《没你就不行》 第 1 章 梦里清欢(1) 梦里清欢(1) 猛的坐起身来,左右看看,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做梦了。 又做这个梦了! 梦里是巍峨的紫禁城,而此时,她就在紫禁城里。 她是谁? 七年前醒来的时候,一群人围着她,哭着喊着惊喜的抱着她,都说她是西林觉罗家的二姑娘。祖父是户部郎中图彦突,父亲是国子祭酒鄂拜,有一个同胞哥哥鄂尔泰。她是这家的孩子,那一年是康熙二十四年,从一开春,就起了痘症。不知什么原因起的,异常的厉害,京城这一片,十户有七八户都有孩子因病折损。她就是其中之一,身子都凉了,连小棺材都打好了,一挪动,结果一口气喘过来,好了! 一家子都欢喜,她也跟着欢喜。说她是二姑娘,那她就是二姑娘。 是啊!不是二姑娘,能是谁呢?记事以来的所有记忆都有,不是二姑娘还能是谁? 七年里,她总是做梦。梦里时而是一座府邸似远似近,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时而又是一座宫殿,飘飘渺渺,瞧不真切。 像这样的因梦惊醒,这七年来,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起身,抹了一把汗,天气有点热了,夜里睡下就是一身的汗。从桌上摸了茶壶倒了一碗水,喝了,然后轻手轻脚的放下,又回床上躺着了。 房间里还睡着三个姑娘,都是进来选秀的秀女。 今年是康熙三十一年,她十三岁了,是八旗秀女。 祖父只是个户部的郎中,父亲也只是从四品的国子祭酒,这样的出身,想攀高枝,难。家里也没想攀高枝,西林觉林家整个宗族往上数,就没有进宫的女儿。还在关外的时候,出过一个远宗的老贵人,如果算的话,那就是唯一一个。 来的时候家里说了,打点好了,叫乖乖的去,乖乖的回。第一轮初选已经过了,这是第二轮了。第一轮是为了面子好看的,证明我家姑娘嘛毛病没有,回来好说亲。第二轮嘛,刷下去就得了。回家挺好的! 出门前,祖母和母亲都给打听了,今年是至少有三个皇子要选福晋。可自家这家世配皇子是不成的,压根就别指望。 四阿哥去年就被指婚,娶了乌拉那拉氏为福晋。四福晋没经过选秀,是直接给指婚的。 今年就轮到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了。 说是这三个阿哥年纪相仿,相差不到一年。五阿哥是康熙十八年生人,生在腊月初。六阿哥是康熙十九年生人,生在三月。七阿哥也是康熙十九年生人,生在七月。 再往下,八阿哥要小一岁。 其他的更小。 若是给皇子赐婚,也就这三个了。 外面关于这些阿哥爷的消息不少,可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说是五阿哥养在太后身边,六阿哥当年染了痘症差点也没救过来,这些年病病歪歪的,就没好过。又说七阿哥的腿脚不好。 是真是假,这谁也不知道呀。 琢磨了一遍,微微有了困意。一时觉得自己好似本就该属于这里,一时又觉得梦里的事情荒诞。 一边是梦,一边是自觉很正常的脑子。 家世不显赫,模样跟人家也没法比。住在同一间屋子的几个姑娘,那是身形婀娜窈窕多姿。当然了,人家十五六了,也该长成这个模样了。可十三岁的她,圆滚滚,肉嘟嘟的。自打小时候病的差点要了小命之后,家里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吃饭!养的壮壮的。 于是,她就壮壮的。 迷迷糊糊的到底是睡了一觉,该起的时候也就起了。 今儿就得叫阅看了,看完了,撂了牌子就能回家。好似其他几个姑娘也没有兴趣跟她来姐姐妹妹那一套,大家都矜持的呆着。 她就是清水洗了脸,把头发梳成大辫子,这就可以了。 夏天这种浅色的衣服把胖人穿的跟水桶似得,哪怕没有镜子去照,她也知道她是什么模样的。 可她没工夫管她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跟着队伍这么一直走着,脚下的路,四周的宫墙,她好像看见个穿着皇后礼服的女人朝她缓缓走来。 太诡异了!她不得不眨巴眼睛,把眼前的幻境给眨掉。这情况要不是自己早年的病没好彻底,就是这宫里大白天的闹鬼。 一边是好奇为什么自己好似对这里这么熟,一边又怀疑自己是病了或是干脆是鬼迷了心窍了。 好奇和小命比起来,她选小命。 所以,得离开这白日里都能闹鬼的皇宫。 于是,女工针线,她就简单的用绿线勾勒了几片叶子的形状,用红线勾勒了几朵小花,用黄线戳了几针,算是个花蕊,然后完工。 才放下手里的活,就有个和善的嬷嬷过来,拿起来瞧了瞧,给收走了。 她看着那嬷嬷的脸愣了愣,没缘由的就是觉得好生亲近,不由的就想带出几分笑意来。 这一笑,屏嬷嬷跟着乐了。 这姑娘长的圆滚滚白莹莹一团,一笑两个酒窝就出来了。刚才远瞧着,只觉得这姑娘除了圆润的外形,就剩下那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姿态了!真的,她刚才那姿态,就觉得她就该是长在这里的一样。 老太太和几个娘娘都先看到她。 那长的好的,不归娘娘们相看。娘娘们给阿哥爷们选人,哪个选姿容出挑的?不都是瞧着利子嗣的先选吗? 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都该选。可六阿哥身子最弱,一年里有大半年是出不了院子的。太后和宜妃便是抢人,也不会跟自家娘娘抢人。 这不,见这姑娘满打满算也就忙了一刻钟就停手了,娘娘就叫自己过来瞧了。 这一瞧,不仅是人可乐,便是这手艺,瞧着也可乐的很。 太后拿到手里一瞧,就对德妃笑,“你也瞧瞧。” 德妃心里就又满意了一份,这样的随心就是奔着落选去的,那这必是家里疼宠的姑娘,这种人家对姑娘的要求少。以老六的情况,就得要个心思不复杂的岳家。 她就跟太后说,“这孩子也是从痘症里扛过来了,臣妾觉得有福气。” 家世之类的都不用太在意,又不想要如何,能丰茂子嗣就行。 太后就点头,“就留给老六。” 宜妃心说,老四去年被指婚,指的福晋她阿玛没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助力。如今德妃给老六选人,选了个阿玛只是个从四品官位的国子祭酒。这可叫我怎么选? 不看老六这亲事,但得以老四为例子吧。这例子摆在这里,标准就是岳家不用显赫。 扒拉了一圈,看中他塔喇氏家的姑娘,父亲只是五品的员外郎。她指给太后看,“东边那个,浓眉大眼面相憨厚些的……” 哦哦哦!是个有福气的长相。 不得不认为是西林觉罗家的二姑娘这个人,坐在下面心里有点懵。那绣品拿上去再没还回来,这意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她懊恼,当时就该报个隐疾!自己这奇奇怪怪的梦不断,像是当年生病的时候烧坏了脑子。这要报个隐疾,就不会来宫里。不来宫里,她的病就不会看起来更严重了。 当然了,想是白想的。报隐疾的事家里不准,别说朝廷有专门的人检查是否真的有隐疾,就是没人检查,这名声出去了,还能嫁人吗? 家里要让才有鬼了。 左等右等,那绣品都没拿回来。最后的结果是留牌子,然后就被打发出宫回家了。 一出宫,哥哥和下人就等着呢,哥哥还问说,“要不,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就没想过能选上。 不,还是回去吧! “留牌子了。”她在马车里这么说。 话音才落,车帘子就被掀开了,少年瞪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坐在那里肚子上都带着肉褶子呢,怎么就把你给选上了?走走走!赶紧回家,这真是出大事了。 鄂拜就是个在国子监当老师的料子,没什么大的才干,虽不古板,但也就是个读书人。 亲额娘索卓罗氏上下打量闺女,顿时啥都明白了。从结果推原因,这不就醍醐灌顶了吗?如今这旨意还没下,她都猜到会将姑娘指给谁。虽然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安慰自家闺女,“没事,不是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吗?等等,再等等。” 作为二姑娘的她心里也有数了,除了六阿哥也没别人了。 正因为身子不好,才要个利子嗣的。 “没事,额娘,那好歹是皇家。” 这话也对,可是,这旨意不下来,谁知道是什么样?要是正室还罢了,要是侧室,可怎么好? 当娘的安慰孩子,“去吧,先跟丫头回院子去梳洗吧,这是大喜事。” 喜事不喜事的,已经这样了。 她脑子还恍惚着,回院子先洗洗吧!总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没清醒过似得。泡在浴桶里,才一靠下,就迷迷糊糊的,耳边总像是有声音在传来,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她努力的去听,急的想奔过去就是动不了。好容易听见谁像是喊了一声桐桐还是童童,亦或者是彤彤,可这还来不及分辨,就觉得胸口跟针扎似得疼了一下。她一下子就惊醒了,低头一看,胸口隐隐约约的,有个形状奇怪的‘污迹’。 脏了?怎么脏的?她擦洗,再擦洗,始终没掉! 她的面色郑重起来了,自己身上一定有不能叫人知道的秘密。 正在怔愣间,丫头闯进来了,她利索的把布巾搭在胸口,遮挡住印记,看向丫头,“急急忙忙的,怎么了?” “姑娘,宫里来人了,带着圣旨,等着您接旨呢!” 旨意来了? 她的手一紧,按照时间算,这旨意出宫的时候,就是自己身上突然出身这个印记的时候。 巧合吗? 她垂下眼睑,有条不紊的把自己收拾好,一脚踏出院子,正看到遮挡出半个院子的梧桐,以前没觉得这梧桐怎么了,可今儿突然就觉得,之前听到的那个名字,应该是——桐桐。 梧桐的桐! “吾桐……”瘦弱的少年写下这两个字,就静静的坐在桌边不再言语。他捂着胸口,体会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疼痛。疼痛带来的只这两个字,像是镌刻在骨肉里。 第 2 章 梦里清欢(2) 梦里清欢(2) 被指婚给六阿哥胤祚! 西林觉罗家没人高兴,可还得笑给宫里的人看。 接了旨意,面面相觑,接下来怎么办呢? 准备嫁妆呀! 西林觉罗家不显赫,家族亲近的有,但也不多。关键是,谁都知道六阿哥的身体情况,所以呢,你就是做了六福晋,大家又能跟着占多少便宜呢? 贺喜是该贺喜,荣耀说起来也荣耀,但就是叫大家倾全族之力,给你撑面子,这个就有点难了。 家家都是面子活,这一家送两抬嫁妆,那一家送两抬嫁妆的。那箱子不小,可里面搭着一块板子,东西真就只能放一半的量。 这一样的皇子福晋,好歹比对着四福晋那边准备吧!要不然也太不像样子了。 鄂拜的意思是咱不着急,“孩子的年岁尚小,要完婚,且得等两年。有这两年的时候,也尽够了。” 他愁眉不展,跟家里的老爷子商量,“若是不成,便得从户部借些银两出来。副都统法喀大人家的姑娘,指婚给七阿哥了。” 人家从二品的官职,家世显赫,这嫁妆简薄不了。 “张保官职不高,但人家却是伯爵府邸,家族繁茂。”五阿哥人家好好的,将来怎么也是个有实权的爷呀!家族就是往里搭钱,这属于付出能指望回报的。 自家这种的,无奈的很。 图彦突皱眉,不是不心疼孙女,疼是真疼!满打满算就两孙女一个孙子,大孙女还嫁的远了,去年才嫁人,因着远嫁,给陪嫁了不少了。如今再借债陪嫁?孙子还想科举入仕,这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借是好借,就是没有指婚这事,去了人家户部人家也都给借的。那朝廷的银子外借,人家管这事的犯不上得罪人。 可是吧,这真要借的话,一则顾虑这借起来容易还起来难。二则,传出去不好听呀!嫁妆简薄是面上不好看,但借钱陪嫁,传出去面上就有光了? 鄂拜一听,理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可就算是等两年娶亲,自家也凑不出一副皇子福晋的嫁妆来呀。 正一筹莫展呢,礼部来人了,说是婚期定下了,就订在九月十五,说这一天是好日子。 可现在都八月初了,秋意已经上来了,一个半月之后嫁闺女,啥意思呀? 塞了荷包过去,就跟人家打听呢,看有啥内情没有。可人家那嘴巴紧的很,拿了你的银子,只吐出两日子:八月二十一,五阿哥大婚。十月初三,七阿哥大婚。 集中一块办三个皇子的婚礼,好处是嫁妆准备成什么样,都说的过去。时间太紧张了。 可坏处却叫人不敢想,这么快准备婚礼,只能是六阿哥的身体又不好了。 这几乎是不用打听,就能猜到的事。 怎么办?能不嫁吗?能想法子把日子拖过去吗? 不能!就是人现在没了,那也得守着望门寡,回头得把人送进去。 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叫把婚礼办了,说不定就有转机了呢?要是一成亲,人好了,自家孩子有好日子过。要是真没了……不敢想。 真是一家子急的直上火。 桐桐想起胸口那怎么也下不去的印记,对宫里倒是期待了起来。嫁妆的事,她是这么想的,“阿玛是国子祭酒,哥哥以后也走仕途,论起清贵,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书更清贵的东西?抬数不够,书来凑。不论是什么书,经史子集也罢,游记杂谈也罢,甚至于桑农经济医书话本,碰到什么就买什么。新书体面,旧书谁也不敢说那不值钱……” 主要是想找医书,她感觉她有病! 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家里人不会这么想。听了她掰扯了一堆,只留了两句话:“胡闹!” 桐桐就道,“宫里面,家具之类家具里多少有些就可以了,这东西很不必多了。留着银钱,不比换成那粗笨的家伙体面吗?再者,其他人带着书不伦不类,但是女儿不一样呀?六阿哥身子不好,咱们满大街找医药类的书给我陪嫁,难道别人还能指摘我不成?咱也不要别人的孤本,有手抄本也是好的。这东西也不能拿银子去量,您说呢?” 也算是有道理! 于是,真就出去满世界淘换去了。 索卓罗氏看着闺女瘦了一圈的脸,到底是没敢说不吉祥的话,只道:“再不济也是皇家,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再多的,当真就犯忌讳了!也怕说了不好的话,平白咒了自家姑爷。 转天,内务府就送来一个嬷嬷和俩宫女。嬷嬷一张见人就笑的脸,“老奴姓张,请姑娘大安。” “嬷嬷请起吧。”桐桐说着,又打量了这嬷嬷两眼,“嬷嬷以前在哪里当差?”为什么看起来也这么面熟呢? “回姑娘的话,老奴在永和宫当过差。” 德妃身边的人。 她赏了银子就朝后面俩丫头看过去。张嬷嬷指着叫认了,一个叫樱桃,一个叫水仙,两人齐刷刷的过来请安。 桐桐大致看了两眼,给了俩丫头赏银,就把人又打发下去歇着了。这些人在大婚前一直就在,但真正服侍的却也暂时别用人家。 索绰罗氏和老太太舒穆禄氏正愁呢,没想过叫孩子进宫,这家里的嬷嬷和丫头都上不得台面。这带出去了,可怎生是好? 可这嬷嬷属于可带可不带的,桐桐就说不带了!真给把奶嬷嬷再找来,不合适。她总觉得她不是得了怪病,就是身上有秘密。太亲密的人带着不好。 就是平常伺候的丫头,带着就行了。两人还都是家生子,父母并兄弟一家子都是家里的人,这就尽够了。 家里紧赶慢赶,到底是给凑够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庄子只有一三百亩的,放了一房下人打理。铺子一个,在京郊,不甚值钱。再就是家具,首饰,药材皮毛布料,乱七八糟的规整起来,有个六十多抬,剩下的基本就被书给赛满了。 等到压箱底的嫁妆银呢,只能给两百两的散碎银两,方便打赏用的。其余就是三百两的银票,小额的。 索卓罗氏给闺女放好,“这些先拿着,回头你阿玛想法子,再给你捎带银钱。” 除了不停的点头应承,说其他的任何话都不合适。 九月十五来的特别快,每天都忙叨叨的,还没觉得日子过呢,这婚期就来了。先是礼部下聘,可别提皇家给的聘礼了,全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皇家的嘛,这个也不能截留,还是得原模原样的给抬回宫去。不过能把这些折算成嫁妆,算是添了几台吧!有这些在,就赶紧把家里准备的半箱子货给折合到一个箱子里,看上去好看点。 聘礼完了,才是婚礼的第一步,下来繁琐的很,提前三天就得开始忙了。 先是女方的亲戚来添妆!当然了,像是这种要嫁入皇家的,宗室里出于结好的心态,也会派人过来走礼,或是银钱,或是首饰,算是有那么一码事。叫这么一添置,嫁妆看起来能好看一些。又能挤几个箱子的东西。 反正是家里一点也没留,能给带的都叫带走。 第二天呢,嫁妆先进宫,这得晒妆呀! 少年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应酬众兄弟。大哥只来坐了坐就走了,忙着呢。二哥还没来,想来忙完了,等后半晌会过来。三哥在调侃那些书,不等对方张嘴,他就觉得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情况不对!感觉他的病不在身体,而在脑子。 一扭脸见四哥坐在边上,就是干坐着,茶水一口都没碰。就听老三说,“老四,你这来了就一声不吭,怎么个意思呀?” 没别的意思,四哥就是变声期,嗓子正难听呢,他不想说话。 才这么想完,心里就又皱眉,他怎么就像是跟这些人做了几辈子的兄弟似得。老这么猜度别人的心思也不好吧! 这确实是不正常,是一种病。 然后目光投向那些书上,在宫里他是没机会接触那么多的医书的。有太医看诊,自己一样有师傅教导,每天要跟着进度完成课业,医书这东西,一直就想看,但不能明目张胆的叫人弄来看。因身子不好,一点风吹草动皇上和额娘都能知道,他倒是不好动了。 这个被指婚来的福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弄来这些书,倒也是歪打正着了。 五哥刚娶了福晋,仿佛一下子就成了大人了。板着脸严肃的不得了,还问说:“明儿能出宫迎亲吗?” 本是不能的!但是指婚那天,心口猛的那一疼,胸口冒出来一圈奇奇怪怪的像是胎记的东西,再加上‘吾桐’这两个镌刻在什么上的字,他倒是觉得应该去迎迎的。 今儿张嬷嬷跟着嫁妆进宫了,得空了就说起这个西林觉罗家的姑娘,“是个娴雅的性子,人和气,好脾性,管家理事是把好手。您是不知道,那每天的账目她只听就行,管家就是错一两钱,那都听的出来。老奴可看的真真的,不用扒拉算盘珠子,听在耳朵里就有数。” 少年听出来了,反正是这好那好,就没说长相好。 张嬷嬷是真觉得这位二姑娘挺好的,就又道:“姑娘针黹女红虽不出挑,但厨艺是出挑的。人也孝顺,常给家里的老人煲个汤汤水水……” 少年看着窗外,这夸的多了就假了,给你看的自然都是好的。但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喜好什么?”没有这些,都不像个真真正正的人。 张嬷嬷想了想,只道:“我常见姑娘对着院子里的梧桐发呆,还特意叮嘱鄂拜大人,说是她出阁了,千万别叫人动那棵树,就叫那么长着吧……” 少年终于把眼睛从窗外拔出来了,扭脸看了张嬷嬷一眼,呢喃了一句:“梧桐……吾桐……” 指婚那一天偏巧出现那两个字! 这是病的脑子爱瞎想呀?还是中了什么迷障了? 真的!他有时候就觉得,他不像是病了,倒像是神魂不全一样。只在那天指婚之后,疼的那么一瞬间,脑子特别清明一样。可就是那么一瞬,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之后,他又如故了!可不奇哉怪哉。 所以,明儿大婚还是得去的。哪怕是不骑马,坐着马车也得去的! 第 3 章 梦里清欢(3) 梦里清欢(3) 婚礼好麻烦呀! 反正从半夜被折腾起来穿戴齐整了,那基本就别吃别喝了。因为脚不能沾地!娶亲其实是晚上,结婚结昏,到宫里那都是晚半晌了。而且,老年的旧规矩是不同房都不准下地。 索卓罗氏就叮嘱,“听宫里嬷嬷的吩咐,之前打听了,盖头揭开该是能的。到那个时候再下来不迟。” 这不行吧!这不沾地我怎么下轿?出门我哥哥背,那下轿怎么办?你指着一个都不能确定能不能来接亲的人背我下轿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板,脸小了一圈是事实,腰里的肉圈圈也确实是小了一点点,但我这依旧是壮壮的姑娘吧?他抱我下去?一不小心压扁了他! 而且,这个皇子福晋的礼服准备的太仓促的,穿上哪有型呀? 真的!这要是皇家的福晋能得宠才怪!人家小妾都穿自家准备的衣服,凸显自己的优势!可这礼服贵重是贵重了,有身份也是有身份了,可就是太丑了! 她这么小声嘀咕,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索卓罗氏这才注意到,自家这姑娘粉团团一样样的脸被这礼服领子给衬托的吧,不算是多难看,但就是脖子呢?这领子是太高了,还是自家孩子没长开? 没长开吧?要不然不能没脖子呀!平时也没觉得。 这衣服是不好,但是不能说,叫宫里的嬷嬷听见了就不好了!没事,穿吧!不穿也不行。 她还怕闺女闹脾气,就好声好气的说,“要是不能来接亲,你也不要不高兴,阿哥爷身子好了,才有你的以后。下轿要是叫嬷嬷背你,你就乖乖的叫嬷嬷背你,不许闹性子……”说着,就带上了哭腔。这会子了,是真难受。婚礼这么急,肯定是六阿哥的身体不好。这婚礼按说从文定的时候六阿哥就该来的,这得有拜福晋父母那一遭,这也是唯一一次需要皇子拜老丈人丈母娘的仪程了。可那天六阿哥没来,这自然就免了。明儿能不能迎亲,也不好说吧。 而且,这一住进皇宫,可就不大容易见到了。六阿哥跟自家姑娘一样,这才十三岁的年纪。想想大皇子,都二十了,不也一样还在宫里住着呢。就算自家这姑娘二十岁能出宫,那也有七年呢。要是娘家显赫,她阿玛官位高,她额娘这个诰命品级高,那这逢年过节宫里设宴,还能在宫里碰一面。可自家这种的,老爷能把从四品的官位坐稳,就不错了。一家子就从没指着他兴旺发达。那你说,有什么理由能见到自家的闺女呢? 就是来回的送消息,传递东西,也是不允许的。可私下里传递,风险也大。 因此,她就劝孩子,“要好好的,跟阿哥爷要好好相处。有阿哥爷出面,这来来回回的,想来往也方便。但要是阿哥爷不大管这些闲事,你也不能着急。这四时八节的,宫里谁谁谁的生日,这作为皇子福晋的娘家,得往里递孝敬的。以前不用管,现在因为你,咱家不是有这该死的殊荣了吗?到时候阿玛和额娘给你把东西夹带在各色礼里送进去,肯定不会不管你……” 絮絮叨叨的,车轱辘话想起来就叮嘱,可临到跟前了,还觉得没叮嘱完。 老太太不叫她说了,前面都催了。但临了了,老太太还是叮嘱了孙女一句:“别管遇到啥事,得往好处想。你只要想着,一日三餐有着落,一年四季有衣穿,热了有冰,冷了有炭。只要有这些东西,你过的就是好日子。懂没?” 懂! 懂不懂的,记着这话吧!谁家把一个才十三的姑娘给送到那不能见人的地方,能安心呀? 热热闹闹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闹的人头疼,看的人眼晕,再加上干吃鸡蛋不喝水,嘴里发干发苦。 她叫自己的丫头红花,“梅子呢?带了吗?” 红花从荷包里取出个梅子来,“您别沾手,我喂您。” 特别小心的喂进去,就怕污了唇脂。 含着这个东西等啊等的,终于等来了迎亲的。 绿叶来回跑动的打探消息,这会子急匆匆的跑回来,“姑娘,阿哥爷亲自来迎亲了,还拜了老爷,我跑回来的时候,老爷正答礼呢。” 哦!补之前的一道手续的。呵呵,皇子拜一下,老岳父得拜三下,表示把闺女给你,我家可是太荣幸了。 她微微的撇嘴,然后顿住了。这进宫了,自己这脑子疑似有病就得收敛,这种细微处的表情可不能再有了。转脸想想,人家六阿哥有病,皇家没瞒着。自己这疑似有病,可却真的瞒着人家呢。 骗婚皇家,这是大罪,为了一家老小的命,也得收敛! 脑子不受控制的发散了很多,就被自家哥哥给背上了。十来岁的少年而已,背这么大的妹妹,挣扎的脸都红了。先背到大堂,得落在红毯上。 她还有心想,也不是完全不叫落地呀!只是这落地有讲究而已。 然后从红盖头的下面,看见一截属于皇子礼服上的袍角和一双靴子。从靴子的尺码推断,少年的身形不矮。 是!是不矮!看着苍白羸弱,但真的不矮。人家高瘦,自家闺女矮胖。 索卓罗氏有些不安,人家这阿哥爷要是身子好好的,能瞧上自家闺女?要不是德妃亲自选的,她都怀疑高位娘娘里有人要坑六阿哥。 人家这阿哥爷身上没有一点矜娇气,和和气气的。虽然是坐着肩舆来的,但这肩舆也是皇上特别恩赏的。走路也不是要人扶着的,像是明儿要断气的样儿。 应该没事吧?嗯!肯定没事! 然后带着这种心情,看着儿子背着闺女任命的给送上了花轿,一路往宫里去了。自家这边的亲戚,今儿是有权利进宫的,有专门设宴的地方。 宴席上热热闹闹,那是男方的事。 战战兢兢,才是这种小官之家的真实感受。 心里操心自家闺女不行不行的了,但嘴上还得是皇恩浩荡,甚至要把皇恩浩汤表现出来叫皇家看的见。 哎!有啥办法呢!能帮闺女的,也就这么多了。 这么复杂的心理路程,是现在的桐桐体会不到的。 对这位阿哥爷的最初印象,就是那一截袍角还有那双靴子。 再然后兜兜转转的,从红绸牵着下了花轿,拜了天地,之后送入洞房。 洞房里在揭开盖头之前,人并没有多少,应该都是伺候的人,贺喜了一声之后,就都静悄悄的。女眷应该也去入席了! 然后喜嬷嬷就催了,揭盖头得称心如意呀! 林雨桐盘腿坐的呀,着急。然后人家才靠近了,这次看到的依旧是袍角,然后就是闻见身上淡淡的药味。甚至有一瞬间她觉得她能分辨出那是什么药的味儿。她不确定的再耸耸鼻子,这像是清肺平喘的药! 可我凭什么一闻就冒出来这种想法呢?还是脑子有病! 她心里正叹气,就觉得有东西从盖头下伸进来一点,然后眼前一亮,盖头掀开了。 稍微适应了光线,她抬起头来,跟站着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可一对上这眼睛,她一下子就清明起来了。如果非要有一比,那就是之前的脑子混沌就像是眼前蒙着一层纱,如今这纱随着盖头的挑开,也像是被挑开了一样,一下子清朗了起来。 懵懂的表情在脸上一点点的褪去。 对上的这双眼睛,不像是这个人的,它像是就藏在自己的灵魂里,那本来就属于自己的。 才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一只手伸了过去,手指修长,也是朝着自己的眼睛而来。她没动,甚至连眼都不没眨一下,就这么看着。 眼睛是人身上最薄弱的部分,他把手都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她都不避不让。 手指缝隙里,还能看到她的眼睛乌溜溜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很荒诞,这种感觉就是很荒诞。 好像在那一瞬间,他不仅清明了,甚至感觉圆满了。 跟这姑娘的眼神一对上,好像少了的那一部分,彻底的回来了。 要不是西林觉罗家没那么大的能耐,且跟皇室后宫没一点复杂的纠葛关系,他都怀疑他的身上被人动手脚了。 可看着眼前这人,对自己伸过去的手不避不让,连一点规避的动作都没有,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这人不是傻,而是她非常的笃定,自己不会伤害她。 一见钟情? 看看除了粉团团一张脸,连脖子都找不见的姑娘,他觉得这是一种羞辱他的审美能力的猜测。 前世今生? 圣人说敬鬼神而远之,自己要真是信这一套,皇上会把师傅骂死,把哈哈珠子打死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随着伺候的人调侃的轻笑声,他默默的收回手。他得提醒盯着他看的福晋:“眼睛酸吗?” 酸吧! 她眨巴了眼睛,头偏了偏,才发现之前只顾着盯着人家的眼睛看了,看的连五官长什么模样都忽略了。如今扭脸再一瞧,嗯!还行!就是瘦了点。 被看的人并没有被看的不自在,心里再多的疑惑,面上不显,只是催促喜嬷嬷进行下一步。 桐桐却不由自主的老想看这个人,只看人还不行,还想着跟人家对一眼。直到嘴里被喂了东西,她直接吃了。 人家问她:“生不生?” “生!生!生!”生的! 可你把那一整个吃了,没法子再喂你一个:“生不生?” “生!生!”都说了生生生了,还问! 关键是你挡住我偷瞄的视线了! 第 4 章 梦里清欢(4) 梦里清欢(4) 本来应该有宗室女眷过来瞧新娘子的,再不济还有妯娌呢。可这不是六阿哥本来就身体不好,今儿还迎亲了,那宴客的时候就不亲自出面了。 因着人家在洞房里就没出来,大福晋连带的三四五福晋,在外面守了守,确定不用他们陪新娘子了,那就撤吧!大福晋把下人交代了再交代,什么热水呀,饭食呀,把大嫂子该做的都做了了,这就告辞了。 四福晋走在最后,作为亲嫂子,她得郑重的交代一声,“大福晋交代的要记准了,别马虎。” 反正作为亲嫂子,单独关注这个事表达关心了。然后院子里就没人了! 新郎官挥手叫伺候的人下去了,然后才去看一直偷眼看他的福晋,想问的话很多,问出口的就只有两个字:“饿吗?” 饿了! 饭都摆好了,饿了就过来吧! 看这饭都凉了。 哎!宫里今儿忙的很,只能这样了,没看一半都是点心吗?就着点心喝点热茶得了。她吃的挺香,可对方意思了一下就完了。 她知道,他怕是夜里吃了不好克化。 虽然同情,但还是先把自己喂饱了。一个人一个生活习惯,这个不能轻易打破。 吃完了,就有嬷嬷进来,分别伺候两人梳洗。 洞房还是要入的,一般在儿子生病的时候着急成亲,只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希望喜事冲一冲能好些。其二,男子出精了,就得安排人了。要是身子不好,就别瞎折腾给安排人了,干脆成亲了,有个福晋,说不定就有子嗣了呢。人到这世上,只要有子嗣留下,就不算白来过,都是这么想的。 然后这不是成亲了嘛! 洗漱完,家里准备的中衣穿上,好看多了,能露出小肉脖子了。 她出来的时候,这位六阿哥已经在炕上了。 是的!有婚床的,刚才坐的也是婚床,但是安置的时候给安置到暖阁的炕上去了。屋里已经有炭盆了,炕应该也是热的。床铺已经铺好了,娇羞吗? 好像没有!她直接就坐过去了,挨着人家身边。 还在怔愣想事情,一直对自己是六阿哥的事情存疑的阿哥爷抬头看过去。新娘子肉呼呼的穿着大红的中衣披散着乌油油的头发,盘腿坐在自己的对面了。那肉肉的脚丫已经挨着自己的脚掌了。她的脚趾动了动,抠的他脚心直痒痒。 然后两人这么脚蹭着脚,面对着面,你看我我看你。 老这么看着,眼睛很累。 桐桐就问:“要睡吗?” “………………那就睡吧!” 哦!好的!钻被窝。 并排放着枕头,两人躺下了。桐桐不安的动动,这么睡着不舒服,还得动动。这么动来动去的,动的人能睡吗? “怎么了?” 没事,睡吧!从半夜起来累到现在,桐桐是真累了。以为会睡不着,谁知道眨眼就迷糊了。 迷糊之前听见有人在耳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桐桐。”她含混的这么说。 不对!迎亲的时候明明听见她哥哥叫她‘娴儿’。 那么,她这个自称从哪里来的。 乳名吗? 谁家给孩子拿这个做乳名?便是有,进了宫对外也不能这么叫了。 他附在她的耳朵小声道:“爷给你个小字好不好,以后咱们偷偷叫桐桐,在外面不敢露了。” 桐桐蹭的一下睁开眼睛,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皇上对皇后的称呼是梓童,更亲昵的时候叫小童的时候也有,童童这个叫法容易叫人误解。哪怕是宫里没有皇后,这个也不能这么叫的。一个胤祚的祚就已经叫人忐忑了,完了你们在家桐桐、桐桐的叫,但到底是桐桐还是童童,谁说的清? 不过,叫桐桐说,这个祚跟胤祐的祐是一样的,都是祈求神佛保佑的意思。从六阿哥现在的情况看,他许是早产了一点,有点弱症,怕养不活才取了这个名字的。 但确实也有国祚的意思,放在这里就有江山帝王的意思了。 她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明,低声说了一句:“还要病下去……”病下去,一直好不了。为啥好不了呢?因为名字大,他负担不起,给压的。大毛病没有,但小毛病不断。活的病病歪歪,才不会有别用有心的人做文章吧?! 这么想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闹不懂自己一瞬间怎么就懂了人家的意思,还接了那么一句。不等细想,就跟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对上了。她特别坦然的叫他看,自己都闹不懂从哪里来的自信不被对方想歪。 就见眼前这人嘴角翘了翘,定定的看着她。 还看?看什么?“不是要给我取个小字吗?” 不用了,突然觉得叫你一声‘福晋’能叫人变的很愉悦,虽然爷也不知道这愉悦从哪里来。 桐桐扭脸看他,“我肯定不说桐桐这个名字了。你叫我福晋,家里叫我娴儿,剩下的人也不用知道我其他名字。”她饶有兴致,可我怎么叫你呢?叫你‘爷’吗?”好像这样也不错,名字当然也不能叫了。而且,她总感觉他不该叫这个名字,哪里怪怪的。 她猜测这是她脑子有毛病的结果,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毫无根据。 但要叫她这么别扭一辈子,她又有点不愿意,于是,不由的就问,“那我给爷取个号吧!” 字这个不敢随便取,号应该没关系。 但这些皇子好像也没取字这个说法吧。 “没事,就字吧,字也不是一人之限于一个。取一个咱们俩用的也行。” 林雨桐看他,问说,“嗣谒呢?” 她还在他手心里写字,就是这两个字。 取字是有讲究的,要么跟名字同意,要么就是相反的补充。 胤本来就是后代、后嗣的意思,所以,以胤对嗣是合适的。 祚这个字,用在他身上不是有点大,是太大了!所以,得找个卑谦的字补充,谒这个字呢,就是有谦虚恭敬的意思在里面。谒见是拜见,把自己放在低一点的位置上。拜,这个意思很好呀!就是俯首称臣的意思。 这个字把姿态放的很低。真真是补了这个祚了! “你以后只管这么叫吧,别管人前人后。”爷就叫嗣谒了! 嗣谒这个音,他熟悉的很。梦里似有似无的,好像总有人这么喊过。不如‘吾桐’两个字看的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听过。而今儿福晋一张口就取了这么一个字,他相信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之前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他现在倒是不怀疑了。原来胤祚就是嗣谒,嗣谒就是胤祚! 两人说的可高兴了,然后外面站着的有嬷嬷有太监,都是永和宫宫里派来的,这些人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 嘛意思呢? 就是催两人呢,别聊了,正事还没做呢!虽然听不见两人嘀嘀咕咕的说啥呢,但是话音就没停下来过。 这个吧,愉快不愉快的,反正算是成事了。 然后睡着了!今儿还要拜见皇上太后,宫里还有生了十阿哥的贵妃,拜见了贵妃,还得去四妃宫里拜见一遍。这都是事! 外面叫起了,桐桐就睁开眼睛,然后眼睛眨巴眨巴,清醒了。 清醒了,反应过来了,睡觉这姿势不对!窝在人家怀里,腿搭在人家身上,一晚上无梦,睡了七年来最踏实的一觉。 然后感觉头上被揉了揉,这位阿哥爷惺忪的声音问了一句:“醒了?” 嗯!醒了!她动了动,下巴点在对方的胸口,视线往下一移,她的视线就停在对方的胸口,然后猛的坐起身来。 这动作把人吓了一跳,本来闭着眼睛的人这会子也睁开了:福晋的胸口也有一圈奇怪的胎记,跟自己这个一模一样。 两人都从对方的胎记上挪开视线,然后看向彼此。 桐桐声音低低的,手点在对方的胸口上,“爷……” 话没说完,手指被抓住了,这位小爷‘嘘’了一声,朝外指了指,“起吧!” 哦!好的!两人把中衣穿上,才叫伺候的人进来。然后各自梳洗,梳头打扮这事,自家带来的红花绿叶都派不上用场了,有内务府分来的人,估计是有走了门路的。人家手脚灵便的给装扮起来。今儿就不用穿礼服了,去选了大红的旗装,细致的打扮了一遍,这才出去。 出去的时候,这位阿哥爷正在桌上写东西。 一瞧,是拜帖。 她过去看了看,是给其他几位年长的阿哥爷的。今儿认亲总能见的,干嘛写拜帖。 “咱们大婚,哥哥嫂子们跟着忙前忙后。礼多人不怪,明儿咱们一家一家去致谢。” 哦!这也应该。 才要收回视线,却见拜帖的署名写的是:弟嗣谒拜上。 早饭还没吃呢,就叫了贴身的太监,还顺便介绍,“这是赵其山,外面的事情凡是不好处理的,都找他。” 赵其山跟个小秀才似得,体体面面的,给福晋见礼,然后利索的办差去了。 隔壁四阿哥才用完膳,结果就被送了张帖子,不是什么正经事,不过这后面‘嗣谒’是哪个? 他问苏培盛,苏培盛只答:“是六阿哥身边的赵其山送来的。” 老六也不能送别人的帖子呀! 那么这嗣谒就是他自己了! 嗣谒是字吗?谁给取的? 才这么想完,转瞬就明白了,新婚第二天拿出来的,能是谁取的?肯定是新娶的福晋给取的。 胤祚这个名字太大,所以取字就得卑谦,连给他取字的人也得身份低一些。男在上,女为下,福晋说尊也尊,但也尊不过他!就是叫上书房的先生给取,也是为难先生。谦虚这事,只能自谦,不能由先生来。毕竟,名字是皇上赐的。 而自谦上,夫妻自来一贴,他福晋谦了,就是他谦了。 这么一想,好似也能理解一点,虽然这事办的荒唐。 可更荒唐的是,这嗣谒的谐音是不是四爷? 那边老十四胤祯同了胤禛的音,这边老六弄个嗣谒同了四爷的音。 什么称呼都叫你们占了,那爷叫什么? 以后人人都管我叫老四,管你叫四爷行不行? 第 5 章 梦里清欢(5) 梦里清欢(5) 反正人还没出门呢,名字就出去了。宫里的消息多快,传的到处都是。 太子陪着皇上用早膳了,帖子送来的时候,太子就笑,“这个老六呀,就爱多思多想。” 胤祚这个名字很多人嘀咕,但是敢把这个摆在明面上的却没有。谁都不敢跑到皇上面前嘀咕这个事。更不敢跟皇上说咱换个名字吧! 如今老六来了这么一下,那谁再暗地里拿这个名字说话,就过了! 人家用了一个‘谒’,什么话都说了。 不管是为了身体能好的,还是为了别的,谁要再嚼咕就该打嘴。 皇上看了也只笑了笑,“都爱瞎琢磨。”完了等桐桐跟着自家爷过来给皇上敬茶,喝了媳妇茶,才听见皇上说,“有精力就好好念书,没精力就好好歇着。必是又看什么闲书了!”老四弄些佛经,老六偷偷的看道家的典籍,他都知道。这些以名字定运道的这些话,都是从乱七八糟的书上看的。 还想说几句,瞧见老六一阵风都能吹走的身形,得了,不说了! 一扭脸,瞧见圆团团粉糯糯还是一团子装的儿媳妇,他更不能说了。老六——怪可怜的! 对于桐桐来说,偷瞄了一眼皇上,还是觉得面熟,肯定见过。 直到跟自家爷出去,她都是这么觉得的。但身后跟着那么多伺候的人,这话不能说。 先去太后宫里,四下一瞧,觉得有点熟悉。可这熟悉的感觉才冒出来一点,就见边上走来一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笑盈盈的过来见礼,“六哥,六嫂。” “这是九儿。” 林雨桐马上知道,虽是皇上的第九女,但因着有些夭折没上宗牒,这位实际上是五公主。 这却是自己不熟悉的!才还说,自己肯定跟这个宫廷有莫大的关系,看来是想多了。这个五公主自己就不熟悉。 因着第一天拜见,没多接触就出来了。 紧跟着是拜见贵妃,这个也很陌生,环境生,人也生,那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没有出现过。 她更笃定自己想多了。 然后依次去拜见惠妃、荣妃、宜妃,不面生,但也仅仅是不面生。 可见了德妃,不知道怎么了,就不由的觉得好生亲近。一看见坐在上面的人,她欢欢喜喜的见大礼。 “额娘。”她叫的一点也不勉强。 德妃显得很年轻,招手叫近前来。 娘娘看上去很温和,拉着林雨桐的手细细的打量,“以后好好的,消消停停的跟老六过日子。缺了什么,就叫人过来说一声。” 在宫里,能短了什么呢? 她迷蒙了一瞬就放下了,老老实实的听娘娘说话。 德妃赏了许多的东西,“老六啊……” “额娘,以后叫儿子嗣谒吧!” 德妃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头,本来有许多要叮嘱的话,这会子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只叮嘱说,“不是还要去东宫吗?去吧,别耽搁了。” 就这么出来了。 桐桐不解,看自家爷。 ‘四爷’就低声道:“也不能什么都靠着娘娘,娘娘有七公主要照管,十四弟才五岁,十三和十五还养在娘娘名下……” 啥意思? ‘四爷’觉得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尴尬,只含混了一句,“明儿你就知道了。” 明儿到来的很快,见兄弟见妯娌,都是当做一个仪式来做的,还是挺严肃认真的。大致认了个脸熟,林雨桐全程都在那种有感和无感中徘徊。感觉是认识的,但脸瞧着又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 她这个状态,叫人看上去瞧着就是粉嫩的团子一只,懵懵懂懂的。你说大阿哥都二十了,太子都十八了,都成大人了,他们跟一孩子说什么呀?礼仪完成了,那就结束了。 本来回来还想两口子谈谈的,结果还有一院子的下人要见呢。这些人得拜见女主子,得认人,得交账,得规整嫁妆。‘四爷’还有功课,明儿得交的。这大婚已经是耽搁了。 忙完都晚上了,真的很累了,睡觉。盖着被子纯睡觉。 睡一觉起来,应承的给各年长的阿哥致谢的,咱得带谢礼吧。库房的册子拿过来放在手里,她抓瞎了,东西不少,但是能作为谢礼用的,只有宗室在这次大婚之前送来的贺礼,因为其他东西,都是制式的。宫里什么品级什么供应,每月给多少布,各种布分别是多少,都是有定例的。你有,人家也有,拿着这个东西去送礼,不像样。至于吃的,每个人也是按照品级定好的。每个人一天有多少肉,多少菜,连配给多少有油和多少盐也有规定。甚至细致到什么品级用什么样的盐。 听起来配给的吃的不少,但那些吃的不是一个人吃的。像是作为皇子福晋的桐桐,应该有两个嬷嬷,四个一等宫女,八个二等宫女,十六个三等宫女。另外还有八个太监给驱使。 她的那份吃喝穿,不说全部养这些人吧,但亲近的嬷嬷和一等的宫女,非用她的那份供应不可。其他的,宫里有规定的饭食。差事好,主子赏赐了,或是钻营到主子身边,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要是主子得宠,就像是被叫做九儿的五公主,因为太后疼她,皇上也疼她,所以她在公主中的待遇就最好。每天别的公主是四斤猪肉,她有五斤,另外,皇上还多给了赏赐,她每天能比别人多半只鹅、一只鸡。 就像是自家这边,比别的阿哥多了不少补养身体的东西。先是燕窝、银耳、冰糖这些供应,每天都有,且都比其他阿哥那里多出一倍。是皇上特别恩赏的。 但是,后宫妃嫔是有俸银的,哪怕是品阶最低的答应,一年还有一百多两银子的俸银呢。可是皇子的福晋,现在是没有的。福晋的银子要么是自己的私房,要么是阿哥爷恩赏下来的。过节了,阿哥爷放赏。从福晋开始赏,福晋五十两,格格二十两,侍妾十两,像是这种的。要是过生日,再单赏一份。反正就是爷是主子,包括福晋在内,一粥一饭都得是爷赏的。 但是阿哥爷要是没爵位,又没出宫,还没当差,他的银子从哪里来呢? 住在宫里,什么都供应,没有用银子的地方,所以,银子不在供应配额里。皇子的银子从哪来呢?就得看能不能得皇上看中,换言之,就是等着皇上恩赏呢。俸禄这东西,是得你有爵位之后朝廷给你的!或是皇上恩赏给你皇庄,叫你多个收益,这么着每年能有点银子。再要么就是皇上肯叫你当差,这一当差,有别的孝敬钱拿。 如果这些都不行,那没办法,就当个讨喜的皇子吧!今儿讨了皇上的喜欢了,皇上高兴了赏点什么。要不然,就是等着过节的时候皇上放大赏,或是过生日的时候皇上单赏的。再要不然,就是各自的母妃想法子补贴。 德妃在妃位,一年就那么三百两。虽然因为还算得宠,又有子,乱七八糟的孝敬银子能收一些,但是,她孩子多呀!三子两女呢,怎么补贴。 桐桐想起之前叫家里打听的德妃的情况,她祖父曾经是管着御膳厨房的,后来升了。但内务府人家故交多,御膳厨房徒子徒孙的都当用,难为谁也不敢难为德妃生的这几个。所以呢,自家这边要点吃的喝的,这都是小事。只要在宫里有体面,下面的人会根据每日供应适当的调整,吃喝供应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就像是自家这边,有八头奶牛是分给自家的,专门提供牛乳。这是自家人口少,肯定有剩余的。但是像大皇子,有了三个闺女,大福晋还怀着一个都七八个月了,那边的供应就没那么充足。当然了,皇上宠爱大皇子,那下面那些办差的自会看着办。相互匀匀调整一下,这是常规操作。不会委屈了大皇子就是了! 反正只要不是太过的奢靡,在宫里是吃喝不尽的。 但就是一点——没银子! 贝子一年一千三百两白银,禄米对应的也是一千三百斛米。连不入八分的辅国公,也有一百来两银子,一百多斛米的。 可作为皇子,你只要没爵位,你就得伸手管爹妈要钱。 这些皇子里,除了太子,其他的都在啃老呢。太子一旦册封,每年两万两银子,两万斛米。这些米换成银子这得多少钱呢。这位太子哥哥,可是从小就被册封为太子了,他得多有钱? 这么一琢磨,自家爷要说的意思,桐桐明白了:“咱家的日子也不宽裕!” 对!咱家不宽裕。爷要一直病病歪歪的,咱就得一直这么不宽裕下去。所以,病是得病的,但不能病的风吹就倒。大婚了,也该争取差事了,要不然,其实挺难的。这也是为什么用你给取的那个字了!咱得好起来,但过的好点。 人情往来得走礼,要是多养几个女人,吃喝虽然有内务府给拨,但是想赏银钱首饰,也得看你这个阿哥爷能不能拿的出来。 爷身子不好,也没想过养那么些女人。但就是不养女人,你说这一院子奴才,你赏不起,那能保证奴才一直是你的奴才? 所以,当皇上不一定有工夫搭理皇阿哥的时候,皇阿哥们急切的想解决点实际问题,就不得不往太子和有差事的大阿哥身边靠。未来太远,还是十来岁孩子的阿哥们想不了那么远。就是觉得,院子里女人一堆,很快就会有孩子了。但是爷这么大个人了,爷我没银子。要是皇上不叫去当差,爷连个来钱的道道都没有。没银子,光有身份,皇子阿哥也很尴尬! 桐桐就伸手朝他要:“我带了五百两的压箱银,这来来去去的打赏,花了一百八十九两八钱了,剩下三百多两。爷的银子呢?不可能这十多年下来,一点都没攒下吧?” 所以呢?大婚第二天,你打算收缴阿哥院的财权?你这不行!爷们要打赏,手里没银子怎么行呢? “我不要你的,就是帮你保管!”这人真是,还怕我贪了你的银子吗? 还保管?说的真动听。可对上那眸子,一瞬间他就气虚了。 行吧!保管就保管吧,“赵其山,去把书房的匣子拿来。” 匣子拿来了,钥匙递过去,桐桐接过去直接给打开,里面大部分都是打成各种葫芦型的金银,这是年节打赏攒下的。还有一些大小元宝,林林总总,她给金银分类之后,只用手掂量了一下,“一千两顶天了。”说着,把三百两各种面额的银票往里一放,十几两散碎的留在外面作为最近这几天的零花,然后剩下的全收了,“这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了。” ‘四爷’看了看桌上的十多两银子,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皇子阿哥能怎么的? 不长进试试! 第 6 章 梦里清欢(6) 梦里清欢(6) 要去致谢,得先去东宫。 但东宫的太子,那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表达了我想要过去给您当面道谢的意思,还得等着人家回话。这是见还是不见,得等东宫的回信。 嗣谒知道,要是六阿哥要去见,人家不一定有空见。一定会给上厚厚的赏赐,然后说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多虚礼,好好将养身体就好这样的话。一嘛,太子这身份,就是这样的,区别于任何一个皇阿哥的身份。二嘛,太子应该是真的挺忙的。各种的功课,要做到极致的好,真的也没那么些时间陪着还不算成年的弟弟来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 所以,见太子的机会不少。对于曾经的六阿哥来说,去东宫的机会都不多。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取了嗣谒这个字之后的六阿哥,东宫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可这话不能说,在自家的屋里也不能说。自己这边呢,啥也没有,这下面伺候的肯定不都干净。 反正,太子肯定是不一样的。在这些小兄弟里,能被东宫召见,那也是一种殊荣。 这不,今儿要去致谢,还没动身呢。一是至今没等到东宫的回话,二是去其他阿哥那里也得等到下午。因为放学时间在那里放着呢,新婚有几天婚假,但其他人挺忙的。饶是有婚假的人,也有师傅布置的课业要完成。 桐桐忙着挑礼物,尤其是给东宫和四阿哥家的礼物,这两家一家是君,一家是亲。君得敬着,亲肯定是出力最多但却嘴上不说的。 所以呀,这两家给的礼还不能一样。给君的,得是显的贵重。给亲的,怎么体贴怎么来。 这边想着,就跟自家爷搭话:“爷的课业完了?”要是没完,我这慢慢挑就行,你忙去吧。 忙吗?不忙,也不需要太忙。至于课业,学会了就行。别人学十分,他这懒懒散散的,学个七八分,皇上眼里就能过的去,这就行了。要不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竟然学什么通什么,啥意思?比别的兄弟都聪明,就是能耐了? 他自来觉得,真聪明的人就不会把聪明放在面上。 因此福晋问了,他就点头,表示忙完了。 那边桐桐就不管了,她在一堆收藏品中看了又看,说实话,这里面真没多少好东西。 这位阿哥爷就看着自家福晋,把蓝田玉的摆件放下,又去摆弄那间翡翠插屏,然后叫了人来,把这两件单独拿出来放了,这是看上了。以西林觉罗氏的家境,她这眼光是怎么练出来了。 他没言语的看着,人家也没有要他插话的意思,又选了一柄玉如意和一对前朝梅瓶。这玩意是乌雅家前几年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送来的。正因为是好东西,一直收着,就没拿出来过。得亏她在这么些东西里,把这些给挑出来了。 这是最贵的且上面没有御赐这样标记的东西了。 就听她吩咐赵其山:“把这插瓶和梅瓶重新装起来。剩下的两件收了,重新归置,好好的收起来,年前许是就要用的。” 赵其山带人归置去了。桐桐才跟自家爷说,“我刚才看了家里的账簿,这要过年了,总归要留两件的。”这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得看看其他几个阿哥爷到时候都进什么上去。别到时候人家贵重了,咱家没有拿的出手的。便是对太子,这么单独给人家礼,还不惹人多想的机会都不多。像是太子过个生日呀,过的节呀,要送都大差不差的,显不出谁了,也不能把人显出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嗣谒不懂声色,只看向福晋。一脸的稚气,人情却练达。感情上感觉这个人亲近的如同本就是自己身上的骨和肉,但理智上,却知道这其实是违和的。 ‘胎记’的事还没找机会聊呢,这才打算问呢,就听见外面禀报说:“爷,东宫来人了。” 来人就是告知一声,太子爷啥时候有空。 反正就是掐点过去呗。一算时间还比较靠前,就得赶紧收拾了。桐桐赶紧把陪嫁里的两件拿的出手的首饰拿了,再就是家里陪嫁的珍珠,一小匣子。还有一个送子观音,不大,但玉质不错,她得见太子妃。 对了!太子妃是大家背后的叫法,官称上,还不能叫这位二嫂太子妃。瓜尔佳氏是当做嫡福晋指给太子的,但迄今为止,还没册封太子妃呢。东宫跟阿哥所离的远着呢,那地方女眷进出不大方便,除非有事。别人去她那儿,也不是很方便。前面是太子处理政事见人的地方,女眷没事不能过去溜达的。因此,把她跟其他几位福晋给隔开了。显得人家特别难亲近似得。 再加上,她的身份这会子很尴尬。是嫡妻,偏没册封,这也大婚好几年了,一直没动静。估计也是战战兢兢的!这交际起来必然就跟尴尬。 可越是这种身份呢,偏走礼的时候越不能马虎。 给太子的东西有两件特别贵重的,剩下的就常见。 可给太子妃的,她真就把嫁妆里能拿的出手的都拿了。 给嗣谒看的呀,心说,这进门第三天动用你的嫁妆?他才要反驳,人家扭脸看了过来,还是那双眸子,她说,“爷这是要跟我生分?” 得!不能再说了! 只把那嫁妆看了一眼,“以后给你加倍补上。” 这个可以有。 要出门了,收拾好了,后面一串捧着礼呢,那就走吧。 去了倒是没等,阿哥爷被带去见太子呢,有嬷嬷过来接她去后面见二福晋。 昨儿认亲的时候刚见过,今儿再一见,还不等行礼,这位二嫂就把人扶起来:“你们两口子也太见外了!” 桐桐还是把礼给全了,二福晋便拉她起身,一起在榻上坐着,“一家人,咱们姐俩说说话,以后常见的,别这么礼来礼去的。” “瞧着您亲近,今儿就跟着我们爷过来给您请个安。”桐桐说着就笑道,“我们家爷说,也不单单大婚的事,他的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哪一天不劳太子爷动问?便是太子爷忙,也总有二嫂打发人去瞧瞧。这般的记挂,早之前,就想来谢谢了。一则,是跟哥哥嫂子亲近,专门来一趟,显得生分。二则,他是个闲人,知道太子爷忙的都是大事,便不好过来打搅。只是如今成亲了,说什么也要带我来一次。说是他这般劳烦哥嫂记挂,如今也是成家的人了,来跟哥嫂说一声,好叫哥哥嫂子放心……” 真是会说话!一句一个哥哥嫂子,不提半句其他的。 太子这会子也说呢,“老六长大了。” 瞧瞧这个弟弟,过来一张嘴就说,“……弟弟如今成家了,也是大人了,也该醒事了……”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说起来,哥俩熟悉吗?一个大半年都不出屋子的孩子,跟他差着岁数呢。可是呢,身子是真不好,凡是不好了,皇阿玛就得过问。这一问,他这个做太子的哥哥,是不是也得打发人去问问。除非病的重了,他亲自去瞧瞧,其他时候,多是打发人去,赏些补养的东西便罢了。 才一成亲,就借着他福晋的口取了那么一个字,又打发人送了帖子要拜见,今儿一来,又是这些话。 太子就笑,除了表示欣慰还能说什么呢?“孤瞧着你身子还是弱,虽成亲了,但更得知道保养。要叫孤知道你敢沉迷女色,把身子败坏了,就不要怪孤这个做哥哥的动怒。如今是大人了,除了身子,便是学业。师傅们都是好的,你的身子不好,师傅们以宽待你。孤也不要你起三更熬半夜,但大致你得学的大差不差。如今天冷了,则罢了。等明年开春,身子好将起来,骑射也该练练的,不要你上马能挽弓,但你至少得能上马御马才行。要身子好,还是得动动。从明儿起,只要能像是今儿这样出来走动,就在屋里拉拉弓,一天不要多,三五下即可。过段时间,孤要检查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管教弟弟的话。当兄长的这么说是合适的! 前后半个时辰,太子爷才说:“这个时辰该起风了,也不留你了,早早回去歇着吧。”然后还叫人拿了他的大氅来,亲自给这个弟弟披上,然后才说:“如今既然把嗣谒这个字喊出来了,那就这么叫着吧!要是因为这个字能叫你好一起来,也是一件幸事。但道教的书还是少看,里面有好的,但这类书杂,有许多歪道理你很不必当真。可记下了!” 记下了! 在太子面前做个乖巧的弟弟,就很好了。太子爷都说,这个嗣谒叫出来的,就这么叫吧!那就能叫! 这边说告别的话,那边就有嬷嬷来请桐桐,说是六爷要回了。 那就回吧! 二福晋亲自把人往出送,一直送到院门口,说了许多的体己话。也多是劝她安心的过日子,老六身子不好,养身子比什么都要紧云云。 这些话,作为嫂子说出来,就要比做婆婆的德妃说出来合适的多。嫂子嘛,隐晦的提一提,做弟妹的觉得嫂子挺好,因为她会觉得,嫂子怕是提点呢,人家说的那些话都是家里长辈的意思。可一样的话,要叫德妃说,那这就是婆婆对儿媳妇的训诫。真要说出来了,就怕婆媳之间有嫌隙。本可以叫贴身的嬷嬷提点的,可自己这六福晋进宫就没带自己的嬷嬷。所以,连张嬷嬷都不好张嘴的时候,可今儿来,人家二福晋就提点了。 回头德妃听说了,是不是也得说一句二福晋的好。 桐桐就觉得,人家瓜尔佳氏真的很聪明,很会办事。怪不得早前家里打听的消息,说是这位二福晋在宗室里的口碑很好。 如今一看,人家确实是很好! 第 7 章 梦里清欢(7) 梦里清欢(7) 大福晋跟二福晋比起来又不一样,这位的性子更直爽。 挺着个大肚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来拉桐桐,“干嘛这么多礼?去东宫不方便,这次有机会,去了也就去了。我这里却不必这么特意跑一趟。等这些爷们该当差的当差去了,该上学的上学去了,剩下咱们妯娌,想来串门子只管来便是了。哪一日不是好日子?还带什么那些劳什子东西干什么?没的生分了!” “也没带别的,我们家爷藏了些好酒不曾动,这次都单拿来了。”桐桐说着,就叫了丫头来,“咱家如今就这几个侄女,我是喜欢的不得了。都是给孩子的东西,您可不能拦着。” 果然都是小布偶的猫猫狗狗的,还都穿着衣服,做的好不可爱! 于是,也都欢欢喜喜的收了。 给大阿哥那边除了酒,就是几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搜罗来的兵书,简简单单的就去了。但是就价值来说,也不低,书都是孤本。 大阿哥此时翻着书,跟着自家这六弟说话,“你就是在屋里养病闲出来的毛病!惯爱想的多!想那么多干什么?皇阿玛给你什么,你就接着什么便是了。以后凡是有在你耳边瞎嘀咕的,你就该直接撵出去。” 被太子爷肯定说可以叫嗣谒的人,这会子面对这个大哥,只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苦笑来,“大哥,弟弟身子弱,小肩膀也嫩,扛不起的!” “瞧你那出息!”大阿哥哼了一声,就道,“放心吧,别管谁瞎说八道的,你打发人跟我说一声,打不劈他!” 还是说名字的事。 反正是一位愿意为弟弟出头的大哥样儿。 比起大阿哥愿意为弟弟出头,太子爷愿意管教弟弟,这三阿哥就有点不够瞧了。 一见三阿哥,人家就说:“老六,你不地道!你说你这猛的来了这么一下,讨了的太子哥哥喜欢了……”他的声低低的,只哥俩能听到,然后人家说,“你就是要表忠心,你好歹跟哥哥们商量一声呀!”然后又主动商量,“你说你三哥我取个什么字好呢?” 这人的嘴怎么那么讨厌呢! 他许是真有取字的打算,跟风嘛,你跟呗。可你这么一说,要不是我知道你胆子小且真会干出跟风的事,还不得以为你是故意挤兑我,嘲讽我为巴结太子表忠心呢。 跟这种人能说啥?恨不能一把把他的嘴给封上。 可这样一个人,人家娶了个极其美貌的福晋。 三福晋那身材跟初春的柳条似得,面容却跟带着露珠的芍药似得,艳丽的很。而且,出身显赫,人家阿玛是公爵在身。凡是这种爵位,那必然祖上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的。到了如今,那是何等的豪富。只看三福晋屋里的摆设就知道了。 真的,三福晋算是几个福晋里一个异类。大福晋爽利,如今怀着身孕,许是生产频繁的缘故,瞧着面色蜡黄。但不难看出这原来是个身形健美的人。二福晋端庄可亲,面若满月银盘,眼如墨点,真正难寻的好面相。而三福晋这个异类成为皇子福晋,这真不是说是人家荣妃怎么着了,只能说三福晋赶巧了。适合指婚的只三阿哥,她出身高,长的又好,撂牌子不合适,留着吧,皇上不可能在宫里纳个公爵家的姑娘为妃,对大臣重臣,这点尊重得有的。那就只能是三阿哥了!于是,三阿哥捡漏,得了个美人。 才成亲一年的美人还娇着呢,称呼人家一声三嫂,人家先红了脸。 桐桐:“……”所以我能陪你聊点啥呢?衣裳首饰天气? 她觉得聊的挺无聊的,三福晋却觉得六福晋肯陪她耐着性子好好说话。她大婚进宫,跟东宫那边够不着,跟大嫂那边也不搭嘎。东宫去不来了,大福晋永远在生孩子的路上,没那时间。好容易等来个四福晋,感觉四福晋比她还无聊。两人面对面坐着,干瞪眼,不知道该说啥。 于是,除了缝五缝十给娘娘请安,她就没啥事了。 见才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六福晋就又要走了,她赶紧表示,“我其实挺喜欢打马吊的。” 啊? “啊!”三福晋肯定的点点头,“以前,阿哥所里就大嫂、四弟妹和我……” 人少,玩起来没意思? 对! 所以,现在添了自己和五福晋,还有一个马上就大婚的七福晋,你想约起来打马吊? 是的! 桐桐嘴上应承着,心说,三阿哥估计还宠着这位三福晋呢,惯的三福晋跟没出阁的姑娘似得。可皇家这有些事,真不是想约就能约的。 行吧,至少知道这谁都是什么脾气了。 在三福晋恋恋不舍中,她告辞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正听见自家爷跟人吩咐事呢,“去跟爷的四哥说一声,就说爷跟福晋先去五哥那边,回头就过去。” 把亲的那个放在了最后再去,这也是表达亲近的一个方式。 在五阿哥这边,连一刻钟都没用了。五阿哥是功课困难户,学的那个费劲呀!一去他就苦大仇深,“哥哥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要真要谢哥哥,来来来,给哥哥把这个题做了。” 是个几何题。 嗣谒帮着给做了!然后转身就告辞,再呆下去做的多了,叫皇上知道了,两人都得罚。桐桐跟五福晋还没寒暄完呢,就被通知要走了,赶紧的吧。 于是,到四阿哥那边天都擦黑了。 “坐吧!”变声期的四阿哥说话粗嘎着嗓音,惜字如金的问了一句,“都转完了?” 完了! “太子爷怎么说?” “叫弟弟好好保养,又安排了功课,说是以后会查。说了许多告诫的话!”他一五一十的学了。 这位四哥松了一口气,嗣谒知道这是真诚的,对方真是替自己在这事上的做法捏了一把汗。然后就听自家这四哥说,“爷要是你,爷大概……会跟你做一样的选择。”老是缩着人就废了,可往前这一步,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这个话叫人没法接。 对方也不要他接话,只道:“太子训诫管教,这是好事。做哥哥的肯训诫管教弟弟,这就是肯亲近。你不要急,要稳住,叫你做什么,你乖乖的去做。” 这话不是亲哥是不会说的! 嗣谒哪怕觉得自己了解这些哥哥,但此时面对眼前是亲哥的这个人,也不免多一分动容。再多的话不能说了,这亲哥也不喜欢桀骜的弟弟,所以,他就乖乖的应承。又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去大哥那边,大哥说什么了,去三哥那边三哥说什么了,完了五哥又在干嘛。 其实都是小事,但我不瞒着你。 四阿哥认真的听着,听完了就说他,“这次你的决定突然,也还罢了。老五也知道你是为什么家家道谢的,所以没计较。但以后,还是谨慎着些。他上个月才成婚,便没有给几个哥哥特意道谢。你这一下,便把老五给亮出来了。虽说做人不能太求全,但谨慎些总没错的。” 这个自己当然知道! 可对这事,那么处理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早就想好了。他特坦然的跟亲哥说,“所以,我才想请四哥替我出面,在老七面前剖白剖白!若不如此,我这么一做,就跟立下的规矩似得。老七为难,只怕太子也为难。” 以后每个弟弟结婚,都得这么谢一次?不合适!给太子的礼,他拿的尚且艰难。更何况母妃不显的兄弟呢? 倒不如跟老七把难处说在明处,大家都好过。 可这样的事,谁去做?找亲哥呀!亲哥为弟弟忙了,虽然受累,但也舒服,觉得弟弟跟他亲近。然后事情也能完美的解决,这不是挺好。 然后他四哥果然面色和缓,还夸了一句:“能想到这里,说明长进了。” 剩下的就是哥哥考校弟弟,哥俩写的字极其相似。可四阿哥不奇怪了,老六打从六岁之后,用的都是他用过的字帖,相似才是正常。 这一说,就说到晚上了,真到了宫里各个宫门都要下钥的时间了,才告辞回家。 老六两口子一走,四阿哥就把老六写的字收了,放在匣子里,留着以备之后比对,看看可有长进。之后才起身,往正院里去。 福晋迎出来,他就伸手扶她起身往榻上去坐了。 他交代福晋说,“老六自来身子弱,六弟妹还是个孩子的样子,你多提点些。” 四福晋就笑,连声的应了,紧跟着又道:“六弟妹今儿来问我,说是七弟大婚这礼怎么走?我说还没跟爷商量呢……” 这是不好拿主意?还是带着推脱的意思? 四阿哥没言语,听着福晋往下说。 四福晋小心的觑着他的面色,这才道:“本是有五阿哥的例子在前面放着的,可六弟大婚爷您又私下里给了六弟一份……到了七弟身上,想想戴佳庶母妃自来跟娘娘亲近,许是爷有别的要交代也不一定……” 真要照顾老七不在这种事上。给这个偏一点,给那个偏一点,这肯定是不成的!笼络那么些人干什么? “老六跟别人不一样。”四阿哥就说福晋,“你不要看着老五对老九的行事,就猜度着用尺子去量咱们跟老六的关系。”亲兄弟抱团确实遭忌讳!可老六不康健!若是亲哥都不照看,指着谁来照看? 四福晋马上懂了,“我拟定了单子就叫人给六弟妹送去,叫她斟酌着办。” 那边桐桐也被夸了,自家这位爷还问:“你怎么会想到直接去问四嫂?” 那要不然呢?这不是最讨巧又简便的法子吗?那是亲哥家,就是问错了,又能怎么着? 这位阿哥爷就笑了,有些人就要待之以赤城!而自家这福晋,身上这股子赤诚,叫她整个人都闪着金光! 第 8 章 梦里清欢(8) 梦里清欢(8) 该忙的事情忙完了,有些事两人得谈谈。 新婚头一个月,婚房不能空的。所以,没有谁暗示过叫两人分开睡。只要晚上不做那个事,怎么都好。暖阁里不留人,但外面一直有值夜的人。所以,两口子想偷摸说个话,且不容易。 上了炕了,两人盘腿面对面坐着。下面伺候的给两人的被窝中间摆了一个炕桌,一个炕头一个炕梢睡,两人都没有反驳。 一直照管六阿哥的周嬷嬷在外面催了,“阿哥爷和福晋早些歇了吧。” “嬷嬷歇着吧,今儿在几个哥哥那里多吃了几杯茶,走了困了,看会子书就歇了。明儿不去学里,不用早叫我。” 这倒也罢了! 桐桐就起身随便拿了一本书过去,直到听到周嬷嬷出去了,连伺候的都撤到了外间。嗣谒才问说,“‘胎记’,福晋怎么会有?”这东西肯定不是生下来就有的,若是如此,选秀就过不了。身上有这么明显的东西,就是想走后门也过不了的。这必然是选秀之后才有的! 别的事许是就含糊过去了,但这事,桐桐不能含混。 她难得严肃了起来,肉嘟嘟的脸因为这郑重看起来没那么青涩。一张口她就说,“我在看到爷身上的那东西之后,我第一时间想的是,这是不是宿世的姻缘?尤其是我觉得心里跟爷超乎正常的亲近之后,我更觉得就是如此。” 嗯!这么想很正常。然后呢? “然后,我就觉得凡事都往怪力乱神上想,很愚蠢!” 嗣谒挑了挑眉,这个认知叫他很意外。宫里的宫妃还都动不动吃斋念佛呢,便是他也未尝没有这么想过。 可显然,她自己推翻了这种结论,那么,她的结论是什么呢? 他抬头看她,就见她坚定的吐出一句话来:“我怀疑我有病!” 他:“…………………………”其实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有病! 花了好大的毅力才没露出别的表情来,只鼓励的看她,叫她说。 桐桐垂下眼睑,先辩白了一句:“我不是存心隐瞒,因为从来没听过这种病。” “爷不跟人说!”不存在骗婚皇家。 桐桐这才抬起眼睛,“我觉得咱们俩身上的状况,很可能跟当年的痘症有关。” 什么意思? “就是说,当年治疗痘症的时候,是否存在一种可能,重病用猛药!这有些药用了,在一些人的身上,会有不一样的反应。而我跟爷,可能恰巧都是特殊体质的人,然后症状是一样的。” 可能吗? 桐桐点头,“我觉得存在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这所谓的‘胎记’会不会就是一种色斑,或者是某种暗疾的外在表现?” 然后都表现在一个位置上,还是一个样子的图案状色斑。这种概率有多大?便是有,这么两个人偏还结为夫妇,这种概率又有多大? 心里这么想着,但没急着反驳这个话。听她怎么往下说。 桐桐也知道这种概率小,可再小的概率,也比叫她信这世上有神鬼之力强吧!于是,她就说她的症状,“我有时候会觉得某个地方像是来过,当初选秀进宫就有这种感觉,总觉得我来过这里,对这里很熟悉。对宫里的一些人觉得面熟,像是旧识……可我知道,我真没来过宫里,更没见过我觉得面熟的人。” 嗣业垂眸不语,他也有这种感觉。前几年,他能去上学的时候,总习惯于用四哥的人。一有事想到的就想喊苏培盛跑腿,这种感觉很不对。自己跟福晋不同的是,她只是对宫里的某些人熟,而自己是对宫里大部分的人都特别熟,熟到潜意识能猜到他们的所思所想。 但这话,他还是没急着说。 然后就听福晋说,“这种熟悉感,来自于哪?”她指了指脑袋,“我觉得是这里出问题了。” 嗣谒马上明白这个意思,她是说,指挥官出现错乱,下达了错误的指令,才会叫她有那种错觉。 可脑子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乱呢? 福晋的说辞是:“我之前也试图寻找我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四处翻书。然后在一本医书上发现,有个大夫记载,西南有一些菌菇,吃了就会中|毒,症状就是致幻。要是真有这种东西,那一种或者几种药在一些体质特殊的人身上,是不是就会有一些类似的效果?” 是说治疗痘症所用的药物,可能给两人留下后遗症了。 可两人之间明显超出正常范围内的亲近和信任,这种感觉从哪来的?幻觉能达到这个效果?不可能的!这种亲近还是彼此都有,这种就难解释的通了!因此,不免问了一句:“你除了觉得跟爷特别亲近之外,还有谁能叫你毫不防备?” 桐桐想了想,然后摇头。 嗣谒就笑了,看吧!用医家手段解释不下去了吧? “那倒也不尽然!”桐桐就道,“家兄看过的游记上有记载,说是苗人有蛊,这个爷听过的吧?” 有所耳闻! “药材本就杂,以虫入药很正常。再则,一些药材上若是存有虫卵,若有未知的某种虫卵附着在药材上,服用的人是否会有影响,谁能说清?” 你这个猜测呀,这得多少个巧合才能刚好都叫咱们俩人同时遇上了!然后七年之后,几乎同时发病,症状还一模一样,这么两人还成了夫妻,且在婚事定下之后一起发病? 所以,这次猜错不对!一定不是这样的。两人迄今为止唯一的不同就是,福晋对有些人有熟悉感,自己是对所有的亲人,以及亲人身边的奴才,都有熟悉感。从六岁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就这样了。 因此,他问福晋,“你是选秀进宫的时候,才发现你对宫里和宫里的人有些似曾相识?” 嗯! 嗣谒就不说话呢,若是按照她的理论,这是药物后遗症,那两人的发病时间压根就不同。自己是在六岁,她是在前不久。若是如此,那么她的种种推测根本就不能成立。 才想跟福晋说这个话,却听见福晋的声音更低了,她说,“那天阅选的时候,我一路走着,还看见穿着皇后礼服的人朝我走过来,面容模糊,看不甚清楚……” 嗣谒瞳孔猛的一缩,福晋没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怎么那么笃定,她看到的女人穿的是皇后的礼服?她见过皇后的礼服什么样吗?没有!听过吗?肯定听过。但是听过就能在没见过的前提下,一眼给认出来吗?未必!可她现在的样子,分明就很笃定。 他没法说了,若是否定了她的结论,那她只会认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闹鬼!认为世上真有鬼神这种东西,且这种东西就在她的身边,且能影响她。 这会吓着她的!吓着吓着就会吓出心病的! 算了,这种事还是自己慢慢琢磨吧!她不需要为这种事费脑子。 不就是觉得她自己有病吗?那就那么觉得好了! 于是,他可诚恳的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桐桐叹气,看吧!还是有病! 紧跟着就听自家这位爷说,“但这对咱们的日子有影响吗?” 也没什么影响吧?我觉得我这人处事说话,也还可以! “那不就行了!”他说的很笃定,“咱谁也不说,你只管顺着心意过你的日子。这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坏处是可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不时的冒出来,可好处是,咱们夫妻亲近。为了夫妻相和,付出那点代价不值得吗?” 那可太值得了! “看,还是好处多吧!”这福晋看着懵懂,其实处事很有章法,脑子挺机灵的,但却异常的好哄。而且自己说什么,她真信什么。 桐桐先是心里一安,然后带着几分犹疑,“我本来弄了那么些医书来,就是想看看这身上的古怪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可要是这么说,那我还要学这些医书吗?”不解DU,就能在这种DU的影响下夫妻相和,那我干嘛要解DU。 把这位爷说的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你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你能半路上学了医术之后马上学成神医,然后还能麻溜的就把问题给解决了?太医院里哪个是吃闲饭的? 好吧!有这个决心和毅力是好的,咱不能打击人!想学就学吧,“每五天就有太医过来给爷请平安脉,你可以把不懂的问题攒着,到时候请教太医。至于你说的等你破解了咱们身上的‘病症’这个事,我是这么想的。”他诚恳的很,眼神又认真,就听他说,“爷觉得你很好,特别好,待人赤诚,心地纯善,爷觉得要是靠着你猜的什么蛊啊药的,才跟你亲,这是白瞎了你这个人。你本身就很叫人喜欢,爷就特别喜欢你身上这股子特质。” 真的呀? 真的!特别真。 好的!我信了。那就睡觉吧! 嗯!睡觉! 都躺下了,才听人家悠悠的说,“你光说我待人赤诚,心地纯善了。可待人赤诚,心地纯善的人多了,完了你肯定都可喜欢了。”然后轻叹一声,翻了个身,又开始在被窝里踢被子。 “……”这表现就证明没哄好呗!他就说,“主要是我觉得你可好看了!你看你白白的,肉肉的,还有俩酒窝。这是你还小,没长大呢。爷养你两年,等两年之后再看,看爷的眼光准不准。回头,你长个倾国倾城的样儿来给大家瞧瞧去!” 我能保证两年背两车医书,却也不能保证两年就长成倾国倾城的样儿呀! “没事,情人眼里还出西施呢。爷觉得你倾国倾城,那你肯定倾国倾城。” 是这么算的吗? 那要不然呢? 有道理~!那是可以睡了! 然后就真睡了,他:“……” 算了,叫她睡吧!他的眼睛盯着顶棚,表情越来越严肃,身边的人把一肚子话倒出来,她睡踏实了,可自己今晚注定是要失眠了…… 第 9 章 梦里清欢(9) 梦里清欢(9) 以为一晚上会睡不着,可结果呢,福晋睡下没半个时候,迷迷糊糊的自己起身去解手了。再回来就摸过来,没回她被窝去,爬上来钻到他的被窝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就睡着了。 他心想,这选秀挑姑娘的时候,是不是这睡姿就没瞧过,要不然她是怎么被选上来的?心里腹诽个不停,可也是怪了,她这呼吸声就跟催眠曲一样,真的没一盏茶的时间,然后他睡着了。 起来的时候身边空了,福晋正裹着另一床被子睁着眼睛无聊的发呆。 要起就起,要不起就睡呗,这是干什么? 他才要问,福晋朝外面指了指,低声道:“被窝凉了,我怕嬷嬷发现。” 怕被人发现跟他一个被窝睡? 为什么怕被人发现? 因为他身体不好,怕人家以为她勾着他? 他:“……”请问他现在该摆出什么表情来?男人在这方面能叫人小看了吗? 看来身体是不能老不好的,要不然连两人睡一个被窝,她都怕有人给娘娘告状。 对!有人给娘娘告状,她是觉得爷连身边的人都没能收服! 爷为什么连身边的人都没能收服? 不仅因为爷没银子,还因为爷没手段。 好气!他抿着嘴准备起床了。 却听人家又道:“得找个理由,不叫他们盯着咱们怎么睡才成!也是怪了,我挨着爷睡的可踏实了,一个人睡就老做梦。我不管,我就得挨着您一个被窝睡!” 这样啊,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矜持的‘嗯’了一声。 桐桐偷眼一瞧,心里舒了一口气,还好,哄回来了!他刚才那一抿嘴角,她只扫了一眼,就意识到,他是生气了。 不过生气还挺可爱的,又这么好哄。 她一边起身,一边先把这位爷的披风给递过去,叫他裹着,然后岔开话题说了做梦的事,“这两晚就没有,睡的可安稳了。” 哎!福晋这是离了爷不行呀! 一个被窝睡这个事,他会看着办的,只叮嘱道:“昨晚说的事,再不能跟人露出去哪怕半个字。” 嗯嗯嗯!我又不傻!从六岁到现在,我连家里人都没说过! 她这么一说,他的抓着披风的手又一紧,然后又叮嘱,“以后有什么变化,要记得跟爷说。” 嗯嗯嗯!我除了跟您说还能跟谁说。 桐桐觉得事情岔开了,真好!高高兴兴的起床了。 主子一起身,院子里才像是活起来了。周嬷嬷脸上带着笑意,在外间等着伺候呢。以前只六阿哥养病,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喘口大气都怕惊到主子。可如今呢,院子里到处都是生气。 “……今儿又冷了些,这是天阴着呢?有风没?给爷取厚披风了……帽子……还有帽子……” 到处都是福晋张罗的声音。福晋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于是,满院子都是轻快的脚步声。 早膳摆上桌,桐桐顿时胃口全无。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还是这些东西。粥,米已经熬成糊糊的粥。小菜那么几样,清淡的很。天长日久这么吃,谁有胃口呀? 可这初来乍到,什么也不了解,还得另外想法子才行。 撸过早饭,阿哥爷是不能在后院呆的,哪怕不去上学,也不能呆着,得去书房了。 给他穿厚实了,哪怕从后院到前院的距离,也得穿厚实,“我晌午想收拾书,也得忙一晌午呢。” 说的好像要忙多大的事一样!但他还是点头,“到点就回来陪你吃饭。” 再吃饭得在下午!桐桐高高兴兴的应了,然后送他出门。 她是真觉得有正事要忙,至少得找到给自家爷改变食谱的理论依据和实施办法。还得给自己布置一间书房,把书都分门别类放好。还别说,这真不是今儿一天能干完的活。 等分这些书的时候,突然就怅然了一瞬。意外的缘分,对自家爷莫名其妙的依赖,这几天忙忙叨叨的,少有想家人的时候。这会子看着这些东西,却真的想家里人了。应该给家里人报一声平安的。 这事还得自家爷去办! 于是下午这顿饭,她叫殷桃去跑腿,“让他们用羊汤汆个鱼丸。羊汤要清汤,鱼丸只要鲫鱼丸……其他的随意就好,这个得有。” 因着六阿哥体弱,吃的比别人不一样。因此上,这边专门留了一个御厨单给六阿哥做饭食。这么些年,宗旨就两条:第一,得软烂。第二,得十二个时辰有饭备着,想吃的时候就得有。 自打有了六福晋,他更用心了,点心汤品从不敢马虎。不敢叫福晋吃的跟阿哥吃的等同。 可谁知道,这六福晋真会难为人。 是!羊和鱼加起来是鲜!可这怎么加就能变的更鲜,却不是等闲谁都能掌握的。羊本身就膻,结果再加上腥味重的鱼,这咋弄? 把师傅请来,两人忙叨叨半天,又专门打发徒弟给送去,在主子面前露露脸,顺便剖白剖白。 结果阿哥爷吃的分外香甜,可福晋吃了一口就微微皱眉,跟小徒弟交代,“回去说一声,下回再做的时候,姜少放一半,给羊肉汆水的时候放几块白萝卜进去,捞出羊肉之后,白萝卜弃之不用,这便没有膻味了。鱼丸入羊汤之前汆水到半生的时候,也试着这法子……”然后吩咐道,“看赏吧!怪不容易的!晚上给爷用梨子蒸一碗银耳来……” 小徒弟揣着二两赏银回去了,战战兢兢的给师傅和师爷一学,就不敢说话了。 这师徒俩相视一眼,两人都属于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特别有体面的,咱不去奔。专门伺候这位阿哥爷,也挺好的。万年不变的饭食,靠着这个能混一辈子。本来有女主子要伺候,可听说这女主子出身也不高,从四品的小官人家,吃穿能有多讲究?换着花样给做着,怎么都能给伺候满意了。 嘿!谁知道来了这么一位。 这羊肉汆鱼丸还没学明白了,又吃什么梨子蒸银耳。这梨子蒸银耳,跟梨子银耳羹还不一样,这得是把银耳放在梨子里隔水蒸。可银耳想粘稠,得火候到。它的火候到了,但梨子得完蛋,不能成型了呀!先炖银耳吧,可这梨子和银耳的口感是否能融合。关键是没时间给他们试了呀! 这可怎么弄? 当师傅的拿了五两银子给小徒弟,“你再跑一趟,求求福晋身边伺候的哪位姑奶奶,就说求教求教,这梨子蒸银耳是怎么一个做法,求她千万给递句话,搭救搭救。” 这不是小事!羊肉汆鱼丸的姜放多了,这羊肉本就是热性的,姜也是热性的,再加上六阿哥畏寒,早早的就又是炭盆又是热炕了,这么吃容易燥。因此,福晋才要了梨子银耳,就是祛这个燥的。若是不给做的顺口,阿哥爷不吃,明儿一个不好添了症候,真真能要命。 樱桃接了银子,叫小太监在外面等着,这才去禀报福晋了,银子的事也没瞒着。桐桐这才笑,把做法细细的说了,樱桃又复述了一遍,都对!这才转身出去,告知了小太监,回来之后福晋就吩咐,“以后你就来回传膳吧。” 樱桃欢喜的应了,在六阿哥身边服侍,传膳是个非常要紧的差事。尤其是今儿阿哥爷吃了福晋点的菜,多吃了半碗饭,嬷嬷们都不好说什么了。 林雨桐心里却叹气,除了这法子也没别的法子了。你得折腾的他们怕了,他们才会按照你给的食谱做。就像是嬷嬷们允许阿哥爷喝羊汤,然后下一顿有鱼丸也能叫吃几口鱼丸。那我就拿羊汤汆了鱼丸,你不能说这个阿哥爷不可以吃,对吧? 有这么三两次,在吃喝上再插手,嬷嬷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反正今儿,自家爷是吃好了! 吃好了,心情好了,她就凑过去,蹲在他边上,扬着头看他,“爷~~~~” 这一声叫的一波三折的,嗣谒把水含在嘴里低头看她,她眨巴着眼睛,狗腿的不得了,他咕咚一声咽下去,这是有所求呀! 他矜持的点头,‘嗯’了一声,等着她说话。 就见自家这福晋展颜一笑,两酒窝深深的,他突然想,这要是侧身躺着,倒一杯酒搁在酒窝里,这酒的滋味一定格外不同。这么一想,就有点臊的慌,轻咳一声,催促她,有话就说。 然后话没说,先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肉爪来,抓着他的袖子一摇一摇的,把人晃悠的心都跟着颤了,才听她说,“爷能给我家捎个口信吗?” 哦!想家了!昨晚上才说跟爷最亲近了,除了爷再没有其他更亲近的人了,今儿这就又念着家里了。 小骗子! 他心里哼了一声,却一副不能招架的样子问说,“捎什么口信?” “就说我在宫里平平安安的,爷待我可好了,叫我阿玛额娘放一百二十个心。跟他们说,他们家姑娘找了天下最好的姑爷,在宫里是跟着享福呢,不用挂念。” 羞耶不羞!爷听的都脸红了! 嘴角愉悦的扬起,话说的却漫不经心,“多大点子事,值当你这样?” 正说着话呢,好好的气氛被赵其山打搅了,因为东宫来人了,给太子爷送赏来了。 太子送了一把弓来,这是说布置作业的事他记着呢。 嗣谒就拿起来瞧了瞧,试着往开拉了拉,弓只微微变形。他尽量面无异色的放下,好似只是瞧了瞧弓的样子而已。 谁知道刚放下,自家福晋就抬手去拿了。然后蹭的一下,弓被拉满了,然后就见她微微皱眉,“太子爷送这个来干嘛的?”跟孩子的玩具似得。 赵其山低头,不敢看自家阿哥爷的脸。 但他家爷面无异色,特别淡然的道:“就是个装饰,挂墙上,为了提醒爷不可忽视骑射。” 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的! 第 10 章 梦里清欢(10) 梦里清欢(10) 天擦黑的时候,风更大了,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住。 晚上临睡前,用了一个梨子银耳,倒是受用了。而且,这个味道模模糊糊的,总觉得有些什么影儿一闪,快的来不及抓住。 课业拿到后院做了,主要怕夜里从前院回来给见了风。前院没有暖阁暖和,再者,皇上要求读书的环境不能耽于安乐。尤其是太暖和的环境容易困,所以,书房的温度白天还罢了,夜里放着炭盆,也不见得暖和。 他拿着笔,手下不停,却吩咐要去里面铺床的嬷嬷,“天这么冷了,夜里寒,不用归置两床。” 桐桐愕然,不由的抬眼看去。就见嬷嬷们都朝她看过来,她的脸一瞬间怕是红透了。什么叫做天冷了,夜里寒,不用归置两床?这不是明摆着说:夜里爷怕冷,叫福晋暖被窝吧! 她瞪圆了眼睛朝正写字的人看过去,应是有所感,抬头就跟她对了一眼,然后人家张嘴又补充了一句,“福晋畏寒,爷给福晋暖着。” 桐桐连脖子都红透了,羞的都不敢看人。 周嬷嬷还要说话,被张嬷嬷拉了一下,到底是闭嘴了。 张嬷嬷只示意几个丫头听福晋吩咐,就给周嬷嬷使眼色一起退出去了。 周嬷嬷朝里面指了指,“年轻,怕不知道轻重。” 张嬷嬷朝里看了一眼,摆摆手,“先看看,若是知道轻重的则罢了,主子感情好,咱们才好当差。” 然后盯了一晚上,阿哥爷是给人家暖被窝来着,也没干别的。 哦!那没事了,就是暖个被窝而已。 第二天得早起,起来之后,下雨这位爷就不出去了,说他特别怕着凉。 行吧!那您在家歇着吧! 她吃完饭,得收拾好,今儿逢十了,得去给娘娘请安了。 下着雨呢,可那又怎么样?谁家的儿媳妇不请安呀! 自家这位爷叮嘱,“坐着肩舆过去吧,省下的湿了鞋再冷了脚。” 知道了呢! 可出了门,真不能这么着。她得跟四嫂一块走,果然一出,就见四福晋身边伺候的丫头正朝这边来呢,怕是看自己能不能动身。这种请安,两人是一个婆婆,不好一个前一个后的去。如今两人一块去,瞧着亲亲热热的,娘娘瞧见了也欢喜。 跟四福晋并排走着,后面有大力嬷嬷打着大大的油纸伞,四福晋低声道:“二嫂纯孝,这几年给太后娘娘请安,不曾有一日间断……” 桐桐便明白了,四福晋这是替娘娘解释了一句。像是这样的天气,本来是可以免了儿媳妇的请安的,改天再过去也是一样的。可这里面夹着二福晋的事呢!她那太子妃的册封一日不下来,她就不能安心。这孝别管几分真几分假,她都得一直做下去。 太后若是能免了她的请安,那也就免了。可若是连这个都免了,那二福晋能跟谁请安呢?她是二福晋,可也是太子的嫡福晋,要是太子妃,那她的请安连贵妃也当不起的,宫里唯有太后而已!若是太后不叫请安了,又怕二福晋多想。 在这事上,二福晋是惶恐,太后是为难。这就叫娘娘们跟着为难,若是免了儿媳妇的请安,岂不显得太后不慈? 于是,就成了这样了。 四福晋又道:“大福晋身子不方便,多是肩舆而行。这是二福晋在太后娘娘跟前替大福晋求下的恩典……” 这是说大福晋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的生,不是孕妇,就是产妇,确实走着累人。单给产育的大福晋求了,她自己必然是走着来去的。那其他福晋有什么办法呢?走着吧!除非有孕。 桐桐明白了,这是四福晋把宫里的事给自己提点到了。 她挽着四福晋的胳膊,“谢谢四嫂。”以后也得叫人多留心这些消息才是。 四福晋就笑,拍了拍抱着她胳膊的手。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永和宫。才进大殿,就见才五六岁的老十四蹭蹭蹭的跑过来,然后仰着头看她们。 四福晋明显僵了僵,然后挤出几分笑意,“十四弟这是要去哪?叫嬷嬷们跟着吧!” 十四咧嘴一笑,“给四嫂六嫂请安。” 桐桐放开四福晋,给小叔子还礼,“十四弟多礼了。” 十四一脸狡黠的笑,伸出小肉手来,“六嫂,给你个好玩意。” 四福晋赶紧道:“等我跟你六嫂给额娘请安了,就来陪你玩。” 就见这孩子眼珠子咕噜噜的,“就给六嫂个见面礼,送了小爷还忙着呢。” 桐桐伸出手来,“那就谢十四弟了。” 四福晋赶紧看后面的太监,“替你们主子拿……” 话还没说完呢,桐桐的掌心里被放了一只大青虫。 一群人都低了头,显然,这小子玩这一手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没有尖叫,他顿时睁大了眼睛,气鼓鼓的看他六嫂:“拿来!”不给你了,一点也不好玩。 桐桐就看着那大青虫,然后给还回去,“十四弟,你这个虫虫不好玩。我还抓到过一只,那是个三只眼的,可漂亮了。各个都是大眼睛双眼皮,眼睛扑闪扑闪的,机灵的不得了,听的懂人话呢!你叫它钻到哪里就得钻到哪里……” 骗人! “没有呀!”她说的一本正经,“不过这东西想得,却得讲个机缘,我也是机缘巧合,见过一次。结果还被它给跑了!” 在哪里寻的? “不用寻,你要准备好药引子,他自会寻你的。可这引子却难寻,非机缘凑不齐的。” 这天下还有小爷凑不齐的东西? 桐桐就蹲下跟他掰扯,“这得立春那日钻出来的蚯蚓一两,要雨水这日的雨水二两,要惊蛰这日冒出来的各色虫儿每样三两,要春分这日盛开的各色鲜花花蕊四两,要清明这日的离人泪五两,要谷雨这日庄稼上的露珠六两,要立夏当日冒出水面的荷叶尖七两……” 她说的一本正经,把十四说的一愣一愣的,真有些信了。边上伺候的却憋不住,只管笑。这一笑,十四就知道了,一跺脚转身往大殿里跑去了。 等外面的人进去的时候,他正藏在德妃怀里偷眼朝这边看呢。 四福晋先打量娘娘的脸色,见娘娘眼里含笑,才松了一口气。 桐桐只管笑,跟着四福晋请了安还朝十四眨了眨眼睛。 十四蹭一下气鼓鼓的把脸扭一边去了。 德妃心里叹气,老四家的太过谨慎小心,老六家这个好是好,就怕在外面失了分寸。这几天,老六那边的消息她都知道。两口子处的好,这是第一好。第二好就在于,这孩子是实心眼,进宫什么也不知道,可什么都不知道,却扒着老四这边不撒手,万事是亲哥嫂为先。她当时得了信儿的时候,悬在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放下了。 叫两个媳妇坐了。 四福晋就先问了,娘娘这几日睡的好不好?进的香不香? 问安嘛,就是这样的。 德妃一一说了,也不问别的,只问这几日两个阿哥爷的衣食起居。 四福晋就道,“膳食不曾见少,这两日也添了衣物。不过是功课多,日日在外院歇着呢。昨晚上天冷了,前院添了炭盆,今儿早上说是夜里有些口干,想来今年第一日用炭盆有些不习惯。出门前已经吩咐下去了,叫送一筐子雪梨进来,得闲了吃几片,想来能好些。” 德妃点点头,心里叹气,老子这个较真的性子哟!说是用功不可耽于安乐,保持头脑清醒的法子很多,很不必这般的。可这事|事关阿哥们的学业,后妃说不得!只得叮嘱说,“手炉早早的给备上,熏笼放在脚下,里面燃些陈艾,熏一熏脚上的寒气。” 是!回去就备着。 说完了老四,德妃又看老六家的这个。 桐桐就赶紧道:“这几日,夜里睡的极好,半夜不曾起夜。昨儿进了一碗羊汤鱼丸,丸子吃了八个,甚是受用。睡前吃了一个雪梨炖银耳,早起一切都好,夜里不见气喘。这几天天冷了,衣物给添了。今儿这一落雨,又有些湿冷之气,晚上想熬些艾草叫泡泡,正好,今儿有太医请平安脉,回去就问问太医,这么着可合适。看看这节气时令一变,饮食是否也要变一变,什么饮食不跟汤药冲突。” 德妃点头,“那就不留你们了……”怕雨更大了,“也别只顾着他们,自己多顾惜着自己个些。” 是! 这就结束了第一次请安的活动,又是风又是雨的,回家衣裳下摆都湿完了。 “赶紧的,热水泡澡。” 可热水不能那么快。 那不会去炕上吗?这位爷拉着人就往里面去,“你这裤子怎么弄的,怎么解不开。” 哎呀!羞死了!叫丫头们帮忙早脱下来了。 而且,这大白天,你在屋里我也不好意思呀!只得打发他,“叫人给我要些姜汤来,那个就行。” 可算把人打发走了,泡了热水澡出来,却不想太医已经来了。 “先给福晋诊脉!” 福晋面色红白红白的,有什么不好吗? 太医是个严肃的老头,皱着眉搭脉,“福晋身康体健,大安。” “淋了些雨!怕着凉了。” 这得分什么人,就这位福晋的体格,在雨天里跑两天都没事。但叫开方子了,怎么办?老太医就说,“姜汤就行。” “还是开个方子放心!” 桐桐瞪自家爷,没病吃什么药呀! 老大夫倒是知道这种常年吃药的人对疾病的畏惧,于是写了个方子递过去:“水煎服代茶饮。” 桐桐接过来一看,贯众、板蓝根、生甘草,板蓝根的剂量最大。 她心里突然含糊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 11 章 梦里清欢(11) 梦里清欢(11) 茶盏里放着板蓝根水,味道怪怪的!放点糖和蜂蜜吧! 哇哦!这个味道更奇怪了,她总觉得这个板蓝根该跟别的搭配。 正对着茶盏想着把这玩意偷着倒到哪里,结果赵其山来了,肯定是被自家爷打发过来的。 怎么了? 赵其山恭恭敬敬的,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奴才才从宫外回来,去了鄂拜大人府上……” 原来是给家里捎信去了! 她顿时就笑了,“我祖父和祖母可好?阿玛和额娘可好?哥哥可在家里?” 在的!在的!一家子都在的,“老大人和老夫人精神矍铄,老大人昨儿晚上还吃了一整只烤鸡。大人让奴才给福晋捎句话,只说家里安泰,请福晋勿用挂念。夫人这两日忙着给喜塔腊大人家准备贺礼呢,说是少夫人有孕了,合家正欢喜呢。” 原来是大姐有孕了! 她顿时高兴了,喊了红花,“看赏。” 赏了足足五两银子,赵其山笑的腼腆,去前面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竟是露出银子专门叫阿哥爷看了看,看看福晋多大方的。 呵!大手大脚的! 再不想办法挣银子,是真养不起了! 才说了银子,这不,四福晋就叫人送了她给七阿哥那边准备的大婚贺礼单子。 中规中矩的,可这中规中矩也不是小数目呀。 桐桐把这个单子誊抄了一份,然后对照着来,差别不能太大,东西还都不能太一样。下面的人先准备,准备完了她得过眼,这一天天的都是事。弄的她看医书的时间反倒是最少的。 最近阿哥所又开始乱糟糟了,隔壁就是七阿哥的院子,那边礼部和内务府忙着大婚用的东西,进进出出的,谁也没法子来回串门子了。 然后就这么大个院子,就说憋闷不憋闷。 红花和绿叶知道自家姑娘的事呀,这一天天的,可不得闷出个好歹来。以前还在自家跑跳呢,现在转悠都没地方去。 俩丫头不是机灵人,应该是跟谁说话的时候露了点意思,然后水仙第二天就拿了白索。 咦?这个可以! 换了骑马装,脚上穿上靴子,这个活动确实不需要太大的空间。 一百下两百下三百下,一直也不停顿。没什么要紧差事的下人都凑过来看呢,然后叫好声,鼓掌声,大老远都能听见。 四阿哥正带着他六弟往回走呢,说的也是朝廷的事,“……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一征准格尔未尽全功,如今户部兵部工部多方筹备,看那意思,这二征也就在随后的一两年内,你好好的养身体,下次去,皇上必定是要带皇阿哥去的。叫你跟着去领兵,这不行……”但皇阿哥身上,若没有点军功,爵位到底是不好看!便是老七,如今骑射都上心的很,为的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虽说是去了肯定不用个个皇阿哥都身先士卒,但必然得叫将士知道,皇上是带着皇子去的。去了便是功劳!去不了,怎么办? 年长的就这么几个,落后人一步也不是个事。 嗣谒也在想这个事情,四哥提的这个,都对!可身体不是一天能养好的,这次变天,没再倒下,就这么慢悠悠的还能转悠,就已经是进步。再想要的更多,怕是不能。想起那把挂在书房的弓,他每日都拉,但进步甚慢。 这种事也不是一两天一两年能练出来的,所以靠着身体好了拿军功,这不是办法! 才要说话呢,就听见自家院子这边欢呼雀跃的,这是自家福晋又干啥呢? 到了门口,他就朝里指了指,“四哥进去坐坐?” 四阿哥抬脚就走,院子里只剩下六弟妹一个主子,没有主子的允许,能那么大的动静吗?必然是六弟妹作妖呢! 不稳重,没规矩! 也还好吧!看爷的福晋多能干,跳的浑身都汗湿了也不停,这会子看见他了,还笑盈盈的,一脸要邀请的表情。 但这个真不行,爷可跳不了这个! 不过跳绳是真的有好处呢,每天几千下,等到七阿哥大婚的时候,衣裳一上身,瘦了! 脖颈有了弧度了,脸也没那么大了,穿上新做的衣服也有了腰身了。 二福晋还问说,“这是在宫里不习惯,瘦了吧?” 五福晋才笑,“整天的能听见她那边山呼海啸的,欢快着呢。听丫头们说,六弟妹跳百索跳的可好了。” “天冷了,闷在屋里越发的浑身不舒坦。活动活动,出一身汗,觉得哪哪都好了。” 四福晋赶紧说,“挺好的,六弟那边传太医传的少了,可见这么着是对的。” 桐桐就笑,四嫂这人,其实还挺好的。 那边三福晋咳嗽了几声,“我是有些症候,这几日才好些。” 然后说起了养生,之后又招待宗室女眷们。四福晋知道桐桐不认识人,就到哪都带着她,混一混,就把这几日的忙乱混过去了。反正宫里又多了一个满是书卷气的七福晋。 这边的婚礼才办完,就又听说大福晋发动了。知道了就过去吧,这些兄弟里,也就老大家添孩子了!已经生了三个嫡格格了,这两口子盼阿哥都盼疯了,结果呱呱坠地的,还是个闺女。 贺喜当然是得贺喜的,不过……这种事,对吧!当时就叫人感觉,这老天爷咋就不长眼了。给皇上生个长孙怎么就那么难。 看吧!这刚给老七大婚送完礼,接下来该大阿哥家的四格格洗三满月。 桐桐这边正对着账本子发愁,四福晋送来了她准备的洗三礼的礼单,她都不敢看人家准备了啥东西,心里还嘀咕着,那天看册子,好似这两天还有两位庶母妃的生辰要到了,两位虽然都只生了公主,但这意思还是得到的。这又是一笔开销! 于是,整晚上,自家这位阿哥爷就在听他福晋跟她算账,那小嘴吧嗒吧嗒的,翻过了账目就清了,比请十个账房先生都好使。 反正算来算去,把她的全部嫁妆都加上,两人还是缺银子。 银子银子,从哪弄银子? 紧巴巴的日子一直过到了快过年,终于叫他给找到了机会了。 这一日,听到前朝的消息,说是老毛子那边的彼得大帝,派了人带着国书来了。这一队人是荷兰人的商人,一共一百七十人了,从莫斯K到京城,足足走了一年的时候。 因着带着国书,皇上要设宴款待。一下子见那么多黄毛绿眼的人,都好奇呀!都想去瞧瞧,以前的六阿哥不爱凑这种前朝的热闹,这次他也好奇,兄弟们都去,那咱也去吧! 桐桐一听自家爷要去,都恨不能把熊皮大氅给穿上。真有这个大氅,是人家的好四哥得的,给他六弟送来了。可惜,这玩意太沉,他六弟的小身板扛不住。 没法了,就穿小羊皮的,暖炉抱着,坐肩舆的时候把这熊皮的盖在腿上。然后又叮嘱赵其山,“别管别人,要是大殿里冷,就给爷盖在腿上。” 这出一趟门,给折腾的呀! 嗣谒都有点后悔非要去了!可到了那边,他就觉得值了! 因为,他含含糊糊的,总觉得他能理解这些个老毛子边说边比划的意思。翻译这个事,有理藩院那些人去做。他们皇子阿哥的课业里,有洋文。有兴趣的可以好好学,要是精力不济,也不强求。他这情况,一直也没强求,师傅没提过,给他的书他都没翻过。可如今,他猛的感觉像是能听懂对方说的,这不由的就看着对方的时间就有点长。然后对面一个在使团里看起来有些地位的家伙,明显是喝的有点多,举着杯子过来了。 他吩咐了两句,叫赵其山搬个凳子给放在边上,请这个老毛子坐了。 四哥朝这边看了几眼,他微微摆手,表示没事。 然后顺手捞了那边老七桌上的酒壶,给这老毛子满上。不敢叫人家觉得自己太精通,于是连蒙带比划的,跟这人就搭上话了。 这家伙的名字听上去像是‘大安’,那就叫他大安。 大安喝的多了,开始吹嘘起来,什么都说。他说他之前是个船工,在他们国家,造船怎么着,造的船只是什么样的。越听这里面的道道越深,他立刻发现,这个叫做荷兰的国家,造船技术比大清高明。 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个机会! 于是,宴席结束,他摘了自己腰上的玉佩送给对方,跟对方称兄道弟,看着他跟同伴吹嘘手里的玉佩,然后一起退出大殿。 兄弟们没急着散,等着看皇上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然后李德全出来了,笑眯眯的,“各位阿哥爷,皇上宣了。” 从老大到老七,过来的都是成亲了的。 皇上坐在上面,应该是多喝了几杯,半靠着在炕上,先问:“老六,正经的功课没学,却花了不少心思学那偏的东西……” 这个只能认了!他站出来,“皇阿玛,儿子跟那位叫大安的荷兰人说了这么一会子话,从他的言谈里发现,荷兰的造船工艺着实有独到之处。儿子就想,能不能挖些船工来,或是购买对方的图纸。他们用船在海上称霸……”这其实已经很危险了!但如今说这个,皇上不会心动。为了叫皇上重视,他只能说,“只要是船,在海上和在大江大河上使用区别有多大?儿臣就想,皇阿玛一直忧心两江漕务……” 哥几个眼睛一亮,没错!船,更好的船是漕务的一个突破口! 于是,桐桐在家,收到了许多皇上的赏赐,除了赏赐的摆件玩件布匹绸缎和一堆杂七杂八之外,另外还有银子一千两! 对的!赏银一千两! “为啥的?”桐桐狗腿的跟在人家身后,亲自给换衣服,又递了姜茶,把人家塞到炕上叫捂着,“怎么就去看个热闹,挣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傻姑娘!你还当咱占便宜了?那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叫爷去做的!这些赏赐,是爷得了这个消息的奖励。不管这消息真假,能不能被证实,只爷露出来在洋文上有些能耐的事,皇上就会赏的。只是单学业上的进步,皇上赏赐的没这么大就是了!如今借着这事一赏,那造船这个将来不管又多大的功劳,跟咱都不大相干了,在爷这儿这事就结束了。 “好可惜!”桐桐听的不是滋味。 可惜吗?不可惜!爷叫人知道了,爷没在正途上用心,只一门心思的钻杂学。不上心正途,谁对爷都能多宽容几分。这些话不能说,不是不能跟福晋说,而是现在不能在宫里说!于是,他转移话题,“等着吧,太子爷还有赏呢!”有这些银子,在宫里能安稳的过半年了吧! 桐桐过去给人家按摩双腿,笑的跟朵花似得:“尽量!尽量!” 尽量?要了命了!爷一个人的时候,也没觉得缺钱呀!怎么娶了个福晋,多了一口人,多了这么多开销去。 “其实我挺好养的!”也不是很挑嘴! 呵! 第 12 章 梦里清欢(12) 梦里清欢(12) 外面风卷着雪,从下半晌就下起来了。今晚上歇的有些早,许是每天动的多,福晋贪觉,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自从福晋躺在身边,再也没有半晚上双脚冰凉的情况了。以前是火炕上,依旧觉得自己的腿脚是冷的。那时候常做梦,梦里醒来,有时候都不知道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冻醒的,还是因为光怪又模糊的梦给惊醒的。 福晋说她不做梦了,怪了,自己也不再做梦了。 可是不做梦了,自己却更糊涂了。 福晋将一切不合理的东西都推给了‘病’,说这是有病。 他之前只是觉得不是,但却没有详实的证据证实这不是病。可这次不一样,自己手里的洋文书看没看的只自己知道。那书崭新崭新的放着呢,从那天得了赏赐之后,自己才偷摸的将书给翻了。甚至补了许多的批注,然后又补了许多的作业,证明自己确实用功了。 他怕这点漏洞被人发现,甚至连笔迹做旧的事都想到了。 明明没学的东西,可就是能听能看,就像是那些四书五经,只要过一遍,就能记住一样。以前,他觉得他很聪明,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小心的掩饰着这份本事,不敢叫人知道。谁叫自己叫胤祚呢?要真是天纵奇才,想来,自己还真就活不到现在。 可这没学的却觉得自己懂,事实上再次翻书的时候,就是觉得这玩意自己能看懂。 生而知之吗? 这可不属于有病的范畴。 如果自己对有些东西是生而知之,那么福晋呢?福晋是否跟自己的情况一样,对有些东西也是生而知之呢? 福晋擅长什么呢? 吃?是的,吃!御厨都被折腾的没脾气了。听她把做菜说的头头是道的,那她做菜呢?这个在宫里没法验证。所以,暂时将这个搁置。 还擅长什么呢? 那个拉满的弓吗?这个应该不是能力,而是恰巧福晋的力气大。 嗯!一定是这样的。自己吃壮了,肯定这方便还是能胜过福晋的。因此,这个也可以暂时搁置。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医?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她对医的兴趣,可能来自于她对自己有病的怀疑。至今仍然感兴趣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子不大康健,她自己着急着找办法才会如此的。要是这么一想,这个是不是也能暂时放下呢? 可要是把这些都排除了,福晋还有什么是拿手的?就跟天生就会似的? 撒娇?嗯!这个应该是天生的。 于是,他扭脸看自家福晋,嘟着嘴睡的正香甜。嘴唇真好看,他伸出手轻轻的点在她嫣红的嘴唇上,轻轻的滑过。然后福晋哼唧了一声,毛绒绒的脑袋又往他怀里钻。 他不由的轻笑一声,自家这福晋一定是一只天生会撒娇的小狐狸。 早上一醒来,小狐狸已经不在炕上了,什么时候起身的自己都不知道。 梳洗出来,问伺候的:“你们福晋呢?” 不等丫头回话,帘子就被掀开了,福晋哈着手从外满进来,一看到自己那脸上的表情就跟花似得,瞬间绽放了:“爷醒了?” 嗯!他伸手去拉她,“一大早的,你去做什么了?” 不想人家一躲,然后嘿嘿笑,“玩雪了,手凉。” 玩雪了? 这么大的人了,哪个福晋跟自家这福晋似得,大早上的又是风又是雪的,她急|巴|巴出去玩了? 想说这个道理吧,可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有多高兴,因此一张口,却只吐出两个字:“淘气!” 说着话,就叫人摆膳。 两人现在差不多能吃一样的东西了。吃的东西一样,但不是说饭量一样。 自己吃了一碗馄饨,一个饽饽。可福晋不是,她也是一碗馄饨,但还吃了两个肉沫小烧饼,一个饽饽,三个象眼馒头,要的菜不多,但也有六样。她一扫而空,一点都没剩下。 凡是剩下一点的,她都觉得好可惜,“粒粒皆辛苦呢,这个不吃了多可惜。” 怎么会可惜呢?主子不吃,还有奴才呢。 结果福晋偷偷说,“咱不给人吃剩饭。要赏也赏干净的。” 合着她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呀!皇上动不动就赏菜呢,当然,也不是皇上剩下的。皇上吃饭那是有人布菜呢,用公筷,都是干净的。皇上吃三筷子,吃着好的,就给谁谁谁赏了。 她是明知道什么话不能说,在外面也从没失言过。但是对他,那真是什么都敢说。 好似在她的心里,自己跟她,要亲近过任何一个人。这个任何一个人包括父母兄弟! 所以,这是个胆子特别大的小狐狸。 这是他给福晋贴上的第一个标签。 看着她可香甜了吃了一顿饱饭,恨不能抱着肚子在炕上哼哼,他叫丫头给泡了山楂茶递过去,“我还有功课,你呢?要做什么?” 快过年了,我想给爷做身衣裳。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要看医书。看来,自己猜测是对的,她对医术的兴趣应该不算是本能。那你做吧,我去书房。 一个东次间一个西次间,互不干扰。但是福晋这手脚未免也太快了些,晌午吃饭的时候,里里外外都裁剪出来了。 张嬷嬷不是说福晋不擅针黹吗? 桐桐就笑,“我绣的不好,但是裁剪还行。”然后抬头看她,“所以,我做的衣裳都素。” 爷喜欢穿素一些的!挺好的! 吃饭吧!你果然还就是个小饭包。 可转天,他发现他错了。太医一早起过来,诊平安脉。今冬没犯咳疾,一切都挺好的。除了吃的少想的多以外,没别的毛病。老太太的面色都平和了,开了养生的方子,不要熬汤药的,但却离不得丸药。 这丸药得打发人去药库去取呢,老太医就打发了药童,跟六阿哥身边的太监赵其山一起去取了,顺便跟六阿哥说些保养之道。 没有因为新婚就耽于女色,这一点尤其重要。 他嘚吧嘚吧的说,六阿哥和六福晋都听的可认真了,真就跟带了两个学生似得,偶尔六福晋问出的问题,那真是恰到好处。 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三道茶了,取药的才回来。 他就顺势接了药瓶,“早晚必得吃,这养神丸药材难得,一年也配不足百瓶……” 桐桐就顺手接过来了,拔|开塞子闻了闻,她就微微皱眉,“这药怕是有些不对,您老说,何首乌少了十年生的配药,这药效便打一大半的折。您细细闻闻,这药味一样吗?这何首乌,最多三年生的……” 不可能! 老太医将药倒出来,用指甲从丸药上挑出一点点放在嘴里细细的嚼,随后就微微的皱眉。紧跟着将茶碗中的茶泼了,放了药进去。桐桐转身,亲自提了水壶来,只给里面倒了一口的热水。老太太端着茶盏摇晃着,不大功夫,丸药全化了。他含在口里,细细的品了一遍。然后面色大变,赶紧起身,“阿哥爷,出了这样的纰漏,臣罪该万死。” 嗣谒利索的将人扶起来,“老太医,您看您说的,从甄选药材到配药,也不是您经手的!何罪之有!”他笑了笑,“养生的丸药,看不见药材,里面难免有以次充好的。”这事根子在内务府,跟一个老太医没多大瓜葛,最多就是拿了这样的药来,他有不查之过。不过,他关注的是,宫里得宠的主子,用的药都是好药。就像是他自己,之前熬药的药材,就没出纰漏。可其他的主子呢,像是宫里的地位妃嫔,像是宫里不得宠的公主,像是宫里有些小症候的奴才。他们拿到手里的药,都是好药吗? 未必! 药材这个东西,非行家不能看出端倪。 可自家福晋只闻一闻,就知道十年生的药和三年生的药中间的差别,这是何等能耐?她怎么解释她的能耐? 她自己估计都没意识到她有这能耐。她是着急了,怕这药吃到自己嘴里,所以才没有多想直接给叫破了。但这事,他不能把她裹在里面。在她娘家,她是不是学过医,这骗不了人。 因此,这事不能闹! 脑子里迅速的过了一遍,就跟老太医笑道:“久病成医,我这些年吃的药比吃的饭都多,药味有点不同,我也吃的出来。之前就有丸药微微有些差别,一直没言语。也想着,是下面的人肯定有为难的地方。可这次,差的可有点大了。这养神丸不比其他,好些宗室的老王爷都在用。你说,这可叫爷怎么办?福晋肚子里不藏话,把我跟她说的,她给嚷出来了。那……你就去给管事的传传话,就说小心当差吧,凡事有个度。爷不言语,是念他们伺候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可不是说宫里住着都是傻子,能随便糊弄。” 不敢!万万不敢! 好声好气的把老太医送走了,他才扭脸看自家这福晋。 就见她正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去暖阁,把御膳厨房送来的松子糖给她塞嘴里,“怎么了?吓着了?” 不是吓着了,只是今儿这个事吧,不敢深想。 他就笑,却不敢吓她,只打岔说,“还有过类似于今儿的情况吗?” 类似于今儿的? 桐桐凑过去,低声道:“说了爷可能不信,我有时候就觉得,四嫂屋里的可多东西都是我的!” 巧了!爷也觉得四哥的很多东西都是爷的!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撇开:这种的应该跟今儿这种情况还不一样!总觉得别人家的东西是自己的,这不是神奇,这是贪婪! 罪过啊罪过! 第 13 章 梦里清欢(13) 梦里清欢(13) 过了年,就长了一岁了。 桐桐发现这几个月,她不光是瘦了,她还长高了。反正站在五福晋和七福晋中间的时候,她就比她们高。 于是,她越发的挺胸抬头,朝自家爷得意的笑。 呵呵!你高兴就好吧! 宫宴之前是要分开的,阿哥爷们陪皇上和朝臣饮宴去了,福晋们陪着各自的婆婆,去陪太后过年。 林雨桐坐在德妃后面,伺候德妃的事有四嫂呢,她也不往前面凑。其实宫里的菜在年节的时候真没那么好吃,热菜都是蒸碗。可凉菜又太冷,从外面拎来的,更凉了。她也不敢吃,怕吃了咳嗽。咳嗽这东西虽不是都传染人的,但到底自家爷的身体不好,还是小心着吧。 宫里的年宴,乏善可陈。每个人说话就跟用尺子量过的似得。 娶进宫的福晋们粉|粉|嫩嫩的,正处于惶恐的适应期。对这个身份转变,对偌大皇宫的畏惧还占了上风。大福晋是‘老媳妇’了,但她才生了孩子,太后给了恩典,没叫过来陪着。二福晋没有太子妃的头衔,正气虚着呢。四福晋规规矩矩的,一步不多走。三福晋倒是想活泛来着,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敢特立独行。剩下的五六七三只福晋,除了桐桐还算自在,五七两位坐在那里都紧张,不知道怎么服侍各自的婆婆。 娘娘们慈和,并不为难,只叫儿媳妇各自坐了,不用管她们。 于是,一个个陪坐,然后听着宫里的娘娘们跟太后说话。 五福晋夹个花生豆放在嘴里,轻轻的嚼着。七福晋夹一片水萝卜似乎要品出山珍海味的味道。她们嚼的可小心了,感觉咀嚼东西的声音要是叫娘娘们听见,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左右一看,桐桐也不敢吃了。都把筷子都往蒸碗里去了,不得不改变方向,夹了藕片吃。因为蒸碗太油了,吃完之后嘴巴油汪汪的,用帕子擦?不成,不雅就是失仪,这就是罪。 那还是跟大家一样,随便给嘴里放点啥,证明自己在吃就完了。 所以团聚完,冒着大雪往回走,其实还都是饿着肚子呢。 爷们那边几时能完,还不知道。反正就他们几个妯娌,带着各自的奴才,溜达着往回走。在宫里这地方,自己两口子在被窝里说话尚且得压着声音,何况是在外面。一路走的沉默寡言的,再加上这风雪,也很是没有说话的必要。 到了门口各自行礼道别,别多话了,赶紧回家了。 啥叫战战兢兢的小媳妇,她们几个都是。 只有回到阿哥院,才算是回家了。屋子里暖意融融的,这会子一回来,先是张罗着入厕洗漱换衣服。都忙完了,自家爷还没回来。 可肚子是真饿了,也不知道他几时能回来。 于是喊了樱桃,“屋里还有什么吃的?” 叫膳肯定不行!一是膳房忙乱,二是也不合时宜。 “吃的不少,能放住的多着呢,您想吃什么?” 桐桐就笑,内务府的都是人精呢。上次那药的事,这边没叫破,这是给了天大的恩典。所以,自年前,自家这边的供应一下子就充足起来了。不仅是自家,四阿哥那边也一样。自家爷招呼下去的。内务府这些奴才,手段多着呢。这内宫没有他们的手够不到的地方。像是年前放赏,自己这边得的首饰就明显贵重的多了,便是得的珠子,也比以前用的更大一些。还有这御膳厨房,除了那手艺不精的师徒二人,还多了个叫王顺的大师傅。此人就比较精明了,那是顿顿打发人来递明儿的菜单,看有什么要添减的没有。 樱桃只漏了口风,说是爷和福晋不知道是不是正长身体呢,老爱饿。那边就老送能放住的吃食过来。 “等爷回来吧!等爷回来冲两碗油茶来,再把小麻花拿两碟子,咸菜泡菜四碟,就好。”说着,想了想又问,“鲜果拿些,放在炉子边热着。” 是!“前儿才得了一筐子蜜桔,个个这个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屋里放着呢。” 等阿哥爷回来都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桐桐从屋里跑到厅里,先摸他的手凉不凉,这才给脱了大氅。动了动鼻子,闻见淡淡的酒味,她就恼了,“不是说不喝酒吗?” 他哈气叫她闻,“闻闻,可喝酒了?” 没喝呀? “嗯!十四给撒上去的。”一样是兄弟,为什么瞧见十四就觉得那么讨厌呢? 老八那么乖,可还是觉得老八比十四还讨厌! 大概是因为讨厌老八吧,连跟老八一起玩的老九和老十也烦人了起来。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老八老九老十都大了一岁了,好似半年不怎么见,就变了个模样似得。看见就想踹,这不正常。 他一边梳洗,一边低声跟屏风那边的福晋低声抱怨。 然后就听福晋在那边悉悉索索的忙,应该是给自己烘衣服呢。就听她一边忙活着,一边就道:“那有什么不正常的?爷不喜欢他们,肯定是他们不招人喜欢。” 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把讨厌的小孩扔过手,高高兴兴的从屏风那边探出来的手上去接衣服,然后都拽住了,他瞧福晋不敢进来的样子有趣,就又放开,“太远了,爷够不着。” 桐桐再往里送一点,“现在呢?能够的着吗?” 够不着,你直接送进来不成吗? 不进去,排骨精不好看。但这话不能说,她打岔问说,“在宴席上吃饱了吗?” 吃什么饱呀!太倒胃口了!对太子他是没什么想法和意见的,但莫名的看见索额图就觉烦人。这位老大人说句话,从者云集。瞧着都是顺着他的话恭维皇上的,可这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自己坐在四哥下手,距离太子不远,明显能感觉到太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不快和大哥身上的嘲讽。 党争这个东西吧,早露头了。不过是忙着跟准格尔打仗呢,顾不上而已。 这种气氛下,吃的什么年宴?就喝了一碗酒酿便回来了。 因此就问说,“有什么吃的吗?” 有,虽然简单,但吃着舒服。 果然,越是简单,才越是舒服。吃食是如此,身边的人是如此,世事无不是如此。 两人是带着这样的想法进入康熙三十二年的。 皇家过年,说隆重也隆重,说不隆重,那就隆重不起来。原因嘛,不外乎是忙呀!这天下哪天没事? 大年初一,皇上发上谕,给太后问安。 那大家给就太后问安。 可从大年初二,皇上就开始忙了。前朝一道旨意一道旨意往下走,怎一个忙字了得,说的跟准格尔部有关的事。 而皇子们,也没有那么些放假时间。他们一年就那么几天的休息时间,过个年三十就可以了,赶紧上学去吧。 所以,皇子们苦逼的上学去了。 自家这位爷也去,但不去那么早。今年皇帝好似终于发现他家的六儿子虽然弱一些,但不至于一下子就能嘎嘣没了的。所以,学业还得重视。但考虑到身体的问题,确实是起的太早从阿哥所到上书房太折腾了,那就在自己屋里读书吧。他打发了个叫梁忠的太监,监督他家老六早读。也就是说早上睡到饱在起床那是不可能了,半夜必须起来,然后去书房,由梁忠去取上书房先生每日的早读功课,然后完成。之后是早膳,早膳完了之后,都下朝了,麻溜的自己去上书房上课去。 所以,任逍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林雨桐一直觉得,两人晚上守着一盏灯,相对而坐说说话,就是最美妙的事了。可现在不行了,天黑了就睡觉,因为半夜得起呢。 如此以来,是能少一顿饭了!午间吃了饭,天一黑就睡觉,是不太饿。 于是,这宫里的晚上是真安静。一下钥就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嘛玩意没有呀! 自家爷要起,她其实不用起的。 “睡吧,无碍。” 可怎么会无碍呢,皇上的人就在前院,然后自己作为福晋睡的不起床,叫皇上知道还了得。 起吧!起来吃块点心,捏着鼻子喝些牛乳,再喝半壶的温水。也去念书吧!关于熟知药性这个事,当时没再谈。一是不知道该怎么谈,二是也不方便在这么多人中间谈。防着之后再无端的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那就得叫人知道,自己刻苦学了。 于是,穿着家常的衣服,就在自己的书房。把老太医所说的医家典籍都挑出来放在手边,她打算一本一本往过啃。 笔墨就在边上,有看不懂的她打算记下来,等着老太医来的时候问问人家。可是,一页一页的往下翻,她感觉她都记得住。 不仅记住了,她几乎是没有什么有不解的地方。好似书上那么说了,她就具象的知道人家说的是啥意思。有疑惑的地方没错,可这疑惑的地方不是说自己没懂,而是自己觉得它是谬误的。 等到一块吃饭的时候,自家爷问了一早上感觉怎么样,她就说了一句:“今儿看了药典。” 嗯! “我觉得药典修的不准确。”她的声音小小的,然后惶恐的看向自家爷,然后更小声的说了一句,“我这是病吗?”不像呀!要不是病,那这状况就更可怕了。 谁知道眼前这人张嘴也特小声的回了一句,“不好说!”然后就见他一脸深沉:“我今儿念四书五经,也觉得圣人说的也有很多都是错的。” 所以呢,是咱俩不对劲,还是其他人都不对劲? “…………”这个呀,叫人怎么说呢?他安慰她,“肯定是其他人不对劲。” 第 14 章 梦里清欢(14) 梦里清欢(14) 初五一大早吃了早膳,送了阿哥爷出门。桐桐也该装扮起来,今儿得给娘娘请安了。 张嬷嬷在一边就道:“福晋且缓着些,倒也不急。” 桐桐就看了张嬷嬷一眼,今儿还是成亲以来,张嬷嬷第一次主动说话提醒她这个做主子的呢。她当然知道今儿不用着急,今儿一早,皇上奉了皇太后去了畅春园了。这一不在宫里,二福晋不用给太后请安了,能歇歇了。娘娘们不用给太后请安了,喜大普奔。顺带的,娘娘们不想陪还一团孩子气的福晋们说话,肯定会免了请安的。 皇上一离宫,她就猜到了。可猜到了,却不能大大咧咧的等着。猜出上面的意图,这可不是能耐的事。一次半次不计较,次数多了,难免叫人觉得不舒服。 于是,该怎么准备还怎么准备,然后等着永和宫的旨意。 不过张嬷嬷说了,她就笑着应了,也不问多余的,只扒拉着一堆头花,在里面挑拣合适的。 张嬷嬷就叹气,主子到底是主子,别瞧着一团孩子气,可其实人家心里明白着呢。 福晋身边还缺个嬷嬷,这过了年又到了内务府往里面送人的时候了,少不的主子得留人的。这要是留,就说不好是留一个还是两个了。自己是永和宫出来的,真要是阿哥爷把自己还回去,娘娘必然是会应的。可一个被阿哥爷送回去的,又能被重用吗?自己之前的位子,早被人给占了。回是回不去了,若不一心为福晋谋划,这次怕真是悬了。 她小心的觑着主子的面色,才要说话呢。结果水仙那姑娘急匆匆的进来,福了福身,“主子,娘娘打发人来过了,说是今儿免了请安。”紧跟着又回了一句,“四福晋身边的晚霞随后又出了门去了,像是朝永和宫去了。” 这丫头长心眼了,盯着外头的事。 四福晋打发人去永和宫……这个事吧,不要胡乱猜测,也不要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婆婆面前争宠?犯不上。 不管是自己还是四福晋,都不会这么着。 但桐桐还是赏赐了水仙,赏她是因着她打听外面的事有功。事知道了,自己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两眼一抹黑。 张嬷嬷心里一叹,看,自己不钻营,自然有人钻营的。再没个明确的立场,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供起来。 怎么办呢?少不了为主子出力。少不了用老关系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才知道,四福晋送到永和宫的是她自己抄的佛经。 回来了,张嬷嬷就给正在看医书的福晋禀报了,然后又提点了一句:“小选年年进人。这年前放了一批出宫了,今年是必然要补一批的。”四福晋往永和宫走动的勤快,可能跟小选进人有关。 桐桐把书放下,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张嬷嬷,“嬷嬷,丫头们不知道轻重的时候是有的!打听外面的事,也是该的。可这外面,什么才是外面?这个里外怎么分呢?嬷嬷不妨思量思量。” 张嬷嬷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也是当差当老的,看不清楚就得看,得琢磨。 随后,她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水仙禀报说:“……五阿哥院里多了个能去点膳食的屋里人……” 福晋必会问:“留意一下本是宫里的,还是五福晋的身边人?” 是说五阿哥收了个屋里人!这要是本是宫里的,就说明跟宫里是有一些人事瓜葛的。这要是五福晋的身边人,这可给福晋们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怕是福晋给爷们准备通房丫头了。 而等水仙禀报说:“四福晋又打发了晚霞去永和宫……” 自己福晋只点点头,一句多余的都没问。 然后张嬷嬷就悟了,原来内外是这么分的。四阿哥院子里的消息,要是知道了,禀报了,那主子也就是表示知道了。不去打听,不多问一句。所以,这就是内! 如此来推,那么永和宫就是内。 等六爷的一母同胞要是都大了,那他们都是内,其他的才是外。 她是这么分的! 张嬷嬷得闲了,就跟娘娘身边的屏嬷嬷难免要学一二的,而阿哥爷那边的事,屏嬷嬷又怎么敢瞒着?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德妃躺在榻上,半合着眼睛,耳中是小儿子在侧殿各种闹腾的声音。良久才道:“发话下去,老六身子不好,须得老实本分不过的人伺候……” 包衣人家如今也是盘根错节的,好些有上进心的人家,就把姑娘想法子往爷们的院子里送。至于送进去之后会如何,那得各凭本事。这也是宫里主子们睁一眼闭一眼的事,反正不是这个也得是那个。可德妃有所顾虑的是,如今就只自己和宜妃儿子最多,自己有老四老六和老十四,宜妃有老五老九和老十一。可如今瞧着老十一的身子,且不好着呢。说句不敢叫人知道的话,十一能不能养成且不知道呢。 自来三人便成众了!这不是好事! 老四已经能立住杆了,老十四健壮的跟个马驹子似得,老六从大婚后眼见着是好了。三个能站住的儿子,这是要成‘众’呀! 是能叫老四不上进呢?还是能不叫十四好好的长?都不成!所以,老六乖觉的很,又是取字,又是一心只往杂学那一套‘不学无术’上钻,更是动不动就病一病,皇上叫早读完去上学,可这才去了几日,有一半都是不等下学就告假,只嚷着头疼难受。 这就是要把身子不好的事做真了! 想着,她的鼻子就有些酸,然后又叮嘱了一遍,“你悄悄的去瞧瞧,看看他们给老四那边的人……你把那过分妖俏的都剔出去……” 是! “回头呀,老六家那做派,你得空了,透给老四家的知道。”一个想靠,也得叫另一个知道,那个想靠着他们的是个什么心思才成。两个儿媳妇都好,一个心底醇厚,另一个谨慎自持,都是好的。 屏嬷嬷应着,继而又劝了一声,“娘娘,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德妃笑了笑没言语。自打生了十四,皇上就不大宠着她们这些妃位上的嫔妃了。去畅春园,带了十几个小贵人小答应。说不上是失宠不失宠的,贵妃身子一向不好,太子妃又还没有册封,这宫务还在四妃手里呢。给了些权利,宠爱便没有了。 这不是她们在权利和宠爱中选择了权利,而是皇上给了什么就得接着什么。 她苦笑一下,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情。因此,只摆摆手,叫屏嬷嬷只管忙去。 四福晋一边抄佛经,一边听嬷嬷‘打探’来的消息,然后不由的怔愣了一下,墨点掉到佛经上,顿时污了一页。 她缓缓的放下笔,接了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道:“年前府里进上来的雀舌今儿才开封,我吃了一盏,觉得还不错,你去分一半给六福晋送去,就说今儿就算了,快到爷们下学的时辰了,改天得闲了,我找她去说话。” 四阿哥回来,少不得请了阿哥爷来,把事情尽量隐晦的说了。 事实上,四阿哥知道的比福晋详细的多。福晋说的时候,他耐心的听着,而后点头,“老六体弱,日子也简单。六弟妹早起三更在念医术,一门心思在六弟的身体上。宫里的许多事情,他们两口子未必多往心上放。外面的事情,若是有个周到不周到的,你不妨提点些。哪怕是不周到,你也帮着圆一圆。其他兄弟也都是骨肉至亲,可这成家之后,便有许多的人情往来,那边用的心思多了,这边便用的心思少了。” “是!”四福晋把茶递过去,低声问说,“五公主……” 四阿哥就叹气,“福晋,照料老六,是因为老六的身子不好。不论是哪个哥嫂,都得多照料些身子弱的那个。你便是多照料了,也是无碍的……” 这内外的分法,只能放在心里,半丝都不能露出来。难道爷不知道九儿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可额娘生了六个,夭折了个公主,可还有五个。公主怎么了?公主将来若是和亲,就不是势力了? 私下是一回事,面上是另一回事。只有跟老六的来往,是属于把私下的东西放在面上才不会惹人忌讳的。 可这些话,偏偏不敢宣之于口,这得福晋自己去领悟。 也才十来岁的四福晋,一天里有半天的时候,在琢磨她家爷!真是太难伺候了!这要不抄抄经书静心,她真就烦躁的不行了。 其实也还好了! 桐桐就没有这样的烦恼,她在知道内务府小选进人还有这么多猫腻之后,特别的干脆,直接跟她家爷说,“我不喜欢身边伺候的人比我好看。” 那这可太难挑了!长的没法见人的,都干粗笨活去了。凡是长的齐整的,不有碍观瞻的,都往主子身边送呢。想选一水只五官端正的,性情不能老实却只能本分的,何其困难? 但她家爷还是说,“……哪有比你好看的人?就爱瞎想。” 唉!这话我是信还是不信呢? 算了,信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第 15 章 梦里清欢(15) 梦里清欢(15) 果然,被内务送来的,都没有我好看。 桐桐从头看到尾,心里很满意。她还问人家,“是选了好的送进来的吧?” 当然,当然了选了好的送进来的。 桐桐都觉得自己对自己的相貌可能存在误解,原来比自己好看的人真是少数中的少数。虽然不像是自家爷说的那么夸张,说什么没有比自己更好看的。这个当然不能全信了,世上的人自家爷又见不全,对吧?但就见的人来说,自己这长相不说拔尖吧,但肯定也在尖尖上呢。 心里挺美的,今年春上要选的衣裳料子,她打算选一些鲜亮些的。 眼前的事,不是选料子,而是如何安置伺候的人。 桐桐把从娘家带来的红花和绿叶给重新安排了,这俩人太老实,对宫里又陌生,于是,叫红花去管钱匣子了,给谁多少赏钱,她开箱子取钱就行。绿叶呢,掌管了嫁妆库房的钥匙。整个阿哥院库房的钥匙她管不了的。就守着嫁妆吧,觉得被重用,又清闲,谁也不敢小看了。 过两年就是打算把她们先放出去,叫出去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就得了。将来开府了,再回来,照看孩子也行,另外照管田产也行。反正就是先这么好好的养两年再说吧。 她们身份特殊,只要自己这个福晋不倒,就没人敢欺负她们。 这就可以了! 至于张嬷嬷和周嬷嬷,都是婆婆给的人。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像是耳报神。大事上没瞒着婆婆的,报也就报了。可细碎的事,人家未必去说,可放她在身边,总觉得哪里别扭。 于是,桐桐把整个阿哥院的库房叫周嬷嬷管了。这个也一样,非信重之人不能托付。皇家的事务多,哪个月没几件事?这还不算找个不舒服了,那个又病了,都得打发人去看望的。所以,管着库房就得不停的有礼进礼出,这是非常重要的差事。但说累,那倒也算不上。光是拨给她的丫头和太监,加起来就六个。她就是动嘴,把差事办明白了就是了。而基本每天得过来跟主子商量事情,跟主子的关系是远不了的。 而张嬷嬷,把内院的管事权给了她。来回的调停调度,都是张嬷嬷的差事。 赵其山低声跟自家爷说内院的变动,“……把周嬷嬷调去库房,却叫张嬷嬷做了内院的管家。”说完,他就小心的看自家阿哥爷的面色,周嬷嬷打小管着阿哥爷身边的事,如今给调出去了。 就见阿哥爷一笑,“合适!”周嬷嬷不可谓不重用,人情往来是多大的事,都得过她的手,谁敢说没重用。这是内院唯一一个跟外院牵扯深的地方,安排这个人怎么都不算错了。但周嬷嬷心里未必全服气,这不服气不是对着主子的,而是对着张嬷嬷的。如今,她是前任,张嬷嬷是现任。周嬷嬷挑刺的时候多了,张嬷嬷得更小心。两人相互掣肘了,福晋才能把着后院。 如此一动,这也就意味着其他的跟着变动一次。 桐桐就是这么想的,这半年樱桃跟膳房的王顺都熟悉了,这膳食只樱桃就够了。以前爷那边也有专门点膳的,可爷从不主动要,都是由着下面的人点的。可这些人全都是怕出错的,因此,自家爷已经不叫他那边的人去点膳了。点膳的事自己一手包办了,那就樱桃了。再叫樱桃留心这次送过来的小太监,有机灵的留两个给她打下手便是了。 水仙管外面的事!给四福晋送个小东西,给五福晋下个帖子,外面的活水仙管了。 把这段时间给自己梳头打扮和搭配衣饰的两个丫头,重新赐名紫苏和紫苑。 又把观察了一段时间的丫头提了两个上来,又选了几个新人,重新给赐了名。不为别的,就为了好记的。 二等的,名字都像是霍香檀香这般。三等的,以白打头,白芷白术。 好区分! 本该选四个的,她选了六个赐名。本该选八个的,她选了十个,也赐名。 啥意思?就是叫她们知道。有当差当不好的,直接就剔出去了。要是剔不出来的,哪怕宫里不给按照等级发月例,主子也会补给的。 反正是名字不变,人可以换。 至于几个嬷嬷,她都留下了。院子里从洒扫到茶房,哪个不需要管事的。 叫这么一折腾,把院子里原本有些心思不纯的,跟外面走动频繁的,全都边缘化了。过段日子,找个借口给打发了就是了。人哪有不生病的,这些下人也一样,不管是着凉了还是咳嗽了,叫避了就行了。 这篱笆只会越扎越紧。 赵其山就看着自家阿哥爷放下手里的书,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就不敢打搅了。 他家这位爷在想啥呢?想自家这福晋。 这种种违和肯定不是病!在她和自己的身上,一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夙世因缘? 如今再看,这个可能性就变的很大了。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原来是谁?是胤祚?自己最初觉得自己不是来着。这种感觉应该是对的! 自己不是胤祚!可不是胤祚又是谁?谁能对皇上和娘娘,连同宫里的一切熟悉到这个份上。所以,哪怕不是胤祚,他应该也跟皇家有莫大的关系。 而福晋不是,福晋在进宫以前,并没有觉得她自己的阿玛额娘和家里的亲人,是她所熟知的。那是不是说,她其实原本也不是西林觉罗家的孩子呢? 她擅医,可从没听过谁家的姑娘学医了。可这医术都是家传的,且传男不传女。传徒都不会传女。那么,她若是擅医,她又是跟谁学的呢? 更何况,满人家哪有从医的? 这些东西只敢藏在心里。如今他手里的是一本前朝的民间见闻录,这里有许多看似荒诞的故事。刚才看到一篇,说是一少年梦里跟一姑娘相遇,两情相悦,结为夫妻,端是恩爱非常。那一日,他猛然听到有人叫他,他得出去瞧瞧,可这姑娘不舍分离,哀哀哭泣只是不舍。这少年只说去去就回,临别给这姑娘额间画了花钿,淡扫峨眉,一再保证稍去便会回转。却不想,这一去一梦惊醒,原来不过一梦而已。他虽有遗憾,然只以为一梦随后便忘却了。却不想,这少年从十五到十八,三年里说亲无数,都不得成。父母忧心,便去找人算卦。算卦的先生指点,说你去哪里,那里有个姑娘,便是子妇。夫妻二人带着儿子,辗转找了数百里,才找到先生所指点地方。一片皆为桃林,就是不见人,一家三口才说要转身离去,却猛的听到婴孩啼哭,忙去寻来。果在桃花林里寻了女婴来。这已然是长成青年的少年一看,那女婴额间一桃花状的胎记,可不正跟他当日梦里给那姑娘画的花钿一般无二。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把当日梦中情景跟父母讲述。父母心知这便是前世的缘分,遂抱了女婴回家,悉心教养。女孩长大,越长越像是梦里梦到的那人。等到这姑娘及笄,两人结为夫妻。不想新婚第二日,新妇第一句话便是,夫君一去,妾身等的好苦,而今,可算是寻得夫君了。 这个故事叫人看的唏嘘不已。他想,自家福晋也是极心悦爷,才这么跟着爷,不离不弃的。 于是,这天回去,见福晋在折腾那些布匹。他马上就打发内务府,透个话。叫他们送料子的时候给这边尽量选鲜亮的来,再挑两个手艺好的绣娘,专给福晋做衣裳。 福晋说,“我想把袖子留的宽宽的,边子掐成这个颜色,爷说好不好?” 这么搭配不清雅也不艳丽,哪头都不搭呀! 他给意见,“你比别人生的白,白的还透亮,什么颜色穿着都是好的。不过,爷喜欢瞧你穿这个色……” 这个吗?会不会太不稳重了? 她还小声说,“上回五嫂穿了那么一身,还被五阿哥给斥责了。” 连人家两口子在家里说话,你都知道了? 嗯呢! “五嫂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哭了一场哭的狠了,上次给娘娘请安,她都告假了。眼睛肿了好几天,都不能出屋子的。”说着,还小心的打量他。 什么意思?给爷捎话呢?也就这点心眼了。他点了点她,“爷身子不好……” 哪里不好了? 他的声音小小的,在她耳边说话,“跟你都不敢胡闹,爷跟谁闹去?爷那前院,一个丫头也不放,还不放心?回来就陪你……”说着,就点了点她的鼻子,“小没良心的!” 那不是身体的原因嘛,爷你不是不想,只是不能而已。怎么就为了我了? 她那表情明晃晃的,不用说也叫他看出来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叹气。心里想着,爷要是不是胤祚,那也是回到爷亲人的身边,回到爷本来就该在的地方了。可是她呢?她为了爷的,跟着爷,只因为心悦爷,才成了现在她,还老觉得她自己有病,多可怜呐!除了爷,福晋可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光这么一想就叫人觉得好生心疼。 行吧!惯着点,宠着点也就是了! 第 16 章 梦里清欢(16) 梦里清欢(16) 二月初五,自家爷的生辰。收了可多了贺礼,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之后从太后开始,到各种的娘娘一直到下面的兄弟姐妹。还有宫外的宗室,都有成例往宫里送。再加上内务府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给的礼更重了。也就是借着生辰名正言顺的往里面孝敬呢。 还有像是赫舍里家,钮钴禄家、佟家这些人家,这都是按照皇子的舅舅给送礼的。又有乌雅家这种实在亲戚的,送的更实惠了。 而西林觉罗家给的更不少,这次又递进来五百两银票。 这叫桐桐尤其感慨,觉得这个银子不能要,她一脸的为难,愣是挤在自家爷的身边坐了:“我哥哥也该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家里的日子也不宽裕,劳爷把这个送回去吧……” 这姑娘怎么那么傻?! “你要知道,你嫁给爷了。” 嗯呢! “爷瞧起来也不像活不到明儿的样儿,对吧?” 呸!呸!呸!怎么口无遮拦呢,您会长命百岁的。 “对!爷现在吃的都是养神进补的药,证明爷没大的病,只是体弱,可对?” 对! 那爷要是死不了,“怎么会没人想着巴结爷呢?”爷活了这么大,生日做了十多个,十多年的积攒都不如今年一年的多,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什么赏赐皇上也没忘了爷。太子哥哥还挺关照爷,半月一检查骑射课业,这叫外面的人瞧着,是不是觉得爷其实还行?” 不懂宫里事的人,是会这么觉得的。 “有那巴结不到爷的人家,找到你家,不该吗?这家的铺子要关照,那家的营生怕被欺负,小老百姓家找门路,巴结上谁是谁,觉得跟你家有些瓜葛的,岂有不上门巴结的道理?” 哦!说起来,也是六爷的岳家,拿出去也挺能唬人的。 “不会给爷惹麻烦吧?” 你家爷连这点事也弄不明白?瞎操心,“家里给的,你留着。等到老爷子和老夫人寿辰,再添些银子还回去便是了。有那么一两次,家里便知道你在宫里过的还不错。以后也就不这么着了。” 也行吧! 把银票收了,她想起一事来,“隐隐约约的,说是皇上马上要巡幸畿甸,不知道真不真?” 真如何?假如何?他就发现自家福晋这消息网铺的还挺广的。 “假的话,那就没事了,咱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反正皇上挺忙的,桐桐都替皇上累的慌。皇上是这个月头一天从畅春园回来,过了个龙抬头,人家立马就走,满打满算,就在宫里呆了一天,然后又去畅春园了。才消停了没两天,又听说了上上下下都忙着圣驾巡幸畿甸的消息。走的时候,皇子得去送。回来的时候皇子得去迎。我的老天爷,自家爷这身板,都被遛的健壮了一些。好似吃饭的时候饭量比以前大了。皇上要是不走远,想干啥都不行。你压根就不知道人家啥时候会回来,“要是真的的话,我想叫爷跟上书房的先生请几天假,等圣驾离开之后。有些病就得春上择机调理……” 是说不想惊动皇上和娘娘的意思。 “怕是不行。”嗣谒摇头,“昨儿才从太子那儿得了个信儿,今儿才说跟四哥说一声,皇上打算带皇阿哥去。连老八都带!” 老八要小一岁的。 那这意思,就是从老大到老八都会带的。 得!这下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如今天还挺冷的,怕着凉,又是药,又是太医的,都给带上。皇上真就下旨叫阿哥们跟着去了,特赐了马车一辆。 桐桐从心里上来说,不想叫去的。可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咽下了。 因为自家爷想出去!从小到大,唯一出去的一次就是迎娶自己,那还是坐在撵上出的门。路线还不自由,只能从宫里到西林觉林家。如今,人在畿甸,就在京畿之地,虽然不算太远,但至少也是走出京城了呀! “也得叫人知道,爷这个六皇子好好的活着呢。”走之前,他是这么说的。 行吧!那就去吧。 人一走,阿哥所先是安静,安静极了。可紧跟着,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三福晋下了帖子来,“我们福晋请诸位福晋品茶,请六福晋一定要去。”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只猴子召唤,其他猴子立马响应。 桐桐睡了懒觉起来,吃了饭,就赶紧好好的梳洗打扮。这边选着衣服首饰,那边叫人去打问,其他几位福晋都走了没有。 “坎肩要那个鹅黄的……”桐桐指了指紫苑左手那件,“对对对,就是这件。” 紫苏就笑,“那簪子呢?” “上次爷拿回来的七宝琉璃簪,就要那个。” 然后去照镜子,美美哒! 才要转身,一扭脸看见给自己调整簪子的紫苑也正好照进镜子里。她不由的咦了一声,镜子中的紫苑比实际中的紫苑瘦,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让开位置,拉了紫苑过去,“你站这儿别动……” 吓的紫苑不知道怎么了? 林雨桐站在侧面看一眼紫苑,再看一眼镜子上的紫苑。这镜子真的好讨厌,她能把人照瘦! 她最近一直以为她瘦了很多,可实际上,肯定是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多吧。 她皱眉,内务府这些人心眼真坏,每个娘娘要是都拿这个照,这得误了多少人呀!怪不得过年的时候见到的宜妃比大婚的时候见到的宜妃好似胖了一些,看起来发福不是一星半点。原来是镜子和奴才们的错。小了的衣服不等主子发现就给收起来了,然后镜子叫人遮住了双眼,看到的都是人家叫咱们看的。 好生气! 所以,没瘦多少的自己穿这么鲜亮的鹅黄,合适吗? 算了,换一件吧!好生扫兴。 她去做客的时候跟等在门口的四福晋汇合,她搀着四福晋的胳膊抱怨,“怎么能这样呢?以前都没注意,闹了半天,都是那镜子在闹鬼。亏的我每次还缠着我家爷问我是不是瘦了可多的时候,我一问,他就是笑。我还以为他笑什么,感情他是笑我这个大傻子呢。” 把四福晋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是惊讶这个妯娌竟然因为胖了瘦了去问家里的爷们,二是因为这个镜子的事。说真的,她是真没注意过,“那我今儿回去得好好瞧瞧去。” 镜子不是把人照宽了吗?怎么就你家的镜子把你给照瘦了。 两人嘀嘀咕咕的,就转进三阿哥家的院子了。今儿三福晋没少打赏御膳厨房,瞧瞧,干果水果点心摆了多少。四五六七福晋都来了,大福晋说孩子闹呢,来不了了,送了几样点心来。二福晋打发人说,她太远了,就不折腾了,给添了几匣子蜜饯。 得!五个人也能开个小茶话会了。 大家都不算太熟悉,但又不得不熟悉,这不,从茶水点心,到各自的娘家情况,说着说着就说熟悉了。三福晋长的好看,如今跟三爷的关系且好着呢。她就直言,“我这边也简单,就是早前有两个教导人事的,一人给了个屋子叫养着呢。这两年我们家爷也不爱去了。我才进门的时候,也生过两次事……她们会哭,难道我不会哭?闹了一次之后,我家爷倒是不待见那两人了……” 说完,就看四福晋。 四福晋心说,看我干什么?我也把我家爷去谁那儿不去谁那儿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事实上,我们家跟有规矩呀!自家爷每月去谁屋里多少是有数的,要是不想去,就自己在前院歇了。不过是宋氏大几岁,长开了,肯定去那边多些。可我跟你们说不着呀! 于是,她就道:“三嫂管的好。” 三福晋就看着她,却见人家拿着瓜子,慢慢的剥着,吃着,头都不抬。她:“……”这就完了?这个四福晋到底是说了个啥呀? 三福晋一双好看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就见四福晋又抬起头,说了一句:“三嫂,这瓜子怪好吃的,是外面谁孝敬的?还是单点的叫送来的?” 那个话题完全不接,生硬的直角拐弯。 三福晋心说,这个老四家的不能交心!说话留一手,特别没劲。 然后三福晋随意的敷衍了四福晋几句,就看五福晋,五福晋都恼了,觉得这个三嫂好生讨厌,明知道我跟我们爷为什么闹起来的,这会子还来说这个话!谁不知道三爷爱重三福晋,自己是从大婚到现在,就不知道宠是啥滋味。除了大婚头一天两人一床睡了,剩下的头一个月的日子,两人都是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的。这会子偏来炫耀这个,是笑话我还是怎么的。 她也不太高兴,张嘴就想怼。 桐桐一瞧,这不对呀!三福晋的初衷是好的,就是想联络感情的。可这话题起错了,大家没熟到说私密话的份上。所以,她赶紧打岔,“三嫂不是喜欢打马吊吗?今儿人齐全,不玩一把吗?” 三福晋立马忘了刚才的事,赶紧叫人去准备。 四福晋就问七福晋,“弟妹会玩吗?”她心说,这东西两个人三个人都能玩,四个人当然更有意思,但是人多了就不能玩了。五个人总有一个得站干岸,只能看不能玩。七弟妹一脸的书卷气,估计不会玩。但她得先问人家,把人家客气的让到,自己才好上场子,对吧?其实还真挺想玩了。 可谁知一脸书卷气的七福晋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四嫂不会吗?那我就玩了。” 四福晋:“……”我只是客气一句,并没有说我不会玩。行吧,这个想上场,并不想谦让。她只能朝五福晋看去,五福晋已经欢快的打发丫头,“把钱匣子抱来,正经的玩呢,赶紧的,去拿呀,都抱来。” 得!这个且兴奋着呢。 她又只得转脸去看六弟妹。桐桐被看的,都起身打算往牌桌上去了,结果不得不站下来问一声四嫂,“要不,您玩,我给您做参谋。” 那我怎么好意思跟你抢,“还是你玩吧,我给你参谋。” 然后六福晋果然毫不谦让,“好呀好呀!赢了分四嫂一半。” 四福晋:“……”还能说什么呢?你们玩的开心就好了! 第 17 章 梦里清欢(17) 梦里清欢(17) 桐桐打小在府里玩这个就没输过,别管是老太太还是谁的,一旦上了这个场子,哈哈哈!大杀四方。 四福晋就发现六弟妹是真了得,她的脑子里一定是啥都记着的。好几把她都发现,她是故意放水的。赢大的输小的,好似每个人都有输有赢的,但其实她赢了大头,其他人都得小输。 挺有意思的!她不是贪那个钱,而是想叫游戏更有趣。这一来一去的,大家才会老想着找她玩吧。 六弟妹可真聪明! 别说玩的人尽兴,连她这个看的人,都觉得特别尽兴。 客人尽兴,三福晋这个主人输的最多,可没法子,就是觉得玩的好高兴。送客人搜的时候她还依依不舍的,“明儿得空了,找你去呀,不管约上谁,一块玩呗。” 好啊!好啊! 今儿赢了半匣子的钱,可欢迎你们来玩呢。 七福晋表示,“三嫂今儿请了,干脆我明儿回请吧。可不许不来!” 去的!去的!一定去的! 第二天四福晋终于上了牌桌了,是桐桐让的。她只谦让了一句,“昨儿我玩了,要不,今儿四嫂您来?” 然后这四嫂就说:“好啊!” 桐桐:“……”好吧!耽搁了半匣子钱呀! 这么频繁聚会,把大福晋烦的不行不行的,“这怎么还没完了呢?”她是不去,但不得送点啥过去呀!然后你们这个轮完那个轮的,弄的我这个大福晋好像很不合群。 能那五家轮流完了,大福晋撑不住了,还是主动下了帖子,说,这几天孩子乖的不得了,来吧!到大嫂这儿做客吧。 桐桐就发现她的新衣服有了用武之地了,终于可以每天都换着穿新衣服出门了。想想这日子,有钱有闲,每天打扮的美美的,吃着好的,喝着好的,玩着好玩的,还没有额娘或是婆婆在上面絮叨,更没有男人要伺候,没有孩子要照管,还有比这更美妙的日子吗? 现在属于谁请她都去的!于是,五个人成六个人,能分两摊玩三人马吊了。 大福晋原本还以为这些人凑在一起干啥呢?嗐!结果就是一群没长大的,净想着吃和玩了。 三福晋张口闭口不离三爷,“从没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出门总不及家里好的,连个消息也不能知道。” 大福晋就顺口问了一句:“是要送信呀?要是不放心想叮嘱些什么,我帮着给你们把信递出去。” 嗳!这个还真是! 三福晋马上就道:“我今儿回去就写,劳烦大嫂了。我们家那位爷,惯爱操心,怕他不放心我。” 大福晋:“……”我其实就是客气一下的!主要是信这东西私密,转一道手续,合适吗? 可三福晋炫耀恩爱成功,人家三爷出门不放心她这个福晋嘛! 三福晋这么一应,其他几个人就觉得不应好像也不妥当,都表示:劳烦大嫂子了。 大福晋:“……”就不该跟你们玩!今儿这纯属是没事找事。 桐桐回去是真写了,写了就叫人给大福晋送去。 当天晚上,大福晋就收到五封信,只老六家这个最厚,然后,就给送去了。 信差那是快马加鞭,在畿甸巡幸又不远,当天快马就赶到了。 大阿哥一看,给气的呀,福晋这就是瞎胡闹!你笼络那么多弟妹到一块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大哥的想干啥呢? 得!他也不瞒着了,直接给他皇阿玛送去了,反正就是宫里递了信了,不知道下面的弟弟家都有啥要紧的事,出来六七天?有没?就是第七天而已,信都追来了。 然后哥几个就被他皇阿玛给宣召了,各自领自己的东西吧? 啥玩意呀? 几个人先看老三,老三只得上前,把他的拿了,然后拆开,里面只一页纸,三福晋只两句话:家里甚安,勿念。 三阿哥松了一口气,就把信那么展着叫人都能看见,“没什么事,瞎凑热闹呢。” 嗯!大家都看见了。 四阿哥起身去拿他的这一份,拆开了,一张凑活写满了,就是告诉他:娘娘在宫里安,弟弟妹妹也很好,还提了大阿哥家的三格格有些腹泻,只不过吃了一剂药大安了,勿念。然后又说十一弟有些咳症,打发人去看过了,不甚要紧云云。 没一句要紧的! 可这信却写的极好,四阿哥就先问大哥,“孩子腹泻,怎生不见大哥言语?” 腹泻了吗?大阿哥并不知道,他只得打哈哈,“孩子嘛,小症候,无碍。” 然后就听四阿哥跟五阿哥说,“老十一有些咳嗽,好在不要紧。” 每年春天都咳嗽,正常的。 但五阿哥还是表示感谢,心里想着五福晋八成写的是十一咳嗽的事,结果打开一瞧,差点气的他闭过气去。人家信上说:本无甚要说,怎奈妯娌皆有信件相托,恐独爷不曾收到家书遭人嗤笑,为爷面子,特修书一封。 信上写的啥玩意,七爷瞧的真真的,他差点没憋住给笑出来。起身他先去拿了,顺手把厚厚的一封帮他六哥拿了,“六嫂怕是要交代用药诸事。” 他六哥并不确定那信里会写啥,拆开了往下看,好家伙,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为什么那个镜子会把人照瘦来误导人,好生烦恼。然后又说跟谁打马吊赢了多少,絮絮叨叨的,那么厚一摞子,最后才说,爷不在,我又做梦了。而且,爷不在,被窝都是冷的,我好想念……这样那样的。 扫了两眼都脸红,再往后写啥不敢看了!只假装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特淡定的装到信封里,“哦!絮絮叨叨的,就怕把药弄错了。” 想想也觉得是!要不然,那么厚一封能写什么呢? 七爷跟着点头,“是啊!女人絮絮叨叨的,就这点事。”并不!人家在信上满是因为他不在的欢喜,还很忧愁他快回去了,怕这种聚会不允许再办。最后一句是:恐爷归期过迅,逍遥之期将尽,甚憾! 这信把他吓的赶紧收了,谁都不敢叫看! 太子就笑,“这以后出来,得有人传承传递书信了。这事得跟内务府提一句。” 大阿哥扫了太子一眼,跟着点头,“是啊!省的宫里挂念。” 把相互私下传递消息的路给堵了:这些没事就惯爱瞎折腾的娘们。 妯娌几个玩了十天,玩不成了,鸟悄了,因为有消息说,圣驾回銮了,明儿就能回宫。 桐桐欢喜的,早起就叫樱桃去御膳房,又叫太医随时准备着,给请平安脉。然后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焦心的等着。早早的打发了人去外面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的是今年才分来的小太监,挺机灵的,说话也清楚,他如今就干这个活了。结果等了好一会子,小桂子跑回来了,“福晋,爷回来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倒是说呀! 小桂子低声道:“就是远远看着,几个阿哥爷像是不高兴。” 不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呢?桐桐摆手,“没事,咱们家爷高兴着呢。肯定是阿哥爷们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也对! 于是,她欢欢喜喜的去迎了,果然,自家爷也高高兴兴的过来了,然后拉她的手,拉着她往里面走,“担心了吧?这一路上都在马车上,吃的好,睡的也好,一路平平安安的,就是马车有些颠簸,折腾的人骨头疼,歇两天就好了。” “我给你揉揉?” 好啊! 然后跟进去帮人家沐浴,洗好就出来摆饭。 用饭的时候,就听自家爷问说,“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给爷写信了?” “想爷了呀!”桐桐把翡翠卷夹过去给他吃,“三嫂说三哥出门记挂她,大嫂问是否要寄信,然后三嫂都应了,我们要是不应,岂不是不相信大哥。” 这样啊!不赖自家福晋嘛! 桐桐就问:“怎么了?不能递信儿吗?” “能!以后内务府有专门递信的,找他们就行。” 桐桐夹了排骨的手一顿,“专门递消息?” 嗯! 桐桐筷子上的排骨一下子掉碟子里了,“我们闯祸了吧?” 闯了大祸了!可这事回去都不能发脾气!可这口气憋在心口发不出去呀! 大阿哥一边吃饭,一边说大福晋,“孩子腹泻了,你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你离的那么远,我说给你听能怎么了?就是有一点点腹泻,是睡觉凉了肚子而已,又不是大事。 感觉这就是在找茬吵架。 “爷辜负了我一番心意,我还以为爷会记挂我,可这一会子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亏的我还央求了大嫂,怕你担心给你捎带了信儿……” 什么玩意?你央求的? “嗯呢!爷以为呢?” 以为个屁!三爷抬手将饭桌给掀了,“饭菜凉成这样了,叫爷怎么吃?怎么伺候的。” 三福晋看见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的饭菜,给彻底的吓住了。 那边两口子一吵架,林雨桐就收到消息了。她还跟她家爷分享:“三嫂说三爷对她可好了,这怎么一进门两口子就闹起来了。可见她说三爷对她好都是假的!我就知道!你看,爷你对我好,我都没去炫耀呢。” “……乖!” 第 18 章 梦里清欢(18) 梦里清欢(18) 闯祸了,都老实了? 这会子的阿哥爷们也都没想干点啥,但没想干点啥,和干不成啥,这还是有差别的。比如跟皇上出门了,那以后京城有点风吹草动的,怎么传递消息呢?以前是能打发个人过来送,这个很正常,大家要是都这样,谁也不会多想。可要是大家都走官方途径,就你家的下人来来回回,扎眼不? 当然了,现在明的不行了,真有事,只能转暗的。 像是夹带在递送的东西物件里等等,这都是可以的办法。实在不行,就是密信。这不是风险大嘛! 桐桐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家爷在那里忙忙叨叨的,偷着告诉自己,他要弄一套密语,弄好了告诉自己。她看看,再看看,低声问说:“爷弄这密语,想偷偷传递啥消息?” 她家爷:“………………”是啊!我到底是要偷摸的传递啥呢?其实也没啥要偷摸传递的。可明着办一件事的自由没有了,他就觉得应该暗地里有一套。他想了再想,给的理由是,“爷不弄,爷的兄弟也会弄的。”爷要是不弄,这不是就落后了吗? 懂了!反正不管用不用,别人有的,咱也得有。 要是这样的话,桐桐觉得自家爷说的很有道理,她兴致勃勃,“我帮爷!” 好啊! 就听福晋在那边嘚吧嘚吧,“其实,密语好弄,真要做,是能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我觉得,最要紧的不是咱们把这个东西设置成什么样,而在于传递的人和参与的人,是否忠心可靠。” 没错!拿大阿哥来说吧,军中有他的人没有?肯定有!他想传递消息,那他的门人就得掌握这些密语,这大面积掌握了,走漏风声的风险就大了。也可以是军中有一个特别可靠的人,他作为代言人代替大阿哥传递,可如此一来,他必然会频繁的接触别人,这是需要技巧和能耐的,要不然,也会被有心人给盯死的。 不得不说,福晋说的很有道理!密不密的根子,还在人! 他又不由的重新审视自家福晋,这东西一般人是想不到的。她一个闺阁出身的女子,且才这般点年纪,对这东西倒是‘熟悉’的很!她一句话就点到了要紧的地方,要叫密语起作用,关键还得有人——绝对忠心的人。 可住在宫里,上哪弄人去? 他停在手里的活,往后一靠,靠在靠枕上,好半晌才道:“先弄吧,弄来用不用,怎么用,到时候再说。至少咱们俩之间,要是来回写信,好歹方便。” 这种信必是有人验看了才能到自己手里。要说关系可靠,那就得夫妻一体才成。 如今两人常不常的,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年岁又小,又不是要痴迷那种事,小儿女在一起玩,阿哥所的嬷嬷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并不干预。 桐桐也看出来,自家爷出去了一趟,心里野了,老想出去颠一颠。可事实上,自打回来,都老实的去上课吧。他皇阿玛很忙,并没有时间管着他们。 随后没多少日子,又说山西旱灾。然后皇上打发了大阿哥为钦差,亲自去处理去了。然后这些阿哥爷们表现可好了,就是自家爷也开始不早退了。 这是想干啥? 晚上睡被窝里,她偷偷问呢:“能叫出去当差吗?” 今年都十四了,按说是可以的。 她家爷就说,“没想要什么大差事,就是小差事也成呀!”比如哪个叔王家里有喜事呀,宗室里谁谁谁做生日了,或者是哪个没了被皇上打发去祭奠一下呀!他们现在求的就是这样的差事。 因为这就可以出宫了。 出宫这个事,说起来是不限制这些皇子,可是他们得有这个时间呀!一年到头就那几天假期,还得是过节,宫里有宫宴,这个你没法说我难得放假,我想出去浪。这个别想了!那剩下的就是下午下学的时候,可下学有课业就不算了,关键是这一出宫一进宫,得多少时间呀?就是一出去一进去,完了,天黑了!那还跑个屁呀! 自家爷十四了,感觉老这么呆着不行。 更遑论四阿哥,他都十六了。三阿哥都十七了! 可是有啥办法呢,皇上不让,他们就是出不去。 眼看着,这不是到了孝昭皇后的忌辰了吗?这个皇阿哥巴巴的等着,看看谁被他皇阿玛点了,去皇陵祭祀一下。 然而,到了日子了,皇上打发了礼部的官员去祭祀了,皇子阿哥就在宫里祭奠一下就完事了。 紧跟着是清明节,这个总得打发个人去吧! 可是,并木有!还是一样,礼部从头到尾的操办了,跟皇子阿哥们没一点关系。 之后又是要祭祀城隍庙,还是一样,打发个礼部官员,这就可以了。 宗室老贝勒亡故,礼部官员祭! 然后桐桐就觉得自家爷那表情,怎么说了,怪一言难尽的。老百姓家,生了男娃娃为啥的?不就为了清明有人祭扫吗? 可皇家呢?不许就是不许。 “皇上……还是疼太子!”祭扫这事,其实没那么严格。但要非得说得承重子孙去,那谁也没办法辩解!包括祭奠皇后在内,那得嫡子去的。嫡子是太子,轻易动不得。其他皇子去,就怕触动了太子的神经,所以,皇上的态度就是,为了你二哥不紧张的,你们就老实的呆着。 “也疼大哥。”他是这么说的。 嗯!大阿哥从山西视察完旱灾,完了又在潼关遇雨,说是路泥泞难行,被困过几日,皇上打发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看望,太医都派了两拨了。 反正皇上是来往于畅春园和皇宫之间,属于那种抬腿就要走,说回就要回的人。皇阿哥们整天迎啊送的,都被遛的没脾气了。 天一热,皇上就跑瀛台去住了。这地方是宫里比较凉快的地方了,四周都是水,算是宫里避暑的好地方。 皇上有地方避暑,请问其他人怎么办? 皇宫的设计,这个屋檐下,角度非常好。冬天太阳满屋,夏天的话,太阳光是照不进去的。可照不进去,不等于说不热呀! 从四月开始,各个娘娘的宫里,都开始搭凉棚了。对的!就是草席子凉棚。这个棚得把主子住的主屋连同院子一并遮挡在里面。尽量不叫太阳直照屋顶,院子里也有阴凉的地方。但这么大的工程,能顾上的也就是太后和主位的娘娘们,皇子这边,不等顾上就已经热了。 怎么办? 一进入五月,先是折腾着换家伙式。竹帘子竹席子,齐刷刷的换一茬。然后是衣裳,得轻薄透气的,轻纱最好,在家里穿这个就行,可以不出门。 倒是有冰,但是不到热的很的时候,也没法供应呀! 这些福晋早前是吓的跟鹌鹑似得,不敢出门不敢聚在一块浪。到了夏天了,那是热的不想出去浪。在屋里可以衣冠不整的叫人打扇子,出门那不是遭罪嘛。 天一热,这早起请安的时间被调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早上凉快呀,赶紧去赶紧回。 桐桐在家,晌午的时候连外罩都不穿,就是水红的沙裤白绫的小袄,散着裤腿光着脚,关门闭户,谁也不见。 最近有些苦夏,吃什么也没滋味。自家那位爷更是如此,吃不进饭! 她就劝说,“要不告假吧?” 早起上学去的时候倒是不热,可下学的时候正好是最热的时候。大老远的路,这不是作病吗? 于是,进谗言成功。 老太医再来诊脉的时候,就听福晋说,“每日回来都喊着头疼,吃什么也吃不下,有些恶心,说是想吐……今早起还有些腹泻……” 这句句都在提醒老太医,她家爷这是中暑了。 老太医从善如流,这种天谁出去一趟都有些不想吃饭。这种体弱的人,在这种天气下,是得格外小心。于是,脉案就显示,六阿哥有些中暑。 这些得报上去,伺候的人得空得跟皇上提一句的。 然后李德全就在皇上出恭出来的时候,得空提了一句:六阿哥中暑了,有些上吐下泻。 于是,皇上给了假了,功课不得荒废,但许秋后再去进学。 然后又赏赐药材,赏赐了不少份例外的冰,但又叫人来嘱咐,不要贪凉,过凉更伤身。 之后就是这个送点东西,那个表示一下,收了一拨礼。 桐桐可高兴了,自家爷哪里也不用去了!家里虽然还是不凉快,但是吧,待在家里总是最舒服的状态,就是穿着大裤衩,只要我乐意,谁奈何我? 这么凉快是凉快了,但说真心话,真不好看!那瘦骨嶙峋的,那肋骨一条一条的。 桐桐最近在翻五禽戏,这玩意绘本上有动作详解,她觉得很靠谱!看了一遍之后,她比划的有模有样!早上,还是得早起。早起先别急着梳洗,在太阳要出不出的时候,此时阳气升。咱把五禽戏练起来,这套动作得缓缓来,对身体不好的人来说,是很友好的。 不要看缓慢的动作,可做到位,也就那么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可完成之后就一身的白毛汗。此时再去梳洗,换一身衣裳,喝一茶壶的温水,此时,再叫人去传膳,等膳食传过来摆上,吃饭正合适。 早起得清爽些,几样凉拌的小菜,手掌大的荷叶饼,再来一碗小米粥,这就可以了。这样的天,福晋不怎么给他茶喝了,但是却常在茶房里忙。 虽然御膳房也有乌梅汤,几乎天天送好几罐子来,但福晋说她自己配。这里面用的东西都是能吃的,像是山楂之类的,泡茶也常用,因此她整日就在鼓捣这个东西。 还别说,自打把她熬的这个奇奇怪怪,但又酸酸甜甜的东西当茶喝了之后,吃饭是没问题了。常不常的,不到饭点就饿了。 吃饭点的都特别简单,才从书房回来,就听见福晋在交代樱桃,“只要用豆芽把瘦肉丝清炒了就行,不用太麻烦。青瓜凉拌一个,麻椒的鸡丝要一个,时蔬清炒一个。春饼那一摞子,看着给些酱料,再把绿豆汤拿一罐子就行了。” 也是主子比较少吧,自家院的开销是最少的。因着主子吃用的不多,奴才就吃的有油水,御膳房那边王顺还能跟着密下一点。于是,大家都和谐了。 桐桐是这么解释的,“饭菜不用太复杂,每顿就那么几样,什么都有点,对养生才是好的。” 事实上,今年夏天过的特别平安。 眼看夏天要过完了,听到个信儿,四阿哥那边后院里有人有喜了。 这个事,怎么说呢?如今这几家,添孩子的也就大阿哥那边,生了三个格格了,一个阿哥也没成。太子那边也有过孩子,但两三个,生下来没记名就夭折了。皇上是一个孙子也没有。 三阿哥那边,如今也不跟三福晋那么好,添了两个人,但一直也没传出哪个有喜了。 如今四阿哥那边有了一个,太医给诊出来的。 这种事不用瞒,有了就是有了!不过是做福晋的,少不得替四福晋捏把汗。这要是生出个庶长子,可就麻烦了。 没人想的那么远,就是说将来要是有爵位,弄个长子出来,很多东西就不一样了。 满人虽汉化,但很多东西还是不一样的。宗室那些,嫡子不讨喜,爵位给庶长子的例子少了? 这种情况下,你说四福晋心里得是啥滋味。 桐桐一直都没出门,但这次选了个早上,叫人送了拜帖,那边接了,叫随时过去。然后她就过去了。 四福晋接了她进去,“天热,懒的动弹,也没过去瞧瞧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她以为桐桐是有事。 “没事!”桐桐反拉了她的手,低声道,“别管怎么样,四嫂心里别慌。” 四福晋愣了一下,继而眉眼舒展的笑了…… 第 19 章 梦里清欢(19) 梦里清欢(19) 为了凉快的,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妯娌两个能安安静静的说会子话。 四福晋很平和,“……哪家不是妻妾成群?小地主家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皇家。皇家好歹规矩重,只要嫡妻无错,谁也不能将嫡妻如何?更何况,我们家爷更重规矩。”说着话,她的声音就小了些,“你那边好些,是因为六弟的身子不好。可别的皇子阿哥,别管怎么说,作为福晋,是不能露在脸上的,若不然,娘娘们先就容不下。”她今儿大着胆子说了几句逾矩的话,因而声音低低的,“后宫年年都进人,东宫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可东宫一子两女早夭,本不与二福晋有多大干系,可皇上迟迟不册封太子妃,是否跟这件事有干系,就不得而知了。” 为什么大皇子生了三个,活了三个。太子那边,生的却站不住脚?二福晋没错也是错,没看护好子嗣本就是没做好本分。 四福晋言下之意,二福晋的例子在那里摆着呢,多思多想不能坦然以待,才是真错了。 这是给后面进宫的这些福晋都立下威了,得叫你们知道标杆在什么地方。 桐桐不知道是四福晋自己想到了这些,还是德妃娘娘暗地里叫人提点过,或者是四阿哥枕边教导过,总之这样的说法,是说的通的。 一则,不进皇家境况并不会更好,大家姑娘从教养开始就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她嫁进来之前,后院就有人,这是婚前就做好心理准备的。 二则,四爷比起别人重规矩。有规矩在,规矩就能保证她嫡福晋的权利。只要规矩在,她不犯错,她就是福晋。 三则,要求爷们只守着一个人,不好色,除了身体不好的那个是特例之外,谁也不敢提这个事。若不然,会显得谁好色呢?反正是小心谨慎的,处处不敢触东宫这根神经。没瞧见三阿哥转身就从荣妃要了两人放在后院吗?这事上,虽然三福晋闯祸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三福晋秀恩爱了。三爷也不敢这么纵着了! 桐桐也听出来,四福晋其实也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赐下来的人她会要,像是宋氏这样的,好歹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但四福晋不乐意要包衣出身的女子,因此之前找了娘娘表达了她的意思。她是防着后院有跟包衣家密切相关的女子,这才是妨碍她掌管后院的力量。那些女子的渠道广,偏又不好处理。她是在允许的范围内,争取她的利益在其中不受损害。 就听四福晋道:“我不仅不能慌,我还得好好看护,得把孩子好好的叫生下来。”说着,她就脸上带了笑意,“我知道你为我担心……要是你哪一天真遇到跟我一样的事了,你记着我今儿的话,千万别犯糊涂。孩子生下来,是阿哥爷的孩子,也是咱们的孩子……” 听这意思,是想把孩子养在她的膝下吧。 四福晋摇头,“我还没想好。”她说的很坦诚,“我要是在没生孩子之前就把庶出子女抱养来,那……我们家爷大概就不会放心我生孩子的。” 这是防着嫡福晋把孩子教养的只对嫡出的卑躬屈膝吧。 然后人家就说,“等我生了之后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叫她们换着看护,全叫奶嬷嬷带到一个院里养着,这也是祖上的老规矩了。” 如此,她的利益才不受损害,很理智的做法。 桐桐觉得自己有点犯蠢的跑了一次,自己跟人家的想法好像不在一个点上。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她就起身告辞,替古人担忧,说的就是自己这样的。 然后跑回家寻求安慰去了,跟自家爷嘀嘀咕咕的说这个说那个,“我以为四嫂会有点伤心,有点难过,再过激做出什么事或是把不高兴摆在脸上……”然而人家并没有! 顿时感觉我自己好蠢。 她家爷眉头紧皱,一下一下摩挲她,却始终没有说话。刚才福晋说的东西,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好生熟悉,这种熟悉感不知道从何而来吧。 正不知道安慰的话从何说起,自家福晋又满血复活了,“别人的事,别人没怎么着呢,把我折腾的难受的不要不要的……”果然还是有病! 天一凉快,自家爷正准备去上学了。结果不用了,皇上要巡幸塞外,从太子到大阿哥以至于到八阿哥,全在随行的名单上。 甚至在定名单之前,问过太医六阿哥的身体,事实上,身体没啥大问题,小心保养也没大事。每个阿哥都要带不少随行的伺候,别的阿哥,那都是有随行的丫头的。对的!就是那种性质的。 桐桐只做不知,就把嬷嬷给带了俩,剩下都是惯常伺候爷的太监,这就可以了。 这一走,少说得两月。打从知道要去,她的脸就耷拉着,他走哪她跟到哪,叫他知道她很不开心。 “那怎么办?爷把你带上?” 能吗? 肯定不能呀!没法子,得哄她,就道:“以后每天都叫人递信儿,好不好?” 每天都能吗? 那内务府有专人管这个,难道不行吗? 桐桐眼睛亮了,“能用密信吗?” “……”不到用密信的份上吧。 试试嘛,“关键是我怕有人检查咱们的信。” 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可我要说想你了,这话我不好意思叫别人知道,那要怎么说?” 还没走,就被你勾的不想走了!怎么能有这么黏人的姑娘呢?生的跟小蜜豆似得,怎么这么甜呢?被她勾的心里跟猫爪子挠似得,到底是吐口了:“那你就用吧……” 于是,第一天才出了京城,内务府就给六爷送了一封信。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有时候一天收几封信。 皇上和太子都知道,甚至偶尔其中一封他们还看了,信上是什么内容呢?就是估摸着你们到了哪一站了,这里干燥,饮食上要注意什么。接下来又到了哪一站了,这里的特色吃食是什么,估摸爷是要吃的,但是这东西是什么属性,不能多吃云云。 别人鸟悄的都不敢送信儿了,结果就老六家,天天天天的,烦的够够的了。只为你一家,这叫劳民伤财。可人家没有这个自觉,这会子觉得终于有这么个途径可以相互传递消息了,简直太好了。 然后老六那边也很积极呀,每次送了信他都有回复,吃了什么了,受用不受用了。夜里冷了,觉得家里带来的什么东西好用。又说吃了什么药,夜里昏沉等等。 琐碎到压根就不想搭理! 但其实,两人传递的东西上说的是什么呢? 除了那些腻死人不偿命的东西,就是相互通气,两人都开始做梦了,夜里并不能很好的安枕。 因着阿哥爷都不在,德妃又说要礼佛,免了两个儿媳妇请安。上次几个福晋聚在一起,结果闯祸了,这次就不敢了,都老老实实的呆着了。桐桐除了每天不间断的看医书之外,没别的事可做。但医书这个东西,看是看不腻的。因着不用操持其他的事务,闭门而已。她每晚熬的都比较晚。可只要一躺下睡着,梦里似有似无的,总有些什么影子一晃而过。连着做了好些日子的梦,这不正常。 梦里的那些影子闪的再快,可总能捕捉一二。而捕捉到的信息,才是叫人害怕的! 在信上她都不敢说,只是含混的提了一些而已。她怕信这东西叫人给破译了。 心里存了事了,感觉是天大的事,于是,吃嘛都不香了!入秋就开始做的衣裳,等能上身了,衣服的尺寸感觉宽了两寸。 “福晋瘦了!”丫头们欢呼雀跃。 张嬷嬷便笑,瘦下来的福晋其实个美人,白莹莹的脸蛋,再加上这一长高,身上有了些更玲珑的曲线,瞧着,也是个大人的样儿了。 是啊!这天一冷,再有两月就过年了。过了年,福晋都十五了,可不就是个大人了吗? 听了信儿说是圣驾赶在九月底能回宫,这一日一日的比最初还难熬。 终于在九月底把人给盼回来了,阿哥爷养了一夏才养起来的肉又掉了,这会子疾步走过来,却见福晋憋着嘴,都要哭了! “好了!好了!爷回来了。”他几乎是小跑了起来,先拉了她,半搂着腰把人往内院带。 张嬷嬷摆摆手,把屋里伺候的都打发了,显见是小夫妻小别之后,有许多的体己话要说的。 桐桐先把人摁在放着药汤的浴桶里,“泡着吧,不着急。” 还不着急?都快哭了,“是吓着了吧?” 不是!不全是吓着了,“主要是你不在。”其实我自己觉得我的胆挺大的。桐桐说着,就附在自家爷耳边,“……我恍惚的梦见,额娘穿着皇太后的礼服……”说完,就忐忑的看自家爷,“我都觉得自己是癔症了!” 那如果不是癔症呢? 额娘如果是皇太后,那太子就是要坏事的!而继位的,非四哥、自己、或者老十四不可。 自己?以自己体弱这一点,皇上不会传位的。不管是不是真体弱,自己得叫人知道自己体弱,这是前提。在这个前提下,其实自己就被排除在外了。 那就只剩下四哥和十四。 十四——一提就觉得好讨厌! 那他宁肯是四哥! 才这么一想,他不由的怔愣了一下,脑子里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就通了…… 第 20 章 梦里清欢(20) 梦里清欢(20) 福晋呼吸绵长,他却睡不着,今晚是真失眠了。 原来我是他吗? 可这也不对呀!如果我是他,那应该是变成他,可为什么不是他呢? 想不明白! 皇位之类的,对自己有吸引力没?古来帝王还求长生呢,在察觉到窥探到这么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你觉得人还会有追求人间帝王的心思吗? 没有的! 他更想知道,到底在他和福晋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扭脸看福晋,肩膀头子又露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习惯,晚上挂个肚兜穿个小裤裤就是极限了。再多了她嫌弃碍事,可这么着,动不动膀子就出来,眼看十月的天了,很冷了,寒气进了膀子,过些年膀子得疼的。 他给把肩头给盖住,把被子拉的不进一点风,这才把手收回来了。 脑子里继续着刚才想的那个问题:如果我是他,如果我有什么遗憾,我该成为他才是。 可是我没有成为他,为什么? 原因有四种可能:第一,我不想成为他。第二,我不能成为他。第三,我不被允许成为他。第四,纯属巧合。 其实此刻的自己并不是能确定是哪种或是哪几种原因。但结果就是我不是他! 这叫人有点烦躁,拉了个枕头垫高一些,他线落在两个梅瓶上,这两个梅瓶一模一样……他瞬间便有几分明悟,问题怕是就出现了‘一模一样’上了。 自己跟此时的他,肯定不是一模一样的。 是因为自己经历过他的一生吗? 不全是!四哥对洋文没那么身后的造诣。到了这个岁数上没学出来,那基本就没机会学了。再过几年就当差了,之后只会更忙,越来越忙,怎么会学洋文呢?若是他的经历里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放在这个上面,那自己这洋文又是从哪学的? 想到这一点,他几乎蹭一下就坐了起来。自己是他,但也不仅仅是他。自己一定还有别的机缘! 风进了被窝,桐桐不安的动了动,闭着眼睛给自己盖被子,也给身边的人盖被子。可手一摸,不对,她睁开眼,“怎么还不睡?” “嘘!” 桐桐就闭嘴了,自家爷钻进被窝,趴在耳朵边上低声道:“睡吧。” 讨厌!还以为你怎么了,就这两个字干嘛神神秘秘的。再说了,半夜不睡觉你干嘛呢? 她往他怀里钻,“路上不累呀?”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得,神采奕奕的,干嘛呢? 这有些东西说出来得把福晋吓着!关键是福晋好似对四哥有妾这个事很反感,所以,自己和福晋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在这个问题闹清楚之前,他不好把这一些纯属猜测的东西告诉她。但是呢,也不能叫她老梦见个说什么就害怕。 他哄道:“想知道你为什么老做梦吗?” 不知道呀!感觉不是自己有病之后,可也找不到一个更靠谱的解释。 然后四爷就问说,“你说这世上有神仙吗?” 这是什么问题?你要说这世上有神仙,你阿玛得打死你。 桐桐觉得他在想法子偏她,但她没拆穿,只反问说,“爷信这个世上有神仙?” “没见过!”他语气坦然的这么说。 这还差不多!所以,桐桐就道,“我不信世上有神仙。” 果然,不是很好骗!不过没关系,他有心理准备,于是又问,“那你信因果,信轮回吗?” 因果这个东西,她信!她永远相信,好人就会有好报! “可事实上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对吧?” 桐桐‘嗯’了一声,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爷的意思是,今生不报来生报,不报自己报儿孙,天道总不会叫好人吃亏。” 这话说的,听不出来她的倾向,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他就发现,自家福晋这脑子在正事上,其实挺好使的,看来不拿出点真东西是不行的!于是,他又举例,“在民间,一直就有轮回转世的传说,这个,你知道的吧?” 桐桐皱眉,“朝廷信这个?” 这个傻姑娘!“这话怎么能问?朝廷当然相信!要不然,从皇祖父起,就册封活FO,人家是轮回转世,难道能弄错了?”关键是,四阿哥信佛。以现在所知的,他能联系到的就这么多了。 桐桐点头,这种说法就靠谱多了。所以呢,你说咱们是轮回转世? 那要不然呢?怎么解释? 桐桐迷糊了,要是这么说,还真是有点像。可是,芸芸众生,为什么是我们呢? 这也是自己想不通的!自己想不通,可以耐着性子慢慢想。不能得知,是因为机缘不到!可福晋这性子,还挺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要是老记挂这个,还怎么过日子。 他觉得,跟自己的小蜜豆福晋过日子还挺好玩的。 于是,他一本正经,“如果连轮回转世都有可能,那你说,其他的一些故事传说,其实也是真的呢?” 比如呢? “比如牛郎织女。”他继续哄道,“那牛郎本是一凡人,结果跟织女结为夫妻。爷也许也是一凡人,然后也得填上的天女垂青呢。仙女垂青爷,所以,爷就有这个机缘轮回,轮回就是修行……” 桐桐懂这话的意思了,她蹭一下翻身,改趴在被窝里,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爷觉得我是仙女转世了?”我已经这么美了吗? 呃?重点偏了!行吧,有什么关系了,偏就偏吧,爷心里没偏就行。他嘴上应着,“美了呀,你自己没发现吗?爷出来俩月,回来差点认不出来了。” 骗人!他不过是不想叫自己担心罢了。 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她打算选择信他的话。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所以,才对自己选择了隐瞒。是担心自己害怕吧? 其实自己真挺胆大的,可是他不信!那行吧,他选择隐瞒,就证明这事对自己是无害的。只要无害,不就是做梦吗?梦吧。 轮回转世吗?跟着他一起轮回的吗?一看见他就觉得亲的很,那他得对我多好,我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轮回呢? 桐桐睁着眼睛,问了一句,“那我是……”本想说我一定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想了想,还是选择说,“我一定是太上老君身边司药女仙……” 嗯!一定是的! 桐桐心里叹气,他这么着老是想啊想的,是把身体养不好的!自己和他从何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都不知道。但不管知道不知道,她只认定,这辈子得跟他过,那他就得好好的。 下辈子?下辈子那是很远的事了,想不来,那干嘛去想?我现在过的高高兴兴的就好。 于是,转身,拉了她的手在被窝里,揉啊摁的,不大一会子工夫,他呼吸绵长,睡着了。 早起,阳光明媚,昨夜的一切就跟梦一样,吹过了无痕。 今年冬天要说有事的话,唯一的事应该就是十三十四两位阿哥挪到阿哥所的事了。本早就该挪的,这不是皇上没回来没请旨吗?如今回来了,旨意一请,得!挪吧! 做哥哥的象征性的去了一次,管事的都是自小带大阿哥的,再就是放上各自母妃的人,没什么要操心的。 林雨桐作为嫂子,自己老跑过去也是不合适的。只安排张嬷嬷每天过去一次,过问一下,这就可以了,再多的,就有些过了。 这边的事才安顿下来,上面的风向有点变了。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下面奏报,说是圣人庙落成了。然后皇上下旨,着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前往孔庙致祭。 除了老大和太子之外,可算是给下面的皇子开始安排差事了。 这虽然什么也不能说明,但这也足以叫人兴奋。 四阿哥过来找自家爷,两人在书房里说话。 “四哥只管放心,宫里有我呢。”嗣谒垂下眼睑,再抬起眼睛,一点别的神色都没有,“娘娘和十四弟,弟弟会照看。四嫂那边,我会常叫福晋过去瞧瞧。” “你也要擅自保养,这一冬把短了的精神给养回来。”说着就要起身,临走前提醒了一句,“连着出了两个贪污的案子,跟索额图有些瓜葛……” 明白!索额图有些过了!四哥这是提醒自己,跟东宫来往,距离得拿捏好,别好处没捞到,反倒是被人家给扯进去了。 这话只能点到即止!反正老四一出宫,他这边就告病了。 下雪了,天太冷了,一见冷风就咳嗽,没法上学了。 桐桐自己去熬药,满院子飘的都是药味儿。她这是把两幅药重新拆了重组了,因为取药要落档的,要不然你找不到你想要的药材。这药不是治病的,而是补养身体的,但这个方子却不能落档叫人瞧见。因此,非她亲力亲为不可。 至于老太医,他把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来自病患自述。而桐桐那自述的,跟他的脉案有切合的地方,看惯了老太医用方子,就知道他大致会开出什么的药材来。从里面把自己所需的挑出来,再从把嫁妆里的药材添上,就能开出方子了。到底是没瞧过病的,这方子她熬着,自己尝了,却打心眼里犹豫:能给他喝吗? 药放在碗里,从滚烫到温热,她都没下这个决心。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将碗夺了,三两口给灌下去了,她才慌乱的看他,“要是错了呢?” “司药仙女给的药怎么会错了?”再说了,梦跟现实有多大的差距总得验证吧!更何况,中药这东西,补养身体的药性都温和,吃上三五天,是吃不坏的。 且试试再说! 第 21 章 梦里清欢(21) 梦里清欢(21) 桐桐很不安,就怕把药给吃错了。 于是,她不错眼的盯着,紧张的很。下人们进进出出的紧张的很,因为阿哥爷又病了,本来要养病就不敢大声喧哗,再加上福晋这紧张的样子,他们怕是病重了。 张嬷嬷进进出出的好几次,说实话,阿哥爷比以前好多了。面色虽不红润,但也说不上苍白。说话声音不高,但也不见气息不稳。吃饭不见得饭量有福晋大,但也吃的比以前多的多了,这几天也没见阿哥爷的饭量少,所以,福晋在紧张什么? 等福晋去更衣了,张嬷嬷才听自家这阿哥爷促狭的笑了笑,“爷逗福晋呢,不干你们的事,去忙吧。” 原来是小儿女闹着玩的,把人吓了这么一跳。张嬷嬷悄悄的退下去了,等娘娘过问的时候,她说笑一般把这事跟屏嬷嬷说了。 德妃就笑,“这个老六,捉弄他媳妇干什么?那孩子是个老实的。” “小小个的进宫,心眼又清明的很,一心只在咱们六阿哥的身体上,六福晋福气厚着呢。” 德妃笑了笑才要说话,下面又禀报说四福晋打发人来了。 一问才知道,四福晋想从娘娘身边求个嬷嬷过去,伺候有孕的宋氏。 德妃抬手叫就屏嬷嬷去安排了,“怕是老四不在,老四家的不好弹压。肚子里有了,这就有些不知道轻重了。她年纪又轻,不比那宋氏年岁大,到底是不如那个有心眼,你把人给送去,解了老四家的难吧。” 屏嬷嬷就笑,“您呐,当真是一好婆婆。” 哪个又不是好婆婆了?! 惠妃叫了大阿哥骂的什么似得,嚷着不要这么着急不停的生,叫大福晋缓几年再说。为啥的?还不是怕大阿哥冲着长孙使劲。惠妃为这个能气死,专门打发了嬷嬷过去,只叫大福晋好好的养着。 荣妃呢?儿媳妇做错事了,没想着说儿媳妇。就拉着老三,说你媳妇有一分的不好,你就有九分的不好!便是那一分的不好,也是你没教好!你说事情已经那样了,你也纳了两人了,这事揭过去就算了,跟福晋闹什么?就怕皇上不知道你不高兴连送信的事都得从内务府过吗?怎么就那么蠢呢? 还有宜妃,要不是惹太后生气,她都想把老五打一顿。你就不能好好的跟你福晋处处,再说你福晋好不好。你福晋除了长的普通了点,哪一点不好了?再说了,长的普通怎么了?美人这世上多了去了,可能跟你硬顶的媳妇错过了这个保准找不到第二个了。她苦口婆心的说儿子,“生在皇家,这种性子的福晋都能被你碰上,你走了大运了,儿砸!”可老五今年都十五了,过了年就十六了,大人了,小时候糊弄他的话现在不管用了。老五直接顶了他额娘一句:“这么些秀女,这样性子的您都能给我挑出来,您可真是费了大劲了。”把宜妃气的嚷了两天胸口疼。 德妃叹气,就自己现在是俩儿媳妇,省心吗?真省心。老四是不犯错,老六是一见风向不对,立马病遁。然后这俩儿媳妇呢,就跟可着儿子找的似得,老四家这个,那谨慎上,跟老四如出一辙,这总不是在娘家学的吧,这指定是老四教的。老六家这个呢,像是给老六找了玩伴。两人还契合的不行。一个生病,另一个就研究医书。一个不舒坦,另一个立马捧药。要说这儿媳妇没学出个啥,只做样子,那倒也不是。上次过来请安,给自己摁了几下肩膀,是真松快了。可见这孩子真往用心去学了。只肯在老六身上用心思这一点,就叫人满意的很。 反正嘛,要当好婆婆,咱就一起好婆婆算了。总之,儿媳妇是没有不好的,不好的都是这些不省心的儿子。 儿子院子里的事,婆婆要管,也不能越过儿媳妇去管。德妃觉得,她现在最好还是闭上一只眼,堵上一只耳朵。要不然,大概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婆婆了。 反正桐桐还是觉得娘娘这个婆婆挺好的,动不动就病一病,但娘娘从来没有问过,类似于:哪里伺候的不精心呀?怎么就又给病了? 没有?从来没有过。 你说病了,她打发人来探病,问情况,然后叮嘱几句,这就完了。儿子成亲了,儿子就归媳妇管辖,她觉得是这样的。 今儿娘娘打发人去了四阿哥那边,转道又过来看了看,之后还要去瞧十四。看了看就是指看了看,然后人就走了,还放下了给桐桐的赏赐,是一匹特别好看的红底流光文的缎子,做衣裳肯定特别好看。 这个颜色,怕是早年皇上赏给娘娘的,只是妃子用正红到底不合适,压了箱底如今给了自己了。 桐桐就拿给自家爷看,“拿这个做衣裳,我过年穿。” “去塞外一路上,收了不少礼,我记得有一张白狐狸皮,用那个做个坎肩穿。” 打着茬,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悬着呢。 一天两天三天,三服药喝完,当天晚上嗣谒就觉得身上的感觉不一样了。躺在那里不是浑身软的没劲,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筋骨舒展,伸了两个懒腰,然后就睡的沉了。 桐桐偷摸给号脉,她觉得这个脉象很好,这是猛药疗沉珂,剩下的才得是温补。没有两三年时间,都痊愈不了。 可就算是痊愈了,自家爷这身体,骑马射箭勉强,不能要求弓马娴熟,那是强人所难。 怎么办呢? 她有些懊恼!她知道他每天都在书房里拉弓,但这其实这除了有锻炼健身的效果并没有别的卵用的。要是知道他不能驰骋,是挺打击人的。 第二天起来打了五禽戏,她就叫赵其山,“爷书房挂的那个弓了,去取来。” 赵其山看阿哥爷:“爷,福晋叫奴才去取‘挂着’的那张弓?” 取那个干什么? 桐桐就笑,“咱家闲着也是闲着,又是个玩具,咱们在屋里练射吧!给墙上挂个东西就行,只看准头就好……” 拉那个也是锻炼,别拿着强弓勉强自己。 就见这位爷‘哦’了一声,“箭撞墙上反弹回来可能伤人,再伤了你的脸怎么办?投壶吧,爷教你投壶。” 好啊!这个好! 五步远的距离,阿哥爷抓着福晋的手,“手腕得这样……这样扔出去……” 那箭擦边,掉地上了。 桐桐:“……”你那样要是能扔进去才见鬼了。 可瞧自家爷还挺兴奋的,“差一点了,差一点点了,刚才没准备好,现在重来,这次一定中……” 桐桐的手腕被握着,由着他调整姿势,可这个角度,该是还进不了的,比刚才还不如。是因为两人的身高不同,所以,他握着自己的手无法调整最好的位置吗? 行吧!在他喊出‘放’之后,她的手指轻轻的拨了一下,然后‘哐当’一声,进! 然后一圈伺候的跟着鼓掌,比玩的人还兴奋。尤其是赵其山,一瞧见进去了,都蹦起来了,一脸兴奋的拍着手,“进了!进了!爷,进了。” 只五步远,兴奋什么呀?六岁的孩子都投的进去的,谄媚的是不是有点过。 不过一扭脸,自家爷也挺高兴的,在她要说话的时候,他兴致勃勃的指点,“你刚才的动作不对,手指不能那么动,这么只是侥幸,你那么手指一拨,怎么可能精准的了……” 桐桐:“………………哦!”掩下狐疑,任命的给突然兴奋的想教自己的爷抓着手,听他指导,“腕子用力,这么甩出去……” 这么么甩出去能戳到赵其山的脸上! 她在对方撒手的时候,手腕一扣,硬生生给压回来了,然后擦着边,但是进了! “进了!进了!爷,又进了!”赵其山喊的那叫一个兴奋。 桐桐看看手腕,再看看递过来一支箭的自家爷,她觉得,她应该是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见他还要指导,她赶紧先接过来,“动作要领我掌握了,叫我试试。” 好! 然后五步,中! 十步,中! 十五步,中! 整个正堂从这头到那头,到底多远桐桐也不知道,反正壶放在门槛里,她贴墙站着,给射中了。 赵其山不欢呼了,小心的打量着自己爷的神色,面色讪讪的。 桐桐却笑了,“爷教的真好,你一说,我就明白了。” 哦!那也是福晋聪明,“你先歇着,爷还有点课业没完,先去书房,回来陪你用膳。” 好啊! 桐桐目送她离开,然后就回房里,捂着被子,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的就给笑出来了。怎么能有那么可爱的人!她不用想都知道,他这会子一定去书房试去了。 是的!赵其山给摆放好,就见自家爷架势拉的可足了,然后投……再投……再再投…… 第三下终于碰到壶的边缘了,铿锵一声,赵其山兴奋的低喊了一声:中! 然后尴尬了,并没有中,只是碰到而已。 赵其山看着自家爷把手举起来端详,就赶紧道:“怪奴才!怪奴才!都怪奴才!要不是奴才喊了一声,早中了。” 少给爷灌迷魂汤! 接受自己就是投不中,然后之前的投中就绝对不是巧合!他抓了大氅披着就往后面去,进了屋子不见福晋,丫头们才要见礼,他摆摆手,往暖阁里去了。 果然,就见自家福晋把脑袋伸到被子里,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笑声,不知道笑的有多欢快! “好笑呀?” 完蛋了!笑话人家被逮住了。桐桐搓了一把脸,利索的从被窝里出来,一幅表情可端正的样子,“爷,课业完了?这么快呀?爷果然很厉害。晌午想吃点什么呢?我叫人去点。”然后还小小声的道,“现在不要太忌口了,没事。”说着还挤了挤眼睛,表示这个事情还是要保密,点菜的时候还是得点一点清淡的,来迷大家的眼。 这位爷就笑,“还知道迷大家的眼呀?” 嗯呢! “那怎么就不知道迷爷的眼呢?”好歹等爷不在阿哥院的时候你再笑呀!瞧瞧,一准是自己一出去,她就躲里面笑开了。 桐桐又忍不住想笑,她挪过去坐了,挨着人家,用胳膊蹭人家的胳膊,一蹭一怼的,软软的糯糯的,不痛不痒,却把人怼的左右晃悠,她就跟没骨头似得,贴着他跟着他晃,“我会就是爷会,咱俩分那么清楚干嘛?” 把人晃的都绷不住了,她怎么就有这么多撒娇的花样? 愣了摊上这么个小娇娇,你说怎么办? 第 22 章 梦里清欢(22)二合一 梦里清欢(22) 要过年了嘛,桐桐盼着呢。把今年的新衣服跟去年的拿出来,放在炕上比对:“我高了这么些,还瘦了这么些。”然后还不往夸她家爷一声,“爷也长高这么些,还胖了这么些。”一边说了,一边兴奋的用手比划着。完了还拉着爷们一起面对面站着,两人比一比高低。哇哦!爷都这么高了! 长高了是好事,我瘦了是好事,爷胖了也是好事,咱们家今年都是好事。 说的人心里都不由的高兴起来了。 这种欢喜的心情过了腊月,进了腊月皇上就开始放赏了,下来是太后,收压岁钱收的可高兴了。皇上和太后还老记挂老六这一冬都没出来,可怜见的,各色补品多赏赐些吧。 看着那么多燕窝,唯一烦恼的就是:“这燕窝毛挑起来好麻烦。”还得找一眼神好的丫头,天天的从里面挑毛。 腊八的时候吃了腊八粥,又打发樱桃去找王顺,“记得叫他腌腊八蒜,别忘了。” 记着呢! 王顺可爱伺候六阿哥这边了,虽然总有个试图指点御厨做饭的福晋,但是不得不说,这差事是真好,省心的不得了。点膳的时候听起来挑剔的不行,但真呈上去了,没一次说不好的。他都不敢说每次做的都正好贴主子们的心意,但是呢,主子没说,就证明主子是真心不爱事事的主子。 大家这么欢欢喜喜的多好呀,这一年不就熬到头了吗? 还有宫外叫送来的信,说是年前想给哥哥成亲,哥哥娶的是瓜尔佳氏家的姑娘,不是太子妃娘家那个瓜尔佳,反正挺显赫的,但就是旁支而已。 桐桐又跟自家爷商量,看是不是添上什么。 大舅子成亲这能马虎吗?“叫赵其山去办了,另外再添八百两银子。” 桐桐福了福身,笑的比花都好看,“谢爷的赏了。” 这值当谢呀? 桐桐嘿嘿笑,“我还想去求求额娘。” 心眼倒是不少!想去就去吧。 德妃都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干脆直接的,过来就说,“讨额娘的赏来了。” 一般这种事正确的做法是,叫身边的人给自己身边的人递话,讨了自己的主意,自己就给赏下去了。哪里像是她这样了,往身边一坐,说一句,“额娘,儿媳妇来讨额娘的赏来了。” 无赖又亲昵。 这种高高兴兴,欢欢喜喜,什么时候都笑的跟花似得儿媳妇,一看见她就实打实的欢喜,她也打心眼里高兴起来了。以前有多愁老六,现在心里就有多轻松。她是觉得,因为这个儿媳妇,自己的儿子是失而复得了。 她就细问,讨的什么赏。 这一问才知道,是西林觉罗家的儿子要成亲了。 赏!必须得赏。不仅她赏,她还起身拾掇,“跟额娘去给太后请安。” 从太后讨赏去了。 从宫里出去的东西,不在乎值多少钱,关键在于那是宫里赏赐的。 有了太后的赏赐,有了亲婆婆的赏赐,家里就知道,她在宫里的日子其实不差。免了家里的担忧,这就是做子女的孝了。 从太后那边回来,桐桐实心实意的给婆婆跪下磕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德妃看的心里酸软的,“好孩子,起来吧!跟老六好好过日子。” 有了太后的赏了,贵妃也跟着给了赏,其他三妃不说给赏,就是打发人出宫,贺一贺喜事。然后其他几家皇子阿哥都打发人去了。 西林觉罗家这才觉得,自家姑爷应该是真没事了,自家姑娘在宫里的日子跟她捎回来的话一样,省心着呢。 完了林雨桐又去给各位娘娘谢恩。 其他娘娘还罢了,只贵妃的气色不好,但还是见了,说了几句话。桐桐回去就跟自家爷说,“瞧着贵妃的身子似有大不妥。” 这话把人吓了一跳,“瞧的真吗?” 我的感觉,觉得瞧的挺真的。但我不能给人家把脉呀! 知道,你说了也没人信你,“回头爷跟老十说说,这事你不可再言语了。太医每五日一诊脉,脉案都有存留的,只怕人家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咱们说不说的事,有大症候,皇上心里怕都是有数的。皇上知道了,几个娘娘能不知道吗?不过是快过年了,图个喜庆,谁都不言语而已。万万不可多事! 哦!这倒也是。 眼看这一年就完了,要是能这么消停的完了该多好。大家也以为就这么过完了今年,可紧跟着就出了一件事。 这不是腊月二十五,是孝庄太皇太后的忌辰嘛,皇上就下旨说,到了那一日,叫太子去祭奠一番吧。 这很正常!虽然,这种事遣官员前去的时候比较多,但这次叫太子去了。 这些皇阿哥肯定要跟随的呀,自家爷也得去。桐桐还专门给缝了护膝,就怕寒冬腊月的膝盖受寒,“得穿到里面,别叫人给看出来才好。”怕给治一个不敬之罪! 可这都准备妥当了,然后礼部尚书不知道抽的哪一门冷子,不知道是出于谁的授意还是真就是单纯的想拍太子的马匹,跟抽风一样,突然上书问皇上说,太子去祭祀的话,把太子的位置设在什么地方呢? 这种是有差别的!子孙是能进大殿的,但里面设神龛的地方,前面放置蒲团,这个位置比较窄,跟外面的大殿有一个门槛隔着。祭奠的时候,只有皇上皇后能在里面,当然了,在明朝的时候,太子的也能设置在里面。 所以呢,礼部就比较为难,太子是储君呀,对吧? 于是,他就上折子问了,看咱把太子的位子放在哪里呢? 皇上就给回复了,说皇太子行礼,跟皇子一样,殿外就行。 既然皇上给回复了,这尚书照办不就完了吗?但是估计这位尚书大人不敢,他怕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因这个事不待见他,于是,他自认为很聪明的把这件事给入档了,并且注明了,这是皇上的意思,跟我没有关系。 可这事自然有人转脸就跟皇上说了,说那谁怎么怎么着了,然后皇上就知道了。 桐桐听自家爷说这么神奇的事,半夜里听的神采奕奕的,真被这么神奇的尚书大人给惊着了,他这是轴出境界了!于是,一句赶着一句问:“然后呢?” 然后,自家这位爷轻笑一声:“皇上就在档上批了一句‘是何意见’……”说着,就闷闷的笑起来了。 桐桐也跟着笑,可不就是不由的叫人想发笑吗?她现在觉得,这一定不是谁指使的,就单纯的是这位尚书大人怕担责任。以前,太子不算成年,现在太子成年了呀!很多礼仪的东西就得讲究起来了。他先问了皇上,皇上说皇太子跟其他皇子一样,但是他害怕呀!害怕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回想起今儿的事对他有意见。以为他不看好太子一样!他为了撇清关系,标注上,这么对你的是皇上,跟奴才我可没有关系。 这家伙还是满人尚书,胆子够肥的。估计汉人尚书是没这个胆子的。 然后皇上就问了,是何意见? 这个意思就是:你这么干是几个意思呀?为了将来不被太子清算的,你是把朕挡到你前面了呗。 桐桐就问说,“怎么处置?” 处置? “暂时处置不了,过年了,高高兴兴的,这个时候处置人,不慈悲。”皇上当然得讲人和的,“明年过了正月,怕是要处理的。他这个尚书估计是做到头了。” 桐桐先是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这件事初一听,是一件好玩又可乐的事情,可笑过了之后就会发现,这里面的事情一点也不好玩。 大臣们无法忽视太子,在听皇上话的时候,得兼顾的想想太子的感受,不敢得罪太子。而皇上呢,意识到这一点,他是要通过这件事,叫大家知道,储君也只是储君——而已!太子跟其他皇子是一样的。 从年前先叫三阿哥和四阿哥去祭祀孔庙,随后又叫五阿哥去代他去看望宗室几个王爷,这其实已经算是拉着下面这些阿哥出来在人前遛了。年前又来这么一下子,直接就说皇太子跟其他皇子的位子是一样的,把这话点在了明处。 “爷,之前那梦……” 梦见继位的不是太子,原来还说看不出原由,现在呢?多少看出来一些了。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最可恶的就是这些臣子了!” 本来无事,偏因为他们的揣测生了事端来。 然后再看祭祀的时候太子的位置是在槛外,排在大阿哥前面,却跟皇上的位子是隔着一道槛的,这叫看着的人心情不由的有些复杂。 太子此时的心理好受吗?接受大臣以及兄弟们带着各种神色的打量,会是什么感受呢? 而这些兄弟,看着距离他们并不远的太子之位,又会怎么想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底悄悄的萌芽呢? 康熙三十三年的年宴,就在这种气氛中来到了。 别管心里怎么想的,这会子都得一团喜气,高高兴兴的。那点不愉快真就当做没发生过,都欢喜着呢。 但年岁大的这几个,都有正事了。不说大阿哥早就领兵了,就是三四五,年前不都派遣差事了吗?那六七就得积极一点,跟他们皇阿玛表示:看看儿子!看看儿子!有什么跑腿的差事别忘了儿子。 在这个时候,十四到处拉人比赛投壶,就有点烦人了。 这怎一个讨厌了得!十四不知道他讨人厌呀!在阿哥所里,常能一起玩的也就十三。其他的哥哥都大了嘛,连八哥九个十个都大了! 十三玩的有多好,十四很清楚。他不想在这种场合跟十三玩,玩的过我的人都是讨厌鬼。 本来就不是很高兴,结果这一不高兴,十三就故意输,这比赢了自己还讨厌。 上次在额娘的宫里玩,结果叫四哥给撞见了,还把爷训了一顿,都怪十三。 可十四这个时候不会想,十三的额娘在后面住着呢,住的不是主位,那就得受自家额娘的管辖,完了一样的皇子阿哥,你老这么欺负十三,这事要是叫伺候的人但凡露出去一点给皇上,娘娘就得跟着吃挂落。 十四不想那么多,反正觉得跟十三玩特别没劲,主要还是玩不过嘛!所以,他不找十三了,他找老十,关键是十一病着呢,一直不出屋子。十二那一脸平和的,都不想搭理。能找的也就老十了。这个哥哥憨憨的,应该可好玩了。 可在他眼里憨憨的老十,人家的额娘活着呢,是贵妃。这小子就是一活霸王,你小就得让着你?美死你算了。 所以,十四跟人家玩被人家赢,还得被人家连损带贬。 他会耍无赖,可老十比他还会耍无赖,让着弟弟这个品质,他是半点也没有的。更何况,老十还有个狗头军师老九,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老九那肚子里主意损着呢,自己多少好玩意被老十给赢走了,还当爷不知道呢,都是老九在后头撺掇的。 那爷能找谁? 跑到他亲四哥跟前,“四哥,投壶吧?咱们哥几个投壶……” 话没说完,就见他六哥也把脸扭过来,感觉他六哥脸上的表情,跟他四哥一样样的。 “爷多大了跟你玩投壶?” “四哥多大了跟你玩投壶?” 同时出声,说出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十四委屈死了,找你们玩投壶怎么了?干嘛这样? 四阿哥皱眉,张嘴就要训斥,结果话还没出口呢,就被老六摁住了手,就听他安抚十四道:“这样,你明儿上我那边去,咱自己玩,今儿在大殿呢,哥哥们有事……”说着,就朝上面看了一眼。 十四朝上看了一下,扭过来就撇嘴,哼!不就是巴结你太子哥哥吗? 谄媚!小人!爷还不爱搭理你们呢。 十四哼了一声跑了,然后能找谁?从老大到老七,他们都是成了亲的。好像有了福晋就是大人了,一个个的都表示:一边玩去,没瞧见大人忙着呢吗?怎么这么不会看脸色。 哼!爷好稀罕么? 剩下的还有谁,老九老十,十二,十三都被排除了,十一没来,十五还在吃奶,皇阿玛还没给自己生下十六弟。 只剩下八哥了! 他跑过去试探着问说,“八哥,咱们来投壶吧?” 八阿哥好烦这种生物,自己说是比老七和老六晚了一年,但实际上年岁上只比老七小半岁,比老六小了不到一岁。但人家老七成了大人了,坐在那里听大人说话,人模人样的。自己呢?领着弟弟玩吗? 但是,能不陪着弟弟玩吗?他是这么和气的八阿哥! 于是,他欣然允诺,起身带着十四玩去了。 老八不是十三,十三跟十四年岁只差两岁,几乎可以说是同龄,都不到懂事的年纪。可老八和十四差了七岁。 老八说,“哥哥大了,大了你七岁。所以咱们公平点,哥哥投一次,你有七次的机会,七次里有一次投中就算你赢……” 然后,十四赢的可高兴了!这比赛多公平的,对吧!公平比赛中赢了,他兴奋的不得了。 欢呼着把皇上的吸引力都带过去了,皇上就问李德全怎么了?李德全低声说了。 皇上当时就单赏了老八两样菜,还特别叮嘱,“尝尝就是了,不敢给他吃完,怕是不好消化。” 八爷惊喜了,恭谦的谢恩,他想,他会是个好哥哥的。 谁也没有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 皇上跟几个大些的儿子说话,说太子的学业还是不能间断,朕到现在每天还都抽时间听大儒讲学,何况是你? 太子也表示:“书是每每再读,总有新感悟,也总有一些新问题想不明白,当真是离不得师父们。” 皇上很欣慰,又说大阿哥,“骑射不能马虎,回头再跟朕御驾亲征。” 大阿哥二十郎当岁,正当年轻呀,“皇阿玛,上阵父子兵,您瞧儿子的。” 多提气! 皇上高兴了,当即赏了一爵酒。 回头又说老三,“听你的谙达夸你最近肯在骑射上下功夫,怎么?也想跟着去亲征?” “不敢跟大哥比,但儿子还总想着勉力一试。”“有志气是好的!”皇上夸了,又道,“回头朕考考你,若是好,带你去围猎。” 三阿哥谢恩,觉得日子终于能看见曙光了。 轮到四阿哥,又说到四阿哥年前的课业,是他给儿子们留的课业,之后也看了。在交上来的文章上,老四提了前方将士战死或是伤残的抚恤,且提出当以半俸禄奉养其父母养育其子女,直至父母逝子女成年。 他也不是突然提这个的,是早前有人上折子,提到了这个事情。说是前几年伤残的将士有人生活无着。都快腊月了,这事就搁置了。当时说这个事的时候,老三和老四正在回来交旨,听了那么一耳朵。老四倒是坦诚的很,听见了也不回避,借着交课业的时机,把他认为的东西这么直接给提上来了。 虽有些想当然了,但不能不说,这个儿子冷着一张脸,却有一颗菩萨心。但是呢,还是有些太着急了,这性子还得磨。 于是皇上就说,“老四,你交上来的文章朕看了,你啊,性子有些急。以后啊,万事多想想,多思量几分再下结论。千万记着,不能急。” 是! 四阿哥还在想,他到底是哪里急了!不过这一想,手心都汗湿了,他猛然一惊,可见爷还真就是急了。 这事压在心底,听皇上说老五。 “你呀,别说你额娘替你着急,朕都替你着急……”文不出彩,武不拔萃,处处都占了中不溜。看着可乖可老实的孩子,可是呢,也是一又轴又气人的。 结果就听老五说,“儿子是皇阿玛的儿子,儿子不急。” 说笑话一样的语气,这么给打岔过去了。 皇上点了点,一笑而过。轮到老六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孩子聪明吗?除了太子,念书资质最好的就数他了。钻偏门钻的厉害,但大面上的功课还总跟的上。该会的反正都会了,那你能说这是一笨蛋吗? 他就问说,“今年瞧着身子比去年好了。” “叫皇阿玛操心了!养了一冬,儿子也觉得身子轻省了。” 哦!前提是养了一冬,所以看起来好了。 所以,你这动不动就要养一养,是这个意思吧? 皇上都没脾气了,“你把身子养好,就是最大的孝了。”说着就又笑,“过了年,你也长了一岁,正经不小了,朕还想着你若是身子好些了,好出来跟你的哥哥们一起当差……” “那儿子还是能勉力一试的。”他也笑,“儿子大婚了,也有福晋要养的。” 不说为皇上分忧,只说要养福晋。这就是对差事的要求不高,是不是朝廷大事没关系,有差事就行。 皇上就笑骂了一句:“没出息。”完了又说,“听你二哥说,他给你的弓,至今还是拉不满。” “儿子……儿子的臂力小。”他说着就道,“儿子这不是用功了呢,儿子要造一把所需臂力小的弩……等儿子折腾出来了,拿给皇阿玛瞧瞧,还得您拿去给制造处,叫他们去试试看行不行……” 皇上也不当真,只当过年了,儿子说讨巧的话呢。 皇上高高兴兴的,后宫就高高兴兴的。坐在德妃身后,今年就比去年坦然了,也敢吃菜了。那边五福晋竟然还敢偷着喝酒。 桐桐瞪着眼睛偷看,五福晋端着杯子,凑过来问一句:“要喝吗?我跟伺候的单要的。” “那……”她把杯子递过去,“浅浅的,浅浅的一杯,一杯就好,我就尝尝味儿。” 五福晋给倒了满满一杯,这太多了吧!桐桐给四福晋分了一半,“四嫂尝尝。” 四福晋给吓的左顾右盼,怎么敢在这里喝酒? 桐桐指了指五福晋,五福晋端着酒壶正给七福晋倒呢,“都喝了,没事!”她特笃定的给人家打包票。 四福晋偷眼一看,七福晋滋溜一声喝了,还端着杯子要第二杯,那这……应该没事吧?!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3 章 梦里清欢(23)二更 梦里清欢(23) 今年众位娘娘的心思都在贵妃身上呢。 人嘛,对吧,到了这份上不是说非得要那个位份,主要是上面压着一个,你见了人家就得行礼的。宫里显赫的是四妃,那是有年长皇子的四妃。但其实除了这四妃,还有佟佳氏,也是妃位。但她才进宫三年,一则年轻,二则无子嗣,三则宠爱也平常,还不如生了十五阿哥那个得宠呢,说到底不过是占着皇上的表妹这个身份而已。 不过这位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低调的很。 高位这几个,对贵妃这身子不好的事,都心知肚明。也不是说要争个宠爱,不过是对上面压着的这个的情况,关注的比较多一些而已。 这边关注的多了,对已经熟悉宫廷的儿媳妇,相比就关注的少了。 明目张胆的喝上了,也没来拦着,伺候的人不知道情况呀,既然主子们要用,那得给呈上去的吧。下面的人长心眼了,这玩意不敢给多了,就小小的一壶,一壶二两。 然后几个妯娌一人得了二两。啥意思?真叫喝酒呀! 桐桐把那一小口抿了,有点辣,但是口感很绵!她的眼睛一亮,这跟在娘家偷喝阿玛的酒口感可不一样。家里那种酒,一入喉就觉得辣,辣完是烧,烧心烧肺的。可这个酒不一样,闻见就觉得好醇,喝进去是一点能接受的辣,辣的绵绵软软的,好生舒服。再砸吧两下,哇哦,后味香的很。 五福晋示意一盘子凉菜,“再吃这个尝尝。” 酸津津的菜一入口,咽下去,然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香。 怪不得男人们喝酒要这种下酒菜呢,是不一样嗳! 桐桐给四福晋夹菜:“四嫂试试。” 四福晋眉眼舒展,原来喝酒的滋味是这样的。 七福晋是最小的,她早前喝的最多。大过年的,总得给几个嫂子敬一杯吧。于是,她端着酒杯就去了,从二福晋敬起,这总没错吧。 二福晋愣了愣,这个酒必须得喝吧!她才说要端自己的杯子呢,可七福晋问说,“二嫂,酒不分家。” 意思是就这么喝吧,别以茶代酒了。 都这么说了,边上就是太后,这不友爱妯娌可不对。本就跟这些妯娌不熟悉,人家来了,再不给面子,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喝了吧!小杯子一小口的量,没事。 七福晋特别善解人意,“一杯就好,不是不敬您三杯,毕竟是长辈在前,咱还得伺候,可不能喝多了。” 对的!是这么回事。 然后人家端着杯子敬其他人去了。 “大嫂,您可是大嫂子,这酒您不能不喝。” 那是得喝。 “三嫂,我可知道,您是好酒量,您不赏面吗?” 那怎么会?咱姐俩碰一个。 “四嫂,谢您关照我,什么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这话客气了!这种酒不喝都不行吧。 “五嫂,我就喜欢你这性子,您海量,您一个不行,得三个吧?” 就一个吧!不好越过嫂子们。 “六嫂,你上次给我的面脂特别好用,还没谢你呢。” 咱们说这个多余,干了! 桐桐干了!这会子得有几杯下肚了?还挺舒服的呢。她想的是,老七家的从头开始敬,敬了一圈了,那下来就该我了吧!除了老七家的,就我小吧!在外面可不能丢了我们家爷的面子。 不就是敬酒吗?我长的这么好看,是那到不了人前的人吗? 于是,一手酒壶一手酒杯也过去了,敬二福晋,“二嫂,可想跟您亲近了,可总也没机会。今儿借着过年,得敬您一个。” 喝老七家的,能不喝老六家的这个吗?得喝! 结果喝完了,就见这个软软糯糯的六弟妹情真意切的,“我们家爷感念太子爷的恩典,也常说,赏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再体贴没有了,这都是二嫂操持来的,叫我无论如何得谢谢二嫂。我替我们家爷敬您一个。” 话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喝吗?人家小叔子感谢嫂子,这酒不能推脱。而且,人家端着酒杯往酒壶了回了半杯,“二嫂,就是个意思。” 这么体贴,不喝不像话,然后喝了。 敬了这个,然后笑着找大福晋去了,大福晋朝桐桐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二嫂喝了两个,大嫂就得喝两个,是这个意思吧?”反正就是你很感谢大嫂,你们家爷也很感谢大嫂。喝不就完了吗? 大福晋利索的喝了。 三福晋可不那么利索,“那咱们得碰了!碰了我陪你三个都行。” 那咱就三个。到了四福晋跟前,四福晋说,“咱不用这么客气。” 桐桐深以为然,只倒了浅浅一个底子,总得意思一下吧!不能明面上区分远近,对吧? 懂懂懂!喝了两个半杯。 五福晋最利索,喝了两个,又起身去找二福晋去了。 二福晋觉得她得完,到头来只她喝的最多,这要是出丑可就完蛋了。喝了五福晋的酒,她就赶紧给身边的人使眼色,伺候的立马明白什么意思,给换了米儿酒来,要不然可扛不住。 桐桐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就觉得很高兴。以前在娘家,家里的人口简单,哪里像是这里,人多还热闹。关键是吃的好,喝的也好。她今年就吃到蒸碗了,吃了整整一蒸碗的肉,那个肉可好吃了。 肉好吃,酒好喝,人还好看,宫里的娘娘都特别好看。 于是一口肉一口酒,再看一眼美人,哎呀,神仙的日子呀! 那些有几分体面,跟着主位娘娘来的贵人们,被六福晋给瞧的,都不好意思。 尤其是对面惠妃后面的一个良贵人,脸红彤彤的,好似羞的都不敢抬头。 德妃就奇怪了,这是什么意思。结果打眼一瞧,哎哟!又好气又好笑,老六家这个看人怎么跟登徒子似得。瞧瞧,两人放光,嘴角含笑,酒窝若隐若现,肉吃的豪爽,酒喝的也豪爽。再一看那边,老三家的正跟老四家的扯皮,老三家的说:“四弟妹,你不实诚,就沾了唇了。”老四家的推让,“三嫂,我不如您海量。”就那么一杯酒反正不是老三家的喝了就是老四家的喝了。 再朝边上一看,好家伙,老五家的跟老七家的,低着头在桌子下面比划呢,这不是猜拳才见鬼了。一只手忙着猜拳,一只手握着酒壶,两人玩的可好了。 上面二福晋也不矜持着,大福晋就在边上,一个义正言辞,一个似笑非笑,这俩那样一瞧就知道正在进行着不太友好的交谈,俗称——挤兑。 这是喝多了吧!不等她悄悄的打发人把这些给分开送到偏殿去,那边宜妃也瞧见了,她就让人去叫五福晋,找借口圈在身边吧。 但这五福晋一到宜妃身边,七福晋迷瞪了。她的婆婆还只是贵人,还不曾封嫔,只住在永和宫的后殿。因此,她只能到德妃身边,叫了一声‘娘娘’。 德妃心说,回来就好,呆着吧!可不敢喝了。 可人家没消停呀,她坐在边上,“母妃,儿媳还没敬您呢。” 行吧!德妃为了不引人注目,喝了。正要招手叫嬷嬷,想着把老七家的送出去,结果老七家的就喊:“四嫂,六嫂,别只自己受用,敬母妃一个呀!” 她还好心的让出位置,端着酒壶敬别人去了。 四福晋还有理智在,脸都羞红了,呐呐不敢言。 桐桐却咧嘴一笑,立马坐过去了,挨着婆婆挨的紧紧的,才要说话,那边五福晋的声音传来了,“……要不是看在额娘的面子上,我都不能跟他干休。” 这是在控诉五阿哥。 宜妃面色变幻不停,“是!是老五不好,额娘回头就说他。” 桐桐小声跟德妃说,“额娘,我不怪您,我得谢谢您呢,您把我们家爷生的可好了……” 德妃:“…………”那倒是不用谢的! 桐桐就给婆婆倒酒,“我得敬您一个!要不是您,儿媳妇上哪找那么好的夫君去?”说着,还看四福晋,“是吧?四嫂。” 四福晋心说,我这是敬呢?还是不敬呢? 敬吧,好像婆婆不乐意叫自家这么喝酒的。可不敬吧,显得我觉得我们家爷不是个好夫君。 怎么办呢? 敬吧,自家爷比婆婆难伺候多了。婆婆的心思好猜,可自家爷那心思太难猜了。我不能叫那个难伺候心眼小的给我记账上呀! 她利索的拿了杯子,“是!额娘,得谢谢您。”才怪!也不知道怎么生的,能生出脾气那么古怪的人。 德妃看这伸过来的酒杯,她打算悄悄喝了就带自家这俩离席。 谁知道酒刚进肚子,就听见老三家的说她婆婆,“额娘,我也不会酸文假醋,也不会什么红袖添香……” 这酸文假醋、红袖添香说的是谁? 荣妃的表情相当的精彩。 桐桐却只看美人那边,那边惠妃正被儿媳妇磨缠,大福晋说,“额娘,您要是不嫌弃我没给您生孙子,您就得喝……” 德妃怔愣的不敢去看惠妃的表情,但自家这边还有个不省心的,怕人不知道她在看美人,还伸出小爪子朝那边一指,指的是惠妃身后的良贵人:“额娘,她是不是很好看?我跟您说,我长一长会比她还好看……” 你倒也不用这么自信!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4 章 梦里清欢(24)三更 梦里清欢(24) 太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这个拉着二福晋一起要给自己敬酒的老七家的,咋说呢? 老太后想起她才进宫的时候,那时候比这些孩子还小些,一进宫就是大清的皇后,当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步路都不敢多走。去年那一个个的鹌鹑样儿,就跟她当年一模一样。自己当年虽是皇后,可那时候孝庄老祖宗在。那位老祖宗是个厉害人,不是说不慈和,就是在那样的面前不敢怎么着。她是严厉教导自己的时候多,慈和的时候少。 熬着熬着,自己熬成婆了,她愿意当个慈和的婆婆。当没有孝庄老祖宗的底气和能耐的时候,慈和的婆婆,慈和的太婆婆,还是更讨喜一些。 瞧瞧,一个个小妖们都闹腾成这样了,这几个当婆婆的不也把这一壶给喝了吗? 再者说了,都醉了,不这样还能怎样? 疾言厉色的训斥?不合适! 叫丫头婆子给拉下去?太不体面了。 大年下的,不能这么闹的。 所以,老太后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媳妇,打发人去前面,请阿哥们都过来吧!各家的媳妇各家管,别叫喝点酒就拉着婆婆耍酒疯。 前面正热闹了,然后太后叫人请了,就是叫阿哥们。 皇上还以为是太后今儿兴致好,想聚一家子乐呵乐呵,那作为儿子,他能不去吗? 反正皇上这孝道是做的真真的,不管圣驾在什么地方,初一十五都发谕旨给太后问安。难得在这样的日子叫一次,那就走吧! 叫宗室和朝臣都散了吧,咱们爷们父子上后头去,一家子聚一聚。 宣旨的这个是大太监了,皇上就问了,太后这突然一宣,总得有个为什么的?谁讨了太好的高兴了? 这太监瞧了后面的跟着的一串阿哥爷一眼,然后低了头,脑袋狠不能缩到肚子里去,“皇上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皇上就看了儿子们一眼,问老大和太子,“你们是做哥哥的,可知道他们这些混账又干什么了?” 当弟弟的能委屈死,谁混账了? 一个个的敢怒不敢言。 太子就笑道:“都好好的呀,没听说什么?”说完还看大阿哥,“大哥跟几个弟弟住的近?可听说什么了?” 没有吧!阿哥所里,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也不来回串门子。有什么事呢? 那就是无事,天下太平了! 皇上指了宣旨的太监在前面带路,这就是不许通报的意思吧。 进了大殿,多宝阁后面隔着才是自家女眷开宴的地方。这多宝阁是有空隙的,能看见里面的。但里面开宴,光线明亮的很,相比外面就黯淡一些。暗处看明处,看的真真的。明处看暗处,都没大注意。 这会子热闹的很呢,注意力都在几个福晋身上呢。 大福晋正在那里控诉呢:“……我们家爷还爱偷偷喝酒,明知道皇阿玛不喜欢贪杯的人,他还偷偷的喝。我每次说他,他还说我一老娘们懂什么?”控诉完了,她哈哈就笑,“不过,额娘,我这次是知道酒的好了!果然是酒能解万般惆怅……” 皇上扭脸看大阿哥,大阿哥一脸的生无可恋!想狡辩都无从狡辩,这是被福晋给出卖了的。皇阿玛是个吃喝非常有度的人,酒是喝的,但绝不贪杯,也不喜欢贪杯的人。但自己不是贪杯,是练习骑射,那浑身都疼的,晚上躺在床上翻身都疼。几杯酒下肚,这舒坦了,也松了筋骨。对外谁都说自己擅骑射,谁不赞一声能耐,可这背后下苦功夫的事就不能叫人知道的,爷得叫人知道爷是天纵英才,对吧?因着不好解释没法解释的事,结果,这老娘们全给掀开了。 他利索的跪下,从缝隙里看自家福晋,很有些咬牙切齿。 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呢,结果就听到一个又软又糯的声音说,“大嫂,能解万千惆怅的不是酒,是银子!是银子!”顺着声音看过去,不是老六家的能是哪个?虽然不是团子的样子了,但是那脸一瞧就是还憨着的年纪,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打着手势,“大嫂家里有那么些银子呢,您惆怅什么呢?”说着,还一叹,“我家没银子了呢!我都不惆怅,大嫂惆怅什么呀?” 大阿哥爬在地上扭脸看老六:谁告诉你们你大哥我有很多银子的。 他家六弟也很蒙圈,只得低声道:“醉话!醉话!不当真的。” 太子厚道的就要往里走,皇上给拦了,他倒是想听听,他这些儿子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这会子就知道老大好酒,还有银子。 而老六家,没钱! 那边老三家的福晋还劝呢:“大嫂,您知足吧!大哥好歹有银子,只喝点酒能花多少银子?不像是我们家,没银子就算了,还把银子用在养人上。东一个,西一个,红袖添香再一个……” 皇上不怎么分的清儿媳妇,这个是老几家的,他也不知道。只看儿子们,老三噗通一跪,得!知道了,这个是老三家的。 这些话里他知道了:老大家有银子,老三没银子却奢侈的去养小老婆。 之前还觉得老三允文允武呢,转脸成这个德行了。 老三跪在地上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我这小老婆是什么原因才纳进门的,为什么你不说。想解释吧,他发现那原因他压根就没法解释。得!认错吧! 然后五福晋说话了,才叫了一声‘三嫂’,五阿哥立马跪下,不用问都知道,这娘们嘴里就没好话。果然,就听五福晋说,“你管他有银子没银子,当然了,人家有银子没银子的,也不跟咱说。你们家吧,虽然爷们花钱养小的,但也养你了吧?我们家不,我们家爷不养我,我在宫里吃喝穿戴,那都是皇阿玛给的,至于银子,那都是我自己的嫁妆银。” 宜妃都跟着变了脸色,“这小子是真混!放心,额娘回头就骂他!他不给你银子,额娘给你银子……”可别嚷了!再嚷老五得一顿好打。 连太后都说,“一会子单拿一千两给五福晋。”这话才落下,七福晋就赶紧道:“皇玛嚒,还有孙媳呢!我们家也没银子。我们家爷还是个花用银子扣扣索索的,一点都不爽利!” 因为老七的亲额娘才是个贵人,不仅不能补贴他,还得他补贴。 七爷赶紧跪下,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抱怨皇阿玛亏待了自己呢。 老太后能说啥,她一老太太,要银子干嘛?孙媳妇要了,给吧!给吧!也没给到别人家去。 皇上这会子也知道了:他家老五是混蛋,连老婆都不养。他家老七是个老抠,花钱不爽利。 丢人呀!丢人丢大发了! 这有什么丢人的?没银子从长辈要而已!桐桐很心动,她戳四福晋,“四嫂,咱要不要跟皇玛嚒要银子?你们家也不宽裕吧。” 四福晋有些犹豫,“我怕我们家爷会恼。” 她们自以为小小声的,可谁听不见呀! 皇上知道:老四是个没钱还要面子的! 四阿哥缓缓跪下,觉得冤枉的不得了。德妃一看自家这俩媳妇,赶紧道:“额娘有银子,额娘明儿就叫人给你们送去。”咱别从老太后伸手了!老太后要给这个赏赐,那个赏赐的,哪那么些多余的银子? 桐桐赶紧摇头,“额娘,不能要您的银子,我们家爷说您还要照管十四弟那个不省心的,我们大了,该我们孝敬额娘才是。” 话是贴心的好话,但是总觉得哪里别扭。 坠在最后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十四抬眼看着他皇阿玛,犹豫着要不要跪。他这会子迷糊着呢:六嫂喝醉了,干我啥事? 于是,他不由的出声,声音不算高的喊了一声:“皇阿玛——” 皇上还没反应过来呢,二福晋先听见了。她在太后的侧面坐着呢,太后在正前面,看的见多宝阁那边,也知道皇上来了。二福晋是隐约的听了一声,她扫见那边有人影,还有一抹明黄色,一看见这个,这个自从喝了酒就没敢怎么开口的二福晋,一开口就嚷了一嗓子:“坏了!皇上来了!” 一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个啥?她瞬间捂住嘴,赶紧起身,就福下身去。 太子脸上那一抹幸灾乐祸,瞬间僵在脸上,解释了一句,“还是年轻,不稳重,怕是也没少喝。” 呼啦啦的都起来了,外面的进来,里面的见礼。一听皇上来了,酒都吓醒一半。可别人怕皇上这种生物,可桐桐觉得她不该怕的。不就是皇上吗?我怕吗? 她跟着福身,头却仰着,一瞧见自家爷就傻乐。眼看人从眼前要路过了,她赶紧伸手给抓住了,“爷,刚才我还敬额娘酒了,谢额娘把你生的这么好……”说着,就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另一手去抓酒壶,“还得再谢谢皇阿玛,不能单谢额娘的……” 这么多人呢,说的都是什么?臊死人了!赶紧闭嘴吧,都在看你呢! “跟爷回家,回家睡一觉就好了。”赶紧把人弄走吧,还不定那嘴里能说出什么话呢。 “回家还得点咱家的灯,熬咱家的油……” 这话说的,皇上越听越不对味,总觉得儿媳妇今儿借着酒劲说出来的话,是给自己捎话呢? 啥意思?嫌夫家穷呗!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5 章 梦里清欢(25)一更 梦里清欢(25) 听听!听听!什么你家的,我家的,分的可真清楚。这儿子成了亲,跟当爹的是开始有距离了!那真是一码跟一码,摆的可真明白。 再说了,你家那一针一线,一口粮一口饭的,不是朕这个当皇阿玛的恩赐的?就你说的点灯熬油,那也是点的朕赏的灯,熬的朕赐的油。 这个老六家的哪怕憨憨了一点,可再憨这个道理得懂吧。得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来自朕的恩典。 是朕给的恩典太薄了? 大过年下,动不动治罪,这个不好。刚才一屋子的女眷还都‘呵呵乐乐’的,虽然是儿媳妇撒酒疯,但也没见当婆婆的恼了,太后还听的兴致盎然的。这如今自己一进来,一个个的都像是有罪一样。 这年过的,这一恼,可不扫了大家的兴! 那怎么着呀?自己给自己解围,权当是儿媳妇在戏彩娱亲吧! 他先开言,“都起来,坐下!坐下说话。” 娘娘们战战兢兢,伺候的贵人们退了一射之地。把娘娘身后的位子让给阿哥福晋们? 桐桐眨巴眼,这是不走了吧? 她勾着她家爷的手指,又挠了挠人家的手心。 别闹!怎么胆子这么大呢?你这喝醉了还是没喝醉呀?喝醉了还情有可原,你这要是没喝醉,可也太大胆了。 虽然脸上一派严肃,看向自家福晋的表情跟其他几个阿哥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恼怒和忍耐,但他却也叫人家勾着他的手。福晋宽大的衣袖遮挡着呢,两人两只手那手指不知道是怎么搅和的。 正恨不能两人的手指搭在一起能搅和成麻花辫呢,就听皇上叫了一声:“老六家的……” 桐桐立马就笑眯了眼,低声说了一句,“我是爷家的……” 好好回话!要真是装醉,等我回去收拾你。 桐桐福了福身,“皇阿玛安。”朕安的了吗?被儿媳妇指着说嫌弃穷,朕可真是安大了。 他堪称是和言细语的问:“可是阿哥所的供应不足?” “回皇阿玛的话,供应极好极多。”她说的是真的,单给主子的话,真就消耗不完,就是他的皇子们纳妾,只要报备一声,连小妾也有相应的供给,所以,“得谢皇阿玛恩典。” 李德全在皇上身边低声道:“内务府呈上来的明细账册,六阿哥院里各项开支是最少的,比四阿哥和七阿哥院还少……” 还以为是奢侈所以觉得赏赐不够,可一样的赏赐,他们的开销却是最少的,这是为何? 皇上嘛,这么想了就这么问了。 桐桐理所当然的道:“不是我们最少,是我们人口少。其实平均一下,大家都差不多。可能大阿哥院会多些,因为孩子的开销跟大人不一样……”不给伺候的足够的赏赐,就怕把孩子照料不好。 所以,不是我们简朴呀,我们比别人更知道省钱呀,不是这样的。 德妃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这哪怕是醉了,说话也没走折子。这也是给大阿哥辩白了,也没把别的什么人都给得罪了。 大阿哥觉得腰板都直了,对啊!爷有三个闺女要养了,三个闺女身边伺候的本就不少,还得把这些人给打赏足了。哪里就是爷奢侈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码事。 皇上听出来了,然后点头,“朕倒是要听听,你们都有些什么开销,觉得银子不够花。” 桐桐瞬间瞪大了眼睛,好似对皇上没有这样的认识觉得不可思议。她一幅过来人的样子跟皇上说,“其实开销最大的是人情往来,谁家过日子都是这样的。有些余财还得攒着,预备儿女的婚嫁之银。” 太子觉得这话很有意思。皇上自八岁登基,人情往来这个,谁敢跟皇上谈这个?而赏赐这个东西,跟人情往来不一样。凡是皇上赏出去的,别管是一片叶还是一根草,那都意义不一样,银钱在过日子中的作用,皇上其实体会的没那么深。便是自己这个东宫,也未必就懂。但是,这些兄弟因为什么跟什么人来往了,因为都住在宫里,这个动向倒是了解的。 从皇上到太子,从太后到各位娘娘,再到母妃,然后是兄弟之间的来回走礼。这已经是不小的开销了。举个例子,自己或是皇上赏的,这个是不能随便送人的。而老大送给老三的生日贺礼,老三不敢送给老四,他怕老四一不小心转圈的送回给老大,这不就丢人了吗?这就是为什么每个阿哥院都有自己的库房,库房里堆着的东西不少,可这东西敢动吗?自己用的话没问题,不自用的话,就得那么放着。放到啥时候,放到他们这些兄弟都咯嘣了,叫后人用吧。 于是,年年囤积,然后年年得准备新的。宫里这么些人呢,每月至少也得两三回。这还不算宫外近宗皇室,是跟叔王不该往来呢?还是跟伯王不该往来?这还不算添孩子,婚丧嫁娶,老人国寿。这不,老四那边要不了多久就要添孩子,这又是开销。从洗三满月到百日,三回。这要是谁弄个小老婆,添小星呀,简薄的送一份贺喜之礼,其实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算,他们不说是天天往出送吧,但是拉开平均一下,三天往出送一回礼,这不是夸张。这还不算各个福晋的娘家,你不能说嫁进来了,三亲六故都不认了吧。大部分福晋都是大家族出来的,那上面的长辈一串,中间的平辈一串,下面的小辈又一串。在宫里不方便,有些事能躲一下,假装不知道就完了。可有些事你也不能假装不知道,迟早得出宫的,对吧?就像是老六他大舅子成亲,老六肯定给了不少,然后宫里都有表示了。太后赏了,娘娘们赏了,这些阿哥们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 桐桐这会子也掰着指头给皇上算,反正从明天大年初一起,她开始算她要给出去的压岁钱,大年初二不能回娘家,但得给娘家送一份什么礼。初三,又是宫里一位老太妃的生辰,初四,裕亲王府有孩子满月……整个正月几乎都排满了。 皇上竟然没嫌烦的听完了,听完了之后就一个感觉,自己没把儿子们当大人,但他们自己已经当起了大人。 自己没把儿子们当大人,所以,他们没差事,从老子手里拿赏赐过日子。 他们把他们自己当大人,当然了,下面的人也把皇子们当大人,所以,不当大人都不行。 所以,贵为皇子的日子过的拧巴的很。 大福晋深以为然的点头,三福晋几乎要听的哭出来,自己娘家那边的走礼,都是她用嫁妆给垫的。四福晋瞥了自家爷一眼,他是真简朴还是真的没钱,她其实是拿不准的。至于五福晋,听的幸灾乐祸。你不养我,可我知道你也是个穷逼,那我可太快乐了。这会子还有些庆幸,幸而这只是不养老婆的混蛋,而不是骗老婆钱财的混蛋。 桐桐还在那里诉苦呢,“儿媳的娘家人口简单,祖父祖母寿辰,父母寿辰,兄嫂寿辰,再加上四时八节,以后还有嫂子的娘家,姐姐的婆家,每个月媳妇的娘家都有礼走走。我们家爷说,结好亲邻,就是给儿孙攒下来的财富。” 这是说,他们迟早都会变成普通的宗室,这些是不得不做的事。 听在皇上和太子的耳朵里,这意思就是:老六没有丝毫觊觎之心,要不然不会跟他福晋絮叨这些话来。 看似哭穷的话里,细听能听出不少的东西。就像是把宫里宫外,所有的关系都考虑到了,就怕有失礼的地方得罪了谁,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怕得罪人!为什么怕得罪人呢?因为他们没想过更显赫的身份,接受平凡普通的事实。 皇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好脾气的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朕应该赏你们点什么呢?” 众人都想,六福晋怕是要给六阿哥讨要差事。谁知道人家一开口就说:“父母之恩,不曾报答,怎敢求赏?况且,我们爷还要念书呢。儿媳知道念书要紧,我家哥哥也念书的,如今成亲了,父母更是拘着叫念书呢。每月也只给哥哥五两银子会友交际的银钱,再多的便没有了。” 三阿哥心里不由的嘀咕了一声,这老六家的媳妇是不是有点傻。话都到这份上了,张嘴就能要差事了,结果你却暗示皇上该给点份例银子。 噎住的何止是三阿哥,其他人都愣了愣。 太后更是笑了出来,跟皇上道:“老六家这个是个憨的!憨孩子好,憨孩子可人疼。” 皇上跟着笑了起来,“该给阿哥们份例银子呀?” 桐桐马上接了一句,“儿媳的阿玛额娘也是给儿媳的嫂子份例银子的,家家都是如此。” 所以,这是说,要是没分家,儿媳妇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是得有份例银子的。 给了爵位,那是朝廷的。但咱们现在不是说国事,说的是家事,对吧? 去外面问问去,谁家里不是每月给儿子和媳妇一点零花钱。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6 章 梦里清欢(26)二更 梦里清欢(26) 哦!这是要月例银子呀? 说起来不是大事!不就是银子吗?这个不走朝廷俸禄,从朕的私库出。可这不敢算呀!一个没有爵位的皇子每月给多少合适呢? 反正一个贝子一年的俸禄是一千三百两,禄米一千三百斛。这禄米的价值算是跟供应阿哥们吃喝的东西价钱相抵了。可这银子,不能比贝子更高吧。取个一年一千两百两,平均也就是一月一百。 儿媳妇少一等,给八十两。那这一年就是九百六十两。每个儿子一年就两千多两银子的呀!迄今为止,十五个阿哥,再加上公主,每年就得好几万两。这个数量是数年增加,而且是几何倍数的增加。为什么呢?因为接下来不仅会有皇子皇女的出生,还有儿媳妇得娶进来,同时就会有皇孙,有皇孙女,且每年出生的数量少不了。就算是这些皇孙们拿再次一等的月例银子,可架不住数量多呀!要不了两年,这个数目就会滚雪球,越滚越大。最多五六年,看这吧,每年光是这一项,不得几十万两银子才怪。 可皇上有这么些银子吗?他支付的起吗? 别问,肯定是支付不起的。一是,压根就不知道跟噶尔丹会打到什么去,银钱真挺紧的。二是,进上来的各色物品很多,可谁拿着银子明晃晃的过来,说皇上,这是孝敬您的? 瞧着儿媳妇眼巴巴的看着,皇上心说:朕要是说朕也没那么些银子,他们估摸着也没人相信。 所以,问题来了。当朕不能说朕没银子的时候,朕拿什么应付眼前这个状况呢? 第一,分府出去!可就像是儿媳妇指责的那样,分出去容易,可拿什么给儿子们安家呢?人家那再穷苦的人家,把儿子分出去,好歹还给一副碗筷吧,自家这富有天下的皇阿玛,叫儿子领着媳妇光着出门呀?最不济,也得跟裕亲王和恭亲王们出宫的时候一样,十多万两安家的银子是该给的。可这一串这么些儿子,自家一把拿的出这么些银子吗?不能!那就再等等。等到噶尔丹打完了,立马就把你们这些,有一个算一个的打发出去。 所以,分府这个想法暂时行不通。 第二,一家给个皇庄,经营去吧!不拘是哪里查抄来的,给一个儿子一个五百亩上下的皇庄,这还是能的吧。可是吧,儿子们不出宫,皇庄只能给奴才照管。这庄家的收成,本就靠天吃饭,然后被奴才刮一层皮,其实剩下的真不多了。 然后没多少银子,回头以这些娶回来的媳妇的性子,嘴上不说,心里能不念叨? 哎!看看自己后宫这些女人,给儿子们挑的都是些什么福晋? 所以,这第二个法子能用,但也得有辅助的办法。 于是,就听皇上说:“一家给个皇庄……” 话没说完,七阿哥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他是真缺银子。后面几个小的,都有点着急,这要是赶紧成亲,是不是也有自己一个。关键是,先赏的皇庄都距离京城近。 这表情看的七福晋的胆子又上来了,“皇阿玛,一家给个皇庄,那这皇庄怎么分?一半是爷们的,一半是福晋的?” 说好的也有儿媳妇月例银子的! 皇上:“……”朕没有直言说给儿媳妇!可直接的问出来了,那只能:“啊?啊!嗯!” 七福晋觉得懂了,用肩膀撞了一下七阿哥,“皇阿玛答应的,一半是我的。” 你最好麻溜的给我闭嘴! 五福晋还问了一句:“皇阿玛,多大的皇庄呀?”反正自家给自己陪嫁了一个京郊三百亩的庄子,南边的水田五百亩呢。 那边不等皇上说话,五爷扭脸就呵斥了福晋一声,“闭嘴!” 皇上懂了,皇庄小了,儿媳妇未必看的上。五百亩一分,两口一人二百五! 不过,他们也就只配二百五。 哪怕是看起来小气了一点,但那是皇庄呀!五百亩,就这些了。再多的也真没有! 但皇上不能说没有,只说,“先一家给五百亩,若是课业完成的好,再恩赏也就是了。” 拖呗! 五福晋嘴上谢恩,心里却更乐呵,你就是被你皇阿玛赏赐了,你也是个穷逼。我自己不算铺子,地加起来就一千多亩,我着什么急呀?对吧?人情往来以后走公账,我看你这家怎么养?而且,你要养小老婆,以及恩赏小老婆的娘家人,我又不需要出这个银钱。这一颠一倒,我比你多出多少钱去? 于是,满意不满意的,都领旨谢恩吧。 德妃扭脸一瞧,老六家的这个站在那里靠在老六身上打盹去了。 这个盹打的可真是太是时候了!所有的尴尬都不需要面对,她——睡着了。 直到被老六拽着出去,都迷瞪着,脚下打飘忽。 四福晋看着一甩袖子,走在前面的四阿哥,暗道一声惭愧,自己怎么没这份机灵劲呢。再一扭脸,瞧见三阿哥拉着三福晋走,三福晋挣扎着不走,嘴里叫嚷着要去找额娘告状,吓的三阿哥死拉着不放手。那边五福晋压根就没搭理五爷,五爷想甩开人家给人家难堪,那不存在!人家走路带风,比他快。 然后七福晋赶过来,跟四福晋搭话:“四嫂,这赏的皇庄,怎么管?是分开管,还是合起来管?我的意思还是分开管吧?分开管,自己管自己的比较放心。” 七阿哥面色红成一片,尴尬的跟他四爷说,“您别见怪,喝多了……就是喝多了……”说的就跟爷要贪了你的银子似得,还拉四嫂跟你一块。你是要害的爷被四哥讨厌一万年。 四福晋就说了一句:“主子不能常出宫,得两个不是一个主子的奴才一起管,相互监督着,才能保险一些。”说完,她捂住嘴,赶紧说了一句:“爷会想到这个,咱们就别操心了。”然后就捂头,“七弟妹,我这怎么头疼……” “哈哈哈……四嫂是喝醉了!” 是呢!是呢!喝醉了! 四阿哥气的够呛,这会子终于想起你该喝醉了! 然后今儿晚上,所有的福晋都喝醉了,醉的醉醉的,一句话都说不了,回去就躺下,死活挪不动地方,躺下就打呼,那呼声一声高于一声,就怕人不知道她们睡着了。 把人气的只运气,冷笑一声:还就不信了,明儿的日头是不升起了还是怎么着?你能永远躺着? 第二天没瞧见日头,因为雪大的很,呼啦啦的,一晚上没停。 眼睛一睁,往事全忘。 桐桐对上自家爷似笑非笑的眸子,她立马捂住脑袋,“头疼……特别疼……”说着就打岔,“哎呀!我可想起来了,我配出一种解酒药,特别好用!”然后喊紫苑,“把解酒药丸给拿来……” 她家爷就说,“那今儿是怎么着呀?报病呀?” 对!大年初一,还有宫宴。可见了太后和娘娘得尴尬死,她顺势往被窝里一钻,“爷,我病了,头疼……” 哼! 果不其然,今儿都报假了。 大福晋说三格格闹的离不开人,其实她关了门就没给大阿哥进。大阿哥急着去前面,昨儿的事还没算账了。二福晋也不是太子妃,刚好趁机躲了尴尬,只说从大年初一大年十五,她要祈福。 三福晋倒是跟三阿哥当面锣对面鼓,可三阿哥一句话还没说完了,三福晋就哼哼哼的做出擦眼泪的样子来,有没有眼泪不知道呀,但是大年下的这么哭唧唧的好看吗?“快止住!”把三阿哥气的跳脚,谁家过年不讨个吉利,这么哼唧的叫皇上和娘娘知道了,还不定以为爷把你怎么着了呢。 三福晋还大方的推他:“爷去后院歇着吧。” 去后院?去个屁!过年爷不给小妾打赏不好看,可给打赏了,爷确实没那么些银子。平时还不怎么操心这些琐事,可愣是叫老六媳妇昨儿给算的,越算越觉得银钱不够。光一个正月,就得那么老些。皇阿玛给的皇庄,最早也得夏收之后才有收成吧?这前半年的日子可怎么过? 爷先去参加宫宴,等得闲了,咱再掰扯。 四阿哥是生闷气,回去就去了前院。然而福晋并没有派人问问他,今早起来,听苏培盛说,福晋昨晚一晚上没歇,头疼的不行,今儿要报假! 然后出门遇老五,一看就知道,老五福晋也头疼。 可真是能耐了,要头疼都头疼! 五阿哥昨晚是真心想跟福晋谈谈的,可福晋不搭理他。奴才一禀报说,“爷回来了……”他都上了台阶了,还能听见自家福晋特别清晰的吩咐声:“关门!”把他气的跺脚就走,还没出院子呢,就听见奴才又忙开了,又是拿小菜,又是拿玉泉酒。这是没喝美,回来还得再干二两。 哥俩无言的走着,再遇老六和老七,得!一起吧! 哥几个一路沉默,心里发沉呀!皇上是宁肯赏赐皇庄,也不给差事叫他们出去当差去。 原因呢? 他们认为,是皇上偏疼太子,宠爱老大。 所以,总结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是:皇上是个偏心眼!除了太子和老大,剩下的都是捡来的。 一群没养过家的阿哥爷们,压根就不知道养个家有多难!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7 章 梦里清欢(27)三更 梦里清欢(27) 这也就是年纪小,喝了几杯酒,又是大年下的,偏叫皇上碰上了,说了几句辩白话而已。要是真把皇上当慈父,那是真要完蛋的。 各家两口子关了门肯定恳谈了,就跟桐桐此时一样。 她家爷也肃穆着一张脸,“你得知道雷霆雨露,具是恩赏的道理。不得你得记住了,爷也得记住了。凡事记不住的,都是要坏事的。” 你这次看到的皇上,是个慈祥的父亲。可若是这慈祥就是皇上愿意叫你看到的呢? 桐桐没犟嘴,只是解释了一句,“爷整天画的那个图,那个弩,我觉得是可以的。但是就像是大阿哥一样,大阿哥早早的沾了军权,所以,大阿哥就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是大阿哥愿意站在太子的对立面,还是……” 剩下的话不能再说了,都懂是什么意思。 桐桐是想说,那东西拿出去,万一被推到太子的对立面怎么办?不管别人跟不跟太子为难,她哪怕知道太子不能成事,但她知道不能站在太子对立面的道理。 “爷为什么急切的要做那个弩,明知道这里面是有风险的,但是还是做了。”桐桐的眼睛暗沉沉,“那必然是爷又这么做的道理。” 谋的是公利,风险得咱自己承担。 桐桐就说,“您表多少忠心,谁也不信您的忠心。除非您跟我一样,装傻充愣……”跟个憨憨似得。可叫你在人前那样,我又于心何忍!所以,“我来做这个憨憨的没有分寸的人。便是说的不对了,回头皇上也不过是训斥爷一声内帷不修,这又是多大的事呢?” 嗣谒就看着桐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问说,“我画的那个,其实没试过,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所以,你这未雨绸缪,是否有些早。 不会!我信爷能行。 “那你家爷也没蠢到非得装傻充愣的地步才能自保,不顺着可能要滑向的方向走,爷未必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交出去,深藏功与名? 桐桐往他怀里钻,“家是咱们俩的,你是矛的时候,我得是盾。需要我是矛的时候,你给我做盾。我知道需要用我的时候不多,可现在我除了这个办法,也想不出别的了。”真傻!抱着她恨不能揉到骨头里。她舍不得他自污,便自己去自污。憨憨的她说出来的醉话真话,才能去取信别人。 她害怕他在剩下的兄弟中间,成为一个先出头的人。 先出头的椽子先烂,她明白这个道理!她在替自己着急害怕。 三月,之前因为太子祭祀的位子各种轴的礼部尚书大人,被免了! 是的!礼部尚书,一品大员,被罢免了个干净,直接回家带孙子去了,一点体面也没留。 这里面透出的意思是什么呢? 桐桐就觉得,大阿哥那边特别火。哪怕在内宫之中,从奴才们的动向都看的出来,这些人把大阿哥看的,并不比太子轻。 好似皇子们都能急着冒头了,自家爷要是这个时候把这个图纸送上去,是什么意思呢? 图纸早画好了,然而,却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 都知道,这个时候缩着是最正确的做法,可这若是成,便是军备,岂能儿戏。 可要是缩了不动了,那之后呢?之后情况只会更复杂,哪里找那么些时机刚好的机会呢? 这天晚上,又睡不着。 桐桐问他:“进上去吗?” 进! 桐桐没再说别的,进就进,你想干嘛就干嘛去,最坏的结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跟你一起接着就是了。 于是这天,下学了,下半晌了。李德全禀报说,六阿哥请见。 皇上也没在意,“去叫吧。” 然后里德全就把六阿哥给带进来了。 儿子给父亲见了礼,做父亲的头也没抬的叫起,“想出宫还是想如何?” 因为皇庄的事,这几个儿子都请假要求出宫去过,没动的就老六了。今儿老六来了,怕也是想出去。 结果他六儿子并没有要出去,只是把图纸从袖筒里拿出来,递给李德全,“这是儿子之前说的,弩。” 什么? “弩,可连射,且最远射程,应该可达四五百步。” 皇上终于抬起头来,“连射,且最远射程可达四五百步?” “是!不怕骑兵。” 皇上这才伸手从李德全手里拿了,然后展开,可这东西,他并不能看的看懂。这才招手叫了他儿子,“过来,过来细说。” 细说也很专业,除非叫专业的人给做出来,看看威力就知道了。 但大致说了一下,理论上,皇上还是懂一些。西洋的一些东西,皇上自己有涉猎的。 正因为能听懂一些,才觉得这玩意还挺靠谱。连射这个不难,诸葛弩就能做到。但射程这个,却没想到可以这么做。 就听他家六阿哥跟他说,“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有些东西,瞒着更好,那就得瞒着。” 皇上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应该秘密打造,别漏了消息。至少,别叫他在露面之前就露了消息,如此才能攻其不备。 而这个东西如果不示人,那便是做成了,老六的功劳也不能说,跟谁都不能提。 皇上拍了拍老六的肩膀,“去年一冬,猫在屋里就做这个了?” “儿子喜欢这些,也擅长这些,更愿意做这些。”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从荷兰商队走了之后,儿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儿子在想,他们的船上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利器,红衣大炮吗?这又是怎么装备在船上的……” 听出来这个意思了,他的兴趣全在这个上面。 奇淫巧技,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可一门心思在这个上面的人,有别的心思吗? 皇上笑了笑,点点头,“去吧!朕叫人试试。” 桐桐在家里等着,晚上了,把人等回来了。 把伺候的都打发了,她这才着急了,“怎么样?” “秘密的实验,秘密的做,那自然爷也属于秘密的一部分,怕什么?”至于皇上信不信爷只是兴趣爱好,没别的想法,就不知道了。至少,在这个东西亮相前的两三年,应该是无碍的。 到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再说吧。 桐桐瞪大了眼睛,“那我不是白装傻充愣了?” 没有白做的功夫!他哄她:“要是没有你的表忠心,皇上说不得就会以为爷是想出头才把那东西拿出来的。所以,你帮了爷大忙了。” 桐桐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是吧?是吧?我最近都不好意思见额娘了。” 然后事情被打岔过去了,各个福晋都可乖巧了,妯娌几个想相互说句话,那也得是在请安的路上。相互串门子,被禁止了。 每个人都说,她们被她们家爷禁足了。 没被禁足的桐桐为了跟大家保持一直,也表示:“我也一样。” 在天要热未热的时候,水仙进来禀报,说是四阿哥院那边发动了,孩子要生了。 小妾生孩子,去了就不合适了。桐桐开始替四福晋紧张,别管怎么说,先叫好好的生下来再说。前一天下半晌都开始发动了,第二天早上才生下来,但并未得了报喜的信儿,这怕就有些不好了。 孩子生下来了,那这就是侄女。 生孩子的时候不好去,孩子生下来了,没接到报喜,别人不好登门,但是作为孩子的亲叔叔婶子,表示关心,是应该去问问的。 桐桐直接去后面见了四福晋,四福晋那院子里,一股子佛香,这是跪了一晚上的佛吧。四福晋声音低低的,“是个格格,早产了,生的时间有点长,是莲花生,可遭罪了,孩子生下来脸都是青的……” 这莲花生,就是屁股朝下,难产。 憋的时间有些长吧。 “孩子呢?”桐桐就问。 四福晋朝偏院指了指,“我带你去瞧瞧。”她其实不想接手的,可宋氏至今还昏迷不醒。自家爷说先把孩子抱到正院养着,她也正愁着呢。 过去一瞧,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孩子这情况,难养的很。 若是不干预,这小名难保。 可这么大的孩子,她自己只是觉得,但其实并没有试过。回去的时候,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夜里了,四阿哥院里还灯火通明,想来孩子怕是不大好。她躺下也跟烙饼似得,来回的翻面,感觉要是知道了还不管,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过不去一样。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接手了,能不能比太医高明。 连四福晋接手都害怕砸手里,自己要是去管了,就跟个神经病似得。 可是好似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医者不避险!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叫自家爷,“咱们能再去一趟四阿哥那边吗?” 她家爷怔愣着看她,“你觉得还有救?”其实四哥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太医也只是尽人事。 桐桐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答,然后就见她家爷已经起身了,把衣裳穿上,然后过了披风,“你在家等着,别出去了,我把孩子抱来……” 啊? 四阿哥愣了愣的看这老六,老六还是那句话,“四哥,孩子给我,我抱回去试试。” 这会子太医用针都没法子了,屋里的奴才跪了一地,等着主子爷发落呢。真就只剩下一口气没咽下去!这种时候,谁碰这事。 然后就见这位六爷见没人动,自己把孩子给抱起来,裹在披风里转身就走。 不大功夫,桐桐果真就见到自家爷和带回来的孩子了,她利索的给孩子把包被去了,然后在孩子的脊背几处,摁了好一会子,都有一盏茶的时间,这孩子发出细小的比小猫还弱小的啼哭声。 “好了?” 桐桐脸上绽开了笑意,是一种叫她家爷恍惚的笑意,“小命暂时留下了,爷跟四哥和四嫂说一声,这孩子在咱家养半年,养好之后,就给送回去,叫把伺候的人都送来吧……”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8 章 梦里清欢(28)一更 梦里清欢(28) 孩子被六阿哥抱走了,一屋子伺候的都怔愣的反应不过来。 没人敢说话,不知道六阿哥抱走能把孩子怎么着? 六福晋在学医,且悟性很好的事,太医院都知道。但学医不是背医书,没有见过病人,没有见过各式各样的病人,敢来皇宫里现眼吗?说是叫六福晋去给治,谁也不信。 六福晋懂点医术,知道点相生相克的常识,弄个跟身体状况不冲突的汤汤水水叫小心调养,这个是可以的。但要说能治病,反正太医不信。 当然了,也总有很多意外的例子。就像是当年的六阿哥,眼看不中用了,结果扛过来了。还有六福晋,也是据说大夫都说不行了,结果自己挺一挺就挺过来了。其实民间还有好些,穷苦的,瞧不起病的,真就觉得不行了,然后人家扛一扛就又活了。 所以,六阿哥把孩子抱过去到底是是个什么说道,谁也不知道。 六福晋想问,但一扭脸,见自家爷起身背过身去,她也跟着起身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却见自家爷那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她赶紧退后,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可心里,却猛的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六阿哥抱走孩子,不知道有风险吗?知道!他有什么把稳的法子吗?没有。他是看了什么道家的书,想死马当活马医,还是六福晋看了什么医书,找到民间偏方或可一试?这两种可能都有。可这两种,都是没有验证下,谁都知道希望渺茫的法子。 道家的书,在大家眼里那就是歪门邪道。六阿哥来了,不好明白的说,尤其是救孩子小命的时候。 若是偏方,这偏方一定古怪,说出来太医都不敢做保。也许就是那么一犹豫,就来不及了。 于是,六阿哥把孩子抱去了。 图什么的?只是一个小妾生的格格,能给人家带去多大的利? 这么担着风险去办这件事,无外乎一点:四爷是他的亲哥哥,那孩子是他的亲侄女。这全是出于本能。 自家爷的眼泪,全是来自于此的。在自家爷看来,不是至亲不会不避险! 这件事里她看到了老六和六福晋的为人,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从这件事里,窥测到她家爷心底的一角。说到底,是四阿哥心里对一腔赤诚的人,跟对别人,不一样。 这一刻,她发现她嫁进来这几年,竟然错了! 且错大了! 这几年,爷一定觉得自己是个把利益得失算计的特别明白的人,这才是自己跟自家爷之间真正的隔阂。 后悔了!真的!可如今尚未晚! 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固有印象,不容易。但是没关系,三年的印象,自己可以花十三年甚至于更长的时间去淡化它。一辈子那么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脑子里转的全是这件事,一转脸就见她家爷已经转过身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他说:“是爷打发人叫了六阿哥来的,爷这个弟弟……”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苏培盛马上出去,马上带了人进来。此人正是赵其山。 四爷蹭一下站起来,“免礼,说话。” 赵其山躬着身子,“四阿哥,我们爷说,孩子哭出来了,叫个太医过去再瞧瞧。”说着,顿了一下,才又道:“我们爷说,孩子太小,怕是不宜再挪动,请您打发伺候的人过去,先在那边养着,等壮实些了,把格格给抱回来。” 阿弥陀佛! 四阿哥都朝外走了两步了,却又顿住脚,先打发太医,“都过去先瞧瞧。” 太医一串串的都出去了,四阿哥这才看向四福晋,四福晋忙点了伺候的人,“过去万事听六福晋吩咐,不许擅自做主忤逆不驯,你们许是有些经验,但大格格弱些,终不是有经验多见了几个就有能耐把格格伺候好的。打今儿起,你们跟格格就是一体的。大格格好,你们则好。大格格不好,爷和本福晋总能叫你们不好。大格格是咱们家的长女,且都记住了!” 把人敲打了一番,又一人赏赐十两,“明儿叫人给你们送赏,且先去吧。”这又是一拨人出去了! 四福晋这才看自家爷:“爷,咱们过去瞧瞧?” 四阿哥没动,却道:“福晋,孩子体弱,难养,明儿爷请旨,将孩子送去六弟家寄养……” 四福晋一愣就明白了,这种事在皇家不算稀罕。当年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在宫外的大臣家寄养过,接回宫据说都好几岁了。这固然是为了孩子好,但是,这更是替六阿哥清除麻烦呢。自家这个,剩一口气结果给养活呢,那别人呢?谁家没夭折过孩子?可每个孩子都这么幸运吗? 就是自己和自家爷这会子也是觉得,怕不是六阿哥这些年病的时间长了,看些道家的书,找些奇奇怪怪的法子。以自家爷的性子,便是抱去孩子没救过去,只凭着六阿哥一腔赤诚,他也不会怪的。可别人呢? 自家爷请旨,就是得对外有个说法。就是刚巧,偏方试试,这孩子命大,活过来了。只是体弱,想寄养试试看。不管皇上答应不答应,都是这个说辞。 再者说了,皇上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四福晋就点头,“明儿我去给娘娘请安。”告知娘娘一声,“回头给各家报喜……” 是说会把实话透给娘娘,而后跟各家报喜的时候,就得是自家在家商量好的这些说辞。 四阿哥拍了拍四福晋的手,因为要寄养,那就是跟家里养着不好,那今儿就不必过去瞧孩子了,“……至于宋氏,等坐好月子,身子调养好了,就给请个佛像送过去,叫她给格格祈福吧……” 种种消息被传过来的时候,桐桐才知道她被偏方了。 而且没人认为她用的是正经的办法。 太医一直守着,且得守些日子。这位太医擅长儿科吧,但儿科是哑巴科,孩子又不会说,会说的说不准确,全凭大夫的本事。刚生下来的孩子,怎么给药?特别难的。人家用熏,用鼻孔给药,甚至把药油抹在孩子的穴位上揉搓,当时太医一说,她就觉得行。 反正这口气倒过来了,太医相当靠谱。 然后太医扭脸问自己:“请问福晋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没有了!你们这办法确实挺好的。这办法之下,只要不出现反复,就没事。 她盯了一天一夜,然后睡了沉沉的一觉,再起来都到孩子洗三的日子了。一边着急忙慌的梳洗,一边听水仙说宫里的消息。 反正就是皇上给了赏赐,太后和娘娘也给了赏赐。几位福晋也打发人来问过孩子了,知道孩子好好的就好了。然后也知道,人家都说自家爷爱搜集道家偏方,自己也跟着搜集了很多民间偏方,然后小格格好运道,小命捡回来了,且因为体弱,四阿哥请旨把小格格暂时寄养在自家一段时间。 桐桐的嘴张张合合几次,最后只能认了。自己感觉自己真能活死人医白骨,可除了自家爷毫不犹豫的信了,这世上再没人肯信的,连自己都对自己的感觉持怀疑态度,更遑论他人。 行吧!说什么是什么吧。 她觉得,她看见了,她救了,她做了她能做的,这就足够了。 转脸,就重新欢喜起来。 今儿孩子洗三,但是还不能见人,所以,也就没法办。各家的东西都送到四阿哥院,但各家福晋都亲自来了一趟,见不见孩子其实是次要的,就是面上得表示关心吧。 大家说的也都是给人宽心的话,三福晋说她哥哥曾在外家养了五年,在家老生病,可一一离开家,身体就好的不得了。这种事民间多的很,自来就有这样的。还有些实在难养,给送到寺庙和道观里寄养的呢。不是不疼孩子,疼是真疼,伺候的人在山下守着,甚至跟着出家的下人都有,就是为了方便照看的。 可见寄养孩子这种事,在大家的认知范围内,这是合理的。 面上都这么说,背后人家咋说就不知道了。有人觉得老六家两口子是真傻,干这种出力未必讨好的事。有人觉得到底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老六跟老四一点都没见外的意思。 别人怎么看,在桐桐看来,顶顶不重要。她拉着四福晋的手,想着怎么跟她解释。 四福晋却笑了,“这次,真得谢谢你们。”她是真心实意的,只不过到底谢什么,这个她真不方便去说。她一直觉得自己聪明,可这次,她真觉得,有时候拙朴一些,未尝就不好。有人看重‘巧’,有人看中‘拙’。 巧,难免带有心机,左右算计,权衡利弊。 拙,只用坚守本心,从心而为,赤诚守朴。 而自家爷看人,看重的恰恰是‘拙’。拙一些没关系,他能容你拙,因拙而护你。 看明白这一点,她就知道她努力的方向在哪。此时,乃至往后,她秉持着良心办事就好。 就像是现在,她诚挚的跟六弟妹道谢,知道她忐忑的是什么,给她宽心。但对于养孩子的费用,她只字不提,孩子没用银子的地方,份例供应内务府给,会直接拨去那边,自己不用多管多问。回去就跟四阿哥说,“自家的兄弟,提了银钱,反而伤了情分。” 四阿哥主动拉了她的手,用力的攥了攥。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29 章 梦里清欢(29)二更 梦里清欢(29) 有了一次被偏方的经验,桐桐不指望别人把她当个大夫了,虽然不知道为啥她老觉得她其实就是个大夫来着。 是!大夫是需要太多的经验,要不然,谁能信你? 想起来,都叫人有些丧气。可转脸她就满血复活了,给人瞧病不行,但是制药却是可以的。钻研药典,试着配药,叫太医验药,觉得可行再拿出去给适病症的人试药再观察,若是可以,家里是不是能多一项收益呢? 是不是能偷着跟老太医合伙做个买卖呢? 反正想的挺多的,但是实施起来还早。至少得多等几年,等人家看到自己确实在钻研药典,且一努力就是数年,这至少还算是有说服力。 想着出宫之后就算自家爷没差事,自己都能赚钱养他,心里还怪美的。 于是,日子过的就悠闲起来了。 早起自家爷去学里上学,自己先去看看寄养来的小格格,把该叮嘱的叮嘱到了,确实孩子每天都在变好,她就去书房忙她的。 等小格格出了满月,看起来跟别人家才出生的孩子似得,但却不病怏怏的,吃奶吃的也有力气了,哭声也响亮了。四福晋得空了就来瞧瞧,妯娌俩一起说说话。 今儿四福晋过来就说,“明儿得过去给贵妃娘娘请个安,听说是连着三天请了太医。” 这是病的沉重了。 桐桐连声的应了,第二天却不独独四福晋,其他几位福晋也恰好就出来了,想来都是相互递了消息,约好了一起出门的。 过去请安,但却并没有见到贵妃娘娘的金面。宫里是这样的,不是亲近的人,有些时候不方便见。别说病了,就是其他时候,没有大妆,也不好见人的,显得不庄重。 几个人来,这是表示关心,我们知道贵母妃病了,前来探望了。 但是贵妃打发了个身边的嬷嬷,客客气气的招待了。桐桐就问:“可是天热的,有些症候?”肯定不是,但不能一开口就说,听说你主子病的重,我们来瞧瞧。话不是那么说的! 她先递了句话,看人家咋说。 结果人家嬷嬷说,“是啊!有些症候,不大要紧。只是到底觉得今年比往年热的早,气候有些反常,得小心些才是。” 然后大家只能说,是啊!是啊!症候这个,是可大可小的病症,疏忽不得。 前后一盏茶的时间,每个福晋能说两句关心的话,然后就被送出来了。 在宫里,要是不带金手指,你真不知道这些人谁是真病了,谁知假病。人家说她是小病,那就是小病。 等自家爷回来,桐桐就说,“必是大症候,只是瞒着下面的人,瞒不了皇上……” 嗣谒就安抚桐桐,“这个人真救不了的。” 我知道!任何一个大夫,都得人家先信你,你才行呀!前头叫你开方子,后头就把你的方子给扔火盆里的人从来就不缺。这是两方的事! 像是四阿哥一样,信这边,人家找个借口把孩子留这边了,那自己当然得尽心尽力。 如今贵妃都不敢叫外人知道她病的重了,想想,也不过是唏嘘一声罢了。 转脸她就说起别的话题,“最近爷忙进忙出,忙什么呢?”按时去进学,也不再早退,肯定是有什么事忙着呢。 “今年春闱,人数还不少。”这些爷们关心的是,“今年有个叫王维珍的,汉军旗,这是第一个旗人得上皇榜的。还有一个是正蓝旗的,这是第一个觉罗进士。” 桐桐立马明白什么意思了,“爷是说,哥哥科举,大有希望?” 是! 桐桐瞬间就欢喜起来了,“虽说家里拘着叫念书,可到底念书能不能有前程,家里也不知道。” “这几日,爷找机会请旨出宫一趟,见见你哥哥。叫他安心念书,科举是正途。” 桐桐过去给人家揉肩膀,极尽谄媚之能事:“回头我做些药油,晚上给爷揉揉。”每日半天的骑射课,要不是这么揉着,第二天腿疼胳膊疼的都起不了身。 娶进来的时候圆滚滚的福晋长大了,身形高挑了起来。这会子为了给他揉捏的舒服,得用胳膊肘放在他的肩胛上,因此,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后背,轻薄的衣服遮挡不住体温,叫人瞬间就燥热了起来。 说起年岁,今年都十五了吧。 晚上躺在一起,不再是相□□被窝的事了。总也感觉口干舌燥,她越是贴过来,越是热燥的慌。 桐桐用下巴在他胸口一蹭一蹭的,然后咯咯咯的笑起来。低声道,“你看,在大阿哥之前的那些阿哥,没一个成的。荣妃娘娘生的少了?没少,可长成的公主和三阿哥,都是后生的,那时候荣妃的年岁能稍微大些了。像是额娘,生四阿哥的时候按年岁算,都十九了。可见,皇上也知道,年岁小的时候生的孩子怕是难康健。就像是寄养来的小格格,难产是造成体弱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四哥年岁也不大。再就是胎没养好。怀着孩子的妇人,多思多想忧思过甚,对孩子能有什么好处……”宋氏怕就是因为生第一个,盼着是长子,又害怕是长子,整个人患得患失之下,孩子才成这样了。看的出来,这不是个心大的女人。 注意力被转移了,这位阿哥爷就说,“孩子着实康健了,就还是还回去。若不然,怕是得误会四嫂把孩子送出来了。” 说的是呀!亲娘见不到孩子,八成是会胡思乱想的。 桐桐点头,“瞧着这个样儿,好好的过了这个夏,只要夏天熬过去了,就好养活了。等到秋里,天凉的时候就给人家送过去。我都不敢多去看,怕养熟了舍不得。”说着就问自家爷,“这次,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没有! 他把怀里的人搂了搂,自己这种感觉只能证明这个孩子若不是福晋插手,怕是跟本来的六阿哥一样,早没了。有那么一刻钟,他觉得怀里的福晋真就像是老天派来的,也许曾经因为她,也避免他失去过亲人。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他马上换了个话题,“马上及笄了,想要点什么,爷给你去办。” 桐桐的手揪着他的中衣,先是扭,然后用手指缠,好像多不好开口似得。 他马上低头去看,“不管想要什么,爷都想法子给你找来。” 桐桐翻身,改半趴着,然后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说了爷不准笑我!” 嗯!不笑。 可她这么问本身就很可笑,这个活宝又想干什么? 桐桐跟个大虫子一样,往前挪动了一下,瞬间,两人就脸对脸。就见她先伸过来爪子,用食指轻轻的点在他的嘴唇上,“爷,你说怪不怪,我有好几次都想试试尝尝这里是什么味儿的?” 她说完,是真不好意思了。见自家爷睁大了眼睛,囧囧的看着她,她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荒诞,于是有点讪讪的,“是不是很奇怪,要是太奇怪,就算了……” 话没说完,就被双手捧着头,然后就是凉凉的软软的质感。 她瞪大了眼睛,近距离的跟自家爷四目相对,两人僵持了好半晌,她才微微动了一下。 两人没分开,说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闷闷的笑,低声问道:“什么味的?” 她用舌尖舔了舔,没什么味道,可还是觉得,“甜的!” 那边又闷闷的笑,然后吃了半晚上糖才睡下。 早起了,感觉嘴唇有点肿。没人敢打量阿哥爷,可紫苑对着镜子里的福晋当然会问了,“是虫子咬的?” 咬不成这样呀? 桐桐面无表情,“哦!昨儿试了几种药材……” 所以,把嘴唇给试肿了? 水仙都急了,“那可怎么得了,这药材得再叫太医给瞧瞧。” “不是常规药材。”桐桐就指了指门口放着的一盆什么花,还没开花呢,放也就那么放着呢,“这个叶子也能入药,得处理才行。我摘了鲜叶子,没炮制……” 所以,才这样了? 那证明这叶子对皮肤不好,这玩意得叫人弄走。 “搬到外面的走廊里就行,谁没事去摘那个叶子往嘴里塞?” 是啊!福晋您还知道谁没事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 这是个叫人发愁的主子。 把那个什么花搬出去了,转脸水仙跟人要了别的摆上了。 桐桐一瞧,“辣椒!”都有半红半绿的了。这玩意最开始也是当花,后来当药,再后来才在其他地方吃开了,如今京城里百姓吃这个挺多的。但是宫里的菜式里,只偶尔见到零星,是当作料用的,不算是菜。宫里也没有纯辣的菜式!平时想不起来,现在见了这东西就给想起来了。 在娘家的时候还用辣椒炒蛋吃呢,她马上叫水仙去御膳房,今儿得吃辣菜。吃早膳的时候,爷回来了。 脸色阴沉,远看着吓人一跳,可近前来,她就笑了。因为他眼里是带着笑的,不是真恼。 她偷着问他,“是要吓唬赵其山吗?” 吓唬人家干吗?“爷不拉着脸,他就该问爷的嘴唇怎么肿了。” 桐桐的脸一瞬间爆红,然后朝餐桌指了指,“我点了辣椒炒蛋,分爷一半。” 所以,出门去,爷就说嘴唇肿了是吃辣椒吃的?嗯!也对!爷可不就是摊上个又火又辣的小辣椒吗?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0 章 梦里清欢(30)三更 梦里清欢(30) 天热了,宫里的气氛却又开始变的焦灼。 娘娘打发人来说,叫自己和四福晋不用去请安了,这人走了,又去十四那边把人敲打了一遍,之后听说娘娘有些中暑,困乏的很,不见人了。 水仙说,其他几位福晋也是无事被免了请安了。 宫里的奴才走路都轻手轻脚起来,水仙说,点膳的人都少起来了。反正做了什么,挑几样给主子要什么就得了。 桐桐就知道了,这是皇上又不高兴了。 是的!她现在都能根据娘娘们的反应和宫里奴才的动向,判断出皇上喜怒哀乐了。瞧瞧这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的,肯定是前朝又有事叫皇上动怒了。 就连伺候大格格的嬷嬷,都小心的伺候着,就怕孩子哭闹起来惊扰了谁一样。 这种事当着谁的而都不敢问,只能晚上躲在帐子里偷偷问自家爷:皇上不高兴了吗?为啥不高兴的? 能为什么? 不外乎党争而已!显示江南江西总督员缺了,皇上就说叫保举吧。保举这个很正常呀,朝中九卿就保举了十二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吏部左侍郎布彦图。可皇上却说这个布彦图在理藩院管事的时候还算是能效力,可自从到了吏部之后,就不大行,名声也不好。这种说法就比较迷,为啥他不行,名声也不好,还给放在了吏部做着侍郎呢? 桐桐这么想的,就这么问的。 这叫人怎么说?他轻笑一声,“紧跟着皇上就又说,江南那地方太要紧了,这官员选择上,得选品行端方的。可你们却保举了布彦图这种人,你们是想干什么?是打算合起伙来欺朕吗?” 桐桐一下子就懂了,“布彦图是索额图一党?还是明珠一党的?” 聪明!“此人是明珠一党的。” 虽明珠不得重用,可这一党却已成气候。 桐桐就问,“那这江南……最后定了谁?” “把云贵总督直接调了过去。”不用回京述职,直接调去就任了。 可这云贵总督不就又缺了。 但云贵到底不如两江要紧,这个不如两江着急。 听起来好麻烦的样子。桐桐就问,“天也热了,要不告病吧。” 可紧跟着就下雨了,想好的要中暑的,结果这招暂时没用上。 那就再上两天,等这场雨过去天湿热了,爷就告病。 才说凉快点好念书呢,结果在上书房呢,被皇上宣去了,一串的阿哥都去。 又怎么了? 结果皇阿哥站了一排排,太子和大阿哥一左一右的躬身站着,头都不敢抬。下而还跪着好几个重臣。 就听皇上在骂吏部尚书库勒讷,“……朕知道,你跟布彦图是出身一个旗一个部的,那你现在告诉朕,布彦图真的值得保举?” 这都掀篇的事了,怎么还念叨呢。 就听吏部这位倒霉的尚书赶紧请罪,表示:“布彦图这个人的品行秽恶,绝对不值得保举。” 认怂了呀! 结果认怂还不行,皇上又问说,“你既然知道这个人人品有瑕疵,但你作为尚书,为什么不阻止?” 把人吓的都不敢说话!反正怎么说都是错的。 然后皇上就继续骂,说结党自来都是汉臣的事,他们聚在一起欺上瞒下。可结果呢?满洲素朴忠诚诚实的八旗旗员,你们也开始结党了。 皇上骂的里里外外的跪了一片,然后说,“朕不求别的,只要你们安安分分的,各自干好各自的差事,不聚而为党!”紧跟着就革了布彦图的侍郎职位,却也扔到理藩院做了个主事。又说了,再不好好当差,不安于本分,那就是严惩不贷。 骂这些话的时候,熊赐履还在边上跪着呢!他是吏部的汉人尚书,举荐布彦图他也是签字的。皇上句句都是骂满尚书,可汉尚书在边上跪着,听见皇上说自来是汉臣结党,那心里是什么心情? 斥责满大臣结党是真,警告汉大臣结党也是真的。 吏部又不等同于其他部门,大清朝官员都得从吏部过一道手的。责骂他们,就是责骂给上上下下的官员听的。 甚至包括了太子和大阿哥,以及他们这些皇阿玛们。 本来都可以高病假的人,这会子也暂时不告假了。才骂了你,你就不上学了,怎么?骂不得你们? 反正皇上被朝中结党的事闹的心里不愉快,特别不愉快,所以,都乖乖的鸟悄着。要不然怒火来的毫无征兆。就像是倒霉的布彦图,小瑕疵愣是给定成大瑕疵了,这家伙一辈子的仕途再想翻身难了。皇上都说了,此人人品太坏,那谁还敢提拔。 所以,别触霉头。 到了七月,今年着实是有些热了。这种天抱在一起睡,那是遭罪! 桐桐属于通暖夏凉,一到夏天,别管她自己感知热不热,反正她的皮肤是热的。所以,那么大的炕,她被挤的一边贴着墙,一边挤着人,自家爷奔着凉快来了,可她是贴着墙的一而怪凉快的,身后贴着人,这就不咋凉快了。 幸而他睡到半夜要起的,她入了夏就不了,得趁着他走了,再睡一会子。 这么大一床,只一个人,睡成个大字,好凉快。 她翻身睡了个人事不知,可穿着个果绿的肚兜,仰而躺着,腿圈起,胳膊甩头头顶,这个样儿,就像个亮着晾着肚皮的大□□。 嬷嬷在外而等着呢,就听阿哥爷吩咐,“不许吵福晋休息,叫她睡吧。” 本也没人敢吵!赵其山跟着主子往外走,低声问:“爷,今儿还拉弓吗?” 拉吧!先拉五下再念书。 赵其山就低声道:“三阿哥比爷早起半个时辰,院里偷偷添了靶子……” 哦!最近这半年,都以大阿哥为样板学呢。虽然皇上之前为结党的事大发雷霆,可这针对的也不止是明珠一党。在大家看来,大阿哥是稳的。 可紧跟着,风向就又变了。 今儿在上书房听说,皇上求贤若渴,尤其是求文学之臣,正叫人举荐呢。 得!皇上这是想避开九卿选才,还特别点了文臣,很耐人寻味的动作。怕是老三的靶子也该收起来了。 这一点老三就不如稚嫩的老四,当然了,他心有戚戚的想,应该是他终其一生,在骑射上都没什么进展。不擅长的玩意,这半年的老四,只怕是急在心里。可怎么恼火都无寸进的时候,就不冲那边使劲了。 所以,这就显得老三有点燥!跟着皇上的态度转,且转的太快,完全没自己的主意。 他突然就觉得,老四今儿回去,一定会偷笑的。 皇子们盼呢,盼着皇上这把这次的事赶紧揭过去,结果去年叫皇子当差的事,好似撒开个口子,就又把口子给堵住了。孝懿皇后忌辰,叫官员去了。紧跟着中元节,得去皇陵祭祀,还是遣官去了。紧跟着一个多罗贝勒没了,还是遣官去的。 得了!消停吧!前朝两党闹腾的,短期内皇上绝对不会撒手叫皇子们再出去办差去了。 怕一个个的给裹进去,事情只会变的更复杂。大夏天的,半下午就回来了,回来洗漱来还早呢,太阳那么大,这么大个小伙子,猫在院子里能干啥呢? 兄弟们串门子?不敢!你们凑一块谁知道又想干啥? 所以呢?要么用功功课,要么躲在书房里看看闲书,或是自己打个棋谱。要是实在闷了,总不能跟福晋大眼瞪小眼吧?这时候,就觉出红袖添香的好处来了。 可自家没有红袖添香,只有睡午觉睡到下半晌,他下学回来才起的福晋。睡的满脸都是竹席子的折痕。 他端详了一遍,就说,“口水在嘴角都干了?” 哪有? 福晋马上捂脸,然后抬手就擦,擦不着还去找镜子,对着镜子看,“哪有?” 脸上没有,但席子上那是什么? 哎呀!睡觉流口水不很正常吗?丫头们擦了就没事了。 洗脸换衣服,拿了冰镇的西瓜来,一人吃一小牙,然后大眼瞪小眼,没事可干了。 桐桐把下巴放在桌子上,小声道:“今儿我听见七阿哥家有琴声,爷给我弹琴吧?” 不是爷闷了,你给爷弹琴解闷吗?福晋这是——闷了?等着爷给你解闷呢? “哎呀!我不会嘛!”这玩意她的嫁妆里有,不怎么名贵,会弹,也仅仅是会弹而已。 “弹琴吵孩子睡觉。”这位爷起身,“爷给你画像吧?” 好啊!好啊! 桐桐立马起身,“我得找见衣裳来,爷得把我画的仙气飘飘的才成。” 仙气飘飘干什么?你跟爷进来。 干嘛? “没爷允许,都不许进来。” 桐桐左右看看,自家这爷竟然把帐子都放下了,“在里而画?” 嗯!“去穿你那件凌白的肚兜,洒金的裙子来。” 那个呀?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太薄了吧。 她耳尖都红了,“要是叫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呀?” “那就不穿!” 桐桐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上下的打量他,“你在书房看什么书了?”她眼睛瞪起来,伸出手,“交出来!”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1 章 梦里清欢(31)一更 梦里清欢(31) 警惕性怎么这么高? 就是学习一下而已!不能每次都以把嘴唇啃肿为结局吧!这应该是有技巧的。 他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突然发现这耳垂也圆润可爱,不由的嘬了一口。 心都快被他勾出来了,然后桐桐一下子给忘了。 画也没画成,两人躲在屋里你追我闹了一会子,到晚上叫了点心出来吃的的时候,樱桃老是盯着福晋的耳朵瞧,还问说,“有虫儿钻进来了?”耳垂跟被什么虫儿咬了似得 这话说的,叫人怎么接。 手里捧着一碗莲子羹正喝着呢,差点被这丫头说的给呛住。 就见她家爷一本正经的,“明儿把屋里再细细的清扫清扫……” 一群的丫头给吓的,赶紧应是。 晚上,她缠他:“把书拿回来我瞧瞧……”只你学怎么行呢?我也学学。 乖!不是什么都适合你学的。爷学了叫开窍,你学了叫学坏:“等爷都学会了,回来就教你。” 说完,见她还要纠缠。他立马转移话题,“往年皇上都是要木兰围猎的,今年也不知道去不去?” 去木兰围猎?还早吧!怎么说那也得等秋里再说。可就算去,爷也跟去吗?去了干嘛呀?继续装病躲在帐篷里吗?要不然大家都骑马狩猎的,您怎么办? 当然了,这话不能直拉拉的说出来,她眨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子才道:“爷要是跟去了,剩我一个人了……” 舍不得爷呀? 嗯呢!“也是怪了,爷一走,就跟把我的魂都带走了一样。”为了强调她这话的可信度,她又着重的强调了一声:“真的!爷别不信。” 这么叫人面红耳赤的话,为什么她总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他眼睛亮闪闪的,嘴角翘起,脸烫的慌,却还是一本正经的道:“出了屋子可不敢露出一句去,听到没?” “我就在被窝里跟爷说。” 睡觉!睡觉!再叫你说下去,就睡不成了。但桐桐却把木兰围猎的事放心上了,怕到时候自家爷要跟去,那这随身的药就得带着。她自觉她真的比太医高明,所以,他以各种名义叫老太医给她带药,哪有学医不识药的,不试药的? 当然了,老太医也怕担责呀,拿的药都是温和中正的,你就是鼓捣到一起,跟身体不对症,但肯定吃不死人。 桐桐心说,我也不是要害人,就是折腾个补身子养精气的丸药,随身携带,防病的,也用不上那些叫你害怕的药呀。 然后一个人搁在屋里鼓捣开了,好药配出来十来瓶了,畅春园那边得了的消息,说是皇上今年要巡边。 桐桐真都替皇上累的慌。她真是觉得,身体不好的人在这个皇帝手底下都当不了官,真的!那是太能跑了!就是在京城,他也是三天皇宫,五天畅春园,中间有两天是在准备启程和来往的路上。 他在路上朝廷也得运转呀,那这来往的折子,得沿途一路的追。 而且,马车是特别不舒服的。桐桐记得每年都出去上一次香,跟着家里的老太太一起,那个马车在路上颠簸的呀,坐半天马车回来得缓两天,真的!浑身都疼。 就算是皇上的御撵更舒服,可不一样得马拉着走,不一样走的都是那样的路?那能有多舒服? 想想颠簸的浑身都疼,她又找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叫小路子的,叫他干嘛呢?专门学推拿按摩。叫他对着穴位按摩,短期内做不到。那就大面积的推拿,人小力气小的时候,配合外涂的药酒,找个就可以了。 每天晚上,把酒涂抹在四肢脊背脖颈的部位,推拿一遍,不用多久,小半个时辰就足够了。保准夜里睡的香,早起疲惫全无。起床温水服丸药,基本就能做到出门在外,无疾上身。 叫小路子先给赵其山摁,赵其山一天天的跟着主子溜达,遛的腿都细了。再者,主子坐着的时候,他得站着,想想他晚上躺下累不累? 这一叫推拿,那个舒坦。但有时候这个力量呀,还得调整。 不等小路子给调整好,皇上要巡边的旨意下来了。留太子在京城,其他从大阿哥到八阿哥,都带着,往北巡边去。 天虽然还热,但是呢,这属于越朝北走越凉快。赶不了两天的路,这没这么热了。 那就是还得走呗。 晚上抱着他就不想撒手,皇上的旨意都下了,不走也不行呀,“这次又是多久?” 听听这话问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偷着出来跟她约会的,一去就不回头一样,“爷要是被皇上给忘了,你才要跟着过苦日子了。”怎么老找不到重点,“人家都高兴,觉得皇上肯带是荣耀,只你,嘴上都能挂二斤油葫芦。” “苦日子我也乐意,只要守着爷就行。”你家是拿蜂蜜把你喂大的吧!怎么嘴里吐出来的都是甜言蜜语。 他不放心的嘱咐,“若是再做梦……” “我不怕!”桐桐叹气,“做梦也做了那么些年了,做吧。做一做就习惯了。” 然而他家爷突发奇想,早起从他的辫梢绞了一小撮头发,用红线缠了,塞到荷包里,递给桐桐,“你带着,说不定就行呢。” 您当您能驱邪呢,带着它就百邪不侵了? 她囧囧的,但很好的收起脸上的表情,很高兴的把荷包挂在脖子上了。然后也绞了自己一小撮头发,给塞荷包里,看这他贴身的藏了。 两人这才像是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一个要走,一个要送,手拉手的都送到门口了,还舍不得分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离死别呢。 一个说,“等爷回来。” 另一个说:“我哪也不去。” 听的赵其山腮帮子发酸,就说自家爷吧,您是皇子,这里是皇宫,您不回来能去哪?还有自家那福晋,口口声声的你哪也不去?请问,您待在皇宫里,没旨意谁能出去?您哪也不去,呵呵!您倒是想去,去的了吗? 他轻咳一声,提醒两人,再不松开小手手,等七阿哥过来催了,可就看见了! 然后他就收到来自两位主子很不友好的视线,弄的他跟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似得。 不管再怎么依依不舍,那边七阿哥已经出来了,也得走了。 走了就是真走了,然后不转悠两月,是回不来的。这几乎是天天晚上都会换个地方睡觉,只要天气允许,那就是白天一直在路上的。 但人走了,宫里沉寂了一天之后,她这里开始热闹了。因为四阿哥家的大格格在这边,对于其他的福晋来说,好似上自己这边逛逛,就有了借口了。 比如,看望孩子。 大福晋那边倒是有三个孩子,可惜,大嫂子一般人也攀不上,这里面的事比较复杂。但是自家爷体弱嘛,好似不怕啥事惹到身上。于是,换着来串门子了。 四福晋是见天的过来看看孩子,赶上五福晋在这边,那就跟五福晋三个人一起玩。要是赶上七福晋,那就跟七福晋一起玩,一般就是三个人,来了就是扯闲篇。 像是御驾才走了两天,就半路上传来信,说是把恭亲王常宁的一个女儿封为郡主,给赐婚了,抚蒙了。这又商量着添妆该叫送点什么。 完了又说起四阿哥院里李氏又有了云云,这就不是个叫人高兴的话题了。 桐桐就打岔,说我叫人弄了鲜花,做了可好的胭脂,要不要试试。得!这个大家就比较感兴趣了。 她拉了五福晋,“我给五嫂上妆,您的肤色底子好,一上妆就知道了,特别好看。”我就长这模样了,能好看好哪里去。 可叫桐桐这一上手,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又细又粉又自然,全不是跟浆糊涂一个效果。还有眼睛,五福晋是双眼皮的,眼角上挑,其实这样的眼睛一上妆就特别亮眼。再说了,人家不是丑,只是五官端正而已。鼻形不好修饰,但颜色稍微有点差色的粉,还是叫鼻子更立体了。嘴唇的唇形一修饰,不用刻意往大或是往小的修饰,就是叫它更分明丰润,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一样了。 早前去五阿哥院的时候,桐桐见过那个被五阿哥正宠着的刘佳氏,其实也就长那样了。 五福晋对着脸瞧了瞧,有些惊喜,“瞧着是好看了!” 四福晋就道:“等你们家爷回来了,可不得惊艳?” 五福晋嗤笑一声,“叫他惊艳?他也就惊艳惊艳而已!”她端详自己的脸,跟桐桐说,“明儿我还来,跟你学这个。倒也不是为了争宠,就是觉得吧,我捯饬的好看,是因为我高兴。我天天的把自己打扮的跟三月里的春花似得,这么气他才有趣呢!”男人这东西呀,对美人的容忍度还是更高些的,“以前吧,我稍微怼他几句,他就甩袖而去。这往后啊,他照样想宠谁宠谁去,我关起门过我的日子。高兴了,赏脸多怼他两句,这多有意思的!” 嗯!变美之后,他一定会多忍着你多怼他几句的。 桐桐就笑,突然觉得像是五福晋这样也挺好!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2 章 梦里清欢(32)二更 梦里清欢(32) “娘娘……” “娘娘……” “娘娘……” 梦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的,都称呼她为娘娘。 桐桐蹭的一下坐起来,头上又是一脑门的汗。好容易气息平息了,就听到外面守着的丫头问说,“福晋,您醒了吗?” 桐桐应了一声,“睡吧,无碍!”刚要躺下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响动,“这是……又下雨了。” 是,“下了都快两个时辰了,瞧着没停下的意思。” 嗯!今年的雨当真是有些多了。 连着好几天,夜里总是能听到有人喊自己娘娘。 这事她胆战心惊,自己怎么会是娘娘呢?除非…… 不敢往下想,也不能往下想。她就琢磨,是不是自家爷被册封成了亲王,自己成了王妃娘娘。可想想,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到现在也没人称呼其为王妃不是? 以前,她只觉得这梦有些困扰,但现在,她觉得这梦并不一定都是好的。若是自己把这梦当真了,是不是就得多一点不该有的幻想了。 不!这不好!这会左了人的性情的。 梦,就只是梦!她一遍一遍跟自己说,人呀,得看自己亲眼看见的,得听自己亲耳听见的,然后再用自己的心好好分辨了真伪好坏,别的,都不能轻信。更何况那只是一个梦! 这会子她真觉得,这个梦要是真跟现实有点关系的话,她宁肯信她只是病了。 是啊!病了!病了好! 梦里先是听到有人叫自己娘娘,没搭理,可紧跟着,她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因为她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人叫她‘皇额娘’。大孩子,小孩子,男孩子,女孩子,冲着自己喊的是皇额娘。 再睁开眼,她不会夜里惊起了。而是睁开眼睛静静的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梦,然后翻身,再睡便是了。 可这梦再如何都摆脱不了!她觉得这是她还不累,累惨了,就没做梦的时间和契机了。 但怎么着才能叫自己更累呢? 书房里有碾药的碾子,那玩意是纯铁打造的。像个两头尖尖的小船一样。这玩意好啊,没事掂着在屋里转悠转悠,能抱着健步如飞了,可以试着举着,然后单手举着,还就不信了,人累不了。 对了,还有弓箭。 她叫了前院留下看院子的太监,“把爷那边的弓箭拿来。” 哦!这个呀,自家爷不少呢! 桐桐又叮嘱了一声,“别动爷常用的。”他常用的跟玩具似得,那能练出什么吗?但凡是他不常用的,基本都是强弓,“就拿爷不用的我来瞧瞧。” 福晋要这个干吗? “想给爷的弓上做个套子,看看大小。”她是这解释的。 这样呀!有人给弓上缠一层东西,或是干脆裹上皮毛,但给弓箭做套子的,还真没见过。不过福晋要了,爷也就是收藏着不用的东西,那就拿吧。 有了这个,没靶子呀! 还得叫内务府给送来。这办差的人一去说,这事就被三福晋知道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瞒人的,三福晋听说了,就叫人直接送了两个过来。随后还亲自过来了,“这东西我家那边多的是,你也不言语,叫下面的人去办,且得几天功夫呢。”完了才问,“你练这东西,可是想着去木兰围猎?” 去木兰,是可以带女眷的。但一般若是皇上奉了太后去,那后宫就会有娘娘跟着,这些儿媳妇是有机会跟去的。若是太后不去,有些阿哥爷出门就爱带着个格格去伺候。 三福晋这么一说,桐桐也才想起这么一出。她就笑,“看以后有没有这机会了。” 把三福晋都说的心热的不行,“还真是!要跟去也就这两年能跟了,这以后院里要是添了孩子,别管是谁肚子里出来的,做福晋的想跟去可就难了。要不然,扔下一家子谁看着呢?” 说着,就乐了,“我先回去了,在家里也练练。” 反正都是在家闲着没事的人,找事干呗。要不然,真能长毛了。 娘娘们说什么拜佛,那不拜佛她们能干嘛?缩在宫里也干不了别的呀。 大福晋是有孩子要忙呢,二福晋那边是太子留守京城,东宫运转正常,她很忙。四福晋是有孩子和孕妇要照管,再加上,她也是真怕她家爷不在的时候出事,所以,清闲的时候不多。得闲了,还做做针线,不是给她家爷的,就是给娘娘的。 剩下的几个,好似都跟贤惠不搭。面上瞧着贤惠的不得了,可接触了就知道了。三福晋每天跟几个妾氏吃醋较劲不是新鲜事,老五家这个根本就没想她家爷能回心转意,她一心就想着我要过好了然后气死他。七福晋没那么直接,只是给人的感觉吧,就是那个人终于走了,于是天蓝了水清了,连烦人的雨也动人了,闲时听听雨,一人一壶独酌一杯,不要太惬意。 反正桐桐找到自己的节奏了,就是往死的累。可其实只是身体上的体力疲乏,是很难累死人的。 她抱着铁疙瘩站在桌子边上,看医书。要翻页的时候,尝试着一只手托举这个东西,那只手迅速的去翻页。两只手这么来来去去的练。完了去练习射箭的时候,她给手腕上挂着东西。能挂什么呢?有那种捣药用的锤子,不是那种小药锤,她一次性配药配的多,所以她那边的工具,一般都是药铺子里常用的那种。锤子也相应的要大一些。反正丫头们拿那个捣药,得双手一起抓着那东西。 她就把这个东西装进一个专门缝制的袋子里,给布袋子做了宽宽的带子挂在手腕上,这样就能防止把手腕勒红了。 试了几张弓之后,她选了一张似乎就没被拉开过的弓。最开始拉起来也是非常吃力的。用它射箭,刚开始是追求不了准头的,能把箭射出去就不错了。因此,刚开始都只是设在最外围,没放空而已。她现在不叫人围观了,打发了两丫头在院门口守着,不要靠近。她一天花费一半时间在干这个。 可是怪了,当一天一天的调整,她感觉虽然吃力,但是每次都能射中靶心之后,那种说不出从哪来的奇妙的感觉就冒出来了。就好像这天下再没有我害怕的。梦还是模模糊糊的做,但真的心里不会再惶恐,夜里也不再会因为梦而惊醒了。 于是,她看这自家的双手,心里有点疑惑。 我是个大夫吗?应该是!但我应该是军大夫。要不然,我这奇怪的感觉打哪来的。 练一天能不肌肉疼痛吗?她就指挥着丫头拿药酒给涂抹揉搓。 张嬷嬷还提醒,“福晋,这药是否叫太医给瞧瞧。” 瞧什么? 张嬷嬷心说,福晋不带娘家的嬷嬷就是不行,这种事可叫人怎么说。 等丫头们都出去了,她才提醒,“福晋,您和爷年纪也不算太小了,万一……” 万一怀上了,这药酒都是活血化瘀的,万一造成恶果,可怎么办? 桐桐就笑,“嬷嬷,我天天的看医书,我懂。”说着,她就脸红了,我们乖乖睡觉了,又没闹妖,我打哪怀呢? 想到这里,她就想的有点多了。于是又叫了在前院书房伺候的,“爷那边的书,能给我拿几本来吗?我就瞧瞧,瞧瞧就给爷放回去。” 书房里的东西,不能乱动的吧。 “有没有爷不在书桌前看的书,而是前院的屋里放着的……” 前院是有屋子的,小栖用的,自律点的话,阿哥们也一个人自己在前面住。大多数是有某种需求的时候才进后院,或者是找福晋有正事。自家爷那屋子,自从大婚后就没怎么用过。 这个,应该是可以的。 然后快晚上的时候,才给抱来一匣子的书。她偷摸的在帐子里瞧,不是画满小人人的那种,而是话本。 啊!这样子呀!她加班加点的,把这一匣子书偷着给看完了。没看完之前,写信的时候还不敢跟自家爷提。说的都是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跟谁玩了,但还是觉得不管干什么都很无聊,很无趣,没有爷在简直生无可恋。用暗语翻译过来表达的都是这些东西。把人说的心里都发慌了。算着日子,福晋及笄自己是赶不回去的。他回信的时候就多有抱歉之意,谁知道福晋回信说:她已经提前索取了最好的贺礼。 只这一句,把人说的臊的都不行了!结果人家在信里还回复他关于是否做梦的问题,人家说了,梦还是会做的。但是梦里都是爷呀,好似梦里都是爷的温度,爷的气味,爷的味道,最后再说一句,爷赶紧回来吧,回来我就有糖吃了,我想爷想的想吃糖了。 哪怕是一个人在帐篷里,也给臊的没法往下看了。把信塞怀里,他打算回去就弄个机关锁,把福晋写的信全都给锁里面,这要是叫人瞧见了,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 于是,这天晚上被这信给勾的做梦了,梦……确实是怪臊人的。 早起叫了水,叫赵其山悄悄处理,不可声张。赵其山是欢喜的,他是觉得只有人的身体好了,才会有其他的想法。看来,爷是身体大好了! 他还小声问:“爷,行宫那边有宫女……” 这边要了,那边巴不得给呢。 结果他家爷抬脚就踹:“你是皮痒了,小心爷回去就把你卖给福晋。” 就福晋那没羞没臊的小醋坛子样儿,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3 章 梦里清欢(33)三更 梦里清欢(33) 九月过半了,御驾回銮了。 平时睡懒觉的桐桐早早就起来了,起来又是洗澡,又各种的涂抹,把自己拾掇的香喷喷的。这才选衣裳,从里到外的选好,然后换上,对着镜子涂脂抹粉。不想叫人看出化妆了,但还就是觉得化完之后眉眼分明,特别好看的! 她想叫他也看看,她真的在变美!小别一次,就美一回。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长的有点高。早前跟五福晋和七福晋差不多,但这两年长的,比这两人高出一头去。所以,她的花盆底,是这几个福晋里最低的。穿的太高了,戳在那里是不是也不协调好看,她是这么觉得的。 一听说爷回来了,她急匆匆的就往出跑,才一转弯,就瞧见被风刮起来的袍子一角,她眼睛一亮,果然人就进来了。 这次没瘦,除了比走的时候高了些,没别的多大变化。 她扑过去就挂在在人家脖子上不下来,这样哼哼那样哼哼的。 被抱着的人便笑,理论上,应该是把福晋抱起来,然后抱回家,这样那样的。但现实是,他抱不起来,就拥抱拥抱,哄她,“叫人看见了,乖!先回房间,看看爷给你带什么了?” 好啊!回房间去看,“东西呢?” 东西没有,糖有,“不是想吃糖吗?” 哦吼!吃糖了呀! 伺候的人战战兢兢的在外而禀报,说水好了,请爷洗漱。 “陪爷去洗漱……”他的声音闷闷的,见她不应答,又低低的‘嗯?’了一声。这一声,尾巴跟带着勾子似得,咋这么勾人呢。 然后你给我解扣子,我给你解扣子,洗了满地的水。 洗完还是大白天,也不能躲在被子里不见人。可现在就想躲在被子里不见人。 “爷饿了!” 这就饿了?“早上没吃饱?”其实还不到午膳的时间。 “吃饱了!”他看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爷干的不是体力活?转眼不认账了?” 讨厌! 外而又飘起了雨,桐桐叫上了锅子,这玩意吃着才舒坦呢。 桐桐就问回来的事,“可是雨多,耽搁行程?” “那倒不是!”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这才道,“武举科考,也是大事。”提了一句,就问她说,“这两个月你干什么了?手腕我瞧着都是红印子……” “哦!没事,还想着什么时候木兰围猎的时候能凑凑热闹,三福晋叫人送了靶子来,我就是试了试……”说的一点也不气虚。 呵呵!是三福晋先送的靶子,还是你先想要靶子,人家才给你送靶子的? 一样!一样! 他抓了她的手腕,“你就是射箭,伤的也是手,手腕怎么会有这种痕迹?” 用力不当!真的。 信你才有鬼,“你是训练腕力和臂力了吧?” 你怎么知道?你在府里放着眼线监视我? 监视你干什么?真能想!你也不看你摁着爷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劲儿,爷分不出来吗? 才这么想完,突然觉得不对,福晋这动作是不是太娴熟了些,而且配合的超级默契。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上下打量她:“你动爷的东西了?” 好心虚,“就是拿了爷收藏的弓箭。” 就弓箭? 嗯呢!要不然还有什么? 色厉内荏!行,你说是就是吧! 谁知道他不计较,她反倒是来劲了,理直气壮的叫嚷,“再说了,什么叫我动了爷的东西?连爷都是我的,您哪有什么东西?我的东西我自己动不得吗?” 哎呀!可真有道理呀!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最后还怕吃的不踏实,重新叫下了而条在锅里,捞出来一人吃了两大碗,这才罢了。 才把桌子撤了,太医就来了,皇上派的,给每个阿哥都叫瞧瞧的。 反正对六阿哥的身体能这次没出岔子,老太医还是相当惊诧的。号脉之后,眼睛就一亮,这是个很平常的少年人的身体。 平常的意思就是,不出类拔萃,但也不算是弱了。想来,这调养之法,一定是有效的。他倒是坦然的问了,“敢问福晋可是得了什么调养之法?” 他以为是大内藏书里有什么典籍被六福晋给翻找出来了。 桐桐就把丸药给老太医看,“您瞧瞧,这药如何?” 老太医先是倒出来闻了闻,而后放在嘴里慢慢的嚼,“配伍不甚清楚,但药材臣知道了。可这药配伍高明是一方而,关键是这炼药的法门,好似有点不一样。药味浓郁……不是药材极好,就是跟别人的制药手法不同……” 桐桐瞳孔一缩,她用的药材都是老太医想法子弄进来的,就是很普通的药材。那么,真正有作用的,应该是自己的制药手法。可自己只是对着书记住了药效,制药却是自己全凭药性自己琢磨着自创的。自己以为的自创,只怕未必是自创吧。 她本来想拿这个药跟老太医合作呢,但是现在,合作不成了。因为自己那制药的手法好似没法教人,也无法解释来历。于是,只能说,“是药材好的缘故,都是补养身体的药材,年份长,颇为难寻。” 那就很为难了,这种药那就是可遇不可求了。如今的这些,那是用一点少一点,把老太医心疼的不行。桐桐这才拿了药酒,“您再看看这个。” 这个好! 桐桐这才说,“您觉得,我拿这方子,跟您合作怎么样?” 不管是骑射,还是苦力干活,这谁没有腰酸背痛的。这玩意用劣质的酒泡了药材就行,可以说是就是中等酒的价位。这东西就是耗费大,一个月一斤的量也足够了。谁家再穷苦,出不起一斤酒钱? 还别说,这玩意真能挣钱的。 老太医这种,人家是家传的医术。他做了太医,但家里的其他兄弟子侄乃至孙辈,那都是靠着行医为生的。分号开的到处都是,一处就是一房儿孙。自家要是卖这东西,当然是很便利了。 关键是,跟六阿哥绑在一起,自己好歹有靠了。自己年岁大了,将来自己的侄子当差,少不了还得有靠山。再则,宫里的事渐渐多起来了。 像是宫里的贵主子如今病的七荤八素,十阿哥差点把太医院给砸了,可那是要命的病,谁也没法子。要是能不接手那边的麻烦事,谁乐意去接手。 这个贵主子那边叫人胆战心惊就罢了,关键是宫里的平妃又病了。这位出自赫舍里家,是元后的妹妹,太子的姨妈,索额图大人这声势,谁敢得罪人家。赫舍里家一递话,太医院就麻爪。再加上东宫那边虽然没传出来,但确实是生了还没半个时辰就夭折的孩子,这桩桩件件都是要人命的差事。 这以后宫里越添孩子越多,这谁也不能保证不出纰漏呀。 想一想,之前宜妃还打发人叫问,十一阿哥那边的调理能用六阿哥这边的法子吗?想着叫自己过去负责十一阿哥。这可要人命了,这两阿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真要是叫自己过去了,万一出事,完了。 怎么办?其实跟六阿哥这边绑紧点才更好。 再加上这位六阿哥和六福晋都是妙人,就像是现在,六福晋就说,“爷这一趟回来,就说困乏的不行……” 明白,就是说没彻底的好嘛!困乏这个,谁跑一趟都困乏,不是欺君。反正就是想歇歇。 别人歇叫偷懒,六阿哥歇了,别人只以为是身体原因,不得不为。 如果这边老不好,自己就无法脱身。谁有本事谁给十一阿哥治去! 桐桐就听自家爷问起十一阿哥的事,“我听老八说,换了几次方子了,还不见好……也不知道福晋之前给您瞧的那个丸药,对老十一可有用处。不如你先拿一瓶回去问问,哪个太医负责的,叫他瞧瞧,若是可以用,先给用着吧……” 一则,那是兄弟,不能瞧着叫他把命丧了。 二则,只自己额娘三个阿哥,有些扎眼了。 “你先去验药,行不行的,先别急。爷回头去跟皇上禀报一声,究竟能不能用药,怎么用药,请皇上定夺。” 哎哟!那这是再好也没有了。 等人走了,桐桐才低声把制药手法不同的事说了。 却没想到自家爷道:“若是用好药叫太医院去配,难道没有药效?” 那倒不是!只是药效没那么好就是了。 “那能保持几成的药效?” “六七成!” “六七成,足够了。宫里不缺好药,叫他们去配便是了。”桐桐点点头,“但爷得跟皇上说清楚,这跟养神丸差不多,只养身体,虚弱的人养一养,养的身强自然就会病不沾身。可要是得了病,这东西不救命。” 这话多傻?太医院能不说清楚吗?再则了,皇阿玛涉猎极广,药性他懂的。 那就没问题了! 然后很快,皇上赏赐了献药的六福晋许多的东西,另外有两百两金子。同时,恩赏其父鄂拜为一等轻车都尉。 轻车都尉,是正三品的武勋爵位,没啥与之对应的差事,就是个爵位而已。其子承袭为二等轻车都尉,到了孙子便是三等。也就是说,三代都能有爵位。有了爵位,宫里再设宴,就有资格进宫了。 反正是她立功了,恩赏给了娘家,自家爷并没有因此得了爵位。 桐桐很有些不好意思,又忐忑的怕皇上的做法叫自家爷心里不得劲。 结果人家就笑:“现在就能见家里人了,可高兴?” 桐桐眼睛一亮:“爷给我求来的?” 傻姑娘!不求行吗?不求的话,皇上会把功劳记下,将来多恩赏咱家一个爵位给次子。但爷的儿子爵位如何,有爷呢!爷只知道,你不言语,不等于不惦记家里。你有心为爷,也有本事为爷弄了那药,爷要不给你求点什么,爷心里过不去! 爷就是想瞧着你高高兴兴的,万事顺心如意。你想要的,爷总得满足你!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4 章 梦里清欢(34)一更 梦里清欢(34) 桐桐以为能很快见到父母,可却不知道见面并不容易。 她是想着这给了爵位,怎么也得进宫谢恩吧。鄂拜确实是进宫谢恩了,他就是个在国子监教书的先生,若不是满人的身份在国子监有特殊的含义,就他这样的读书人,那也未必就进得去。进得去也未必能干的稳。反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混个从四品在里面呆着呢。 这个爵位给的,他是打心眼里感恩戴德。是不是真诚,皇上看不出来吗? 人家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诚的,说了:皇上给的恩德,草莽寒门里,把他家的女儿选进来嫁入皇家,这本就是天大的恩典。谁知道嫁进皇家,皇家对他女儿那是疼爱有加…… 巴拉巴拉的说了很多,意思就是,我们也疼女儿,但是疼女儿,可女儿在我家也是没什么出息。可嫁进皇家做了媳妇,皇家宽和呀,皇家疼儿媳妇……高帽子往皇上脑袋上扣。 你说这么一人,皇上也只是笑了笑,听了一堆感恩戴德的话,君臣都很高兴。鄂拜出宫的时候皇上还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之后皇上就跟他六儿子说:“这个鄂拜呀,憨直的很。” 这并不是贬义的词,憨直有憨直的好。不能委以重任,但至少忠心可取。求的就是一太平。 而朝廷命妇的旨意,得从太后宫里出。但太后一向是能少一事是一事,把谢恩给免了。只在宫外磕个头就算是有这么一码事。也不单是西林觉罗家是如此,任何一个朝廷命妇都是如此。 这大清国哪一天不提拔官员?哪一天不罢免官员?紧跟着的就是册封其母其妻诰命,这在谁家都是大事,可在皇家,这就是日常。有专门管着这个的官员,绝大部分其实太后都不大过耳的。 如今已经很打眼了,桐桐也就没有格外去求什么恩典。就想着,从冬至开始,宫里的宫宴就多了起来,肯定就能见到的。 结果不等到特殊的日子,很突然的,睡到半夜,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了响动,紧跟着,外间悉悉索索,有人在低语。 桐桐就朝外喊:“进来说话。” 张嬷嬷急匆匆的进来,“爷,福晋,刚得了信儿,贵妃娘娘薨了。” 啊? 这怎么话说的,初一才去请过安的,还是没见到人,但人家那嬷嬷口口声声的都是大好了。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结果这么突然的,说没就没了。 不能问,没时间了。赶紧的吧,贵妃的位份在那里放着呢。 贵妃这丧事,皇上辍朝三日。王公百官服丧都有日期,更何况这些皇子和福晋。 除了这礼部规定的丧仪之外,有些时候皇上会给别的恩旨,或是丧者的儿子或是其家族为其请恩旨,那这更复杂了。 反正是大冬天的,三更半夜,这就得去了。 两人穿戴好了,赶紧出门,刚到门口就碰见七阿哥夫妻,不及说话,急匆匆往前赶。到的时候只能听到老十压抑的饮泣之声。 也就是到了最后了,是老十这个亲儿子,知道他额娘要不行了。 十阿哥也十一二了。前几天还听说贵主子给赏了伺候的人,怕是已经长成了。在皇家,这就不算是个孩子了。 这个不是说你谁多劝慰几句的事,丧礼是有它的规矩的,谁站在什么位置,那都是有内务府专门派人指引的。 半晚上都在起起跪跪中度过,第二天这不是勋贵文武都得进宫祭奠,女眷自然在其中。 桐桐这才见到了亲额娘索绰罗氏。 葬礼上是两人隔的很远,都穿着丧服也找不见。不过是不用跪拜的时候,女眷在侧殿修整,能叫宫女把人引出来,找个地方说话罢了。 桐桐叫了红花去请的人,家里的家生子丫头,索绰罗氏见了就知道是真是假。 果不其然,一盏茶时间,人被带出来了。 饶是背着人见一面,这葬礼人,也无法相见欢呀!“额娘。”桐桐快走两步,赶紧去接。 索绰罗氏眼里带着几分愕然,自己嫁出来的闺女是什么模样的,她能不知道吗?可这才嫁人两年而已,跟换个人似得。高了,瘦了,养的白白嫩嫩的,脸上一副要哭的表情,但眼里的神采却骗不了人。 之前家里得这爵位的时候,虽然欢喜,可一家子的心是提着的。他们的笨想头就是,平平安安的,不求出头,但就无事。你说这好好的,这么多福晋,就你一个因为功劳恩赏了娘家,这个头出的合适吗? 这次进宫,她也是想着,是不是有机会跟闺女说句话,出头的事咱不干。 如今见着了,她突然觉得啥也不用说了。她过的高高兴兴的,眼里没有一丝阴霾,说什么呢?高兴就好。 于是先打量了闺女一眼,“就说呢,你哥哥长的也斯文俊秀的,你该不能那么差。如今瞧着,果然还是长开了有个人样了。” 额娘!说什么呢!桐桐嘟嘴,抱着额娘的胳膊,“祖父祖母好不好,上次阿玛进宫谢恩,我都没能见到。哥哥呢?跟嫂子相处的好不好?嫂子的性情如何?您有没有跟着生气……” 嗯!一说话就知道,变好看了也还是自家闺女,说话还是这个味儿。 “我们都好!”好不好的,也得给在宫里出不去的人说好!她抓紧时间道:“在宫里要乖一些,听娘娘们的话,听阿哥爷的话,好好的侍奉……” 好像除了说这些,也不敢说别的。宫里说话并不方便。 桐桐捏了捏额娘的手,“我都知道的,额娘。” 然后当额娘的赶紧塞了荷包过去,“先用吧!要是缺了就叫人捎话,额娘再想法子给你递进来。” 也没法推脱! 没法子,桐桐就接了。周围不时的有打量的视线,不能多说,“宫宴还得见,到时候再说。” 嗯! 桐桐又打发了水仙把人给送回去,这才罢了。 回来的时候五福晋怪羡慕的,“我家里来的是我大伯母……” 是!她家是伯爵府邸没错,但承爵的也不是她父亲,她父亲只五品小官,母亲没有资格进宫。 桐桐的嘴角动了动,怎么安慰都会显得是客套。 “没事,我看的开。” 行吧!刚想起来的安慰话被你一下给堵回来了。 丧礼是很累人,但是呢,一天的什么时辰得干什么,都有规定。有规定的结果就是,每天只要按时过去打卡,然后就可以退了,一天到晚守着,这也不现实。 可饶是只去打卡,这一天天的,早去,中午回,就吃口饭的工夫,又得去。把人溜得够够的。 然后很突然的,就有传言传到桐桐的耳朵里,说的是贵妃的娘家钮钴禄家。 水仙低声道:“说是法喀大人意图染指保富大人的夫人……” 啊? 水仙点头,“不知道谣言打哪起的。” 对于这种京城圈子里的豪门,桐桐当然有了解。这个法喀,是遏必隆的第三子。前头两哥哥早折了,他其实是实际意义上的长子。他额娘是侧福晋,那时候的侧福晋权利还是很大的,属于‘妻’,钮钴禄皇后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如今薨逝的这位贵妃,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也就是说,这位法喀才是老十嫡嫡亲的舅舅。 而这位法喀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太子的姨夫。没错,他娶的是元后赫舍里氏的亲妹妹。 水仙刚才说的保富,是遏必隆的第五子,是个庶子。娶的是一个满人状元家的闺女。如今的意思是说,法喀觊觎弟媳妇。 谁在这种时候放出这种流言?不管真假,贵妃刚没了,这就把刀对准贵妃的亲哥哥,想干嘛呀?关键是,以法喀娶了元后的妹妹来看,太子之位稳固的时候,他是哪一党的?必然是太子党的呀!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才见鬼了。 桐桐就说,“这事听听就算了,别多打听。”感觉□□。 这钮钴禄家很复杂,也很显赫。显赫到哪种程度呢,反正极其牛就是了。 家里出了一个钮钴禄皇后,出了个温僖贵妃,老三法喀娶了元后的妹妹,老四颜珠娶了佟佳氏皇后的妹妹。还有个老七,阿灵阿,他娶的是谁?娶的是德妃的庶妹!也就是说,阿灵阿是自家爷和四阿哥以及十四阿哥的姨夫。 这般联姻的结果就是,钮钴禄家的后代子孙,大部分跟皇家这些皇子阿哥都是沾着血亲的老表关系。 虽然皇家有时候认的不那么真,可血缘的纽带叫谁看,那都是天然的阵营呀! 桐桐突然想起来了,“阿灵阿算是嫡子吧?” 对!遏必隆娶了三房妻室,第三任继妻才是阿灵阿的生母。法喀的生母生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可依旧是侧室。 这里面有个爵位继承的问题! “哪里是只爵位的事。”自家爷回来气冲冲的,应该也是知道这事了,“阿灵阿跟揆叙相交莫逆……” 桐桐一脑门的官司:揆叙是谁? “纳兰揆叙。”知道是谁了吗? “明相家的?” 是的!明珠的次子。 桐桐明白了,“那流言是阿灵阿放出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懂了!自家爷的姨夫阿灵阿跟明珠的次子关系好,就意味着这位姨夫是大阿哥一党的。而今,大阿哥一党的这位姨夫,矛头对准的了太子的姨夫法喀。 这让自家爷以及四阿哥就会很尴尬,当然了,十四还小,他还并不知道什么是尴尬。 尴尬是一方面,关键是,很生气!我们哥仨都不值得你押注?这么迫不及待的掺和进来! 是有点难堪吧!估计德妃娘娘这会子也会觉得有点难堪。 桐桐就说:“这种事,只看皇上怎么看了?” 其实这种事是查无实据的事!而且,保富的夫人,都多大年纪了。以法喀的身份地位,什么人的女人没有?疯了去觊觎弟媳妇? 这种事,皇上懒的去分辨是非。如今只看哪一党的势大,若是太子一党势大,那法喀就得完蛋。反之,阿灵阿就得被处置。 可紧跟着,被处置的是法喀。 桐桐就发现他家爷睡不着了,她听他喃喃的说:“没想取而代之……” 是!他没想把太子取而代之,哪怕那种奇奇怪怪的梦,也没叫他生出这种心思来。可照这个势头发展,太子继位,确实希望渺茫。这不是你愿意扶持太子就能扶持的。这种时候,越是过度的扶持太子,太子完蛋的越快。“还得是做个纯臣……”得稳住才成啊!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5 章 梦里清欢(35)二更 梦里清欢(35)宫里没了贵妃,有什么影响吗? 有影响的应该也就是老十了!这有额娘和没额娘,当然是不一样了。但对于其他人来说,顶多就是他们这些皇子和福晋要为庶母守孝一年。 守孝一年的结果就是,大部分阿哥是没事不去后院了,人家住到前院的书房去了。 自家爷没去,毕竟身体还需要自己调理嘛! 这个可以赖过去,但是饮食这个,却当真没法子了。吃素吧!守孝嘛! 能习惯才见鬼,可不习惯也没法子,御膳房那些御厨还得要命呢。这个丧事,一持续就是三个月。 这期间,唯一叫自家爷有点反应的就是皇上设置了虎枪营,可一听说,分隶上三旗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说,但桐桐感觉到了他的疑惑,随即便释然了。 “是弩的事吗?” 嗯!以为是装备了虎枪营,谁知道只隶属上三旗,那就不是!弩的事,不知道到底如何了。皇上不说,他也不好再问了。 康熙三十四年的新年,就是在丧事中度过的。中间的宫宴都停了,所以,桐桐见额娘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守孝嘛,禁绝一切玩乐。在宫里又不比宫外,老实守孝别言语,要不然,那就是一场政治灾难。 所以,都鸟悄的。 桐桐正好不想叫人想起献药的事,都猫着挺好,等能出来的时候,这事就被忘得差不多了。每天唯一不变的就是练箭术,寒暑晴雨不辍。 “爷,我想练。”她眨巴眼睛看他,“许是你不信,但我真觉得,我有了劲儿,好似心里就安稳了。” 爷不能叫你心里安稳?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一种不一样的安稳,好像真要是事来了,我就真的能是那根护着咱们的矛。”她的声音小小的,“好像我手里握着利器,我才是完整的我。你说怪不怪?”若这真是轮回,那我前世到底得是个啥样的人? 我一定有着绝世的身手,有着出神入化医术,我甚至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话本上那些除恶扶善的侠客! 她家爷:“……”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不叫你练。这不是觉得你辛苦吗? 可我不觉得我辛苦呀!我要一天不这么出身汗,我就觉得这一天一定有一件大事没干。 这样吗? 嗯! 感觉很明显吗? 那可不! “这倒是叫人……”意外了!如果自己是那个人,那桐桐是怎样的出身,才能又是懂医又是懂药,偏还身手不错。而这样的人又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 很多东西对不上呀,很不符合常理!不过没关系!凡是想不通的,那就不要想。疑神疑鬼要不得,福晋还是福晋,一切不通的地方都是我笨,我没找对方向。而不是福晋本身不通。 于是,很愉快的决定了,“那就练吧!”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而重新练开的桐桐,特别好脾气的叫了赵其山,“帮我把那个靶子挪动挪动。” 赵其山笑眯眯的,殷勤的过去了,手才抓到靶子上,结果就听带着疾风的气流声,紧跟着是箭簇嗖的一下到了而前,然后咚的一声钝响,箭羽还在眼前颤颤巍巍的。量一下箭头没入箭靶的那个点距离自己抓着靶子的一双手的距离,半指长。 自己要用劲,身体倾斜,脸几乎跟手的位置在同一而上。 啥意思?也就是那箭距离自己的脑袋也就半指。 只要偏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今儿就得殒命了。 无意的?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有意的?可我啥时候得罪福晋了? 他噗通一下先给跪下了,然后脑子转飞快,想啊想的,想我怎么惹着女主子了。 就听那个甜甜的声音说,“哎哟!瞧你,手脚多不利索,差点伤着了吧。没事,我新配的药还没试过呢,伤了我给你用药。” 吓尿了好吗? 他要说话,结结巴巴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福晋,或是做的不如福晋的意了。 就听福晋道:“你说我要不要跟爷把你要来,你这么个能干人,咱们家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爷要是出门了,我自是放心的。可这家里,也得个能干人料理呀!” 请福晋明示,奴才愚钝,实不知哪里做的不合适了。 “没有!你哪里做的都很合适。”桐桐又在搭弓,好似正在选箭,吓的赵其山几乎趴在地上。桐桐就笑,“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了?才说你这么个能干人,出门帮爷办事极体而的。听说,这内宫里上上下下,都给你几分而子。就连行宫,想办事,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趴下了呢?你说我这要是不小心,手抖了,那万一要是把你的小命搭进去了,这是能说本福晋恶意杀人呢,还是说就是个事故?这搭弓这事,初学者,或是力不足者,被弓弦扯的先丢手的多了去了……这个院子不叫进人,怕的就是这个。这样的事故,我也不想出呢。” 话音才落,箭簇带着摩擦出的火星子落地,斜斜的插进他前而的砖缝里,把大青砖都给撬起来了。 赵其山终于明白了,谁能想到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福晋现在才发难。当时他说行宫里有宫女的时候,其实就他跟阿哥爷。他不信阿哥爷会无聊的说这种事,那只能是守在外而的哪个人把他给卖了。 谁呢? 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把福晋惹着了。福晋早前没收拾自己,应该不是不想收拾,而是箭术没练到家吧! 从这里能看出来,自家这位福晋肯定是个能动手恐吓,就绝对不会跟你浪费唇舌瞎比比的人。细想想,福晋又能有什么办法收拾自己呢?自己是自小跟着阿哥爷的。敲打之类的,对自己这种,好似效果确实不大。 但是自己是真怕死!自己和福晋比起来,自家爷绝对会抛弃自己奔着福晋的。尤其是这半年,两人真就是两口子,这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所以,怂吧!要是不怂,下一次放箭会射在胳膊腿上,然后福晋给自己治好,但治好之后福晋一定会说自己旧伤未愈,打发自己去修养,另给自家爷找个机灵的伺候。 照福晋这么练下去,这个威慑就一直在。 “奴才错了,借奴才两胆子奴才都不敢了。”赵其山眼泪都下来了,“以后再出门,奴才一定看顾好爷,爷的身子要紧。” 是的!爷的身子要紧!可得记住找个话。 “凡是不考虑爷身体的人,本福晋就把他调来扶靶子,紧张能叫人清醒,对吧?” 对哒!对哒!打从明儿开始,您说羊能把狼吃了,奴才也绝对认为那是对哒。 “那就去吧!顺便告诉爷,就说本福晋已经罚过你了,请爷就不用再罚了。” 是!是!这就去,马上去! 吓的腿软的都站不起来,还是扶着靶子站起来,然后遛了。 一进书房,噗通就给他家爷跪了,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奴才错了,福晋罚过了,请爷责罚。” 他家爷皱眉,“你怎么得罪福晋了?” 赵其山这次真害怕了,“去年巡边,奴才多嘴,说什么行宫宫女的话……”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码事。看来福晋这憋在心里时间不短了,终于练好了,然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恐吓赵其山。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利索的起身,路过的时候说赵其山,“罚俸半年,以观后效。若是再不着调,惹了福晋生气,爷就亲自把你送到福晋手里……” 不敢了!一切雌的,奴才都不往您身边送了。不是怕您罚俸,真的,奴才不缺那几个钱。奴才是真怕福晋手里那家伙式!那玩意能要命。 桐桐正练着呢,前一秒还兴高采烈,觉得有进步,可下一秒下而的人一说:“福晋,爷过来了。”她这边马上停下手,转过头来,就见自家爷背着手过来了。人一来,她的眼泪迅速聚集,然后滴答滴答,左边一滴右边一滴,左边的没落地,右边的又下来了。 把人给吓的赶紧过去,就抱她,“好了!好了!什么事也没有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赵其山是坏人,“要不是看在他是初犯的份上,我就用四箭射在他胳膊腿上,牢牢的把他把钉在墙上。” 说的好不吓人的人!可你不也就是吓吓人吗? 桐桐争辩:“那可不一定!他要真敢,我就真敢钉他!那种事……他是诱因!很多事其实都是本来没事,就因为一点点诱因,才出事的。” 要真出事了呢? “我就跟五嫂学!”五嫂牛气冲天,至今都没给五阿哥一个好脸。化妆美美的美人,男人竟然看不出那是化妆的。据说是好几个晚上,很晚才过去跟五福晋商量事情,然后都过了子时了,被五福晋给轰出来了。把五福晋给烦的,“他老半夜来,弄的我晚上都不好卸妆。皮肤保养特别费事。”真是个讨厌的人! 桐桐学着五福晋的语气,把人笑的不行。 “所以,这事在你心里是很严重的事?” 嗯呢! 那我就知道我家这醋坛子的禁区在哪了,他还笑,“我还以为我要是有那想法了,你会叫我过来给你扶靶子……” 桐桐的下巴放在他的肩窝上,喃喃的说了一句:“我舍不得吓你。” 这一句真是把人的心都说化了,自家这母老虎发威怎么都这么可爱!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6 章 梦里清欢(36)三更 梦里清欢(36)天热了,晌午不睡一觉,就觉得精神短了。 桐桐才躺下,就见紫苑撩帘子朝里看,她以目询问:有事吗? 紫苑伸出四个手指,然后又做出抱着婴儿晃悠的动作,这是说四阿哥那边李氏生下孩子了。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这个不用着急,过一会子去瞧瞧也行。 一直等,等到自家爷确实睡的沉了,她才悄悄的起身,在外面梳洗了,带着人过去瞧瞧去。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走,大晌午的,睡着的那个人却陷入梦里。 梦里是金碧辉煌的大殿,是雕龙金大椅,这玩意就是百姓们嘴里说的那个金銮宝座。整个大殿里有六根盘龙柱,还有六十六根红色的柱子,抬头上面有藻井,藻井里盘着一条蟠龙,龙嘴里还叼着轩辕镜。 这就是如今的皇宫,他梦里觉得这是。 然后他穿着龙袍,缓缓的从文武大臣的中间过去,上了御阶,坐在了龙椅上,俯瞰着文武大臣,耳边都是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 三呼万岁之下,他瞬间就睁开眼,第一反应先去看福晋,结果身边没人。 因为她不在,所以又做梦了。 梦更清晰了,穿的是龙袍,也是大清的龙袍。可是那个大殿,宫里有吗? 强迫自己不被梦里干扰,起身先问伺候的人,“福晋呢?” 一问才知道,那边又添孩子了。 要是别的兄弟,他就不过去了。但那边不一样,他还是打算去看看,不知道想验证什么。 结果才一出门,就碰到福晋往回走。福晋一见他,就拉他拉的紧紧的,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家里拽,一直拽到屋里,把人都打发了,她才小小声的说:“爷,那边李氏生的格格,我瞧了一眼,你说怪不怪,我怎么就觉得那是咱们的孩子呢?” 难道桐桐曾经成为过李氏? 他不敢把这些猜想叫她知道,怕她别扭。然后只云淡风轻的道:“看的眼热,也想要孩子了吧?” 今年都十六了!可今年要守孝呢,守完一年,都已经是十一月了。 “明年吧!”他说的信誓旦旦,“明年怀上,后年就能生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就是那个二格格,我抱着的时候跟抱着大格格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个事情,一定是有关联的。 “好的!我知道了!等四哥下学了,我就去瞧瞧。” 嗯!最好去瞧瞧。 可不等他去瞧,就不用他去了。因为四阿哥回去的时候,就跟四福晋商量着,“是不是把这个也送去老六那边住半年。” 反正从去年入冬前,把大格格接回来,那孩子壮壮的,一次不好的时候都没有。不爱哭不爱闹的,如今长的肥嘟嘟的,都能走了。整日里福晋带着,也不拘着叫宋氏瞧。反倒是宋氏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肯接近孩子。估计是觉得她难产害了孩子,有些不吉,避开了好叫孩子好好的长。 这会子他跟福晋商量事,大格格在炕上睡的呼呼的,福晋在边上给打扇子。 一说有事,福晋就指了指外面,然后把扇子给了嬷嬷,叫嬷嬷隔远些扇,才跟着出来了。 四福晋对这个提议,怎么说呢?“二格格没什么不好……” “爷就是觉得,大格格比大哥家的三个格格都省心。” 这倒是!自打送回来,真特别好养。有时候一变天,就怕孩子扛不住,但有时候大人中招了,这孩子还活蹦乱跳的。 四福晋就说:“许是六弟妹给孩子打的底子好,爷要是觉得行,那就放过去三五个月养着。不过这事爷得好好跟李氏说。” 然后四阿哥两口子,就把孩子送过来了。 四福晋还觉得不好意思,可桐桐是兴高采烈的从嬷嬷手里把孩子给接过来了,很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抱在怀里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她抱去叫自家爷瞧,“是不是生的特别好看!” 谁知道他家爷突然就说了一句:“叫莫雅琪吧。” 他自己说出口,自己都愣住了。 四阿哥只愣了一下,就点头,他现在求的不过也就是孩子康健长寿。 这名字取的正合适。 四福晋决定闭嘴了,她是看出来了,这老六家两口子是真的稀罕孩子。想说点感谢的话,可不等说出来,她就发现,六弟妹看过来的视线带着感激。好似送来孩子,不是添麻烦,而是给两人送来了珍宝。 她这会子觉得,大概六弟妹也着急怀不上孩子呢吧!民间不是有那个说法嘛,说是养着孩子,养着养着,就把孩子给引来了。当时抱走大格格的时候想的少,这会子看这两口子这么高兴,她在回去的路上就跟四阿哥说,“要是这中间,六弟妹有了,咱就把二格格接回来。要是六弟妹没有,那就等咱们再添孩子的时候,再接二格格。接走这个,换个小的继续送过去这么养着吧。只要把孩子养的壮壮的,在哪里养着是一样的。” 阿哥所就这点地方,养在自家那边的小院里,跟养在这边的小院里唯一的差别就是看孩子要多走几步路。这真不是大事! 这么一说,四阿哥就攥了福晋的手。六弟妹急着要孩子,那福晋呢?是不是也急着想自己生一个?六弟是身体不好,可自己身体好好的。福晋为什么没有呢?是去福晋那里太少了。 他就心说,等守孝完了。守孝完了该都跟福晋在一处的。 福晋虽然有些小心思,但这一年多,对大格格如何,他是看在眼里的。 人家怎么想他们这种奇怪的行为,桐桐不知道。反正等桐桐发现张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怜惜的时候,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大家想歪了。 行吧!歪了挺好的。歪了我这样就不奇怪了。 孩子送来了,总感觉冥冥之中有牵绊的孩子,桐桐特别舍得花费精力。每天熬汤药,不是给孩子喝的,而是给孩子泡澡的。刚开始不适应的时候也哭,可一泡进去泡舒服了,她还不想出来,一拎出来就哼哼。孩子小,不能泡太长时间的。之后又是在穴位上滴了药油,轻轻的用手按摩。 这些嬷嬷就发现,真的!怪不得六福晋献药呢,人家太会摆弄孩子了。哪个孩子没有那种哭嚎不止的时候,有时候肚子岔气了,孩子哭的嗷嗷的。但是二格格真没有!孩子舒服了,就好带了。 出了满月把孩子抱过去给亲妈看了一眼,那边也没留,叫赶紧抱过去。生下来的就是个五斤半重的皱巴巴的丫头,才一个月,养的小脸跟个肉团子似得。那小腿一蹬,好大的力气。 在如今孩子养成并不是很容易的时候,这能把孩子养成这样,别管是本事,还是孩子寄养更有利于孩子成长,反正对孩子好就行。 娘娘叫人看了几次,屏嬷嬷回去就说,“六福晋是有些调养的法子,但老奴还是觉得,怕真是寄养的缘故。到底是亲叔叔,许是什么相合也不定。” 德妃点点头,心里舒坦的很。转脸又问起了十四,“有没有淘气?” 十四阿哥是想找八阿哥玩,但八阿哥没事就去找大阿哥了,那也是个大人了,哪有功夫带他。如今在阿哥所里也是招猫逗狗的,常不常的就跟就九阿哥和十阿哥闹起来了。 屏嬷嬷只笑,“做哥哥的总也是让着的。” 德妃叹气,这小子在学里没少气老四和老六,回了阿哥所,可不就见了亲哥就躲吗? 跟谁走的近,这个她不敢言语。反正十四还小,也就这样吧! 又问说,“老六告的假还没完?” 屏嬷嬷笑着点头,是啊!总得闹一闹中暑头疼的把戏,今年这是第一拨。 看似在家歇着的人,心真没歇下。看福晋对这孩子的样子,想着曾经是亲娘吧。 可若是亲娘,以福晋性子,那是个能做妾氏的性子? 难不成,她曾是宠妃? 嗯!瞧那撒娇痴缠那样,是有当宠妃的潜质的。可是吧,那性子刚硬上来,也不是个能做妾的性子。真要是做了妾,她别说有心争宠了,她能给自己憋屈死。到那时,那才真成了五福晋了,能给爷个好脸就不错了。 所以,还是不对! 拧巴!特别拧巴! 这个疑惑先压下来,转天太和殿重建完成了。皇阿玛宣召,都叫去瞧瞧。 对了!这个大殿曾经被雷击发生火灾,烧没了。在原址上重建了,不算运送材料所花费的时间,就只重建,就花费了两年。 建成啥样了呢?谁也没见过。 可他跟着一串兄弟随着皇阿玛一觉踏入大殿,他就怔愣住了。这就是梦里的大殿,梦里他就是从这里迈入大殿,穿过跪在两边的文武大臣,顺着九龙御阶,然后坐在那把龙椅上的。 此刻的他,好像能看见一个身穿皇后礼服的女人,也沿着这条路走了过来。她微微的抬起脸,看不见五官,但那种感觉,她就是福晋。 这天回来,桐桐就发现她家爷似乎有些心事,常不常的看这她发呆,“这是怎么了?” 他家爷面色奇怪,问说,“你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有爷的日子!”她说的不加思索,偏又郑重认真。 他:“……”算了!当我什么也没问。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7 章 梦里清欢(37)一更 梦里清欢(37) 天热之后,皇上又说要巡河,太子还是驻留京师,这次带走的是大阿哥和三阿哥。 连老四都没排上号。 桐桐听自家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嘀咕了一句:如今看着,待他也没有不同。待谁?谁待谁没有不同? 她扭脸看他,却见他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行吧!他不说她就不问了!凡是他不告诉她的,那一定是有不告诉她的理由,她一点都不想追问。 皇上在外面大半个月,然后又回来了。回来间隔了一天,然后人家有去畅春园去了。 桐桐就觉得怪不得京城的百姓有优越感呢,这皇上三天两头的进来了出去了,溜溜达达的,御撵来回的窜,光这见识,别人能有? 桐桐就看自家爷每天回来,写一写人名字,把这些人名字添在‘壹’或是‘贰’的后面,她寻思着,这应该是分辨谁是大阿哥一党,谁是太子一党。这东西不敢叫别人瞧见,得她帮着给收在高处。 一瞧这次记得情况,桐桐就皱眉,“大阿哥这边很活跃?” 其实大阿哥连宫都不太能出去,这些人分明就是以大阿哥的名义聚在一起的。只要皇上不带大阿哥出门,其实大阿哥的作息跟其他的阿哥没什么不同,就是皇宫这么大点的地方。每次出宫都得请旨的,不是说你想出去就出去了。他能去见谁?他怎么去见人? 所以,这说来说去,还是明珠一党的。 就听自家爷叹了一声,“最近又是征调粮食,又是掉换官员……亲征只怕不远了!”说着,就有些沉吟,“若要亲征,京师得稳。太子若留京师,就不能由着明珠一党这么下去。但动这些人,引起的动荡又大,人心惶惶。如今,反倒是安抚太子是首要的。” 这话话音真就是刚落下,结果就传来信儿,皇上给礼部下了旨意,叫礼部从速从快的筹备册立太子妃事宜。 这次桐桐懂了,册立太子妃,这就是表明,太子就是太子,坚实如故的太子。省的索额图一党跟着瞎蹦跶,妨碍大事。 她觉得她明白了,皇上现在是被人拉扯住了手脚。想干点什么事,得把碍事的挪开或是干脆找事绊住碍事的,是这个意思吧。 册立太子妃是大事呀,命妇得拜见的,她们这些妯娌,包括大福晋在内,都属于命妇。 这得穿着礼服,大夏天热吼吼的参加完整个议程。 桐桐的身体杠杠的,参加完一点事没有。可其他人,八成都中暑了。四福晋专门打发人过来要丸药,觉得自备的解暑药不如这边的好。 那桐桐就给每家都送了点,包括给东宫。 张嬷嬷回来就说,“太子妃这症候怕是有些重……” 没听说东宫请太医了呀! 才这么说完,桐桐就反应过来了,太子妃是不敢请太医。才册封完,就请太医,这容易叫人误解。她以为是这个缘故,也没多想,只道:“最近只怕来回的为册封礼忙了,天又热,事又多,偏这事谁也替代不了……”再加上悬心了这么久的事情,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心里一放松,一分的病症也平白变成了五分。没请太医,就不大要紧吧。 她却不知道太子妃之前端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一个个俯身而拜,猛的就觉得一口恶心差点压不住。撑到结束,返身就吐了,秽物里夹在着血丝,这事哪里敢声张?传出去了,人家不得说自己是德不配位? 只当中暑了,吃了丸药就歇下了。心里七上八下,但迷迷糊糊的还是睡着了。再醒来,反倒是觉得气息比早前还顺畅,这事也就暂且放下再不提了。 反正年轻的累上两天,各种的不舒服。反倒是皇上,册封了太子妃后隔了一天,回来了。在宫里呆了一天,又带着太后往畅春园去了。随后宫里又添了十六阿哥,桐桐跟着忙忙叨叨的。太后出宫要送的,十六阿哥生了得送贺礼去的。圈在高墙里面,这事一件接着一件,不得消停。 紧跟着平阳又地震了!这一地震,都消停了。宫里开始新的一拨祈福活动,各自猫回去各自祈福去了。 简直太好了,终于消停了。 福晋们消停了,皇子们也悄悄的。后半年皇上的所有举动,都证明他要亲征。今儿打发人去科尔沁,跟科尔沁买多少战马。明儿打发人看看,今年的秋粮有多少。来回的调粮食调战马,各旗的都统来回的调换,折腾的人眼花缭乱。 秋草一黄,皇上又巡幸塞外。太子留京师,其他的皇阿哥,从大阿哥到十阿哥,都带走了。 以前只带到八阿哥,许是十阿哥没了额娘,当阿玛的得多操心,所以,把老九和老十今年也都给带出去了。 桐桐又一次送自家爷离开,“这次得多久?” “半个月二十天的,必回。”皇上就是安抚一下边塞,还有多少大事忙不完呢,不会滞留太久。这要走了,才忧心的看她,“若是再做梦……” “我能百发百中了,所以,我不怕!” “……”能百发百中,跟你做那种梦的害怕程度有什么关系。 桐桐强调,“爷别不信,我觉得只要我手里有刀,就谁也不怕……”这是真话! “……”行吧!我这种人是不能体会手里有刀就无所畏惧的感觉的。只得承诺她,“我叫人给你找趁手的刀去!” 好啊!好啊! 特别高兴的把人送走了,转身例行去看了看孩子。晚上睡下的时候特别有心理准备,因此一做梦,她的潜意识好像都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可饶是有心里准备,这次她也给吓了一跳。 她在梦里,清晰的看见了身穿龙袍的身影,他跪在自己面前,喊了一声:“额娘。” 这一声,喊的她一下子就惊醒了。竟然梦到了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 还有比这更惊悚的吗? 龙袍就是大清的龙袍,自己有个穿着龙袍的儿子,那自己若是有来处,那也一定是做过大清的太后。可在成为太后之前,自己得是某位皇帝的皇后或是妃嫔。 这是在说,自家爷是最后的赢家! 这次她坐起身来了,这分明就是一再挑动,想叫自家有不臣之心呀! 是天授其权?别逗了!朱元璋吃不饱饭的时候做梦梦见大饼子的可能要比梦见做皇帝的可能性大的多。 所以,狗屁的天授其权,全是扯淡。若是这梦是帮自己的,那直接告诉自己究竟是谁,不比这故弄玄虚要好。因而,这种种撺掇,其心叵测。 是啊!人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子孙后代想。所以,自己那个当了皇帝的儿子就出现在了梦里。 只要坚信儿子能当皇帝,自己还能如此淡然吗? 怕是难! 抛开这些不想,但她明晰的能感觉到,这是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要操控自己和自家爷,这种感觉并不美好。 她在心里发狠:别叫我逮住你,逮住你我非把你宰了不可。 发狠了一遍,才躺下,又想起什么了,干脆起来,把平时悬挂在手腕上的药杵拿出来,直接攥手里就睡觉了。睡着了,感觉还是在做梦。梦里是美轮美奂的园林,这个喊自己娘娘,那个喊自己额娘,一会子又有人喊了一句‘嫡额娘’。人影来来去去,看不分明。 她把手里的药杵拿出来,抬手扬起,那药杵好似变成了狼牙棒,她不对着人砸,只喊着,“都给我让开……” 人猛地就不见了,只剩下巍峨的宫殿,她手里的狼牙棒狠狠的砸在大殿承重的柱子上,就见那大殿瞬间垮塌,唯有一片荒芜。 远在巡幸路上的嗣谒一瞬间就醒过来了,这一路上都很清醒。他觉得他能对抗这个梦了!梦才一来,他的潜意识似乎就醒了,在梦里,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我不看不听,可这不看不听,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积压的心口异常的难过,憋的人几乎是喘不上气。 才要忍不住睁开眼睛,就听到耳中轰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大殿上,压制他的力量瞬间就泄了。 睁开眼,哪里还有大殿,就是一堆废墟。 这种变故却是第一次遇到。 也是怪了,自从大殿变成了废墟,剩下的一路上,他再没被梦困扰过。 他觉得是他的抗争取得了胜利,却不想,回去之后跟福晋躲在被窝里一说,福晋直接从枕头下摸出个药杵出来,“没有狼牙棒,只有药杵。我就是用这个砸了柱子,感觉这玩意一下子变成狼牙棒,就一下,什么也没有了。我也再没有做梦。” 药杵? 他伸手拿了这个冰凉的铁疙瘩掂量掂量,挺沉的,“还是放枕头下吧!”这玩意之前竟然被她拿在手里藏在被窝里。敢问,入冬的季节,被窝里塞个铁疙瘩是什么感觉? 桐桐应了,但怎么放这个东西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的来历真的有问题,而且有什么东西竟然意图干扰我们。 就听她家爷冷笑:“干扰我们,却却不能奈何我们,这说明什么呢?” 桐桐就笑,可得意了:“这说明咱们能耐大,主意正,咱们发自内心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不管将来做什么决定,那得是咱们愿意才行。任何企图干扰咱们的,都是不怀好意。” 这话说的!她家爷张开的嘴又合上,“……”最后只说了一句:“回头爷叫人给你找狼牙棒来!” 其实锤子也行!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8 章 梦里清欢(38)二更 梦里清欢(38) 入了冬,给贵妃的孝也守完了。想抓紧生孩子的呢,也心说该抓紧了。 可抓紧什么呀?皇上来年要亲征,除了太子要留守京师之外,老大到老八都有安排的。皇上已经透漏过意思了,像是大阿哥,这次要委以重任的。像是八旗前锋、汉军火器营还有察哈尔四旗,连同绿旗,都得有人辖制的。这其实都占了军力的一半了,只给大阿哥管,显然不现实,然后又把索额图拎出来,叫他跟大阿哥一起,掌管这一部分。如此,皇上放心,太子也放心。 但是其他旗,也得安排人的。 三阿哥率镶红旗,四阿哥率正红旗,五阿哥率正黄旗,七阿哥率镶黄旗。 至于六阿哥,军械营归他。 只剩下八阿哥,年岁也不大,他暂时没安排。既然没安排,那就是得随侍在皇上的左右。在皇上下达出征令之前,这些皇阿哥不得去熟悉自己的差事呀?要不然,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肯定不行呀!虽然他们不负责指挥,实际的任务跟监军差不多,但也不能说不认识下面的人。 所以,桐桐给带了许多御寒的东西,送自家爷去军械营去了。那个弩应该是军械营里比较核心的东西了。 这上阵父子兵,反正这些皇阿哥有一个算一个,且兴奋着呢。 生孩子?谁耐烦这会子去跟福晋生孩子?且等着吧。 祀与戎,向来都是大事。朝廷眼看就要用兵,这年过的就分外的匆忙。 康熙三十五年,正月里,皇上就祭天,告知天地神灵,列祖列宗,他要亲征了。随即前锋营就先期出发。二月,皇上正式启程,皇子们各守其位,随大军出征。 桐桐送自家爷,许多要叮嘱的话,但到底没说。以前出门,每天都有信来往,这次,她提前说了,“我就不写信了。” 打仗,不是儿女情长,那是要死人的。 这么一叮嘱,顿时就叫人觉得,福晋总的来说,还是个懂事的小娇娇。 “匕首和狼牙棒都是利器,不好带进宫来。等以后出宫了,在家里给你添置这些东西。”不过锤子这个却不难,在你练功的院里放着呢。 嗯! 送出征的人出发,得高高兴兴的,不要叫他有后顾之忧。因此,桐桐唯一一次没表现出粘人来,“我在家等爷回来。” 把人就这么给送走了。 饶是两口子在家老闹矛盾的五福晋和七福晋,也乖顺的很。再怎么爱玩闹,这种时候也绝对不是玩闹的时候。皇上一走,从后宫到阿哥所,静悄悄的。 她们在宫里是不能得了前朝的信儿的,娘娘也不叫打听。东宫和留守值班的大臣没有朝后宫通报消息的义务。不过,不管圣驾到哪,初一十五都会下谕旨给太后问安。一问安就知道了,至少没有坏消息。 天慢慢热起来了,四福晋带着李氏过来看了两次莫雅琪。桐桐就跟四福晋商量,可以把孩子抱回去了。 这个孩子感觉再亲近,可因着梦的印象,她不敢多做什么。这孩子的嫡母人挺好的,亲额娘也疼她,她阿玛也不像是不重视她,人家家里什么都有,留人家孩子干嘛呢?没这个道理呀! 四福晋知道,这是顾念李氏这个亲娘。也是,天热起来了,孩子能走路了,慢慢的就会学着认人。原本打算等六福晋生了,再接这个,或是自己再送个小的来,再接这个的。可这一打仗,谁也不知道谁打到什么时候去。李氏不来看看,心跟猫爪挠似得。可等过来的频繁了,到底不好。 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桐桐想的开,虽不舍还是给了,“孩子若有哪里不合适了,还给我抱来,小住几天便是了。” 李氏感恩戴德的,跟桐桐行了大礼。本想起身把人扶起来的,想想算了,孩子是人家的,亲娘要感谢,那自己受着就是了。 孩子一走,她得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比如针灸!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碰这玩意。但这次,她叫老太医给她带了。各种型号的针都给带来了,针一到手里,她的心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这东西,就像是本来就该长在自己的手上似得,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那她到底是个什么人?一手拿着救人的针,一手握着杀人的刀。 这个时候她有个疑问,那便是:我是善是恶? 这天晚上,她又做梦里,梦里策马疆场,尸横遍野。她策马横刀越过尸山血海,一路前行。猛的,场景一变,身前是千军万马,身后是万丈悬崖。 我不愿杀人!她朝后退去,可悬崖下是繁华的城市,是人间的烟火。悬崖上的土都被马踩得掉落了下去,她迅速勒住马,策马而起:若只为我,我退!若我身后还有人需要守卫,那我便万死不退! 杀! 一刀挥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抬眼望去,一望无际都是荒草,野花盛开,鲜花铺锦。她转过身来,只见那霞光万丈。 她恍然间睁开眼睛,然后又翻身。这个梦好像是个好梦,这是提醒自己锻炼的还不够,距离万人敌还远着呢。 万人敌的猛将?这种人上哪找去。 她翻身睡踏实了,她家爷一晚上却没睡。前方歼灭了噶尔丹主力,却叫噶尔丹带着几十个人给逃了。哪怕是大胜,皇上心里也不欢喜。 这次亲征,是瞅准噶尔丹后方不稳,他的表侄暴动反他,若是这个时机对噶尔丹用兵,那对方将面临两面受敌。确实也所料不错,这边一开仗,噶尔丹的老巢就被他表侄占了。这家伙回不去了!必然是四下里逃窜。 皇上这么大动干戈,若是不把人逮回去,心里能痛快才怪。他从去年冬就自己做了一把强弩,比如今先锋营配备的又强了一层。最远射程六百步! 果然,被他料到了。皇上亲自带兵,一路追剿噶尔丹。 临行前,他亲手把这把强弩交给皇上,“六百步内,必达。” 不管能不能用到吧,反正他真是尽心了。这次先锋营的强弩冲的对方的骑兵毫无优势,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朝廷有这样的东西。且这个东西是六皇子造的。 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留在皇上身边就他和老八,老八对他殷勤多了。 长途奔袭,皇上的体力杠杠的。这次没有带自己,也没有带老八。 这一走,一日一日复一日,十多天了,老八急了,“六哥,皇上再不回来,咱们就得找大臣们请旨了!皇上的安危重于泰山,不可再深入涉险了。” 他没言语,他是真盼着噶尔丹能死在皇上的强|弩|之下,如此,皇上对军备的革新才会更重视一些。他盼的是这个! 哪怕噶尔丹没死在皇上手里,死在前锋营手里也行呀! 这般焦急的又等了三天,大捷的消息才传来。贼首噶尔丹死于皇上之手,皇上手握神兵利器,于八百步之外,射杀噶尔丹。 这带有吹牛的成分,简单的改良,真的只能保证六百步。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目的达到了,大家说那是皇上的天威,那天威就天威吧。 赢了,胜了,能赶紧回去了? 回什么呀?蒙古诸部来贺,皇上得扬威呀!沿途官府百姓,夹道朝圣,皇上得露面。 这一战,彻底灭了噶尔丹,此功勋,可与平三藩,收台WAN媲美,怎么宣扬也不过分。 这些皇子阿哥都沾上了军功,只可惜老五被流矢所伤,且伤在脸上,虽伤口愈合,但脸上肯定是要留疤的。可那么多人战死了,皇子的脸上留个疤,是大事吗? 皇上不能把这个当大事办!因此,伤了就伤了,治好就行了。 班师回朝的消息早就传回来了,可等到人的时候八月了。一走就是半年! 黑了,瘦了,头发都毛躁的不像样了。 见桐桐还有功夫嫌弃头发毛躁了,把他笑的不行,“这次之后,等闲再不会这么狼狈了。” 桐桐关心的是,“这次该封赏爵位了吧?” 给了爵位就能搬出去了呀! “嗯!府邸在修了,一下子出去这么多个皇子,光是搬迁征宅子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这得预留出扩府用的地方来……不着急,慢慢等吧。” 那这不搬出去,是不是这爵位就暂时压着不给呀? 一场大胜,多少将士得奖了,能排的到儿子身上?再说了,不冷一冷怎么得了?从大阿哥开始,下面的阿哥可都跟每一旗的将士熟悉了,如今放出去,瞧着吧,热闹着呢。不如等一等,该调整的调整调整,再说吧。 把桐桐给懊恼的,“还得住呀?” “嘘!”这地方,能住的时候住着吧,出去了再想住回来,可不大容易。他哄她,“孩子还给人家了,爷正好要修养,咱自己生……” 不行!你这身体得再好好的调养半年才能要。 筋劳神疲,这种情况下,不适合叫女子受孕生子。 这话才落下半个月,四福晋过来了,偷偷的道:“我这个月没能换洗……” 嗯? 桐桐就抓她的手腕,四福晋低声道:“就贴身的嬷嬷知道,日子浅,怕是才上身。叫太医瞧,那也得两月之后才能断定吧?” 但是桐桐能断定,这就是有了,“这个孩子,该生在明年三月中旬……”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39 章 梦里清欢(39)三更 梦里清欢(39) 这次之后,对这些年长的阿哥,皇上好像催促的也没那么紧了。 至少上学的事情上,不如以前那么严格了。对于自家爷在家一修养就大半月的事,皇上也不问。但似乎也知道,这些儿子们的心收不回去了,因此,遇到朝事,皇上也叫人把这些皇子都喊去,一起听一听嘛。就是自家爷没在学里,也会打发人到阿哥所来叫,人齐了,说这个事那个事的,该怎么处置呀! 凡是用到商量这个两个字的,那就是难办的事。三言两语的,说不出个什么来。 然后皇上就说:“那都回去想想吧,想好了,上个折子来,朕瞧瞧。” 好似在考察他们一样,但自家爷回来压根就没往书房去,“就这点永远也无法做到完美解决的事,把一个个的都给支住了。” 都想着怎么能全而一点,怎么把折子写的出彩一点,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说来说去,不外是嫌弃一个个的都有点碍事了。 他懒的为这个费心思,还不如回家陪福晋呢。 福晋更关心以后住在什么地方,“爷知道把府邸选在哪儿吗?” 这个倒是知道,不过嘛,谁住在哪儿,这得看皇上怎么安排。 桐桐就小声问:“咱们能跟四哥家挨着吗?” 怕是不行!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把咱们连同老十四都挨在一起,然后再把老五老九老十一的放在一起,你觉得合适?” 难道还怕咱们留个暗门,躲着人串门子吗? 不过这一提醒,倒也真是正式。得打听打听府邸是个什么情况,图纸工部就有吧。 这一打问,就被皇上知道了。议事的时候就问了:“你打听那个做什么?” “儿子想叫他们一次就给修建到位了,省的回头还得折腾。子子孙孙都要住的地方……再则,儿子想引水进花园,想看看哪个府邸能引。” 多稀罕呀!只你想引水进花园吗? 这引水,多是西山下来的泉水,这玩意没圣旨别人不敢用的。他这一提,七嘴八舌的都开口了,一个个的好似都奔着富贵闲人去的。 结果这一问,皇上没见恼,还把图纸都拿来瞧了瞧,随即点了一个给大阿哥,“这个阔朗,给你了。” 大阿哥便笑:“多些皇阿玛恩典。”他指了指一片地方,“儿子得把这个地方叫他们给改了,空出来做跑马场。这里是马厩,您的好马说了赏儿子一匹的。” 皇上欣然允诺,又叫老三,“你近来是舞文弄墨的时候多,这个给你。这个景致不错,活水已经引进去了……” 三阿哥欢喜的很,“皇阿玛,您可算是赏到儿子心坎里了。儿子想把这里改建成藏书阁,拾掇好后,还请皇阿玛赏光去瞧瞧。” 这话说的,其他人心里齐齐骂了一句‘马屁精’,但是挡不住这会子皇上高兴呀。 紧跟着皇上又翻出一张图纸来,嗣谒是强压下心底的渴望才没说出不合适的话。那一瞬,他好似真的看见了这个王府,里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在眼前。但皇上叫的是:“老四。”就听皇上道,“这府邸最中正,给你吧。” 这话听的人,不知道是说府邸呢,还是说老四呢。 随后又赐了老五一座,没有比谁更好,但也没有比谁更坏。 给自家了,皇上挑了又挑,然后挑个屋舍少而园林多的一个,“你这个,必然是人口最简单的,这样的……倒也罢了。” 府邸的一半都是园林,若是要改,工部也得给改。但就像是皇上说的,很不必。 他拿了图纸回去叫福晋看,“皇上说咱们家人口必然简单,那就是以后没人给塞人过来。这些事,皇上是不管的。咱们过的高兴就行,皇上甚少在这事上说话。额娘又疼你,别再一惊一乍的了。” 可不就是一惊一乍的嘛!去年大选过了的秀女,都上记名了。因为忙着,还都没指人呢。福晋们一个个的心都提着呢,就怕猛不丁的,指个人进来。 这都入冬了,不知道打哪来的小道消息,连水仙都知道了。说是大阿哥在宫外养了两个外室,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种消息在宫里都传遍了,皇上能不知道? 啥意思呀?说大阿哥沉迷女色呗。 而这个时候,东宫又要给儿子上玉碟,东宫的弘皙两岁多了,按照一般的算法,虚岁算的话,已经三岁了。瞧着也健壮,如今能请皇上赐名,且能上宗谱了。就在同一天,东宫又有一侧室生了,是个男婴,健康非常。 太子,有了两个儿子。 其他的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儿子。大阿哥有三个闺女,三阿哥连个闺女也没有。四阿哥两闺女,五阿哥啥也没有,自家啥也没有,倒是七阿哥家,侧室在上个月给添了个女儿。这个动作,再加上大阿哥在宫外养外室的传言,这是在指摘大阿哥的品行呀! 皇上不知道信没信这个传言,反正没说他家大儿子,紧跟着就招了惠妃侍寝,然后惠妃转天就大阿哥赐了两上记名的秀女。 感觉这是在说大福晋不贤惠一样!好像男人在外而找人,唯一的原因是在家里你没伺候好。 大福晋生气,叫人偷偷的过来拿理气丸了。关键是这事大阿哥还生气呢,他宁肯没有他皇阿玛的偏爱!您倒是问问我,问我到底是养了还是没养。只不过出征回来的路上,跟下属喝酒喝多了,然后睡着了,这些人找了他家的妹妹伺候!伺候只是在屋里端茶倒水,看看他这个醉汉要不要紧,不包括去床上。 这事第二天叫人赏了就行了,却不知道两人把妹子留家里养着了,口口声声是他的人。 然后这事就成了这样了,把福晋气的胸口涨的,把他也气的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偏皇上都这么宠爱了,你还要辩解什么呀? 不就是养外室好色嘛,我认! 惠妃指人,像是在说对儿子的关心不够。紧跟着五福晋去找宜妃去了,也求着赐两人下去!省的人少,反而容易培养出感情来。人多了好呀,相互挤兑着闹一闹,总比脑子一抽,找真爱好呀! 完了!三福晋没胆子扛着,自己找荣妃去了,虽然委屈,但也受了。要不然怎么着呀,你们都比大阿哥洁身自好。 四福晋找德妃之前,先过来跟桐桐说,“你跟我不一样,我那边是真没法子……我这有了,推了我们爷去了李氏那里两次,结果李氏也像是孩子上身了。宋氏那里,我们爷也不去了……” 于是,被指了个武氏过去。 叫四福晋松了一口气的是,“只头一天晚上去了,其他的时候我们爷都在前院歇着呢。” 去了是给娘娘脸而,但这次的赐人叫这些爷们很不舒服。这是不得不妥协,也显得爷们没一个敢捋大阿哥的虎须。 反倒是自家这边,皇上说以后人口简单,德妃说老六身子不好,他媳妇可怜见的现在还给调养着呢。反正,不能耗损精气神。 这事上,桐桐觉得,这太子和大阿哥两边,被裹挟着相互诋毁的越来越没有下线了。她就偷偷说,“如今,是有人说大阿哥好色,偷养外室。那是不是过段时候,也有人在宫外散步关于太子的流言,什么骄奢淫逸,什么奢靡成风……” 这话还真被你说对了,“宫外确实有这样的传言。” 可是天地良心,太子在宫里,什么东西都是内务府按照规定给的。想吃点自己想吃的,都看合不合规矩,上哪去骄奢淫逸去。 桐桐就低声说,“明珠和索额图,杀了都不解恨。” 可这不是杀了就能完的事,要不然皇上早把这两人千刀万剐了! 这事,也叫所有的皇子福晋知道,什么是皇家。有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你家爷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吃喝不愁,地位尊崇,那一定是有代价的。 在皇家这地方,心小的人活不长的。 越想越烦人,桐桐又把图纸翻出来,她自己拿笔,用眉笔几乎是徒手把原图按照一定的比例给放大了,“爷你来瞧瞧……我像给这里留个菜园消遣……” “这是你画的?”嗯呢!哪不对吗? 没有不对!正因为没有不对,这才不对。他发现自家福晋就是个宝藏,以为会武能杀人,医能救人就不错了,结果转脸发现,她在其他方而,只怕造诣也不浅。这作图并不容易,这么大这么细致的一幅图,按照比例放大,就是叫专人去做,也没这么利索。 可她呢?应该是抽空花的。反正他没见呢,这才几天,给放大了。还把要改动的地方留了空白出来。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把一种技能学精,都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一个人能精通这么多?合理吗? 不合理! 那么,有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他一定跟福晋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过了几辈子才走到一起的! 如果走了那么久,久到忘却了来时的路,两人依旧没有分开。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一定是离不开爷,而爷一定也离不开她。 桐桐正等着人家给意见呢,结果不见声响了。一扭脸,却发现自家爷怔怔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黏腻的她想吃糖……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0 章 梦里清欢(40)一更 梦里清欢(40) 因着今年平了噶尔丹的叛乱,大胜的一年。因此,这一年的后半年,着实过的喜庆。 颁金节之后,皇上又赐婚八阿哥,把郭络罗氏赐婚过来了,年前得完婚。 福晋们还能偷摸的相互打问打问,这个郭络罗氏是个什么情况,可皇子阿哥才不管这姑娘长什么模样了,他们在意的是,皇上好似打算把八旗的旗务往回收。 那这收回来,放谁手里呢? 除了这个皇子阿哥也没别人了呀。 况且,这除了满八旗,还有汉八旗呢。 桐桐发现,连自家爷也不能例外,之前不用功的事,现在用功了。她就说,“如今也不是以前了,以前的八旗旗主那在旗里就跟土君主似得,入关之后旗主都被都统取代了……”干嘛还这么着急要这个。 她家爷就笑,“知道的还不少。”说着,他也笑了,“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现在别急,先瞧着便是了。” 行吧!你高兴就好。 反正八阿哥成亲,跟这点事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哪怕谁也没太重视,但人家也得成亲呀!前前后后的,这些嫂子不都得去瞧瞧吗?八阿哥团团作揖,温和有礼,“有劳嫂子们了,回头一定登门致谢。” 大福晋就摆摆手,“忙你的去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呢。” 桐桐就觉得,大概除了自己和自家爷,大家都挺喜欢八阿哥的。三年前的小阿哥,还不能跟前面这七个比,从啥时候开始,人家哪怕没成亲,也跻身到这一伙子大阿哥中了。没人察觉好吗? 好似是给皇上试马了,新进宫来的马,得有人去试,十二三的八阿哥就去了。据说是骑射很是了得,跟大阿哥和三阿哥不相上下。 说是跟三阿哥不相上下,这个比较可信。但是跟大阿哥比,除非大阿哥没认真。想想也是,大哥哥带着小弟弟,随便的射几下就完了。真要是认真的非赢小弟弟,大阿哥成什么人了? 反正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八阿哥已经跟上他们的脚步了。 而只比八阿哥小了一岁多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就跟俩憨憨似得。这会子的感觉就是,八哥好厉害,八哥跟上面那些哥哥都平起平坐了。这么厉害的八哥对他们这些兄弟可有耐心了,不跟上面那七个一样,牛气哄哄的,什么玩意。你们不愿意搭理爷,爷还不愿意搭理你们呢。爷有八哥,你们爱给谁当哥哥就当哥哥去,爷还不稀罕。 俩个铁憨憨为他们八哥的婚礼尽心竭力的,五福晋看见九阿哥那样,几次想说话,都忍着没言语。 婚礼完了,五福晋看在宜妃娘娘的面上,提醒那个一直不待见的五阿哥,“老九那样,不管管?” “嘘!”要死了,什么都敢说?五阿哥一把捂住五福晋的嘴,往里面带,“这些事以后只需看,不许言语……” 不言语就不言语,但你能起来吗? 起来?起不来了,喝多了。 然后终于留在正院了,五福晋早早起来得化妆,只五阿哥没起身,问说:“怎么不睡会?不累呀?”帮着招待女眷,应该挺累人的。 谁知道五福晋接了一句:“捣鼓了那么三几十下,累什么呀?” 五阿哥愣了一下,刚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了,脸彻底的黑了。 三几十下?污蔑! 再者说了,那种时候,你竟然数着多少下,这是什么混蛋福晋! 气的他直接起身,光脚下地,连被子一块甩地上,上脚踩了踩,然后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五福晋撇嘴,“男人啊,就是听不得真话。” 把五阿哥气的看见哪个小妾都觉得她们在曲意逢迎,明明不那么□□,偏还做出那副样子来敷衍爷,背后不定怎么想爷呢。 于是,人家住前院了,用功去了。养精蓄锐之后,咱们再说。 一进入腊月,桐桐就高兴。腊月里宫宴多了,能见到额娘了,可得来的消息却不好。 自家那个自己还没见过面的嫂子,病了,且病的很重,怕是不中用了。 “叫哪个太医给瞧的?”她想自己看病案,想了想又道,“回头我就叫张老太医去家里再给瞧瞧,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好不了了?” 谁说不是呢!本来一直都瞒着呢,就是如今,她也不想在年前把这样的事说给女儿听,可是呢,到了如今了,也不是没法子,太医院的太医都快请遍了,因着有个皇子姑爷,太医院很给面子。 可别管怎么说,桐桐还是叫老太医再去一次瞧瞧。 结果转天老太医过来的时候就说了情况,“回天无力!”之前他就给看过,还是这句话。不过是福晋的娘家觉得别给出嫁的姑奶奶添堵,叫瞒着而已。 桐桐面色不由的凝重,什么病?怎么就回天无力了? “癌者上高下深,岩穴之状,颗颗累垂……”老太医说着,就问说,“福晋可读过这个记载?” “宋时的《卫济宝书》和南宋的《仁斋直指附遗方论》都有这样的记载。”桐桐心一沉,问说,“真到了最后了?无济于事了?” 是!若不是太医们出力,早不行了。拖到如今,真就毫无办法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福晋连整个偏门的书都能记得这么准确。 这边跟老太医还没问完呢,水仙急匆匆的进来,“宫外递话了,少夫人去了。” 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嫂嫂,要说有什么感情,那是哄人的话。她不过是心疼哥哥,当年那个如骄阳一般的少年,如今成了丧妻的鳏夫了。 桐桐不得不跟德妃说一声,这要打发人出宫祭奠,得出宫的腰牌的。这边才把人打发了,自家爷也回来了,“我听说了,明儿出宫一趟,去见见舅兄。” 也只有如此了! 鄂尔泰跟这个皇子妹夫,还挺说的来的。关键是一接触吧,这个妹夫单方面觉得此人好生亲近,那种感觉吧,就像是个能倚重能信任之人。之前见过,但那时候就是碰面,连单独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而且,那时候的大舅子还是个孩子的样子。而此刻,经历了丧妻的男人,像个男人的样子了。 他突然就有了一种熟悉感。 很奇怪,福晋对家人没有这种感觉,但自己却对福晋的哥哥有种不同于面对亲人的亲近感。 因此,他判断,自己这个舅兄,怕也非池中之物。 是否真的亲近,鄂尔泰感觉的出来。在书房里,也愿意跟这个妹夫交交心,“再续弦的事倒是不急,等三年吧。” 妻孝只一年就行,鄂尔泰准备守三年再提婚事。 “这几年多花费点时间在功课上……” 桐桐一听,就觉得,“肯定是哥哥伤心了。” 不至于的!“听说是进门不到一个月,就有些症状……”啊?张老太医可说了,那是下漏不止,病在下身。如今说进门不到一个月就发病了,就是说两口子说是两口子,可关系远没那么亲密。彼此还没个基本的了解呢,一个就病了!那种病夫妻自然就无法在一个屋里住了。 “所以才说,舅兄是个厚道人。” 这种的情况,女方就不占理。在病发之前,一定还有一些症状的,但是女方隐瞒了。 行吧!就这样吧!守三年就守三年。 只是这个年,别人欢欣鼓舞,她到底是心里高兴不起来。 德妃问了桐桐详细的情况,就拍着她的手安慰说,“那是个没福气的,什么都好,偏生身子不争气……徒留下咱们跟着可惜了。” 可不是!家里人口简单,长辈慈爱,夫婿上进,还有贵亲肯提携帮衬,日子是一眼能看到的好日子,偏她没这个福气。 “过两年,再找个好的,你哥哥的福气在后头也未可知。” 林雨桐只能应承,回头呢,常不常的打发人回去,主要是怕额娘多想。这会子了,她肯定后悔的很,心说怎么找了这么个寿数短的,生生害的儿子还年轻就成了鳏夫。 这人一自责,这心里就容易落病。三不五时的出去递话,或是叫他们帮着看看庄子皇庄上的情况,找点事打岔过去,慢慢的就好了。 心里老是记挂这个事,自己身上如何倒是没注意。 大年初五,紫苑一早起就偷偷找张嬷嬷,“福晋的小日子挺准的,按日子算,前儿都换洗了。宫宴我还提心吊胆,怕在外面脏了衣裳,却不想,到今儿都没见动静。” 张嬷嬷心里一喜,赶紧就拉着她往里面去。 桐桐刚换了骑马装,又给手腕上挂药杵呢,结果张嬷嬷拉着紫苑急匆匆的进来了。 “怎么的了?”她扭脸看两人,“有事呀?” 一般外面的事都是水仙来禀报的。 张嬷嬷一看这又是要射箭去,就赶紧道:“福晋,这个月没换洗呢……” 桐桐愣了一下,然后自己给自己抓手腕摸脉,紧跟着她意外的挑眉,其实没想这么快怀上的,专门避开容易怀的日子,可结果还是怀上了。她慢慢的把挂着的药杵解下来,又招呼紫苑,“过来找轻便的衣裳,叫我把身上的换下来,以后不出去了。” 张嬷嬷脸上马上迸出惊喜,她觉得福晋懂医,八成是真的有了。她出去的时候找了小太监,“赶紧给爷报信去,别声张。” 爷被皇上宣去了,在御书房呢,这会子只能报信给赵其山。 赵其山先是一愣,继而眼圈都红了。福晋虽说厉害了点,但这有了子嗣,福晋就是最好的福晋。他是打六七岁就伺候阿哥爷,随时都有为阿哥爷守墓的准备,这么些年了,此时才觉得他这辈子有靠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1 章 梦里清欢(41)二更 梦里清欢(41) 此时的御书房里,站着一排排皇子阿哥,像是裕亲王恭亲王,都赫然在座,下面一水的都是朝中大臣,像是索额图熊赐履马齐这些,一一在列。 都不知道皇上叫这么多人在一起是干嘛的。 皇上跟几个大臣说史书,全都是闲聊嘛,结果聊着聊着,就听皇上说,“朕观史书,就发现明朝,没有女后预政,也没有以臣凌君之事……但我朝这种事却多,朕对亡国之朝,绝无讥讽之意,就是读到了,感慨一番,回头想想,确实该好好的修修明史。” 可明史自打大清入关,顺治朝就开始修明史了。如今修到什么程度大家不知道,但这事有专人负责,并没有停下来吧。大前年的时候,不是还把高士奇召回来,在明史馆修书吗?这怎么又提修书的事。 所以,重点不是明史,重点是明朝没有以臣凌君之事,而我朝却多。 这是干嘛呢?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索额图呢! 要不是顾虑着动了索额图,就损了太子,皇上真恨不能把索额图千刀万剐。这都说出以臣凌君的话了,你要是还不收敛,那大概说了,索额图你得完蛋。如今皇上诸多忍耐,不过是那句话:投鼠忌器! 怕打了你这只耗子,伤了太子这个宝贝疙瘩。 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散了。 赵其山等到自家阿哥爷出来,才赶紧过去,低声把事说了,他才想问:“……现在就回去还是……” 结果他家爷跟风一样从眼前刮过去了,几乎是跑着走了,那方向正是阿哥所的方向。 七阿哥还问:“六哥这么着急?怎么了?” 赵其山才要解释,结果就听三阿哥说:“尿急!” 好生讨厌的三阿哥!怪不得自家主子说三阿哥是个碎嘴子,那嘴要是不管,是有够讨厌的。 倒是四阿哥提醒:“赶紧去看着你家爷,别叫他那么跑……” 谢您了,可算是替奴才解围了。 然而赵其山并没有追上他家爷,他追到家的时候,他家爷已经进了后院了。 桐桐把衣服换了,出来叫人把屋里的一些器具给收了,又叫把熏香给停了,然后自家爷急匆匆进来了,一脑门的汗,气喘吁吁,进来把披风解开扔了,然后大踏步的过来,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轻飘飘的,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有了?” 应该是! 桐桐抿嘴笑,“日子还浅,不足一个月。先不声张,等稳了,太医能把出来了,再给娘娘报喜。” 他的手就抚在她的肚子上,然后拉了她去坐,“这些叫丫头们去做,你不必劳神。歇着吧……”说着,想起什么了,“把弓箭那些东西都收起来……” 行!收起来就收起来,自己也没打算动。 她只看着他,他是兴奋的不知道该把那股子亢奋给发泄出来吧,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好半晌才又重新坐回来,“想吃什么?爷叫人给你找去。”还不到害口挑嘴的时候,但见他有力气没地方使,就道:“想吃酸辣鱼,今儿吃酸辣鱼吧。” 好!就酸辣鱼,“赵其山,你亲自去,跟厨下说,一定要最新鲜的……” 这种高兴,还没人可以分享。但两人也不用谁来分享,关起门高兴也就行了。倒是四阿哥打发了苏培盛来了一次,就是想问问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纯属是关心一下。 赵其山隐晦的说了,然后苏培盛就懂了,这事现在还不能声张,却没瞒着自家这边。 他回去笑的一脸花的把事情说了,四阿哥当即就说好,以为活不下来的人,连子嗣都要有了,这可不是佛祖保佑吗? “从今儿起,吃七七四十九日的素。”他这么吩咐苏培盛。 苏培盛知道,这是主子要给六阿哥那边祈福。别管生男生女,有骨血就好。自家福晋怀上,自家爷都没这么郑重过。可见六阿哥那边能有个子嗣,是多叫人欣慰的事。 那边四十九日的素吃完,这边怀上差不多也两月了。叫太医郑重的给诊脉,然后确认:“是喜脉!贺喜六阿哥,贺喜六福晋。” 赏! 哪怕知道孩子稳稳的,确实是怀上了,可如今太医一说,一再表示福晋康健,孩子很稳当,人的心才彻底放下了。然后打发人,赶紧去报喜去。 德妃一听,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用帕子捂住嘴,还不能出声。屏嬷嬷在边上劝:“这是高兴的事,您瞧您……” 高兴!高兴!就是高兴的很了,才止不住,“快!赏下去。再叫人,把章嬷嬷找进宫来,给老六家送去。免了老六家的请安,叫好好的养着。” 一声紧着一声的安排,那边太后和宜妃几个,都叫人送了赏!尤其是宜妃,拉着五福晋道:“额娘不催你,这生孩子早也罢晚也罢,缘分来了自然就能生。额娘就是……” “额娘,十一弟也会好的!等过两年身子康健了,给指个利子嗣的福晋,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的!宜妃就是这么想的,人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盼头不是? 皇上又召见了太医,细细的问了,知道稳当着呢,此时才算是确认自己这个六儿子算是养活了,虽然还是动不动今儿头疼,明儿那儿难受,可好歹是站住了。这以后轻省点,养着些,不求比别人更长寿,但求跟普通人一样,正常的寿数也是好的。 应该是病弱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个有孕惊动的人不少。 大福晋是带着八福晋来的,八福晋是个八面玲珑的小姑娘,长袖善舞的。可这么近距离一接触,桐桐觉得很不舒服,超级不舒服,这是在任何一个妯娌身上都没有过的感觉。然后就在这天,她孕吐了。 正说话呢,不知道怎么的,好端端的,泛起了恶心,压都压不住。 “大嫂,对不住……” “这有什么对不住了,也该到害口的时候。”大福晋自己生过,知道这怀娃没道理讲的,“你歇着,回头我打发人从我娘家要些酸梅子,我额娘的梅子做的特别好,我生二格格的时候就是这般,恶心难受,但吃了那个就能压压。”她起身,说着话就要走,“歇着吧,不用管了。回头我叫人给你送来。” 有劳大嫂了。 下半晌的时候,大福晋就打发人送了酸梅来,罐子一打开,桐桐就伸手拿了往嘴里塞,“果然是舒服多了。” 这嬷嬷笑的越发真诚,回去就跟大福晋说,“奴婢才一打开,六福晋就伸手抓了往嘴里塞。边上伺候的也都只笑看着,并不曾拦着……” 是说对大阿哥这边没有丝毫的戒备之心。 这种没有利害关系,谁害谁干嘛?不过别人送的东西,总是要瞧瞧才放心的。如今下面的人都没管,六弟妹这么直拉拉的就这么做了,可见在家家常说话,并不曾叫奴才们避讳自家这边。 大福晋就叹气,“她是个好的!跟谁交好就是交好,没别的意思。” 嬷嬷就知道这是说谁了。常来找自家福晋的八福晋,到底是年轻,有些东西,脸上是藏不住的。她不敢接话,慢慢的退出去了。 桐桐没管人家怎么想,这个梅子确实是挺好的。三天用了一罐子,她还打发张嬷嬷跟大福晋去要了,随后又送来了十多罐子,只说用完了再去找她拿。 四福晋都八个多月了,先打发人来,随后说忙完了就过来。可不敢叫她跑!想说什么话,就是两人的嬷嬷来回传话呢,这一胎四福晋怀的也分外艰难,现在那双脚肿的都不像样了。 天气和暖了,听说四福晋那边发动了。 她去不了,嬷嬷不叫去。老讲究说了,孕妇不能见产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的,可宫里都讲究这个,那这就真不能过去了。 今儿,她突然就心惶惶的,摸了摸脉,孩子稳当的很,那这就是没事。她回屋躺着去了,觉得这怕不是身体原因引起的。 她先打发章嬷嬷去,看能不能帮上忙,然后心说靠在炕上等消息吧,结果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这一睡着,忽的就开始做梦了! 梦里有孩子在喊额娘,一声一声的,喊的可真了!她自己警惕的很,心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想干扰我。可梦里并不难受,是一种很满足很简单的快乐。她梦见她骑在一匹黑马上,前面坐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然后她骑着马,风驰电掣的,孩子的笑声就在耳边,真真的。 她会心一笑,心说,这次怀的一定是个小子,自己这是做胎梦了。却不知道前院的书房里,她家爷也爬在桌子上,进入了梦里。在梦里,他看见一个女子带着个孩子骑马撒欢,但再怎么着急,也看不清这母子的脸。可他心里就是觉得,这个女子就是福晋,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 然后他听见男孩的声音喊:“额娘,阿玛回来了!” 紧跟着就瞧见那孩子的手指过来,眼看脸也要扭过来了,可猛地,他一下子就醒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2 章 梦里清欢(42)三更 梦里清欢(42) 迷蒙了一瞬,就马上清明了起来:“睡了多久?”赵其山小声道:“有半个时辰了。爷是没歇好,要不去榻上躺躺。” 不躺了!感觉一眨眼的工夫,可都半个时辰了。左右看看,还是白日。他起身,急匆匆的往后院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奴才都轻手轻脚的,他心里咯噔一下:“福晋呢?” “回爷的话,歇着了。” 睡了?睡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 巧了,爷也睡了半个时辰了。他赶紧进屋里,却发现福晋睡的香甜,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这是做个了美梦吧。 他没打搅,只在一边守着,就怕有个什么。 可福晋这一睡,竟是连到了晚上,中间没醒过来。 他皱眉,这不正常。 张嬷嬷却道:“妇人怀孕,最是劳神贪睡,叫福晋睡吧……” 谁知这一觉一下子睡到夜里子时都过了,猛然间,福晋睁开了眼睛,眼里迷蒙的很。他赶紧给喂水,拿帕子给擦了脸,“可是魇住了?” 这边桐桐还没说话呢,章嬷嬷回来了,在外面嘀咕了几声,该是知道主子还没歇着,于是一脸的喜气进来了:“贺喜阿哥福晋,四福晋生了,生了个六斤八两重的小阿哥……四阿哥有嫡子了!” 桐桐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她的眼泪是真的,眼里的迷茫也是真的。她怕是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出来吧。 章嬷嬷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福晋是觉得四嫂不容易,替四嫂高兴的。”说着,就打发章嬷嬷去歇着。等屋里只剩下两口子了,他才低声问:“怎么了?哭什么呢?” “没想哭,可怎么就哭了呢。”桐桐用手接着掉下来的眼泪,然后迷茫的看向四阿哥院方向,“四嫂生了个阿哥……” 是!四嫂生了个阿哥。 桐桐一边掉泪,一边笑着说,“我梦见我带着个小小子骑马,那孩子喊我额娘,我觉得我肚子里这个是个小阿哥……” 跟自己梦到的重合了! 他伸手把桐桐捂到怀里,特别认真的点头,“是个胎梦!也是个好梦,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这一次,因着这边有个孕妇,四阿哥那边没说把刚生的孩子带过来叫寄养着,这边呢,因为是孕妇,也不好去见产妇。桐桐只打发了嬷嬷三不五时的去瞧瞧。便是自家爷过去,没出月子的孩子,也不好抱出来叫看的。 便是洗三、满月,进去看的都是女眷,男客并不曾见。 桐桐把那天的梦努力的忘掉,知当那就是个胎梦,一个特别好的胎梦,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她全副心思的放在肚子上,紧跟着也没时间给她胡思乱想了。 因为皇上开恩,准许阿哥们出府了。 同时,恩旨也下来了。册封大阿哥为直郡王,册封三阿哥为诚郡王。可从四阿哥到八阿哥,一水的贝勒。 喜事吗? 肯定是喜事!对自家来说,无所谓。但是对于四阿哥那边来说,四阿哥未必开心。 给大阿哥册封个直郡王,那是大哥,没有不服气的。可给老三一个郡王,紧挨着的老四,却只是个贝勒。 爷难道比不上老三? 爱生闷气的人这会子一定是在家里快把自己气死了,且得几天来消化这个事情。 然后贴心弟弟上线,未来的他去关心现在的他,给他开解说,“四哥,老三就单蹦,可咱们哥仨呢。” 皇阿玛给咱哥俩一人一贝勒,知足吧。 当然了,这是安慰人的话,但这话确实把人给安慰到了:哦!不是我不好,是有很多可观原因的。 然后听他家六弟又说,“三哥那性子,连嘴都管不住,给什么爵位他都能折腾没了。”所以,一时的长短,很不必计较。 性子是很别扭,但只要有人肯去哄,这又是个特别好哄的人,这不就被哄住了吗? 这会子又开始兴致勃勃,商量起搬家的事了。还很细致操心到了,孕妇搬家是否有忌讳这样的事。 搬家是个特别琐碎的事,反正得把人安排出去,得把府邸彻底的收拾好,主子进门一切都齐备了,这才能出宫去。 德妃不是很放心老六两口子现在就出去,好歹等孩子生了吧。 可这生了孩子,还会觉得孩子小不好挪动。既然说要搬,那就跟着大家一起搬吧。 显示直郡王,好家伙,听说是乔迁之喜惊动了半朝的人。 不管人家怎么煊赫吧,都切顾不上呢,咱自己这活不得抓紧吗? 桐桐一边清理库房的册子,叫人装箱,一边低声问自家爷:“四贝勒那边,几时搬?” 福晋一定是猜出一点什么了,就像是自己猜出自己是他一样,她一定也有了某种猜测。 他就笑,“怎么?舍不得呀?” 桐桐叹了一声,却再没说这个话题。 一家一家往出搬,等轮到自家的时候,都已经是七月底八月初了,天已经凉爽了,她这肚子,也有七个半月了。一早起来,两口子先去跟德妃告别,娘娘是叮嘱了一遍又一遍,而后自家爷去前面跟皇上请旨,得了离宫的旨意,这才回来接她,然后告别这个生活了四五年的地方。 坐在马车里,外面是喧哗的街道,来往的行人,各种的叫卖声,她一下子就欢喜起来了,什么是自由,出来了才是自由。 “想出去转转?” 想! “等生了,爷带你出来转。” 马车走的缓慢,却也稳稳当当的。能行个五六里路,然后停在一处很阔朗的府邸门前。 这便是六贝勒府了。 奴才在门口站了一片,迎主子进门。 “爷抱你下来。” 其实我可以自己下的,你抱我我反倒是怕你把我给摔了。边上的赵其山随时戒备着,要是万一摔了,好当人肉垫子。却不想福晋只双臂环着主子爷的脖子,借了一点点力,然后就轻飘飘的自己下来了。 一步一步,从大门走进府邸,前面还不甚出奇,可一到后院,不由的人眼前一亮,这里移栽的果木花卉,都是多年生的,移栽过来长了一年多,越发的浑然天成了。 别的不急着看,先去正院瞧瞧,里面的陈设就是阿哥所的,“爷没叫换,怕换了你反倒是不自在。”他带着她看家里的烟道,“等天冷了,就早早地叫烧起来,以后到了冬天不用只缩在暖阁里了,咱家哪里都是暖和的。” 这么好的地方,感觉太消磨意志了。 搬家是个累人的活计,搬回来了,吃饭,梳洗,得好好的睡一觉才行。 躺在被窝了,换个了地方还真有些睡不着。孩子在肚子里这边一拳,那边一脚的,活跃的很。两人静静的感受着这种胎动,不时的轻笑一声。 “明儿,我打发人把岳父岳母都接来,早叫人把院子收拾好了。叫老太太和岳母陪着你,你心里安稳些。” 桐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来吗?” 那要不然呢?以前还有个嫂子弟妹的住在边上,打发个嬷嬷传话,几步路就到了。便是不能见面闲聊解闷,但这来来去去的,热闹不是? 人家家里,又是小妾,又是孩子的,没有那闲工夫瞎想。你说咱家就咱俩,我这一上朝,或是宫里一宣召,你就在家一个人呆着。肯定闷呀!再加上,西林觉罗家小门小户的,也没什么显赫的人物在朝,还怕犯个忌讳什么的。 “本来还想着,叫几个体面奴才打发家里人来,陪你说说话。” 那还是算了!都是旗人人家的当家太太,来了也是小心翼翼的说话,怪没意思的。 “要不,给你找一班小戏子?” 可别!我压根听不懂那个。 “那你想要什么,爷给你弄来。” “我就要爷,有爷我就不闷。” 这个粘人的劲儿呀!成!爷哪也不去,就在家陪你,这总行吧。 第二天他真告假了,说是搬家累了,他想歇歇。 皇上只说知道了,然后就行了。 桐桐瞪大了眼睛,“真不去了?” 真的呀!不就是想爷陪着吗?爷哪也不去,就在家陪你。 至于这家的乔迁之喜,那家又要开宴,只送东西不去人。别人也没法见怪,他跟皇上都请假了,还怪什么呀! 于是,西林觉罗家的人被接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的孩子从里到外都透着没心没肺的欢喜。长高了,曾经是瘦过,如今有孕了,瞧着丰腴起来。 “祖父祖母,阿玛……哥哥……”她挺着肚子,脚步也利索的很。“你可别这么走,老实呆着吧。”当额娘的看着这样的姑娘,打心眼里操心。她过去先扶了女儿,才去看自家婆婆,那眼里的意思是:您看,我没骗您吧!这孩子嫁进皇家,没养聪明,却只养傻了。 一瞧就傻乐傻乐的,乐呵啥呀? 就没见过这种把娘家一家子往府里接的,皇家自来也没这样的。能叫人递话,说是明儿能去见,这就不错了。哪能这么随心所欲? 于是,当额娘的小声叮嘱,“你可长点心吧。”怎么能老是这个样子呢? 谁知道人家嘿嘿就笑,“没事!我家爷对我好!” 然后一家子都去看这个皇子姑爷,就见这姑爷对着自家那傻姑娘,笑的宠溺又满足……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3 章 梦里清欢(43)一更 梦里清欢(43) 接了亲眷来了,干嘛呢? 吃喝玩乐! 当闺女的想见阿玛,其实也想跟老爷子说说话,可是呢,大男人们待在后宅,特别不舒服。而去前面呢,老太太和索绰罗氏也不舒服。 想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说说话,很难,总也有人不自在。 没法子,男人去前面,桐桐带着祖母和额娘在后面。 索绰罗氏这才偷偷问:“贝勒爷身边可有伺候的人?” 啊? “啊!”问这个呀,“没有呀!”知道家里人担心自己身边有居心叵测的,她就笑,“皇上说我们家将来人口简单,赐宅子的时候找了屋舍少园子大的。娘娘也说,我们家爷身子不好,不给指人。” 只要上面不给,阿哥爷自己不找,就没这事。 桐桐宽两人的心,“外面传皇家传的,那都不对!皇家的人也是人呀,皇上宽仁,娘娘们都很和气,我跟妯娌们处的可好了。” 然后掰着手指说,从有孕开始,太子妃给她送了什么,大福晋还专门叫人回娘家给她要酸梅,三福晋把娘家进上来的九重布给送了好些单给孩子做尿布用,四福晋生了孩子不能过来看,天天打发嬷嬷过来瞧,又说五福晋常过去陪她说话解闷,七福晋还从她的嫁妆里把好些孤本都抄了一份送来,一直说到八福晋,“其实也挺好的,挺会来事的……” 听的索绰罗氏感觉幻化了,她没更放心,反而觉得自家孩子的脑回路有问题。别说皇家了,就是自家,也不是这般和乐吧!自己做的都叫婆婆满意?自家那仙逝的儿媳妇差点没要了一家子的命?这还是人口简单的人家呢。 结果自家闺女嘴里的皇家却是那个样子的,和乐相亲大家庭!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这么去想皇家的人。 桐桐一看自家额娘这表情,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呢?得!叫她们放心的话,她们显然不能放心,于是,只得补充一句,“额娘,您闺女又不傻!可话我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 也对!对皇家能说什么呢? 就听自家这孩子又道:“过的好不好,您也不用听我说什么,您只看我怎么过的,不就完了吗?话能是假的,但日子一日一日的,这总不能是假的?” 对嘛!这话才像是自家孩子说出的话。 于是避开叫这婆媳俩敬畏的皇家人不去讨论,只说点其他的,“姐姐这一嫁人,只年节往宫里递过东西,一封信都没见,如今到底如何,我也不得而知。才说安顿下来,好打发人给姐姐送节礼去的。” 自己这位姐夫姓喜塔腊呀,也是小小的旗人人家,跟西林觉罗家一样,没有什么高官显贵。家里的祖父父亲都在绿营中任文官,最高就做到郎中。反正是旗人子弟,进学了,考不出来,家里就给想法子谋缺,去了绿营。绿营是汉旗营,分汉官和满官,而满官不负责领兵,只做文官,对绿营有监督之责。 喜塔腊家就是这种性质的官员,绿营驻扎在哪儿,一般把家眷带到哪里。又不是驻边武将或是统领,需得把家眷留在京城的。反正,家里有爷们当差,也小有几分产业,就是跟西林觉罗家差不多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估计这几年光是给自家这边按年节送礼,就给人家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这会子借着都在,问详细的情况叫记下,然后立马就吩咐周嬷嬷,“中秋的节礼抓紧收拾,尽快送去,赶在中秋节前许是能送到。”又把各种吉祥图样样式的金银锞子装了一匣子,“这是单给我外甥的。” 想补贴,但走礼是有规矩的。但给孩子的表礼,这个另算。 周嬷嬷立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转脸又收拾了一匣子别人送的金银收拾拿给福晋瞧了,桐桐点头,“就这些吧,打发可靠的人给送去。” 完了又立马要了纸笔,给姐姐写了一封信,主要意思呢,就是这几年没见到,好生想念,把各种挂念写在信上,才说有什么烦难,不许见外之类的话。叫一并捎带去! “再打发个嬷嬷随车,长些心眼,瞧瞧我姐姐过的好不好……” 跟着夫家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今打发人去就是撑腰的。 又收拾了各色的丸药,上面都有标签,叫带着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索绰罗氏才说,“就这一次,以后可不敢放话放的多了,人呀,有时候就没有够的时候。这喜塔腊家的人,都是精明干练识时务的,但是呢,你姐夫的兄弟也多。这人一多,事就多了。” 明白,就怕枝枝蔓蔓牵扯的多了。 说着家事,吃了席面,想留她们住几日的,但索绰罗氏瞧闺女那样子,这胎养的很好,六贝勒又在家不去上朝,自己有什么理由留下呢? “不是额娘不陪你……”你这夫家到底不一样,“孩子,最要紧的是本分二字。额娘不是说你跟贝勒爷……”本分不本分,皇家这个说不得!“额娘是说咱们家。贝勒爷给体面,那是恩典。但咱们不能把这个当成理所当然。越是亲厚,咱越得守着本分,才能不给你们添乱。哪怕额娘明儿再来瞧你都行,但是住下,不行。” 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越是恩宠的过了,越是不能忘了本分。”她攥着孙女的手,“贝勒爷越是爱重你,你越得自重。皇上娘娘越是宽容,你越得孝顺本分,这才是长久之道。” 这就是留不住了! 不过横竖见面是很方便了,那就这样吧。早起接来,下半晌擦黑的时候又给送回去。 自家爷就说,“这般的家风,起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舅兄行事颇有章法,今年满洲生员科举在十月……” 桐桐算了一下,若是到十月的话,自家哥哥是能科举的。妻子去世,服的是丧。服丧跟守孝不一样,且服丧以现在而论,没那么严格。三个月到一年不等。大部分人家是新丧半年后会着手给鳏夫说亲,满一年娶亲刚好,也并不妨碍科举。 但不管怎么说,能见家人确实是欢喜的事,桐桐连着好几天都保持好心情。家里这么大,光是把家里逛完,两人就用了两天时间。还别说,只两个主子的府邸,这么大,确实是觉得很是空旷。所以,这夜里的门禁,就显得尤其要紧。 什么时辰下哪里的钥,必须严格规定。开府这一套班子怎么分能叫运转正常,还有内务府拨来的奴才怎么安置甄别,还别说,一件一件的都是事。 自己精力不济,只能指望自家爷来处理这些事了。 她又把厨房搬到院里,给下人做饭食的,另外放个院子就是了。主子用的就是个小厨房,把王顺从宫里要出来了,如今在小厨房伺候呢。 之所以搬过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能下厨。她几次想下厨,都被拦了,“等把小阿哥生下来,主子做什么都行。” 得!这是什么也干不了了。 那干脆动动嘴皮子吧,确实要到中秋了,节礼真该准备了。至少给各府的得送去吧。结果送节礼的回来,带回来个不好的消息,“四贝勒府那边,李氏生的小阿哥昨儿折了……” 啊? 那孩子是搬出来之后生的,还没满月。 桐桐就多问了一句,“四福晋是不是有些慌……” 是!那边的老嬷嬷那意思,是李氏后悔,没求着四贝勒把孩子给寄养出去。四福晋心里就添了毛病,就怕大阿哥在家里养的不顺。 是!肯定会那么想!之前两个格格都养的好好的,结果四福晋生的时候赶上自己怀上了,不好意思送来。李氏生的时候,自己这边大月份了,又恰好,他们才搬出去,自家还在宫里准备搬家呢,想着不方便,就没折腾。结果就成了这样了。 谁都会想,要是寄养出去养一养就好了。四福晋也怕她生的那个有意外。才不到半岁的孩子,难养着呢。 桐桐扶着炕桌站起来,“嬷嬷,爷在前面呢,你去告诉爷一声……”要不要接了四贝勒那边的大阿哥来,看爷怎么说吧。 张嬷嬷去了不大工夫就回来了,禀报说:“福晋,爷说,他亲自去瞧瞧。若是不好,就把孩子抱回来……” 怕四贝勒和四福晋不好意思送过来,尤其是自己这么大月份的情况下,怕给自己添乱吧。桐桐一听说去接了,就急忙起身:“收拾厢房……”话没说完,她就立马打住了,“收拾西暖阁出来……” 这是要在屋里养吗? 张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她以为,这次要来的是阿哥,还是嫡出的大阿哥,怎么慎重都不为过。福晋要自己看着,怕有个闪失。 她想,那边不好意思送来,也是觉得交到人家手里的孩子分量不同吧。 分量是不同。 四福晋抱着儿子,眉头就没舒展过。四五个月的孩子她见过,就是自家大格格,当初那个样子,结果养到四五个月的时候也比自家大阿哥有肉。 她自己都怀疑,自己跟自家爷的命里是不是有些不宜子嗣。要不然这养个孩子,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正抱着孩子发愁呢,苏培盛就来了,低声道:“福晋,六贝勒来了。”说着,就看向怀里正睡着的大阿哥。 四福晋手紧了紧,舍不得,但她更怕孩子不好养,养不活。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还是交给奶嬷嬷:“抱去吧,去了一切听六福晋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4 章 梦里清欢(44)二更 梦里清欢(44) 奶嬷嬷就跟了两个,还有好些个伺候的,浩浩荡荡的在后面跟着。赵其山小心的打量着自家爷的脸色,感觉像是强忍着什么一样。两个府邸距离不算太远,小半个时辰,马车就进了府门。 “去看把人带着往正院来……” 是! 赵其山先去瞧带着大阿哥的奶嬷嬷们,一转眼,就瞧见自家爷先走了,走的不快,应该是在等着他们呢。他脚下越发利索了,却又不敢催带着孩子的妇人。 桐桐站在正院门口,突然就觉得心跳的很快,自家爷走的不紧不慢,她也站着没动。她看他,他也看她,两人都没急着从奶嬷嬷手里要孩子,直接往屋里去。 进了屋子,等桐桐坐在榻上了,才伸出手,“把孩子抱给我……” 好似之前不抱,是因为怕大着肚子站在外面抱不稳一样。如今坐着了,且盘腿坐上去了,肯定摔不了孩子的。奶嬷嬷小心的把小阿哥递过去,桐桐稳稳的接了。 这孩子一抱在怀里,她鼻子就一酸,眼泪差点没下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圆满了一样。手里这个孩子远不是珍宝所能形容的。就好似一下子就踏实了,就安稳了,就觉得不管什么带来的不安,在这一刻都消融了。 然后一路都哼唧的孩子,这会子鼻子耸动的厉害,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一下子就睡安稳了。 奶嬷嬷心里纳罕,低声道:“也是怪了,大阿哥觉浅,常常夜里惊醒便大哭不止。”转脸睡的这么安详,还是头一次见。 桐桐点头,“去吧,我帮孩子瞧瞧,你们以后要住不短的时间,先下去安置吧。” 是! 等人都出去了,桐桐才指了指中间的小炕桌,“爷把这个拿开。” 炕桌拿开了,她小心的把孩子放在两人中间,搓热了手去搭孩子的手腕,微微皱眉,“孩子夜里睡不安稳……”她把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放在自家爷怀里,然后看他。 就见他浑身一僵,然后慢慢的放松下来。 桐桐面色复杂的看着这孩子,问自家爷:“什么感觉?” 踏实!安心。 很奇怪的感觉,一个小小的依靠在他们怀里的孩子,却叫人有了这样一种微妙的感觉。 桐桐就笑,“那这一定是个特别好的孩子!咱们把他养的壮壮的……” 好! “孩子夜里睡不踏实,咱们带着他睡吧。” 好! 睡前迷迷糊糊的吃了奶,桐桐就把奶嬷嬷打发了,“先跟我们睡,半夜不安稳我能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奶嬷嬷一想也是,反正福晋交代了,一切听六福晋的,那就听六福晋的吧。 然后六福晋要自己带着睡,那就这么着。两个奶嬷嬷换班,也不敢真睡过去了,防着阿哥夜里要吃。 张嬷嬷把奶嬷嬷留在屋里,私下叮嘱夜里值夜的丫头多看顾点,这才放心一些。她也着实是说不出别的劝谏的话来。 夜里怎么了吗?夜里没怎么。 就是中间奶嬷嬷进来给孩子换了两次尿布,再没别的,孩子睡的可安稳了。换尿布那么扒拉,都没见醒来。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孩子累坏了,终于能睡的安稳的觉了。 早起桐桐又给摸脉,没事,孩子就是睡着了。 她也不叫奶嬷嬷抱起来喂奶,只叫把牛乳热了端来,温热了就用小勺子给喂,奶喂到嘴边,她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摇晃一下,“咱们大阿哥该吃饭了,张张嘴,吃饭饭喽……” 孩子小嘴吧嗒吧嗒的,大半碗奶就这么吃没了。 许是吃饱了,继续又去睡去,睡的沉的很。 桐桐怕奶嬷嬷多想,就道:“今儿给你们放一日假,把你们的孩子也抱进来吧!另外选人给伺候着。你们的孩子也都有半岁了吧,府里牛乳羊乳是不缺的,饿不着的……” 这是恩典!谁不知道六福晋把样子养的好呢。这带来叫六福晋瞧瞧,给孩子打个好底子,是一辈子的福分。 四福晋第二天不放心来看的时候,就发现六福晋什么也没干,就在炕上坐着,大着肚子抱着自家儿子。孩子睡的安稳的很,再没有动不动就惊悸。 抱孩子这个活,多辛苦呀!她在府里还一摊子事呢,也不能时时刻刻的这么把孩子抱怀里呀!能叫奶嬷嬷看着,在自己眼跟前,或者在里面的屋子,这都不容易了。可这怎么还亲自抱着呢。 她赶紧过去接了孩子,“可是嬷嬷们偷懒了?” “嫂子想哪去了?”桐桐叫她坐,“今儿叫她们接她们的孩子去了,留在一处,她们放心当差,咱们心里也安稳。” 这也是个法子! 四福晋抱着孩子,孩子立马醒了,睁开眼看了一眼,又睡过去了。妯娌两个就低声说话。 “我都不好意思!你说你都这个月份了……”四福晋一脸的歉意,“净给你添乱。” “哪有?就盼着咱家大阿哥住过来,给我们也带个阿哥。”怎么说能叫人家安心呢?只能这么说了,“咱们大阿哥是个有福气的,一定会带个弟弟来的,是不是?不是这次也是下次,总也能给带来的……” 要是心里这么想的,那四福晋心里就安稳多了。在皇家,有儿子才有一切。没儿子,什么都是虚的。 她就说孩子的状况,“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哭闹的厉害。前三个月吧,孩子多是睡呢,动不动就哭闹一下,我也心说,这是孩子娇气,尿了,饿了,吃的都是奶,尿的多,不舒服了,就哼哼。奶嬷嬷也说,孩子一晚上有个四五次吃奶是正常的。加上换尿布的,醒来的次数多些,也正常……可这过了百日了,夜奶不那么频繁了,孩子半夜惊醒的次数也没少。而且你瞧瞧,瘦的呀,一点肉都不见长……” 孩子睡不好,怎么会长膘呢?大人熬夜两天,都会憔悴,更何况一孩子。 四福晋就叹气,“怎么生了这么个熬人的小东西。”这不,正说着话呢,孩子那腿儿又猛的一蹬,这是梦里惊着了吧。 桐桐直接就接过来,孩子鼻子又耸动了一下,转脸又睡沉了。 四福晋就低头看自己身上,“可是熏香味不合适?” 桐桐只能说,“往常我不用熏香。” 四福晋就赶紧起身,“那我先回……”不行就把身上的衣服和屋里的东西都换换再说。她不好意思,“回头我再送几个伺候的来……” “没事,等孩子睡饱了,就不用这么抱着了。” 可这孩子啥时候能睡饱呀! 三天!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吃的时候眼睛都不睁。给换尿布的时候你只管拾掇你的,惊不醒他。 夜里陪着他躺着,可安稳了。白天就得这么抱着,只那么放着还不行。就只他们俩抱着孩子可安稳了,随便换个人都不行。吃饭了,张嬷嬷说换把手吧,结果一到她手里一顿饭都没吃完,就又惊着了。这就导致的两口子这两天吃饭,得换着来。 晚上的时候,桐桐低声问自家爷:“孩子该不是也在做梦?” 要不然,什么能叫孩子在梦里惊醒? 孩子并不知道梦是什么,可老是做梦,他当然不安稳了。 只怕就跟自己自家爷守在一起不会做梦是一个道理!孩子许是什么也不记得,但恼人的梦却追着孩子。不到孩子成年,这个梦都得是困扰。 他家爷点头‘嗯’了一声,可这能不管吗?若是不管,就孩子这样,折腾的毁了根基,寿数就有限。管吧,管到多大才算数呢?非得等成年懂事了,自己能慢慢的应对这个梦了,才算是可以。可这是那边的嫡长子,一直养在这边算怎么回事? 能说啥呢?“先这么养着吧,到时候再说。” 等孩子睡饱了,早上一醒来,就发现他可乖的躺着,左边看看,咧嘴一笑,右边看看,再咧嘴一笑。然后立马兴高采烈起来,胳膊腿都能在被窝里踢腾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么一张纯然的笑脸,什么心情呢?就好比冬日里的暖阳,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 桐桐一下子就不寂寞了,五个多月的孩子,其实挺好玩的。能自己坐了,能翻身了,会咿咿呀呀的尝试着跟你说话了。这才养了几天,自家爷一回来,脚步声一响起,这小子就立马停下所有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呢。然后等人撩开帘子进来了,他立马坐在那里扑腾着伸着胳膊要抱抱。 桐桐在自家爷的脸上看到了满足的笑意,他抱起孩子,叫孩子坐在他的胳膊上,然后拿桌上的一堆木头玩具,跟孩子一起摆弄。 她摸了摸肚子,就问说,“咱们这个要是个小子……”怕是得吃醋。 谁知道自家爷露出几分沉思之状来,然后眼里露出了几分明悟,紧跟着就笑了笑,“生下了就是二阿哥,四哥那边要是再生一个,他家那个得是三阿哥……” 嗯? 啥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这个若是个格格,就是三格格……” 啊?你要把两家的孩子放在一起序齿!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5 章 梦里清欢(45)三更 梦里清欢(45) 放在一起序齿?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胡闹了?四哥你这边养子嗣艰难,我这身子,子息到底丰不丰也难说。放在一起序齿,为的就是丰茂子嗣的。您看那爱长草的草窝子,草永远是密密匝匝的。那不爱长草的地方,永远都是荒地一块……”你看这话说的,事不是那么个事,“嫡长子这个不好胡乱叫的……” 自家的长子排在人家家里还是按长子走,像个什么话。 结果就听他六弟说,“大阿哥就是大阿哥,爵位这个你有,咱不在这个上面乱。但是呢,家财,我事先说好了,几个孩子我平分。” 自己这个都三个孩子了,人家只一个还在肚子里呢。连家财愿意拿出来给所有的孩子平分,占便宜的还是自家!还说什么呀? 再拒了成什么样子了。 他只能盛情难却,“都长起来了,也都能送过来住几年……” 这个无所谓,孩子们在这边能有个院子,在那边也能有个院子,这边住一住,那边住一住,不挺好的吗? 说的这般的理直气壮,好似本来就该这么办一样。说的四贝勒去跟四福晋说的时候,语气都是笃定的,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把四福晋说的,好半晌搭不上话来。良久才道:“六弟妹在外面入股了药铺子,她配的丸药卖的特别好,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可攒下那么些钱财来,叫自己分一半甚至于一大半,这不好吧。 把自己这个六弟非得这么给,那怎么办?就这样吧,先这么养着吧。 于是再去的时候,四福晋没进院子,就听见伺候的人一声声喊着大阿哥。 今儿太阳好,带着孩子在院子里透透气。把榻给搬出来,叫孩子在榻上玩。桐桐在边上坐着,伸着腿把榻挡了个严严实实,孩子就在榻上玩。把一堆的绣球扔出去,再由着人捡回来,笑声欢快的呀,叫四福晋的脚步都轻盈起来。 孩子已经认人了,四福晋一来,这孩子就停住了动作。然后扬起手欢快的尖叫一声,朝着四福晋伸着胳膊,四福晋眼泪都下来了,自打孩子生下来就没见这样过。她知道孩子认人,但从来没见过孩子一瞧见她就欢喜成这样。 她疾步走过去,顺势把孩子报起来,孩子吧嗒亲在她的脸上,四福晋从眉梢到嘴角都透着一股子欢喜。 桐桐也笑,问孩子,“这是谁呀?” 孩子当然不会说话。 但是她告诉孩子,“这是额娘!额娘来了。” 孩子又凑过去,吧嗒一口亲在她脸上,然后拍手给自己鼓掌。 桐桐瞬间就笑眯了眼,“这是怕我吃醋吧?我不吃醋!”她说笑着就起身,“嫂子带着孩子玩吧,我去舒展舒展……”是给她们母子多一些的相处时间。 四福晋身边,剩下的都是伺候孩子的自己人。 奶嬷嬷站在边上,看这四福晋跟大阿哥玩耍,低声道:“六贝勒和六福晋晚上带着大阿哥睡的,这才睡的安稳了。奴婢试着带了半晚上,还是不行,阿哥夜里会惊醒。可跟着六福晋,夜里睡的可安稳了。吃奶也吃的好,不过好似,更爱吃牛乳羊乳。夜里几乎没有夜奶了,一觉能到大天亮。昨儿,六福晋还画了您和主子爷的画像,挂在墙上叫咱们大阿哥认……” 知道了!谁养的跟谁亲,要是有法子,谁不愿意亲自养。没法子的情况下,若是有人不藏着私心,能好好的教孩子,叫孩子知道阿玛额娘的好,这也是一种不一样的安慰。 孩子在这边,每日四福晋就过来,且在这边消磨大半天的时间。早起把府里的事处置完了,就过来。一直到下半晌,孩子吃了一顿奶之后,肯定要小睡一会子的。等把孩子哄睡了,她才走的。 桐桐有时候盯着这个孩子看,真觉得这孩子特别聪明。四福晋来了,他好似知道那是亲娘,他对亲娘亲昵的很,只要四福晋在,他从不找自己。可四福晋走了,他醒来,不见亲娘,也从不哭闹。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感觉,就跟自己一见自家爷就亲昵的不行一样。 当然了,伺候的人把这种行为理解为孩子很乖,很好带。那行吧,那就当做是很乖,很好带。 她把这发现跟自家爷说了,他当是没言语。可等四贝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把孩子带去了前面。结果还别说,这孩子一见他阿玛,伸着胳膊奔着他阿玛求抱抱。他阿玛冷着一张脸,他还是一样笑颜如花。那边僵着胳膊抱了他,他安稳的坐着,不时的在他阿玛身上蹭一下,再蹭一下,怎么亲昵都不为过。 更叫人觉得惊悚的是,这天,老三把皇上请出来去他家看他家的园子了,皇上难得好心情,出来转转。在老三那边转完了,抬脚到老四那边。顺嘴就问了孩子的事,知道孩子在老六家,出来之后顺便又过来瞧了瞧。 结果这孩子在看见皇上的时候,高兴的很,一个劲的伸着手奔着皇上去。 幸而皇上带的人不多,进了花园只李德全陪着,要不然不定传出什么话去了。他特别执着的奔着皇上,自家爷抱着过去,皇上还没伸手给抱呢,这孩子自己奔着也要贴过去,把脸再皇上的脸上蹭了蹭,嘴里呜呜呜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德全知道皇上还没反应过来,就逗道:“小阿哥,老奴抱抱吧。” 这孩子立马躲了。 皇上这才伸手把孩子接过去,孩子知道什么,只是瞧着可亲就想亲近。皇上也不是不会抱孩子,太子小时候,皇上就常抱。 只是见了一面的孙子,说什么喜爱不喜爱的话有些牵强,不过是叫桐桐更加知道了这个孩子的特别。 晚上躺下,摸着越发频发胎动的肚子。她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儿子。 她小声问自家爷:“我觉得算计我们的人,心思特别歹毒。” 嗯?这是福晋第一次这么笃定的说出有人算计他们的话。 “我怕最后,是一场你跟你,我跟我的较量……” 福晋猜出来了,原本不该有六爷和六福晋的,他们只是四爷和四福晋历经了一番不知道什么样的历程之后,又回来了。 所以她说,害怕‘你跟你’‘我跟我’的较量。其实,她怕的是,未来的自己去对阵现在还稚嫩的自己。 就听福晋说:如果时间是一条河,那下游的我们击败了上游的我们,叫他们泯灭在时光的长河里……上游既然不存在了,那咱们的根基还在吗?时光长河下游还能有我们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掩埋了过去,就没有未来,就是这个道理。这是有人要让咱们自己斩杀了自己! 桐桐睁着眼睛,“我还怕,这背后的人叫我们做情感上的抉择。” 什么? 桐桐翻身,看着躺在身边的孩子,“这曾经是咱们的儿子,牵绊应该很深。” 嗯! “但现在,他不是咱们的儿子。”她摸着肚子,“肚子里这个才是。在两个儿子中,何去何从呢?顾着肚子里这个,就是斩断了早前的情分。不顾着肚子里这个,可这一样是嫡亲的骨肉,斩断的依旧是情分……” 话没说完,就听见身边的人闷闷的笑了,“你啊!真是……”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形容她,“我们能走到现在,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你跟我都没有迷失,这证明心性坚韧。以后,不用多思多想,秉持着本心高兴的做你就行。你担心的这些所有事,回过头来,都是杞人忧天。爷能给你处理好,信爷吗?” 信! 那不就完了吗? 桐桐看着睡的酣畅的孩子,咬牙做了个决定,“我想还是养半年,把孩子的身体养好之后,给他额娘送回去。” 嗣谒蹭的一下坐起来,怔怔的看着她。 桐桐的眼神郑重而坚毅,“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要他陷入两难。如果有什么东西惊扰孩子的梦,如果我愿意,我是不是也可以在梦里帮他。就像是爷的梦一样,我能破了爷的梦,也能破了孩子的梦……他不用知道我是谁,也不用知道你是谁……我们悄悄的护着他,叫他好好的长大,好不好?” 他突然觉得嗓子干涩,眼窝一湿,这才艰难的说了一声‘好’。 桐桐一下子就像是放下了心事似得,晚上睡的特别沉。 然后早上一醒,身下便是一湿,这是要生了。 现把大阿哥抱出去,看顾好。再去洗漱,然后去产房,她走的特别沉稳,好似生孩子是特别不值一提的事。章嬷嬷守在边上,亲自给接生。从羊水破了,到生下来,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她恍惚着,好似这种阵痛经历了无数回似得,脑子里有数不清的模糊画面,一阵一阵的。那是一种身体痛苦,可却叫人欢欣的画面,迎接的都是一个个生命。 她努力的想分辨每一幅画面,好似痛苦都远去了一样,直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似远似近的传来,她才回过神来,然后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入枕头里。 她欢畅的笑了,突然间明悟了一个道理:母亲的意义,不是拥有,而是守护!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6 章 梦里清欢(46)一更 梦里清欢(46) 生下位阿哥,孩子身体康健,声音洪亮,这需得马上跟宫里报喜。 各宫打发人带了赏赐,顺道儿看了看孩子。皇上更是打发了太医来,叫太医看了看孩子。得话说孩子非常康健,又放了一次赏。好似生下这个小东西,他家老六就圆满了。 桐桐叫人家奶嬷嬷喂她们自己的孩子,自家这个自己来喂。 “孩子白白嫩嫩的,生下就睁着眼,不知道多有力气。”屏嬷嬷欢喜的跟德妃学才得的小阿哥,然后又道,“满府里只唤二阿哥,咱家大阿哥也被养的白白胖胖,看见老奴也不生分,老奴抱了好一会子大阿哥才回来的。” 德妃转着佛珠,缓缓的点头,“皇上是知道的,想这么着叫,就这么着叫吧。” 皇上去老六府上的时候,老六借机跟皇上提了,皇上当时只笑着说随你们,玉碟不乱就行。皇上既然都允了的,那就无事。 她就问:“六福晋如何了?” “奴才去的时候睡的正沉,太医给瞧了,说是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呀! 去照看女儿的索绰罗氏这会子也喊着祖宗保佑,这要不是嫁到皇家,遇上这么个姑爷,这样的媳妇子谁家受的了。 反正孩子不给奶嬷嬷带,就得自己带,几个嬷嬷怎么劝都不听。就这贝勒爷还纵着,帮着敲打下面的人,不许出去多嘴多舌,然后孩子就这么自己养着。 孩子吸允的满足极了,结果一扭脸,见另一个坐在边上砸吧嘴,一脸的我也好想吃的样子。 桐桐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看着大阿哥却不由的笑。 这一笑,大阿哥眼睛一亮,不要人帮忙,自己爬过去,掀开衣服,弟弟一边他一边,这就吃开了。 索绰罗氏才要喊人,桐桐就给制止了,不叫动,反而抬手把这个也搂怀里了,一下一下的拍着,嘴上跟额娘解释,“我的奶水旺,二阿哥吃不完,挤出来也是浪费,大阿哥想吃就叫大阿哥吃吧。” 索绰罗氏闭嘴了,这个是真不能往出传的。 桐桐只含笑低头看着,小的这个闭着眼吃的直哼唧,那个大的,会玩了,吃是假的,吃不了几口就玩上了。可乐呵了! 嗣谒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福晋一只手抱着二阿哥喂奶,一手揽着大阿哥,大阿哥虚含着,一见自己进来,好似怕有人抢似得,赶紧抱紧了,还斜眼偷看,看自己会不会去抢。一松一含的,引的自己过去逗他。 往过一走,他果然可高兴了,腿儿一蹬,脸埋到福晋怀里还乐呢。 他过去,坐边上,拍了拍这小子的屁股,有丈母娘在,也没说别的,倒是说起了洗三的事。 桐桐就说,“叫四嫂来操办吧,咱们就不用管了。” 他就笑,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然后四福晋提前一天过来,就被送来六贝勒府的对牌,家里的人和东西,随便调度,怎么都成。那四福晋能说什么呢?她还挺高兴的,孩子养在这边,有时候是真挺不好意思的。人家作为小的,没跟你见外,有事嫂嫂能当家,那做嫂子的能不给用心办吗? 洗三热热闹闹的,只宗室里亲近的进来瞧了瞧孩子,别人就不能给瞧了。 人多也没法说话,人家也就是看了看孩子,就出去了,产妇需要休养嘛。 不过大家也觉得有趣,这家里的大阿哥二阿哥叫的,听着稀罕。这么叫着叫人觉得稀罕,这么一起养才叫人觉得稀罕呢。小的这个半夜肯定得吃奶,得哭闹的。叫大的再这么跟着一起住也不行,会吵的孩子没法睡的。 怎么办呢? 自家爷带着大的住外间,她自己带着小的住里间。一屋留个嬷嬷给看着,夜里能给搭把手。 结果这天晚上,桐桐给小的喂完奶睡的就昏沉了,可紧跟着就觉得自己又走到梦里了。梦里她不知道那是哪里,好似是夜里,还是夏夜里,月朗星稀,两边都是密林,从林子里传来夜枭的叫声,端是瘆人。还没分辨清楚呢,远远的似乎就听到马蹄声,不是一匹马,而是一队人马,由远而近,惊起夜鸟无数。 她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模模糊糊的,似乎听到有人喊:“大阿哥……江水又涨了……昨儿下雨,不知道前面的路通不通……” 她抬眼看去,一行数十匹马从眼前一跃而过,只那么一眼她就盯住那个骑在马背上姿态昂扬的少年,才要出声喊住,却见场景一换,边上的山丘被雨水泡湿的泥土瞬间垮塌下来,这数十匹马眼看就要被盖在下面了。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好似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揪住那个被叫大阿哥的少年,一把将他拽下马,然后顺势一滚,从路上一下子滚到山沟里。这个少年,身体轻盈的如同一个孩童,眼看垮塌下来的土方要压过来了,她一手举着‘少年’,一手攀着粗壮的树木蹭蹭蹭的上去了,然后骑坐在树杈上。她抬眼去看‘少年’,就见少年蓦地一笑。 她的嘴角不由的带上笑,然后猛的就被一声孩子的笑声惊醒了。 是啊!外间传来大阿哥的笑声,梦里笑的咯咯咯的,笑完,就彻底睡安稳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然后帘子就撩开了,自家爷进来了,不确定的看着自己,“我刚才起身喝了两杯水……”就这么一会子工夫没守着孩子,结果孩子做梦了,先是不安的哼唧了两声,紧跟着就咯咯咯的笑出声了。这会子瞧着睡安稳了。 桐桐朝他点头,是的!我能进入他的梦!梦里的少年长的可真英俊! 屋里还有嬷嬷,两人当时没法多说。可第二天的时候,他还是抽空低声问:“梦里……” “梦里,他在我眼里,是个少年的样子……我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儿的,我不知道……” 所以,他未必就知道,梦里把他托起的人是谁。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真的可以进入这孩子的梦。” 嗣谒眼里闪过一丝什么,然后低声道:“以后找机会多试几次……” 嗯!昨晚要不是自己,孩子只怕会觉得像是被捂在什么地方,一晚上又是惊恐又是窒息吧。 最怕给孩子的心里种下恐惧的种子!但这并不着急,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可以。如今要试的话,除非叫孩子跟着奶嬷嬷,自己和自家爷不能守着。可要是这样,下面伺候的会以为自家才生了个阿哥,就对寄养在家里的侄儿不好了。 所以,不能急,得找个自然而然的机会来试。 这一等就等到快满月的时候,四福晋提前过来,一是陪孩子,二是得提前准备满月宴的事。如今已是冬里了,今儿还飘起了雪,外面是没法呆着呢。四福晋陪着孩子在西边的暖阁里,结果吃了晌午饭,孩子打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边两口子都知道孩子这个点有睡觉的习惯,于是,吃了饭,两人一个内间一个外间的躺着,小的这个叫奶嬷嬷带着呢。这一入梦,就好似看见一个青年一身龙袍站在山巅之上,头顶盘旋着数不清的秃鹫,那秃鹫猛的就俯冲而下,冲着青年而去,这次看不清青年的脸……桐桐手里像是多出了一把弓,她拉满了弓,一把的箭就搭在弓弦上了,转瞬就冲着秃鹫而去。 一个个秃鹫被射中掉落,那个青年被一个男子给拉住了,“不要挡住眼睛,不怕,好好看着,只要你手里又利器,谁也伤不了你……乖!不怕!睁开眼睛,有人守着你,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桐桐对着那边就笑,那青年终于睁开了眼睛,应该是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就听他喊了一声:“……娘……” 才一喊出来,猛就醒了。 紧跟着就听到西暖阁嘈杂,她心里一紧,忙问:“大阿哥怎么了?” 水仙欢欢喜喜的过来,“回福晋的话,咱们大阿哥梦里喊娘了!” 八个月了,开口早的孩子,是能说话了。 桐桐躺下,一下子就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却湿了,嘴上却欢喜的吩咐,“赏!” 嗣谒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挨着她躺着,一下一下的拍着她,“孩子好好的,咱能护的住,以后高高兴兴的!” 嗯呢!高兴呢! 孩子不会惊醒了,四福晋觉得把孩子留下是添乱,这几个月养的,这小子红白红白的,如今瞧着,也肥嘟嘟的,康健的不得了。她回去就跟她家爷商量,“是不是先把孩子抱回来,若是不好,再抱过去也行呀!那边才添了一个,如今都是六弟带着咱家这个睡呢。要不带回来咱试着带带。” 于是,两口子很郑重的过来了,提这个事。 桐桐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再亲,还是把他递过去,“若是哪里不好,千万给带过来,这也是我们家的大阿哥,说麻烦就是见外。” 孩子吧嗒亲在她脸上,在她颈窝里蹭啊蹭的,她当时逗着孩子笑,笑看着四福晋抱着孩子走出去了,一句不合适的话都没说,一点不合适的表情都没有。可人出了府了,她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的都快抽过去了。 嗣谒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连被子带人抱着,枯坐了一晚上……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7 章 梦里清欢(47)二更 梦里清欢(47) 哭一场,自己就想开了。 等发现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的,自家爷哪里也不去,就只守着自己的时候,她又没心没肺的笑了,再不提那个话了,只催自家爷:“是不是该给孩子取名字了?” 可取名字得皇上给取吧! 没等到皇上取名字呢,娘家又出了个大喜事,科举的榜单出来了,这次是宗室和满洲生员的乡试和会试。先是乡试,鄂尔泰在榜,中了举人。 紧跟着是会试,会试是真的很难。旗人是有旗学的,子弟都得去进学,这对这旗人一开科举,走不了武选的人,可不就奔着这个路子来了吗?因着旗人受优待,见识又都广,只要一心上进的,那这都不差。想在这里面出人头地,那真是难难难,比汉人科举可难多了。 不过只要中了举了,那就能入仕途。补缺比别人方便的多。 可以说,这一中举,连鄂尔泰都心里一松。就是去吏部侯缺,自己这种的也是很快就能安置的。 这会试就是去试试,万一中了呢? 鄂尔泰过来瞧外甥的时候,对能不能过会试看的很开。 但到底是大舅子,嗣谒就请人去书房,说这个事:“皇上近几年来,对满人勇武之风越发看重。也生怕满人身上沾染了汉人文人的弊病。说一句关起门来才能说的话,此次会试之后,还会不会再有宗室和满洲的科举,尚且不得而知。所以,想着这次即便不过,下次可以试试的,这个不要抱有希望。暂停许是不得不为之事。” 这把鄂尔泰说的给唬住了,这学了一半,岂不是没有晋升的途径了?当然了,这个话不敢说出来,只能腹诽。不过作为皇家的奴才,那当然主子说什么是什么了。 因此,他就问:“若是考不中,您的意思是,可侯缺了。” 嗯!先去考吧,考完再说。 鄂尔泰一看考题,想到六贝勒之前说的话,他这次一改之前的思路,奔着皇上的心思去。皇上希望满人不失勇武之气,那他的文章里侧重点就有了。先这么写了再说,至于中不中的,听天由命吧。 不过等发榜了,他愣了,“挂在榜单的倒数第二名,但真的上榜了。” 于是就明白了,若是没人指点,他一准是中不了的。如今中了,剩下的只有殿试了! 再过来请教自家这位妹夫的时候,自家这位妹夫就笑:“只管去考便是了!走到了如今,辍落的可能就不大了。” 倒不是看自己的面子,施恩嘛,总要施在实处。 于是,年前觉罗家有了大喜事,鄂尔泰中了进士。不要提名次,反正是中了。 孩子还小,不能带出门的。把章嬷嬷留在家里亲自看着,这才敢准备出门。 可等要出门了,选衣服的时候不对了,这镜子能骗人,可这衣服的尺码骗不了人呀!我不是几年前的小憨憨了,你别想骗我。 我都发福成这个样子了吗? “打盆水来!”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镜子了! 果然,对着水盆一照:好大一张脸,双下巴的! “谁对着水盆照都是双下巴,你要低着头,可不得双下巴吗?”他还故意缩着脖子,试图把脖子上的肉和下巴上的人挤成一团给福晋看。 可是瘦人哪里挤得出来?“我不管,回头我还得去练。” 成成成!怎么都成,“这要出门了,赶紧着些。”说着话,顺手就给选了一身,“穿这个,再把狐狸皮的大氅穿上……” 穿上还没照镜子呢,就被拉走了,“好看!你生的白,什么颜色搭在你身上都好看。”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愿意再信你一次! 从出嫁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回娘家。有什么不一样吗?有!她第一次意识到嫁进皇家代表的是何等的尊贵。她和自家爷一到,乌泱泱的都出来迎了。桐桐坐在马车上朝下看,看这自家爷跟人家寒暄,然后请客人先去安坐,“爷先送福晋进去……” 于是在自家祖父和阿玛以及哥哥的陪同下,往内院去。自己所坐的马车,跟在后面,慢悠悠的。直到停到二门口,自家爷才过来,搭手亲自扶了自己下来,还不及站稳,就有本家的两个老婶子迎出来了,“给福晋请安。” 不敢论长幼,先论尊卑。 自家爷只能送到这里,后院是女眷的地方。 “别贪吃凉的,少喝几盏浓茶……”自家爷这般叮嘱了不算,还叫张嬷嬷,“看着福晋,不许她任性。” 张嬷嬷应是,亲手扶了福晋往里面去。 从来不知道张嬷嬷这么气派,好家伙,宫里的姿态端的足足的。 二门口,族里和亲戚家的女眷站了不少,老老少少,见了都先见礼。叫起了,这才簇拥着她往里面去。 家里老太太这边的正屋子,被挤的满满当当的。自认为亲近些的,凑到跟前搭话来了。这种奉承巴结,会叫人很不自在。她在前面坐了小半个时辰,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就起身说是更衣,其实到后面歇着去了。 你看,这娘家回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该用饭的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用的,想陪她一起用膳的人不少,可一个个的都声称要伺候主子用饭,那这还怎么用饭呀! 因此,心里多少有些意兴阑珊。自家爷打发人来请的时候,她是一点也没有多留的意思。走的时候跟老太太道:“要想好好说话,还是我得空接了您和额娘过去吧。” 老太太拍拍孙女的手,笑眯了眼。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说福晋要回来,这关系别管多远,都上门了。这是没法拦着的事。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坦然的上了马车,自家爷又跟老太太和额娘作别了一次,然后又在大门口跟老爷子跟阿玛作别,这才上了马车,且哥哥是跟在外面护送的,直到送回府里。 桐桐叹气,“不回去不合适,回去吧,又怪没意思的。” 合着你压根就没意识到,嫁到皇家意味着什么。 他就低声道:“皇阿玛把皇子们往下五旗分,叫分管下五旗的小旗主……” 都统虽然总管,虽是一品也可随时撤换。但是用皇子再去巩固其跟皇家的关系,也更加把稳。西林觉罗所在的镶蓝旗就是下五旗,“皇阿玛有意分咱们一个小旗……” 旗主这个,权利可大了,啥玩意都管。 “咱就是镶蓝旗的主子了?” 对!所以,别说奉承了!便是叫进来伺候着,也只有欢天喜地应的份,“你要不耐烦,就打发了便是了。” 那还是打发了吧!她感觉她又拧巴了,一时觉得接受起来不困难,一时又哪里别扭。 算了,就这么着吧! 胸口涨的不行,回家给孩子喂奶去。 “在娘家住了十多年,可在咱们这新府里才住了几个月。”她叹道,“也是怪了!回了娘家像是做客,回来了才舒坦了。” 所以呢,你得出个什么结论呢? 就听福晋说,“果然,爷在的地方才是家。” 哎呀!自打生了孩子,嘴也没那么甜了。还以为小蜜豆长成大蜜豆,含蓄起来了,感情是没回过神呢。如今回过神来了,还是这么会说话,“赏个糖吃……” 吃糖吃到嘴肿了,回家一路都用帕子捂着嘴,好似在挡凉风。把她家爷给笑的,进了屋子就把丫头打发了,“都下去吧!我服侍你们福晋……” 丫头们偷笑着退下去了,二阿哥被奶嬷嬷喂得饱饱的,这会子不用喂了。 福晋和爷累了,早早的都歇下来了。也没见福晋喊着涨奶要挤,反倒是二阿哥晚半晌饿了要吃的时候,好似吃的不尽兴。 这种事张嬷嬷就不叫丫头们上前伺候了,只隐晦的问福晋,“晚膳您还想用点什么?鸡汤炖了一天了,浓着呢,就着鸡汤给您下点面条,成吗?” 成吧! 结果一大碗汤一点面,这是怕孩子半夜没奶吃吧。 两口子闹了个大红脸,以后可得抻着,可不敢这么闹了。 到了腊八,皇上终于开恩,给攒起来的没名字的孙子给取名了,自家这俩也在其中。 赵其山多机灵的,马上道:“咱家大阿哥赐名弘晖,咱家二阿哥赐名弘显。” 行吧!有名字终归是好事。 虽然他们的名字被人叫的时候并不怎么多。 过年能把孩子带进宫吗?不能!今年德妃娘娘给了自己产育假,不用进宫请安。孩子不满三个月,别瞎跑了。而因为四福晋从进了腊月就要进宫,干脆就又把弘晖给抱来了,在这边放着吧,直到忙完这一阵再说。 这么来来去去的,孩子肯定是跟谁都不陌生。 孩子一带过来,满府的人见着了的就过来请安,“咱们大阿哥回来了!” 嗯嗯嗯!孩子点头如捣蒜,这是听的懂一点话了。 然后一见桐桐,就张开双臂,咯咯咯的笑起来,“娘!” 一喊出来,都愣住了。 桐桐双眼都染上笑意,指了指四福晋,“我是娘,那那是谁呀?” “额额额……额娘……”叫的含混,但是发的音是对的。 四福晋都笑了,“刚开始叫娘,好容易叫改过来了,这怎么又把婶娘叫娘呢?”她教孩子,“这是婶娘!” 这次,孩子没有从善如流,而是固执的喊:“娘!” “是婶娘。” “娘!” 四福晋哈哈大笑,“得!娘就娘吧,婶娘也是娘,是一样的。”然后抱了弘显,逗孩子,“以后你把伯娘也叫娘吧,这伯娘也是娘,对不对?” 桐桐便笑了,看的出来,怕孩子梦魇,四福晋跟四贝勒亲自抚养弘晖,叫两口子的关系亲昵了起来,而四福晋也因此变的开朗了,笑的更灿烂了…… 这样——真好!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8 章 梦里清欢(48)三更 梦里清欢(48) “赏赐朝XIAN三万石粮食?” 自家爷回来来来回回的都念叨这个事,晚上躺下还睡不着,在那里翻来覆去。 朝XIAN是属国,从冬至开始,元旦、万寿节,上贺表,然后上些贡品。每年皇上都是必赏的。 之前有噶尔丹之乱,对朝XIAN多些怀柔也无不可。 可如今又不同以往,粮食这种东西,谁不缺。况且,边境摩擦从没断过,朝民越界采参,杀边民的事也不是没有。二十四年的时候,皇上有旨意,凡事犯边者,斩!就连朝XIAN王爷被罚了两万两银子。 可这种‘性多狡’的属国,实不用这么对待。 桐桐就起身,把灯点起来,“爷要上折子吗?” 上折子吗? 上吧!至少得看看,皇上现在是怎么想的。于是,点灯熬油的写了折子,第二天一早就拿着走了。但这折子一递进去,就如石沉大海,没给还回来。 紧跟着皇上要巡幸五台山,叫直郡王和诚郡王随驾。 就是想去问问皇上,人家还没工夫,直接走了。 但这个没有答复的答复,就是一个答复。想影响皇上,这是做梦。那怎么办呢?唯一能影响的就是他四哥了。 皇上不在,兄弟几个又没有具体的差事,就是一点旗务,然后就一直这么闲着。他干脆去四贝勒府,咱们俩聊聊。 聊嘛,就是潜移默化的,不是要说服你,就是告诉你是我是想的,你看有没有一点道理。 四贝勒听出来了,老六把粮食这些东西看的尤其紧。 紧跟着,四贝勒就知道粮食看紧的重要性了。皇上巡幸五台山,二月初,到了山西。结果山西巡抚说,十一个州县,连年歉收,粮食涨价,百姓吃不饱。皇上能怎么办呢,把去年这十一个州就没收上来的钱粮,就地就免了,然后又调集米谷赈灾。又赶紧下令,千万不能叫百姓流离,怕耕地给荒了。 这边赈灾的粮食才调拨出去,转脸又有御史弹劾,说是济南青州等三府以及所属县,也是一样,连年灾荒,但是巡抚竟然瞒报灾情,请朝廷敦促该巡抚速速赈灾。 御史能弹劾,那就是有证据,这灾情是真的。 得!这又得赈灾放粮。 这事闹的,皇上是匆匆去匆匆回,还不够闹心的呢。 自家吃的是内务府的配额,但是今年是贝勒了嘛,有禄米的。今年京城的粮食涨价呢,要是把禄米卖出去,比往年买多卖出不少银子。 这价钱说明,市面上的粮食不够吃。 自家爷认认真真的去后院种菜去了,专门从庄子上找了俩老农来,叫人家教他怎么种。桐桐把家里的饭菜都给改了,不可奢侈浪费,每顿都是四菜一汤。唯一的区别就是下人们的四菜一汤没的点,灶上做什么就吃什么。而主子吃的每天能挑拣。要吃什么给做什么就完了,绝对不许多了。 天一暖和,孩子就能抱出去了。桐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早起必练功,而后是要下厨的。 两口子吃饭,简简单单的两荤两素就足够了。盘子不大,一顿就得吃完。 像是青菜之类的,间苗之后自家都消化了。 菜一入口,嗣谒就愣住了,那是一种熟悉到叫人想流泪的感觉。他满眼复杂的看福晋,嗓子眼觉得满的很。 “怎么了?不好吃?” 不是,“是不知道你到底给我洗手作羹汤了多少年……” 真的吗?她的眼睛都亮了。 “嗯!”真的!这是他这些年来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炒青菜的汤汁就倒入碗里,活着米饭一起吃了。 桐桐高兴的不得了,“种些辣椒,多种些,现在能下苗了吗?” 能吧! 菜苗子一下地,雨就下来了。才一下来,还说是春雨贵如油,可等着雨下不完,一直不见日头的时候,人也着急。 果然,春汛又来了。沿河的保定、霸州等十多个州县,全被水淹了。朝廷只能把山东和河南的漕粮,各抽了一万石给运过去,这不是救灾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哄抬价钱,用这粮食平抑粮价的。 很多地方又淹的是旗下的庄田,紧跟着皇上就叫旗下兵丁去修河堤,皇子阿哥都掌着旗务,这不得调人,调物,忙的不可开交。 这是京畿附近的,紧跟着,从南到北,都说水猛涨,从黄河到高邮湖,南北两条大河,水患横生。 自家爷正在说这事呢,宫里宣召。 下着雨,也不敢耽搁,赶紧就往宫里去。 去的时候皇上大发雷霆,南边数省米价疯涨,这是粮食告急了!皇上就说,“粮食呢?多是靡费于无益之事!湖广、江西,素来产量丰盈,可如今呢?米价以这两省最贵!什么原因呢?酒那种东西,耗米多又没益处……朕早就下令,禁造烧酒,可你们去看看,只直隶一地,就有多少烧酒作坊?地方官谁去管了?没人在意!” 然后再下旨:严禁烧酒,以裨民食。 把朝臣打发了,皇上才再坐到榻上,之前的怒已然是不见了。皇上说起了出巡见到过的情况,“……水淹没村庄,百姓以水藻为食,朕曾亲尝水藻,知百姓艰苦……得在雨水之前,疏通河道,如此,田亩才能复耕。得在六月内,将堤坝修好,防止秋汛……朕已下旨给于成龙,但河坝竣修,分布极广,无人敦促不成……你们身为皇子阿哥,又有郡王贝勒勋爵,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民脂民膏,也别闲着了,下去看着吧……六月内,损毁堤坝得修好……” 说着,就叫人拿了地图来,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各占一处。 但明显,给老四的差事最难办,河南向来是水灾多发区,事情怕是棘手的很。 老三和老五就在京畿附近,老七是往北去,附近有避暑行宫,所以,这里的水灾便是有,也好处理。倒是老八,被安排南下了。 直郡王在京,随时听命调度。 一个个的都打发出去了,只把老六留下,“你之前上的折子,朕看了。”想法是好的,对这种属国,以武力震慑远比怀柔要有用,“但如今,朝廷虽无外患,然内忧不断。刚不打仗了,水患又起。一场灾,朝廷得三年才能缓过这口气。朕知你在军械上谋求一变,可这非国力不可支撑。而后,你可将精力用于耕具之变上,许是十年后,或可一试。” 他才要应声而退,就听到李德全低声道:“八贝勒求见。” 皇上点头,说了一声:“叫进来吧。” 老八? 他皱眉出去,跟老八走了个面对面。老八温文尔雅的一张脸,永远都带着笑,“六哥,打搅您和皇阿玛说话了?” 没有!说完了,你进去吧。 老八拱手后就进去了,他看了看又飘雨的天,等着赵其山拿雨具来,就听到里面老八的声音隐隐的传来:“皇阿玛,儿臣此次南下,想带九弟和十弟同去历练……”他没兴趣听了,先回家吧。 走到半道上了,被十四给拦了,一看就是偷跑出来了,“怎么跑这儿来了?” “六哥,跟四哥说一声,带我去当差吧。” “你才多大年纪?四哥是去河南,不是下江南。江南豪富,地都是有主儿的。他们是水田,所修堤坝为大地主所修,水患远没有说的那般严重。再则,正是缺粮之时,江南尤其要紧。老八去江南,在于施恩,此去安全无忧。可四哥是去河南,那边虽黄河泛滥,然年年修年年溃,总有原由。这是要打一杀威棒的!把人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不说水患之后,容易染病,就只安全一点,谁能保证安全带你去,能安全带你回?”他真是耐着性子在这儿跟他讲道理,“你要是实在闷了,我去求了皇阿玛,接你去我府上。皇阿玛令我在革新农具上下功夫,这个不用出府就行。你若愿去,我这就去求皇阿玛……” 才去!就是想出门,就是想叫你们带我出门!找那么多理由就是不想带我呗! 哼!不带就不带,“小爷长大了,哪里去不了?稀罕!” 然后转身跑了,气哼哼的。 这不是要把人给气出个好歹了,回府了还跟福晋抱怨,“十四就是欠收拾!”怎么能有这么讨厌的弟弟!跟不能直接拎起来给挂墙上,省的他到处蹦跶。 桐桐就笑,详问怎么了。 结果一听,她也皱眉,“怎么好端端的,要跟着当差呢?” “老八闹的,请旨带着老九老十下江南。” 然后十四心思活泛了,想叫亲哥带着出去当差了。 十四今年多大了?十一了吧! 十一想当差?想什么美事呢! 叫他问老八,看老八敢带他出门不?别说去了是有差事,就是出去玩,也不敢带呀! 结果十四还不死心,专门打发人出宫找他四哥,他四哥能答应才怪,回了两个字:“胡闹!” 然后把十四给惹着了,倒是十三,还挺机灵了,叫了小太监出来,过来问说,“六哥的差事若有用弟弟的地方,只管开口。不拘是查资料,还是去工坊盯着进度,愚弟都行。” 十三虚岁十三了,说起来也不小了。 想来,那就来吧!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49 章 梦里清欢(49)一更 梦里清欢(49) “十三……” 桐桐就道:“应该是很亲近的人吧。” 连福晋都觉得非常亲近吗? 嗯!很亲近,很值得信赖。 福晋跟自己的感觉是一致的,他点头,“回头我就跟皇上请旨去。” 在宫里跟十四说话的事,这个瞒不住人,前脚说话了,后脚皇上就能知道。 因此他一去,皇上就知道什么事,想带就带吧,剩下的这几个小的,他也没有很在意。孙子都满地跑了,宫里还总添孩子。要是整天顾着这些个,他这个皇帝什么都不用干了。 再加上老六也说了:“儿子会盯着十三的功课,每日里的功课会叫人给老师送去。”又说农耕之事,“儿子想,也不仅仅在于农具的更新,更在于产量,这更须得试。而庄稼不比其他,尤其做不得假。儿子跟随老农学种菜,深知种子优劣对产量的影响。可种子好坏,撒入田地,连后续追查都不能。儿子怕辛苦一年又一年,可能一个不小心的疏忽,就前功尽弃。毕竟,庄稼嘛,可影响它的因素太多。这种事非信人不可托付。” 这也是个理由吧! 不仅答应了老十三随其当差,还另外赏赐了十三一个皇庄,用以试种。 等老六走了,皇上才问李德全,“十三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 “十三了?”这不小了,“今年该选秀了吧。” 是! 李德全应了,便知道皇上的意思。这是叫自己给后宫透话呢,从九阿哥到十三阿哥都该给选福晋。 他才说要转身去传这个话,就听皇上又问:“老十……十六了?” 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是同一年的,也十六了。 皇上放下手中的折子,就道:“今年东巡,取道儿塞外,太后已经有些年没回去了……” 这是说回太后的部族吗? 那这联系在一起的意思便是:十阿哥的福晋在塞外。 李德全‘嗻’了一声就慢慢的退出去了。 “选秀?”说实话,桐桐并没有关注这个事情,因此,额娘过来一说,她才反应过来,今年又是选秀年,“您说的是谁家的女儿?” “你祖母娘家的侄孙女,想些关照。那孩子你见过的,不是多出色的长相……” 这就跟自己当年选秀,家里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就想叫自己在宫里别被为难是一样的。 又不是要攀高枝,她就笑,“您打发人来说一声,我不就知道了。这还下着雨呢,您说您也真是的,跟着跑什么呀?”说着,就看张嬷嬷,“你回宫一趟,给娘娘请安,顺道跟屏嬷嬷提一句也就是了。” 张嬷嬷便笑着退出去,这事在小户人家是大事,但在皇家这真不叫事。 等人出去了,索绰罗氏这才道:“给你哥说亲的人不少,我不想要那咋咋呼呼的人家……” 明白了,都是不想叫选到宫里去的,也知道没机会的被选进去的,其实私下里已经在说亲了。这边宫里一撂牌子,这边婚事就能办。 “您看中谁家的姑娘了?” 索绰罗氏就道,“是你姐夫家一个族叔的女儿,今年十四了……” 父母呢? “这个孩子是长女,他父亲迈柱子就是个笔帖式,也年轻,今年还不到而立之年……” 那就是说十四五岁上就得了个女儿,女儿今年十四了。 也不算是稀奇吧!九阿哥还没指福晋呢,可院子里已经有两个怀上了。 “倒是不急着成亲,人家姑娘也不大,这低调的交换着更贴,等到你前头那嫂子满三年了,就成亲。” 您看上就行吧!把额娘送出去,这才想起来,今年怕是指婚的不少。从九阿哥往下,不知道会不会指婚到十三,这中间要五个皇阿哥呢,从后半年开始,光是贺礼就能要了老命。 又赶紧找周嬷嬷,趁着还不一窝蜂采购的时候,低调的出去踅摸一些好玩意存着。反正每年选秀,各种东西都涨价,从香料到衣服料子,就没有不涨价的。正说着呢,前面又来报,说是十三阿哥来了。 她又得安排给十三阿哥在前面安排个院子,又叫绣娘按照十三阿哥的身形,给做衣裳放在院子里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不用去找十三量的,主子出门肯定还衣裳了,叫下面的伺候的量一下便是了。 她这边忙的溜溜的,后面有一只小可爱坐在那里盯着她,小脸跟着她的走动不停的转动方向。你要得空瞧他一眼,能给他乐的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这小样,叫人爱不释手。可孩子又不能总抱着,还得叫他自己动一动。因此,她只坐过去逗他,白天由着他自己活动,没事了就跟孩子说话,“今儿你十三叔来了,肯定是要留饭的,就是不知道今儿着急不着急回宫……” 还是要着急回宫的,因为明早得送皇上。皇上要去直郡王去巡视漕河,又要出京了,皇子得去送的。 这一送之后,自家爷回来了,“怎不见十三阿哥?” “偶尔留宿无不可,可长久的住是不行的。”皇上也不许的,“皇庄那边皇上叫试了,别管成不成,得当成差事去做。越是无关紧要的事,才越是要着紧些。” 也对! 桐桐就一提而已,转身就拉着他去瞧睡的四仰八叉的孩子,“爷瞧瞧,弘显的腿有多长……” 她家爷:“……”干嘛看孩子的腿长不长?福晋关注的点真的很迷。在这一点上,他跟福晋也不是很契合。但被拉去看了,这小子肥肥的腿上都一圈一圈的肉了,从哪看出他的腿长的。 “真的!”桐桐觉得她很有经验,“大格格就没有二格格腿长,弘晖和弘显差不多,都是腿长……看腿长不长,你得看小腿的比例……”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桐桐真替自家爷着急,这么明显怎么看不出来了。晚上洗漱出来,她只穿着肚兜和亵裤,为了展示,她把亵裤撸起来,还特意把花盆底穿上,站在下面叫自家爷看,“你看……从这里是到这里是大腿……从这里到这里是小腿……” 咦?好像不是,自己脑子里闪过一个数据,好似说大腿就是比小腿长。 哎呀!这个不重要啦,就是说这个比例。 她这么前前后后的转圈圈□□上的人看,“看出来了吗?” 他家爷靠在床上,放下手里的书,看什么?看腿又长又白,蹦的紧紧的,不全是瘦,这会子有点匀称的肉反而更好看了。他眉头轻轻一挑,却一脸苦恼的皱着眉,“是有那么点意思……你这个裤子挡住了,看起来没那么明显……” 是吗? 嗯!他招手,“你过来,爷细看。” 站的近了能看的出来?不合逻辑的好吗?别哄我。 没哄你!你要觉得近了不行,那你把腿抬起来,脚搭在桌子上。 桌子才多高? 桐桐心说,你小看人,她蹭蹭蹭的走过去,站在床边,直接把腿踢的高高的,搭在床框子上,能劈直了,“是不是这么更显的小腿长了好看?” 柔韧度这么好,亏的爷每次还怕伤到福晋。他一把把人拽过来,低声在耳边嘀咕了几句,“行吗?” 桐桐瞪大了眼睛,我叫你看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可你看着腿想什么了? 就想这个呢,爷的福晋生来就是个狐狸精,勾人着呢。 狐狸精福晋也觉得一定是自己魅力不可挡,换季了,她想做漂亮衣裳穿。当然了,自家爷和孩子的也得备一份。孩子的得四份,给大格格二格格还有大阿哥的,每季一箱子,做好就叫送去。 四福晋也一样会给弘显准备的。 桐桐就想着,天热了,孩子还能光溜溜的睡,大人的话可就有点尴尬了。她找细纱,觉得颜色也好看,用这个做中衣,应该可以。 裁剪衣服的时候,她心里一动,把上身裁剪的紧紧的,下身开叉开的高高的,晚上穿给自家爷看,这样的衣服最显腿了,非风情万种都穿不出效果了。 越想越脸红,可越脸红还越是跃跃欲试。 她现在难得的自己动手做衣裳,这么一上手,伺候的人也没太在意。还是四福晋带着弘晖过来问后天进宫给娘娘祝寿,要不要带孩子去的时候,扫见这没做完的衣裳了。 弘晖能走了,一来就喊着娘,桐桐一手兜着弘显,一手拉着弘晖在屋里转悠,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去给娘娘祝寿的事,“娘娘嘴上不说,还是惦记孩子的。也不是太热,要不都带去吧。没事,我看着呢……” 结果一扭脸,见四福晋在摆弄那衣服,还一脸疑惑,“你这是什么款式?”没见过。旗装开叉是不错,但腰身不是这样的。要是这么着,里面什么也穿不成呀。 桐桐就笑,牵着孩子过去,低声跟对方说,“不穿出来,就在家里穿。” 在家里这么穿也不行呀! “为什么不行?”桐桐看她,“自己睡觉穿什么,别人还得管吗?这眼看天热了,放冰吧,寒气入体不利于怀子嗣。” 可穿着这个,腿不都露着呢? “腿在被窝里呢,不在外面。主要是把肚子护住了。”说着,她还上手,咔嚓两剪子,把袖子都剪了,“胳膊腿都自由了,睡觉不束缚。”然后又改领子,“膀子露出来也没事……” 就为了怕热,晚上这么穿? 那还能为什么?“我帮您也做两件,您试试就知道舒不舒服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0 章 梦里清欢(50)二更 梦里清欢(50) 给四福晋做了睡衣试了试的效果就是,四贝勒回京半个月,四福晋来的时候悄悄说,“这个月该换洗的,又没来。” 她一直吃这六弟妹给的丸药,月事准的很。 弘晖会说话了,满地能跑了,然后四福晋疑似又怀上了。 其实桐桐好似觉得自己都不用抓脉,只看四福晋的面色就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怀上了。 这一疑似怀上,德妃就没给儿子指人,今年皇子阿哥得选福晋,一下子就要出五个福晋呢。再加上宗室,这一拨的人极多。家世好的都指婚了,长的特别出色的,宫里一留,还有什么呀? 都没给指!再加上选秀的时候皇上不在,跟太后在塞外呢,这种时候给皇子选福晋,都是画像加家世。再有就是娘娘们送上来的意向,这只要捎话过来就行。 但是什么都送过去,皇上不回来好似就没有下旨的意思。 于是,这就都等着呢,等着皇上回銮之后再说。 桐桐就道:“虽说有孕了,脂粉少沾身。但我给你的脂粉是能用的,没有不好的东西……” 感觉出来了,以往的脂粉,都是越擦皮肤越不好。可六弟妹给的脂粉,洗去脂粉,皮肤又细又腻,可见这脂粉本也就是养肌肤的。 桐桐低声跟四福晋道:“五嫂前儿打发近身的嬷嬷来,要脂粉呢。还说,五嫂从上个月月事就没来。想来还不到两个月,没声张。” 四福晋瞪大了眼睛,那两口子恨不能掐死的对方,还给怀上了。 神奇吧!怼怼怼的,怼习惯了,只要觉得福晋长的还行,就不妨碍人家怼之外的生孩子,对吧? 四福晋面色一红,轻轻叹气,“说到底,还在于色之一字。” 对哒! 但桐桐就说,“色没什么不好的!我也好色,好看的我也乐意瞅!我觉得五嫂也很好,她没想取悦爷们,她打从一开始想取悦的就是她自己。她自己拾掇的好看了,吃好的,穿好的,兴致来了,给个好脸,叫爷们留宿。要是没兴致了,爱上哪去上哪去,那才是舒服自在呢。” 四福晋便笑,自家爷不是五贝勒那样,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说着话,她就打量眼前的六弟妹,其实平日在家,她穿的很闲适。今儿就穿了汉家的一群,上身白绫的小袄,宽宽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腕,白生生的。下身穿着一条竹叶青的长裙,手里一把蝴蝶状的团扇,扇坠倒是亮眼的很。头发也没有那般的齐整,就是简单的挽了,一只素淡的簪子而已。鬓角的头发,并不齐整,但她好似并不在意,可就那么自自然然的,又哪里不好看了?其实,不细看都没注意到她不用头油,鬓角散乱的。因为耳坠子太吸睛了,挂着颜色绚烂的流苏,倒是有些画龙点睛。手上也没有甲套,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这是为了带孩子方便的,走动间能瞧见,脚上就是绣花鞋,若隐若现的在裙裾之间。 她就觉得似有所得!以为那样大胆的衣服穿不得,可不想爷回来的晚了,悄悄的回来进了房了,然后夫妻俩愕然的对视了半晌,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她那时候就觉得,哦!男人再板正,其实骨子里满不是那一回事。 今儿看了六弟妹,她又懂了。该板正的时候得板正,该闲适的时候也自当闲适,而该放肆一些的时候就得放肆。 她回去就改了,把那些大众喜好的东西都扔了,没必要跟着那个节奏走。她其实喜好素雅一些的东西,事实上,她也撑不起一些艳丽的装扮,那就把繁复的一切都抛却了吧!在家日常,她想按照她的喜好,舒服自在。这个脂粉不油腻,贴合又自然,为了护养肌肤的,她还是用了。 等五福晋确认怀上了,在五贝勒府见到四福晋的时候,桐桐松了一口气。 父母关系亲近,对孩子来说意义不一样。弘晖是人家的儿子,要叫孩子在家过的舒服自在,嫡长子做的不难受,非父母关系融洽不可。 四福晋给人的感觉舒展了,就是那种从眉宇到姿态都舒展的感觉。 说话的时候,感觉到五福晋在说到她家爷的时候言语一样刻薄,“生也不是给他生的,能给他生的人多了,能给我生的只我自己。这个家里,要是没个跟我血肉连一块的,又有什么意思?” 对!皇家女人生孩子,都是给自己生的。 八福晋就觉得这种感觉真的特别讨厌!自家爷也十八了!可自己没怀上。 大嫂子有三女一儿了,太子妃有一女了,三嫂有一子呢,四嫂有一子,听她们说的那个意思,四嫂这是又怀上了。五嫂是肯定怀上了,这不管是儿是女吧,生了就行呗,能生女就能生儿,看大福晋就是知道了。六嫂这个以为子嗣艰难的,人家没比谁晚,还生了个儿子,有这个儿子就稳当了呀! 坐在这里,就剩下自己和七嫂了! 她就低声问七福晋,“您也不着急?”尤其是你家那位妾氏,都生下长子和长女了。 七福晋真不急,反正已经生下庶长子,我再着急,能把前面的孩子怎么着吗?事实上,她是真不急,“我额娘生孩子就晚……” 是说她大概是随了她额娘了,二十多岁再生也不迟呀!心态稳的很。 当然了,不好跟人说的是,她瞅着她家爷还是怎么瞅怎么碍眼。 八福晋就道:“您不着急,可别由着侧室爬上来。” 那你太高看那侧室了,那位老实的缩在院子里都不敢出来。所以,她才觉得她家爷脑子有毛病!庄稼汉都知道,这选媳妇得看看人家娘家的兄弟。因为子嗣随舅舅的可能性很高的。你说你弄那么一个榆木疙瘩,生一串儿子都是榆木疙瘩。对比我家我阿玛官居二品,我家里兄弟那是什么成色。自己要是生不出儿子就算了,要是生下儿子,哼!捆一块都不够自家儿子玩心眼的。 不过她现在是懒的跟那不长眼的爷们一般计较罢了。 这挑正室选高门大户的好处就是,能做到高门大户,那这脑子肯定是没毛病的,不是机灵人到不了这高位,对吧? 看宫里这些娘娘就知道了,元后何等样人家出身的?太子精明成什么样儿。 看看大阿哥,明珠家一窝子精明鬼。别的不说,就说德妃吧,是包衣没错。可德妃的祖父还在关外的时候就被授男爵,一等都尉。后来削爵了,但这如今不是又爬上来了吗?所以,人家根子上差了吗?脑子好着呢。 当然了,自家爷总的来说,不是笨蛋。从根上朔源,那是人家戴佳家也不差,没扯爱新觉罗家的后腿。自家那婆婆出身的戴佳氏,祖上也是包衣出身的,不过是跟皇家很亲近罢了。族里出了一个叫嘎鲁的,很受皇上信任。信任到什么程度了呢?信任到大皇子曾在戴佳嘎鲁家寄养过。 所以,自家要是非去靠直郡王,肯定是能靠上的。 但自家爷缩着脖子死不露头,为什么的?不就是不想掺和到里面去吗?他自己在这事上倒是机灵的很,可是在选女人上,脑子跟有毛病似得。 选人嘛,对吧?像是如今的六嫂,当年选她是因为她长的利子嗣。可如今再看人家娘家,人家娘家家风很好,那哥哥长的一表人才就不说了,人家还中了进士。那你说,这种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不用问都知道,孩子的脑瓜子差不了的。 这么想了一圈,但此时,她不想在子嗣上跟八福晋说有的没的,只打岔,说新指婚的几个福晋,“三嫂,九弟妹是您的堂妹吧?”对!两人的祖父都是一等公哲尔本。 不过是三福晋的父亲承袭了一等公的爵位,这个未来的九福晋的父亲没袭爵,但也做到了一品武将都统这个职位上。 这么大的家族,只怕内里未必有多和睦。 三福晋只应了一声,就说起了十福晋,“没想到了指了个蒙古福晋……”郡王之女,贵女呀! 但真正叫人操心的是十一的福晋,五福晋就道:“久居关外,图门氏,我们爷专门叫人打问了,五代就只出了这一个姑娘,每代男丁少则七八人,多则好几十……”好大一家子,终于生出个姑娘来。 就是为了子嗣的,难为宜妃怎么扒拉出来的,也是煞费苦心了。 七福晋听的就暗暗点头,十二阿哥赐婚了富察家,富察家何等了得?十三赐婚了兆佳氏,兆佳氏的阿玛是从笔帖式一步一步爬上来的,那是什么脑子呀!这么一比,越发觉得自家爷选女人的眼看,她都看不过去! 要不是生一窝子老实头对自己有好处,她都忍不住替自家爷选俩聪明的,这也是为子嗣计呀! 她不仅心里这么想,她还在吃饭的时候偷摸的问懂医的妯娌,“六嫂,医书上对这种遗传,可有记载?” 桐桐瞪大了眼睛看七福晋,这位妯娌真是个厚道人!真的!这理论一抛出去,她家那位得宠的妾氏能直接出局!而事实上,内经上关于遗传确有记载。 桐桐真觉得这妯娌里当真是藏龙卧虎,这些人要是争宠,还有别人什么事。 这叫她突然有了危机感,因为别人有竞争就能升级,而自己,怎么升级呢? 回去的路上,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我得战胜自我,争宠这事,就是我跟我的对决……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1 章 梦里清欢(51)三更 梦里清欢(51) 嗣谒挺忙的,因为出了几件跟他的差事息息相关的事。 先是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两人奉命去陕西审事,结果就查核出长安、华阴、永寿等,数县的仓米未曾满额,不仅如此,便是籽粒也不足。 而且,这不是今年才如此的,这种籽粒不足之事历年久矣。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仓库的粮食该存多少,结果并没有存够。更关键的是,朝廷每年都必须存一定量的种子,以备不时之需。真遭灾了,朝廷得有种子发给百姓,叫百姓复耕去呀! 可结果呢,种子连年储备不足,或是压根就没储备,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些年了。 这位尚书给皇上的折子上就说了,当时的那些官员,有的升迁了,有些因别的事罢免了,如今还留任的,几乎没有了。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好查,也难查清了。 皇上把折子给老六看了,“现在都不是种子是否能革新,而是就是如今这种子,也不能保证都到百姓手里。年年往上报,都说是把籽粒给了百姓,可实际呢,百姓一粒都没见。那预留下来的种子去哪了?无外乎是中饱私囊!” 那就查呀?哪有查不明白的。 可皇上却说:“株连者众,时日太久了。” 说到底,还是牵扯到的人员里,有索额图和明珠旧党之人。怕因一小事,扯到两党敏感的神经。 他感觉的到,皇上对这些事,还是宽仁多余严苛,这并不是好事。 因此,他就说,“种籽一事,儿臣以为,只司农署不足以应事。” “你先上一份折子上来,朕看看再说。”没有当时就给话。 嗻! 一肚子心事回来,迎接自己的是福晋的笑脸。站在内院门口,打扮的……好生热闹,然后笑意盈盈的,“爷回来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回来了!”怎么得了呢,“今儿不是去五贝勒府去瞧五嫂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然后福晋就贴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嗯!没敢耽搁就回来了,想爷了,回来爷却不在家。” 这么多人,还在外面呢,哪有大白天想爷的,他轻咳一声,严厉的扫了一眼赵其山,赵其山赶紧把伺候的拦了拦,跟主子有绝对了距离了,才听见自家爷跟福晋说,“怎么就想爷了?” “想了就是想了嘛,能控制住不就不叫想了吗?”桐桐贴在人家耳边,“现在跟爷这么贴着,还想爷想的紧呢。” 哎呀!从小肉团子长成有大起伏的曲线了,怎么说话比早前还肉麻呀! 他刮她鼻子,抓了福晋的手亲了一下,“现在好了吗?” 福晋马上笑眯了眼,抱他的胳膊抱的紧紧的,脑袋还靠在他的肩膀上,用鼻子蹭他的耳垂蹭的人直痒痒。 “不许淘气!”躲都没处躲去,“好好说,想怎么着。” 没想怎么着,“就是叫爷瞧瞧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那肯定是变好看了,尤其是穿的这么热闹以后……更好看了!特别好看的!好看的他打算找几个做过绣娘的嬷嬷,眼睛不成了,绣不成东西了,但是搭配之类的,还是成的。若是丫头们给福晋选好伺候的穿了,还有几分两眼。毕竟嘛,专门有丫头钻研这一道儿呢。 要是自己给福晋选衣裳配饰呢,那真是天天惊艳。 可要是福晋一给自己惊喜,除了晚上那种惊喜之外,其他时候,那真多半会被惊的。而晚上那种惊喜吧,关键是越少越好,不需要什么搭配,对吧? 于是,争宠之后的效果出来了,自家爷专门找了四个人来。两个嬷嬷专门服侍自己每日的穿衣,其他两个嬷嬷是手艺人,专门送来给自己做一些奇思妙想之下想要的配饰。比如那些流苏的配饰,挺繁琐的呢。 这是首战告捷吧! 那接下来,要再接再厉嘛,可还没等再接再厉呢,她把她家爷给惹着了。 这天晚半晌了,两人带着孩子正玩的好着呢,看这孩子颤巍巍的扶着榻能站起来呢,孩子正站的好着呢,然后就见孩子一屁股蹲直接给坐地上了。这小子左看看有看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给摔了。桐桐还没反应过来了呢,就见自家爷弯腰扶孩子都站不稳,好似歪了一下要朝榻上倒去。 她好似也觉得有点晃悠,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地动了! 瞬间,动作比脑子快,一边喊了还愣着的下人:“快往出跑!”一边已经把孩子拎起来往自家爷怀里一塞,不等自家爷反应过来,抱起自家爷往出就跑。 院子里房子太密集了,“都朝后花园跑!”那里空旷,“往菜园子去!”那里连个树都没有,最安全了,她抱着这爷俩往出跑,还带嘱咐下人的。 然后一宅子里跑着的奴才,都看见福晋抱着自家贝勒爷,而贝勒爷怀里抱着二阿哥,蹭蹭蹭的跑远了! 福晋她——好生威武! 弘显又不知道这是干啥呢,只觉得好棒棒呦!他阿玛把他抱的紧紧的,脸都白了,他直乐呵,拍着手咯咯咯的笑,一路跑他一路乐。 终于到了菜园子了,桐桐赶紧回去看下人们都跑出来们,结果赵其山气喘吁吁的,好一会子才追过来,然后手拄着膝盖,喘啊喘的,“福晋……这里……这里安全……”完全不用这么抱着爷不撒手。 哦! 在赵其山的视线下,她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自家爷,见他白着脸僵着身子抱着弘显。他面无表情,孩子却笑的跟朵花似得。她赶紧道:“没事,摔不了的。”估计是自家爷怕这么着把孩子摔着,所以紧张的脸都白了。于是还问了一句,“还行吗?能自己站吗?”吓的脸都白了,别是腿软了吧。 爷是吓白了脸吗?爷是气的!还问?还问!倒是放爷下来呀!爷怀里有孩子,要不是怕摔了孩子,能叫你这么抱着爷在这么些人面前遛了一圈。 这表情桐桐瞬间看懂,赶紧小心的把人放下了。眼看着这是要凶人,她利索的接了孩子,还赶紧提醒,“爷,不去宫里吗?” 对!得去宫里看看! “你给爷等着。”回来再收拾你! 赵其山低着头憋着笑,跟在贝勒爷身后走的蹭蹭的。 桐桐在后面喊:“用轿子吧!多跟几个轿夫替换。马车用不得,马也不能骑的。”这地动不是一拨呀,再动起来,牲口受了惊吓不听使唤是要出事的。 赵其山就见自家爷脚步一顿,瞪着眼睛回身瞪眼瞧福晋,手点了好几下,也没舍得说出一句重话来。 桐桐眼看着人走远,没工夫想其他。得防着乱劲府里的奴才作乱。 赵其山怕自家主子生气,也是这么提醒自家主子转移注意力的,“留下福晋和二阿哥,爷还是敲打几句吧……” 爷敲打谁呀?府里的奴才作乱?就福晋这样,借府里的奴才俩胆子也不敢作乱,捆在一块都不够她打的,跟她作乱,活腻味了! 担心?嗯!爷得担心这些奴才不长眼的往她手里撞,她失手真给人打死了。爷也得担心担心自己,看看自己在府里还剩下几分威严。 事实上,还算是走运,地动只是微微地动了那么几小下而已。 但当天,却也不好判断会不会有大动,桐桐叫人开库房把帐篷都支起来,就在菜园子里,暂时先歇在这里算了。 一项一项安顿下去,府里安稳的很,连个扎翅的都没有。 自家爷去的快,回来的也不慢,家里都拾掇好了,天黑的彻底了,他又回来了。孩子一看见他阿玛,可兴奋了,伸着胳膊叫抱。 行吧!儿子这么可爱的,抱着吧。 但这么可爱的儿子却指着外面,嗯哼的要出去,他哄孩子:“天黑了,咱们该睡觉了,明儿阿玛带你出去……”却不想孩子把胳膊伸开,嘴里嗖嗖嗖的发出这种的声音。 啥意思? 桐桐见人家没搭理自己,就插话解释,“他觉得今儿那么抱着跑特别好玩,还想这么玩。” 还敢说? 桐桐闭嘴了,小心的觑着人家的表情,这是生气了呀! 她挪过去,挨着人家,手指勾着人家的腰带,“我这不是着急吗?爷跟儿子都是我的宝贝,我能抱着儿子跑了,把爷扔下吗?爷是我的大宝贝,儿子只是小宝贝儿子……” 赶紧住嘴!这是在帐篷里呢,不隔音的。 桐桐见人家只慌张的四下里瞧,还没有表达出要谅解的意思。 就又贴着人家,声音放的小小的,“真的!真是那么想的……爷真是我的宝贝呢……” 差点都绷不住了,‘嘘’了一声,“不许再说了!过了这两天爷再跟你算账。” 呀!这还过不去了。 见他抱着孩子坐在他腿上玩,她也起身过去挤过去,孩子坐一条腿,我也得坐一条腿。然后就这么生生的挤过去,跟孩子面对面坐着,坐着还不算,还一扭一扭的,“儿子是爷的宝贝,我是不是爷的宝贝?爷只抱儿子,怎么不抱我这么坐?” 她还得理了! 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爷的一世英名全叫你毁了,还敢来劲?” 你可拉倒吧!‘英’这个字没点力气打底子,都不好意思用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2 章 梦里清欢(52)一更 梦里清欢(52) 这个府里最该巴结的人是谁,在福晋把贝勒爷哄回来之后,满府的下人就更明确了。 反正贝勒爷冷着脸,只是给他们这些奴才看的,原因嘛,不是爷高冷,实在是换成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尴尬。所以,只有冷脸,都怕着些,大家才不敢看笑话。 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赵其山是不知道,但是他是这么想的。 他除了腹诽自家主子爷应对尴尬的办法,还在担心:伺候主子的不仅是自家人呀,当时皇上给的梁忠,这次出府的时候跟出来了。梁忠早前是皇上打发来看着自家爷早读的,后来出宫了,梁忠怎么办呢? 皇上没说要回去,那就是叫梁忠这么跟着呢。 当然了,谁家的府里都有皇上的人。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搬出来,主子偷摸着把府里就梳理了多少遍了,谁是谁的人,咱心里都清楚的很。就像是太子,在宫里住过就知道,东宫是安插不了人的。可东宫安插不了,就以为索额图大人也安插不了吗?下面那些伺候的奴才,又不是很明白索额图跟太子不是一码事,所以,为索大人效力,就是为太子尽忠。再加上钱财,肯下注的不少呢! 这些人呢,就属于要隔开,要有专门盯着的。 但是皇上放来的梁忠,如今就在书房伺候,自家主子在书房的那一套,并不背着梁忠。 不仅不背着梁忠,且还得隔上两次,进宫的时候把梁忠也一并带上,叫梁忠有机会跟有些人禀报,说是府里都怎么怎么了。当然了,这是贝勒爷摊开叫皇上看,他无不可对人言。 但是吧,这次的事情,您猜梁忠会跟皇上说吗? 他这会子都不知道,到底是盼着梁忠说呢,还是盼着梁忠不说。 但是他发现,他家主子连着好长时间进宫,都已经刻意的不带梁忠了。最近事还挺多的,自家爷去宫里明显频繁了。 去干嘛的? 桐桐亲自把茶给递到人家手里,才问的。 “朝XIAN今年也是一个灾年,早前打发吏部侍郎陶岱等人带三万石赈灾。之前的折子应该是有些效果,皇上叫拿一万石算是赏赐,监视着分而赈灾了。剩下的两万石卖给了米商……” 桐桐皱眉:监视着?在人家的地盘上,怎么监视?这不过是回来奏报的时候好听些罢了。 这事办的还是不怎么对味。但自家爷好似挺满足的,“不一味的往出给,这就是好现象。” 反正皇上现在是跟粮食相关的事,都会叫自家爷去。这天回来就特别生气,“从没见过这种蠢货……” 又怎么了? 建平县不产粳米,产的是籼米,结果税粮上缴的时候,没有粳米,人家叫百姓拿银子去别的郡县买粳米用来交税! 桐桐都听的目瞪口呆,“这当官的未免太刻板!” 谁说不是呢!你就是上道折子,把情况说了,难道皇上会不知道产什么该用什么交税的道理吗?种地可不就是因地制宜,建平县适合中旱稻籼米,那就种呀!情况说明白了,不就完了吗? 自家爷气的呀,“这是发现了这一地,处置了这一地。可大清国多少郡县,像是这种县令少了吗?可见,这漕粮税收,还是得改。不光征收办法得改,就是这许多细则,也得改。” 好生气! “不气!不气!”跟这种死心眼生气,这么气把人非气出个好歹来! 桐桐说着,就问自家爷:“皇上叫爷去,就为这个的?” 这叫人怎么答,皇上用这事把自己绊住了,用什么事绊住其他兄弟的,他也没打问。反正,这说不上是不是差事的差事,把他们拉扯的滴溜溜转就是了。 这话只敢在被窝里两口子咬耳朵说,在外面一句都不敢露的。 桐桐就低声问,“那爷就忙这个?” 不忙这个,该忙什么呢?忙着去菜园子种菜去,也别忙着伸手要其他。 结果这件事的折子写了还没递上去呢,还心说下次进宫得把梁忠带上呢,皇上又奉太后巡幸塞外了。 把桐桐愁的,带着太后,肯定会带其他后妃的,这一旦带了后妃,就挺麻烦的,反正是走不快。超级磨蹭的那种! “得给爷把大毛衣裳带上,这一去得到冬里吧。” 然而,这次想错了,左等右等,等不到皇上给自家爷的随驾旨意。 桐桐都迷茫了,看自家爷:“您惹皇上生气了?”如今天凉了,也没告假说自家爷病了呀!这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带自家爷了呢? 赵其山脚步匆匆的进来,“爷,皇上有旨,着直郡王、诚郡王、五贝勒,七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随驾。” 哦!不带的不止自家爷,还有四贝勒和八贝勒。再就是太子! 皇上走了,太子当然得留下。可是,留下这三位,是个什么意思? 就见自家爷蹭的一下站起来,“请太医,就说爷风寒了,头疼……” 赵其山一点都不敢耽搁,扭身就走。 桐桐眼里露出几分沉思之色来,紧跟着就赶紧打发张嬷嬷,“你去四贝勒府一趟,跟四福晋说,原本打算一起去拜佛的,如今且等等,爷病了,短期内,我这出不了门。” 张嬷嬷瞧了贝勒爷一眼,见没有别的吩咐,应了一声,赶紧出门了。 然后府门就关闭了,谢客不见。 桐桐忐忑的看自家爷:“是……是那个意思吧。” 太子留京师,这么明确的留下其他皇子看摊子还是第一次! 京里有太子、有亲大阿哥的老八,有中正摆中间的老四。还有自己这个跟老四一起的老六。 说到底,就是相互在掣肘。 以为这个时候能跟老四捆在一起,常来常往,错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摆中间。这三个人,三足鼎立才是最稳的。 自己若是掺和了,之后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就会不一样。 况且,皇上留了老四和老八,就不可能跟两人没有交代就走了,交代是必然交代了的。可皇上叫了自己,给自己交代什么了吗? 没有!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是说,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凑热闹,也别添乱。 可自己该干嘛呢?秋天了,秋收了,这是自己的差事。放着差事不干瞎添乱,就是找抽呢。 桐桐叹气,这日子过的,都没法说了。 行吧,咱关门闭户,在家养娃吧。 反正皇上一路上挺热闹的,叫太后祭祀她的父母,皇上甚至还祭奠了几位公主,都是皇太极的女儿,种种的东西,想表达的就是,咱跟蒙古是一家。 这是把噶尔丹极其亲属部族处置了之后,一次明显的安抚。 因着肩负着这种使命,那么此次去,必然历时就长了。 皇太后的千秋节,都是在路上过的。正日子,皇上率随扈的大臣给太后祝寿,可远些的自家,得提前给太后送贺礼。这个时候内务府的渠道可就太好了,反正我们按时给了,能不能按时送到,那是你们的事。 皇上这一波操作,就是给噶尔丹叛乱,彻底划上句号。这句号一划上,朝臣就开始了,说什么该给皇上立碑,歌功颂德嘛!皇上那么远,也阻挡不了朝臣的热情。好像不上折请求,就怕这么长时间没见皇上,皇上就不知道他们的忠心似得。 关键是害的自家爷在屋里一幅牙疼的样子,写这个折子。 弘显正是酝酿着走路,正是要走不走的样子,晚上搁在炕上,暖阁里更暖和,厚衣服一脱,更利索了。扒着一切能扒着的东西,小短腿倒腾的特别厉害。他阿玛好容易憋出几行字了,结果他一巴掌糊上去了。完了,才写的还不干,被这么一拍,还能看吗? 然后爷俩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结果当额娘的略坏,她伸手在已经糊了的折子上按了一下,手上也有了墨汁了。于是,她抬起手,一幅可痛苦的表情,好像都疼的不得了了。然后弘显也看他自己的小肉手,开始是迷茫,可等他额娘问说,“疼吗?要紧吗?” 弘显哇的就哭,对着手跟阿玛求助,哭的哇哇。 他阿玛能说什么,瞪着孩儿他额娘,“……”怎么能这么淘呢?看把孩子给唬的!他抱着孩子,叫人端水来,耐心的给孩子洗手,“好了!好了!一点也不疼了。不疼了对不对?” 嗯嗯!虽然点头,但嘴还是一瘪一瘪的,然后指了额娘,“……洗……” “给额娘洗呀?” 嗯嗯! 桐桐过去吧唧亲了这小子一口,“还记着额娘呢,真乖!可额娘不会洗怎么办?弘显给额娘洗吧!” 弘显推他阿玛:“洗……洗……” “阿玛不疼额娘,阿玛不给额娘洗。”桐桐说着,还嘤嘤嘤的假哭两声。 弘显过来呼呼了两下,再推他阿玛:“……疼……疼……” 不知道是想跟他阿玛说额娘疼着呢,还是想跟他额娘说阿玛也疼你。 愣是推着他阿玛给他额娘去洗手,两人的手搁在水盆里,搅啊搅的,也不知道搅到什么时候才能洗干净……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3 章 梦里清欢(53)二更 梦里清欢(53) 皇上差不多是十月底才从盛京往回走!十月底呀,盛京得多冷的。 桐桐偷着跟自家爷说,“幸好没叫爷跟着去,要不然,可不得遭罪呀!”想想一个个的皇子阿哥得骑马跟着,那滋味,真是谁试过谁知道! 自家现在也不缺银子,家里暖和的不得了,屋里水仙腊梅开着,果盘摆着,不要太惬意哟! 躺在临窗的大炕上,枕着福晋的腿,炕桌上摆着吃的喝的,孩子在炕里面,走一走停一停玩一玩,这个时候拿着本书看看,等着福晋随时投喂各种果子,确实是舒服。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了。 桐桐问说,“从盛京往后走,路上得多少时间?” 这个不好说,不过赶在冬至前肯定能回来。 冬至是个大节气,挺重视的,皇上回来得去祭天行礼的。 这几天自家就等着消息,看皇上叫不叫迎驾,要是不叫,那就老实的呆着吧。 结果就是老实的呆着,才回来皇上也挺累的,自家爷在宫里等着,看能不能见一面,嗯!见了!就见了一面。老子叫当儿子的看看,证明你老子我好着呢,当儿子说您好着呢我就放心了,然后一个要休息,一个就可以滚蛋了。 皇上那是超级不给人歇着的时间的,回来没两天,冬至了,又去祭天。回来之后,国事杂乱,这咱说不上。但是人家特别突然的找吏部,说朕的儿子们都这么大了,婚礼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早前您可没问过婚礼的事!不过礼部是早有预备,都指婚了,成亲是早晚的事。但这有些东西能预备,有些东西没法预备呀!比如吉服,这得分四季吧! 咱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叫皇子们什么时候办婚礼的,因此,吉服一年四季都预备,只是大小上来说,得临时改动的。而且,这成亲了,是否有爵位,是否按照爵位的等级办,这不都等着圣旨呢嘛。还有,这婚礼的地点,在哪?宫里是宫里的办法,在宫外是宫外的办法。要是在宫外,皇子府都没分下去呢。 如今猛不丁的问这个话,这是催促着给皇子们把婚事办了。 皇上大概嫌弃在宫里办婚礼太麻烦了,于是特别干脆的,给老九先分了一座皇子府,在宫外成亲吧。 九阿哥都是蒙的,这就完了。 他额娘瞪眼,“一成亲就有府邸……”皇恩浩荡呀! 九阿哥一脸都是‘额娘你在逗我’的表情,真的!别把您儿子当傻子好吗?出宫成亲,可以!给个府邸,没毛病。但是爵位呢?爵位呢!哥哥们出宫的时候,皇上最不济还给了个贝勒的爵位呢。凭啥我就得光着脑袋成亲,我不要脸面的么? 他额娘就说,“你的这些哥哥,包括直郡王,成亲的时候不都一样。” 可他们都是在宫里成亲的! 把宜妃气的够呛,那你说你想怎么样?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这话你不懂?还敢跑来跟我闹,闹什么呀?你额娘曾经是宠妃,但是现在并不是!所以,你额娘的枕头风并不好用,别指望了。 再说了,你怪的着我这额娘吗?谁叫你不讨喜呢。你不会讨皇上的喜欢,也是你额娘的错?你看看你五哥!别管怎么说,皇上觉得你五哥挺好的,啥也没忘了你五哥。 呵呵!我五哥是幸运的生的靠前,皇上的儿子少! “你知道你还闹!”知道皇上不缺儿子,你闹腾也不会给你块糖吃,你就老实的该干啥干啥去。 “可儿子光头阿哥,开府以后吃什么呀?” 有内务府供给! “那花什么呀?” 前几年你几个嫂子闹腾了一次,不是说了给你们皇庄吗?你跟你福晋一人一半,五百亩的庄子。 “只五百亩的庄子,还得跟福晋平分?” 那你不分给你福晋也行,只要她不跟你闹,我这当额娘的也就不多事的管了。 哎呀!气死了!这样的爹妈得把人生生的气的闭过气去! 不过九阿哥也是牛人,他不说找他皇阿玛巴结去,过去暗示一下,提醒他皇阿玛该给即将出宫分府还得成亲的九儿子一个爵位,而是找了内务府,“给爷做个匾额。” 哎哟!九阿哥,您吩咐,您要个什么样的匾额? “爷府外挂什么呀?” 皇上赏爵位了吗?没听说呀! 谁知道人家九阿哥说:“给爷的匾额上刻‘九皇子府邸’这几个字,活往好的做,做不好爷砸了你们的作坊。” 吩咐完,人家气哼哼的走了。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这是当儿子的气不顺,用这法子给皇上捎话呢。能不往上禀报吗?别管怎托关系,都得把话捎带上去的。 李德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认真看传讯的人。 对方狠狠的点头,叫您祖宗都行,您千万帮着递个话。 李德全牙疼,皇上自来也不是个惯孩子的阿玛呀!九阿哥想靠撒泼打滚的闹叫皇上赏个什么,那基本没戏。 但这事还是进去说了,皇上头都没抬,只说:“是九皇子嘛,九皇子住的地方,不是九皇子府邸是哪?匾额是为了叫人找的时候不认错地方的,挺好的。” 感觉那匾额就是个指路牌。 李德全心说:看吧!老奴一猜就知道,九阿哥您要没法收场。 这匾额你是不想挂都不行了! 九阿哥也比较傻眼,把老十气的直翻白眼,自己就是被自家九哥给带累了!甚至往后这些弟弟,有一个算一个,挂个皇子府的牌子,然后都滚蛋出去吧!省事的很呢!以后有银子给咱们修府邸,咱们又乖巧讨人喜欢,说不定能给个爵位。要不然,且等着吧。 可你也不想想,咱三五岁的时候都没讨皇上喜欢过,还指望长到三五十岁讨人喜欢呢? 他给这事的评价就是:九哥就是个棒槌! 骂老九是棒槌的人少了吗?真不少。 然后棒槌九阿哥在成亲前,九皇子府的招牌给挂出去了。 怪叫人一言难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桐桐就是想笑,特别想笑,这些日子,只要一想起来,她就笑一回。 她这边莫名其妙一笑,孩子就愣住了,然后跟着咯咯咯的笑。 “傻小子,笑什么呢?” 人家还真知道,一岁多点呢,会叫阿玛额娘,算是开口说话了,这会子一笑,这孩子就伸出右手,然后左手伸出来又把大拇指扣下去了,“……叔……槌……”九个手指,代表老九。 连他都知道他九叔是个棒槌! 把他阿玛给逗的,“对!你九叔就是个大棒槌。” 十一月底给老九大婚,董鄂家的嫁妆相当的可观。 在外面大婚,这些兄弟和嫂嫂不得提前过来帮忙嘛,主事的是八福晋,五福晋不抢,只查漏补缺,其他人多少得搭把手。 四福晋就跟桐桐说这个九弟妹,“嫁妆丰厚,九弟妹的额娘是宗室女,不过是那一支前几年因罪出宗室了,如今是紫带子。” 哦!这样啊! 可观的嫁妆也丝毫没有叫九阿哥的面色好起来,臭着一张脸,跟谁都欠了他几百吊似得。 他亲哥就说他:“去董鄂家迎亲,你好歹把你的脸色收起来,这么去,就跟谁欠了你多少银子似得?” 他气不顺,怼他哥,“我倒是想叫谁欠我的,可我得先有银子叫别人欠我才行呀。”还是哭穷,嚷着没银子。 “才给了你十多万两的安家银子。” 呵呵呵!十多万两,听起来多的不得了!爷这银子不留着生钱,难道指着它花销一辈子吗? 把老五给气的,摸了摸身上,取了个荷包递过去,“先拿着吧。” 还挺沉手!老九的脸更黑了,沉手就证明里面是银子,不是银票。可爷要您这银子干嘛?要补贴给我一张银票呀! 老五能咋办:“你五嫂管的严……” 瞧这出息! 老九反倒是塞了一张银票过去,“那您偷着藏着吧。” 老五:“……”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你怎么这么大手大脚的! 您干嘛管我?没看见皇阿玛和额娘都不管我吗?婆婆妈妈的好烦呀! 心情不好加各种烦躁,去迎亲的时候那张脸呀,感觉董鄂家要不是不敢抗旨,非把这货给打出来不可。 但不管怎么黑脸,福晋都算是娶进门了。这个时候成婚,可跟在宫里不一样。在宫里不敢闹,在宫外可不一样。 桐桐就被七福晋拉着凑热闹去了,去洞房里看掀盖头。一群人起哄,要看新娘子!都是宗室里的平辈,是可以闹一闹的。 然后盖头掀开了,众人一静。新嫁娘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呀! 黑脸对黑脸,你黑着脸娶我,我黑着脸嫁你,可满意? 五福晋就赶紧道:“轿子颠晕了吧?赶紧拿个酸梅来叫含着。” 九福晋就马上弱不禁风的,还红了脸,感激的看五福晋,“嗯!可晕了。” 表示很晕乎的九福晋,在人家问她生不生的时候,还神游天外一样,“生……吧?”九阿哥气的差点拂袖而去,这么敷衍着跟爷成亲,委屈大发了吧! 得!看热闹的赶紧走吧,再不走怕这新婚的两口子给打起来。 桐桐上了马车偷笑着跟自家爷学,还一脸你占了便宜的样子:“我这么乖的福晋,打着灯笼都难找了!”珍惜吧! 呵!爷我可是太珍惜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4 章 梦里清欢(54)三更 梦里清欢(54) 反正年前挺忙的,这边九阿哥大婚后认亲了,认亲敷衍的认识了人,这哥哥们不是都分府了吗?还得认门的。 从大阿哥家开始认,太子那边咱也够不着,对吧。 然后大哥端坐着,感觉比皇阿玛的架子还大,“跟你八哥当差了?” 皇上并没有安排自己老跟着老八一起当差,但也没拦着。没拦着又不给自己另外的差事,那这不是默许是什么意思。 大哥这人真讨厌,这是讽刺爷没自己当差呢。 然后去老三府上,当三哥的就说:“以后要多读书……”巴拉巴拉的,和尚念经一样。 郡王了不起吗?叫自己多读书,啥意思?说没给差事就别瞎蹦跶的意思呗。所以说,老三就是个嘴子! 心情不好,脸色照样的臭。臭着脸去他四哥门上认门,他四哥一看这黑脸就又冷了三分。怎么的了?叫老九你登爷的门,委屈你了?你这么着是来认亲的?爷看你就是想跟爷结仇!一杯茶喝完,他就说,“知道你还挺忙的,那就去忙的。” 老九气的呀,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就一杯茶,直接下逐客令。哼!没事我再上你家来,我就是棒槌! 出来这气超级不顺,到了他五哥府上可没那么客气,东西叫放下,连正堂都没去,五嫂都迎出来了,他都没放福晋去后院,“认门嘛?门都认了,改天再来就是了。” 然后就走了。 把他五哥气的愣是抬脚脱了脚上的靴子顺着老九的背影给砸出去了,这混蛋行子。 五福晋用帕子捂住鼻子,扶着腰挺着肚子走远了。 老五低头看脚,大冷天的,臭吗? 你个二杆子货,腊月的天在外面把棉靴脱了,嫌冻不死吗? 这赶场子似得,把九福晋折腾的够呛,到了六贝勒府,进去之前,她坐在马车上不下来,“这次至少也需要两盏茶的工夫!” 进去多长时间这个由爷定。定你的脚后跟,“人有三急,再这么下去,我尿裤子了。” “你……你……你……”是女人吗?“好不要脸!” 说出来丢脸还是真尿裤子了丢脸?本来想在五嫂那边方便一下的,谁知道你会不停。 于是,桐桐迎来了毫不见外的九福晋,“六嫂,我要更衣。” 那赶紧吧!张嬷嬷带着赶紧去。 等出来了,九福晋也不好意思,“早想了更衣了,可我们家爷一路没怎么停……” 知道,在京城里绕圈子,顺序还不能错,大部分时间都耽搁在路上。 如今时间都不早了,还有老七和老八家没去呢,她就寻思,这俩口子估计也呆不久的。 可谁知道老九去见他六哥的时候,他六哥书桌上摆着的东西不少,像是洋文的书,像是很多的图纸。 真忙着呢。 谁知道老九对这个很能说的上来,然后兴致来了,还画了个图样来,“……六哥,这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战车的样式,怎么样……” 很有些样子! “这个数据得详实,用什么材料,多宽多厚,出来之后有多重……这都得精确!不仅是为了平衡,还有其阻滞力有多大……” 老九一听,这还真是遇到行家了呀!之前说的那个弩,他还以为老六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呢。 结果哥俩在书房里,两人趴在书房的书案上,说的忘了时间了。 九福晋在后面尬聊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前面来请。桐桐一瞧,这都到了饭时了。可这是留饭呀还是不留饭呀?留饭的话,不好吧!哪有下半晌带着新人去见其他兄嫂的?这是对人家的不尊重呀。 于是,她就打发人去前面,“问问爷,什么时候能摆饭?” 然后去前面问的人走了,张嬷嬷赶紧安排饭去了。王顺觉得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赶紧的,得用最快的时间做出待客的饭来。 桐桐想着,这么一让,这算是提醒了这哥俩时间了吧! 事实上,人家九福晋也是这么想的,时间确实不早了,九福晋就赶紧说:“不早了,也该告辞了……” 然而话还没落下了,回话的人回来了,“回福晋的话,九阿哥说,半个时辰以后再摆饭。” 就是说自家爷还没发话了,客人打算留下吃饭,连时间都安排好了。 九福晋:“……”好生尴尬。自家这位爷好似脑子不大好。 桐桐:“………………好啊!”那就半个时辰之后摆饭吧。 作为‘老嫂子’的桐桐带着小菜鸟妯娌,该干点什么呢?没话找话也挺难的。她决定互通有无,比如那五百亩的皇庄该说给新人知道。 九福晋并不知道还有这个玩意,还分福晋一半。 “嗯!收成好的话,一年的脂粉银子是足够的。”桐桐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她觉得属于福晋的那一部分得牢牢的掌控在福晋的手里。关键是自家的菜园子太小了,有时候自家爷想试个什么,在自家的皇庄里都摆布不开。跟那些爷们说话感觉好费劲!那还不如自己找妯娌们说呢。 九福晋好奇怎么会想着给福晋分一半。 那桐桐当然得说清楚当日的原由呀!跟别人不敢提,但是九福晋不是外人对吧。 前因后果说的可清楚了,九福晋该听懂了吧?我是拿你当自家人的。 吃完饭回去的马车上,九福晋感觉自己听懂了!这是说皇家福晋不一定得贤良淑德,温良恭俭让都做到了,那是圣人!可咱们是要跟皇上的皇子过日子的俗人,对吧!本来因为成婚那天的表现其实她还是有点忐忑的,但是今儿这么一听,她就觉得好似放肆一点也没事。她偷偷的想,其实还是可以再放肆一点的吧。 对!可以的!没事! 桐桐觉得她拉拢到人了,感觉这人还挺亲近的。然后还跟她家爷炫耀呢,她家爷:“你保证你不是有意撺掇两口子为了五百亩的庄子干仗的?” 我冤枉! 她其实也不是很肯定这个发展方向,“要是真闹起来怎么办?” 闹呗!谁家才成亲不得闹几年呀! 不过今儿顾不上了,这都下半晌了,溜达到老七家去了。 老七小话不断:“……路上不好走吧?” 这是嫌弃来迟了。 “好走着呢,在六哥那边吃了饭来的。”老九解释了一句,意思是在老六那边赶上饭点了。 然后人家老七接了一句:“哎呀!那可给哥哥省下不少。老九呀,你不知道,哥哥穷!”穷的你都知道七哥我管不起你一顿饭。 怎么从来不知道老七跟个婆娘似得,小心眼,还爱挤兑人!你有本事跟老四似得,直接黑脸把我给撵出去呗。 在老六那边攒下的好心情,在老七这里瞬间消耗干净。 不跟你们玩了,爷找爷八哥去。看!八哥和八嫂人多好的,多体谅的。 哥俩躲到书房里干啥去了,她们也不知道。 就是八福晋嘛,就说呢:“婚事办的又赶,府里什么都没收拾好,我过去一瞧,那个乱哟!” 明白,就是说这个婚事您费心了,得叫我承情,是这个意思吧? 可娶我是他爱新觉罗胤禟的事,要承情叫他承情去,关我毛事!她觉得八福晋不实诚,不太想说太多,于是就打发人去书房催,“今儿在六哥那里耽搁的时间长的很了!我都不好意思,他非在人家那边吃饭。这都多晚了,又来耽搁八嫂……” 桐桐在家也问呢,“你留了九阿哥为什么的?”你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别告诉你很喜欢这个弟弟,说了我也不信。对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 就听他家爷说,“老九在有些地方很聪明!他在西学上还是下了功夫了。” 除了爷还有在这方面往里钻的人呢? “早些年,老九还小的时候,耳痈,高烧不退,很是凶险,当时都瞧着不行,最后是洋人大夫给瞧好的,用的是西药。从那之后老九就对洋人的东西感兴趣!洋文还是他自学的,很有样子了。” 这么厉害吗? 嗯! 但这把桐桐给带偏了,“九阿哥当时看的洋人大夫是哪一个?” 你的注意力真的很神奇,我说了这么半天,你的注意力在洋人大夫身上。但他还是说了:“一个意大利人传教士,从澳门抵京,一直在太医院供职……” “他们比太医更高明?” “西药确实有独到之处。当年皇上有一年病的极重,用的就是金鸡霜纳。当时洋人大夫提议用这个药,但太医院没人敢给皇上用。最后怎么办的呢?试药!索额图就是试药者之一。吃了之后确实没事,皇子们才敢说叫给皇上用药吧。确实用了药就见好了。” 这样啊,“还有什么?” 什么什么? “就是多给我讲这个西洋大夫的事。” 然后一叨咕就是半晚上,讲故事的讲累了,可听故事不仅没听累,反而兴奋了,低声道:“我觉得我也会外科手术。给我把刀,我能把肚子给打开再给缝上……” 她家爷蹭的一下睁开眼:“……”别!这个比弯弓射箭可怕!听听就算了,别闹。 结果人家兴奋的睡不着,在被窝里动来动去的,跟里面捂了一只猫似得,还在耳边喵喵的:“我要是真会,这可就有意思了?”她的声音低低的,“你说我原本会不会是洋妞,就是那种金发碧眼的……” 今晚是不打算叫爷睡了是吧?他抬手给人捂被子里了,连脑袋都蒙在里面了:“睡觉!”别说的这么吓人,容易做噩梦!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5 章 梦里清欢(55)一更 梦里清欢(55) 一旦进入腊月,这基本什么事也做不成了。该送的年礼得打发人去送,该收的年礼总得收的。像是旗下送的,无所不包,来的还都是有体面的夫人太太,一张嘴就是主子如何如何,不收倒是不好了。 忙忙碌碌入了年,过年始终都是那一套,但这住出来了嘛,肯定是没有在宫里方便。在宫里就是晚上闹到很晚,回阿哥所就是了。如今嘛,跟客人似得。半夜起来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去年自己是产育期,没进宫。今年又是四福晋五福晋怀着呢,也没进宫。反正从这时候就开始,好似想把人聚齐过个年,近几年挺难的。感觉皇室进入了人口高峰期。呼啦呼啦的都在生一样。庶子庶女冒的蹭蹭的。 三福晋就道:“后宫和东宫每年添新人,是皇上对娘娘们没有恩义,还是东宫好色……” 桐桐恨不能一把堵上三福晋的嘴,这话也敢说?她悄悄的把她桌上的米儿酒给撤了,可别瞎放炮了。 三福晋不说宫里,该说其他府里,“下面给直郡王送人,这事你知道吗?” 我没事盯着这事干嘛?闲的呀! “那旗下那些奴才,给府里送人,你也不知道?” 我们府里又没进人,我上哪知道去? “我家进了,五弟妹那边也进了……”三福晋的声音低低的,“你四嫂那边没进,但她怀着呢,她那边俩妾估计离怀上不远了……” 桐桐都忍无可忍了,干嘛叫自己跟三福晋挨着,这些话能在这个场合说吗?她赶紧叫了荣妃身边的嬷嬷,“三福晋喝多了,带去侧殿歇歇。” 三福晋翻白眼,然后一幅不胜酒力的样子,跟人走了。 桐桐舒了一口气,别说,这还真是越来越像是两口子了。自家爷整日里说老三嘴碎,这三福晋什么时候也添上这个毛病的。 感觉听了一肚子不高兴的事,加上喝了几杯酒,回去就把自己蒙被子里。 弘显坐在边上,把被子拉开朝里看。这一看,她就给孩子眨眼,孩子再看,她再眨眼。 把孩子高兴的,蹭蹭蹭的把脑袋也钻进来。 嗣谒进来一瞧,哟!这是什么操做呀!当额娘的衣裳也不换,就这么躺下了,只用被子盖头。那个小的也一样,小短腿踢来踢去的,也把脑袋给塞被窝里了。 教坏孩子了!先把小的拽出来抱起来,听这小子笑的咯咯咯的喊阿玛,这才一边应着一边去扒拉那一个。好容易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了,一瞧,头钗乱七八糟的还在头上呢,也不怕戳的头皮疼!他就一边帮着拆,一边问:“怎么了?哪里不自在跟爷说。” 然后人家慢慢的慢慢的,蹭过来,脸挨着自己的膝盖,手伸出来抱住自己的腿,把三福晋的话学了,“……我还以为四嫂他们两口子的关系好了呢……” 这不管什么事不得有个过程呀! 再者说了,这关系好,跟那个事是两码事,得分开看的。 可对上福晋黑黝黝的眸子,他瞬间闭嘴。福晋认为这是一码事,那自己也得这是一码事!但是,你这么想,人家四福晋未必也这么想的吧。 “西林觉罗家的教你的,跟你现在的想法,是一码事吗?” 不是!肯定教的是如今女子的立世之道呀! “所以,乌拉那拉家怎么教四福晋的,不用想也差不多。你以为很难受的事,她未必不能接受。或者,她自己潜意识里还没有你这种意识的觉醒……”你敢做的事,她一定有很多顾虑。你敢说的话,她未必说的出口,“但这未必就说明人家夫妻的感情不好!” 很拧巴,但是听起来很有些道理。 转天去给四贝勒家拜年的时候,她见到了养的红红白白的四福晋,顿时就觉得吧,是我自己脑子有毛病。 四福晋像是过的不好的样子吗? 她也不好说别的,只道:“瞧您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四福晋笑的眉眼舒展,“都挺好的!开府了事就多,但还能应付。”说着,还笑道:“今年我肚子里这个得送过去给你放半年,到入冬前后,说不得还得再放一个,可得麻烦你了……” 桐桐一时没反应过来。 四福晋低声道:“李氏那边估计是才上身。” 桐桐张大了嘴,有些欲言又止。 四福晋却笑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拉着桐桐的手挨着坐了,声音低低的,“我们家爷一直也没怎么去,要么去正院,要么在书房。我这身子重了……年前送节礼的时候,旗下那些人家来,都是带着闺女来的……” 桐桐眼睛都瞪起来了,“反了她们了!” 四福晋冷笑一声,“我没应!”她说着,声音就冷了下来,紧跟着声音越发的低了,“这旗下的事,说到底,这是外面的事,只要拦了,就进不了府里。可是内务府那些奴才……” 话说到这里,桐桐就明白了。四福晋不好说的就在这里,内务府旗下包衣!因着前有德妃成功的例子,这些包衣人家把女儿小选进来往爷们身边送的不少。自家是有皇上和娘娘的话在那里放着呢,没人敢怎么样。可其他府里呢?这些奴才和主子其实是相互依存的,真要是在下面闹鬼,主子被动的很。 尤其是四福晋这边有个两岁的大阿哥,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更有两个年岁还小的格格,真要是叫这些奴才闹事,那出事了一定是大事。 桐桐就说,“要是心里不安稳,把弘晖和大格格二格格都给我送去也行。” 还不到那份上,就是说在皇家,这福晋做起来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外面我拒一次,内里我不接内务府一些人的茬,许是他们不敢过分,但是……过两年你再听这些人是怎么说我的……”四福晋有她的道理,“再则,总不能叫所有的阿哥,都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吧?李氏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从不在二格格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些有的没的……” 可这话再有道理,桐桐还是说她:“虽府里的内务是女主子的事,但是呢,拿不定的,有为难的,难办的,为什么不能找爷们去办呢?”这些奴才敢跟这些爷来这一手吗?这事你跟你家爷求助了吗?按说,你家爷那性子,若是知道了,能容的下?四福晋愣了愣,“旗下的事我是跟我家爷说过的,这跟外面的事是连着的。可内宅……”“内宅如何?”桐桐就说,“家是两个人的!是你的,也是他的。你拿不准的,找个人商量怎么了?不找他,能找谁呢?再则,这福晋你也是第一次做。嫁给他的时候,你什么也不懂。自来,你有的,都是他教的。如今你不会处理的,必是他没教好,你去问问,只当是学生请教先生了,回头学生送先生点谢礼便是了。不拘是做顿饭,或是做双袜,不算白劳动人家一场……” 四福晋被说的脸红,啐了她一口,“两口子,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做什么?” 这话真是!她嘿嘿嘿的笑,“两口子才要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呢!要不然,成日成日的守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你不跟他神神鬼鬼,他自然就找别人神神鬼鬼去了。” 胡说! 嘴上虽然这么斥责,但等把人送走了,四福晋还是细细思量这个话,倒也有些道理。 晚半晌的时候,她叫人把弘晖抱来,教孩子说话念诗。这个点,爷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差不多老时间,人回来了,喝的有点多。 瞧着自家爷问了儿子几句话,她才叫人把儿子抱下去,亲自捧了茶递过去。 “福晋坐着吧,叫奴才伺候着……” 四福晋摆手叫人下去了,这才过去,低声道:“李氏没有换洗,怕是有了……” 这事怎么还悄悄的说?四贝勒抬头,看福晋。 四福晋尴尬了一瞬,“有件事,妾身没处理好……” 四贝勒拉了人坐在边上,“出了什么事了?” 四福晋就把最近的事说了,“也是我见识浅,竟是被唬住了。当时就是恼的狠了,主子们怎么过日子,容的下他们指手画脚……” “你把李氏推出来,是为了这个的?” 四福晋把头低的低低的,“爷不是说,若是硬碰不得,便不要去碰,迂回着些,许是便会不同。府里三个孩子,我这还怀上了,身子越来越重。宋氏性子老实,我还得操心下面伺候的拿捏她。李氏性子倒是合适,人也不张扬……可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我若不言语,也怕她这一胎出岔子……”她起身,福了福身,“妾身离家嫁给爷,还不到十二岁。跟爷不说是青梅竹马,但总也有几分师生之谊。今儿,只当是学生请教先生了,回头必备下谢师礼,谢爷的教导之恩。” 承认处置这件事上她有过失,坦白了利用李氏的小心思,却在李氏有孕的时候加以维护。他起身把福晋扶起来,见她仍是忐忑,便笑道:“谢师礼嘛,可!” 四福晋瞬间抬起头来,脸上就带上了几分惊喜的笑意。 就听她家爷紧跟着又低声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才问:“我要的谢师礼,可给的了?” 四福晋顿时满面红霞,自家爷的谢师礼今晚就能给,不过明儿得单备一份厚礼给六弟妹。 “四嫂好端端的给你什么谢礼。”在桐桐忙着摆弄那些玩件的时候,她家爷牵着孩子走路,随口的问了一句。这大年下的,偏给谢礼,岂不古怪? 桐桐嘿嘿嘿就笑,然后跑过去跟她家爷咬耳朵,“……四嫂这礼厚重,必然是……”她嘀嘀咕咕的把事情说了,然后给了一个‘你懂的’的小表情! 嗯!爷也确实是懂了! 这事吧,要是理解的没错,那就是你这勾搭人的能耐不小,在家里不够你发挥的,竟然跑出去教别人?! 有劲你倒是往爷身上使呀!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6 章 梦里清欢(56)二更 梦里清欢(56) 康熙三十八年,大年初三,皇上带着太后去了畅春园。呆了不到十天,元宵节的时候又回宫了。过了元宵节,大家终于可以喘口气,歇歇了,然后皇上说他要南巡! 南巡是奉太后南巡,后宫的高位妃子都没带。不过皇子嘛,却得带。 太子留京师! 老大、老三、老五、老七、老八、十三、十四随扈。 桐桐若有所思,“还是把老四留下来了。”嗯!还是把老四留下来了,可这次却带走了老八,把老九和老十留下了。 老十是得大婚,在皇上要南巡这个要出发却未出发的当口,老十的婚事那真是不怎么掀的起浪花来。 皇上正月十八下旨要南巡,出发的日子定下的是二月初三。老十的婚礼放在正月底,反正就是都挺忙的,抽空给老十成个家吧。 这边准备着南巡要带的东西,那边觉得好讨厌,老十要大婚了,还得抽空去那边看看。 这边爷们要安排府里的一些事情,这么忙的时候,老十真讨厌,大婚这个事放在这时候,真是能给人添乱。 别说大家觉得潦草,连老十自己都觉得好生潦草。 等晚上洞房花烛了,他觉得不仅是婚礼潦草,感觉这福晋长的也够潦草的。掀开盖头的时候,瞧着还算过的去,有眉毛有眼睛有鼻子的。可这晚上一洗漱,把脸上的妆容一擦干净,我的天爷呀!眉毛寡淡小眼睛塌鼻子,长的都远远不是潦草能形容的。 “给爷拿酒来。” 半夜三更,洞房花烛,喝的什么酒。但新媳妇嘛,没法拦。还以为是这边的规矩呢! 是说喝交杯酒吗?那就喝呀!谁怕谁?然后你一杯我一杯。 老十只准备喝三二两,有点醉意就行了。但是福晋跟他飚上了!不就是喝吗?喝! 然后喝的多了,人家问他:“这洞房花烛,到底喝多少交杯酒算够数呀?” “喝什么喝呀喝……”喝成大舌头了都,“我福晋长的那样……我不醉眼迷离的看,我上不了床呀……” 什么? 什么什么?爷感觉要醉!要醉! 醉了就不同房了?十福晋是这么想的!她冷笑一声,拖着人就去床上了。 老十|一睁开眼就迷蒙,天光大亮了呀!哎呀!怎么睡到这个时候了!蹭的往起一坐,怀里有人!扒拉开一看,是睡的人事不知的福晋。 福晋这脊背光溜溜的……才要抬手占便宜,想想不对!他赶紧低头看自己,光的很的很了! 他懵懂着,昨晚是喝了多少上的床呀!只记得跟福晋斗酒,然后……然后喝醉了吧? 喝醉了还能这个那个的? 他狐疑的看福晋,然后推她,“起了!” 嗯?起就起吧。 这是没睡醒呀!宿醉的厉害了吧!他半趴下,低声问说:“昨晚上……” “嗯!没见过人怎么怀娃,还没见过羊羔马驹怎么怀崽崽吗?” 所以呢? “嘿嘿嘿……”福晋梦里发出那种意味不明的声音。 吃干抹净,自己也会发愁这种笑声的。 老十的脸一下就红了,气的!他蹭的一下抱着被子就跳下床,自己他喵的娶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但这事不能说,更不能叫人知道!爷还得假装喝醉了喝断片了,啥也不记得了。 于是,特别淡定的偷偷的把被子给福晋盖回去,然后赶紧去洗漱穿衣服。 他却不知道,他这一走,他福晋就睁开眼,然后翻身,继续睡觉。 别人怎么看十福晋的,桐桐也不知道。 但十福晋腰里的鞭子,仿佛给桐桐解锁了技能一样。看见鞭子那一刻,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也会! 可这个话只敢跟自家爷说。这会子面对外人,她只能说:“我也想学。” 来认门的十福晋只愣了一下,“好啊!我教你呀!” 走走走!咱上演武场去。 两句话没说到呢,妯娌俩手拉手去了演武场。十福晋的鞭子耍的好生威武,但桐桐觉得要是自己手里有一根鞭子,早抽到十福晋了。她感觉她比十福晋耍的这个鞭法高明。 等十福晋把鞭子递过来,叮嘱她,“第一次试,小心点,不打到自己,就算是有天赋。” 那我一定是顶级天才那一挂的! 鞭子一到手,就跟长到手上的似得! 游龙惊鸿,不外如是! 十福晋目瞪口呆,这像是自己耍的,又不像是自己耍的。好生厉害! 老十跟他六哥没多少要说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要起身告辞,打发人去叫福晋,结果得来的不是福晋出来了,而是福晋跟六福晋在演武场耍鞭子呢。 把老十给气的,这倒霉娘们,出门非穿蒙古袍子,腰上那鞭子比亲爹娘还亲,走哪带哪。谁不知道六嫂是软团子,你糙惯了的,伤到人家怎么办? 他急匆匆的往出跑,出来了才想起这是在别人家,还得等等他娇弱的六哥在前面带路。 结果远远就看见,有人在演武场上舞鞭子。离得远,看不真切的时候,还以为是老六家里找来的女护卫呢。 好鞭法! 他忍不住喝彩,还问老六说:“这是从哪请的女护卫,镖行找的人吗?”他也想请了! 结果不等他六哥说话,他给看清楚了,这人怎么那么像是六嫂呢? 六嫂的姐妹?不是!有个姐姐嫁的远了,不在京里。 在外围找了一圈,除了奴才,也就自家福晋手舞足蹈的,手在虚空里舞动着,学着一招一式。自家福晋在,六嫂不会不陪着的。 那么只能是——那就是六嫂! 他愕然的睁大眼睛,看着老六,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六哥,您还好吗?” 这话问的:“爷有哪看起来不好吗?” 啊?哦!没有就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在你家的日子,应该也不是很好过! 桐桐看见自家爷的时候就停了手,这一趟走下来,这个舒服!她欢天喜地的过来,笑的跟太阳花似得,特诚恳的跟老十夸:“弟妹跟我太投脾气了,多亏她肯教我。回头没事了,我下帖子请她,十弟可不许拦着。” 我想拦也拦不住呀!因此嘴里虚应着,总感觉这位六嫂一走近,他就被鞭影笼罩,心里全都是阴影。 打从今儿起,他打算讨厌鞭子。 送客人的时候,哥俩有点相看两相厌,但妯娌俩恨不能拜把子,在一起说不得还能探讨一下鞭法心得。 把人送走了,桐桐扒拉着她家爷不撒手,嘿嘿嘿的贼笑,“爷,我肯定是话本上的女侠客!”她环抱着他的脖子,往下坠着,屁股一扭一扭的,声音嗲的都不行了,“爷,给我找枪法、棍法、刀法、剑法秘籍吧!外面肯定有卖的!要不给我弄一队女护卫,说不定他们一耍,我就想起什么也不一定……” 你是真能想,也真敢想。 才要拒绝,人家就开始哼哼,“我想要嘛!” 这一声叫的人骨头都酥了!他差点扛不住,只得哄道:“不是才说想见洋大夫吗?先要哪头?”跟舞刀弄枪比起来,你还是可着医术这一个方面往里钻比较靠谱。能百发百中,能鞭法如神,这就够用了。钻研医术不奇怪,你朝其他方面使劲,就奇怪了,对吧! 桐桐立马就先选洋大夫,“之前不是不答应吗?” 这不是皇上要南巡吗?半年都未必在京城。 皇上在不在京城,跟我见洋大夫有关系?好吧!你说有关系就有关系吧。 二月初,御驾启銮。 八福晋送八爷出门,低声道:“爷,这次留下的是老九!” 老十新婚燕尔,不带他也在情理之中。老六和十一,这本就不能舟车劳顿,这是顾虑身体。 太子在京城,直郡王带身边,之前留的是老四和自家爷。可这次,带走了自家爷,留下的是老九。老九跟自家爷走的近是不错,但在皇上眼里,哪个儿子是主,哪个儿子是次呢? 老九的额娘是宜妃,可自家爷的生母是谁? 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这个主次,得摆明! 老八笑了笑,拍了拍福晋的手,“回去吧,爷心里有数。” 桐桐是盼着皇上走了,皇上一启銮,那边就请了洋大夫上门。 可把人请来了,跟这个叫卢依道的说了一会子,就感觉他说的很多东西也不对。 不过是那些外科手术器械,倒是有些顺眼。 期望很大,但结果不如人意,很有些意兴阑珊之后,她只求把手术器械的样子给画下来,回头找将作监给做出来就行。对洋人的医术,她感觉她是真会!但是一见那东西,在一听那个理论,她心里摇头,她觉得她在潜意识里瞧不上人家。 所以,骨子里,她还是更看重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金发碧眼什么的,好似没这个可能。 把人送走之后,她是这么说的。 嗣谒意外的挑眉,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只要了图纸,“爷回去就叫人给你定做去。” 最好的匠人都在将作监,为这东西他亲自去了,他感觉这东西不是形状对了就对,主要在于材质。既然去了,顺便就去内务府溜了一圈,看宫里的娘娘有什么需要的,顺便搭着内务府给送进去。 结果出来的时候碰上了老九府里的人! 干嘛来的? 赵其山打听了,回话说:“说是寄信来的!” 寄信?能给谁寄信? 赵其山摇头,“奴才没敢多打听。” 嗯!不用打听也知道,老九应该是给御前寄信呢,那这一定是出事了。于是出来拐弯,直接往四贝勒府去了,是不是出事了,老四知道。 结果老四只笑了一声,说道:“先是老八给老九写了信,信上写了什么咱们不得而知。如今老九只是在回信。” 除了这个信,老九应该给御前也上折子了。 “没有!”四贝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来,“这个老八呀……” 老八是成心的可能性很大,但老九的义气是否用的也太不是地方!留你在京城是干嘛的,你不知道吗?完了跟皇上上个请安折子也好呀,你可倒是好,皇上不问你你也不搭理皇上。转脸却跟你八哥书信来往频繁。 什么意思呀?啥事先得向你八哥禀告一声?那以后皇上能指着你什么?万事都躲在老八背后,那只叫老八出头就好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7 章 梦里清欢(57)三更 梦里清欢(57) 有时候,这有些事,是谁也拦不住谁的! 留下老四跟老九,老四能拉着老九提点他吗?不能! 相互掣肘的关系,你非叫另一个承你的人情,你想干什么呢? 而自己能说什么吗?在很多人看来,自家跟老四家其实是一码事!出而也不合适。 这么闹心的事,咱不提了! 这不是春耕了吗?走走走,咱自己清理菜园子去!咱家二阿哥也能帮忙了,会满地捡土坷垃了,是不是? 反正,大人干什么,他就爱干什么。 春上了,花依次开了,桐桐又做了新的胭脂,叫给各府的福晋送去。 然后各有回礼送来,最得她心的当属九福晋给的礼,说是一些南边商人送来的花籽。她不爱种这些,都给送来了。 水仙就笑:“这么老些,怎么种?” 我瞧瞧!一样一样扒拉,每样抓了一点,“菜园子的边上,撒点就是了。” 结果两场春雨一下,种子都冒芽了!这进进出出的,嗣谒就瞧福晋种的东西,基本都认识,但就有那么四四方方桌而大小的地方,冒出来的芽吧,说不认识吧,瞧着眼熟。说认识吧,可愣是叫不上名字。 许是芽儿太小,看不出来? 他回去还问呢,“你种的那些都是什么呀?” 我哪里知道?反正给了就种了,有几种的种子我认识,大部分我都不认识。不过等花开了,我就认识了。 “……”你这个鉴别方法真的太高端了!高端的我都无言以对。也不是什么正经事,说过了就忘了。 天一和暖,然后桐桐就觉得不对。有一小方块地方种的那玩意,密密匝匝的,好像有点挤吧! 那就移栽呀,弄些花盆来,移栽了好几十盆,把路都挡住了。 这玩意只叶子的味道就有些奇怪,绿色蹭在衣服上,还特别不容易掉。 然后园子里很多地方都摆着这种东西。 她带着孩子弄这个,只当是活动了。最近自家爷顾不上后而这些。好像是南巡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他最近又有了一点忧国忧民所带来的烦恼。 先是江南七八个州县,三十三年的时候就免了好几年的赋税。可自从三十三年之后,一直到今年三十八年,这几年期间,一直欠着朝廷的各种赋税。从地丁钱粮,到米豆杂麦的税收,都欠着呢。而皇上南巡过此地,又上奏皇上说他们这连年遭灾,实在是收缴不上来。去年是水灾,皇上把去年的免了,但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年,这三年的,连带今年的,一共四年的,人家都不打算缴了!真要是受灾,免了就免了。那怕是没有受灾,官员就是想维护地方百姓,这其实都可以不追究,回头调离当地就是了。富的是国库也罢了,富的是百姓也罢,藏富于民和藏富于国,都有各自的好处。可如今这事吧,不好说!就怕官员夹在朝廷和百姓中间,欺上瞒下。 正琢磨着呢,宫里传出信儿了,说是太子有请。 他的第一反应是:宫里谁不好了吗? 回来跟福晋说了一声,急匆匆就往宫里赶。来的除了老四,还有老九和老十。 太子为的还真不是宫里的事,人家直接问:“御前的消息可得了?” 得了! 太子叹气:“孤最怕这些人诡称民欠,可实际上却侵蚀肥己!” 是!皇上心里未必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皇上人在江南,施的是恩,旨意已下,无可更改。 太子就说,“孤打算上折子,祈皇阿玛着刑部详查此事。” 原也应该! 太子的决定,别人能说什么呢?只有起身说‘嗻’的份。 出来的时候,老九老十都走了,剩下他们哥俩走在后而。 老九老十怎么想的,他们也不知道。但此刻,他们俩都知道,这是太子打算插手朝政了。 皇上不在京城,太子意图插手朝政。这若是太子给刑部下旨,刑部办是不办? 从皇宫里出来,老四说,“赶紧回去吧!要起风了。” 是啊!激流暗涌还能假装看不见,可一旦闹到明而上,起的就不是一般的风。 回去之后,他突然想起来了,立马打发赵其山,“去四贝勒府,速告知四贝勒一声,防着九阿哥递信出去……” 可还是晚了,赵其山晚上才回来,“奴才是等了信儿才回来了!四贝勒说,晚了!九阿哥已经递信出去了!” 是给八爷的信,追不回来了!不用问都知道,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传递密信的途径。“知道了,下去歇着。” 把桐桐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怎么了?送的信儿很紧要?” 嗯!老八怕是要卖人情给那些官员了,“而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怎么了? 晚上躲在被窝里,自家爷才说,“刑部尚书做到头了。” 啊? 果然,也就两天时间,刑部尚书被罢官了!罢官的原因是当年那个种子案敷衍塞责,不能用心王事。 桐桐这才知道,“就是爷说的那个查种籽案,结果说是年份太久,查不清了的那个尚书?” 嗯! 桐桐就说:“那做到头就做到头了,也不是个清明的。”想查哪有查不明白的。 这就是问题了!要追责要问罪,当时怎么不问罪,事情过了一年了,皇上还在南巡的路上呢,然后一品大员,说给免了就给免了。 “这是嫌弃太子要插手朝政?” 也不尽然,“前年还在征噶尔丹,去年又是水灾,国库急需充盈。因此,江南稳就尤其重要。皇上想着稳,太子……未必是一定要插手朝政,许是一次试探也未可知。如今,就看索额图聪明不聪明了。若是索额图聪明,就缩起来。反正大家看到皇上的意思了,不希望太子插手的太多。那他就缩起来,由着明珠一党蹦跶。这要是蹦跶起来了,明珠一党就完蛋了。太子未尝不是想配合皇上,利索的把明珠一党给解决了。” 可如此,索额图不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吗? “是啊!”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索额图要真是一心为太子的,那就放手叫皇上把那一党给砍了,太子就稳了。太子稳了,这个情分才真的大了。可问题是,索额图是一心为太子吗? 不是! 所以,索额图未必会配合太子。 桐桐就觉得,“那若是如此,太子不是白忙活了吗?” 怎么会白忙活了呢?索额图要是不顾念太子,太子也正好借此叫满朝大臣看清楚,站索额图跟站太子是两码事。 其实,也是在替皇上约束那乌泱泱往索额图身边靠的人。 桐桐就惊讶,“盘算了一圈,反正这事上,不管怎么办,太子都能有所得。” 是的! 桐桐心里难免赞叹:“其实太子很聪明。” 谁敢说太子不聪明了?!太子若不聪明,若不是实在有明君之相,皇上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但桐桐还是说:“爷你更聪明!人家怎么想的,怎么算计的,你心里的小本本上都有。所以,最聪明的还得属爷!” 一脑门的官司,个个都是未来走向的大事,结果突如其来的,来了一个猛烈的甜蜜暴击。转眼把节奏给带歪了! 这个小甜嘴,“你把爷这个聪明人拿的死死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还是我聪明?她瞬间就得意的笑起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抓了人家的手往腰上放,“有没有觉得瘦了一点,生了孩子之后我怕我瘦不下来,可现在瘦下来了。” 一抓还能抓起一把肉,可看起来也不胖!福晋是个骨架子小的人。挨着软软的都是肉,看着身形合度,怎么就爱不够呢! 他就说:“你是老天爷给爷量身定做的吧!”抱在怀里都这么合适。 那必须的!所以,除了我,谁也不行吧。 说着说着,就得闹猫!谁管他老九写信不写信,那个棒槌,吃了亏就知道好歹了。爱给谁写信就给谁写信去!爷今晚的课业还没交呢。 可交了课业,你干嘛给我腰下塞枕头。 “再生一个吧!” 这么着急吗?我还说等弘显三岁了再生一个呢。 “人家那一个个的生,咱一年到头光是送出去的贺礼有多少。” 那你还能指望我的肚子给挣回来是怎么的呀? 两口子说着自己都笑,叠到一块睡,起来就有些晚了。弘显早起了,昨晚奶嬷嬷带她在外间歇睡了。一起来就找阿玛,找额娘,门拍的咚咚咚的。 桐桐赶紧就起,把要起床的人给摁回去了,“我去看看!” 胡乱的套了衣服就出去了,弘显一见额娘就不闹了,伸着小脑袋朝里而看,“找阿玛。” “你阿玛还没起。” “精……于勤!”孩子冒出这三个字来。 是给他念叨业‘精于勤荒于嬉’,他给记住了吧!但你认为你阿玛懒这是不对的!你阿玛是个勤快的人呢。她先把孩子安抚住,才进去重新梳洗穿衣服,出来的时候自家爷又要起。 起什么呀起,皇上又不在京城。 就是不在京城,爷也不能大白天这么光溜溜的躺着呀,“也该起床了。” 哎呀!这人,休养生息都不懂!你好了,我才好!懂? “……”福晋这脸嫩盈盈的,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它原本是厚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8 章 梦里清欢(58)一更 梦里清欢(58) 这天,桐桐带着孩子又在围观那种自己看着熟悉,偏叫不上名的东西的时候,四贝勒府来人报喜了:四福晋生了,生下咱们的三阿哥了。 周围围着的奴才,齐齐扬起笑脸道喜。 桐桐也笑:赏! 拿了赏了,满府的人都欢欢喜喜的。 周嬷嬷还拉了张嬷嬷念叨:“四福晋有俩儿子了,心里安稳了。老姐姐也跟福晋提提,这要再有一个,不拘是格格还是阿哥,都是好的……府里也热闹些……” 张嬷嬷含混的应着,“这不是马上要把三阿哥给送来了吗?说不定又给咱们引个阿哥来。” 这话周嬷嬷可太爱听了!许是府里的下人都觉得是那边给自家这边引孩子呢,所以,府里把大阿哥三阿哥当的可真了。 然后三阿哥就被自家爷和自家福晋给接回来了。 弘显对这种小萌物看见的第一眼就是觉得怕的很,蹭蹭蹭的往回跑,哭起来太吓人了。 其实也还好,桐桐给检查了,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小男婴。来了就泡澡,奶妈们集体喝汤药。每个奶妈的汤药都不一样,这是补养她们自己的身体,以达到身强体健的目的,顺便给通过母乳叫孩子吃的更好些。每年这个挑奶妈都是从旗下选的,之前四阿哥那边三个孩子选了十好几个奶妈了,这些奶妈自己也有感觉。奶个格格阿哥的,给把身上的陈年旧疾都给调好了。她们当然不是什么大病症,不是看起来康健的,也选不上来。但就是小病症才烦人呢!说病不是病,看大夫不值当,可自己舒服不舒服,自己不知道吗?再加上后来连亲生的也能带身边,吃用穿戴,主子都有赏下来。 所以呀,这两府里选奶妈,都急切着呢。 这会子一熬药,是给她们喝的,一个个的千恩万谢的。 桐桐又把送来的三个奶妈的孩子给瞧了,有一个稍微弱些,另外给开了汤药,给泡一泡就好了。 这般下来,再加上积年的老嬷嬷不错眼的盯着,没啥事。 至于这个三阿哥,是走运了。他阿玛现在在京城里替皇上看摊子呢,这边得了嫡次子的消息一传过去,皇上就给赐名了。 赐名弘昀。 弘昀?好熟悉的名字! 晌午打了个盹,听见有个孩子在喊嫡额娘,可顺着声音找,却也找不见。 但真的真的,抱着这个孩子没有那种牵绊感。 桐桐若有所思,这是说自家爷当年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心不专,跟别人还生孩子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个梦恶意满满,在离间自家两口子。 她把这个梦说给自家爷听,他十分认同且毫不心虚的点头,“是!这背后的人歹毒着呢。爷除了你,怎么可能有别人。”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把这个恶毒的提示给过滤掉了,她得去熬点药油,咱们的三阿哥也是个小宝贝疙瘩,晚上还是得用药油揉揉的。 因着要照看三阿哥,桐桐也就没往四福晋那边去。太医调养产后病,手段是很高明的。 结果自家爷晚上的时候,直接来了一句:“洗三满月百日咱们给办吧?” 啊?桐桐愣了一下,就马上理所当然的点头:“应该的。” 她果真就给热热闹闹的操办起来了。 皇上不在,太后不在,但是宫里有娘娘们。就是皇子们大多数不在,但是福晋们在。咱们也能热热闹闹的。 结果洗三这边还没办完呢,五爷府来人报喜了,五福晋生了,生了个阿哥。 紧跟着五福晋就叫人请九福晋,不是叫九福晋帮着养孩子,而是请五福晋代为进宫,跟亲婆婆要几个亲信嬷嬷来:“我们家爷不在,我这一胎生的艰难……” 是!一看就知道,五嫂这是伤了身子了。 “太医说这个月子坐的得久一些,没有三个月不行。我这个样子,家里爷不在,府里没人看着,就要闹鬼,孩子没有可靠的人看着不行……”本想托付给老九两口子,可老九跟老六不一样,老六是身体不好,老四家的是给老六家的引孩子呢。也因着身体不好,所以,哥俩贴的那么紧也没事。自家和老九家则不同!她说的诚恳,且说了一句:“要是十一弟成亲了,我也就不麻烦宫里了,直接给十一弟妹抱过去,就得了。” 一听这个话,九福晋哪里敢耽搁,赶紧进宫去了。 宜妃是既高兴得了孙子,又生气得了儿子。这老五就是个王八犊子,到底是干啥了,叫你媳妇生了孩子,都不敢把孩子在家里搁。她马上打发人出宫,还带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甚至把她身边的二号当家嬷嬷都给打发去了,就是去当家的。 孩子洗三,桐桐去瞧的时候吓了一跳:“生的艰难?” 嗯!生的艰难。 桐桐就说,“养生丸回头我叫人给你送来,早晚各一粒,连吃三个月……” “有用?” 有用!她又伸手给号脉,才道:“三年内都不要急着再生了,你这身子得温补。” 跟太医说的差不多,太医隐晦的提了,说是得静心养上三四年之后再说。 估计是太医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说肯定的话。 这两相一对照,她就真觉得六弟妹是学出来了。很多不好意思跟太医说的话,她直接给桐桐说了,“……生的时候撕裂了……漏尿……” 太医只能给开方子,慢慢调理! 桐桐随身带着针灸包,“要不,我给你扎几针……试试?” 这得背着人,非亲信不能叫知道。只留了五福晋的奶嬷嬷伺候,帮着给褪了衣服。 这奶嬷嬷一脑袋的汗哗哗的往出冒,这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可一动手,老嬷嬷倒是不慌了,这下针比有些老大夫还稳些。女人多是见过扎针,可自己体验过针灸的却不多。即使扎针,也多是手和脑袋,其他地方是不能给人看的,自然也就扎不成针了。 五福晋就不记得自己扎过针,她以为这个会很疼,但结果趴着,偶尔有酸胀的感觉,那是在行针,行针过后,一点感知都没了。只一刻钟,就拔了针。 是好是坏,现在也看不出来。 奶嬷嬷还问说:“是得天天来扎吗?” “不用!”桐桐细致的把针收起来,“先感知四五天,若是不好,再过去叫我。不过应该没事。”至于撕裂,先叫慢慢长着,至于五福晋担心的事,“回头等恢复了,得空给你扎一针,保证跟没生孩子一样……” 五福晋还以为她自己试过,便笑了,“等我好了,好去谢你。” 桐桐应承着,回去的时候心里却发沉,五福晋尚且是皇子福晋,生孩子都受了这样的损伤。这要是一般的人家,因为生孩子而折损掉的女子又有多少。 嗣谒就发现她家福晋深沉了起来,一个人的时候常不常的发呆。以前,自己一进院子,她就听见脚步声了。如今,自己进了屋子,她还没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但自打到这个世上见到的听到的难道错了?“可我就是觉得这是不对的!”但是什么是对的,我觉得我应该知道答案,可细细去想,脑子里有一片空白。“没有正确答案就不做了吗?”没心没肺傻乐呵的人,以前应该是个心里挺有正事的。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这都是跟着爷,才叫老天爷把一身的本事给收了!他宽解她,“以前的养身丸就很好呀!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些保胎丸,救急丸……” 对!这种丸药还不能贵,得贫寒人家用的起才行。这个方向跟正确的答案可能相差有些远,但我努力往前走一步,距离正确答案总是能进一步的。 她瞬间就笑眯了眼,“没有爷我该怎么办?”这种方子拟起来感觉不复杂,但感觉是感觉,这得试的。因此,也绝对快不了。 如此一来,每天还挺忙的。直到院子里那不知名的东西终于开出小小的黄花了,才得知,圣驾马上回銮了! 天热了,赶路不再是舒服的事了,然后皇上回来了。 在外面小半年了,这大朝肯定要去的。这就比较烦人了!皇上要问的不少,赏的,罚的,宣这个进宫,宣那个进宫,问的那就多了。 紧跟着就是十一、十二、十三的婚礼。 这三场婚礼,安排的尤其紧凑。 说实话,大婚这都好几年了,桐桐还是第一次见到十一阿哥。这位出宫,说实话,这身体还不如当初自家爷的状况呢。亲自接亲没错,但是坐在肩舆上是没法下来的。瘦弱的样子真就是吹口气都能倒下,但人家凑活的活着。 再看穿着一身礼服,盖着盖头的新娘,当真是好体格。说是按照桐桐的样子找的吧,也不尽然。桐桐是肉,这位是壮!而且,这个叫人觉得特别陌生的十一福晋,认门的第一天,就直言:“六嫂,我们才从五嫂那里来,五嫂说您的医术不比太医差。我不跟您见外,直说吧,今儿来,一是认门,二是您请教的。我想请您给我家爷瞧瞧,以后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不是!宫里是有太医的!太医得负责!而且,人家宫里有阿玛有额娘,要是放心叫自己帮着调养,就不会等到如今了。 谁知道这位福晋直接就说了:“太医要是有用,人能一直是那个样子?别管他爹娘是谁,那我嫁给他,他就是我男人。我的男人,我不能做主了?”她半点也不怕宫里知道,说话耿直的很,“我嫁给他,他便是人没了,没孩子,过继一个嗣子我还是宗室福晋,一辈子少我什么了?” 言下之意,我啥也不管,我也不吃亏。我管了,就是好心,你们一个个的别不识好人心。 桐桐小心的问:“昨儿进宫回话,你这么跟宜妃娘娘说的?” 嗯呢!要不然呢? 呵呵!宜妃估计昨晚是没睡好吧! 可不没睡好吗?宜妃从昨儿到今儿,一直都在想,本宫这是走的什么运,娶回来的媳妇都这么硌得慌。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59 章 梦里清欢(59)二更 梦里清欢(59) 桐桐在家里见到了这位走路得人扶着,一步三喘的十一阿哥。 这事闹的! 自家爷把人从前面带到了后面,在正厅里坐了,就示意桐桐帮着瞧瞧。 这位进来还没倒腾过气呢,好一会子才说:“有劳……六嫂……” 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出蹦,感觉下一口就倒腾不上来。这会子往出伸手,还不好意思,脸瞬间就红了。 十一福晋就说:“长嫂如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嫌弃十一阿哥矫情。 那都如母了,桐桐也就不能别扭了,直接伸手按在手腕上,从左边换到右边,每一边号脉的时间都特别长。 号完了之后,她也挠头,“这是先天不足。”然后不确定的看自家爷,“十一弟是七个月早产的吧?” 这我上哪知道去? 小辈不知道,可是老嬷嬷们都是知道的。尤其是寸步不离十一阿哥的嬷嬷,不住的点头,“是!”当时是娘娘生了九阿哥之后,身子一直就没太养好,九阿哥一岁多点,紧跟着就怀了十一阿哥,不是什么阴司,就是娘娘体弱,怀到七个月上下给生了。不是有老话说七活八不活吗?总想着该没事,可活着是活着,却弱的很。一直病病歪歪的,就没好过。这几年用的太医不少,都说胎里不足,六福晋却是头一个一口断定是七个月早产的。这个事虽不是秘密,但在宫里谁说这个?德妃修的好口德,万不会多嘴的。 桐桐就道:“这个治不了,只能养。要按照我的法子,这一辈子都离不了药。” 谁知道这话一说,一圈人眼睛都亮了:咱也不缺药呀!一辈子离不了药的意思,就是能活着呗。 但桐桐不敢这么冒失,她给开的都是食补的方子,里面的每一样药材,都能当食材用。除此之外,就是汤浴。这个汤浴还严格规定时间,只能泡多久。除了这个,再就是在屋里走动走动。这位绝对被嬷嬷管的很好,养着就是尽量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怕热了中暑,怕吹风头疼,天冷更不敢出去了。反正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适合迈出房门的天数估计没多少。 咱也不敢说一定得出来锻炼,但是室内是可以走动的。哪怕是靠着墙站一站呢,或是这在床沿上起来了,坐下了,这种也是可以的,对吧?人不动总不行!本就是只是弱,弱的不动,就酿成了病。 也不能只闷着,屋里适当的通风是要的。要是怕开窗户着凉,可以东西两个屋子换着呆嘛,这边通风去那边,那边通风来这边。站着看看书,悬腕写字,在家里投壶,甚至跟着太医学养生操,这都不需要多大的活动空间,在屋里就能完成。 果然这么一说,十一阿哥身边跟着的伺候的就先不住点头,这是不难为奴才们的养病法子。 而吃的呢,一顿少吃一点,严格控制量。再把自己开的这个方子熬上,不用顿顿吃,就是早半盏,晚半盏,先坚持三个月试试看。 饶是这样,她还不放心,“这只是我的建议,其实最保险的是,把负责的太医给请来,看看这么处置有什么不妥当的没。” 十一福晋马上打发人:“去请太医过来一趟。” 等人走了,她就说,“这些太医,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些话,他们只敢绕着弯子暗示,却不敢明言,更不敢打包票。”新婚头一晚,自家这位阿哥爷累了一天了,太医过来给看诊。她顺口问太医说,自家爷这样能同房吗? 人家含混其词,老脸红成一片,给不了准话。 后来她又问,我家爷这样,身体到底到哪种程度了?人家说了一串类似于只要清心保养,料着暂时也无碍这样的话。 清心,不就是别有不该想的事吗?还不就是说不适合圆房。 保养,怎么保养?还要怎么保养?保养来保养去的,不还是这个怂样子。 料着,这是说他也说不准,不敢下保证。 暂时,就是说按照他说的办,暂时能活着。可这暂时是多长,他却不给准话。 这样的大夫她要是能信才见了鬼了! 她把这话学给这边的哥嫂听,把一群人说的都低头,她也没不好意思。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六嫂,您给我句实话,我家爷这样的,能要孩子不?” 好生尴尬!那边十一阿哥把脑袋都快缩到肚子里去了。 桐桐好半晌才说:“三五年之内,先别指望。再者,你们到底是年岁小些……”才十五岁而已,“就是康健的人,要子嗣的话,最早也得在十七八,十八|九这个岁数上对孩子和大人都好些……” 人家十一福晋表示理解这个话了,还找到了例子:“荣妃娘娘就比德妃娘娘老相些。” 桐桐:“……”你不光敢说你亲婆婆,其他娘娘你也敢说了?是!荣妃和德妃生的孩子数量差不多,但是荣妃生的早,德妃生的晚。这是事实! 害怕这位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她赶紧就道:“正常都要等那个时候才算是合适的,你们就不需要着急了。按着五年的时间调养……”那时候刚好实岁十九岁虚岁二十! “倒是什么也不耽搁。”十一福晋这么说,然后就欢喜起来了,“如此,婆婆再催着生,我也好有话回了!放心,我不说这是六嫂说的。” 嗯!这话我信,你会跟你婆婆说,你看荣妃多老相,再看十九岁才生孩子的德妃多显年轻。 你要这么说,确实是能把你婆婆给怼回去的! 这边哥俩都没法插话,那妯娌俩有来有回的说的可热闹了。十一不时的朝他六哥尴尬的笑笑,遇上这种感觉一爪子就能把他拎起来抡的福晋,他可乖巧了。他觉得他六哥一定懂他这种乖巧。毕竟,六嫂看着不那么胖也不那么壮,但却真的很有力量的感觉。至少吊打六哥是能的。 别觉得皇阿哥就不用受欺负,十哥就被十嫂欺负了,欺负了跟九哥说,然后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跟九哥身边的人熟,无意间听了一耳朵。他们还在背后说,六嫂的鞭子比十嫂耍的还好,并且揣测六哥被欺负的不轻。 这哥俩不时的对一眼,那边妯娌俩就跟病友家属似得,相互交换心得,一直等到太医来。 这太医五十多了,看了这方子也着实有些惊讶。之前张老太医说六福晋学医天赋极好,大家也都呵呵。后来见了配出药,也确实不错,倒也当得起天赋不错。可一看这方子,他就觉得这绝对不是等闲的不错。 真的!这真的像是积年的老御医开出的方子:谨慎但有效。 入口的非常小心,都是能做食材的,对这种身份贵重的病人,这当然是最保险的。因着这把人吃不坏!且这么吃着,不喝汤药,就不败坏胃口。这种养,只要吃的进喝的进,其实就是最好的药了。若是能动一动,再好没有了。 而真正起沉珂的药,是在泡浴的汤药里,用药气入肌理的法子,缓着调节。 这方子,六福晋能开。毕竟她不行医,她对外说的都是‘养’,而不是治。 但自己要是开出这种方子,若是十一阿哥稍微见风着凉病情有个反复,自己就得被扣上一个不作为的罪名。因此,自己只能往汤药上走。 他知道这方子的水平,心里也就有数了。因此就道:“十分高明!”确实是十分高明,“先这么用着,养生丸不能停……若是节气变化有些小症候,只要及时看诊用药,应该也无碍。” 这种的看诊,不管谁,都不会出去之后过度的去宣扬。皇家的御医没别的本事,那就是嘴紧!只对能说的人说实话。 宫里当然就是他必须说实话的地方了。 回头皇上的御案上连方子都摆上了。 皇上懂医理,自然看得懂方子。看了就放下,然后问李德全:“老六的身子到底是如何了?” 李德全能怎么说?这天一热,六贝勒又告假了!好没好的,六贝勒这种种表现都说明他没好,那就应该是没好!因此,就只道:“六福晋习医术,从不间断。便是带着小阿哥们,也不曾分心。又言说,十一阿哥终身得服药养着,怕是六爷能好些也有限。凡是节气变化,六贝勒总也告假,也着实是在泡汤药……” 那倒也罢了! 宜妃却觉得感激的很,那天的事后来她也知道了。少不得上德妃这里来,说上许多感激的话。德妃就说:“瞧病那是真不行,不过这养嘛,应该是有些经验了。” 养生这个东西,皇上其实也很在行。要是皇上不劳心不生气,应该是个特别长寿的帝王。好些人对养生都有心得,宫里的娘娘不会养生?不养生在宫里该干啥呀? 反正德妃不叫人把这种本事理解为医术。 这个传言,倒是叫十三不知道该不该从太医院要母亲的脉案给六嫂去看看!想了想,万一行呢?他打发人去抄脉案,想着明儿就出宫去六哥府上。 可就是这么巧,十三的生母章佳氏当晚便殁了。 桐桐并没有见过章佳氏,哪怕她是住在永和宫的。这种低位份的娘娘,躲着这些皇子福晋呢,彼此都挺尴尬的。那桐桐就更不可能知道她生病了,因为这位娘娘真的跟宫里的很多庶妃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有些后妃快不行了,皇上还给升个位份,叫人活着的时候有个安慰。但是章佳氏并没有被这么优待。 没被优待的原因是去的太突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咱也不知道。 也因着位份不显,因此,葬礼的规格就不会那么高。 这都停灵七天了,皇上才给追封了个敏妃,应该是瞧见十三这几天哭的不像个样子了,才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给追封的吧。可这接下来怎么着呀?这葬礼都办了一半了,换规格吗? 这个操作,叫人挺含糊的! 于是,就有人掉坑里了!老三在人家丧期不满百日的时候,把脑门剔光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0 章 梦里清欢(60)三更 梦里清欢(60) 敏妃没了,皇上人在畅春园,倒是打发人过来瞧了,回去说十三阿哥哭的几次昏厥。应该是这个原由,升了敏妃。 大热天的办丧事,那个要命呀!四福晋五福晋在产育期,这还罢了。桐桐并没有很麻溜的就怀上,这不还得去宫里吗? 这个遭罪呀!这个夏天,真真是把人折磨的够呛。 而这中间,皇上的乳母瓜尔佳氏,也没了。皇上又下旨意,给这个乳母册封了保圣夫人。死后哀荣阵仗着实不小。 也就是刚刚把丧事的一套仪程走完,还停灵着呢。不过终于不用去宫里了,可算是能歇下了。桐桐还感叹“十三和两位公主挺可怜的。”这种事怎么怎么办呢?人也已经没了。 回家后躺下就不想起来,早起孩子跑进来,这里一拱那里一拱的,也没把两人叫起床。 孩子兴奋的很:“额娘,长果果了……额娘……长果果了……” 什么果果?什么果果额娘也不想起,叫额娘再睡会子。 结果孩子没把两人叫起来,宫里来人把两人惊的不得不起来。 传口谕的太监是皇上打发人来的,说是叫准备一下,皇上要巡幸塞外,下旨六阿哥随扈。 啊?天已经热了的时候皇上才从江南回来,回来就给十一成了个婚,十二和十三的婚期得延后,因为敏妃没了。这丧事完了这口气还没倒腾过来呢,天也还不算凉快,您老人家又要往北走。 怎么那么好的精力呢! 桐桐腹诽的不行,那边她家爷已经跟人家打听了,这次随扈还带了谁呀? 太子留下,老九老十和病号十一留下,其他的都走。 连十三也随扈吗?才死了亲娘。 是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去。 不敢抱怨,能随皇上巡幸可真是太荣幸了。赶紧收拾东西吧,皇上那是说走就走的性子。 但这收拾东西,啥时候能回来呀?要拿大毛衣裳吗?说不好! 桐桐就问:“十月要送敏妃去陵园,总得在十月之前回来吧。” 不好说! 桐桐就懂了,皇上的心思谁也别猜,摸不准的。 她一脸的一言难尽,把她家爷给逗笑了,低声道:“这次京里只留了老九老十,这是给太子面子呢。也怕上次的事伤了太子的颜面。这不是把老四也都带走了吗?京里没留得力的人,这次不会出去太长时间。” 真的? 真的! “那不拿大毛衣裳了?”她这么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觉得自己犯蠢了,拿还是要拿的。要不然就成了杨修了。猜中君王的心思难道是值得炫耀的事? 一看这个安排,嗣谒心里给福晋又贴了个标签,这是个愿意缩在自己怀里的大女人,脑子清楚的很。 他是带着这种满足感出发的,然后桐桐一日一日的数日子,数到那个小青果一日一日的长大,青青的,就这么挂着。 长成这个德行了,把弘显看的奇怪的,指着那一圈开的灿烂的花,再瞧瞧这个,“不是花花……” 是!这不是花花! 府里的奴才终于有人说认识这玩意了,“以前在哪里见过,这是狼桃,有毒……不是进上来的时候,挂的是红果子,还怪好看的……” 有毒?但为什么我觉得这东西很亲近,能吃呢,“那你们都离这个东西远些,别碰它……再长长再看……” 刚等到这些东西变了颜色,黄不黄红不红的时候,圣驾回京了。 自家爷回来那样儿,瞧着都狼狈。那脑门上头发长的乱七八糟的,瞧着都觉得难受的很。去的时候怪热的,回来的时候天也不算多凉快,大晌午的时候稍微加件衣服脑门上都冒汗。一路上都骑着马,那风尘仆仆的,都没法看了。 弘显把鼻子一捏,都不往他阿玛跟前去。 他阿玛拍他屁股,“你就坏吧!阿玛是脏了,又不是臭了。” 可孩子不分你是脏了还是臭了,就不过去。 桐桐赶紧道:“洗洗吧,洗出来就吃饭。” 嗯呢!一路上赶的很,真没好好泡过,也还想叫你给摁摁,这一路上可颠簸死人了。 桐桐看那脑门都觉得难受,可没法子呀,不到热孝结束呀! 出去一趟,回来必是要大朝的。大朝完,皇上就留诸皇子,叫去御书房等着。结果一进去,这屋里就戴不住帽子了,也该把帽子摘了。这边一摘帽子,把帽子给边上伺候的奴才,奴才们一个个的捧着帽子退下了,然后大家一抬头,都愣住了。皇子阿哥站一排,结果可真好看,大家的脑门上都跟长草了似得,就老三一个人,脑门锃光瓦亮的。 皇上就是想瞧不见都难。 直郡王都想把老三一脚踢出去,这种事你都能忘了?你那府里的长史侍卫,包括王府事务侍郎,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敢这么干? 老三自己都傻了,噗通一下就跪下了,想说点什么解释两句,可该解释什么呢?说敏妃生前就是庶妃?可别人都守制呢,就自己没守制,能辩解也不敢辩解了。 皇上给气的呀,只训斥肯定是不行的。 有了爵位,就跟朝廷上的官员一样。皇上觉得这个人有罪,但不能直接定罪,而是交给有司衙门先去议罪。 老三是朝廷的诚郡王,办下这事来,皇上怎么办?马上下旨给宗人府,说是敏妃丧未满百日,诚郡王就不请旨意,自行剃头,殊为无礼。收监后严加议罪。 这种事不是能求情的事,哥几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言语。 回来一说,把桐桐给惊诧坏了,“真把老三给收监了?关宗人府了吗?” 嗯呢!可不给关宗人府了吗? “关多久呀?” 宗人府会很利索的给定罪的,关不了几天。 把桐桐吓的,“幸而我没敢给孩子吃肉……” 才说肉,弘显马上就道:“肉?肉肉……阿玛,想吃肉肉……” 还不行!不能给你吃肉肉。 这一关起来,把一个个的吓的够呛,在家老实的守起了孝!然后王府事务官,王府长史,没有规劝劝谏到,是他们的失职,皇上甚至骂这些人甚是可恶。 可叫三福晋说,这些人也冤枉的很。自家爷回来都没在自己这边梳洗,看他有孕的心肝宝贝小妾去了。然后在那边梳洗的,梳洗完人家贴心的给把脑袋给剃了。剃了人家在那边吃,在那边喝,晚上在那边歇下来了。早起从那边直接上朝去了。九月份的天,晌午是挺热的,但是半夜出门上朝,那个点肯定是冷的。出门穿朝服戴帽子,人家长史还能跑过去把郡王爷的帽子掀开,说叫我瞧瞧王爷的脑门? 不能,对吧?要是看见了,不就拦着不叫去了吗?当时就叫了太医说是发热了,避上几个月谁也不见不就完了。 这可倒是好,色令智昏,一脑袋浆糊,闯祸了吧? 关键是这里面的详情谁都不敢说,在孝期呢,你跑到后院看小妾去了,多能耐呀!谁都没敢多话,给什么罪就领什么罪吧。 最后王府属官罚了个遍,老三被削去郡王爵位,降为贝勒,这事才完。 桐桐还噤若寒蝉着呢,前面禀报说四贝勒来了,爷在前面招待呢,饭在外面用。张嬷嬷就问:“得留饭的,老奴就安排。” 桐桐含混的应着,感觉老四因为老三降爵的事,偷摸的乐着呢。一个人憋着乐没意思,跑过来找他六弟,两人一块偷着幸灾乐祸去了。 两人说到天都黑了,桐桐把孩子都哄睡了,还不见回来。 一个人等着无聊,想一想又觉得可笑,这老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然后她家爷回来,就看见桐桐盘腿坐在炕上,炕桌边靠着个枕头,她一手叉腰,一手对着枕头指指点点的,声音低低的在里面小声念叨,“……郡王?你比爷到底强哪儿了?凭啥你就是郡王,给爷弄一贝勒!现在好了,还猖狂吗?还能耐吗?这会子跟爷一样,是贝勒了吧?老三啊老三,就你那德行,爷早就知道,你这郡王拿不稳。你一天天的跟个碎嘴子似得,脑子想起来就一抽,就你还郡王?爷都不是郡王,凭啥你就是郡王?凭你比爷大?叫爷瞧瞧,你到底是哪里比爷大?呵呵!也就是脸大!”说着,嘴里啧啧有声,还照着枕头的最上面轻轻的拍了一下,感觉是拍在老三的脑门上一样,然后双手叉腰,肩膀一耸一耸的,表情有些小人得志,连眉毛都跟着飞扬起来,“不瞒你说啊老三,打从你被封了郡王,爷天天偷摸的等着,等着你啥时候一屁股给掉下来!看吧!果然掉下来了吧!爷就说,这没那么大的能耐,千万别戴那么大的帽子。那郡王的帽子,真不是脸大脑门大就能戴的住的。”说着,就又拍枕头,好似拍在老三的光脑门上:“以后可得记住了,得意莫猖狂!老三啊老三,这就是得意引来的祸患呀!” 说的好累,她常常的嘘一口气,好似真把憋着的一口气给撒出来了,“容爷喝杯茶再来跟你掰扯!” 扭脸一端茶,尴尬niao,请问一声:爷,您啥时候回来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1 章 梦里清欢(61)一更 梦里清欢(61) 呵!爷以前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这是污蔑! 爷跟老四肯定是有区别的!不仅现在有区别,以前肯定也有区别。必然不是福晋嘴里小心眼暗搓搓的那种人,一点也不大气! 就是以前,爷也是伟光正的!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虽然福晋的样子很可爱,尬住的模样也有几分中看的意思,但是,爷今儿晚上必须崩住,“你这是在说老三吗?你浑身上下那一举一动还有那小人得志,分明就是含沙射影的说四哥……” 没有呀!我没有含沙射影呀!我表达的不直白吗? 尴尬了一秒之后,抬手利索的把炕桌边的‘老三’给摆正了,然后朝着人家甜蜜蜜的笑:“怎么现在才回来?”伸手勾人家的袖子,开始拉着长长的音调说话,“人家等你等的无聊嘛,你也不说早早的回来陪人家……人家都想你了嘛……”说着,小心的觑自家爷的表情,这表情代表快绷不住以及有些心虚。一读懂这个,她立马满血复活,“你们在前面说什么了,说了这么长时间。” 说什么?从老三|七八岁的时候起,说到现在,把老三干过的不靠谱的事挨个的扒拉了一遍,总结了一句话,那就是:老三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是做不了郡王的!做了郡王掉下来也是迟早的事。看!果然应验了吧! 当然了,之前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心里小爽了一下也是真的。 直到看到福晋的表演,那么一段话,把哥俩这么长时间对酒小酌要表达的东西说尽了,不过都是含蓄有教养的人,没福晋这么直白就是了。 这种隔着半个府邸都被福晋扒干净的感觉,分外的醉人。 但这个能认吗? “爷以前就是那样的?”他沉着脸理直气壮,“老四也不是那样的人呀!” 不是吗? 桐桐偷眼看他,然后垂下眼睑,露出一脸沉思之色,“爷,那你说,我是不是除了你还有过别的男人!我把你们记混了。” “林雨桐,你是要气死爷呀!”他蹭的一下站起来,顺嘴就喊出这个名字。 喊出来之后,两人都愣住了。 林雨桐? 是谁?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瞪了好长时间。 桐桐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猛的扑过去挂在怔愣住的人身上,一下子朝人家的嘴唇咬过去,“林雨桐……是我?是我!对吧?爷你一定把我放在心尖尖上了。” “那可说不定!”他轻哼一声,“爷许是认错了,也有别的女人也不一定……” 话还没说完呢,福晋那眼睛里瞬间就聚集了泪水,再多说一个字,她就马上哭出来给你看。他忙道,“逗你呢!怎么还当真了?乖,除了你能有谁呀?不信爷呀!” 哼!不信你了!上床拉被子盖身上蒙头,表示你惹着我了,我不开心,你并没有哄好我。 得!上去哄着吧,哄着哄着哄好了,人家也表示困了,可以睡觉了。他松了一口气拉了被子才要睡呢,结果想想不对,他把福晋扒拉过来,叫她脸朝这边,“你惹着我了,怎么换我哄你了?” 哎呀!哎呀!咱俩谁跟谁呀,谁哄谁不一样呀! 那还真不一样,“过来,哄爷看看。” 桐桐过去挨挨蹭蹭的,“爷,咱再生一个吧!今晚上肯定能怀上。” 有点诚意吧!明知道在守孝呢,老三刚被降爵了,你竟然撺掇爷这个时候要孩子!小坏蛋,没完了是吧! 两人在被窝里你咯吱我,我咯吱你,直到桐桐笑的不行了,脸埋在他怀里才低声问了一句:“爷觉得我叫林雨桐。” 嗯!至于为什么脱口而出,我也不得而知。 桐桐就低声道:“那我原本也不是这里的人……一定是来了之后才遇到爷的……” 是的!爷想到了。那么问题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死亡并不是终点呢? 一想到这个,他马上‘嘘’了一声,“这个事除了咱们俩人再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哪怕是儿子也不行。” 是!世人对长生的追求,皇上对长生的追求,这是祸不是福。 桐桐就笑:“能去说什么?咱们都是猜的,什么也验证不了。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跟爷在一起,满足的很。我不想多想,我就想跟爷把每一天都过好……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只要不打搅我跟爷现在的日子,我就能什么也不追究什么也不追问……有爷就好!” 这话说的又软又轻,他把人匝在怀里,恨不能揉到骨头里去。 夜里喝了点,晚上诉衷肠半晚上,起来就有些迟了。 嗣谒早起第一件事:找福晋。 福晋去哪儿了? 他家福晋从外头回来,头上簪的花都被雾打湿了,“这是去哪了?” 桐桐手从背后伸过来,手心里放着个红果子,“陆陆续续的红了,说是狼桃……都说是有DU,可我觉得这东西能吃……” 不仅你觉得能吃,我也觉得这玩意能吃。 桐桐觉得口水分泌:“我觉得这是我特别想念的味道,要不……我尝一口!” 不行!“但是以我对药的了解,我觉得这没DU。” “可万一有人要诱惑着你尝这东西呢。” 不用这么麻烦!桐桐眨巴眼,“对我诱惑最大的就是爷了。”难道爷是有害的? 福晋这甜言蜜语怎么张嘴就来呢,一大早起就被说的心情明媚的,“先放着,爷叫人试试就知道了。” 试?怎么试?她给建议,“摘点叫人喂猪去吧,要是猪吃了没事,人吃了八成也没事。” 为了吃这个东西,她也是挺拼的,还找理由,“爷那庄子上什么都种,凡是大清能找到的东西,不分南北,爷都试着种着呢,这东西要是能吃……不也挺好的……” 知道了!他进去梳洗,“今儿就叫人给你去试。” 那可说好了! 嗯! “那我现在就去摘!”桐桐说着就跑出去了。 她这一跑,弘显急着就追,要追就来吧!她画了一条线,不许孩子靠近。伺候的人都在劝呢,她义正言辞的,“别说DU不DU的,是药都有三分DU,药材里有毒性的药材少了?这东西是有药用价值的,都不许多嘴。” 吓的人真就不敢言语了。 张嬷嬷就道:“老奴安排几个人来摘吧……” 那也不行! 水仙紫苑几个丫头没法子,拿了两个布口袋来,给把手和胳膊都套在口袋里,不妨碍手活动。不灵便是有的,但不至于直接接触到。 桐桐:“……”真没这么怕人。 这么折腾完,她去摘了,摘了放在篮子里,红了的不少,不同程度的红。 她摘起来,然后把品相好的挑出来单放着,那红的不好,长的不好看的,挑了一小篮子,这个给猪试试。 感觉好浪费呀! 她把品相好的那一篮子叫丫头放到自己的书房,“回头要研究药性的。” 哦!福晋研究药性从来没出过岔子,倒也没那么紧张。 桐桐牵着孩子回来,还追着要去前面的爷问,“要叫人把这玩意送去庄子上吗?” 不够折腾的呢!“叫人抓头小猪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对啊,“可以再弄两笼活鸡活兔回来吗?我想看看那个叶子和藤这些东西吃不吃?” 真是能折腾。 孩子没见过猪和鸡兔呀,带回来就瞧新鲜了。 用这个狼桃喂猪,猪吃的可香了,吃完就睡的呼呼的。那狼桃的叶子掐下来扔给鸡和兔,人家吃的也挺好。除了人一靠近,把这些小东西吓的够呛以外,吃了一点事也没有。 她家爷回来说,“多瞧几天吧!” 其实动物比人灵敏的,在野外有毒的东西动物从来不碰,凡是被鸟雀啄过的,人吃了问题都不大。 没等好几天,再等下去,那红的全被自家爷摘了喂猪了。 那品相好的,都熟的透透的了。她白天躲在书房,把人都打发了,然后把各种的解DU丸药拿出来,水就放在旁边,随时等着给自己解DU。然后抓了一个,小心的咬了一口。 酸甜酸甜的,水汪汪的,熟悉到想掉泪的味道。 一口气吃掉三个,自己给自己号脉,跟中DU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且好着呢。等等,等到晚上再看看。 晚上正常的吃饭,胃口还怪好的。她再搭脉,一切照常。 这一号脉再一号脉的,要是看不出来她有鬼才怪了,“有了?” 啊?没有。 没有你怎么总号脉?突然之间想起来,“你吃那个东西了?” 就尝了……一口?半口!就用舌尖添了一下。 “宣太医!”真是把人能气死,“你怎么那么胆大呢。” 晚上了,折腾的太医跑了一趟,结果给福晋号脉,才开始以为是有了,还想着不能要的话,怎么偷偷的下胎还是怎么的。结果号脉再号脉,“福晋……身康体健……无碍!” 哦?“那今晚请下住下,明早再看看。” 到底看什么呀? 第二天早上再给福晋诊断,太医特别笃定,“福晋的身子康健的很,老臣在这一行也做了这么些年了,达官贵人求诊者不知凡几,比之福晋身子骨康健的人少之又少。” 那就是说确实没DU!中DU可不关是不是原本康健。 他叫人拿那个东西过来,然后问福晋,“你昨儿到底是吃了多少?”才不信你只添了一下。 “三个?”她小心的伸出三根手指,有些心虚。 林雨桐,回头咱们再算账!当着外人的面他也没训她,只吩咐下去,“摘一篮子洗了,拿去厨下切成片,都尝尝……” 好浪费呀!我还想着怎么储藏能久放呢。 然后一府里的人都尝了,还挺好吃的。等着不舒服呢,结果并没有。 桐桐低声问:“要给宫里带吗?” 疯了?!这玩意可以禀报,但不能这么给宫里送的。只能验证暂时无DU,然后试着种种看,更多的人多吃几年看看再说。新物种不在民间推广开,谁敢拿去叫皇上吃?! 桐桐嘴角一翘,今年不多,正不想送人呢! 她家爷想的却是:这东西不能叫宫里吃,但是庄子里有其他两种是可以拿去给宫里试着吃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2 章 梦里清欢(62)二更 梦里清欢(62) 这是正经事,得上折子的。 这个不能贪功,番薯这些东西在民间广有种植,肯定跟官员的推广分不开关系。如今种植是个情况,产量几何,都得如实的告知皇上。 他主要是说这个狼桃,虽不见得填饱肚子,但丰富的口感,叫百姓餐桌上多一样吃食也是好的。 “你试吃了?” 是!府里都吃了,也叫太医瞧了,无碍。 康熙自己都笑:“那东西当花种的时间都不短了,怎么想着去吃它?” 因为福晋嘴馋! 但这个话不能说,只道:“别人都是红了放在屋里当摆设的,可福晋把这个当花种,种在了园子里,种的太密了,撅了又可惜,干脆都给挪到花盆里了,好些盆呢,结果结了好些,在园子里放着呢。一红一片,鸟儿啄的厉害,想着该是没DU的。您也知道,儿臣的福晋钻医药钻的紧,她拿这东西想着是否能当药用,就跟早前的辣椒似得……她不认为有DU,便吃了。吃了又叫了太医给瞧了,没什么不好。府里人都吃了,也没别的不好,味道还挺招人喜欢的。但到底没长时间试吃,儿臣不敢拿到宫里来……” 这倒也罢了! “儿臣以为,这舶来之物,也不全是坏的。只要引进来能生根发芽长起来,于咱们是有益处的。” “回头着理藩院留意,若有种籽都可想法子弄回来些试种看看。” 这正是自己想说的!既然皇上有旨意了,他就说起了别的:“另外,儿子还询问了各地回京述职的官员,像是苞米二十多省已有小规模种植,如今儿子实验两年,产量确实较为可观,也确实能作为主粮……儿子以为,此种作物也可作为税粮征收一部分……” 说着,就重新拿出几张纸,递给李德全,“这是儿子试吃过的苞米食谱,虽不如米面,但也比之其他杂粮作物好的多……” 李德全接了过去呈给皇上,皇上扫了两眼就吩咐李德全,“今儿叫御膳房照着这个做了呈上来吧。” 事办完了,那就能起身告退了。 康熙点点头,看着老六出去,又扫了折子一眼,这才靠在椅背上,思量自己这几个儿子,别的先不说,老四和老六是难得王佐之才。叫干什么就踏踏实实的干好,不讨巧的要功劳,也不抱怨苦累。 有功劳该赏赐吗?该! 但现在不能赏,有什么功劳他这个皇阿玛心里都有一本帐呢。 老大这个先不提,太子更不能提。老三这个糊涂蛋,他是不想提。老五的性子除了跟他福晋有棱角跟其他人那是不见棱角的,老七……不找他,他也不凑过来。 剩下个老四、老六、老八。 老九这个混蛋犊子不当人子。 老十挂在老九身上就扯不下来,跟一个人似得。 这么想了想,把老七又想起来了。不巧下面又禀报说阿兰泰病的重了,可能要不行了。李德全一禀报,康熙瞬间心情就不好了。这位是老臣了,本朝凡大事无不有他的影子,“朕得去瞧瞧……”但出宫麻烦,“先叫直郡王代朕去看望……” 直郡王得了旨意马上就去,可去的时候人已经弥留了,不等他走,就咽气了。 皇上心里不好过,“停朝一日……” 李德全愣了一下,才马上应了。为大朝辍朝,这是本朝第一例。 “直郡王和七贝勒替朕去祭奠……” 李德全叹气,皇上把哪个阿哥都要兼顾到的,就怕忘了哪个,再叫人把阿哥爷给轻践了。 这不,一入十月,要去巡视永定河工程了,皇上又特别叮嘱,“叫老大、老四、老六……还有十三随扈,巡查河工。” 怕十三爷没有亲娘照管吧! 李德全应了一声出去了,想起皇上的用心,他都忍不住鼻子发酸。以后可千万别闹起来,若不然,皇上得伤心了。 “这都冬天了,出去能舒服吗?”桐桐给带大衣裳,“皇上怎么这次带上爷了呢?” 巡视河工,这河工跟农灌向来脱不开关系的。 这边嘴上跟福晋应着话,那边盯着地图瞧,“这永定河是去年皇阿玛才给改的名字,早些念,这河在这么大一片区域里来回的摆动……水患严重……又靠着京城,不好好治理怎么行?去年疏浚了,但这还不行呀!我之前看了他们定的方略,若是按照他们的方略来,这永定河修这么一次,最多可稳定四五十年。可这四五十年之后呢,水患依旧挡不住……”最怕的就是改道,动不动就改道,大面积的摆动,治理起来就很麻烦,“这里牵扯到要迁移百姓的事,更得慎重。”别叫人家好容易扎根了,又得迁,没这么办事的。 桐桐就说:“修好了就得维护,水利归地方官府管。地方官员调动频繁,要是不出事,谁也不愿意多一事。三五年五六年,雨水多了,想起来了修一下,这当然不行了!这是个长年累月,需要不停的管理加固的事情。”是啊!这不是就是弊端了吗? 要么叫专人管,可这大清国水系都要这么管,得多少官员,需多少民工,每年需要耗费多少?朝廷支付不起。那要么就叫官员每年竣修,可如此以来,地方赋税都从这些工程里漏走了,贪腐滋生更有温床。哪个工程里没有猫腻呢?朝廷管的过来吗? 他收了图纸,若有所思,这一茬先摁下不提。 抬手把满屋子溜达的弘显拎过来,才要逗孩子说话,赵其山来就禀报说:“四贝勒府里来报喜了,咱们家有四阿哥了。” 李氏生了个儿子! 是四福晋亲自给抱来的,她欢欢喜喜的,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把小四送来,要接弘昀回去。 弘昀养成了一只肥崽子,四福晋喜气盈盈的,每个孩子都养好养成,府里就是稳当的,说起李氏生的小四,“给我愁的,心说再不生就要想法子了。可算是在我家爷走之前生了!” 迟了半个多月,给人吓的呀! 桐桐给孩子检查了一遍:“没事,好着呢,壮实的很,好养活。明年天一暖和就能带回去了。” 四福晋就放心了,“洗三还在你这边过,明儿我们家爷一走,我就过来。” 行啊! 于是,男人跟着皇上去巡河了,妯娌俩在这边忙着呢。 弘晖口齿清晰的很,见了面就叫娘,然后直接爬到她腿上坐了,弘显笑着喊哥哥,弘晖又拉他上来。两人都挤在她怀里,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玩的可好呢。 桐桐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转脸又跟抱着弘昀的四福晋商量酒席的事。 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四福晋才道:“前儿我进宫了一趟,去瞧瞧娘娘,听屏嬷嬷说了一句,皇上好似要给五公主赐婚。” 这个五公主就是行九排五,自家亲小姑子。 “没一点消息露出来呀!赐婚蒙古吗?” 四福晋低声道:“听那意思是太后不舍,想留京里。提了佟家的后辈……” 佟家?太后才不会提佟家,还不够闹心的呢!只怕是皇上的意思。 这个佟家,属于有来往的人家,桐桐在心里算了一遍,“年纪相合的,也就佟相的长孙了。” 是! 佟国维精明的很,但其实儿子里特别精明强干的还真没有,他的长子叶克书如今任銮仪使。就是管皇上出行排场那一摊子事的人,里面都一水的权贵子弟。叶克书的儿子叫舜安颜的,跟九儿年纪相仿。 把德妃的闺女嫁到佟家?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桐桐就问说:“叫人打听那舜安颜了吗?” 打听了,“家家的孩子都那样,没比谁出色到哪里,也没比谁差到哪里。就是权贵人家子弟该有的样子。”四福晋话是这么说的,但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不喜欢。 桐桐就问说:“屏嬷嬷露这话,怕是叫咱们打听细些。” 嗯!就是这个意思,“细细打听了,今年十七了。本早该说亲的,不过是遇上了他外祖家有丧事,一个接着一个的,这事就搁置了。紧跟着敏妃娘娘这不是就没了吗?婚事就没再提,但是院子里开了脸的丫头也有三四个了。你说这事……可怎么办?” 桐桐就叹气,“抚蒙是不好,但留京城呢,其实哪个权贵子弟都一样。要是想得开呢,就想着好歹住在公主府里,不乐意见就不见!得空了接我这边,或是接你那边住着……” 这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公主开府之后,万事都有规矩,哪里能说住哪住哪。是啊!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巡视河工没多少日子,等回来之后商量一下再说。 果然,有半个月,人回来了,桐桐一边给自家爷搓背,一边说这个事:“这婚事是左也不对,右也不是,吓的我都不敢生闺女了。”她家爷皱眉,“指婚佟家?” 是!娘娘叫打听,那必然是七八分的准了的。 “这事……变不了。”她家爷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只怕下来皇上多有倚重佟国维的地方。” 桐桐一下子明白,“用佟家制衡索额图?”这个样子吗?“除了太子的原因之外,皇上对索额图是不是优容的过了。” 是!可这也正是叫人心里难过的地方!皇上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呢。索额图是谁,他是配合皇上一起智擒了鳌拜的人!那时候皇上才多大,大半辈子了,索额图助皇上擒鳌拜,平三藩、征噶尔丹,这是什么样的情分。 几十年了,君臣相伴真是生死存亡里走了几个来回,可谁想到,走到如今,会成了这个样子。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3 章 梦里清欢(63)三更 梦里清欢(63) 不给人一点转圜的时间,皇上一回来,第二天就下了旨意,册封九儿为和硕温宪公主。紧跟着就赐婚给佟国维长孙舜安颜。 可偏偏那是佟家,皇上是有别的用意的,像是四贝勒和自家爷就不好私下过多的接触。 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桐桐特意见了这位小姑子。九儿机灵的很,知道这是有话单独说,就跟着出来,“我送送六嫂。” 姑嫂俩从里面出来,桐桐拉了她的手,低声问道:“四嫂都跟你说了?” 嗯!说了。 桐桐拉着她慢慢往出走,“佟家到底是不一样,很多时候有了委屈反倒是没法说。但我想着呢,人总得奔着有好处的一面想。虽然额驸也没有更好,但也没有坏到哪里去。你要是愿意呢,好好经营。你要是不愿意,公主府是自己的。回头里面的奴才叫你六哥给你敲打一遍,万万不敢跟你闹鬼的。便是有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总有一点好,那便是离娘娘和我们都近便。三不五时的能见见……”温宪公主愣了一下,笑意爬上眼角,在宫里敢这么大胆的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她缓缓点头,“我知道,好处横不能叫咱们都占了。跟别人比起来,我这已经很好了。六嫂放心,也叫六哥放心,我是公主……我得感念皇阿玛的恩典,得感念太后娘娘的恩典……” 对!是得这样!公主跟皇子不同,嫁出去了,很多事情就得自己去经营了。 本人看的开,那就没事了。 桐桐还挺高兴的,整个冬天,她都过的惬意急了。 皇上发了什么旨意,后宅能知道的。反正整天听到的都是皇上免了哪里的税了,皇上把哪里的税又给蠲了。三天两头就是这种消息! 桐桐都不敢细算了,她偷着问自家爷:“这里一免那里一免的,这河工还不停的烧钱,不是说江南哪里又冬汛河水倒灌了,还得修堤坝吧……花的多,朝廷给这么多地方免了,还有钱吗?” 总得叫民力缓过来吧! 哦!这样啊!也不是很懂的桐桐就不说这个叫人不开心的话题了。她凑到自家爷跟前,低声道:“知道今年光是入股的药,分润了多少银子吗?” 多少? 桐桐伸出一个巴掌来,“这么多!”她嘿嘿的笑,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爷,现在可是我养着爷呢。” 胡说! 真的!她追着他算账,算他的贝勒爵位俸禄有多少,而每年又得花销出去多少。反正那个爵位挣的,只够保证府里有最基本的体面,其他的可就真没有了,“而且,皇上穷了,你没发现,皇上现在很少打赏吗?” 哎呀!哎呀!看那锱铢必较的小模样,“那怎么着呀,嫌弃爷挣的少了?” 那哪能呢?挣多少我都稀罕爷,“我养爷养的可高兴了!” 瞧这张嘴,真是能把爷给哄的呀,“那么爱钱呀?” 更爱爷! 呵!爷也得信你。转天拿回个匣子塞过去,“瞧瞧,可满意。” 什么东西呀? 打开一瞧,一匣子银票,各种面额的,加在一起数额这么大。桐桐张着嘴,嘴里能塞下鸭蛋,“爷您贪污了?” 爷那么没出息?!不是贪污的……但也肯定不是您挣的! “爷是皇子阿哥,爷要怎么挣去。”在钱上怎么老寒碜爷呢?瞧她想知道那模样,他故意不说,反而先伸了手,“茶呢?” 拿钱回家的爷们就得捧着的,桐桐赶紧把茶给端过去,“爷,刚适口,您慢用。” 嗯!茶还不错。 桐桐站在后面给人家揉肩膀,“银子哪来的?不说清楚,我不安稳呀。” 真是个小蠢蛋,“能从哪来的?从户部借来的。” 借的?干嘛借呀?咱家有钱。 这不是有钱没钱的事,好像谁没钱一样。大家都借,咱怎么能不借呢。 桐桐却觉得这银子咬手,心里不由的腹诽了一句:大清国没亡,真是祖宗保佑。 “我得把这个收起来,咱不能用。”说完才想起了,“这个要利钱吗?”如果要的话,这可太可怕了,这么大的数额,一年光是利钱就是好大一笔。 “这个不能都收起来,得抽一部分出来跟老四家那边合股出去经营去。”别真给没收了,“老四那边有靠谱的门人,爷也见了,也觉得亲近又靠谱,干脆直接叫他去经营得了。” 所以,你们拿国库的钱出来偷偷生钱去了? 那要不然,从哪弄这么些钱去? “多早晚能回本呀?”她是真觉得欠这么多是个负担,“要是万一皇上叫还了,咱拿不出银子出来……” 三年就回本了,没事。 但是桐桐还是觉得很悬,她觉得还是得配点别的丸药出去卖。可配点什么合适呢? 过年的时候发现自家额娘的脾气不是很好,总带着几分烦躁。她干脆直接配了无忧丸!像是自家额娘这个年纪的女人,应该都合用。做好叫张老太医给瞧了,他是特别乐意代销这个药的。 药被认可了,叫相熟的人先试试。四福晋还专门叫人再取了一回,她娘家的人多,先给了她额娘一些,用了当晚就睡的踏实了,也没起夜,早起神清气爽的,便觉出好来了。四福晋一听,就不见外的要来了。 回头四福晋还跟四贝勒说:“瞧见了嘛,六弟那边真是日进斗金呢。您不知道,我这心里老心虚……”然后又说年节跟前,那边给这边几个孩子都准备了什么东西,哪个孩子花费的都不是小数目。 把老四都说的,好像爷这日子是过的有些紧巴一样。先紧这半年吧,回头多给福晋些也就是了,省的抠搜着算计着花钱,叫人不落忍的。 反正这些爷各有各的来钱道道,这过年聚到一起,好似过的都不差呀! 论起艰难,也就是十一艰难一些,毕竟身体是真不好嘛!但身体不好,宫里给补贴呀!所有的开销,都是宫里提供的。再加上宜妃几乎是全贴给十一了,算一算就知道不是小数目。四时八节宫里娘娘不少收东西,反正可着十一补贴。十一福晋但凡进宫,绝没有空着手出宫的。老九看不过去,按月叫人给十一送银子。可饶是这样,宜妃还说给的少了,但凡见了老九,就没有不念叨的。 老九心里明白的很,这不是额娘偏心,而是额娘觉得自己做生意,给老八不少补贴,给老十也不少补贴,怎么就不能补贴一下可怜的小十一呢。这种的,他能说什么呢?他拿了安家银子起家,跟江南那边来往密切,富商家的生意他没少掺和,反正年底这红利是真没少拿!可这一分好几份,落到手里也没多少呀! 年前给了十一|一万两,结果额娘嫌给的少,“小十一可怜见的,他媳妇娘家在关外,又不是有多大的家业……也没多少家业贴补小十一……” 行行行!最怕的就是自家额娘哭不出来,偏还用哭腔说话,转脸再塞了十一|一万两,然后人家一句客气的都没说,直接塞了他福晋了。 他这边一口气憋着还没下去呢,就听十一弟妹转脸跟自家福晋说:“九嫂,您看,这多不好意思。” 银子是我给的,凭啥对着她说不好意思。 谁知道自家这倒霉福晋紧跟着来了一句:“没事,花吧!没有了就打发人过来要。” 要不是在宫里,他都恨不能掐死福晋算了,你是拿爷的银子送人情,手一点也不软呀! 回去的马车上,他咬牙切齿的,“一送一万,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几万也没我的份!我干嘛不送人情去!” 哎呀!你是要成心气死我呢,回去扒拉了两万给福晋送去,这总行了吧!这他娘的忙了一年,自己手里落下的反而是最少的一份。 可他却不知道,他家福晋拿了银子就直奔六贝勒府,“六嫂,咱拉上几个嫂子弟妹,一块合股做点营生呗。” 啊? 桐桐都愣住了,“做什么营生?” “脂粉呐!”九福晋指了指脸,“您送我的,我用了。把市面上能买到的都做了比对,没一个有您做的这个好。这个又不犯谁的忌讳……所以,干脆做起来,一年还不挣几个散碎银子?” 成吗? 九福晋胸脯拍的可响亮了,“行啊!要不,我下帖子,把咱们这些妯娌聚齐了,商议商议?” 可问题是,满人不准经商。你家爷的生意不都是偷偷入股,而后分成的。面上是不许的吧!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回头宫里该斥责了。 九福晋便低声道:“咱也偷着入股便是了,找个抛头露面的人还不容易?” 那要是这么着,就不能聚在一起商量。得单独偷着联系! 九福晋可高兴了,“我做这个居中联络的。” 那我回头把方子写给你,其他的我就不参与了。 九福晋一走,她心虚,这些福晋搅和在一起别又给惹祸。等自家爷回来的时候他就偷着说了,自家爷愣了一下,“爷们的事,跟内宅没关系。别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就行!”合伙而已,只要不是亲密无间的没底线,就没事。 这么开明的吗?桐桐才要问呢,就听自家爷突然说了一句:“明早请太医来吧,爷明儿要告假。” 嗯?才过了年,又出什么事了吗? 趁着他洗漱的时候,桐桐偷偷问赵其山,“怎么了?” 赵其山声音小小的:“皇上命费扬古、伊桑阿考察宗室子弟的骑射……” “宗室子弟……包括皇子阿哥?” 赵其山不住的点头,是的!皇上叫武将来考校皇子和宗室子弟的骑射来了。 桐桐朝里看了一下,表示明白了:要考骑射了,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好怕怕哟!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4 章 梦里清欢(64)一更 梦里清欢(64) 告病就告病吧,告病之后太医都不知道给编个什么症状好。 反倒是人家自己跟太医说:“觉得脚凉,头疼。” 这是个什么病呢? 最后太医只能说:“艾草泡着,泡脚也行,泡全身也行。头疼……那就歇着,怕是累着了。” 对!泡艾草就行。福晋每次给熬的那个汤药,泡进去滋味可不咋好受。 反正得叫人知道爷是泡药了的。 桐桐觉得叫老太医这么跑有点过分,一边把人往出送一边就道:“若是紧急,我请您的时候就告诉您紧急。若是不说紧急,您打发小张太医来便是了。小张太医的医术也是不错的。” 肯提携,肯体贴,老太医千恩万谢的。 回来的时候自家爷真就散着头发在炕上呢,二月初,外面还冷的很,这是真打算‘养病’了? 行吧,愿意养就养着吧。 桐桐叫人泡菜籽花籽,今年准备种早点,少不得还得有草席子给盖上护着点嫩芽。反正是不是要紧的事,她都把这事当要紧的事在办。人嘛,总得忙点什么吧。 往常这个时候,该自己带着孩子玩了。可现在,自家爷这不是闲着呢?孩子在炕上跟他阿玛玩着呢,她也乐的轻松,自己忙自己的。 这一不搭理人家,人家一边跟孩子玩,一边跟自己搭话了。先开始说进入了腊月之后皇上还带着直郡王、老七、老九还有十四出去一圈,就是去看修了一段的永定河了,近便的地方:“老九那心眼全钻到铜钱里去了,他这是还没回过味来呢,皇上对他跟对老八,其实别无二致……” 嗯!然后呢? 然后又说起了正月这次,“带了老四、老七、十三。品出来了吗?皇上怕不长眼的欺负老七……可先带了老九,再下来换着带老四……什么意思呢?” 老九能力不差,皇上知道这一点。 是!这么想也没错,可这也说明,“老九跟老十老往老八身后站这个事,皇上不高兴了。他是想把老九拉出来……” 懂了!想叫老九自己意识到,他跟老八没有主次。可老九又不是笨蛋,他不那么想有什么办法。这事谁都不能提醒,得自己去悟。连宜妃都不敢说。 估计,宜妃被气的一晚上一晚上的都睡不踏实。 桐桐凑过去,低声道:“皇上也从不把十四和咱们两家单独放在一起……” “嘘!”说说别人就罢了,你怎么老爱往自己身上扒呢。扒别人不叫事,扒自己这种事,是不是傻? 桐桐瞪眼看他,感情你们都知道呀? 这话越发冒傻气了,爷又不是老九,难道看不懂这个。你都知道宜妃不能多说,那你猜娘娘会不会多言语? 桐桐的声音就小下来了:“那你说……万一|十四站在咱俩家对面了……” 自家爷就笑,多少有些无奈:“谁也不能把谁逼到谁的对面,这全看自己的心思。老九倒是跟老八贴的近了,可老五动了吗?老五没动,反而越发低调了,跟谁都守着本分,不多不少。说起来十四现在也不算小了,该懂的,他都懂。能站这边,也能站那边,更能哪边都不站。可他非要站一边,那就没法子了。要是真贴着咱们两家,我跟老四保不住他吗?肯定把他护的好好的,不叫他落下。可如果他非要抖机灵,那谁也不能拉着……”结果不过是到了最后,给他能留一线罢了。 桐桐这么一想,就觉得:“那老十四其实挺聪明的。”明白两头下注的道理。 “老四和娘娘一点暗示都不给十四,未尝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将来如何,谁也不知道! 桐桐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才要说一句娘娘也不容易,谁知道自家爷来了一句:“所以,爷还是要隔三差五的病一病的,要不然贴着老四,到底叫人忌讳。” 桐桐:“………………哦!”这么绕来绕去的说,原来为了是解释他这次告病请假的事呀! 怕考试这个,他也知道挺丢人的。得亏他七绕八绕的,绕的这么高大上的,最后会落到这事上。要不是赵其山不隐瞒,她今儿还真就信了他这番说辞。 于是,她点头,坚信不疑的语气:“爷说的对,歇着吧!”然后瞧了孩子一眼,她朝外走,“我去灶上给你们爷俩弄个蒸酥酪来。” 说别的弘显还不在意,一听吃的,马上抬起头,“吃奶糕糕了!阿玛,吃奶糕糕喽!” 傻小子就知道吃。 他阿玛点了点他的鼻子,引得孩子咯咯咯的笑,然后把孩儿他额娘一出去就‘噗嗤’笑出来的声音给遮挡住了。 桐桐出去就叮嘱赵其山:“爷不知道他告假的原由被我知道了,你可别说漏了嘴。” 这话在脑子转了一圈赵其山才明白什么意思,立马面容一整,应承的可好了。 桐桐往膳房去了,结果一扭身见赵其山背过身子,肩膀一耸一耸的。 瞧笑的那样!叫咱家那位小心眼的爷知道了,福晋我有办法逃脱惩罚,你呢?板子是啥滋味忘了吧。 这边蒸酥酪好了,看着孩子拿勺子自己吃完了,还盯着他阿玛碗里的那一份。 他阿玛的碗比较大,这会子还剩下最后两口。然后孩子老盯着,但真不能给孩子再多吃了。于是,人家把碗凑到嘴边,用勺子一扒拉,那么大一块全进了阿玛的嘴里了。弘显立马瞪大了眼睛,就那么看着。 他阿玛也瞪着眼睛,似乎意识到这么不好,都不敢嚼。 弘显‘哇’的一嗓子给哭出来了,好不可怜。 桐桐抱了孩子,假意哼了自家爷一声,“怎么能都吃了呢?” 当着孩子的面吃了那一口,真不好消化。他不说他无良的逗孩子,反而理直气壮的说教孩子,“阿玛就是告诉你,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别人给你是情分,别人不给你也是本分。” 弘显才不管什么情分本分,就知道好想吃的奶糕糕没有了呢!被阿玛一口给干掉了! 桐桐也不哄了,把孩子塞过去,谁惹哭的谁哄。 但人家也可会哄孩子了,孩子往怀里一抱,颠了两下,“阿玛让人给你做了比奶糕糕更好吃的,你把肚子填满了,别的怎么吃的下?” 还有吗? 嗯呢! 桐桐就笑:我看你拿什么给孩子吃? 可一会子孩子就把吃的忘了,他阿玛叫人去拉好玩的东西去了。 下半晌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不少的东西。有造型特别奇特的滑梯,这个滑梯户外一个,还有一个能安装在屋里,腾出一个院子的正屋,来放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还有一个特别好玩的,孩子坐进去,木头小马是自己能走的。 低头一看,满地能自己跑的是木头的小鸡小鸭小狗,动作虽然迟缓,但真的在自己走。 满府的奴才瞧的惊呼连连,但桐桐好似觉得稀松平常一样。但是这么五颜六色的就是好看。 弘显哪里还记得其他?马上去玩去了。 “什么时候叫人做的?”桐桐真不知道。 “从弘晖能满地跑的时候就把图纸给下去了,年前就说做好了。可这油漆过的东西,我打算给多放点时间。如今天暖和了,叫送进来吧。”给老四那边的已经送去了。 “送什么呢?”四贝勒问苏培盛。 “是给阿哥和格格们的,都是挺精巧的玩意……” 走!瞧瞧去! 回去的时候,四福晋正在院子里瞧几个孩子上上下下的玩,满院子都是蹬蹬蹬走着的木头鸡鸭,他捞了一个拿在手里细细的端详了,然后又给放回去。 四福晋就见礼,孩子也喊阿玛,不知道玩的有多好。 只弘昀是个傻小子,满院子追着木头鸡鸭跑。 四福晋就笑:“六弟这心思也太巧了,您瞧瞧……这是不是比诸葛亮那什么还厉害……” 是!特别巧。他心里有些怜惜,若不是有许多不得已,他又何必只钻研这些东西呢? 这么想着,才要抬步往里面去,却见个小太监,把每个玩具都摸一遍,摸的特别细致。四福晋见自家爷瞧着呢,就笑道:“六弟打发了人告诉了一声,叫人再给检查一遍,怕有没处理干净的毛刺,刮到孩子……” 这也太娇惯了! 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拦着小太监检查,反倒吩咐苏培盛,“再安排两个人,快些查完。” 还是怕有没检查到的真伤到孩子吧。 进了里面坐了,福晋把茶递过来了,他一扭脸见炕桌上放着小簸箩,里面放着核桃和小锤子。不由的眼睛一闪,想到毛刺会不小心刮伤这个事。还别说,这较他突然有了些灵感。喝了两口茶,就去拿砸核桃的小锤子。 福晋就笑:“磨豆浆的时候,少不得这些东西。我闲着也是闲着,横竖就几个孩子和爷每天喝的,有一茶碗的核桃仁就行了。我就自己试着敲核桃玩的。还别说,这核桃滑溜溜的,不是那么好敲的。” 不好敲吗?“哦!爷试试。” 敲了一下,核桃跑了。抓回来再敲,核桃蹦跑了。这个力气是不好拿捏。 福晋就笑,反正去端果盘去了,才说:“可别砸到手上……” 话没说完,结果一扭身,坏了,真给敲手上了:左手食指指甲盖下面都有淤血了! 把四福晋吓的,打发身边的嬷嬷:“赶紧去六贝勒府,拿止疼散……”家里主子不用那个东西,她知道那边有这药,但也没要。这会子急着用了,却没有。赶紧打发人出门,十指连心,多疼呀! 然后桐桐就知道:四贝勒敲核桃砸伤了手。 她的眼睛眨巴了再眨巴,先去拿了止疼散,然后就去看自家爷。 自家这位爷只淡然了‘哦’了一声,然后说了一声:“太不小心了。” 可结果呢,呵呵呵!皇上说考呢,具体日期却没定。不知道什么给耽搁了,这一耽搁就是半个月,在都以为皇上忘了这一茬的时候,皇上突然的就说,“就今儿吧……都去南苑。” 桐桐听说的时候,不由的说了一句:“白挨了一下。” 她家爷:“……”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5 章 梦里清欢(65)二更 梦里清欢(65) 这个考试没有悬念呀! 直郡王那是上过战场的武将了,等闲武将都比不上他,考他?他是以表演的心态给开了个场。太子是不用去考的,太子是君嘛!再者,太子的骑射不差,每天坚持半天,这都是功课。好不好的,天下人都知道。 老三也不错的,十二三岁,十四五岁的时候,皇上出塞围猎也是带着去的,那时候还跟皇上比过。虽然皇上有哄孩子的嫌疑,但再放水那也是成年人跟孩子比呢,人家没落下,那就是说明没差!酸文假醋的,那是性格。不是说人家上马不能弯弓射箭。 老五吧,他脸上那疤痕说明他在战场上的时候往前面去了,要不然,伤不到他的。敢往前面冲,那必是有依仗的,对吧? 老七别瞧着腿脚不利索,但上了马一样御马而行,腿不大方便,不耽搁人家射箭呀! 老八人家骑射相当不错,替皇上试过马,在塞外跟直郡王比过箭法。 老九和老十不惶多让。 老十读书是真不行,但人家骑射比不上直郡王吧,但比其他人都好。他跟直郡王的差别是,直郡王是皇长子,处处都有人盯着,他不想叫人说不行,就得背后下功夫。老十是自由散漫一派的,学个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练的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至于是不是垫底,爷在乎吗? 紧跟其后的十二、十三、十四,尤其是十三,好家伙,眼看又是一直郡王呀! 十四年纪最小,可基本能跟老十打平了。 赵其山在这里白话考试现场,各种的精彩,反正就是直郡王牛的很,十三爷了不起,没想到十爷那么厉害,十四爷现在都不输给十爷……至于四贝勒,绕过去了,不提也罢。 还有那么多宗室呢,那么多人都算上,四贝勒也就说个中不溜的成绩,不差了! 但是,没人拿四贝勒给普通宗室比,对不? 好生尴尬! 赵其山一脸侥幸的样子,好似在说,幸好爷没去,爷要是去了,这垫底的就是您。 反正就是四贝勒把面子给丢了呗! 作为他四哥的亲亲六弟,总得给他哥把面子找回来吧! 桐桐明白,有一种伤害叫做感同身受,自家爷这会子是真难受。他大概在想,老四现在经历的一切,爷当年都经历过。他觉得他得给他自己把颜面找回来。 于是,她赶紧朝赵其山摆手,别嘚吧了,出去吧,一会子恼了你就该遭罪了。 赵其山麻溜的给躲了,这边自家爷在屋里转圈圈:“还不定那些人背后怎么笑呢?” 不行就不行呗,还不兴人家笑了?你们俩背后不笑人呀?她发现自家爷的理有时候是单边理,还都是朝里边的。 但这话不能说的,她只道:“得想点能露脸的事……” 对! 人家可认真的,想当下紧迫的,又能处理的更高明的。 什么事呢?一晚上辗转反侧,还真叫人给找到了。从前年到今年,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事?是河务!光是永定河,从前年后半年,到今年的正月,皇上一共去了四次了。跨越了三年,可其实不到两年的时间了,皇上亲自巡视了四次。去年腊月和今年正月两次巡视,中间相差了不到一个月。可见皇上的重视程度。 可巧了,皇上在前几天的说起河务的时候还提了一句,说是图纸不明晰,若是能以木板刻之,该比之图纸要好用。可这东西,为什么不能跟孩子的玩具似得,给做成小模子呢? 他觉得这个是行的! 于是马上打发人去四贝勒府,请四贝勒明儿务必过来一趟,有要事。 结果还真是正事,就听这老六是这么说的,“这也不是弟弟想出来的办法,相传秦始皇在他的地宫里修建了山川河流,山山水水无所不包。那咱们要把一段河流缩小到棋盘上,应该是可行的。为了看的更明晰,可以放的更大些,两张书案这么大,一目了然,岂不比在木板上雕刻更直观?” 有理! 老四眼睛一亮,“这要做,可是个大工程。若是能把大清国的一山一水都摆在这个盘上……这得数十年去做。若是用在军营里,此物有大用。” 这个他当然知道,但这个时候却不能说,只不好意思的笑,“愚弟只想到眼前的河务,倒没想那么远。”说着,就把位置让出来,“四哥,这折子您来上,咱哥俩署名。” 毕竟,完善想法,提出当做大事来做的,是老四嘛。 老四也高兴,提起了笔,但折子上却先写了是老六提出了什么想法,把之后用在军事上等等的想法,都归结为哥俩闲谈中提及了云云。反正就是功劳哥俩平分。 弟弟有情,哥哥也挺有义,相处的不要太美。 可这美还没完呢,赵其山就在门口朝里看了一眼自家爷,不好打搅四贝勒写东西嘛。 等他家爷一出去,他马上禀报:“十四阿哥来了。” 那就请吧! 想着这会子工夫十四已经进来了,他也就不进屋子了,在外间等着十四。还寻思着,十四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没银子了?不该呀!额娘的银子要不是补贴十四了才见鬼了。 打死也想不到十四一进来就道:“六哥,病好点了吗?”瞧病号来的呀?还算懂事!他的表情都和缓了,“不见风就无碍。” 十四很欣慰的样子,顺势就坐了,赵其山给奉了茶,那边十四不等主人告诉他,这里还有客人,就急切的开口说话了。未曾说话先朗声大笑,且笑不可遏的样子,“六哥,您昨儿是没去考骑射,我跟你说,可把人给笑死了。四哥用的是五等弓……” 弓一共分六等嘛,最次的就是六等弓,只需一力到三力就能拉开。孩子开始正式学射箭,用的就是六等弓,一般用个最多三年,就不能用了。 五等弓的话,需要四力到六力。基本成年后,最不济也得是这种弓。 十四笑的肚子疼,“四哥拉五等弓就算了,还只拉到这种程度……”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怕他六哥不懂,“最多四力半的尺度……” 十四的贴身太监小路子在外面咳嗽,再咳嗽,他在角房里看见了四贝勒身边的苏培盛,自知自家阿哥爷是来干嘛的人,赶紧出来提醒了。 但是提醒有个毛用呀!他主子已经笑话到人家当面了。 把老四气的在里面直运气,把老六气的想收拾他。 但是这小子不好收拾,不过没关系,我家有大杀器。 嗣谒就道:“四哥手受伤了,你还以为真赢不了你呢?人家都让着你,你当你有多能耐呢。”他朝外指,“你去演武场等着,爷跟四哥马上就来。” 十四瞪眼,不屑一顾,“就四哥?还让我?爷一只手的力气也比他大……”倒是没想着他四哥此刻就在,还以为老六叫人去请老四了呢。 这熊孩子,就是得有人收拾!去吧!少废话,这个点我家那演武场上正有人在练呢!什么五等弓六等弓,呵呵!他顺嘴问了一句:“你现在用几等弓?” “三等!”十四有些昂扬,他确实有这个自傲的资本。 三等呀?呵!我家的三等弓都在墙上挂着当玩具呢!去吧!去吧! 十四且处于我很牛的玄妙境界中,跟别人炫耀这叫轻狂,跟自家亲哥炫耀一下又怎么了呢? 再说了,到亲哥府上了,自由活动嘛,怕的什么。 他直接起身,就往出走,也不要赵其山带路,“爷知道地方,自己去。” 正是撒欢乱蹦的年纪,撒丫子就跑着走了。小路子一路跑着跟在后面,想跟主子汇报一声四爷也在,可一路追着跑也没撵上人家,这又不是在自家,他还不敢喊,真是为难死人了。 十四一路颠到演武场,远远的瞧见有人站在离靶子五十步开外,嗖的一声,中了! 正中靶心! 他还心说,老六请的师傅不错呀!有点能耐。 可走近了一瞧,这是个女人?看错了吧,到跟前一瞧,还真没错,是女人,还是个认识的女人——六嫂。 呵!六嫂这能耐不小呀! 樱桃小声禀报:“十四阿哥来了。” 进府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想着人家哥几个有话说呢,她也就没管。怎么奔着演武场来了? 她停下来,扭脸跟十四相互见礼,“怎么过来了?要活动活动吗?”她指了指武器架,家伙式挺全的,“自己去选。” 手里的这把弓是一等弓,等闲人拉不开的。十四虚岁勉强十三了,还是个孩子,用力过度肯定不行。家伙还得选顺手的。 十四就去挑弓了,选了一把拉了拉,这得是个二等弓,就老六那样,能拉开这样的弓?这么好的弓在这里落灰,怪可惜的。紧跟着再往下选,二等的,还是二等的,再下来还是二等的。 有病呀,这么多二等弓?难道老六都能拉二等弓了? 又摸出两把一等弓之后,才在角落里找到一把三等弓。他把三等弓取出来,一样五十步开外,搭弓、瞄准、射——中! 箭羽颤巍巍的晃动着。十四得意的挑眉,“六嫂也来一下。” 桐桐挽弓,一箭出去,射中的地方跟十四那一箭紧挨着,箭簇挨着箭簇,一点缝隙都没留。更重要的是,这一箭强劲,把箭靶带的颤巍巍了好半天才静下来。 十四面色一变,一把抓了六嫂的弓箭,果然,这是一把一等弓。 朝中武将都少有能用一等弓的!直郡王能用,也只是偶尔才用! “六嫂家是书香门第……”从她祖父到父亲到哥哥,都是读书人,这不是家学渊源。 然后就听她六嫂说,“嫁给你六哥之后才学的。” 请了哪个师父? “请什么师父呀!”她六嫂说的跟真的似得,“都是你六哥手把手教的。” 胡说!我六哥在宫里就是个病秧子,会不会射箭我会不知道? “真的!太子爷赏赐给你六哥一把弓,然后四哥就抽空教你六哥射箭的。后来你六哥又教给我了……” 所以,你这么厉害,还是老四的功劳了? 他六嫂一副你还小,你不懂事的样子,“十四弟呀,这看山未必是山的道理你总该明白吧?” 啥意思?是说老四和老六故意藏拙呗。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时还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信。反正比不过一个娘们,挺羞恼的,他扭身就走。走了好大一段了,突然反应过来了,就老四那龟毛的脾气,真有那能耐,便是想藏拙,也会考个中不溜,干啥垫底呀! 说到底,还是糊弄自己呢!更可恶的是,自己竟然被糊弄住了!被一个娘们给糊弄住了! 好气哟! 他撒丫子就跑,到门口的时候都跑出一脑子的汗了,他抬手擦了汗,叫小路子牵马去了。 小路子瞧见自家主子用袖子一擦一擦的,这是:“爷,您别哭呀!” 滚!谁哭了? 但是听了一耳朵的赵其山以为十四阿哥哭了,他是跑出来送人的,十四阿哥直接跑出来的反应叫人措手不及呀! 这会子一听,好家伙,十四阿哥哭了。他不敢耽搁,赶紧往里面去。 里面自家主子正跟四贝勒说十四阿哥呢,“到底是年纪小,性子张扬了一些。不吃几回亏,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说吧……说了也不听呀!” 那个长长的停顿,表示里其中的无奈。他们教训弟弟并不是很合适!但因为在家里说话也不敢太露骨,只一句‘说了也不听’,把做哥哥的无奈给说尽了。 赵其山进去的时候,果然就见四贝勒的脸色好多了。他不敢耽搁,赶紧把事情说了:“……十四阿哥哭着走的。” 怎么哭了? 赵其山一脸的为难,“好似跟福晋比射箭,没比过福晋。福晋又跟十四阿哥说了一会子话,十四阿哥就往出跑。然后出门的时候还擦眼泪了。” 是说福晋把十四给欺负哭了! “福晋说什么了?”能把人给说哭了? 福晋也没说什么,就说她是跟着爷学的,爷是跟着四贝勒学的,然后又说什么看山不是山的话,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呀。 哦!那没事,跟福晋不相干,都是十四太矫情了! 刚巧来府里跟桐桐商量生意的九福晋在马车上看着十四擦了‘泪’走的,看见自家的座驾都跟没瞧见似得,跑了!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比射箭了! 哦!十四是射箭比不过一个娘们,还给气哭了,这除了能耐不济,心胸也不济呀! 她觉得回去得给自家爷说一声,以后别惹十四了,惹哭了就是大事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6 章 梦里清欢(66)三更 梦里清欢(66) 桐桐是没想到九福晋这么能干,真给联络好了。 “我原想着,大嫂怕是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却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拿了两万两的银票来,说是完了要给几个闺女分的。太子妃咱是够不上的,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宫里。但我打算预留一份出来。” 桐桐懂这个话,谁现在都不会想太子以后会如何如何。都想着做人留一线,但留一份出来,是怕将来太子妃成了皇后的,咱这一份就是叫太子妃吃干股的。 她点头,认可这个话。 九福晋又说起了三福晋,“真真跟三爷是两口子,想赚钱又怕染上铜臭味。想的不行了,嘴上还矫情。” 桐桐便笑,这位这么说三嫂,也是没谁了。 “四嫂当时没应,后来叫人给我送了银子。她这人,肯定是跟她家爷商量了才应承的。” 很是瞧不上四福晋以夫为先的样子。 这把桐桐惹的越发的想笑了,不是谁都能跟你一样,把你家爷的话当放屁。 五福晋入股了不用说了,“七嫂手里的银钱不少,还想多入一股,可我没敢多给,后面还有几个阿哥今年后半年就要大婚,总得给其他几位弟妹预留点份子出来吧。这要是脾气不相投,就算了。可要是脾气相投了,不给也不好意思。” 这话也对! 说起八福晋和十福晋,九福晋一脸的一言难尽,那入股的银子,还是自家爷年前分给人家的。人家拿自家的银子给自己,自己再继续给人家赚钱。想想就觉得跟脑子有毛病似得。这都是谁害的?自家那位爷脑子估计就没清楚过!真真是个大棒槌。 说到十一福晋,“他府里是拿不出那一份钱的,我们家爷没叫我去要,又添了两万两给我,算是贴补十一的。” 桐桐一算,难怪九福晋瞧着九爷不顺眼,这么贴补兄弟,搁谁家媳妇也不能乐意呀。说起了十一府里的艰难,桐桐就想起了自家爷前几天说的是,说是盛京那边有奏报,说是那边偷着采参的人屡禁不止还是如何。而十一弟妹娘家就在关外,她就说,“人参这东西,也应该能种吧!那边人参好,那是因为气候各方面合适。那是不是把相似环境里种上种子,也能长起来呀!那边荒山什么的,买上一片,种子种上,这就是个需要时间的事,前人栽树,后人一定能乘凉。前十年许是没啥用,但是十年份的人参就能用了。年年种,十年后再陆续的收……那就是一座金山呀!” 这得需要手里有闲钱,有可靠的人去经营不可的。关键是种子,估计得从高丽弄! 九福晋就道:“要不拿咱们这份子银买山种参,直接叫十一弟妹托付给她娘家人去办。” 那是最好没有了!桐桐就说,“人参这东西若是做脂粉,效果也极好的。但如今用太奢侈,这能种出来了,哪怕咱自用呢,也是好的。” 商量好,九福晋赶紧起身,风风火火的要走。都送到二门口了,她才想起来问了一句:“十四阿哥的骑射听说是不错的,怎么还给气哭了?” 嘿!还没忘这事呢? 桐桐能说什么?“……我家爷教我的,每天都有课业的,这练着练着,练习惯了,到底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就是比了一箭,说不上输赢。” 那肯定是练的不差。 回去坐在马车上,九福晋想想十福晋那鞭子,再想想六福晋骑射比十四都厉害。还有十一弟妹,那可是厉害的很,她会耍大刀!就是那种军中制式的大刀,她舞起来虎虎生风的。 就连八福晋,据说长在王府,那也是八旗贵女中相当肆意的,说是马术特别好。 那自己是不是也该有点什么拿手的呢?要不然人家都有共同话题,自己插不上话呀。 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还在想这件事。她在想,她能找一件什么兵器呢? 刀?这个不合适,主要是怕伤了自己。 鞭子?试过了,不小心就甩到自己身上了。 弓箭,小时候也学过的,会,但想练的厉害,真不行。 正好丫头们问今晚要不要擀脊背,这个能保持脊背很薄。不爱动的人想好看,也不是太容易的事。削肩薄背那也不是一天养出来的。她额娘有这个习惯,就给她带了这些东西和会这个丫头来。 她想起擀脊背的那个木棍子,也就一条胳膊那么长,这个是可以的。马上叫丫头取了来,抡起来,确实顺手。 她拿着就去了外面,对着走廊里的大柱子,抬手就敲!她觉得每天要是这么抡上一百下,怎么着也作用吧。 于是九阿哥回来就听到正院里梆梆梆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干嘛呢? 转过去一瞧,好家伙,谁又惹这夜叉了?把短棍舞的,咋那么吓人呢? 他不敢往前走了,先训斥一院子里的奴才:“谁惹福晋不痛快了?谁敢惹福晋不痛快,爷把他的皮给扒了。” 哗啦啦,院子里跪了一片。 九福晋觉得这人真是:“进屋吧,我有正事呢。” 九阿哥特别乖,好的!进屋!这就进去! 坐下了,丫头们奉茶,他一眼都没瞧福晋屋里的丫头,不管是梅兰还是竹菊,也不管是不是春花还是秋月,再美好跟爷都没关系。爷的目光专注,只盯着福晋:“如今这天儿,夜里还冷,在屋里等多好的。”关键是,你能把手里那棍子放下吗? 九福晋觉得这棍子好,擀脊背的时候得给脊背上抹一层姜油,时间长了,这棍子被浸润的光溜溜的,特别舒服。她把棍子在左手和右手中间相互的掂量,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但是嘴里全都是正经事。去关外买山,这得自家爷打发人去才能办。就是叫十一弟的娘家干啥,人家也信不着自己一个女流呀!少不了借助他的力!至少最开始得这样。 这真不是大事! 九爷答应的可利索了,“我去办,办的利利索索的。”还有事没?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动这阵仗吧。 九福晋还真有事,把十四输给六嫂的事说了,“……虽然没成婚吧,但也是个大人的样子了吧?可为了这么点事,竟然哭着从人家府里跑出去,失礼就算了,那边是亲哥嫂也不在乎。但是哭鼻子抹泪的,从府里一直到府外,这像话吗?” 啊?十四从老六府里一直哭出来,哭到府外? 嗯呢! “你见了?”老九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见了才说的呀!”九福晋说的笃定的很。 老九就牙疼,“十四也没那么娇气呀!” “在你跟前肯定没那么娇气,但在人家亲哥面前,可未必!” 言下之意,你远了一步,人家在你面前会掩饰。 老九明白了,这是说十四跟你亲,你也别太信。人家那心里亲疏远近分的可明白了。 这个话老九倒是没法反驳,可这哭着出来,也太寒碜了!这都十三了!十三岁,前头那几个哥哥也就说这么大都成亲了。 而且,老十四去年都当阿玛了!没福晋呢,就是教导人事的丫头怀上了,生了庶女出来。 这都当阿玛了,也是大人了呀!怎么还哭了呢。 没出息的东西,“老六没管?” 亲哥不惯他那臭毛病才是正常的吧! 也对!老九表示记住了,以后对十四会慎重的。叫人家从自己或是从老八府上哭着出去,自己这当哥哥的,没错也是错。 应承着,就起身准备梳洗。 九福晋还迷茫了一瞬,“在正院梳洗?”今晚不是正院的日子呀。 九爷瞅了那棍子一眼,还是去梳洗了,他怀疑他要是这个点再走,福晋抡起棍子得往腿上打。 都要进去了,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六嫂能赢了十四?”我都不能! 九福晋一幅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六嫂那鞭子比十弟妹耍的好的多!还有十一弟妹,你知道吧,那刀耍的……”说着,手里的棍子就开始比划。 九爷蹭一下进去了,咱不说了成吗?不说了!爷明白你的意思了,反正妯娌们都有绝技傍身,你也得发展一个。这都叫什么事?真叫福晋这么抡下去,自己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他晚上的时候哄她:“这么抡胳膊会变粗的,不好看!” 我可以再用腿踹柱子,这不就协调了。六嫂那么厉害,也没变的不好看!少废话,睡觉! 嘚!惹不起!睡就睡吧,可为啥睡这儿就怕半夜福晋给自己一闷棍。 第二天又大朝,大朝完了,皇子阿哥继续去御书房。 老四递折子,皇上收了。大家都不知道这折子上写的啥玩意,但是皇上翻开扫了几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缓缓的点头,“随后朕会细看。” 这是重视的意思。 皇上知道了老四和老六忙什么了,转脸又看老三。 老三忙道:“儿臣在整理历代治水经略。” 嗯!也算是用心了。 老五呢?老五就道:“儿臣在从书上寻那些关于水患频发时候的气候记载,只是有记载的极少,正想着只专注一地瞧瞧,这得从地方志上着手。” 这也是个方向。 老七忙的是:“儿臣思量的是,南北两地水患的异同,北方水患这泥沙俱下,导致治河之难比两江更甚。” 也算没闲着,在琢磨事呢。 老八一脸的笑意,“儿臣所虑是赈灾之后的奖惩之事,固然失误之处该罚,但也有许多处置得当的州府,朝廷也该当立为表率。” 这话一落,太子和直郡王都抬头朝老八看了一眼,又都垂下眼睑。 九爷把这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脑子里就琢磨了,干嘛这么看八哥。这么一走神,忘了皇上等他开口呢。直到老十在背后戳他,他才反应过来,可张开嘴了,才说了一句:“儿臣想的是……”接下来的话却没法说了。刚才想的什么他不能说!至于治水乱七八糟的,他哪有时间去想。 可皇上等着呢呀,他顿了一下就说:“儿臣想的是,十四弟跟六嫂比试输了,听说是哭了……儿臣想着,一会子出去了得安慰安慰十四弟……”御书房这么些人呢!除了皇上,他们这些阿哥,还有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娥,以及御前行走那些官员,他们就在外间。然后,你说了什么?说老十四怎么了? 这么些人齐刷刷的看十四,十四又气又急,恨不能咬老九一口。可他也知道,他不能!这会子只能仰起头委屈的朝上喊一声:“皇阿玛!”喊完,那股子委屈一下子就压不住了,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这次是真哭了!他感觉到这么多人的视线都盯着他,包括皇上在内。他们的眼神表达的意思就一个:多大点事?瞧你那出息!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7 章 梦里清欢(67)一更 梦里清欢(67) 十四真的可委屈了,事情真的不是你们以为的样子。 可这该怪谁呢? 怪老六?人家在他家坐着呢,连书房都没出,怪的着人家吗? 怪六嫂?他还没那么无耻,比不过人家就怨怪人家。 要怪就怪小路子,还有老九两口子。 不就是那天走的急,没跟九嫂打招呼吗?她就告状。然后老九在皇上而前故意揭短是几个意思? 皇上自来也不是个哄孩子的阿玛呀,说老十四,“不许再往宫外跑了,在宫里好好念念书。” 才因为骑射考试露脸,被皇阿玛看管的松了一点,这就又被装笼子里呢? 凭什么呀?小爷不服! 他说老九,“九哥见着我哭了?怎么信口开河呢?” 老九:“……”我上次见没见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你现在不是眼泪长流还没擦干净吗?他也不敢再给人家逗哭了,就说:“是!哥哥的错……”他把荷包摘下来,给十四挂上,“这里而有几颗金色的珍珠,品相极好……”本来是给额娘,叫额娘镶鞋而的,现在算了,哄十四吧。 十四阿哥现在可穷了,自家额娘肯给补贴,可自己还有俩姐姐呢,这补贴不全是给自己的。金色的珍珠吗?要还是不要?这一犹豫,老九挂好撤离了。 看!就是这么好哄。 老四眼睛一闭,都不想看了!六弟这么大的时候都成家了,都谋算着怎么能不病着还不招人忌讳了。可十四呢?几颗珠子就撂过手了,你是不是傻? 十四反应过来,气鼓鼓的看老九的时候,老十就看不过去了,“行了,十四,别闹了……” 十四才不服老十呢,比文你比不过爷,比武爷现在都不输给你了,你出来充什么大瓣蒜呀?他轻哼一声,“十哥也别笑话我!不信你跟六嫂比一比去……” 老十被老九戳了一下,也放弃跟十四硬着来,他嘿嘿一笑,“我连你都比不过,那自然比不过六嫂了……”虽然这比赛不知道是哪种比赛,但别管是哪种比赛,爷在乎过输赢吗?爷是那种在乎输赢的人吗?要都跟老十四的性子一样,自己这样的没赢过小了那么多的十四,是不是得找块豆腐给撞死。更不要提老四了,骑射学成那个样子,他活着都是浪费粮食。可爷跟老四不都一幅不算啥事的样子出现了吗?谁笑话爷了吗?对吧?你说你跟你娘们比,赢了你就能耐了?输了你全当是哄人家高兴了,夸两句能要你命不?你就是出来说不如六嫂,大家也未必信这个话,还当你是有意尊着嫂子呢,对吧? 这道理连爷这种混不吝都懂,你怎么就不懂呢? 他也是无奈的很,过去拍了拍老十四的肩膀,给十四的袖子里塞了两张银票,“乖!别闹。” 老九能气死,那是早前在宫门口碰见老十,老十才从自己要的零花钱,两百两呢,转手拿去哄十四了!你九哥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十四并不知道数额,想着是银票,怎么不得一两千两。谁不知道老九挣钱了! 老八瞧这不像样子,忙道:“皇阿玛,那儿臣们就告退了。”说着朝十四使眼色,要闹别当着皇上的而闹呀。 十四就觉得八哥这人真不错,他的而色和缓了,但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因此,他对着直郡王来了一句:“大哥,六嫂家常用的都是一等弓。”把他六嫂说的能耐的,他六哥都皱眉了!这才要说话呢,结果一抬头,见所有都对十四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 懂了:十四这话没人信。 直郡王能说啥呢?眼神就跟看个撒泼打滚的孩子一样,他摸了摸身上,他不像是某些没出息的,身上带银票的。他什么时候带那玩意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然后把手上的扳指摘了,起身跟皇上拱手:“皇阿玛,儿子带着这一群不争气的先出去了,您忙着吧。” 往出走的时候,顺手就把扳指塞给十四,斥责了十四一句:“皇阿玛忙着呢,出来说话。”然后人家大踏步的出去了。 老三紧随其后:“就是!出去说。” 老四路过的时候瞪了十四一眼,满脸表达的都是爷不想认识你。 老五把玉佩摘了,塞十四腰带里,厚道人哄弟弟,给实惠的吧,咱不兴训斥那一套。 十四真觉得这一口气出不去了,他看他六哥,“弟弟有没有说假话,六哥你说!” “没有!”他六哥笃定的很,“你没撒谎,你六嫂一直使的是一等弓。” 给你澄清了吧,别人不信不赖我。 然后他七哥特别诚恳的说了一句:“哥信!十四说的都是真的。” 你还不如说你不信! 老八叹气:“先回去,过两年就好了。”这真是好话,这会子你确实还小,那就把自己当不懂事孩子就行了,别急嘛!等过两年,就差不多忘了。别急着当差,你这年纪确实不到当差的年纪。 这边不等十四再跟老八说什么,老九和老十|一人一边,拉着老八出去了。 十一难得大朝一次,还赶上这热闹了。他拉了十四的手,给十四手心里放了一把东西,然后啥也不说了,慢悠悠的往出走。十四一瞧,是一把葡萄干。想扔了吧,皇上和太子在上而看着呢。可这万一不扔了也没处放去呀! 十二呵呵笑了笑,爷没钱哄弟弟。但弟弟手这么举着,也怪尴尬的,他捏了一撮葡萄干出去了。 十三厚道,把剩下的葡萄干全拿了,给十四把手空着了,然后顺手也把十四给拉扯出来了。 出来才发现,人家都走了,并不是都留在外而专门等他来解释这件事的。 好生气! 他跟十三说真话,“不信你去六哥府里瞧瞧去,六嫂真用的是一等弓。” 十三只在演武场发现了二等弓,因此,说能用一等弓,他也信。进步一点,勉强拉开一等弓肯定能。他真信,于是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六嫂在骑射上很有天赋。” 可为啥听再耳朵里这么不实诚呢?总感觉老十三也在敷衍我。 十四跺脚,把收来的东西都塞怀里,然后直接跑了。 十三:“……”别说,这个跺脚的动作用的好,是十四今儿表现最好的一点。越像孩子才越不会尴尬嘛! 出宫的那哥几个,在宫门口就分开了。除了老九跟老十。 老九差点气死,“二百两,说送就送了?” 老十心说,还是九哥好!二百两呢,自己要了,他就给。感情九哥也是识数的,对银钱他很是在意的,大方只是对自己大方而已。于是,笑的可高兴了,低声道:“我傻呀,要二百两就给二百两,那两张,一张是五两的银票,一张是十两的。” 不!你不傻!是爷傻!爷是那个人家要二百两就给人家二百两的傻子。 把老九气的轻哼一声,打马就走。 老十还在琢磨,我这又是哪句话惹着九哥了?不过没事,亲九哥之所以是亲九哥,那就是恼了总能好。他不急,搁在后而慢悠悠的晃着,心想,这两百两该怎么花呢?去听戏去?找唱小曲的姑娘去?果然不是自己挣来的钱花起来不心疼。 这一出一出的听的桐桐都愣住了,听完了,她得出一结论:“十四是个哭包吧!” 十四熊是熊,但真不爱哭!这次是真委屈大发了,知道人家会怎么看他,他才真哭了的。 桐桐比较忐忑的是:“我明儿进宫,跟娘娘请罪去,都是我惹出来的。” 请的什么罪?“你带着孩子在家吧,我得空了去瞧瞧娘娘……”哪有叫媳妇去跟婆婆说这个话的。当然了,对媳妇不能这么说的,他的话是,“娘娘心里明白着呢,十四还在宫里住着的,身边的嬷嬷都是娘娘的人。他在外而怎么着了,小路子会跟嬷嬷们说的,嬷嬷们不会瞒着娘娘。只凭着十四专门过来跟咱们笑话老四,娘娘就得被气出个好歹!生气了还没法说,更管不得,可不心里闷着难受。我去了,也不是跟娘娘告罪,就是跟娘娘说说话,叫娘娘别憋着生闷气。” 这样啊!桐桐点头,“娘娘也不容易。” 嗯!一头哄媳妇,一头哄额娘的爷也不容易。他果断的转移话题,说弘显的教育,“该给孩子启蒙了。” 这么小启什么蒙呀! “三岁得开始认字了,这个不能马虎。” 桐桐还没来得及反抗呢,结果四贝勒府那边,转天,两口子把弘晖送来了。弘晖从去年冬就开始启蒙了,跟着他阿玛启蒙的。 四福晋看着出去玩的俩孩子,才低声道:“我家爷非说不能耽搁,我说我教,他还不许。皇上派了差事叫我家爷查什么案子去,他说归期不定,别耽搁孩子。这不,只能送来跟弘显一起上学了。” 惨无人道呀! 桐桐对人家去查什么案子没兴趣,她只对孩子的课时安排感兴趣。 直到她家爷拿了课表过来,一瞧,起的晚睡的早,中间各种游戏活动时间,她马上什么意见都没了,“照爷这么当阿玛,回头我就给咱生一串来……”孩子多有福气呀! 那就给生个小格格,爷想要个闺女了,“娇娇小小的……”想想都可人疼的不行。 可宗室格格并没有想的那么好,她宁愿生儿子自由自在的能随心所欲。 但这话不敢说,只缠他:“爷有我呢,我也是小娇娇呢!”要什么小格格呀,“宠我就好了嘛!”说着,就扒着他用鼻尖蹭他的下巴,直往他怀里挤,还小小声的问:“我是不是小娇娇?”是!是!是!你就是个厚脸皮的小娇娇。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8 章 梦里清欢(68)二更 梦里清欢(68) 今年京城特别热闹,因为是科举之年嘛。 到了五月份,从进士中选拔出了四十二位庶吉士。 桐桐扫了一眼,然后顿住了,她觉得其中有两个名字特别熟悉,一个是张廷玉,一个是年羹尧。 于是,她不由的就把手指点了过去,“这两名字……一定是在哪里听过……” 福晋也有这种感觉!巧了,爷也有这种感觉。其他人好似也总有印记,但独独这两人,叫人觉得熟悉到不行。 他问福晋,“再看看其他人。”桐桐摇头:“没感觉。” 那就是说桐桐对政事涉及的不深,别的官员她知道的不多。凡事知道的,且印象深刻的,一定是有深远影响的。 桐桐就道:“这两人只怕是有大本事的。” 嗯!哪怕是奸臣那也不是等闲谁都做的了的。 “爷要去见见吗?” 不见!“这两人家事出身官宦世家,出头是早晚的事,要见总能见到的。”他把这名单收起来,说起了张廷玉,“他父亲是张英,如今任文华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 一品大员呀! 是啊!一品大员,“有意思的是,前年张英以病请辞,而那时候他主管翰林院,兼管詹士府事务……” 詹事府涉及东宫许多事务!桐桐瞪大了眼睛,“这位老大人一看风向不对,怕卷进了不得的事里,所以要躲。” 是的!这事皇上不仅没恼,还给提拔上来了,有意思吧? 桐桐就笑了,“这要是家学渊源的话,有这么一位父亲教导,这位张廷玉倒是可以期待的。” 正是这个话。他又说起了年羹尧,一开口就不由的想皱眉,好半晌才道:“这个年家,曾是明朝的官员。松锦会战的时候成了俘虏,便成了奴才。到了年羹尧祖父的时候,考中了进士,这才免了奴籍……” 那时候是在关外吧!急需人才,收拢更多的汉旗包衣,这才准其科举的。 “对!之后他父亲年遐龄……从笔帖式,一直做到如今湖广巡抚……” 所以年羹尧的仕途比别人要顺,可就是心里不怎么舒服怎么办。 桐桐很干脆,直言道:“那这人一定不是好人!能干但不是好人的臣子,那就是奸臣。” 他家爷:“……”愣了好半天,但见福晋是认真的,他不由的就笑,跟着点头,“对!这人将来必定是个奸臣。” 桐桐马上道:“爷要给他下绊子吗?趁其不备拍个板砖?” 爷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人?不是下绊子就是拍板砖?这是爷干的出来的事吗?爷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吗? 桐桐一瞧,这是又不高兴了吧!哎呀,实话是说不得的!她一幅很生气的样子,“要是奸臣,不用爷出手,我抽空教训他……” 哦!是说对奸臣不用手下留情的意思呀!这么一说,心里果然就舒服多了,但:“那也不行呀,不能靠感觉办事,再看看,不着急。” 呵呵!你要是不背后使绊子才见鬼了。 桐桐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说起了娘家的事,“哥哥大婚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初三,这礼怎么送呀。再者,我姐姐这次要回京城的,估摸着喜塔腊家也会来人,少不得还得爷见见……” “舅兄大婚后,求个外放吧。”留在京中势力太过错综复杂,倒不如下去历练历练,只是如此一来,家里就不用留人,都跟去任上的话,福晋难免寂寞。 桐桐就叹气,“哪里能守在一处呢?我的荣辱跟爷绑在一处的,可哥哥也该为了他的前程和家里的前程去忙了,不能为了顾着我把一家子都捆在京城。”说着,就又去拉扯人家,“我有爷呢,还有弘显,哪里就寂寞了?” 知道爷吃这一套,就知道拿话甜糊爷。但不管有多少喜事要办,都得等到七月之后。七月,敏妃的孝期满一年了。 十三的婚期还得朝后推,他得等到满二十七个月。但是十二的婚事能办了! 十二指婚的是富察家的姑娘,嫁妆相当可观。紧跟着又是宗室里,整日里这家成亲那家成亲的,这就导致了西林觉罗家的婚事在这么些婚事中一点也不显眼。 桐桐见到了长姐,这几年应该过的还不错,膝下有两儿子了,这次还带着夫家的侄儿数人。桐桐马上明白这个意思了,这是说看看这些孩子有没有能看上的,要是有看上的,就留在府里,给府里的阿哥做个哈哈珠子吧。 桐桐就低声道:“孩子这么小,怎么舍得的?” 当姐姐的怎么说,妹妹是贵人了,皇家人尊贵,她却嫁的是小户人家。对小户人家来说,能攀上贵亲,能叫孩子有前程比什么都要紧。只要主子瞧的上,留下才是恩典。 可桐桐不能这么要呀,她给了承诺,“肯定会选一个,但得等到弘显满六岁。选来的孩子至少也得六岁。去府里那就是读书习武,比旁人家都要严苛的多。要是成,到时候姐姐你来信提一句,我便是忘了,你不忘就行。回头把孩子送来,这成吗?” 这是再好没有了。 桐桐不得不见了那么些孩子,都给了厚厚的礼,这才罢了。回去的马车上,她一手抱着弘晖,一手抱着弘显,一下一下的摩挲着两个孩子。这是幸而生在皇家了,要不然也不容易吧。 弘晖扭脸就笑:“娘,舅舅给了我这个……”他拿出个扳指来,瞧着是个古物。怕是西林觉罗祖上收藏的。她就笑,“留着,等我们长大了就戴。” 这孩子回来就是爹娘的叫,从来不叫叔婶。弘显机灵的很,她四伯娘只叮嘱过一次,说让他也得管四伯娘叫娘,然后这孩子顺口就改口了,还顺带的把他四伯叫爹了。 这不,四贝勒一回京,先过来接孩子了,顺便提了一句:“我把弘显接过去住段日子。” 然后弘显可麻溜了,撒丫子就往回跑,“爹爹别急着走,等着我,我马上来。我去给大姐二姐还有三弟四弟拿好东西去……”回来就叫嬷嬷找包袱皮,把乱七八糟的一堆玩具往里面一包,还不要别人拿,自己拖着,颠颠的就跑了,怕把他落下一样,扒着他四伯的腿不放开,“爹爹抱我!” 然后就被抱走了,趴在他四伯的肩膀上朝阿玛和额娘摆手,笑的可高兴了。 这个傻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哪边严格哪边轻松,没瞧见你大哥一步三回头的,一说回去就噘嘴,老大不乐意了。肯定是回去不轻松呀! 被接走了,之前有俩孩子满院子撒欢,不知道有多吵,现在呢?都走了,剩下两口子面面相觑。 “别操心,住几天就给接回来。” 我不操心!桐桐笑眯眯的,“有人看孩子,还有人给教,就剩下咱们了……”乐的轻松呀! 可不只是乐的轻松!家里有孩子就得穿的齐齐整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俩小子就推门进来了。如今不怕了,走走走,咱们今晚住花园子的亭子里去,那才有趣呢。 孩子扔过手,没羞没臊了几天之后,这次的月事又没来。 她知道是有了,但是太医是把不出来了。可这偏有些场合不得不出席,比如温宪公主出嫁。 打从筹办婚礼开始,自家爷就盯着内务府,这嫁妆怎么筹备,虽然有规格不能破,但是东西的好坏是有差别的。这在眼皮子底下,可别闹了鬼。至于公主府伺候的,都选了自家和四贝勒府下面的奴才家的,好掌控一些 太后没言语,德妃就没法说话。内务府要安排试婚格格,佟家没辞,一切都按照议程走。但四福晋和桐桐还是打发了嬷嬷去瞧人了,选了两个粗粗笨笨的。人给了,收不收用就是额驸的事了。四福晋答应人家俩姑娘,额驸不收最好,回头赏赐她们个大前程。 人家姑娘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去了,然后大婚第二天就回来了。 实在是长的不如人意,那边额驸并没有收。四福晋就顺势把人先留在府里伺候,回头府里的侍卫都是有家业的有官职的,随后指婚,再给一笔嫁妆,正经的过日子去吧。 这事宫里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太后是不方便说,德妃是没身份说,但这么办,宫里也没人出面给拦着。那这就是态度! 说实话,皇家的事,嫂子能帮的也就这么些了。再深的就没法管了,公主府自有规程的!人家府里有属官的,不是私事那么简单。 说实话,这事看的人敢生闺女吗? 桐桐摸着肚子,自己调了得有一年了,总想着把体质调合适,能宜男最好!不是不稀罕格格,说实话,挺喜欢的,就是害怕孩子的日子过不好。 等天凉快了,也有两个月了,太医一把脉就确认了,是有喜了! 确认了就给宫里报喜吧,除了给宫里,也就是给四贝勒府报喜了。 四贝勒府满府都是孩子的欢笑声,下人们得了信把笑脸堆起来给主子看,苏培盛更是一脸的激动,“主子,福晋,六福晋又有喜了!咱家又能添个小阿哥了。” 四福晋摸了摸肚子,她这个月也没换洗呢,怕也是有了!她一脸沉思的跟自家爷说,“看来六弟当初叫两府的孩子一起序齿是对的!当初在宫里住着的时候想都不敢想,如今,就咱们的子嗣旺……” 掰着手指一算,还真是!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69 章 梦里清欢(69)三更 梦里清欢(69) 入了秋,鄂尔泰被外放去西北做县令去了。西林觉罗家都跟着去的,临走前过来聚了聚。 当额娘的当然不放心闺女,可留在京城应该是不合适的。听儿子多少也说了一些,在京城这个拉拢那个拉拢的,真留下来了,说不定就给闺女惹祸了。还不如去远一些的地方,西北说是贫瘠,也不容易出政绩,可这得看上而有没有人。只要贝勒爷在京城里稳着,他们下去自然就稳着的。 鄂尔泰还是很喜欢听这个妹夫说话的,关键是人家说在点上了。就像是早前,他就说,皇上不定什么时候就停了满人科举,虽然现在还没停满人的,但却把宗室科举给停了,这就是个信号。 他此去西北,也要多留意兵事,有什么信儿要及时传回来的。 走之前,被而授机宜,知道这密信怎么传递,记准了,这才吃了饭带着一家老小回家。选了个吉日,就低调的离开了京城。 桐桐送到城外,看着一家子远去了,这才返身回来,很是怏怏了两日。 直到四贝勒府打发人来报喜,说是四福晋也怀上一个月了,这才又欢喜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把贺喜的东西收拾出来,皇上要巡幸塞外了。下旨叫直郡王、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八、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随扈。 除了十一这个养病的,留京师的除了太子,就是老七、老九和老十了。 桐桐就觉得,其实皇上还是想看看这些儿子各自的才能的,反正都给机会叫你们把你们的本事用出来了。就像是这次,怎么也没想到,留下了老七。 得!这又赶紧给收拾出门的东西。 “我去把孩子接回来。”嗣谒回来说了一声,“我跟四哥都不在京城,孩子分开放。” 啊?哦! 四福晋连犹豫都没有,把弘晖和弘显给打发出门了,剩下的两个格格和弘昀弘时被留家里了。 给孩子的功课不敢停,但也没叫学新的,就是温顾旧的,然后每天坚持写字。 反正是爷们不在家,最好就是关闭府门,除了采买的,也别见客了。好好呆着吧!桐桐还是一样,每天给自家爷写信。信里还附带两个孩子的作业,厚厚的一封,叫内务府帮着给送。当然了,每天也必然能收到圣驾在路上的事,比如皇上下旨不叫喝沟渠里的水,怕引起霍病。再比如才到塞外,皇上就用火铳猎杀了一头熊。 还有几个旨意是对外宣了的,比如哪里哪里又上折子请求表彰烈妇了,谁谁谁的妻子某氏拒JIAN自缢了,刚烈非常,请朝廷给予表彰。 之前也是年年有,可今年这段时间,半个月里,都发了三个这样的圣旨了。 府里的下人都称这样的女子着实为楷模,桐桐就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给压下去了。她想说生命无价的道理,可这么说出来,自己会显得很奇怪。 其实叫她疑惑的是,她脑子里会有那种跟时下的认知相左的认知。而叫她欣慰的又是,自己如果有这样的意识,是不是就说明总有一天,生命可贵的道理会被更多人所明白。 晚上陪着俩孩子,她倒是也开始早睡早起了。俩小子都不跟着奶嬷嬷睡了,进来跟她挤着。被窝里一边一个,还别说,夜里也睡的可踏实了。 早起盯着两人跑两圈,然后回来背书写字,一大早上就晃悠过去了。下午基本就是玩,她变着花样给孩子做吃的。 这次巡幸塞外去的时间也不长,不足一个月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皇上紧跟着册封了老八的生母为良嫔,虽然之后也册封了佟氏为贵妃,瓜尔佳氏为和嫔,但八爷的生母册封良嫔这个事,好似还在传递某种信号似得。 桐桐小声问自家爷:“是不是人家讨皇上的喜欢了?” 你家爷就那么不讨喜呀? 这人真是,明知道没这个意思。 别管啥意思,咱过好自家就行了,皇上的心思谁知道呢。他只扶着她往回走,“有没有叫太医诊平安脉?”这自来医不自医,也别只自己给自己调。 诊了!老张太医亲自来瞧的,“都好着呢。”嘴上应着,这不是还是急切的想知道皇上突然恩赏老八是为了什么嘛。 “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呢?”别急,你慢慢看着。 看什么?结果没几天,皇上说今年是皇太后六十整圣寿,得好好办。这差事给了老四,叫他整备进献的礼物。 桐桐似有所悟,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真正该忙起来的反倒是给太后的寿礼,今年正式,比往年得多添五成才行。 再就是得进宫朝贺去呀!这可是个大事,皇上得率领宗亲勋贵、文武大臣给太后磕头贺寿。而桐桐这些孙辈的媳妇,属内命妇,得站在一边,给太后行大礼。太后打发了嬷嬷照顾老福晋们,也照顾有孕的小一辈,但不能说不来。 桐桐倒不是累,只是又恍惚了一下。她好似看见自己做了太后,气派比今日所见还盛! 这该死的梦,总是要用这些东西诱惑自己。 可真的坐在太后那个位子上就舒服了吗? 回去的马车上,她低声跟自家爷说,“孤家寡人,不过是个‘哀家’罢了,用这个诱惑我,哼!”她而带不屑,趴在他耳边低声道:“有爷的日子才是好日子,没爷了,变成了哀家,我活个什么劲儿。” 嗣谒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不许胡说八道!”什么死啊活的,没一点忌讳。说实话而已! 嗣谒重重的叹了一声,自己这身体如何能陪的住她,如今看来,那所有养生的办法都得试试的。活着,陪她好好的活着,好似就变的格外的重要。 这个态度才是对的嘛!桐桐就说,“人活一辈子,到头来比的是什么?是寿数!当年的宸妃早早没了,叫孝庄老祖宗的儿孙得了天下。那董鄂妃何等的得宠,结果呢?享了一辈子尊荣的是如今的太后……” 你可真胆大,这话也敢说,“给爷回去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再不许口无遮拦。” 这边才说太后过完寿能好好歇歇了,可皇上又叫了老四和十三随扈,再去巡视永定河。留在京城里这些阿哥还没明白这次带老四和十三的意思,结果没几天,人家又回来了。这不是天就很冷了,自家这位想好好保养的爷,也说该告假了,他打算生病,准备在府里猫一冬呢。结果并没有如愿,皇上又下旨给诸皇子,说是去畅顺园见驾。 为什么的呀!这大冬天的,没完没了的。 是啊!为什么的呢,出城的时候哥几个碰一块了,而而相觑之下,都不知道。 能骑马的都骑马跑了,自家这出门用的马车,跟十一两人一前一后,溜溜达达的跟在后而。 结果到了才知道,皇上兴致正好,朝中大臣站了一圈。皇上正跟侍卫营的几个将领比射箭呢。这会子工夫,皇上连射五矢,皆中。 好家伙,侍卫营山呼海啸的,都闹腾疯了。 皇上大手一挥,“朕这些皇子如何,你们也都瞧瞧。” 完了,这叫当众射箭吗?不能这么坑儿子吧。 十四似笑非笑的朝老四看,老四差点绷不住。 嗣谒一瞧,这不行呀!他主动请缨,“皇阿玛,儿臣想把您今儿这雄姿作画以留念,请您恩准。” 皇上今儿心情好,一瞧就知道什么意思,马上安排,“老四,去给老六安排。老十一,去给你六哥研磨去……” 把不擅骑射的都给挑出来了!好似在说:就你们几个那小心眼,别以为朕不知道。 可这三个儿子也当真是奇人,被人戳破了,也没不好意思。老四绷得住,老六一脸的与有荣焉,十一欢喜的跟着颠颠的,完全没有因为不擅骑射而带来的尴尬。 画的话,怎么画呢? 洋人的画法自己也会,但那个不稀罕。 什么稀罕呢?就是那种画好之后真犹如这个人站在而前一样。早前给弘显画了一幅花鸟图,本是哄孩子的,给纸上画了一块石头,石头上站着一直就常见的麻雀。然后连福晋都没发现那麻雀是纸上的画,还以为是从窗外飞了雀儿进来站在画纸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那种画,但无疑此刻用这个画法画是最有效果的。 别管他们谁输谁赢,他只管画他的!画太多的内容画不完,就是一个人物,这会子工夫也是难为人,速度快些只要能赶到晚上画出来就不错了。 画的投入了,什么时候消停下来的,周围什么时候围着那么多人的,都不知道。再抬起头的时候,围观的站了不少。画没精修,但轮廓已经有了。跟皇上是一比一的,画上的皇上侧身而站,这画给人的感觉就是立着的,猛地一看绝对会吓人一跳,看不出来是画。 这阵仗他只愣了一下,就把位置让出来给老四:“四哥,您来提字。” 老四的书法在众兄弟里无出其右,叫他给上而提个某年某月哪些人随圣驾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因为什么原由才有了这么一副画的,写清楚这些就行了。 画好在新奇,字已很有功底。 出彩了吗? 出彩了!皇上龙颜大悦。 但是很出风头吗? 不会! 是的!没人认为老六出了风头。他们酸溜溜的哼笑一声,评价了一句:词臣而已! 继酸文假醋的老三之后,兄弟里有多了一个——词臣老六。 词臣?呵!词臣就词臣,爷乐意!爷出来得了赏赐白银一千两,还得了上造的首饰两匣子回去给福晋,你们得着什么了? 词臣?词臣怎么了?叫你们当词臣,你们有这词臣的本事么? 众兄弟就觉得,果然兄弟这种东西就不存在顺眼的,以前多好的老六,现在怎么成了这个德行了? 碍眼!一样的碍眼!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0 章 梦里清欢(70)一更 梦里清欢(70) 康熙四十年,太太平平的来到了。 新衣服上身,自己是真的不长了,自家爷好似还是微微长了一点个子的。不过孩子窜的是真快。 过年好吗?挺好的。可是对于皇家的孩子来说,不是守在爹娘身边的,爹娘得去宫宴,孩子小的话不好带的。然后就觉得孩子好生可怜。 于是,今年桐桐不打算进宫领宴了,请个产育假,在家好好陪弘显。 嗣谒朝外面看了看,然后点头:行!陪孩子不陪孩子不重要,关键是大着肚子外面下着雪,一折腾一天也确实是折腾不起。于是,过年就自家爷去了,她在家陪孩子过年。 什么贴窗花、放鞭炮,陪着孩子玩了一遍。娘俩早早的坐回暖炕上,吃了年夜饭。一吃饭,孩子就犯困,说是陪孩子,最后就剩自己一个人。 有时候想想,这皇家还真未必就比普通人家好。人家那是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围在一起,自家这呢?回来还不定什么时辰呢! 夜里回来是子时,早起再去宫里,跟皇上祭祀一遍。紧跟着皇上就去了畅春园。然后宴群臣也在畅春园里,招呼儿子们去,这才能去。 随后不过是各家宴客,那不都得去捧场吗?这么一排,正月十五之前都不得空。 妯娌们聚在一起,说一起赚钱的话就不合适了,这个事不能往桌面上摆的。那关注的东西就有限了,不外乎福晋们的肚子。 大福晋算生的多了,三福晋也生了俩儿子了,夭折了一个,不过如今又有喜了,只是还不显怀,才查出来。四福晋有两儿子了,如今还挺着孕肚,五福晋在一边照看她家胖儿子,桐桐也是大着个肚子,还得瞧着在一边玩耍的弘显和弘晖。七福晋把一个庶女记在她名下了,这次也带来了。孩子长的玉雪可爱的,她生母是个没名分的,难产没了。七福晋就道:“后院里,没娘的小格格难养活!我不抱来自己养,这小命难保。算了,只当是行善积德了。” 这种的未必是后院的女人不想孩子好过,不过是伺候的奴才难说的很。宫里的小公主夭折的都不少,更何况府里了。 桐桐就笑:“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必能给你带来福气。” 八福晋看的眼热,她不能跟九福晋这些成亲玩的比,对吧?要比也是对照着嫂子们比。家家都有孩子,除了七福晋没生自己个的孩子,其他的都生了。就连太子妃,也在腊月里生了太子的嫡女。 自家爷也都二十岁了!其他阿哥在二十岁哪有没当阿玛的? 就连老六家,那种身体都能一个接着一个的生,自家怎么就不行了? 听着伺候的把弘晖叫大阿哥,把弘显叫二阿哥,她的眼神闪了闪,觉得人家这么排着,未必就没有用。回去之后,她就跟八爷说:“咱们也跟直郡王家一起排吧。” 啊?什么一起排? “孩子序齿呀!”八福晋就道,“你看老四跟老六家,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这中间是有孝期,要不然生的更稠密了。可见那么序齿肯定是有用的!你看老六家,嫡长子都愿意让出位置来,只二阿哥二阿哥的叫……” 八爷一边拿热帕子擦了脸,一边接了解酒的热茶,好声好气的道:“不是不行!”其实肯定不行,大哥肯定会拦着的!但是福晋这么眼热,该怎么说呢?他只得道:“就是要一起序齿,可也得等咱有孩子了才能提呀……”嘛玩意没有,跑去跟人家说序齿,这不是有毛病吗? 八福晋叹气,说的也是:“那要不……过完年,咱多瞧几个大夫?” 五天一个平安脉,能有什么不好的? 八爷心里的事多着呢,正要走呢,结果前面来禀报,说是老九来了。他顺势起身,“本来还说陪你呢,瞧瞧,事又来了。你歇着吧,忙完我就回来。” 急匆匆的走了。 八福晋这话还没完呢,追了几步,想想算了,以后再说便是。她身边的嬷嬷就道:“福晋何不叫六福晋帮着瞧瞧?听说其他几位福晋吃的都是六福晋给的调养方子。”虽然是汤汤水水的吧,但这不是一个个的都生了吗? 福晋也不小了,十八|九的年纪了,合该能生了才是。八福晋被说的心动,然后该六贝勒府宴客的这天,到的就早了一些,想着该比别人早吧。 可不巧,四福晋来的特别早,过来帮着招待客人。 七福晋紧随其后,也是来求医的。问的倒不是生孩子,只是:“这一冬我没怎么动弹,结果瞧瞧,我这肚腹上只管长肉。五嫂生了孩子说六嫂给了什么药,半年那肚子一点赘肉也没了……这一开春,衣衫一淡薄,这肚子还能看吗?” 桐桐:“……”不求子嗣,只为好看不好看的,这位是第一人。 她给号脉,然后就笑:“莫贪凉!吃食以温热为主。回头我给配一罐子药膏,涂抹在腹部,不仅去赘肉,还暖宫,许是要不了多久就有喜信了。” 宫寒这个,跟太医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太医给开的药难喝的很,她是三天一喝,两天偷着一倒,喝那玩意太败胃口了。只要不是叫喝药汤子,那她不介意顺便暖暖宫,生一个也行呀,别管是格格还是阿哥,证明自己没毛病这很要紧。 这边正说着话呢,大福晋也来了。她是例假不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点也不避讳人的说了。 但大福晋的问题不只是例假不准,生孩子太多太稠密,到底是伤了身子了,“得长期调养,养生丸别停,得长期吃。这个马虎不得!” 紧跟着三福晋又到了,带了孩子来,叫给顺便瞧瞧孩子好着吗? 孩子没啥毛病,就是养的太精细了,桐桐又给了汤浴的方子,“这个得三嫂亲自看着才干用,您要是身子重了,怕看不住,就跟宫里的娘娘要两人亲自照看孩子……” 防着有谁作妖!只要孩子有宫里的人守着,那一个个的都怕着呢。宫里真有那种赐一碗药下来能要人命的那种。听说哪个王府就出过这事,小妾不做法,被宫里给处置了。 三福晋主要是怕宫里觉得她连家都当不好,四福晋就说,“娘娘们心知肚明的事,怎么会多想呢?您看五弟妹,孩子养的省心不省心?”都是宜妃的人帮着照看的,谁敢伸个指头试试。 正说着话呢,八福晋来了。坐了这么多人,她倒是不好说求医的原由。只笑道:“听说六嫂会诊脉,我还没见过,您帮我瞧瞧。” 这意思就是纯属好奇想见识见识! 行!来者是客嘛!桐桐好脾气的号脉,然后笑意不变,可心里却咯噔了一下,马上收了手:“身子骨不错,就是最近有些上火。冰糖雪梨炖着,睡前喝一盏,慢慢就好了。这是睡火炕睡的了。” 没错!是有点上火。 八福晋就问说:“再没别的?” 桐桐反问了她一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八福晋摇头:“那倒是没有。” 桐桐就笑:“太医五天一个平安脉,身子骨好不好的,太医也能知道。找我给看的,都不是大毛病,就是不想喝苦汤子的。” 七福晋跟着笑:“太医们开药,那是不给开出好药来,就像是显不出他们的能耐似得。吃过的药,味道不一味的苦,古古怪怪的味道,没病也喝的跟个病人似得。入冬的时候我也上火,好家伙,给我开那个药,黄连分量那么大。最后我没喝,泡了金银花放了冰糖,喝了三天好了。” 桐桐也说八福晋,“你要是能习惯金银花的味道,泡那个也行。肯定不如冰糖雪梨好入口。” 说的众人都一笑,话题就扔过去了。 忙忙叨叨的一天,应付过去了,晚上的时候,她才偷着跟自家爷说,“八福晋怕是生不了。” 嗯? 桐桐认真的点头,“我感觉我一定有一种什么办法能治,可就是想不起来是怎么治。能想起来的就是……” 什么? “西洋的手术!”这个肯定不行!她家爷才不关心八福晋生不生呢,他关心的是:“你想不起来但却也知道,你有别的办法……” 嗯!我是那么感觉的。 那就是说,其实福晋还有很多东西没想起来。同理,自己应该也有很多东西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他哄她:“人脑子里的东西多了,就像是人背负的东西多了。这人要走的远,就得轻装上阵。想起来了,固然可喜。可要是想不起来,又能怎么着呢?难道你觉得你那些想不起来的东西,有比我更重要的?” 那倒是没有,“谁也没爷重要。” 对嘛,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要这么说,是很有道理!桐桐认同的点头,被哄的睡着了。 这就睡着了?抬起头一瞧,真睡的可踏实了。他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慢慢的摩挲着,刚才晃晃悠悠的心一瞬间也安稳了。 是的!重要的人在身边,想别的干嘛?多余! 他低头亲在福晋的酒窝上,不由的轻笑一声:“明儿给里面倒杯酒,叫爷尝尝……” 她咕哝了一声‘好’,然后转了个姿势又睡了。 他先是一愣,继而发现福晋压根就没醒,“傻乎乎的,爷说什么你都说好。” “爷好!”梦里还搭话呢。 他把人朝怀里搂了搂,轻轻的吻在额头上:爷的心里,也觉得你好,你最好!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1 章 梦里清欢(71)二更 梦里清欢(71) 过年过的人好累,每天的宴席不断,过了正月十五,可算不用吃那些了。只把白菜心这些凉拌了,熬了杂粮粥,就是极舒服的饭菜。 大人解脱了,可是对弘显来说,又要不好了。 年节过完了,就意味着要开始上学了。又得背书,又得写字,一点也不好。 于是,正月十六早上,奶嬷嬷笑着禀报说,把二阿哥叫不起来。 这小子缩在被窝里趴着,小屁股撅着,“额娘,我还没睡醒呢……” “那你睡吧,本来想带你去玩的……” 话没说完,蹭的一下把被窝掀开了,“去哪玩?” 这是彻底玩野了,收不回心了。好容易给哄的起床了,洗漱完看着把饭吃了,人家还不住的追问:“去哪玩呀?”想不起来去哪玩,得现编吧,“马厩里有一匹母马快生小马驹了,刚才额娘还以为马上就能生了,才说看看你的小马去!可刚才下面又禀报说,今儿怕是生不了……” 弘显:“……”感觉饭都不香了! 不想上学,不想写字,不想一个人。开始耍赖,“接大哥回来吧,我跟大哥一起学。要不送我去吧,我跟大哥一起上学……” 真是能找事! 眼看孩儿他额娘编不下去了,当阿玛的赶紧接手:“今儿不背书,跟阿玛学别的,好不好?” 玩吗? 对!玩。 孩子满意了,对着阿玛额娘笑的可高兴了。没上几天,弘晖又被送来了。因为皇上要巡幸京畿,四贝勒在随扈的名单里。 不过这次有一点特别,那就是皇上要带上太子,不再把太子留在京城了。随扈的皇子一共四人:太子、直郡王、老四和老十三。 四贝勒是来送孩子的,也不止是来送孩子的。 带着太子这个举动总叫人觉得哪里不对,可却不知道跟谁说。 哥俩在书房里坐着,才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就这么枯坐半晌,有点想法也不敢往出说的。各种的猜测,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惶恐。 是的!就是惶恐。之后该怎么办,度怎么拿捏,这可是个技术活。 老四起身的时候拍了老六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只朝外走了。 皇上一行一出京,京城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某些人的活动总是格外的频繁。 桐桐在内宅,是感受不到外面的变化的。她是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子重了哪里也去不了的,光是一会子一尿急,就叫人受不了呀。 月份浅的时候倒是没害口,如今快六个月了,吃饭倒是挑拣起来了。初春新鲜的菜蔬不多,去年撒下的菠菜种子,给上面盖上草木灰,再盖上厚厚的草席之后,好歹是安然的过了一个冬。如今天一暖和,两水浇的长的抖擞了起来。最近就靠这点菠菜过活呢。 今儿自家爷叫人从温泉庄子上寻了些拇指粗细的水萝卜,瞧着都鲜亮的很。她给四福晋分了一篮子叫人送去。这边才把人给打发了,自家爷掀了帘子回来了。 看这表情,脸色很臭呀! 这是怎么了? “舜安颜这混账……”他气的在屋里转圈圈,“跟揆叙那一伙子搅和在一起……” 舜安颜是说温宪公主的额驸吧。 这是有够混蛋的,他是额驸,超然一点才是保全之道。甚至他都能跟佟家割裂开,他就是大清国的额驸,只要不造反,安安分分的,牵扯到他身上的不多。 就为了不叫这个公主妹妹牵扯到七事八事里,不管是四贝勒府里,还是自家府里,跟那边走动都是抻着的,不叫人看着那么亲密。 这怎么还主动凑过去了呢!揆叙是明珠的次子!皇上把佟家提起来是为了什么的,这位压根就没领悟。竟然迫不及待的跟这些人搅和在一起。 可不叫人生气吗?估计温宪更生气。 可这种事叫人怎么说呢?公主和驸马这种夫妻跟别的夫妻还不一样。公主管驸马吧,驸马觉得公主强势,夫妻关系难处。可公主不管驸马吧,驸马闯祸了,这时候就又成了夫妻一体,公主很难置身事外。 桐桐偷偷的给自己号脉,然后吁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闺女,怎么都行。阿哥们成才不成才,成器不成器,都好过皇家女儿过的那个日子。 她就道:“我把家里的菜蔬叫人给温宪送上些过去……” 嗯!什么话都不说,但温宪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温宪打发了嬷嬷过来说话,“公主说,谢六福晋惦记着。她心里有数了,请哥嫂不要担心。” 那就行!她心里有数就行。 嬷嬷回去之后,温宪就叫关闭了公主府门,“半年内都不要宣驸马了。驸马府要是递话来,你们也不必回避,直言不见便是了。” 奶嬷嬷心里难受,“公主,要不叫六贝勒去点一点驸马?” 点什么?驸马不懂吗?他是什么都懂,可什么都犯了。先冷着吧,若是冷着还不能叫他回心转意……“我回进宫求太后,从此吃斋念佛,给皇家祈福……” 是! 这边两口子在家说这个事,并没有避讳孩子。 结果俩孩子听的愣愣的,都晚上了,弘晖小声问:“娘,大姐和二姐……也会跟姑姑一样吗?” 这可真是个叫人难过的话题。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跟孩子说呢,弘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娘,再生个弟弟吧。” 弘显眼圈都红了,把脑袋搁在额娘的肚子上,“要是妹妹……”他一幅很纠结的样子,“我会好好习武的……” 桐桐摸了俩孩子的脑袋,良久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天晚上,桐桐就发现她家爷又开始铺开图纸了,一点一点在画,画的那玩意,瞧着觉得眼熟,可愣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是什么?”巡幸了京畿回来的皇上,接了他六儿子递过来的东西,看了看,没明白是什么。 “不仅箭弩的射程能远一些,其实红衣大炮也是可以的。”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这需要实验验证。 康熙还奇怪,“怎么又想起弄这个了?不是告诉你,这个革新,是需要的时间的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可只要有这个东西,一架和一百家架,有时候区别是不大的。它若真行,那就足以震慑。” 这话没错!可是蒙八旗到了需要震慑的份上了吗? “皇阿玛,儿子的福晋又有了,儿子最近忧心不已。”他的声音低低的,“儿子怕生下的是个格格,将来长大了,儿子舍不得把孩子嫁出去。事实上,自从温宪大婚之后,儿子时常为寄养在儿臣身边的两个侄女忧心……人同此心,儿臣也常想,皇阿玛嫁公主是个什么心情……早前不能理解,不能懂的感受,等有孩子对着儿臣叫阿玛,叫爹爹,儿臣突然就懂了。”他说的时候,语气里难免带上了几分哽咽,“别说儿臣福晋肚子里这个了,便是莫雅琪……只要一想到她要去抚蒙,儿子说句自私的话,说句关起门来,只敢跟阿玛说的话,儿子舍不得!还有大哥那边好几个侄女了,平时也见不着,可这次过年了,都在府里玩呢,瞧着也是大姑娘了……儿子只要想着咱们家这么娇养着的孩子,得这么撒出去……儿子真舍不得!儿子没那么大的出息……儿子就是想叫她们都不必担上家国天下的责任。” 说着,他起身缓缓的跪下,双手抚在皇上的膝盖上,“阿玛,民间有些地方,若是添了男丁。孩子满一周岁,家里的父祖会扛着一根大梁转街过巷,这是告诉众人,家里有了能扛大梁的人了。而今,皇室繁茂,天下承平……儿子不谈国策不国策,儿子就知道,儿子舍不得家中的妹妹、侄女、女儿乃至于以后的孩子们再去受此等苦楚了。联姻或许不能变,但嫁的不是公主,也可请蒙古王公送子嗣来京中联姻。儿子之前也有过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阿玛说这些话。只是,弘显那天晚上突然说,若是他额娘生了妹妹,他会好好习武。孩子的道理初一听,是荒诞的很。可细想孩子都懂武力强大的作用!其实这道理都是相通的,这手里有刀,就是会不一样。射程远的大炮,成批量确实难,确实需要时间。但一架,十驾,摆在那里,便是最大的威慑。有能力杀却不杀,这才是恩呐!” 看着跪在身前的儿子,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家事,叫的都是‘阿玛’,他有一万句想斥责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抬手放在老六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你呀……妇人之仁了!” 妇人之仁,儿女情长,说不到好,也说不到不好。 儿女情长,赤子之心,心性当的起一个‘纯’。 “起来吧!”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个事非一个密字不可!既然如此,你便去监管将作监。至于怎么办才合适,得你自己来。” “儿子想把玻璃造办处和自鸣钟造办处挪出来,跟将作监归为一处。”明白了,是打着这两样的旗号,掩盖背后真正的意图。 “准了!”这两样东西比起大炮,那真没那么要紧了,“回去等旨意吧。” 等人退出去了,康熙扭脸问李德全:“去打听打听,温宪怎么了……” 李德全马上退了出去,心里咋舌,感情这位六爷拉拉杂杂的一堆大事里,还夹着告状的目的呢。 惭愧呀,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这次是真没看出来!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2 章 梦里清欢(72)三更 梦里清欢(72) 老六进宫了,一个时辰之后,又出宫了。 这肯定是皇上见了他了。 这是又给皇上画什么玩意了吗?画什么了呢? 紧跟着他们就觉得他们知道了,因为皇上下旨,叫老六监管将作监。 这地方,可当真是个好地方。这里过手的可都是贵重的东西!从宫殿的修葺,到金银珠宝、各种的精美的首饰和器物,包括各种刺绣品,最顶尖的好东西,都在这里制作的。你说你监管这里,能没点油水捞? 羡慕死了好吗?老九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心眼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的老九是这么想的,可叫直郡王去想,他想的是将作监分的很细,像是左校署,这管的是婚丧嫁娶以及皇室礼服用品,甚至包括了给官员的一些规制的奖励物品。而右校署管的是版筑、涂泥这些东西,都归这一部分管。除此之外,还有个中校署,管舟军、兵械、杂械。这个兵械牵扯的可就大了,更何况杂械里面包括一应农具水利用具等等,都能归为杂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署,管陶土,瓷器,各种石雕、碑、柱等等等等,活人用的,甚至包括死人用的明器都归人家管。就是说,皇陵祭祀那一套,也跟这个衙门脱不了关系。 地方不显眼,也不显贵,可说实话,这个地方能牵扯到皇室到天下的方方面面。就像是铸钱,就跟人家没关系了吗?有的! 这个老六,怎么钻营的,叫皇阿玛把他放到这个位子上去了。 是又有了像是之前的箭弩那样的东西了?还是在农具上又有了革新? 结果还没琢磨明白呢,又有消息送进来了:皇上把玻璃造办处和自鸣钟造办处给挪到将作监了。 哦!这么一听好像是老六又往这两个方面偏移了。 可要只钻这个,皇阿玛能这么安顿老六?不斥责一句不务正业才怪。 除非……还有别的不能叫人知道的东西。 一瞬间他就懂了,一定是比那个箭弩还厉害的东西,所以,老六的差事尤其要紧。 直郡王摆手叫人退下去了,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地方。老六其实比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要聪明!老六给他自己找到了退路,可自己呢?自己的退路又在哪里呢? 聪明?要真聪明就该像老六似得,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反正皇上这突然一下旨,叫众人的视线都放到宫里了。想看看皇上还有别的安排没有。 可安排没等到,却等到了皇上宣佟国维和和硕额驸的消息。 找佟家人?给佟家人安排了差事吗? 大家翘首以待呢,可等来的却是这祖孙俩不大工夫出宫了,然后额驸没回驸马府,直接回了佟家。紧跟着佟家门户紧闭,只佟家老夫人去了公主府。 什么意思?没看懂。 四贝勒懂了,他问福晋:“温宪跟额驸怎么了?” 回来真没顾得上来问。 四福晋得了信了,一五一十的说了,“六弟说他办,六弟妹捎话过来叫我暂时别过去了。我叫人送了两次东西,公主言说勿用忧心……我这还没来得及跟爷说呢。” 原来如此!老六进宫是告额驸的状去的。 懂没懂的,懂了多少的都没关系,反正六贝勒异军突起,谁都没料到。 桐桐就瞧见自家爷冷然一笑,让人总感觉他这里还裹着别的目的一样。这种圣宠有用没用呢?这可太有用了,每天来投帖的人多了好几倍。 不好的一点就是,自家爷要出去当差了。想整日里留在家里,那是不可能的。 可紧跟着问题就来了,孩子的上学的事怎么办? 想找合适的启蒙先生,不是那么容易的。然后直接打包,送到四贝勒府去了。那边接着教便是了。 孩子真就是这边住一住,那边住一住。那边顾不上了,扔过来。这边顾不上了,扔过去。 也行吧,那边有四贝勒在府里能管,自己这边肚子确实是大了,管束不了了。 “不是一直想吃鲜菜吗?爷今年一定在后院给你盖个大大的暖棚。” 哄人呢!暖棚拿那么小块的玻璃拼接,宫里也就孝庄老祖宗住过的地方有那么一个花房,别的地方可都没有的。真敢那么干,皇上该斥责了。 可他家爷还真没吹牛,接管了将作监不足两个月,就给皇上抬去了一块极大的通明的玻璃。 皇子阿哥围了一圈,皇上马上叫人,把好些亲近的大臣都喊来,瞧瞧,都来瞧瞧。 大家都瞧稀罕呢,老九看见的全是金光闪闪的银子。 这玩意现在往下推广,是特别艰难的事。百姓都吃不饱,更遑论其他。在吃不饱肚子的前提下,什么都是假的。现在只能说造出来了。至于下一步怎么办,这个却急不来。 皇上短期内,会把这个东西当做一种恩赏。皇家特有的,哪个臣子干的好了,赏赐一些便是了。 老九看着金光灿灿没用的,得看皇上的意思。 这会子大家都关注的是,这玩意难造吗?成本大吗? 不难造,成本当然也不大,但对百姓人家已经是奢侈品。 从宫里一出来,老九紧随其后就追过来了,“六哥……六哥……别急着走呀,有正事呢。” 你说的正事不跟皇上说,跟爷说有用呀?爷得了三千两白银的赏赐,得了各种珍玩无数,就算没白忙。之后还有各种的完善,包括发展各种的玻璃器物,这都是方向。 但这里没有一件跟做生意有关!要让皇上开这个口子,难! 九爷不这么想,他追上来,一把把人给拉上,“这有内造,自然就该有官造。能不能再江南设立两个制造处。” 老九这脑子好的很!竟然想到官造上了。没错,官造是个路子。可这玩意肥的是私,朝廷不赔本就不错了。 他请了老九府里坐,摊开了说:“皇阿玛给了我点差事,但是呢,没给多少银子。哥哥弄这个东西出来,也是挣了钱好投入到烧钱的玩意里,懂?” 就是说压根没私人的油水? 是!你要奔着往自己包里捞钱,那基本没戏。 老九的脑子又不笨,自然明白烧钱的玩意可能跟什么有关,除了兵械制造需要保密又比较费钱之外,也没别的了。 他挠头,要是为了这个,自己倒是得收起自家的打算了。赚钱嘛,赚来谁用不重要,重要的是爷赚来了。 老九就说:“其实,沿海外贸是可行的。” 是的!外贸是可行的。自康熙二十三年收台|湾开海禁之后,闽、粤、浙、江四海关,与国外同商从没有中断。只不过问题出在税收上。 老九内心腹诽的就是这个!凡是来经商的,都得说是‘朝贡’来。既然朝贡,那怎么能从别人收重税呢?皇上的意思是结交远民,得以善意,多让利。如此,朝廷就赚不到。若是赚不到,还得承担开海的各种风险,当然就觉得这玩意鸡肋的很了。可实际上呢,不是开海禁错了,而是这政策错了。以做生意人的角度思量,国外的商人愿意来,那肯定是有利可图。跟他们做生意,这就是结交。 心态高,姿态高,这跟做生意是两码事。对商人用怀柔那一套,不顶用的。就是利字摆中间的事。你叫他有利可图,一切都不是问题。 皇上如今也没说要关闭海禁,这是不是就是个机会呢? 老九呲牙,难受的不行,看着钱从手指缝里漏走,比杀了他还难受。这么想着,就直接起身,“我先回去,我得想想去。” 辗转反侧一晚上,睡不着呀!是写折子给皇上呢?还是自己跑过去跟皇上说,您错了,您这么着当皇帝可以,但是赚钱,您不行。 可是胆子再肥,他还是不敢。 第二天找八哥商量,老八给拦住了,“你疯了!皇上是天可汗,自来便该是万邦来朝才是。如今,你告诉皇上,没什么万邦来朝,没有什么威服四海,只有利益而已。你这不是把皇上的脸皮揭下来了吗?”谁都要面子,更何况是皇上?你这都不是找抽,你这是找死呢!皇上厌弃也不过一眨眼的事。 这么想着,就继续道:“这里面的事,你明白,老六也明白。可老六只造出来了,多余的话说了吗?你想到的事,他想不到?那他为什么不说呢?因为他知道,说了没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将来的帝王跟皇上不一样,能认同你这个想法。老八心里这想,但嘴上万万不敢这么说的。他的手重重的摁在老九的肩膀上:“听哥哥一句劝,这事上千万别鲁莽。” 老九叹了一声,浑身的劲儿都泄了:罢了!罢了!等将来吧!将来……总有机会的。 直到晚饭时间,赵其山在低声禀报:“九阿哥在八贝勒府上,一整天都没出来。” 桐桐就见自家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听他微微叹了一声:“……老八和老四……我知道为什么……”最后是老四了。 什么? “老九今儿若是进宫,我跟老四便会进宫敲边鼓。做生意那一套,我们确实没有老九熟。可老九说的有道理!这事皇上许是会面子上下不来,斥责许是会有。但是,不争取到底是可惜了。而如今,老九在老八那里耽搁了一天,只怕被老八一拦,放弃了。” 那爷还去说吗? 说了就有用吗?这事根子上不是谁说的有道理,而在于谁能去办!爷办不了,老四办不了这个事,数了一圈,非老九不可。 可老九缩了! “还真就是离了老九这个屠户,不得不吃带毛猪!”这话说的:呵呵!老九一定会谢你这么夸他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3 章 梦里清欢(73)一更 梦里清欢(73) 饭都快吃完了,赵其山轻手轻脚的又进来禀报:“……九爷前脚从八贝勒府离开,后脚十爷就进了八贝勒府……” 知道了!不用盯着了。 老十就是个瞎出溜的,估计是一整天没逮到他九哥,这么晚了不见,以为出大事了,这才往老八那里去了。还真是!老十是没地方去!上午去找九哥,九哥不在。下午就找九哥,九哥也不在。他想在外面溜达着玩吧,可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宗室里爷们倒是不少,可这些货拿自己当傻子呢。他们一个个的背后有什么勾连他也不知道,不敢在外面晃悠了,可是在家吧,福晋真真是烦人。府里的拢共三个女人,两个小妾是当年额娘选给自己的。娶了福晋自己也再没进新人。今年这不是选秀的年份嘛,福晋就跟吃错药似得,盯着这事。 她也不想想,爷在宫里没额娘。自家额娘的位份又高,宫里哪个娘娘敢对自己指手画脚。就太后行,但太后是蒙古出身,又吃了小妾的亏,她没事管这闲事干嘛?皇阿玛倒是偶尔会想起,给儿子赐个人之类的。可给太子赐人是可能的,给直郡王……都是可能的。不过早些年没给直郡王多赐人,这不是直郡王跟大嫂关系好嘛,皇上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至于其他的,多是娘娘们赐下来的。自己这个不招待见的,皇上想不起来管,又没额娘管,别的人不是管不着就是犯不上管,我倒是想叫宫里给自己赐一个呢,可谁拿咱当回事呢? 为了躲福晋,他不想在府里呆。出来找一趟九哥,九哥不在。再找一趟,还是不在。到了晚上了,都不见九哥打发人来问自己找他干嘛,他就估摸着九哥不在家。不在家这个点能在哪?除了老八那儿没别人了。 可这一呆一天,情况就不对,怕是出事了。他不敢耽搁,赶紧往老八府里来。一进门就先问:“我八哥九哥呢?” 门子熟悉的不行,忙道:“九爷才走……” 走了?他本扭身想走的,但是何卓迎出来了。此人跟别个不同,他在江南读书人中也算有几分人脉,这倒是叫自己不好一走了之了。 请进去的时候老八指了指椅子:“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有事?” 老十就顺势坐过去,“在外面瞎溜达了一天,没见两位哥哥,心里挺想的。结果一进门才听说,九哥走了。九哥这人真是,昨儿还答应我跟我一块了,结果我等了一天,不见他的人。来了才知道在您这儿耗了一天时间。怎么了?是有事吗?有事你们不告诉我没关系呀,好歹叫人跟我捎个口信也是好的,叫我这一天给等的。” 听听这话说的!老八能不告诉为了什么事吗?他亲自给老十端了茶递过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完了才道:“……我给拦了!这事不是那么个事!皇上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万岁爷圣明,岂会错了?你九哥要做这个直臣,这是要冒大风险的,孰为不智!” 老十就一脸的迷糊状:“可我觉得我九哥说的有道理。” 道理是你的道理,不是皇上的道理。 老十点头,一脸的受教,“那弟弟知道了!不叫我九哥挣银子,那他真挺难受的。把跟我约着的事忘了就忘了吧……”他又憨憨的笑了起来,茶也凉了,他咕咚咕咚喝了,然后把茶盏放下,“八哥,不早了,那我先回了。” 行!回吧,没啥大事,我都给拦住了。他一边往出送一边叮嘱,“你呀,比老九还要莽撞。以后有事别这么直拉拉的往出端,多思量几遍。拿不准的就说出来,咱们哥几个一次参详参详。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嗯呢!都记住了! 到了门口,老八还说不放心晚上只带这么点人回,又打发了人跟着,“看着你十爷,慢点骑,送回府里了,再回来。出了事,拿你试问。” 老十心里叹气,八哥总是这么热情,这么体贴。 回了府里,给老八的人打赏之后,老十才往府里去。进了外院了,才被管家告知,九爷来了,在书房。 哦!九哥来了自己这儿,跟自己去他府上一样,是不需要特殊通报的。所以从进了门就没人觉得家里是有客人的。 一进书房,就见九哥坐在榻上拿着本书在翻,“九哥……” 老九看过去,“我说你这一天好几趟的过去,是有要紧事还是怎么的呀?有急事你不会去八哥府里找我呀?是不是傻?”回府才知道老十找了自己好几趟,给他吓的转身就又出门,往老十这里来了,来了才知道老十又出门了。这一通好等。 没错,哥俩没约!对着老八不那么说不成呀,总得找借口打听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吧。 这会子见九哥这么急赤白脸的,他嘿嘿一笑,“我不是当出啥事了吗?” 老九能气死,既然没事他就不留了,说老十,“你是傻呀?出事了你跑你的,你往里凑什么呀?嫌牵扯不上还是怎么的?”真被老十给蠢哭了,“你好好呆你的,出事不出事,都跟你不相干。” 然后就往出走,从始至终都没给一个好脸。 但老十追过去还是喊了一声:“九哥!” 咋了?心烦着呢,钱挣不成,老不得劲了,觉得没意思的很,爷就想一个人呆着。这么黏黏糊糊的想干什么呀? 是又没钱了吧! 老九摸了摸身上,嘴上继续骂骂咧咧的,“你一日三餐吃的是银票呀,动不动就没了。就是你福晋管的严,你也好歹偷着留几个呀!以后红利拿七成回家,三层我得扣着!你九哥我倒了八辈子霉了,遇上你这么个坑货……”这边嘴上不饶人,可手上却把荷包里的散碎银两和袖子里的银票都给掏出来,一把塞到老十怀里,“先拿着用吧。”然后气哼哼的摔门就走。 老十没有送,怀里的银子和银票烫人的慌。 他一个人坐回榻上,半晌只后才喊人:“拿一坛子酒来。” “爷,明儿有大朝。”喝了酒就起不来了。 “拿吧!”他坐在榻上吩咐,“爷叮嘱你件事,必须给爷办好了。” 爷您吩咐。 老十盯着桌上那银子,“今晚上这酒,爷是非喝不可,喝的少了还不行。” 这不是胡闹吗? 老十打了手势,招手叫人近前来:“……但是爷呢,明儿非得去早朝,迟了还不行。你呢,就是别管下刀子还是下什么,准点叫爷起来,给爷送到马车上,哪怕划拉爷一刀呢,也得叫爷上朝去……这事你要是敢耽搁了,爷回来剐了你!” 把人吓的心肝颤,但还是忙应下了。皇家这事不好说的,笑未必真笑,哭未必真哭,夸未必真夸,骂未必真骂。自家爷这醉,不好说的,对吧? 于是,早起大朝,看到一个面色蜡黄,面色浮肿,一瞧就是宿醉没醒的老十。 老九差点没气死,“把头低下,怕皇上瞧不见你的脸吗?”这狗怂东西长的五大三粗的,他这纤瘦的小身板,挡也挡不住。 老八还问老十:“你晚上跟谁喝的,喝成这个德行了?” “自己喝的!”声音闷闷的,“然后喝多了。” 皇上最烦贪杯酗酒,他们哥几个都没这么毛病。就是不得不喝的酒,那也是注意酒量,喝多了也得保持脑筋清楚。可像是老十这么着,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多能耐呀! 十一在老十身后一戳一戳的,“十哥,怎么能自己把自己灌醉?” 端着酒坛子吨吨吨的,自然就多了。哎呀!好烦呀,问什么问,知道什么呀就问。 他乖巧的把头低着,早朝安稳的很,皇上也没注意。都以为老十走了狗屎运了,今儿躲过去了。谁知道老十就跟抽风一样,在李德全宣布‘退朝’话音才落下,大臣们都跪下,恭送皇上的时候,老十窜出去了,奔着皇上追过去了,“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 皇上一看老十那德行,脚下就没停,要说上御书房去说,别当着满朝的大臣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老十这么着,哥几个能不跟着吗? 老九紧跟其后给窜了,吓坏了,他怀疑老十酒没醒。 老九一跑,老五就先追了。蠢蛋,别一个搭进去了,另一个跟着陪绑呀! 十一想拉路过的老九没拉住,拉老五也没拉住,险些给带倒了。十二顺手扶住了,“十一哥,我送您过去。” 老八能不跟吗? 这一走,跑了一半了,那剩下的不跟着,岂不是没有一点兄弟之情? 跟去了怎么着了?一个个的都在跪在外面吧。 是!什么话不能等到散朝之后再说,非等不到朝臣走利索,你就得喊呀!这么跪着就是磨性子呢。 皇上在里面见大臣,一点别的情绪都没带,好似教训儿子这么丢人的事,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这些跪着的阿哥们在外间都能听到皇上的兴致极好:“朕听闻索岳尔济山,也算是的上是名山。听说是非常高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次去巡幸塞外,朕一定要去看看……” 这么说下去,得跪到啥时候。嗣谒觉得,今儿要是不晕一晕,怕是要扛不过。 结果在他还没晕的时候,跪在最前面的老十,突然就来了一嗓子:“……皇阿玛,去哪里都是要银子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4 章 梦里清欢(74)二更 梦里清欢(74) 这一嗓子,里外都吓了一跳。 老九上去就捂老十的嘴:疯了!要撒酒疯咱回去撒,在皇上的御书房,撒什么酒疯呀! 老四就低声道:“拉老十出去!” 直郡王已经起身了,“皇阿玛,老十宿醉未醒,还迷糊着呢。儿子这就带他下去,好生教训……” 话没说完,李德全就出来了:“诸位爷,皇上宣诸位进去。” 老九心说,完了!老十这次闯祸了! 他都恨不能一把掐死老十,又悔的不行,怕是老十遇到啥难事了,银子不够。要是昨晚自己多留一会子,老十不定就说了,要是说了,就没今儿这事了。 他脑子里转圈圈,想着怎么给老十脱罪。 进去之后,太子已经站起来了,恭敬的站在皇上身后。 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跪下了。连不上朝的十三和十四听了信也跑来了,偷摸的跟在后面跪着。 嗣谒朝后一瞧,看十三那一脸的一言难尽,他就知道了,肯定是十四拉着十三来的。你说你蠢不蠢,怎么什么事都往上凑呢,这是好事吗?老十倒霉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他微微动了动,挡住十四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脸。 大臣们起身退到一边,皇上不叫出去,都不敢出去。可看着皇上训斥儿子,好像也不是很美妙的事情。 皇上在一群儿子中找到老十,“不是有事启奏吗?奏吧,朕听着呢。” 这语气越是平静,越证明皇上怒了,很不高兴。 老十膝行出去,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才要说话,那边老九跟着就出来了,挡在老十前面,“皇阿玛,是儿臣的错,儿臣没照看好十弟,叫他喝多了……” 皇上点了点老九,“让来,叫这孽障自己说。” 老十|一把推开他九哥,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叫嚣着,“皇阿玛,难道儿子说错了?朝廷上上下下,哪一天花出去的不是银子?儿子笨,儿子蠢,儿子啥都没学会,但儿子知道这当家就得开源节流!可朝廷呢,节流是节不了的,该花的一分也少不了花……皇阿玛要巡幸这里巡幸那里,儿子也没说不对,可这就是得花银子呀!节流不行,就得开源呀!可咱们有源可开吗?这里的赋税要免了,那里的赋税给蠲了……这还不算拖欠着朝廷的钱粮不给的。儿子怎么看着,都觉得皇阿玛这家当的,跟儿子那个家是一样的,钱哗啦啦的往出走,就是没有回钱的道道……儿子能靠着九哥补贴过日子,可大清国能靠着谁过日子?九哥靠着生意赚点钱……儿臣觉得,朝廷也能靠着做点生意赚点钱……那要是没点进项,皇阿玛不是跟儿子一样了,花销无度,擎等着坐吃山空呢……” 话没说完,御书房里里外外都给跪下了。这位小爷呀,你这不是指着皇上的鼻子骂皇上是败家子吗?普通人家的儿子敢这么说老子,这都是忤逆!你家这位老子那是皇帝呀,你这不仅是忤逆,你还是犯上! 圈了你都是轻的! 皇上的面色已经大变,蹭一下站起身来,抬脚就踹:“混账东西……” 老九蹭一下抱住老十,皇上一脚给踹老九脊背上了。老九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老十今儿这一出,不是喝多了,怕是从老八那里听说了什么,这才闹出这一出的。 他挨着这一脚,返身就抱住皇上的大腿,“皇阿玛,这事因儿臣而起,您息怒,听儿臣细说……”他嘴上不停,“是儿臣想以朝廷的名义跟洋人做生意,儿臣以为,朝廷对外税收有问题……皇阿玛对外优容过度……” “妄议朝政!揣测圣意……”皇上冷笑连连,显然是被气的狠了,指着老九就要说话。 可话没出口,老十就道:“不关九哥的事,儿臣本就是那么想的。越想越觉得朝廷这个事办的有待商榷……儿臣今儿见驾,要上奏的便是这件事……” 嗣谒怎么也没想到,老十会从中插了一杠子。他摸了摸袖子里的折子,这东西得找个时机拿出来。如今紧要的,反倒是怎么替老九和老十脱罪。 皇上还要张口说话,太子就过来扶了皇上,“皇阿玛您息怒,老九和老十您还不知道吗?最最有心没肺的就是他们了。您消消气,叫两人滚回去,抄三个月孝经再回来说话。如今都成家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似得,说话不过脑子,跟这俩混账犯不上生气……” 太子给拦了,只说罚,却不说罪。 那边直郡王也站起来了,冲着老五和老七就喊:“把那俩混账叉出去……” 老五和老七不敢不听,赶紧拉了老九老十就出去。皇上不发话,也不敢真出去。就拉了在多宝阁的另一面给跪了。 在这个角度还能看见直郡王上前去,扶住皇上的胳膊,“皇阿玛,您把弟弟们交到儿子手里,儿子没管教好弟弟,是儿子的错。儿子回头就收拾他们,咱不生气。” 紧跟着老三就道:“是!皇阿玛,老十那自来就是个霸王一般的性子,都十多岁了,那撒泼打滚的,就那德行。那就是一混人,您跟混人计较什么呀!这不定是哪里又不顺心了,多喝了几口,酒没醒……您打几板子都行,可千万别被气坏了身子。” 皇上坐在上手,面色并不见缓和,“念了几本书,懂了几个道理,喝了几口酒,就非议起朝政……” 老四赶紧道:“皇阿玛,老十万万不敢非议朝政。刚才老十那话,儿臣听了是既生气又欣慰。生气的是,老十这性子着实鲁莽,办事说话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想到什么张口就来,半点不曾顾忌。欣慰的是,他开始琢磨正事了。对事的认识上,有不足,甚至有谬误,但肯用心于正事了……” 话没说完,老八忙道:“四哥说的是!要论罪,儿子首当其冲!您要罚,儿子求与九弟十弟同罪!”说着,就飘了老六一眼,但到底是压住了话头。 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老四嘴角都抿起来了,老八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想把老六拉进去,叫皇上以为是老六撺掇老十吗? 他才要说话,后头的老六就动了。他起身之后明显的晃了晃,然后走到皇上的跟前,跪在皇上的脚边上,“……皇阿玛,别人不知道老十为什么闹的,儿子却知道。”老九立马想说话,之前自己去老六府里说的话,老六怕是要说出来的。与其叫老六说出来,不如自己跟皇上说清楚。 才要张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朝上一瞧,这亲五哥的手劲怎么这么大,差点没给捂死过去。 老五瞪着眼睛,今儿就是憋过气去,你也给我闭嘴,老实的给我瞧着。 老七看着老十,防备着这货猛不丁的抽冷子。老十蹭的一下,自己把自己的嘴给捂上了。爷点炮了,之后爷再说话,那就是棒槌!皇上怒了,以爷以往的尿性,爷该怂了,所以,就是掰开爷的嘴,爷也不会再说话了。 然后四个人偷偷的,朝里看,看老六嘴里能说出啥。皇上就听他家六儿子再张口,声音都带着哽咽,“皇阿玛,十弟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把家事影射到了国事上。皇阿玛告诉我们说,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相通。儿子也在想,这家事国事,到底是怎么一个相通法。迄今为止,儿子也只能说,尚在思量之中。今儿这事,起因便是离开了宫里,儿子们害怕了!是,儿子们自以为长大了,可其实真开府了,才懂了在人世间立足的难处。就像是在场的诸位大人,谁家给儿子们分家了?” 那不曾!父母在,不分家。 “是啊!”早早的给儿子们分家的,是极少数,“儿子出宫的时间不长,接触的人也不多,最熟悉的莫过于儿子的岳家,西林觉罗家。儿子的岳父,本是四品翰林,可儿子的大舅子离京去西北就任之时,他毅然辞官。他身上有个爵位,以皇子岳丈的身份在官位上,他言说,所能做极少。但儿子知道,岳父离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儿子的大舅子不能担事!年轻,就意味着见识少。百姓人家,父亲不给儿子分家,带着儿子们一起过,这是做父亲的在慢慢的教导儿子怎么为人处世。岳父的那个决定,儿子没拦着。儿子从这事里明白了,儿子出宫以来,那么些惶恐究竟是从何而来。说到底,是离开了阿玛,儿子们觉得心里空了,害怕了!从此得自己顶门立户,没有阿玛挡在前面,儿子们惶恐了。” 说着,他似乎都哭出来了一样,“皇阿玛,儿子们在外面不敢丢了体面,不过是硬撑着瞧着像那么回事。可回家来,不敢跟您和娘娘说,还不敢叫妻儿看出惶恐来。对内,儿子得软着些。对外,儿子得硬着些。这是儿子离开皇阿玛,自己开府之后才懂的。想来十弟不是如此,也差不多。他将这事影射在国事上,怕是也觉得,对内,对百姓减免赋税是该的。对外,面对外人,硬些才能立足……” 那一排的大臣就不由的瞧这位六贝勒,接触不多,但也没想到这位是这样的。 拽着皇上的袖子,哭着说一个儿子的惶恐害怕!没错,谁家儿子年纪轻轻的分出去,长辈都不会放心的。他们也确实是学着过日子的。皇家跟普通人家不一样,但皇上也是父亲,且皇上自己没父亲。皇上想做好父亲,但他并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一个好父亲。他打小就是皇帝,他没有父亲顶着,小小的皇帝害怕过吗? 肯定害怕过的! 而今,六贝勒一句‘儿子害怕’,一下子就戳到皇上心里了。 没瞧见吗?皇上的眼圈都红了。 更妙的是,长大的儿子才会是威胁,可是长不大,依旧需要父亲庇护的孩子,是威胁吗? 不是!他们没有威胁到父亲,他们只是惶恐失措,离不开父亲庇护的孩子罢了。 而国事,他说了吗?他说了!他把这夹杂在家事里说了。他说:对内,要软。对外,要硬。 这道理对吗?回头皇上细想,便明白这话是有道理的。 跪着的哥几个不敢相互交换眼神,但心里却不由的都骂了一句:好你个老六。这边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呢,谁知道十一神来一笔,他先是小声抽噎,继而嚎啕出声:“皇阿玛……六哥说的对……儿子就是很害怕……” ??? 所以呢?你们都害怕了,我们也不得不害怕?然后我们一起磕头,再补充一句:是的!皇阿玛,我们离了您,可太害怕了! ……………………………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5 章 梦里清欢(75)三更 梦里清欢(75) 桐桐在家都等的心慌了,上了朝不见回来。以往便是上朝之后要去衙门,也会打发个人回来说一声的,结果今儿没有。 直到天都擦黑了,外面才来禀报,说是爷回来了。 可算是回来了! 她急匆匆的迎出去,自家爷只是笑,拉着她往回走。 桐桐赶紧问:“是先用饭,还是先梳洗。” 先用饭吧! 灶上一直给他热了呢,利索的把饭吃了,桐桐就亲自服侍他梳洗,在里面两口子能说点悄悄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总得知道吧。 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今儿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谁干了什么,谁说了什么,他一边泡着一边给学了。学完了,也洗完了,结果头发湿了他就说这么散着吧。桐桐非不,给熏干了,然后还非得给把鞭子编好。 行吧,她想摆弄鞭子就摆弄吧。 结果刚摆弄完,一扭脸就见自家福晋捧着贝勒礼服进来了,“这是……”敢什么呀?这都晚上了。 桐桐便笑,“爷换吧,我也要换。我叫人去把正殿的门打开了。” 要干嘛? “咱们得净手焚香,再去祭拜天地祖宗。”桐桐一脸正色,眼神清亮,就那么默默的看着他。 这一瞬间,什么都不用说,他全懂了!他过去默默的抱她,久久没有松开,良久才道:“说的好,是该去拜拜。” 是说的好! 皇上靠在榻上,闭着眼睛,案几上放着翻开的折子,他久久没动地方。 李德全给皇上换了热茶,低声禀报:“皇上,图里琛图大人来了。” “叫进来吧!” 嗻!李德全出去了,把图里琛让进去。他则守在门外,连左近伺候的一并打发了。皇上很少夜里宣图里琛,好些年了,这是第一次。 图里琛躬身站着,声音不高,但一字一句全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太子爷回去,先是用膳梳洗,随后便要了沿海地图,对着地图已经看了有两个时辰了……” 皇上点头,胤礽是在斟酌海贸与近海安全的事。“直郡王回府之后,未回后院,用膳之后去了演武场,射了一趟箭之后才回了书房,紧跟着叫人整理水师的近况,说是着急用。” 这是老大的习惯了,寒暑不辍,多大的事骑射功夫不曾拉下。这是记得自己这个皇阿玛曾经教导过他的话。那时候他告诉老大,太子得安民,你须得保国。他想要了解水师的近况,是考虑开海贸之后,需得调整水师布防。 “三贝勒早早的用了一碗安神汤,歇下了。对近侍抱怨了几句,似是说被十阿哥吓的不轻。三福晋请了太医给诊脉,确实是受了惊。” 老三自来胆小,今儿这事,是真吓着了。 “四贝勒回府打发人告知了四福晋一声,就把府里的书吏都惊动了,叫人正在查明朝海贸赋税征收详实资料,自消息送来之前,外院书房依旧是灯火通明。” 老四自来务实,兄弟们生出的事端,在他看来是小事,反倒是这事里裹着的事,好似都揭过去谁都不敢提的事,他当做正事大事在思量了。 “五贝勒先叫了九阿哥去府里……”图里琛说着,就小心的打量皇上的神色,好似不知道该怎么说。 皇上摆手,“说吧!他们怎么说你怎么说。” 图里深只好有什么学什么。 五爷当时是暴怒,抬脚就踹九阿哥,“……钱钱钱,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只你看到利了,别人都是瞎子?你倒是想想为啥别人不提?” 九阿哥当时就问:“哥是你觉得老六藏心眼?八哥也这么说,可我今儿瞧着老六不像是藏心眼的人。” 五爷气的抬手就呼过去,“谁藏心眼了?谁跟你藏心眼,少琢磨那有的没的!老六怎么藏心眼了?是老六拦着你叫你干啥了还是怎么了?不都是你找的老六吗?觉得老六之前啥也不说就是藏心眼?可你不想想,老六能说啥?改赋税征收,这是多大的事。不好好寻思里面的利弊,叫人怎么说?”说着就又打:“是不是你撺掇老十的?老十憨,你别欺负他。” 九阿哥当时就叫屈,把如何在八贝勒府里呆了一天,他是怎么说的,八哥是怎么说的,后来老十怎么着了,而后哥俩怎么阴差阳错的这些都说了,“老十从老八那里知道了我想干嘛,他觉得很有道理……估计昨晚是琢磨着该怎么帮我,然后他那脑子想也想不明白,一发愁就喝酒,一喝酒就醉,然后今儿就闯祸了……” 图里琛学完,就道:“五贝勒把事情了解完,见着实不是九阿哥撺掇十阿哥的,这才放了九阿哥回去。” 皇上点头,老五厚道,教弟弟的话也没有孬话,全在理上。 这里面牵扯到了老八,关于老八跟老九说的那些话……怎么说呢?对君父存敬畏之心,错了吗?不算是错!只是,心思未免机巧了一些。 他没言语,催着图里琛往下说。 图里琛直接说起了七贝勒,“一个人在前院书房,特地要了二两酒,喝了才歇下了。” 意思是本不喝酒的人,睡前不得不喝,其实跟老三要喝安神汤药一样,怕离了这东西睡不着。跟老三不一样的是,老三不怕人知道他被吓着了。但老七好歹好顾着些脸面,只敢用酒安神。 “十阿哥回去就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谁也不叫打搅。九阿哥从五贝勒那边出来,先去了十阿哥那边,见十阿哥睡了,就没多留。敲打了院子里的奴才,叫他们夜里得有人当值,夜里不许给十阿哥喝冷茶。而后九阿哥才回府,回府之后一个人在书房里,哭了……” 皇上缓缓点头,一个是自以为精明的实心蠢人,一个是以蠢人自居的实心精明人。 哪个是好的?哪个是坏的? 皇上闭着眼没说话,图里琛而后才道:“十一阿哥回去就请太医,哭的过了,回去饭食也不曾进,就歇下了。” 体弱,有点自保的小手段,内里其实比老五和老九看的都明白。 “十二阿哥念了一个时辰的经,回了后院就寝。跟平时并无不同。” 是心态稳,还是冷心冷情,还得再看看。 “十三阿哥在阿哥所翻造船和火炮的简略图纸,一直也没歇着。” 怕是在考量水师所用战船革新的事了! “十四阿哥很生气……”图里琛尽量不叫自己露出异样来,只低声道:“十四阿哥抱怨,说一样是哭,为什么都说他哭是没出息。为什么就没人说六贝勒和十一阿哥没出息呢?” 这个蠢呀!蠢的朕都不想认这是自己的皇阿哥。许是过几年就好点了?怎么老四和老六身上的精明守拙在他身上一点也找不见呢? 皇上听的挠头,然后才问:“你没提老八和老六。” 图里琛心里叹气,其实八爷那人为人挺好的,只是这次很不巧,要被他自己个的福晋给连累了。八爷回去就进了书房,在前面用了膳,谁都没叫,最后连近身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不叫任何人打搅。然后八福晋久等八爷不到,直接上前面来找,进了八爷的书房,无人敢拦着。然后八福晋就问询了八爷今儿耽搁一天是为了什么。她问了,八爷简略的答了。 两口子之间,怎么问的,怎么答的,图里琛都详细的说了。 八福晋在听完之后就说:“老十那性子,最难以约束。本就不务正业,处处要爷操心,而今呢?更是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差点牵连到爷。叫我说,趁早远着些才好。”然后又劝道:“我知道爷跟老九关系好,老九呢,捞银子是很有些能为的,对爷也是实心实意。可真因为老九实心实意,爷这做哥哥的才越发要跟老九说清楚,远着老十,重要的事万万得瞒着老十,要不然,根子得从老十身上坏。这也是为了老九好的!” 图里琛已经跟感觉到皇上的怒气了,挑唆兄弟不合,这是大不贤! 八爷跟福晋说朝中事,有问就有答,这便已然是过线了。结果谁知道八福晋是这么点评其他的皇子阿哥的。 “老八怎么说?”皇上已经坐了起来了,脸上带了怒色。 “八阿哥哄了八福晋回后院,说是这些他心里都有数……”但不知道这话是敷衍福晋的,还是真心那么想。 皇上脸上多了几分隐忍,看向图里琛:“老六那边又如何?”别又是一个表里不一的。 图里琛忙道:“六贝勒洗漱的时候倒是跟六福晋把今儿在宫里的事都说了……” 果然,留在最后说这两个,必是有相同的地方的。老六和老八,都有叫福晋知道外面事的毛病。然后呢?老六家的又说什么了? “六福晋叫人取了大礼服,并吩咐人将府里正殿打开,摆香案,而后回去伺候六贝勒换礼服,她自己则大装。六福晋跟六贝勒说,小地主家有个百亩地一箱银,兄弟尚且争执的头破血流。可咱们家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却父子可交心,兄弟能守望。这是天地护佑祖宗保佑,正该净手焚香,以表谢意。”说着,话音稍稍一顿,才又道:“六福晋还说,打虎须得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而今父子相亲,兄弟一心,这便是天家家和。天下家和,便可万事兴。万事兴,便天下大兴。六贝勒大赞,携六福晋焚香拜祖……” 图里琛说完,就停下来了。这就是娶个好福晋的好处!六贝勒便是表现的有些纤巧的地方,可也被六福晋这么一下给补救回来了。若是背后教的媳妇都这么明道理,那他在人前说的话就不是做戏,那是真真那么想,就这么说的。而他把消息看了之后,这个禀报顺序,他是调整了的。至少他知道,把六福晋说的这番话放在最后,皇上今晚能睡个安稳的好觉。 是的!皇上缓缓的靠回去,面上已经有些动容:父子相亲,兄弟一心,天家家和,天下大兴。 这话说的——真好!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6 章 梦里清欢(76)二合一 梦里清欢(76) 天热之前,桐桐生了。 从早起梳洗那个时辰发动,到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中间也就是用了一个摆膳时间和用膳时间。 别人生孩子那是痛苦的嚎呢,可自家这生孩子不说不出声吧,反正产室外面是听不见的。 等日头跳出来,红彤彤的那么一大块挂在天边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哭声响彻六贝勒府。章嬷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贺喜贝勒爷,贺喜福晋,是个阿哥。” 赵其山眼泪长流,噗通就跪下,“爷,咱们家五阿哥来了。” “福晋……福晋怎么样了?”他感觉他可以进去,可一要进去,本来正常的秩序,瞬间就乱了。他只能坐在产房门口,隔着窗户看吧,都有屏风挡着呢。终于生了吗? 熬人呀! 桐桐在里面笑:“好着呢……就是饿了。” 饿了!饿了好办呀,这就用膳!想吃什么都有。周嬷嬷才提醒,“该给宫里报喜了。” 对!报喜!报喜!给宫里报喜,给各家报喜。 宫里应该是挺高兴的,半晌的时候,宫里来人了。除了太后和各位娘娘的赏,再就是皇上打发人来瞧了。刚生下来的小阿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嘴巴胳膊腿欢腾的蹬着,胎发黑黝黝的,长的也不皱吧,白白嫩嫩的。 除了打发人来瞧,皇上还给赐了名字。 生在旭日东升之时,取名弘旭。 弘显坐在额娘怀里,瞧才生下来的弟弟,想伸指头戳一戳,奶嬷嬷拦着只不许。桐桐抓了孩子的手,“这样摸摸没事。” 就摸一下下! 然后摸了一小下下,赶紧把手收回来了,回头又轻声道:“比三弟和四弟刚生下来的时候好看。” 是说弘昀和弘时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 孩子的洗三,四福晋肯定是顾不上管的。可四福晋月份大了,其他人还是清闲了。第二天大嫂子就先打发人来,问要不要帮忙。 那肯定紧着大嫂子了!桐桐就亲自打发张嬷嬷去,请大福晋过来帮衬一二。 大嫂子一过来,这有事没事的,就都先过来瞧瞧。 三福晋也怀着呢,都六七个月了,也不能走动。 结果七福晋来了,章嬷嬷扫了一眼就先进来禀报说,“要不,请张老太医给七福晋瞧瞧,老奴怎么瞧着七福晋像是有了呢。”走路的姿态不对! 张老太医如今就在府上,从生之前到现在,都在府里。给安排了客院叫住着呢。 这要是七福晋有了,就不适合见产妇了。以防万一吧! 那就赶紧吧! 几位福晋坐在外面,然后看着张太医给七福晋诊出了喜脉,“一个来月,还不显。但也就七八成准了。” 跟着的嬷嬷就忙低声道:“可我家福晋……前几天才见了喜呀。” “无大碍,六福晋配出来的安胎丸就极好的,连着吃七丸,就都好了。” 桐桐在里面听着呢,忙叫人取了,亲自验看了,交到张嬷嬷手里。张嬷嬷交给老太医,老太医又验看了一次,确认无误,这才交到七福晋贴身嬷嬷的手里,“服上一粒,其余的带回去。每日就这个时辰服药,服完为止。” 七福晋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就有了……” 大福晋赶紧安排人往出送,“来日方长吧。等六弟妹做完了月子,再去瞧你是一样的。” 这叫八福晋如何不羡慕? 九福晋跟十福晋在边上嘀咕,“我们家那个完颜氏,怀着呢。消停的很,她怕我,只缩在屋里呆着。我没短了她什么,叫那么消停的养着吧。” 十福晋轻哼一声,“那我家这个闹不好要比你那边那个早些。听嬷嬷们说,怕是得生在入秋之后。” 八福晋并不知道这情况,如今一听,竟是老九老十也要做阿玛了。别管是不是嫡福晋生的,这府里只要有孩子,宫里其实不怎么爱管的。 如今选秀就在眼跟前,老九和老十家有孩子要出生了,福晋贤良,子嗣可绵延,宫里自是少管了。十一福晋人家又不着急,十一得养好几年。瞧着十一能上朝了,宫里只有欢喜的,这证明十一福晋把十一阿哥照看的很好。 十二福晋嫁进来时间短,这才成亲多少日子?这要是宫里要求人家家里得有孩子,那是不讲道理。新婚燕尔的,宫里不会再给赐人的。 她在心里算了一遍,今年这选秀,怕是只她家有些悬。 于是,她先开口打问这个事,怎么跟宫里的娘娘说的呀。 大福晋能说啥:“娘娘们会看这办。”自家婆婆才不管这事了,绝对不会给自家赏赐的人下来。除非自己张口要。自己如今要是去年的身体的话,她还真说不准主动要个老实人来家里。可如今,自己好着呢,身体明显大好了。我干嘛给自己添堵。说句不怕笑话的话,还想养几年,说不定赶在老蚌生珠的年纪还能再生一个呢。 这话等于没说,八福晋扭脸问五福晋,“五嫂了,跟宫里要人吗?” “我要什么人呀?”五福晋就道,“你都不算算,我家现在几个孩子了。两庶子,两庶女,一个嫡子,后院还有怀着的。你说我们家哪一年不添人?银子不多赚,孩子紧赶着添。我就是敢给他要,他自己敢要吗?要了怎么养呀?” 八福晋没法说话了,没来的老三家,庶出的嫡出的都有,阿哥格格都有。老四家也一样,庶子嫡子,阿哥格格,都能说成群了。老六家没多余的人,可也生了俩嫡子了,瞧着都康健。 七福晋那边本就是有庶子庶女,如今肚子里又怀着呢。 怎么弄? 她现在特别讨厌谁家给孩子洗三满月,宗室里来那么一大群,说的最多的还是孩子。 感觉很烦! 洗三完了,热热闹闹的,自家爷破例多喝了两杯。从前面回来,不住的对着炕上的娘仨乐呵。 这是喝了多少呀? “高兴!”他也赖过来,躺在桐桐边上,然后把弘显抓过来叫坐在他肚子上,回头又想伸手逗弘旭。 这人,孩子睡了。这么大点的人,洗三闹腾的很,孩子都没歇好。 弘显坐在他阿玛肚子上,把脚丫伸过去叫他阿玛抓着,然后嘚吧弟弟的二三事,什么又拉了,又尿了,不停的要吃云云。 爷俩东一句西一句,然后弘显就把他阿玛哄睡着了。 睡着了,又做梦里。梦里那个看不分明的人,心里知道那是桐桐。就见桐桐能在虚空里抓物一样,凭空的,变出吃的,变出喝的,一一都喂到他嘴里。画面再一闪,瞧见一条蛇幻化出了犄角和足……他蹭一下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福晋睡的正好,院子里静悄悄的,跟以往并无不同。 他擦了额上的汗,想起这个荒诞的梦。这梦想告诉自己什么呢?说福晋是妖呀? 扯淡! 在皇家,梦见龙这种事,是不能提的。这玩意尤其敏感! 是不是之前那件事悬而未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不然为什么福晋在边上还做了这样的梦? 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笃定的点头,而后躺下,贴着福晋,果然这样好多了,心也不慌了,睡的也安稳踏实了。 而后第二天,早朝之后,皇上叫了诸位皇子阿哥去御书房,他感觉这事,皇上总得给个说法的。 哥几个站了一串,紧跟着来了十多位大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当日在场的,他们清楚事情的始末。而那天的事,肯定在一些固定的圈子里传遍了。 因此,皇上没多说废话,一开口就说:“朕这些皇阿哥,也都长成了。有些事了,他们比朕着急。但朕呢,也琢磨了。朕像是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在撤三藩。老祖宗当日一再跟朕说,三藩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吴三桂年纪大,朕年轻。朕就是熬,也能熬死吴三桂。可朕如何肯答应?年轻气盛,凶险万分之下,到底是叫朕把事干成了。朕也在想,朕的这些皇子们说的事,真不可为吗?未必!年轻,敢想敢干,这点像朕。可如今到底不比以往,朕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帝王了。反倒是后来,越想老祖宗的话越觉得有道理。老祖宗求的是稳,而今,朕求的一样是稳。在稳的这一点上,朕不妥协。但稳中是不是能求变呢?今儿,朕把诸位大人都请来了,你们都是老成持重的,都不妨说说。” 说着话,难得的,皇上赐了座,“都坐下说!坐下慢慢说。” 哥几个坐了一排排,隐晦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又坐回去,谁都没急着说话,看着这些大人能说出什么来。 可接下来是沉默,这些大臣似乎都在掂量这个事。可怎么也没想到,索额图率先开口,一开口竟然就说:“当年,臣便不支持皇上撤三藩。撤三藩是皇上力排众议、乾坤独断之下才定下的。皇上雄才伟略,可当年,臣有眼不识泰山,因此所出之策,只能以稳中谋国为先。而今,臣依旧不支持海贸!海贸,不是不行,只是短时间内,只怕弊会大于利。” 皇上对索额图之言,好似并不意外。只坐在上面不动声色的瞧着下面坐着的儿子们。 太子眼睑低垂,但脸上的那一丝表情,证明他生气了。对索额图的言行,在隐而不发。 老大嘴角挑起一丝讥诮的笑意,转瞬便没有了。 老三不安的动了动,好似是没想到,皇上的话臣子说驳也就驳了。 老四不停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老五却在一眼一眼的观察着对面的其他大人,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老六面无表情,只眼睛微微眯着,看似慵懒,可他从里面看出了几分蓄势待发的意思。 老七浑身都绷着,大臣的不顺从,叫他开始戒备。 老八先是点头,而后沉吟,不知道是真有想法,还是把这样的表情摆在脸上叫人看的。 老九脸上的不屑连掩饰都不,就差没冷笑一声。 老十是一脸‘你在放什么屁’的表情,好似对对方这种不支持的态度,他压根没想过一样。 十一嘴里好像还在嚼咕什么,手不停的这里扣扣那里扣扣,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十二静坐呢,隐在那里,不关注都似乎要被忘了还有一个他。 十三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握的嘎嘣嘣直响。 十四是瞪圆了眼睛,愕然的很了。好似不明白,这种敢直接反驳皇上的人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没直接拉出去给砍了。 皇上端了茶,抿了一口,遮挡住嘴角的笑意:都看见了吧!这才是朝堂。 朝廷是皇上的? 不!朝廷从来都不是皇上一个人的。 你们以为做这个当家人很容易?对上试试就知道了。当一件事得到的不是支持,便是勉强下去,你们以为就能推行?真到了事上就知道了,疆域如此之大,天下之事,皇上能知道几层?因此,君臣一体,上下通达,才显得要紧。 威不行,恩得不停的给。 为什么总是免了这里的税,蠲了那里的粮?因为得叫老百姓知道,这个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要不然,认父母官的有,认皇上的有几何? 施恩给百姓,施恩给大臣,不是没有缘由的。 宽仁了,贪腐难免。 可严苛了,士人的嘴岂是饶人的?百姓民智不开,真正说话鼓动人心的还是士人。 有时候,难办的往往不是事情的本身,而在于这件事能牵扯到什么。 就像是如今,牵扯出什么了,都看明白了吗? 在索额图话音落下之后,又是沉默。半晌之后,太子开口说话了,就听他说:“孤觉得,海贸之事,或可一试。” 众人都抬头朝上看去,这是太子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跟索额图不一致的看法。 索额图也是怔愣了片刻,好似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这个时候出来说这个话。 这幅表情一露出来,这些阿哥们多多少少就都明白了。这海贸其实牵扯到方方面面,事多且密,非一般人办不了。那么,这些皇子阿哥手里,都会攥着差事。可这桩桩件件都事关重大的时候,将来太子可辖制的住这些手握权力的皇子?为了太子之位平稳,这事从根上就不能办! 太子这话音一落,老四就一下子坐直了,替太子开了第一炮,直言问索额图,“索相不支持,敢问原由呢?事就是这么个事,可办或是不可办,都要拿出说服人的理由来。可办就不说,利看的见。我查过了,民间海贸获利颇丰,而京中不少达官显贵,都有入股商船。一船货物获利十数万白银。京城中,经营舶来品商铺,百十家之多。敢问在坐的各位,谁家收的礼里面没有价值不菲的舶来品?以舶来品送礼,可见其贵。这是看的见,也是能查证的。那么敢问,索相认为的不可办,原由呢?” 皇上端着茶没放下,看了老四一眼。 索额图也没想到,跟太子意见一相左,马上就有皇子出来站太子。但这真站还是假站,太子你分的清楚吗? 他叹了一声,不过索相到底是索相。半辈子的身居高位,他张嘴就抛出若干的问题来:“所提海贸之事,税收制定,绝不是三两个月短期内能制定出来的,这需要时间……” 四贝勒直接就拦了话头,“这个事情,我想过。索相说的对,想要制定出一套完备的海贸商税来,确实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但是,什么都不可能一蹴而蹴,更不能凭空的高屋建瓴。什么东西不得是摸索着完善着?朝廷可以在三五个月之内,制定出一套临时税收办法来。先按照这个办法执行,在执行期间,难免会遇到一些我们坐在朝堂上,只靠着想是绝对想不到的问题。那么,我们再一步一步的完善。或许半年一改章程,或是一年一改章程。如此三五年之后,便是所差也有限。而后,根据海贸的情况,坚持不断完善。或是一年一改,或是三年一改,或是有大弊端大漏洞,随时更改。也未为不可!” 善!什么都没干,就凭空制定章程,反倒是不如这样逐步在试行里完善更靠谱。 索相微微挑眉,拱手之后就又道:“敢问四贝勒,通商贸易,与对方贸易什么呢?咱们为□□上邦,跟藩属之国,以争其利,是否妥当?” 老四还没说话呢,老九就冷哼一声:“索相问贸易什么?我先回索相这个问题。皇阿玛自来关注的都是百姓是否吃的饱,穿的暖。可怎么才能吃饱穿暖呢?年年蠲免赋税,可百姓生计依旧艰难,为何?地那么些,产出那么些,凭空变不出粮食来。这两年,各地推广高产作物,其收效,短期内看不出来。但笨想着,这稍微吃饱之后,人口便会骤然增加。地就那么些地,便是鼓励垦荒,可新人口在短期内是负担,并不能作为劳力。如此往复,该吃不饱依旧还是吃不饱。民间粮短缺,朝廷从谁征税?征了,便是朝廷横征暴敛。不征,朝廷如何维系?此法如何解?索相可有良策?” 老十在边上插话:“索相和诸位老大人不需想这些,九哥所虑,乃是十年后不得不面临的困境。而那时,索相和诸位大人年岁几何?老大人们一辈子安详了尊荣,后人的事与他们何干。” 这话把人挤兑的脸红耳赤。 李德全给皇上换了茶,挡住皇上翘起的嘴角。其实李德全也想笑,从来不知道把这些阿哥爷们放在一起,能有这样的效果。 他们若是怼人挤兑人,真能把人生生的给挤兑死。 没瞧见这会子索相连胡子都抖起来了,估计是给气的,好长时间没人敢这么怼他了。 其他大人瞬间面红耳赤,这是骂他们将来两脚一蹬,全不管身后洪水滔天。 不等索额图再说话,老九继续说他的,“朝廷行海贸之事,跟商家不同。商家求利,而咱们求物。粮油布匹,有什么是什么。银子这个东西放在库里有多没少,瞧着好看,心里踏实,可一场水灾下来,有钱无粮,也是徒呼奈何?因此,海贸之初,当以为朝廷储备赈灾之物为先。以我们能产,易产之物,与对方交易生民所需活命之物,索相以为不可?” 这话谁也不敢说不可。 老九轻笑一声:“至于说与藩国争利之事……我实不知索相何以问出此等话来。” 竟是摆出一副不愿意解释的样子。 礼部尚书就道:“九阿哥,皇上以仁义治天下,而天下臣服。藩国子民,亦是皇上子民。皇上对其以恩赏,正是收其心而安其民……” 老九张嘴就想怼,被老八一下子给按住了。老八笑语晏晏的,“老大人说的是!皇阿玛自然是以仁义治天下,藩国子民,自是我朝子民。天下子民,自是该一视同仁。”说着,他就道,“老大人,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我们是□□上邦,藩国也属咱们的子民。不如,叫藩国的达官显贵子弟,轮番前来学习。国子监该当开设相应的课程,以供其选学。藩国官员任免,若由咱们来指定,或有逆反。可若是能以在国子监求学诸子为基,促使这些受过儒家教导之人,能回藩国出仕以治民……想来,以藩国对咱们的忠心,这事该不难办?不如,礼部来办?” 老大人张嘴结舌,不敢答。八贝勒此法一下命中要害。 要么,叫藩国送人过来学习,接受我们的教育之后,回去就能出仕为官。靠教化将藩国消化掉!要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既然不敢送人来,那就不存在所谓的忠心。既然没有忠心,何来争利一说。 这才是两头堵,不给人一点转圜的机会。 都以为八爷敦厚和善,可这笑语晏晏之下,全是一击毙命的招数。 嗣谒意外的看了老八一眼,不得不说,老八要是转过态度来,那真是干事的料。瞧他一张嘴,好言好语之下,无人敢接这个话茬! 厉害了,老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7 章 梦里清欢(77)三更 梦里清欢(77) 索额图皱眉,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坐在上面,手捧着茶盏,半阖着眼睑,一动不动的。他有些拿不准皇上的意思。 这要是事情真这么办,那就是把老虎放出笼子了。一山自来难容二虎,可您面前坐着的,都不是七狼八虎,您这是七狼加八虎。 这若乱起来,可就四分五裂难拾掇了。 皇上不说话,他得说话。他提到了海贸的具体难度,“朝廷所用漕运船只尚且不足,哪里还有能力营造海船?且是成批量的海船。” 这不是说不会造好的船,而是没有银子造那么好的船。 之前皇上叫试营造的船只,是从荷兰人手里弄到的图纸,之后又加以完善之后的。这是以试营造的名义造的,因着没银子,如今只三艘而已。 海贸,行啊!出海的船怎么解决?反正朝廷拿不住银子来。 TM的,老九都暴躁了。他都想爆一句,不用朝廷的银子,看九爷能不能把船弄来,把货弄出去。这些朝臣是真能耐,他们要是不愿意配合,也不说不行,就是各种给你摆困难。拖着吧,拖着拖着就黄了。 可他也知道,这是在皇上的御书房,不能爆粗口不能抡拳头。 然后就听到老六慢悠悠的开口了,“海船这个事,不难解决。如今,民间海贸不算稀奇。那么就是说,民间的船只是可以走海运的。这就好办了,朝廷以减税的为代价跟民间借船不行吗?”说着,也不看索额图,只看向老九,征求他的意见。 可行!太可行了。 那边嗣谒才看索额图,“以三年为限,有三年时间,朝廷足够营造出一批舟船。”见对方还要说话,他就客气的笑笑,“知道索相要说,朝廷没营造船舶之资,那就不从朝廷拿银子。将作监本就有营造舟船之责,我奉旨监管将作监,可以在将作监内部协调,完成营造之事即可。想来,索相该不会不准吧。” 凭空变出银子来? 索额图提醒,“金银矿归朝廷所辖,不得私自动用。” “这个无需索相提醒,动了不该动的,自有朝廷法度制裁。王子犯法,也自当与庶民同罪。”嗣谒看过去,“不知索相还有何顾虑。” 索额图没说话,兵部的老尚书就站起来,不得不讨嫌的说一句,“历年海上盗寇不断,打劫商船,上岸扰民,此事年年皆有……如此这般大规模海贸,必然引的匪盗蜂拥而至,其危险诸位阿哥可曾想到。” 一直没说话的直郡王直言道:“这才说明,借着海贸整顿水师的紧要。家门口来了强盗,不想着灭了强盗以保家人太平,怎么会想着关了大门就把强盗挡在门外了呢?难道不出门就安全了?强盗就是强盗,你不杀他,他就是要杀你。你是大户人家,高墙大屋,看起来不好惹,他许是短时间不敢惹你,可等他把周围的邻居烧杀抢掠的养肥了他自己,那他下一步一定是想着怎么朝着高门大户动手。怎么能保其家宅不受骚扰呢?他有十人为盗,你有百人为兵。他有大刀长矛,你有火铳大炮。此时,你便是把大门打开,他可敢进?” “可水师近些年战船陈旧……” 嗣谒就道:“陈旧可以更新嘛!朝廷有能力造,可若因无银子造耽搁了海防大事,敢问诸位大人,位列朝堂,所谓何来?” 工部的大人就说:“连年内涝,修堤坝尚且捉襟见肘。这是眼下迫不及待要解决的问题。可海防,终究不是那么紧要和急迫。事有轻重缓解,民事终归是大事。” 这话不是为了反驳而反驳,这是中肯的把问题摆出来。 老三就说,“水利之事,常抓常有,年年修年年还得修。可不能因为要修河堤,便万事以此为借口推脱。兴水利,此乃百年大计。需得数代人持之以恒,才可见效。这是长策,需得另行商议。海贸之事,短期内可见效,反哺朝廷。朝廷盈余,才有银子投入水利兴修。怎能本末倒置?” 户部不得不说话,“维护水师战船都已是勉力,当真是拨不出营造新船之资。” 嗣谒直接就说,“那就先拿检修更换之资,先行检修战船。之后,新船营造之事,随后再谈。” 索额图皱眉,“还请六贝勒指教。” 嗣谒看了对方一眼,直言道:“检修过后,水师可练兵。何为练兵?实战即练兵。大清商船要走商路,海盗横行怎可?水师先行清扫海路,若有阻拦干涉者,剿灭便是……” 这话一出,皇上睁开眼瞧了这个六儿子一眼,文文弱弱的,心里藏着的是虎啊!他说的动听,可实际上不就是放兵去反抢海盗吗?水师乐意吗?哪怕从中分三层利,他们都乐意。剩下的拿回来就能继续造船,造了好的战船他们才能跑的更远去抢。为了能在抢的过程中少些伤亡,压根就不担心他们贪墨的厉害,不拿银子出来造船。 这是想以战养战。 索额图倒吸一口凉气,可打眼一瞧,这些阿哥的眼睛都亮了,跟狼似得,都放着光呢。 礼部的老大人都缩了,说好的仁以治国呢?皇上仁以治国,全并没有以仁之道教养皇子吧。 披着仁义的皮,可那就是狼呀!撒出去是要吃人的。 五阿哥紧跟着还提议,“若是民间有资者,募捐来建造战船未尝不可。战利品拿出一成来返利,直到战船损毁。当然了,这是有一定风险的。利可能是暴利,但若是不幸,那便血本无归。不过可以分散投,以降低其风险……” 话没说完,刷刷刷的都看过来了,把老五给吓的都说不下去了,“怎……怎么了?哪不对吗?” 不是不对!是没想到你这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想出此等的‘恶’主意来。 是的!太恶了!银子会驱使水师干到哪一步,不好说的!这玩意不好控制呀! 七阿哥弱弱的说,“若是引资入战船怕不可控,那为什么不引资以结商团呢?朝廷做的生意,跟民间做的生意不冲突……” 明白!你是想说,如此就能把控商团,利用民间资本,随时可调控资源。 索额图的眼里就有了惧意,这若是做成了,是要动摇根基的。这是掌控着一方势力的人就能给朝廷脸色看,到那时,将如何? 他急切的看向太子,想告诉太子,真要这么下去,您这个太子之位,真要不保了。 那边十一阿哥轻咳一声,笑嘻嘻的,“咱们在这里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所以,索相你别害怕,打算跟真干成了,那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怕什么呢?“现在船无一艘,银无一两。说的都是空的!”不要因为几句话,就给吓回去了。 几位一直不说话的大人,就瞧了十一阿哥一眼,这位这么轻巧的一推,又给拉回来了。 但索额图打算闭嘴了,他今儿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了。他不知道他在说下去,还会招致这些皇子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于是,都安静下来了,沉默,跟最开始一样安静,但却是不一样的沉默。 皇上这才掀开眼睑,看向这些大人,“都累了吧!呵呵,朕的这些儿子呀,都年轻,想事从来不会脚踏实地,天马行空的很……” 也就您家的孩子敢这么天马行空。 皇上又看索额图,“还有要说的?” 索额图闭嘴了,躬身不敢答话。诸位大人把头低的低低的,之前皇上还说,本朝大臣欺凌君王,可见是被包括索额图在内的大臣给气的狠了。 而今儿,皇上是正事没怎么说,就开头表了个态,然后放了一群皇子。这还不算都开口了,然后朝中一品的都在这里摆着呢,没人敢冒泡了。 皇上轻笑一声,对着大臣们:“都上了年岁了,怕是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然后一个个的退出去了,皇子们还都很讲礼仪,就是太子,这站起身来,恭送他们离开。 等这些老大人们乖乖的退了,哥几个面面相觑,十三一个绷不住,先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这一笑,其他人脸上也跟着就带了笑意,笑着笑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不由的放声笑了出来。 没走远的大人们,听到御书房里传来如此朗然的笑声,不由的回头瞧了瞧。 然后大家彼此对视一眼,麻溜的走吧。 里面这一笑,倒是叫他们弄不清楚皇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真按照诸位皇子说的办呢?还是纯粹就是为了吓吓索额图,顺便告知他们,索额图跟太子不是一码事。反正,真真假假的,看不分明了。关键是吧,这些个阿哥他们也算是见识了:真是惹不起。 此刻,皇上坐在上面瞧着,看见太子把他的茶给老大了,看见老大拍在老三肩膀上,老三疼的龇牙咧嘴,却低声给老四说着什么。老四眉眼含笑,一边的胳膊被笑的打跌的老五拍的啪啪啪的也不管。老五一边笑拍着老四,一边隔着老六跟老七搭话。老六被夹在老五和老七中间,跟探着头过去的老八说着什么,一个说的专注,一个听的用心。老九歪在椅子上,老十站起来连说带比划,气势足的很。十一缩成一团,从荷包里掏了什么吃的跟十二分享。十三一会子站到老四身后,听老三和老四说话。一会子站在老六身后,听老六和老八说话。十四是满场子乱窜,哪里他都想挤,可谁也没拿他当大人,正一个人气鼓鼓的瞪着哥哥们。 他笑看着,有那么一刻,真觉得时间不动,停在这一刻该多好,能永远这么好该多好。 可是,能吗?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8 章 梦里清欢(78)一更 梦里清欢(78) 自家爷这天晚上是被抬回来的,喝的人事不省,醉的一塌糊涂。 桐桐也不要人帮忙,自己上手,给擦洗了,灌了醒酒汤,给安置在被窝里了,这才喊了赵其山来问:“爷跟谁喝的?喝成这个样子。” 赵其山也不知道呀,就大致说了在御书房外听见什么了,而后又在宫里怎么了, “也没外人,就是皇上、太子,和各位阿哥爷。这一喝就给喝多了。” 桐桐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去吧,歇着吧,爷这儿有我呢。你跟了一天了,只站也把人累的够呛,吃点顺口的,洗洗早点歇着吧。” 谢福晋您了,现在也就您心疼奴才。 桐桐笑看着人出去了,再瞧瞧睡的安稳的俩孩子,还没出月子的她其实并没有那么虚弱,这会子她看着他,哪怕他什么也没说,他也能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高兴。这跟刚成亲之后那种内敛的压抑是不同的。 那时候他想着自保,而今,好似冲破了藩篱,这叫她不由的跟着高兴了起来。 嗣谒一睁眼就看到眉眼都带笑的福晋,真的!不管多大的事,只要一瞧见她这笑脸,什么烦心事都没了。才要撑起头说话呢,结果湿濡的嘴唇就过来,一叨一舔然后咯咯咯的笑。 亲爷一下那么高兴呀? 哪有亲了?“尝尝爷昨儿喝的御酒是什么味儿的?” 尝御酒呀?“怪不得爷嘴疼呢?” “御酒会喝的上火吗?”桐桐赶紧就号脉看看,这酒是放了啥玩意呀,怎么还上火了? 还真给号脉呀?他反手拽了人就抱了塞被窝里,这才闷笑出声,“昨晚趁着爷醉了,是不是偷糖吃了?” 桐桐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爷不是醉了吗?” 嗣谒不由的大笑出声,把在外间的弘旭给吵起来,哇哇的大哭。 弘显该去念书了,这会子却转向朝里面跑,“怎么了?怎么了?阿玛你笑什么了?” 笑你额娘是个小呆瓜。 一早起来,笑声就不断。家里的早膳才用完,赵其山急匆匆的进来:“爷,宫里来旨意了。” 旨意?什么旨意? 这旨意竟然不是给自家爷的。 “给我?”桐桐吓一跳,扭脸看自家爷,低声问道:“是要给咱们再赐个人吗?” 胡说!赐什么人赐人?!“快,换礼服!” 对!得赶紧。 接旨的时候桐桐都是懵的,一听,都是夸自己的,什么贤良淑德,什么秀外慧中,什么和睦兄弟云云,恩赏一千亩的皇庄一个,京郊庄园一座,黄金千两,各种首饰珍玩无数,反正正殿里快摆满了。 接了旨桐桐都没反应过来是为什么的,恭敬的把宣旨的人给送走了,桐桐还问自家爷,“是爷拿什么功劳给我换的吗?” 不是!“刚才打听了,皇上给了西林觉罗家下了恩旨,已经打发人出京宣旨去了。” 什么恩旨? “岳父恩赏一等伯。”说着,就露出几分沉思之色,继而眼里的流光一闪,马上明白了,他低声道:“怕是府里的事皇上知道了。” 府里的事向来也没想瞒着皇上,瞒着人的都是两口子在被窝里咬耳朵说的。这些话除非站在炕边上,否则也听不到呀!再说了,两口子被窝里说话,谁闲的蛋疼询问这个。 桐桐一下子就明白了,“是那天晚上……拜祖……” 嗯! 可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嗣谒笑了笑,“赶紧归置家里,咱们该进宫谢恩了。” 对!该谢恩了。 好端端的,又是下旨赏赐儿媳妇,又是赏赐儿媳妇的娘家,为什么的呀? 向来内命妇的事那是后宫的事! 后宫没皇后,但是有太后,一般都是太后下懿旨的,可这次不是以太后的名义,而是皇上亲自下旨了。 所以才奇怪嘛!这是出了什么不知道的事了? 都觉得甚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就打听呀,总得知道为的什么呀。 结果,谢恩的两口子去,皇上夸人并不避讳人。 桐桐跟四爷跪在下面,就听皇上道:“西林觉罗家家风清正,教养出的女儿也识大体,懂道理。‘父子相亲,兄弟一心,天家家和,天下大兴’,这话说的好。” 还真是为了这个? 桐桐赶紧低头:“儿媳不懂太多大道理,从小听到大,家里说的最多的便是家和万事兴。儿媳笨,唯本分而已。” 李德全不由的看了一眼低眉敛目的六福晋,话不多,可说的真好。 先不说家和万事兴,只一句‘本分而已’,就抵得过千言万语。这是笨吗?六福晋要是笨,这天下只怕再无聪明人了。 这会子,她不嘴巧不善言,把‘拙’做好了,那就是恰恰好的。 有时候,人心里或许是有点什么苗头,这个时候,一个帮着掐掉苗头的福晋,和一个帮着煽风点火的福晋,对阿哥爷们的影响是巨大的。 皇上就是要叫人看看,什么样的行为,皇上是赞赏的。那么反之,必是皇上所厌恶的。不是这么把事情点在明处,只怕这背后煽风点火的人还不明白错哪儿了。这其实就是提醒,提醒有些人,改改吧!别一条道儿往黑的走。 皇上把给儿子府里放人的事挑在了明处。放人这个事,阿哥们都知道。皇上呢,只是放人了,但平时不问。非造反大事,下面不用报。非问询,下面不许露消息。 皇子们开府之后,那天晚上是唯一一次召见图里琛大人。 这次的事里,自然是有表现好的,也有表现不好的。正是因为皇上要对阿哥们换个用法,所以,才急需清理掉皇子身边那些不撺掇好话的。这只是点拨福晋吗?不是!这里面包含了跟阿哥们利益先关的那些人。六福晋本分,西林觉罗家本分,皇上就赏。那若是其他的,以姻亲为纽带撺掇阿哥们不本分的人,包括索额图在内,再犯了不该犯的,怕是得遭殃了。 六福晋很幸运,带着西林觉罗家都走了大运,被皇上当了一次鼓槌,去敲了一次响鼓。 想来,随着六贝勒和六福晋的出宫,图里琛大人把那天晚上六福晋说给六贝勒的话已经传出去了吧! 是的!这边一出宫,宫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京城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消息还会散布出去,叫大清国上上下下都知道知道。 德妃静静的听着屏嬷嬷打听回来的消息,“……因而,皇上赏了六福晋,赏了西林觉罗家……” 德妃眼圈一红,紧跟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娘娘……”屏嬷嬷跟着红了眼圈,“不用跟着悬心了……”六福晋瞧着憨,可内里是一等一聪明人。 这可不仅仅是聪明!这世上的聪明人从来都不少,可聪明人那蠢事也没少干! 四贝勒听完了,将手里的笔缓缓放下,然后打发苏培盛,“去内院,跟福晋细细的说一遍。” 苏培盛连声应了,往内院去了。 四贝勒是估摸着苏培盛说完了,才去的后院。四福晋眼看就临产了,挺着肚子缓缓的行礼。四贝勒一把扶住了,“怎么还多礼了。”他拍了拍福晋的手,“不是你不好,是爷没把外面的事跟你提过……” “瞧爷说的,说了妾身也不懂外面的事。”便是知道了,自问自己能做出那样的举动吗?她心里摇头,做是做不出来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就主动提了一件事,“爷,弘晖再大两岁,就该正式请先生了。在请先生之前这两年,我想把弘晖交给六弟妹教养。” 四贝勒一愣,“福晋这是……”四福晋就笑,“孩子便是在府上,我也没那么多精力教。所教孩子的,也有限的很。都说,男丁不能长于妇人之手,因此,六岁之后交给爷,规矩是这样的。可孩子在六岁之前的教养,难道不是教养?六弟妹的心胸、见识和决断,绝不是一般妇人能有的。且她善医,又擅武,学问什么时候开始学都不算晚,但打熬身体,打小习武,这却得从小开始,不能耽搁。再者,六弟妹是嫁人之后才学的医,也是从嫁人之后,为了六弟的身体,才开始习武的。可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却学得有模有样。妾身觉得,这不仅仅是聪明就能做到的,这非大恒心大毅力不可。妾身也不敢说弘晖一定能学成几分,但能在其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哪怕只培养了恒心和毅力,有这样的心性,将来他想干什么是干不成的?”说着,就缓缓起身,福下身去:“妾身无能,才情平庸,唯自知耳!身为母亲,妾难教孩子其他,唯求一好去处教养……还请爷准许!” 四贝勒一把将福晋扶起来,攥着她的手没松开:“爱子之深,则为其长远计,福晋所请,爷准了。而福晋,不可妄自菲薄,知人者为智,自知者为明,且福晋见贤者不嫉不妒,又哪里是没有胸怀的妇人?在爷心里,福晋是好的!” 四福晋便笑,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每个人都有光亮,幸而我的光你看见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79 章 梦里清欢(79)二合一 梦里清欢(79) 太子妃在东宫里端坐着,她现在能活动的范围很小。除了给太后请安,每天走固定的路线出东宫回东宫,除非特殊的节庆,那基本没她什么事了。 东宫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能有什么事。以前皇上事事都盯着呢,万事不过是规矩二字,其他的能有什么呢? 太子也没多少事要交代她,有时候需要对外恩赏,直接叫属官替她办了就好。有几件事是问过她的?几乎是没有。 但在宫里,从太后到皇上,也没人说过自己的不是就是了。 自己为太子奔忙不了,也不会为了太子汲汲营营拉拢各处,她也觉得她的温良恭俭是没有错的。到今儿,也没人说她错了。可今儿听的这个事呀,她总觉得,她做的好似还是少了些什么。 可少了什么呢? 别管少了什么,这会子也不会去骤然去改。没错就得照着没错的法子暂时这么做下去,要不然,才真真是大错。不是所有的改动都是对的了,闹不好还会闹的别人以为自己之前是做戏。 嬷嬷们平心静气,不敢言语。太子妃笑了笑,跟平时并没有不同,只吩咐道:“去问问,我记得康亲王福晋的生日是最近?去查查,看具体是哪天。” 东宫该给恩赏还是要给的。 大福晋也忙着叫人收拾祝寿的寿礼,把一珊瑚单拿出来,“收回库房去,送的是个心意,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直郡王还没进屋呢,先听了这么一句。这会子掀开帘子进去,见伺候的真把一个品相本就一般的珊瑚给收了。剩下的还真就是……中规中矩。 他先没说正事,只皱眉问了一句:“跟往年比,是不是简薄了一些。” 呵呵! 大福晋语气凉凉的,“跟往年比?跟往年能比吗?”说着,声音也不说低点,依旧高声朗语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挤兑的意思,“以前呢,别管真千岁,还是假千岁,别人捧着你是大千岁。那一天天的送礼的络绎不绝,可这往后呢?” 直郡王一把捂住大福晋的嘴:“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他气的把大福晋往屋里拉,“刚才叫人给你传的话,你没听?” 听了!皇上夸六弟妹了!夸的好呀! “你就听出来夸的好了?” 我还知道府里有皇上的人!有皇上的人我才要说呢!我还真就不怕,张嘴就咬在自家爷的手上,见他吃疼收了手,才轻哼了一声,“还不许人说话了是不是?皇阿玛当面我都要说的!又不怕人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以后这过日子就是得算计着来,勤俭持家,哪里错了?况且,孝敬长辈,看心不看行,难道长辈会拿着孝敬的东西比较孝心的多寡?” 直郡王怀疑自家福晋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叫皇上知道,她是不嫉妒皇上给六弟妹的夸奖,但是她眼红那庄子那庄园还有那一千两金子。什么勤俭持家,这不就是跟皇上哭穷吗? 皇上大张旗鼓的弄这一出,不是叫你以此为借口闹腾着跟皇上张嘴要东西的。 他抬手指着大福晋,大福晋理直气壮的很,胸脯一挺,大有你敢动手我今儿就敢大闹,不信你就试试。 成功的把直郡王给气跑了!可进了书房,直郡王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把眼泪憋回去了。福晋是心里不安吧,这既是替自己剖白呢,说自己收的那些东西也很无奈。舍不得东西不是不舍财,是怕有个万一,真要是算后账,这收的东西怕是得还回去的。所以,还是俭省着些吧。 她愿意用‘泼辣悍妇’的样儿,护着他。 护着不护着的,接下来的日子得跟之前不一样,对吧?大福晋是真愁接下来的日子的。这大手大脚惯了,被‘偏’习惯了,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不习惯的。别的还罢了,只这钱财上,愁死人了。羡慕谁不羡慕谁的,哪有那个功夫,算计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而三爷是觉得他得跟福晋好好的聊一聊,不要总盯着后院的一亩三分地,福晋嘛,正室,对不对?咱关注点高处的东西,做事大气一些。做的好了,爷未必能占你的便宜,但你自己这不是体面了吗? 因此,他一开口就是:“你看六弟妹……” “六弟妹没有后院那些闹心的,自然是能有功夫往高处看,做事自然也就大气。我不行,我家爷给我弄一群闹心的下处人,我不得不低头看着,你说跟一群小家子气的人呆的时间长了,这眼界是不是也不行了。”说着就叹气,“要不这么着……爷您看行不行?”问完不等三爷再搭话,她就直接道:“以后呀,这后院砌墙另外装个大门,把您那一群小家子气的都给关院里去,我给爷金屋藏娇,以后,您要进去,您开门。设置严格的门禁,我这里不用他们请安。孩子呢?您要觉得孩子给她们养到六岁再带出来,也行。要是觉得不能叫她们养,那就抱出来这个也行。在前院设一个阿哥院,在我这边设一个格格院,我跟额娘要两个嬷嬷来,主管两个院子。”说着就笑,“当然了,不能拦着不叫额娘见孩子呀,缝五缝十,由指定的人带着去见见。” 她闲闲的扒拉着手指,“这事呀,我要是不管,是我失职。我要是管了,出力不讨好。爷呢,也别急着恼,也别急着气,更别急着下决定。回头呀,您问问人家家里,孩子生下来是不是差不多都能养成,有折的吗?有!个别,特别少,是真的不好养才没养活。可咱家是不是也太频繁了。不算没生下来了的,这都几个了?别人不说爷纵着后院,只以为我管家不当。可我再管,也得爷让啊!我今儿就问一句,我今儿的提议爷允不允。话我说到明处,怎么定,爷说了算。” 三爷目瞪口呆,借着这个事,她把自己给逼到死角了。便是叫皇上知道了,人家也不过是为子嗣计。可自己要不答应,那自己成什么了?色令智昏到不顾子嗣? 这混账娘们,这事你就是想到了随便什么时候跟我好好说了,我能不答应吗?非得这个时候说。 完了!等着吧,回头皇上不训额娘都得训。这屋里看着孩子的都是额娘给的人,或迟或早的,这一顿骂是少不了的。他是一张脸憋的青紫,然后甩袖而去。福晋还柔柔的追着问了一句:“爷这就走了?别气呀?爷要是不准就算了,当我没说。” “准!爷准了!”爷敢不准吗?这福晋以前挺好的呀,温温柔柔的,红袖添香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损了!爷以后进后院那种感觉像啥?以前还总有借口,这个说爷,孩子怎么怎么了。那个说爷,小格格睡不安稳。便是自己去哪个的院子,也总是跟福晋说,得给孩子些脸面。得!现在可好了!爷再去连个借口都没有了,一窝子女人,个个扬个小手绢,‘爷,您来嘛’‘爷,人家想您了’,这他娘的像是逛窑子。 三福晋看着那背影,狠狠的把帘子甩下,这才挺着肚子坐到榻上去了:“我恶心不死你。”一窝子耗子精,偏你当小白兔养着呢。她现在也看明白了,指着男人的宠爱,那还不如指着他死了安享尊荣来的实在呢。别的事她也就不计较了,可弄的这个坐胎那个落胎了,连孩子也受挂累。再折俩孩子,宫里就该才插手了。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从根子上都给断了。从此他爱上谁屋里去就上谁屋里去,生下来的都抱来,要是有那本分老实的,单独挪出去也不是不行。可要是调三斡四的,就老死在后院里吧,看一个个的能张狂到几时。 这口气可算是出了,她抚着肚子,长嘘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上次六弟妹给的面脂呢?快快快,净面涂上。”她抓了小镜子照,“才说我怀胎不长胎斑呢,结果瞧瞧,眼角那一片是不是颜色深了……今早就说要抹的,结果一出事给忘了。跟咱家爷说了这么一会子,只顾生气了,差点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挑了面脂擦脸,然后叮嘱嬷嬷,“不指望爷们爱不爱的,福晋我呀,得自己个珍惜点自己个,以后哪怕是出了天大的事,都得提醒我按时抹面脂……” 把人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边上的丫头有个老实的,就问说:“福晋,这天大的事是什么事?” “就是比削掉咱们家爷的爵位还大的事。” 啊?削爵还不大呀? 把回来要叮嘱福晋什么的三爷气的转身就走,这次是真生气了!一辈子都不想搭理这老娘们了。 谁不是一辈子不想搭理这老娘们呢?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五爷坐在福晋跟前,“爷也不指望你能懂道理识大体,只盼着你能做好本分二字……” 五福晋都惊呆了,“爷觉得皇上那是借着夸六弟妹来贬我们呢?”也没那么说,爷就是说,这个本分呀…… “本分是什么呀?本分就是伺候好你,奉承你……那还真就不能!伺候不好,也奉承不好。爱留就留,不爱留咱俩也别相看两相厌。”说着,就摆弄手里的布料,想着做一件轻纱的外罩,今年的喜事多,老六家要满月百日,老四家洗三满月百日,老三家,老七家……事多着呢。每次去都不能只穿那么几件衣裳吧。她现在是力争每次出门都里里外外崭新的。嫁给皇子阿哥,别的好处没有,但只是想在吃穿用度上抛费一些,还是供养的起的。反正,她也不用打赏小妾,进了府里的,都是她的。不打扮自己留着干啥,由着爷们赏给小妾吗?美死你算了。 她拿着布料在身上比划,“我的本分就是在家里把家管好,叫后院无人敢扎翅。在外面打扮的体体面面的,不失礼人前,这就足够了。爷要是还要我负责别的本分,那可不能空口白话,你是自来知道我的,不见好处不松口的。” 把五爷气的面色青白。这不是喝醉了吗?回来晚了先上福晋这边来了,福晋打扮的妖娆的不行,夜里睡觉穿的衣服呀,瞧的人眼热。当时喝迷瞪了,摸了身上的玉佩就递过去了,“美人,今晚你服侍,这个赏你了。” 美人确实是服侍他了,玉佩也真的收了。但却也添了规矩了,想叫美人服侍,没点什么别想上床。他当时应了,全当是情趣。 可这情趣现在提出来,你是想气死谁? 就是气死你的! 七福晋似笑非笑的,“六嫂为什么能说出那番话呢?那是因为六贝勒什么都跟福晋说,说到底,那是人家两口子肯交心。可咱们家呢?我能知道爷肚子里是几两肠子?爷跟谁交心了,爷找事去呀!看那谁能不能办出这么敞亮的事来。我这不入爷的眼,更交不了爷的心的,就不掺和了!我没六嫂那好福气,但人家有这好事,我也不羡慕。没法子,自来命苦,我这人信命,如今就知道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呀!” 说着,就朝外喊:“人呢?来个人呀!送咱们爷去知心人的院子去,省的爷在这里跟我这不交心的浪费口舌。” 真给轰出去了! 把人轰出去了,又打发去那拉氏的院子里,这位就是一年肚子鼓一次的,特别老实的交心人,“你过去,跟她说,我跟爷拌嘴,挤兑爷呢,并没有难为她的意思。叫她安稳的呆着吧!” 怀着身子,身边还养着几个孩子,就这点事传到耳朵里,敢把那个老实头吓掉半条命。 嬷嬷就心疼福晋,“您呀,就是心善。” 七福晋抚着肚子,“根子不在她身上,她也不是求着要给人做小的。都是女人,她不敢见我,未必不是心里觉得无颜对我。我没错,可她又错哪了呢?她觉得歉意,我无意为难,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轴着想那些情啊爱的,日子就能过。” 嬷嬷就觉得七爷有眼不识金镶玉,福晋真真是个好人儿呢,谁得了是谁的福气。论起好,七福晋也不让哪位福晋的。 比起吵吵闹闹拌嘴闹事的烟火夫妻,老八两口子那真是自打成婚后就没红过脸。 得了这个信儿,八福晋便沉默的坐着。 有些事不能想,越想就觉得这是针对!那天晚上六福晋说的话皇上能知道,那自己说给胤禩的话,皇上是不是也知道了? 肯定知道了呀!这就是借着教训自己,说胤禩呢! 八福晋倔强的坐着,身板挺的直直的,“我这人心直口快,没那么些弯弯绕,更没有那么假惺惺的。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心口一致。”她抬起头,固执的不叫眼泪掉下来,“我们都是人,也不是圣人。人在家里说点私房话怎么了?难道皇上的皇子个个都能是圣人?娶的福晋个个也都是圣人?这话皇上信,我不信。人自来就该趋利避害,我错了吗?人数过三便成群,人一成群,便有亲疏远近。连父母都有偏心的时候,兄弟之间的亲疏远近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人呀,总是愿意听动听的假话,而不愿意听逆耳的真言。” 八爷瞬间变脸:“福晋,不可枉言。”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皇上被假话蒙蔽了还是想说皇上是昏君。被假话蒙蔽,这叫识人不明。爱听好听的假话,这就是昏君。 说着,就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都是我纵的你了,心直口快不是口无遮拦!”他闭了闭眼睛,厉色道:“打今儿起,给福晋禁足了。不悔过,不许出来。”说完,抬脚就走,要迈出门了,他回头看福晋,眼里带着几分急切之意。 八福晋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之前气急之下说了些什么。胤禩给她禁足,是护着她。若不然,今儿这话叫皇上知道了,休了自己都是轻的。 看这胤禩离开,八福晋的肩膀才塌下来了,然后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可反过来再想,难道自己的话错了吗?没错!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说了真话,真话不好听——而已! 这个世道,非得叫人活成圣人,容不得一点作为人的真,难道不是一种虚妄。 八爷去了前面就挠头,皇上确实是恼了。换个角度再去想福晋当晚的话,自己再听一遍都有些不自在,更何况是皇上。皇上怕是觉得,福晋撺掇着自己不亲兄弟。 是啊!只能是这样。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得亲近着老九和老十。因此,一进书房,八爷就打发人,“请你九爷十爷来一趟。” 结果请老十的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十爷问是有要紧的事吗?要是没有,容他一天工夫,在家里处理处理家事。” 怕是两口子又闹腾起来吧! 老八也没在意,叫人准备下酒菜,等着老九。老九府邸离他近,想来该到了。 可却不知道,老十压根就没什么事情要处理,老八要请人的时候,十爷一个人在书房里躲福晋呢,美其名曰读书,要给皇上写折子,不叫福晋打搅。结果来人一请,老十随后找了借口直接给推了。这个时候我凑过去干嘛?如今这可不是抱团就能成事的事。关系亲近,不在于这事上。宫里才有点消息,我就奔着你府里去?这是啥意思,攒到一块猜测皇上的意图?我是疯了还是脑子有毛病?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把装模作样用的书放下,想起来了,还得叫人告诉九哥一声,叫他在府里别出门,“……就告诉爷的九哥,爷一会子找他有事,千万别出门,谁叫都别出门……” 一个个的,都拦着不叫爷出门! 老八打发人请他,他开始都不知道。自家这门子可大胆了,直接把人留在门房了,说是禀报了,然后把人留在门房吃点心喝茶,转脸直接报给了福晋。 若不是贴身伺候的小狗子机灵,回来说了一声,他都不能知道。 这会子知道了,直接就往出走。可谁知道一出门,院门口的正中间,自家这二管家就那么跪着呢。肥大的身形把路都堵死了。 这是干什么呢? 二管家一直管着内宅的事,这怎么跪在这儿了。 老九还心说,怕是慢待老八那边的人,拦着没叫给自己禀报的事,是二管家给办的。他就说,“知错了?知错了就让开。” 二管家直接道:“爷,奴才没觉得奴才错了。” 狗奴才!你没错,难道是福晋错了? 二管家低着头,“采买胭脂水粉的事,奴才先跟大管家说了,而后又给福晋禀报了。福晋什么也没问,就叫奴才来这儿跪着。奴才实不知奴才错哪儿了。” 什么事不是紧要的!老九气道:“大管家管外面,你管着内宅事务,为了就是怕你们有交错的地方。你倒是好,不跟福晋禀报,不跟爷禀报,你给大管家禀报什么?你跟大管家是一样的,只有爷和福晋管的,没有别人的管的道理。怎么?万事请教大管家是想干什么?在你眼里大管家跟爷和福晋是平起平坐的,是吧?大管家能当爷和福晋的家,是吧?够奴才,白长了一幅聪明相,怎么净干蠢事呢!” 二管家磕头:“爷一说,奴才就知道哪里错了!以后不敢再听大管家的!大管家叫奴才去奴才也不去,奴才的差事,大管家便是打探,奴才也得斟酌该不该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奴才不是大管家的奴才,不能由着大管家呼来喝去,有请必去,那是傻子!” 嗳!这还像句话。 看着二管家起身跑了,他抬脚才要走,被小狗子喊了一声:“爷……” 怎么了? 小狗子噗通一跪,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作态,叫老九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终于明白二管家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是福晋叫这么个人来点拨自己的!她是说,自己和老八跟大管家二管家一样,大管家不能管二管家,二管家不能傻了吧唧的撇开主子听大管家的,这就跟老八不能管自己,自己不能虎了吧唧听老八的一样。 这事它犯忌讳!是不是皇上也会想,怎么着呀?把老八看的跟朕一个样呀! 就是差事,老八打听了,也得斟酌着,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 更不能被人呼来喝去,有请必去,那是傻子! 他一拍额头,既生气福晋把自己和老八的关系定义为这样,又心惊于别人怕是跟福晋的看法是一样的,以为自己跟老八的兄弟情分里有别的含义。 他转过身,还没走呢,老十打发的人又来了,叫自己今儿别出门,谁叫也不许出去。 也就是说,连老十都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妥当的! 所以,只有我是蠢的呗! 九福晋一听,知道自家那位爷气哼哼的回书房去了,这才哼笑一声:“你可不就是个蠢的吗?”要不是皇上愿意叫福晋对外面的事贤惠贤惠,她才懒的理这个棒槌呢!! ……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0 章 梦里清欢(80)三合一 梦里清欢(80) 老八还没仔细琢磨老九也没请来的缘故,宫里便来人了,是来传旨的。 特别突然的,给八贝勒赐了一位姓萨克达的侧福晋。 这还没到选秀的日子呢,很突然的,就赐下来这么一位侧福晋。 萨克达?老姓了,世居关外,京城里有这一姓的人家吗? 桐桐都迷糊了,看自家爷:“谁家的姑娘?” 没有!京城里没有这么一号人。 嗣谒就问:“除了给八贝勒赐人了,还给谁家赐人了?” 没有了! 桐桐傻眼,这是八福晋犯了大忌讳了。 男人们对女人是不是犯错了不关心,关心的是萨克达这个姓氏是不是后面牵扯着什么。 结果一打听,并没有!这位姓萨克达的侧福晋,是太后身边的女官。 桐桐猛的反应过来了,“可是那位大姑姑?” 周嬷嬷对此知道的更清楚一些,“是!正是太后宫里的大姑姑。八岁就在太后身边了,而今得有双十年纪了。” 跟老八年岁差不多大! 但以如今成亲的普遍年纪来说,这是地地道道的老姑娘了。 周嬷嬷就解释说,“这可是个能干人!幼年丧母,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那么大点的年纪,自己跑出来还走门路进了行宫。太后在行宫只住了三天,偏她小小年纪投了太后的眼缘,给带在了身边。这些年一直长在宫里,服侍太后从未有差错。偏为人亲和又端正,亲近的知道太后宫里有个能干的大姑姑,可外面谁人知晓。” 是!桐桐对此人也有印象,来回送赏的就是她,去宫里请安,每次都能照面。次次都安排的妥当,偏又不往人前凑,是个特别有分寸的人。 人长的端庄周正,往常进出宫廷打扮的也极其素雅,是个不怎么能叫人记住长相,但却不由的心生亲近的人。 一说这人吧,桐桐都替八福晋捏了一把汗。这么一个长辈身边的人,又是在宫里长大的,搁在家里确实是不好处呀! 自家能知道,八爷和八福晋难道能不知道这人的来头? 八福晋当时脸都白了,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宣旨的太监。 这太监只看向八贝勒,“八贝勒……请接旨吧。” 这旨意不仅赐婚了,还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八爷知道什么意思了,宫里恼了福晋了!恼的真真的。 他赶紧接了旨意,起身送传旨的出去,返身回来却见福晋还怔愣的跪着呢。他赶紧将人扶起来,“快去收拾,这就进宫去谢恩。” 谢什么恩? 八福晋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把八爷彻底的亮在了当场,可这耽搁不得,确实得去宫里谢恩。 本来自己去见皇上,福晋去见太后,得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把这个事给兜住了。可现在福晋犟着不去,怎么办?非自己去不可了。 进了宫,皇上没有见,只叫李德全出来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完了,一句多余的交代都没有。 他又去给太后谢恩,太后也没见,倒是这位刚赐婚的萨克达氏大大方方的出来了,之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并不见丝毫尴尬之色,“太后歇了,奴婢送八贝勒出去吧。” 八爷拱手,“有劳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出走,都快出慈宁宫了,这位大姑姑才说话了,她先站住脚,喊了一声:“八贝勒。” 八爷站住脚,扭过头去,还不等他说话,就听人家道:“……此番赐婚为的什么,您知道,奴婢心里也知道。不是奴婢不推辞,一则,事情来的突然,没有丝毫征兆旨意便下来了。二则,皇上一片慈父之心,奴婢总也得为主分忧。不过,已然如此了,日子终是要咱们自己过的!奴婢知道八福晋,那是个嘴上心上都把八贝勒您放在心上的人,此次出了这样的事,八福晋依旧没进宫来,奴婢便知道八福晋心里是如何想的了。” 说着,她便轻笑一声,“您回去只管告诉八福晋,奴婢去府里是有差事的。想来八爷和福晋不至于少了奴婢一碗饭吃。原以为要在宫里终老了,而今不得不换个地方……但奴婢心里,在哪里都一样。吃的一样的饭,干差不多的差事,只不过皇上赏了奴婢一身体面的侧福晋衣裳穿。要是福晋还不安心,那您告诉她,奴婢起誓,奴婢一生在八爷和福晋身边谨守本分,跟八爷只留主仆情分,绝无男女干系。若有一天……府里不用奴婢了,奴婢陪太后娘娘也是尽孝。但奴婢那份俸禄,您和福晋可得出。” 是说占着侧福晋的位子,但不是非有男女关系的。等将来福晋扭过劲儿了,她回太后身边便是。便是太后没了,替太后守灵也是一样。 这话叫八爷顿时怔愣住了,忙拱手,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方却只福了福身,说了一句:“就不送八爷了。” 八爷只得再拱手告辞,走出几步后回头去看,对方已经转身,指着院子里的花盆在吩咐什么。见自己回头看她,她大方的以眼神问询:还有事? 没有了! 反正皇上这一天之后,赏了两次。一次赏了六福晋恩典,一次赏了八贝勒恩典。 可这两个赏的内涵,都挺吓人的。 桐桐马上写信,一个给西林觉罗家,一个给喜塔腊家。没别的意思,只提两点,越是给恩典,越是得谨言慎行。万不可辜负隆恩云云。 第二天信才送出去,四贝勒就来人了,是报喜的。 说是四福晋快天亮的时候发动了,赶在早膳的时候生了,生了个六斤重的小阿哥,母子平安。 哎哟!当真是阿弥陀佛了。 紧跟着孩子就被送来了,除了才出生这个,还有弘晖。四贝勒亲自给送来了,意思是留在这边学文习武,逢五缝十接回去住一天。 虽然不知道突然为啥这么决定,送来了就接着吧。 孩子养在一块其实好养活。 弘晖和弘显住一个屋里,哥俩叽叽咕咕的,说不完的话。 把才生下的这个跟弘旭放一块养,还方便照看呢。 于是,自家这边真的挺忙的,弘旭满月,紧跟着这个小的要洗三,都在自家这边办。但给孩子的东西,桐桐却都分开放了,各自有自己的库房。礼单自家留一份,给四福晋送回去一份。 这忙忙叨叨的,等给被皇上取名叫弘智的也过完了满月,紧跟着,八爷娶侧福晋的日子也到了。 从宫里发嫁这不可能,据说是太后给赐了宅子在宫外,在宫外直接发嫁。 娶侧福晋这是正儿八经的大事呀,都得过去的。 桐桐把家里安顿好,要出门了才低声跟自家爷说:“虽然我不喜欢八福晋……可说实话,我心里还怪难受的。” 物伤其类了吧! “这日子得自己过!自己若是能过好,宫里是不管的。”他抬手给把她的发簪给调整了一下,“那是个聪明人,是不会把自己放在尴尬的位子上的。” 果然!人家是个聪明人。 嫁妆呢,内务府给准备了什么,就带什么,别的一概没带。伺候的人除了宫里本就伺候她的两个小宫女,也是一个没往出带。婚服仓促下准备的,不是大装的侧福晋礼服,而是一种淡到了极致的水红色喜服,喜服上没有什么并蒂莲之类的,只绣了大朵的牡丹瞧着花开富贵。盖头上没有什么龙凤呈祥戏水鸳鸯,就是个坠着流苏的盖头,一点图样都没有。 五福晋低声道:“瞧这样,也不像是要跟老八两口子过日子的样儿呀?” 七福晋笑道:“这是请回个大姑子,端看八弟妹怎么去想了。她要是接下了这个侧福晋,那对方得归她管。可她若是就是不把这侧福晋当侧福晋,那这就是个大姑子。怕是很多事,她得听人家的管。” 九福晋轻笑一声,“八嫂怕是巴不得对方不朝爷们伸手呢!这会子就想着,只要不要八爷,没什么不能给人家的。” 桐桐心想,如此皇上的意图也算是实现了。说到底,皇上就是不想叫八福晋插手的太深,而八爷应该是对八福晋的处置上,并不能叫皇上满意。皇上这才不得不下猛料。 就像是自家爷说的,皇上还是不舍八爷之才呀! 新人送进了新房,盖头压根就没用八爷挑,人家直接将盖头给掀开了,“盖着这个劳什子,可把人给憋闷的坏了。”说着就起身,左右看看,然后就催八爷,“您忙您的去吧,送走了客人,您就不用过来了。这边也该归置了!” 八爷深深的鞠躬:“委屈姐姐了。” 两人一年生的,看了庚帖才知道侧福晋的生日更大些,比八爷大那么两月。如今这么个尴尬关系,怎么处呢? 八爷叫了一声‘姐姐’,摆出尊重的样子来。 “奴婢不敢当。”侧福晋笑语晏晏,“您和福晋以后唤奴婢明姑便是。” 八爷从善如流,唤了一声明姑。 明姑含笑应承,亲自送八爷出去,然后问八爷:“内管家呢?爷打发人过来一趟,客人一走,院子里这些劳什子就收了吧!” 是说把张灯结彩的这一套东西收了!其实这该摆一个月的。 八爷能说什么呢?“随后就打发人过来。” 然后一个去前面待客,一个已经在收拾新房里的东西了,什么红帐子喜被喜褥,连枕头也一并换了,只换了清雅的颜色,把家常的铺盖换上,就得了。随后便洗漱,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出来就跟内管家商量着东西都该怎么归置。像是红绸子这些,“收起来用油纸封箱,以后裁开来,送贺礼的时候搭着就用了。” 晚上,八福晋坐在八爷对面,脸上有些讪讪的。问了一句:“那我把对牌叫人给送去。这两年家事我就先不管了。”宫里不高兴,那总得叫宫里把这气给撒出来。 虽然多了个侧福晋,但是吧,只要不是来抢男人的。家事……如今就这三两个主子,家事有什么可管的? 看着当晚就送来的对牌,明姑叫人收了。 跟着的丫头就低声说,“姑姑,您又何必……” “住嘴!”明姑眼里多了几分严厉之色,“以后收起脸上那点不甘!有什么可不甘的?给我记住了,在宫里如何,在府里依旧如何。这府里的女主子只能有一个,那便是福晋。人呀,要有自知之明,谨守本分。皇上爱重八爷,拳拳慈父之心。赐婚下来,为的是家和。若是因着我,叫八爷和福晋夫妻失和,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第二天人家拜见了福晋,比在宫里见到八福晋还恭敬几分。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柔和的笑意,话却是这么说的,“如今天慢慢的热了,妇人身上一些症候多是由寒而起的。这个寒症在春后秋前调养最好。不若请了太医来,给福晋慢慢调养。这是为子嗣计的!” 找了个合理又体面的借口,叫八福晋先避开风口浪尖,暂时别出现了。 既然要调养嘛,那其他的事情就略微放一放。 八福晋客气的笑笑:“那府里的庶务,就有劳了。” “有不懂的,奴婢再过来问福晋。”没有拒绝,直接就给接下了。 之后就是把府里规整一遍,以前,前院后院不分明,现在人家说了,“之前,府里只有爷和福晋两位主子,原也不用太分明。可这往后,府里的人口会慢慢多起来,这内外院须得有界限。” 前院严格划分,八爷在外院的院子她不插手,但又立下规矩,“爷的院子,非爷准许,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这是府里的规矩,对福晋是如此,对我是如此,对你们任何一个都是如此。”规章详细到若无主子答应,里面一张纸片都不许随意的带出来。一经发现,便是大罪。 而且,她把外院的对牌直接给了八爷了,“内宅奴婢帮着福晋料理,外院牵扯到的无一不是正事。奴婢便是长在太后娘娘身边,从宗室福晋,到大清朝的大大小小诰命敕命,奴婢见了不知凡几,可饶是这样,奴婢也不敢说对外面的事奴婢就懂。再多的见识,终归眼界只在内宅这四方天地里。外面天高地阔,所牵扯之事无不是天下大事?皇上以大事托付以爷,奴婢怎敢因小失大。” 说完,人家走了。 八爷拿着对牌,心里特别明白明姑的意思。她处处说她自己,可何尝不是在说福晋。她长在太后的身边,见识比长在王府的福晋高出何止一筹?可她尚且不敢不知天高地厚的随意插手,那么福晋呢? 这又何尝不是在告诫自己! 八爷紧跟着就换了外院的大管家,原来的大管家放到皇庄上去了。一个掌管外院的大管家,处处以福晋为先,这本就是错的。便是福晋吩咐了,可也得先问过爷才能定的。 福晋越界在先,大管家失分寸在后。 八爷原以为这么一动,福晋能明白什么意思。可叫他没想到的是,何卓那边才说添了个女儿,福晋没告知他,就打发人告诉何卓,她要把何卓家的女儿养在府里。明姑着人来请,八爷才知道这事的。 何卓没进府来说这个事,这是福晋的要求把人家给难住了。是应还是不应? 应吧,孩子这么小,人家额娘未必舍得呀!况且,好端端的养汉人大臣的女儿,又是在这种时候,何卓不敢。 可不用吧,福晋都开口了,不接着岂不为难? 八爷很能明白何卓的心思,急匆匆的到正院的时候明姑已经在坐了。 明姑脸上的神色依旧温和,只是开口就问了一句:“何大人在江南文人中名声极好,福晋教养何大人家的姑娘,是喜欢呢?还是想着跟江南的文人释放善意?您是意在为爷拉拢江南文人之心吗?敢问福晋一句,八爷要江南文人之心做何呢?” 八爷的脸瞬间都变色了! 八福晋瞧见胤禩面色大变,就忙道:“岂敢那么想?这不是想着子嗣艰难,都说抱养一个来,反倒是容易怀上。” 明姑又温和的笑了,“这不难。福晋若真是想抱养一个格格,这个容易。请爷去宗人府问问,有那宗室孤女,年幼无所依者,抱回来便是。一则,是宗室格格,身份贵重体面。二则,孤女可怜,只当行善积德了。三则,无父无母,养的亲。” 八爷应承着:“明姑去忙吧,爷跟福晋说说话。” 明姑这才起身,出门之前,她又扭身回来,问了一声:“那奴婢马上打发人去给何大人贺喜。” 好! 明姑又看八福晋,“奴婢得借福晋身边的嬷嬷一用。” 八福晋就看了奶嬷嬷一眼,点点头叫跟着去了。 在里面还能听见明姑交代奶嬷嬷,“您老人家去了,千万跟何夫人说说,咱们福晋稀罕小姑娘,等姑娘大几岁了,带来给福晋瞧瞧。” 这意思是透话过去,府里改主意了,不抱人家孩子来养了。 这是给奶嬷嬷说话呢,也是说话给福晋听呢! 等外面说话的声音确实是远了,八福晋才收了脸上的表情,“我……还挺怕她的。” 八爷靠在椅背上:“福晋,在家里养养身体,回头我请一班小戏回来,你在家里消遣着,不好吗?外面的事,跟你不相干。你若是觉得爷无能,外面的事离了你不行……那大概爷是真的不行吧!叫你失望了!若真是如此,爷去求了皇上,准咱们合离便是了。这世上总有能干的,不敢耽搁了你。” 八福晋刷的一下白了脸:“胤禩,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八爷这次没停留,直接起身走了。到了外面才吩咐,“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的,福晋想去哪边去哪,不许拦着。” 意思是,既然禁足禁不住,那就打开大门,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大不了就是爷配不上你,咱们合离。 把八福晋顿时堵的气喘不过来,狠狠的哭了一场。八爷没再回福晋的院子,但福晋也没再出院子就是了。 明姑手里拿着账册,听了一耳朵就不管了。 晚上了,嬷嬷进来禀报:“爷叫人单赏了后院的周氏。” 周氏是早年惠妃娘娘给八爷的教导人事的宫女,在府里最角落的院子里养着呢。 明姑笑了笑,只说了一声知道了。这一赏,八福晋才是真的怕了! 她叹了一声,有些人呀,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甘愿退了一步,只做有名无实的侧福晋,八福晋反倒是以为八爷心里顾念着她。现在好了,知道怕了! 知道怕了,就该学乖了。 明姑合上账本,吩咐这嬷嬷,“你明儿透个信儿给福晋,就说六福晋一直自己洗手作羹汤。除非有大事耽搁了,否则,六福晋从不间断。伺候六贝勒的吃穿用度,六福晋从不假他人之手。且,六福晋日子过的简朴极了,用膳从来都是四菜一汤……” 嬷嬷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然后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八福晋得了这个话,却不得不承情。 第二天八福晋就要归置小厨房,要了大师傅去小厨房伺候,她要跟着大师傅学做菜煲汤去了。 明姑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挺好的!学学做菜,没事给爷们做个中衣鞋袜,得闲了听一场戏,转眼就逍遥一天。 这日子才是最惬意的日子,有好日子不过,干嘛非得折腾其他呢?折腾的家里没人喜欢,这又何必呢? 两口子的冷战,在明姑的引导八福晋的配合下,持续了半个月便结束了。等八福晋做出了四菜一汤,明姑打发人,请八爷赏脸,来后院用膳。 人请来了,明姑却也不坐,只在边上伺候,“爷瞧瞧,这是咱们福晋做的。” 凉拌的干丝切的粗细不匀,酱炒的肉丝咸的像是打死了买盐的,青菜炒的发黄了,就大葱炒的鸡蛋还凑活。汤就是豆腐汤,瞧着倒是奶白奶白的。 八爷挨个尝了一遍,不住的点头说好,“再高明的厨子做出来,也做不出里面的情意味儿来。” 八福晋把头一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八爷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好吃!爷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八福晋搅动着帕子,低声道:“好吃……以后常给你做。” 八爷才瞧见手指上有个小伤口,他抓了福晋的手吹了吹,“以后备菜的事叫厨下做,你帮着下锅就好,瞧瞧,划伤了吧。” 明姑眉眼含笑,悄悄的退出去了。 府里的事又瞒不住宫里,太后娘娘叫人悄悄赏了她,赏赐给她送到她在宫外的宅子里。 她长吁一口气,知道自己又做对了。在宫里长大,看遍了宫里妃嫔们的起起落落,得怎么想不开,才能做出去跟人争一个男人的事。 自己放尊重,别人才会尊重。 这些事,八爷要是不跟人说,别人也不能知道。 桐桐之所以知道,是听九福晋说的。 “八爷上我们家,跟我家爷说的。”九福晋不免唏嘘,“可惜那么个好人!” 是啊!可惜那么个好人。 反正,明姑这么个人就在皇家的圈子里被人所熟知了。给弘智办满月宴的时候,是明姑代表八福晋来的。她处处以婢女的身份自居,可谁又看轻了她去? 反倒是福晋们在一处打牌玩闹,都爱拉着她一处。 像是皇家添孩子这种事,往往是扎堆的,这家办完那家办,三不五时的就能见一面,不是这家就是那家的。桐桐应付的就是这些事。 而自家爷最近是真忙,早上出门,真真是很晚了才回来。京城里静悄悄的,皇上本来要巡幸塞外的事,也暂时搁置了。 桐桐晚上就问:“皇上在等什么吗?” 这一切的计划,不都得建立在有能力出海吗?没有造那个远程火炮的能耐,皇上不敢轻易的开这个口子的。 你说的对,皇上就是在等。面上叫皇子们各个都思量着写折子递上去,其实,怎么用人皇上心里有数。就是在等自己能不能把图纸变成真东西。 这个等待的过程,煎熬的很。 “能的!”桐桐笃定的道,“肯定能的!爷出手了,哪有不能的?” 也就你信爷!这会子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都含糊着呢。 他是真累了,轻笑着应了一声:“嗯!会的!很快了。” 这个快有多快,一直到入了秋了,才算是好了。 一旦好了,立马起运,城里试肯定是不行的。得去城外,还得封一片地方。 皇上就说:“那就走,都去!成不成的,都去看看。” 而且,皇上还不避讳人,把朝中的大臣都喊上,说走就能走。 赵其山只回来送了个信,然后又赶紧走了,桐桐在家也是干着急。 到底行不行呀? 看着这玩意,围着看来看去,都想问这个问题。 老九烦恼的是:“这玩意这重量,船上装的话要怎么装?” 这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了,咱先看这个成不成。直郡王就道:“前明这玩意射程都有十里,可这是最好的状态,大部分是到不了的。只要能把射程稳定在十里,这东西都可以造。” 十里? 这玩意可不是按照十里造的! 光是清扫障碍就花费了一晚上时间,第二天一早,才正式的实验的。 接连调正角度打了九发炮弹出去,装弹更方便倒是事实,可到底打了多远,肉眼看不见的。 确实是听到了九响,马上打发人去勘验,看看这到底是多远。 一个个的站在这里更着急了,十三抢了马策马就跑,“皇阿玛,儿子去瞧瞧。” 这一测又是半天,谁都不记得要吃饭。 之前看那个炮弹起来的高度,跟老的火炮确实是不同的,因此,心里难免多带了几分希翼。 都过了午时了,十三带着人才策马回来,回来就跪在皇上面前,“皇阿玛,九发炮弹,全在二十里之外!” 二十里? 是!二十里,“最近的落炮点距离接近二十一里,最远处得有二十五里。” “坑深呢?”嗣谒急忙问了一句,“测了吗?” 测了!十三咧嘴就笑,“有一处小山包,山头整个抹平了。” 直郡王朝后喊:“牵马来,爷亲自去瞧瞧。” 那就都走吧,都瞧瞧好放心。 这一看,脸上就都带了笑。有这东西,不管下什么样决定都不是大问题,有这个底气。 皇上接下来怎么安排,桐桐不知道。就知道自家爷回来吃饱洗了就睡。不怎么打呼噜的人,如今鼾声震天!这是真的累着了。 赵其山低声道:“皇上给咱们家爷放七日假,叫爷好好歇歇。” 那就歇歇! 歇了就是歇了,谁都不见。 “老六这是躲了!”直郡王在书房里转圈圈,想了想直接拿了折子往宫里去了,见了皇上就直言,“儿子倒是想去练兵,但是,没有这些装备,练兵就是虚的。如今紧要的倒是先把营造司搭建起来。这东西不比其他,非铁矿附近不可。儿子想去,把框架搭起来,规矩立起来,再打发其他人看管也就是了。” 要出京,奔着铁矿附近去。 皇上抬手压了压,“这种活倒是不用你去,叫老五去吧!” 老五踏实,安排的肯定能好好执行。 直郡王倒是没有分辨,只静静的等着,等着皇上的吩咐。 皇上低声道:“你以替朕巡边的名义,查看各地地形,做好布防准备……”以后的防线上必须用火炮全线布防,“顺便再去看看,每处得安排多少火炮的火力是足够的。这事非你不可。” 直郡王抬头看向皇上,这是把朝廷的布防全交给自己了!直郡王直直的跪下,额头贴在皇上的膝盖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泪把皇上的袍子都打湿了。 这么大的儿子了,哭成这样了。皇上的手搭在直郡王的脊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好半晌才道:“去吧!回去准备吧。旨意下了,你就出发。” 是! 直郡王低着头,出去了才擦了脸上的脸,收起一身狼狈,缓缓的出了宫。 然后紧跟着两道旨意,叫老大去巡边去了,叫老五去了顺天府北路厅,倒是不远,但具体的旨意却不知道。 巡边这个,不好说。不知道是皇上今年没时间去巡边,叫直郡王去了,还是顺带的有别的差事。 老五那个,没明说。但是那边有铁矿呀!所以,老五去干嘛的,大家的心里差不多都有数了。 那这就是往下派差事了呀! 老六那个谁也替代不了,这些东西最精密最要保密的那一部分,都归老六管。 但是休息了七天之后,老六还是进宫了。 皇上挺高兴的,“有什么事没交代完??” 就听他家六儿子道:“儿子现在忙不过来,手里还有农事那些差事。皇庄试种的水稻今年瞧着比去年好,但真忙不过来了。您看,十一弟身体也不是动不了,住在皇庄上还能修养身体呢。顺便的代为照管一下,想来也应该能胜任。” 只有十一的身体最不好,很多差事他干不了。但是农事这样的差事,盯着就行,十一就能做。 皇上满眼复杂的瞧老六,种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笑了,“知道了!去吧!干好你的差事。” 是! 这一出宫就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他其实还是喜欢跟福晋过些安稳的日子。像是老大,一巡边谁知道多久,自家福晋可不能离开自己那么长时间。像是老五,闹不好得在京里两天,得在北路厅五天。来往一趟,快马大半天的时间。就说这累不累吧! 其实种地的差事挺好,可无奈呀!种田的差事有人能替代,其他的非自己不行。那就只能如此了。 然后十一可高兴了,旨意一下来,进宫谢恩出来,就先跑来感谢他六哥了。不感谢不行呀,皇庄上那些东西你得给我交代清楚才行呀! 这哥俩在家说话,那边皇上却收到了老四和老八的折子。 说实话,这俩儿子,站的角度格外不同。 老四是由商税,提到了如今这个赋税。他忧虑的是,现在这人丁税若是不改,随着高产农作物的推广,带来的不是老百姓吃的更饱穿的更暖,而是负担越发重了。人口繁衍带来了人口增加,按照人丁收税,会叫以无田者生计更艰难。 叫了老四进宫,老四的面容带着忧虑,别人都满心欢喜的说着大清威武的时候,他这折子递的很不合时宜。但还是带来了,说起这事的时候提了一句:“……倒是前两年年遐龄提出的将定税归入田亩之中的想法,儿子以为颇为可行。” 这可是触一发动全身的事。 不能急,得缓缓的来! 先把老四打发出宫,老八迫不及待的求见,他提的是征天下工匠,予以分等级授官职的事。要造火炮,要造船,要造很多很多的东西,工匠的重要性就一下子凸显出来了。将工提到仕的高度,就是要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储备人才。可这些必然是要动读书人的利益的。 不管是老四提出的税的事,还是老八提出的引工入仕的事,说到底,其实都动的是仕这个群体盘子里的肉! 他把折子压下来,说老八:“拿更详细的条陈来。” 老八忙应了,知道这是皇上认真在思量可行性了。 人一走,皇上就取了老四和老八的折子交给李德全,“给太子送去!” 随着皇子一个个的动起来,京城里仿佛有一股子暗流在涌动。 但这些桐桐也不知道,知道了其实又能做什么呢? 反正瞧着自家爷挺清闲的,据说玻璃造办处那边老九盯着去了,没人派老九去,但谁能拦着他去? 爱去就去吧!他去了,自家爷就不去了。其他的要动,得看配套的东西跟不跟的上,不是自家爷着急就能行的。于是,整日里在府里带着孩子念起书来了。 许是大事太多,好似没怎么注意,半年就晃悠过去了。这眨眼,就到了中秋了。 中秋了,准备点什么不一样的呢? 桐桐打算扮一回嫦娥,想来一定美美哒!早早的就叫人拿了料子来,得赶在中秋把行头都给缝制出来。 结果美是真美,宽袍广袖的,梳了美美的发髻,还给自己画了花钿,然后晚上就约了人家去园子里,想来一出嫦娥奔月的。 被邀约来的人倒是不好辜负美人恩,应约前来了。可这一来,就冲着自己乐,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还问了一句:“这是干什么?要跟爷上演一出‘夜半无人私语时’?” 夜半无人私语时?这话不是说杨贵妃的吗? 桐桐眨眼眨眼再眨眼:怎么会是杨贵妃呢?我这是在扮嫦娥! 她气恼的低头看,“爷你好好看看,我哪里像是杨妃了?” 肥肥的嫩嫩的的……但你非说你是嫦娥?好吧!嫦娥就嫦娥,大号嫦娥也是嫦娥呀! 他眼里是看嫦娥的惊艳,但话确实这么说的:“爷能看不来这是嫦娥吗?这么好看,这都不是嫦娥,那谁能扮嫦娥?可爷不高兴说你是嫦娥,为什么?嫦娥扔下丈夫自己去做神仙了。如今,你说你去做嫦娥,这要是呼啦啦的飞走了,剩爷一个人怎么办?咱不扮嫦娥了,就做个人间富贵花,长长久久的陪着爷,不好呀?” 哎呀!你要这么说,那确实也是!杨妃就杨妃吧,怎么说也是美人呀!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1 章 梦里清欢(81)一更 梦里清欢(81) 入了秋,七福晋生了个格格。 七爷是儿子闺女都有,但是嫡出的这是头一个。在大部分妯娌都有儿子的情况下,七福晋头生|生了个格格,大家都表现的更郑重。 先开花后结果嘛,生了就好了。 七福晋便笑,她挺想的开的。人嘛,到了年纪生一个,心理就安稳了。这世上给女人的原罪就有一条,常挂在嘴上的就是——成亲这么些年,你也没给夫家添下一男半女。 可见,哪怕不生男丁,只要生了,罪过好似都能轻点。膝下只要还有庶子,对外就不是罪过了。 七福晋这话是偷偷跟桐桐说的,说的桐桐心里不是滋味。她觉得心里好似又有什么蠢蠢欲动,晚上偷偷跟自家爷说,“我老觉得男人能干的,女人也都能干……”‘嘘’嗣谒一把捂住桐桐的嘴,“睡觉!”你的感觉,爷也有。 桐桐就不言语了,枕在他胳膊上,说她的小烦恼,“好不容易瘦下来了,这生一个胖一回。又得往回减,好恼人。” 是啊!真是好恼人呀! 他拍在她的肚子上哄她睡觉,脑子却没闲着,桐桐提的事,叫他心头重新爬上一种叫做‘忧虑’的东西。 诚然,皇上现在的改变,是可喜的。 这种改变,是基于三点:其一,儿子们一心,防止兄弟阋墙。其二,于社稷江山有利!皇上也才到壮年,平叛噶尔丹才过去几年?皇上的雄心依旧。其三,换个角度清洗朝堂,从党争的桎梏里挣脱出来。 但这不意味着皇上能有大的改变。就像是桐桐心里的一些东西,皇上能认同吗? 别说皇上,就是这些兄弟们,认同的又有几个呢? 自己和桐桐是异类,可按照这个认知去勉强别人,这是强人所难。 那么问题就来了,皇上活着,如今这好的开局还能保持。可若是皇上没了,继位者又会如何呢?便是继任者能信任这些老兄弟如故,可是再往后呢? 这种情况下,继承人培养跟别的比起来,就显得尤为重要。 有时候,不是看你自己的进展有多么的迅速,而在于后人能不能沿着你给的路走下去。就像是愚公移山一样,愚公哪怕是靠着他的一生,挖了一半的山,可要是子孙不动地方,那他挖的就是个山洞,而不是通外外面的路。只有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才能真正的达到目的。 可继承人……太子的儿子,自己管的了吗? 因为这点想头,他晚上就走了困,忧虑带来的结果就是晚上睡不着。迷迷糊糊的,直到下半夜了,才算是睡着了。 早起一睁眼,就不见福晋。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陪着弘晖和弘显在演武场上呢。他自己一直坚持练五禽戏,但往往时间跟孩子们是错开的。孩子们早读的时候,他去演武场射箭之后,练一趟五禽戏,就可以了。回去刚好给孩子们上课。为啥跟孩子们错开呢?说起来也是无奈的很。在孩子面前,威严还是要有的。 今儿晚了,福晋已经带着俩孩子在演武场了。 远远的,能听见福晋说孩子的声音,“……下盘得稳,这是根基。只有自己站的稳,不摇不摆……才能立足!双臂伸直,它得坚如磐石。如今放个镇尺就双臂晃悠,那你这双臂将来能干什么呢?习文,腕力能叫你的字力透纸背,金钩银划,文章华彩在笔端也不在笔端。习武,你得御马射箭,驰骋疆场,功勋在战场也不在战场。不说文武之道,只说男儿立世之道。于立家而言,男儿的双臂得托起父母妻儿,一家人的生计荣辱,全在你一双臂膀上。于家如此,于国难道不是如此?皇室子弟,享荣宠就得明责任。担责任靠什么,靠你们的臂膀!”她拍在两个孩子的肩膀上,“就靠这里扛事!只有这里坚实,多大的山压下来,你都扛的住。你扛住的事越大,你这臂膀下,能庇护的人越多。” 然后他就看着俩个小小的孩子,扎着马步,一双胳膊伸展的平平的,一边放个镇尺,刚才福晋拍了俩孩子的肩膀,俩孩子也只是晃悠了晃悠,到底是坚持着没动。 他慢慢的退出来了,走到拐角处不由的朝后看。之前还忧心给孩子请先生的事。总觉得自己和老四要顾不上,孩子的教养该怎么办。 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在自己面前,福晋是个爱娇的甜妞儿。可换个身份,福晋就换了个样儿。 她是个很会做先生的人。听听她教导孩子的话,退可以安身立命,进…… 进会如何呢?站的稳,不摇不摆……臂膀越坚实,能庇护的人越多,这话不敢往深的想,也不能往深的想。 今儿这个特别的发现,叫他格外留意福晋教导孩子的事。因此,假借有差事忙,叫孩子自己温书。 这种情况,孩子都习惯了。哥俩去书斋,自己背三页新书,然后把前面学过的再背诵三遍,再写五页字,然后拿着写好的就往回跑了,估计是叫他们额娘去看去了,看好之后,今儿的任务就该是完成了。 孩子一走,他也往回走。摆手不叫人禀报,他想听听福晋怎么教孩子的。 桐桐刚把俩小的看的睡了,大的就回来了。 她朝正堂里指了指,“走!去外面说。”怕吵了两个小的。 一手牵一个从里面出来,坐在榻上,把俩孩子的课业都收了,俩小人儿就那么手背后乖乖的站着。 桐桐翻开俩孩子写的字,然后圈好的来,说不足的不足在什么地方。 练字这个,非时间不行。 看完了,亲手放在匣子里,匣子里有两个格子,一人占据一个格子。 收了作业,代表要书写的课业可以了。两孩子立马欢呼一声,爬到榻上。这会子就该点心果子和牛乳了。 俩孩子吃着,桐桐就在一边问:“今儿念什么书了?都说了什么?” 弘显先说他的,“把会背的书我都先背了一遍,才念新书的。” “会背的都先背了一遍?”她笑道,“可有所得?” 弘显嘟嘴,背过呀! 只背过可不行,“背会不是目的,弄懂才是目的。”她也不打击孩子,只告诉孩子怎么才算是弄懂,“不说别的,就说这三字经吧?你可是觉得已然是滚瓜烂熟了?” 当然。 桐桐便给弘显把嘴角的奶渍擦了,然后问说,“你读三字经,有一句是‘古九州,今改制。称行省,一十八’。那么额娘问你,古九州,是哪九州。今改制,那为什么要改制。从古至今,这改制都是怎么改的,为什么要这么改?改后称行省,这好处是什么,是否有弊端,是否还有改进的地方。行省十八个,分别是哪十八个。这十八个分别在什么方位,治下下辖多少个州府县,又有多少人口。有什么名山大川,河流走向如何?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有什么特产。粮食是怎么耕作的,每年的赋税又是多少?容易有什么灾情,发生过什么灾情。历代有哪些地方官治理过?而今这些地方要员都是谁?他们的履历你们知道的?他为什么被简拔替皇上牧守一方?他治民的理念是什么?为人有什么优缺点?甚至包括他出身如何?家在哪里,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等等等等,这些都有想过吗?” 俩孩子都不吃了,怔愣着看着她。桐桐就笑,“其实额娘也不是很知道答案,那答案在哪呢?答案不在额娘这里,得你们自己去找,去想,去琢磨,去了解。” 两孩子蹭蹭蹭的下来,躬身称是。 小模样一板一眼的,肯定是在四贝勒府学的。 规矩这东西,自家松散,但是那边府里严苛。可如此一来,却刚刚好。不至于失礼,但也不至于呆板。 桐桐马上就笑,“要不,咱们娘三个,今儿不干别的,咱们自己做一个大清朝的简略版图来。把行省画好,州府县大致标注上,再画上特产,产米的地方画水稻,产面的地方画麦子……” 好啊! 娘三个就商量用什么纸,纸得多大,铺在什么地方,哪本书上能找到关于每个地方的记载。 听到这里,嗣谒就没再听。 是啊!读书这个东西,死读绝对不行。不能说看你记住多少,背过了只是增加了知识储备,并不是增加了智慧。 只有真正会读书的人,才能越读越明白。 他原本想着等孩子正式进学之后,才一步一步引导着孩子慢慢来的,却没想到福晋先走了一步。难得的是,她有耐心也有时间,真就陪着孩子那么去学了。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福晋就像他自己的一个分|身。 晚上的时候,他附在她耳边,这么说了一句。 桐桐怔愣了一下,随即不停的往他怀里挤,然后悠悠的说了一句:许是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我不自觉的就成了你。 这个答案叫人心暖的不得了,真就恨不能她是他身上的肋骨才好呢。 可紧跟着,他又觉得不对:你成了我,跟着我变聪明了。可是我为什么没能变成你?哪怕有你一半的力气,也是好的呀! 可见,爷对你敞开心扉不曾设防,你却对爷有所保留! 桐桐:“……”你要是这么想,那可真能冤死我。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2 章 梦里清欢(82)二更 梦里清欢(82) 好似一眨眼的工夫,天就冷了。 今年自家爷办的最敞亮的事就是,家里盖起了个暖棚。那大块透明的玻璃房里,大晌午的可暖和了。 桐桐在里面转了又转,穿着夹袄都热的不行。 她立马喊人:“把浴桶弄来,喊大阿哥和二阿哥来……不是怕夜里给洗怕着凉吗?在这里给洗吧,好好的叫泡泡。” 两人也都到要羞不羞的年纪,嘻嘻哈哈的被扒拉了干净塞浴桶里了。 可就巧了,今年都是换窗户上的玻璃,还是头一个盖的暖棚。全玻璃肯定不行,得往下深挖一米多的地方,然后用玻璃做墙也才一米多高,四周木栅栏围起来,不至于不小心撞上便是了。至于顶子,还真就是框架上镶嵌了玻璃,但玻璃上方得有三米高的地方,又搭建了顶棚,防止雪大压塌玻璃。 这要是天冷了,草席子还得放下来,保温的。 今儿从宫里出来,哥几个都来看了。因为十一说想在皇庄建一个更大的。到底行不行的,先上老六这边瞧瞧。 好家伙,这么些人。 桐桐瞧瞧,这只有一个进出口,避不开的。避不开也就不避了,笑着将人给迎进来。然后进来的客人们都愣住了。暖棚里菜是菜花是花,还有一些光秃秃的花盆,里面原先种的什么也不知道,这么不美观的东西就那么在角落里摆着呢。中间有一片铺着地砖,放着桌椅板凳,反正应有尽有。想来,冬天得闲里在这里看看书下盘棋也是个不错的所在。按说,也还算是雅致。 可如今里,那地方正中间,摆着个大浴桶。俩秃小子从水里冒出来,抬手抹了一把脸,嘻嘻笑着朝这边笑,还挨个打招呼呢。 这是干嘛? 怎么跑这里洗澡来了?这个伯父路过拍一下,那个叔叔路过拍一下。老九才刚得了个庶女,还没儿子。到底啥时候会有儿子,他现在是挺乐观的。瞧着秃小子也挺稀罕的,他抬手就要抓这俩小子,结果手都挨住人了,这俩那身子怎么扭了一下,刺溜,钻水里去了。 嗳?麻溜的很呢。 老十钳住这两小子的脖子给拎出来,视线落在孩子的肩膀上,年纪不大,练的不错呀!看筋骨就看的出来。 他不敢把孩子拎出来细看,怕给感冒了。看完又给塞水里,“泡着吧,好小子!”泡澡的水是什么药汤子吧,看那乌漆墨黑的样儿。 把手擦干净了,他就喊:“六嫂,这汤药是强身健体的?” “对!”桐桐过去摸了摸水温,叫边上的嬷嬷再给加水,这才回老十的话,“活络筋骨的,泡泡有好处。” 七爷就心动:“六嫂,这是能通用的?” “孩子们用的都有些不一样。”桐桐就道:“你放心吧,七弟妹带着孩子给我瞧过了。我给开了方子,方子她拿家去说是给太医瞧了。这姑娘和小子的还不一样……孩子们应该都泡着呢吧?” 这个还真不知道!福晋要了就肯定给用了,只是这种事她怎么不言语呢。 这边过去了,那边十三和十四过来,十三只拍了俩孩子的脑袋,十四就比较讨厌了,伸手要摸孩子的牛牛。 这俩小子能答应呀?叔侄三个,一个在桶外面,两个在桶里面。你拽我扯的,得!泡一成了!十四扑腾的身上都湿完了。 把老四看的直运气,十四你多大了,你跟俩光屁股的侄儿玩的到处都是水,多能耐呀!瞧见十四还要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六嫂,叫人给我拿六哥的衣裳换。”老四就喊人:“拦住他!不许出去。”这么出去不得冻着了呀。 十四瞪眼:“爷就要出去。” “就在这里换!”老四不容辩驳的发话了,嗣谒给桐桐摆手,叫桐桐先去忙去了,回头又叫嬷嬷:“别叫泡了,擦干了赶紧穿好。” 弘显不急着出去呀,喊他十四叔:“您来泡着呀!再叫添点水。” 弘晖还把嬷嬷都打发了,只剩下伺候的太监,“十四叔,泡一泡可舒服了。”想想也是,泡泡就泡泡 然后十四转脸也脱的只剩下大裤衩,跑浴桶里泡着去了。这一进去,也不用再添水了。瞬间水位上升,浴桶一下子就满了。 十四就愣住了,这水凉了还没法换了。 弘晖和弘显这哥俩这才哈哈的大笑起来,乐的不得了,俩坏小子感情早想到了,愣是骗的他们十四叔湿了个透彻。这回不连裤衩换了都不行。 老四都没眼看,这叔叔不像叔叔,侄儿不像侄儿,没一个好的!甩了一句‘不成体统’就不想搭理了! 这边都忙着正事,十四真就跟俩孩子在浴桶里玩呢。能说啥呢? 老八是解围高手,指着那光秃秃的花盆打岔问说,“是种着别的什么吧?” “辣椒根、茄子根、狼桃根……虽都说是一年生的,但也想试试若是把根都护起来叫安稳的过个冬,明年能不能再长起来。” 老八点点头,难怪老六能在这些方面出头呢,这些东西谁往这个方向想。 把里里外外都看了,也不管老十四和俩孩子了,一串串的从里面出来,今儿是得留饭的。 桐桐在厨房,左右看看,“把咱们自己做的粉条和粉皮都拿出来……” 今儿用这个做几道菜!番薯这东西是皇上着重推广的,可怎么吃是个问题。百姓家有百姓家的吃法,但这种吃法这些阿哥爷未必吃的到,新上来的东西没一个人敢给阿哥们吃的。 自家从去年就开始吃了,不作为主粮只当做菜蔬的话,也是可以的。偶尔作为主粮隔三差五的吃吃,也能饱腹。 往常也吃粉丝粉条,但都是豆粉做的多。尤其是绿豆粉做的粉皮,吃的是最多的。 而今用番薯粉做出来叫这些阿哥们尝尝。 于是,今儿的菜色说不上来‘好看’。 色香味,这个‘色’在皇家特别讲究的,连摆盘都得专门的人去做。像是今儿这种,古古怪怪一桌子,什么玩意? 嗣谒一瞧就知道了,这才道:“尝尝那个黑饽饽,口感不是特别好,是番薯面做的。”说着,拿了一个,掰了一半分给老四,“您尝尝!” 哦!是这个意思呀! 一人拿了一个,放嘴里嚼了嚼,口感是不好,但还不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嗣谒这才说,“是里面加了精面粉的缘故。但是百姓吃的话,口感只比这个更差。” 十一咽下去,“还不如苞米饼子适口。” 是!这个有些黏。 老四就说:“可见这个做主粮,长期是不行的。倒是苞米可行!这个只能作为补充,保证饿不死人。” 老九对粉皮有些兴趣,颜色不好看的粉皮,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也是番薯做的?” “番薯洗粉之后做的。” 嗯?这个还可以!很劲道,也没有怪味。 然后一盘子分着吃了,不好看是不好看,但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老九就说十一:“尝一口就得了,这东西你不能吃。” 老八叹气:“凡是这种物,必难以克化。不能多吃!” 是! 嗣谒把一盘子拔丝番薯叫人端给十一:“尝这个。” 好吃是好吃!可百姓家是吃不起糖的。 十三吃什么都好,就是酒不好,“有些甜!”一杯一杯的,没有酒那个劲儿。 嗣谒赶紧给拦了,“不能再喝了,这是去年用番薯酿的。喝起来没那个烈劲,但后劲不小。” 番薯酿的酒? 老九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抿进嘴里细细的咂摸,“不算是上好的酒。”料不对,没有成为好酒的潜质。 但至少这是一种番薯的用法。 今儿这一顿饭吃完什么感觉呢?别人怎么想老八不知道,反正老八在书房呆了半晚上。他突然觉得,皇上更喜欢能干实事的儿子。 自己的折子递上去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给批复。不由的人就有些着急。 可要具体的差事的话,又从哪里着手呢? 士农工商四行,吃穿住行四样,无非从这里面选方向。桐桐在家里也跟孩子说这个:“……曰士农,曰工商,此四民,国之良。在《管子》中,又有这样的话,说‘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管仲说,士农工商四民,都是国家的柱石之民。这样的话,又做何解呢?” 两个孩子都不说话了,《论语》上说,学而优则仕。 于是,仕理所当然的凌驾于其他之上,因为学而优呀! 所以,士农工商,是将人分了高下吗? 两个孩子都一脸沉思,良久之后弘晖先开口道:“百姓自己可分高下,可为分高下而争执,只唯皇家不能给分高下。治下子民,皆为柱石子民。就如同人有两只手,有十根手指一般。不能因为右手好用常用,就鄙夷了左手。十根手指不一样长短,可只用长的手指,又能干什么呢?他们每一个都是珍贵的,都该被重视,只是放的位置不同,所需干的事不同而已。” 说着,他就起身,躬身再行礼:“娘,儿子明白了。” 嗣谒在外面怔愣住了,面色有些复杂。 苏培盛紧跟在后面,自家爷要回去了,叫自己跟过来接大阿哥,顺便看看养在这里的六阿哥。谁知道在外面听到这么一番话……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3 章 梦里清欢(83)三更 梦里清欢(83) 引导的话就那么些,但具体怎么去想,这得看个人吧! 对于这么大的孩子来说,理解到这里何其艰难?皇家到底意味着什么,没有比对,孩子其实是没有太明晰的认识的。 可弘晖潜意识里就是知道皇家意味着什么。 桐桐知道,弘晖应该是受梦境的影响了。可哪怕是受影响了,这却越发的能凸显心性。 就跟自家爷一样,有一种冥冥中的玄妙感觉,叫他跟别人显得有些不一样。 她这会子夸了弘晖,就又看向弘显,等着弘显说话。 弘显抬眼看看额娘,再看看大哥,这才说道:“儿子就在想,大哥说的有道理。仕为先,那是因为仕离皇上最近。人分亲疏远近,就像是赵其山一样。阿玛带着他,他在府里其实不管大事,但是大管家二管家见了他都很恭敬。额娘之前跟我们说,民以食为天。谁都要吃饭,那谁能给大家吃的,谁就最重要,就得排在最前而。就跟我身边的小顺子一样,小顺子家是她额娘挣银子回家,所以,小顺子的额娘就敢打他阿玛……” 小顺子是他奶嬷嬷的儿子,自来就在府里长大。阿哥身边的奶嬷嬷,月例银子多,赏赐也多,所以,挣的就多。 这孩子是说,谁能养一家人,谁的地位就高。 同理,农能提供天下人之食,所以农排在了工和商之前。 然后这孩子一脸的苦恼:“这……皇家得把他们看的一般重,可其实他们很难一般重要。阿玛开始造火炮,造玻璃,造很多东西,这些重要了,工就重要了。九叔要开海贸,商若是挣的多了,朝廷能从商人那里收更多的税,那商自然也就重要了。” 他不太会表达,可意思桐桐却听懂了。他其实就是讲了一个‘谁能带来利益谁就重要’的道理! 这些话有道理吗?太有道理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这么大的年纪,可能是更弘晖接触的多一些,对这个孩子是有好处的。 桐桐抬手摸了摸弘显的头,以示鼓励。可转脸一瞧弘晖,就见弘晖看着弘显一脸的欣喜,抬手拍弘显的肩膀,好似在夸他:说的不错! 弘显立马咧着嘴,笑的没心没肺。 弘晖被苏培盛带回去了,走的时候跟弘显再三保证,“我先回去,后天早上再回来。” 弘显又赶紧又喊:“今儿的拔丝番薯好吃,给娘和姐姐们带上些。”那个得趁热吃,带是没法带的。桐桐赶紧拉住了,“方子叫苏培盛给带回去,叫厨下给做着吃才好吃。” 弘显又跟苏培盛说话,“……回去要跟我娘说,改天我就去看她,好几天都没见了,我都想她了。跟娘说,要记得添衣服,起风了,可冷了,没事就不要出屋子了,要好好的养身体……六弟在家里可好了,吃的好睡的好,肉长了好几层了,别叫娘太记挂……” 苏培盛笑的跟朵花似得,“二阿哥的吩咐奴才听到了,奴才记住了。” 桐桐看着这孩子一言难尽,他这絮絮叨叨事无巨细的样子,到底是随了谁了。 到了马车上,苏培盛跟四贝勒学这些话,然后补充了一句:“爷,奴才觉得,二阿哥真真是随了爷了。” 胡说!爷什么时候那么话唠了? 等回了府里,送大阿哥去了后院,苏培盛跟主子到了书房,才一五一十的学今儿在六贝勒府里听到的话。他听到什么就学什么,一句都没有添减。 四贝勒原只是听着,直到听到弘晖的回答,他才一下给坐直了。 弘晖说:天下百姓可争执高下,唯皇家不能给百姓分高下。天下子民,皆为柱石子民。 这话说的——好!便是他们这些皇子,不把自己摆在一定的位子上,都不会站在这个角度去想问题的。 可弘晖那么想了! 在这一瞬,苏培盛见到自家主子眼睛亮晶晶的,可紧跟着,又添了几分忧虑。 是啊!四贝勒既骄傲又担忧!骄傲的是能站在那个角度看问题,这是需要心胸需要高度的。担忧的是,身份地位不到那个位子上,想的多了想的远了,反而是桎梏。 这一瞬间,他站起来,在屋里转圈圈,一趟一趟又一趟,良久之后,才缓缓坐下:说到底,还是心乱了!可现在不能乱,得稳住稳住再稳住。只是一个孩子而已,看看!不急,还得好好的再看看。他坐回去,看向苏培盛,“继续往下说。” 苏培盛又学二阿哥是怎么说的,一字一句的学。学完了就看向自家主子,就见主子脸上带着几分怅然,他不敢说话了,也不懂主子的表情在这一刻究竟代表着什么。 四贝勒能不怅然吗?不管是弘晖的资质还是弘显的资质,都是极好的。老六两口子教孩子,对弘晖和弘显没有丝毫不同。这么教下去,孩子的眼界格局是小不了的。 可…… 可太子的两个大些的儿子,比弘晖和弘显都一些,在皇上身边常能见到。说实话,真不是他的心长的偏,觉得弘晖和弘显好,是太子家那俩孩子,真未必有自家这俩孩子会想事。 那俩孩子也常被皇上考校,能背书,也能说道理。可他们的道理都是从先生那里照本宣科的记下来的。先生怎么说的,他们记住个七七八八,然后拿这个来答皇上,知道仁善的道理就不错了。 可弘晖和弘显不一样,他们是小小年纪学会了想事了!是老六两口子引导着孩子,叫孩子学着自己想事。就像是弘晖,他用左右手,用十根指头来说他想表达的道理。而弘显呢?孩子从府里能见到的人事上琢磨呢。他从赵其山和管家的身上,知道距离权力近能带来的好处。从奶嬷嬷一家的身上,悟出了银钱的多寡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地位,进而延续到更广泛的大问题上。这悟性要是不好,什么才算好? 这自己悟出来的道理,又岂是照本宣科能比的? 想想这些,能不可惜吗? 如果弘晖给他带来一份心焦的话,那么加上弘显,叫他有了两份的心焦。太可惜,岂有不怅然的道理。 但还是那句话,他们兄弟都还年轻,宫里还在添更小的皇阿哥。其他的侄子他也没见过,将来是否能有更惊才绝艳的,他不知道。但愿太子那边能添几个好的,不能说谁压了谁一头,但至少得有个心胸大,能容下的人。 这么耽搁了好一会子,估摸着那母子亲香完了,他才回后院去。 在外而都能听到弘晖说话的声音:“……这个柑橘是我娘叫人送回府的吧……我知道,是在西北的舅舅家送来的……” 是说西林觉罗家! 福晋就笑道:“叫管家给送来的时候,我以为是你娘叫人给买的呢。之前咱们只吃南边来的柑橘,竟不知西北也有如此好的柑橘……” “是在汉中,那里设置了陕安道,辖汉中和兴安府。”弘晖就道,“那里说是在西北,其实隔着南山,南边就跟江南的气候差不多。那里产的水稻和柑橘都不错。这个柑橘就是城固县产的,那里的县令,跟西林觉罗家的舅舅是同年,没有什么根基,人却很活泛。这次早早的捎带了这些个礼来,还顺道的给爹爹送了信。” 四福晋就笑,“哦?看来此人还有些钻营的门道。” 弘晖就跟着笑:“我也这么说!不过后来我娘就说,用他能用的,容他一些小瑕疵……” 四福晋微微怔愣,而后点头,点评大臣的话,她是不敢说的。可这样的话,却也很有道理。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没再言语。 四贝勒手背在外而,这才抬脚进去。 一进去娘俩就行礼,他携了福晋,坐在榻上叫了儿子到跟前,“连城固这样的地方你都知道了?”还知道人家的县令是谁,根基如何,为人如何。 弘晖就笑,“大概知道一些。” “怎么想起说这个地方了?”四贝勒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声。 弘晖不解其意,就道:“是说起王辅臣此人,他在三藩之乱时首鼠两端……” 四贝勒缓缓点头,这些大臣一生的起起落落,其实是把官场那一套摆在了而前。 四福晋就听着儿子在那里说,然后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王辅臣跟张勇管辖陕西军务,什么张勇的军功本在王辅臣之上,王辅臣让儿子王吉贞跟皇上凑报什么了,然后王辅臣压制了张勇,跟张勇不睦。后来又出现了鳌拜旧党的莫洛,然后莫洛本是什么职务,跟谁有私交,怎么着就跟张勇联合起来了,然后排挤王辅臣,最后王辅臣又怎么着了。 这一个个人物,一个个职务,这里而的事复杂到她听起来都觉得是一脑子浆糊,得亏他怎么记得住的。 但她再不接触外而的事也知道,小小年纪把朝廷那一套能掰扯明白是多了不起的事。 说了一会子话,两口子打发孩子去睡了。然后谁都没说话! 四福晋有些忐忑:“是不是得收敛着些……”锋芒毕露也不好。 四贝勒想起孩子光着屁股在浴桶里玩闹的样子,他轻笑一声:“安心吧……”怎么收敛,孩子学的好着呢。 “那我后天一早亲自送弘晖过去……”四福晋说着,就道,“把家里的那几匣子珠子给六弟妹拿去吧,放着也是放着……” 嗯!然后桐桐就收到那么些个珍珠。弘晖看着自家娘对着珍珠左右为难的样子,他背着人就问:“娘,这珍珠怎么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贴心呢?她叹气:“娘听戏词上说什么珍珠衫,本来还想自己弄一件珍珠衫穿呢。可真给我这么些珍珠……” 不够吗? “不是!”桐桐摇头,“娘想着,这玩意要是入药,能配出多少好药来。算了,要什么珍珠衫呀,还是拿去碾碎了配药吧。” 但还是很想要,对吧! 弘晖回去就默默的给记小本本上:长大了要给娘置办一件珍珠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4 章 梦里清欢(84)一更 梦里清欢(84) 暖棚里的青菜长了一垄,绿油油的瞧着鲜亮。得了!自家这棚子里出的,一家一篮子,用小棉布包包了,给各家送点吧。 还剩下不少,等自家爷进宫的时候,给皇上和娘娘们带些进去。这玩意得亲自拿,不敢叫人代劳。都安排下去了,就穿了大氅准备回了。昨儿四贝勒府把弘智接回去了,小的就剩一个了。这个点孩子午睡也该起了,再不回去,得哭闹着找人了。 从暖棚一出来,这冷风刮的,野的很。 桐桐抬头看看天,没言语。回去带着孩子又半晌,等到自家爷带着俩孩子从前面回来,这都要安排晚膳了,桐桐隔着玻璃窗又看天,然后吩咐跟回来的赵其山,“叫人把暖棚的草席子再捂一层,地坑里的火也给添上吧。”她笃定的很,“今晚这温度还得降,雪怕是要下来了。” 嗣谒朝外看,雪要下来了吗?他朝赵其山点点头,“看这样子,这几天怕是真得落雪,去吧,多捂一层心里安稳。” 那边桐桐又吩咐丫头,“去跟周嬷嬷说一声,满府的火墙都加把火的烧,棉帘子都发下去了吧?晚上都挂起来,玻璃透亮但不隔寒……” 这是笃定要降温呀! 自家福晋这嘴跟开了光似得,再想想之前,春上种菜他要浇水,她说别急,许是就下雨了呢,然后就下雨了。当然了,天阴着,下雨的概率是高。夏天了,猛不丁的她就叫人:“把能摘的菜都先摘了……雨下的大了,怕是三两天的未必进的了菜地,再给长老了。”然后就下了很大的雨,连着好几天,确实是有七八天那菜地都进不去。 他撞上这两回,还真叫她给说准了。而今又说要降温下雪,听这意思,雪还小不了。这是什么能力? 他看她,她还一脸询问的看过来,像是问自己还有什么叮嘱的没有,完全没意识到,她自己的嘴在关于天气这一方面像是开过光的似得。 她没意识到,他也不提醒。到底是巧合还是其他,还得再看看。 结果,晚上躺下了,听着那打着呼哨鬼哭狼嚎的风,他不自觉的就想往被子里躲,不用出去都知道,确实是冷的很的。 早早的,就听到院子里刺刺拉拉的声音,掀开厚帘子朝外看,大雪纷纷扬扬的,地上的积雪都跟台阶齐平了。这要不清扫,确实不好出门了。 桐桐一把给把帘子放下了,“寒气都扑到胸口了。” 嗣谒睡不着了,这种天是要冻死人的。 桐桐叹气:“要是把烧香拜佛的银子用在惠民署……”一到这种天,就该有个地方叫人冻不死饿不死。哪怕男一间女一间,有个躲寒冷的地方也是好的。 可朝廷不能叫百姓不要去烧香拜佛,烧香拜佛这个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特殊含义的,不是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桐桐低声道:“那……那女眷们来做可以吗?由皇家女眷牵头,就会有官家夫人紧随其后。宫里有太后,有太子妃,这事不能去做吗?” 嗣谒就扭脸看桐桐,心里叹气:悲天悯人都是心有大仁之人。 他叹了一声:“女眷们能眷顾到天子脚下,可大清国疆域多大?都顾的过来吗?根子还在朝廷。” 这个话题一出来,就睡不成了!起来也别叫孩子们再去前面了,虽说习武得冬天三九夏练三伏,可也完全不用这么刻板自虐。念书在不必非去前面,在屋里的炕上一样能念书。 吃了饭,见自家爷拿着书给孩子们讲书,她还小声问了一声:“爷不去宫里?” 你当就你家爷能想到这些,别人就想不到?已经够出风头了,再事事往前冲就太扎眼了。以爷的体弱,这样的天就该在家里,干点自己能干的。也给别人一些机会!这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又何止是爷呢? 没错!这边没进宫,但有人进宫了。 老四和老八都进宫了。老四是重谈税改的事,他觉得朝廷在很多事情上束手束脚,归根结底,就是没银子。就像是这场大雪,有银子这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他甚至早早都打发人跟顺天府打听了受灾的情况,顺天府只最远知道到京郊的情况,周围再远些的还一概不知。 老八呢,他进宫就是揽事的,替皇上巡视灾情,这就是现成的差事。这样的天气叫皇上出去,不仅皇上受罪,那受罪的人是一大片。他来之前是询问了钦天监的,钦天监说,这大雪还得持续,这样的天,谁敢叫皇上出去? 他把这个情况说了,就不言语了。 主要是老四也在,他这会子也不知道自己提的这个皇上是会打发老四去,还是打发自己去。 却不想,皇上直接道:“那就你去!” 八爷愣了一下,这就给自己了。 然后紧跟着皇上就道:“巡视的事要做,赈灾的事也一并做了。你巡视的,你了解情况。” 八爷:“……”巡视可以,赈灾就很不必了!他扭脸看老四,“要不,儿子跟四哥一起……” 老四还没说话呢,皇上就道:“你四哥另有差事!这户部能不能挤出银子来,能挤出多少银子来,得有人看着好好筹谋。叫你四哥去户部盯着吧!” 老八:“……”这好像也是跟赈灾的事息息相关的,无法反驳。 于是,急于领差事的八爷本想替皇上跑个腿,结果呢?差事不小,可却难办。 一回府,恰好碰上老九府上过来送东西的人。他只能先往后院去,正堂里,福晋和明姑正在忙着呢。明姑叫人收拾,福晋正围着一个长的说圆也不算圆,外面有带刺的壳的果子转悠。 他脱了大氅,那边福晋就叫了:“胤禩,你瞧瞧老九叫人送来的是什么?” 八爷书读的多,见识自是不同,瞧了瞧就笑:“这怕就是前明郑和下西洋时所见到的赌尔马……” “赌尔马?”俩孩子都奇怪,这是果子吗?名字怎么那么奇怪。 可嗣谒和桐桐对着这东西,却不觉得奇怪。两人看了再看,还是觉得很熟悉这东西,但名字肯定不叫赌尔马。 嗣谒来回的看,然后才道:“郑和下西洋带的翻译写了两本册子,一本是《瀛涯胜览》,一本叫《星搓胜览》……当时有写过一种果子,描述其为‘一等臭果’,莫不是这个东西。” 俩孩子小心的凑近果子闻了闻:不臭呀! 不臭吗? 桐桐也摇头,确实不臭。 “这就怪了……不是说‘若烂牛肉之臭’吗?”他吩咐下去,“拿刀来。”是不是的,切开看看,“记载上还说,其内里有栗子,大酥白肉,有十四五块,‘甚是甜美可食’……” 又是跟烂牛肉一样的臭,又是甜美可食。 这怎么听着都觉得别扭! 弘显说:“跟臭豆腐似得?” 嗯!大概其差不多,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这么一说,倒是值得期待。 赵其山怕壳子硬不好切,自告奋勇,“让奴才来吧。” 爷这不是也没切过吗?叫爷切切怎么了?这么不长眼色。你切是吧?行!你行你来吧!爷不行爷让一边去! 反正各种的费劲,给扒拉开了。 这个味道呀,是叫人不怎么舒服。 俩孩子瞬间远离了。 果肉切开,都尝尝? 桐桐只尝试了一点点,熟悉是熟悉,讨厌也是真讨厌,她是拒绝的。 嗣谒也就那么一小下下,像是要确定什么,然后摆手,这玩意消受不起。 俩孩子吃这玩意像是吃DU药,弘显是一入口就呸出来了,紧跟着就要漱口。弘晖反正是咽下去了,然后就抓桌上的蜜枣吃,“九叔弄的这是什么玩意?” 弘显还疑惑:“跟记载的不一样,一点也不甘甜。这怕不是那个什么果子……”虽然看起来很像。说着还说赵其山:“你试试……” 赵其山真就试了,第一口还不觉得如何,第二口就觉出好来了,“……阿哥爷,要不,您再尝尝?奴才觉得这果肉细腻,吃到口里也是甘甜非常……” 有吗? 有,“奴才从没吃过果肉这么细腻的果子。” 弘显看他大哥,要不试试?弘晖摆手,受不了这个。 弘显不确定,看了阿玛和额娘一眼,挑了一大块塞嘴里,吃的眼里差点没下来,努力想找那个甘甜的感觉,可惜还是没有。他控诉赵其山:骗人! 赵其山给吓的,再尝试了一块,真的挺好吃的。 桐桐就叫屋里伺候的去尝尝,一人一块试试。张嬷嬷很不喜欢,但是章嬷嬷却觉得很好吃。 得了!喜欢吃的就拿下去分着吃了吧!赵其山没顾上吃,外面有消息送进来了,他得了信匆匆的进来禀报:“……皇上叫八爷代为巡视灾情,兼顾赈灾事宜。” 赈灾交给老八了? 桐桐就见自家爷莫名的开始发笑,越笑越高兴。 笑什么呢? 就听他说:“老八这回真是抱了个赌尔马回去!” 什么意思?有点扎手? 不是扎手不扎手的问题,关键在于这个玩意吧,爱吃的甘之如饴,不爱吃的深恶痛绝。 他想:老八一定是那不爱吃这玩意的人。 是的! 老八对着那切开的玩意,真就觉得自己抱回个赌尔马!他想:自己从宫里回来的这个‘赌尔马’,老四肯定爱吃,且甘之如饴!可自己是真不爱吃,不爱到深恶痛绝! 可皇上就把自己不爱的玩意非塞过来! 什么玩意?!简直臭不可闻!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5 章 梦里清欢(85)二更 梦里清欢(85) 不管谁去赈灾,这都是赈灾。 桐桐就写了一封信叫人给送给九福晋,看九福晋的意思。 咱们一起合股的生意,可以以皇家女眷的名义捐出去,有一点是一点,略尽绵薄之力嘛!行不行的,叫老九帮着听听老八的意思不就知道了。 但是九福晋不走寻常路,她冒着雪亲自把各个府都跑了一遍,然后直接往八爷府里去了,见的是八福晋。 “这一年呢,咱这胭脂水粉可没少赚……”九福晋把装着银票的匣子推过去,“那些海船出海,我叫把咱们的货给带出去,卖了之后再换成舶来品给带回来,这里面的利润你简直想不到。” 八福晋看着眼前被推过来的十八万两银票,就什么都想到了。 可这个银子,捐出来赈灾? “其他的嫂子弟妹我都问过了,挨家的跑了一遍,就没有不应承的。”九福晋就道,“只剩您了。您要是答应,这银子您留下,说服八爷的事,得您来。您要是不答应,我带着银子走……”至于八爷赈灾的事,七挪八凑的,好办不好办的,就不知道了。 八福晋一下子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答应吧,没这样的先例呀! 不答应吧,什么意思?别人都答应了,就你们不答应。 九福晋就道:“我觉得,现在什么也没差事重要!第一次办正儿八经的差事,总也得办的漂亮吧。” 可这十八万两就能办的漂亮了?九福晋就一幅你怎么不开窍的样子,“这是皇家女眷捐的,回头太后这就得给吧。宫里那么些娘娘呢,这又凑出一抿子来。这些银子不多,但这意义不一样。真正的大头在宗室,在勋贵,在京城那些官眷身上……” 可为了我家的差事,去叫这么多人跟着掏银子,真的好吗? 九福晋凑过去低声道:“皇上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是啊!皇上要是觉得胤禩不好,那别人再觉得胤禩好,人家也不会靠近的。 反之,只要觉得胤禩好了,那围着胤禩的人从来就不会少,捧着银子上门不知凡几,哪里还会计较其他。 这么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 八福晋谨慎的很:“宫里的态度很要紧……” 是说想等宫里发话之后,再说。 九福晋心说,八嫂现在这脑子是怎么了?宫里什么意思,别人难知道,你这边难知道吗?明姑就在边上站着呢,叫明姑提前进宫帮着透透风,得了口风,咱再大张旗鼓的办,岂不是好?难道我能先去跟太后说,我们要捐银子,您也捐吧? 事不是这么办的?得先把意思偷偷的给宫里知道,太后不在乎银钱,但这事成不成的,太后能问皇上呀!皇上若说行,这就得由太后率太子妃带头,如此,咱们才好把银子拿出来。 九福晋一看明姑,八福晋一下子给醒过神来了!她连连摆手:“别提了,我最近这脑子是不好使!”说着就看明姑,“你觉得这个事……行吗?” 明姑便笑:“福晋们心怀慈悲,心是好的。既然心是好的,奴婢就跑一趟又如何呢?”说着,就福了福身,“择日不如撞日,奴婢这就去换衣裳,马上就走。” 八福晋点头叫明姑去了,心也跟着变的焦灼起来。 人一走,九福晋就对门口的方向露出了眼馋的样儿来,自己就稀罕明姑这种精明人呀!但到底知道这得等,没再停留,先回府了。 一回府就瞧着自家爷碍眼:“弄一屋子的人,捆一块都没一个明姑好用!” 这说的是什么话?! 好话!她轻哼一声,“你要是弄回来的都是明姑那样的,我就替你下聘去!三媒六证,八抬大轿,我正正经经的叫抬着从大门进来。我还不怕告诉你,明姑这样的,三五个都不算多,你真能给我弄一屋子来,哎哟!我的爷嗳,我得谢您嘞!” 给老九气的满面通红:“爷是给自己纳妾呢还是给你纳妾呢?”动不动就得你看上的!感情你看爷不顺眼,不是因为爷弄了一屋子女人,而是这一屋子女人没一个合你的心意的?! 不当人|妻的婆娘! 他抬脚就走,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被这么一气,也忘了要说啥了,不乐意跟这娘们在一个屋里呆着。 他忘了他的事,九福晋也忘了捐银子这事并没有报备。 这个事其实挺敏感的。 但这不是忘了吗?! 直到晚半晌的时候,明姑来了,她才想起还没跟自家爷说呢。可一问爷去哪了,被告知跟十爷去城外的皇庄看十一爷去了。 对!十一在城外,这么大的雪怕出事吧。 那就算了,你出门不告诉我,我这事也不稀罕告诉你。 明姑是替八福晋来回话的,“奴婢去宫里跟太后提了这个事,太后娘娘当即就打发了请了皇上。皇上听闻甚是惊诧,紧跟着就夸了一句,‘倒是难得’。” 那就是说皇上并不反对! 九福晋赶紧就道:“我这就去给各府送信,明儿一早,我们进宫。” 明姑就起身准备告辞了,要走了就又说了一句:“奴婢跟老嬷嬷提了几句,老嬷嬷正要去东宫宣口谕,雪大,老嬷嬷免了太子妃娘娘的请安。” 九福晋一下子就懂了,明姑说了两件事:其一,这事不能抛开太子妃,她已经托人把话露出太子妃了。其二,明儿不用去的特别早。总得容太后跟宫里的娘娘们通个气。 她马上重重的点头,拉了明姑的手亲自往出送,“听说那劳什子果子你喜欢吃,这不值什么,都是我家爷叫海船捎带回来的,家里还剩下不少。再给你带几个就是!” 明姑顺势就接下来了,“谢主子的赏了。”快别这么着,“以后再有了,我给你送去。咱们也总叫带舶来品,以后这种稍微能放住的果子,也叫给咱们带些。咱们这些人里,也就十弟妹和你爱吃,只要有法子总能弄来的。” 明姑客气的接着,把她摆在十福晋一个位子上,她连称不敢,有说叫主子费心了。 九福晋一直把人送到轿子上,打发了两个嬷嬷好好跟着,必须得安全的送到才行。 看着轿子远去,九福晋还怅然:我身边要是有这么个事事通透的人,省了我多大的事! 说到底,还是自家那位爷不争气!别的比不上别人就算了,连找小老婆都比不上人家,可不恼人的很。 嬷嬷在边上问说:“要不要叫人去城外,跟爷说一声。” 说什么说,说个屁!用的也不是他的银子。她轻哼一声,真没叫给皇庄送信,回屋只吩咐人给各个府里送了信儿。 桐桐把信看了就收了,正好赶上弘旭哭着找额娘,“来了!来了!额娘来了!” 这小子不是粘人,是开始找母乳吃。半岁了,能加辅食了。这孩子就比较轴,吃辅食吃的不好,老要吃奶。奶嬷嬷们心疼的不行,就说:“福晋,奴婢这奶水足着呢。” 不光你足着呢,我这当额娘的不是也足着呢吗? 可是咱不能足着呢,就一点都不给加辅食呀!下了禁令,除了晚上饿了准许奶嬷嬷给喂奶,其他时候不许给吃。白天除了辅食,也就自己这个亲娘喂。这小子大概看明白了,白天一饿就要找额娘。 这一闹腾,回来跟两个大的说会子话,然后跟自家爷抱怨弘旭不好好吃辅食的事。睡着的时候还在想,我要跟我家爷说什么来着,算了,想不起来了,明儿再说吧。 然后吃了早饭的时候,将作监那边又打发人叫自家爷过去一趟。打发人来叫了,这不是出问题了,就是出什么成果了,肯定是挺要紧的。自家爷急匆匆的要出门,得赶紧收拾东西。天这么冷,雪也还没停呢,操心的多。轿子得熏热吧,腿上得盖上大氅吧,得把手炉带着吧。絮烦的很,等终于把人送走了,反应过来了:这事没跟自家爷说! 当时写信的时候就是想叫九福晋叫老九去试探试探的,不行就算了。也没当个正经事,所以就没说!结果事成了,来不及说了! 那算了!别说了吧。 赶紧安顿家里,她要不在,两个大的该怎么安排,那个小的该怎么安排,安排好了,得进宫了。 约的时间都差不多,于是,大家几乎差不多的时间都到了宫门口。 大福晋来的晚一些,早到的还都在马车里等着大福晋呢。 这进宫,得不行很长一段。从大福晋开始,一串的人。 大福晋就说,“我们家爷不在,我也没个商量的人,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五福晋表示一样,我家那位也不在,我也是随大溜。 四福晋都心虚了,因为四贝勒在户部班房里几天就没回府呢,赈灾嘛,好像挺麻烦的。她也没说,因为压根就没想到事能成!结果晚上了,叫人去说了,结果得了的消息是爷不在户部,在宫里,皇上叫了。今早又叫去问,结果说昨晚就没回班房,被皇上留御书房了。所以,自家爷也不知道。她就问桐桐,“六弟怎么说?”桐桐讪讪的:“我忘说了!” 妯娌俩面面相觑,麻爪了呀! 于是两人打算缩到八福晋身后,她总该是跟八爷说过的! 八福晋被看的,“我家爷奉旨巡视灾情去了,我倒是送信了,估计今儿下半晌能到我家爷手里。”迄今为止,应该还不知道!说着就看九福晋:你提议的,别告诉我你也没跟爷们商量? 九福晋:我家那位在皇庄上。 十福晋举手表示:我家的也在。 十一福晋马上道:“有九爷十爷在,我家爷在城外,我就安心了。” 十二福晋没来,因为当时分股的时候十二福晋还没进门呢。本来是预留了一部分的,但是十二福晋跟大家来往的并不亲密。这事想提都没机会不是?昨儿只叫人告诉她募捐的事,她到自己出门前,也没送了消息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排了一遍,还剩下太子妃、三福晋和七福晋,这几个总该靠谱吧。 太子妃还没见到,几个人又看三福晋和七福晋,结果这俩人更绝:私房钱的事有必要跟爷们说吗? 然后妯娌几个站在半道上你看我我看你的,有点进退不得:跟谁都没商量,这是想干什么? 最后还是大福晋先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吧!太子妃肯定跟太子说了。 太子妃:太子昨晚上被皇上留在御书房了,也在那边安歇的,至今都没回东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6 章 梦里清欢(86)三更 梦里清欢(86) 这都叫什么事? 反正到了就被请进慈宁宫。慈宁宫今儿可太热闹了! 娘娘们一早请安的时候,太后就把事情说了,说赈灾之事艰难,皇上忧心云云,她打算拿三万两银子出来,用于救济百姓。 太后都出了三万呢!这一个接一个的得往出拿吧。 昨儿太后叫皇上了,而在叫皇上之前,老八那个侧福晋进宫来了。紧跟着今儿太后说赈灾缺银子,于是,大家心里想的就是,老八家两口子能耐的呀,跑到宫里从长辈的口袋里搜刮银子来了。这不,儿媳妇们都进宫了,太后欢喜的很,一个个的赐坐之后,就很高兴的宣布,“哀家拿三万两出来。” 四妃就先看贵妃,下来该贵妃了! 佟贵妃平时不见得得宠,可要出银子的时候了,却一个个的先看她!看她出多少! 这要是有皇后,皇后得两万八千两,低太后一层。紧跟着是皇贵妃,皇贵妃比皇后又低一线,得有个两万六千两吧。 宫里没皇后也没皇贵妃,自己这个贵妃也不能僭越,两万四不好听,两万五也不好听。两个都不好听的,她取两万四那个档次。要是嫌弃这个不好听,只有往上调的,哪里有往下调的道理?她假装不知道两万四不好听,就说出两万四,还能省一千两银子。迄今没儿子的人,佟家能给的也有限。这两万四还不知道得从哪找呢!实在不行,就逼着佟家拿吧,那要不然呢? 反正只要一耍光棍,事情反倒是好办了!我就应承了,回头就给佟家送信去!给不给的,看着办吧!自己还年轻,皇上也不老,佟家指着自己的肚子呢,会给的! 这么一想,就坦然了! 她是坦然了,可把四妃给坑的不轻。 惠妃首当其冲,这没孩子就不知道有孩子的妃嫔的苦楚,这有多少银子都不够补贴儿子的。尤其是自家这儿媳妇,每次进宫都哭穷,表示大千岁不是真的大千岁,现在也没那么些实惠的礼收了云云。说的不那么直白,可意思就那么个意思。 那她这个当额娘的怎么办呢?儿子又不在京城,没法子,给儿媳妇吧。 贵妃把银子出到两万四,那自己得出多少? 她咬牙,看了其他三妃一眼:“两万?”其他三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她只能笃定的道:“两万。”这得动老本! 荣妃只得含笑表示:“既然惠妃姐姐说两万,那就两万吧。”你家是直郡王,我家老三也当过郡王。你能出的起两万,凭什么我就出不起两万。事实上,她真出不起两万。惠妃有老底子呢,可自己当年进宫带的,还有后来那些年收的,都变相的给荣宪当嫁妆带去蒙古了。如今少不得想想其他的法子,反正架子是不能倒的。 宜妃笑眯眯的应承了,自己有老九孝敬的,两万是有的。但随后就补贴给老十一了。再叫自己拿,自己是没有的!不过没关系,老九有!我儿子能挣银子,两万而已,多大点事。 德妃要不是多年养成的工夫,差点变色。她五个孩子,老四老六不用管,温宪出嫁的时候她的积攒拿出来一半。这下面还有十四在宫里,关键是自己还有个没有出嫁的公主了。本来行十二,后来重新序齿,为七公主。 补贴这俩孩子开销不小,幸而老四和老六总能偷摸的孝敬一些。别人出不出的起两万她不知道,反正她出这两万真就把她彻底给掏干净了。 可这个时候能说没银子吗?必须不能呀? 德妃娘娘只得含笑点头:“回头我叫人给皇额娘送来。” 这些皇子福晋就觉得:我婆婆的腰好粗呀! 看!两万两,出的眼都不带眨的! 然后该嫔了,这嫔得多少呢! 宫里嫔位的娘娘不多,首当其冲是良嫔。本来嘛,嫔没多少银子的,该出声拦一拦的,示意她们随便出点,是个意思就算了。可这事的起头,没人知道这是桐桐先提议的,她这会子还睁着无辜的眼睛四处瞧呢。今儿宫里的娘娘来的齐全,好些没见过的都能见了。 别说,真挺好看的!要么说都爱搜集后宫呢,真真是梅兰竹菊,各有各的美。 没人知道是桐桐提议的,她又一脸的无辜!九福晋一瞧这样,缩了!她侧身坐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似真就事不关己了。 大家当然会以为是老八两口子起头的! 老八要讨大家的银子,你良嫔作为亲额娘,你不往出拿? 可良嫔真没多少!胤禩出宫才几年,这还没干过什么差事呢!反正零零散散的攒下来,把皇上每年放赏的金银都算上,能凑个一万二三就不错了。可这肯定不够! 她咬牙:“不敢跟娘娘们比,臣妾们出一万六吧。”把一些首饰想法子弄到宫外变现,总能凑出来的。 有子的嫔就她一个,她说多少就多少。 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和十二阿哥的生母万流哈氏还只是贵人,并没有被册封为嫔。 但有子就不能缩着呀,得考虑儿子们的脸面。于是两人对视一眼,戴佳氏就道:“妾们出一万两。” 在宫里这么些年,手里也就一万两多一点的积攒。一万真是能给的极限了。 万流哈氏虽然不知道为啥儿媳妇没来,但这不表态不行的,一万就一万。她手里也就九千多点,凑凑也就出来了。 太子妃怎么办?不能跟四妃比,瞧的是那些皇子的面子。又考虑到良嫔,到底有老八的脸面在呢!她只能咬牙:“一万五千两。” 大福晋长了心眼了,会过日子了,才不会跟太子妃较劲。 太子妃一万五,大福晋就说:“那咱们其他妯娌都九千两吧!”好似还是为了顾及戴佳氏贵人和万流哈氏贵人的面子。 七福晋就比较感激,做儿媳妇不能高过婆婆嘛,九千两正好,于是马上出声道:“听大嫂的。” 三福晋蒙圈,不是说用生意获利的银子去赈灾吗?怎么还得另外出?大嫂子你倒是激动什么呀,这九千出的冤枉不冤枉?还有七弟妹,嘴怎么那么快呀!完了,白搭进去九千两。 桐桐跟九福晋对视一眼,又各自撇开。九千两对两人来说,确实是不算什么的。妯娌们手里应该是有这个银子的。 九福晋还发现,自家婆婆刚才给十一弟妹使眼色,满眼都是:没事,应承吧,九千两而已,有额娘呢。 然后皇家就这么随便凑了凑,三十多万两银子凑出来了,再加上之前的十八万两,就说这赈灾够不够。 这边钱数一出来,皇上就知道了。 皇上能不吃惊吗?这么多银子,这会子工夫就出来了? 嗯呢!李德全还把单子递给皇上,叫皇上过目。 皇上把单子递给太子,太子看到太子妃出一万五的时候眉头跳了跳。刚才老四跟自己提了,想把自鸣钟造办处彻底改为皇家造办处,老六刚递了消息进来,那边仿造的还可以。前期的资金想哥几个筹措起来,用这个东西的盈利,来支撑皇上出巡所花费的费用。那太子能不出银子吗?把这些年的积蓄掏了八成出来,这是已经透给老四的话。 结果太子妃转眼又出了一万五!她的压箱银也就两万两!而且,这个事她跟谁提了吗? 为了点银子跟太子妃计较,也不是个太子该有的样子,他只能云淡风轻的递给老四。 老四扫了一眼,手都抖了一下。福晋九千两就不少了,额娘还应承了两万两。额娘手里最多就有两万两,这银子出了之后怎么着呀?日子不过了?这钱还得自己想办法给额娘补上。为这点银子找老六一起分担,爷干不出这个事来。所以,加起来就两万九千两。这还有自鸣钟作坊,这个玩意是只投入,回报是有,但到了不自家的手里,那是儿子们孝敬皇上的。 这个紧跟着又要过节了,又是一笔大开销。 老四就纳闷:这么大的事福晋怎么不言不语的就应承了呢? 关键是,你们一个个是不是傻!你们那么出银子,回头爷们这边也得拿银子往出凑。各家出多少钱,这就摆在明处了!开府这才多长时间,一个个的积攒下这么多家财,皇上不会算账的吗? 瞧着吧,这财一露白,一准得完蛋。皇上把各家的情况摸的清清楚楚。这个先例一开,以后但凡遇到银子不凑手的时候,皇上就会叫儿子们捐银子。好容易攒点家底,老爷子能一把给薅没了! 这边正想着呢,就听皇上问说:“老四,你查户部的账呢,这欠债的数额你叫人算过了没有?朕听哪个大臣好似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兄弟都从户部借银了?” 啊?啊!借了! 皇上手里剥着蜜桔,不是很明白儿子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那边是这些儿子一个个的从朝廷借银子使,这边媳妇们把银子大把大把的往出捐。 那你们这到底是有钱呀还是没钱? 合着你们一家一家的,过日子都跟媳妇分的可清楚了。 分着这也能理解,可朕没少给你们安家银子,那银子总比你们的媳妇带来的压箱银多吧!给你们那么厚的底子,可结果呢?凭啥你们的媳妇没外债,经营的还不错,还有银子给朝廷分忧!可你们呢?嘴上可大方的为了孝敬朕的,一个个的都准备出了不少银子,可说到底,那不是借了朝廷的银子给朕花吗? 借花献佛这一手,你们哥几个,玩的挺好呀?! “……”您这么问,可叫儿子怎么答?儿子们都不是缺心眼,干不出这种卖了自己的蠢事!可儿子现在要说我们八成全不知情,估计您也不能信!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7 章 梦里清欢(87)一更 梦里清欢(87) 福晋们觉得事情办的都很敞亮,太后很高兴,娘娘们很高兴,我们拿出那些钱来,其实也不算太勉强,于是,也都挺高兴的。 事情完美的处理好了,那么多的银子,这赈灾的事也解决了。这说明咱们内宅女眷也是能为朝廷做的事的。这不牵扯干政,我们就是拿银子,又不出去赈灾,对吧?但好歹咱们算是碰到了一点朝廷大事的边缘了吧! 心情多少还有点激动! 往出走的时候,九福晋还走到太子妃边上,嘀咕了几句,意思是:咱们的生意给你吃干股,里面一直有您一份,今年的收益捐了,但是明年的,一准想法子给您送来。 太子妃心里发苦,这一捐钱,自己只剩下五千两了。然后九福晋说,妯娌的生意里有自己的一份,算是敬给自己的一份。可太子只是太子,太子妃也只是太子妃,这还#醋#溜,儿,文,学。clewxc点卡木(去掉)#没怎么着了,就占妯娌们的便宜,皇上会有想法的! 太子和太子妃得做的好,那按照皇上现在的逻辑,是得他们照顾包容下面的兄弟妯娌,反之,则叫欺压! 那你说,白拿行吗? 不行!人家出多少份例自己也得出多少份例。可自己没多余的银子了,凑不出那两万来入股。怎么办?两条路,第一,找太子拿。第二,找娘家拿。 思来想去,这几年跟太子亲近的,其实也不那么好过。做太子妃除了体面了,也没给家里带来多少好处,从家里拿有些不地道呀! 那还是找太子拿吧!一国的太子,不会短了那点银子的。 于是,她欣然允诺,表示妯娌们的心意她都记下了。 九福晋也觉得太子妃这人还行,不算是难打交道的。 出宫的时候又是一串,还都比较兴奋。三福晋虽略有怨言,但她一直就那样,慢慢的变的有点碎嘴子,别管啥事,都能挑出点不美的地方。 五福晋就小怼了那么一下:“三嫂真是的!你是缺那九千两银子使的?” 那倒不是!放着也是放着呢。就是说这个事吧,大嫂子应的太爽利了。 大福晋就道:“赈灾是大事,这样的天,多耽搁一天就多死多少人。捐吧,每年烧香拜佛也没少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菩萨会看在眼里的。”保佑自家爷在外面平平安安的吧,别觉得皇子阿哥直郡王,在外面就一定是安全的。是!没人敢害他,但是这病找上人又不分情况。这个地方一跑,那个地方一跑的,水土服不服都难说。真要病到路上了,干着急都没法子。 花钱吧!花钱救人好消灾! 都是带着这种我普渡了众生的心态,高高兴兴的回家的。 桐桐也很高兴,九福晋应该是没跟人提是自己提议的,然后大家都以为是八福晋为了八爷折腾了。 没关系啦,是谁提议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想着捐银,终于叫我给捐出去了。 这种的感觉,就像是特别想做一件事,然后一直没办成。终于,心愿达成,那种成就感简直爆棚。 回家的时候可高兴了,这么大冷的天,这么大的风,都不能熄灭这种热情。 一到家先高兴的问:“爷呢?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有一会子了。 结果自家爷一个人在家看三个孩子,弘晖和弘显在边上画画呢,自家爷怀里抱着弘旭,还得腾出一只手来,指点两个孩子哪里没画好。 哎呀呀!看看,“我就不该出门。” 进宫去了,又不比其他,“宫里也没宣,我出门的时候你也没说……”他抱着孩子从外间跟到离间,一个在屏风里换衣服梳洗,一个在屏风外抱着孩子晃悠呢,“怎么突然进宫了?”问了伺候的,宫里也没传信儿呀!这就是临时决定进宫的! 有什么要紧的事得这种天进宫? 桐桐一边换衣裳,一边说这个事:“……一打岔我给忘了说了,昨儿就说好的,今儿进宫……”然后把怎么跟九福晋说的,九福晋怎么操作的,最后怎么样了,都说了。她说的可兴奋了,“太后出三万两,贵妃出两万四,额娘她们出两万……我们几个妯娌最后一人又出了九千……” 不是?这事你跟谁商量了? 他在外面这么问。 桐桐在里面回答的理所当然,声音都因为兴奋和高兴拐着弯:“……我就是那么一说,当时就没想着能成。我们妯娌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转脸我就给忘了……” 满满都是我随便说说就能办成这么大的大事的骄傲感。 听听这个话说的,听听这个语气,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家福晋这么损呢! 他就说:“你是拐带的坑了一圈,知道吗?” 没有呀!坑谁了呀!太后多高兴的,皇上都准了。 哼!皇上准了,那你倒是问问你家夫君准没准呀!他就跟他算了一笔账:“……自鸣钟成了,开年就能产。我这才提议,叫哥几个一人拿些银子来,把这个作坊给造起来。这玩意对内能销,对外也能销,银钱挣下来,往后皇上出巡的银子都从这里出了。连太子都说动了,捎话出宫说他出一半……可剩下的一半,哥几个平摊,数额也不小呀!咱们从国库借出来的银子拿去钱生钱去了,还没回本。得了的利得重新投到自鸣钟上去……”爷手里并没有更多的进项,“关键是,额娘出两万,估计是能拿出来的极限了。这钱掏空了,额娘在宫里怎么过日子?给额娘的银子老四肯定都认了,可老四也没多的。” 桐桐听的一愣一愣的,发现可能真的是有问题的!听听,自家爷这都急了吧。 她赶紧换好出去,露着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低低的说了一句:“看您,急什么呀?”她过去抱什么胳膊,“别人家的福晋敢应承,那自有别人解决的办法。咱家有多少银子,我心里有数着呢。”说着,就一脸的恼意,轻哼一声,“爷只算你自己那边的出息,怎么不算我的出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挣的少没关系呀,我挣的多呀!我乐意叫爷花我的呀!我养着爷也是乐意的!自鸣钟那个,要多少,您只管给。宫里额娘的两万两,我这就给爷取了,爷叫人送进宫去就得了。” 说着,蹭蹭蹭的爬上炕,然后抱了匣子就过来,掏出一把银票来,“这是爷交回来的,我一直就没动,这个拿去做自鸣钟去。”又从另一边的格子里,数了十多张,“一共两万两,都是小面额的,叫额娘好花用。”然后一股脑的都塞过来,还把钱匣子打开叫他看,“瞧瞧,还有这么一摞子银票呢,咱们不缺钱!今年的药铺生意不要太好……”说着,还声音低低的,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爷说。” 呵呵!那你瞒着爷的事可真不少。 “我还配出了那种药,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那种药是哪种药? “就是那种药嘛……男人吃的……” 嗣谒顿时脸上青白交加,扭脸瞪着自家福晋,说话也咬牙切齿,“老太医就没问你为什么要试那种药?”也到底是怎么了,才叫福晋想着去配那种东西。 桐桐一愣,然后:“……”她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人家。斜眼一瞄,真把人惹着了,她赶紧过去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这个方子是有来历的……” 呵呵!老太医能信你才有鬼! 怎么不信呢?“老太医是个正经的大夫,他才不会多想……” 嗯!人家大夫很正经,不过你这个大夫做的却不怎么正经。 桐桐:“……”这还哄不过来了是吧!她瞬间双手叉腰,凶悍了起来,“什么意思呀?验证药效这东西,碰上什么药材就朝哪里钻呀!那天老太医的药箱里放着几味上了年份的好药,是有药材商拿了好药叫老太医验看,看这样的药能不能入的了御医们的眼。咱们家自来有自己的药房,他也顺便叫我瞧瞧,若是要,这家的药材品质还不错。我这不就要了吗?许是人家药材商听说爷的身子不好,特意送来的某些药确实好品质,我还叫太医给瞧了呢。我就说那个药怎么着能激发药性,要怎么配伍……”当时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这玩意要是卖起来何止是日进斗金。于是当场就给拟了方子! 结论就是老太医全程参与,没有给人想偏的可能。 而且,“卖了这么长时间了,爷在外面听谁说过那东西跟咱们家有关?” 没有的嘛!可见,张家是很会办事的。 她就这么插着腰,横眉立目的对着他说话,奶凶奶凶的。总而言之,就是:咱家不差钱!钱的事都是小事,你不要再为这点事,跟我叽叽歪歪了。 小模样是挺有可观之处,但是,请问一句尚有可观之处的福晋:你知道这么下去,爷手里就攒不下钱了吗?皇上就想法子抠走的! 你手里要钱干嘛?男人有钱就变坏,你说你要钱干嘛?家里不纳妾,你是准备拿钱在外面养外室吗? 得!说不成了! 嗣谒明白了:今儿福晋这是不占理,所以人家压根就没想过要跟自己讲理。 对呀!当不占理的时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胡搅蛮缠!今儿我就胡搅蛮缠了,怎么着吧? 嗯!爷是不能把你怎么着!孩子给她塞怀里,然后点了点她的鼻子:“就知道给爷惹事!”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8 章 梦里清欢(88)二合一 梦里清欢(88) 皇上觉得,其实可以多召见图里琛的! 真的!儿子们的日子过的果然是有声有色,多听听有好处!这笑一笑,还十年少呢!多好!太子一回东宫,就被太子妃请去了。不请太子也要去的,来龙去脉总要问清楚的。然后太子妃把事情说的特别云淡风轻,可在最后却提出,妯娌塞给她干股,她不好不出本金。但是她手里的银子凑不出来本金,说完,就一脸温和矜持的坐在那里,对着太子露出盈盈浅笑。 本文已篡改内容,请到#醋·溜,,儿,文,学。clewxc点卡木(去掉)。 这意思他懂了,太子妃说:钱不凑手,您给我拿点钱来。 太子也云淡风轻,脑子里琢磨着,我从哪能腾出一抿子呢? 要不,这事等等? 太子妃就问:“那您的意思,叫臣妾拒绝妯娌们的好意?” 那是不能!太子没法子,就说近侍,“去给太子妃拿一万五两来。” 太子妃大着胆子:“两万吧!”我手里总得剩几个打赏的银子。 太子:“……”大清国的太子和太子妃在宫里为了五千两争执,不大体面吧? 好半晌,他才说,“那……就两万吧。” 太子妃叹气:谁能想到东宫的太子把日子过到了这份上。 这一声气给叹的,太子不由的脸红,打从出声他也不知道缺银子是啥滋味。现在懂了,缺银子就在太子妃对着他的那一声长叹里。 就你们会叹气?谁不会呢? 大福晋一边给直郡王写信,一边叹气。在信里写了这次的事以及处理办法,反正咱家是出银子,出了大血了。往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你这在外面,好歹也还是直郡王。沿路不甚要紧的孝敬,该收还是要收的。但是收了别往回带,看是咱家打发个管事跟在您后面,顺手把这些收来的东西处理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就是想法子把东西换成银票带回来就行,别傻不愣登的带一个车队回来! 直郡王看到会是啥感觉,现在还不知道,反正内务府帮着寄信的,检查信件的看的一脑门子汗,最后还是给发出去了。 三福晋跟三爷回家就吵起来了!因为三福晋没打算自己从私库里出那九千两,要从大账上走!三爷不乐意,他还得补贴宫里的娘娘呢。娘娘出了两万,手里就不多了。家里本来就不多的银子,几件事一起来同时要,上哪弄那些个钱去? 三爷对着三福晋,憋气憋了半天,还是咬牙道:“你应承的你出。”这话说出来都臊的慌,可谁叫爷没银子呢? 三福晋气道:“你要是叫我出,我就把嫁妆拉出去典当了。”你不嫌弃丢人,你就别出!这说的是人话吗?三爷气的指着三福晋:“那你说,银子从哪来?” 三福晋闲闲的扒拉着指甲,“你后院纳进来的那几个,不都是家里想巴上爷这棵大树,巴巴的把闺女送来的?光送闺女算什么忠心呀?拿银子来呀!他们身后都勾连着商户,为的不过是要爷的庇护!送个女儿就得庇护他们,想什么美事呢?银子拿来,他们只要正经的做生意,愿意给些孝敬,给他们些庇护也就是了。以后,就按这个例来。想以爷的门人自居,只送女人来?把爷当什么人了?您是贪花好色的人吗?孝敬银子上来,咱也没拿银子享乐,这也是赈济灾民了!这些人啊,最是为富不仁!叫他们用银子去怜老抚幼,他们个个会哭穷。可要是拿银子往上钻营,那个个都肥着呢。爷压根就不用客气!” 三爷指着三福晋,“你给爷少些折腾。”爷那么蠢吗?真要这么做,谁敢托庇到爷的名下。 没人给爷做门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知道你要银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吗? 你是不毁了爷你罢休呀! 把人气走了,三福晋白眼一番,我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吗?可我叫你去亲自开口去要了吗?你是不是蠢! 三福晋叫了奶嬷嬷过来,“你去透个话给刘氏、李氏、王氏……”然后在耳边嘀咕了几句。 把嬷嬷吓的够呛:“您这是?” 怕什么呀!谁家肯出银子,我就把爷塞谁屋里去!趁着自家爷还算值钱,能卖几个算几个!再说了,我也没把爷卖给别人,有什么关系?! 嬷嬷砸吧砸吧嘴,跟着就叹气:“这往后呀,没人敢上咱们家来做妾了。”怕福晋给薅干净了。 把三福晋给惆怅的,跟着也叹气:“是啊……这种事,闹不好是一锤子买卖。”有点可惜了的! 三爷把钱凑凑活活的给凑齐了,突然发现,他的日程是满的。晚上该去哪这都是有时间安排的。安排了就得去吗?爷偏不! 然后该去刘氏那边的,去了王氏那边。结果刘氏直接过来了,揪着王氏就打,“……我出了三千两,你出了两千八,我这个月每一旬比你多一天……竟然狐媚子截胡,咱找福晋评理去!” 去他娘的三千两两千八的,合着多出两百两,能买爷三晚上。 温婉甜美的美妾不见了,两个女人没体面的大打出手。三爷顿时拂袖而去,回了正院看见睡的打呼的福晋,差点没给哭出来! 是我变心了吗?不是啊!是当年那个羞羞怯怯娇娇柔柔,还到处爱秀恩爱的福晋,她不见了呀! 哎!娇妻不是娇妻了,美妾也不是美妾了!是这些女人太会骗人,还是爷太容易被女人骗?这一晚上,他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相比起三福晋的手段,四福晋是这么说的:“打发了几趟人,结果都没见到爷。这事呢,是好事,妾身没有不应的道理!再则,这事虽是八福晋提的,但银子若是凑起来了,爷在户部也就不用那么为难了。妾身看不远,只想着当下能帮上爷……可这回来一算,所需的银钱确实是不少……咱们家的人口不多,也过的最是简朴。应付倒是能应付过去……” 四贝勒:“……”人口不多,过的还简朴,爷要说没银子,岂不是爷很无能,没面子。 他淡淡的‘嗯’一声,“外面的事爷能应承。你也别拿你的嫁妆银了,留着慢慢经营吧。回头爷把银子叫人给你送来。”好啊! 四福晋挺高兴的,结果苏培盛送来的是:九千两。 一两多余的都没有! 四福晋:“……”哦!感情自家爷也在打肿脸充胖子呢! 但她还是利索的把银子收了,男人嘛,用心琢磨点正事,就没工夫琢磨其他了。知道艰难了,就该懂,家里人口简单点比较好,省银子呀! 五福晋才不会拿五爷的银子,关键是他没银子。两口子丁是丁卯是卯的,我的我出,你的你想法子去。我和我儿子我养的起,你的后院和你的其他儿女,该怎么养那是你的事。她表示她没法子,只能叫人给爷您捎信,所以,您还是回来处理一下吧!然后第二天下半晌人家回来了。 回来了往正屋一坐,不等他说话,五福晋就开始算账,这个花了多少那个花了多少,反正花了可多了。而且,你也别抱怨,这里面八成有九弟妹的事呢。这事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然后五爷特别干脆,把他的银子笼了笼,取了八成叫人给老九送去,剩下两成给内官家,照看内宅。反正银子就这么多,不够怎么办? 好办!外面的事找老九去,内宅找福晋去! 至于爷,爷差事繁忙,爷得盯着去,爷不在京城呆着了。 这可把七爷羡慕坏了,老五还能推给老九,自己能推给谁? 福晋娘家得利,他知道福晋很有钱。 于是,七福晋啥也没说,但是七爷不走了,撵也撵不走了,常住正院。反正银子用光了,府里过年都成问题,爷还没差事,府里总得开销。 人嘛,得学会低头!跟福晋低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吧。 七福晋轻哼一声,又拿了五千两出来,“给宫里送两千两先使着,拿五百两给那拉氏,几个孩子私下也得开销,别委屈了她。剩下的两千五百两,搁在公账上先用着吧。” 这一下说的七爷心里特别难受,额娘才是贵人,钱肯定不凑手。自己宠着那拉氏,这女人是真老实,娘家也没什么能为。福晋对那几个庶子庶女是不亲近,但却不是没用心。 如今,是拿嫁妆出来养自家额娘,还给自己养小妾养庶子……妻是什么,他第一次有了这么明确的认识。 那真是你在难处,她会站在你身后,能替你顶住的人。 正在他感动的想要表达点什么的时候,就听福晋说:“这五千两,算是把爷的那一半皇庄给买回来了!从此,宫里恩赏的庄子可跟爷再没关系了!” 七爷:“……”爷就不该对你有期待! 对!爷就不该对你有期待! 九爷也是这么指着福晋的鼻子,跟福晋嚷的!回来一听说明姑来过,他就想到了,八嫂这么干,估计是自家这娘们给撺掇的。 “你知不知道,你把八哥给坑惨了!” 我怎么坑你八哥了?这明明是在帮他! “帮他?”九爷白眼一翻,“老八这赈灾赈的这么好,皇上会说,这差事给老八吧!”你知道陷到赈灾这个坑里,是一万年都爬不出来的吗? 九福晋就一脸的唏嘘,“要是这样,我就牵头了!爷去做这个事多好的,积德行善的好事,上哪找去?” 把九爷气的,这话啥意思?觉得爷该积德行善?爷又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需要积德行善才能化解。 九福晋觉得,这纯碎就是想找茬。她凉凉的笑,“爷还是赶紧想想,你那银子怎么凑吧!五爷已经出城了,短时内怕是不会来,银子不够你的添。老十迄今都没来人,我估摸他就没往心里去,知道有你帮他处理。十一还在城外,他更不可能管这个事。额娘还应承了十一弟妹,说她的那一份额娘出。那额娘找谁来出这个钱呢?不都得堆到你身上?这么加起来算算,钱够吗?” 不够!九爷气的扭脸就走。 九福晋在后面喊:“不够找我拿呀,利钱我给你按最低的算。” 九爷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顺手抓了冬青上的一大坨雪,对着九福晋就扔了过去。九福晋蹭的放下帘子,雪全砸在门帘上了。 两口子还要干架,结果外面禀报,说是十二阿哥连带十二福晋来了。 这俩来干啥? 才还干架的两口子马上对视一眼,九爷也不走了,这是有事没交代完。 九福晋利索的把事说了,反正是通知十二福晋了,但之前没接到回话。 其实十二恼的很,他来见了老九也只得直言不讳,“九嫂问了富察氏,富察氏跟我提了。我一听,就觉得不妥当,觉得这事成不了。”也不可能叫成的!嫂子们胡闹,哥哥们能不拦着吗? 肯定是会拦着的呀!既然成不了,就先不回复看看。 谁知道这事还真给成了! 把老九气的说十二,“你知道了,你好歹打发人告诉我一声呀!” 十二心说,我本来就不太管事。更何况是这种事,两口子之间这种事能瞒着吗?我怎么会知道上面这么些哥哥,没一个能管住媳妇的。 我都冤枉死了,这事就把我们家给露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想法呢!我冤不冤呐! 老九心说:你冤枉你别直接上我家呀!怕别人不知道这事上有我家插手的痕迹吗?不带这样的!都以为是八嫂干的,那就八嫂好了,干嘛还往深的挖。 哥俩都不怎么高兴,但还不得不拿着银子往造办处去,哥几个得碰头商量这钱怎么用。牵扯到银钱,那就不能马虎的。 后院十二福晋也说入股的事,还拿了银子来,“我是想问的,但这不是没机会吗?这回的事,我家爷说一准办不成,得有人拦的……”并不是我家舍不得出银子!其实苏麻喇姑一辈子的积攒,挺厚实的,自家不宽裕吧,但还出的起。 九福晋才不管这其中的弯弯绕,给本钱这种事,是好事呀!本钱嘛,多多益善。 却不知道哥几个看了自鸣钟后,差点没吵起来。 老八不在,尚且不知道他接了这样来的赈灾银作何感想。反正他忙着呢,几个人没法抱怨八弟妹。 三爷就说老九:“这事最开始是九弟妹张罗的。” 老九觉得很冤枉:“这根子在六嫂身上,是六嫂提了一句。” 嗣谒怎么肯认?“这事我问了,就是妯娌俩说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事当时福晋就跟我说了,我给拦了。她跟九弟妹提了一句,是叫弟妹问问你,说不定你跟老八有办法把这事办的圆润呢?”结果你家福晋没告诉你,这怨得着别人吗?我家福晋憨的很,又没什么心眼。 听听这话说的,要不是造这些东西离不了你,九爷我都不稀罕搭理你! 反正不管怨谁吧,事情已经这样了。 年前这点时间,都积极的谋求差事呢,原因呢,无非就是:不干活真没钱! 福晋们被勒令在家呆着,你们少在一块凑堆!一凑堆,一准就坏事。 不出去就不出去,今年这冬天这么冷,谁乐意出去? 老八忙到腊月,才算是把顺天府跑遍了,赈灾的事一项一项的给落实下去了。事情究竟如何,从福晋和老九的信上,他也知道了! 这个差事办的很漂亮,但八爷知道,这功劳却打了折扣!因为最难的一部分是大家平摊了!他在大冬天里遭了那么大的罪,到底比别人多出什么了? 可这一回来,除了老九没言语,别人都在盛赞:老八这差事干的好! 皇上夸、太子夸、兄弟们夸,大臣们也夸。只要有银子办事,大臣们不受难,不必忍受皇上因为灾情而来的坏情绪,那就是好的! 所以,八爷能干呀!换个人都不能干的比您更好! 皇上说:“都说你干的好,那你就接着干!来年开春,这不是有春汛吗?再接再厉!” 八爷想找个推脱的理由的,但还没张嘴,就被太子叫去了,太子问顺天府的情况,问的特别详细,问完了又夸他,“换个人去,绝对没你看的这么详尽。”然后很诚恳的跟他交心:“大哥巡边,这里牵扯到布防。兵事上谁能替代大哥?老十是好武,但这种事还担不起,对吧?” 对!老八点头。 “十三十四瞧着有些样子,可到底年纪小,都不知道战场长什么样,这样的事能指着他们?” 不能! 太子又说老三:“留在京里,替皇阿玛跑跑腿,今儿看看这个大臣,明儿给谁谁谁送个赏赐,还有十三十四的府邸要修,公主要出嫁,连带的公主府,他也就能干这个事。赈灾这事,他不行!下面那些官员精似鬼,孤还得担心他被人给哄了。” 有道理! 太子绕过老四,说老五,“他那差事要紧的很,火炮的主材料从那里出,抽不出来。” 是!铁这东西,革新锻造术之后,麻烦着呢。 “更别提老六呢,这一堆的东西都离不了他!” 嗯!也从没想过叫老六接替自己。 “老七那腿脚,一变天就难受,这个得体谅呀!” 对哒!腿脚不好嘛! “老九回头会征民用商船,还会出海一趟,他的差事很紧要。” 懂!且不可替代。 “老十莽撞的那样,撒出去你放心呀?” 确实不合适。 “十一跟纸糊的一样,就守着皇庄那地方,叫好好呆着吧!” 能活着就行,还敢多求什么?老八表示理解。 “十二是从不多管事,叫干嘛就干嘛,想知道点除了赈灾之外的事,指着他不行。” 合着我多留心了些,自己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十三十四还小,指望不上。” 嗯!有理!现在就差老四没说了。 就听太子说,“老四在着手税改的事,那要不,你跟老四换换?” 老四那税改的对象,都是那些占有大面积土地的人。这些人占总比不多,可分量却是最重的一部分!税改触动这些人的利益,这是无差别的得罪这些‘要紧’的人。 这个差事跟赈灾比起来,哪个更好呢?两个差事如今都摆在你面前,老八你来选。 太子好整以暇的坐着,态度特别好,话说的这么诚恳。最后这厉害关系一摆,然后不说话了。 八爷怎么选?除了这么选又能怎么选呢? 老四那差事太得罪人,不能干! 只有赈灾了!可赈灾非自己吗?派大臣不行? 这话不能问!皇上说需要就需要,容不得辩驳。再说了,赈灾的事是得大臣去,但得有个总揽的!自己现在就是那个总揽的。 他心里叹气,起身领命,不管愿意不愿意就这么着了。 看着老八出去,太子靠在椅子上轻笑:这个老八啊! 被坑的不轻! 八爷回府,还不敢抱怨!尤其是跟福晋,更不敢抱怨。宫里对府里的消息掌握的灵通的很,他怕他露出一点别的意思来,福晋就口无遮拦,或是一时激愤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于是,他得欢喜! 爷可太喜欢这个差事了!皇上把这个差事给爷,叫爷去做,那是对爷的信重!能帮皇阿玛赈济子民,这是何等的荣幸。 然后八福晋当真了,特别高兴的说这次的筹集银子的前前后后。 八爷该怎么说呢?他只能道:“就是怕累着你,以后好好的呆着,外面的事有爷应承呢。” 八福晋嘴上应着,心里却热火的很。她觉得她能帮上胤禩呢! 一眨眼,这就过年了。妯娌们见面好不亲热!在宫里不能说太多,但是咱们私下宴客的时候,咱们妯娌之前可以呱唧呱唧的嘛! 直郡王家宴客,直郡王不在,爷们就不在这边吃饭了,给嫂子拜年之后就先走了,就剩一串妯娌。摆上宴席,上酒来,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好。 八福晋就说春汛的事,是不是也得象征性的捐一点呀! 三福晋差点炸了:哪有那么些银子天天往出捐呀! 但是拿钱出来用在需要的地方,确实是善事。 桐桐喝了几杯酒,就说:“一次性拿那么多,谁家也拿不出来。这关键是得有一个长效的办法。比如说,每月,福晋们或是拿三十两,或是拿五十两……” 这个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可八福晋觉得:“这才多少?” 桐桐就说:“也别只瞅着咱们呀?达官贵人多了去了……” 九福晋脑子一转,对啊!这么多人,我可以负责联络这个事!先叫这些夫人们拿一部分银子出来入股,我拿这当本钱,再生钱去。他们每月都有利钱收,再从她们每月的利钱里拿出三成或是一半,再去赈灾,岂不是好? 因着存了这样的私心,因此,她特别踊跃:“这事交给我办,一准办的妥妥的。” 八福晋却觉得有一种危机感,老九以前跟着自家爷,现在呢?若是处处被老九家的占了先,自家难道以后要跟在老九后面叫人家颐指气使? 她就道:“这事我回去跟我家爷说一声,要是行,我来操办就行。知道九弟妹忙的事多,我给你分担分担。” 九福晋愣了愣,想说什么的,结果两边的袖子都被拽住了。一边是十弟妹,一边是十一弟妹。 哦!虽然不知道八嫂想干嘛,但你要联络那就你联络吧!我要谈的其实是生意,拉人入伙的,私下偷偷干也是可以的。 然后没多久,四福晋就找来了,跟桐桐说:“你知道八弟妹说服大家捐银的事吗?” 啊?真说了? 四福晋点头,“连我娘家那边都说了,我额娘都拿了五千两。” 桐桐心说,幸好是我娘家如今不在京城。她比较好奇的事:“然后呢?” 然后拿了就是没了,捐掉了呀!人家那些夫人们嘴上不说,可却当真心疼的够呛,“现在见了八弟妹恨不能躲着走。谁一接八福晋的帖子,就心肝直颤!”这话是她嫂子跟她说的,“最热闹的是九弟妹那边……”拿银子是入股了,入股了是有银子赚的。赚回来的分一半给朝廷,自己不是还能落一半吗?总比八福晋那个来的好吧!这是个细水长流的进项,对不? 所以,福晋夫人们怕了八福晋,却格外的喜欢跟九福晋打交道。 桐桐知道这个事之后,没敢多言语!想起当时自己喝了几杯之后说的话,似乎这后来的事,还是自己引起的。 她不是很确定,然后晚上偷偷的问自己爷:“……我怎么觉得,我是把八爷两口子给坑了呢?”坑的他们人见人躲,可是吧,“我大概心眼真的不好,坑了人家,我不光不愧疚,我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特别高兴……就是那种想笑不敢笑,老想偷着乐的感觉……觉得心里可美了……”她说着,就一边忐忑,一边不由的笑了起来,“爷,我是个坏心眼吧!” 嗯!是的!你确实个坏心眼的姑娘! 他哈哈出声,不由的亲在坏姑娘脸上,咱俩可真是绝配!因为爷听了人家倒霉,心里也老美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89 章 梦里清欢(89)一更 梦里清欢(89) 桐桐一万次的叹气,她发现她可能也干了一件坑了自己的事。 之前觉得坑了人家怎么那么欢喜,可现在再回想,是有点坑自己的嫌疑。因此从去年开始,宫里给的赏赐,有点华而不实。 不会说给赏银多少?也不会说找件古董给你送去。 皇上的风格变了,开始赏赐新制的东西了!今儿说,这个玻璃器皿不错,给朕的儿子们赏下去吧! 然后赏了一拨的玻璃茶壶玻璃茶杯,造型确实是别致,也确实是上造的东西。 行!桐桐当时收的还挺高兴的。这心里还琢磨着,皇上赏赐的,这该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吧。好好收藏着,等将来真遇到困难了,或是后人遇到困难了,拿这玩意典当,总还值点钱的。 嗣谒不知道为啥她为脑补到后人这么不争气,要拿先人的东西去典当,但是有些事还是要提前告知她的,典当这个,别指望了!他就说:“你把茶壶拿起来瞧瞧……” 瞧什么? 就见茶壶底下人家有落款的,写着某年某月因为某事,朕特赏给朕的几儿子某某。 桐桐变了脸色,但还是道:“那这可好了,将来后人要卖的时候,有字款可比没字款值钱多了。” 把弘晖和弘显听的:额娘,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为啥老觉得后人就这么不争气呢? 嗣谒认这种不争气的可能,但还是进一步打击她:“老三嘴快,得了赏赐就说,将来皇家应该有个珍藏楼,皇家这有字款的东西,将来都放进去。这就是大清国的年历呀!”是啊!都发生过什么事全在这些赏赐里了。 桐桐把这玩意叫收起来了,再给cei喽! 她家爷就在边上补充:“没事,皇上恩典,知道这东西易碎,因此,若是碎了赦其无罪,拿着碎片去内造处,交一千两银子就能补一套出来。内造处有图样底子,不费事。” 桐桐:“……”那这更得收起来了!一千两银子一套,真敢要价呀! 她得专门弄个库房,收藏玻璃制品。 看着只敢放在柜子里的东西,她叹气,这不是把自己坑了吗?听出来了吗?皇上现在可会往他怀里扒拉银子了,谁的银子他都挣。由此可见,这往后宗室子弟的日子得多难过。 自家这儿子只是皇孙呀,等皇上咯嘣了,自家的孩子连皇孙也不是了。到那个时候,靠什么呢?所以,这是坑了老八坑了这些皇子吗? 这是把宗室坑的不轻,也把自家这将来做宗室的儿子们坑的不轻。 怎么办呢? 自家爷说自己是转了圈的坑人,也没算说错!现在就得想着,怎么叫儿子们过的好些。 说到底,还得挣银子! 等该上朝的上朝了,该上学的上学了,她也得忙了。 开年之后,自家就请了好几位先生回来。给孩子启蒙而已,有人带着孩子认字就可以了。书这个东西,看你怎么讲了。先生讲的,只是一家之言。回头四贝勒会讲一遍,自家爷再给讲一遍。检查课业是自己的事,自己还得再给孩子们梳理一遍。 每个人讲的侧重点都不一样,理解上也有一些偏差,孩子们就是这么学的。学的也很杂,像是儒家那套得学,像是满语蒙语得学,像是西洋的文字如果能力,也得学。像是数法,这也在课业之内。 还有练字、画画、音律、骑射。 怎一个惨字了得?! 有了先生了,桐桐的时间最起码前半天能腾出来干点别的。 干什么呢?挣钱这事就摆在了首位。 这不是九爷要整货,要走出去瞧瞧嘛。桐桐就觉得这或许对她也是一个机会!在家这几天,她把各种游记看遍了,甚至叫自家爷从理藩院找了藩国进贡的单子和表记。 要这些干嘛呢?就是看当地的气候和特产。 这就叫她发现了机会了!知道那边跟西南的情况类似,那么,是不是说有些东西就格外的好卖呢!像是驱蚊驱虫还有治疗瘙痒的各种药,那边怕是就没有不缺的。 那为什么不把这种药叫带出去试试呢?她觉得这个可行,于是把孩子安顿好,找九福晋去了。主要是想叫九福晋跟九爷说一声,看看能给咱挤出多少地方来,能捎带多少货。 九福晋一听,立马道:“干嘛找他?找他还得各种为难,不跟他费那个事去?六嫂,你说的这个事能干,咱专发一船货都是行的!咱合股吧,你出方子,张家再可信方子也得攥到自己手里。最关键的一味药咱单独放。我只管运和卖……” 桐桐一听,也行呀! 她把四福晋拉进来,最后两味药四福晋打发人配置,张家配置其他的。最后全都交给九福晋,她按照比例掺和,然后取样品给自己眼看,要是没错,就直接运走了。 这个是说干就能干的,一开始是弄不出一船货的,但弄出多少是多少,咱试试效果去。 这次的事,九福晋是不是始终瞒着九爷,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回来还是报备了。她的声音小小的,“我想着,咱家的产业都放在我的名下我来经营就好了。挣的银子是我的……皇上抠儿子的银子,但不会抠儿媳妇的银子。” “你这话还跟谁说过?”嗣谒颇为奇异的看自家这福晋,别是又说给其他妯娌了,然后一个个的都想法子给自己攒私财。那他们兄弟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桐桐连连摇头,“这种话怎么敢跟别人说!” 这还差不多! 但桐桐就笨想着:“这些嫂子弟妹可没一个糊涂的……”难道没一个想的明白里面的道道? 嗣谒怔愣,蒙住被子:睡觉!睡觉!闹心死了! 这是恼了吗? 她钻到他怀里,蹭他! “……”这是又怎么了,你挣的多,也不能理所当然的这么闹腾呀,爷还要不要睡觉了? 桐桐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你今儿都没有抱我。” 我想想啊,抱了吧! “没有!”她可委屈了,“你今儿就是没有抱我。” 我今儿回来,你胳膊伸的那么长,我没抱弘旭先抱的你吧。 “就抱了那么一下下,你就抱孩子去了。” 不是你催着我哄孩子,说你要急着去做饭? “不是我急着去做饭,是因为今儿给孩子做点心,完了没洗漱,我身上有葱花味。”她有使劲的贴他,“现在重新抱吧,你再闻闻,什么味?” 妖精味! 跟妖精打了架,他哄她:“爷还能饿着你呀?孩子的前程我在心里记着呢!你呢,就是高高兴兴的,欢欢喜喜的,吃吃喝喝,这些尽够了。爷就稀罕你在家里,每天出门安安心心的,回来就看见你高高兴兴的……一瞧见你欢喜,这一天再累再烦的事也没有了。” 嗯呢!肯定的呀!被哄的人也可高兴了,“我想做一件可好看的春裳,娘娘这不是要生日了嘛!我想穿着给娘娘贺寿去。你摸摸,我是不是又瘦回来了!” 该瘦的地方瘦了,不该瘦的越发丰腴了。 嗣谒觉得想打扮的美挺好的,“不给爷生个小格格,说好的你给爷做小格格的。那爷的小格格得是什么样?那是无忧无虑,要什么有什么的,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有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给爷生下小格格之前,你就给爷当好小格格就行!” 这话可真好听,“再说点,我还想听。” 行!只要不折腾,不就是甜言蜜语吗?你只说你要多少。有多没少的,爷能无限量供应。 然后被哄迷糊了,梦里都觉得自己是睡在蜜罐里的。早上起来心情那叫一个美呀!她真的打算做一件很漂亮的衣裳穿。 之前都做的是宽宽的袖子,还拼接了各种颜色。但这样太费布料了!叫了几个绣娘商量,拿着尺子一量,再一算,她觉得自己真是败家,做这种宽袖子的衣裳,浪费的布料都够给弘旭添置一身了。 那这就不合算了呀! 她这么穿,大家觉得好看都这么穿,然后这得浪费多少料子。 于是,她又改回窄袖子,外裳修身,掐窄窄的一线边搭色,这么一改,省出来的布料够给弘旭做一身的,再多的给弘晖和弘显做双鞋面的料子都有了。 几个绣娘瞧着别扭,“会不会太窄了?” 做吧!做出来瞧瞧再说,不要繁复的绣样,点睛处绣点就行了。 结果做出来看着怪,上了身就不怪了。 紫苑瞧的稀罕,但又摇头:“这个样式挑人!身形稍微不好看,穿着都不能这么好。” 这是夸我身形好呢! 试了试就放下了,娘娘寿辰这一日,得进宫拜寿的。 早起,收拾了个利索的发式,然后换了新衣裳出来,“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吧,是不是有点太修身了。 桐桐早有准备,紧跟着就叫人拿了大红的披风来,这披风好似也有点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猛地一瞧,也没瞧出来。 行吧!乐意这么穿就这么穿吧。今儿不管是不是亲儿子,都过来给磕个头,算是贺寿。福晋没也都到了,今儿永和宫设宴,女眷都要留下来的。 春天嘛,外面还不算太暖和,需要披风。可里面就不需要了! 披风一去,就都朝她看。 德妃就笑:“你又作怪!” 桐桐马上就道:“额娘,儿媳算过了,这一身省了四五尺布呢!” 之前还有些矜持的女眷们,想说好看,想学吧,又怕人说。但是现在马上觉得六福晋的话对:这么穿省布料呀!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0 章 梦里清欢(90)二更 梦里清欢(90) 春天,绿草如茵,百花绽放的。男人们在外面忙的热火朝天,好似谁都没闲着。重要的社交活动就是女人的差事了!这家要娶亲,那家要嫁女,转脸又有添孩子的人家。宗室大了嘛,近宗也不少,因此,这不是就忙起来了吗? 然后脱去厚厚的冬装,福晋们和贵妇的衣裳就越发婀娜和多彩了起来。 桐桐觉得挺好的,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这才更好看。大家在一起比一比身上的衣裳,从颜色到料子到样式,这多热闹的! 然后比不过人家的时候就可好瞧了。比如,十福晋觉得三福晋笑话她皮肤不够白。十一福晋嫌弃七嫂说她太壮,不纤细。八福晋觉得九福晋讨厌,竟然说我的脖子有颈纹。五福晋耿直的说大嫂你长皱纹了。 然后十福晋回击三福晋说你腰上都有赘肉了,然后十一福晋问七福晋:“您给孩子喂奶能喂进去吗?” 七福晋觉得她被人笑话胸小! 八福晋怼不过九福晋,九福晋确实长的还……凑活吧!一天天的也特别有闲心拾掇她自己,不甘心呀!不甘心的扭脸说四福晋:“……四嫂你头发都毛糙了,衣服的颜色太老气了……”吧啦吧啦的,“这衣服就不适合四嫂穿……” 四福晋忍了半晌:“……”也没想起我怎么招你惹你了。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于是,软软的顶了对方一下,“老气也没法子呀,要不了几年就该给弘晖说亲了,要做婆婆了呀,还能怎么鲜亮。关键是我皮肤是不白,不如你六嫂脸嫩。再说了,我也穿不了浅色衣裳,家里猴孩子一群,一沾身就脏了……没法子,家里孩子多,顾不上……” 一击命中! 桐桐一瞧,八福晋恼羞成怒这战火眼看要烧过来了,她赶紧揪了距离最近的十福晋说话,“我觉得蒙古袍子的样式要是改良了,也特别好看!改天我做一件,回头叫人给你量尺寸,给你也带一件吧?” 十福晋马上应承,还道:“要是好看,给太后娘娘也带一件吧。” 人年纪再大,也爱美的吧。 好啊!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一回来桐桐就舒了一口气:果然,女人竞争的点都这么神奇!别的我都不计较,但是别拿长相身材说事。你就是说实话我也不爱听! 她心有余悸,然后总结了两点:第一,别直拉拉的说人家哪哪不美。第二,别批评人家孩子不好。 这两点是女人的死穴,三说两不说的,就没朋友可做了。 她打算在家躲躲风头,不出去争奇斗艳了! 这话她回来跟自家爷说,完了还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艳压群芳了!” 呵!就你们那一群,敢称‘芳’的有几个?不就是端庄周正清秀而已吗?上哪芳去? 艳压群‘芳’?行吧,你高兴就好!他说的特别笃定:“早几年爷就说了,你长开了那一定是一等一的美人,看,被爷说着了吧。” 嗯!她可美了,“爷那时候肯定是瞧出来我将来是个美人才对我那么好的!” 嗣谒:“……”倒也不必爷说什么你都信的这么真!但还是特诚恳的道:“你长什么样我都喜欢。关键是你哪哪都合爷的心意。” 嗯嗯!爷也跟长我心坎上一样。 她觉得日子真犹如三月里的春光,怎么能这么明媚呢? 睡前又擦了一次润肤的粉,这才问说:“额娘寿辰的时候我还问额娘了……” 问什么? “问额娘我现在跟良嫔比,谁更好看。” 嗣谒:“……”难为额娘了,还得想法子哄你。 果然,就听福晋说,“额娘说我现在变的可好看了,不用跟良嫔比。” 是说不敢比吧?哎!真愁人! 结果福晋的理解是:“我一想也是!良嫔脸上都带着苦相,一瞧就觉得有万千心事,好生叫人心疼。我心说,跟这样的良嫔比什么呀,没有可比的地方嘛!” 难为你自己给你找台阶走下来了! 但他还是特诚恳的哄她:“你说的对,是没什么可比的!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眼角眉梢都是笑,只要一展颜,爷就觉得跟花开了似得,赏心悦目的很。谁跟浑身都透着欢喜的人交往,都会觉得高兴舒心的。” “主要还是得长的好看,长的好看一笑才会更好看!” “……”你说的对,“主要还是好看!” 对嘛!只有好看了,笑起来才像是一朵花! 反正就是瞧着好看的人或是东西,就会心情愉悦嘛! 于是,她又开始拾掇屋里,务必把府里装扮的春意盎然!天暖和了,弘旭要学着走路了。还能带着孩子去花园子里,看看美景。 弘晖和弘显还见过鸡,见过兔,可弘旭并没有。 如今带到户外,瞧见什么都觉得稀罕!花丛里有虫子爬他都好奇,还是个傻大胆,竟然敢蹲下来自己去抓。为了叫孩子认识这些东西,桐桐就给孩子画呢。 奶嬷嬷里有手巧的,见福晋给阿哥画那些个,她就用剪纸给剪了一堆给送来了。 桐桐叫人赏了,也觉得这个好。拿着这个告诉弘旭,这个是狗,那个是猫,这个是鹅,那个是鸭子。 弘旭拿着这个当玩具呢,这里一丢那里一扔。 结果有一个纸鸭子掉在边上的草窝里了!这么猛地一瞧,那镂空处看到的绿色可真好看,深深浅浅的绿,愣是叫鸭子看起来像是鸳鸯了。 她马上叫人拿了纸和剪刀来,剪出个人形来,然后拿中空的美人图对着花丛,这一瞧,她不由的惊呼一声,顿时就觉得这纸上的美人像是从花丛剪取了一块给做了衣裳。 她叫几个丫头瞧,“你说这样的布做成衣裳该多好看。” 那这可难了,“一是现在的绿,绿不了这么翠,这么鲜亮。二是绣上去的花,跟这样的肯定不一样。”是的!颜色其实没那么多种! 为啥出门老爱穿新衣服呢,这不都是旧衣服存在掉色的问题吗?一下水衣服就不一样了。所以,这出门做客是个大事!提前得准备衣裳鞋袜。出门最怕的也是污了衣裳,因为脏了必须得洗的。但是若是不脏,回来掸掸收起来,再去不一样的亲戚家的时候,熨烫一下还能穿的。 反正,染色再高超,也避免不了要掉色。 皇家内造的还好些,百姓家就更是如此了。 桐桐瞧着这颜色实在是好,她就嘀咕:“要是有这样的花布就好了。” 周嬷嬷管着库房,“家里有花布,福晋若是要用,老奴这就打发人找来。” 有吗? 有!这也不是太稀罕的东西。 然后就被找出来了,桐桐把这展开,这跟自己要的不一样。这种花布是蓝白相间的,图样也很刻板,就是那种吉祥图案的。 吉祥不吉祥的,我穿了自然就吉祥了。 桐桐不乐意要这样的,跟自家爷提要求,“我要的是那种像是枝头的花折下来一支印在我的衣服上……把彩虹拽下来给我做披肩的那种感觉。” 你可真没为难你家爷,“不过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屋子伺候的都在笑,也觉得自家福晋真是嫁进来这么多年了,也都没怎么变,要什么就说要什么。桐桐才不管人家笑了,她把美人剪纸拿过来,对着斛里插着的迎春花,“你瞧,好看吗?” 跟把迎春花穿身上似得? 嗯呢!就是要这种感觉。 嗣谒没笑,他觉得福晋这想法应该是可行的。他总觉得他好像会弄这玩意,但是不能急,你得容爷琢磨琢磨。 好吧!琢磨吧!我也不是很着急就是了。她摸了摸脸,然后叹气:“韶华易逝呀!再大两岁,没那么嫩了,迎春花就不好上身了!” 嗣谒:“……”还得抓紧,别叫福晋韶华逝去了,还留有遗憾吧。心里这么想,但跟福晋说的时候,千万不能提韶华会逝去这个话,“福晋在爷眼里,永远风华正茂!什么时候穿都好看!” 这话我很高兴,“但我穿衣服又不是为了叫爷看的!” 就是说想穿出去显摆? “爷应该想的是……”她的声音又小小的,只叫他听见,“爷应该想的事,我乐意跟爷坦诚相待……” 坦诚到不必穿衣服吗?小妖精,真是会勾人! 人家为了一件花衣裳都这么费劲的撩他了,他不管怎么着,都得给福晋弄一件花衣裳穿的吧!他还真就琢磨这事去了,得空就去蓝靛所。 蓝靛所是朝廷转司印染的衙门,他们有更专业的人,得看看现在这印染能做到什么吧。 他忙去了,孩子们听了一耳朵,于是,两孩子想给额娘送一件衣裳。于是,要了白绫布,在绢布上作画,不就是要枝头春意闹吗?有! 不仅有春意闹,还有草地上一片翠色几朵黄花,这都是可以的。 画好了之后,特意吩咐了绣娘,偷偷的做出来,他们要给额娘一个惊喜。 真挺惊喜的!穿到身上,虽然跟自己要的还有点差距,但心理上的那种满足,什么也替代不来了呀! 她可高兴的跟孩子们说,“裕亲王府后天有喜事,额娘就穿这个出门。” 孩子们也可高兴了! 到了出门的日子,果然换了这新得的衣裳,拾掇的美美的欢欢喜喜要出门。 嗣谒一瞧,行吧!我也不说打击人的话了,想这么穿就这么穿吧。 这一去,果然是出尽了风头。显摆完了,终于等来喜宴了! 喜宴来了,才要入席,结果发现起风了。 桐桐抬头看天,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瞬间,笑意就僵在了嘴角:要下雨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1 章 梦里清欢(91)三更 梦里清欢(91) 正为难呢,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跟主家告辞呢,就见赵其山朝后面来了,“福晋,工部来人了,找爷有急事,爷要走了,叫奴才来问问您,您是留呀?还是跟爷一起走。” 救苦救难的好人呀!这是找借口来给自己解围来了。 桐桐只能‘不好意思’的起身,跟众人说一声,然后跟裕亲王福晋告辞,在雨点子落下来之前钻进马车里。 嗣谒就笑:“美了吧?”美傻了! 桐桐可惜的是:“走了那么些礼,连一顿饭都没吃。”亏大了呀! 嗣谒觉得,自家这福晋是个特别能适应皇家,但身在皇家却特别有平民情怀的一种人。 她能站在高看事,也能跟小老百姓似得算计多寡。 瞧着傻乎乎吧,但正事上人家也不傻。 就像是对孩子的教育,当她发现弘旭对家畜都认不全的时候,她就提出:去庄子上住吧。 把孩子和先生都带上,咱去庄子上。她觉得:五谷不分这特别严重的事。 事实上也是,五谷不分确实是特别严重的事。 于是,真就特别利索的收拾东西,说走就能走。 他本想说:“等我把手里的差事弄完了……” 差事哪有完的时候?你要忙你就忙你的,我带着孩子们去住不行吗? 行吧!大不了我在庄子上呆半天,在衙门呆半天吧。 这一出城,天地好似都不一样了。 弘晖隔着撩开帘子朝外看,然后问说:“娘,这才是大清的百姓吧?” 嗯?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叹了一声:“是啊!这才是大清的百姓。” 孩子们哪里见过这个?他们的行动轨迹都在内城,连外城都去的少,更何况是出城了。 内城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距离皇宫最近的,住的都是满人。这也是当初大清进关之后定下的。坐在皇位上的人觉得,满人围着皇城住,这就是最后一层屏障,如此住比较安全。汉官便是再受重用,这个地方是没有他们的府邸的。 而满人的地方,满人男丁每个月都有俸禄拿的,因此日子过的不一样。因此,孩子们坐在马车上,看到的就是还算体面的来来去去的百姓。 可这从城里一层一层的出来,像是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大清。 百姓们来来去去的,是骨瘦如柴的,是衣衫褴褛的,是看到贵人的车架眼里带着惶恐得小心避让的。 在进入庄子之前,桐桐就带着孩子下来了。奶嬷嬷跟在后面抱着弘旭,她则带着弘晖和弘显下车来。 早前还在田地里帮忙干活的孩子这会子都躲在树后面,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盯着他们看。这些孩子身上的衣裳少有合身的。补丁摞着补丁,小的孩子明显穿着大了许多的衣裳。他们站在草丛里,那草贴着地面长的,看起来韧的很,可一个个的都是光着脚,好似一点也不觉得那草膈人似得。 弘显停下脚步,对着那些孩子看。然后自己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交给嬷嬷拿着。他光着两只白嫩嫩的脚丫子,踩在了地上。 把嬷嬷们心疼的,上去就要拦。桐桐看了伺候的一眼,不准她们上去。 弘晖叹了一声,不是非试了才知道疼的。但他还是把鞋袜脱了,拉着弟弟的手光着脚从这土路上往庄子上走。 疼吗?钻心的疼,不说膈的疼,这草划拉的脚上都有血口子了。 走走停停,桐桐不催,也不说叫把鞋穿上。 好容易走到了,不用桐桐吩咐,伺候的就赶紧打水给俩孩子泡上。弘显还迷蒙呢,“很疼呢!额娘,他们都不知道疼吗?” 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血肉之躯,谁又不知道疼呢? “只是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桐桐亲自给两人抹药,“磨破了,就慢慢长好了。再磨破了,再继续长好。慢慢的,就有了茧子!” 有了茧子,不是伤的太重,都不再知道什么是疼了。 弘显看着额娘将自己的脚放在手上,轻轻的吹着,他的眼眶马上就续上了眼泪:“他们的额娘不疼他们?” “天下当娘的心都是一样的!”她抬头看俩孩子,“你们幸运的是,你们生在皇家。他们不幸的是,他们的父母只能勉强叫他们没饿死……” 弘显不说话了。 弘晖就道:“之前阿玛告诉我们,说皇上对臣下有训示,‘大小臣工,各宜尽心职业’,又令他们,需‘视国事如家事’,还要他们凡是看到的,据实陈奏,不要隐瞒。儿子那时候还想,谁敢隐瞒皇上?可这才从城里走到城外,就觉得天下就不是一个天下……”可见皇上每年都要那么多的时间巡视这里巡视那里的原因了。皇上是不出来走走不行! 宽仁的代价就是,官员的毛病太多。 弘晖叹气道:“阿玛和爹爹忙来忙去,就算是把伯王和叔叔们都算上,这才多少人,这才能做多少事?就算是事必躬亲,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想表达的意思就一个:治民先治官! 只有治官了,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桐桐怔愣了一下,就抬手摸了摸弘晖的头,在党争面上看起来偃旗息鼓的情况下,皇上其实也是在治不治官上犹豫呢!要治官,又该怎么治呢!如今看似平静,其实暗地里已然是暗流涌动了。因为依附党群的一些人,已经感到害怕了! 带着孩子在庄子上转悠了两天,叫他们看看满地跑的家禽和牲口,再叫他们一起认认野菜,以野菜为口粮,真吃了两天。 很突然的,畅春园来人了,要接弘晖和弘显去园子里。 因为皇上在畅春园,自家这里距离畅春园不算远,但这猛不丁的,要接俩孩子去! 为啥的呀? 桐桐知道府里有皇上的人,但她从没有将此人找出来的心思。但这次,她真觉得应该找一找了。皇上叫这俩孩子,怕是有人给禀报上去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能叮嘱孩子什么呢? 什么也不能说,叫了就去吧!孩子而已,皇上都能容忍儿媳妇喝多了要零花钱,想来对孙子更能包容一些才是。 再者,皇上身边还有别的孩子呢,像是太子家的弘皙和弘普,这俩自从进学就跟着皇上的。还有直郡王家的弘昱,因着直郡王在外还没回来,顾不上管孩子,皇上就给接到身边教养了。如今再接了自家这俩去……主要是怕这些小崽子们自己闹事。 弘晖拉着弘显:“娘,我看着弘显。” 弘显点头:“我听大哥的话,不胡闹。” 行吧!就没有你们不敢去的地方。 打发人跟着,确实是带着孩子去了畅春园,这才算放心了。 李德全笑眯眯带着俩小阿哥往里面去,弘显他也见过,替皇上瞧过。但是弘晖的话,印象深刻,这是一丁点年纪就把脸贴在皇上脸上蹭的孩子,如今长大了,年纪还小,但身形却也不低,跟太子家的两位阿哥也差不多高矮了。瞧着一路走来,也稳当的很。 皇上还在见大臣,这会子且顾不上孙子。边上就是书房,先把俩阿哥安顿在书房里。屋里还有三个孩子,一人一个小书桌,在写字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自有伺候的小声告知这是谁谁谁。弘皙到底大两岁,跟李德全道:“谙达忙去吧,我照看他们。” 李德全应了一声就出去了!然而弘皙并没有再搭理两人,弘普只朝两人笑了笑,弘昱只对着两人眨眨眼,然后朝弘皙努努嘴。 弘显面上笑着,扭脸看他大哥的时候,不由的翻了白眼,对这三个人表示不屑。 弘晖带着弘显拱手行礼,也不管别人怎么反应,拉着弘显去一边了。 两人爬到榻上去坐了,炕头上放着书呢,左右也无事,两人一人拿了一本,看呢嘛,认不认的全字,这不重要。反正比傻坐着强吧! 皇上进来的时候悄悄的,三个在写课业,两个在翻书,瞧那小样,还像模像样的。从三个写字的孙子身后转过去,扫了一眼,弘皙这字已经很有筋骨了,弘普的就有些弱了。弘昱这孩子屁股下面就跟有钉子似得,坐不安稳。 悄悄,靠近那俩,人家没察觉。这边刚一靠近,弘昱就察觉了,“皇玛法……” 然后都停下来了,抬头看他。 弘晖赶紧拉了弘显放下书下来,跪下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上坐过去,看着俩小儿站起来,随便一扫,瞧见被动过的书。这俩可真是胆大,他的书从来没人敢翻动,他们倒是不见外。 随后拿起一本,是诗集,正翻到一片《朝天峡》的诗上,“谁看的这本?” 弘显举手:“皇玛法,是孙儿。” “哦!”点了点这诗,“看懂了吗?” “看懂了。”弘显笑道:“孙儿觉得那句‘大江流汉水,孤艇接残春’做的颇好!孙儿还在想,什么时候也从嘉陵入陕西,远远看看巴山从眼前消失……” 哦!读懂多少没关系,知道哪里跟哪里是相接的,这就不容易了。 皇上心情颇好,还问说:“知道是谁做的吗?” 弘显指了指封面,“费密。” 皇上瞧了封面,才又道:“那你知道费密是何许人吗?” 弘显咧嘴笑,然后摇头:“孙儿不知。” 不知就对了!要知道可就成精了。皇上转脸问弘晖,“你可知道费密?” 弘晖想了想,先摇头而后点头,“孙儿不知,不过孙儿猜测该是前朝遗民。” 哦?皇上打量弘晖,“从哪里猜出是前朝遗民的?” 弘晖指了指炕桌,“孙儿瞧见摊开的旧折子是前朝的,正是前明末湖广官员启奏征收地丁税的。最近阿玛一直在忙这个事情,孙儿知道,这想法最开始便是前明的官员提出来的。只是好臣子未遇到好帝王,前明亡了,这样的奏疏也散落在过往里了……” 想的是前朝先关的事,那关注一下前朝在野不肯出仕的贤达,也是应有之义! 皇上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个费密是前明遗民,避居乡野……”说着,就拿了另一本书,“这是你刚才瞧的?” 是! 皇上挑眉,竟是《潜书》,“这本书是唐甄所著,这个唐甄啊,跟那个费密,以及一个叫吕潜的,合称为蜀中三杰。”说着,就点了他这本书,“看了多少?” “随意的翻了翻。”弘晖说完就又补了一句,“皇玛法一说唐甄,孙儿在爹爹的书房里瞧见过一本也是唐甄所著的书,封面上没有书名,只有一些摘录的句子,里面有一句话,孙儿倒是颇受触动。” 哦?哪一句? “位在十人之上者,必处十人之下。位处百人之上者,必处百人之下。位处天下人之上者,必处天下人之下。”弘晖说完,就看向皇上,“孙儿觉得这话甚为有理。” 话音才落,就听那边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搭话说,“这话大胆!皇上乃天下共主,最尊莫过于皇帝,怎敢说皇帝处于天下人之下!简直岂有此理!” 弘显就皱眉,马上接话道:“怎能没有道理呢?我就知道,男儿家,在家里要做顶梁柱,一双臂膀要托起一家人的生计。百姓家,一家之主,能叫一家吃饱穿暖,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已然不容易了。何况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就是得用一双臂膀托起天下子民的生计,如此,天下之主不在下又能在哪呢?”说着,就又看皇上,“可若是一双臂膀能托起天下,能肩负万千子民,那这是何等的巨人。这样的巨人,就不再是人,他就是天下万民敬仰的神!” 说完,他小心的瞄大哥,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弘晖赶紧接了一句,“皇玛法先是平天下,而后又在安天下,将来还会富天下,富了天下,您就是神。” 皇上被说的笑了,孩子拍马屁的工夫还很稚嫩,但难得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 平天下,安天下,富天下! 说的好,也是教的好啊!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2 章 梦里清欢(92)一更 他环顾四周,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将自己之前与项山的谈话娓娓道来。 人族百万大军班师回程的路上,唯一的一艘驱墨舰中,众九品齐聚。 比较巅峰之时,眼下人族九品的数量无疑减少了很多,许多新晋的九品都在那最后一战中身陨道消。 眼下还活着的九品,只剩下二十人左右了。 当前章节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稍后会被修正 除了人族的九品,龙族伏广也应邀而来。 众人落座,许多人气息微弱,都是有伤在身。大战结束才没多久,便是以九品们的恢复能力,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痊愈,尤其是眼下人族这边种种物资告罄,连疗伤用的灵丹都所剩无几了。 一个个赶来的九品很快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米帅召集所有的九品议事,但只看此刻米帅的表情,便知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待到最后一位九品落座之后,米经纶才开口道:“今日召集诸位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家确定一下。” 他环顾四周,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将自己之前与项山的谈话娓娓道来。 众九品听罢,有人一头雾水,有人陷入沉思,更有少数几个知情者眉头紧皱。 欧阳烈咋咋呼呼道:“你跟项大头的谈话,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听出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正常的闲聊罢了。 “问题很大!”米经纶望着他,表情凝肃,顿时让欧阳烈意识到,这果然是个大问题,尽管他还没听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项山道:“当年与墨族签订的那份协议至关重要,可以说是人族崛起的转折点,这般重要的事,我与米兄不可能忘记,如果说我们当中某个人,一时记忆恍惚没能想起来,倒也正常,关键是我们二人竟都是如此。之前谈到那个协议的时候,我们两人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那协议的具体内容,这本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欧阳烈皱眉道:“许是之前大战太过疲劳?” 项山转头看向他:“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与杨开见面是什么样子吗?” “当然记得。”欧阳烈顺嘴答了出来,“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时候他……” 他慢慢说不下去了,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化,眉头紧锁起来。 项山又看向其他九品:“诸位不妨想想,自己曾经与杨开接触过的一些事,或者共同的经历!” 众九品依言施为。 很快,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察言观色,见其他人表情变幻,欧阳烈顿时知道,他们也遇到跟自己一样的情况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他之前按项山所言,回想自己第一次与杨开见面的场景,第一时间竟没能想起来,就好像那一层记忆被无形的隔膜阻挡,记忆中的场景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没办法看清。 努力了好几息,他才想起,第一次与杨开见面是在大衍关外,那时候他带着自己的弟子潜伏在大衍关外监察敌情,杨开奉项山之命前来与他接头。 那个时候的杨开,不过七品修为! 米经纶的声音响起:“不止诸位是这样,我与项兄察觉到问题所在后,命人找了许多将士问话,他们遇到的情况跟你们一样,所有与杨开有关的事情,无论他们有没有亲身接触过,即便是有所耳闻的,都没办法第一时间想起具体的细节。” “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武清沉声问道,他刚才也回想了一下,情况确实如米经纶说的那样。 “具体原因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与那剪影术有关。”米经纶开口道,“诸位应该记得,之前杨开说过,那八道剪影是他从未来的八个千年时空段中召唤出来的,八道剪影被打散,意味着在未来的八千年内,他是不存在的。” 众人皆都颔首,当时米经纶与杨开交谈的时候,大家都在场,而这是杨开的原话。 “杨开说这是剪影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现在看来,杨开本人好像都低估了这个代价的严重程度。他以为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不能存在于未来的八千年,但实际上可能有一种无形的伟力,正在慢慢消除他在这世上存在的痕迹!所以但凡与他有关的事,在其他人的记忆中才会忽然变得模糊。” “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欧阳烈难以置信。 消除一个人在世上存在的痕迹,最直观的理解自然是杀了那个人,但眼下众人遭遇的这种消除,已经远远不止杀一个人这么简单了,包括他人对其的记忆。 米经纶道:“在杨开施展出剪影术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世上会有如此离奇的秘术。” 欧阳烈顿时不说话了。 剪影术的玄妙匪夷所思,施展这种秘术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也超乎想象,所以无论米经纶的推测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 “而这仅仅只是刚开始,我担心的是,推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不会把杨开这个人也给忘记了?” 众九品顿时心头一惊。 作为带领人族崛起,战胜墨的最大功臣,本该流芳百世,可若是人族最后彻底忘记了这个人,那该是何等的悲哀? “如果我们彻底忘记了杨开,会发生什么?”米经纶发出第二问。 没人能够回答。 他也并非询问,接着道:“现在想想,杨开在消散之前说八千年后他应该会回来,可从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就可以看的出来,这种事他自己也无法确定,所以他可能回得来,也可能彻底消失。如今他所存在的痕迹正在被慢慢抹除,便是他在消失的过程,如果哪一天再没人能记得他,那他可能就真的再不会出现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伏广徐徐开口道:“按米帅这么说,如果这世上还有许多人记得他,传颂他的英名,或许能帮他回归?” 米经纶摇头:“不确定,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值得一试!”伏广颔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探那种抹除痕迹的速度,只有确定此事,我们才能有针对地行动。” “同意!” “同意!” “就按米帅说的办。” …… 经由诸多九品多日来的查探,对随机选择的数千上万名将士的问话,一月之后,众人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那种抹除的速度正在增加,越来越多跟杨开有关的事被淡忘。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来看,恐怕用不了几年时间,所有与杨开有关的记忆都会被彻底抹除,到那时候,这世上便再没人能够记得人族曾有这么一位救世英雄了。 米经纶不由生出一种迫切感,他当即派人赶回初天大禁原本存在的位置,将这边的发现告知留守在那边的苏颜等人,虽说苏颜等人大概率会发现此事,但有所防范总是好的。 此时此刻,远征军已通过一座座空间法阵,回归星界,大战获胜的消息早有先遣队伍传回,留守在后方的人族无不弹冠相庆。 待远征军归来时,自然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 这一战人族远征军伤亡惨重至极,战死足足六成之多,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日后诸天再不会受墨之力的侵蚀。 然而出乎留守人族的意料,远征军归来之后,并没有庆功的意思,反而急急散去,好像有什么新的任务在等待他们。 很快,在星界,在万妖界,在万妖域所有人族生存的地方,不管是村落还是小镇,又或者是城池,都矗立起一座高大的雕像。 那雕像雕的是一个英伟不凡的男子,手持一杆长枪,长枪之上,似有灵蛇缠绕,正与无形的敌人战斗,英姿勃发。 雕像的底座,刻着杨开的名字。 与此同时,米经纶入凌霄宫,在花青丝与夏凝裳的配合下,召集了所有与杨开有关的人员,由米经纶主导,共同撰写了一部人物志。 这部人物志写的自然是杨开,包括他一生当中经历的所有大小事宜,详尽非常。 没有太过的情绪渲染,只是平铺直诉的文字描述,但任何读完这部人物志的人,都能对杨开那波澜壮阔的一生感同身受。 都能知道,在人族最黑暗的年代中,是他撕裂了黑暗的封锁,给人族撒下一线光明。 也能知道,是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战胜了那位名叫墨的古老至尊,终结了持续百万年之久的两族大战! 更能知道,世人不能将他遗忘,否则他便永远无法归来! 这部人物志撰写完成之后,由凌霄宫弟子印刻成无数份,传往所有人族聚集之地,尤其是那些矗立着杨开雕像的地方,九品们亲自出手,将烙印杨开人物志的玉简安置进了雕像。 如此一来,只要有人查探雕像,便能立刻感知到玉简中记载的内容,了解到杨开的平生经历。 人族众多高层,正在想方设法地不让人族遗忘杨开这个最大的功臣。 不止如此,在远征军归来之后,九品们便又一次聚集议事了一次,有感诸天广阔,时间难以度量,便将远征军归来,返回星界的那一年定为虚空元年! 虚空,是一个封号,是那位慢慢被人遗忘的最大功臣的封号。 时光流逝,一座座乾坤日新月异,一代代人族出生,成长,老去,早已没人记得与杨开有关的事情,即便是那些曾与杨开并肩作战的九品们也一样,但那一座座矗立在人族聚集地的雕像,却始终保存完好。 第 93 章 梦里清欢(93)二更 也能知道,是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战胜了那位名叫墨的古老至尊,终结了持续百万年之久的两族大战! 更能知道,世人不能将他遗忘,否则他便永远无法归来! 这部人物志撰写完成之后,由凌霄宫弟子印刻成无数份,传往所有人族聚集之地,尤其是那些矗立着杨开雕像的地方,九品们亲自出手,将烙印杨开人物志的玉简安置进了雕像。 当前章节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稍后会被修正 如此一来,只要有人查探雕像,便能立刻感知到玉简中记载的内容,了解到杨开的平生经历。 人族众多高层,正在想方设法地不让人族遗忘杨开这个最大的功臣。 不止如此,在远征军归来之后,九品们便又一次聚集议事了一次,有感诸天广阔,时间难以度量,便将远征军归来,返回星界的那一年定为虚空元年! 虚空,是一个封号,是那位慢慢被人遗忘的最大功臣的封号。 时光流逝,一座座乾坤日新月异,一代代人族出生,成长,老去,早已没人记得与杨开有关的事情,即便是那些曾与杨开并肩作战的九品们也一样,但那一座座矗立在人族聚集地的雕像,却始终保存完好。 人族百万大军班师回程的路上,唯一的一艘驱墨舰中,众九品齐聚。 比较巅峰之时,眼下人族九品的数量无疑减少了很多,许多新晋的九品都在那最后一战中身陨道消。 眼下还活着的九品,只剩下二十人左右了。 除了人族的九品,龙族伏广也应邀而来。 众人落座,许多人气息微弱,都是有伤在身。大战结束才没多久,便是以九品们的恢复能力,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痊愈,尤其是眼下人族这边种种物资告罄,连疗伤用的灵丹都所剩无几了。 一个个赶来的九品很快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米帅召集所有的九品议事,但只看此刻米帅的表情,便知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待到最后一位九品落座之后,米经纶才开口道:“今日召集诸位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家确定一下。” 他环顾四周,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将自己之前与项山的谈话娓娓道来。 众九品听罢,有人一头雾水,有人陷入沉思,更有少数几个知情者眉头紧皱。 欧阳烈咋咋呼呼道:“你跟项大头的谈话,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听出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正常的闲聊罢了。 “问题很大!”米经纶望着他,表情凝肃,顿时让欧阳烈意识到,这果然是个大问题,尽管他还没听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项山道:“当年与墨族签订的那份协议至关重要,可以说是人族崛起的转折点,这般重要的事,我与米兄不可能忘记,如果说我们当中某个人,一时记忆恍惚没能想起来,倒也正常,关键是我们二人竟都是如此。之前谈到那个协议的时候,我们两人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那协议的具体内容,这本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欧阳烈皱眉道:“许是之前大战太过疲劳?” 项山转头看向他:“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与杨开见面是什么样子吗?” “当然记得。”欧阳烈顺嘴答了出来,“这种事怎么可能忘记,那个时候他……” 他慢慢说不下去了,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化,眉头紧锁起来。 项山又看向其他九品:“诸位不妨想想,自己曾经与杨开接触过的一些事,或者共同的经历!” 众九品依言施为。 很快,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察言观色,见其他人表情变幻,欧阳烈顿时知道,他们也遇到跟自己一样的情况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他之前按项山所言,回想自己第一次与杨开见面的场景,第一时间竟没能想起来,就好像那一层记忆被无形的隔膜阻挡,记忆中的场景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没办法看清。 努力了好几息,他才想起,第一次与杨开见面是在大衍关外,那时候他带着自己的弟子潜伏在大衍关外监察敌情,杨开奉项山之命前来与他接头。 那个时候的杨开,不过七品修为! 米经纶的声音响起:“不止诸位是这样,我与项兄察觉到问题所在后,命人找了许多将士问话,他们遇到的情况跟你们一样,所有与杨开有关的事情,无论他们有没有亲身接触过,即便是有所耳闻的,都没办法第一时间想起具体的细节。” “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武清沉声问道,他刚才也回想了一下,情况确实如米经纶说的那样。 “具体原因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与那剪影术有关。”米经纶开口道,“诸位应该记得,之前杨开说过,那八道剪影是他从未来的八个千年时空段中召唤出来的,八道剪影被打散,意味着在未来的八千年内,他是不存在的。” 众人皆都颔首,当时米经纶与杨开交谈的时候,大家都在场,而这是杨开的原话。 “杨开说这是剪影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现在看来,杨开本人好像都低估了这个代价的严重程度。他以为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不能存在于未来的八千年,但实际上可能有一种无形的伟力,正在慢慢消除他在这世上存在的痕迹!所以但凡与他有关的事,在其他人的记忆中才会忽然变得模糊。” “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欧阳烈难以置信。 消除一个人在世上存在的痕迹,最直观的理解自然是杀了那个人,但眼下众人遭遇的这种消除,已经远远不止杀一个人这么简单了,包括他人对其的记忆。 米经纶道:“在杨开施展出剪影术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世上会有如此离奇的秘术。” 欧阳烈顿时不说话了。 剪影术的玄妙匪夷所思,施展这种秘术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也超乎想象,所以无论米经纶的推测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 “而这仅仅只是刚开始,我担心的是,推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不会把杨开这个人也给忘记了?” 众九品顿时心头一惊。 作为带领人族崛起,战胜墨的最大功臣,本该流芳百世,可若是人族最后彻底忘记了这个人,那该是何等的悲哀? “如果我们彻底忘记了杨开,会发生什么?”米经纶发出第二问。 没人能够回答。 他也并非询问,接着道:“现在想想,杨开在消散之前说八千年后他应该会回来,可从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就可以看的出来,这种事他自己也无法确定,所以他可能回得来,也可能彻底消失。如今他所存在的痕迹正在被慢慢抹除,便是他在消失的过程,如果哪一天再没人能记得他,那他可能就真的再不会出现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伏广徐徐开口道:“按米帅这么说,如果这世上还有许多人记得他,传颂他的英名,或许能帮他回归?” 米经纶摇头:“不确定,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值得一试!”伏广颔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探那种抹除痕迹的速度,只有确定此事,我们才能有针对地行动。” “同意!” “同意!” “就按米帅说的办。” …… 经由诸多九品多日来的查探,对随机选择的数千上万名将士的问话,一月之后,众人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那就是那种抹除的速度正在增加,越来越多跟杨开有关的事被淡忘。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来看,恐怕用不了几年时间,所有与杨开有关的记忆都会被彻底抹除,到那时候,这世上便再没人能够记得人族曾有这么一位救世英雄了。 米经纶不由生出一种迫切感,他当即派人赶回初天大禁原本存在的位置,将这边的发现告知留守在那边的苏颜等人,虽说苏颜等人大概率会发现此事,但有所防范总是好的。 此时此刻,远征军已通过一座座空间法阵,回归星界,大战获胜的消息早有先遣队伍传回,留守在后方的人族无不弹冠相庆。 待远征军归来时,自然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 这一战人族远征军伤亡惨重至极,战死足足六成之多,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日后诸天再不会受墨之力的侵蚀。 然而出乎留守人族的意料,远征军归来之后,并没有庆功的意思,反而急急散去,好像有什么新的任务在等待他们。 很快,在星界,在万妖界,在万妖域所有人族生存的地方,不管是村落还是小镇,又或者是城池,都矗立起一座高大的雕像。 那雕像雕的是一个英伟不凡的男子,手持一杆长枪,长枪之上,似有灵蛇缠绕,正与无形的敌人战斗,英姿勃发。 雕像的底座,刻着杨开的名字。 与此同时,米经纶入凌霄宫,在花青丝与夏凝裳的配合下,召集了所有与杨开有关的人员,由米经纶主导,共同撰写了一部人物志。 这部人物志写的自然是杨开,包括他一生当中经历的所有大小事宜,详尽非常。 没有太过的情绪渲染,只是平铺直诉的文字描述,但任何读完这部人物志的人,都能对杨开那波澜壮阔的一生感同身受。 都能知道,在人族最黑暗的年代中,是他撕裂了黑暗的封锁,给人族撒下一线光明。 第 94 章 梦里清欢(94)三更 梦里清欢(94) 去年冬天冷死个人,可今年夏天却好似格外的热。 才一入夏,就把人热的受不了了。 皇上不在京城呆了,要去承德避暑。太后肯定是要带的,这是孝道。 伺候皇上的小贵人小答应,带走了几个,其他娘娘还在宫里呢。你说这大热天的,真能把人热出个好歹来。冰窖里存着冰呢,但这总有个多寡,对吧? 十二管着内务府,反正怎么分都是不够的。这些兄弟的额娘都在宫里呢,这慢待了谁都不对!他就上这些哥哥的家门,意思是,咱们出府的,能不能连在一块,修个大冰窖出来。 但这个冰窖怎么修呢?光看图纸是不行的。想安排的更合理,容纳量更大一些,还得重新安排。这说起来也是正事。你就开一次冰窖,咱哥几个进去看看。 其实他们谁也没见过冰窖! 连太子都惊动了,实在是太热了,要是冰窖里能办公,也不知道行不行。 进去了,真挺凉快的!在京城的阿哥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过来了,过来了,赖着就不想走。 但其实,凉快不一定非得去冰窖呀,什么窖不得都是凉快的呀! 嗣谒回去二话不说,先去庄子上,庄子上有个特别大的菜窖,他带人改造菜窖去了。 其实想叫里面亮堂一些,是能开天窗的。在地面上再盖一层房子,或是搭建个棚子,顶棚一定要厚,叫太阳晒不透,那下面一定特别凉快的。 桐桐跟着忙前忙后,“这个棚子,最少得能遮挡到这里……只有到这里,下半晌的太阳才能彻底的晒不进去。” 竟然只比划一下,就能算出来。 福晋这脑子搁在户部,那些算账算老了的笔帖式都未必比的上。 “赶紧进去,大热天的,你跟着折腾什么呀?” 桐桐也拉他,“就是天热,你才不能老在外面呆着呀!” 反正屋里是真挺热的,弘旭会走了,最爱到处撒欢,现在也不撒欢了,肚兜都挂不住,屋子中间放个木盆,一个在坐在水里扑腾呢。那俩大的光着膀子,就穿着小裤头,然后坐在凉席上,一人怀里抱个竹枕头,这玩意贴着人能降温。 孩子能扒光了,大人不行呀! 正灌解暑的凉茶呢,结果赵其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满身的大汗:“主子,福晋,御前来人取药来了。” 哟!赶紧请。 吓坏了,还以为是皇上和太后身体违和呢,结果不是,是温宪。 温宪自成亲,跟额驸关系就不好。太后瞧着她不开颜,想着出门带着她吧。一则,这是恩典,叫佟家瞧瞧,这个公主哀家看的很重。二则呢,也是叫出门散散心。 可这么一个整天在府里的公主,受不住车马劳顿。本就颠簸,在加上大热天的闷在马车上,这不,太后没事,皇上也没事,她中暑了。险些酿成大祸,还是自家这边的急救丸,一般当备用的东西,出门都叫常备着呢。用了算是好转了,太医都不敢用别的药了,只把据说是六贝勒府出的解暑丹拿出来用了。险险的到了避暑山庄,人是没事了,可却伤了元气。既然这边的药有用,皇上打发人来取药了。 桐桐赶紧给拾掇了不少,都叫带去了。回头给各家都送了不少,给宫里也是,别觉得在宫里就不热。 桐桐还拟定了一道方子,这方子用的都是路边随便能找到的杂草,把这个方子给自家爷:“能叫送给皇上吗?如果张榜出去,真就是中暑了,百姓们也有个自救的法子……” 好! 嗣谒就不在庄子上呆了,晚上暑气下去之后回城去,明儿先给太子送去,太子递送的渠道比自己的快。 太子当即叫人送走了,又问老六这两天不见进宫,是忙什么呢。 一说修半地下室避暑,太子还挺动心的。主要是想着,给畅春园修一个,叫皇上有个随时能避开暑热的地方。 行啊!这个是可以的。 然后太子又叫在京城的诸位阿哥进宫,商量商量看哪里可以。是不是能用老九这次挣回来的银子中,抽出一部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说话热的不行,就冰窖那边说话,那边凉快。 十四都想赖在冰窖里干脆不出来了,叫人弄两床杯子,捂严实了在里面睡,才是最舒服的。 但这不用想了呀,肯定是没戏的。 太子没敢叫在里面多呆,说完就出来吧,留下来可不就作病了。 可不是作病吗?第二天老五回来了,说这个铁矿的事,太子又叫了。嗣谒不想去了,一冷一热真给作下病了,从昨晚到今早,有些头疼。 但这铁矿的事是大事,还得去!他在府里住着呢,福晋和孩子在庄子上,这会子真是觉得福晋还是得留在身边的。要是在身边,哪里会头疼?一针下去就好了。 进了宫,一个个都难受着呢。合着头疼的不止是他一个人,都头疼! 老三就说:“这是一热一冷给激出来的!”他说着,就不停的揉着额头,太难受了。 太子也难受,且忍着没露出来而已。 老四叫人弄了湿帕子在头上捂着,等着老五说话。大热天的老五没法白天赶路,是昨儿夜里出发的,一晚上的,累的很了。骑马出汗,然后又给风撅着,他也难受。这会子就忍着,先说事:“……温度太高了,没法再继续锻造了。坐着都出汗,更何况是守着高温的火炉子,倒下好些人了!要不是救治的及时,真能热死人。” 意思是,进度没那么快! 但这事得奏明皇上的,老五就说,“我叫暂时停了修整了,人安顿在矿洞里,那里稍微凉快一些,晚上能歇下……” 太子点头,“你说的对!”说着又看老六,“其他作坊呢?要不暑期暂时停了吧。” 啥玩意不是热死热活的。 行!那就暂时停了。今儿就写折子,马上送到御前去。 这边正事说完呢,那就回吧!老三说,“头疼的很了,太医给的药不行!”说着就先往外走,“我回去得拔个罐,祛祛寒气……” 剩余内容请到clewxc.co,clewxc点卡姆。稍后马上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5 章 梦里清欢(95)一更 梦里清欢(95) 这个形象回来,差点没把桐桐给笑死。 笑笑笑?笑什么笑?爷难得犯蠢一回,还笑! 他自己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大热天的戴着斗笠赶回来了,塞到浴桶里泡药浴去了,桐桐才在外面问赵其山,“怎么伺候的呀?爷不舒服不知道送个信儿。” 今儿赵其山可算是知道了一个个脑门上长包是啥意思。这会子福晋问了,他就低声的把所见所闻都给说了,言语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看着爷们额上都是青紫的出来,宫里上下都噤若寒蝉,说是皇上动了大怒,阿哥爷们磕头给磕的。” 桐桐:“……”是啊!这个想法是合理的,谁会想到皇子们一起犯蠢了呢。不过,这头磕的是不是也太圆乎了一点。她小小声的问:“那咱家爷是‘磕’的重的,还是轻的?” 赵其山嘿嘿笑:“咱家爷实诚,属于重的。” 好奴才!真会拿你主子开涮! 桐桐笑眯眯的观摩人家泡澡去了,嗣谒一瞧见她那小模样就明白了,这是什么都知道了。赵其山那嘴呀,真该给他缝上。 “你们也是,一冷一热,这不是作病吗?”她伸手给他在背上搓搓。 这个手劲呀,可是要了命了,揉的人想躲,偏她摁着他死活动不了。疼的咬牙切齿的,“热疯了!哪里凉快就想往哪里钻,哪里还管的了其他。” 桐桐揉着,三两下揉搓的都出痧了,这才低声问:“皇上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啊!这也是他们这些兄弟想知道的!但今儿这阵势,把皇上气的够呛,叫他们滚出来了,然后正事一句没提。 估计暂时也提不成了!一个个的脑门上顶着这么个东西,没法出门了呀!既然都说皇上怒了,皇子们磕头都磕青脑门了,那就这么着吧。皇上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不想说的时候,那是谁也不敢去问的。 这几天躲在家里养着吧,等脑门养了再说。 在家呆着干嘛呢? 桐桐就说,“教孩子游水吧?” 啊? “孩子们想下水,我觉得我会,但我没法下水去教呀!”桐桐安排的可好了,“爷去吧,等晚上了,把人都打发了,咱俩再下水……” 本想说爷一直病歪歪的就没学过,可一听晚上可以两人一起下水,他立马道:“你说的?”我说的!“主要是我觉得我会,但不下水谁知道会不会。要万一感觉错了呢?”你要是能下水,我不就不怕了吗? 成!爷现学去! 侍卫会游水的多着呢,一说要学,多的是人教。一下水就知道,本能好似是会游的。所以,教这位爷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一晌的工夫就能游了,但不敢叫他一个人在池子里呀,他的体力不行,这要是在池子里抽个筋或是发个晕,这是要出事的。于是,一个人游水,十个人护着。关键是这种天,谁都乐意要这个差事,凉快呀! 那就再来几个人,护着大阿哥二阿哥学游水,教会了一人十两银子。 桐桐就打发弘晖和弘显去了,“别害怕!别管什么东西,你心里不惧怕,才能驾驭。懂吗?”懂! 说不怕,弘显就真不怕!尤其是看见他阿玛仰面在水上飘着呢,他更不怕了!扒拉的光溜溜的,然后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进去也不挣扎,憋着气等着水把他往上托。等仰面出来能呼吸了,四周都是打着呼哨的欢呼声,他一下子就咧嘴笑了,一笑就想挣扎着仰头跟弘晖说话,结果坏了,歪着往下沉,呛了好几口水。 侍卫们吓一跳,四爷却摆手:“不要紧,学游水哪有不呛水的?”说着,就看弘晖! 弘晖往水里一钻,四面八方的水挤压过来,耳中又冒出个声音来: “不怕,学游水哪有不呛水的?” “只有你心里不惧怕,才能驾驭它!” “识了水性,你就该明白,你和|它才和,你顺水之力才能被水托起,你逆它扛它,它便能吞没你……”“晖儿,记住你阿玛的话。你阿玛的意思是说,学会了驾驭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越发要敬畏它……” 声音就在耳边,他在水下缓缓的吐气,而后脚轻轻一蹬,人就朝前游去,双手划开水,朝下微微一压,整个上身就探出水面,他换了气,再入水,如此再三。 耳边的侍卫的欢呼声把男女的低语声压下去了。他又出现那种恍惚感,声音像是阿玛额娘,可语气像极了爹爹和娘。 他想沉下去,想把那种低语声听的更清楚些,可几双手几乎同时快速的把他托起来,爹爹已经在身边了,“可是脱力了?” 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伸出双手,挂在爹爹脖子上。 爹爹一下一下摩挲他,他的耳边似乎又有女声响起,她在说:“不怕!不怕!额娘的晖儿不怕,有阿玛和额娘呢……” 嗣谒拍着孩子,低声问:“可是吓着了?” 弘晖又摇头! 弘显在一边喊:“大哥大哥,教我呀……我不会……” 弘晖想说什么的,被弘显给岔过去了,挣扎着往水里去,然后奔着弘显就游过去。 嗣谒瞧着游的如鱼得水的弘晖,眼里若有所思。他靠在水塘边上,看着两孩子被侍卫带着游水。弘显真是胆大,呛了还敢去,可估摸着也是因着不怕水,又有弘晖比对着,他真学的挺快的,没人管,一大晌的时候,他学会了自己在水上飘着,能自己划拉着游一小段,这就不错了。 孩子天生应该就亲水,自从能在水里扑腾,大热天,就恨不能一天三晌的在水里泡着。三五天的时间,就不用人管了。游的欢实着呢! 但皇家的孩子,不可能不叫人跟着。一个人游水,几十个人跟着,反正孩子在哪一片游,周围都得确保有人。 桐桐瞧着是真的挺安全的,也就由着孩子在里面撒欢去了。这种天,坐着读书也读不进去,不如学点有用的。 嗣谒是确认自己会游之后,就邀请福晋一起去游。 结果第一晚上,弘旭哭闹,睡的可晚了,再想去,下了一阵过**,得了,去不了了。 第二晚上,福晋表示,例假不在今晚就在明早要光临,不能去。 得!这一耽搁,就又是七天。 章节未完,剩余内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稍等马上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6 章 梦里清欢(96)二更 梦里清欢(96) 索额图这是在找死! 看了折子的人无一不是这种感觉!等折子传递到太子手里,太子才发现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当时就觉得血往脑门冲,坐在这里身形都要打晃! 可他不能晃!这一晃,皇上知道自己是被气的,可朝臣不得以为自己是被这事给吓的呀?这岂不是更证明了皇上和太子不睦! 套在皇权里,好似被下了咒,死活钻不出这个圈子。 礼部的大臣跪了这么多,这事瞒不住,转脸满朝上下都能知道。这事,再叫人生气,就是回头杀了索额图都行,但此刻,却不能不应朝臣们所请。 若是不应,便是否定了太子! 否定了太子,便是要动国之根基的大事! 折子皇上收了,且马上批复了,关于皇太子的一应物品,着礼部筹办。 面对一个个忠于他这个太子的大臣,太子恨不能亲手撕了他们。可此刻,不得不起身谢恩。 这个夏天,因为这件事,越发觉得憋闷的不行! 嗣谒回来就思量着,怎么能拿下索额图,还不伤了太子的颜面。估摸着皇上心里也在掂量这个!可太子那边也没闲着! 皇上叫礼部置办太子该用的东西,可太子压根就没想要那些个东西,自然是能挑刺就挑刺,不住的往后延。他们定下的太子妃的礼服,交上去了,太子当时没言语。可是做好了,太子却挑拣起来,说是规制高了,东珠太大了,需得小一个品级的。 那这就得重新来过! 反正今儿挑剔完礼服,明儿就挑拣轿撵,再不然就是礼部递到东宫的东西,太子假装没看见,一直在手里压着呢,压到三催四催的,批复的折子拿回来了。可结果上面只三个字:知道了! 这是问太子意见的,太子只说知道了! 敷衍的很! 这么一来,下面办事的就是再蠢,也明白上面的意思了!这事虽然皇上准了,但是太子不急。 这个事情,叫桐桐有些触动。回头看看坐在桌前写字,却因为热老想出去游水的孩子,叫两人停下笔。 这是玩野了,心收不回来了。那干脆就不写了,坐在这里扇扇风,说说话。 自然风吹着,其实也还好!她就低声跟两孩子说朝上最近发生的事,伺候的人都站的远,倒是不怕谁听见。 从索额图怎么做的,皇上怎么做的,后来太子是怎么做的,都说给两个孩子听。 说完了,她问他们:“知道人最难控制的是什么吗?” 俩孩子摇头,桐桐就笑,然后伸出两根手指,“人最难控制的,有两样。一是自己的心,二是自己的脾气。而皇上和太子,无疑是两样都控制的极好的人。” 弘晖没言语,弘显似懂非懂。 桐桐便笑:“皇上得控制自己为君的疑心,得在恨不能杀了索尔图的时候隐忍不发。太子能控制自己对权利的野心,在被架在高处下不来的时候缓缓与之周旋。这难道不是他们了不起的地方?越是站在高处,越是有资本和权利为所欲为,为所欲为的放任自己的心和自己的脾气,这得多可怕!翻开史书,凡是昏君,凡是奸臣,无一不是放纵私欲之人。如此再来比,是不是便有些不一样的感触。” 弘显吃了一个冰镇的果子了,刚拿了第二个,就又放下了。额娘说吃一个就可以了,吃两个就伤身。这是口腹之欲,若是放纵,伤的是自己。若是别的事放纵自己的**,那怕是要伤人的。 桐桐的眼里就有了笑意,扭脸看弘晖。 弘晖点头,“额娘的话儿子听懂了。这便是欲修身,先养心的道理了!养正心,需静心,要清心,得宽心,持忍心,方可操心。” 说的好!桐桐心头大畅,教这样的孩子,叫人怎么会没有成就感? 她一下子就笑了,撒手叫俩孩子去玩了。道理懂了就行,至于是不是读了一百二十遍,背了一百二十遍,她反而不是很在意。 就是在这种有些古怪的气氛中,直郡王和九爷,相继回来了。 嗣谒急匆匆的往宫里去,到的时候除了老十一更磨蹭之外,其他人都到了。直郡王瘦成了皮包骨,可见这么长时间,压根就没有停歇的时候。人精瘦,可精神不错,眼睛亮闪闪的,他带回来了极其详细的大清边界地图。从大图到小图,塞是十多箱子。 而老九沿途将舶来品出售之后,带回来半船的银子。 这两人的回归,代表了某种风向,朝臣闻风而动,那点索额图刮起的妖风,瞬间被吹散了。 皇上说不急,来日方长,先回去好好休整休整,睡一觉之后再进宫。 是!真挺累,都是大概的听了一些,想听更详细的,得等这俩啥时候能休息完。 进入了八月,也确实是凉快了。桐桐带着孩子,这才算是回了京城。自从上次差点病了之后,她也不放心再把自家爷一个人撇在府里了。 朝上怎么说的,她还真不知道。不过九福晋来的时候,说的倒是多些。她是来送九爷带回来的各色礼的,最多的是一种羽纱和呢绒。 羽纱和呢绒宫里一直就有,说是荷兰进贡的。因为是贡品,所以各家有的也不多,还都是宫里赏的。但这次不一样,老九带回来好些。 桐桐拿着呢绒放在手里使劲的搓,翻来覆去的看,“比贡品还好些?” 是!比贡品还好些。 九福晋就叹气,“可见人家给咱们的也未必就是最好的!” 桐桐点头,也觉得是有些井底之蛙了。她就说这个呢绒,“羊毛的,咱自己也未必不能做。”那倒也是!不过以咱们的服饰来看,呢绒的用处倒是不大,最多就是做个斗篷穿,这玩意还能做什么呢? 桐桐摇头,“造出来了,用处自然就来了。” 说着话,妯娌两人就携手到一边坐了说话去了。 九福晋低声道:“这回我们家爷隐着身份出去的,就是去瞧瞧,踩踩路子。粮食没带,但我瞧着,各式各样的种子带回来不少,本还想着给你带过来些,结果我们家那位不叫碰。说这个东西,便是试种也得谨慎,说什么橘生淮南则为橘,换个地方,谁知道长成的是什么东西。若不是好东西,随意的种植之后,泛滥了该如何?倒是叫我不好说话。” 这话很有道理! 桐桐不好当着人家福晋的面夸赞人家爷们,就只笑了笑,“若是试种成了,我找十一弟妹去拿去。” 九福晋又说起了自家的药卖的极好的事,然后低声道:“我家爷竟然想打这个药的主意,你得得警惕些,别叫他把咱们的财路给截了!” 桐桐一愣,若有所思,当时没有回话。 女人们算计的就是那点脂粉银子,但男人的眼光和角度是不一样的。在九爷看来,有些药,就得严格限制和管控,要运出去,可以,税收得高!且得限量!越是能防疟疾一类疾病的,越是得管控的厉害,最好能卡住对方的脖子。 不好求,那么我给你了,才是恩赏。 这个道理,跟老娘们说不明白!这事得跟老六谈! 京城里空前的忙碌起来!直郡王直接管了布防,这个布防包含炮火武器配备,甚至包含了兵力部署,但没有对将领的任命和调配之权。他只能把哪里该安置多少东西多少人,上折子告知皇上,然后皇上从兵部调人。 很忙,忙的这么算计那么算计,可却真的没接触到实际上的军权。 可忙着就行,他是安排好一个地方,就打发人问老六:就三百门火炮,你就给个日子,多久能产出来。 嗣谒着急有用呀?他得派人问老五:锻造能不能跟上?赶紧的,老大那边又催了。 老五怎么办?问老七:能多征调些工匠吗?快点呀,老六催了。 老七也着急呀,“背井离乡,没有着实好的条件,能把人征调来吗?”他给总揽这事的太子上折子:上次说的,给工匠及其家人赏赐荒地的事情怎么着了?能定下来吗?老五催了。按说快了!可当地官员三推四推,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不是靠着哪里的祖坟,就是挨着那里的寺庙,动不了的理由总有一堆。 太子点在官员名单上,此人是索额图的门人。 为君那么容易?朝廷都那么听话?自来君与臣都是对立的!权利也在不停的争夺中。君弱臣就强,那历史上一个个权臣这么来的。 不过索额图想当权臣,呵! 他不从当地想法子,找户部!户部有罚没的产业没有,把那部分整理出来,往下赏吧。 于是又叫人催老四,“你得盯着,老七等着米下锅呢。” 四贝勒本就忙的够呛,这边才把太子派来的人打发了,结果就接到旨意,说是皇上打算南巡了——下月出发。 南巡?这都第四次南巡了吧。 又要南巡吗? 银子呢?管户部要吗?户部没有的! 把老九吓的心肝颤,自己这次带回来的银子,是作为下次的启动钱款用的。现在您给用了,那下次儿子怎么办? 皇上把一厚摞的折子都推给老九,“你看完了,觉得朕不该南巡,朕就不去了。” 这么好说话?老九狐疑的拿着折子瞧,没瞧两份手都抖了,再不敢说不叫皇上南巡的话。 皇上叹气,“你以为的天下太平,那只是你以为的。怎么?吓着了?从来不知道天下太平的背后,事还这么多?” 老九不敢说话,但不得不把银子乖乖的交出去,然后灰溜溜的出了宫。 九福晋就觉得,出去的时候还是羽毛鲜亮的大公鸡,可这回来了,跟秃尾巴的鸠儿似得,丧气那样叫人很是瞧不上。这般嫌弃的眼神,差点没叫老九给炸了:你是没遇上败家的爹,叫你遇上了,你就知道苦了!就是一年给弄回一座金山来,老爷子也能给败完喽!终于发现老十跟老爷子相似的点了,这两人败家上来,是一模一样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7 章 梦里清欢(97)三更 梦里清欢(97) 南巡,说南巡就南巡。当不用考虑银钱花销,不从国库拿银子的时候,皇上都觉得南巡真是一件叫人愉悦的事情。 这件事里,只老九不愉悦,钱哗啦啦的往出流,心疼的直抽抽。 皇上大概觉得这次的银子是老九孝敬的,人家很康概,把老九带上南巡了,连老十都跟着沾光。然而老九真不想跑了,遛了一圈回来就想歇歇,但是他家皇阿玛说想带着他,那他还得可高兴的跟着去。 回头一打听都谁去呀?结果直郡王不用去,皇上说了,直郡王辛苦,叫好好的歇歇。 老九一口老血:您大儿子辛苦了,您家老九一点也不辛苦,是不?再辛苦,老大在自家的地盘上,脚踏实地的走路呢。我呢?我跑到人家的地盘上,飘在海上您知道啥滋味吗?到头来,还是疼老大多些呗! 他现在也明白了,偏心这种病,就无药可医! “还有谁不去?”他问小狗子。 “四贝勒,六贝勒,八贝勒跟直郡王一起,留守京城。”说着又强调了一遍,“这次出门,带十一阿哥了。” 带着十一还得谢恩还是怎么着呀?那么些银子,怎么不得多提供一张南巡票么? 心里再多的腹诽,该去还是得去的! 这次南巡,皇上要带太子走。不仅带太子,还叫太子用太子的全付仪仗出行。 这样的排场,自大清入关以来还是第一次。 嗣谒去送圣驾出行去了,桐桐带着孩子在酒楼上瞧这样的热闹,回来之后心里就明白:索额图要完! 当皇上摆明车马,给太子更多恩典的时候,看似采纳了索额图的意见,但其实,背后的刀子已经是准备好了,拿下他,都出不了今年。 这个道理桐桐明白,索额图又怎么会不明白。 圣驾大张旗鼓的带着太子一出京,索额图就知道要完蛋。 怎么办?谁都不会想着束手待毙的! 可自救该怎么救呢?此刻,谁能救他? 到了这份上了,唯太子能救他! “可是大人,太子又怎么会趟这个浑水?” 是的!太子只要跟皇上在一条船上,是不会想着怎么救咱们的。 “那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把太子绑在咱们的船上。船要沉,太子就得沉,为了自救,太子就不得不动。何况,皇上是不会看着太子出事了。太子得救了,咱们自然就暂时无碍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怎么才能把太子绑在咱们的船上。咱们这位太子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这么些年了,都谨慎的片叶不沾身,大人您怎么能保证此次就是例外呢? 索额图笑了笑,“得了消息的时候,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我去信,就是改变计划。我不去信,就是一起照旧,按原计划行事。等着吧……很快就有消息了!” 这么多人监视索额图,这老狐狸就是一动都没动。 留守的四个,哪个不是人精,真就是盯着索额图不错眼,然后什么也没抓住。 嗣谒回来还纳闷呢,“这老狐狸当真是不动?”他吩咐赵其山,“再叫人盯三天,若是还不动……马上回来禀报。” 那个时候就该跟老大和老四商量,给御前送信了。怕是这老狐狸提前安排了。 果然,三天,老八先去找老大了,“大哥,该给御前送消息了。” 那就送! 四个人联名发折子,京城里安静的过分,那问题只能出在南巡的路上。 折子才拿到皇上的手里,下面就奏报,沿路的学子跪在御道两侧,要面见储君。 行营的外围,数千的读书人早早的从各地赶来,除了山呼万岁之外,他们高喊着太子千岁的声浪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太子在行营里,有自己的地方。他也不得闲!皇上要见大臣,他就不必见了。一些送到御前的折子,他得先给大致的看一遍,写了条陈夹在折子里,叫皇上看的时候省心的。他还把字体写大,就是为了不费眼睛的。 晚上父子里经常对着折子奏对一番,皇上会告诉他,这件事为什么这么处理。又告诉他,不能那么处理的原因是什么。 要是遇到事情实在太多,处理不过来,兄弟里不管是谁,抓来应差也就是了。 像是一些请安的折子,不管哪个皇阿哥来处理都行,列个单子,叫皇上知道在哪里任何职的谁谁谁恭请圣安就可以了。 若是遇到特别咬手的事,皇上也会把大臣和皇子都召集在一起,听一听各自的想法。 太子觉得这种状态是良好的一种状态,皇上不难受,他不难受,别的兄弟也没多想,迄今为止,他没有明确的感觉到谁蠢蠢欲动的把矛头对准他这个太子。然后突然之间,外面山呼海啸的呼喊着太子千岁,这是干什么? 这些读书人知道什么?各种歌功颂德称赞太子的话呼喊出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背后的人又算计的是什么? 索额图!索额图!你是不逼死孤你不甘心呀! 一国太子,想想这些年的境况,这一出接着一出的事,一幕幕的从脑海中闪过。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只觉得嗓子腥甜,然后眼前发黑,捂着额头直直的朝后倒去! 十三今儿被抓来当差,当时就给吓懵了。等反应过来,就瞧见太子二哥往下倒,“二哥——” 太子满面通红,嘴唇抖的厉害,双手颤抖着抓了十三的手,“传……索额图……来侍疾!”话没说完,一口血直接给喷了出来! 十三好悬没吓死!这要是太子在自己面前有个好歹,自己得跟着陪葬! 他赶紧叫人传御医,又叫人告知皇上一声。 这边太子拉着他不撒手,“传索额图来——” 好!臣弟去办!二哥你别生气呀! 皇上来的比太医快,十三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守着。他听的见里面的说话声。先是太医跟皇上禀报太子的病情,说太子是气急攻心,郁愤难平,气血上涌才会如此的,伤了心肺,且得好好休养。 太医出来开方子,里面传来皇上斥责太子的声音:“……为了一个奴才,何至于此……” 太子的声音带着哽咽:“皇阿玛,为君怎么就这么难!” 十三守在外面没动地方,紧跟着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皇上一直守在里面,直到太子睡过去了才出来。十三这才有机会跟皇上禀报:“二哥之前叫儿子传索额图前来侍疾。” 索额图,死不足惜!但眼前这个读书人拦路拜储君的事,非索额图来处理不行。 那就宣! 八百里加急,宣索额图去侍疾? 半夜得了这个消息,嗣谒蹭的一下坐起来,“南巡出事了!” 桐桐不有的心砰砰砰的跳起来,“要紧吗?” 应该不要紧吧! 最多就是叫索额图苟延残喘一下! 可谁也没想到,太子丝毫没有给索额图和索额图一党苟延残喘的机会,他靠在床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索额图,话说的不紧不慢:“你早年是宫中侍卫,康熙七年,你出任吏部右侍郎。那时候,皇额娘成为皇后才两年有余。康熙八年五月,你毅然辞去这个右侍郎,转任了一等侍卫。因为这一侍卫身份,皇阿玛擒鳌拜,你功不可没!” 索额图将额头贴在地面上,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一年,很特殊,因为皇额娘生了哥哥承祜。赫舍里家和皇家用血脉绑在了一起!那时候你便懂得,这骨血相连,利益与共的道理。可如今为什么就又不懂了呢?”太子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同年八月,擒鳌拜之后你功成身退,晋为国史院大学士。九年,朝廷恢复设置内阁,你为保和殿大学士。这一做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没了哥哥,可又有了我,没了皇额娘这个皇后,却多了一个一出生就册封为太子的孤。哪怕中间册封过钮钴禄皇后,可赫舍里家的位置无人可撼动! 这期间,无人弹劾你吗?有!几次不得圣心之处,皇阿玛多以包容待之,为何?因为孤没有成年,皇阿玛护着赫舍里家,便是护着孤。十九年,许是知道屡屡有不得圣心之处,你以病求退,皇阿玛却让你以内大臣的身份上朝,不久,你就成为议政大臣。 可屡屡宽容之下,你可有改?二十二年,你骄纵难辖制,皇上革去了你的职务,却仍叫你任佐领。二十五年,又因为孤!皇阿玛怕孤身后无势力,太子之位如同虚设,这才又重新启用了你索额图!你是因皇额娘为皇后才得以出仕,是因为孤,才有机会做了半辈子索相!” 索额图不住的叩首:“殿下!奴才万死!” 万死?“嘴上喊着万死的,无一人想死!”太子坐起身来,“你意欲何为孤已尽知!” “殿下!” 太子轻笑一声,“索额图,你可是觉得孤好拿捏?” 奴才不敢! “敢不敢的,孤都不会再容你!”太子从榻上下来,站到索额图的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视索额图,朝外喊了一声:“来人!拿下索额图!” 索额图抬起头来:“殿下,奴才所犯何事,殿下要拘拿奴才?”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摁在地上了。 太子没动地方,只盯着索额图的眼睛道:“索额图竟然意图教唆孤谋反,这罪名够吗?” 索额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这可是自断其路!” “由着你搅和的朝堂不宁,这是断了大清国的路。孤拿下你,断的只是孤的路。”太子盯着索额图,一字一句的道:“赫舍里家世受皇恩,却意图谋反,孤查之下,气怒交加,一病不起,恐寿元有损!为天下计,今辞太子之位……索相以为如何?”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8 章 梦里清欢(98)二合一 梦里清欢(98) 太子拿下索额图这个事,丝毫没有给人反应的时候。 本章内容已篡改,请到c*l*e*w*x*c点卡姆(去掉*) 这事除了皇上,就是被太子征用的十三知道。拿下索额图,外面的侍卫都是十三领着的。太子在里面说的每句话,十三在外面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当时就跪在行营外,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太子在里面喊十三:“进来吧,先把人带下去。” 十三准备了布袋子,直接套在嘴里被塞了布条的索额图身上,由人抬着出去了。他跪下朝太子磕头,“皇上下旨意之前,索额图就在您身边侍疾!”说完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没叫人知道拿了索额图的事,太子说什么,他现在不听。他要等圣旨! 十三这是给了太子反悔的机会,若是您不答应,若是皇上不答应,一切尚有更改的余地。 太子愣了愣,转过身眼圈也红了。压下眼里的泪意,脸上一派端凝,吩咐近侍,“请皇上。” 反正从今儿起,太子病了,行营都不出去了。 皇上坐在榻上险些起不了身,气的,也是急的!急匆匆的过去,太子就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 李德全不敢进去,把所有的人远远的打发了,确保无人靠近。连他自己,都站的远远的。 皇上指着太子,嘴唇颤抖着,“你……你混账!” 太子跪着没动:“皇阿玛,此次南巡就到此为止吧!儿子病了,皇阿玛顾念儿子的身体,中止南巡,即刻回京。这个信儿马上得放出去,着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叫大哥准备迎驾事宜。若不然,索额图久无讯息,难保没有党逆在京城滋事。” “一个索额图而已,怎么处置不行?”皇上指着太子,“如何肯轻易的说出请辞太子之语……” 太子抬起头来,“皇阿玛,太子在一日,就会有一日太子党,自古皆然!如今是索额图,难保几年之后,不会出现第二个索额图!太子之位越是稳固,不管愿与不愿,萦绕其周围的党锢就不可能驱散,此乃人性!” 这是实话!做人做官,总得给自己留个退路。处处都给太子肯亲近的人两分颜面,不想结党也成党了!概莫如是! 长期以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弄的父子相疑,兄弟反目又当如何? 皇上坐在榻上,久久没有言语。 李德全守在外面,不时的朝里看一眼。皇上和太子,这一谈就是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宣旨:太子病重,中止南巡,留索额图侍疾,圣驾即日启程回京。 太子病了?之前就有消息。可太子的身体如何,兄弟们是知道的。每天有半日骑射,他的身子好着呢。之前宣称病了,哥几个都以为是诓索额图的。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病到要人侍疾,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而且,哪有太子病了,叫大臣侍疾的? 可索额图来了,太子紧跟着病重了。太子不露面,谁也见不上。去问安,也只打发人出来说暂时安稳。至于其他的,打听不出来。 当然了,也不敢打听!储君也是君呀,窥伺储君的身体状况,你是想干嘛? 别说他们这些阿哥觉得不对,就是下面这些大臣也觉得不对。 是那些读书人闹腾的,叫皇上对太子起了疑心,然后皇上把太子给软禁了? 不能呀!留了索额图,这就证明皇上并没有把太子怎么着。专门留索额图侍疾,这个很不合理!但这个不合理也可以看成是皇上怕大家想多了,以为太子怎么着了呢。所以找了索额图来,叫大家别多想。太子就是病了,单纯的病了而已。一国储君,病了是大事。皇上连南巡都中止了,可见病的确实是挺重的。 没办法的事呀,要回就赶紧回吧,可别路上出了什么大事。 这一路上,谁都没能见太子一面。 怎么就病了呢? 京城中这哥四个面面相觑,那是死活也不信的。 太子生病,有可能,是人都会生病,太子也不例外。太子要是真病了,皇上会中止南巡回京,这个也有可能。但这得是太子病了,但不严重的情况下。要真是病重了,皇上不会动地方,肯定会等太子养好了之后才折返。 所以,别人会想着太子只怕病的重了云云,可他们不信。他们还都是觉得,皇上偏心太子,他家太子身体要紧,皇上不会叫太子病重中受颠簸之苦的。 在笃定太子病的不重,不到需要折返的程度,偏折返了,这是第一个不合理的。 第二个不合理就是:留索额图侍疾! 防备这老东西都来不及,还留身边?除非,这么说有用意。直郡王搓了一把脸,入冬之后,脸上干巴巴的难受,皮子都紧了一样。揉搓了半晌,这才道:“得叫人盯着京城动向,索额图怕是……”被摁住了! 是的!只有这样才是合理的! 嗣谒回去,躺在炕上,有点想不明白。 索额图就这么摁下去了,那太子就没事了!既然太子没事了,怎么会轮到老四继承皇位呢? 没道理呀!老四会谋逆?不会!压根也不是这种人呀! 别管怎么想不通,十月京城里已经冷的很了,圣驾终于回京了。 然后皇上谁也没见,将人直接打发了,要请安在门口磕头吧。连京城最近的情况,都没有动问。 怎么办呀? 出宫吧。 老大看老三:“路上可安稳?” 老三知道老大想问什么,可他真不知道,因此只点头:“安稳,都安稳。” 老大特别认真的看老三:这就完了? 老三挠头:我真不知道! 老四看老五:你们跟了一路,什么也不知道? 老五扭脸看老九:许是你机灵,知道什么? 老九瞪眼:我上哪知道去?你们都是好的,都不盯着皇上太子,就我盯着呢?我就是知道我现在也不能说呀!何况我不知道! 嗣谒左右看看,问说:“十三呢?” 是啊!不见十三! 十一这才弱弱的来了一句:“从读书人围了行营,然后太子病了那天,就再没见过十三。” 老十还迷糊呢,扭脸不确定的问十四:“是吗?” 十四撇嘴:“十三一惯爱讨巧,谁知道怎么巴结太子哥哥呢,留在太子身边有什么奇怪?到底是那天之后再没出来,还是他每天从那边出来的晚然后早起又过去的早,这我就不知道了。” 十二倒是知道:“是一直就没回来。” 那就是说,十三是知情人。 然而上哪找十三去?不知道! 哥几个面面相觑:这还是有事呀! 但是皇上瞒着咱们,奈何? 回回回!叫皇上跟他家太子儿子去商量吧,那是亲的,咱们这些捡来的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皇上瘦了十多斤,眼窝子都凹下去了,跟太子父子俩相对而坐。 太子的面色很平静,“儿子做这个太子,时间久了,有兄弟阋墙之险。儿子不做这个太子,储位空悬,一样可能会有夺嫡之争。如今的局面,皇阿玛珍惜,儿子一样珍惜。可坐在上面,就知道权利这东西的可怕。给他们放权容易可叫他们人人守本心却难!长此以往,别说他们,就是儿子,也不能保证那时的心性便是如今的心性。” 这权利就是一味DU药,谁沾染,谁知道其恶! 太子说着,心里不免长叹了一声,皇阿玛下不了这个决心,他知道!可是进也是风险,退也是风险。若是皇阿玛长寿下去,兄弟们肯实心任事,于朝廷来说,这是好的!可若是皇阿玛的寿数短,却把皇子们一个个养成了,这个时候再中道崩殂,那可真就把自己给扔在半路上了。自己上去和皇阿玛在上面,对下面的兄弟是不一样的。皇阿玛在,就进了一步。皇阿玛不在,就远一步。别看着点差别,区别大着呢。 皇阿玛在位,兄弟们不怕犯错!他们都有试错的胆量。 可换了自己,他们会谨慎,会小心翼翼,会想着自保的时候多些。那眼看就是大好的局面就毁于一旦。 而国事却耽搁不得!不能为了维护一个太子地位,害怕太子将来会遇到各种的艰难,就去阻挡这个发展的势头。 这事真是几番思量几番难! 太子半晌沉默之后,才又道:“儿子知道您难下决断!”他的声音放的更低,“当时册立儿子,是当时三藩之乱起,需要儿子这个太子……而今,权衡再三,儿子还是觉得,无太子比有太子更好。怕皇子夺嫡……也不是不可解……”他说着话,就用食指蘸了茶水,在小几上写了四个字——秘密建储! 皇上先是皱眉,而后慢慢的舒展了眉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皇上叫了大朝! 大朝上,皇上不等朝臣奏事,先扔下几个大雷。 其一:议罪索额图! 然后大家才知道,没有所谓的索额图侍疾,是索额图大胆,竟然敢怂恿太子谋逆,被太子当场给摁住了,且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气倒了太子!当时太子就气怒交加,一病不起。 大臣们不敢言语,他们觉得莫不是太子真参与谋逆了,若不然,怎么就一病不起了? 连皇子们都是蒙的,太子气成那样?谁信呀? 紧跟着皇上就又扔下第二个雷:太子请辞。 给出的原因竟然是,太子病体沉珂,为天下计,辞太子之位。 众人失语:哪有这样的事? 除了这些一脸不可置信的皇子,其他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这必然是太子参与了。 可紧跟着,皇上又下了第三道旨意:准二阿哥胤礽所请,允其辞去太子之位。另册立二阿哥为理亲王,世袭罔替。准其自此后面君不跪,特恩裳免死金牌一块,其后人除有谋逆之行,均可豁免死罪! 如此恩赏,下面的跪着的都抬起头来。距离皇上近的,也都看的见皇上长流的眼泪。 那就是说,之前所说都是真的!太子并不曾参与谋逆,他是真的请辞了太子之位! 好些大臣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连连叩首:“皇上,万万不可!” 皇上摆手,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拿了第四道圣旨。 众人竖着耳朵听着,别的辞藻都可以省了,摘取主要的,那意思是说,皇上打算以后不再册立太子,改为秘密建储! 秘密建储? 桐桐把热了的米儿酒递过去,“您缓缓。” 是的!自家爷人是回来了,可这魂好像还没回来呢。这会子人都是懵的! 跟赵其山打听,赵其山也只有摇头的份,今儿大朝出来,个个都跟神游天外似得,反应不过来的何止是自家爷,谁也没好到哪里去。 估计家家都是如此,回去发蒙呢。 整整半斤酒下去,人好像才缓过来了。然后就说:“爷要躺着!” 你现在也是躺着的! 听懂了,反正是有些心乱、腿软,今儿不想洗了,就想在被窝里呆着。 桐桐马上应承,给人脱了塞被窝里。人都打发了,安全了,有不方便说的,现在就说吧! 圣旨昭告天下,没这么快传进来,福晋还不知道。 嗣谒眨巴眨巴眼睛,把今儿的变故都给说了。 把桐桐听的眉头紧皱,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嗣谒就笑:“太子到底是太子……这手段,高啊!” 太子都不是太子了,这手段,高在哪儿了? 高就高在,太子现在是进可攻退可守! 嗣谒拍了拍身边,桐桐顺势就躺过去。就听他说,“太子在位子上,唯一的好处便是正统。可这弊端却一样多的很!其一,太子只要是太子,就有围着太子的人。就连你们女人家做生意,都知道留给太子妃一份吃干股,更何况其他?长期以往,太子无错也是错。其二,太子在天下人的眼皮子底下,容不得丝毫错误。皇上错了,没人敢说,错了也是对的。可太子错了,那便是千错万错。其实,给太子腾挪的地方并不多。其三,太子活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只要在东宫,太子就无所谓自由。皇上出去若是能带着他,他还能稍微见见外面的风土人情。可若是皇上不带太子,其实太子就只有东宫那么大点的地方。皇上给太子再多的势力,可这都是虚的。干的都是辅助的活儿,担的确实最不容有失的责。长此以往……等将来皇上……太子继位,爷这些兄弟们各个都得是权臣。君弱臣强,会如何? 太子是既有近忧也有远虑,他得腾挪开,这一步退的着实是漂亮!尤其是这秘密建储,真乃神来一笔!太子能辞,可皇上还可再立!太子辞是为天下计,又不是犯错被贬的。皇上知道太子的牺牲,他知道亏欠太子良多,那么将来立储,再立太子的概率要比其他兄弟大的多。他进,比其他兄弟更接近储位。他退,有皇上给的保障。亲王爵位,世袭罔替,面君不跪,免死金牌。这个转身,着实是玩的漂亮。他给他彻底把路子盘活了!也把大清朝这盘棋给盘活了。 空出了储位,兄弟们都得玩命的干!前面的挂着根萝卜,能不能吃到不知道,反正大家的机会是均等的。得好好干,得往漂亮的干,得叫皇上认可,只要心里有点想头的,就得玩命。更妙的是,皇上接下来,就会拿索额图和已经参与到党争里的官员下手,且下死手!得叫人怕!他们害了太子,皇上‘震怒’了,这会子就是下再重的手,朝中大臣也不敢冒泡。为什么呢?因为这是太子以太子之位为代价换来的,皇上的怒火得有人承受!天子一怒,都得受着!杀一批之后,大家就懂了,皇上最恨的,便是结党! 敢问我们这些兄弟,自此之后,谁敢结党?谁结党谁先出局!拧一股子势力围在周围,这不是助力,这是找死!逼着下面的人‘大公无私’的好好干!皇上在一日,朝堂平稳一日。至于说兄弟们之间竞争?肯定有!但这个也是有底线的!谁无底线,谁滚蛋! 太子这是不仅把他自己从位子上拉下来了,还给每个皇子都画了个圈圈。这就像是孩子玩游戏,规则定好了,玩吧!不出圈,怎么玩都行。” 桐桐就问:“谁玩的好,谁玩赢了,最后继位?” 这话问的,嗣谒不由的笑出声,“想什么美事呢?谁赢谁输,谁好谁坏,由皇上来定!” 桐桐听明白了,这是游戏有规则,可判定标准待定。 嗣谒挠头:“连爷也不自觉的,被老二给装套子里了!” 桐桐就低声道:“可爷的心气却平了!” 胡说!爷有什么不平的!你看着弘晖和弘显,面带可惜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见!别说你了,我都心气难平。这会子明知道是个套子,可心里还想着:万一就被我们给够到这个机会了呢? 是啊!谁不是这么想的呢? 直郡王在书房里转圈圈,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骂老二,一边又道:“这机会可是你拿出来的!那可别怪你大哥不客气了!”说着,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娘的,明知道你在下套,可还是很高兴的往你的套子里钻!”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大憨,老二精呢?一个人占了八斤的脑子,怎么不累死你! 老三躺着就没动地方,刚开始是真给吓着了,安神汤喝了两碗,可脑子兴奋的很,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在想,原来我也偷摸的想着那个位子呀?这么一想,就赶紧小心的左右看看,然后起身坐在床上,抬手拉了被子整个的扣在脑袋上,坐着不动藏在被子里,一会子偷摸的嘿嘿一笑,一会子又嘟嘟囔囔的嘀咕几声。伺候的人给吓的,这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着呀!要不要请福晋来瞧瞧呀,别出了岔子才好! 老四把自己关进了佛堂,谁都不叫进。说是要念经祈福!四福晋还以为是太子真病重了,自家爷给太子念经祈福呢,不敢叫人去打搅,只安排了素菜素汤,按时给递进去。却不知道老四怕失态叫人给瞧见,一个人坐在蒲团上,手里的佛珠转的特别快,就跟他脑子的转速似得。秘密建储,标准是什么?没有标准!可也不全是没有标准!只怕皇上的心里,为天下计,肯牺牲的太子才是合格的储君!之前心里还有些懊恼,觉得一个得罪人的差事落在身上,怕是轮到自己的机会渺茫!但反之呢,以江山社稷为重,不避险,不畏难,难道不是长处?若是真急于扔了手里的差事,才落了下成!想明白了这个,之前乱晃的心就缓缓的安定了!得心无旁骛,得保持常态,得秉承无争之心,自己才可能有些机会。 老五呢,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疤痕,怎么就伤在脸上了呢!该死的!他急匆匆的往后面去,找福晋!福晋歇了,表示不见!他掏出一个玉佩扔进去,福晋的门给他打开了。他今晚不跟福晋玩新花样,他着急的是:“你之前不是说有祛痘疤的药吗?从老六家讨回来的。” 嗯!有呢,怎么了? “拿来,给爷用用。” 长痘了? “长什么痘呀!”他指了指脸上的疤,“试试能不能祛掉。” 五福晋嗤笑一声,“你的哪个美人嫌弃你脸上有疤了?晚上办事还亮着灯呢?多亮的灯呀能看的那么清楚?”她还挺有兴趣的,“回头我弄几颗夜明珠放床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凑过去跟福晋低声嘀咕了几句,把五福晋吓的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半晌才道:“你争不上,只是因为脸上有疤吗?”皇家开始选美了吗?可若是选美,太子的仪态气度那也是美的呀!老八是温润君子,难道不比你漂亮?老四面冷了些,可也算是美男子吧?老六病弱了一些,那也是个潇洒的君子之态呀!就是老九,那也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蛋!就连老十,也很有男子气概!十一,还我见犹怜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五是这么想的,“兄弟们都能干,许是皇上就想要个厚道人,对兄弟们都好的呢!我这性子,不厚道吗?对谁下的了狠手吗?” 五福晋一想,也算有道理!要是以此来选合适的,眼前这人确实不是完全没机会! 对嘛!唯一的不好,还是这道疤! 桐桐笑的可不就是这个,她低声道:“不给判定标准,那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标准。人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只怕人人都觉得自己未必没机会。” 是啊!这不就是最高明的地方! 说到底,太子这是把人性和人心都给算计到了! 他不免怅然:“……太子,可惜了!”虽然他依旧机会最大,但到底是有了变数。 是啊!可惜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99 章 梦里清欢(99)二更 梦里清欢(99) 谁还能没点想法呢,对吧? 本章内容已篡改,请到c*l*e*w*x*c点卡姆(去掉*) 就连老七,也一边扼腕叹息命运的不公,一边心里琢磨着,腿疾可有补救的措施?西洋手术也不知道行不行?从不翻医书的人,破天荒的找医书。可他的藏书,还没福晋的多。福晋是才女呀,书真有两屋子。他借了福晋的书房找书,心急呀,给人家弄的乱七八糟的。把七福晋给烦的,“你要找什么,你告诉我,我知道在哪!”这都是我自己整理的,你看你给我折腾的。 老七回头就道:“西洋书,尤其是西洋类医书……” 我哪里有那种书,“就是九弟妹上次来,送了我一些老九从海外带回来的书,那玩意我也看不懂……我还没收拾呢,一直在库房放着呢。” 赶紧给我找找呀! “现在就找?”要那干嘛呀?你也看不懂! 老七低声把事说了,然后七福晋妙懂,低头看他的腿,然后嗤笑一声:“这有些事,是看命的。跟腿好不好的,没关系!‘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司马衷是个半傻子,脑子不大灵光,人家一样做了皇帝。梁元帝萧铎一只眼睛瞧不见了,那是个独眼龙,谁不认他是皇帝了?那唐顺宗是太子的时候就中风了,然后失语成了说不了话的哑巴,可唐德宗驾崩,还是他继位的,哑巴也当了皇帝。” 所以呀,腿上的毛病那真不是大事!你得问问你,就你这德行,到了哪个份上,那位子才能轮到你身上。 七福晋兴趣缺缺,直接走了! 老七却觉得对啊,这些瞎子哑巴傻子都能当皇帝,凭啥就认为我一定不行呢?跟这三位比起来,我这毛病算毛病吗? 万一……万一中的万一,叫我给捡漏了呢? 侥幸这码事,许是我就碰上了呢? 跟老七存的侥幸心思不一样,老八一点也不觉得应该心存侥幸!兄弟多,宫里还有更小的兄弟!这叫他压力格外的大!再把太子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本就大,剩下的不大的机会,十好几个一块争,哪个还都不是泛泛之辈。 可这到底是露出了一丝曙光了! 这事跟谁商量?老九和老十?不行!老九和老十人家也一样有机会的。这个时候,叫人家站在自己身后?老九是义气,但老九不是傻!老十看似憨直,可这种憨货难把控!况且,皇上也不许呀!就是有哪个兄弟贴上来,爷都得怀疑,这是不是有人给爷下套呢。就比如老六突然要跟自己亲近,那自己肯定得想,老六故意的,他就是上来故意碰瓷,把爷碰掉了,老四的机会就大了。这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多了,就得提防这一点!到了要紧的时候,假如自己和老四的概率是一样的,你说老六和老十四会不会故意碰过来,干掉自己给老四争取机会! 要是自己有亲的同胞兄弟,自己就会那么干! 同理,别人未必不会想到这种损招!所以,兄弟贴在一起,反倒是坏事。 所以,这事能商量的,只有家里的女人。一个福晋,一个明姑。明姑很好,但私密的事不敢跟明姑交心的!没有肉贴过肉,你指望她跟你心贴心?做梦! 因此,敢说实话的,也唯有福晋而已。 跟福晋说话,要么,躲在被窝里悄悄的,要么,就得去个空旷的地方,把人都打发的远远的。 演武场不错,都不许靠近,爷跟福晋转转,说说话!于是,两口子手拉手,消食去了。 明姑对宫里的消息得到的快一些,知道出了什么事。因此对于八爷带着福晋去转悠这事,她只摇头笑笑没言语!心里却安稳的很,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日子应该过的会很消停才是。 八爷跟福晋都说了,八福晋眼睛亮晶晶的,拽着八爷的手,“胤禩,机会来了!” 是啊!机会来了!但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机会,是大家的机会都来了。 八福晋就道:“太子为社稷,难道爷不是为社稷?哪一年无灾,哪一年无灾民?爷这差事选的好,至少比老四的差事选的好!爷这差事揽的都是人心,这就是对咱们有利的!” 八爷点头,福晋这么想没错,但也不全对。只做一样,到底是局限的很。应该是做好本分之后,着眼全局,这才是对的! 另外,自己已经二十二,眨眼就二十三了,该有个孩子了!储位传承,子嗣绝对在考量的范围之内。他跟福晋道:“以后不要争强好胜,要跟妯娌好好相处。像是二嫂,在宗室中名声就极好!听闻六嫂的岐黄之术也确实有所得,配的药在外面尤其受追捧。你多接触接触,叫瞧瞧也好!” 八福晋点头,知道这是在说子嗣的事!是啊,三十岁就算是老了,年纪越大,对女人越不利!七十岁的男人还能叫女人受孕,可什么时候听说过七十岁的妇人还能生育的? “我在心了,回头找找民间的大夫再给瞧瞧……” 嗯! 两口子手攥着手,心里热的不行,真就转了好几圈才往回走。 老九和老十|一点也不避讳,两人直接回老九家这边,在书房里摆上龙门阵。 老九觉得,咱多挣点,叫老爷子多花点,这拿人手短,许是掰不开面子,叫咱上去坐坐。 老十白眼一翻,贼贼的跟他家九哥说,“哥啊,咱弄个攻守同盟怎么样?” 老九都惊悚了:你难道觉得你也有机会? 老十很生气:爷到底怎么了,为啥连亲亲九哥都觉得我没机会!我凭啥没机会?你是皇子,我也是皇子!爷愿意耿直,懒的动心眼,但也不是没心眼。爷的心思简单,好猜,没那么些多疑的毛病。爷的优点多了去了,凭啥这机会里没我的份!只要兄弟们对我跟九哥你对我似得,那我老十对兄弟们就实心实意!皇上他再也找不到比我老十更实心眼的儿子了!错过了,他不可惜呀! 老九愕然:你还真敢想!那照你这么说,还怎么攻守同盟呀!我家五哥和老十一只怕心里都有想法呢。 肯定呀!十一靠在榻上,又喝了一碗补汤,“受用多了!”人嘛,得有信心,对吧!太子还说他伤了心肺,有损寿元呢,过几年肯定就又活蹦乱跳的了!所以,爷现在身体弱,是劣势吗?不见得吧!不过就是,真得好好练练了! 十二这会子是懊恼,早该出头的!一直缩着缩着,缩完犊子了!如今奔上去是不是有点太急功近利?可不奔上去,白白浪费了机会。这个纠结呀,纠结还没法说!他就想着,是不是得陪着福晋去富察家走走,问问马齐的意见?跟马齐来往,这不算是结党吧?这是姻亲,对吧? 十三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这会子要说有想法吧,那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老实干活,尊重哥哥们,乖乖的!剩下的,得交给时间。老爷子要是寿数长,把前面的哥哥们都熬的两鬓苍苍了,那自己说不准还有机会!若不然,八成是没戏!因此,他特别希望做个孝子,盼着老爷子长长久久的,您老人家就活着吧!活到儿子成熟稳重,正到壮年的时候再……阿弥陀佛!不能再想了,罪过啊罪过! 跟十三这种清醒的不一样,老十四那是欣喜莫名。当时是强忍着欢喜出宫的,一路上绷着脸绷的腮帮子疼。可算是回到府里了,踩着报时的钟声进入书房,关上门,顺着报时的咚咚声,哈哈大笑出声。这声音不敢叫人听见,钟响了他笑,钟停了,他收。其他人不能知道,但是近身伺候的能不害怕?自家爷添的毛病越来越神奇呢! 贴身的太监抬头看向钟的方向,如今它可是个有名的钟,内城的百姓管这叫十四钟。 按说给百姓报时间,是好事呀!就是这个名字叫的不好! 十四钟——十四终! 十四可不觉得他要终,他觉得他时来运转了!这个机会,其实他和十三的机会比前面的哥哥们大!皇上那样,绝不是短寿之相!所以,爷的机会其实比老四和老六更大! 他跟老十这会子同步了,觉得确实是该有个攻守同盟! 找谁呢? 最可靠的当然还是一母同胞,既然老四和老六的机会都不如自己大,那为什么不拱着自己上去呢?他笑完了,理智的分析完了,马上起身,找自家亲哥商量商量去!跟别人亲近叫结党,跟亲哥亲近,说结党就过分了啊! 怀着火热的心,一路上都把词思量好了,怎么说能打动老四,结果到了老四府上,被告知老四在祈福念经,不见! 十四看着苏培盛,语气很重的强调:“你看清楚,是你家十四爷,来见爷的亲亲四哥……”竟然说不见?! 苏培盛一脸的笑意:“真闭关了!祈福念经呢。”再是亲亲的,那也不成的。 十四朝里看了一眼,轻哼一声,转身就走!然后打马就往六贝勒府里去。一来禀报,能把嗣谒给气死!这个时候不老实的呆着,跑来干什么吗?他吩咐赵其山,“拦了,不见!就说爷惊着了,才吃了药,在后院歇着了,睡踏实了,不好打搅。” 十四得了话,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之前有多火热,这会子就又多心寒! 太可气了!爷肯来,是拉拔你们的意思!你们反倒是拿乔上了,爷好稀罕么?没有你们,爷会少了兄弟!这么些兄弟,跟爷交好的也不少! 当然了,最好的还得是八哥!找爷的八哥去!爷的八哥从来就没拒绝过爷! 八爷一听十四来访,顿时警醒,心中警铃大作,先叫人去安顿十四,然后才吩咐人去打听:“看他从哪过来的?” 这个不难打听,十四的随从就知道!这也不是秘密。 于是八爷得了信儿了:“十四爷先去了四贝勒府,再去了六贝勒府,然后才过来的。” 那十四这事办的可太粗糙了!不过想想十四的性子,也能理解。 八爷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果然,还是被爷给预料到了!老四和老六果然拿十四当枪使,叫十四过来碰瓷爷来了! 呵!想的美!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0 章 梦里清欢(100)一更 梦里清欢(100) 十四觉得,这次见到的八哥有些不一样。 此时的八哥,歪在榻上,额头上搭着帕子,看着就跟下一秒要断气似得。 这是怎么了? 十四赶紧道:“这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 八爷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十四弟呀,可疼死哥哥我了。” 这是咋的了? 十四忙坐在八爷床边,也不是爹死娘病故的,怎么这么一副样子,干嘛呀!他猜测,怕是后院哪个小妾添了孩子没站住吧,“这种事,也是天数命数,合该没这运道!” 八爷哭的一顿,十四你是疯了吗?你敢说二哥没那个天数命数和运道做太子? 他不想跟这个二百五多接触了,这二货在自家说出点什么,别以为皇上就不会迁怒。于是连连摆手:“十四弟呀,八哥我没你那么些想头,哥哥我这会子疼的呀,手足断离也不过如此……你叫哥哥缓缓……” 十四心里还怪可怜八爷的,觉得得孩子艰难的人,大概确实是受不住这个,他想着,来的时机不好,看老八这样,这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法子,干脆起身告辞,“八哥,谁也不如你要紧,莫为那撇了人一道儿的人伤心费神……”八爷脸都白了,谁也没我要紧?这话什么意思?是说皇上没我要紧还是太子没我要紧?要找死你出去找死去,你上我家找死是想连累谁!他真被气的不轻,直接就躺下了,眼睛一闭,十四再说什么他都假装没听见。 十四说:“八哥,那弟弟告辞了。” 老八:“……”赶紧滚!也不是爷涵养好,就凭你刚才那话,爷不赶你出去才怪! 这个态度叫十四有些生气,之前还能说话,这会子连一声‘嗯’你都‘嗯’不出来!啥事呀,就疼到要你命了?亏的爷觉得你没了孩子可怜,还来安慰你。 这么一想,就觉得老八还是小瞧了爷。哼!老八这不仅是没瞧上爷,他是觉得他自己的可能性更大吧!此人狼子野心,不能与之谋! 想到这里,他甩袖就走! 十四一走,老八蹭的一下就坐起身来,将额上的帕子一扔:这个老十四,亏的爷顾着而子没当而跟你撕破脸!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什么话都敢往出说,爷就不该见你! 两人都不愉快,同时觉得,不能再跟对方一起玩了。 十四更损,回去就跟完颜氏说:“八哥家刚折了一个……大概没敢往上报!回头你去跟八嫂道一声恼,安慰安慰八嫂。” 完颜氏作为刚嫁进来不久的新媳妇,并不是很懂皇家这些人情往来。但是笨想着,这种事,跟八嫂道什么恼呀?又不是八嫂生的,安慰八嫂干嘛?这要是想歪的,不得以为这是看笑话去的!看,不是嫡福晋生的,都没能成!这哪里是去安慰八嫂,这分明就是指着八嫂说八嫂不贤惠的! 她搁在屋里纳闷,觉得自家这位爷虽然是皇阿哥吧,但其实就是头驴!有时候那德行好像有点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劲儿。 他能犯二,自己不能呀! 改天吧!改天打发了人,去四贝勒府和六贝勒府问一声,这事反正自己也不是太熟,问问嫂子吧。 这天,桐桐在家正跟九福晋清这大半年的账呢,然后十四福晋打发人来了。结果把人请进来,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把桐桐都听愣了!她不确定的看九福晋:老八家后院有人有喜了,都生了?这事我并不知道。 九福晋还纳闷呢:“以前伺候的都打发去后院了!”好似早不叫近身了!明姑又是常见的,肯定不是明姑生的,八嫂也没有呀!这猛不丁的,我也说不好! 但不管是不是吧,也没有这种事上门道恼的! 桐桐就跟这嬷嬷说了,“都悬心着呢,可这去了,只怕更添了不愉快。” 意思就是绝对不能去! 这奶嬷嬷当然得替自家福晋辩白辩白呀!自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实在是爷这么安排的。 十四安排完颜氏的? 桐桐好生尴尬,人家九福晋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这是想笑话没好意思说出来,只起身告辞,“账本就放这儿,六嫂慢慢看吧,我先回了。” 好的!打发张嬷嬷好好的将人给送出去。 可桐桐该说十四什么呢,跟完颜氏的打发来的人而而相觑半晌,她才道:“十四阿哥是幼弟……”想圆几句都圆不上了。 这嬷嬷却觉得她懂了,回去跟完颜氏学了,“……这幼弟,奴才想着,就得哄着捧着……这么着就差不多了。” 完颜氏的理解不是这样的,我家也有幼弟呢,但这是只哄着捧着就行的吗?熊孩子熊上来,哄和捧只能是辅助工具,关键是得管着。约束他,不听话就得使用强制手段,这才是对待幼弟的正确做法。 她觉得她大概是领会到精髓了! 今儿还打发了人去了四贝勒府,可惜四嫂不在,说是乌拉那拉家的老夫人病了,四嫂回娘家去了,只叫人问了六嫂,六嫂给指点了方向。 完颜氏就吩咐,“打发人,给乌拉那拉家送一份表礼,替我瞧瞧老夫人。再收拾几箱子皮子给六嫂送去,就说我多谢她的指点了。” 内容未完,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1 章 梦里清欢(101)二更 梦里清欢(101) 这个冬天,给了大家很长的一段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谋逆大罪赐死了索额图,连带索额图的两个儿子也没能幸免。 但到底是赫舍里家,其他人等,并没有牵连。 说起来,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外公,还是庶出的叔外公。若不是本人精明强干,真轮不上他出头的。如今处死了,可是跟如今这位理亲王血缘关系更亲密的这一支,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然后紧跟着是大批索额图的死党,一批一批的往下刷! 朝廷里噤若寒蝉,皇上的怒火猛烈,但只要不过分的蔓延,怎么都好!据说是纳兰明珠吓病了!太医给皇上禀报的时候说了:“……明珠大人说双腿无力,下不了床……” 明珠可比索额图聪明多了!不重用明珠了,明珠悟了,不敢太扑腾了!如今索额图死了,他知道要治罪他也跑不了!于是,特别果断的,他自己觉得下不了床了,那就别下床,养着吧! 这一出出的,叫整个冬天的气氛比天气还冷! 理亲王还在宫里住着呢,皇上又叫了众人,说要给理亲王选王府,叫内务府选地方。人家选到皇城东,那边地方大!皇上把人给呲了一顿,“你是想提醒朕理亲王不主贵!” 东富西贵,话是这么说的!但皇上的阿哥这么多,东南西北都有王府的!这个时候来挑刺,就有点过分了! 但是谁都知道,皇上心里不痛快!觉得亏欠了他家宝贝老二,怎么补偿好似都觉得不够。 然后划拉了一片地方,距离皇城特别近。不管这一片现在谁住的,现在都给朕搬。朕说了这里给朕的理亲王,就得给理亲王,谁敢有意见,就跟朕滚出去! 行行行!您说什么都行! 刚给划拉了府邸,皇上又要靠着畅春园给他家老二修园子!然后还在南南北北的,各地划拉庄子田地山头。那个恩宠呀,越发瞧的当年给皇子们一个五百亩的庄子还得分福晋一半的皇上,不像个亲爹。 但别管心里怎么不是滋味吧,咱都抱着理解的心态!给吧!给吧!我们都不心疼! 说这个话的时候,哥几个都在御书房。皇上说完了,就看向下面的儿子,好似在说:叫我看看谁心里不乐意? 老八赶紧站出来,才打算说话,皇上的脸一下子就下来了:“老八觉得不合适?” 不是!我其实才想说两句讨巧的话的!可皇上现在是坏话不想听,好话也不想听。谁要叽叽歪歪,管你想说什么话呢,都觉得好烦!他只能临时改了,“儿子是想说,十四弟还闲着呢,给二哥修府邸和园子,总得有靠得住的人看着。儿子举荐十四弟,这个差事,给十四弟合适!” 嗣谒和四贝勒都皱眉,老十四又怎么得罪老八了!叫老八这么坑一下? 两人几乎是同时侧身看了十四一眼,然后都要站出来,替老十四拦一拦。结果十四是一脸惊喜的蹦跶出来,特别利索的接下差事:“皇阿玛,您放心,儿子一定办的叫皇阿玛满意,叫二哥满意。” 行吧!就是盖个房子,还不会看摊子吗?皇上应承了! 然后事就说完了,都滚蛋吧!现在除了老二,看谁都碍眼! 于是,碍眼的都麻溜的滚蛋了,这段时间,有一个算一个躲皇上还来不及,谁往上凑了! 只怕这会子工部那边都欢天喜地了,上面有个管事的,他们就不用整天被皇上挑三拣四的拾掇一顿了。 十四还挺高兴的,觉得那天误会他八哥了,他八哥还是顾念他的。这会子一出来,都没搭理他那俩亲哥,直接奔着老八去了:“八哥,你看,这叫弟弟该怎么谢你。” 老八笑的温和:“不用!哥哥是知道你的能耐,所以才举荐你的,谢什么呀?” 意思还是要表达的嘛!十四就很亲近的道:“……我知道八哥为子嗣的事挺着急的,这个没成,着实是没运道!之后若是有了,其实是可以寄养的嘛!你要是放心弟弟家,寄养过来也行!要是不放心,其实放六哥那里也挺好的……” 四贝勒赶紧呵斥:“十四,胡说八道什么?” 十四很生气:“四哥都能放,我们不能放吗?” 这个蠢蛋!没瞧见老八的脸都气白了吗? 嗣谒赶紧道:“你从哪得的消息呀?怎么说话不过脑子?八弟妹精明能干,后宅安安稳稳的,不许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爷怎么听传言了?外面压根就没传言呀!十四看着两亲哥是真急了,他才恍然:“原来八哥你家现在还没有吗?” 内容未完,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 第 102 章 梦里清欢(102)三更 梦里清欢(102) 桐桐试了再试,还是觉得纺线这个活不好干! 这不符合常理!她看自己的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十八班武艺,我哪一样不是悟性超绝。可这点东西拿到手上,怎么就那么不对呢? 再瞧瞧自家爷那样,不是她敢这么想,换成谁,不都得这么想呀? 但这么想了,她不敢说!一说准就把人给惹着了! 可她觉得,她该心疼心疼他!不就是娇弱一点吗?没关系,有我在,你只管娇弱便是了!我肯定能把你护的好好的。 嗣谒是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他这一纺线叫他给有灵感了。之前老有些东西找不到方向,但现在可以了!光是想着染花布有什么用!前提得是你有布!有了布了,你才要研究你要什么样的布。 布匹都是靠这样的纺线车先给纺成线,然后再用织布机给织成布。 桐桐:“……”还得织布吗? 嗣谒是想看看如今这织布机还有什么改造的空间没有。这次他把这当正事吩咐赵其山去办,“弄一架织布机来!” 这玩意弄来安置在哪?弄到前面有点不像话。 自己纺线织布这个事不能叫别人知道,也不好传出去。他只得交代赵其山,“就说福晋要用的。” 行吧!专门腾出来一间厢房安置这些东西。 赵其山办事还是利索的,第二天就给收拾妥当了。先叫会织布的嬷嬷上去织,嗣谒一直在观察织布机。桐桐看那样,人家没有上手的意思,这是叫我来吗? 行吧!可织布也不容易的,自己这个手劲往往就控制不住。 那个声响,嗣谒看了又看,行吧,想玩就玩吧,横竖也不指着你纺线织布我和孩子才有衣裳穿。若不然,真得光屁股跑的。 但孩子并不知道他们额娘这织的不算好,这会子俩个大的还凑过来夸呢。 弘显说:“儿子读孔雀东南飞,那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额娘可比她手巧。额娘十三岁嫁给阿玛了,难道不会织素裁衣?”可见我额娘也是一巧妇呀! 桐桐脸红:“……” 嗣谒就笑,特别诚恳的点头,“你额娘裁剪缝纫学的可好了!十三岁都已经娴熟了!不过这织素嘛,虽不能,但这不是你额娘不能干,是你额娘压根就没学过。那时候的纺织不能跟现在比,况且,高门大户不能跟老百姓家比。” 对!所以我额娘还是很能干的。 当然! 弘晖就道:“我瞧着我娘这梭子穿的极快……” 她把那个当飞镖一般在扔,要不然她为什么能那么快?但孩子觉得:“刘兰芝能‘三日断五匹’,照着我娘这个速度,只怕只有快的,没有慢的。” 倒也不用给你娘这么高的评价!不过,把织布机的速度提上来之后,你娘倒也不是不能三日断五匹的! 于是,他肯定的跟孩子们点头,表示你娘就是这么能干,三日断五匹而已,容易。 桐桐被这父子三个说的,架在织布机上下不来了,我这织不出五匹来,是不是都有点不大好呀! 正为难呢,张嬷嬷进来禀报说,八福晋打发人来了。 可算是能下来了!这玩意特别累人的,腰这么着挺着,难受的很的。她一边打发张嬷嬷把人请进来,一边从织布机上下来。 都没叫八福晋的人进这个厢房,人带进院子了,桐桐就撩开帘子出来了。可这人还是瞅见里面的东西了,给六福晋见了礼,见六福晋身上还沾着棉花絮呢,心说,难道六福晋在家还纺线织布呢。 她把这些记在心里,跟着主家往正堂去了。 桐桐给赏了座儿,叫人上了茶,这才问呢:“你们主子打发你来,可是有事?” 这人忙道:“一则,是自家庄子上今年的莲藕收了,叫老奴给送来尝个鲜。二则,叫老奴来问问,府上可还有暖宫丸?我们家福晋月月来那个还是有些疼的。” 外面就有卖的!大概是觉得不如自家的好用吧! 桐桐谢了她家的莲藕,然后叫人给取了暖宫丸,亲自验看了,这才递过去,“这再是保养用的,但到底是药!合不合用,得叫太医诊脉之后才能定。记得药须得太医验看过后才能用!” 拿了一匣子,里面放了四瓶,把人给打发了。 这嬷嬷回去把叮嘱到的都叮嘱了,然后就说了今儿见到的,“老奴从玻璃窗那边看过去,能看见放在临窗大炕上的纺线车,六福晋出来的时候,老奴看见织布机了,还瞧见六福晋身上和袖子上都沾染着棉花。” 是说六嫂在家里纺线织布! 八福晋愕然:“你看准了吗?” 内容未完,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 第 103 章 梦里清欢(103)二合一 梦里清欢(103) 织布这个事情,把桐桐给愁的呀! 嗣谒就笑:“你当皇上真叫你们织布呀?” 啊?不用吗? 参与是要参与的,想叫你们织布也是真的!你们太能折腾了,关在家里织布未尝不可。但这都不是主要的。他就笑,“提议的人有点……自以为是!” 嗯?说说!说说! 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 桐桐赶紧给人家把茶送到手里,听这意思,不是非织布不可就好! 嗣谒接了茶,又忍不住摇头,“你知道宫里一年要打赏多少人?” 不知道啊! 嗣谒就道:“你自己算一笔账,大清现在有十八个行省,咱只算文官。”他细数这一省有多少府多少州多少县,每个县的文官多少个,每个州的文官多少个,以至于到府到省,“不多,一省的文官大约在四百上下,咱们假设只四百之数,光文官一省就有四百。各地需有武官配置,不多,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按照一百算,这就是五百!迄今为止,从老大到老十四,这才十四家府邸,十四家府邸,需要出十八省的文武官员赏赐,一家负责一省,都尚且不够。虽说着自来赏赐,不会上上下下个个都赏到,但是封疆大吏的赏赐不是小数,甚至人家的父母过寿,儿女婚嫁都是要赏赐的!如今平均下来,按照一省官员一人一匹布算,这就是五百匹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们一天一匹布才三百多匹,顶什么用?”何况你们三百多天未必出一匹布,“这还没算给蒙古诸部,给属国赏赐,给驻扎在各营上下的武将赏赐,另有朝中勋贵,这么算下来,一家一年至少得出一千匹,才算是勉强够用。” 指望你们每人一年织出一千匹来?这不是指屁吹灯吗? 桐桐似有所悟,低声道:“皇上还是想叫咱们掏银子!” 对的!皇上只收布,但是布是怎么来的,皇上才不管呢。织布是吧,自己想法子去! 桐桐这么一算,“那各家得有个小织纺的,得雇人纺织吧!” 是的!原材料你们提供,制机你们自己去买,人你们自己雇,布你们自己找人去纺。别叫我赏人的时候没东西可赏赐就行。皇上就是那么想的,说是难为儿媳妇,说到底,是变相的掏空儿儿子们的底子的。 桐桐听的牙疼,坐在那里蔫头耷脑的,好半晌才道:“各家都弄的话,这是不是也得有竞争呀?” 不能算是竞争,但你们都自诩为能耐不差,竞争这个有些言重,但至少你们能各有特色。以后闹不好,外面就会有以皇子阿哥排序为名称的布匹!能不能不被人比下去,还得福晋你来。 光是好的织娘,就不是好找的,价钱也相当不便宜呀! 要了亲命了! 桐桐还问说,“太后说叫我们也织布的?” 织布一个人不行的,参与肯定要参与的,分分线,验验布,定定花色样式,不都是你们的差事?絮烦着呢。 桐桐苦着脸,想哭! 嗣谒就纳闷:“谁出的主意?”皇上就是想抠钱,也想不到这个事上。出主意这人是坑人坑的没完了是吧? 桐桐气鼓鼓的:“还不是八福晋!” 老八家的?! “哦!”嗣谒就笑,“奔着掏人荷包的路子,一去不回头了。”老八走的这是什么路子?人家人怕?人见人躲?闹不懂老八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八并不知道!知道的时候有些烦躁!他看着福晋一张气恼的脸,火大的很!好半晌才道:“你怕人家在家里假贤惠,那你也可以贤惠呀!她能耕织,你不能吗?你布衣荆裙,在家里这么穿,算不算你的简朴?得空了亲手给额娘做件衣衫,算不算你的孝道?得了好物,打发人给侄儿们送去,这算不算照看子侄?”哪一条不能显出你的贤惠来?这是个润雨细无声的过程,不能直拉拉的提这个事,更不能说自己负责。 皇上正怜惜老二呢,你冒出来了,怕皇上不知道你狼子野心? 你坑了别人,咱自己也没得了好,所以,你到底是图什么? 还有,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我跟明姑说了!” 八爷就道:“那你叫明姑怎么说呢?”明姑在这家里,是主也是仆,她能说什么呢?若是事关外面的大事,她自然会提醒你跟爷商量。可这再怎么说都是女眷的事,她提醒你跟爷说一声,岂不是怀疑你的掌家能耐、剥夺你做福晋的权利?人家没法说你呀! 八福晋讪讪的:“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跟你商量!”她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将错就错,皇上都准了,能怎么办? 他起身就走,甩了袖子直接出门,往明姑那边去了。 明姑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活。见八爷来了,赶紧起身,“爷,您坐。”八爷一瞧,明姑手里那个做了一半的抹额颜色有些暗沉,料子却是内造的好料子,这怕是给太后做的小物件吧。 明姑见八爷瞧了,就笑道:“太后她老人家上了年岁了,夜里睡下,还是觉得头凉。” 八爷心里一叹,明姑之前在自己和福晋面前都提过这个话!当时自己也没太往心里去,怕是福晋也没入心吧!太后头凉,福晋做了针线,夹在明姑给太后的针线里递进去,难道明姑会不帮福晋在太后面前表功?当时明姑说这个话,其实已经是在提点福晋了。只是当时自己因为太子之位空悬,好长时间脑子都是亢奋的。这事没在意,福晋也给放过去了。 如今,明姑旧事重提,也是给福晋指了方向。明姑很清楚,只自家织布是供应不了上用的,但福晋得贤惠,这就是一条路子。 八爷本来一肚子的话的,结果没开口明姑就把话先说了。 他只得起身,深深的作了揖,“多些姐姐提点!胤禩若是没有姐姐在府里照拂,不知道要惹下多少乱子来。最近外面应酬的事,还得劳烦姐姐。福晋要调养身子,不宜见凉气,叫她安心养着吧。” 明姑还了一礼,八爷就不多呆了,见明姑要送他,忙拦了:“外面有风,姐姐别出来了。” 明姑也没勉强,送走了八爷她心里就叹气!太后她老人家一到冬天,头就冷这个事,不是秘密。只要给太后请安的都知道这个事,太后戴着抹额这个只要不是瞎子都瞧的见。五福晋就不说了,给宫里的孝敬里总有一包袱这个。六福晋怕是瞧见了,上次给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一张方子,请嬷嬷叫太医瞧瞧能不能用。开的是药材,也是香料包,味道好闻的很,碾成粉末,装在小纱布袋子里,小小的一个,给抹额两边疯两个暗袋,药包放里面就好。 太后用的可好了,说是也少了头疼的毛病了,夜里也睡的安稳了。 这都是悄悄的,谁都没放在面上提的。可太后娘娘能不知道这是谁的孝心?皇上心里能没数吗? 自己回来跟八爷和八福晋都说了,这两口子呢,其实都属于没心的。八爷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八福晋,心全在八爷身上。 但八爷是个明白人,过来一声姐姐叫的,许多事她还就得费心。 第二天一早,她照例过去给福晋请安。正好把一天的家事问问福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八福晋估计是得了八爷的话了,讪讪的,“姐姐,这次是我莽撞了。下次您要觉得哪里不妥当,千万得告诉我一声。我……到底是少了人教导,想的不那么周全。” 可不敢接这个话! 明姑就道:“……正有件事要问问福晋的意思。宫里良嫔娘娘身子大不适的很,脉案咱们府上就有。您看,要不要亲自去问问六福晋,看哪种养身的丸药好些,福晋进宫去给娘娘带上。” 八福晋皱眉,“六嫂……到底是见的病案少。”她犹豫了一瞬,“要不,多找几个民间名医给瞧瞧……” 太后都能用六福晋的方子,良嫔用不得吗?何况,六福晋办事多谨慎的,只出方子不出药。方子后面且带着医嘱,需得太医准许后,方可遵医嘱而用。何况,六福晋还能害了良嫔?就是德妃,都这个年岁了,一个个的都是老妃子了,又没有利益冲突,还怕谁不利于谁吗?惠妃、荣妃、宜妃,就是贵妃,都用了六福晋给的养身方,单人单方。 听说戴佳氏贵人那里,七福晋也给求了,都用着呢。 就良嫔的不行吗? 八福晋见明姑不说话,就知道她不同意这么做。于是就忙道:“主要是我想求医。你说都成亲好几年了,我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医总是那么些话,药吃了多少了,可有用?不若以此为借口,咱们隐着身份去外面求医去。”说着,就低声道,“九爷遍邀名医,以朝廷的名义邀来的,为的是各家的成名丸药卖往海外的事。名医荟萃,求医者肯定不少,到时候劳烦你跟我一起,去求医去。” 求子啊?若是如此,倒也罢了。 这事就暂时搁置了,然后大福晋有请。果然跟嗣谒猜测的一样,大家回去跟家里的爷们一说,女人们不知道的事,男人们一听就知道自己织布不是目的,目的在于各家出钱。大福晋说了,“我进宫跟二弟妹算了算,一家一千匹只是暂时够用。若想宽裕,一家非一千二百匹不可。因是往下赏赐的,不是土布就可的。得精致一些,至少得拿的出手方可。” 意思是,你们各显神通,想法子去吧!反正要区别市面上的布。 桐桐回去就安排人找绣娘,自家爷说织机的事别着急,再怎么着也得等过了年吧,先叫人收拾地方吧。这玩意放在家里不行,非放到庄子上不可的。 安排了管事去处理,再麻烦,那得等年后了! 如今叫她比较感兴趣的是,老九家请了好几家的戏班子,宴请各地的名医,谈这个药品在海外的统销问题。 只要不是要秘方,那这就是好事呀! 九福晋趁机也请她的客,邀请了妯娌们过去热闹几天。 桐桐不是很爱听戏,其实西林觉罗家的老太太挺爱听的,也常带她去听,什么太平园,一票难求的,可只要有角儿,老太太都是非去不可的。桐桐跟着听了些年,不爱是不爱,但是能听的懂了。听戏不听戏的,这是次要的,能见一见这些名医也是好的。 九爷府那是真有钱!人家那园子里后来盖了戏楼的。九爷爱好此道,九福晋更爱此道。于是,就专门造了这个楼。上下两层,容的人着实是不少。男客从一边上,女客从另一边上。好家伙,只为了能看角儿,好些老福晋都主动讨要帖子。九福晋呢,又属于跟京城中的女眷有生意合作的,大家靠在一起好赚钱,人人都觉得跟九福晋有交情。这个说,我得来看戏。那个说,我得带我闺女来求医。 九福晋大手一挥,那就来吧! 于是,这次宴客的规模啊,是桐桐压根就没想过的。 她跟四福晋俩携手往里面去,遇到一些女眷,人家认识她们,她们不认识人家。所幸需要她们招呼的女眷也不多,于是,直接上了二层。二层也朗阔的很。 九福晋过来问大福晋,“大嫂,要用屏风跟外面隔开吗?”要是嫌弃老有人看,那就隔开。 大福晋也是戏迷,身后跟个丫头捧着匣子,这是专门为打赏拿的。这会子她摆手,“听戏听的就是一热闹!咱们妯娌又不是丑的不能见人,还不能叫人瞧了。都是女人,怕个什么劲儿。”何必弄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男人们在对面,是瞧不清楚这边的。 桐桐就看自家爷,他靠在椅背上也朝这边看。桐桐抬起胳膊扬了扬,嗣谒回应的摇了摇,穿的跟花孔雀似得,还怕我瞧不见你吗? 这一回应,桐桐就乐了,对着那边抿嘴笑,不知道有多高兴。 四福晋是忍俊不禁的偷笑,八福晋却斜眼看她,“六嫂,过了吧。” 桐桐觉得好烦!座位是按照‘八’字摆的。斜着成喇叭状安置的座位,一边的最前面一排是一、三、五、七、九、十一、十三福晋,对面呢,是二、四、六、八、十、十二、十四,给二福晋把位子空着呢,帖子送进去了,来不来,什么时候来劝由她定。斜着坐都能看到戏台,但一二位置中间,是给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的位子,这会子两位老福晋也来了。这就导致了桐桐一边是四福晋,一边是八福晋。 八福晋好像瞧着自己不顺眼呀!没事,咱也没吃亏,正好,我也就瞧你不顺眼。 她没搭理八福晋,转脸跟四福晋很后排的温宪说话去了。 十福晋招了丫头,“给我拿俩靠枕来。”靠舒服了才行,一会子一开戏一准能睡着。睡嘛,还是要往舒服的睡呢。 十一福晋坐不住,站起来看看男客那边,又回身抬头问桐桐,“六嫂,今儿这名医多,您说要不要请她们给我们家爷诊诊脉。” 改天请家里不行吗?桐桐觉得瞧病是私密的事。 可九福晋刚好过来,人家有安排的:“这不劳弟妹操心,我们家爷都安排好了,给六哥和十一弟都给瞧瞧。” 桐桐:“……”不用给我家爷瞧了吧,要不然以后装病不方便。 九福晋又瞧各位妯娌身后的一排,那里坐的有京的公主郡主,还有王府的世子福晋等人,身份都不低,她笑道:“一会子也请来,谁要求医只管问。” 别人再说什么桐桐也没在意,恍惚听见四福晋扭身跟后面的温宪说求医的事,她也没管,只招手叫跟来的张嬷嬷,低声吩咐道:“跟爷说,诊脉的时候让他用手指扣住手肘上三寸……” 张嬷嬷一愣,然后悄悄的退下去了,他得找赵其山去。 桐桐在这边看见赵其山被一个小太监叫走了,然后自家爷正跟老八说话了,扭脸朝这边看了一眼,又说话去了。一会子赵其山回来了,低声跟自家爷耳语呢。 她一下子就放下心来。身体不好有身体不好的好处,身体不好,别人会少些警惕,对自家爷要做的事有好处。想身体好的时候再好吧,急什么?这边太子才不是太子,你的身体就好了?你说你对储君之位没想法,谁信你?! 嗣谒听了赵其山的嘀咕,就‘嗯’了一声。 八爷还问:“可是工部那边又出事了?” 嗣谒一边摇头,一边说赵其山,“那就把大氅拿来吧。” 赵其山含笑退下去了,嗣谒才跟老八解释,“你六嫂怕楼上有风,叫把大氅搭在腿上。” 果然赵其山就拿了大氅来,给搭在了腿上。 老五就说,“这么多名医,想来都是有些本事的,叫他们给你和老十一瞧瞧,看跟太医说的有什么不一样。” 嗣谒含笑应着,并不见一点异色。 果然,不大工夫,老九就带着人家上来了。一气带了五位,都是名医。先给六贝勒看诊,太医会诊嘛,这跟台上竞技一样,皇家人请了,这是荣耀。尤其是这些年出的药里,好些好药都是六福晋配出来了,他们倒是想看看这位六爷到底如何了。 手一搭在脉上,就有谱了!这六福晋果然是有些本事,六贝勒还是弱,但无大碍,小心养着,别太劳累。 这跟张太医说的差不多!直郡王就问:“还能调理吗?” “如今的调理就极为高明,便是叫草民等人来调理,最好也就是如此了。” 嗣谒淡笑:“有劳了!”然后跟直郡王道,“弟弟这样已然是不错了,再多求便是奢望了,挺好的。” 可直郡王却觉得,老六会那么些偏门却有用的东西,利不得他,他的身体当然要紧了。 这么想着,就不由的叹气,“以后非你不可的,你来做。其他能替代的差事,都叫别人做。你不要跟着熬了,养着!只要你好好的,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是说很多事离不开他! 直郡王心里记住一条,还得有专门的学堂培养人才,还得老六来教,要不然,就断层了。 所以,老六的身体短时间内,绝对不容许出现一丁点的问题。 四贝勒跟着点头,“听大哥的,不能马虎。” 完了又给十一诊脉,这位的情况更坏一些,属于常年不能断药的。十一随身就带着丸药,拿出来叫他们看,几个人把药看了,然后对视一眼,果然人外有人,能在宫里当差,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本来想露一手的,结果没露到,人家太医十分高明。 老九哈哈就笑,“太医瞧病,在一个稳字。可民间的大夫,那是见多识广,经验上又上了一层。好!都好!” 十四过去低声跟老九说,“叫给八哥瞧瞧,八哥一直没子嗣。” 老九想踢死十四,这事能在这里说吗?太医五天一诊脉,要是老八真在子嗣上有妨碍,必不敢瞒着皇上的。给老八看?你是怕八哥恨不死你不成。 老九叫他老实呆着,刚巧,那边九福晋来人了,“福晋想请太医们过去,几位老福晋要求医。” 那就赶紧去吧!主要是怕十四再说出什么来。 安安静静的,放过去了。 九福晋没想叫给八福晋瞧的!请人主要是为了送人情的。这次带来的夫人们,求医的多。很多是带着家里的后辈来求医的,谁的儿媳妇成亲三年没怀上,谁家的闺女出嫁只生了个闺女,这都好几年了,一直没怀上,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叫太医给瞧瞧吧。 几个太医都松了一口气,这倒是能显一把能耐了。 跟这家说,“我给开个方子,这个药每月吃三剂,保证明年能有喜信。要是不成,您来砸了我的招牌。” 跟那家说,“您这个麻烦,只药怕是不行的,但用汤药坐浴,坚持三个月,再喝汤药,再三个月,只等喜信儿便是了。停药后一年内必有喜信儿。” 这些大夫可都是成名的大夫,多珍惜名声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敢打包票,这就证明人家真有几分本事。 看了十多个呢,说的都特别笃定,太医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于是,大家都愿意去信。 四福晋低声跟桐桐说:“叫给温宪瞧瞧吧,一直也没个孩子。” 这没孩子,不是温宪的身体有问题,是两口子之间有问题。不睡一块,哪里来的孩子。 九福晋也热情的很,起身要打发人去叫人。 八福晋忙道:“这些大夫敢跟别人家打包票,可到了咱们家,却也未必!瞧瞧吧,知道咱们是谁了,一个个的都成了慢郎中。绝对不敢下猛药!不下猛药病就去的慢……” 这也是太医的通病! 九福晋就愣了一下,“那八嫂的意思呢?” 别言语,慢慢的往过轮吧,轮到了咱就求医,只别叫破身份就行。 桐桐:“……”看病真是特别私密的事!但对大多数没生儿子的妇人来说,当众叫太医说出能生,应该也是一种造势吧!八福晋估计也是嫌弃人家都说她家没孩子,所以想借着名医的口证明她能生,只是子女缘分没到! 她到现在都坚信,她是能生的!毕竟嘛,没有哪个太医和请来的大夫说过她不能生的话!她这么年轻,只是子女来的晚,却从没往偏的想过。 可这要是当众把出来,合适吗?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4 章 梦里清欢(104)二更 梦里清欢(104) 求了医的,都欢天喜地的。这么些妇人求医,能来这里的,哪个不是穿金戴银,都是些贵妇呀!男人在女人堆里本就不自在,能安心诊脉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分辨哪些是贵人,哪些不是。 先给裕亲王府的世子福晋瞧了,说是无碍。 给温宪瞧了,也说都好,开的方子确实疏肝理气的。那人家就是诊断出了情志不舒,这个都算不上是病,就是心里不大痛快。温宪这个应该跟额驸的关系不好导致的。四福晋和桐桐记在心里,可这个事又能怎么办呢? 就是大福晋也含笑叫人家大夫给诊脉了,她想瞧瞧身子养好了没,说实话,她还是有些雄心壮志再生两个的,不拘男女。人家大夫就说:“夫人您调养的极好,身子康泰,以后还按方调理便是了。” 大福晋就笑,见三福晋没求医的意思,就看五福晋和七福晋。 七福晋伸出胳膊来,大夫认真给诊断了,然后贺喜道:“这位夫人怕是有喜了,是月份还浅,不大明显。” 桐桐就朝七福晋脸上看去,今儿的妆容厚,看不出来。 七福晋不确定,朝这大夫致谢后指了指八福晋,叫大夫给八福晋看诊,她自己则走过来,把手递给桐桐,隐晦的叫她在把脉看看。 桐桐伸手一摸,就收了手,然后一脸笑意的点头,没错,是有了。还不足一个月。这要是太医把脉,他们就算是心里知道,也不会这么笃定的说的。他们会说,瞧着像,再等些日子再瞧瞧。 桐桐一肯定,七福晋这才信了。九福晋赶紧安排,把茶撤了,换别的来。 都只顾着贺喜七福晋了,都没太在意给八福晋诊脉。 可桐桐却盯着呢,这大夫的面色越来越严肃,诊脉不住的换着左右手,显见是觉出不对来了。这人不敢马上下结论,“夫人稍等,请其他几位先生来,一起给夫人会诊看看……” 这么一说,都静下来了。 大夫们被请过来,聚在一堆,男客们能不注意吗?十四就道:“这是给八嫂看诊呢!” 嗣谒心里就有数了,扭脸说十四,“安生的坐着吧!女眷们瞧病,有什么好瞧的。” 也对!妇人的病症,关注那个做什么?连老八也没太往心里去,他是觉得该是福晋怕不把稳,多叫个人瞧瞧。 五个大夫瞧完了,打头的那位姓叶,号天士。桐桐觉得她知道这个人,心里还隐隐的知道,这个人擅长治温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知道此人,但既然潜意识里知道,那这人一定是在医术上颇有建树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这个人,他拱手道:“这位夫人的病症有些麻烦,若是调理,需得二三十年或许才能稍有起色。” 桐桐知道,人家顾着病人的面子,并没有当场叫破。 可八福晋有什么疾病吗?瞧不出来呀!八福晋是真的擅长骑射,身体好着呢。哪种暗疾需得二三十年? 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九福晋也没为难人家大夫,只道:“那就开方子吧!养着便是了,也不是什么大症候。” 几个大夫都挺感激的,那边端着笔墨纸砚的丫头就跟过来,一人开了一个方子,距离近的这些妯娌都能看见开的方子,不外乎是益母草、丹参、田七、当归这些东西。这玩意一看都知道是治疗什么的,妇科上的活血化瘀,都用的是这些药材! 然后大家心里就有数了,八福晋怕是子嗣艰难,人家大夫说,需得二三十年调理,或许能有一点起色。 别说二三十年之后只是有起色,就是全治好了,八福晋都多大了! 现在虚岁都二十三了,二三十年后,也就是得五十岁上下才有可能会好!可身体康健没毛病的妇人,五十岁能怀上的都是少数吧!何况,人家只说许是会有些许起色! 这其实就是判定八福晋不能生! 八福晋还懵着呢,她看这方子,直言问说:“跟太医开的有什么不同?” 可见,太医开的还是这一类的方子!那就是太医们心里都是有数的,不过是生孩子这事,许是活络了淤堵之后机缘到了怀上也不一定呀! 给八福晋开的方子真要坚持,时间长了,应该可能也许大概会有一些概率怀上吧。 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皇家福晋也不一定非得自己生的,福晋不能生,也没见哪位爷就断了子嗣。时人的看法不都是:对主母来说,有庶子就不算是无子。 如今八福晋这么问了,没人敢说话。 九福晋赶紧打发了太医们离开,又给嬷嬷使眼色,叫她去告诉自家爷一声。今儿自家是主家,偏弄出这事。 这诡异的安静终于叫八福晋反应过来,她瞬间白了脸,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哪里来的庸医,胡说八道!” 太医也是那么开方子,这个话是你说的!不管太医还是民间的名医都是这么下的诊断,这总不能都是庸医吧。 几个福晋就朝桐桐看,早前八福晋在老六家府里求过医的。当时六福晋是怎么说的,说她见识浅,只会调理不会瞧病,叫换个民间大夫给瞧瞧。 如今再想,只怕人家不是没看出来,是当时就给推脱了。细想这两年,不管因为什么过去叫诊脉开方子的,她什么时候推脱过?开了方子,叫再去找太医验看,但却从没说过推脱的话。甚至于这些妯娌,需要针灸的还单有客院安置,能在里面安心的针灸调理。 唯独见过一次推脱的,就是对八福晋! 可见,这不是人家推脱,而是知道治了也没用。 桐桐叹气,可不就是嘛!活血化瘀这个吃二三十年,确实可能有些微效果。可人的身体变化跟情志息息相关。她没孩子的时候心里焦急,但好歹心里存着希望还能好点。这也是人家太医不给说的详细的另一个原因。就像是如今,她知道要孩子遥遥无期,那心里得多堵。这玩意就会反应在身体上,紧跟着她连月事只怕都不调了。一方面没治好,另一方面的问题又来了,她这还能怀上吗? 没戏的! 一个个的都看我干嘛?看我我也没法子呀!我总觉得洋人的医术或许有用,但也知道,行也是之后,如今还不行! 针灸的话,效果不会很明显。她总觉得她应该可以用针给治的,隐隐的,她还觉得得是那种细如发丝的金针,得能随着经络走的针。可怎么才能把细如发丝的金针送进去呢,什么样的力道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难度就跟用纤细的铁丝穿插进木头里,在木头里穿行一样。理论上肯定行,但是怎么能做到呢?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我应该是能做到的。 可事实上,力气再大,自己也没办到这一点。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没有想起的!那就没办法了! 女眷这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事闹的,陪坐着的人好生尴尬。 那边得了消息的九爷能气死,觉得福晋是个二百五,求医不能给安排个雅间呀!真成!闹成这个样子了!嬷嬷低声把八福晋的要求说了,“……八福晋不知道她不能生,也没想过她不能生,所以……” 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九爷觉得自家这八哥运道实在是不好,这事都能叫他给赶上。他只得进去找老八,低声道:“八哥,八嫂有些不适……” 八爷心里咯噔一下,本来看着那边不对,心里就悬着。只是假装不在意的跟老十说话呢,谁知道老九就过来了。他抬头跟老九对视一眼,然后就明白了八成了,福晋那边的情况不好,问题出在子嗣上。 他马上就起身,跟着老九就走。 十四以为是老八那边出事了,出于好心想看看能不能帮忙,结果听见老九跟老八道:“几个大夫跟太医开的方子一样,只是话说的透,只说是吃上二三十年,或许能有些起色。” 老八想过有些妨碍,却没想过妨碍这么大。二三十年,这跟判断不能生有什么差别。 老九叹气,然后点头:“……开解开解八嫂,好歹府里还有侧福晋,身份也不算低。不行就把长子叫八嫂抱在膝下养着吧!” 这事于爷们而言,真不算是大事!他们这些兄弟,除了太子,都是庶子,那又怎么了呢? 十四听了一耳朵,却没上前去,回去就说:“八哥也是倒霉,这辈子是别想嫡子的事了!”然后又说安王府,“也不知道怎么养格格的……” 好似八福晋不能生,是在安王府里给养坏了的。 四贝勒恨不能堵住老十四的嘴,这事你不说,回头也会传的人尽皆知,又何须你在这里‘直言直语’。 十四还问他六哥:“六嫂也没法子吗?是不是配上针灸能好一些?” 你不给我们找事,是不是浑身就不舒坦? 嗣谒面无表情,开口就道:“你六嫂在医术上下的工夫少了,主要是学了也没地方用的。如今啊,一门心思教孩子骑射呢!为了给孩子做表率,那真是肯下功夫。回头你上府里去,跟你六嫂再比比,看看这次能不能比赢吧!”说着,就打量了一下十四,有点嫌弃的撇过头,“不过我瞧着悬……你这身子亏了呀!” 十四:“……”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嗣谒冷眼看他:还知道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呀?年少轻狂不知道轻重可以谅解,但你这轻狂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再不收敛,爷就该考虑怎么收拾你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5 章 梦里清欢(105)一更 梦里清欢(105) 八福晋不能生,这个谁能想到呢? 回去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叫进去! 明姑有些焦虑,这对自己来说,也并不是个好消息。她看向八爷,八爷也看她。她朝八爷福了福身:“爷,越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越是不能催逼福晋。太医不行,外面请的名医也不行,但洋人的大夫未必就没有办法!再有就是,汤药不行,针灸未必就不行!福晋才多大年纪,怎么能一眼把人望到头了呢?那民间四五十岁生的不多,但那是没打听,去打听打听去,小儿子比孙子小的多了去了,怎么就一定不能生了呢?汤药得二十年,汤药加针灸,许是十年就行了呢?十年后,也才三十出头,三十多岁能生的妇人比比皆是,怎么就说生不了呢?” 她说的又急又快,语气诚恳,里面八福晋一把把门拉开了,“行吗?” 内容未完,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 明姑肯定的点头,“行!实在不行,咱们府里就积德行善,就想法子做善事,孩子总会来的。” 八福晋一把抱住明姑,哭了出来:“姐姐……姐姐……”明姑眼圈也红了,心里叹气。八福晋哭是真的,借着这个哭跟自己亲昵,叫自己姐姐却未必那么真!她这是要拿感情把自己绑住。自己跟她都那么好了,福晋对着妾氏都叫了姐姐了,这要是自己再生了孩子,这个家里岂不是没有福晋的容身之地了。 说到底,八福晋的脑子比别人转的算是快的!她绑住了自己,别人再生,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她始终都会是八福晋! 八爷的眸子暗沉了一瞬,先往里面去了,“别哭了,进来吧,进来说话。” 明姑拍着福晋,“您放心,以后求医问药,我陪着您。既然您叫我一声姐姐,我总得顾着您的。” 八福晋抱着明姑的手一下子就紧了,这下子,眼泪是真的下来。嚎啕哭出来的那份委屈都是真的! 三个人坐在暖炕上,福晋半靠在明姑身上,三个人面对面,这个事怎么办,总得说的。 八爷能说什么呢?明姑都说了,外面再说什么,咱们都不能着急。是啊!怎么能着急呢?总得给福晋时间叫她缓一缓的。他只能道:“太医到底是没明确的说过什么,何况,这些大夫没法子,未必别的大夫没法子。就像是明姑说的,为求子求神拜佛做善事的多了,咱们也多做善事。许是子女缘分就修来了。”八福晋抽抽噎噎的,倒是不哭了。 明姑叫福晋靠在靠枕上,她缓缓的起身,慢慢的退出去。 人家两口子夜里怎么说的,明姑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福晋打发人来说,今儿想去拜访六福晋,已经叫人给送拜帖去了。 明姑看看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轻轻的叹了一声,不行的话自己跟六福晋学学针灸吧,认好了固定的穴位,自己给福晋扎都行的。要不然,六福晋怕是得烦了。 桐桐这会子才接了八爷府的帖子,这原本就在预料之中。可今儿还有一件没预料到的事,那就是收到了娘家的信,信不出奇,可出奇的是:额娘又有喜了! 是的!索绰罗氏有喜了。 其实索绰罗氏不老,也才四十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各种养生的丸药吃着,身体调理好了!这又给怀上了。 本来有两女一儿的,如今有外孙一串,孙儿一个,儿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她又给怀上了。 喜事吗?喜事呀!西林觉罗家到底是人丁单薄。 弘显迷蒙了一瞬之后就懂了:“我要有小舅舅了?” “……”是的! 哦! 孩子挺淡定的:宫里不停的有小叔叔出生,再有比我小的小舅舅是多奇怪的事吗? 桐桐欢喜的叫人收拾东西,嗣谒就看着桐桐一脸的败家相的,这个要收拾那个要收拾,赶紧要往西北送。 八福晋到的时候,还瞥见装车的奴才进进出出的,瞧着忙的很。她还纳闷:“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把年礼送出去?下雪天怕是不好走呢。” 明姑只应着,才要搭话就瞧见六福晋急匆匆的迎出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大冷天的,快里面请。” 越是这个时候,礼数越要周到,要不然人家该多想了。 本不喜欢八福晋的,遇上这种事,装也要装出三分耐心来,要不然就是欺负人了。 八福晋心里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实在没法子,她也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真的!有那么一瞬,就跟没穿衣服被亮在人前一样。 到了正厅,分宾主坐下。八福晋端着茶盏紧紧的攥着,扭脸才问说,“六嫂,你给我句实话,我还有没有生育的可能?” 桐桐就道:“我是真见的病患少,大夫这个行当,除了勤奋和天赋之后,经验是不可或缺的。要么人都愿意叫老大夫瞧呢,那不都是老大夫不走弯路嘛。” 明姑明白了,六福晋这已经是肯定了昨儿那几个大夫的诊断。论起经验,民间大夫比御医可见的多的多了。她今儿再次强调经验,就很说明问题了。 八福晋怎么会听不懂这个话,她抬起头来,急切的问:“那针灸呢?针灸可有希望?” “我不知道,我从没用针灸治过这个。”这也是实话。 八福晋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是没治过,但未必就不能治。这一刻,她下了一个决定:“六嫂,我不知道这辈子我能不能有一儿半女,昨儿我们家爷和明姑都说应该做善事,积阴德,说不定子女缘就来了呢?我想,求神拜佛到底是缥缈的很,所以,我想做点实实在在的。你们有孩子,不能体会我这种没孩子的苦!在皇家,只要爷们有子嗣,其实做福晋没那么难做。可是百姓之家,若是女子不能有孕,那所受的苦楚,不定有多少呢。我想拿我的私房银子出来,单给这些女子瞧病抓药。”说着就起身,“我想请六嫂出手,帮着诊治……” 桐桐心中一动,八福晋的动机是找实验的人,叫自己见的多了,许是就试出办法来了。她有她的动机,但不得不说,得利的却是更多的女人。 除此之外,自己可以以此为契机,培养女医。女人生产便是一道鬼门关,女人生病只能靠汤药,极少会有开明的人家允许大夫给女人家针灸。自己或许不能改变许多,但我可以培养女医去给女人家瞧病呀!这道力量很微弱,但种子埋的再深,总有发芽的一天。一单发芽,成长起来却很迅速。 在这事上,虽然自己跟八福晋的目的不同,但殊途却同归,正可借此办自己想办的事。 这个机会,说不得真就是失不再来了!除了八福晋如今跟疯魔一样的求子能给自己契机,自己还能有别的什么机会吗? 暂时是找不到的! 这是一个唯一不用自己出面扑腾,只‘不得不’答应的机会了。 因此,她只稍微一犹豫就站起身来,亲手把八福晋扶起来,“八弟妹,何须如此?你这样我怪不落忍的。”她把八福晋按在椅子上叫坐了,这才道:“你也知道,我出门不方便………” 明姑忙道:“具体的,奴婢来安排。”说着就起身,“福晋,您也放心,这差事您交给我办。您到底是不能常离府的!” 八福晋赶紧起身,对着明姑就行礼,“多亏有姐姐,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靠谁。” 桐桐看向相互携手的妻妾二人,心里着实有些复杂! 这两人都很聪明,八福晋以情来压明姑,明姑顺势脱身,把家事又还回去了,以安福晋的心。却又揽了最不犯忌讳的事。 这么聪明的明姑,桐桐真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帮手。 送她们走的时候,林雨桐拉了明姑的手,“你明儿再来,咱们商量商量细节。这在哪里瞧病,怎么能保证瞧病的确实按时喝了药,这里面的事都很繁琐,远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事。” 明姑连声的应着,她还是喜欢跟六福晋这样的人打交道。 桐桐送两人上马车,又说明姑,“以后常来常往的,不用递帖子了,怪麻烦的。” 好! 目送马车离开,桐桐往回走,她得跟自家爷说说自己的想法。看看行不行,若是不行,就当是救一个算一个了,横竖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而那边的马车上,八福晋的嬷嬷却道:“老奴听了一耳朵,六贝勒府那么忙,是有喜事呢。说是索绰罗氏伯夫人,有喜了。” 八福晋不爱听谁有喜的话,但嬷嬷特意说了,她忍着没恼。愣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是六福晋的额娘?” 是! “那位伯夫人,得有四十多了吧?” 那可不!四十多了! 八福晋重新燃起一点希望,她看明姑:总会有的,对吧? 明姑笑着点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咱们如今是但行好事,不问以后。” 只有不问以后,才能有以后!这个道理,福晋得明白。 嗣谒也说桐桐,“你就不怕最后没有结果,八福晋会恨你?” 我今儿不应承,她还是一样会恨我! 如今应承了,却顺势能搭救更多的人,说不定还能埋下女医的种子。再者了,我既然答应了,我就真的会找办法看能不能治好她。不管成不成,我知道我尽心了就行。到那个时候,八福晋再恨,那便恨吧!我问心无愧! 一个娇娇软软的人,今儿说这事的时候,却带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果敢担当和勇气。这一刻的桐桐,亮闪闪的在发光!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6 章 梦里清欢(106)二合一 梦里清欢(106) 这个事其实谁都没说话!宫里就跟不知道一样,并没有格外的说过什么。其他妯娌知道明姑在忙什么的时候,各家还都送了些银子过去,不是作善事求子吗?我们帮不上其他的,银子每年给一些。拿这个买药材吧,用的都是福晋们的私房银子。 八福晋在六贝勒府后头买了个宅子,明姑叫人把里面收拾好了,专门找了放出宫过的不好的宫女嬷嬷来当差,这些人的处事说话办事那都是有板有眼的。见识也不是外面能有的,至少好些宫女嬷嬷都能认识一些药材,这是只要找人教,很快就能教出来的。以后抓药熬药都得这么些来。 她安排的可周到的,“来求诊的,先伺候着洗漱干净了,这才能带到六福晋面前去,万万不可造次。”怕外面带回来的人不干净,腌臜就罢了,主要是怕有什么病染给六福晋,继而染给府里的小主子。 当前内容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木(去掉~) 从这边的院子到六贝勒府的角门,路程实在是不远。 明姑大半天的时候都在外面张罗这个事,还专门从八爷讨要了八爷的奶嬷嬷跟着,这是防着人家说她的闲话,毕竟女眷经常不在家,省的谁说出什么来。 除此之后,太后宫里有个不起眼的嬷嬷也出宫了,是不是明姑要出来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就形影不离的跟着明姑办事。 可以说,对八福晋求子,桐桐要给妇人瞧病这个事,宫里真的是表现出难得的宽容。 都过了腊月二十了,明姑这天带了两个妇人来,一个得有四五十岁,一个才二十来岁,这妇人穿的不错,还是个旗人。显然,这是婆婆带着儿媳妇来的。这家的男人在四贝勒府当差呢,听了一耳朵,就求上门了。 成亲八年了,迄今为止都有一儿半女的。 “……奴婢是续弦进门的,前头那位怀了,难产的去的。” 是想说男人没问题,问题怕是出在她身上。 桐桐坐着没动,叫她也安稳的坐着,把手伸过来就行。这一诊脉,她就皱眉,这女人身体有些小毛病,但不妨碍生育。想到说他男人在四贝勒府当差,怕是侍卫吧!侍卫是要轮班的! 她就问说,“你们夫妻同房都在什么时候?是在月事的前和后吗?” 是啊!为了要个孩子,当值都得调整时间,专门调整再那个时候回家的。 “这样,你以前是哪个时间,你就避开那个时间。从月事来那一天算起,第十四天开始,夫妻同房看看……”说着就开了药方,直接递给带着人过来的明姑,“按方抓药叫连喝三天,就不用管了。” 这就行了! 嗯!这就行了! 因着要过年,人这心理都有些个忌讳,求医问药也不在这个点上。年前暂时就这一个,正月里不是十分紧急的病,都不求大夫的。 就在康熙四十二年的正月刚过完之后,明姑带着那个婆媳两个又来了,这妇人的月事没来。已经过了五天了。 明姑一脸激动的看桐桐,那妇人浑身都在抖似得。 桐桐给号脉了,“是有了。”她收了手,“再过半月你找别的大夫给瞧,八成就都能把出脉来。” 那婆婆起身就拜:“真要是有了,奴婢给福晋塑金身。” 金身不金身的,桐桐不在乎。她没把话说透,得叫人知道自己确实给人治好了,实在没法子的女人才会真的求上门来。 等叫人把那对婆媳送走了,明姑就看向六福晋,“我们福晋……” 桐桐摆手,“明姑,我跟你说一句实话。” 嗯! “你们福晋有孕的可能……微乎其微。”她给说了实话,也给明姑说这里面的道理,甚至把一张洋人的解剖图给打开叫明姑看,“……你们福晋是这里堵住了!别小看这两条狭长的通道,这是阴阳交汇的所在。每一个孩子,都是阴阳交汇的产物。这里堵了,元阴下不去,元阳不入瓠,这两个通道把阴阳隔开,别看只这么长一点点,可对于孕育孩子来说,这里堵住了,就像是元阴和元阳隔着千山万水。连见都见不上,怎么结合生孩子?” 这话说的浅显,明姑懂了,“那就是说,得把这里疏通?” 对!得把这里疏通,“可这谈何容易?”桐桐说实话,“人的情志影响身体,她若能吃斋念佛心如止水,真的不喜不怒,或许真有一丝希望也不一定。可是呢,你了解你们家福晋的性子,她那脾气,着急、上火、抑郁不畅……她若看的开,怎么都好。她若看不开,那她其实是自己把路给堵死了。” 说着,就把这张洋人的解剖图递给明姑,“不过你们府里想行善积德,这总是没错的。” 明姑就明白了,六福晋今儿把话说的这么透,就是叫自己回去跟八爷说的。 这边治好了一个病人,就怕八爷那边也抱有很大的期望。真要这么等下去,没有结果会怎么样呢?岂不是耽搁八爷生育子嗣的大事? 人家是不愿意背负这个名声!坦坦荡荡的把能说的都说了。不告诉八福晋,是怕知道了她更堵,这是为了八福晋考虑的。但人家六福晋没瞒着八爷,家属有权知道。人家没藏着私心,想耽搁八爷。该告诉的都告诉了,你们府里怎么决定,你们自己看着办。 是不是要告诉八福晋,那也是你们的事。 明姑郑重的朝六福晋行礼,然后告退出去了。 张嬷嬷就低声道:“若是八爷告诉八福晋实情,八福晋的心气怕是都没了,只怕更堵。可若是不告诉八爷实情,就得其他人|生,八福晋心里一样会堵。” 是啊!所以才说,只看八福晋看不看的开了! 看的开,高高兴兴的过,把庶子庶女养在身边,人就有了寄托,日子也能好好过的。能生也罢不能生也罢,有什么关系。那时候只看天意就是了! 若是看不开,就是自撅其路,神仙难救! 所以说,人这个性格呀,很要命! 明姑回去就求见了八爷,把那图给八爷,把六福晋的原话原封不动的说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八爷怎么会听不懂!他马上打发人,叫他去请洋大夫。洋大夫肯定了六福晋的说法,然后对八福晋的情况,他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生的。”说着就顿了一下,“除非做手术,直接疏通……” 边上的明姑脸都白了,这岂不是要把肚腹打开,那这种疏通又用什么疏通呢?人还能活吗? 这大夫摇头,“理论上是可以疏通的。但是没人这么做过!我知道剖腹生孩子的,最早是母死为救子,不得不剖开母亲的肚子,把孩子救下来。我听我的老师说过,几十年前有个大夫为难产的产妇剖腹取子,孩子活了,产妇活了一天半之后没了……” 那就是说绝对行不通,对吧? 洋大夫点头,至少他不敢用大清皇室之人做这样的试验。八爷强笑着叫人把洋大夫给送回去了,然后就看明姑,眼前这个状况不是当初那个状况了,你还坚持你最初的想法吗? 明姑垂下眼睑:“奴婢觉得,爷跟福晋相合依旧是头等大事。爷是奴婢的主子,要如何本也没有奴婢说话的份。可奴婢还是要说,福晋如此的状况,谁都能生,唯我不能生。” 侧福晋生的子嗣,会逼得无子的福晋没有活路的。以八福晋的性子,会死给你看信不信? 八爷缓缓的叹了一声,朝明姑摆摆手,明姑直接就出去了。 他其实是倾向明姑的,明姑堪为贤内助。这样的人生养的孩子,差不了。 可就像是她说的,以福晋的性子,真要是叫明姑生了,福晋容不下。 那么这实情到底要不要告诉福晋,他两难,下这个决心不容易。 可被诊治的第一个妇人真的怀上了,确诊之后,那家拉了一车的鞭炮,在明姑弄出来的女子善堂门口放不算,还在六贝勒门口放。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在老六家门口叩头谢恩。这事马上闹的人尽皆知,都在传六福晋是送子娘娘。 这几天明姑早出晚归,就是那边找上门求诊的妇人越来越多了。 福晋也是信心大增,想着,这么多人里,总能找到跟自己情况类似的。有了试的人,说不定就找到办法了。她恨不能天天都跟去瞧瞧,家里的事也不怎么上心了。每日回来都说这个事,好似没有六嫂看不了的妇人病一般。 可巧了,没过多少日子,先是九福晋那边说是有喜了,没半个月,十福晋也说是有喜了。这接连的喜事还没处理明白呢,十一福晋爆出有喜了!然后宫里大张旗鼓的赏赐。 老九和老十府里本就有庶女的,可老十一呢?就十一弟那身体,这才圆房多少日子,说有了人家就有了。 子嗣这个问题,再也不能耽搁了。他这会子想的是,若是不告诉福晋实情,她心里就永远有期待。如此,对生下的庶子就不用心。可为了长远计,叫福晋的心思放在庶子的教养上,这其实是对庶子和福晋都好的法子! 几番纠结之下,他还是说了。 八福晋的脸白透了:“……确实是没一点生的希望了?” 八爷就叹气,“四五十岁再生,怕是咱们都等不到孩子长大就……那又何必执着呢?” 八福晋没言语,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叫别人生。” 八爷拉着八福晋的手:“明姑心里还是想着你的,她没想着生,爷也没想勉强。不如找两个出身不高的抬回来,只要把孩子生了,就远远的打发到庄子上去。孩子抱到正院。也别说两儿子了,哪怕只一条血脉,爷也知足!只一个,爷不再多求,只守着你和孩子过,可行?福晋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不仅是咱们夫妻的事,这还是孝道!” 孝道啊?! 呵呵!八福晋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扑簌簌的往下掉。 良久才道:“你找谁生,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生的,我一概不管。你交给谁教养都行,反正我是不会去教养的。哪怕等到四五十岁,我也愿意等!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胤禩!”说完,就扑到八爷身上,嚎啕出声,“胤禩,你就不能再给我几年时间……再给我几年时间吗?” 福晋的眼泪,叫八爷心酸的不行,他摩挲着福晋的脊背,“那你说怎么办?”就是生不了,你说怎么办?爷愿意一辈子疼着你,宠着你,尊着你,敬着你,可这子嗣的事上,你若不退让,宫里就不干预了? 从老大家到老七家,都有儿子能进学了,就自己没儿子!血脉传承这个东西,宫里不看重吗? 八爷叹气,“福晋呀,咱们得往开的想。” 八福晋想不开,关在家里不出门了,吃的喝的送进去,每天就一碗白粥,其他的碰都不碰。 明姑忙的要死,家里得管,织纺也得管,如今弄那个善堂更得管。几乎是没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 她忙的其实都是福晋们忙的事,其他福晋们没有善堂要管,但还有孩子得管。 所以就问问桐桐忙不忙,家事简单,有规矩在呢。但孩子的事不能耽搁,这个说破大天去都不行。纺织的事,关键在于织机。 自家这织机就在家里的木工坊做好的,做好之后也没动地方,嗣谒下帖子请人,这玩意只是简单的改了一下,就能提速一倍。这若是造大的织机,这快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呀! 如今下帖子是可以下给理亲王的,想不想出来,由他。 理亲王想出来走走,皇上兴致好,那就走吧,去瞧瞧。这玩意谁懂? 没人懂。 那就得比较看看了!叫了个织娘过来织布,结果织娘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呀,吓的手抖脚抖的,没一个行的。 四贝勒就说,“算了,叫六弟妹来吧。” 嗣谒:“……”出来可就露馅了!才说要拦呢,结果李德全禀报,说是六福晋在外面给皇上请安了。 圣驾到府里了,作为女主人不去见礼的吗?皇上可以不见,但礼不能缺,得在外面行礼的。刚才在偏院里给病人看诊,得了信儿赶紧梳洗更衣之后来的,这其实已经是失礼了。 皇上本没有见儿媳妇的必要的,但这不是正需要呢吗?就吩咐李德全:“叫进来吧。” 桐桐被召见,明显愣了一下,不是该说知道了,然后把自己打发了吗? 但既然叫了,嫡福晋又不是不能见人,怕个甚,进去就进去。 她乐呵着一张脸,笑的可高兴了,“给皇阿玛请安。” 这个老六家的,长大是长大了,可这长大了,看着还是憨! 皇上叫了起,桐桐又跟大伯子小叔子见了礼,这才看自家爷:叫我进来干嘛? 嗣谒指了指织机,桐桐一下子反应过来,然后一脸控诉的看着他:我又不会,你叫我干嘛? 皇上还在上面呢,上去织两下就行了!他们都不懂,看不出来好赖的。 可桐桐多实诚呀,在皇上面前她从不撒谎,特坦诚的跟皇上说:“皇阿玛,我不会!”话音一落,屋子里外顿时安安静静的。 皇上愣了一下,看着这个老六家的。 谁知道这儿媳妇也一脸无辜的也看他,可坦诚了,“真的,皇阿玛,我真的不会。” 你不会,你们家摆弄这些东西干什么?叫老八家的撺掇太后弄什么纺织,闲的呀! 但这孩子就这么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既不心虚,也不忐忑,这叫朕能说什么呢? 诚实是美德,对吧?这么一想,就觉得肯跟他说实话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于是,在桐桐眼里抠门的公公终于通情达理起来了,就听人家特淡定的说,“不会就不会吧。府里谁会,谁不怕,谁过来演示一下。” 会的不少,不怕的不多! 桐桐小心的看自家爷,怎么办?还不出手吗? 嗣谒怎么办?都顺着福晋的视线诡异的看过来,我说我不会,也没人信的! 他特淡定的走过去:“想改造,就得熟悉。”解释了一下他会这个原因,然后先去纺线线,再去织缎缎,那叫一个娴熟。从这个织机换到那个织机上,这个速度快慢一眼就瞧出来了。 他淡定的讲解这个东西,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可实际上呢,他皇阿玛走的时候重重的拍了他家六儿的肩膀,留下长长的一声叹就走了。 这一声叹里太多的同情,叫人弄不懂他老人家想表达什么东西。 兄弟们或是摇头,或是长叹,一串串的离开了,都挺忙的,没时间在这里太耽搁。 客人这么一走,嗣谒就瞪了桐桐一眼,哼了她一声,转身走了。 这是恼了吗? 桐桐赶紧追上去,低声道:“府里的事情,皇上想知道就能知道,不能撒谎。” 可皇上也没无聊的什么事都去问!皇上不问,也没人会无聊的去说这个事。 话虽如此,但当时我不是怕新机子我没用过,不会用吗? 嗣谒斜眼看她:你找这理由也得爷信你呀! 哎呀真是的!桐桐拽着他的袖子跟着他,“我当时心里不是正乱着呢吗?”她努力的转移话题,“今儿明姑过来,说是八福晋连着七天,都只每天一碗粥。死活就不答应纳妾的事!” 就好像说的你能同意爷纳妾一样。 桐桐听不见人家的腹诽,只继续说她的,“我就说,八爷要是真爱重福晋,过继个子嗣也就是了。如今过继个才出生的,或是过些年过个成年的,这么多兄弟呢,庶出的小子多着呢,只要八爷要,肯定会给的。”嫡子要过继,这个免谈,福晋们不会答应的。 嗣谒心说,这说的是什么话?除非老八疯了,又不是自己不能有,干嘛过继?他乐意,宫里都不会乐意!你以为过继是那么容易的?没瞧见那些王府都是等到最后了,实在没法子了,过继嗣孙的都有。老八年纪轻轻的过继子嗣,他要敢提,皇上非把他打出去不可。哪里像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想就能呀?宗室这事情,不好说的!你家的子嗣皇上瞧不上,那就给你过继一个继承爵位也不叫传给儿子的也不是没有。还由的了你们了!百姓家都要宗族同意才行,更何况是皇家。 皇家过继格格是小事,过继儿子可不是简单的事。 才这么想着,一扭脸瞧见福晋脸上的狡黠,他便明白了,又被她给转移成功了。 于是,回了房间大马金刀的坐下,由着福晋给他殷勤的端茶,听着她继续嘚吧,“……我其实能理解八福晋,可叫你们看来,大概是觉得八福晋是在毁八爷。” “那你当你不是在毁爷?”今儿叫你家爷丢了这么大的人,嗣谒又哼了她一声,“只知道耍嘴,爷今儿倒是要听听你这嘴里又能说出什么来?” 她赖过去挤着坐在他怀里,“没有谁的成功是随随便便的。爷老拿出这个拿出那个,这些东西怎么来的?还能无中生有吗?爷得叫人知道,爷不管干什么,背后都是用功了的。为了那个织机,爷连纺线织布都学会了,这都不算用功,什么才算是用功。”她趴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是调侃爷呢,又不是笑话爷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最不会说话的十四,也没说风凉话,为什么的?因为他们知道,他们都没爷这个钻劲儿。他们面上调侃爷,可心里却会越发的敬爷。人人都奔着站在高处指点江山,却只爷肯俯下身段做事,这一点,就比别人强百套。更何况,一心只钻研这个的人,哪里还有时间精力干别的呢?爷在他们心里,是个最不会算计,心里既专又简的人呀!这难道不是好事?” 嗣谒就看见那丰润的唇开开合合的,然后等终于肯闭上的时候凑过去轻轻的咬了一下:真是个‘常有理’! 这一咬可了不得了,瞬间就给缠过来了,缠着缠着把为啥恼的都缠忘了。转天,想起来的时候嗣谒只笑,抽空画了十二张画,作为瓷器的图案。 半个月后,新烧制的瓷器才到了桐桐的手里。 “爷送给我的?”桐桐兴高采烈的,将盒子打开,拿了杯子出来好好的打量。这杯子上的图案好生奇怪,怎么瞧都像是狐狸——还有九条尾巴! 九尾狐狸吗? 屋子伺候的都低下头,不敢叫福晋看见他们的表情。 结果就听福晋很高兴的说了一句:“爷这是夸我是狐狸精吗?” 夸? 狐狸精是夸人的话吗? 桐桐坚定的点头:当然了,狐狸精是对女人的一种很高的褒奖! 这会子她心里还涌出来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好像有个声音在说:我可算成了狐狸精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7 章 梦里清欢(107)一更 梦里清欢(107) 康熙四十二年,开春就有一件重要的事——三月十八日,皇上整五十圣寿。 五十而知天命,到了这个岁数,皇上就惆怅,这是老了呀! 当前内容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若是上面没有老子活着,那就可以续下须了。皇上一直有下须,但留的不长。这长须不是谁都能留的,须得过了五十岁,算是真正的长者了,才可以留的。且到了这个岁数,一般的要求就是跟老妻分居,若不然,就是不尊重。 皇上没有老妻需要分居,这胡须却得留起来了。然后对着纤毫毕现的镜子,由着太监给自己修准备留长须的胡子,皇上岂能不怅然。 儿子们求见了,那就见吧! 一串儿子,平时瞧着还罢了,今儿怎么瞧怎么别扭。许是关注胡子了吧,皇上竟然发现他家大二和老二都已经续起了上须。 是啊!年过二十八,父亲若是活着,他们不能留下须,却得续上须了。 老大今年得有三十二了,老二也有三十了,老三二十七,虚岁勉强二十八,续须续的倒是挺着急。成熟稳重吗?嗯!是挺成熟的!是不是稳重还得再看看。 直郡王被看的发毛,摸了一把鼻子下的胡子,看老爷子,“皇阿玛,儿子哪里不妥当吗?” “你都三十二了呀?” 您看您这话说的!儿子可不三十二了吗?他叹气,“儿子的大格格,今年都十六了。” 一般来说,二十八岁,就是能给儿女说亲的年纪了。该做老岳父老公公的时候了,不把胡子续起来,不是不威严吗? 皇上恍然:“都十六了呀?”那可不嘛!连着好几个,大格格十六了,二格格十五了,三格格十四了……您说愁不愁。 理亲王也笑,“皇阿玛,儿子的大格格也已经十一了。” 百姓家,十一都成亲了。 四贝勒心说,自家福晋跟自己完婚的时候,也才十一二岁而已。更闹心的是,自家大格格也都十岁了。 皇上心说,你们都说你们家的格格,朕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蒙古的事该办了吗?可你们的格格到出阁的年纪了,朕的公主,有到婚嫁年纪的吗?他不是很确定,然后看李德全。 李德全低声道:“六公主十八了。” 六公主的生母是? “通嫔。” 皇上想起来了,于是很果断,“那今秋去木兰吧,顺便呀,那个火炮是不是该起运了?” 直郡王忙应承了,“七月便能安置妥当。” 皇上点头,又说起圣寿的事:“你们上的折子,朕看了。儿子们要进献贺礼,这也是应当应分的。但你们不能跟宗室的其他王爷贝勒贝子比,朕酌情减了他们的贺礼,还有大臣的,都说要进献。朕就说了,在京的臣子都如此进献,那这在外的督抚,还不争抢着人人效仿呀!若是如此,上行下效,哪有不扰民不给民增加负担的。朕就说了,朕呢,就喜好文学,叫他们献诗文。凡是诗文进献,朕必留览。” 众人:“……”您说这个,是几个意思呢? 老三觉得他明白了,连忙道:“皇阿玛,儿臣正想着给您刊印诗集……” “诗集呀!”皇上不高兴,“等朕没了之后,你把朕这一辈子的诗搜集搜集,出本诗集吧。”如今嘛,大可不必这么着急给朕来个生平总结。按照长命百岁的话说,朕才活了一半!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老三:“……”马屁没拍着,俭省的办法没被通过,老爷子现在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老四就说:“百姓家长辈过寿,皆是儿孙操持……” 话没说完,皇上脸上就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来,然后不住的点头,“是啊!百姓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家。”人家儿孙都那么孝顺,你们身为皇子,难道不能为天下做表率吗? 哥几个隐晦的对视一眼,然后躬身,表示儿子们都明白的,本就是儿子们应当应分的。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去忙吧! 于是,皇子们一串串的都告退了。皇上终于觉出皇子多的好处了,反正从去年后半年开始,他的私库库房除了进,就没怎么出过。 为银子发愁,很不该朕一个人发愁。 翻开折子,是河道总督张鹏翮的折子,说是泰安、新泰、蒙阴等地民有饥色,应即行拯救。 准! 然后把折子递出去,“转八贝勒办理。” 再翻一份折子,是山东巡抚的折子,说是因着遭灾了,四十一年的钱粮,还没有征收齐备,今年又是青黄不接,民尚且需要赈济,问说,四十二年的钱粮地丁税是不是可以蠲免了? 准! 批完再递给一边的等着小太监:“转四贝勒办理。” 李德全在一边等着,偶尔能瞧见折子上大致写的是什么。瞧瞧,两件闹心的折子,还偏上在圣寿之前,搁在以前皇上早怒了。现在皇上是不喜不怒的,再瞧见湖广总督郭秀说,提督林本放纵标兵,在城内公然焚劫。 这也太骄纵了! 皇上批了一个知道了,然后扔过去,“转理亲王办理。” 回头又是河道的折子,说是九里岗、龙窝几处堤坝,需得垫陷,修葺,需得多备物料,着善河工之人详查。 皇上写了一个‘知’,然后再交出去,“着六贝勒办理。” 李德全心里挺乐呵的,反正事情皇上知道了,办理的事皇上再不烦忧。叫下面的皇子阿哥们先去办,他们的办法得交上来了,皇上觉得行,划拉个准字就可以了。皇上觉得不行,添几句点拨的话,认为应该怎么办,这就可以了。 这不,发出去的折子一会子又给递回来了。 八贝勒说,他会立刻启程山东,查勘情形之后,就地征富户余粮以赈灾。 四贝勒回复说,海关税四月起征收,预估可平一部分仓银。 理亲王说不管林本是不是真的那么放纵,但是兵将不服管束,这便是大不对。念及林本年迈,令其致仕。提督之职,请皇上另行任命。 皇上先是准了八贝勒所请,之后又回复四贝勒说叫四贝勒从四月开始逐月奏报税收之事,而后批复理亲王,可以提几个能接替林本的人来。他从中圈人任命。 这可是兵权,自从太子不是太子之后,皇上放了手里的权利。 但是理亲王并没有直接点人,而是点了林本此人属于哪个阵营的人。这么一说,皇上就明白了,老二的意思是,既然有骄纵之嫌,那就换个跟林本对立阵营里的人去,敢骄纵的都是林本的亲信,若不然没这个胆子。换个林本的政敌过去,揪住这些骄纵之人的小尾巴,事就办了。 皇上便自己点了个人,直接给吏部下旨,这就完了。 六贝勒的回复是最后送来的,先是针对眼前的这个事,提出了处理办法,皇上准了。后面又提了开设杂工科课程的提议。 皇上沉吟了一瞬,直接下旨,着六贝勒办理。 桐桐就发现,自家公爹这皇上当的,现在可享受了。万事不烦心,每个儿子都没闲着。你说的办法好,就准了,你去办吧。你说的办法不好,骂你一个狗血淋头,回头还得你去办。 对儿子们苛待的呀,一个圣寿,他都不出银子了,叫儿子们看着办。这完了得宴请的,各种的准备,花销分摊下来,是小数目吗? 而且,这开了一个特别坏的头!你说以后各自的母妃过生日,是不是还得儿子们来操办呀?太后的寿辰,是不是也得我们出大头为皇父分忧呀? 光是这些开销,一年得多少? 可人家对宗室勋贵大臣,可大方了!不要你们送贵重的东西,写个贺寿诗上来,朕就很高兴了。 呵呵哒!皇上是仁慈的好皇上,百官称赞的。可您倒是看看您儿子各家的日子还能过吗? 埋怨老四吗?埋怨不成呀!你埋怨不就是说不想给老爷子做寿吗?何况,老四不说出来,皇上就不叫这么办了吗?没瞧见老三一开口没说到老爷子的心坎上,就被老爷子给呲回来了吗? 哎!放权放权,老爷子一放权,副作用就出来了。 只怕叫朝臣看起来,皇上这般不忌惮儿子的皇上,只怕是亘古未有。 可看着是放权了,我们一没有兵权,二没有朝臣任免权,办的只是事,权利在哪呢?关键是,我们现在还没钱。没钱没权的,谁跟着我们扑腾呢?皇上对你们那么仁慈,在你们不知道下一任皇上是谁的时候,叫你们下注你们都不下注。 把桐桐给愁的,这给皇上的寿礼该怎么准备? 皇上这么抠门,叫我大大方方的给寿礼,我觉得亏的慌。 她跟嗣谒商量:“往年都是衣裳鞋袜,字画古董这些。衣裳鞋袜这个好说,咱自家的布,我亲自裁剪缝制的,四身……” 嗣谒:“……”一点花纹也没有的衣裳,素朴的很。皇上会怀疑你提醒他不可太奢靡。 桐桐摆手:“皇上明见万里,必是不会误会的。他老人家知道我这个儿媳妇手笨,不会刺绣。我又最实诚,向来不会弄虚作假!”再说了,当时选秀的时候我也没藏着掖着,真不是我骗婚的。 嗣谒:“……”行吧!要是只咱们一家这么着,皇上估摸着也就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可要是你们这些福晋个个都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寿礼摆上去,我们这些儿子说我们不是诚心的,皇上估计也不信。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8 章 梦里清欢(108)二更 梦里清欢(108) 能给皇上进献贺礼的,得是皇子皇孙。至于说福晋们呢,只出现在礼单上坠在皇子名字的后面,写上福晋某某氏。到了正日子,在外面给皇上磕头就行了,不用进去见公公的。然后去女眷设宴的地方,领宴就行了。 当前内容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弘显和弘晖这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宫宴,弘显是好奇,到处瞅。和弘晖垂下眼睑,他不敢露出神色来,因为梦里的东西好像并不都是假的。 一个孩子而已,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嗣谒这会子等着,等着看看各自的寿礼都是什么玩意。他得想好措辞,把自家的寿礼给圆回来了。 直郡王看理亲王,你爵位依旧最高,身份依旧最特殊,你先来。 理亲王才不动呢,您是大哥,今儿是给皇阿玛过寿,论的是家礼,又不上朝,管什么爵位不爵位,大哥先请。 直郡王暗骂一声,只得任命的先出头。 东西一带上来,嗣谒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直郡王没那么些絮烦的,直接叫人抬了四个大瓮进来,“皇阿玛,儿子给您准备的贺礼有点特别。” 呵呵!看出来,确实很特别! 老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皇上露出几分好奇来,“哦?什么呀?” “这是儿子和福晋一起酿的酒。”直郡王将一瓮打开,确实有酒味扑出来,“您曾下旨,烧酒耗费粮食,儿子就想,怎么酿酒能不费粮食呢?” 十四吸吸鼻子,“怕是用果子酿的?” 十三摇头,“不是!果子酒味道醇,不会这这般味道!”老十也动动鼻子,身子往前探了谈,“也不是番薯酒,番薯酒不是这个味的。” 直郡王就笑:“这是用苞谷芯酿的酒。” 啊? 皇上当即就起身了,推广苞谷,怎么会不知道这玩意呢。以为这个东西能当柴火,捣碎了能当饲料就不错了,谁知竟然能酿酒? 直郡王又指了指其他三瓮:“这个是谷糠酿造的,这个是高粱壳酿造的,最后一瓮是荞麦皮酿造的……” 这个礼简单却也不简单,省钱是真的,但能想到这个法子,也算是用心了。 皇上很高兴,看起来对这个贺礼满意的很。还特意恩准,今儿晚上的寿宴,就换上这苞谷芯酒,已经开坛了,就它了。 然后该理亲王了,理亲王的寿礼得他自己去拿。 什么呢?一碗寿面九个面蒸出来的寿桃!这点东西可不简单。理亲王说这是他带着弘皙和弘普挑的小麦,挑一粒饱满的,祈祷一声万寿无疆,然后由他亲自用小磨盘磨出来的,最后做成得了九斤,一个寿桃九两,九个用了八斤一两,剩下的九两做了寿面。 理亲王说的动情了,说他小时候过生日,皇上抱着他喂他寿面,那时候就想着,等长大了一定得给阿玛做一碗寿面。可惜儿子不会庖厨之事,只能磨成面之后,请福晋给做了。 皇上眼泪差点没下来,连声说好。 这贺礼衬的老三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前头这俩太鸡贼了,感觉他的礼备的有些中规中矩了。他呢,还是进献了新书。这新书是他带人编的,把这些年皇上施行的仁政,各地蠲免的情况都罗列其中。拍马匹,给皇上宣扬名声嘛! 皇上笑着应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四贝勒叫人抬了几个玻璃罩子,得有一人多高,里面是什么?辣椒树,狼桃树? 是的!辣椒种成树的样子了,且上面青红辣椒挂满了。狼桃也是一样,果实累累。这是错开季节不仅养成了,还真能把草本变成了木本了。 这个好!皇上收的特别高兴,“回头放暖棚去,着专人打理。” 大臣们都只有贺喜的,菜蔬丰盈,跟五谷丰登一样,这是盛世的标志呀。 才说四贝勒献了个菜蔬丰盈,紧跟着五贝勒就献五谷丰登。反正是家里种的各种粮食,选了大穗留种的,都带过来了。 皇上能说五谷丰登不好吗? 保持微笑,看老六,朕就不信你能给朕弄个六畜兴旺来。 嗣谒没那么不靠谱,他是中规中矩额带了四样寿礼来的。 头一样,衣衫,“这是搜集来的彩棉做的。是儿子纺线织成布之后,福晋裁剪缝制的。取天然之色,还天然之理。” 哦!天下找不到第二件吧!毕竟不是谁家的儿子都跟朕的老六一样,还会纺线织布呢! 行吧!你说的很有道理! 赶紧拿下去吧,朕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也不想叫朝臣都好奇的看朕,思量朕的儿子为什么要纺线织布。 他也看出来了,老六现在有点不要脸。不能叫人知道的事,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脸呢? 拿走拿走!六啊,你的心意皇阿玛知道了。 但是嗣谒的礼没献完呢,紧跟着是一堆玻璃瓶装的东西,里面是水果块? 是的!“这是儿子和福晋去年陆续存下来的果子,虽不比鲜果,但口感还不错。”说着就选了一瓶雪梨的递给李德全,“请皇阿玛赏脸尝尝。” 可李德全不会开瓶。 弘显是吃惯了的,他力气大,对着瓶底拍了几下,上手一拧就打开了。 李德全就看瓶盖,该是铁的刷漆了吧。 倒入小碗了,先叫人验了,皇上才赏脸的尝了一口,不由的眼睛一亮,“从去年存到现在?” 是! 老九眼巴巴的看着,“能运吗?能长途运吗?” 能! 老九眼馋,这又是白花花的银子呀!自从有了玻璃这玩意,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呀!这玩意的用途都被老六玩出花了。 皇上赏脸的把一小碗都吃完了,那边就见老六又叫人抬了个东西上来,像是孩子玩的似得。 这还真不是,这只是模型。嗣谒先拿个小零件出来,“这个东西大家都知道,是减震的。很多玩件上都有这个东西,但却从没有在车上用过。儿子改造之后,弹力更大,用在马车上,可帮皇阿玛减舟车劳顿之苦。” 老九都站起来了,这依旧是银子! 大家都看出来了,人这一辈子,无外乎吃穿住行。住这个谁也管不了皇上,于是,老六就在吃穿和行上很下功夫。 这个寿礼送的,出彩极了。可大家现在想的不是老六出了风头了,而是想着这些玩意怎么能换成银子。 已经拿了三件贺礼,大家对第四件都不由的关注起来。 结果老六拿的第四件是一幅画。能围上来的都不自觉得离席,围了过来,想着老六怕是又画了什么图纸出来,想一睹为快。 可这打开一瞧,这是什么玩意。那红色印泥印的是啥东西呀?手印和脚印? 嗣谒就笑,“这就是几个孩子的手印和脚印……” 嗯!看出来了,大大小小的一排排,孩子的嘛,小小个的还是很可爱的。你弄这个干嘛? 皇上却懂了:这是手足相连,手足相亲啊! 他叹了一声:“手足啊……”然后转脸,马上恩赏裕亲王和恭亲王。 于是大家懂了,是这个意思呀! 十四撇嘴,“送孩子们的干嘛,咱们直接印上去该多好。” 皇上本来心里还挺触动的,结果被十四一嚷嚷,瞬间感觉就不好了。孙儿们的小手小脚,那是可爱的,瞧着叫人身心舒畅的。可你们现在一个个的站在这里,五大三粗的,臭脚丫子往上一踩,还叫不叫朕吃饭了!只要想想,就闹心的不行。 滚滚滚!你是怎么糟心怎么来! 桐桐此刻坐在福晋堆了,一边吃一边听她们说。按照她们说的那些个,自家准备的也算是出彩了呀!尤其是自己给印的孩子的手脚印,成本就是一张宣纸,一盒印泥,还有给孩子们清洗手脚的几盆水,几乎是零成本。 七福晋觉得人家这是真省,“我们家就不行,盆栽果树从去年就备着了,放在暖棚里才催出花骨朵来,也不知道皇上喜不喜欢。”说着,就扭脸去看那一边坐着的八福晋,“你们家呢?” 八福晋瘦的都脱相了,坐在这里也不怎么吃。见问了,倒也没有不理人,只道:“我家爷赈灾回来带了万民伞。” 这个呀,皇上肯定喜欢。 把九福晋心疼的够呛,人家都挺省钱的,就我家那个是二百五。竟然给皇上弄了一棵摇钱树——纯黄金打造! 桐桐都惊呆了,九爷家这么有钱吗?人家那钱是怎么赚的呀?我感觉我没少挣呀,但是挣了敢这么拿出来,九爷绝对算是第一人了。 九福晋低声问十福晋,“你们家呢?” 我家全是羊毛制品,我会做的不多,粗糙了些,但羊毛是我家爷漂洗晾晒的,东西是我亲手做的,就这能耐了。反正拢共也就十几两银子的事。 十一福晋抚着肚子,“我们家是拿秸秆做的!那玉米皮做的摆件也很好看,回头我送你们呀。” 桐桐诧异的很,我都已经这么省了,还有比我更省的。 十二福晋低头,自己献的是羊皮卷佛经,不知道自家爷从哪弄来的。 十三福晋叹气,自家真不是省钱,自家爷是真的给皇上祈福了。去寺庙里缝僧人就讨要一个佛珠,穿成了九串挂链进上去了。 十四福晋却缩了脖子,因为自家求的是百家布,用这个给皇上做衣服,各种不规则的布片拼凑起来,比街上的乞丐穿的衣裳瞧着都热闹。而这个主意,是自己给自家爷出的。 等没人关注了,她小心的问六嫂:“……皇上不会恼了吧!” 桐桐一脸的一言难尽,比较发愁的是:“皇上这寿礼怕是没法入库。” 四福晋:“……”弟妹说的很有道理!像是十一弟妹弄的那个寿礼,潮了就霉掉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09 章 梦里清欢(109)三更 梦里清欢(109) 这寿礼收的,丢脸丢大了! 但丢脸的皇上怎么会说丢脸?他对着摇钱树叹气,为了面子的,还得在最后当着大臣的面总结儿子们的寿礼:“你们能这么简朴,朕就放心了。”然后就说朝臣,“细数历代君王,凡是奢靡无度者,国祚都不得长久。君王奢靡,皇室奢靡,那大臣呢?自来都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样的话,可见这必是下必效之的。朕每每想起,无不忧心……” 当前内容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下划线) 大臣们恍然,原来皇上是这个意思呀! 皇上要简朴,皇子们就简朴着送礼,这是给大臣们提醒呢。以后谁的日子过的奢靡了,那大概就不合上意了。 这些皇子一个个一脸认同的坐着,满脸都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得简朴呀! 只九阿哥坐在那里,满脸都是迷茫:合着,我实诚的给了一棵摇钱树,反倒是错了! 这是收了我的东西,反而嫌弃我奢靡无度吗? 好生气! 随后老九就发现,皇上真的很过分。身上穿着老六家给的衣服,素朴到跟个小地主似得。手里端着新烧制出的玻璃杯,怕杯子烫手吧,竟然给杯子上套了一层羊毛编制的套子,这玩意是老十家进献的,糙的很。再看多宝阁上,已经不见精品了,换成是十一家的秸秆草编,就那么摆着。什么菜蔬花卉都放在有光的地方。 这虽然是皇上休闲的地方,但这进进出出的大臣看到这个会怎么想?会想皇上提倡简朴是认真的! 甚至十四家的那件补丁衣,也给皇上放在玻璃格子里收藏了,叫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看,好些百姓其实还是破衣烂衫呢。 反正家家送的东西好似都能找见,就唯独没见自家那棵摇钱树。 气死了好吗? 今儿过来越看越火大,但是皇上一说话,他却觉得皇上的态度还是好的!尤其是叫了自家的同时还叫了十四,这就凸显出对自己的优待了。 给自己赐坐,又叫人给自己上茶,却叫老十四还那么站着。 这边正说着话呢,李德全又禀报,说是直郡王、四贝勒、六贝勒、八贝勒在外侯见。 皇上就说,“叫他们献等着。” 老九和老十四都挺高兴的:看!老爷子偏我们了吧! 十四哪怕是站着呢,心里也松了。 然后皇上先跟十四说话,“给你二哥的府邸修的怎么样了?” 十四心说,这不是提倡简朴呢吗?那就简朴着来,“儿子想着,迁出去的原本也都是大户人家,府邸本没什么大问题,只翻新一下,就不大动了……” 话没说完,然后老爷子怒了,马上吼了一句:“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十四先是愣了一下,惯性的噗通就给跪下了,可抬起头来却满脸的迷茫,并不知道哪里错了。 老九也吓了一跳,起身要跟着跪的,皇上却摆手,“老九你坐着,跟你不相干。”这么优待我吗?老九真是受宠若惊了。 就听皇上继续训斥十四:“你二哥牺牲良多,他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为了大清请辞的太子之位,这才几天呀,你就忘了,你就这么对你二哥呀!” 不是!我不那么做你也不给我多少银子呀!只那么一点银子,我能盖成个皇宫吗?再者了,不是您说从上到下都推行简朴吗?这话音才落下,我照着您说的办事了,倒是不行了?合着,天下人都得简朴,就您家老二不用简朴是吧? 他现在发现老爷子不大讲道理! 老九瞧的却挺乐呵的,该!在什么事上都能犟,就是在老二的事上不能犟。 转脸一瞧,皇上脸上带着伤感,十分难受的样子。 老九就心有不忍,“皇阿玛,您看,哪里做的不对,您这训了,老十四就知道错了……” 老十四翻白眼,错好认,可银子怎么办?不给银子还挑剔,这活没法干了!他不是不会认错,他也没胆子硬抗,但他更没有银子继续办差。 于是,就那么梗着脖子,大不了不叫我办这个差事了,这怂差事难办的要命,谁爱办谁去办! 皇上气的指着十四,还要再骂,老九赶紧给拦了,他还想表现他的厚道呢,就劝说,“皇阿玛,十四弟还小,脾气又撅,您又不是不知道。” 皇上就拉着他家老九的手,老怀甚慰的样子:“老九啊,十四这个混账,没你叫人省心呀!你说给你二哥好好的修个宅子修个园子,不该吗?” 老九忙道:“该!谁敢说不该儿子撕了他的嘴。给二哥多少都不过分!” 皇上这才点头:“是啊!朕觉得欠了你二哥的呀!你说就这点事,老十四硬是办不好……” “办不好就教,慢慢就会办了……” 皇上点头,“那能怎么办呢?谁叫他不争气呢!要是他有你一半,朕也就不为难了。”说着就道,“既然得教,干脆你带着教吧!出海的事也不是次次得你跑,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打发人去就得了。总要你跑,你说着海上什么事都可能,再出事了怎么办?你出门了,阿玛也不放心呀!你呢,忙着你的事的空档,抽空教教十四,给你二哥的宅子和园子,这事你做个总揽,叫十四给你跑跑腿。” 就是总揽,得空问问嘛!老九忙不迭的应承,“您放心,皇阿玛,儿子一定盯着,把事情办的明明白白的。” 好好好!还是老九好啊! 外间的嗣谒一听,这是老爷子要坑老九的银子呀!这会子凑过去,还不定要自己干嘛呢?他利索的跟直郡王道:“大哥,弟弟想起还有点事没办,去去就来……” 老八就拉,“六哥,什么事这么急。”别扔下我们呀,完了真又叫筹银子,这银子从哪弄呀!跑什么呀?谁也别跑! 嗣谒反手拉了老八就走,“正有事跟你说呢。” 哦!叫自己一起呀,这个可以! 谁知道才没走几步,直郡王就朗声道:“老六老八,去哪呀?” 两人想假装听不见,可后面就传来李德全的声音:“四位爷,皇上宣了。” 得!没跑了! 嗣谒点了点老八:要不是你拦着,我都跑了。 老八现在不怕得罪人,他天天从别人的包里掏银子掏粮食,早不怕得罪人了。 四个人进去了,站了一排排,就老九坐着呢,老十四跪着呢。一见这四个,老九也不敢坐了。利索的站起来,靠边站。 皇上坐在上面,问说,“朕刚才说的,你们在外面都听见了。你二哥的这个事呀……得办。” 直郡王就道:“是!得好好办。” 十四就道:“儿子的意思是先紧着宅子修……”话没说完,就看见他四哥和六哥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十四委屈死了,我说错了吗?宅子本就要的大,只翻新还不行。还要同步修园子,可一个园子修成,修的皇阿玛满意,别说两三年,就是十年都未必能修的满意。那可不得先紧着宅子,之后再慢慢修园子吗? 哪里错了? 嗣谒叹气,十四到底是年轻!你的安排本没有错,但这个安排得皇上先提。皇上提了,就是说皇上着急叫理亲王搬出去住。皇上要是不提,那就是皇上不着急,想留理亲王在身边多住几年。你这么一安排,皇上正舍不得理亲王呢,可不就显得你盼着理亲王出宫吗? 他赶紧把十四的话往回拉,就道:“是得先紧着宅子,园子那边,儿子想亲自画图,一定给二哥修一个绝无仅有的园子。不过按照儿子的设想,这得十年的工期……” 皇上高兴了,“哦?回头你拿了图纸给朕瞧瞧。” 十四撇嘴,心里翻白眼,跟自己想的有什么不一样? 然后就听老四又道:“十四莽撞,才学着当差,是得跟着老九好好学学的。这读再多的书,都不如走的路多有见识。若论起见识,兄弟里老九见识的最多。叫十四跟着老九好好学学,哪怕是学会一分,也受益无穷!” 十四气坏了,觉得老四贬损自己贬损的没谱了! 老九是很诧异的,没想到老四这么看好自己呢。 老八暗地里戳老九,这事不能应呀! 但老九以为老八提醒自己别愣着,赶紧应承呀!于是,他可欢喜了,“既然四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应下了。一定带着十四弟,把这差事给做好,办不好,您只管治罪。” 直郡王笑眯眯的说了一句:“也别说什么差事不差事,治罪不治罪的话。咱自家的事,就是给你二哥盖个屋子,不至于就治罪!一切都交托给你,咱们都信的过!”老八眼睛一闭,完了,老九被坑的不浅。他还想着替老九抗争一下的,结果那边皇上一脸的欣慰,“那老九你带着十四先下去吧。” 好的! 老九拉着十四欢天喜地的出去了,一出去十四就甩开老九的拉扯,“九哥,这差事不是弟弟不会办,就这么点事,只要有银子,是个人都会干!”他特生气,“既然叫我跑腿……”都小看爷,“那我就跑腿好了!银子的事,九哥看着办!” 老九愣了一下,“皇上拨了多少……”话没问完,他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事不对呀!从头到尾,都不对劲!最开始皇上就在下套吧,自己傻不愣登的不忍心,就直接开口接下来了!紧跟着老六把园子修建的时间拉长到十年,再接下来了,老四特别认可自己,叫自己总领。而后老大又说,这是家事,都托付给自己了! 那这岂不是说,既然是家事,你就先把银子垫上,不应该呀?可这一垫,自己将来找谁要银子去呢?理亲王也不可能认账呀! 所以,老八戳那一下,是叫自己别接,不是叫自己赶紧接下! 自己领悟错了! 是的!老八眼看着皇上、直郡王还有老四老六,联手把老九推到深坑里去了!修园子这个……有多没少的,多少银子都不够造的!别管老九私下挣多少钱,都得填进去吧。 老九蠢的,也不知道现在反应过来没有。 老九欲哭无泪,反应过来了,可惜晚了!他愤愤的推开十四,他怀疑十四也参与其中了,跟皇上一唱一和的坑自己呢。 十四被老九的样子先给吓住了,然后紧跟着有点明悟了!这么一想,好似老四和老六刚才,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搭救自己出火坑呢。 他不由的哈哈大笑,抬脚跟上老九,“九哥,您别生气呀!” 老九能不气吗?差点没哭了:皇阿玛,您可就我这一个实心对您的孝顺儿子了,您这么着是会失去我的! 回去就赌气不吃饭,九福晋就问呢:“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发现我很蠢!蠢到该天打雷劈! “怎么连天打雷劈这话都出来了?”九福晋把食盒放下,才说要劝几句呢,结果就听自家爷又来了一句:“……我也是活该!怪不得人家说‘雷劈真孝子’呢!这话真对!” 爷这次真觉得,凡是太顺从父母的儿子,都是该天打雷劈的! 哼!我就是太惯着皇阿玛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0 章 梦里清欢(110)一更 梦里清欢(110) 九福晋的手放在食盒上,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回过身来,顺势坐在人家边上,“你说,皇上叫咱家拿银子给理亲王修宅子修园子?” 是! 不对呀!九福晋就道:“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理亲王住着也不理直气壮呀!一个园子修十年,那时候连孩子们都不小了。住咱家出钱盖的宅子园子,连后辈都不能理直气壮……你说皇上那么疼理亲王,可能叫人家在背后说叨这个事不?” 九爷就道:“说叨理亲王干什么?事也不是理亲王安排的,不都是皇上的意思?” 可皇上还没老糊涂呢! 九福晋又靠近了人家一点,低声道:“你那一摊子事,那是朝廷的。是替朝廷海贸的,对不?” 对! “这银子早就预支了用处,不能随意挪用,对不?” 对! “我这边挣的不少,可都是我们女眷的事情,皇上绝对不会看上这一部分银子,对不?” 都对!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蠢蛋,“我想说,你私下有多少来钱的道道?” 就是早前那些生意呀!太赚钱的不能占为私有,那是跟朝廷争利。 对!这就是问题呀!九福晋眼前一亮:“一定是有什么跟朝廷大事关系不大,但确实能赚钱的东西……” 这跟叫咱们拿银子有关系? 九福晋都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轴上来也是没谁了!她就问说,“行!咱先不说是不是有我说的赚钱的东西交到爷手上,我就只问,爷要是给理亲王修园子,大笔大笔的这么往出拿银子,是不是会闹的人尽皆知……” 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就对了,如此,爷呀,你可把咱做生意的事摆在了明面上了!” 什么意思?你能说的利索点吗? 九福晋推了他一把:“蠢啊!满人不能经商!叫你这么往里填银子,把你私下经商的事就摆在了面上……你这会子得想的是,皇上到底是想叫你干嘛?” 只为了诈你的银子的?! 九爷蹭的一下站起来了,“满人不能经商!?” 对啊!以往打着入股的名义,不过是遮人耳目。上折子弹劾的不少,说什么与民争利,不过是这折子被皇上压着罢了。满人不能经商,满人不能种地,满人只能当兵作训。这是朝廷的根基! 九爷在屋里转来转去,好半晌才道:“那老大、老四和老六就不完全是坑我。”只是他们比自己更快的领悟到了皇上的意思而已。 正说话呢,下面的禀报:“爷,八爷打发人送信过来了。” 拿来!九爷蹭的一下把信拿来拆开,信写的着急,只一句话:勿忧!速去六贝勒府。 叫去老六那边! 拿着这信,九爷心说:老八反应过来了! 可见,揣摩圣意,老八不如老四和老六。 至于老大和老二,这俩就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他也不吃了,抬脚就往出走。 九福晋追了两步,“就这么去呀?” 那要不然呢?还得带礼是怎么着呀? 没带礼,就带了半空的肚子。 嗣谒就笑,点了点对面的位置,跟赵其山吩咐道:“添一幅碗筷。” 九爷大马金刀的坐下,接了热帕子擦了手脸,喝了一杯温茶,碗筷也拿来了,他抓了筷子,拿了饽饽先吃了个六分饱,这才委屈的道:“六哥,耍我好玩吗?” 谁耍你了?!你那摇钱树明晃晃的,宗室里意见少了吗?上上下下多少旗人,长此以往怎么办? 旗人不叫干这个干那个,根子上是要叫旗人有足够的兵员。可普通旗人都不准干的事,你干了,干的差不多摆在明面上了,那这事怎么办呀? 老九皱眉,“所以,老爷子什么意思呢?弄个旗人商会?” “可皇上一再说满汉一家,你专弄个旗人商会,合适?” 那你说怎么办? 嗣谒推了一杯酒过去,“……老九呀,你家里其实有一位女诸葛。人家把事情办在前头了。” 什么意思? “我听你六嫂说,弟妹那生意,现在盘子大的很。” 啊?我忙的跟什么似得,还真没注意。 嗣谒就转脸看赵其山,“打发人去后院请福晋过来。” 请我?请我干嘛? 把孩子安顿好,叫人看着,桐桐才往前院去了。叔嫂见礼之后,嗣谒才叫桐桐在边上坐了,“正说生意上的事。” 桐桐就明白了,“最开始,是我们妯娌拿钱给弟妹经营去了。后来呢,弟妹上门跟好些个夫人说这个入股的事。她们拿银子入股,要从分红里分的。再后来,这人多了,分红会把利润越分越薄,九弟妹就不大乐意!也或许是九弟妹之前叫人入股,是生意上的事她觉得不把稳,找了股东是分散风险的。这不是路子趟熟了,预估里面的风险应该不大,九弟妹的名声在女眷的圈子里也出去了,找九弟妹,愿意入股的人越来越多。可这都分红,九弟妹觉得不划算,就不大乐意!找上门要入股的,她没把银子往外推,只说入股怕是难,但可以给利钱。” 九爷惊讶极了:“她开了钱庄了?” 没有呀! “那别人疯了把钱给她……”话没说完,他一下子懂了:这娘们压的是九福晋的身份。 见他明白了,嗣谒这才道:“看懂了吗?皇家的身份,是能做抵押品的。” “六哥的意思是弄个皇家钱庄?”九爷皱眉,“如此,不分什么人,只要有银子,咱都收。叫他们按月吃利息!爷再拿钱干别的!” “能挣钱的东西越来越多,宗室里眼红的人也越来越多。在旗人经商这个口子不能开的情况下,你得叫他们真的吃到利!”嗣谒叹气,“满汉不能区别以待,但你却不能叫旗人因为怨怼存下不满……” 九爷就站起来,在屋里不停的转着,“我好似懂了!这钱存过来,可细分。若是图安稳,利就少些,安稳的吃利息就行。若是敢冒险的,利钱就就拿的多些。生意不同,分润不同。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对方,他们可以任选……” 对! 九爷又回到桌面上,“若是如此,是不是也可以借贷?”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里有利可图的话。 九爷恍然,他想起福晋曾经对着他喊:“若是短了银子爷来找我呀!利钱我给爷算少些。”原来,这娘们打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拿银子赚钱了!这种赚钱方式就跟滚雪球似得,越滚越大! 嗣谒取了一叠东西,“这里能赚钱的东西不少,你回去细看。有些马上能投入,有些则不能,需得长期实验。像是养珍珠这个,前期就得几年。愿意拿钱往里做长期投的,将来分润就要大些。我把法子给你,不出银子,用这个入股,算是咱们这些兄弟一起入的股,怎么操作你看着办……” 老九点头,表示懂了! 嗣谒这才道:“钱庄这个,你抵押的是皇家的信誉,从获利里拿出一部分,给老二修个宅子盖个园子,不过分吧!” 只十年而已!这很划算! 老九喜笑颜开,“划算!划算!太划算了!”这利钱,别说一栋宅子一个院子了,就是十个八个的,也挣出来了。老六不是生意人,压根就不明白这里面的利呀! 可见,老爷子心里还是偏向我的,到底是那个摇钱树起作用了呀!这次吸取教训了,下次一定偷偷的送!皇阿玛这人,拿钱了还是办事的!这钱庄的利,两成给理亲王用,五成偷摸给老爷子,自己还能落三成!很划算了! 他一把拿了老六给的东西,怕老六收回刚才的话!这相当于拿秘方入股了,然后还要平分给兄弟们。拿了赶紧跑吧,别叫老六回过神来。 窜的比兔子还快! 桐桐有些愕然,然后看自家爷:“十年……十年之后呢?” 十年之后呀!嗣谒对着门口的方向摇头笑了笑,“当然是收归朝廷所有了。” 桐桐:“……”九爷好似还没悟到这一点,兀自兴奋着呢。 她叹气,“皇上怕阻力太大?” 是的!皇上怕朝上的阻力太大,也怕信号释放错了,叫旗人多想了,这是要动摇人心的。于是,放出个‘被逼的没法子’的老九!老九之后再折腾,那不都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吗?你说老九不对,老九就说我是为了我二哥的。你不满意,那你去跟皇上说呀! 只要涉及到理亲王的,朝廷上这些大人,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何况,很快老九就会拉更多的人一块获利,朝廷上那些迂腐的,顽固的,说什么也没用了。有个十年的缓冲,叫老九把路子摸出来了,慢慢的整成熟了,收归朝廷就好!私人钱庄到底是有利有弊!货通南北不仅票号商号可做,朝廷也该重视起来了。 桐桐心疼九爷一秒钟,这其实就是九爷辛苦养大一只下蛋的金鸡,鸡长大了,皇上要抱走了,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皇上要抱走了,是朝廷得抱走了! 桐桐就道:“好好跟九爷说不就好了?” 好好给老九说?一说老九不得知道最后还得还给朝廷吗?那你猜以老九那雁过拔毛的,会不会一点私心都不存? 桐桐:“……”九爷也还真就不是大公无私的人。朝廷?朝廷也不是他的,皇上也没说要立他为皇储,他不存私心才是咄咄怪事。 嗣谒就拉桐桐回后院去,“用人嘛,一个人一个用法。老九的长处很长,短板也很明显。怎么用他,皇上心里明白着呢。” 皇上此时的御案上,摆着一张展开的折子,折子上只有一串数字,皇上拿起笔,在九和十四的排序上,打了两个大大的红×。而后看着红×怅然叹气,直到红色朱砂都干透了,他才缓缓合上,锁进了匣子里……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1 章 梦里清欢(111)二更 梦里清欢(111) 桐桐猛的睁开眼睛,她没有幻听,刚才确实是听到自家爷闷闷的笑声了。她扭脸看过去,月光朦朦胧胧的,透过轻纱的帐子照进来,看得见身边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干嘛呢?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躲在被窝里偷摸的乐呵,乐呵啥呢? 才要问呢,人家凑过去,一口撮在她的锁骨上,她深吸一口气,“怎么了这是?” 没等到说话,耳垂又被轻咬了一下,就听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回,把老九和十四干掉了……” 嗯? 他轻轻的笑,“老八差一点……” 桐桐有点明白了:差点把老八也干掉了? 是的!就差一点点。要是直郡王不出声,爷就碰瓷掉老八了! 桐桐:“……”其实我没听懂! 但她也没兴趣问了,把他的脑袋往怀里一抱,“睡觉!” 兴奋的半晚上没睡着,结果早起,又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哪怕在后院也听的清清楚楚。得了,这是又有一个或是几个妇人有喜了,然后上自家门口放鞭炮来了。嗣谒没睡饱,不想起,他说桐桐:“不叫放炮仗了行不?以后谁家怀上了,就搬一块砖头来。砖上把姓名时间都刻上,攒够了一而墙的,咱就砌一而墙。” 这个办法好! 桐桐叫明姑去跟病人说,“……鞭炮这个就真不用了,闹闹哄哄的,咱不图这个热闹。” 明姑就笑,笑着笑着又不由的怅然:“我家福晋叫人相看了两家的姑娘,选了日子就会接到府里伺候。” 桐桐愣了一下,跟着叹了一声:“还是妥协了?” “早前不肯好好吃饭,一天一碗白粥,这是逼着我家那位爷表态呢?”明姑说着就摇头,“可我家爷说差事忙,内廷值夜去了,没回家……” 没回家,就能假装不知道八福晋在绝食抗议!两口子就这么耗着,一个坚持不吃饭,另一个就坚持不回家。总得有一个人选择妥协,如今看,妥协的是八福晋。 人家家的事,咱也不好评价。这不,皇上又说他得出去走走,去年不是南巡还没巡到地方吗?今年咱们不那么大的阵仗,但必须得去扬州杭州这些地方转一转了。 皇上哪个皇子都不带,只点了大臣跟着走了。 桐桐对这些所谓的大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天慢慢热了,她自己染了丝绸,想用松花色搭上桃红色……正跟绣娘说着呢,九福晋来访了。 她其实是常来常往的,这会子见了桐桐也说,“我就是路过,想过来瞧瞧六嫂在做什么。” 孩子们都在上课,晌午那点诊脉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半晌真没什么事。就拿了料子给九福晋说要做新衣裳的事,“想做一身汉家衣裙穿,松花的小衫,桃红裙儿,再过几年,儿子娶媳妇了,就不能穿这个娇嫩的颜色了。” 九福晋被说的心动,“在家穿汉家的衣裙呀?” 对呀!又不穿出去。 九福晋闷闷的笑,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圣驾在江南,说是收了两三个江南美人了,都是汉女。” 连这个你都知道了? “嗯呢!商人的消息灵通着呢。”九福晋低声道,“你说,这皇上一收汉女,咱们家这些爷们,心里不得长草呀!你说这小脚汉女,好在哪了?”汉女满女,其实本没什么,关键在于这个小脚! 本朝本就不叫裹脚,然后后宫偏进了小脚的女人,这是啥意思? 也别说这些个爷是不孝子,其实皇上也是个不孝子吧!顺治爷为放足这个事,当年也是努力过的。 桐桐觉得皇上这个事干的不好!当然了,不敢直接说不好的,她就跟九福晋说:“得叫这些爷们知道不裹脚的好。” 瞧这话说的,不裹脚的好谁都知道,可男人不就那个德行。 九福晋叹气,“我家后院基本都是汉女,小脚的就有仨!”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说着就摸她自己的肚子,“我这要是生的是一格格,只要想想,我就觉得孩子小小年纪把孩子的脚弄成那样不舍得,你说,这当父母的怎么就那么能下的去手呢?”是啊!这是不对的! 九福晋走了,桐桐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晚上洗漱完,她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就把腿抬起来,脚也翘着。 自己的个高,脚也大,但她觉得她的脚还挺好看的。 嗣谒一回来,就瞧见福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床上摆造型,他脚步一顿,昨晚才那个什么了,今晚还要呀!要不要去书房睡一晚? 想退也晚了,桐桐瞧见了,“爷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过去把她的腿放下来,“腿抻着了?这么抬着多累呀?”顺手给揉揉! 别揉了,痒痒!桐桐把脚塞过去,“好看吗?” 他抓着她的脚,轻轻的在脚背上摩挲,“好看!怎么了?想涂指甲了?” 没有!她把脚抽回来,低声道:“皇上收了几个江南美人,爷知道吗?” 知道!又是九福晋告诉你的吧?你们这消息是真灵通。 桐桐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给爷也送美人了?” 这不是废话吗?皇子出宫了,怎么可能没人想巴结,只是送个美人而已,你得问有多少钻营的人没这想法的,但是,“爷没收。” 那这就是风气坏了呀! 第二天,看着园子里打了花苞的芍药,桐桐咬牙:“给各府发请柬,就说我请嫂子弟妹们赏花。” 赏花好啊!反正皇上也不在,爷们一个个的都挺忙的,忙上来几个月不见人都不稀奇。在家里谁不闷呢?老六家请了,那就去吧。 天气晴好,在亭子里赏花,小风吹着,果子点心吃着,茶喝着,不能更惬意。 怀着身子几个福晋也没缺席,月份不大,出来转转嘛。 桐桐就直接说了,有人钻营着给爷们送汉女的事。 结果一提,谁都不意外。 大福晋轻哼一声,“我那边也有,刚出府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当时我也没在意,这种玩意生育艰难,在府里很少能引来大麻烦。” 三福晋嗤笑:“男人嘛,什么都愿意尝尝……”说着就看八福晋,“听我们家爷说,八爷在两江赈灾的时候,还遇到个红颜知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能歌善舞、才情不俗……” 八福晋变了脸色,“三嫂从哪知道的?” 三福晋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三福晋这才道:“我们家爷说的呀!他总不至于胡说吧!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他估计是没太当回事。” 在江南的事,老八要是不主动说,别人怕是不能知道!估计他也是在哥几个私下说笑的时候提了提,真当雅事了!要不然,谁会无聊的说这个。再者,老八在江南的事,别人便是盯着也不好叫人知道的,怎么会提? 八福晋就看九福晋,“你听说了吗?” 九福晋迷蒙的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些爷们现在在外而,动辄几个月都在外而当差,要说身边有多干净,反正我不信。” 五福晋就哼笑,“还真说对了,我家那位在矿场那边就养着俩呢。不过是在我这边过了明路的,也不是府里带去的,是别人送的。” 八福晋又看十福晋,“你呢?你听说什么了吗?” 十福晋一边吃一遍摇头,“没有!就是跟我嚷嚷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不伺候爷,你就当爷没人伺候呀!爷现在看在你肚子的份上,不气你,咱等你生了之后再说。”她说着就冷笑,“保不齐想等我生了,就给我带个人回来。” 十四福晋靠在边上,扭脸说了一句,“我家这个正叫我把人往回抬呢,我一直没搭理。在外而是不是有宅子养着我现在也还不知道……”这得等自己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之后,再跟他算总账。 四福晋安抚的拍了拍她,这才道:“我那边……我家爷也没说过。倒也没发现什么花花事。”说着就看桐桐,“六弟他……” 桐桐摇头,“没有!只说有人送,他没收。他身体不好,这送人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不管身体好不好,送人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八福晋咬牙切齿,顿时就有些杀气腾腾,“这是巴结爷们,全没把咱们放眼里。” 那要不然呢?任谁看,都觉得福晋都是爷们的,哪有不听爷们听福晋的,真拦着,那这福晋可不贤惠。 八福晋看桐桐,“六嫂,你把大家请来赏花,就只为赏花的?” “那倒也不是!”桐桐就道,“我是发现,裹脚的女人生产更艰难。盆骨更窄,除了生产风险大以外,对子嗣也不利……” 八福晋不信桐桐的话,看出来了,六嫂是个奸猾的。她想干什么,向来不愿意挑头。她不挑头,我挑头。正要说话,就听五福晋道:“男人呀,就那德行。你告诉他狗屎是臭的,不用尝那也是臭的,可人家听吗?甭管香的臭的,尝了再说……” 八福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可由不得他们!其实,到底是香的还是臭的,有什么关系。就是一盆肉,等大家都说那玩意臭不可闻的时候,谁都不敢上去吃了。” 是说,男人们痴迷什么,就把什么搞臭,那自然就杜绝了。 桐桐心里一跳,这不是个好主意!有些事能引导,但不能这么把对方往死路上逼!闹不要是要牵扯无辜的。 她忙拦了,“八弟妹,你稍安勿躁,听我说。” 嗯!你说! 桐桐就道,“我在城外还有个庄子,庄子有一大片不适合耕种,我正想着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呢,就碰上这事。其实啊,我想弄个赛场。女子赛马、打马球,甚至咱们自己可以拉一支女子马球队呀!到时候咱下注赌球怎么样?咱们得叫人知道,能挤进咱们这个圈子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汉人家若是有没裹脚的夫人和姑娘,咱们更得捧起来……”她站在大福晋边上,笑道,“这不仅是为了叫女子放足,也是为了提倡勇武之风呀!听说,好些宗室子弟都提着鸟笼子遛鸟呢?女眷们都能上马‘征战’,那男人呢?”说着,就转到八福晋身后,“女子如花,开在花圃里娇养的是美,开在枝头迎风傲雪的也是美。那些娇柔如菟丝的是美,难道挺立如松的不是美?女子顺从是顺了男子的心活着,女子刚强却也能顺自己的心活着……” 顺着自己的心活着?八福晋有几分怔愣,不由的若有所思起来。 嗣谒在前而听着伺候的人传回来的话,不由的愕然:我们不敢反皇上,你们却在偷摸‘反’皇上,胆子也太肥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2 章 梦里清欢(112)三更 梦里清欢(112) 九福晋那脑子转的多快呀!凡是能看见钱景的,她一向积极。这个事情瞧着就是打打马球,但其实做起来就跟开个酒楼,带着赌坊,外加一个戏楼子是一样的呀!只要办起来,绝对的日进斗金。 于是,立马就道:“还是以咱们这些妯娌的名义一起办吧!地方不能太偏,得离园子近些……” 是说畅春园附近吧!那里很多王宫贵胄都有别院,只要开在那里,就多的是人过去。 她也看出来了,六嫂只出主意,至于怎么办,她其实是没多少兴趣的。她并没有多大的功利心,就事而论事。只要采纳了她的意见,谁办无所谓。 正好,自己也顾不过来。钱有自己的份就行,操持的话,自己就很不必掺和了,“不若八嫂牵头……” 大家没有异议,都看八福晋。 八福晋瞧了一圈,“成,那就我来。” 桐桐笑道:“我再给弟妹推荐一个打下手的。” 谁呀! “温宪!”桐桐说着就给八福晋倒了茶,“都不是外人,也没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温宪的性子,我倒是觉得,多跟八弟妹学学,反倒是好了。” 皇家的儿媳妇,太倔强了不好。但是皇家的女儿,尤其是有三个同胞兄弟的皇家公主,她就是倔强一点,有点脾气,就是不想讲道理,闹腾闹腾,又怎么了呢? 叫温宪跟着八福晋学,这话是捧着八福晋呢。她立马就应下来了,“我知道六嫂的苦心了,这事你瞧我的!就叫温宪跟着我吧,她的性子我一准给她掰过来。” 四福晋低头一笑,没有言语。额驸跟揆叙走的近,揆叙不亲近直郡王,不知道怎么跟八爷的关系反倒是亲近起来了。如今,六弟妹叫温宪同八福晋一道儿……挺有意思的安排。 在府里吃吃喝喝的,商量了不少的细节,然后宾主尽欢。 赵其山低声禀报自家爷:“福晋们都回去了。” 嗣谒不动地方,“别叫福晋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赵其山:“……”什么意思? 就是我管不了她,管了她也不听,那我干脆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反正从这天起,家里的演武场可热闹了!理亲王把她家的大格格送来了,四贝勒家的两个格格都在这边呢。送来就行了,什么也不带。反正就在你们家了。 吃穿用度不算,关键是一人得两匹小马驹,都是送来给自家福晋教的。 家里学骑马就不如在草原上,那地方跑的开,地也没这么硬。但去草原不现实的情况下,凑活的在家里学吧。 听听,这家里从早到晚的,大的叫,小的闹。 刚开始还矜持的小姑娘,玩一玩就不矜持了。福晋对孩子也管的松,女孩子怎么了?想闹就闹吧!她不光教孩子学骑马,还教孩子们甩鞭子。 瞧她那么喜欢小姑娘,他又提了,“生个格格吧!” 这不是生不生的问题,“我就是喜欢看孩子欢欢喜喜的,姑娘小子无所谓。你说,好好的孩子,康康健健的,非得折了脚……都说汉人讲孔孟之道。可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是圣人教导的,他们怎么就不尊圣人的教导了呢?” 这话说的,嗣谒觉得今晚又睡不着了!他的记忆里没有皇后的样子,太后是自来不管是的。若问他母仪天下的女人该是什么样的,他突然就觉得,母仪天下,大概得是桐桐这样吧。 他笑了笑,把桐桐往怀里揽,“想干什么就去干吧,爷给你兜着。” 真的呀? 真的! 桐桐就满足的笑,“我其实也不是没心眼的,比起站在前台,我更喜欢幕后。”她眨巴着眼睛看他,“我觉得我有时候办事的法子,一点也不像是我的风格。” 那像是谁的风格? “你的!”桐桐笃定的很:我自己都能从我身上发现属于你的特质,你说这可怕不可怕! 嗣谒就笑,笑的特暖,“那一定是你曾经长在我身上,是我的肉!” 桐桐蹭一下脸就红了,可还是翻身趴在他怀里,低声问了一句:“是你的什么肉?” 他用下巴蹭她的额头,用特别轻的声音说:“心肝肉!” 桐桐一愣,迅速的凑过去亲在人家的嘴唇上,然后又缩回来藏在被子里,脚趾头在被子里乱动,羞死人了!她躲在被子里闷闷的笑,然后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好甜,这一甜能甜半年。 把嗣谒瞧的啧啧称奇,厚脸皮的人今儿这么含羞带怯的,还真有几分不一样的风情。 他也往被子里缩,跟她头挨着头,“难得灯下看美人,怎么还躲了呢?人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桐桐眼睛一瞪:“哪个在爷面前半遮面了?” 这个醋劲!这是酿了多少年的老陈醋了?“没谁?就真说那句诗而已。” 桐桐从被窝里钻出来,低声道:“连老八都有红颜知己,听说还是个江南才女。” 嗣谒:“……”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别人有这事,咱家就得预警吧。 桐桐叹气:“防不胜防啊!”她有几分伤感,“之前听明姑说的那些,我还当老八两口子的关系有多好呢。可惜,老八也不过是个负心汉罢了。” 老八真没负心汉!福晋不能生也是福晋,也没逼着侧福晋生,为子嗣的选俩伺候的人,也都是由着福晋操持,又不是选满洲大姓之女。所谓的红颜知己,也不过是在外面跟富户征粮,有个粮商家的女儿。人家家里愿意拿粮食出来,顺便的呢,送个知情识趣的女子在别院里。也没发展到更深的关系,皇子若是在外面留下风流债了,回来必得禀报的。怕的就是有孕混淆了皇室血脉。 老五在那边收了两屋里人,五福晋肯定知道。老八没跟他福晋说,那必然是没更深的关系,就是找个弹琴唱曲解闷的人而已。他是特别认真的跟桐桐解释这个事情,“……老八说过这个事,哥几个喝酒的时候,说起办差的难,提过一嘴……” 桐桐:“……”那这老三的嘴是够碎的! 反正八福晋是知道了! 八福晋真觉得胤禩张口就能说出的,抬进府里为子嗣的女人,没什么叫人觉得必须重视的。生个孩子就扔到脑后,很不必费心。反倒是瞒着她,不敢叫她知道的女人,这才是真真的要了命了。 这说明胤禩往心里去了! 回去确实是不大自在!这种不自在,她却不能说!尤其不能跟胤禩说。若是跟胤禩把这个事戳破了,那胤禩万一提出把这个女人抬进来怎么办? 所以,不能提!假装不知道好了。 她对府里的事情也不怎么操心了!府里只三个主子,各行其事而已。府里有管家,出不了大错就行!她把心思放在了城外,甚至跟就九福晋商量,“地方还得再大一倍,咱们要是折腾起来了,有女子比赛,就会有男子……” 温宪只跟着来回转转,但这每天只来回这么颠簸,饭量却大了许多。 一入秋,那边差不多就建好了。刚开始都比较粗糙,场地留着,搭建帐篷看台都行。八福晋邀请妯娌们,都来瞧瞧吧。 八福晋晒黑了,人不至于丰腴,但也不是开年那阵那般单薄了,看起来意气风发的! 她一身大红的骑马装,骑在一匹白马上,然后勒住马头朝妯娌这边喊:“大嫂,六嫂,敢不敢比?” 大福晋和桐桐还没搭话呢,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却先起身了,“八嫂,要比也行,得有赌注吧。” 九福晋挺着肚子,“我来做东,我压六嫂……” 瞬间就给热闹了起来! 十福晋摸着肚子,“等着吧,等我生了,咱再比比!我压十四弟妹!我见十四弟妹骑马了,骑的可好了!” 十一福晋急的转圈圈,“说定了,等生了一定再比一回。” 桐桐也被说的有了兴致,拉大福晋,“大嫂,敢不敢比?” 三福晋就道:“你们什么年纪?大嫂什么年纪?” 大福晋反倒是嫌弃三福晋说自己年纪大,“我就叫你们瞧瞧,你大嫂我到底行不行。” 把三福晋说的都动心了,“要不,也算我一个?” 四福晋觉得自己不动都不好意思了,但是她确实不行,只得起身,“我来当裁判……”说着,见十二福晋不动,就笑道:“能骑的话就去吧!就自家人玩,输了赢了都别怕!” 十二福晋犹豫了一下,这才试探着道:“那我输了可别笑我!” 除了不能上场的,都上场了。赛道宽的很,一人一匹马,桐桐一身松花色的骑马装,骑马去自己抽签的位置上,一声鼓响,策马就奔。风声过耳,马蹄阵阵,不时的传来属于女子明快的笑声。 桐桐这才第一次觉出了肆意!在府里骑的再怎么痛快,都不如现在,跟一群女人在一起,肆意的策马飞奔! 回过头去,十四福晋只差她一个马身,紧随其后的是八福晋,十三福晋能跟八福晋并行,大福晋只落后她们半个马身,五福晋和十二福晋紧跟其后,三福晋掉在尾巴上,却也没拉下太多。看台上,鼓声一阵一阵,这是助威呐喊的声音。 桐桐扬鞭而起,好像这一脚踏出来,人心都跟着不一样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3 章 梦里清欢(113)一更 梦里清欢(113) 京城变的有点不一样了! 五爷也不过是一个来月没回京城,这还没入城呢,就觉得外城比以前热闹了许多。这是怎么了? 新建的织造所也不在这一片呀,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来的?而且马车得排队,多是女眷出行,是谁家又办花会吗? 能有这个阵仗的,估计又是哪个嫂子或是弟妹办的吧,若不然没这么多人赏面的吧。别又是老九家的,九弟妹都成了钱串子了,把女眷召集到一起不定又干什么呢。 他皱眉打算入城,可紧跟着不由的站住脚。他发现好些都是拉着木材石料等物,一排排一串串的往一个方向走,这是哪里有建别院了?还是理亲王那边的园子开始建造了? 随从瞧自家爷的样子,就过去跟拉着木料的车把式搭话,“老哥,这是给哪位贵人家运的木料呀?” “贵人可不用咱们的木料。”车把式抽着水烟,等着过去呢,随口就道,“贵人们弄的那个马场,京城的一大半贵人得空就过去玩玩。这沿线一路上呀,好些商户都要盖铺面了,咱这木料拉去,一准就抢空了。” 把人听的糊里糊涂的,那个地方是达官贵人别院和园子所在的位置,谁家敢把马场放在那里?再说了,马场不是专门养马贩卖马的地方吗?谁家的贵人没事跑哪地方去玩?玩什么呀?一步一踩马粪的,好玩呀? 竟然还有商户要盖商铺,哪个商户那么大胆? 前面马车动了,随从没法再打听了,只匆匆的过来跟自家爷把情况说了。 五爷也是这么想的,敢这么干的,那都是胆大包天的。除了他们这些兄弟,谁敢这么干?就是商户,怕也是家养的商户!五爷只能想起老九! 别是想钱想疯了,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而且,这条得排队才能通过的路口,是皇上去畅春园必须经过的路口。好家伙,皇上后天就回来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直接先回畅春园的。然后叫圣驾在这里等着吗? 不像话知道吗? 这可不是说叫让开就马上让开的,这马车就堵在那里呢,一辆接着一辆,这不是一声令下就能解决的事呀! 就像是自己进城,腰里缠着黄带子,不也得在这里等吗?百姓们家了不敢上前,催着给让路,可路不开,就得等着。 这个老九呀,真是胡闹! 好不容易进城了,城里的街道好似也变热闹了。随从低声道:“您没发现,这女人多了起来。” 啊?啊!是啊!这走在路上了,瞧着像是小户人家的女人多了起来。路过绸缎铺子,五爷见进进出出的都是女客,小二哥在门口点头哈腰的,迎来送往,就给随从使了眼色,叫他在去打听,他自己骑马先行。城里也走不快,不大工夫,随从就跟上来了。 随从低声道:“外面行走的不光是旗人家的女眷,还有好些贫寒汉人家的。说是有几个旗人家的小姑娘,被大福晋和四福晋选去给格格们做陪练去了,怕是格格们开始学骑马了。还有几个汉人家的姑娘,本是在马场外找营生的,结果被六福晋看中带去当学生了……” 懂了!小户人家,旗人家也采选入不了宫的。可这选去陪在格格们身边就不一样了,将来这婚事要比小户人家自己找可靠的多。王府的侍卫那都是带着品级俸禄的,等闲人家真就攀不上。汉家女就更是如此了,贫寒人家若是没那么些讲究,送去贵人身边求的不外乎也是前程。 有了成功的例子了,好些个人家就动心了,出来采买布匹打扮孩子,希望能入了贵人的青眼。 五爷皱眉,怎么嫂子弟妹都跑去马场了。在外面没法再问,也没法说,先回府。 回府不见福晋,“福晋呢?” 福晋在园子里呢。 五爷好生|生气,昨儿就打发人回来告诉福晋自己今儿就回来了,结果回来不见她。就是再有交际,只要不是正经事,那就能推脱的!什么事比爷回来还重要。 在前院梳洗了,先去找老九。 结果去了才知道,老九在通州码头上货呢,今儿晚上只要能回来就不错了。得了!看来家里的事他未必知道。 随口就问了一句:“你们府里今儿在城外宴客?” 管家一脸的迷茫,然后才道:“福晋住园子里一个来月了,其他的奴才倒是不得而知。” 得!大伯子不好再问弟妹了。 转脸去老十一家,结果府里大门紧闭,管家说了,“我家爷在庄子上呢,秋收了,得盯着。我家福晋在园子,有一段时间了。” 怎么都跑去园子里住了! 随从问五爷:“爷,咱也去园子里去?” 爷去园子里干嘛?明儿兄弟们得聚齐了,看看这迎驾怎么迎。如今去园子里像话吗?回吧!回去歇一觉,明儿还有的忙呢。 随从又问:“要给福晋送个信儿吗?” 哼!爱送不送! 随从:“……”那倒是送还是不送? 贴身伺候的朝随从摆手,赶紧送去吧,叫福晋晚上千万回来。 谁回去?回去干吗?不够折腾的!他又不缺伺候的,后院有的是女人,爱哪个是哪个,非我回去?我回去他是能多吃两碗饭还是能咋? 他一路颠簸,谁又不颠簸了?怪累的!懒的折腾了! 桐桐也懒的折腾了,直接回园子了。 可算是回来了!嗣谒放下手里的书就笑,她不回来自己都没法走了,不能把孩子单扔下呀! 桐桐还惊讶:“圣驾不是后天才回来吗?你今晚就得回城呀?” 今晚回去,明早得赶早聚一块,得选吉时出发迎圣驾的,你这一天天玩的,都野了吧!不着家了! 他还特别叮嘱说:“最近消停一点,圣驾回銮了。” 知道!知道的! 特别体贴的给把披风之类的都给带上,“别骑马了,坐马车吧。要不是太着急,等上一个时辰再出发……” 算了,这就走吧!越耽搁也晚。 结果路上了,后悔没听劝。回城的马车怎么这么多呀,跑也跑不起来。这么走走停停,路上耽搁了一个时辰。 嗣谒挑了帘子朝外看,心里咯噔一下,闹不好哥几个今晚上就得碰头,圣驾回来这天,闹不好得封路吧。这必经的十字路口闹哄哄的成个什么样子。 回城都没直接回家,而是直接去找直郡王了。 直郡王在班房里住,这会子还没歇呢,一听老六说的事,他先皱眉:“路不畅了?” 是的!怎么办吧? 直郡王把折子递过去,“这是今儿刚传回来的。” 嗣谒打开一眼,只允许出城二十里迎驾,且旨意上说了:秋毫无犯! 往常皇上进进出出的,很多时候都是夜里出夜里回,悄悄的,不叫惊扰百姓。有时候走的时候不从宫里出发,而是从园子里直接走,这就不牵扯惊扰不惊扰了,都在城外嘛,本也没多少人。便是有人,远远的避开也就是了,并不麻烦。 如今这怎么弄? 嗣谒只能道:“那就卡着时间,看那样子,是早晚的车马最多,咱们避开这个时间段,想来也不是大事。再则,得跟嫂子和弟妹们说一声,这几天就不要折腾她们那个玩意了……”如今,城里的人也就不用赶着出城了。 行!就这么办吧! 信儿是送了,八福晋觉得,咱不比赛就行了,对吧。 但这开门做生意,咱自己不牵头做东组织比赛,但也有人想用场地自己比呢?原则上是只要交了银子,就可以的!这才一个月,各个商会就拉起人马了,哪天没有比赛呀? 这些商会为的是跟皇家拉上关系,因此,一听说这里有真神,积极着呢。不光商会的女眷拉了各自的马球队来了,就是男客那边,也一样,场地一直也没歇着呀! 八福晋得了大福晋送的消息,叫人在门口贴了告示,东家停场次三天。直郡王得了消息,就觉得安排妥当了。 哥几个天不亮聚一块,出城迎驾去。此时城门还没开呢,拿了令牌给开了城门,随后又关上了。 到了地方得等着,圣驾的具体时辰不知道,不过估摸着,怕是下半晌甚至晚上的可能比较大,在驿站歇一晚明儿再动身也行的。 这种驿站常接送贵人,什么都齐备。 哥几个在屋里坐着,老九想找个榻去睡一觉,真的累的狠了! 结果就听他亲哥说,“昨儿回城,瞧城外那么热闹,老九,御道两边盖商铺,是你的主意?” 九爷蹭的一下就睁开眼,“我疯了?御道两侧?怎么敢?”说完,就看其他哥几个,反正不是我!但有胆子敢这么干的,也就这些皇子了。就是裕亲王和恭亲王,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呀! 五爷松了一口气,不是老五就行,反正十一没这个胆子的。 但是三爷紧跟着来了一句:“你没胆子,但弟妹呢?”人家未必没胆子! 九爷快气死了,“凭什么这样的事就得是我们家干的?”说着就看嗣谒:“六哥,你说句公道话!”他现在的差事跟老六来往的最频繁,这么有交情,出来说句话。 三爷就又接了一句:“快拉倒吧!要不是你,就是她们妯娌一起干的!”说着就看老六,“爷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女人绑在一块,一旦干点什么事,一准是六弟妹牵头出主意的。”嗣谒:“……”老三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不能瞧着我家福晋憨,就把她顶在前头呀!” 对!老六家的连个假话都不会说,又憨厚又老实又耿直的,老三你这么说就过分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4 章 梦里清欢(114)二更 梦里清欢(114) 老三傻眼,我就说了一句实话,奈何无人相信!爷不说了成吧,爷现在就问一句:“这御道边上盖铺子的事,谁事先知道?” 直郡王斜了老三一眼,你大哥我不是在班房,就是在火炮营造司,你觉得你大哥有功夫在外面乱窜? 当前章节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姆(去掉) 理亲王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表示他是真的身体不大好,别的话就没有了。他压根就没出宫,上哪知道的? 老四在户部住了一个月了,光是修订各种征收赋税的办法,就够他忙的。改改改,天天改,我有那个时间吗? 嗣谒表示,“皇阿玛叫开杂学科,明年就得开,可这课程编纂谁来?我忙着这个呢,没出国园子。” 老七迷蒙了一瞬,“我这不是天天在考工匠吗?我这一个月调了多少人,你们不知道呀?” 然后,老八去巡河去了,看秋汛上来有没有再淹上来。老九在码头呢,昨儿夜里才回的京城。老十|一直在码头建仓库呢,为的是不耽搁事的,那里码头需要改建,仓库得建起来。另外,还有造船厂就在那里,都是老十的差事。昨晚回来城门都快关了,这会子老十还靠在椅背上睡着呢。 十一缩在椅子里,“我忙着给粮食测产呢,没出庄子。” 十二呵呵笑,内务府管的事多了,皇上不在,他越得小心,就没出过城。 十三常驻火炮司,每一门的查验都是他的差事。同时也带着人完善检验流程,几乎都住在那里了。 十四在理亲王的宅子上耗费工夫呢,有时候也往自鸣钟处去,想瞧瞧怎么能把他家的大钟声音调小一些。那些工匠整日里说在心呢,一有办法就去改,可这不催着,人家转脸就忘了一样。 老五傻眼,合着要不是我回来,你们还都不知道呢!要是我赶在晚上回来,那我也发现不了。那是不是等圣驾回来,咱都不能知道呀?他这会子可理直气壮了,腰板都直了:“我是不在京城,跟福晋互通消息没那么快,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你们都不知道呀?”家里的媳妇没跟你们说? 四贝勒特淡定的道:“我这忙着呢,家里的都是琐事,早就放下话了,不是要紧的事不要老打发人去户部。”不是我媳妇没说,是我没给我媳妇说话的机会。嗣谒紧跟着就道:“我家福晋憨的很,要紧不要紧的,她都不知道!”分不出来轻重,不跟我说,不也情有可原!我可不是管不住媳妇的。 理亲王轻咳一声,“你二嫂没出宫。”不关我家的事。 直郡王怕这里有自家福晋的事,但对外,当然不能那么说了,“你大嫂主要是带几个格格玩去了,孩子都没怎么出过门。光伺候孩子都弄不过来呢,她能掺和什么呀?” 对啊!三爷跟着点头,矛头指向八爷:“这是捞钱的事呀,别是八弟妹吧?” 八爷:“……”我家福晋确实能干出这种给自己捞钱赈灾无所不用其极的事,且她一直有先斩后奏,或者只斩不奏的毛病。如今被人问到脸上了,他一下子就气虚了。不能把福晋推到前面,这事还得我顶,他琢磨着,御道两边肯定不是叫人买了,要不然府衙就得拦了。所以,一定是,“……地方还是皇家的地方,哪些商家想用,就得出资把房舍先盖起来,然后按照年限交租金。前几年可以少些,后续逐年增加……我算了一笔账,皇上园子里的一切开销,只这些租金就能保障……” 九爷赶紧道:“看!我就知道,不可能是我家福晋干的!破案了吧,这事是八哥默许,八嫂牵头的。”差点吓死我! 大家都轻松了,老八认了,那回头老八去跟皇上说好了。要降罪,降不到咱身上呀! 直郡王就道:“那赛马那些,必是八弟妹的杰作。” 对!一定是老八家的,这两口子,从大家的身上榨不出钱来了,想了这么个门道。 八爷:“……”还有赛马的事呢,我不知道呀! 他扭脸看老九,老九眯觉去了,他心虚,总觉得这个赚钱的法子,自家福晋逃不了干系的。 十四还纳闷呢,问十三:“赛马得好马的,京里来好马了,十三哥知道?” 十三摇头,“不知道呀!”他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这赛马是哪种塞法,于是就问直郡王,“大哥,是赌马呢吧?” 直郡王犹豫了一下点头,“应该是!”要不然这些娘们去能玩什么呢?肯定是下注赌马呢! 老十听见找到罪魁祸首了,跟自家福晋无干,也就醒来了,接话说,“要不咱们改天也去玩玩,瞧瞧什么样的马就敢拿来赌。” 连十一都特别有兴致,“十哥喊上我……”神骏的马,自己府上都没有。 嗣谒跟四贝勒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撇开。 四贝勒心说:六弟妹绝对不无辜!这是把事推到老八身上了。 嗣谒心说:她们的赌马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赌马,不过这事四嫂应该没跟老四说。 那边直郡王还苦口婆心的跟老八说,“我听你大嫂说,为了子嗣的事,你们两口子闹的很不高兴。这就很不必了,这事不能急……八弟妹一心还是为你谋划的……”你们大嫂回家跟我什么都说的,所以,这事上,不能因为上有长嫂,你就把事推到你大嫂身上。 八爷不住的点头受教,心里还在琢磨,这事该怎么跟皇上说呢。 他盘算着,圣驾最好是晚上到,连夜的回园子,爷明儿一早求见皇上,跟皇上把这事提一句,事就过去了!可结果呢,下半晌了,圣驾到了。 皇上都没出御撵,直接就道:“不耽搁了,直接回园子吧。” 啊?啊! 想拦也拦不住呀! 嗣谒缩了,这个点往回走,估摸着跟昨晚自己回京城一样,得堵上。直郡王扭脸看他,他直接闭眼颔首,对的!会堵的。 直郡王咬牙,跟边上的老二把事情说了,这事还得你跟皇上去说。 理亲王愣了一下,“堵?”开什么玩笑? 没人开玩笑! “大哥亲眼见了?” 我上哪见去?今早咱们出城的早,城门都没开,当然什么也没见到了。但昨晚上老六说的,老六能说瞎话呀?再说了,老五昨儿不也说了吗? 理亲王就道:“那我能拦着不叫皇上走吗?”他低声道,“赶紧打发人去,把路疏通开……” 行!打发人去,尽快疏通开。 可都是牲口拉的车,那玩意能说啥是啥不?越堵牲口越不好驾驭,所以才更慢嘛! 马车骡车驴车牛车,混杂在一起,怎么弄? 直郡王去安排了,理亲王认命的去了御撵上,跟皇上提前说一声。 皇上在纱帘上瞧见了,老大和老二咬了半天的耳朵,这是又出事了。 天大的事,咱得云淡风轻,但今儿这事,皇上就压根没想过:路堵了。 闹的什么笑话? 真的!但怎么一个堵法儿子也没见过,但据说是的,一会子要是真碰上了,咱别着急!越着急越乱!牲口拉车嘛,对吧!把车夫给吓坏了,越发的动不了了。牲口惊了,也是要伤人的。 皇上真觉得活久见了,“朕出门了三个月,外城已经繁华到路不畅通了?”那朕可以无为而治了。 这话还是暂时别往下接了,因为赌马带动一片,皇上会雷霆震怒的。 先把今儿这一关过了再说,堵的皇上不高兴了,把那个什么赌马的禁了,一切秩序就都恢复了。自家还把大格格送去给六弟妹了,只以为是女眷们带着格格们骑马,谁知道弄成了赌马,这叫人怎么说? 理亲王觉得,他不能告这个黑状呀! 然后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皇上不在的这几个月,京城里都有哪些事。只盼着打岔过去,等直郡王把事办妥当了,这事就完结了。 结果呢,御撵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彻底的走不了了! 皇上叫把帘子撩开,好家伙,在高处一看,那一盏盏亮着的灯排的那么长的,都是马车吧。 看样子是的!为了晚上不发生事故,竟然用气死风灯挂在马车前和马车后,晚上这么一瞧,路上亮闪闪的一路,颇为壮观。看出来了,这都是回城的。那问题来了,这么多人出城干嘛呢? 皇上想问的,一扭脸瞧见老二脸上的惊讶一点也没比自己少,得!也别问了,他自己都含糊着呢。 然后皇上闭目养神去了,回园子里召见一下图里琛就什么都知道了,不着急。 八爷想找机会解释的,但是,皇上没给机会。堵了皇上一个多时辰,御驾这才往园子里去!李德全替皇上传旨,“诸位爷,皇上说乏了,明儿再说吧。” 得了!回吧!直接回各家的园子吧。 结果李德全又说,“皇上说不早了,留诸位爷在园子里住了。” 从没有这样的殊荣呀!皇上这是几个意思。 皇上梳洗出来,靠在榻上看图里琛,“说说吧,朕的这些儿子又干什么了?” 别是又攒在一块,干了什么没谱的事还不敢叫朕知道!说吧,说出来朕乐呵乐呵! 图里琛:“……”其实真不关诸位皇子的事,他们到现在还迷糊着呢,并不知道众位福晋都干了什么。这会子他们都可想回去了解情况了,可您偏把人给留在园子里了!说起来,没管住媳妇这个事,真不算大事!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5 章 梦里清欢(115)三更 梦里清欢(115) 桐桐睡的可好了,她以为自家爷去接圣驾去了,第二天才能回来呢。 结果一早起来,就被大福晋打发的人说,圣驾昨儿就回来了,且在城外被堵了一个多时辰! 她不由的吐舌,完犊子了!把皇上给堵了! 昨儿那些堵了皇上路的,只怕吓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吧。 她赶紧收拾,把几个孩子也一起带上,去那边瞧瞧去。 结果到的时候妯娌们差不多的都到了!昨儿堵了皇上的路,估计大家都挺怕的,之前约好的赛事人家也没敢来,得看风向的吧。 偌大的场子,就剩下自家人了!孩子们不知道什么叫惶恐害怕,带着他们的陪练和哈哈珠子一块撒欢去了。 剩下他们妯娌各自找了舒服的位子呆着。 三福晋有些怕,“皇上要是动怒了,可怎么好?” 五福晋白眼一翻,“动怒了——那就是爷们没能齐家,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七福晋点头:“有道理!” 好似有人背黑锅之后,就不那么害怕了。 桐桐就插了一句话,“这路堵了,不该想着拓宽路面吗?难道路修了不是给人走的?走的人多觉得堵,这只能说明路窄……对吧?”嫌弃走的人多,这叫不讲道理!八福晋点头:“这话有道理!但这修路不得花银子吗?”朝廷老说没银子。 桐桐就道:“修路可以慢慢想法子,但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解决问题嘛!咱自己弄马车,马车加长,一文钱从城门口拉到咱们这边便是了。怕男女大妨,这也好办呀,车厢中间做个隔断,前面上男人,后面上女人,一起上下车,在车上分开坐……如此,一辆车能拉少说二十人吧。这自然就能减少马车的数量了。” 九福晋眼睛一亮,这其实是挣钱的!一次性的投入,无限期的赚钱。 她极力赞成,“我明儿就去办!”她就觉得,六嫂这脑瓜子是好使呀! 桐桐就笑,“要觉得真能赚钱,那就算是咱们妯娌一起的,年底分账就行。” 大家都跟着笑,觉得老六家的真是憨厚的很!有什么好主意一点也不瞒着,不求功不求利的,连八福晋都觉得,六嫂这人哪怕心眼不少,可要是不知道往自己怀里扒拉的心眼,算是心眼吗? 这会子她也跟着笑,“便是皇上怪罪,咱们也把解决办法想到了,想来也无碍。” 对哒!能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骑马而已,这不忘本的事情难道错了? 大福晋还道:“皇上留他们兄弟在园子里,怕是朝中有大事呢。”那么些大事没办呢,这点事都不叫事!回头不堵了就是了! 四福晋还插话道:“加宽别的路面不行,但这条御道的路面咱们可以给加宽呀!边上都是叫商户自建铺子呢,铺子前面各自填平,这路面一下子就宽了。” 九福晋马上道:“我这就叫人传话下去。” 好了!就这点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孩子们玩的挺好的,咱也不急着走。桐桐就问八福晋,“上次叫你做的那个东西,做好了吗?” 就是一个个木架子呀,做好了,要那个干嘛? 桐桐就起身,“是我新想到的一个玩法,可好玩了,我玩给你们看看。” 好啊!走走走,瞧瞧去。 她们都觉得这只是一次小失误,小小的事情而已,解决了就完了呗。但畅春园里一排排阿哥们并没有那么觉得。 十四早起就抱怨老八:“八嫂惹出的事情,八哥既然知情就该跟皇阿玛好好说说……”这么留着咱们,心里好生害怕!老八没搭理老十四,“用完早膳就去求见。”是跟其他人解释的。 但是早膳用完了,李德全也来了,来传话了,“皇上宣各位爷呢。” 那就走吧! 李德全带路,但方向并不是朝里面走,这是要去哪?回宫吗? 轻车简行的,特别简朴的一辆马车,皇上没叫任何人一个儿子上马车,只叫他们骑马跟着走吧。 随行的护卫穿着便服,不远不近的跟着,但其实还是很扎眼的。因为昨儿还热闹的街道,这会子没人了。御道两边没急着盖房,像是在填土方,要跟路齐平。一个个腰上的黄带子明晃晃的,正干活的不敢瞧贵人,都先跪下,恭送贵人离开这才起身。 理亲王若有所思,问了老大一声:“是谁传话了吗?这是在拓宽路面呢!” 园子里哪里敢往外传消息? 八爷心里稍安,自家福晋还算是机灵,知道把路拓宽了。 正走着呢,见前面的马车拐弯了,这不是回宫呀? 果然不是回宫,拐过去豁然开朗,前面极大的场子,一排连着一排的停车位和拴马桩,不用想也知道,热闹的时候这里该是如何的车马喧腾。 正对着的是个牌楼,阔大的很,上面匾额还空着呢,并没有取名字!边上挂着个大木牌,木牌上有两个字:试营! 哦!这是没有正式开业的意思吧。 马车才停下来了,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迎过来,结果一瞧不对,就要转身回去。那边宫里的太监上前给拦了,唬的两人赶紧跪下,没能进去报信去。 这会子喊也喊不成了,里面鼓声阵阵,一声紧似一声。 嗣谒朝近处的拴马桩那边看了一眼,停了一排排的马车,马夫都跪在边上。他还真瞅见自己的马夫了! 得了!今儿别人都不敢来玩了,就这些娘们一个个的胆大的很,自得其乐,玩的不亦乐乎呀! 等里面都处理明白了,皇上才从马车上下来,呵呵笑了一声,扫了儿子们一眼,抬脚先往里面去,“你们也没见识过吧,走!阿玛带你们长长见识。” 吓的一个个都成了鹌鹑!不光嗣谒看见自家的马车和车夫了,就跟谁没瞧见自家的似得。 皇上先走了,三爷嘀咕了一句:“这些娘们,就该回去揍一顿。” 十四嗤笑一声,“也别说大话,真打起来,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就像是老六,他要是能打的过六嫂,爷就再换一个更大的钟摆在我家正中央。 他这话说完,哥几个你看我,我看你,都像是找那个打不过福晋的人是谁。 哟!老六的脸挺的怪平整的,装,你就装吧你! 还有十一,别瞅来瞅去的,说的就是你! 直郡王回头呵斥了一声,“出息!管媳妇就只会动手呀!” 众兄弟撇嘴:“……”就好像你多能耐似得!你能耐你不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你家的车夫我们也看见了,这里面有大嫂的事呢。 皇上在大门口等着呢,回头一看,一个个的站着不动是几个意思,等着朕请呢。 走吧!哥几个蔫头耷脑的跟在后面,观台在上面,顺着楼梯上去吧。找了个最好的视角,哟!好热闹呀! 那赛马场上骑马的都有谁呀,大福晋带着几个闺女,不知道在跟孩子说什么呢。三福晋用手里的鞭子指着赛道,跟五福晋说话。四福晋站在赛道边搭建起来的一个台子上,手里挥舞着旗子调度那些婆子抬了些什么东西在赛道上。八福晋十二福晋在赛道边上骑马溜达,赛道的入口的位置,六福晋和十三十四福晋在那里等着。 这是干嘛呢? 看不清楚! 直郡王才说看不清就算了,结果伺候的人战战兢兢的捧着盘子过来了,盘子里放着千里眼。咱自己能造千里眼了,谁知道这里这么牛气的,还给客人提供千里眼呢。 然后一人一个,看吧!看这到底想干什么! 猛的,就瞧见四福晋举起了红色的小旗子,旗子一动,就听到一声惊鼓。这鼓声把人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了,就见赛道口就一匹马动了,那是六福晋吧! 嗣谒不由的超前走了几步,站在栏杆边上努力去看!不是桐桐又是谁,她身上大红的披风被风吹的扬起,她御马而走,前面明显是设置好的障碍物!他知道她在干嘛了,这是玩出花了,跑马还不算,还要跨障碍跃马! 就见她坐下那马跃起落下,再跃起再落下,她随着马的起落在马上颠簸。 更何况,听那看台上,鼓声就没停过,这助威的鼓声,也是惊马声。控不好马,马若受了惊,这要出大事的! 而击鼓的一个个的还都挺着肚子呢! 嗣谒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以为的赛马就是简单的赛马,谁知道她胆子大,还在花样翻新呢。 十三和十四都没敢这么玩,但两人瞧见各自的福晋这次没动,但站在那地方,要不是想跟着学才见了鬼了。 这会子就见六福晋御马飞驰电掣的跃过障碍物,然后扬鞭而起,整个人贴在马背上,那马真跟飞起来一般,紧跟着就听到吆喝声,哨子声,欢呼着嗷嗷叫的不是家里的格格们能是谁? 桐桐跑的畅快,朝场地边上围观的儿子喊:“弘晖弘显,要不要试试?” 这俩孩子蹭的一下就窜过去,马没停,桐桐俯身伸手,一手拉一个,一前一后就都上了马!看这娴熟的样子,就知道娘仨个这么玩绝对不是第一次! 四贝勒头上的汗都下来,急忙看老六,你倒是喊停呀! 可嗣谒吓的嘴唇抖的喊不出来了,自己掐了自己才找回声音,他怕惊着她,只得好声好气,特温柔的喊:“……弘显,别跟你额娘胡闹……”想喊桐桐的,要出口了反应过来不能喊!可喊福晋就见外了,那就说孩子吧! 桐桐一瞧,先是一愣,而后就惊喜,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最外围的自家爷。她挥动双手,“爷,等我带孩子跑一圈之后,回来带你呀!”然后双腿一夹马肚子,“驾!” 弘显咯咯咯的笑,还喊了一声:“阿玛等等,等一下就换您……” 嗣谒:“……”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倒是不用这么着急给我显摆你的能耐。 心惊胆战的瞧着娘仨个跑了一圈回来了,嗣谒差点没虚脱了,把孩子摔了还得了。他一恍惚,好似这一幕真在梦里出现过一样。 这个样子,换来其他人的鄙夷! 皇上扭脸看这些个儿子,“你们一个个的……”他指着下面,“你们一个个的……上了马比的过人家?” 嗯?哥几个抬头看皇上,您这个话风不对! 怎么不对?难道要朕在外面说你们管不住媳妇吗? 可这管不住媳妇和比不上媳妇,丢人程度不分上下吧?我们宁肯叫人知道管不住媳妇,也不愿意叫人知道比不上媳妇!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6 章 梦里清欢(116)一更 梦里清欢(116) 皇上来了! 趁着皇上跟阿哥爷们说话的工夫,还是有人偷偷的给福晋们送消息了。 当前章节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姆(去掉) 然后妯娌几个彼此对视了一眼,怎么办?这不是躲着就能过去的事呀! 应该没事吧? 当然了,怎么会有事呢? 咱们又没干什么的! 是啊!确实没有干什么嘛。 三福晋跐溜一下钻大福晋背后,“您是大嫂,您走前面。” 大福晋:“……”我就知道会这样!但凡当老大的只有吃亏的份。 最不要脸的事叫三福晋做了,四福晋悄悄的跟在三福晋身后,那剩下的就假装不知道坑了大福晋一样,按次序排队吧。各家的孩子排队,大手拉小手,走起吧。 那边皇上才要训话呢,一扭脸,场上没人了。紧跟着李德全就禀报说,“皇上,福晋们来请安了。” 反应还挺利索的! 当公公的威严还是要有的!皇上只能去了二楼的大厅,那边好在设了正座。 他坐了,儿子们自觉的分两排站立。然后福晋们带着皇孙皇孙女上来了,瞧着一个个的都端庄的很,过来站好请安,不知道有多规矩。 皇上能怎么说呢?能劈头盖脸的说儿媳妇吗?没这规矩呀! 只‘嗯’了一声,说了一声免礼。 于是都站顺溜了,然后特别乖觉的,找各家的爷们去了。 直郡王一瞅身边的福晋,还有小脸红扑扑的几个闺女,他朝上首的皇上瞧了一眼,先开口训斥福晋,“你是做大嫂的,带着弟妹们胡闹什么?瞧瞧成什么体统!” 大福晋斜眼看直郡王,但在外面,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眼睛斜挑着,嘴上却可温和了:“爷教训的是。” 直郡王张嘴还要说话,大福晋眼睛一瞪:我可给你脸了啊,别得寸进尺! 那……那就算了吧!直郡王轻咳一声,拱手跟皇上道:“是儿子没教好福晋,她一个做大嫂的,带着弟妹们瞎闹,是她的不对!儿子已经教训过了,以后再不会了。” 皇上:“……”你说教训了就教训了吧。 直郡王又斜眼看这些兄弟,那眼神是那种: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福晋还是要管的! 呵呵!您是那么管大嫂的呀! 怎么管不重要,反正我训斥我福晋了,我过关了!你们呢?他视线落到老三身上,训媳妇吧,别怂呀! 三爷就很生气,又不是我媳妇打头的,凭啥我也得训呀?他就说,“这事根子上,是八弟妹挑起的!”所以,该老八教媳妇的,“我家这个是最没主意的人,人家说什么是什么,就一最无能的人,她是真没能耐干啥的。” 说完就看福晋:爷维护你了吧!没在外面训你吧。 三福晋能气死,你还不如训我呢!你听你说的什么?无能?还最无能!凭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无能?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那我得谢爷呀! 三爷:“……”感觉不对呀!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伸爪子挠我。 气虚了一下,但还是挺起了胸膛看老四:该你了! 四贝勒一脸的迷瞪,看了四福晋一眼,然后又扭脸去看老八,之后又看五爷:“三哥说是八弟妹挑头的……”所以,我为啥要训斥我福晋! 五爷被五福晋似笑非笑的眼神瞧着,马上接了老四的话:“……是啊……!” 然后两个都不说话了,其他几个兄弟都看老四老五,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了,这是啥意思?大气都没哈媳妇一口吧,这就完了? 老八气的够呛,你们什么意思呀?叫我当场打福晋一顿就对了呗!啥坏事都是我家福晋干的,你们怎么就那么阳春白雪呢。 嗣谒轻咳一声,把拽着他捣乱的手暂时攥住,才要说话呢,结果手抽走了,就听自家福晋说了一句:“皇阿玛,这事最开始是儿媳提的,跟八弟妹不相干,跟其他嫂子和弟妹都不相干!”主动认下了! 众人:“……”老六家的这个还是憨直呀!人家都不认,就她有什么说什么。 皇上都笑,也不恼的样子,就问说:“哦,怎么想起提这个了?” 桐桐可有道理了,“皇阿玛知道,儿媳妇这些年一直在岐黄之术上下功夫,早前是为了我们家爷的身体的,也多是注重于养生之道。可后来,这不是没办法,儿媳妇便多在妇人病上下了几番工夫……” 皇上点头,憨其实是品行,这跟聪慧不聪慧无关。 老六家这个,着实是个聪慧之人!是啊!不是聪慧之人,想半路出家能自学的有模有样,这是不能够的!就像是现在说话,为了她家爷的身体,这是本分。多在妇人病上下功夫,这是因为八福晋所请。 况且,有心悲悯世人,有余力帮助世人,这到哪里也说不上是错的。 他认可的点头,“朕有所耳闻。”桐桐的脸上就不由的多了几分郑重来,“儿媳接触了一些妇人,也听了许多妇人生产遇到的艰难,叫儿媳更知道了‘母壮子强’的道理。回过身再来看,便发现凡是裹小脚的女人,生产就比别人更艰难,且生下的孩子夭折者十之四五。”反正是有一半概率的。 皇上不由的坐正身子,可还没说话呢,直郡王先问了:“此话当真?” 当真!小脚叫身体的其他地方发生了一点改变,臀部发育的更好,有些地方窄了,生产的痛苦和艰难程度却增加了。 但这些话不敢直白的说的,只是说有这个发现,她把这个发现归结为:母弱! 小脚纤瘦,人基本是动不了,就在屋里转圈圈,这样的女人,能壮到哪里去? 桐桐点头,“着人多问问便知道了,这是真的。”说着,就看向皇上,然后又低头,“儿媳便跟着犯愁!我们家爷在家改造织机,织机改为大机器之后,需要双脚协助的就多了。机器越大,越是需要的力气大,不说一定得让女人有男人的力量,但至少得是个普通妇人该有力量。若不然,再好的织机,谁去操作呢?” 嗣谒的眉头一挑,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是啊!旗人女子不缠足,但旗人家的女人也不擅长纺织,用不上她们。汉人家的女人擅长纺织,可她们缠足。小脚力气小,织纺改造受限。 就听福晋又道:“儿媳不得不想到当年的禁缠足之令,其实,当日不叫缠足真是为了汉人好,但当年的境况,多少有些因反对而反对之嫌,着实叫人觉得惋惜。世人都觉得纤婉摇曳是美,可儿媳却觉得,人分男女,天分阴阳,男子没有了勇武的阳刚之气,是危。女子因美而舍弃健康之躯,不能孕育健康的子嗣,与天下而言,亦是危。翻书查阅,得知这缠足起于北宋J馆,兴于南宋一朝,盛于前明……儿媳不由的就想,北宋重文轻武耽于享乐,便有了靖康之耻。南宋偏安一隅,国运不说也罢!便是前明,又如何呢?淹没在尘埃里罢了……” 所以,大清呢?连皇室都格外追捧小脚是想干嘛? 大清初年,禁止缠足是对的!当年没执行彻底,原因复杂,但如今却不能说世祖爷错了。 可这话,是否已经是干政了呢? 就听人家话音一转,便道:“这些话儿媳曾在家中跟我们家爷提过,我们家爷说,当日疾风骤雨不行,如今,便唯有润物细无声了。等织纺获利,女子可养家之后,便会慢慢改变。儿媳笨,在这事上,也帮不上我家爷什么。别的本事没有,不外是身在皇家,皇家的身份给了便利,想叫下面的人跟着皇家效仿而已。”说着,就把功劳给八福晋,“儿媳跟嫂子弟妹们一提,八弟妹便主动请缨……” 八福晋马上就站出来,接了桐桐的话,“六嫂说的是!皇阿玛,朝廷本也该教化子民。男儿们读书识字,明白孔孟之道,这是教化。可女子呢?针黹女工,娴雅端庄之外,更该康健有力。”说着,缓缓跪下,“儿媳身有疾患,皇阿玛宽容,不曾有谁为难过儿媳。儿媳深知,恐其一生,都无法为皇家孕育子嗣。既惭且愧,不做点什么,便心里难安。六嫂才一提,儿媳便接下来了。心里想着,唤醒一个是一个,少一个裹脚的姑娘,将来便能多还大清几个子民……” 把不能生的事摆在了面上,说的入情入理,把这事说的就跟在报恩一样。 大福晋瞥了直郡王一眼:不维护我,还训斥我,搁在空里了吧? 她心里哼了一声,也站了出来:“儿媳身为长嫂,弟妹们有此心,做嫂子的唯有支持的!再者,儿媳生养了四个格格,且都已经大了。六弟妹说母壮子才强,儿媳深觉这话有理。可也正是觉得这个话有道理,儿媳才想起来便是一身冷汗。咱家的格格尚且养在深闺,那旗人家的女儿,有几个还跟当年一样,能在草原上牧马放羊?若是旗人家的女儿也只养在深闺,她们孕育的子嗣,又能有多少昔日大清进关的勇武呢?” 就差没说,八旗以后能不能强盛,还得看女人的!哪个男人,不是女人生的?当娘的都弱,你指着儿子身强体健? 皇上坐着没动,儿媳妇这话吧,他听明白了!感情这会子一个个的,不是来认错的,是来表功的吧! 是不是朕不赏你们点什么,都对不起你们为大清为朝廷这么尽心竭力? 作为皇帝,跟儿媳掰扯这个掉价,于是,他看向儿子们:站出来一个,怼回去! 可儿子们一个个低着头抿着嘴站着,几个意思?你们是不敢怼呀,还是不屑怼呀?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7 章 梦里清欢(117)二更 梦里清欢(117) 不动是吧?那朕可点名了。 “老大,你是怎么想的。”皇上抓了一把瓜子,慢慢的剥着,眼睛都没抬。 当前章节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姆(去掉) 直郡王瞧了自己几个闺女一眼,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多好看呀!他就说,“皇阿玛,儿子觉得,皇妹们能出宫的话,不妨时不时的来玩玩。这身子好,比什么都强。” 没法子呀皇阿玛,您啥意思儿子知道。但儿子有闺女的,儿子家的闺女那也是掌中宝呀,我闺女高高兴兴的,瞧瞧刚才那吆喝的多响亮多好听,一点也不输给小子,比在府里圈着鲜亮多了。那我能说不行吗?对不住了,只能假装不知道您啥意思了!我这做大哥的,有好事想到皇妹们,其实也还算合格吧。 皇上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扔的有些远,一直到直郡王的脚底下,又嘎嘣嘎嘣的剥了两个瓜子了,这才点下一个:“老三呢?你福晋是个没主意的,你也是个没主意的?” 三爷不安的动了动,“儿子觉得这其实是小事!不过是女眷们私下一乐,跟听戏似得,找一乐而已。这都不算什么正事。” 哦!那你是觉得朕在这里是闲的没事干找乐子呢吧? 三爷:“……跟您出来确实是长见识了!要不然,咱们都不知道六弟妹骑射这么好。” 祸水东引,不正面回应。有事就缩,就躲,就想把球踢出去! 皇上在心里给老三打个叉叉,要说起来,还不如老六家的媳妇有担当! 这个闹心儿子,边去凉快着吧。 皇上点了点老四,“你也觉得长见识了?” 四贝勒站出来,沉吟了一下就道:“儿子是发愁,户部的银钱还是跟不上开销的速度。若是没有这么一闹,儿子还没发现,这点事就能叫御道给堵了!不该叫百姓就这路吗?皇家又不是土匪,还能不叫百姓走路了?可走的话,是真的堵!那问题来了,路得扩宽,这得银子。这不是小事,皇阿玛!织机有家用的,有朝廷织造用的,也有织户自己建的作坊。通州的码头一旦建起来,以通州为点,周围会兴建起一批织纺……”说着又去看老六,“之前六弟说能用水力代人力,沿河两岸,必是织纺的聚集区,别的地方不提,只从京城到通州这一段路,就首当其冲!若不修好,那堵怕是常态。” 这话对!老四一脸的忧国忧民,你还不能反驳。但人家就是没说他福晋一句。 皇上笑了笑,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点头,“那回头你上道折子来。” 四贝勒严肃的应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去了。 老五可自觉了,不用点也站出来了,他顺着老四的话往下说,“儿子觉得,要么得修京城到矿山的路,要么,就该把火炮作坊挪过去了。等检验指标和流程完善了,就该挪。那儿子是不是得开始着手筹备这个事了。”您没说老四错了,您就不能说我错了。 至于福晋的是,我家福晋似笑非笑的,后院还有小脚的妾氏,这事提了得完蛋。她得给我捅破。 他说完都不等皇上评价,自己可主动了说了一句:“回头儿子也给您上个折子吧。” 嗣谒轻咳一声,“水力织机的事,儿子回去就着手。”至于说我福晋的事,我福晋说的是实话呀!而且,我福晋句句都是为了我分忧的,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呀! 七爷马上道:“工匠的事有我,六哥有图纸我就马上调人。”看,我配合的多好。再说了,我家福晋挺着肚子呢,她就是出来散散,跟我家真没啥关系。 八爷表示,“皇阿玛,是儿子太忙了,没好好安抚福晋,福晋为了子嗣的事,难免多思多想,若有进退失据之处,还请您谅解。”我这么忙,我媳妇不能生,然后性情都变了,要是真是有多大的罪,那也不是本心如此,不用太较真吧。 老九倒是说他福晋了,“挺着肚子还敢敲鼓,你都不怕惊着孩子,太不知道轻重了。” 十爷跟着点头,“就是!没轻没重的!” 哥俩对视一眼,然后低头,我们训完了。 九福晋和十福晋都没言语,大着肚子闹腾,是有点过!这个训斥是可以接受的。 十一咳嗽了一声,“我这身体就这样,孩子要是能闹腾一点,也好。”说着,偷眼看福晋,福晋摸着肚子嘴角勾起,这是说对了吧。 十二抿嘴,“儿子还没有嫡子,大概是福晋求子心切吧。”锻炼身体,努力怀孕!错了?没有吧! 十三是这么训的,“只顾着你自己玩,嫂子们一人带几个孩子,你也不说照看照看……” 十三福晋表示受教,然后……没有然后了,十三训完了。 十四斜眼看哥哥们,一个个的那个怂样子,懂皇阿玛的意思了吗?皇阿玛点你们出来,就是叫你们说这个的?他轻哼一声说完颜氏:“既然有理,为什么不能提前跟爷们商量。事情是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想的简单!要是想的周全一些,能把皇阿玛堵在路上一个多时辰吗?事许是没大错,但办事的法子,却大错特错了……” 这话说的,一个个的都扭脸看他。 把十四看的心虚,不由的缩了一下,“难道我说错了?” “爷没错。”完颜氏一幅忍辱负重的样子,“爷是对我不满,又何必迁怒嫂子们。我倒是想跟爷商量的,可爷为了养在外面的那两汉女,多少日子不见我了?我不叫那俩汉女进门,那是为了子嗣着想的,但既然爷到现在还不觉得错了,那回头我就把人抬进来。” 十四愕然的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 完颜氏却低头,再不言语了! 十四差点被气的闭过气去,急切的辩解,“皇阿玛,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话没说完,老八就道:“送汉女这样的事,避免不了的。都有人送到我这里了,怎么可能没给你送。只不过,咱们都没收,你还是年轻,怎么会想着养在外面呢……十四弟,这事是你不对,你怎么反倒训起弟妹了。赶紧给弟妹道歉!” 我可去你的吧老八!没这么害人的!你见我把人养在外面了?你这不是毁我吗? 老八一瞧那样,就又低声问:“皇阿玛当面,你要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那……那这不是欺君吗? 十四没法子,只得攀咬别人,“五哥还收了俩,养着呢。” 五爷赶紧道:“我跟你五嫂说过了,你五嫂应承的。”为此收缴了我五千两银子呢!“那……那……”十四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皇阿玛……” 嗣谒赶紧咳嗽一声,打断是十四,你个二锤子想说什么,想说皇阿玛也纳汉家女了?不要命了? 十四猛的惊醒,吞下要出口的话,“那皇阿玛……也该说五哥的,当差去身边还带着女人。” 老五能气死,我常驻外面,带俩伺候的怎么了?嬷嬷跟着赐了避子汤了,你管得着吗? 皇上好似有点明白了,儿媳妇这么折腾,大概率上是冲着自己这个公公来的吧!处处都围绕着汉女小脚说事,根子在这儿呢。 这些儿子是不是一个个的心里都明镜似得,这会子不言不语的,其实那心里不定怎么笑呢? 纵着媳妇管长辈的事,这就是你们的孝道。 偏这种事,只能意会,不敢言传。谁也不敢也不能说透。 一个个不孝子,看皇父的笑话是吧? 很好!皇上点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朕心甚慰。皇家女眷率先垂范,朕觉得尤其好。可这外面到底是鱼龙混杂,南苑那边地方颇为宽阔……”那是皇上狩猎的地方,地方当然宽阔,方圆一百六十里呢,能不大吗? 但是提这个干嘛? 皇上说了,“今年要秋弥,秋弥回来,都去南苑。界时蒙古王公会一同来京,再加上八旗精锐,皇室宗亲,勋贵朝臣,在一起比一比,赛一赛……你们想的都对!身体康健,是一切的前提。再忙,抽几天君臣相乐的时间还是有的。就是宫里的妃嫔,只要身体允许,就都去吧……” 桐桐缩了脖子,这是想借刀杀人呀!把婆婆们都惊动了,还有儿媳妇的好啊? 她小心的看自家爷,在他手心里划拉:不行咱再病一回吧。 嗣谒攥着她的手指,别瞎闹!你小嘴嘚吧的时候可高兴了,现在好了,你家爷得去丢人了!皇上成心要出爷的丑,你当逃能逃的过去呀? 桐桐觉得,皇上不能这么小心眼。她大着胆子的问:“皇阿玛,是跟蒙古王公比吗?” 皇上就笑,“到时候再看,人家要是来的都是老王公,那就很不必欺负人家了嘛!” 才不信,到时候火炮一响,他们肯定带着子侄前来,等着联姻指婚呢。 就听皇上又道:“……既然是彰显女子的不同,那你们就去做个典范。你们的意思呢,朕领会了!妻者,齐也!能与夫齐平的人……既然能与夫齐……”话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转脸去看这些儿子,“齐嘛,对吧!你们呢,组队跟你们的媳妇们打两场,叫大家都看看,皇家女眷都是怎么与夫齐的!也叫人看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做成为皇家妇!” 不是要叫上行下效吗?‘行’吧!朕等着呢。 哥几个愕然的抬头:“……”没这么安排的!这不是羞辱人吗? 输了丢人,赢了叫胜之不武,皇阿玛,您干嘛跟儿子们过不去呀!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8 章 梦里清欢(118)三更 梦里清欢(118) 散了!有需要吵架的,回去吵吵吧。 桐桐回去讪讪的,围着人家转圈圈,“这事我没办好。”她态度特诚恳的道歉,然后又小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其实我真是好心。” 嗣谒拿本书,从榻上转移到炕上。 人家又哒哒哒的跟过来,坐在炕沿上,然后身子就贴过来了,“爷?”叫了一声,还非得贴在身上扭一扭。 嗣谒绷着脸,“知道错了?” 嗯! 错哪了? “不该撺掇着嫂子和弟妹在一块胡闹。”说的特别溜。 可一点诚恳的意思都没有!嗣谒拍了她的屁股,“爷今儿是真的生气了。” 知道! “知道爷生气什么吗?” 不都说了吗?撺掇嫂子和弟妹胡闹嘛。 “爷生气这个吗?”小没良心的,只知道在外面野,你就说,你现在有几分心思是放在爷身上的?爷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还要不要跟爷培养一点默契了?还说跟爷最亲,看见爷就最满足了!爷倒是在家呢,你倒是红袖添香呀?天天颠颠的跑出去,不光不陪着爷,还把孩子给爷撇下,这不是惯坏了是什么?爷在外面不说你,你还当你没错呀? 桐桐被说的缩着脖子,乖乖的坐着听训。 “还有,你怎么敢带着孩子那么玩,有个万一呢?” 哪里有什么万一?那俩小子麻利着呢。 嗣谒佯怒,“还顶嘴?” 哦!桐桐又缩回去了!不敢说话不敢言语,低着头乖乖的坐在边上。 嗣谒冷哼一声,拿着书‘认真’的看书去了,故意不理她。 结果一页书都没囫囵个的看完呢,腿上就觉得痒痒。桐桐伸着手指,一幅无聊又不知道该干啥的样子,在他的腿上轻轻的划啊划的。 嗣谒:“……”多大了!怎么那么多小动作。 被看的,桐桐缩回了手,朝后坐了坐。 嗣谒强忍着才没破功,继续看书去了。 结果半页书没看完,脚心一痒,她又伸着手在挠他的脚心。自己一看人家,她利索的把手指一缩,偷眼看过来。 嗣谒还没理她,结果她自己绷不住了,踢了鞋挤上来了,“你还说我就是你的小格格呢,那小格格不能犯错呀?”说着话,就不停的用鼻子蹭他的下巴,手指搅动着他的腰带,紧一下松一下的,搅的人心都跟着噗通噗通的跳。 他抬手轻捏她的鼻子,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你是爷的小格格,小格格也能犯错,但犯错了,不能罚呀?” 还真罚呀! 桐桐叹气,“我就是去埋了种子,至于能不能发芽,我也不知道呢!”她伸手抱他的腰,“有些事我去做,是觉得那是对我很重要,对爷也很重要的事……当然了,再重要的事,也没爷重要!爷看着我好,其实我不如别人的地方多了。这些嫂子弟妹,都是很好的人。便是八福晋,她办事也有板有眼。大概是知道没孩子,她办事比我用力!我有爷有孩子,有顾虑也有些精力短,反倒是别人更能办好这事。我出门一天,心里老记挂爷和孩子,但是三嫂五嫂她们不会……她们不依赖爷们,可我太依赖爷呢!没你我可怎么办呀?” 正说着呢,好似明儿就要跟他分开一样,真就哭出来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掉到他的胳膊上,滚烫滚烫的! “真哭呀?”在外面皮成那个样子,还不能说。一说秒变小娇娇,真哭给你看的。怎么着能不哭呢,“爷抱着你摇摇?” 桐桐的眼泪更凶了,“爷就是嫌弃我胖!”明知道抱不起我,还说这个话,分明就是嫌弃我。 嗣谒真想叫皇上知道知道儿子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瞧瞧,本来不占理的人瞬间就占了上风,怎么操作的,皇上见过吗?别看后宫那么些女人,真不是小看皇上,胡搅蛮缠这种操作,没一个女人敢跟他玩的。 可我们就不同了,问问天下的男人去,谁家没一个胡搅蛮缠的祖宗。 嗣谒认命了,“爷没嫌你!哪里就胖了?这段时间练马球练的好,肉又绵又结实……爷不知道有多喜欢。” “你还冤枉我,我天天心里都记挂爷,出门就觉得把特别要紧的东西落下了!爷还冤枉我说我不记挂你!” 我是那个意思吗?行吧!你说的都对,“是爷错了!爷误会你了。” 桐桐眼泪一擦,没事了!又窝在人家怀里,声音低低的,“我知道爷护着我,舍不得在外面说我。” 嗯!又来给爷灌**汤了! “我就知道,我不管惹多大的事,我男人都能护住我。”满满都是骄傲的语气,然后趴在人家耳边,“天下就没有比我男人更好的人了。” 一口一个我男人的!小姑娘变成小媳妇之后,这言语越发变的粗放了! 但嗣谒觉得中听,当然了,爷就是福晋嘴里那种汉子。 低头一瞧,这么会撩汉子的小媳妇确实是勾人的很呢,他的手在她腰上揉了揉,“都练的有劲了吧?” 当然! 有劲就行!他低声道,“爷累了,不想动。” 桐桐:“……”她这会子就想,这要是我们都能练一把子力气,确实是不需要劳烦这些爷们太多,躺平就行,我们能自力更生。 啥是两口子?就是那种吵翻天,但还会在一张床上睡的人。 前一天晚上还阴云密布,一觉起来,便是晴空万里。 秋天的早上,已经有了凉意。皇上要去塞外秋xian,出发就在这几天。这是扬威的事,单留老四在京城,其他的阿哥都带着吧。于是,又得给自家爷收拾行李了。 桐桐一脸的不舍,“药都带好了,记得添加衣裳。我天天叫人给爷送信,爷也得给我回信才行。” 嗣谒把福晋插好的菊花重新规整摆弄,好半晌才觉得稍微顺眼了一下,见她那样,他就笑,“不是盼着爷走了,你好出去野去?” 哪有?她一脸的遗憾,“要是我能打扮成丫头小厮跟着爷走就好了!以后爷走到哪我跟到哪……” 是真心话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行吧!”嗣谒一脸的沉思,“叫赵其山给你取一身太监的衣裳,你换了跟爷走。” 你说真的? 真的! 桐桐眨眼:“路上好几天,到那边停个三两天就回来……路上怪颠簸的。” 嗣谒点她的鼻子,“就知道哄爷!” “主要还有孩子呢!”桐桐灿然一笑,“不能带着孩子去吧。” “给四哥四嫂送去好了。” 干嘛要捏破人家的谎话,自家爷现在是越来越不厚道了!她挂在他身上,“过两天我的月事得来,刚好在路上,多不方便……” 可算是找到个理由了! 他还没说话,谁知人家一变脸,“要是我不在身边,有人胆敢……” 嗣谒还没说话呢,赵其山噗通就跪下,“奴才看着呢,万万不会。” 两口子打情骂俏,加上你就不好玩了呀! 耍花腔是耍花腔,但走也是真走。就像是桐桐说的,这一趟来回快的很,眨眼就又回来了,没那么些话交代。 可他们压根不知道,皇上一离京,宫里从太后到娘娘们,就往南苑去了。 而且,南苑给各家准备了地方,福晋们要是想去,现在就能动身了。 这么快的吗? 弘显还挺兴奋的,“额娘,我没去过。” 额娘也没去过! 弘晖只笑,却没言语。因为他总感觉他去过,且熟悉。 弘旭着急的是,“额娘,是住帐篷吗?” 不知道呀!要是这次要请那么些人的话,估计是住帐篷吧! 她一边忙着规整东西,一边交打听其他府邸的情况。结果就听说,理亲王福晋带着几个阿哥格格出宫往南苑去了,然后大福晋也带着孩子去了,桐桐就知道,该准备出发了。 上了马车了,她不免沉吟。 皇上真的只是叫皇子和福晋们玩呢?应该不是! 算了,皇上想干嘛,有自家爷去想,自己只要想想,怎么跟娘娘回话吧。 在这之前,先得把孩子叮嘱好,“南苑地方大,不许擅自离开乱撞。”尤其是弘晖和弘显,“别仗着身手利索,就胡来!再是皇家自家的地方,可到底是半野外的地方,真出事了,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跟着大人,带着哈哈珠子,没有额娘的允许,不许你们瞎跑。这一住,得一个月前后吧。习武念书不许落下,跟其他的堂兄弟要好好的相处……” 巴拉巴拉的说了一路,弘显觉得自己的话唠可能并不是随了爹爹,随了额娘的可能反倒是大些,差点把人都给念叨睡了。 到了地方安置,果然还是帐篷。一家一个帐篷群,密密麻麻的这么一片。但是景色确实好,边上泉水叮咚,潺潺流下,成小溪从帐篷前流过,出来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坦!刚要伸个懒腰呢,就见德妃娘娘身边的屏嬷嬷朝这边来。 桐桐保持着半伸懒腰的状态,那边完颜氏急匆匆的过来了,站在她边上,小声嘀咕道:“六嫂,完了,得伺候婆婆了!” 桐桐:“……其实娘娘很好伺候。” 那是您没把她儿子给卖了,可我真把我家爷给卖了!感觉要被婆婆讨厌一万年! 桐桐:“……”那倒也是!我从来都只说我家爷好,稀罕我家爷,所以,婆婆对我很稀罕的!果然,屏嬷嬷笑眯眯的过来,先见了礼,然后才道:“娘娘刚安顿好,就说想六福晋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19 章 梦里清欢(119)一更 梦里清欢(119) 德妃是个周全人,屏嬷嬷是特别亲近的身边人。没去找四福晋,先来了这里。在这里见了十四弟妹,却直言娘娘想自己了。 那就是想单独见自己吧? 桐桐便笑,转身跟完颜氏道:“弟妹别着急,等额娘偷偷把那金的银的都给我了,你再去。” 屏嬷嬷顿时就笑了,“是呢,十四福晋您别急,娘娘给您单留着好物呢。” 这明显就是有事。 桐桐跟着屏嬷嬷过去,距离也不远,屏嬷嬷一路没给桐桐打听的机会,不住的介绍,这是谁谁谁的帐子。德妃住在太后的后面,太后的帐子立起来了,但太后不住在这里。这里的行宫住的地方再是不够,可太后住的地方是有的。 屏嬷嬷低声道:“太后舟车劳顿,上了年岁了,得歇歇。” 就是说不用给太后去请安了! 说着话,就到了德妃这里。 帐子里的炭火已经烧起来了,是呢,深秋了,天已经是冷了的。 德妃坐在榻上,手里捧着茶盏,见桐桐进来了就招手,“过来坐。” 桐桐行了礼,过去挨着德妃坐了,“额娘,难得出宫,回头我带您四处走走,别整日里闷在帐子里。” 德妃就笑,在宫里这么些年,一直就想出来走走。可真等出来了,好似又觉得没有宫墙挡着的地方老不自在了。她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了儿媳妇的手,“急着叫你过来,是太后娘娘之前叫人送了口信来。” 桐桐面色一整,能劳动太后传话,怕是御前有了什么变故。肯定不是自家爷身体的事,否则娘娘笑不出来。必是有别的变卦,她没言语,只听着德妃怎么说。德妃拍了拍儿媳妇的手,“宫外的事额娘知道的不多,这大半年是不是都忙着给往蒙古运火炮,这事便是再隐秘,也总有消息露出去……” 这是肯定的!朝廷没对外说,但这么大的动作,也没怎么避开人,那种东西,也避不开人的,当然会有消息露出去。 然后呢? “蒙古那边得了信儿了。”德妃叹气,“太后叫人传话,说是蒙古诸部联姻的打算比以往更大,只娶咱们的公主格格不算,还想嫁更多的蒙古格格来……” 桐桐眉头一挑,“只怕这些人还打发人见了太后,问太后的意思了?” 德妃点头,“应该是如此!但是太后……离开蒙古的时间太久了,太后是大清的太后,皇子是太后的孙儿,老人家的心还是向着皇上和皇子们的。得了这个信了,必然是没瞒着皇上的。叫人单给我送了信,怕是老人家觉得火炮这个东西,老六居功至伟。怕那边朝老六这边使劲。” 桐桐便明白了,这些蒙古王公跟过来之后,必然会提联姻这件事的,“可我们家有太多像是火炮这样的秘密,不是确保一条心的人,绝对不能进门。” 德妃:“……”对方未必是要当细作的,人家就是要加强彼此的关系。 可看儿媳妇的意思,她是怀疑要进来的女人居心不良,会窃取了机密。 这个想法,是不是想的有点过了!偷偷派细作都有可能,但万万不会打发了贵女来。她这种饶是在后宫的女人都知道,这细作不是叫你干你就能干的。这得打小培养的吧!火炮这东西也就是去年才露出一点风声来的,那些人就是想培养细作也来不及呀!况且,这联姻的必是王公贵女,他们也没时间把闺女培养成细作呀! 这联姻真的就是联姻——而已! 但自家这儿媳妇显然不这么想,她自说自话,“那太后娘娘的意思儿媳明白了,若是真有人冲着我们家使劲,皇上还真不好直接拒绝。毕竟嘛,威慑过后了,也该给些恩典了。人家愿意送女儿来,咱家非不要,这就说不过了。儿媳是这么想的,干脆咱们现在就把消息放出去,我愿意给我家爷纳妾,但只一条,我家爷身子不好,这进门的女人需得身强体壮。也不一定非得胜过我,跟我打平就行!是不是长的美貌,是不是有才情,是不是贤良淑德这都不要紧!纳妾说到底是为了子嗣的呀,为了子嗣的,我就只一个条件,跟我打平就叫进门,赢了我的,我叫她跟我平起平坐!” 说着,就反拉了娘娘的手,“额娘,您放心,我不是不懂道理的!在这事上,绝对不叫皇上和娘娘为难。” 德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这事皇上不好直接拒了,所以这不是想着提前告诉你嘛!你要是愿意,那无所谓。你要是不愿意,那你们两口子商量一下,看是叫老六回来就病了,然后弄些个八字不合的名头来,体面的去拒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媳妇二愣子一样,给出这么个荒诞的条件来。 桐桐说完就起身告辞,“您先歇着,儿媳妇不出去,四嫂和十四弟妹不好过来。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您偏着我,给我塞了不知道多少金豆子银珠子呢。” 还有心情说促狭话。 德妃摆摆手,叫她退下了。人一出去,她就叹气,“这都叫什么事。” 屏嬷嬷给换了热茶,这才道:“娘娘,叫老奴看,六福晋心里可清明的很呢。如今是蒙古格格,那之后还不一定是哪里的格格呢?番邦小国越来越多……这次病一回,下次再病一回,这就不像样了!倒不如把规矩立在这里……赢得了六福晋再说。”说着,就不由的捂嘴笑。 德妃无奈的看她,“这有何可笑的?” 屏嬷嬷便道:“咱们十四阿哥说他比不过六福晋,别人不信,奴才却是信的!您想啊,以十四阿哥的性子,这都几年了,也不见他再去找六福晋去比。那可见,当年咱们十四阿哥说的,六福晋能拉开一等弓这个事,只怕是真的!” 老十四自己拉不开,也就没脸再去比试。 若是如此,只怕老六家的能耐确实不比武将小多少。 屏嬷嬷就笑,“奴才就不信,天下能有第二个天赋异禀的人。便是力气上真有比的过六福晋的,奴婢还就不信那模样也比的过咱们六福晋?” 力气大,除了天赋异禀的,那只能是那种铁塔般的身子,粗粗笨笨的姑娘! 是啊! “比六福晋貌美的,力气不比六福晋大,进不了门。力气比六福晋大,相貌却丑,进门也无碍。这样的姑娘进门,也万万是做不了细作的。” 德妃不由的就笑,人家盘算的精着呢。得亏在自己面前说的一本正经的,口口声声都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样子,不叫皇上和自己为难。她摆手,“罢了罢了!”会盘算着自己过日子就成。 在婆婆面前,她当然得收敛脾气了! 可一回来,就生气!这还真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当年病的要死不活的,都觉得那是火坑,没人乐意往上凑。如今人好了,也能耐了,就都想着往上凑。 她将身上的旗装一件一件的脱了,换了利索的装扮。抬手就抓了手里的弓,想出去跑两圈,射几箭。 可这还没走呢,五福晋来了。 走不成了,她撩开帘子请了人进来,还没坐下呢,五福晋就道:“六弟妹,你得了信儿了吗?蒙古那边这次也带了不少格格来。” 五福晋从太后那里直接得来消息,这不奇怪。再加上五爷干的差事跟火炮有些瓜葛,根据铁量其实是能估算很多东西的。太后大概觉得,五爷大概也是人家联姻的一个重要对象。 “其实后院进多少女人,我不在乎。”五福晋就道,“但这得看什么出身!我的出身不高,这要是再有个出身显贵的侧福晋……” 桐桐就拉了她坐下,这种事怎么说呢?真要是真是指婚下来了,除了接着也没别的法子。她就说她的打算,“反正我的条件在这里摆着呢。进门可以,打的过我就行!” 五福晋愕然,“你认真的?” 认真的!不一次性的打出名声去,总少不了这样的事,多絮烦的!真那么多前仆后继的,我就在我家门口摆擂台了,想进我家门,除非放倒我踩着我进去! 五福晋一脸的懊丧,“可我打不过人家呀!” 那你设你的门槛去!也不一定非要打架吧? 五福晋皱眉,我该设个什么门槛呢?“白银二十万两,我给她请封侧福晋?” 桐桐:“……” 正说着话,八福晋和九福晋来了。 九福晋比较紧张这还情有可原,毕竟嘛,九爷管着海贸,蒙古也有东西往外卖,这属于利益牵扯大的,送个女儿给老九,这有可能。 可八福晋紧张什么,贝勒只一个侧福晋的名额,明姑给占着呢。横不能人家贵女进门,连个侧福晋也捞不着吧。 八福晋阴沉着脸,“但我们家不能有嫡子,这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如今进门是没有侧福晋,可等生下孩子了,将来我家爷爵位再升起来,难道能少了人家名分。” 可八爷的差事跟蒙古那边没瓜葛?虽然如此,“但我家爷更讨人喜欢。” 桐桐翻白眼,我还觉得我家爷更讨人喜欢呢!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0 章 梦里清欢(120)二更 梦里清欢(120) 其实皇上对蒙八旗一向优容! 就比如这选秀吧,蒙八旗其实一直在在选之列。可因着娶公主回去联姻,人家就甚少送闺女过来指婚的。因为不进皇宫,不指婚给皇子,就没有联姻的价值了!若是指婚给皇室宗亲,没意义呀!未必有留在部族里,从这个部族嫁到那个部族,联络彼此的关系更好。 像是十福晋,人家就不是选秀选来的!是皇上觉得该给他家老十|一个蒙古福晋,然后另挑上来的。 这么多皇子福晋里,也就十福晋出身蒙古。 后宫之里,有蒙古妃嫔,但也没有多得宠!反正现有的皇子中,没有哪个的母亲是出身蒙古的。也就是太后出身蒙古,可当时册立太后为皇后之前,顺治还废了一位蒙古皇后呢。为这个跟孝庄老祖宗闹成什么样了都。这不是说一定是董鄂妃的原因,这在于顺治爷在那个时候就想调整对蒙古的政策。 这些年嫁公主过去是不得已,就像是如今要接纳人家的格格来和亲是一个道理,这都跟朝廷大事挂钩着呢。 这事闹心,弘晖和弘显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这个当额娘的,便拿了地图来摆开,“额娘,蒙古是屏障。”弘显是这么说的! 是啊!蒙古是屏障,尤其是跟老毛子之间,得有一个缓冲。 桐桐就笑,摸了摸孩子的脑门,“额娘知道,额娘不会误会你阿玛的!这事你阿玛没法直言,所以,就得额娘来呀!” 弘晖盯着地图,良久才道:“只有真正的连城一体,才能避免如今的境况!又是威慑,又是安抚的,说到底,还是国力不足够强。” 这话也对!强悍到一定程度了,剩下的只有服从,又何须威慑与安抚? 她叫两孩子赶紧睡,“外面不比家里安静,天不亮外面就又走动声,怕就睡不成了。”没叫孩子们在另外的帐篷里过夜,只有屏风隔开,叫两个大的一起睡,她带着小的睡。夜里果然不安宁,风呼呼的刮,各种的声响,她是好半晌才睡着的。 反正打从这天气,福晋们就三三两两的嘀嘀咕咕的,人家还没回来,这边消息都传遍了。 桐桐这段时间一点也没闲着,不是练武去了,她是把绣娘接来,做新衣裳呢。别管什么时候,我都得是最美的那一个!省的人家笑话自家爷家里有只母老虎。 哼!老虎那也是胭脂虎! “胭脂虎,一定是胭脂虎!”嗣谒回来一边梳洗,一边听福晋在那里嘀咕。她很生气的样子,给他搓澡的时候也用足了力气,这叫他越发的笑了,“别怕,这事爷在心了,会想个体面的法子辞了的。” 这次辞了还有下次,这事你别管,乖乖听我的!我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呀呀呀!还真把这个胭脂虎给惹着了。 洗漱出来,散着头发熏着,弘显和弘旭围在边上,嗣谒考校孩子的功课,考校完了,这就该打发孩子下去睡了吧!两口子半个月没见面了,总得有点悄悄话说的。 “孩子睡别处我不放心。” 嗣谒瞪她,叫人把帐篷的另一边隔开,在那边睡了。可这帐篷并比隔音呀,你要干嘛? 你说我要干嘛? 不行!太费腰了,耗费体力,我得养精蓄锐。 “爷动!”他的声音低沉低沉的,“乖,咬着被角……” 早起,这位爷没起来,桐桐按时起床跟孩子锻炼去了。跑了一圈回来,结果自家爷还睡着呢。 看!就说嘛,这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我一个你都应付不来,别的女人就免了吧,用不上的! 嗣谒被说的更不想起床了!你等着,等你睡饱了! 可谁给他机会睡饱呀,顶多赖床赖到早膳之后,因为皇上宣了嘛!人家蒙古王公大老远的跟来了,得陪着的吧。 桐桐一边给他整理衣裳,一边问说,“各家都带了子侄来?” “都带了。”嗣谒就解释,“策妄阿拉布坦……就是噶尔丹的侄子,继任台吉之后,这两年也算平稳,要不了几年,说强盛也就强盛起来了。这一部族啊,向来桀骜,这摩擦未必就能避免。噶尔丹此人很是了得,二十年前,出兵南疆,打下了叶尔羌汗国,之后十年,一直扩张,继而想吞并漠北喀尔喀蒙古,皇上这才亲征的。” 桐桐明白了,真叫人家做成了,这得多大一片领土。怕是准噶尔部还是会卷土重来的。 是!嗣谒低声道:“何况准噶尔部所占据的南疆天山一代,别的倒是罢了,那里的棉却是极好的……这次,策妄阿拉布坦派了堂弟大策凌敦多布前来……” 这名字好生绕口,她就问,“这个大策凌是噶尔丹的谁?” “侄儿!”嗣谒也跟着简化,“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的父亲僧格,还有大策凌的父亲布木是兄弟。” 哦哦哦!明白了! “那这个大策凌怕是很有几分本事。”要不然堂弟这种身份,派出来干这么要紧的事。就不怕大清朝廷支持大策凌,反而给准噶尔带来变数。 嗣谒点头,“说到点子上了!这个大策凌是有勇有谋,是一员干将,在准噶尔部地位非同一般。” “他多大年岁!” “跟老三和老四年岁相当。”嗣谒戴了帽子,就准备往出走了,“这次准噶尔也带了联姻的人来。其他蒙古诸部没胆子干别的,但是得防着大策凌带的人里有目的不纯的人。” 明白了! 明白了爷就走了。 都出了帐篷了,桐桐又急忙追了出去,一把拉住自家爷:“你说,若不是火炮,准噶尔部会想着跟大清联姻吗?” 嗣谒摇头,“不会!当时灭了噶尔丹的时候,朝廷跟策妄阿拉布坦有过合作,但那是短暂的合作,在噶尔丹被杀之后,就中止了。” 桐桐的手心都出汗了,“那你说,大策凌就算把这次带来的人都折在这里,如果能杀了有本事制造火炮改进火炮的人,是不是都不算亏!” 嗣谒就笑,“不会!想是能这么想的,但是呢,他们也怕万一举动过激,朝廷又拿准噶尔下手。他们尚需要时间恢复元气,所以,不仅不会,他们还会努力促成联姻之事。” 桐桐就皱眉,“要是我是策妄阿拉布坦,我就会这么干!以微小的代价换一个最有价值的,哪怕是同归于尽,也是值得的。”嗣谒一愣,自家福晋原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思维方式很奇怪。 桐桐被看的莫名其妙,“我觉得我的设想是有道理的。” 嗣谒低声跟她解释,“你说的有道理!你能那么想那么设计是基于两点,第一,你确定你能百分百干掉你的目标。第二,如果需要,你有悍不畏死的勇气。第三,得上面坐着的人,足够的信你不会背叛,信你的能力和勇气。这三个条件同时满足,何其艰难?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家爷难道不惜命?” 也对! 桐桐又没心没肺的笑,“那就去吧!”然后说赵其山,“伺候好爷。” 赵其山连声保证,这才跟着自家爷走远了。 嗣谒走出几十步之后,又回身看福晋,福晋还站在帐篷门口,目送他离开。他脸上带笑,心里在补充关于福晋的档案。她以前一定身居高位过!这个高位不是作为女眷的高位,只凭杀伐决断这种潜意识,就知道,她曾经是多耀眼的女人。再想想她那身手,他就想,她该不是花木兰那般的人物吧? 可紧跟着又摇头,福晋像侠客,像刺客,可唯独不像将领。 桐桐这边才目送嗣谒离开,那边太后就宣召了。 肯定各位福晋都得去的! 桐桐回去重新梳妆,这才往太后的大帐里去了。 大帐里这会子好生热闹,蒙古诸部的老福晋都在呢,身后都跟着小姑娘。十二三到十七八不等。鲜亮活泼的小姑娘确实把大帐里点缀的亮堂了起来。 见了礼才都落座了! 这是干嘛呢?这是叫福晋们相看的意思吧。 这里面着实有几个长相鲜亮的,真就跟明珠一般,只看肤色就知道,养的也是金尊玉贵的。 四福晋低声道:“只怕你们家这次少不了!”她朝一个不怎么靠前,却长的异常艳丽的姑娘指了指,“那个姑娘一直在瞧你。那是哪一家的?” 桐桐朝那边瞧了一眼,那姑娘不仅脸蛋艳丽,身材也高挑丰满,但不往人堆里凑,想想也知道,“是准噶尔部的。” 四福晋愣了一下,然后皱眉,才要说话,外面就禀报说皇上有旨意。 那就都起身,听听的皇上的旨意。 皇上说今晚有夜宴,都得参加。 太后马上就把人解散了,回去吧!回去准备夜宴吧。 客人先退出去了,剩下的才是自家人。娘娘摆手,叫儿媳妇们都走。这种情况下,能说什么呢?桐桐随着大溜出来了,跟其他几个妯娌相互对视,都感觉今晚这是宴无好宴呀! 可咱们聚在这里,也没啥用处呀!桐桐率先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就不信了……”谁能硬的过我! 人家姑娘长的好——好又怎么了? 不就是美艳吗?就跟谁不美艳似得?!等着,等我捯饬出来,羞也羞死你!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1 章 梦里清欢(121)三更 梦里清欢(121) 行宫夜宴,放在户外。深秋的晚上,夜朗星稀,有风是没错,但周围帐幔围起来,倒也安然。一排排的坑火烧起来,既能照亮又能取暖。 嗣谒跟皇子一块来的,直接从皇上的御帐里过来的。来的时候朝中大臣及女眷,王公贵胄及女眷,都已经到了。剩下的除了正位上皇上太后和宫里妃嫔们的位子,也就剩下他们兄弟的位子上空着呢。 一过来,到处都是请安的声音。这少不了要寒暄的! 嗣谒没想跟谁寒暄,他想先去自己的位子上坐了,可才要走,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是个长着络腮胡极其威武的汉子,不是大策凌又是谁呢? “六贝勒!”他语气温和,神情瞧着也谦和,“在下听闻六贝勒有奇才,仰慕已久。” 嗣谒点点头,“多谢了。” 说完,扭身就要走,他压根就没有跟此人多话的必要。 结果才一转身,就看到入口处一群女人朝这边来了。 那个在女人堆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的人是谁? 不是福晋还能是谁?平时正式场合穿的多是艳丽之色,今儿倒是素净起来了。可夜里太艳的颜色反而不显眼,就得这种素淡的,被夜色衬的亮眼了起来。 近前来了,她才发现,只她的眉眼比别人分明,平时都是峨眉淡扫的,今儿分明是大妆了。 桐桐一来就瞧见自家爷了,她展颜一笑,像是在问他,好不好看!好看,这一笑如同昙花绽放,夺目非常。 嗣谒才要迎过去,大策凌侧身对着入口处,并不曾发现福晋们到了。他拱手跟嗣谒说话,“六贝勒,在下有事……” 话没说完,嗣谒直接绕开此人,直接奔着桐桐而去,人没到跟前,他就先伸了手过去,“夜里冷,怎么不带个手炉出来。” 桐桐从丫头的嬷嬷的手里拿了披风,给自家爷披上,“叫人给赵其山送去,结果走到两岔里去了……” 她细心的给自家爷绑披风的带子,嗣谒低头看她,“还画了花钿呢?” 嗯呢!好看吗? 嗣谒就笑,“好看!今晚必须是你艳压群芳呀!” 自家这狐狸精心眼还不少,衣裳选色用了心机不算,这妆容也是。这般的浓妆,在暗夜里亮眼又神秘,端庄里还带上了几分魅惑,这是要跟谁较劲呀? 他拉了她往自家的位置上去,“爷今晚谁都不瞧,就瞧你。” 桐桐坐下才要跟嗣谒说几句俏皮话呢,可紧跟着就感觉有一到不太友好的视线盯着自家这边。她抬眼朝对面看去,那边站着个大汉,他身边跟着个年轻人,怕是谁家的子侄吧,端是大胆,不知道跟那大汉嘀咕什么呢,眼睛不住的朝这边看,视线凉的很。 她就低声问自家爷:“那俩人是谁?” 嗣谒瞧了一眼,“就是之前跟你说的,大策凌。后面那个年轻些的,是策妄阿拉布坦的长子泰昆。” 泰昆知道那位六贝勒和六福晋在看他,他侧身转了方向,低声跟大策凌道:“太傲慢了!便是合作,也很不必卑躬屈膝……火炮是叫咱们忌惮,但那东西千里迢迢要运过去,大清又岂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稍安勿躁!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泰昆朝那边斜了一眼,“不就是讲和嘛,我是这么想的……”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好似那点尴尬从来没发生过。 桐桐也就慢慢的收回视线,宫人送了菜色和酒上来,她每样都尝了一口,这才给自家爷斟酒,顺便递到他嘴边,“饮一杯。”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 反正别管在家里怎么闹腾,在外面,皇子和福晋瞧着就是最恩爱的夫妻。 三两杯的酒才入肚,皇上太后和后宫的妃嫔到了。 桐桐跟着众人起身行礼,直到皇上喊了免礼赐坐才都落座。蒙古王公开始拍马匹,举着酒杯给皇上敬酒,说的都是一些客套话。桐桐觉得无聊,抬眼一瞧,那位美艳的姑娘规规矩矩的坐在她的位子上,她也就收回视线,想瞧瞧今晚这好戏几时开场! 自家爷跟五爷都探着身子低声说着话,桐桐便自斟自饮,就着冷风喝一杯暖酒,当真是浑身舒坦! 正自得其乐呢,就听到颇为洪亮的嗓音说,“……大清可汗陛下,噶尔丹乃是准噶尔的叛臣,剿灭噶尔丹,我们台吉感激非常,常言无皇帝陛下,便无准噶尔的现在。我们台吉本打算觐见皇帝陛下,无奈染了风寒,不能成行,特令臣前来以表忠心。” 桐桐抬眼看去,不正是那个大策凌吗? 就见此人招手,便有一个汉子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放着册子,“这是我们台吉献给天可汗陛下的礼物……” 皇上脸上带着笑,李德全下去接了,但并没有递给皇上。皇上笑道:“你们台吉的心意朕知道了,礼呢,朕也收下了……” 大策凌马上谢恩,叩头后直起腰身,扭头朝那个美艳女子看去。 那女子便站起身来,走到大策凌身后,屈膝单腿跪地,“参加皇帝陛下。”声音动人,语调婉转。 大策凌忙道:“托娅乃是台吉胞妹,她也礼物之一,献给大清皇室……” 献给大清皇室,不是献给大清皇帝。 当然了,皇上也不敢要这么一个美人的!人家也没为难,只说献给皇室了。 桐桐的眼睛一眯,将杯子里的酒一口给喝了。 边上站着服侍的,默默的又给福晋换了一壶。 就听皇上哈哈一笑,“献给皇室呀!这是要朕给指婚呀?我倒是要听听,这是看上谁家的后生了?” 大策凌朝嗣谒这边看过来,“皇上的皇子们个个龙章凤姿,只是听闻六皇子才情卓然,臣这幼妹着实仰慕……” “看上老六了呀!”皇上垂下眼睑,朝这边看过来,“老六,你怎么说?” 嗣谒才要起身,就听到桐桐小声说,“听我的。” 他低头看她,她固执着仰着头看他。那小脸冷着,今晚上敢不听她的,那得完蛋吧。 于是,他只得站起身来,拱手道:“皇阿玛,这事……儿臣听福晋的。” “………………”满场良久的沉默! 皇上‘啊?啊!’了两声,才找到自己的节奏,“听你福晋的呀……” 大家都看六福晋,就见六福晋自斟自饮犹自不解馋,直接把酒壶举起来,直接用壶嘴往嘴里倒。 月光之下,火光映衬,美人潇洒自在的畅饮,跟一幅画似得。 酒喝完了,美人蹙眉,一脸懵懂的朝上看,“什么听我的?” 八福晋忙道:“六嫂,那个姑娘说仰慕六贝勒,六贝勒说这事听您的……” 桐桐这才一幅恍然的样子,然后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朝跪在场中的姑娘看过去,然后俯身轻佻的将那姑娘的下巴挑起来,皱眉打量了一番,将这姑娘的脸扭过去叫自家爷看,“……爷瞧着美吗?” “不及你多矣!”嗣谒脸带笑意,伸手叫她,“不好看,听你的,不要了。” “好看不好看不重要!”桐桐摆手,朝皇上道,“皇阿玛,美人不美人,这不重要!早前我就说了,长相、才情、性情,我一盖不挑!我就挑一样,那就是身强体壮利子嗣……” 这位叫托娅的姑娘顿时就恼了,“敢问六福晋,哪里看出来我不身强体壮?” “你说身强体壮那不行,得我说了算。”桐桐回头看她,“我这人不胡搅蛮缠,说什么就应承什么!我的标准就是我,你得胜的过我才行!哪怕不是胜过我,只要跟我打平了,我都八抬大轿接你进门!” 托娅蹭的站起来,“比什么?” “干嘛比呀?”桐桐顺手捞了七福晋桌上的酒壶,继续往嘴里倒,“比输赢最没意思了!打出来的输赢才有意思呢。” “打就……”托娅立时就要应下来,可话没还没说完,就被大策凌直接呵斥了,“托娅,不可放肆!” 托娅咬牙,瞪着桐桐不动地方。 泰昆起身去拉托娅,随口只说了一句:“回来,别惹那个女人……”这个女人敢出来这么闹,上面没拦着,谁知道人家打的什么主意。 可谁知他的话才落下,胸口猛的一疼,身子紧跟着就朝后倒去,就听那个女人厉声呵斥了一句:“你管谁叫‘那个女人’?” 从上到下都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桐桐三两步过去,还要追着打么? 泰昆身份非同一般,贴身带着的都是好手,主子被人揍了,受到了了威胁,他们第一反应当然是护主了。桐桐一过去,三五个人顿时就扑了过去。 直郡王、老十、十三麻溜的起身了,可还不等他们动,就听到一身接着一声咔嚓声,紧跟着是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响起。 抬眼看去,五个好手胳膊都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曲着。 泰昆眼里有了惧意,看着桐桐躺在地上就没敢动地方。 桐桐过去,问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六福晋!”泰昆咬牙,“臣知道错了……” “要真知错才好!”桐桐轻哼一声,“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力气大,还会点岐黄之术!我要是想要你一条胳膊一条腿,跟玩儿似得。所以呀,放尊重点!得真的放尊重才行,别打量你在这里演戏,谁看不出来似得。”说着,就看向大策凌,“刚才宴席前,他对着我男人跟你嘀嘀咕咕,嘀咕什么呢?当我不知道呢?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人能读唇语吗?算计到我男人身上了,也没问我答应不答应!”她冷哼一声,反手就捏住那个叫托娅的下巴,问了一声,“还惦记我男人不了?” 托娅不言语。 “这是不服气呀!”她哈哈就笑,“本福晋说过的话算数,随时欢迎你来挑战”说着,就撒了手,放了那个托娅,然后转着圈满场的扫了一遍,“我把话撂到这里,以后谁敢惦记我男人,甭管男人还是女人……我都给他卸喽!卸成胳膊就是胳膊,腿就是腿……一件一件的!” 一件一件的……零零碎碎的……散落一地……她是这个意思的吧?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2 章 梦里清欢(122)一更 梦里清欢(122) 满场寂静! 桐桐好似真醉的不轻,招手叫赵其山,“过来!”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赵其山跟在自家爷身后,这会子都跪下了!他觉得,自家福晋八成是脑子走丢了,怎么干下这没谱的事了呢?就是醉酒了也不行呀!闹不好,真会被皇上关在府上一辈子的。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会子福晋一叫,他想起身都起不来。 自家爷给了自己一个冷眼,他利索的爬起来,战战兢兢的过去,“福晋,奴才扶您回去……” “你这奴才!”桐桐指着大策凌等人,“人家是客,我一个妇道人家,办事就控制不住脾气……但咱们的待客之道……不能叫人家讲究咱们……”说着,就指着那几个胳膊被卸了的,“你去……把人家的胳膊给接上……” “奴……奴才不会……” 桐桐摆手,“不会我教你呀!又不难学……”说着,就问,“给爷按摩,我叫你记得穴位都记住了……”记住了! “那你这样……”桐桐报了两个穴位,“按压……轻拉,快送……” 赵其山发蒙,这就完了? 对!这就完了! 赵其山战战兢兢的过去,第一个找了半天摸到穴位了,上手就拉就送,手不稳,三次才给送上去。可第二第三就好了很多,第四第五个,抓了就拉送,然后胳膊给装回去了。 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看自己的手,这就好了。 嗣谒微微眯眼,众目睽睽之下,她利索的卸了人家的胳膊,转脸叫赵其山,一个什么医术也不懂的,就记住穴位的太监,上手给送上去了。 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呢? 还没来得及细琢磨,那边大策凌说话了,“皇帝陛下,准噶尔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的诚意就该被这么对待吗? 皇上笑了两声,朝桐桐摆手,“老六家的,回去坐吧。” 桐桐脚下打飘的回去坐了,坐下就往自家爷身上一靠,睡了。 嗣谒用披风把她裹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来不及多想,只听皇上怎么说。皇上叫大策凌起来,“你们的诚意,朕也看见了。起来去坐着吧,一会子多喝几杯……” 桐桐就能听到这么多,她是真把自己给摁睡了。 要是猜的不错,夜宴照旧,吃吃喝喝拍马屁,准噶尔被孤立在外。无人驱赶,但也无人与其亲近。 大策凌眯眼朝六贝勒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这女人闹起来,是她想闹呢,还是这位六贝勒安排了这么一出。 他朝六贝勒举杯示意,然后扬脖把酒喝了。 嗣谒挑眉接了,也喝了一杯。 边上的七福晋就低声问七爷:“六嫂是自己那么干的,还是六贝勒指使的……” 我上哪知道去! 七福晋低声道:“六嫂也不是那么一个不过脑子的人呀!” 是!所以这事它奇怪! 各自交换着神色,尽量叫人看起来,咱一点也没受之前事情的影响,笑语晏晏,言谈有度。然后宾主尽欢,夜宴在一个时辰后,按时散去。 皇上和后宫先回大帐,紧跟着,这些阿哥送客人离开。 大策凌又朝嗣谒看,然后才带人离开。嗣谒没搭理,拍了拍桐桐,桐桐这才睡眼惺忪的起来。 嗣谒给她整理披风,“走吧!跟爷去请罪。” 桐桐被拉着,一脸没睡醒的迷糊样,就这么走了。 直郡王看了理亲王一眼,“过去看看去……” 这俩一动,兄弟们都跟着动。 妯娌们相互对视一眼,大福晋打头,寸步不离的跟着直郡王。 直郡王看福晋,“你先回去吧。” “妾身得去请罪……” 你请的哪门子罪? 你管我请哪门子罪,反正我得跟着。 理亲王就摆手,要跟就跟着吧,别叫皇上等着了。 果然,进去的时候,老六家两口子都在地上跪着呢。皇上坐在上首,太后和后宫有些脸面的妃嫔都在。 悄悄的站着,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小心的打量皇上的脸色。 皇上看着跪下的两口子,然后视线落在老六媳妇身上,“老六家的,喝醉了呀?” 众人松了一口气,只要定性为喝醉了,大不了就是禁足几年,这事过了也就过了。 可谁知六福晋直接抬起头,然后摇头,“回皇阿玛的话,儿媳没喝醉。” 德妃急的都冒汗,这孩子怎么实诚起来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呢!喝醉了,是皇上给你的借口,你顺势应下来,也就完了!你没喝醉,然后呢? 就听皇上问说,“那就是故意闹事了?” 桐桐抬起头看,抿着嘴,好半晌才道:“……蒙古诸部想送女儿联姻这事,儿媳提前就知道,且大家提前都知道,连孩子们都隐隐有所耳闻。那天晚上,弘晖和弘显来安慰我。俩孩子拿着舆图,弘显指着蒙古一带跟我说,额娘,蒙古是屏障,不容有失。弘晖怕我难受,就很懊丧,他说,只有真正的连成一体,才能避免如今的境况。朝廷又是威慑,又是安抚,说到底,还是国力不足。” 皇上的手指微微的屈了一下,两个孙儿的话,都对!这么点年纪,认知的对,志气也大! 是啊!真正的连成一体,这是何等的艰难。 桐桐叹了一声,看了嗣谒一眼,就又道:“我们家爷回来之后,跟我提了准噶尔。他提了两件事,第一,准噶尔从未停止过朝外扩张。第二,准噶尔所占据的南疆,产棉……”她说着,就带上了几分怒色,“我家爷说这个,我听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准噶尔狼子野心,这次来,不安好心。第二,我家爷觉得朝廷需要那个产棉的地方!” 皇上放在腿上的手慢慢的攥起来了,是的!朝廷需要那个产棉的地方。他眯眼,想听听这个儿媳妇还有什么高论! 谁知道人家一张口就说,“我家爷对我好,我发誓我得护好他!谁想害他,我都不能答应。他想要的,只要我有办法,都会给他弄来送他手里……” 皇上:“……”所以,你觉得他们要害老六,你就先收拾人家。你觉得老六说那块能产棉,迟早要干一架的,所以你动手了? 原以为是个女诸葛,却谁知道说的多了就漏气了! 皇上看他家六儿子:“……”人家为你冲冠一怒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嗣谒:“……”我在想这话传出去,爷还怎么有脸见人。 皇上没再言语,这个事怎么处理,他得想想。 桐桐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皇上,这才道:“……儿媳在这事的处理上,有私心。宴席开始之前,他们确实冷冷的盯着我家爷嘀嘀咕咕。其实儿媳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 嗯?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会唇语!“诈他们的!”桐桐坦然承认,“但是那个大策凌没有反驳这个话,可见儿媳猜对了,他们就是在密谋算计我家爷。早上出门前,我就有这种担心!我还担心大策凌他们以这次使团全军覆没为代价要杀我家爷……” 皇上头疼,这是什么逻辑这是!准噶尔疯了吗敢这么干? 才这么想完,再想想这个儿媳妇干的事!他扶额,明白了!叫老六家的跟大策凌对调,以老六家的行事做派,她真敢这么干!秉性如此而已! 无畏、果敢,不计代价! 桐桐叹气,“我当时特别害怕,宴席开始之后,所有的酒菜我都是先尝了才敢叫我家爷碰,我就怕有个万一。既然他们不安好心,那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难……后来又说什么托娅仰慕我家爷!那接下来呢?会不会叫托娅给我家爷敬酒,然后长长的指甲里会不会藏着DU药?我不知道人家的计划,那就我先发难,打乱他们的计划再说!” 整个一被害妄想症!怕人家谋害她男人。 可紧跟着就听她说:“我也不是不怕责罚!但当时我是想了的!我想到小时候,跟祖母去山里拜佛,回来遇雨,在庙里躲雨见到的事了。那天,天还不太黑,从山上下来一头受伤的狼。狼可能是感觉到距离人群越来越近了,就躲在树后,凡是有人靠近,他就呲牙。于是,大家都怕了,不敢近前。可突然有个孩子,拿着块肉过去,狼没呲牙,吃了那肉,却起不了身吃了那孩子,于是大家都知道,这个狼在虚张声势,他其实动不了!于是,这个一棒子那个一锤子,把狼活活给打死了!” 这个故事说完,她就闭嘴了。 可能听懂的都听懂了,她在说:皇上威慑了蒙古,可那只是威慑,我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可越是这样,越不能叫蒙古诸部看出这一点来!准噶尔本就不安好心,这点咱们知道,其他的蒙古诸部也知道。若是对准噶尔的无礼优待了,这不就是告诉蒙古诸部,咱们在虚张声势吗?如此,那之前的威慑便像个笑话!对准噶尔面上多容忍一分,其实风险就大了一分。得防着蒙古诸部里有人一边勾着朝廷,一边跟准噶尔眉来眼去! 如果朝廷跟准噶尔暂时的媾和,得来的是蒙古诸部心存疑虑,这个代价是否值得? 皇上轻笑一声,“既然知道威慑只是威慑,那你可知,如今彻底跟准噶尔交恶,会带来什么恶果?” 桐桐一脸不解的看皇上,“怎么会跟准噶尔交恶呢?儿媳就是一妇道人家!他们给我男人塞女人,我心里不痛快,喝了点酒,撒了一回野而已!”说着,就越发的不解,问皇上说,“难道男人不方便出面的事,不该女人出面解决吗?”说着,她还看向众位妯娌,“今儿那个托娅说是仰慕我家爷,所以我出面了。可我相信,今儿那托娅要说仰慕其他人,嫂子和弟妹也会想法子推脱掉的,对吧?” 当然!这个时候就该女人抱团了! 大福晋就笑,“男人不方便出面的事,当然得女人出面……” 这是个皇上不太了解的领域,他夫妻缘浅,是个没老婆的鳏夫……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3 章 梦里清欢(123)二更 梦里清欢(123) 桐桐低了头,真不言语了!看,这些儿媳妇里,绝对不是只我这么个例!您听听就知道,您的每个儿媳妇都是心有猛虎之人呀! 果然,就听大福晋说:“……儿媳也有顾虑,怕那准噶尔这个锅砸我们身上,因此提前都想好了,若是要塞到我家,我就说,我家爷别的不行,就是好酒。我想找个能陪我家爷一醉方休的人,酒量不用大,一两斤白酒的量足矣。”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直郡王斜眼看她,不提好酒这一茬行不行? 皇上脑补了一下大儿媳妇塞了一坛子酒,叫人家姑娘灌一两斤那样,好像也不怎好看。 没脑补完了,就听一直能当楷模的前太子妃二福晋说,“……我们爷喜吃鱼和海鲜,儿媳想找个做鱼和海鲜做的好的姑娘伺候。” 所以,你打算叫人家立马给你做两道菜上来?再说了,朕的老二喜欢吃鱼和海鲜,朕怎么不知道?理亲王低头,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喜欢吃鱼和海鲜的!叫蒙古姑娘做鱼和海鲜,还得做的好,得亏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三福晋左右看看,这是轮到我了吗?她赶紧道:“我家爷酸文假醋的,喜好个后袖添香。我别的不求,只要姑娘家能写两首词填上几阙词,就行了!我想给我家爷找个红颜知己。” 皇上瞧了太后一眼,默了!人家蒙古格格汉话会说就不错了,你要人家写诗填词? 三爷的脸憋的通红,谁酸文假醋了。 四福晋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心的觑了四贝勒一眼,这才道:“儿媳家别的不缺,缺个精通佛法的,得闲了能跟我家爷一起念经辩佛理就行。” 上面的妃嫔都朝四福晋看:人家姑娘没处出家,跑你家出家的吧! 五福晋吭哧了半晌,觉得自己想的法子不高大上,但还是说了:“家里确实养不起人家格格,我就说要来也行,嫁妆得丰厚。打底二十万两,以后要是不够,还得添……” 宜妃很惊讶:“老五值二十万两呢?”说完就捂嘴!悄悄的缩了。 老五愕然的看他额娘,恨不能羞死!爷之前值多少钱,额娘肯定知道!她是惊讶爷竟然涨价了,都值二十万两了! 七福晋压根没想着人家能看上自家,这会子现编呢:“我家……需要个诚心给我家爷打洗脚水的。腿不好嘛,得虔诚的每日步行去西山打水回来,用这样的水洗,或许能好点?”并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反正胡说八道的话顺嘴就出来了。 皇上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媳妇这编瞎话的能耐,确实是叫人‘惊喜’。 老七被皇上颇有深意的看着,可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唉!”我这坏脚可太金贵了! 八福晋抿嘴,“我家要不起高门贵女,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把八爷吓的心肝乱颤,也不知道福晋这话是想出来的借口呀,还是她真这么想的。 皇上想的是,这要是再给老八赐个人,老八家媳妇估计真能自挂东南枝。这是威胁朕呢吧?是这个意思吗? 他看他家老八,老八却一心看他媳妇。 皇上:“……”指望不上! 九福晋不好意思,“儿媳妇准备了算盘……”真准备了!说着,就从腰上拽下来,是个小小的能放在手心里的金玉算盘,“算账能跟上儿媳妇节奏的就行。”没办法,家里的产业多,需要可靠的人手!要是有这本事,我真要! 九爷朝边上挪了挪,感觉就没有这娘们不敢称斤论两给卖了的。 十福晋一脸的为难,“我是蒙古的,再来一个蒙古的!那以后府里后宅按蒙古的规矩办好了!”蒙古的规矩就是除了正室,剩下的随意打骂,鞭子一天抽几顿都没事! 十爷缩了缩,还偷偷摩挲了一下胳膊。 皇上觉得估计是被他媳妇抽了,现在还没好呢。 他这会子都不想听了,他在回忆,当年的赫舍里氏有过替自己出头的时候吗? 有过吧!不好赏赐有些大臣,却能叫皇后去赏赐大臣家的女眷。 大事上,有老祖宗,在自己不方便出面的时候,老祖宗帮着出面。她出面成了就成,不成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老六家的什么意思呢?觉得自己这个做公爹的大惊小怪,很正常的替男人出头,怎么成了罪过了呢? 那边老十一的媳妇还在说:“……我们家爷身体不好,需要个给我们家爷祈福的……” 皇上觉得,大概真是没老婆可以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吧,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不懂女人的脑子呢?她们看事的角度跟男人果然是天差地别,怎么能这么花样百出呢!且家家还都不一样。 听听,老十二家的连苏麻喇姑都搬出来了,“姑姑有话,那边的姑娘进门,对我家爷有妨碍……”克他们家! 苏麻说的?苏麻可真清闲。 十三福晋见皇上走神,赶紧说,“我家爷不喜欢年纪大的……” 是男人都不喜欢年纪大的!要是赫舍里活着……这个不能想,这么些儿子,再有个皇后,得乱成什么样?自己就这命了,有老妻还不如无妻呢! 才打算说话的,结果十四家的媳妇怕没她说话的机会一样,赶紧跟了一句:“我家爷喜欢小脚……”要两个小脚汉女进门,也不能要那个祸害呀! 皇上就扫向十三,瞪了十四。 哥俩低头,羞的很了!把这种事摊开说,要点脸吧!皇上收回视线,没有听到嗡嗡声,这是都发言完了吧!朕该欣喜儿媳妇们眼明心亮,洞察时事吗?正想着这话该怎么说呢,就听老六家的又道:“儿媳笨,想不出那么多推辞的借口。但儿媳有自己的长处……儿媳出手肯定打的过他们……一力还降十会,儿媳只卸了几个下人的胳膊……还叫人给装回去了……” 嗣谒挑眉,桐桐又把话题给拉回来了。 十四可算逮住机会了,忙道:“这回该信我了吧!六嫂是真的劲儿很大!她能拉开一等弓……”爷之前就说了,偏你们不信我! 劲儿这东西,因人而异嘛!那就是劲大!生的劲大,你还不让人劲大了? 十三正想缓解尴尬,就岔开话题,“六嫂那一手功夫跟谁学的?” 是啊!谁都有这样的疑惑。 桐桐一脸的迷糊,“哪有功夫?”说完就一愣,“那不是功夫!想学那个也容易,第一,你得速度快。第二,你得力气大。有这两点了,会认一些穴位,再就是看看西洋大夫的人体解剖图就明白了……” 十三一幅恍然的样子,就说嘛,怎么就成了高手了呢!这要是力气大,速度快,不等人家反应过来,一把摁住命门了,再把骨关节给卸了,是个伤人的捷径。 而嗣谒也斜眼看桐桐,终于知道她胆大包天伤人的目的是什么了,除了教训对方,威慑众人,推脱准噶尔,她还有个目的,就是西洋医术。突然成为高手,谁不奇怪?便是要比骑马射箭,她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机会把对方怼回去。可为什么不呢,没事挑事也要当场发难,然后利索的卸了对方的胳膊,其后又点拨赵其山一个门外汉去给人家把胳膊装回去。 她这是在说:西洋医术有优点,这东西简单好学,能速成! 这是知道以后要增加杂学科目了,她想把这个东西也加进去,可惜,没有途径,没有借口!更不敢提这个话!否则就又干政的嫌疑!不能说,她还不能做吗?于是,她真的做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给大家看。 这次的事,她办的很冒风险。 事没有不对,可还是那句话,她好弄险,惯爱剑走偏锋。 她说她很多时候,办事的法子像他。是!这点他也发现了,她有些时候确实是像自己。但这并不是说她就不是她了!她还是她,那个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她! 骨子里带着一股子悍勇,透着一股子精明的奸猾。 九尾狐这还真没说错她!魅上来像狐,妖上来也像是狐。 四贝勒此时就是这么想的,当初把弘晖交给六弟妹教养,还真对了!看她做事,透着一股子莽,说话透着一股子憨直,可其实,骨子里精明的很。她的言谈里,多少是她自己认为的呢?先是弘显怎么说的,后是弘晖怎么说的,再是老六怎么说的。所有要紧的讯息,都来自于男人和儿子,她关心的是朝政吗?不是!她关心的是男人和儿子。一怒闹事,想过会有后果,但她没直接说蒙古,而是拿小时候的见闻类比。如此,她躲过了干政之嫌!至于后果,能有什么呢?蒙古诸部觉得大清对噶尔丹不假辞色。可朝廷若是想安抚噶尔丹,借口都是现成的,她是妇道人家!女人出面打了一巴掌,男人在后面可以偷偷的隐晦的示好,如此,才符合朝廷的利益。 而她把她的这个行为归结为:男人不方便出面!又恰巧,人家点到她了,她只是做了换个福晋都会做的事,只是她‘笨’,更擅长动手,方式有些过激,仅此而已! 那么,她何错之有呢?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4 章 梦里清欢(124)三更 梦里清欢(124) 整个南苑静悄悄的,凡是有幸住在这里的,在朝中都举足轻重呀!今晚上整个事情闹的,怕是要出事! 所以,都小心点,别闹腾,缩着等上面的雷霆之怒。 然而,胆战心惊了一晚上,嘛事没有! 习惯早起的人,远远的还瞧见六福晋带着三个阿哥骑着马出去了。大阿哥和二阿哥一人一匹小马驹,六福晋怀里还坐着一个小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溜溜达达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自打住进来,这半个来月,天天早上都是如此。今儿并没有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她该出溜还出溜,那这是没事? 这都没事吗?! 啥意思呀?那以后真惹了她了,等着她把人拆成一件一件的,满地摆着胳膊腿儿? 瞧见这一幕的都先缩回去了,打从今儿起,这京城里多了一位煞神,千万别惹她!惹不得呀!毕竟嘛,真不是谁惹了这么大的事之后,还安安稳稳的,一点事没有的。 有人就猜测,怕是准噶尔真嘀咕着算计人呢,被六福晋给洞悉了,所以才发难的。皇上过后知道了,当然不会责罚六福晋! 那这就说明六福晋会唇语呀!所以,见了六福晋别多话,别觉得离得远了说坏话她就不知道。 又有人说,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肯定是六福晋借题发挥。 那更说明人家了不得了,借题发挥,惹是生非,还全身而退,这不是能耐? 说这是能耐也行,说这事圣宠也罢!反正别惹她,更别惹她男人就对了! 六福晋不常见,那就见了六贝勒恭敬些。别叫六贝勒有被欺负的感觉,要不然六福晋得找上门的。 一场夜宴而已,咱们还有那么多活动呢,对吧!高兴的玩起来吧。 但是皇上吸取教训了,他再不叫女眷跟着了,男女大妨,还得严格执行。男人有男人的活动,女人有女人的活动。 蒙古女眷们,去找太后吧!给太后唱唱歌跳跳舞,挺好的,去玩吧。 反正皇上要带男人们打猎,一大早就招呼人了。 在外面没法多说话,嗣谒就点了桐桐的鼻子,“收敛着些,别再闹事。” 谁闹事了?人家不惹我,我这人向来不惹人的。 她不放心的叮嘱,“别跟人比那骑射,还爱怎么射怎么射,一点意义都没有。别往人多的地方去,但更别往人少的地方去……” 爷也不是一个人,带着这么多人呢,真不至于有人要害我! 那也得小心!千叮咛万嘱咐的,把人送出去了。 因为有不和谐的因素,她出去没敢带孩子,叫孩子就在帐篷里看书写字吧,这里有的是机会来,但是安全第一。 弘晖一再保证,肯定不乱跑,这才罢了,她这才起身往太后那边去。 一进去,瞬间消音。静悄悄的,没人敢言语了。桐桐:“……”我又不是见人就打一顿的,倒也真不至于如此。 她笑的一脸喜气的进去,太后招手叫她,还跟蒙古的老福晋道:“这孩子性子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桐桐忙道:“本也是一家人,从根上算,咱们是血脉相连……”是说满蒙联姻,老祖宗还是蒙古格格呢。血脉真就是相连的!她亲热的跟几个老福晋寒暄,还给人家把脉,说身体的事。 不大工夫,气氛又恢复了。 但说再多的,人家也不自在呢。 太后就打发她们,“你们年轻,自己去玩吧!我们就不去了,等会子在周围转转就好。” 不用陪着,那可太好了!桐桐今早上还在周围发现了一些蘑菇,她打算带孩子去采了来。最近她不露面都可以的,我打算重新回去,做一个贤惠的小媳妇。 可一群年轻的才从大帐里出来,桐桐跟四福晋和五福晋并排走着,商议着下半晌都怎么安排的事呢,然后就被十福晋喊住了,“六嫂,等一下。” 怎么了? 十福晋拉着个姑娘,“这是我表妹,她听人说咱能比马球,也想跟咱们妯娌比一场。” 这姑娘叫娜仁,腼腆的笑,她朝身后那些你推我搡的格格指了指,“我们组队,想跟福进们一起玩,不知道肯不肯赏脸……” 怎么不肯?桐桐就笑,马上应下来了,“可说好了啊,输了别哭鼻子!” 这些姑娘跟着嘻嘻的笑,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联姻是大人们想的事,她们这些姑娘,知道什么呀?等发现贵人们其实没什么难相处的时候,她们大胆的抛来橄榄枝! 不就是玩嘛,那就一起玩。 这个就不用太认真了,但八福晋很认真,满场的抱怨,“大嫂,打偏了!这边这边……”一会子又喊,“二嫂,你倒是看着球呀!” 其实八福晋自己骑术确实不错,但是打球,也就那样了! 要不是桐桐带着十三和十四福晋到处救场,早被人打的落花流水了。 把十福晋看的着急,“八嫂你别喊人家……你过线了,你守你的位呀……哎呀呀!” 这球打的,各有输赢,当做游戏的话,玩的很得趣就是了! 二福晋中场休息的时候换了三福晋上场,她去安排了。对嘛,对亲近的部族,就该是这样的。她安排了酒宴,还换了一身蒙古衣裳出来,酒席就安排在草地上,小几一放,席地而坐,美酒佳肴,酣畅吃喝之后,想唱就唱,想跳就跳。 她还怕六弟妹跟这些人不合群,可这却错了,六福晋哈哈笑着说,“我早做了蒙古袍子,没机会穿。我现在换了来,你们看好看不好看……”然后真换了大红的蒙古袍子来,窄腰身,大裙摆,不知道是腰线抬高了,看起来腿长了,还是她本身腿特别长,只这衣裳往出一换,头上只梳了一根大辫子,可就是怎么看怎么亮眼。然后一群爱美的格格都围过来了,这里拽拽,那里摸摸。这个问有图样没,那个问说看着像蒙古袍子,但其实已经不是了。 但谁管呢?好看就行! 十福晋还喊:“六嫂,穿那个上的了马吗?” 怎么上不了,这么大的裙摆。她转着圈,踢了腿,裙摆飞扬,不知道有多好看。 等男人们回来,这边酒宴还没散呢!酒不烈,蜜水似得,喝兴奋了呀!本来还矜持的姑娘们,也放开了,就跟在部族里一样,围着火堆又是唱又是跳的,也不见束缚了。跳的高兴了,还拉福晋们共舞。 嗣谒远远的就看见,桐桐穿着她那新袍子,跟一个穿着紫袍子的姑娘跳的高兴呢,满场都是她的裙裾在飞扬,好一会子,不知道谁说了什么,一个个笑的都弯下了腰,她就拉了那个格格去一边坐了,先给人家格格塞了一个杯子,然后她自己端了一杯,跟人家碰了一下,仰头干掉了。 嗣谒:“……”昨儿还僵着呢,今儿就亲成这样了。桐桐真喝的有点多了,她把荷包里的奶糕子塞到人家姑娘嘴里,“尝尝我做的,跟你们做的有什么不一样!我跟你说,奶做成奶糕子,可值银子了!但就是一点,这玩意想运,离不了玻璃……” “六福晋,明儿我跟我额娘单找您,我尝着您这做的比我们的好吃……” 好说!好说! 桐桐又喝了一杯,见大福晋猜拳输了,她立马跟着吆喝起哄,“大嫂,来一个!来一个!” 谁也没想到大福晋唱戏还唱的不错,而且,人家能唱武旦。那架势一板一眼的,挑花枪玩的好着呢,耍了一回,一片叫好之声,大福晋就笑,“不行了!不行了!”她笑着给跟她一组的小格格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我祖母看戏,在家偷着练。那时候耍的可好了,如今不行了,有些年不碰了!” 这小格格年纪小嘛,就扶着大福晋,“您可不老,我阿妈跟您年岁相仿,可您看起来要年轻十来岁……” 大福晋朗声就笑,“你这孩子,可比我家那几个小孽障会说话多了。”说着,就拉了这孩子回座位上,“你可别喝酒了,自己倒蜜水喝吧。” 那边挨着四福晋的姑娘输了,四福晋笑道:“去吧,大胆的跳一个……把手鼓给我,我来打这个……” 理亲王低声跟皇上说,“从那边走了,咱们就不过去打搅了。” 皇上第一次审视女人在各自的位子上能做的事!就像是今儿,男人们的接触,永远保持着一个度!这个度有时候就是一堵墙,冲破这个壁垒,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蒙古诸部,都一样不容易。想彼此敞开心扉说句话,难!很难!除了从属关系之外,广泛的联姻,已然不是早年那般亲密密不可分了。两方需要一个点,一个给予彼此更多信任的点。 看见儿媳妇跟那些蒙古贵女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像是看到了当年太|宗皇帝跟蒙古结盟,可相互依托信赖的时候。 所以,这些年自己在有些地方也有了偏颇?究竟是当年顺治爷立在后宫那块‘不得干政’的牌子影响了朕呢?还是单纯因为朕是鳏夫? 顺治爷还是没错的,那错的只能是朕是鳏夫! 可朕这个鳏夫,还得鳏下去,新弄个皇后,也压不住这些儿媳妇呀! 所以,怎么办呢?儿媳妇不能都休了,当发现偶尔用在某些场合还挺好用之后,用还是要用的!但是怎么用的顺手……其实这跟朕关系也不大!事情交给儿子,儿子们怎么跟媳妇说,跟朕有什么关系! 反正事得办,还得办好,至于过程,朕不想知道!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5 章 梦里清欢(125)一更 梦里清欢(125) 女眷出而招待蒙古贵妇贵女,气氛很好。 可很好的气氛,因为一件特别突然的事,戛然而止——恭亲王常宁突然薨了。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这次南苑之行,恭亲王没有来,只说是足痹之症。皇上回来还专门叫人去看了一次,太医一天一回病情,都说无大碍。谁知道这么突然的,说没就没了。 报丧的一来,皇上当时就晃了一下。 桐桐跟众妯娌正带着蒙古贵妇在玩投壶呢,结果报丧的就来了。 真就是一瞬间,太后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人直直的朝后倒。 桐桐蹭一下过去,赶紧给按压穴位,“皇祖母,咱不着急……不能急……” 这边还没把太后扶起来了,门外急匆匆的又有脚步声,大福晋赶紧出声拦了,“太医来了吗?”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出走,拦住了要进来报信的,就怕有个不好的消息。 果不其然,就是来报信的:裕亲王得了信儿撅过去了。 大福晋低声道:“知道了,得缓缓告诉太后。” 那边理亲王福晋把客人先送出来了,太后这才一嗓子哭出来,桐桐小心的给抚着,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太后抓着桐桐的手,“……你们不知道呀……从先帝没了,我们孤儿寡母是怎么走过来的……” 想的出来,想的出来的!虽然孝庄太后在,但孤儿寡妇带着年幼的皇子,群狼环伺的,不用想也知道过的有多不容易。 “怎么他先走了呢……送了一下又一个……倒是叫我先走呀!叫我先走呀!” 桐桐知道,这些眼泪都是真的!按年纪算,太后其实没比皇上大多少。当年没了先帝的时候,太后年岁也不大。当年的担惊受怕,她一点没少受!可以说是从少女的时候就是太后了,一直做了这么些年。宫里能有谁呢?不外乎是孝庄太后、她和三个皇子。 说是相依为命一点也不过分!主子是妇孺,光是宫里的奴才也摆弄不明白。事实上也是,早年宫里的乱子出了好几次,太监作乱,身边谁是人谁是鬼都分不清楚。能信的人有谁呢?只他们孤儿寡妇之间是能全心信赖的。 这一句一句的,说的人眼泪都下来了。 皇上在外而站了半晌,才叫人禀报。 外而一喊‘皇上驾到’,他们这些福晋就退了,出来的时候营地里正乱着呢,得赶紧的,皇子们奉命回去治丧。 亲叔叔没了呀,诸皇子得齐集丧次。 作为皇子福晋也一样,但是有产育的,就不用去了。 回去的特别匆忙,换了丧服赶紧就去,哭灵之后,就肯定得关心恭亲王突然去的事。恭亲王福晋哭的什么似得,“真就是好好的!足痹上不得马,这才没去南苑。但其他的都挺好的!今早起来,还说觉得腿脚好点了,想在家里骑马试试,要是能骑,今儿下半晌就去南苑。那边热闹,他在家里呆不住。” 是!恭亲王才四十七而已,不算老呀! “骑马回来出了一身汗,直接去梳洗去了……谁知道人就没了。” 桐桐心里有数了,这怕是心疾!突然剧烈活动,而后又用热水泡澡!深秋特别冷了,沐浴的地方肯定是地方狭小又门窗紧闭,火盆点着,浴桶里热气翻腾,这么一泡,当然会诱发心疾了。 这天回去,她就小小声的问自家爷说:“你们家是不是心疾病史呀?” 什么? 桐桐觉得很像,“太|宗皇帝就是突然驾崩的。先帝是年轻,先染上别的病了,要真到了四五十岁的,保不齐的。反正恭亲王真是心疾没的!”突发心疾,若是不能急救,九成九是救不回来的。 嗣谒皱眉,“你是说从皇上到我们兄弟,都保不齐谁就被这种找上了……” 这是有一定概率的吧!也不是人人都就得了,得了且还就了不得。不是这样的!桐桐就说,“别人还骑射锻炼,但是恭亲王有足痹之症,平时不怎么能动。后来也懒的动了!一日一日,吃的好喝的好,偏不动。差事上呢,不大要紧,但也没歇着。多吃少动劳心劳力……” 说着话,就到家了!才回来报信的就来了,说是裕亲王这一厥过去之后,半边身子便僵硬,起不了身了。 得!嗣谒连衣裳都没脱呢,这又得去瞧瞧。再回来都不早了,洗漱了出来才吃饭的,“瞧着有点重了!我到的时候皇上已经在了……” 这两年皇上对这俩兄弟也宽和了起来,可这生死无常事,能怎么办呢? 桐桐低声道:“只怕……皇上心里多少也有些怕了。” 禁声! 事实就是如此嘛! 桐桐不说了,反正去吊丧七天之后,她也不去了,月事没来,这怕是有了! 报产育吧!嗣谒:“……有了?” 对!就是你回来那晚怀上的!月事没来,但还不足月。 嗣谒心里笑,你是真会挑时间怀! 桐桐也笑,是啊!叔叔没了,这得守孝的。这个时候报了产育,那就是在人没亡故之前就怀上了。守孝期间正好生一胎,什么也不耽搁。 这一怀上,可真是省了太多的事了。恭亲王府的丧事不用再跟了,如今这治丧,几十天的耗呢,可熬人了。再加上,这边才把恭亲王的丧事忙完了,大雪哗啦啦都下来了,然后裕亲王福全又薨了。 这一样的流程还得再来一遍。 这期间,七福晋生了个儿子,九福晋生了个闺女,十福晋生了个儿子,十一福晋添了个儿子,更不要说府里出生的庶子庶女了,喜事一个接着一个,可谁敢把喜意露到外而。 皇上短短的时间,接连失了手足,心里正难受着呢。 难受是真的,对生死无常的害怕也是真的。福全没比皇上大多少,福全是头一年秋里生的,皇上是第二年春上生的,中间隔着年,但其实只大了半岁而已。 这样自幼相伴长大,年纪几乎相仿的哥哥,早前还跟他一块围猎呢,然后说没就没了。宫里的太后病了,真病了,吃不进去喝不进去的,咳嗽声就不停的。 皇上都怀疑自己命硬,父母相继没了,妻子一个接一个的没了,兄弟说没也突然就都走了。你说这人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呢。 嗣谒叹气,回来就说,“就这俩月,皇阿玛瘦了一大圈。每日进的也少了……” 这是心里存了事了! 桐桐就有些犹豫,“太后那边,我想去看看。” 是说帮着看诊! “许是用针灸能好的快些呢。”她觉得太后不容易! 嗣谒点头,“先递牌子,回头我陪你去。” 可太后并没有允,随后温宪便来了,她在服侍太后,“她老人家药都不好好吃了,这是心里添了事了。伯王和叔王一去,她老人家怕了……” 怕再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桐桐就问:“带病案了吗?” 温宪还真带了,“是黄升黄太医给诊的脉。” 桐桐就拿过来细瞧,人家太医很高明,方子她看不出问题。但是病人不配合怎么办呢?她重新给开了膳食方子,“回头叫黄太医给瞧瞧,汤药还得叫喝,但别逼着老人家了。这个方子上的汤汤水水的,哄着老太太多用几次。一次进的不多没事,隔上一个时辰用上一次。用几口是几口,坚持这么用着,熬过这个冬天就没事了。” 把温宪送走,嗣谒回来了。回来就哈着手,然后搓脸和耳朵,太冷了。 桐桐拧了温热的帕子等了,等搓热了才递过去,然后又用指甲挑了而脂出来,等他擦完了,又把而脂给他抹在手心里,“得擦匀。” 嗣谒擦匀了,才问孩子,“该下学了吧?”他觉得擦匀了,她并不觉得,又上手一边给他抹匀而脂,一边回他的话。 孩子吗?快了,等孩子回来就吃饭。 守孝只能吃素的,反正吃的不香,吃的不香就吃的不多,一入冬,没补起来,别说孩子了,就是嗣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了。他养点肉特别难,好容易给养起来了,跟着跑了一趟塞外,在南苑也不得一日清闲,这又接连的丧事,肉掉的哗哗的。 嗣谒却心疼起肚子里的孩子,“这不能吃肉,孩子……成吗?” 百姓家有几个孕妇能吃肉的?有豆腐、鸡蛋、牛乳就行了!本不爱喝牛乳的,但为了孩子,怎么办呢?喝吧!不爱喝也得喝呀! 这不,正说着呢,张嬷嬷有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牛乳过来,“福晋,再一杯就够量了。” 桐桐端过来,放着,等不烫了再喝。 张嬷嬷低声道:“热的,但不烫。” 我想放温了一口气喝完。 果然,等放凉了,就见福晋捏着鼻子,咕嘟咕嘟的全灌下去,然后连着喝了好几口温水,好似要把口里的味儿给冲没了。 他这边才松了一口气,结果还没转脸呢,就见福晋‘呕’的一声,刚才喝的一股脑全给吐出来了。 孕吐了!奶是彻底不敢叫喝了。 那怎么办呢? 桐桐淡定的摆手,“有豆类的就行,喝豆浆,吃豆腐,还有腐竹……”什么不行呀,不用紧张。 可她就跟装的似得,晚上吃菌菇的锅子,涮豆腐豆皮这些吃,结果夹起来却觉得不行,豆腥味扑鼻。 嗣谒给换了鸡蛋鹌鹑蛋,桐桐觉得腥味好重。 连鸡蛋都有腥味呢? 嗯呢! 真的假的? 桐桐真觉得味道很冲,你还怀疑我,只一瞬间就眼泪汪汪的,我能是装的吗? 把嗣谒给难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怎么办?不能饿着呀! 桐桐小心的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爷会做饭?” 嗣谒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的裂开了,这话是几个意思? 桐桐坐在那里低头对手指玩,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就是我饿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6 章 梦里清欢(126)二更 梦里清欢(126) 要不,先试着垫吧一点点心? 甜的吃多了也不好,咸的觉得干巴又腻。 换个厨子试试?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行吧,再叫做点什么端来我试试吧? 可一端来远远的就想躲,闻着不对味呀! 四爷:“……” 真就折腾到晚上,连白粥都觉得有味儿。 嗣谒没法子了,那就做吧,他真没觉得他会下厨。 怎么办呀?菜粥行吗? 行! 嗣谒叫赵其山去弄些米来,菜嘛,不要别的,就是暖棚里的菠菜,掐一把就行。也不要淘洗,爷自己来。 用什么熬呢,用煮茶的小炉子就行。这种炉子很精致的,放在小几上,偶尔想煮茶的时候,用的上它。里面就能放两三块炭而已。嗣谒要了个小小的砂锅,结果还没下米呢,三个孩子围过来了,就差没明说,不能背着我们吃好吃的。 嗣谒:“……”并不会更好吃的。但是孩子想吃呀,他叫了赵其山,“换个大砂锅来。” 桐桐饿的拿着果子啃,但这不是粮食呀,只吃果子肯定不行。那边自家爷拿着一本书,守着小炉子,慢慢熬吧!几个孩子在一边练字,一点也不用心,一会子就朝炉子瞧一眼。等咕嘟咕嘟声出来了,越发什么也干不成了,恨不能守在炉子边上。 没见过嘛! 饿的那个人等着呢,粥也不能往粘稠的熬煮了,反正是米开花了,这就得了。把洗好的菠菜用开水烫了,这才放到米粥里,慢慢的搅动着。要出锅了,撒上一点点盐,然后娘四个,一人先小半碗,尝尝吧。 桐桐吹着吃着,然后吃的很享受,一点也没吐。 三个孩子慢慢的喝了,弘旭提意见,“菠菜应该剁的碎碎的……”哪里像是这样,整个菠菜都在里面,连根都在,这看着都不好吃,一下子都没胃口了。 菠菜根是可以吃的,桐桐把碗递过去,“你不吃就给额娘!额娘爱吃!” 可你之前做菜用菠菜从来不见菠菜根的! “我现在突然就爱吃了行不行?”熊孩子,分不清好赖。 弘旭把碗都推过去,“都给额娘吧。” 两个大的喝了半碗,然后起身了,“额娘您用吧,儿子们吃饱了。” 桐桐白眼翻他们,“多好吃的!真不吃了?” 甜咸甜咸的,好吃什么呀? 嗣谒哼他们,“这么一砂锅呢,得浪费了呀?” 孩子们蹭的一下都窜来,桐桐赶紧道:“不会浪费,慢慢熬着,我晚上还能加一顿。” 然后从晚半晌吃了一顿,到夜里睡觉前,那一砂锅的粥叫她一个人给吃了。吃的可满足了,吃的饱饱的,往热乎乎的被窝里一睡,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睡下是舒服了,可喝了一肚子的粥呀,半夜里一趟又一趟的起来,得小解。哪怕屋里暖和,可这从被窝里进进出出的折腾,早晨起来有些鼻塞,还是着凉了。 “没事,我自己扎两针就好了。” 把嗣谒给愁的呀,老这么着也不行呀!还是得吃点实在的东西。 早起孩子得用饭吧,厨下做的,他心说,今儿说不定就好点了呢。但是福晋不上饭桌上来,可见是闻见了味道都叫她有些不太舒服。 那怎么办呢?屋里的小炉子其实是做不了太复杂的饭的。 嗣谒把孩子打发去上课去了,把院子里伺候的打发的剩下几个亲信,这才进了后厨。还得考虑若是自己不能按时回来,福晋怎么吃饭的问题。 做点能放住的吧。 暖棚里的韭菜一扎长了,割下来包饺子吧。完了冻在外面,吃的时候煮了就行了!少放韭菜多放鸡蛋,韭菜的味道浓,能遮住鸡蛋的腥味。再想想还能做什么,得多吃豆类是吧,这个容易,豆腐包子,这个也可以做的。包小点,冻上,吃的时候再上笼屉蒸。 今儿就先做这两样了,王顺在边上说给打下手吧,发现自家这位贝勒爷还真不用。做饭比较粗放,韭菜摘起来很麻烦,我可以不要下面的那点呀,全部要叶子。叶子不好的都不要,这就容易清洗多了。洗完了晾着,然后和面。 还别说,人家会和面,他刚想提醒一声说,包饺子包包子这面都得软一点。结果人家打成絮状了,又小心的加了一点水,他立马闭嘴了,还真会呀! 面好了,醒着吧。然后又准备馅,王顺把各色调料都放在这位爷手边,这一看就知道其实还是不大会的样子,切的韭菜长的长短的短就算了,关键是这料下的有点咬合不住吧。 尤其那个花椒粉,是不是有点重了。 都放进去了,他没法提醒了,反正就看着人家把灶台弄的乱七八糟的,擀饺子皮和包子皮,没一个是规则的,可包出来的,反正是包住了,样子不好看,但是百姓人家吃饭,大概也就这样了。 先煮了二十个饺子,做成酸汤的,盐醋香油香菜小葱花,再用汤一浇,饺子煮出来往里面一投,那边笼屉里小包子也熟了,“给福晋端去吧。” 等嗣谒回屋,见桐桐吃的狼吞虎咽的,饺子都捞完了,这会子拿着露馅的包子,吃的可香了,一口包子一口酸汤,吃的美着呢。 “好吃吗?” 嗯! “花椒味儿重吗?” 我吃着还行,就着酸汤刚刚好。 嗣谒坐在边上,低声道:“你说爷偷偷带着进宫,行不行?” 啊? 桐桐愣住了,然后紧跟着就点头,“应该的!爷亲手做的,我跟孩子都吃了,怎么能不给长辈吃呢?给太后、皇上和娘娘都带上。” 这么一说,嗣谒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啊!都给媳妇和孩子做的吃了,怎么能不孝敬长辈呢?他马上换衣裳,“这就进宫去。” 嗯!去吧!应该的。 嗣谒带了三个食盒,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用布把食盒给包住了。反正他的差事就是做这个做那个,带着新做的东西进宫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李德全见他拿了三个进来也没奇怪,只低声道:“六贝勒稍等,老奴也就去禀报去。” 还不等嗣谒说别的,李德全就进去了,还告诉皇上,“许是又做了什么好物件,带进宫给您瞧的。”皇上靠在榻上,精神不大好,既然老六来了,他就先把折子放下,“叫进来吧。” 嗣谒把两个都放在外面,只拎了一个随着李德全进去了,有小太监要上手帮着拿另两个,嗣谒没叫动,“且这么先放着。” 那就没人敢动了! 进了里面,皇上抬头看他,“又做了什么?” 嗣谒把食盒放下,见了礼。皇上指了座位,他才坐了,低声道:“听说皇阿玛进的不香,儿子带了吃的来,您赏脸用一些。” 皇上愣了一下,行吧!儿子的孝心嘛,其实昨儿老大还带了外面的点心进来,他赏脸的吃了两个。结果今儿老六也带了吃的来,他就看李德全,“打开叫朕瞧瞧,是什么……” 一打开,两层呢。一层是不怎么好看的饺子,没露馅而已。一层是奇形怪状的包子,馅儿裹进去了。 李德全叫皇上瞧,心里却想着,也就六福晋了,做成这样的敢拿到御前来。 皇上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叫人一言难尽。可才要说呢,就听他家老六说,“皇阿玛,这是儿子做的,您赏脸尝尝。吃的时候下锅煮上笼屉就行……” 皇上:“…………你做的?” 这是开始争宠了吗? 皇上还挺高兴的,争宠好啊!知道争宠了,就都得努力干活了!于是,马上就道:“朕今儿就吃这个。”叫李德全拿下去,打算跟老六多聊一会子。 嗣谒一瞧,这是走不了了,就不得不把给太后和娘娘的,麻烦李德全找妥当的人递进去。 那李德全能不把话给说到吗?一定得说清楚,这是六贝勒亲手做的。 太后笑着叫人接了,吃不进没事了,冻上,饺子先煮四五个来,尝尝嘛。温宪都不知道做何表情,自己在宫里整日里伺候,也没给祖母和额娘做过一点吃食。臊的慌呢! 那边德妃先是愣神,反应不过来了,而后眼泪就下来了。那是边吃边哭呀,哪怕是皇上不舒坦专给皇上做的,可有自己这个额娘一份,自己也高兴的。 真的!再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了。 眼泪滴答滴答的往碗里掉呀,但还是道:“……别露出去叫人知道了!”省的以为我家老六是在争宠。 德妃不认为是争宠,但康熙不那么想。他期待着儿子们轮番的争宠呢,结果发现他家老六这争宠路子有点怪,那就是送饭成了日常化。 不是!你偶尔送一次,你阿玛知道你用心了,日常化就很不必了。 毕竟缺盐少醋的,味道真不大好。天天这么吃,再是孝顺的亲儿子也不行呀! 这会子康熙就想,老六怕不是想求什么吧! 他叫了图里琛,想问问,老六这到底是想求什么,这么耗着时间下本钱。这么难吃的饭,把他的厌食症都治好了。结果图里琛一脸的艰难,但还是委婉的道:“……六福晋害口的厉害……别的吃不进去……好似怀的还是双胎……没敢露出来呢……” 双胎这个不是重点,又不是长子,双胎不双胎的,问题不大。 问题大的是,六福晋害口,别的吃不进去,这是说得吃老六做的呗!那朕这每天吃的,不是老六为争宠特意讨好自己这个老阿玛的,不过是他媳妇要吃,他顺手多做了一碗,是这个意思吧?! 这个不孝子!气的他都没时间伤春悲秋了,他发现他的儿子们没有把他这个老阿玛看的很重要!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7 章 梦里清欢(127)三更 梦里清欢(127) 嗣谒是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么长时间了,天天的送饭,皇上都没跟谁提过,爷俩就跟有默契一样,就咱俩好,跟谁都别提。这种感觉,嗣谒觉得还挺好,回来还偷偷跟桐桐说,“皇上从来都没偏过我……”这次皇上还是偏了我的!我们爷俩之间都有秘密了呢。 这话说的,多心酸呀!把桐桐给心疼的,“我偏着爷呢,谁也没爷重要……” 骗人!爷看你把东西往你娘家送的时候一点也没手软呀! “我额娘这不是生了嘛!”桐桐嘿嘿的笑。其实早生了,这不是生的时机刚好赶上这边治丧呢嘛,一般给人家丧家报喜,得往回推一推的。这是赶上年节送礼,这才捎信来,说是生了个小子,大人孩子都可好了。 嗣谒摸着桐桐的肚子,这都显怀了,是两个呢,他给她宽心,“岳母都生的平稳,咱们也能的。” 肯定了呀! 说着话,桐桐就犯困,不等他再说出更多安慰的话,人家睡着了,没心没肺的。但一早起来,就不见福晋了!起来的时候,外间满是一股子香甜的味道。三个孩子围着桌子吃的香甜,外面天还不亮吧。 四爷披着衣裳,“不难受了?” 特别神奇,昨晚做梦了,梦见可好吃的东西,突然就很想吃。然后跑去鼓捣了一个时辰才得了,一端进来,孩子们就出来了。就漱口擦脸擦手了,这会子只穿了小棉袄挤在临窗的炕上吃着呢。 弘显扬了扬手里的吃食,“阿玛,赶紧来,可好吃了!” 还没梳洗呢,结果桐桐塞了一块过来,“好吃吗?” 又甜又绵又软,好吃! 桐桐特意多做了,“爷进宫给带上。” 好! 嗣谒今儿跟其他时候并没有不同,带了吃的过去,见不见皇上不重要,李德全接了就行。结果李德全笑眯眯的把他往里面请,“直郡王、理亲王、四贝勒都在里面……正商量今年宫宴的事……” 那嗣谒就顺势进去了,往里走的时候还低声道:“今儿是点心,暄软的很,吃的时候切成小块,叫皇阿玛搭着果酱吃,味儿更好。” 好! 叮嘱好了,然后就进去了,见了礼坐下,还没顾得上说话呢,哥几个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今儿倒是齐全!嗣谒觉得有什么事大概是他不知道的,要不然不能今儿都凑一块呀! 于是,就看老四。四哥是好四哥,对他六弟特别真心,这会子就低声道:“你不是皇阿玛叫来的?”不是!最近这个点都过来的。 既然是叫过来的,嗣谒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皇上知道自己这个点会来,没叫人跑这一趟。 原以为是皇上要安排什么差事,或是有什么想法,谁知道皇上一开口就说:“你伯王和叔王都走了……” 这怎么还过不去了呢!生死这事,叫人怎么说呢? 直郡王就说,“今年的年宴简单一些,宗室都不叫了,就咱们自己人聚聚,一切从简。” 皇上摆摆手,靠在榻上,又是一声长叹,带着几分怅然:“你们伯王只比朕大半岁……” 这话可真就有点吓人了! 呼啦啦的给跪下一片,恨不能都喊万万岁。 “地上凉,都起来吧。”皇上摆手,“都起来吧,咱们父子坐下来说说话。” 哥几个起来就面面相觑,脸上都带上了几分忧色,快过年了,怎么说起了这样不详的话。说实在的,哥几个并没谁想着叫老爷子这么快走了。要真是老爷子现在走了,那这天下铁定是理亲王的。 所以,有点野望的,这会子都盼着,老爷子不用活太久,至少得再活十年吧!有这十年,壮年的壮年,青年的青年,都能有几分起色了。不像是现在,才开始发挥,还没见成效呢,这没得比呀! 心里存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就觉得,老爷子这么着不行,您得好好活呀!身体棒棒的才好呢! 理亲王其实是疑惑,老爷子身体没毛病呀,这突然之间的,怎么又伤感上了。他就说,“若是不放心裕亲王府和恭亲王府,阿玛多恩荫一两个王府阿哥,这都是小事。没成年的,接到宫中抚育,叫伯王和叔王走的安心些。” 皇上又是唉声叹气,“朕就是觉得,亲人是越来越少了。” 老三就赶紧道:“今年您添了好几个孙子孙女了,明年也还有。宫里小十八才两岁大……您这亲人多着呢,还会越来越多……” “可他们能陪朕几年呀?你伯王和叔王,陪着朕四十多年了。” 老四就觉得,这莫不是舍不得理亲王出宫吧?他就先看老二,老爷子是这个意思吗? 理亲王觉得不是,这是说好的事!留在宫里才是麻烦呢。 但要是万一呢?理亲王心里叹气,“儿子陪了您三十来年了,您要是舍不得,儿子就挨着您住着。” “朕这么多儿子,老叫你一个人陪着?”皇上这么问。 所以,您啥意思?叫我们又住回来吗?真住不下的! “朕也知道住不下!”皇上一幅无奈的样子,“所以说呀,盼着孩子长大,等真长大了,就飞了。”说完就又看嗣谒,“最近,也就老六常来,肯陪朕说说话。老六孝顺,天天亲手做了膳,给朕送来……今儿是又带什么了?”最后一句是对着嗣谒说的。 然后嗣谒觉得所有的视线都落过来了,他:“……”不是有默契,不提这个事吗? 皇上这人,真的太不讲究了! 兄弟们看过来,好像在说:你这种争宠的方式,就是不讲武德! 嗣谒能怎么说呢?他往后一靠,特坦然,“福晋有喜了,害口的厉害,别人做的都不入口。”他打算实话实说,“我就随便把生的变成熟的,福晋吃了。给福晋做了吃的,不呈给长辈,不像话呀!哪怕很不能入口,我还是拿进来了。也就是皇祖母、皇阿玛和娘娘不嫌弃……” 众人:“……”呵呵!给你福晋洗手作羹汤了?那你可太了不起了!你竟然还记得给长辈捎带一口,不错呀! 那边李德全叫人把今儿的点心端上来,尝尝六贝勒的手艺。结果一入口,嗯,好吃!这可不是勉强入口的级别了!在家里没少偷着学偷着练吧!够下功夫的! 嗣谒一瞧,这是误会了,“今儿的不是我做的,是福晋……” 懂!懂!我们都懂!不能叫人知道你擅厨艺嘛! 皇上心里笑,今儿这点心一入口,真觉得好,于是夸说,“跟之前做的一样好吃。” 嗣谒:“……”得!皇上估计是知道顺带给他做口吃的这事了,心里不大痛快,今儿这是故意的。 才说要说点什么,解释两句呢,就听皇上说,“年纪越大,就越懂戏彩娱亲,老莱子之孝有多难得了!” 戏彩娱亲,说的是一个叫老莱子的人,人家都七十了,父母还活着呢。为了叫父母高高兴兴的,老莱子七十岁了还扮作小儿哄父母高兴。 这是啥意思呀?这是指责他们这些儿子不是那么孝顺! 你说说这个话叫人怎么说?人家老莱子是个隐士!隐士是啥呢?隐士是屁正事没有,有的是闲暇时间。可我们一个个忙的呀,您只下个条子,我们就得去办的。真挺忙的!替您分担了,这不是孝顺呀? 但这话没法说!十四就觉得老爷子矫情的不行,要不是为了老爷子屁股下面的位子,他真没好脾气!这会子他特别隐忍的道:“那您叫儿子们怎么着呢?进宫来陪着您?要不,儿子住回来?”住回来就不用听钟声了。 皇上却又摆手,“朕就是说说,伤感伤感,没别的。你们去忙吧,去吧!” 然后叫他们告退! 他们就不得不起来,然后退出去。可出去了,哥几个你看我我看你,这事怎么弄? 老三抱怨,“都怨老六,你说你贤惠搁在你家贤惠去呗!偏弄了给老爷子送来!”你送来你落到好了吗?没有吧!不仅没有,还把哥几个给拉下来了,有意思呀? 那爷能知道老爷子今儿这一出是想干啥呀? 直郡王就摆手,“散了吧!散了吧!”回去各自想法子去。 嗣谒回来好生生气,老爷子这人不地道。 桐桐开了个蜜水黄桃,用勺子慢慢的吃着,听自家爷把今儿的事絮絮叨叨的说了,“本来好好的,这突然的,想干什么呀?” 桐桐就戳了戳自家爷,叫他看弘旭。 弘旭怎么了? 嗣谒朝弘旭看去,这会子正噘着嘴,把手里的画册翻的蹭蹭蹭的。他扭脸看孩他额娘,“怎么了?又被哥哥们嫌弃,给打发回来了?” 桐桐摇头,“您回来,他就站炕上喊您了,您这心里存了事了,没听见,这会子只顾跟我说话,没看人家一眼……怄气呢!” 人不大,事还挺多,气性还不小! 嗣谒过去,把这小子给拎起来,“阿玛这不是忙着呢吗?哪天晚上不跟你玩了?”脾气这么大!他哄说,“等阿玛休沐了,带你去外面下馆子,好不好?” 这小子还噘着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好半晌才道:“你都不理我?” 理呢?怎么不理呢?休沐哪里也不去,就陪你! “还下不下馆子?”下! “能看猴戏吗?” 能! “还想要那匹白白的马!” 给! 这才给哄高兴了,自己去玩去了。嗣谒笑看着儿子,然后笑容就僵硬在嘴角,扭脸不确定的看福晋,“你的意思是……” 嗯!是的!皇上今儿的举动,跟弘旭刚才那噘嘴提要求的样儿,本质上有啥区别? 合着,爷哄了孩子还得哄老子? 桐桐偷瞟了自家爷一眼,心说,娘娘那边也不知道心里痛快不痛快,便是没有不痛快,你不得趁着没闹赶紧去哄哄呀? 对了,还有我!哄了这个哄那个,别忘了还得哄哄我!谁还不需要哄了呢?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8 章 梦里清欢(128)一更 梦里清欢(128) 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宫里难缠的皇上,康熙四十三年就这么来了。 今年的年过的格外的简单,就是简单的年宴。因着太后大病初愈,精神也短了,那儿孙们就没有只顾自己高兴的道理,所以,一切热闹的活动减免了。大年初二,皇上就带着太后去畅春园了。说是那边地方大,有暖房能活动的开,带太后去畅春园养病去了。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皇上一离开京城,气氛都松了。可算能松一口气了! 这每个人都有差事呀,不能陪皇上去园子里住,对吧? 每天来回的在园子和京城之间颠簸,这也不现实。怎么着了呢?不是要哄老爷子吗?自家爷不写折子,开始写信了。 不厌其烦的跟他在园子里的阿玛写信,今儿吃什么了,喝什么了,孩子又怎么的了,干了点什么,读书有什么心得之类的,人家都写上,然后叫人给送去。反正不管回信不回信的,他都写。但人家老爷子给回信的,三封信里总会回那么一两封,也没啥内容,就是吃喝拉撒那一套。 桐桐就纳闷:“皇上也不清闲呀?” 不清闲是不清闲,但没那么费脑子了!如今凡事都是往下放,大有看看你们各自能耐的意思。握着军权,他啥也不怕的。 别人怎么争宠的咱也不知道,反正自家爷逢十去请安,其他时候就是写信嘛。每天得跟陪孩子玩一样,花费时间跟他皇阿玛联络感情。 这一开年,杂学就要开课了。嗣谒就真忙了,他得先带一批学员,能学员考核过了就能去授课的那种。所以,他这一天天的进进出出的,忙的很呢。 这天送走四爷,看着孩子晨练完。她自己溜达着去自家的偏院,每天的固定时间里,还是会瞧十个以内的妇人。因着有孕了嘛,明姑就不敢叫妇人自己进来,她始终陪着,看着六福晋给病人诊脉开方。 院里伺候的都是新收的学生。聘请了老先生教认字,然后叫自己看医书,背验方。瞧病的时候她们都跟着看呢。 今儿来的妇人都四十了,小富之家,男人却也没纳妾,两口子恩恩爱爱的,过了二十多年。女人呢,就想来试试,万一行呢? 还别说,这个女人跟八福晋的情况还真有点相似,她是一侧稍微有些堵塞,许是这些年一直在用药呢,情况好了许多。她是有一定的概率怀上的。 桐桐给开了方子,“跟之前一样,高高兴兴的,情绪好好的,就有可能。给你开的药,先吃三个月,随后你再来……”妇人本就是抱着行不行都可的态度来的,这么一说也一样千恩万谢。这是头一个说她还有怀的可能的,这就是希望呀! 等人走了,明姑就急切的看六福晋,“跟我们福晋的情况……” 类似!桐桐把情况说了,“你们福晋不是在马场那边忙着呢吗?叫她忙吧,忘了这些烦心事最好!心情好,常运动,汤药别停……” 明姑低声道:“这不是今年又到了选秀的年份了吗?本来看好了两家的姑娘要往府里抬的,这不是去年刚好赶上丧事了吗?到今年秋里孝期基本就过了,夏天选人赐人,秋里孝期过了,不得抬人进府呀?” 连自己也觉得压力颇大,如今就自家一个孩子也没有,连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府里,都添了孩子。虽不是嫡福晋生的,但庶子庶女有了,福晋哪怕不生,压力也没那么大了,“过年进宫的时候,良嫔娘娘跟我说了许多话。话里话外的都是催促!当时我们福晋就撂了脸子,这不,上元节刚过,她就出城了,什么时候回来尚且不知道。” 桐桐皱眉,“这事压力不该在你们身上,该在你们爷身上才是。你们爷想如何,他得推心置腹的跟你们福晋谈。若不然,你夹在两人中间,只能左右为难。” 说的是啊! 明姑叹了一声,“等我们家那位爷回来,我是得提提了。今儿我们家爷被叫去园子里去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的!” 这话桐桐就不好接了,也不知道自己爷被叫了没有。要是单叫了八爷,自己怎好打听? 事实上并没有单叫八爷,都叫了,去园子里。皇上宣布一件事,那就是他要大阅。 大阅是干啥?就是阅兵。 这个倒是不奇怪,一两年里总有那么一次,地点就在南苑。 “今年放在南红门内吧。”皇上细数需要参阅的人员,“八旗火器营、鸟|枪|骑手营,鸟|枪|步|军|营,护卫骁骑营,列火炮九十九门……另设两翼殿后军,诸皇子、内大臣,包括内学士侍卫都披甲乘马,跟随朕阅军……军中得鸣金,擂鼓行军,鸣金止步……”把每一个步骤都想到了,什么时候枪|炮齐鸣,什么时候收军归阵,“而后,朕需亲射,其后是诸皇子,再次是军中佼佼者,每人十五发……”嗣谒:“……”叫老爷子这么着下去,逃是逃不了的!尤其是在存在竞争的情况下,不善骑射自己无所谓呀,但是老四得憋屈死。再者,爷也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露怯。 从御书房出来,十四欠欠的问:“四哥,六哥,要不然我教教你们。” 他四哥没搭理他,抬脚就走。 他六哥朝他凉凉的一笑,“不用!我有你六嫂呢。” 十四一僵,白眼一翻:娶个悍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呵呵! 悍妇怀着两个,确实是要累一些。晌午这一觉是必睡的,结果一觉起来,自家爷回来了。 今儿这么早吗? “嗯!”他靠在边上,递了水叫她先漱口,再喝几口,然后才喊伺候的,“把爷带回来的点心拿进来。” 还买点心了。 嗣谒拿了亲手递过去:“尝尝怎么样?” 挺好吃的呀!不过刚过完年,一场宴席接一场宴席的,最近肚子里的油水太大,不是很想吃。只尝了一个,就叫收了,“明早再吃。” 起来就挺着肚子在屋里转圈圈,活动还是要的。 她转她的,嗣谒紧跟着她,“我扶着你,小心脚底下。” 这么清闲吗?“没事,叫个丫头扶着就行,你忙去吧。”知道你挺忙的。 不忙!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桐桐乐意听这个话,马上笑的跟朵花似得,乐呵着叫他看。 转悠完了,才坐下,就听自家爷又说:“闷不闷,要不要玩个什么?” 啊? 玩什么呀? 桐桐拿簸箩里的针线,“不玩了,你忙你的吧,我给孩子做两件小兜兜穿。” 做那个有绣娘的,做的不好换人就是了,他抬手把簸箩拿开了,“这个费眼睛,咱不做。” 桐桐做不成了,见他无聊,就问说,“要不然我陪爷下盘棋。” 跟你下棋?我是找罪受呢。于是便道:“下棋费脑子,怪累的,换个玩吧。” 非拉着人玩,她就觉得自家爷回来是有事呢,手里的针线这会子还没放下呢,于是捏着针看他,“到底想干嘛?”有话直说嘛! 嗣谒:“……”我表现的这么功利吗?“也没想干嘛,就是之前瞧见你老是用竹签子扔……” 哦!那个呀! 桐桐起身,叫人把竹签子拿出来。这竹签子是特意叫人做的,把一头削的尖尖的,“我是老琢磨针灸的事呢!我老觉得我是有办法把头发一样的金针戳进木板里的……” 嗣谒的嘴角抽抽,干嘛总是这么异想天开!你家爷现在想的是,别叫脱靶就行,你却想着用金针戳木板,还是用头发一样细的金针戳木板,别闹了好吗?这话出去说,人家得以为你脑子有毛病。 正有求于人家,他没说反驳的话,只可耐心的听着,“那用这竹签是……” “我刚开始用的是匕首,我发现我是可以的。”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无聊,用匕首冲着树上的果子扔过去,次次都准,“回头爷帮我打造薄薄的小小的刀片,我随身带着,这玩意就是话本上说的那种暗器……其实匕首带着红缨子,甩出去也很好看,但那玩意太扎眼。杀人利器这种东西,还是越不容易被人发现越好。” 不是!走题了!你一个皇家福晋,老琢磨杀人越货那一行是想干嘛? 再者了,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呀?救人你是认真的,杀人好似也是认真的!一半佛一半魔呀! 行吧,啥样都认了!说重点! “那些都是随便想想,我还是想等我把针甩出去能直接扎在木板上的时候,说不定我真能用金针了呢?那这不得一步一步来嘛,我先用竹签试试……”桐桐说的挺高兴的,突然想起来,“爷想玩这个?这个你玩不了。你手上没那个力气!” 嗣谒:“……”爷没想扔,也知道扔了没用,爷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瞄准的,次次都能打中。” 啊? 啊!就是这个意思。 桐桐懂了:“皇上莫不是又要考骑射。” 考倒是不怕,反正面对的只有考官而已,丢人丢不了那么大。这以后大阅常规化,年年都来一次,不能都躲开吧。 “那明年再去,今年请假吧。”她这么说。 这是说爷短期内练不出来吗?在外面耿直耿直糊弄人就得了,跟爷你确定要这么耿直下去吗? 桐桐:“……”你怎么不说你难为人呢?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29 章 梦里清欢(129)二更 梦里清欢(129) 两人相互对视! 桐桐先受不了了,这可怜巴巴的样儿,好心疼的说!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但这个瞄准,靠的不是眼睛,凡是用眼睛看的,那么远的距离,射中的概率真不大!这得重复的练习,找感觉。真有感觉了,所有的武器拿到手上就跟长在身上的一部分似得,根本不用看的!她就说这个道理,“爷您想啊,五十步开外一个点,你怎么瞄准呀?靠眼睛你是看不见的……除非你的视力远超常人……”说着,就一脸为难的看自家爷,“除非你把千里眼带上……” 话没说完,嗣谒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对!千里眼!为什么不能用千里眼呢?可以的!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你可是提醒爷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哈哈就笑,“爷这次叫他们看看什么是神射!” 桐桐:“……”用人朝前不用朝后呀! 哼!真以为离了我就可以了呀!咱等着吧。 嗣谒真泡在工坊两天,做出了三把带着千里眼的火qiang来。 这玩意是以实验的名义造的,但不能随意的往出带。这事他偷偷摸摸的,先叫了老四,“四哥,试试这个。” 四贝勒瞧这玩意奇怪,但拿在手里就知道这意思了,能这么近距离的看见靶子呀!好东西!这还能打偏了? 赵其山和苏培盛笑的殷切的很,只等着打中了好拍马屁的。 可惜,两声枪响,后座力大的把两位爷震得朝后就倒,靶子却完好无损,这是脱靶了吧。 苏培盛脑袋一缩,朝后退了两步。赵其山麻溜的过去,“爷,没事吧。” 爷能有什么事?这么没眼力见的!果然,爷还是觉得苏培盛更合心意一点。 赵其山没这么自觉,还又说了一句:“要不,奴才去接福晋过来吧。” 苏培盛又朝后退了一句,真觉得赵其山是好狗胆。 嗣谒憋气,福晋怀着身子呢,折腾福晋干什么。 于是,这天回去,嗣谒不咋高兴,在一堆图纸里翻来复去的看,到底是哪里错了。 赵其山给换了茶,嗣谒哼了一声,“这么苦,这是放了多少茶叶?” 行吧!给换了一杯,嗣谒又说,“一点茶味都没有,家里是买不起茶叶了吗?” 桐桐把小黄瓜又咬了一口,暖棚里确实是味道淡,是吧?瞧这作来作去这样,怎么了这是?她朝外指了指,给赵其山使眼色。 赵其山委屈大发了,“……奴才笨想着,那玩意也行呀!怎么主子爷一用,就不成了呢?许是真不成吧,反正四贝勒也用不了……震得爷朝后仰,还都打偏了……” 偏到啥程度呀? 偏到脱靶了! 桐桐:“……”砸吧了一下嘴,自家爷的想法是好的,理论上肯定行,就是一上手就完,是吧? 赵其山低声道:“那玩意劲儿大,奴才考虑不周,想叫福晋去,被爷给训了。”桐桐摆手,“劲儿能用多大,不过是对咱家爷来说,格外的大就是了。”他臂膀上没力气,托不住。 行吧!知道为什么了就好办,“你去歇着吧,不留你伺候了。” 赵其山千恩万谢的,赶紧溜了。 桐桐进去什么也没问,在边上伺候。要茶,行,我给你泡。要水,行,我给你拿! 然后嗣谒能发脾气吗? 发不成了! 晚上了,早早的,桐桐就拉他去睡,睡前要给他按摩,还不让。 人家说:“晚上咱们一人一个被窝吧,我今晚水喝多了,怕要起夜,搅和的你睡不成。” 行!你一个人一个被窝。 人家就跟贞洁烈女似得,把他自己用被子捂的可严实了。桐桐给香里点了点东西,不大工夫,他就睡沉了! 睡沉了还不是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吗?被窝掀开,中衣解开,这一看,肩膀可不肿了吗?下针止疼,抹上药膏消肿,明早就能好点。 第二天一早起来,确实是消肿了,一点也不疼。 嗣谒偷摸看了看,心里疑惑,侧脸去看福晋,福晋睡的呼呼的。他洗漱完,再偷摸看她,人家眼睛依旧闭着呢,睡的很安稳。 他小小声的道:“那我……走了?” 嗯!路上慢点。 这没再多交代别的,是知道了呀,还是不知道呀?确实该走了,没耽搁,急匆匆的想过去再把枪矫正一下。等人走了,桐桐立马就起来收拾,然后带着弘晖和弘显,换一身男装,大肚子没关系呀,穿个大披风裹着,走吧,找你阿玛去吧。 嗣谒跟他四哥,正说要找找感觉呢,结果外面来报,说是大阿哥和二阿哥来了。 四贝勒就皱眉,“就他俩?谁带着的?”怎么敢自己出门呢?不等对方答,他就看苏培盛,“去瞧瞧,看是有什么要紧事没?要是没事,你亲自给送回去。” 嗣谒却严厉的看了赵其山一眼,赵其山缩了缩脖子,他这次聪明了,不给自家爷说话的机会,麻溜的跟着苏培盛跑了。大阿哥和二阿哥是不会单独出门的,福晋看的可紧了。如今来了,怕是福晋也来了。 到了门口,过不其然,瞧见了裹着严严实实的福晋。 苏培盛为难,赵其山才不管呢:“福晋,您随奴才来。” 桐桐就觉得,难怪赵其山老挨训,比起机灵,确实跟苏培盛没法比。她真觉得每次瞧见苏培盛都可亲切了。 她也不跟苏培盛见外,交代他:“你看好大阿哥和二阿哥……带着他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苏培盛:“……”好的!他已经有点习惯这种毫不见外了!只要他在,六爷和六福晋很神奇,每次都有事要用他。 嗣谒就站在场子的边上,看着连脸都藏在斗篷帽里人缓缓的走近,他赶紧往过走了几步迎她,“谁叫你出来的?” 桐桐只笑,“带孩子出来转转,转到这附近了,孩子们好奇,想到处瞧瞧……我叫苏培盛带着转悠去了。” 那你可真没拿苏培盛当外人。 而且,这里是能随便转到附近的吗?周围啥玩意没有,你跑到这周围干啥来的? 不等说话,已经到了打靶的跟前了。距离近了,四贝勒才看清是谁,他说老六,“胡闹!” 桐桐福了福身,只做没听到,顺手就把那瞧着别扭的火QIANG拿手里了,她先不用千里眼,自己放了一QIANG,正中靶心。而后,她用千里眼,再放一QIANG,距离靶心一点点的距离。 这QIANG没矫好! 她没有去矫,而是递给自家爷,有那个对比量,怎么矫正你来。 嗣谒皱眉,这玩意在福晋手里瞧着后坐力也不大丫!他指了指另外两把,“试试?” 可以! 俩把都有点偏差,嗣谒拿着一一矫正之后,再递给桐桐。 这次好了很好,不求精密,只求打中的话,这个就可以了。 她跟自家爷道:“不要选择手持QIANG,要打的准,稳是第一要素。后坐力过大,把不住,你觉得你稳着呢,其实胳膊早震的偏离方向了……” 有吗? 桐桐把腰上的坠子摘下来挂在手腕上,自己举着QIANG打了一次,那坠子只轻微幅度的摆动。完了,她摘下来,挂在自己爷手腕上,“爷,你来,动没动,叫四哥看。” 好家伙!这一枪打出去,那坠子在手腕下晃动的扬起来都重新打在手腕上了,不用谁看也知道,摆动的特别厉害。 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就行了,我带孩子回了。 随后的几天,回来天天一身土,那是趴在地上打的吧。 赵其山偷偷报信:“今儿打了一个九环,五个八环,九个七环……四贝勒也差不多……” 桐桐:“……”带瞄准的竟然只打了这个出来? 赵其山还挺窃喜,“别处的靶子没那么细致,都是用颜色分区域,要是按照这么算,八环九环,七环的一点点,都在靶心上……” 哦!是这么分的呀!行吧! 训练了没一个月,要大阅了。 一看这行头,桐桐又难受,皇上要所有人都披甲骑马,甲有多重呢?反正这玩意真心不轻。甲是棉甲,棉花不是那种普通的棉花,而是把棉花弄湿,然后捶打成薄片,干燥之后,在这些棉薄片上间或的镶嵌铁片,之后缝在面子和里子里,以铜钉固定。而且,这一套穿起来,分八部分,上衣,下裳,左右两边各一个护肩,腋窝下面还有护腋,也是左右各一个。衣服的缝隙里还有前缝遮和左缝遮,这些玩意得在穿上之后,连成一体叫人无缝可寻,就得再用铜镀金的纽扣给连成一体。再加上头上的战盔,算算这有多重? 感觉就自家爷这体格,挂着这么一身骑在马上,不说干别的,就只这么挺着,都是受罪。 反正,桐桐帮着给自家爷穿戴的时候,每多加一件,就好似他的面色都更严肃一分一样。 弘旭并不知道他阿玛穿着这一身是啥滋味,这会子星星眼的看着,“阿玛是巴特鲁!” 弘晖和弘显瞬间低头,两人马上忙起来了,这个递铜纽扣,那个帮着拿头盔,反正很忙,弘旭说啥了?没听见。 嗣谒僵着一张脸,摸摸小儿子的脑袋,“你将来可得长成巴特鲁。”好歹叫你老子面上能有点光呀! 说完,扭身就走。只是去大阅而已,可瞧瞧那扭身的背影,很有几分风萧萧易水寒。 弘显都不忍心,“阿玛,要是实在是太闹的慌,您就回来!您放心,等儿子们长大了,一定给您拔得头筹。一时的胜败得失,真不算什么!” 弘晖拉了弘显一下,扬起笑脸,“爹爹一定能旗开得胜,儿子等您凯旋。” 这话说的好!爷就是奔着一鸣惊人去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30 章 梦里清欢(130)三更 梦里清欢(130) 鼓声阵阵,喊声震天,紧跟着马蹄声,炮火声,气势确实是如虹。 之前还总说他自己说不定要追着裕亲王去的皇上,五十多岁的人了,依旧健硕的很。笑声朗朗不说,这会子一开射,箭簇一个接一个,十五矢,皆中!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 中一个,红色的旗子便在高塔上扬起一次,叫三军皆可闻! 接下来该直郡王了,直郡王还是习惯用弓箭,人家那弓拉满,刷刷刷的,十五箭眨眼间射完了,都在靶心上。从第一箭开始,到最后一箭结束,时间多短呢,反正放下弓箭的时候,第一箭的箭尾还在那颤巍巍的动呢。 理亲王没那么快,但人家没叫换靶子,就是直郡王射完的靶子,就这个就行!他是每一箭都贴着直郡王射上去的箭,贴的紧紧的。靶心是一个圆坨,但是以直郡王的靶心为靶心,这精准度可就高了。可见在射之一道上,不输给直郡王。 山呼海啸的吆喝声,叫皇上越发的意气风发:看!这就是朕的皇子! 就老大老二这么出彩的开场,剩下的,只要不是太差,朕就不会太难看。 然后老三选了NU,这玩意玩的人还不算多。但老三偷偷玩了,这东西对他这种疏于锻炼的人还是很友好的,反正都在靶心上。 瞧!连酸文假醋的老三,都不孬呢! 等到老四,老四嫌弃趴在地上的姿态太难看,他半蹲着,然后拿了放在匣子里谁都没见过的玩意。单膝跪地,以膝盖为托,以腹部抵着枪托,防止太大的摆动,感情他用的竟是火QIANG。 十五QIANG,五QIANG几乎在正中心,剩下的散落在正红那个范围内,又三下在红绿的交界处,但都按照靶心算的话,都中了! 但嗣谒替老四疼,这玩意打完,那大腿和肚子估计伤的不轻。 十五下小红旗的摆动,证明都中了! 众人都愣了一下,近处的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些远一些的将士又不知道什么意思,跟之前一样,吆喝着叫好。 叫好成一片了,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老四作弊! 竟然用新武器作弊! 四贝勒面不改色,“大阅,本就为了展示八旗之威武。而今,是新式武器亮相好,还是……”还是叫皇子阿哥丢脸好? 强词夺理! 一个个的都注意那崭新的家伙什去了,老五怎么射的都没人看。人家发挥的不错,可惜,并不吸引人。 轮到嗣谒呢,嗣谒才不在乎趴着是不是不好看。关键是,他这身体确实不如现在的老四。老四受伤了,好歹还能坚持骑马。他要是向老四学,等会上马都艰难。 于是,大家就看到老六一点体面都不讲,用的家伙跟老四的一样,但是这姿势一言难尽。可看门道的却看出门道了,这么着确实是稳定性更高,几乎都在靶子较为中心的位置。这是训练的时间短,要是时间长的话,这可了不得了。这次更看清了,这玩意带着千里眼。那要看的远,是不是远处也能射中目标。 嗣谒打完暂时起不来,老七更厚道一点,伸手拽了一把,才把人给拽起来了,他这才道:“按说是行的。只要QIANG跟的上,那别的就不是问题。” 直郡王问:“造了多少这玩意?” 嗣谒指了指十一,就三把! 老五和老九就觉得老六这人是真不错,顾着老四,还没忘了十一。 但是十一你是否有点太不要脸,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大力太监,他们帮你托着,你只调整就好,咋这么能耐呢? 十四就好生生气,他和老十三真的有特别认真的练□□,且在骑马争取速射,真下了苦功夫了。然后跟老四和老六甚至于老十一的成绩一样,这不公平! 老八呵呵一笑,这么一玩,兄弟们在这方面,除了能指挥打仗的,其他的,其实差别不大。分不出谁更勇武! 看出来了,只要家伙合适,能打仗的不止是壮年,老弱妇孺,都有可能。 他叹气,所以,文治武功,最后反而是落在文治上。 老六硬生生的把他和老四的短板给补齐了! 军中将领对这玩意的兴趣很大,这是埋伏伏击的神兵利器。 到底怎么样,桐桐也不知道。她现在带着孩子往庄子上去。她是想着,哪怕是趴着打,后坐力震的肩膀都承受不住。瞧着吧,整个肩膀都不知道得肿成什么样。 果不其然,晚上回来,是下面的人给背回去了。回不了京城了,直接回了庄子。桐桐叫弘晖去看看他阿玛,没错,四贝勒也走不了了,跟自家爷一起回来了。安排在外院里,把药给了,有苏培盛和弘晖看着,没事。 自家爷先弄回来吧,胳膊已经是疼的抬不起来了。好容易把战甲脱下来了,接缝出的铜钉一取,好脱的很。可衣服不一样呀,疼的一身的汗,衣服都裹身上了。没法子,用剪刀把衣裳给剪开,然后整个肩头青紫一片,肿了一掌这么厚。 弘显给吓坏了,“这么大的力气呀?” 力气是不小,但这不是短时间内大力击打在一个地方吗?可不肿的狠了吗? 孩子在呢,嗣谒还挺坚强,“说了没事,赵其山这奴才非得叫人背,就那么一点伤,能有多疼呀。” 可额上都汗湿了! 桐桐赶紧打发弘显,“你阿玛这里有额娘呢,你去瞧瞧你爹爹。看是伤了哪里了,伤的厉害不厉害。桌上那个红瓷瓶子,那是内服的,止疼消肿化瘀,服下去一盏茶时间能止疼……快去!” 嗳! 抓了药,这小子撒丫子就跑。 桐桐又把其他伺候的都打发了,“准备吃的去,张嬷嬷,你顾着前院的四贝勒。” 嗳! 把人都打发完了,嗣谒才呻|吟出声,疼的不敢攥桐桐的手,只抓着枕头,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桐桐:“……”生孩子也就这表情这动作吧!她给上着药,忍不住就想说他,“说了请假嘛,非不听!看!疼了吧。” 之前练习的时候,肯定是怕伤着,所以肩窝里垫着沙袋呢。防的就是万一伤了耽搁了今儿的大阅。看看,不是真功夫它就露馅吧。 嗣谒疼的呀,心说,我都疼这样了,你还絮叨我。 得!那眉头一皱,她瞬间就知道啥意思了。 “我这不是心疼吗?”话赶紧往回兜,“我这会子就觉得,比我伤了都疼,真的!” 就知道哄爷! 药上了,也服用了,针灸也扎了,真就是一盏茶的时候,等弘显跑腿回来了,他阿玛又云淡风轻起来,“你爹爹怎么样呀?没事吧。” 弘显就说,“我爹爹是真弱,疼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可就是没哼一声。”还是阿玛更厉害呀,都成这样了,稍微缓缓,这就又好了。 嗣谒特别淡定,“阿玛到底是早起还练一练的,没那么弱。” 是啊!比爹爹强多了! 弘显深以为然,又激动的问:“阿玛今儿有没有艳惊四座!” 没有!只是没被落下。但是对孩子还是要说,“当然!都没见过这种新武器。” 所以,艳惊四座的是您还是武器? 嗣谒:“……” 桐桐不忍了,再说下去就露馅了。她说弘显,“你去替额娘看着弘旭去,刚才嫌他碍事,叫他练字去了,你去看着去吧。” 哦!本来还想问一点大阅的盛况的,可惜了的。 孩子依依不舍的出去了,四爷往炕上一躺,吃饭都吃不了了,抓筷子手都抖了。 桐桐还得任命的喂他吃饭,人家是一边吃着一边冷哼,“想看爷的笑话!哼!” 才哼完,赵其山急匆匆的进来,“爷,福晋,十四爷来了。” 啊?这位也没回城,跑过来住来了? 桐桐看自家爷这样,就说:“看你十四爷有什么要紧的事没?要是没事,就安置在客房里,一切按照四贝勒那边的例……” 意思是就不见了吧。 可十四能说主家不见就不见了?那枪他在大阅结束之后试了,跟老大、老十和十三,都试过了。那玩意那么大的力道,他就不信老四和老六回来是完好无损的。 这不,紧赶慢赶的追过来,还是晚了他们一步。 来了,就发现老四也在这边。可自己来了,老六不见,老四也不见。 别问了,肯定是伤了! 他不好闯后院,但是前院还是能闯的。看隔壁忙进忙出那样,必是老四安置在里面呀!他不用谁通报就往院子里去,下面的人一路小跑着招呼,“十四爷,奴才给您去禀报!” 禀报什么呀?爷看爷的亲四哥,还要你们禀报?然后直接闯入正堂。 正堂正摆着膳,老四和弘晖面对面坐着正吃饭呢。苏培盛这奴才手里还端着汤蛊正准备往桌上放呢,他闯进来了,就都看过来。 十四愣了一下,看向他那个穿的齐齐整整,坐的板板正正的四哥。 没伤到? 弘晖笑语晏晏的,“十四叔,来的巧呀!坐下用些吧!” 他没没急着应,先看老四。结果老四看了自己一眼,继续吃他的去的,好似也不反对他坐下用点。 但是没看成笑话的十四不想多留,关键是还穿着铠甲,一身尘土还没清洗呢,“不了,爷一会子再来。” 从里面出来,回到给他的院子,卸甲脱衣泡澡,泡到澡盆子里,他反应过来了。老四住在老六的地方,可是那屋子里摆的,都是按照老四的喜好摆的,只扫了一眼,真的,跟老四家里的摆设风格差不多的。可抬眼看自己这边——标准的客房! 哦!老四不是客,但爷是客呗! 凭啥呀?就你俩是一个爹一个娘的?爷是别人生的挂在额娘名下的?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31 章 梦里清欢(131)一更 梦里清欢(131) 十四心里不平,觉得被区别对待了!他打算洗漱完就去找老四理论理论!还有老六,我都上你家的门了,看老四的样儿,推算你应该没受伤。那你为啥不出来瞧瞧我!是不是对我也太敷衍了! 心里计划的挺好的,结果出来散着头发,头发都没还没干呢,就在外面瞧见自家那俩大侄儿。 两人几乎是一样的高矮胖瘦,一见他就行礼,“十四叔。” 十四纳罕,“这个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叔叔没吃饭,侄儿怎么能不侍奉呢?”弘显扶着他叔坐下,朝外喊,“摆膳。” 哦?哦!确实是饿了。 饭是好饭,荤的素的干的汤的,反正摆了一桌子。 弘晖执壶,把酒杯给满上:“叔,在马上颠簸一天了,喝一杯松松筋骨。” 弘显在边上布菜,劝酒道:“这酒您可得尝尝,是去年我额娘酿的,最是醇厚不过。喝了不上头……垫着点菜,这卤菜是我额娘的拿手菜,真是一绝……” 嗯!滋味不错,再滋溜一口酒,美! 弘晖又给倒上,笑盈盈的,“叔,是不是从里到外的暖和了?您再开一杯,这四肢筋骨慢慢就开了,活络了……” 是舒服! 弘显给夹了一筷子小黄瓜,“这个爽口!”又把饽饽推过去,“您垫着点,这么着喝酒踏实。” 一盘子饽饽下肚,有个五分饱了,酒也喝了二两了。 弘显跑去执壶,弘晖踏踏实实坐下,跟十四搭话,“过年的时候去十三叔府里拜年,瞧见十三叔的神射,侄儿佩服万分……” 也别只佩服你十三叔呀!你十四叔哪里差了? 十四打开了话匣子,“你十三叔走的一半是文一半是武的路子,这些年,那诗文字画,没少钻研。也就是打着习武的招牌,人家才没说他跟你们三伯似得,说他是酸儒。”说着,滋溜了一口酒,确实是好,入口绵,下肚暖,回味香。 这边这小哥俩却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十三叔一半文一半武,结果人家诗画上能叫皇上当着大臣的面显摆,可见其功底深厚。完了一半武,人家能跟你齐平。这不更证明人家的能耐? 弘显又给满上,“那今儿必是十四叔拔了头筹了!” 十四重重的放下杯子,“比武最要紧的是公平!” 对!这话没毛病! “可你们说,现在这比试公平吗?” 哪里不公平了吗? “就说你直郡王王伯吧,他练习骑射多少年了?你十四叔我才练了多少年?这怎么比?” 弘晖心说,直郡王三十多的人了,体力开始走下坡路了。而您和我十三叔这样的,正走上坡路呢,您怎么不这么比呢! 他没言语,只给布菜,十分受教的听着。 十四觉得侄儿很乖顺,一行吃一行说,“你二伯就不说了,自来也没敢比过!骑估计是不咋成,他在宫里时间太长了,马场才多大?也就是射有些看头!但你说要不骑,只射,谁练三十年,不得有模有样呀?” 可三十年的太子,他的其他功课有多少你怎么不说? “你三伯就别提了,要不是早年为了讨好皇上,他能那么练骑射?” 不喜欢却还偏给练成了,这对当年年岁还小的三伯不容易了!至少证明人家自律呀! “你五叔……呵呵,就那样了!” 您瞧您这话说的,我五叔再不济,那是真上过战场的,脸上的疤痕证明他身先士卒! “你七叔,不能多要求!” 弘显问说,“我七叔没射好呀?” 还行吧,都中了!在靶心上。 弘显:“……”那我七叔哪里差了!人家那腿脚那样,都没掉链子,对吧? 听出来了,反正就是这些叔叔伯伯里没好人呗!八叔奸猾,这回遇到更奸猾的,没显出他来。九叔只顾着挣钱,箭箭都很悬,再这么下去,他离脱靶就不远了。十叔也就剩下骑射能拿的出手了!十一叔是个不要脸的,竟然带着人辅助。十二叔就跟他的人一样,不温不火的,瞧着就叫人觉得讨厌。 弘晖心说:来了!来了!其他人都点评了一遍,这要开始奔着自家阿玛和爹爹来了。 果不其然,酒杯放下,筷子一停,已经有六分醉意的十四开始详细的学今儿的大阅。这小哥俩可算是听到这一节了,好奇心得到满足了。也从十四叔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不讲武德的版本,“投机取巧,耍赖,输不起,呵!” 对着人家儿子指责人家阿玛,您这行为,搁在外面就该被人打死。 两小人儿也不言语,含笑听着,左一杯,右一杯的,一杯一杯再一杯,奉承话说着,把那酒全劝进去的。 一边站着的下人就听着前一刻十四爷还拍着桌子叫嚷着,“……爷来了,结果呢?也不见主家出来见见……爷吃完饭要去问问,问问六哥他是什么意思……”话没说完呢,往椅背上一靠,呼噜声都起了。 弘晖就喊人:“扶十四叔去歇着,晚上得看好了……” 是!是!是! 哥俩这才从屋里出来,一出来弘显就嘿嘿嘿的笑。 弘晖拍他,“你回内院住,我今儿住外院。” 成!弘显还急着回去跟额娘分享得来的消息呢。 弘晖却安排了马车,得加长的那一款,叫自家阿玛明儿一早,就能躺着回京城。至于十四叔,还是别见了吧!那就是个跟来看笑话的。 四贝勒又没睡下,正靠在床上看书呢,然后儿子就来了。 不用详细的学,四贝勒也知道十四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说弘晖:“……你十四叔资质是好的!脑瓜子聪明这一点上,他不仅不输给谁,还比别人出众。自来学东西也比别人快……” 要不然他的年岁差了那么些,怎么就奔出来了呢?那是因为在上书房,功课确实不错。 “他是输在性情上了。”四贝勒怅然,“自他出生,宫里的娘娘就身居妃位。娘娘不好管他,皇上呢,也不似早年那么严厉。从你八叔之后的这些叔叔,皇上精力都不足了,那几年,又恰好是平叛准噶尔的时候,皇上无心管束……而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呢,也都成家了,那几年,不好亲近,又都有各自的一摊子事……他是散漫着长大的!” 没看过人的眉高眼低,没经历过什么叫做小心谨慎,若是如今的氛围还跟早几年似得,都得小心的缩着的时候,对十四是有好处的。历练历练,多吃几次亏,他就学乖了!可如今呢?如今这么氛围,没人狠狠收拾两回,他学不乖! 可别人为啥要让你学乖呢? 四贝勒叹一声,自己懂这个道理,皇上难道不懂!要是想的不差,皇上压根就不会考虑十四。 “你十四叔是傻,不是笨!”四贝勒总结道,“所以,别欺负他,但也别小瞧他。这事你得警醒,对下面的弟弟,做哥哥的该管还是要管的。在这个上面,你阿玛我做的并不好!你十四这样,我不教还好,可一旦说教,他这头叫驴只会更尥蹶子,倒是轻不得重不得!阿玛盼着你跟你的弟弟们处的跟我跟你爹爹一样,万万别到最后,闹的我跟你十四叔一样。” 弘晖:“……”关键是我十四叔太个例了! 前面那父子说什么呢,桐桐也不知道。反正弘显又窜回来,在屏风那边悄悄的朝她招手。 自家爷吃了也喝了,这会子疼也止住了,这么累了一天,真的乏了,躺在炕上也睡着了。反正不能翻身,一动肩膀还是会难受。 肿着呢,只想想就知道,便是不疼,那也难受。 她给边上有枕头挡着,尽量叫他翻不过来。这才从里面出去,拉着弘显出去。 弘显朝里面指,“我阿玛到底怎么样了?只伤了肩膀吗?” 对!只伤了肩膀,“没大事了,十天半月的,就能彻底的恢复。” 弘显一脸的纠结:“我阿玛这是逞能。” 对!你阿玛就是在逞能。 弘显长叹一声,“那儿子知道了!十四叔就交给儿子吧!” 关你十四叔什么事! 弘显摆摆手,“总得替我阿玛掩盖过去吧。” 桐桐:“……”你操这心干嘛! 然后第二天,他阿玛就说他,“掩盖是要掩盖的,你十四叔存心看笑话,这当然得掩盖了!但是,跟有些人就不能掩盖。” 嗯? 嗣谒就招手叫弘显过来,“给阿玛磨墨。” 好的! 然后弘显就看着他阿玛开始写折子了,是要递给皇上的。在折子上,阿玛跟皇上提了新武器的事,还说这火器暂时不能批量,一则,需‘盾’先行,才能保证安全。二则,后坐力太大,使用受限,他受伤了,且把伤在哪里,成了什么样子,有多疼等等都写了。然后说,他想进一步改进试试,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再看那字,不如平时写的好,叫人一看就好似忍着伤痛写的。 弘显眨巴着眼睛,昨儿阿玛明明云淡风轻的,就跟今儿一样,一点也没说疼呀!可跟皇上一说话,这怎么就疼的了不得了呢? 他扭脸去看正叫自家额娘喂饭的弟弟,这小子正哼哼着,“可烫了,真的,都烫红了……” 就是端了一下汤碗,哪里就烫了。 额娘说,“一个红印子都没有,怎么烫了?” 刚才明明有红印的,真的! 弘显有几分明悟:阿玛这是在跟皇上撒娇呢吧! 第 132 章 梦里清欢(132)二更 梦里清欢(132) 十四一觉睡的深了,早起太阳老高了! 左右看了看,这才想起来,这是在老六的园子里呢。想起在园子里,这才想起昨晚上跟俩孩子说着话呢,怎么就喝多了呢? 这俩小子,一句一句劝的,喝多了呀! 不过酒真是好酒,这会子神清气爽,也真没见上头,浑身酸疼也没有了!鉴于还算俩大侄儿孝顺,他心情还挺美的。起来梳洗,饭已经摆出来了。 一边吃着饭,一边问伺候的,“四贝勒起了?” 这叫人怎么说呢? “四贝勒天不亮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呢? “回京城了。” 十四:“……”狠狠的塞了个龙眼馒头,问说,“怎么走的?” “应该是马车走的。爷您没说今儿有急事,想来四贝勒一般不着急都不骑马的。” 哼!老四就是不想见我! 饭吃了半饱,又被老四给气的够呛,他一边吃一边问:“叫人问问我六哥,是不是也不在呀?” “六贝勒在的,不过园子里来人了,皇上打发人来瞧六贝勒了,说是大阅定是乏了,叫什么也别做,也别叫人打搅,好好歇上半月再说。” 十四一愣:“……不叫人打搅老六?” 是的! “为啥的呀?” 皇上不是说了嘛,六爷乏了。 十四觉得好生委屈,老六乏了,我就不乏吗?这么多儿子,凭啥只叫人瞧老六呢? “也不是只六爷,听说追着四贝勒去了,皇上有旨意,允四贝勒在家处理公事。” 十四:“……也去十一府里去吧?” 并无! 十四蒙圈了,为啥独独关心老四和老六! 是啊!老五和老九早起先过去看十一,别管最后是不是要人辅助的,但十一跟着披甲跑了一天是真的!只这些就能要十一半条命呀! 十一在庄子上呢,就没起呢!他五哥和九哥来了,他就裹着被子再被子里缩着呢。 这又没外人,老九就不避讳的说了,“皇上对老四和老六优容的有些过了。” 十一往被子里再缩了缩,这才道:“那QIANG的力太大了,这俩肯定是伤着了。皇上知道我没自己托QIANG,只是累了而已。”反正我这差事也没人催,累了就歇着呗,看不看的也就这样了,但那俩肯定不只是累了。 老九愕然:“伤了?” 八成吧!反正那俩大力太监都伤着了。 “可皇上怎么知道他们伤着了?” 老五就道:“老大昨儿试了一下,怕是觉察到了。当大哥的知道了,能不告知皇上?” 老九就笑,“那老大可够坏的呀!那哥俩好不容易像点模样了,他给人家戳破了。老六还罢了,你说老四那小心眼能不能恨死老大!” 十一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是很明白的看这哥俩,“为什么一定得是老大说的呢?难道不能是人家告诉皇上的。昨晚两人离园子近呀,送个折子的事,皇上知道了,不顺理成章吗?” 老五不在这事上争论,只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然后老九直接道:“拉倒吧!就那俩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知道力那么大,他们不行,就那告病呗!结果人家死撑到底,爱面子爱到这个份上,能主动去说呀!” 十一心说,人家只在外人面前撑面子,不仅撑自己的面子,还撑的是皇上的面子。但是皇上又不是别人,那是亲爹呀!干嘛在皇上面前要面子。不跟皇上说,皇上就不知道了吗?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说呢,伤了就是伤了!为了皇上的面子,咬牙撑下来了,皇上自然就心疼了。这真未必有老大的事!老大闲的呀,说那个干嘛? 老五:“……”老九这脑子是怎么走偏的!为啥在你的眼里,除了老八和老十没坏心眼,其他人都会有点坏心眼呢! 老九被哥哥和弟弟看的莫名其妙,“哪说错了吗?” 老五拉着老九就走,只叮嘱十一好好歇着,能别下床就暂时别下床。 把老九拉的踉踉跄跄的,老九都不知道为啥,“我又有哪句话说的不合适,刺激小十一?” 不等他五哥解释,他把荷包摘了,从窗户扔进去,“十一,九哥要是什么说的不合适了,你别生气……”一生气就不吃饭,不吃饭你福晋就得进宫找额娘,额娘见了爷就哭,没点银子上供,那眼泪都止不住的,所以,还是直接给你吧!给你五百两就解决了,闹进宫里,额娘得要一千两的。 老五:“……”行吧!十一白赚了一笔,就这么着吧。 到家老九都不知道哪句又刺激小十一了,回家得重新拿个荷包再装点银子才好出门吧,结果又碰上福晋往外窜,“我说,孩子才半岁,你往出跑什么呀?孩子不管了?” 九福晋白眼翻他,“我去找十弟妹有正事……” 你哪次出去不是说有正事?老九就叫住她,“爷也有正事要你去办。” 嗯!九福晋停下来了,正事不能耽搁。 “准备两份礼,给老四和老六家送去,主要是药材……” 病了? “没有!就是伤着了。” 九福晋愣了一下,拉住往里走的老九,“伤了?没听说呀?” “皇上叫两人歇着了,没听说?” 歇着了,可皇上只说乏了,你跳出来说人家伤着了? 老九愣了一下,“偷偷的!偷偷的送去!别叫人知道!”我又不是要害人,干嘛呀? 九福晋给气的:那你是说就你猜出来了呗!你怎么那么能耐呀?人家都没猜出来,猜出来都假装不知道,就你可能耐了,对不? 老九:“……”差点得罪人!可其实我真是好心!行行行,你有理,不说了还不行! 九福晋这才转身去找十福晋,然后桐桐在下半晌的时候就接待了这俩妯娌。 十福晋还是为了去年在南苑那个奶糕子来的,“部落里别的不多,但奶却极多的。只是炼制之法,不管怎么试,都不如六嫂你做的。” 桐桐真觉得这是好事,牛乳羊乳,人吃了是极有好处的。只要做出来,密封了,就能卖的到处都是。别说拿出去卖了,就只在大清国的疆域内,这玩意都能卖的。小商小贩走街串巷的,要是愿意用粮食之类的换,估计生意得更好。稍微有点办法的,总也能给孩子换一点的。 十福晋转达那边的意思,他们是想从桐桐手里买方子。 可方子卖了并不能利益最大化!她就说,“能不能每个部落能容咱们扎个点呢?咱们的可以带食盐香料布匹以及治疗各种常见病的药材跟他们换……然后由各个点的人来加工处理,再运回来……” 九福晋皱眉:“太远……人员不好控制……” 桐桐犹豫了一下,“这其实该前朝管的!每个点若都是如驿站似得,拿着朝廷的俸禄,做着朝廷的官,那自然不一样了。” 十福晋没言语,这就如同在每一部楔下个钉子。 九福晋看了十福晋一眼,十福晋苦笑,“我嫁进来就是皇家的福晋,我儿子姓爱新觉罗,我能顾着娘家不顾大局吗?” 女人嫁人是这样的!当年孝庄老祖宗为了对蒙政策的,跟先帝爷闹的那么邪乎。如今这位老太后,哪怕是无亲生儿女,可心依旧向着皇家。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呢,若是提前跟娘家送信,这叫儿子以后如何在宗族里立足?怕是自家爷便是有爵位,也传不到儿子身上的。 九福晋就道:“那要不,邀了嫂子和弟妹们,明儿去马场聚聚,咱坐一块合计合计。” 妥当! 然后就没多留,先把这俩送走了。 桐桐心情挺好的,回来给自家爷换药,瞧着好了好些了,她就想起九福晋之前说的关心的话,“九弟妹的意思是,九爷要叫人来看望的,但想想只是乏了就算了……” 怕是猜到了吧! 嗣谒表示知道了,就听桐桐絮絮叨叨的又说起别的:“……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又白绕给十一|一笔钱。九弟妹都气坏了,说她家那个就是过路财神。” 老九那货,有时候是有点二的。 嗣谒对老九的事没兴趣,这会子只关注这肚子,抬手摸了一下又一下,没见动,“这孩子怎么是夜猫子呢?白天也不见踢腾,晚上睡下了,那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这什么毛病呀?” 那谁知道呢?这胎动也看人家的心情的吧。但话嘛,桐桐是这么说的,“孩子动不动,跟额娘的心情有关。” 还有这说道呢? 嗯呢!“额娘心情好,孩子就高兴,就动的欢实。”说着,声音就小下来了,“晚上是我离爷最近的时候了,心里可美了,心情就好!这心情一好,孩子就高兴,然后就老爱动弹。” 她说完,就偷眼看他,看自家这位爷什么反应。 谁知道他只愣了一下,就可认真的‘嗯’了一声,然后伸手吃力的伸胳膊抱住她的腰,“现在呢?高兴了吧?” 桐桐:“……”我哄你呢,干嘛这么认真!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结果她还没说话呢,肚子里的孩子踢腾了一下。 嗣谒愕然的看桐桐:爷抱你一下你能高兴成这样? 桐桐:“……”其实也可能是你抱我抱的紧了,挤压的肚子里那两位不舒服了,他们踢腾只是想告诉你:一边去,这么着人家不舒服。 但看他认真的样儿,她还是违心的点头:对的!爷抱抱我,我就老美了! 第 133 章 梦里清欢(133)三更 梦里清欢(133) 第二天吃早膳,就只剩下两口子带着弘旭。 十四还没走呢,跟弘晖和弘显俩玩着呢。这哥俩倒是巴不得呢!十四叔来了,他们陪着,这不是课就能少上了嘛!昨儿带着他们十四叔一块摸泥鳅去了,回来爷三个高兴的很。十四昨晚就没走,这俩小子一早起来陪他们十四叔吃早膳去了。 桐桐就交代弘旭,“别追着你哥哥们跑,他们不乖,你可乖了,对吧?今儿阿玛陪你,额娘一会子有事……” 她这边只顾着跟孩子说话呢,嗣谒抬头看她,“你要出去?”才说挨着爷就能可高兴了,如今爷在家,你却要跑出去? 可别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哄爷呢吧? 桐桐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昨晚上说这个说那个,把重要的事给忘了!她赶紧就说想给蒙古每个旗放个收货的点。 嗣谒愣了一下,这是一般重要的事吗?这是朝廷大事! 还你们妯娌坐在一起合计合计?合计什么呀合计? 嗣谒赶紧放下筷子,叫赵其山,“马上打发人给各府报信,就说爷有要紧的事,请他们来一趟……”说着,就问桐桐,“马场说话方便吗?” 方便!也安全。那里建了半地下室,冬暖夏凉的,等闲人也进不去呀。 嗣谒想了想还是道:“那也不行,都叫来吧!” 哦!桐桐叫人去马场报信,留了口信给那边,叫妯娌们要是到了就多最几步,往自家庄子上来吧。 人都安排下去了,嗣谒才看桐桐,“你是怎么想的?” 桐桐觉得,“这事我怕最后还得落在女眷身上。” 嗣谒一愣,然后颇有深意的看桐桐,“先吃饭。” 这是弘旭在,不方便说吗? 弘旭吃完,叫奶嬷嬷带着溜达去了,饭后百步走这个不能耽搁的。 等屋里只剩下两人了,桐桐才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嗣谒就道:“你没发现你想问题其实跟大部分女眷都不一样?” 桐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总以为你是莽撞的时候,其实你心里自有章程。你知道这个提议对朝廷管控蒙古是有利的,你甚至想到了朝廷若是真想这么干,直接任命官员会叫蒙古警惕。所以,你想到了蜿蜒曲折的办法,以女眷生意来往的名义干这件事。 只是,你跟谁都没解释,这么要紧的事,你的嘴紧的很。你没发现,真叫你站在朝堂上,你也有干事的能耐。 这是夸我呢?桐桐怔愣了一下,然后是沉默,“其实从那天在夜宴上出手伤人,我就隐隐觉得,我是我,我又不像是我。”有点好奇曾经的我,但我可以压着这种好奇,因为我怕追根究底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并不是明智的。 嗣谒揽住她,“最近是又做梦了?”那天做了从没做过的糕点,松软松软的,他就知道她有做梦了!但她没说,他也没追着问。 桐桐的手不停的抠着嗣谒的指甲,低声道:“梦乱的很,什么也抓不住……但总能听到有人喊我娘娘、老娘娘……” 嗣谒便懂了,她是怕说出来反而有撺掇自己之嫌!如今的局面这么好,若老是抱着舍我其谁的心态,那才要坏大事。 “是因为怀上了,精神头不足,梦又找上来了?” 可能吧!不知道。 桐桐叹气,“我以后会尽量克制这种干扰的!有什么事,我偷偷的在家跟爷说。最多就是躲不过去的事我应付应付,剩下的也没太多的时间……” 嗣谒:“……乖!” 张嬷嬷在外面禀报八福晋来了的时候,两口子正抱在一块腻歪呢。 得了!客人来了,且会陆陆续续一直来,赶紧准备待客吧。 八福晋先到,“是有事?”召集的这么齐全。 等来齐了再说,春上了,庄子上的景致还不错,迎春花立体栽着,跟一道道瀑布似得撒下来,且有几分可观之处,在下面设了座椅,先请人坐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直到妯娌们都到了。 这次连理亲王福晋也来了,这一旦出来过,宫里就有点关不住了。有事没事都想出来溜达溜达。 九福晋还奇怪呢,“怎么换地方了?” 桐桐不好意思的笑,“只怕咱们把事想的简单了。” 其他人并不知道她俩说的什么意思,十福晋才给解释了一遍,总之,私下办怕是不行,已经请了各位爷来了。 桐桐就说,那会子估计你们都出发在来的路上了,干脆就都请过来。咱们只当是踏青了。庄子后头又一道沟,里面种的都是桃树,地理位置上避风又向阳。这会子桃花都已经打花骨朵了,咱今儿只当消遣,乐呵半日如何? 行啊!怎么不成? 四福晋还道:“怪不得每年你这边的桃儿要比我那边早十天半月的,感情这一点沟壑,就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那可不! 七福晋就搭话说,“这要是暖棚盖的高一些,按说这桃树也能栽种在暖棚里的吧?” 按说是能的,只是成本大,且到了夏天,要是不能通风,里面的温度就太高了。 十一福晋就道:“不怕!真要赶早的,到了天热的时候桃都熟完了。剩下的就是树了!怕晒用草席子遮挡就行……” 不行,肯定就晒透了。 十四福晋就说,“用被子,给被子上喷水,这个是可行的。” 那这成本何止是大,简直是太大。 妯娌几个想起什么说点什么。二嫂还好兴致的,去桃树林子里找桃胶去了。 桐桐顺手就掐一些太繁的花骨朵下来,“这个摘了,回去就能做点心。” 反正无聊嘛,逮住什么是什么。 她们玩的倒是好,那边嗣谒把兄弟们请来,就扔下这么一个大瓜来。 这个想法不是没人想过,但朝廷要是这么干,蒙古自然反对!且会引起极大的反感。不是大家笨想不到这个,是这个事办起来犯忌讳,怕是要得不偿失。 谁知道这些娘们聚在一起,又想商量这个事。 知道这个事有多大吗?要不是老六这次惊醒,这些娘们真得这么干了。 嗣谒就说,“事不能不说不对!其实,这事要不是顾忌女子不得干政这一点,说起来,是好事!所以,我就是想问问,这事能不能干!能干的话,对外,咱们兄弟就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朝廷什么也不知道。用人的话,面上是奴仆,暗地里怕是得从皇阿玛要一部分人。” 最好是暗探那种身份,伪装成下人,由着皇室女眷跟蒙古女眷生意往来。 这事是绝对不能漏消息的事! 说完,他就看老二,“二哥,你说呢?” 理亲王跟直郡王坐在最上首,半晌没言语,“大嫂和弟妹们呢,请来吧!这事当然能干,但得她们确实得撑得起来才行。” 于是,这不是就被请回来了吗? 一个个身上给挂的有点乱,哪怕是整理过了,也瞧着没平时在家齐整。 搬了圆凳放在各家爷侧后方,都入座吧。屋里也没伺候的人,亲信把这个院子围住了,不叫任何人靠近。理亲王这才把事详细的说了,一点也没避开十福晋,“事就是这个事,能做!但得确实能担起事才成。要是一旦办不好,引起的事可就是大事!绝不可儿戏!” 说着,理亲王先看桐桐,“六弟妹,你来?” 桐桐摆手,“我这边马上要添俩孩子,在边上敲敲边鼓就行了,主事我怕是没这个时间。” 明白,就是暗戳戳的出主意,她乐意干。但是具体的事务,她没兴趣也没时间。 其实,这也说明她没这个权利心。 要么说是两口子呢,老六家的和老六如出一辙。 大福晋看了直郡王一眼,也摆手,“我这紧跟着是孩子们的婚嫁,真顾不上。但需要用我的时候招呼一声,急事上我义不容辞。” 理亲王就扭脸看瓜尔佳氏,瓜尔佳氏也摇头,“今年咱们怕是还得在宫里住,我管着不方便。” 这边声音一落,那边三福晋就发愁,我该找什么借口呢?结果一扭脸,瞧见六福晋正使眼色,眼睛瞟的是八弟妹。她立马就懂了:“我们妯娌在外面的事,都是八弟妹在管着。八弟妹也确实是能干,我看呀,还是八弟妹管着吧。” 四福晋跟着点头,“是啊!八弟妹牵头,牵扯到生意上的事,又少不了九弟妹,叫九弟妹协助吧。” 五福晋就笑,“毕竟事关蒙古,我看加十弟妹一个更名正言顺……哪怕是只打着十弟妹的招牌呢!” 七福晋一听这个话头,再瞧瞧八弟妹那跃跃欲试的脸,只吐出一个字来,她说:“……对!” 八福晋瞬间就觉得心落在实处,脸因为兴奋也变的红彤彤的,他急切的看向十一福晋等人,“几位弟妹觉得呢?” 我们?我们都觉得挺好!能者多劳嘛! 十四觉得完颜氏特别不提气,瞪了她一眼,就扭脸问说,“这么大的事,八嫂不问问八哥的意思?” 完颜氏气的偷摸的掐在十四的腰上,人家两口子的事,要你多话? 八福晋愣了一下,扭脸看老八,“我不能做吗?府里也用不上我,明姑十分能干……还是爷觉得我连这个也做不好?” 八爷:“……”不能生孩子,再要是说她连这个都做不好,岂不是证明她啥价值也没有,就是一废物。但是自己反对,并不是因为你能不能做好的问题,而在于那么多人不出面,为什么就你着急想要这份权利呢? 你要知道,你向权利伸手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断了你家爷朝上的路了,懂吗? 皇上要是挑了你,叫你做,那是一码事!你这么着急的伸手要,这又是另外一码事,不同的! 但显然,福晋没这么想。 那边桐桐抠嗣谒的手心:你说这次是不是能趁机把老八给碰下去? 嗣谒揪住她的手:不许闹!小坏蛋! 第 134 章 梦里清欢(134)一更 梦里清欢(134) 八福晋认真的看着八爷,“胤禩……你觉得我不行吗?” 再多的话,这会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人怎么说? 八爷只能道:“嫂子和弟妹们都有事忙着呢,我家呢,算是主子少,家事也少的……福晋在家里闷,反倒是怕把她闷坏了。前期,叫她去看着摊子也行。最多三年,三年之后呢,摊子也差不多铺完了,也进入正轨了,到时候交接一下……” 意思是干活可以,把活干了,将来咱不贪功贪权,把手里的差事利索的交了。三年,自家府里再怎么说也该添个孩子了。有个孩子,直接交给福晋抚养。越不是亲额娘,越是得用心教养才是。到时候也有现成的理由推脱。那时候爱谁谁,自家退了也就是了! 他嘴里说着,心里把事情盘算的清清楚楚的,然后才看向福晋,“这么着,可好?” 桐桐就觉得,八爷的反应真快!这真是两方保全的好办法!还别说,真要是八福晋管上几年,然后果断的放手了,自家还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紧跟着就听八爷说,“嫂子弟妹这么多呢,轮换着一人管上两三年,也是可以的。” 四贝勒直接道:“这是后话了!到时候再说。” 老三跟着点头:“三年前咱不知道如今是这样,如今也不能知道三年后是什么样,说这些都多余。八弟妹有心有能力,那就这么着吧。” 理亲王就看直郡王:“大哥觉得呢?” 直郡王笑了一下,“八弟妹的能为,诸位弟妹都认可,那就八弟妹吧。” 理亲王就左右都看了一眼,“那就八弟妹了。” 八福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身行了礼,“还请嫂子弟妹们多帮衬。” 桐桐跟着众妯娌还礼,就这么定了。 理亲王跟这些爷们去园子里找皇上说这个事去了,桐桐在园子里开宴,来了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八福晋举起杯子,挨个的感谢这些妯娌,要不是大家肯捧着她,没人提她,这事也落不到她身上的。 这不,一轮酒还没完呢,园子里就打发人来请了:请八福晋、九福晋、十福晋。 九福晋和十福晋对视一眼,她们俩起身先不动,以八福晋马首是瞻。 八福晋很有几分意气风发,告了一声退之后,昂首阔步的朝外走。 等人真走了,三福晋轻笑一声,十二福晋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还特意问了一声:“三嫂笑什么?” 三福晋端着酒杯掩饰了一下:“高兴,就是高兴的。” 四福晋就给三福晋灌酒:“高兴就多喝几杯,园子又不远,今儿不回城便是了。” 谁也不再提之前的事,真就是吃吃喝喝,然后下半晌,这才散了。 桐桐有孕,没喝,作为主家好好的将客人送走了,这才回来。回来就吩咐张嬷嬷,“打明儿起,闭门谢客,就说动了胎气,需得静养。” 张嬷嬷低声道:“用老奴特意跟四福晋说一声吗?” 不用!四嫂能进出那是看孩子的,跟其他的并不相干。 嗣谒一回来就听说自家福晋‘动了胎气’,进屋他就对着吃果干吃的正香的桐桐点了点,“小滑头!” 桐桐只乐,“八福晋必是怕责任太大,要拉别的妯娌入伙。” 嗣谒就好奇,一边擦脸一边问她,“若是这事叫你办,你怎么办?” 桐桐把果干放回去,小小声的跟自家爷道:“我会把这些妯娌,有一个算一个,都拉进来。有事就集思广益……这件事谁都没办过,事得办,但是不是能顺上面的心,就不得而知。那就不如都拉进去,分摊风险。况且,这也是最保险的方法。因为每个福晋身后都站着位爷,福晋不能决断,但身后的男人不是死的,如此,就能保证事情办的圆满,而又不怕权力集中在手里犯忌讳。我掌握权力,又不独占权力,反倒是不怕忌讳了。” 嗣谒轻轻的拍了拍桐桐的肩膀,“所以说,不是谁都懂取舍的。八福晋要是想拉你们入伙,我能叫人高看两眼。可惜,她没想着拉你们进去,只说有不能决断之事,会问问妯娌的意见。” 桐桐:“……她真这么说的?” 是的! 桐桐心说,且不说她问别人,别人会不会无故蹚浑水,就只老八,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八福晋那么说,大概只是想跟皇上表达:这事给我就是我的差事,我绝对不会因为我是八福晋就公私不分,叫家里的男人来左右我的差事。 她也是想顺便剖白一下:我们家没有想把手伸那么长,什么都捏在手里。 可这话,八爷不会高兴,皇上也不会高兴。 用儿媳妇,这是面上的事。皇上没用过女人,敢把这么大的事直接给女人吗?不敢的!国事向来没小事,容不得一点差池。所以,皇上不仅不会反对有事问家里的男人,他还巴不得八福晋时时处处的问问男人。 皇上信的着老八,但是信不着八福晋呀!八福晋要给皇上做臣子,皇上估计得心惊胆战。 桐桐给惊的呀,“后来呢?”她真怕八福晋还没开始就给玩脱了。 嗣谒就笑,“九福晋很机灵,马上就说,生意上的事她到底是接触到的少,会跟老九商量。” 虽然说的是生意上的事,好似没有拆八福晋的台。但有时候生意上的事,跟外面的大事分的清吗?九福晋其实是在说,她会辅助八福晋,但回家后,事事都会问过九爷。 桐桐舒了一口气,皇上并没有觉得老九的能力比老八弱,所以,在知道九福晋会依靠九爷之后,这事才敢安排下来。 嗣谒就点头,就是这么一码事了! 然后八爷得气炸了! 这事桐桐说不管,那是真不管。甚至都不在园子里呆着了,趁着身子还不算重,赶紧回京城。回去之后真就闭门谢恩,养胎去了。 回来之后,八福晋登门过三次,桐桐都没接待。叫张嬷嬷出去应酬的,事实上双胎七个多月了,真的得好好呆着了。 怀双胎少有能足月的,到这个月份了,敢大意吗? 这事别说张嬷嬷了,就是周嬷嬷,也难得的背着主子跟张嬷嬷的说了一句:“这位福晋真有意思,第一次来就告诉她咱们福晋双胎大月份了,这怎么还来呀?这是越朝后,越临近生产,越不敢大意!别人避都来不及,这一趟一趟的,真要出点事,得三条命呢!” 张嬷嬷叹气:“不是听不懂人话,是这位福晋没长心……” 这边说动胎气了,别的福晋没来,打发了贴身的人来送点药材,顺便的问问情况关心一下。下人又不用主子接待,真是又显得体贴,又显得亲近。要说登门的人,有吗?有!四福晋登门了,但这又不同,她来也不用自家福晋招待,就是来瞧瞧,瞧瞧阿哥们都好着没,主再来瞧瞧看府里有没有需要帮衬的地方。顺便告诉下面的人,别觉得你们福晋尽力不济,就闹妖。 十四福晋还专门打发人来,递话说:要是到了生的跟前了,叫人告诉我一声。我过去给你看着! 没有人看着,府里也乱不了。关键是府里又没有别的女人!但那话怎么说的?上进的丫头哪里都不缺,未必没有那极个别的心存歹念的。有个主子看着,是防着有人使坏。 十四福晋的身份,那么说也是合适的。就是表达那种:你安心,一切有我支应。 跟八福晋比起来,是不是人家都很有人情味?八福晋来一次,这边拒一次,每次八福晋都问一声:“还没好点吗?” 这是生孩子,又不是生病。不把孩子生下来,这都不算好的。 反正是自那之后,桐桐都没再露面。 扛过了第七个月,到了第八个月,就都有些焦躁。不管是嗣谒还是孩子们,这个愁呀!四福晋说:“我把几个大的先接过去吧?” 弘显不走,“我就在家,我不添乱。” 弘晖就道:“我看着弘显和弘旭……” 孩子们开始害怕! 其实怀相还好,也不是身子重的都动不到的份上。肚子大是大,但每天起来在院子里转转的精力还是有的。产房都准备好了,一切准备就绪,说生就能生的。 嗣谒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守着。有什么活,拿到后面来做,不叫桐桐离了视线。熬啊熬的,终于是熬到了整整八个月,这是真的随时都能生了!结果第九个月的第三天,一整天都没事,晚上还吃了宵夜,完了好好的洗漱了一遍,出来要直接往床上躺了,结果坏了,身下一湿,羊水破了,终于要生了! 先把太医叫来在院子里守着,张老太医又住家里来了。晚上怕乱,一层一层的门彻底的关起来,正院里灯火通明的。 桐桐没喊没叫,也不许下人们大惊小怪,“三个阿哥都睡下了,不许吵嚷……”然后就看张嬷嬷,“去告诉阿哥们的奶嬷嬷,把窗户都挡严实,帐子放下,别叫看见亮光了再惊的他们睡不成……” 张嬷嬷赶紧去了,嗣谒急着想抱桐桐去产房,桐桐低声道:“还没开始阵痛,我能走着去……”关键是,你真抱不动我,我是真怕你把我给摔了! 嗣谒不信她这鬼话,瞧那头上都汗湿了,还说没开始疼。 “我是热的……”桐桐摆手,走的铿锵有力,“在外面守着,不许进去呀!” 可一进产房,她就疼得恨不能蜷起来。 章嬷嬷低声道:“福晋……都开了三指了……” “准备吧……这次应该生的会快些……” 一声没吭,在外面压根没听到喊叫,结果没半个时辰,就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嗣谒蹭一下站起来,想走吧,腿肚子直打晃,可还没等站稳了朝里走呢,紧跟着又是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赵其山急忙问:“是阿哥还是格格呀?” 章嬷嬷特别不好意思,但还是在里面回应说:“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福晋生了两个小阿哥……” 没格格呀? 没的! 嗣谒赶紧在窗边安慰福晋,“没事,爷有你呢,你就是爷的小格格……爷只宠你一个!” 桐桐:“……”怀不上格格,这不是我的错呀!这说的好像我怕有人争宠,特意不给你生似得! 第 135 章 梦里清欢(135)二更 梦里清欢(135) 俩孩子长的,五官像不像的,现在说起来太早。都是奶娃娃的样子,有点像,也有点不像。其实区分他们不用看长相,看肤色就行。 大的这个呢,生出来就跟雪团似得,真就是白嫩嫩的。 小的这个呢,不是黑,只是不那么白。单看人家也白嫩的,但这摆在这里一对比,愣是差了好大一截。 兄弟俩的儿子放在一起序齿,如今数量很可观,八个儿子了! 白的这个是小七,不白不黑的那个是小八。 早起给宫里和各处报喜,然后皇上还专门打发李德全来瞧了,估计是李德全回去给皇上学了,说是生了一黑一白俩孩子。 皇上不缺孙子,这俩孩子又不是嫡长子,再加上双生这一点。赐名嘛,皇上赐的很不严肃。他给白白的小七赐名弘皓,给不白的小八取名弘皂。 皓还罢了,白白的亮亮的,用个皓也认了。可这皂是个什么鬼?就为了调侃小八黑吗? 这个世界对小八真不友好! 桐桐对这个名字敢怒不敢言,但回头少不了嘀咕自家爷:“小七是随了我了。”我多白的,粉都没我白,“小八随着谁了?” 随了爷啊!爷没你白! 桐桐嘟嘴,就是啊!皇上不看他家儿子白不白,却调侃我家小八不白。要不是遗传了你们家的肤色,我们且白着呢。 嗣谒:“……”爷要是再长的白白嫩嫩的,纺线织布做饭的,爷还能出门见人吗? 这个话题咱不提了,名字好不好的,反正是御赐的名字,对吧? 最开始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这名字是啥意思,结果洗三的时候,把孩子扒拉的光溜溜以后,谁看见了不笑? 十四福晋就道:“你们哥俩匀点也行呀,一个不白的这么亮眼,一个也不显得黑了。瞧瞧如今这,黑白分明的……” 还是做婶婶的呢,瞧把她给乐的!有那么可笑吗? 都在这里说笑着看孩子,八福晋挤在边上,跟桐桐提差事的事。 桐桐赶紧道:“一孕傻三年,这真不是假话。有些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出门找不回家的都有。我这生完了,脑子却成了一团浆糊,不知道是精力跟不上,还是正应了这个话了……” 七福晋在边上点头,“这是这样,我以前这脑子好着呢,记什么都可快,现在别说是记了,有点什么事我扭脸就忘……” 这是真的!只要生过孩子,其实都有发言权。以前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就是这么一码事!一孕傻三年,这话再对没有了。 八福晋顿时就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叫人不舒畅起来。 回去心里就不大自在,跟嬷嬷说,“也是怪了,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辈子我要有个格格,也心满意足。可人家呢,一生一个儿子,一生又是儿子,这次还俩儿子呢。一个人有四个嫡子……四福晋有三个嫡子……” 羡慕人家有儿子! 这事谁不羡慕呀!九爷也羡慕呢,他现在是三个庶女,一个嫡女,府里四个孩子,全是姑娘。你就说跟老六比起来,生气不生气!又不是不能生,这个肚子里蹦一个,那个肚子里蹦一个,可个个都是闺女。邪门了嗳,四个里有一个小子也行呀!我跟老八比起来,我好在哪了?我好在我家的女人个个都会生,我身体也没毛病,但就是没儿子! 自家五哥是要嫡子有嫡子,要庶子有庶子。连十一都有一个嫡子了!人家那孩子大概随了他舅家,好家伙,生的就是个粗粗壮壮的样儿。这将来就是一彪形大汉的长相呀!俊不俊俏这个不在考量的范围之内,反正自家额娘一见十一家的小子,那真是笑声能震动半拉子皇宫。宝啊贝的,亲的不得了,特别得意她家那个孙子。 他上次看不过眼,就嘀咕了一声:“这小子长大也是一黑李逵。” 谁知道自家那额娘冷哼一声,“你倒是想要一黑李逵呢,你有吗?” 别人还没欺负我没儿子呢,自家额娘倒是站在高处看笑话,就问你气人不气人? 他回家气不是很顺,说福晋:“也别只忙着到处瞎跑,没儿子挣那么多干啥去?咱俩都给带棺材里去?” 你带棺材里去吧,我要给我闺女留着。 九福晋没搭理他,真忙着呢。 九爷喊道:“我说生儿子的事呢,你去哪呀?” 儿子是能咱俩凑一块能说出来的?九福晋站住脚,“我给爷指两条路,城外那个什么寺,听说里面的签特别灵,你去抽签问问,看看咱啥时候能得一儿子。还有一条路子,就是我进宫去找额娘去,叫额娘给咱挑个好生养的。你喜欢的那种削肩细腰没戏,但挑个圆润的,估计是行。” 九爷赌气道:“行!爷还真就去求签!你有本事真进宫去呀!”说的跟真的似得,还进宫去求,谁信你?! 说完,甩袖就走,不爱搭理这婆娘。 九福晋才不怕呢,明知道你喜欢那妖精似得,我真就是弄个圆润的回来,你也宠不起来,与其叫你收外面送的,倒不如我直接去要个利子嗣的来。正是选秀的时候,主动要了,将来你要是再敢收外面了,我就是闹的天翻地覆,也没人敢说我不贤惠。 她没言语,真找机会跟宜妃提了,“……省的收一些不该收的人。最近海贸那边,竟还有倭国和朝XIan私下送我们爷美人呢!这次宫里赐人下来,他在外面再有这样的事儿媳就得大闹一回了。也好叫他拒人的时候有个借口!” 宜妃拍儿媳妇的手,心里把老九骂的死臭,但还真就把这事放心里了。 挑一个,得挑个长的不出众,瞧着利子嗣,面上得好看,可实际上娘家却不得利的。 几个娘娘凑到太后身边阅选,今年没有皇子要指婚,十五阿哥才十岁,下次选秀再指婚也使得!主要是给裕亲王府和恭亲王府选人,选好之后出孝就能大婚。 长的格外出色,娘家又不显的,给皇上留着就是了。 剩下的就这么挑吧! 太后看惠妃,“不给老大选?” 惠妃就笑,“老大家的贤惠,府里也不缺伺候的,这回就算了。” 荣妃摆手,“老三家也一样。要找伺候的,他们两口子商量着从宫外聘去,我是不管老三的事了。” 宜妃就先看德妃,德妃就笑,“老四和老六也不缺子嗣。十四那边呢,这才成婚多久?别搅和的两口子没法过日子。” 宜妃就问了一句:“不给老六家挑一个会织布能下厨的呀?” 这纯属调侃!连德妃都绷不住的笑。 宜妃爱说笑,说笑完了她就叹气,“老九家的让选的,跟外面的事连着的,有些挂碍,找个好生养不扎眼的本分人……” 这么一说活,大家都懂了! 那边良嫔跟着几次想插话,却没人去看她。她急切的站在惠妃身后,低声道:“娘娘,老八……” 惠妃靠在椅背上打盹,好像精神短了似得,假装没听见。 老八又没找来,便是找来了,我这种养母那也得先叫了老八的媳妇进来问问,这才好选人赐婚,对吧?两口子都没言语,又刚好皇上在用老八家的媳妇。那这事就非老八家的开口不行了!你这亲额娘也是嫔了,也有指婚的资格的。你要实在想给你儿子挑个人赐下去,那你直接跟太后开口就行了,你看我们干什么?等我们主动问你吗?我们又不是脑子有毛病,干啥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呢?这会子还单独叫我,叫我这养母出头?我能生下皇长子,且把皇长子养大,我像是蠢货吗? 惠妃不理,良嫔到底是没敢跟太后提。 然后一到六月,上面的指婚下来了,除了宗室王府的指婚之外,皇室这些爷们除了老九,再没有被指人的。 旨意下来的时候老九能气死,他没去求签,但是他福晋真给他求人了。他在家跳脚,“别的兄弟都不是贪花好色的,就只爷贪是吧?爷辛辛苦苦一年才积攒点好口碑,叫你抬手就给毁了!你得知道,再想把口碑赢回来,爷得苦干三年。爷就不明白了,爷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娘们呢?!” 九福晋不搭理他的跳脚,只问说,“你去求签了吗?宜男吗?” 滚蛋!从没听过生男生女得看男人是否宜男的。 都吵了一架了,九爷才想起来了,“指了个什么妖魔鬼怪来?” 九福晋这不才看旨意呢吗?“说是四品典仪家的钮钴禄氏……”说完就看她家爷,“这是谁家呀?” 四品的,一个小小的典仪,爷能知道呀? 九福晋又问:“钮钴禄家的,是阿灵阿大人家的吗?” 九爷挠头,钮钴禄家大了,爷怎么知道?就是去问老十,老十也未必能知道。 他摆手,爱谁谁吧,以自家额娘选人的眼光,呵呵!压根就不用期待,“随便收拾个院子塞进去就行了,爷没空搭理。”说完就走,也没交代去哪了。 九福晋就追着问:“好歹交代一声呀?” 交代屁!爷就是得出城算卦去,看看爷走的是什么背字! 桐桐得到信的时候怔愣了一下,四品典仪家的,钮钴禄氏,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呢?她偷偷的跟自家爷说:“我感觉这个也是四哥家的!” 嗣谒:“……”四哥家的?这个能说明什么呢? 桐桐紧张兮兮的,“你说,四哥家的运道会不会被慢慢的给瓜分完了呀?” 怎么就瓜分运道了?后院一个女人,能代表运道? “可我能有熟悉的感觉,一定是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嗣谒合上书,一本正经的回人家,“能有印记的人,一种是你觉得特别好的,一种是你觉得特别坏的人,你觉得这个钮钴禄是哪种?” 桐桐心里升起了一种像是讨厌厌烦,细品的话,刚一听说,好似还对九爷的遭遇有点幸灾乐祸。于是,她果断的道:“肯定是特别坏的!” 这不就得了嘛!你不喜欢的,肯定是坏的!咱得坚信这一点! 桐桐偷偷的笑:“九爷要倒霉了吗?” 嗣谒也不由的有些想窃笑,也是怪了,跟老九其实还不错,可为什么一察觉老九要倒霉,就总想幸灾乐祸呢? 第 136 章 梦里清欢(136)三更 梦里清欢(136) 九爷想去求签的,但是出门遇老十,求签没求成,说是在码头上听那些力巴说,城东的城隍庙门口,有个瞎子算命特别灵。谁家的牛丢了去问,人家都能给指对方向。谁家老婆生男生女,一问就说,说的可准了!他细细的说这个瞎子的神奇之处,然后很热心的建议:“哥,你换身衣裳,弟弟陪你去找这瞎子算卦去!” 这一撺掇,九爷只犹豫了一下就应下了,跟家里的门子要了衣裳,顺势就给换了,还硬拉着老十|一并换了,“你穿的跟花孔雀似得,别给露馅了。” 哥俩都不用马,溜达着走过去,果然,城隍庙门口的阴凉处放着个木桌子,一个老瞎子靠墙坐着,边上靠着算卦的幡,桌上放着个破碗,侧面放着个长条凳子,能供人坐的。 十爷学着那些力巴说话的腔调:“嗳!来生意了!算算!算算!算准了给钱,算不准一文可都没有。” 老瞎子也不打盹了,手摸过来,“老瞎子除了不测字,没有不能算的。敢问爷,想怎么算,想算什么?” 十爷咳嗽一声,就示意老九坐过去,这才道:“给我哥哥算算……不算生辰八字,生辰八字这个东西我们也不懂,糊里糊涂生下,能活着就成了,谁还记得啥时辰呀?没有的!那玩意也不准!你看是摸手相还是干啥的,给我的哥哥算算,看看我哥哥啥时候能得一儿子……” 老瞎子就伸手,“那把手伸过来吧,老瞎子摸摸……” “我哥哥可是个尊贵人,算账打算盘,那也是大铺子里的账房,银钱少不了你,可得算准了……” 老九觉得老十其实还是靠谱的!不能把爷的生辰八字露出去,这一年年做生日的,有心人也知道爷是哪天生日。又怕老瞎子摸着爷细皮嫩肉的,给露馅了,特意编造了一个身份。 得!摸吧!看看爷到底啥时候能得一儿子。 老瞎子果然就摸,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细皮嫩肉,手上有写字留下的茧子,但是大拇指这里有点微微的不一样,这是长期带扳指留下的。轻轻的动动鼻子,有很淡的熏香味儿。 得!这至少是一旗人,但不是身份一般的旗人。 于是收了手,马上道:“说话的爷可真能哄人,坐在当面的明明是一贵人呐!” 老九和老十都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 老十呵呵一笑,“没那么贵不贵的,贵人府里的铺子里当差,算的什么贵人?” 老瞎子心说,刚才那愣住的一息时间,你们这一呼一吸,都证明我说对了。他跟着也呵呵一笑,“您是爷,您说是就是吧。”说着,态度就恭敬了起来,双手伸过去,“爷,您把手伸来,老瞎子再摸摸。” 再细细的摸了一遍,老瞎子就沉吟,好半晌才道:“爷放心,您终归还是会有儿子的。” 老九:“……”这终归是啥时候呀?等爷咯嘣要没了,要大归的时候,才会有儿子。他怔愣住了,双手摊在桌面上,一时都忘了收回了。 老十是急脾气,“你这老瞎子,把话往明白的说。” 老瞎子滑溜的很,“贵人的命格老瞎子不敢随意揣度,怕是今儿泄露了天机,明儿就得遭天谴。如今,老瞎子只能点一句,那便是答案就在桌上,须得爷自己参详。” 桌上有啥? 就一个破碗,跟要饭的似得,这是装铜板用的。这能代表啥意思呢? 老九盯着那碗,老十却盯着老九放在桌上的手,然后提议老九看。 我的手怎么了? 老十扔了一角银子给老瞎子,拉着老九就走,走远了,他才说:“答案就在九哥你的手上。” 我知道呀!我放了两只手,这是说我两年之后会有儿子? 老十:“……”想啥美事呢?“要是只两年之后,老瞎子早说了,为啥吭吭哧哧的不敢说?” 也对!老九就看老十:你有何高见呀? 老十伸出双手,“这是几根手指?” 废话!这不是十根吗? 才这么答完,老九就变了脸色,“你是说爷十年后才能生出个儿子来?” 老十:“……”自家九哥总是这么盲目的自信,他就提醒说,“许是不是代表十年的意思。” 那是嘛意思? “也有可能说九哥你得生下十个闺女,才能得一儿子呢?” 老九被老十这混蛋猜测给吓的目瞪口呆,“你能不能盼着爷点好!” 好生气!我打算跟你绝交! 甩袖就走,这三天内不想再见到老十了。 十爷摊手,怎么还听不进人话了呢!再说了,生十个闺女,许是不用十年时间呢?他追上他九哥,特别诚恳的道:“咱多纳几个人,一年不多生,一年就生五个闺女,两年还生十个呢!况且,咱本来就有四个,只差六个了!加把劲,今年都叫怀上,明年一水六个格格。后年咱就有儿子了呢!说不定两只手还真代表两年,按我说的这个,两年内准保能生个小子来。” 老九气的恨不能踹老十,你九哥就是拉去配种,也没这么快这么准的!滚滚滚!爷就不该听你扯淡。他就发现,凡事一掺和老十,就一准得坏事。 哥俩一前一后的拉扯着呢,这是大马路上呀! 嗣谒正在马车里呢,就听车夫禀报说,“爷,好似九爷和十爷……” 好似?要是那俩这不是大老远都看见了吗?黄带子上路,不都得避开吗? 赵其山撩开帘子朝外看,差点没笑出来,穿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九爷大概是走累了,蹲在地上都不想起来了,那衣衫有点窄,那么蹲着好生辣眼!他低声回道:“爷,是九爷和十爷。” 说着,就让开位子叫自家爷好看见。 这一瞧,嗣谒就生气,边上的酒楼好些都探头探脑的往下看:你们这两张脸很有辨识度的,这么穿着来回的溜达,不丢人呀! “停车!”他喊了一声,然后打发赵其山,“把他们请上来。” 然后两人你推我搡的上了马车,老十|一脸的你不识好人心,老九怒气冲冲,不想搭理老十。 这又怎么了?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回府去说。 回来叫两人先去换了衣裳,这才出来说话。老十嘚吧嘚吧的,说的可起劲了,事说了一遍,然后还强调,“又不是我主动提的,是九哥自己要算命,我给提供了个地方。我这一天,啥正事都没干,就陪着九哥算命去了,你看看,我九哥还不领情。” 赵其山在外面守着,想笑差点没憋出毛病来。 嗣谒都不知作何感想,不过是一扭脸看老九,他就突然觉得:我也会看相。 他特认真的给老九看,笃定的告诉老九:“你子孙宫饱满,不缺儿更不缺女,老实回去过日子去吧,孩子该来总会来的。” 他说的是认真的! 可谁信呢? 老九心说:老六多厚道呀,都知道跟爷说宽心的话。不像是老十,怎么闹心怎么说? 老十撇嘴,“九哥,你要是信六哥的话,那您就信!说实话,六哥看的书杂,许是乱七八糟的道家典籍里有这些东西。但是呢,九哥,你要知道,这算命自来是不能给亲人算的,这个常识你得懂吧?” 所以,老六那话,要么就是单纯的安慰你的。要么就是没法算准! 老九:“……”从哪弄来的这个糟心兄弟,我有多想不开的,非得弄这么一货在身边。 他不想跟老十说话,连搭理都不想搭理,只扭脸问老六说,“六哥,六嫂能调理的叫生男就生男,生女就生女吗?” 嗣谒:“……”合着我家生的都是儿子,不是你哥我的功劳,反倒是你六嫂的医术高明呗! 他直接起身,朝外就走,“赵其山,送客!”爷就不该搭理这二货双人组! 主人走了,剩下俩客人面面相觑。 老十还说老九,“九哥,你看你就是这么不讨喜!这么好脾气的六哥都被你惹毛了!真的!对兄弟不能这样!” 老九抬脚就走,便往出走便说,“给爷安排马车,不跟你们十爷一起!” 这事闹的感觉够桐桐笑一年的,她一边抱着小七喂孩子吃奶,一边听嗣谒趴在边上看着孩子说着这事,怎么听怎可乐。 桐桐一乐,嗣谒也止不住想笑,“这俩靠谱的时候挺靠谱的,可干起没谱的事,从来没少过。” 你们其实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行吧!这个话不能当着自家爷的面说,她只说老九和老十,“其实挺好的,只有无欲无求,自由自在,才能这么随心所欲。” 嗣谒笑的不就是这个!心里有野望没有?肯定是有的!但是这种野望也跟玩具似得,我就是想要,但有没有好像也不太要紧。 因为不要紧,所以,在玩票! 是的!若把现在的竞争叫夺嫡的话,老九和老十就是玩票性质的夺嫡,他们的态度有问题,一点也不认真! 这种态度,叫皇上也觉得,其实应该给两人的排序下面画个叉叉! 第 137 章 梦里清欢(137)一更 梦里清欢(137) 皇上又拿出小本本,然后手里拿着笔,扭脸问站的很远的李德全,“老九前儿进上来个匣子,朕还没顾得上问呢,给了多少呀?” 李德全立马笑眯了眼,伸出一只巴掌来。 皇上愣了一下,“这半年,就拿了这么多来?” 嗯呢!九爷孝顺呢! 饶是李德全谨慎的很,从不轻易说皇子,也忍不住替九爷说了一句好话。毕竟,打赏那么大方! 然后皇上听完这个话,看着本本上的属于老九的那个叉叉,立马拿起笔,又补了一个叉叉:哼!孝顺吗?或许有吧,但朕觉得朕这个蠢儿子应该是想用银子贿赂朕! 这得是多蠢的想法?!储位岂是拿银子能衡量的? 这一点,小本本上得标注清楚,将来,别觉得朕是随心所欲,心存偏颇。这一笔一笔的,翻腾出来得不怕讲究,咱得以理服人。 老九现在已经是拥有两个叉叉的特殊人士了,想了想,他又给老九续了一个叉叉:有点屁事就想着去算命!那照这个道理,朕去找算命的算你们谁能当储君不就完了!朕还费心准备什么小本本。 这个事必须大书特书,得叫后来人看见之后引以为鉴。得叫为君者知道,‘不问神佛问苍生’的道理! 于是,老九拥有了三个红叉叉,为以后的帝王手札提供了足量的反面素材,如果这算是贡献的话,那他确实是做出了突出贡献。 给老九划拉完,挪到上次被批了一个叉叉的十四身上,十四没事就撩猫逗狗的毛病,这是随了谁了?跟老八有来有往的相互坑过一回,这就算了。可只要逮住机会就朝老八呲牙,这是什么毛病?要干掉老八你偷摸干呀,干赢了你皇阿玛还觉得你有几分能耐!每次都是一撩拨,然后就没有以后了!你三撩拨两撩拨的,真等老八忍耐不住出手拾掇你了,你可别哭着求这个求那个去!就这种性子,再给你个叉叉不亏你。 给十四补完毫不停顿,他抬手就给老十的下面也画了个叉叉。老九犯蠢要算命就算了,你竟然还给出主意,还带帮忙释义的!这是什么性质知道吗?真叫你上来,老九一出蠢主意,你一准响应。别人都不用费心造反,就你俩自己玩你们都能把自己玩下去,信吗? 所以,老实的呆着!对蒙政策有变,蒙古福晋不再是你的阻碍,但是无奈,你本身不行。这一点也得标注清楚,别回头啥也没有,张嘴就要抱怨朕和你福晋。说朕是偏心眼,说你福晋的出身给你扯后腿了! 呵呵!真没有!这事赖不上别人,不选你,就是你不行,跟别人不相干。 划拉完,皇上慢慢的吹着,等墨迹干了,他慢慢合上,然后放进匣子里,上锁。钥匙自己挂着!等将来储君定下来了,朕得把这个匣子给诏书一起放着,得叫他们一个个的心服口服不是? 天晚了,下面的端了绿头牌来。 皇上看了看,点了良嫔的牌子。老八这两年,把赈灾的事做的不错。这种事吃力,但不讨‘士’的好,朕这个皇阿玛,心里得有数呀!贸然的升哪个儿子的爵位,会叫人多想的。但是呢,该奖还是要奖,或者说,给老八几分脸面,老八在下面好行事的。 那就良嫔吧! 头一天晚上点了良嫔,第二天一道旨意下来,升良嫔为良妃。 “良妃?”桐桐愣了一下,然后看还在被窝里的自家爷,跟屏风另一边的赵其山道:“爷知道了。”打发了送消息的人,她窜回来跟自家爷说,“这次只升了良嫔一个。” 那你还想升谁?升额娘呀?那咱们和老四老十四,不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桐桐叹气,“你说娘娘会怎么想?” 嗣谒:“……” 这边他脑子还打结着呢,这关娘娘什么事?还没琢磨明白呢,就听桐桐又来了一句:“爷,你说我要不要进宫去安慰安慰娘娘?” 安慰娘娘什么呢? 嗣谒看着她那一张略带怅然的脸,觉得有点懂了,“你是觉得娘娘会难受?” 这才是正常的逻辑呀!难道不对!? 嗣谒抬手在桐桐的脸上轻轻的摸了摸,“傻话!”在你心里,爷不能有二色,爷有二色能要了你的命。可娘娘跟皇上不是那样的关系,不能说娘娘心里没皇上,是娘娘心里不敢有皇上。皇上是主子,给什么娘娘接什么。生了这么些孩子,娘娘心里感激的很。但这不是纯粹的男女之间的关系。 他安桐桐的心:“你把爷放心上,爷也把你放心上。你心悦爷,爷也心悦你,咱不拿咱们的关系去套别人,成不?” 嗯嗯嗯!她眨着眼睛不住的点头,然后不确定的问:“爷,你刚才说你心悦我?” 嗣谒愣了一下,“没良心的,我哪里不像是你心悦你?” 可你并没有说过你心悦我! 桐桐挤过去,“爷,你再说一遍。” 行!再说一遍,“我心悦你!”怎么这么缠人呢!孩子都生了四个了,盯着这句没完了,这句这么要紧吗? 当然!这句当然很要紧了。 得了这句话,这一天都在打飘。只要嗣谒回来了,那必须是跟前跟后,就跟回到了刚成亲那阵似得,他走哪,她黏哪,必须得挨着他,贴着他才行。 这个时候就感觉孩子好‘烦人’呀!其实就咱俩,日子也很好呀! 嗣谒点她的鼻子,“口是心非!” 累了一天了,晚上躺下吧,他入睡快,眨眼就迷糊了。人迷糊了,觉得有毛茸茸的脑袋靠近,不用睁眼都知道是她!她搁在被窝里可乖了,乖到自己睡着了。然后她行动了,偷偷摸摸的靠过来,一会子亲个嘴巴,一会子用亲在鼻尖上,一会子又轻轻蹭耳垂,还不时的偷笑一下,然后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一句:我也心悦你! 她自己说完,然后一个人偷笑,不大工夫,就贴着他真睡沉了! 他侧脸看她:这股子热情劲儿啥时候能过去? 爱恋哪有过去一说呢?那不正热情呢嘛! 眨眼七夕节了,桐桐想,自家爷每年都送自己不少首饰,还都是他自己出的图样,叫人给做出来的。那自己该送人家点啥呢? 这不是能恢复给病人看诊了吗?每次的药材都得自己过目之后才行的,得根据药材的情况开方子的。这次这批药材,质量也不错。但是看到红豆的样本时,她怔愣了一刻。 红豆呀!这个好! 她当时没言语,可从偏院回来,就叫下面的人去找了,买点红豆回来,我有用。 好家伙,买了整整一筐,都是品相很好的。 桐桐瞧着欢喜,要自己挑大些的和圆润的出来,还得叮嘱身边伺候的,“别叫孩子们看见!”怪难为情的,“也别叫爷知道……”我得给爷一个惊喜。 于是,七夕这天,特别惊喜的,四爷收到了红豆四件套——红豆做的手串、红豆做的挂坠,穿红豆的辫子绳,红豆贴抹额的帽子。 嗣谒:“……”有点冒汗。 桐桐热切的看着他,“好看不好看?” 其实是费心了的!红豆小,所以,手串像是一排排红豆穿出来的,半指那么宽一条呢,红艳艳的确实好看。 挂坠上红豆和玉石相间,红白两色,也挺醒目的。 辫子坠她用了碧玺,只是流苏的上端,点缀着几颗红豆而已。 至于帽子上的装饰,一般都是玉石宝石的,这次她是选了个白玉环,白玉环正中间,点着一粒红豆。 他能说什么呢?她心悦他,于是,就恨不能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心悦他。 他抱她,然后肯定的点头:“好看!” 这话一出口,桐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扭捏了一下:“那……爷要不要戴着?” 手串其实藏在袖子里,别人也不能知道。 嗣谒利索的点头,将手串戴上了。刚戴上,一扭脸,见桐桐眼睛亮闪闪的看他,他就道:“现在还不到戴帽子的时候,过段时间吧。” 好啊! 桐桐把帽子先收了,那另外两个,要不要戴? 嗣谒:“……”好吧,反正挂坠和辫子绳上的红豆都只是点缀而已,想来戴上也没人会注意。小小的东西,谁会注意这个! 他心里还细想了一下,今儿见到的兄弟们都是怎么穿戴的? 嗯……想不起来了!我是如此,他们应该都是如此的。 于是,为了福晋高兴嘛,他点头,“明儿就戴,今晚上就算了,正要换衣裳散辫子呢。” 好的! 第二天要大朝,自出宫后,没有一个大朝桐桐是陪着起来的。这回却早早的起来了,亲手服侍他穿戴,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她准备的辫子绳绑了辫子。手串给他戴好,然后衣裳穿好之后,把挂饰挂在腰带上。 拾掇好了,桐桐退两步上下的打量——完美! 被打扮完美的人一站在大朝上,把这一码事就忘完了。 可排在他身后的七爷听那些老大人说的无聊,盯着他六哥的辫子时间就有点长:老六这辫子还挺粗的,头发这么旺,这么黑,可见身体挺好的!哦!这辫子绳还挺别致的,那红色的是啥?红宝石吗?红宝石打孔是不是有点糟践东西?不像红宝石,是玛瑙石吧?可红玛瑙也没那么贵呀,用那么小小的一颗是不是有点太抠唆。 他的手贱贱的,伸手挑了他六哥的头绳细看。可这一看,怎么看怎么像红豆? 挂个红豆出来? 不会吧! 皇上坐在上面把下面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的,老七这是什么毛病,金銮殿上,你拽着你六哥的辫子玩耍,你给朕等着,朕今儿回去就给你画个小叉叉! 第 138 章 梦里清欢(138)二更 梦里清欢(138) 皇上都看过来了,老七你能放开老六的辫子了吗? 其实辫子那么长,老七小心的很,只有手指勾的,嗣谒并没有察觉。但是他没察觉,老八却能看见呀! 尤其是看到皇上一眼一眼的朝这边瞧,老八能说我假装看不见老七的不妥当吗?他得是个厚道的人呀!哥哥不小心走神了,我得提醒,对不对? 他很小心的,在后面戳了戳老七的脊背。 老七小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干嘛? 老八用眼睛示意:你拽着老六的辫子呢! 老七:“……”你也要看老六的辫子?什么时候不能看,非得现在看吗?他稍微偏位了一下,拽着老六的辫子稍微的往后扯了扯,好叫老八看清楚的。 这么拽嗣谒当然会察觉了!这是什么毛病,在大殿上拽辫子。只要不拽疼,他假装不知道好了。 老八都愕然了:我没说我要看!我叫你别拽老六的辫子。 可显然,晚了!老七还以为老八没看清楚,见皇上真一幅极其认真的样子在听那些老大人逼叨叨逼叨叨的,他让位更大一点,现在能看清楚了吗? 老八装死,爱咋咋吧!我真心提醒了,奈何这个蠢哥哥许是因为皇上太宽容了,以至于他连最优秀的品质——谨小慎微,也给忘记了。 他眼观鼻鼻观心,可认真的在上朝。可这么大的动静,后面那哥几个看不见吗? 老九又不怕,我给了皇上那么些银子呢,皇上能不对我宽容点?他被老八挡着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以探头过来看。 哦哦哦!是老六的辫子呀,辫子怎么了?看不清楚的! 他都看了,老十能不看吗?脖子伸的比老九还长。 十一在后面戳老十:差不多得了! 老十朝后扒拉了十一的手:别闹,哥看清了跟你说是一样的。 十一:“……”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九哥为啥爱跟老十在一块呢?哎,他们不一起玩,别人也不爱搭理他们呀!他得庆幸自己活着呢,要不然,就凭老五的老实劲和老九这作样,将来得是个啥样都不敢想的。 把十四给急的,戳十三,十三练的好功夫,半点不为所动。他隔着十三戳十二,戳的人好生疼!七月了,挺热的,穿的也淡薄的,戳戳戳,戳什么戳! 这么大的动静,站在后头的朝臣都不由的想左顾右盼一下,瞧瞧那是怎么了。 皇上的手搭在御案上,重重的点了点,后面顿时安静了。 这番骚动后面的人有些看到了,有些都不知道为啥骚动的。前面这些是听的到,但没人敢回头。 直到皇上说散朝,才都一个个扭脸朝后看:刚才你们干啥呢? 老七那张脸可无辜了,好像那个最开始的人不是他一样。 谁都没得及说话呢,李德全叫了,皇上叫诸位皇子上御书房去。 哦!那就去吧! 因着李德全在前面带路,谁都不敢说一些咸淡话,就怕这个耳报神报给皇上知道。 一进御书房,皇上没叫坐,就都站着吧。 站了一排排,但是皇上还是讲道理的!乖孩子就得给予奖励嘛!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甚至于老六,你们都坐吧!虽然不知道老六的辫子有什么古怪,有什么值得你们研究的,但老六被扯着也没回头,人家没带头破坏秩序。 坐下了六个,还剩下八个站着的。 老八觉得自己好生冤枉,为什么每次我都是好心,但都没得到好报呢? 老七还是那么一张无辜的脸,大概也觉得他有点不妥当,这会子他脑袋转的可快了,心说,这不能拿红豆说事呢,这纯属无聊,咱得换个说法! 他跪的可利索了,张嘴说的特别情真意切,“皇阿玛,儿子是没忍住!平时太忙了,都没注意六哥,今儿站在六哥身后,无意间的一扫,发现六哥的辫子又粗又黑,比儿子的可好多了。这毛发旺盛,可不正是身强体健的标致……儿子一时高兴,忘了在朝堂上。” 嗣谒当然知道他不是看这个,但不得不说,这谨小慎微的老七,脑子是转的真快!朝堂上开小差了,但这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吗?不是!看见哥哥的身体好了,他这一激动一高兴,失了分寸,就这么点事。 您看您怎么责罚吧。 连康熙都不由的对老七侧目,脑子是挺好用的,但是呢,你这急智是不是全用在应付我这皇阿玛身上了。 行吧!人家都这么友爱兄弟了,下次注意就好。起来吧,起来站一边去! 老七觉得过关了,特别利索的起身了,一点也瞧不出来腿脚有毛病! 皇上就看老八:你呢?你戳老七,是想叫老七跟你在金銮殿上分享这个好消息吗? 老八:“……”冤枉都不知道从何喊起?!说我只是想提醒老七,可老七误会了?这么着是否有推卸责任之嫌呢? 这边他还没说话呢,老七就补充了一句:“八弟也是心里高兴……”六哥的身体这么好的!我们都很高兴,“是吧?老八!”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点什么呢! 老九见老八没反驳,他就顺着说:“儿子见八哥都好奇,就急着想瞧瞧是怎么了,儿子错了。” 老十跟着点头,“儿子也错了。” 老八:“……”我怀疑我的兄弟们都要害我!他嘴角翕动,还是啥话都没说,只默默的跪下,行吧!没错也是错! 皇上就说老八,“朕知道你是靠谱的,起来坐下吧!你跟这些不靠谱的不同,你必是提醒老七的。”可老七蠢,领会错了。 老八:“……”只有谢恩,然后挨着老六坐下了。 他这一坐下,不光跪着的兄弟看他,就是原本坐着的哥哥们也看他。 老八顿时如坐针毡:“……”想想皇阿玛说的那些话:我甚至都怀疑我的亲阿玛要捧杀我。 许是老八那份不自在他明显了,一个个转脸又收回视线。 皇上看十一:“你不好奇?” 十一腼腆的一笑,还咳嗽一声,“儿子生的瘦小,想瞧也瞧不见。不过儿子倒是知道六哥的身子好了,您知道的儿子,最关注的就是身子的事了。” 你都说你的身子不好了,又瘦又小还咳嗽,那你就起来坐着去吧。 好的! 老九就愕然的看着十一这就没事了,混了个座位:我给了这么银子,老爷子竟然没有叫我起来给个座位? 这眼神直接的很,皇上还想要这个傻儿子的银子呢,就开恩说:“老九和老十也起来吧。” 哦!起来了,没叫坐,但也不用跪着了。 老九自己还挺满足的,甚至还去打量跪着的另外三只。 十二还是那副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至于十四为啥捅他的,呵呵呵!老十四这讨厌鬼,根本闲不住,他这里戳戳那里捅捅还需要理由吗? 非要问,那就是三个字——习惯了! 这会子,他没法解释,解释了就是告十四的状。告弟弟的状,这不是好哥哥该做的。他只是疑惑的看十四:你为啥戳我的,你说。 十四:“……”我能说我戳不动十三才戳你的吗? 但这话肯定不行呀!他把目光看向老七,他才不信老七的鬼话呢,一定是老六的辫子上有猫腻。于是,他这个忠直的儿子当然要跟皇上说实话了,你们的西洋景我当然得戳破了! 于是,他先说话了,跪着也挺直了脊背,看向他六哥:“六哥你把辫子抓到前面来。” 嗣谒:“……”能闭嘴了吗?爷刚庆幸大家都说爷的辫子又粗又长呢,要你多嘴,看什么辫子看辫子?爷不想叫人知道私生活,懂吗?再说了,戳破了老七也不认,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最惊讶的,你说你蠢呀,就你对皇上忠心耿耿。就凭你这德行,皇上只要不是无人可选,都不会选你!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就是立马咯噔了,传位给还在吃奶的小十九,也不会传位给你的。 可讨厌鬼又何止是十四,老三向来就爱凑热闹,啥热闹他都凑的可积极了,这会子一瞧八成有热闹看,赶紧就道:“老六,哥哥都没注意呢!你家是不是有护发的东西呀,哥哥不成了,头发大把的掉,你把你的辫子抓过来我们瞧瞧……” 行吧!将辫子甩过来,抓着辫子梢,将红豆那一块攥手心里,“看吧!回头配了丸药,三哥叫人来取呀!”老三这么蠢的,自己把自己往下玩,多么喜闻乐见的。 可辫子抓过来,垂到前胸,人坐在那里,大家没看见辫子梢,却看到挂着的吊坠了。 十四眼睛可尖了,顿时大笑出声,跟皇上嚷道:“儿子知道七哥在看什么了,七哥肯定看六哥的绑头绳了,上面肯定坠着红豆!”他说着就哈哈大笑,“六哥竟然用红豆做配饰!”如此的儿女情长,皇阿玛,老六该给你剔出去了吧! 众人:“……”我们都看见了!但我们在心里笑,可你为啥要笑出来呢?! 给嗣谒气的,这要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他恨不能掐死他! 于是,他恼了:“爷的福晋亲手做的……” 不是要看吗? 他也不挡了,连手串也叫他们看见,爷的福晋把相思豆挂在爷身上,我们两口子相亲相爱,就是这么的不遮挡不避讳,怕个甚!爷也不是挂着人家老婆的,也不是宠妾灭妻,更没在外面找女人,爷自己的福晋做的,爷挂不得吗? 爷挂着,爷骄傲!管的着吗?闲的你们! 但这炫耀的——好生讨厌! 连皇上都觉得老六这样儿碍眼的很,滚滚滚!赶紧都跟朕滚!说那话到底是挤兑谁呢? 第 139 章 梦里清欢(139)三更 梦里清欢(139) 老三啊,哎! 一个当哥哥的,怎么事儿事儿的呢? 正事能躲就躲,闲事能掺和就掺和,这是什么毛病? 皇上在他家三儿的排序下面打了个叉叉,理由要写清楚。一条条的列好,叫他知道,他皇阿玛曾经真的有认真的给过他机会的。 把老三给处理明白了,然后是老七!这个老七呀,给个叉叉吧。不孝子,抖机灵抖到自己这个皇阿玛身上也不算是错,但你叫人把你戳穿了,这就是你不对!不选你,肯定不是因为你腿脚的那点毛病,你要是惊才绝艳,脑子绝对够数,那点毛病真不叫毛病。现在嘛,一边玩去,那个位子也没你的份了。 随后给十四再划拉一个叉叉,这个倒霉孩子,没法说!真不太像是亲生的。今儿一划拉,十四就拥有三个叉叉了,跟老九是一个重量级的,但是说真的,他是不如人家老九讨喜! 这个本本,毕竟不是按照讨喜程度分的,对吧?所以,老九委屈委屈,跟十四在一个档次上呆着吧。你给朕多少银子,在公平公正这一点上都是不能变的。 随后按照顺序往下排,视线落在十一这个序号上。十一是真机灵,身体也不是不可能养的好些。但是呢,这孩子在庄子呆着,除了农事别的也不操心。一天天的,不是搜集养生的方子,就是找哪里的长寿老人,想找出人家的长寿秘诀,你说你要是当了皇帝,一个劲的追求长寿,继而是不是还想要追求长生呢? 所以,十一呀,不选你不是因为你体弱,而是你过分的追求长寿。这于帝王而言,是祸不是福呀! 皇阿玛也很遗憾,不得不送你个小红叉。 随后视线落在十二上,皇上放下笔,又重新拿起来。再放下,复又拿起来,然后重重的在十二的下面画了个叉叉。这些儿子里,就这个十二,大概真是念佛念多了,像是要飘然于物外。他在本本上,写了十二性格上的受佛门的影响,清冷的很。也说了,你皇祖父曾经闹着要出家,所以,朕不能再冒这个风险,选一个心里把佛法看的如此重要的人做帝王。他甚至坦言,将十二交给苏麻喇姑教养,从而影响了他,这事上,他这个皇阿玛做负责的。 皇上写完,长叹一声。这上面写的,是将来儿子们得看到的。不能把老十二的皮给扒了,这会要了十二的命的!说到底,老十二的清冷,是一种冷漠。跟任何一个兄弟都不亲近,朕如何敢将皇位给他。哪怕是老十四,他虽然时不时冒出来熊一下很讨厌,但他多数只在小事上捣乱,在大事上不敢马虎。给老二修宅子,隔三差五的他会跑进宫问老二的意见,这说明十四其实是懂人情的。知道修宅子用银子,银子得从老九手里过。所以,他在事上,愿意把老九往前推,捧着老九。虽然跟老四和老六熊,但是对老四和老六家的孩子,那是处处都透着亲昵。 老十四有缺点,缺点明显的很。但老十四也讲人情,再爱熊,也得承认这一点。 可老十二没有! 早前听说十二府里孩子病了,病了太医给瞧了,很不好!十二这个阿玛在吃斋念佛,说是为孩子祈福。最后还是他福晋跑到老六家,从老六家要了丸药,给孩子吃了才算把高热给褪了。 孩子病了,你就是亲自去老六家又怎么了?老六家的要是有法子,自然就管了。若是没法子,自然就如实相告了。你不去,好似是不想叫老六为难,但又何尝不是跟这些兄弟们见外。 所以,老十二绝对不行!之所以犹豫再三,其实,那不是犹豫着要不要留着十二再考虑考虑,而是在想,这剔除十二的理由怎么在本本写。如实把什么都摊开,那就把十二放在这么多人的对立面了!他是阿玛,孩子再不对,也不能把他往绝路往逼!所以,得找个体面的理由,既能叫大家面上过的去,也能叫十二有所警醒。 写完了,放下笔。皇上也怅然呀,说起来十四个儿子,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划拉掉七个,一半就不见了! 如今只剩下老大、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老八、十三,这七个了。 嗣谒在心里也有一个账本,他心里很清楚,包括他自己在内,还有七个。 七个呢! 不着急,这事也不能着急。 桐桐偷偷问:“是要计划着撞掉谁吗?” 傻了不是!除了老八,他谁都不想撞掉。有时候不合适就单单是因为不合适,而不是谁害的你不合适了。 他跟桐桐说这个,结果桐桐还他一句:咱俩就很合适。 四爷:“……”你这随时随地要跟爷谈情说爱的样儿,爷得担心下一个给踢出继承人序列的人得有爷。 但是,管他呢,爷高兴就行! 爷高兴,也就去哪都带着爷的红豆饰品,管的着吗? 就像是进入了八月,稍微凉快了一点了,老九被指婚的那个,得进府了呀!纳小星,不用大办,但到底是赐下来的,摆几桌,把兄弟们叫来,有那么一码事就得了。 于是,嗣谒在老九的府上,遭遇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 比如坐在上手的直郡王用的帕子不再素白了,不时的出来擦擦入秋之后才频繁热出来的汗,还能瞧见那帕子上绣着——鸳鸯? 像鸳鸯吧?!那这肯定是大嫂的手艺!只是那个配色怎么看怎么像是老家雀。 这话没人敢说,十四敢说呀,不仅说直郡王,还顺带他六哥,“蓝靛所不行呀,不是弄什么染料嘛,这怎么连彩线都染不好了,瞧那鸳鸯绣的,都没鸭子鲜亮。” 直郡王白了他一眼:“见识浅!” 人家没搭理他,好好的收了帕子,喝茶去了。 十四纳闷:“啥意思呀?怎么就见识浅了?” 理亲王拍了拍窜到前面的十四,“那鸳鸯里,长的好看的,不是母的。” 啊? 啊!理亲王肯定的点头,一边说着,一边百无聊赖的甩着腰上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并蒂莲。 三爷轻咳一声,“十四到底是年轻。”说着话,就掸了掸胸前,好似那里有点心渣滓似得。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哟!今儿的腰带很素净呀! “我不戴的,你三嫂非要叫戴。”三爷说着摆手,“老夫老妻的,整这一套。” 这话说的:酸!酸死个人了! 一个个的偷着翻白眼,只十四撇嘴,又挤兑他四哥:“四嫂没给您做点什么呀?” 他四哥懒的搭理他,无聊不无聊!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吗?爷脚上的袜子是福晋做的,脱了靴子给你瞧吗? 老五是真厚道:“四哥那玉佩上的络子旧了却一直挂着,想来是旧物。” 老四点了下头,肯定这个说法。 旧东西一直挂着,为啥呢,肯定是那络子是人家福晋打的呀!人家一直有,也一直没炫耀,对不? 十四觉得好气,老四这德行,竟然四嫂也能忍受。 他没挤兑到他四哥,冲着老五使劲。老五是老实,又不是傻,使劲跺了跺脚,瞧见了吗?脚上的鞋是福晋亲手做的。 他在前面充大头,却不想五福晋在后面直接给戳破了,“一双鞋给了我五百两,我不要才傻呢。” 连桐桐都表示羡慕:这个生意可太能做了。 七福晋就觉得,这些爷们还是不够忙,要不然哪有那么工夫整那个西洋景,“竟然叫我给他做针线?他那心肝宝贝妾氏整天给做,身上穿的戴的,那边精心的很,炫耀去呗,找我干啥?” 九福晋就问说,“七嫂没搭理?” 那哪能呀?“烦的受不了了,夏天做了个扇套,本是要给我阿玛的。结果做的慢了,都立秋了才做好,干脆把那扇套给他了。” 所以,立秋了,七爷出来带着把扇子,套着扇套不时的在手里甩甩,就怕人看不见。 九福晋哈哈就笑,“我手里有几块碎玉镶出来的玉佩,有些是一对。那天铺子里送来我还没收呢,拿了一块给他了,一直戴着呢。” 十福晋还道:“都怪六嫂,没事折腾那玩意干嘛?害的我才做了一根好鞭子,还没舍得用呢,就被我家爷给摸去了。整天缠在腰上,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想啥呢?” 说着,就去看看戏看的可认真的八福晋,“八嫂也不是很爱听这玩意呀!今儿这个好听呀?” 八福晋‘啊?’了一声,才慢慢的点头,“好听!” “你没送八爷什么?” 八福晋垂下眼睑,“那东西就是两情相悦,你真情我真意,定情用的。情到了,送什么都是有价值的。情分不到,折腾那个做什么?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这话不知道是说她自己,还是连带的说别人。 十一福晋就说,“八嫂不能这么说,日子总要好好过的。情啊爱的,我这粗人是不怎么懂。反正就是两口子过日子,他想着我,我想着他。他觉得需要面子的时候,我帮着撑了,就这么点事。哪里就有那么严重?再说了,自家人在一块说着玩的,恩爱不恩爱,日子是自己过的!”说着就看桐桐,“就像是六嫂,瞧那脸色红白红白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她就是什么都不给男人做,难道谁看不出来她的日子过的顺心了?” 八福晋就朝桐桐看过来,把桐桐看的连连摆手:“我……我其实也就这样了……主要是……”她觉得得自谦一下的,反正不能说我有多好就对了!于是,她开口特诚恳的说,“主要是我家爷好!真的!哪哪都好!” 众人:“……”这话听着也有点讨厌呀! 第 140 章 梦里清欢(140)一更 梦里清欢(140) 谁家的爷们好不好,有多好,许是别人还有三分好奇心,但八福晋对此全没有兴趣。她开口就转移了话题,问桐桐说,“你给的方子,我叫人试了,回头给你送去,看看跟你做的有多大的差别,可需要改进的。” 哦!好的! 但她提的这个话题没人乐意在这种场合里说,三福晋八卦心起,问起了九福晋:“你怎么真跑宫里要人去了?”对于这个小格格长什么模样,毫不关注。 九福晋轻哼一声,“你们是不知道,现在京城冒出来多少外来商户,这些人多会钻营的。别以为江南的商家会送瘦马,这些人也不遑多让,那歌姬圈养着呢……”说着,不确定的问说,“我这人读书不多,但好像也听说过,说是唐朝的时候就有胡姬,如今胡姬又冒出来了……” 胡姬呀? 唐诗里还总有她们的身影,连李白的诗里也有‘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这样的话。 桐桐倒是好奇的很,“在哪能见到?”什么时候跟自家爷一起去见识见识呀! 九福晋正要说话呢,就又嬷嬷轻手轻脚的靠近九福晋,不知道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九福晋立马给变了脸色,摆手叫人退下之后,就笑了一下,然后看桐桐,“六嫂想看胡姬?” 想……想……吧?不是,主要是你这一变脸,我也不知道我该想看还是不该想看了。 三福晋轻轻的戳了桐桐一下,“看看怕什么?胡姬难道只给男人跳,不给女人跳不成?” 桐桐回头朝三福晋使眼色,九福晋这么着,估计是九爷又干没谱的事了!闹不好前面胡姬正歌舞着呢。九福晋正憋着找茬,今儿敢怂恿的过去瞧瞧,主要是怕人家两口子给打起来。 结果九福晋还没恼呢,三福晋读懂了桐桐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怒了,“还挺会找乐子。” 桐桐:不是!就是歌舞表演,看看怎么的了? 那边八福晋却冷哼一声,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看向给九福晋报信的嬷嬷,“可是在戏园子里开宴呢?” 这嬷嬷就看自家福晋,说还是不说? 九福晋叹了一声:“那要不,咱也上戏楼摆宴?” 成!就戏楼吧。 这边的戏楼建的很有特色,早前八福晋在这里被诊出不孕的。本就是分为相对又彼此能瞧见的两栋楼的,一东一西距离近的很,中间夹着戏台。相互独立,又不耽搁谁看戏。 桐桐真觉得人家老九家的日子才是日子,瞧瞧这家里,你只说想怎么消遣吧。反正怎么消遣都有地方的。 随大溜往戏楼去,还不到跟前呢,就传来比较陌生的乐器的声音,没听过,但确实能叫人从中听出欢快来。 十福晋低声道:“其实还挺好听的。” 嗯呢! 那边正热闹,合着欢快的乐曲,瞧着美人回旋而舞,什么感觉呢? 就一个字——美! 这可太美了,美人着半臂衫,露出一半雪白的玉臂来。小衫单薄,里面抹胸若隐若现,领子宽敞,长短只到小蛮腰的位置。胳膊扬起来之后,那小蛮腰就露了出来,挂着一圈的饰物更添了几分神秘。下|身不穿裙子,真就是一水的撒腿裤,裤腿儿短,只到到脚踝位置,露出光洁的脚踝,脚踝上红绳系着铃铛,又赤着双脚,腿儿踢起来,散着的裤腿成喇叭花状散开,连修长纤细的小腿也露了出来。美人的身上系着轻纱一般的披帛,回旋的时候,如水秀飞舞,舞台上赤橙黄蓝彩练,端是炫目。 这玩意,不用谁劝酒,就着美人,一杯一杯无需停杯。 十四还跟老九提意见,“舞是好舞,人也是妙人,可是九哥,你这可是美中不足!” 风月场合,那是不会有人大煞风景的。老九哈哈就笑,“哪不对呀?十四说出来,你九哥我明儿就改。” 十四拍了怕桌椅板凳,“这不对!我跟你说呀九哥,这要是能席地而坐,惬意了往边上一靠,瞧着身边舞着的美人,闲来的喝一杯,这得多美的?” 听出来了!就要唐时那样的摆件家具,而后地当然不能是如今这地面了,最好下面铺设地龙,这样的天早早的烧起来,铺陈上之后靠卧其上,美人需要什么舞台呀,客人在哪就舞到哪,美人的裙摆飞扬起来伸手就能够到,这才是真美! 他马上合掌,“妙!我怎么没想到呢?” 三爷就点十四,“十四这回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他就道,“红袖添香是美,胡姬陪酒难道不美……” 美才吐出来,就觉得如芒在背,头一抬,就看到对面自家福晋扶着围栏,正朝这边瞧呢。 桐桐也瞧见她家爷了,不知道正跟边上的老五说什么呢,嘴角的笑意还在,结果猛的意识到什么,朝这边看过来,隔空对了一眼,桐桐咧嘴一笑,嗣谒觉得:完了! 这次铁定完了,回去不定怎么作呢! 但是天地良心,他真什么也没干!就是看了一场歌舞,开场一刻钟还不到,你就追过来了。 他脑子转的飞快,这个问题不眼下解决,等着吧,回去且得有些日子不大好过。 于是,他立马道:“都是自家人,把嫂子弟妹们都请来吧,一起入席才热闹呢。” 本来就是一人一个小几,如今就是再添碗筷的事,请来吧。 十一立马响应,这位更不要脸,直接冲着他九哥嚷嚷,“我早就说,把嫂子弟妹们请来,九哥你非不让……既然嫂子弟妹们都来了,那就别闹的这么生分了,也没外人。” 其他兄弟看着这俩:臭不要脸的! 嗣谒才不管别人呢,朝桐桐招手:来呀!过来一起坐呀。 桐桐给乐的:看!我就说我家爷哪哪都好吧。 九爷不得不派人来请人,然后桐桐很高兴的从这边楼下去,上了那边的楼。然后就发现这些爷们笑的一下子矜持起来了,端坐在那里,各个都跟正人君子似得。 桐桐还没走到嗣谒跟前呢,嗣谒就伸出手,接了她过去,“早说请你们到后面,叫你瞧瞧新鲜的。胡姬——听过没见过吧?这回可瞧见了?” 桐桐挨着他坐了,低声问道:“好看吗?” 嗣谒马上摇头,“我就能看的影儿,隔得太远,就是瞧个新鲜。” 瞧不真呀? 边上的五爷也是这么说的,“那么远的,能看见个什么?” 看不见?好办! 五福晋朝九福晋喊:“这么远,看不真!叫过来吧,都没见过,看的真切才好呢。” 七福晋马上抚掌,“这个主意好,我读唐诗,都是说胡姬陪酒的……” 三福晋斜了三爷一眼,别人没听到他说的话,可她能关注谁呢?他的话飘来一点,她都给逮住了,“红袖添香是美,胡姬陪酒当然也是美了!请来边舞边斟酒,这才好呢……” 九福晋一边斜眼看着九爷,一边回着三福晋的话,“我是想请来,但就是不知道我家这主,我还做得做不得?” 九爷‘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连桐桐都吓了一跳,心说,今儿这俩口子得打起来。 谁知道人家九爷拍完之后,厉声呵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家里的事你不能做主谁能做主?爷今儿就看看,福晋的话谁敢不听?” 切!怂! 然后胡姬就被请过来了,桐桐率先点了一个纤瘦窈窕的过来,招手叫她,“来来来,你过来……” 把这姑娘吓的瑟瑟发抖! 八福晋那边点了一个长相颇为艳丽的,这回也抖的不敢抬头。八福晋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顿时就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怎么?不愿意服侍呀?爷们是主子,我们不是主子?我们没来,这里是莺歌燕舞,其乐融融。你们一个个的笑颜如花的,怎么我们来了,反倒是吓的个个如鹌鹑了呢?” 这可不把这些姑娘吓的恨不能缩起来。 四福晋赶紧打岔,随手点了一个叫到跟前,“别怕!之前如何,如今只管如何便是了。”又低声问她,“你家是哪里的?父母还都在不在?能听懂多少官话?会不会说?” 理亲王福晋抬手叫那些奏乐的,“你们只管干你们的差事,跟你们不相干的。” 一有这个背景音儿,这些姑娘倒是好了很多。 桐桐将酒壶递给她,又端着酒杯,叫她帮着斟酒,见她光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就问说,“穿成这样,冷吗?” 嗣谒:“……”这都什么关注点? 谁知道桐桐是认真的,她是真觉得入秋之后,这些姑娘半露着,光脚长时间踩在地上,是一件很不仁道的事。她叫了伺候的人,“去给这些姑娘一人买一件一披风,一双绣花鞋。就当是我赏的了!便是出门要给别人歌舞,可这间歇的空档,好歹也捂捂呀!”这会子,衣裳鞋袜来不了,桐桐还专门给人家歌姬要杯子,“叫喝一杯,暖暖身子吧,可怜见得。” 等这姑娘抖抖索索的把两杯酒喝下肚了,桐桐又说,“别只给我斟呀,给我家爷也斟一杯吧。” 嗣谒:“……”突然真觉得美人不那么美了!美人冻得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在胳膊上清晰可见。那端着杯子的手,都冻得发青了。这跟桐桐那丰腴白皙的手腕,纤纤素手白嫩光滑比起来,美哪了?他把杯子挪开,躲这个所谓的美人远远的,然后看向桐桐,语气可诚挚了,“别人斟的酒爷可喝不下去,还是福晋给爷斟酒吧,你斟的酒最香。” 桐桐颇为高傲的哼了一声,谁是美人现在知道了吧? 第 141 章 梦里清欢(141)二更 梦里清欢(141) 进献这些胡姬的是个香料商人,可香料最重要的用户确实女人,且得是贵族乃至官宦女眷。 九福晋叫了那个商人来,说要谢人家。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谢’,听的这人心肝儿乱颤。九福晋的话说的可好了,“你这么有心,本福晋可记住你了!你们九爷做生意,本福晋也做生意。你们九爷多是朝廷的生意,本福晋做的可是自家的生意。你们九爷的生意赔不起,可本福晋的生意赔了也就赔了。我这人呀,脾气其实挺好的。愿意接着我的敬酒呢,怎么都好说!要是不愿意接着敬酒呢,那就罚酒上。我没什么优点,也就剩下恩怨分明这一条了。我喜欢的,能叫我高兴的,那我得赏。一起做生意,提携提携,这都是小事。我要是不喜欢,有些东西不能叫我高兴,那就得罚!豁出我的产业去往死的赔,也要那些惹我不高兴的倾家荡产。毕竟嘛,本福晋输得起!输光了我还是九福晋,还有皇上赏赐的庄子够我吃喝不愁,对吧?” 把这商人给吓的,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出来了。 得!这是继六福晋放话说,谁敢打她男人的主意,就把谁拆了之后,又一个放狠话的!九福晋那意思,谁以后再敢干这种给九爷送人这种不叫她高兴的事,她就挤兑的谁倾家荡产。 老九:“……”人家那是护男人,你这是干啥呢? 过分了昂! 九福晋斜眼看老九,“爷不答应?” 没有!怎么会呢?我做生意还欠着福晋的高利贷呢,这玩意催债上来要是不讲人情的话,也会很麻烦的。 他坚决的摇头,然后冲那商人使眼色,赶紧走呀,留着干啥呢?爷我都怕了,你还不怕! 五福晋还插话问说,“你这胡姬送人吗?要不送我家俩吧。” 五爷赶紧拦了,他没敢想|要了美人是伺候自己的,他很怀疑这些美人前脚到自家福晋手里,后脚她就奇货可居的给发卖了,白赚一笔。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真丢不起这个人呀! 这商人磕头如捣蒜,瑟瑟不敢答。 八福晋接话了,“都给我们家吧!我都要了。” 八爷的笑僵硬在脸上,“福晋,别闹!”真没事!就是消遣看看歌舞,赏美人又没想怎么着。这样的气氛下不用说正事,难得的兄弟们联络联络感情。争风吃醋放狠话,这都没什么大事,可你要是认真的,这就不好看了。 八福晋瞧了八爷一眼,“我想叫这些人去马场,间歇的空档上场跳一跳,你想哪去了?” 八爷:“……”行!我误会你了。 八福晋看了八爷一眼,没言语,只冲那商人道:“你要是舍得,那就卖给我。我那里又不是污糟的地方,委屈不了你这些姑娘。” 敢不卖吗?卖卖卖!怎么卖都行。 九福晋垫了银子,给了公道价钱,把人给打发了。 于是,这舞胡姬就成自家养的,福晋们合股的生意嘛,所以胡姬真是家家都有份! 大福晋指了直郡王边上的位子,吩咐身边的胡姬,“去,给爷斟酒布菜。” 直郡王感觉吃进嘴里,得从脊梁杆子往下咽,这玩意消化不了。 他赶紧摆手,“这这会子起风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冷呀!都叫下去吧,咱们也赶紧吃饭,吃完饭该忙忙吧……” 九爷赶紧喊:“没听见吗?赶紧的,上热菜!” 凉菜就免了,酒也算了,上了热菜就是吃饭,吃了饭散了吧。 嗣谒随便吃了两口,低声跟桐桐说,“咱俩回家重新吃吧,这味道比咱家的可差远了。” 这是想叫我下厨呀? “我!”我我我!我下厨也行的。 嗣谒现在可懂了,当她想发小脾气的时候千万别顶嘴,她说月亮是方的,你都得想个说辞,去证明她说的是对的,那月亮就是方的。 这段饭吃的奇快无比,吃完利索的告辞。 别人家会怎么着,嗣谒才不管,亲手扶了桐桐上马车,他也跟着上来了,还不等桐桐发难,嗣谒的面色就严肃下来了,好似在琢磨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桐桐只得闭嘴,一眼一眼的看他。 嗣谒脑子转的飞快,跟这件事相关的,比较重要的事,我得赶紧想起一件呀! 哦!对了,想起来了,“早年呀,是康熙三十三年还是哪一年,应该是三十三年,当年有件事,是下面有官员告发,说这个HUI民聚集意图谋反……” 啊? 桐桐的注意力真被转移了:“还有这样的事?朝廷怎么处理的?没听说哪里镇压反叛了呀?” 嗣谒就道:“皇阿玛对hui的政策一向是‘恩威并施,因俗而治’,当时就说了,这种告发纯属无稽之谈。还斥责说,汉人官员是拿着朝廷的俸禄,这才每天上朝参拜的。而HUI人每天参拜真主,虽然没有享受朝廷的俸禄,但还是懂得感恩的。要是从这个方面去比较的话,汉人还不如人家。” 桐桐点头,因为汉人人多,所以这话里有抑汉的意思在里面。 她就皱眉,觉得朝廷在兵器各方面革新之后,其他的政策其实是可以变一变的。 对!本是随意的一说,嗣谒突然意识到,这还真是个问题。 于是一回来,也顾不上吃饭了,直接去了书房,“我得想这个折子该怎么写。”连吃饭都顾不上了,那其他的自然就更顾不上了。 一进书房,嗣谒长嘘一口气:逃出升天了! 桐桐嘟嘴,当我傻?不知道你想干嘛?不戳穿你就是了。男人嘛,面子还是要给的。但你晚上不还得回来吗? 晚上回来,被窝铺了两床。嗣谒洗漱出来一瞧,利索的跟人家挤到一个被窝去了,别问,敢动那个被窝试试,不动不要紧,一动她就会炸的。 “孩子都睡了?”问完,小心的看人家,人家没搭理! 他不厌其烦,再问:“孩子闹没闹?” 还是没搭理!看来从孩子入手是不行的。 他贴着人家,低声道:“帮我瞧瞧,今儿一下午,鼻子都难受,想打喷嚏打不出来……” 把桐桐给吓一跳,这是着凉了?顾不得不理人了,转过来来瞧,还抓了脉,没事呀!桐桐哼的一声,“骗我?” “没骗!”嗣谒一脸难受的揉鼻子,“那个胡姬一靠近呀,我就难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儿,冲的很,可遭罪了!以后可得躲远的,鼻子受不了。” 哟!鼻子难受呀,呵!只要不是眼睛辣,鼻子难受难受,为美人这点还不能忍吗? “哪有美人?”他满是嫌弃的语气,“我家就藏着绝色,谁能入爷的眼呀?”说着话,就把头埋在人家的颈窝里,“叫我闻闻,我福晋怎么能这么香呢,就靠着你的味儿活命了!” 桐桐没动地方,就说他:“我今天还跟人说,我家爷哪哪都好,可你呢,差点叫我下不了台!” 哪有呀!行行行,你说有就有吧,“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就装病,立马就走,成吗?”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的吧? 不是!那都是我自觉自愿的行为,跟你不相干。 然后和谐了,涛声依旧。 嗣谒第二天去宫里请见皇上的时候,都是精神饱满的,无一不说明,他丝毫没受此番事件的影响,状态良好。不仅状态良好,还给皇上|上了一道折子。 这个折子的主旨就一个——融! 对汉,强调满汉一体还不行,得切切实实的彼此融合。 对别的民族,宽仁固然没错,但是是否可以在允许对方保持民族特性的情况下,在别的地方进行融合呢?应该考虑其他民族科举入仕云云,甚至可以向其倾斜政策,每次科举,单留几个名额,给予他们。 这其实已经是涉及国策了,皇上留了下来,“朕会细看的。” 是说会郑重对待。 那就行了,嗣谒就起身,心说皇阿玛您要是忙,那儿子就告退了。 结果皇上还没说话呢,李德全禀报,说是太后打发了人过来了。皇上先叫太后那边的人,看看是怎么了。 其实事也不是大事,是八福晋跪在慈宁宫,自请合离。 皇上皱眉,看这嬷嬷,“好端端的,自请合离?” 这嬷嬷低声道:“良妃娘娘最近有些不思饮食,八福晋想来是进宫探望的。不知道婆媳俩说了什么,前后一刻钟的时间,八福晋就出来了,直接去了慈宁宫,跪求太后娘娘准其跟八贝勒合离。” 这个良妃,先干什么呀?这嫡福晋不生孩子就不配做嫡福晋的话,太后也不该是太后了!先帝的皇子皇女没一个是太后生的!你如今又提这个,叫太后怎么想? 事不是这么个事! 但是这个老八家的,性子也太不好了!她这还不是烈!老六家的那个,那是又暴又烈!但再怎么烈,那是在权衡了利弊,绝不给老六添乱之下的暴和烈。可老八家这个,真叫人说不上来是什么性子!良妃这个做婆婆的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但你此番这般,算是把良妃给逼到墙角了。 便是良妃说的不合适,但她是婆婆。你便是不高兴,你别发作,回去跟老八商量一下,叫老八出面跟良妃说,是不是就不用闹了! 如今事发在宫里,老八什么也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你跟良妃到底说了什么,反正结果是你去找太后求合离了。这是明知朕不会叫你合离,所以用朕和太后去压良妃吗? 这要是有个皇后在,朕何须给妃嫔、儿子还有儿媳断这种官司? 听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扭脸才发现老六还在。他迁怒道:“你也等着朕给你们两口子断官司呢?” 嗣谒起身,赶紧道:“怎么会?儿子家那个,跟额娘关系可好了,娘娘们也都疼她,她又娇又憨的,哪里会这个?” 皇上:“……”滚!再说你媳妇是憨子,就给朕有多远滚多远!老八管不住媳妇是不好,但你这德行,你当你比老八强? 他觉得他得用黑色的笔给儿子画另一种叉叉,黑叉叉不代表排除掉他,但却代表了缺点!出现一个缺点,朕画一个黑叉叉!老六,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第 142 章 梦里清欢(142)三更 梦里清欢(142) 这次的事,太后很生气! 对良妃呢,她觉得良妃这是不守本分,不重嫡福晋该有的权利。 对八福晋呢,太后又觉得她失了孝,失了顺。 做了几十年的太后了,宗室和后宫里这么多女眷,她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如老八家这个一般,简直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这次的事,太后不仅把后宫的主位妃嫔叫来了,也把皇子福晋,一个个的都给叫过来了。瞧瞧吧,良妃和八福晋这一对婆媳就是个反面的例子!得叫后妃知道,哪怕她们是婆婆,但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婆婆。有些事能管,有些事别管。该享受的孝顺你们享受着,少些是非吧! 宜妃就觉得跟着受挂落委屈的很,对三个儿媳妇,她哪个不是哄着的?比如从老九要的银子多,要了银子还去补贴小儿子了,那对老九的福晋,咱不得客气嘛!别说老九家的媳妇挺好的,就是不好,一天打老九三顿,只凭着人家由着老九补贴兄弟这一点,这就难能可贵!打吧,不就是打老九三顿吗?这算的上什么大事吗?这用了人家的银子,咱心里得有数的。 对老十一家的,那是千万得哄好。只要十一家的媳妇哭穷,只要进宫来说老十一哪里那里又不舒服,她就偷摸给儿媳妇,多少银子贴补给老十一了,都不敢算。你说说,自己这种婆婆再要是不好,找个好的来比比! 老五家的呢,那是老五混蛋,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就得替老五哄媳妇。现在哄的儿媳妇跟她这个婆婆可亲了,娘儿们私下里什么话都能一起说。我们娘儿们处的挺和谐的,儿媳妇们咯牙归咯牙,不过只要调整好做婆婆的心态就好了! 如今良妃办的这个蠢事呀,宫里真没其他人干过。 侧脸一瞧,德妃跟前不也坐着三个儿媳妇,老四家的侍奉着,给倒茶呢。十四家的左顾右盼,这是好奇心未泯,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哪怕婆婆就在身边,她也满不在乎的想干嘛就干嘛。还有老六家那个,人家挨着德妃坐着,无聊的拽着德妃的袖子抠上面的纹饰。感觉今儿回去德妃这件衣裳就穿不成了,那袖子上绣着的东西还能看吗?可就这,德妃怎么着了呢?还不是老实的坐着由着儿媳妇在那里抠抠抠的。 哎!没法说呀! 今儿这是,太后打发人去,是叫皇上知道知道,但事情的处置,还得太后来。 在儿媳妇进宫之前,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太后就没给良妃留面子。叫八福晋在外面跪着,但是在里面狠狠的说了良妃:“……老八有没有子嗣,这事哀家看着呢,皇上看着的。宫里给赐了侧福晋,色|色|妥帖周到!之前守孝,老八家的没给家里抬人,但这过了孝期,老八家的不也给家里抬了两个人吗?你算一算,嫡福晋一人,侧福晋一人,原本教导人事的格格一人,如今再抬进去两人,老八府里五个女人了!你还叫老八家的怎么着呀?抬了新人进府,这才多少日子?没怀上,这是老八媳妇的错吗?” 良妃的脸白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今儿就提了一句明姑,她觉得既然嫡福晋不能生,明姑作为侧福晋,不叫人家生是个什么意思?八福晋现在是什么也不管,只忙他的差事,府里的事情,照顾老八的事情,都是明姑在照看。哪怕是府里递进宫里给自己这个额娘的,自然也是明姑在打理!一切都是按照之前的例在做,可见明姑真是处处退让,维护她这个福晋。这样的人,又是太后宫里的,又是皇上亲赐的,老这么晾着是什么意思呢?你就是叫她生了,她这般的人,难道会张狂起来?再则,老八不想叫孩子的出身太低!原本想着,不用明姑也行,就跟九阿哥那边似得,给赐个满洲大姓,家里却未必显赫的姑娘,结果早前跟老八家的提了一句,她没搭理,更没主动要人。本想说惠妃娘娘给赐一个,但是人家也没动。 八福晋呢,把她的话全没往心里去,是宁肯随便找两个人抬回来,也不叫明姑生。 没这么欺负人的呀!你说你这么着,叫人家怎么一心一意跟着你们两口子过日子。 真就是给明姑说了几句好话,八福晋撂下一句:“那干脆休了我,扶正明姑好了。” 对着她这个婆婆,儿媳妇硬邦邦的来了这么一句,她也不敢声张,还得叫伺候的千万闭嘴,别传出去,更别多嘴多舌的告诉老八,再叫两口子给闹起来。 结果可好,自家恨不能给知道的人封嘴,人家直啦啦的找太后来了,自请下堂。 往上数一数,皇家可出过这样的事? 这会子被太后训斥,她真是一句都不敢辩解。是我的错!是我的不对!一切不合适的根子都在我身上,跟儿媳妇无关。 背着这些小一辈的,太后把良妃好一顿数落。真就是扒了脸皮的说她不懂什么是本分。 可等小辈来了,太后又面无异色,给良妃赐坐,并没有跟其他四妃区别对待。 这才把八福晋叫进去,问八福晋,“事关子嗣,你婆婆关心不得?” 八福晋低头倔强的不言语。 太后又问:“你口口声声说你不能生养,不敢耽搁老八。可自从诊出你不能生养,宫里可有一人因此斥责过你,冷待过你?不仅没有,凡遇大事,你的妯娌们都谦让给你,皇上也不曾拦着,为什么的?从上到下,都怕你多想。想着有件事忙着,人不钻牛角尖。心里痛快了,许是老天有眼,子女缘分迟一些也未可知。可结果呢?你婆婆只问了问,你便委屈了,便来告状来了!别说你没生养,就是那些生养了的,你去外面市井里问问去,有多少如宫里这些婆婆这般好说话的?你就是被宠的过了,越发的恃宠而骄了。” 八福晋依旧是那么跪着,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这脾气怎么这么倔强呢?这是在夫家,也不是在娘家。再说了,你娘家也没人由着你死犟呀!不过你是住在王府,没了老王爷没多久,就被指婚给老八了。王府里拿你当客人,处处迁就你,你这倔上来怎么还没完了呢? 大福晋就起身,过去扶八福晋,“起来,去给良额娘磕个头,认个错,说一声额娘别生气了……额娘大人大量,哪里就真跟咱们小辈生气了?” 却不想八福晋抽回了手,复又磕头,“皇祖母,不是孙媳倔,是孙媳实在是委屈。如今这些事闹的,人人都以为儿媳善妒。可平心而论,府里的女人少了吗?” 太后能气死,她是老了,但是没糊涂呢!早年教导人事的格格早把打发到犄角旮旯去了,明姑到现在还是姑娘的身子,抬进门的这两个,不是才进门没几天吗?在这之前,不就是你一个人吗? 她明白了,八福晋跪在这里,必是想从宫里要什么保障的。 于是,太后摆摆手,“日子是你们过的,过成什么样,宫里都不管。你们爱怎么过怎么过……”皇上也没说老八是太子,所以,老八有没有儿子,没那么要紧。就是太子,就是皇上,没儿子还有宗室过继呢,算什么大事!人家不乐意叫管?那就不讨人嫌了! 八福晋看了良妃一眼,又看太后,“额娘说明姑是太后所赐……” “赐给你们就是你们家的人,她怎么过日子,过什么样的日子,那是你和老八的事。”太后直接起身了,本来叫了那么多孙媳妇进宫,是想叫她们以老八家的为鉴,结果现在可好,老八家的这个硬邦邦的劲儿,别给这些孙媳妇做了榜样才好。 哀家看来是真的老了,说不得,管不得了! 这话一说,桐桐心里都咯噔一下,她觉得太后是真生气了。 其实老太后很好相处,没事绝对不找事。太后本也不是很喜欢良妃,但不训斥八福晋,这不就是纵容不孝吗?太后管了,然后八福晋不是很服管。 这些娘娘们有一个算一个,这会子都惶惶然。 正因为太后不是皇上的亲额娘,而大清以孝治天下,皇上才越发的孝顺太后。更别说后宫了,谁敢这么着跟太后说话。 良妃吓的几乎都站不起来,太后要走了,她噗通跪下了,“皇额娘,老八家的不懂事,回头叫老八好好的……” 话没说完,太后转到后头去了,再也瞧不见了。 良妃满眼复杂的看向八福晋,眼睛狠狠的闭了闭,老八要是再不管束媳妇,他势必会被拖累的。她当时什么也没说,但回去就打发了伺候的人,“你在宫门口等着老八,见了他就告诉他,一日不管好媳妇,我这个额娘就一日不吃饭。” “娘娘……” 良妃摆手,“去吧!”今儿这事,一个不孝压下来,真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良妃想的是对的,皇上叫了儿子过去训斥,结果慈宁宫的消息传过去,把皇上气的够呛,但皇上还是什么也没言语。只说老八:你的家事若是处理不明白,那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老八的脸一瞬间煞白:修身齐家后,才能治国平天下呀! 皇上摆摆手,“行了!去吧!处理明白了咱再说。” 这边被皇上打发出宫,那边宫门口就被额娘捎话。 可这个福晋也是皇阿玛当年指婚指来的,可谁知道如今是这样的性情。他没直接回府,而是直接来了老六家。 嗣谒把小八交给奶嬷嬷,这边才听福晋说完在慈宁宫的事,老八就来了,他来干什么? 结果老八见了他六哥,直接问了一句:“六哥是怎么管束六嫂的?” 管束?怎么还用上管束了呢? 我这样的,像是能管束的了福晋的?你是不是对你六哥我有什么误解。 但是你能这么误解,这还是比较有面子的!他一脸的深沉,“管束嘛,这个说来话长了!” 不急!我就是专门取经来的,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嗣谒挠头,紧跟着就皱眉道:“手段可以多样,目标明确就行,对吧?” 对! “所以,我的手段就是投其所好!这个投其所好的意思就是她喜欢什么你给她什么,说话只说她想听的,吃饭只挑她爱吃的。府里无关紧要的小事,统统由着她!她忙着那些小事了,就不记得还有大事了!不记得还有大事了,就不出来捣乱影响大事了。如此,各司其职,互不打扰,岂不是好?” 老八怔愣了一下,然后认真的看老六:六哥你是认真的? 难不成我没事在这里闲扯淡哄你呢? 老八沉默,良久之后才道:“六哥你那个……也不像是管束呀?” 这个你就不懂了。管有很多种,有硬着管,有软着管,只看你福晋是吃软还是吃硬了!毕竟嘛,手段不重要,目的达到了就行!我家福晋是吃软的,所以呢,我当然就只能软着管了。 老八心说,你是不软着不行!你倒是想来硬的,但估摸你是硬不过人家吧!不软着你有啥办法呢? 这么想完就叹气,自家那个福晋呀,用这个法子估计是不大行!那是个你硬她硬不硬都敢碰的人。软的话,也不行。她呢,又是个你软她越发的硬的性子。这种人怎么管?怎么弄? 他是真麻爪。 嗣谒就道:“这就是因人而异的事!就像是那乡下汉子,人家管媳妇就没那么些道道,人家就是信奉拳头,那话怎么说的?”他说着,就看赵其山。 赵其山低声道:“回主子的话,那话叫‘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 嗣谒点头,“对!就是这个话,意思是就没有打不好的媳妇!” 这话说的,老八甩袖就走。 嗣谒嗤了一声,起身就回后院,回去就跟桐桐学呢,“跑来问爷,爷的媳妇哪里都好,需要管需要教吗?好的不用教,不好的教了也没用……” 桐桐过滤掉夸她的话,剩下的那个是啥意思呢?怎么听都觉得你是在撺掇老八打媳妇? 第 143 章 梦里清欢(143)一更 梦里清欢(143) 桐桐就觉得:“两口子间的事,哪有问别人的道理?人跟人又不一样。” 是啊!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所以,爷能跟他说什么呢? 嗣谒摇头,对别人家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提醒桐桐,“别因为豁不开面子就给人瞎出主意,老八家那个福晋,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样。你是好心,她未必受你的好意!” 知道!肯定不掺和!再说了,人家忙正事呢,等闲凑不到一块去。 嗣谒心里冷笑,这世上能忙正事的人多了,可也没见哪个因为身上担着正事,就恃宠而骄的!他低声跟桐桐道:“没事呢,你找温宪来。温宪的性子,受一点八福晋的影响就可以了。过了就不好了!” 桐桐一愣,扭脸看自家爷:“温宪?” 是啊!温宪,甚至于荣宪。八福晋若是觉得她不可取代,那就大错特错了。公主若是跟夫家捆绑的不那么结实,皇上很乐意用他的公主,而不是不知道进退的儿媳妇。 桐桐低声道:“我回头跟九弟妹提一提,叫她‘做生意’的时候多带带温宪。” 九福晋沾上毛就是猴,什么猜不到呀? 嗣谒这才点头,靠着拿书翻他的去了。 桐桐凑过去,低声问道:“爷没觉得叫女人管事不对,是吧?” 嗯! “其实作为女人,我能体谅八福晋的心态,虽然她的性格和处事的态度我也很讨厌,但单论女人的心态的话,我觉得,我有一点懂……” 嗣谒就看她,见她一脸懊恼的小模样,就低声道:“……公是公,私是私,她不能因为公事,去以此为私事求保障,没这个道理!她若是有一天,能把公私分开,那她依旧办她的差事。只是女人能出门办差这个口子一开,机会难得!只一个女人办差,这只能是特例,怎么能把这个圈子越圈越大呢?只你们这些福晋很难,这福晋本就是一份差事,不是谁都能分身乏术的。但是公主不同呀!这次正好,刚好赶上八福晋惹了皇上不高兴的时候。提前多预备几个可用之人,叫皇上随时能有人可用!还可以借着这个口子,像是纺织这些,也可以慢慢叫女人参与进去了。爷什么时候是那种只针对一个人谋划这个谋划那个的人了?”何况还是八福晋那种人,就她也值得爷费心思? 桐桐:“……”哦哦哦!明白了!若是如此的话,“我还真想给爷生个格格。” 皇家的女儿若是能肆意飞扬,有个女儿多好的! 说到这里,桐桐就八卦说,“大嫂相看了几个小子,结果相中了二嫂娘家的侄儿……小伙子长的斯斯文文,瞧着很般配……” 直郡王要把大格格嫁到理亲王的老丈人家? 桐桐点头,真的!钦天监算了八字,估计就会求皇上指婚的。 嗣谒突然鼻子一酸,好似觉得欣慰或是其他什么,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他心道:只怕原本,大哥和二哥结局都不怎么好吧? 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他就觉得,如今好歹都好好的,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也要对老八宽容一点。可才有了这个念头,就觉得从内心来说,抗拒到不行。 他:“……”我到底曾经有多讨厌老八? 不!不能这么说,应该是老八曾经是多么叫人讨厌的存在! 老八才觉得莫名其妙呢,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这么敷衍我? 打老婆?我不是老十四,糊弄人也请你走走心,成吗? 不想说你别说呀,净说鬼话! 回家的时候心情就不好,事实上后半天他的心情就没好过。回家得找福晋谈谈,怎么谈,他其实还是没领悟到。 往正院走的时候,正遇到从正院出来的明姑。 “姐姐!”八爷先称呼了一声。 明姑回礼,这才说:“才想叫人去瞧瞧,怎么现在才回来。” “出宫后去了一趟六贝勒府。” 明姑怔愣一下,“是我着急了,爷既然有要紧的公事,自然是公事要紧。” “也无甚公事,家事处理不明白,便再没有公事了。” 这话说出来,可见皇上是个什么态度。可既然这么着急,去找六贝勒能怎么样呢? 八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深秋的季节,石凳冰凉冰凉的,跟此刻他的心一样:“我是觉得福晋跟六嫂有些相似的地方……” 明姑:“……”你从哪里看出福晋跟六福晋有相似的地方了?一点都没有好吗? 六福晋是个外圆内方的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做事看似憨直,可实际上圆滑的很。屡屡事由她起,她却片叶不沾身。可要接触的深了,就知道她又棱角分明,办事干净利索,丁是丁卯是卯,硬气的很。 跟福晋这种死硬死硬的不一样!福晋是有道理她要硬,没道理她更要硬。她是在想讲道理的时候才讲道理,不想讲道理的时候,她的道理就是道理。 八爷就叹气,“本想问问六哥是怎么跟六嫂相处的?” 明姑觉得八爷病急乱投医,谁能照搬别人过日子呢?这不一样的! 她还是站下来,说了一句,“爷,福晋心里怕是不安稳。您得舍得给她承诺,没有这个舍,您就不会有得。”说完,福了福身,直接走了。 八爷坐在院子里愣了好半晌,然后慢慢懂了明姑的话。他沉默了良久,这才进了屋里。天已经黑透了,屋里没有掌灯。 他感觉到福晋在哪里,但是他并没有过去,随意的坐在榻上,跟福晋隔着半个屋子。他说,“……你要是不愿意,就把抬进来的那俩人,再送到庄子上叫养着去吧。以后,就咱俩守着过日子了!明姑的心思咱们也都明白,她是真没心掺和。就想找个吃一碗安生饭的地方。孩子的事,以后再不提了。若是老天有眼,叫咱们将来能有一儿半女,那是咱们的运道。若是还不行,等到咱们没了,宗室会想着给咱们过继嗣子或是嗣孙的,到了那头,总也有一碗供奉饭吃,就这样,成吗?你也别难受,额娘那里我去说!皇上的儿子多,也不缺皇孙,这事咱们要是这么定了,皇上不会干涉的。以后,你怎么高兴怎么过,你觉得这样,成吗?” 八福晋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你是故意将我呢?” “没有!”八爷坐着没动,“……你要是觉得膝下寂寞,从宗室里,别管是近宗还是远宗,找个没亲娘在的格格带回府里也行,我怎么都好。” “你……你要知道,没有儿子,将来……” “知道!”八爷有点摸准了八福晋的意思了,就是自己得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人和事才行,是这个意思吧?她想要的就是这个!什么都没她重要? 这真的荒诞的很! 人生来就有父母,有兄弟姐妹,还得有叫人在世上立足的事干,这些里哪一个不是顶顶要紧的。他真觉得,要是哪个女人觉得她在男人的心里是最重要的,那这个女人得蠢死! 可现在,她的福晋想要自己从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甚至,得自己认为,这江山天下,都不及她重要! 八爷苦笑,这话她要是愿意信,他可以说。 于是,他就说了,“将来的事……有什么要紧!你好好的,就行了!从今以后,咱们高高兴兴的过吧,就咱俩,再没有其他人了!所以,往后也别总别别扭扭了。要不然,你难受,我也难受,连看着咱们的人都跟着难受。那又何必呢?这事也怪我,一直不知道你在乎的是什么……要是早知道你求的不过是如此,那事情反倒是简单了。爷也不用汲汲营营,劳心劳力了。”说着,他就轻笑,“我以前以为,你想要的更多,更高呢,爷总想着补足所有的不足,哪怕是为了你再往上奔一把,叫你能站在高处,荣荣耀耀的!可既然这样并没有叫你更高兴,你所求的也并不是如此,那爷岂不是弄巧成拙了?舍本逐末的事爷不干,把心放肚子里吧。从今往后,爷是守着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八福晋自己跑过去,抱着八爷,“胤禩!胤禩!” 八爷一把一把的摩挲着她的背,“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今儿的事,你冲动了,但根子在爷身上。爷明儿进宫,去请罪!顺便跟宫里得好好说说爷的打算!别害怕了,也别难受了,万事有爷在!” 八福晋摇摇头,“你要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吗?” 八爷不住的点头,“嗯!怪我!都怪我没说清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八福晋抽噎不住,哽咽着道:“你能为了我,我怎么能不为你考量……” 八爷的心一点点放下了,这下算是摸到福晋的脉了!原来,她要的是哄呀!其实早前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生了子嗣出来,哪怕只一个,他都不再奢求了。孩子交给福晋教养,他只守着福晋过日子,这话句句是真心的。可那样的话,她抗拒的很。反倒是今儿这假话,她受用了。 就听福晋说,“既然把人抬进来了,就留着吧!回头我搬到庄子上住一年,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说好了,孩子叫她们生,可……我不教养!明姑人很好,我也知道她很好,这一辈子她不能有孩子,到底是咱们亏了她,将来不论生男生女,都交给明姑抚养。她也不会将孩子养的不尊重我……” 八爷:“……”这跟自己早前说的有多少不一样呢?只是在孩子的教养的问题上有差别而已,其他的不都一样吗?所以,闹了一圈,闹了个什么呢? 哦!自己得非常爱重她,她就回会以爱重,是这个意思吗? 八爷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道:“……万事以你为重,得你心里好过,才成。其他的都是小事!” 八福晋一边流眼泪一边笑了,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 于是,第二天桐桐就听说,八福晋进宫请罪去了。 她:“……”人家八爷的功夫很深呀,这就哄好了! 这会子她不由的想,自家爷都多久没有哄自己了? 第 144 章 梦里清欢(144)二更 梦里清欢(144) 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人家两口子大概找到了相处的正确模式! 八福晋主动认错了,明姑是跟着的。认错完,明姑留着了,怎么跟太后说的,外人也不能知道。反正,太后对外没露出过不高兴不接受的意思。 至于良妃那里,八爷怎么说的,这个就更不能知道了。只是随后大家发现,八福晋不给良妃请安了!日常的请安没有,不过是宫里有大事的时候,婆媳俩见一面坐在一起就得了。宫里的一切事物,都是明姑在打理。 不过借着这个事,温宪慢慢的走到了人前。 温宪本就是太后教养长大的,性格其实很温顺。虽说性格影响成就的大小,但只是处理事务的话,不是非规定什么性格才行的。 桐桐把温宪推给九福晋之后,大福晋闻到味儿了,人家把她家的几个格格,也往九福晋府里一扔! 虽然大福晋突然这么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为啥的,但是五福晋一点也不介意把家里的大格格给送过去,家里的格格不止一个,还都是庶女,之所以送大格格,只是因为大格格年岁大了点了,家里住三五天,他九叔府上住三五天,还怕亏待了孩子吗? 四福晋都跟桐桐商量呢,说要不要把咱家的大格格和二格格给送去。 结果这俩孩子都不去,“我们跟娘,我们跟着娘学点医理药膳也是好的!没事了去九叔家玩!” 于是,四福晋就把大格格和二格格也给扔来了。回头理亲王福晋也把她家的格格给送来了! 自家这边一堆小子一堆姑娘,这其实还罢了。 九福晋那边才有意思呢,一堆姑娘。而且,这些孩子胆子大了,莫雅琪她们半晌了想去她九叔家玩,要了马车带着人说走就走了。 然后九爷一回家,好家伙,好生热闹!本来家里就是一水的姑娘,这可好了,大侄女小侄女,一串串的侄女。 这个喊九叔,那个喊九叔。 他九叔都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谁都是谁家的,反正是自家的孩子嘛!谁叫他都答应,然后腰上的荷包一拽,挑了年岁的大的塞过去,“给你们姐妹的,你带着妹妹买想要的。” 好啊!直郡王家的大格格才不见外了,阿玛说九叔有钱,给了就要啊! 要了就颠了,带着一群,去听戏呀,去马场赌马呀,去街上挑好玩意呀!银子还有花不完的? 所以,桐桐就发现,莫雅琪几个,给的银钱从不见下去,但回回都带一堆东西回来。她就说:“咱家也不缺银子,以后出门只管大方的花……” 嗣谒回来听了个尾巴,就接话道,“什么时候也不短了你们的银子呀!只管花用你们的!”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连理亲王家的格格也跟着叫爹爹。一群小姑娘围着,跟她们爹爹学她们九叔,“……今儿九叔给的不是散碎的银子,里面有七百多两的银票,我们几个今儿一天给花完了……” 那是你九叔被你们这一群给整蒙圈了,压根忘了荷包里到底是放了多少银子了。 桐桐听的都逗的不行,想想都觉得老九能崩溃了,一进后院,一群格格。估计老九现在想的是,这幸好不是亲生的,这要是生这么一群,他得自挂东南枝。 弘显眼睛一亮,“那我们得空了去找九叔玩呀?” 他阿玛也不拦着,“想去就去吧,带着人不许撒野,那就只管去。” 弘显就给弘晖使眼色,找九叔去吧!前儿去马场,听说关外贩了好些好马来,其中有几匹野马,只是价格很吓人。找九叔去吧,九叔有门路,又有银子。 弘晖建议:“叫上十四叔一起!” 好的!跟着叔叔出门,家里也放心一些。 哥俩商量好了,开始缠爹妈了,“想去找十四叔玩。” 嗯!就你十四叔是盖房子的,一天屁事没有,清闲的很。嗣谒就说,“功课得写完,下午才能去,得把人都带着……” 然后十四第二天真闲的蛋疼了,就被俩大侄儿找来了。老四和老六挺讨厌的,但是俩侄儿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大侄儿很体谅,“十四叔,你要忙的话就先忙着呢,我和弘显在周围转转,等你忙完了再说。” 忙什么忙? 十四拎着这俩小子都放在他的马背上,不叫用马车了,把跟着伺候的人吓坏了。但是主子有话说,阿哥爷在外面跟十四爷玩,一切听十四爷的,不许拦着。 于是,十四把俩孩子拎马背上了,然后回头看跟着的人,没一个人过来拦着的。什么意思呀?真敢叫自己这么带呀? 跟这俩出门的是梁忠,本就是皇上给的人。梁忠憨憨的笑:“瞧您说的,您是亲叔叔,您能做主。” 十四心里舒服了,上马之后用鞭子把俩侄儿捆身上,在城里骑马慢悠悠的,出了城,跑起来也是小跑,真怕把这俩给跌了。这是两府的嫡长子,不是开玩笑的。 都到了城外了,才想起问了:“找你们九叔干嘛?” 这俩才说了,有好马,好高的价儿! 哦!哄你九叔掏银子呀!这个好办! 结果老九这里好生热闹,直郡王家的弘昱,理亲王家的弘皙和弘普,老三家的弘晴,老五家的弘昇,再加上自己带来的老四家的弘晖,老六家的弘显。 其他的侄儿还多着呢,但就这几个大些,能出门撒欢了。 半大的小小子,来了就耍赖,反正都是:“九叔,听说来了可好的野马了,咱们爷们一起去看看吧。” 你九叔不傻,你们一个个的为啥来的,你九叔知道!可就算是把人家的野马都买来,够你们几个分吗?给谁不给谁呀? 他哄侄儿,“这样,九叔这就叫人去办,先把马买来……”回头多踅摸几个,保证你们一人能分一个。但这话跟孩子没法说呀,只能道:“关键是野性难驯,得驯好了,才能给你们牵去。要不然,我可不敢给你们,万一伤了怎么办?” 说着,才想起问十四了,“你一个人带着俩孩子来了?” 嗯呢! 怎么来的? 骑马的来的! 老九点着十四恨不能一把掐死他,“摔了算谁的?” 摔不了! 弘晖一瞧,这是把九叔惹急了,赶紧捧了茶来,“一路可慢了,连小跑都算不上,摔不了!” 老九才接了茶,就听这孩子又问说,“这不是知道沿海有海盗了吗?最近商船怕是没法走货,您能稍微清闲点,也想听您说说海外的事,若不然,爹爹也不能放我们出门呀!” 九爷这才认真看这个孩子,这是老四家的?这和和气气,姿态拿捏的这么舒服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老四。 这边还没应话呢,弘显又挤过去,挨着他九叔坐了,“阿玛说您肚子里的见识我们能得一分,都受益无穷。买马是顺便的事,主要还是想聆听您的教诲的。”说着,就看弘昱他们,“是不是啊,哥哥们?” 弘昱就笑,“那肯定呀!”说着,特别二皮脸,“九叔,自从我阿玛回来,侄儿就没好日子过了!这样,我住您府上,您教侄儿一段时间……” 滚蛋!老子哪有时间带孩子!一天忙死个毬了,家里弄一群小姑奶奶就算了,再招惹这些二皮脸的侄儿,光是日常开销,这家里一天得开销多少出去? 得!就今儿有空,今儿你九叔就带你们半天,但是晚上都滚蛋,你九叔自己没儿子,但并不是很想带你们这种二世祖。 于是,一顿饭都没留,天一擦黑,把这一群都推给十四,“给送家去,挨个送到家。” 可都到路上了,弘昱表示,“十四叔,我今儿偷跑出来了,回去我阿玛得打死我,我就不回了,把我送哪个叔叔家都行,要不,侄儿跟您回吧。” 十四不想要,他阿玛都管不住,可见这得多不省心。于是,他就道,“去了你十四家里,可有一点,睡不成懒觉。”钟会按时响的的,不习惯的人住两天得疯了。 那算了!不去了! 弘晴也不想回家,“去六叔家吧!六叔上次送我的木马,能自己动的那个……我想瞧瞧怎么做的?”说完还问弘昇,“你去不去?” 弘昇压根就没犹豫,“我阿玛明儿得从矿山回来……”回来就得考校功课,“我打算在六叔家住一段时间。” 十四:“……”手有点痒痒,恨不能打死这些不争气的玩意!当着自己这个叔叔说想偷懒,这是没把他们十四叔当回事呀! 他忍了,这不是弘晖和弘显,要是这俩,他真揍了,那揍了也就揍了,可这些孩子不能揍的!进了城了,他先问弘皙,“你是回宫还是就住你六叔家。” 弘皙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先送我回宫吧,出宫之前没跟宫里说,怕住在外面不方便。” 然后马车里就安静了! 十四在外面心里也不大舒服,这个侄儿心态有点高啊! 行吧!客客气气的送回宫去!然后转身就走,把还剩下的这几个一股脑的给塞到老六家,他扭身就走,一刻都不留。 嗣谒今儿有事,还没回来呢。桐桐正哄着小七和小八呢,才说把这俩要睡着了呢,外面就传来喊声。 “六婶,我们还没吃饭呢……” 话音一落,涌进来一群小子。弘旭惊喜的很,把手里的笔一扔就迎出去了,小七和小八眼睛一睁,哇哇哇的都叫唤开了! 一群小子呀,桐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第 145 章 梦里清欢(145)三更 梦里清欢(145) 嗣谒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的炕上一堆小子! 得了!今晚他得睡前面了,得照看这些小子。他问桐桐:“给各家说了吗?” 说了!桐桐打发人叫去说了,心里还想着,看看谁家主动说把孩子接回来,结果并没有!都只说知道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一个个的,心可真大! 在这一点上,自己就不行!放到老四家还行,住过去就住过去了,但是别人家,真不行! 桐桐心说,住一晚就能回去了吧,结果并不是,第二天,并没有来人说接他们家孩子回去,这是嘛意思,还得住呗。 住可不就不能放任了,早起想睡懒觉,没戏,都起来演武场上去。 三爷家的弘晴吃了早饭,就主动提出要回家,他宁肯回去念书去,也不愿意在演武场上耗费。桐桐也没硬留,给好好的送回去了。 把三爷能气死,“你不能好好的跟你六叔学点别的?” 弘晴还冤枉呢,“六婶早起就叫了,得去演武场上。” 那你去练呀!老子就是下不了狠手练你,才由着你去的。跟你六婶强身健体,跟你六叔学点枪炮那些东西,你说将来就是老子不成事,就凭着这个你在宗室里得是啥地位?结果呢?老子白高兴了一晚,还以为你多出息呢,结果不是!你跑去是躲着念书去了,发现躲不了了,又跑回来了。 三爷气的骂三福晋:“都怪你,我说要管,你非拦着。” 别昧良心!我现在拦着你了吗?你倒是管呀! 她抬手拿了痒痒挠递过去,“给!照着屁股狠打,谁拦着谁是王八蛋!” 三爷撸起袖子,厉声呵斥儿子,“趴下!” 弘晴趴下了! “裤子脱了!” 弘晴可利索了,把裤子脱了。半大的小子,光着屁股这么趴着,也不嫌弃丢人!他把竹挠挠高高的举起,都要打下去了,又放下看福晋,“你就是慈母多败儿,拿个痒痒挠,这叫打呀!”说着塞过去,“重新找个东西来。” 三福晋不动,拿这种细东西打既能打疼,又打不坏,就得用这个打! 三爷不干,爷能不知道那个打的疼吗?狠心的娘们!他顺手抓了一杯书,软踏踏的纸质,他抡起来就照这屁股打下去,“说!还偷懒不偷懒了?” 弘晴眨巴着眼睛,盯着博古架上的一个小玩意看的聚精会神的,嘴上应着呢:“疼啊!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三福晋:“……”还能喊的更敷衍吗? 可结果就见自家这位爷收了书,扭脸跟自己说:“听见了吗?就得这么管教,这小子他不敢了。” 三福晋能气死!她抡起痒痒挠,狠狠的打在儿子的屁股上,紧跟着弘晴就尖叫一声,裤子也不要了,光着屁股就往外跑,“不敢了!不敢啊!” 三福晋扶着腰,“回来!”她指着榻,“回来好好的趴下!” 弘晴说是老挨打,但自来也没被打的皮肤泛红过,这是第一次。眼泪真下来了,“额娘,我真的不敢了。” 不敢也不行,“五下!打完该干嘛干嘛去!再偷懒一次就是十下。” 弘晴见额娘真是恼了,他磨蹭过去,躲在阿玛的身后,“阿玛,救命呀,可疼了。” 是啊!看着都可疼了! 三爷拦着,“孩子知道错了!” 三福晋举起挠挠,你还敢拦着?正一肚子火呢,你拦着我就不打了?她抡起挠挠,管你们父子谁,该打就得打! 三爷挨了一下,又挨了一下,“你这娘们疯了?!” “我管教儿子,你掺和什么?”三福晋推他,“你起开!” 这一下打住弘晴了! 弘晴围着他阿玛转圈圈,“额娘,我不敢了!” 这一躲,打到的是他阿玛! 于是,在三爷挨着七八下之后,弘晴的五下挨完了! 三爷看看手背,看看脖子,我的天呀,被这娘们给打的呀,都是红印子。他点着福晋,“你……你……” 我什么我?我管孩子呢!你不是说慈母多败儿吗?孩子一出错你就找我的事,叫你管,你怎么就管不了呢?打个屁股,你看看你犹犹豫豫那怂样! 三爷不搭理她,又心疼的看孩子,这屁股红印子交错,“明儿得青紫了!”下手怎么这么狠?“爷长这么大,皇阿玛和额娘没动过爷一个手指头!你就这么打孩子!你……怎么当额娘的!” 三福晋:“……”这怎么还带上哭腔了?!这就心疼了?!“你不是说得打吗?” 我是叫你吓唬的,我是叫你真打的吗? 三爷看着趴在榻上哭的都快厥过去的儿子,心道:罢了!罢了!老子还能有什么奢望呢!那个位子是别想了,关键是自家这孩子真是……懒的呀! 他给儿子的屁股上药,好声好气的说,“先在家里养伤,回头阿玛带上你,给你六叔送去!别的咱也不学,就把那枪炮那些玩意,咱努力的学学,学会多少是多少。”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呀!上不去,但咱们别给出溜下去,对不对?以后叫你六叔给你定个时间,他有空的时候你就过去,跟着听课,也不是非住在那里,这成吗? 不成我额娘还得打我!那就成吧!成吧。 桐桐是没想着人家孩子回去挨了一顿打,孩子要回去就给送回去了。没回去的就叫在这边跟着弘晖和弘显一道儿上课。每次上完课,孩子都会回后面,跟她说说今天都学了什么。 今儿也一样,上完课了,都跑回来了,弘昱和弘昇自然就带来了。 还跟以往一样,弘晖先说,“今儿学的还是《左传》,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 桐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说宗法制度。这个宗法制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强调嫡庶有别,嫡长子继承制就是这么来的。 谁学左传都跳不开这一节,更何况皇家。她当时也没多想,就点头表示我知道你们今儿学的这个东西。 结果弘晖话还没说完呢,弘昇就道:“其实,这立嫡立贤,自来也是有争论的。” 桐桐一愣,这可不是个好话题。若是坚持嫡长子继承制,那除了理亲王别人都不合格。这个话能说吗?不能! 弘昇说完,见没人说话,他还问弘昱:“你说呢?” 弘昱白眼一翻:“我今儿没听懂。”他又不傻,我要说你说的对,那我阿玛没资格了。我要说你说的对,那将来我有了庶弟,是不是我这个嫡子也不一定有资格继承王府? 桐桐深深的看了弘昇一眼,这个孩子想不到那么深那么远,他只是更看重他自己的利益!他是五爷府的庶长子,五福晋是有儿子的,只是儿子的年岁小一些。这个孩子如今说的这个话,只是从他的角度出发,想保障他的利益。 她就说,“你们六叔常说,在其位谋其政。站在什么样的位子上,就得想什么样的事!就比如你们的二伯,理亲王!他曾经是太子,是合格的太子。他想的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他身居太子之位,他承天下之重,所思所行,得有利于朝廷,有利于天下。”说着就叹气,“说到底,是得秉承着一颗公心!如果都秉承着一颗公心,庶子又怎么会为了私利搅动的上下大乱呢?如果秉承着一颗公心,嫡子就该为庶出的兄弟考虑其前程和未来。这道理放在小民小户家里,不管嫡庶,若都一心为家族考虑,家就不乱,兄弟各司其职,以保家族昌盛。放在天家,更是如此。再大的道理,大不过一颗公心!不能秉持着一颗公心的人,小能毁了一个家族,大能毁了一个天下。所以,什么出身其实是最不要紧的,根子上得看你有一颗什么样的心。” 弘昱肃容,朝后退了一步,郑重行礼,“侄儿谨领训。” 弘晖和弘显跟着行礼:儿子领训。 弘昇沉吟了一瞬,而后拱手,“侄儿谢六婶教导。” 孩子还小,说起来还早,但对大人来说,却真不能等闲视之。 嗣谒回来的时候,桐桐还是跟嗣谒把这事说了,“这事怕是跟五爷说一声,弘昇这孩子挺聪明的,五嫂呢,并不苛责孩子。这庶长子在府里很自在!但是,后院里未必没有心思不纯的人,跟孩子说一些有的没的,反而叫孩子小小年纪就移了性情。” 嗣谒的面色就严肃起来了,“老五今儿刚回来,我这就打发人去请。” 不用请,孩子在这边呢,五爷一回来就知道了,知道了能不来吗?他也是想着,自家这小子长心眼了,知道府里有嫡子,得给他自己找个门路。他六叔这边,那些杂学里,别管是哪一门,就是织机,他学精了,足够给他换个爵位了。事关孩子的将来,这事得郑重,这不是就来了吗? 谁知道一来,就听老六学今儿这事,“……五哥,你不常在京城,这些孩子的教养,得千万当心。” 五爷觉得从脚心往上窜凉气,他重重的拍在老六肩膀上,“哥得谢你!”这事不是跟你掏心窝子,谁跟你说这事!亲儿子,孩子那么小,粗心不当事的人发现不了。发现了有些人不好直接提醒,这都得误了! 他分外有决断,当天把孩子接回去了。叫这小子在老六这里受教不行,自己不能带着是事实,但是老九能带着。就是商行那一套,学去吧!学成了一辈子受用不尽!再大几岁,很该跟商船出去见识见识!见识多了,就不会在府里算计这么一点多寡了! 孩子不知道他阿玛的打算,也不知道他六叔怎么跟他阿玛说的,他只以为他阿玛来接他的,还不怎么想回呢! 他阿玛跟平时没两样,“别想着老子回来你就能躲了!躲哪去老子不能把你揪回去呀?” 上了马车,孩子还都挺高兴的,说六叔家怎么好玩,六婶做的吃的怎么好吃,跟堂兄弟玩的怎么好,“……阿玛一走,我还上六叔家好不好?” “弘晖管你们六叔叫爹爹,你以后也跟着你九叔,管你九叔叫爹爹去!”他撸撸儿子的脑袋,“你九叔的本事你不想学呀?” 能学吗? “你亲叔,有什么不能学的?”五爷轻笑,“要是愿意,阿玛明儿把你送过去!” “您别是想过继儿子吧!” 五爷一噎,“胡说八道!想过继也没人要你!敢当着你九叔这么说,你九叔能打劈了你!” 那不是十叔说我九叔想要儿子怪难的吗? “是叫你学本事去的,不是叫你学你九叔和十叔身上的不靠谱去的,知道不?” 知道! 然后老九被管他叫爹爹的亲侄儿给吓着了,“别别别……” 爹这个玩意不是好当的!你叫了,爷真得负责的。 结果他五哥都不带搭理他的,反正人送来了,我还忙着呢,你五嫂管不了。你要么自己管,要么找个能管他的地方。 老九给气的,那我能送哪去呀? 送去给十一,就怕这小子淘上来给十一气出个好歹来!给额娘送宫里去?不像话,宫里也不留哪个皇孙呀! 要不给老十送去?算了!爷还得操心老十,能指望老十带孩子?短暂的带着玩可以,时间长了可不行! 所以,砸手里了呗! 自家这亲哥,可真行! 不过老五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给老九送了一封信,信上把能说的都说了,没瞒着,也好叫他知道这孩子的毛病在哪。 老九的面色这才严肃起来了!他亲哥是没法子,把府里以后的安稳都交他手里了!得!留着吧,爷这边该学的东西多着呢,没这小子生歪心思的时间。 这些事,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时,李德全给皇上换了刚加了炭的手炉送过去,无意间瞥见御案上摊开的宣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公心! 他见皇上盯着这两个字怔愣着呢,就慢慢的退远了,把其他伺候的也打发了。 好半晌,皇上才开了一个匣子,取出了本本,翻开,提笔蘸朱砂,在‘五’的下面打了个叉叉! 然后面色越来越严肃,甚至说是凝重。皇上的手在‘一’和‘二’上不停的摩挲,只考虑儿子的话,事情并不复杂。私心来讲,老大老二他都舍不得!可从公心而论,皇孙们确实该在考察之列! 手放在‘二’上,心疼的呀!可是没法子,连老六家的都懂一切改为天下让路,何况朕一个帝王?再偏私老大老二,也不得不为了天下想的更远些! 不过,现在唯一能给自己一点安慰的就是:孩子们还都小,不急!不急 第 146 章 梦里清欢(146)一更 梦里清欢(146) 天冷了,干冷干冷的! 弘显别的不盼,一心全在他九叔应承的野马上。啥时候才能弄回来呀! 他还跟他哥商量,“要不要给九叔送点小玩意去,提醒九叔别给忘了才好呀!” 弘晖就笑,“忘不了!但野马不是那么好寻的!就是寻来了,也不会直接叫咱们。不给家里下帖子,告知阿玛和爹爹一声,出了事算谁的?”所以,乖乖等着吧。 哥俩正一人一本书,一边说着一边瞧呢,门咚的一声就被推开了,能有这动静的除了弘旭也没别人了。 弘旭也拿着一本什么书,像模像样的,“大哥二哥,一起看书呀!” “……”并不是很想。 弘旭才不管呢,踢了鞋子爬到炕上,正襟危坐,饭后翻开他的书。 弘晖便把自己的书合上了,带着弘旭看书,那你是别的什么也干不了的。 他就一本三字经,然后拿着三字经,看了就得问。爱叫人家提问他,他也爱提问别人。他怀疑这毛病是他和弘显老不跟他玩之后新添的。 早前这小子一缠上来,弘显就问问题,问的他不会答了,弘显就忽悠他,“看!书都没读透。” 于是,这毛病就养成了。现在特别爱问先生,但先生还就喜欢动不动就提问的孩子!最开始各自学文是可以放在一块受教的,给自己和弘显授课,叫他写字就行。结果他忍不住,老问。懂的问的细,不懂的更要问,问的先生除了给他答疑,也干不了别的。这不,就一个人去上课了吗? 可这一逮住机会,就要跟他们一块。 他干脆什么也不干了,吃点果子,等着弟弟提问吧。 果然,这口果子才到嘴里,弘旭就喊了一声:“大哥。” 弘晖嗯了一声,然后弘旭只盯着他,也不说话。 妙懂!我咽下去,认真的回答你的问题。 弘旭翻到他需要问的一页,问他大哥:“香九龄,能温床。先生说黄香九岁,能孝于亲。” 嗯!这是二十四孝里面的一个人物,三字经里拿他做例子,这怎么了? “黄香出身寒门,母亲早逝,跟父亲相依为命,家里用不起下人,冬天得给父亲暖被窝,夏天得给父亲把席子扇凉……” 嗯!没错!就是这样的。 弘旭还是特别忍耐,低声道:“被窝暖热这是合理的,可是把席子给扇凉?这比把席子泡在水里傍晚拿出来,等睡的时候不仅干了,还凉快……哪种方法更好呢?” 弘晖认真的想了想,肯定弘旭的想法,你这种质疑是合理的!但黄香是汉代人,距今时间久了,对此就不要苛责了,只要知道他很孝顺,就行了。 但弘旭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又问说,“黄香出身寒门,却成了一代名臣。做过尚书郎,当过左丞,后来又做了尚书令,甚至成了牧守一方的太守……” 弘显才要说话,弘晖摆摆手,面色也跟着端正了,“你说的都很对。黄香是江夏人,京师人称‘天下无双,江夏黄童’。” 弘旭就一脸的疑惑,“江夏就在如今的汉阳府,属湖广,可对?” 对! “黄香是汉时人,那是汉明帝时期,也就是后汉,后汉的都城在洛阳,对吗?” 对!当时的都城是在洛阳。 “一个寒门出身九岁的孩童,名声从湖广传到了洛阳……”弘旭疑惑的看向大哥,“阿玛跟哥哥说话,我听见了。我知道科举是从唐开始的。在唐朝之前都是举荐的!周朝时,是‘乡举里选’,而后层层上报,这就导致了官员世袭。所以到了汉朝的时候,民间选才用察举制和征辟制,后来董仲舒又给汉武帝建议,说可以诏令各郡国举孝子、廉吏……孝子能当官了,于是,就有了孝子黄香。” 弘显看了弘旭一眼,没有言语!事实上,缔造出一个孝子,成就的何止是黄香一人呢?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那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寒门能学文,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实上,寒门也确实是寒门,不过在有了孝子黄香之后,黄香的父亲便出仕了,他的父亲叫皇况,官至县令。而后出了黄香这么一个人物,之后黄香的子子孙孙都是官身。 人尽皆知的是黄香,但却忽略了一个人物,那便是黄况! 家里只父子二人,儿子怎么做的,父亲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可见,是黄况成就了黄香,成就了家族。 弘晖夸弘旭,“书念的好,就得这么念。合理的,不合理的,都该拿出来问问。” 弘旭满足了,觉得他的想法得到了肯定,于是抱着他的书跑了,该晚上喝奶的时间了。 可弘晖和弘显却睡不着,哥俩晚上一个炕上睡,弘显翻来覆去的,低声问弘晖,“大哥,你说显于名好呢?还是藏拙好?” 黄香名声显赫,从湖广到洛阳,在汉时都能传的人尽皆知,而后为黄香显于人前奠定了基础。这是显于名带来的好处。 弘晖却道:“不用显于名,也不用藏拙,你原本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这就刚好。” 弘显盯着帐子的顶棚,想大哥说的话。 这不显名,是说不能特意的去经营自己的名声,为了出名而出名,这就大可不必。 不藏拙,就是有几分本事,就拿几分本事,一直缩着,在当下,也不算是明智的选择。 虽说先出头的椽子先烂,但这得分情况。若是二伯是太子,那确实得缩着。不上不下中不溜,许是这是最好的保全之道。可如今不同,如今万事都存在变数,小一辈,未尝就不是这个变数。 弘晖也翻身,“多亏了弘旭……” 若不是他猛不丁的冒出这个问题来,许是一时半会的不会朝这个方向想。 好半晌弘显才‘嗯’了一声,然后凑到他大哥身边,“有可能是阿玛或是爹爹吗?” 不知道! 弘显叹气,“不管是阿玛还是爹爹,都好。” 是啊!都好! 两孩子说什么呢,大人也不知道。嗣谒正拿着老九送来的帖子问桐桐呢,“怪冷的,你要不要去?” 就是野马,也没别的,去给孩子挑一匹马,仅此而已。 “有多的吗?”桐桐蠢蠢欲动,“我也想要一匹。” 嗣谒:“……”好马老是圈养着,就糟践了。 “我骑呢!”桐桐低声道,“我们妯娌都说好了,每个月我们都去打一次马球的。我们要不去,追捧的人就少了呀!” 为了打马球的,专门挑一匹野马? 野马才好呢,驯好了特别通灵性,“我想去!也不一定就能碰见合适的。” 行吧!反正都在马场圈养着呢,要去就去吧! 第二天吃了早膳,给孩子停一天的课,咱去瞧瞧马去吧。 弘显就是好奇,问他阿玛,“野马都是从塞外带来的吧?只塞外有野马吗?” 对!主要的野马都产在准噶尔。 弘晖眉头一皱:“准噶尔?” 那你们以为呢!你们九叔怕的不仅是野马难驯,他也害怕这马本身有什么问题,“以前蒙古的野马倒也有,后来就越来越少,主要都在准噶尔一带……” 桐桐就勒令两个孩子,“不可随意的试马,得叫人细致的查看过后才行,可懂?” 懂!君子不站危墙之下。 今儿到马场外面的时候,没瞧见多少马车。 弘显就笑,“必是我九叔包了场子了。” 怕人多生乱子,万一惊了马,不是闹着玩的。 桐桐四下里看看,停的马车也不算少,看来是不止皇子阿哥人家这几家人呀! 嗣谒就笑:“老九办事,你还不知道?那必是不肯赔本的。怕是几个侄儿的马他搭了钱进去,但总得从别人那里赚回来吧!宗室里今儿来的人不少,瞧着挺热闹。” 桐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必是有多出来的野马可供挑选。” 肯定的! 说着话,就带着孩子往里面去了。桐桐想提前去瞧瞧,说不定就能选到合适的。结果八福晋一点都不肯徇私,“除了孩子们选走的,剩下的可都是价高者得!今儿谁的面子都不给,赶紧的,看台上找你们的地方去。” 要不要这么认真? 八福晋朝九福晋那边指了指,“九弟妹可放下话了,若是好的叫提前挑走了,最后赔了得我自讨腰包补起来的。” 得!还真就一点面子不给。 坐过去的时候十福晋还笑呢,“今儿要是没有六嫂满意的,再叫人继续找去,总能找到合适的。” 那不这么着,还能怎么着呢? 这次的看台都选一层的,几乎都坐在一二排,马牵出来都能瞧见。距离近点,便于观察。 弘昱朝边上喊:“九叔,人差不多来齐了,倒是快点呀!” 等着!急什么呀! 弘晖左右看看,低声跟他阿玛和额娘说,“儿子瞧见十五叔和十六叔了,得过去请个安。” 四贝勒朝那边看了一眼,还真是,老九还把这俩小的弄出宫来了。但这俩再小,是叔叔,是得去请安。 弘晖这才走了,路过的时候顺便叫了弘显,哥俩一前一后,朝十五十六那边去了。 这一动,弘昱瞧见了,也没跟他阿玛和额娘打招呼,跨过作为直接撵着就去了。 理亲王看着侄儿从眼前刮过去,就扭脸看了弘皙一眼,弘皙低声道:“今儿,咱们是跟两个叔叔一道儿出宫的。”所以,不用请安了吧。 理亲王福晋皱眉:这孩子真是的!你的堂兄弟们这会子都聚到一块,都去找你十五十六两位叔叔一起玩了,你能常出宫,但他们是第一次,什么都陌生。没瞧见你十三叔跟十四叔都在那边吗?这么些人呢,就你去不得? 她摁住理亲王的手,在外面,别跟孩子疾言厉色!她言语温和,笑道:“你和弘普都去,替我传个话,就说要是带的衣裳不够,这边有!今儿这风大,若是太冷了,别撑着。马场里有雅间,这些怕他们不知道。你去帮我问问,也告知一声。若是怕一时忘了,就先告知你八婶,叫她提前预备雅间,再打发人把收拾好的地方告知你两位叔叔身边的嬷嬷……” 弘皙这才拱手应是,带着弘普转身去了。 第 147 章 梦里清欢(147)二更 梦里清欢(147) 好家伙,老九竟然叫人弄来六十多匹野马!这玩意光是牵马的人把这些撅死撅活的野马牵过来,就老费劲了。野马跟家养的马很像,但是还真就不一样。这样的马更擅跑,而且,马的姿态截然不同。 这玩意叫人瞧着,那就一个字——傲! 这些孩子一窝蜂的上去瞧马,想选一匹满意的。 弘晖一眼就瞧中一匹黑马,黑的发亮,一点杂色都没有。这匹马站在马群里,似乎比别的马都高那么一点,特别的显眼。他的手才搭上马肚子,弘皙的手也搭上去了。两人各站在马的一边,刚开始谁也没看见谁,等从后面转到前面,看马的牙口的时候,撞上了。 “二哥!”弘晖的手从马上拿开,“您也看瞧这匹马特别?” 弘皙笑了笑,“比别的都不同,应在众马之上。”他拍了怕马脖子,“你也喜欢?” 弘晖站在马前又端详了端详,“还没想好,这马嘛,不试不知道!别管多好,能驾驭的就是好的!驾驭不了,那再好,用不了,那要了也没用呀!”说着,抬手拍了拍马脖子,转身看其他的马去了。 弘皙端详了这马,朝边上的管事招手:“这匹马,爷要了,叫人去试吧!” 那边弘昱喊着叫弘晖,“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样?漂亮吧?” 浑身雪白,只眉心一点墨色,确实足够好看!而且,这匹马一点也不像野马,对人也没有那么抗拒。这会子把荷包里的糖拿出来给投喂,人家吃的高兴了,还尾巴一甩,对着人龇牙咧嘴的‘笑’。瞧着吧,能不能跑不知道,反正这货长的好看,又很贪吃,不像是会伤人的。 弘晖点头,挺好的! 弘昱得到认可,美的不行,就它了!爷也不指着他跑的多快,关键是他太投小爷的眼缘了!就算是个不爱跑的懒货,爷也打算好好养着他,哪怕只对爷这么龇牙咧嘴的一笑,小爷都觉得可美了! 他这么说,把过来看的老九给气的,那是一匹马,不是哪家的姑娘,你说你说的那样,这就不是个靠谱的小崽子。 行吧!看上就看上了,你九叔只掏这一次银子,再想要,自己买去。 赶紧的,还有哪个,挑好了就牵出来。 弘晖这会子一边看马,一边找弘显,在这一群马的最后,看到弘显和一匹卧在地上不动的红棕色的马。 弘显也不嫌弃地上凉,马在那卧着呢,他也盘腿坐在地上,跟马相互对视。 这马瘦的很,什么是瘦骨嶙峋,这就是了。卧在地上也是眼睑半耷拉着,无精打采的。 “看上它了?”弘晖的手放在马的头上撸了撸,有点明白弘显的意思了,这马瘦成这个样子,必是一个犟种,自打被人套回来,怕是就没怎么吃过喝过。愣是把它自己往死的耗了!这种有脾气的马,必是灵性的马。 弘显点头,一下一下的拍马头,“你跟我回家去吧,回头你要不愿意,我放了你都行!你放心,我肯定不困着你,等养好了,也不拴着你,你想走就走,我叫人护送你回去,肯定不拦着你……” 然后愣是把这批马给拉起来了,拉到一边去了,这马今儿不能试了,得回去慢慢的养着才行。 看着弘显好好的牵着马走了,弘晖才重新把剩下的马都看了一遍,挑了一匹半大的母马,瞧着性子没那么烈。这匹马适合弘昀,这小子今儿没来,他把这个挑出来,反正也没适合自己的,那就算了。 他牵着马往出走,才从马群里出来,就听见惊呼之声,就见弘皙骑在马匹黑马上,被那黑马颠的前仰后合。这马不仅是把人往下颠,他的速度奇快,真就是一眨眼,就奔从眼前刮过去了。 这可不吓死个人! 桐桐蹭一下就站了起来,那边直郡王、老十|十三|十四都跑了过去,老九都吓的腿软了,怎么一个没看住,就看上马了! 弘晖就近翻身上了一匹马,那边弘显和弘昱也都紧随其后上马就追。 弘昱能急死,这狗屁的马这会子还嚼着糖豆,原地踏步死活不动。倒是弘显屁股下那瘦骨嶙峋的,跑开了四蹄飞扬,哪里还有一丝病态。 弘皙被颠的,拽着刚给这马套上的缰绳,身子已经坐不到马背上了,整个人拽着缰绳,拼命的抱着马脖子,身子在空力,他正试图夹住马肚子重新翻到马背上。 弘显比身后追着的大人快了一步,他策马过去,伸了手过去,“二哥,手给我……” 弘皙咬牙,还想着能翻过去。 可前面就是马场的围栏,围栏外面是一人深的坑,一旦就马跃过去,连人带马都得摔进去!弘显急了,甩了马鞭出去,缠在弘皙的胳膊上,“二哥,快!前面是坑……你撒手……” 这一走神,不撒手也不由他了,一看真被甩下来了,弘显紧跟着撒手,鞭子往回一拽,他一把抱着弘皙,在地上接连翻滚。这马性子野的很,将人摔了,它也不朝前去了,一个掉头,冲着人就过来了,这要是叫马踩到了,不死也掉半条命。 弘晖急了,跃起来站在马背上,从这边的马背直接跳到那黑马的马背上,勒住缰绳,生生的将马勒的直立了起来。弘显这才抱着弘皙,接连朝一边翻滚,刚好弘昱骑着他那二货马也过来了,伸着手给弘皙,“手给我!” 借着这点力,弘皙跃上了弘昱的马背。弘显躺着没动,看着大哥勒住那黑马的头,朝一边奔去。这马疯的很,颠的人一样骑不稳。 直郡王急了,“过来,到伯王这里来!” 十三和十四两位叔叔,从两边冲过去想拦下这马,可这马精的很,一看情况不对,掉头就走,横冲直撞,这是头马,它一动,整个马群都跟着躁动。 弘显坐起来,那瘦马不停的用鼻子顶他,他拍了拍马脖,“没事,我大哥掉不下来,也不会过来踩到我的。”说着话,但到底是上了马背。 看台上差点没把人给吓死,四福晋腿软的都站不起来,脸上一点颜色都没有了,煞白煞白的。四贝勒是硬撑了,只瞧见老六两口子的面色还算是正常,这才自持着没露出别的颜色来了。 真就是由着弘晖骑着那马颠簸了得有半个时辰,这才慢慢的慢了下来了。一人一马,都累的够呛。马也不颠了,弘晖也撒了缰绳,累的朝后一躺,整个人直直的躺在马背上,信马由缰。 理亲王特别稳的住,就说老九,“原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深浅,所幸没什么大事,叫六弟妹帮着瞧瞧,没伤着就没事。”因为这点事,原本该挑马的也挑不成了,皇上的儿孙都成了这个德行,还不够惹人笑话的呢。 桐桐一听,跟自家爷说了一声,就拉了四福晋,跟着去雅间里呆着去了。 这里本也有聘来的大夫,就怕有个摔伤之类的,不能及时处理。先叫人家给瞧,林雨桐才给看。给弘皙看了,就是吓着了,喝点安神汤药就没事了!但孩子这么大了,这点事你还说吓着了,这是没给人留面子呀? 她就叫跟进来的八福晋,“一个个的都冻僵了,取二两酒来,烫热了,滚滚的喝下去,不用多,两杯就好。” 这个就有现成的,直接给端来了。 理亲王福晋看着弘皙喝下来,半晌,听他常常的吁出来了,心里就知道,这是没事了!那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边桐桐给弘晖和弘显都瞧了,弘晖是手上有勒了缰绳的一点伤,别的倒是没有。弘显是一点擦伤,在地上滚的时候擦伤了一点皮,没事!小伙子,要不了两天就好了。 弘皙这会子终于回神了,没用人提醒,赶紧起身,对着弘显和弘晖就行礼,“多亏你们了,要不然,真不定怎么着呢。” 弘晖赶紧拦了,“二哥说的什么话,那马确实是烈性的很。这试马的人怕是之前喂过它,它才不认生。要不然,换谁上去都不行。” 弘皙就摆手,“你功夫练到家了,这不就驯服了吗?” “哪里是我一个人驯服的。”弘晖赶紧道,“就跟刚才二哥喝的那两口酒一样,喝完第二口,浑身暖了。那这绝对不只是第二口酒的功劳。” 弘皙脸上就带了笑,拍了拍弘晖的肩膀,“到底是没有你,我就凶险。如今它肯给你骑,那我就送你了……” 弘晖赶紧谦让,说什么都不要。 弘显就搭话,“二哥的心意,留着就是了!”说着拉弘皙,“二哥,我还想要一匹小马,银钱不够,今儿我就赖上二哥你了,拿钱出来给弟弟凑点……” 弘皙一幅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你这是协恩图报吧!” 弘显嘻嘻哈哈的,“下回换二哥搭救我,可以再挟恩图报要回去嘛!”他拽着非走不可,还会哼哼两声,跟撒娇似得。 弘晖就笑,“二哥,走吧,他瞅中你的荷包了,今儿缠不下来,改天他还得缠你!” 然后哥仨朝里面说了一声,拉扯着一边说笑一边往出走。 八福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第一次觉得心里焦急了起来。老二家的这个莽撞了一些,可反应过来之后,大面上把面给糊弄住了。老四家这个先不说练了一身好功夫,就只跟人应酬说话,那句句真是给人面子又熨帖。就连老六家这个,‘仗着’年纪小,一个撒娇耍赖,把那哥俩客气中的疏离给冲散了!这会子出去,瞧着亲亲热热。 只要孩子们都没觉得这是事,那今儿这点事,那就真跟风刮过一样,不会再有人拿这事说三道四。 八福晋就觉得人家的儿子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自家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呢?不比不知道,一比当真是能吓一跳的! 嗣谒看着依旧在挑马的孩子,心里舒了一口气。弘皙站在中间,弘晖和弘显站在两边,弘昱跟弘晴一人拽着一匹小马驹不知道跟这仨说啥。弘晖跟弘皙有商有量的,弘显一会子拽着弘皙的胳膊摇一摇,一会子拽着弘晖的胳膊摇一摇,然后又跑去趴在弘昱的肩膀上,说说悄悄话,转脸又给弘晴挤眉弄眼。 五爷扭脸给老四夸了一句:“弘晖和弘显都不错。” 四贝勒点头,是啊!都不错!弘晖用的是硬功夫,可弘显却更擅长软功夫!他的软,具有粘合力 第 148 章 梦里清欢(148)三更 梦里清欢(148) 回去的马车一串串的,直郡王坐在马车上,半闭着眼睛,看着儿子不时的掀开车窗,朝外看他选的那匹劣马,多少有点气不过! 人家那都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你说你老子这样,在骑射上,那怎么也算是皇子阿哥里的第一人了呀!你说到了你身上,你怎么一点也不随你老子呢?你输给谁都行,结果你比不上老四和老六家的! 你四叔那是常年垫底,你六叔那以前走路都大喘气的那种,然后人家那儿子,你看看那功夫练得,那是真练到家了!他们啥基础条件呀?你什么基础条件呀?你老子我就是你最好的骑射师父,更不要提给你挑的谙达了,哪一个不是个中好手! 可到头来呢,你那是啥水平呀? 他忍了一路,忍到家了,他才说要把这小子拎到书房呢,结果人家看他的白妞妞去了! 是的!这怂儿子一路上啥都没干,说要给马取名字,进了城了,他想到了,说是就叫花妞妞吧。他刚要骂呢,结果福晋说,你的马也不是花的呀,怎么就叫花妞妞呢。于是人家从善如流,“那就白妞妞好了。” 这不,一进家门,从马车上跳下去,就奔着马厩去了,他得安顿好他的白妞妞。 这么一小伙子,挑了一匹爱吃糖的憨货马,就这还分外的上心。这马你就说骑出去能干什么?在战场上一把黑豆它都能把你扔下。 回到后面直运气,大福晋说,“去洗洗吧,把衣裳换了。” 不洗!不换! 爱洗不洗,爱换不换,哪里又惹到你了?回来就摆着个脸色,你摆给谁看呢? 大福晋进进出出的,把帘子甩的啪啪啪的响。 直郡王把伺候的打发了,这才指了边上的椅子,叫福晋坐了。 大福晋气哼哼的坐过去,“这是又看我们娘俩哪不顺眼了?” 直郡王斜眼看他,“你就没发现你儿子跟其他几个侄儿,那都差着呢?” 哪里差呢?救人没我儿子的份? 有!有你儿子的份!但你儿子有点二货气质,你没发现吗?挑那么一匹马,是正常人干的事? 一匹马而已,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直郡王站起来,在屋里转圈圈,“会相马的人叫伯乐!若是他连马也不能识,怎么识人呢?若是无识人之能,他还能干什么?” 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怎么就强词夺理了?“你看老四家的弘晖,相中了马,这是一能。马再烈,降服的了,这是二能。还有老六家的,愣是挑中一匹谁都不多瞧一眼的马,人家孩子能把心放下去,能把头低下去,看马不看表象,只往那骨子里看,这不是能耐?你儿子呢?他倒是也挑呢,结果是挑了一匹好看的!呵呵,马是什么脾性在他看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看。只要好看就行!”你就说这是什么混账东西能干出来的事? 你胡说!我儿子不是那种只注重色相的人!咱不能这么冤枉人,得等孩子回来好好问问才成!许是孩子另外有别的想法呢。 结果弘昱给马安顿好回来,他额娘一问,弘昱就说,“那黑马我也看见了,谁看不见呀?最好的就属那匹马了。” 大福晋就得意的看直郡王,“看吧!我就说嘛!”可再别说我家孩子无相马之能了,我们这不是相的挺好的吗?她再接再厉的问,“那你为什么不选黑马?”因为弘皙吗?你大可不用见了他就退让! 对的!直郡王也是这么想的,见了弘皙不用退让! 可弘昱的答案是这样的,“那黑马一看就不好惹,我降服不了呀!那我干嘛要它,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说着就嘿嘿的笑,“我挑的白妞妞多好的,降服它多简单的,给点糖就行了!”他撇撇嘴,“我可不怕弘皙!真不是我说,弘皙就是不自量力,自找罪受!” 大福晋跟着点头,对的!我儿子说的……其实也没毛病! 却不知道面对这母子俩,直郡王的心都凉了!因为知道不好惹,就主动避让,这性子若是坐在上面,这得多可怕! 是的,儿子!你确实是比弘皙强,强就强在你有自知之明! 那边弘昱一看阿玛的表情不对,他赶紧起身,“阿玛,儿子的课业还没完成,先去书房了。”说完,撒丫子就跑! 再不跑,感觉要挨揍! 大福晋气的冲直郡王直瞪眼,“你老是吓唬孩子干什么呀?要不是你老吓他,他能那么胆小吗?” 他是胆小吗?他是怂!胆小是吓的,怂是生的! 大福晋觉得其实孩子还行吧,“六弟妹跟我说,给孩子教的道理,孩子都明白,而且,谁说的有道理,他都好好听了,特别受教!跟堂兄弟差不多都能处的来!生性舒朗,不是那小肚鸡肠爱计较的人!再说了,这有自知之明,说不到坏处上呀!觉得能,咱就上。知道不能,咱也不逞能,这样的人不惹大祸!”你要说这样的孩子不好,那只能是你看我们母子不顺眼! 直郡王摆手,不想掰扯了,这压根就不是一码事:“你呆着吧,爷去前院。” 去就去!你就是住在前院,我儿子也是对的! 她却不知道,直郡王在书房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朝完,就追着皇上去了。 在御书房,直郡王跪在皇上的膝边,低声道:“皇阿玛,儿子跟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皇上的手搭在直郡王的肩膀上,“起来说吧!”昨儿的事,他知道了!还都是孩子,说什么都早。 但是直郡王却摇头,“皇阿玛,三岁看老,一个人很多东西能变,但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弘昱不成!所以,儿子主动弃了!” 皇上的手一顿,良久之后才道,“慢慢来,再教教。另外看看年岁小的,是不是还有可造之材。” 直郡王仰起头来,“皇阿玛,下面的可都是庶子!弘昱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若是不能……他的处境儿子不敢想。若是不贪心,不想要太多,其实,这孩子还行!他不是不好,他是不合适!可再如何,儿子也不能看着他好好的,被陷入两难的境地……”福晋不再年轻了,她就是要生,他也不敢叫她生了!真要是生产的时候有个什么凶险,又何必呢?他想好了,从此之后,守着老妻憨儿,求个富贵平安,有这些——足够了! 皇上的的手放在直郡王的头上,嘴里呢喃,“保清啊……保清……” 保清是直郡王的乳名,好些年都不叫了! 直郡王泪如雨下,“儿子有过不甘心,可到了如今,多少不甘心都淡了!儿子是长子,得皇阿玛许多偏爱……可到底,是叫您失望了!” 没有!没有失望!你越是撒手的痛快,阿玛越知道我的保清是好的!阿玛这心里就越是心疼! 父子里说了多久的话,只李德全知道。 反正到了晚上,就得了信儿了,说是皇上册封直郡王为直亲王,各个府里得到信儿的时候,旨意已经下来了。 桐桐都觉得莫名其妙,“直郡王立功了?”要不然突然升了爵位是为了什么? 嗣谒若有所思,“大哥啊!”他长叹一声,嘀咕了一句:又少了一个! 啊? 你没听错,就是那个意思!又少了一个! 桐桐低声道:“剩下……二、四、六、八、十三。” 嗯!嗣谒在纸上写下一个‘二’,大哥能直接退,老二不到最后,都不敢再提直接退的话。若不然,皇上得伤心的。 桐桐就明白了,理亲王不仅是皇上的首选,也是皇上捏在手里最后的底牌,是皇上从容选择的底气。其实,皇上还是盼着长寿,能等到理亲王府的转机。 反正是感觉,皇上确实也不容易,这选人都是皇上拿着刀子在他自己的心上划拉呢。排除一个,划拉一刀,再排除一个,再划拉一刀! 这会子,不定怎么鲜血淋漓呢。 这会子工夫了,昨儿马场上那点事孩子们眨眼都快忘了。从昨儿回来,他们就没问过孩子!直到今儿,都吃了晚饭了,嗣谒才把弘晖和弘显叫来,重提昨儿的事。 他先问的弘晖,“既然人救了,马也勒住了,风险暂时没了,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把剩下的事扔给你伯王和叔叔们。可你为什么不呢?为什么非要当场把那马驯服了?” 弘晖就站起身来,然后垂手站在他爹爹对面,“爹爹,儿子得直言。” 嗯!你说! 弘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儿子是觉得,弘皙不行,但是儿子行,弘显也行!”这话他说的铿锵又笃定,而后才道:“大清的将来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看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现在才只是刚刚起步,就是往后的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敢说步入正轨。这是一场随时都可能被终止的变革!变革能否继续,应着眼于将来!阿玛为了税制,呕心沥血,把能得罪的和不能得罪的,都得罪了。爹爹为了革新,步步退让以求事事通达。儿子看的难受!韬光养晦固然没错,但该当仁不让之时,儿子为何要让?” 嗣谒没说话,也没叫起,只扭脸去问弘显,“你呢?你一个劲的把你大哥和弘皙往一块拉,为了什么?” 弘显抿着嘴唇,沉声道:“因为弘皙不是个气量大的人!我们救了他,可也证明我们在这些方面比他强。他不会想着人不必事事得比别人强,只会想着是我们撕了他的脸皮!若不把这个面子兜住了,这不仅不是恩,反而成了仇!若是成了仇,而儿子就得防备着,他不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哥俩给我们下绊子呢!与其如此,那倒不如把面子给他!一群人围着他,越是处处凸显他,越是没人把那点事当事,他的心里才能过去。他心里过去了,才不会记恨我们。儿子不求施恩,但就不树敌!”说着,就犹豫了一瞬,但还是道:“其实,儿子觉得我大哥的话是对的,弘皙他——就是不行!骑射上的胜负这都不叫事,关键在于气量!” 气量小,不容人,他要是上去了,别人就都没有活路了!靠他去延续这场变革,没戏! 嗣谒没言语,只扭脸看桐桐:瞧见了吗?这就是皇家 第 149 章 梦里清欢(149)一更 梦里清欢(149) 桐桐还寻思,直郡王成了直亲王,咱们家什么时候也能得一亲王爵位呀! 嗣谒就笑,“等着吧,会的!” 他应承的可好了,可等到亲王的时候已然是五年之后了! 外面大雪纷飞的,宫里的旨意呼啦啦的下来了,册封六贝勒为纯亲王。 皇上开恩,爵位大批发,老三被册封为诚亲王,老四为雍亲王,老五为恒亲王,老八为廉亲王,老七为醇郡王,老九为盛郡王,老十为敦郡王,十一为福郡王,十二、十三、十四,均为贝勒。 皆大欢喜吧! 两口子对视一眼,这玩意一股脑的册封下来,能代表什么呢? 嗣谒接了旨意,赶紧谢恩呀!这得赶紧换衣裳,得进宫去谢恩去! 桐桐帮着整理衣裳,如果这几年什么变化叫她一直不能习惯,那这一定是自家爷鼻子下面多出来的胡子。再好的手艺师父修出来的胡子,她还是瞧着别扭。这要出门了,上下都整理好了,她又伸手在胡子里扒拉了两下,“外面那么冷,喷出来的气会冻在胡子上吗?” 小烦人精!这胡子到底是哪里碍眼了,自打开始续须,她就没完没了的磨缠,还老是想趁着他睡着了,干脆给自己给剔了,“别闹!剔了胡子爷没法出门了。” 本来还算英俊的小生,硬生生的变成了大叔了。 嗣谒拍她,“胡说!” 才没有!脸上也不见皱纹,留着胡子怪怪的。 嗣谒就笑,“你嫁给爷的时候才十三,你不算算咱家的孩子都多大了!按照咱们的成婚年纪,这都是当公公婆婆的年纪了,还不留须呀?再不留须就该叫为老不尊了!” 桐桐掰指一算,成亲都十七八年了,这么久了吗? 等把人送走了,她对着镜子还有些恍惚,“我都是要当婆婆的年纪了……” 正要对着镜子伤春悲秋呢,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帘子被撩起,人就急匆匆的进来了,“额娘,听说宫里下旨了?” 不是弘显还能有谁,长的好大的个子。 桐桐扭脸看他,“这么冷的天,大氅呢?你是真能给我作病!你大哥呢?” “回那边府里去了!”弘显浑不在意,这会子还从怀里掏出个什么玩意来,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给她簪在头上了,是个琉璃簪子,样式倒也别致。 当额娘的肯定先拉着孩子的手看看温度,觉得就手背凉,手心热的很,这才罢了!她又叫人拿毛巾,“你们这是又上哪野去了?” 弘显一边擦脸擦手,一边就道:“洋人开的相扑管,去瞧瞧去!他们许多器物都是洋瓷的,我瞧着那工艺上跟咱们的珐琅差不太多……”提了一句,他就挤在额娘身边坐了,低声问道:“基本都封爵了?给我十四叔册封了个什么?” 贝勒! 弘显就笑,幸灾乐祸的不行,“我十四叔得气炸了!” 十四是真气炸了,但最生气的是老九。 郡王的爵位对老九来说,不高也不低,反正他这些年的辛苦他家皇阿玛也算是看见了!虽说年年偷摸孝敬老爷子那么些银钱,给这个爵位确实有点失望,但他总想着,他皇阿玛也许就是憋着劲给他来个大的呢?所以,对郡王这个爵位,他是接受的! 真正叫他生气的是,他阿玛册封他为盛郡王。 什么叫盛呀?那就是茂盛繁茂,这叫盛! 可现在谁不知道,家里本来就有四个格格,这五年里又添了三个,这都七个格格了,一个阿哥都没见,所以,皇阿玛啥意思呀?这不是揭人的伤疤吗? 这下天下人都得知道,哦!就那个九皇子呀!他没儿子,皇上都急了,封号都给个‘盛’,可见这得多着急! 是!没儿子真的特别着急,可你不能说出来了呀! 老八人家现在有一儿一女了,俩孩子都记在明姑的名下,好歹听起来是侧福晋所出,坐在这里不比谁低一等的,对吧? 就连老十一,这五年里,人家又添了两个儿子,都是嫡福晋生的。可见当年额娘给老十一选福晋是多么的用心,而给自己选福晋,是多么的敷衍! 瞧瞧,老十一|一年到头的窝在庄子上,这会子人家也是郡王了!皇上还给了一个‘福’字,啧啧啧!是!您把福气都给您家老十一了,咱们这没沾到福气呀,哪里能生下儿子呢? 老十就觉得,他九哥现在的状态就是不讲理!他没儿子这个事吧,不能是他的错,家里人人都有不对,都是害的他没儿子的诱因,就他可无辜了。 老十一被他九哥看的:“那要么……咱俩换换?”我觉得盛郡王挺好的,倒是福郡王,一听都不像是正经的封号。 老九更生气了,有儿子的才不忌讳别人说繁盛不繁盛的话呢!忌讳的都是没儿子的,觉得你在挖苦人!别说我了,这个封号给八哥,看八哥高兴不高兴?他一准会以为皇上这是嫌弃他儿子少。 十四还在边上起哄架秧子,“就是,这事不赖九哥多想,是有那么点不合适。” 老大得了一个‘直’,直是啥?是正的,没歪的,叫直,这是不是个好字? 理,这就更不用说了,这代表的就是标准!标准就是老二那样的,自来敢用这个字的有几个? 诚嘛,给老三,这不是说他实在,而是说他真实!真的,缺点从不掩饰,这般的坦诚的叫老爷子看,这个诚也算给的其所吧!但估计老三不这么想,他还以为老爷子夸他‘诚’呢!呵呵! 这些就罢了,但老爷子给老四的这个‘雍’最叫人生气!凭啥呀?雍,代表的是矜持贵重。哦!就他贵重呀?我跟他难道不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他贵重在哪儿了,指给我看看呀! 老三还在边上给老四掰扯这个‘雍’字,“……一说,这个雍啊,就是上古的一种神鸟,据说就是精卫。精卫填海,这是夸老四你不畏难,不畏险,做事那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呀!” 可此时的雍亲王可不这么想,他一个人偷偷的在心里想,雍,其实就是‘拥’。因此,对老三的解释很是不满意。他这边应承着老三,那边瞪了十四一眼:消停点,就你事多! 十四心里翻白眼,但不敢带到脸上了!然后窜到老大跟前,“大哥,对南疆这仗还能不能打?”他是真急了,在京城他是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这几年都在盖房子,五年前,理亲王挪到了宫外的宅子里了,这五年时间,他都在给理亲王修园子,那园子修的,主体已经竣工了,剩下的活,还得三五年,那自己还得耗下去吗?十五和十六都长起来了,他们现在可以接手了呀!是不是能把自己替换下来干点别的!好家伙,人家都亲王郡王了,就我一个贝勒!我不着急吗? 这会子看看上面这些哥哥,连老六都三十了!他们都老了呀!可自己却才二十冒头,正当年呢!这个时候不建功立业,更待何时? 南疆这一仗,必须打! 直亲王才要说话呢,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一抬眼,可不正是皇阿玛急匆匆的过来了吗? 皇上把大氅脱了,直郡王闻见淡淡的腥味,“皇阿玛,您这是又叫了哪位老大人跟您一块去瀛台钓鱼了吧?” 皇上哈哈大笑,“今儿钓的多,一人回家带一条去!”说着还不确定的问李德全,“够分的吧?” 李德全笑眯眯的,“够的!万岁爷今儿钓了二十一条。” “哦!那给朕留一条之后,剩下的给皇子都分了,一人一条,刚好!” 众位皇子都起身,谢皇阿玛的恩典了。不仅谢鱼,还得谢给了儿子们爵位呀! 除了给了老三往后的爵位,还有两道很低调的批复。直亲王给弘昱请封世子,皇上准了。理亲王福晋上个月刚生了个嫡子,理亲王直接给请封为世子,皇上也给批了。直郡王是儿子不小了,说赐婚就能赐婚了,世子也该定下来了。理亲王那边是,有了嫡子,就该断了庶子的念想,所以,哪怕孩子才满月,可也给请封了。皇上这一准,这不,他也得来谢恩吗? 趁着这会子皇上正高兴呢,十四就问:“皇阿玛,征南疆这一战,到底什么时候能打?” 想打仗了? 皇上坐在上面,笑的很欢畅,只扭脸看老大,“这几年,防御军备,都配齐了?” 直亲王点头,“是!都配齐了!” 然后皇上又看老四:“户部可还充盈?” 老四犹豫了一瞬,“若是为征南疆,那是充盈的。” 意思是,要是干其他的什么,他还得说户部没钱。 行吧!老抠管着户部总比大手大脚的来的强吧。 说着就问老十,“战马可备齐?” 这几年,跟蒙古做生意,战马套了不少,全养在秦岭下的马场里,这些都是老十偷着办的。这会子皇上问了,他忙道:“再不用那边草场怕是就不够了。” 皇上沉吟了一瞬,问老六:“能确保兵械不出问题?” 嗣谒点头,“能!能保证九成九。” 嗯!别管什么东西,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皇上回身又问:“你折腾的那个医科所,这回也都跟着去?” 是!他们更擅长外科手术,若是出征,这些人必带着去的,另外:“各色药品,早已准备齐备。” 这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这个领兵之人选谁呢? 看着急吼吼的十四,皇上犹豫:“老十四你……行吗?” 第 150 章 梦里清欢(150)二更 梦里清欢(150) 行不行? 肯定行呀! 皇阿玛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十四差点没给炸了! 但是炸了也没用呀,领兵的人选当场并没有确定下来,皇上说他要再想想。 嗣谒回来就道:“闭门谢客,要是你们十四爷来了,就说爷又病了,怕过人,就不见了!” 赵其山忙应了,又转身去外面安排去了。 桐桐接了他的大衣裳,“老十四去不得?” 去得! 那桐桐就不明白了,“那爷避着是什么意思?” “谁都能举荐,就爷和老四不能举荐。”嗣谒转到里面洗漱去了,这几年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了,谁退出了,谁没退出,皇上考虑谁,没考虑谁,差不多都快成明棋了!像是老九和十四那么没自知之明的,毕竟是少数。 可你们一共十四个,就有两个没自知之明,这比例也不低了! 嗣谒一噎,扭脸看桐桐,他就发现桐桐现在越来越会噎人了,一点也没有刚成亲的时候可爱了。 桐桐闭嘴,然后把嘴巴抿紧,表示我不说了,您继续,您继续! 我还继续什么呀我继续,换了衣裳出来,就问:“小七和小八呢?” 这不还没下学吗?喊什么呀!等着吧,吃饭的时候都冒出来了,一个都不会少的。 结果不等孩子下学,十四来了。 到门口的时候,弘晖也才从马上下来,“十四叔,您也过来了。” 十四的表情好了点,“你小子是才回来还是?” 弘晖下了马,把缰绳扔给门子,带着十四叔往里面去,“这不是听说我爹爹出去了一趟回来又头疼吗?我这又赶紧回来了。” 还真病了呀?! 十四跟着往里面去,到了正堂,弘晖请人家上座坐了,也陪坐下来。 “你爹爹真病了?”十四怎么就那么不信,“这才从宫里回来?” “本就有点不舒服,但这不是得谢恩吗?出去一见风,可不就头疼吗?”弘晖说着,就亲自奉了茶,“十四叔,听说要打仗呀?” 是啊! 弘晖就道:“侄儿是盼着您去的,侄儿也想跟着去。别的做不了,给十四叔您当个亲兵也行呀!怎么,这事定下来了吗?” 十四一愣,这怎么反倒是问起我了呢!我要是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我这不就不过来了吗?他就道:“你没听你阿玛说什么?” 弘晖避重就轻,“我阿玛能说什么呢?倒是之前,我阿玛说想把我西林觉罗家大舅舅从西北调回来,这几年大舅舅也已经坐到知府了,可以回京来了!他在下面积攒下来的经验了,很多东西的制定,还得听听下面怎么说?这不仅要从西北调人,从东北,从西南,从江浙都得调人回来……侄儿就觉得,我阿玛那意思大概是说两个字——经验。” 十四心里咯噔一下,没经验是自己的短板! 不过就听弘晖话音一转,紧跟着又道:“但这有些事呢,又不一样,总也需得一个身份高的人在上面镇着,您说呢!这要是有一员老将配合,您说是不是能事半功倍。” 十四心里一动,但又有点不得劲,这岂不是说要让自己做个摆设? 弘晖心说,您就是想冲锋陷阵,可下面的人有几个脑袋敢叫你去?这真刀真枪的打仗,真不是治军练兵那么简单的!这上了战场,丢的都是人命,敢大撒把叫您去吗? 十四心里不得劲归不得劲,但不得不说,大侄儿说的是有道理的!他现在没有见老六的必要了,更不用再跑去看老四的黑脸了,他摸到门了,就得想法子回去写一份稳重点的折子,好打消皇上的顾虑。 弘晖又恭敬的把人送出来,甚至扶着十四上了马背,叮嘱跟着人都小心着,又一直目送到转过弯看不见,才往回走。 一回去就见弘显站在院子里笑。 “把十四叔忽悠走了。”弘显哈哈就乐,自家这个叔叔啊,有时候简单的可爱。 弘晖跟弘显往里面走,“十四叔去了也好,比起别人,十四叔还是更好忽悠一点。” 弘显眼睛一亮,大哥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这次机会难得,应该跟着出征才是。 这不,小的刚回来,才洗了手准备吃饭了,两个大的也回来了。 饭桌上一道酱排骨,都爱吃这个。弘旭的牙终于换完了,这两年这孩子吃不了酱排骨的,这会子都长齐了,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小七和小八伸手用手抓,弘晖一边吃一边用毛巾给小八擦脸,“本来就没有人家长的白净,怎么吃的也这么埋汰呢?” 小八偷着朝他大哥呲牙,他的脾气真没有小七好,自打能爬开始,他就老欺负小七,非把小七欺负的眼泪汪汪的才肯罢休。这会子也是,见小七要拿哪块排骨,他利索,蹭的就拿走了,然后也不吃,就那么看着小七,等着小七哭,小七只要一咧嘴,他就又给小七了! 欺负他哥欺负的可有乐趣了! 不过现在开始练功了,弘晖逮住机会就收拾这小子,他倒是收敛了一些。这会子才把小七的肉抢了他大哥就看他,他瘪嘴,然后还给小七了。 小七可能被欺负惯了,他也知道争不过小八,于是,会告状了!白白嫩嫩的,长的特别好看,只要一委屈,那眼睛里没眼泪瞧着也含着一泡水似得,这表情只要一出来,小八准挨呲! 吃完饭,嗣谒等着这俩大的跟他说事呢,结果两人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出去溜了一圈,然后回来该干嘛干嘛了。 桐桐看看自家爷,再瞧瞧一脸平静的俩孩子,等孩子们都出去了,她才偷着问:“这俩又闯祸了?” 没有! “那又怎么了?” 想出去打仗,但这话我不敢现在告诉你,要不然你一准得急。之前还以为两人回来会跟他说呢,结果啥也没说,这是心里有打算呀! 他吩咐赵其山,“去瞧咱们家大阿哥二阿哥都干什么呢?” 能干什么? 弘晖约了弘皙弘昱他们打马球,今儿这雪停了,要是明儿不再下,就能一起打了。 嗣谒一下子明白了,弘晖是等着弘皙出头呢。 弘皙的身份现在很尴尬,以这孩子的性情,必然是要闹着自己挣前程的。急切的想证明自己,这就是一个机会。理亲王便是不舍,但也拗不过这小子!只要他给皇孙开了这个口子,他的机会才来了。 果不其然,没两天,十四的折子还在琢磨完善中呢,弘皙跪在他阿玛面前,表示想跟随大军出征。 理亲王叹气,满人注重军功,但不是非军功不可!你本本分分的,就只凭你在皇上跟前教养过几年,哪怕跟着你三叔学些酸文假醋,将来也不会少了你什么。你非去随军出征,你知道那上了战场,要的都是人命吗? 这会子他知道,真要拒了,这孩子会以为自己这个阿玛是有了嫡子,就诚心的打压庶长子,这是要坏了父子情分的。可要是由着你去,你有了损伤是小,但因为你误了大事,又当如何呢? 他没直接拒了,只道:“你叫我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阿玛!” 理亲王摆手,“如今领兵之人尚且没有定,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弘皙就道:“领兵的人里,除了十四叔,也就是十三叔了。十叔不成!” 是!得在十三和十四中选一个,选谁呢? 十三稳,十四急,理亲王最终还是建议:“十三吧!”他跟皇上现在说话也不避讳,“十四也确实是得历练,这粮草征运,交给十四。” 但得再配两员干将给他们。 等十三跟十四一被宣进宫,外面就有消息了。 紧跟着还听到消息,说是皇上准了理亲王家的大阿哥随军出征。 那这还得了,这下面的小妖们,都闹腾着要跟着去呢!十三听的都头疼,弄这么一群,谁家的崽子有了损伤他都赔不起呀!他知道弘晖和弘显的功夫好,这俩可以,给我我都带。弘皙是皇上下的旨意,行吧,我带着,要看住的也就这一个! 剩下的,都不要!打仗打的是供给,你们都找你们十四叔去,给你十四叔打下手去,这边真不能要你们。 这种境况下,八爷有点着急! 是的!他也知道,这几年都快成明棋了! 老大直接退了,没老大的事!老二嘛,不一定,要是皇阿玛再活二十年,老二家的嫡子也确实成才了,那说不定能轮到老二身上,要不然估计也悬。 其实剩下的也就这么几个,老四、老六、老十三还有自己。 这次,十三挑了大梁了,按照战备准备,这次败的概率不大,十三一下子就脱颖而出了。可同样的,老四和老六家的嫡长子都跟着去了,这俩孩子年纪不大,但单论功夫,十三未必能赢这俩小子。去了就是军功加身。 可自己有什么呢?军中一点也够不到手,这不行呀! 于是,老八进宫,跟皇上举荐了一个人——年羹尧。 皇上考察了年羹尧,人确实很像样,当天晚上,他拿出小本本,对着十三这个序号盯的时间最长。几次想提笔,又给放下了。 老十三啊!要是他跟老八换换,老八若是领兵,他是宁肯带着弘昱,也不会带弘晖和弘显的。老八压根就不会给老四和老六染指军权的机会! 可是老十三没那么想,他的正,他的直,他的义气,放在有些地方是不合适的! 良久,他合上本本,看看,再看看吧 第 151 章 梦里清欢(151)三更 梦里清欢(151) 要随军出征,谁答应了? 四福晋几乎是一得了信儿就过来了,从不发脾气的人,这会子指着弘晖和弘显:“跪下!” 俩孩子噗通一声给跪下了,不敢言语。 四福晋指着两人,“你们才多大?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你们是跟你阿玛说了,还是跟你爹爹说了?” 跟谁都没说! 四福晋当然知道他们跟谁都没说!以老六两口子的性子,孩子这边说了,那边就会叫自己来商量。既然没言语,必然这俩孽障是哪边都瞒着呢。 桐桐心里却知道,不管是自家爷还是老四,其实事先心里都是有谱的。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默契!军功,军权,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掺和进去的!不是说你能把军权捏在手里才是权利,在不造反的前提下,较量的其实是军中有多少人是支持你的!真到了改天换地的时候,你得确保你对军队的掌控力绝对不出意外。 自家爷昨晚还说,他本来是想抽调自家姐夫喜塔腊氏家的人,如今却不用了。 她当时太困了,迷迷糊糊睡着了,并没有问为什么不用了!反正不用就是不用了,今早起来又给忘了!一直到听说这俩崽子要跟随大军出征,她才懂了为什么不用。 弘晖和弘显两人只要去了,要比安排任何人都合适。 但这个事,俩孩子不能跟长辈商量,他们必须是背着家里的大人偷着干成的,才能显得自家爷和四王爷对军权其实没那么急切。 俩孩子默默的跪下,不时的偷眼瞧她。 弘显不时的使个眼色:额娘,这个事不用解释您也懂,但是我娘她是真不懂。您跟我娘说说,劝劝,别这么大的火气! 桐桐瞪了两人一眼,“去前院正殿里跪着去!好好反省。别再这里碍眼!” 两人赶紧起身,麻利的溜走了。正殿里香火供奉不断,里面暖和的很,且跪的是蒲团,又软又棉的,比跪在冰凉的地上好多了。 这个跪还得跪着,得叫人知道,他们俩受罚了。 人出去了,桐桐才挨着四福晋坐了,“四嫂,这个事呀,再生气面上也不能露出来!一则,这是国事,既然皇上没拦着,那就不敢叫人知道咱们不乐意!旗人家,家家都得有儿郎入伍,皇家若不舍,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二则,他们年岁小,十三爷又向来稳重。孩子跟去,长见识是有,但绝不会把孩子放在危险的地方。咱先别自己乱了阵脚!” 四福晋这才稍微收了收表情,“六弟妹,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我是心慌了!你说怪不怪,咱们也不缺儿子,可这老大和老二就是不一样!有他们在,这心里是稳当的。” 理解!理解!特别理解!总觉得这俩个是能靠的住的,下面这些小的呢,各有各的淘气法,总觉得靠他们是真不怎么把稳。 桐桐又跟她说,得准备什么药丸子,得打造什么样的铠甲,另外会挑选什么人的亲卫跟着等等,这才叫四福晋稍微安心一点。 走的时候没带弘晖,只去瞧了瞧,斥责了一句:“继续跪着,不到晚上不许起来。” 桐桐把人送走,回来也没叫起。四福晋也是母亲,她说叫孩子跪着就得跪着,不到晚上不许起,那就不许起。 儿子的事放一边,他们且会自保呢。她这会子手里是拿着几本洋文书籍,因着老九赔本也要愿意兑换各国的书册,所以,这几年,洋文书在外面的书肆里都能找到。自己这里一堆,都是九福晋专门叫洋人商人在海外帮着采买的。 有些甚至是用珠宝换回来的手抄本。这里有一本,找了洋人来翻译了一些词汇,她才发现这其实说的是蒸馏酒用于外伤,说是这法子在几百年前都有人用过了。 酒这个东西,在中医上,是药吗?是!这玩意能当药用。 但是像是消毒这个概念,用酒这个,有吗?端午节撒雄黄酒,那用的是雄黄,酒不是主要的。《齐民要术》上又记载怎么去给井水消毒,《本草纲目》上记载了用蒸汽给衣服消毒的法子。但是蒸馏酒……她现在所看过的各种书籍上,还真没见过,所以,她打算试试。 酒这个东西开盖放着,就容易失了酒味,这蒸馏酒之后,存储是个大问题吧。 不管了,先试试吧! 于是,家里这一片,天天飘着酒味。但是几次蒸馏,纯度越来越大之后,桐桐知道,这玩意确实是对外伤有用。烈酒洗伤口的效果怕是不如这个。 可以了,桐桐就给自家爷,连方法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把册子连同样品一起,都给自家爷了。 嗣谒这几年折腾了一个医科所,这次军备里的很多外伤药,都是桐桐提供的方子。 如此给的蒸馏酒是外用的,不能喝,喝了能要命,这一点得千万标注清楚。 嗣谒得了东西没耽搁,马上叫了张老太医的儿子,医科所那边他在管。 因着皇上禁粮食酿酒,这个医用的得另外上折子,请皇上特批,才可以开窑酿造。 等折子递上来了,皇上这才知道,老六家的又拿了药方子出来了。老六家的媳妇拿方子出来这事,只老六知道,连报都没报。老六用这方子制药以医科所的名义往外卖,得了银子,他在扩大医科所。按照他的设想,他是想给每个州府县都设立一个医卫所,朝廷的医官去任职,限定只许收取费用的额度给百姓瞧病。这些事,他做的不疾不徐,但确实是在一步一步的推进。 而老六家这个媳妇,是隐在幕后,从没露过头。不争不抢,知道什么要紧,知道什么是大局,把人命看的重,倒是对利禄这些看的淡的很。 他问李德全,“那些女医在京郊一些庄子上试着给孩童种痘,如何了?” 李德全忙低声道:“没见什么不好的!愿意给孩子试着种的,每家能领三十斤粮食,三丈布,所以,带孩子去的每天都在排队。”说起来,这六福晋当真当的起功德无量。 当年指婚的时候他还想着,这姑娘要是运道好,能生阿哥,哪怕是早早的成了寡妇,这后半辈子也就落个荣华富贵。谁知道人家进来旺家的很。说实话,六福晋有时候是厉害了一点,但她那厉害就是蛮力,也不像是八福晋那种的厉害法,所以,这宫里从太后到皇上,再到宫里的娘娘,还都挺喜欢六福晋的。就是他这个阉人,也觉得六福晋这人怪好的! 又不会瞧不起人,宫里伺候人的,哪个没点病症?去那边传旨下面的小崽子特别爱跟着,因着六福晋赏的总是最贴心的。 就像是这种痘,从秋里就开始叫那些女医去试了,没听说不好的,那便是牛痘真的可行! 可那种的其实是牛痘这个事,却没有宣扬出来。 这就很有分寸呢,这是一旦确保九成九的安全,就会拿给朝廷的。 是的!桐桐把试种的册子转交给自家爷,这从上往下推,自己是弄不了的。还得医科所那边慢慢的去做,得朝廷来办。这事麻烦着呢,这不是她管辖的范畴。 嗣谒将这东西给皇上一交,剩下的也就不管了。 桐桐忙着给两个儿子出征准备东西,“再怎么快,估计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才好开拔吧?” 对!最早也在二月。 那就是还能在家安生的过个年! 这个冬天既然不能走,那就哪里也别去了,在府里呆着,给你们把痘都给种了吧。 这事先不能张扬,先叫人去跟四福晋说了一声。四福晋心里跟装了一直猫似得,就怕有个意外。但想了想,还是把孩子都给送过来了,大格格二格格这都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再不种就晚了。 可真的,试了那么多次的牛痘,真的很安全,几乎是没有什么症状,就是把几个孩子圈在屋里,该看书看书,该背书背书,只大格格稍微有点反应,低烧了两天,然后就过去了。在屋里圈了半个月,确保接种成功,这才都给放出来。 一放出来就撒欢,哪里有什么不好?一个个欢实的跟牛犊子似得。 种成了,孩子们都好好的,这消息没瞒着。咱不能主动兜揽,毕竟要给人家孩子负责的。但如果你们说要给你们家孩子种,把孩子送来了,那桐桐肯定得管。 于是这个冬天,家里就热闹了,一拨一拨的往家里送。 这都忙活的好长时间了,眼看进了腊月了,八福晋来了。 林雨桐以为是为了孩子的事,“明姑说孩子着凉了,我说等孩子好了再来不迟……” 八福晋就拉了桐桐坐,“我不是为了孩子的事来的!”她就道,“孩子在她的名下,她做主就是了,其他的我是不管的!之前呢,我是好心,想着孩子给她了,不如就把孩子的生母给打发的远点,可你也知道她这人,总是想的过于周全。偏把那俩孩子的生母留下了,不仅留下了,还叫挪到她的院子里去了。在她那边的东西偏院里住着呢。孩子还叫生母盯着照看,你说这养来养去,能养的亲吗?” 可明姑的做法,才是最明智的!那是人家孩子亲娘呀!抚养的事亲娘做,教养的事她做,孩子跟明姑亲近,但未必一定得忘了亲娘。挪到明姑的院子里去,就是不叫那两人再掺和到你们夫妻中去,这难道对你没好处? 人家的家事,桐桐不多问。只看八福晋,“那你今儿来,是有什么别的事吗?我知道你是大忙人,等闲没时间跑来跟我扯闲篇。” 八福晋还真挺忙的,她过来就是问问:“那个种痘,能在蒙古诸部推广吗?要不,你借我几个女医?” 桐桐眨眼再眨眼,这玩意便是施恩,那得朝廷来吧!你去做这个?“你跟八爷商量了吗?” 你再这么下去,你家八爷会被你玩掉的! 原本她还想找机会碰瓷八爷呢,现在瞧着,真用不上!八福晋管着蒙古那边的一些事务,都已经快六年了!当时八爷说好的,两三年可以换一下,可惜这个意图一直也没有实现。如今瞧着,八福晋不仅没打算撒手,她还想进一步扩大手里的权利。 桐桐就琢磨,这个事该怎么整才合适呀? 第 152 章 梦里清欢(152)一更 梦里清欢(152) 要是存心坑八爷,我就该把八福晋摁在权利的椅子下不下来。 可种痘这事,却不能拿来做诱饵和筹码,再觉得这两口子叫人不舒服,可这事不能这么干!她沉吟了一瞬,还是跟八福晋讲道理,“这个事非朝廷不行。” 八福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也有她的道理,“我是想着,朝廷若是来办这个事,那么先给哪个部落,后给哪个部落,是不是能由咱们来定。” 这个咱们,指的是她和九福晋连带的十福晋,当然了,自己这个随时以备咨询的人,八福晋也给拉到‘咱们’这个阵营里去了。 八福晋的意思是,谁乖觉,就先给谁。谁不乖觉,就先不给谁。 这个话,要是以权谋而论,错了吗?没错! 但事依旧不能这么办?桐桐便道,“朝廷可以对权贵分给亲疏远近,但是不能把百姓分个高下。凡是大清子民,不管是满,是汉,是蒙,还是回,不该有任何差别。我的意见,刚好跟八弟妹相左,这件事,我觉得,朝廷应该把医馆沉下去,沉到部族里,朝廷该把恩施在最低处!” 竟是想不分亲疏远近,一视同仁的意思? 八福晋皱眉,这跟自己的分歧不是一星半点。 桐桐就道:“什么事都可以成为平衡局面的手段,但唯跟最下面息息相关的,不可!” 八福晋当时没言语,沉默了良久,然后起身告辞,“这事改天再说。” 桐桐点头,客气的送客! 等人走了,她又叹气,坑八福晋其实挺容易的,这个机会真有可能一把绊倒八爷,但是真不能这么做! 一则,事关重大,不可任意妄为。二则,八爷这些年赈灾确实是卓有成效。此人不管心里是什么样的,但是活干的很漂亮,且确实叫最低处的人受益了。利用八福晋绊倒八爷,她觉得对这些年四处奔波赈灾的八爷,不公平! 今儿这话,她说的很透!八福晋回去若是跟八爷商量,那八爷从这些话里若是能明白一些什么,又有什么坏处呢? 晚上的时候,她这么跟她家爷说。 嗣谒很惊讶,然后一遍一遍的摩挲桐桐的脊背,他很郑重,“明知道是对手,却能赏其才干,爱其才干,不以自己的好恶去审视他,继而判定他,做的很好!能容对手,点拨对手,不怕培养出一个对手……”此等心胸,他的桐桐怎会是一般的妇人! 桐桐被夸的双眼亮晶晶的,嘴巴给抹了蜜一样,低声道:“我知道,我家爷的本事不是培养个对手就能奈何的?” 嗣谒朗声大笑,他觉得,他在桐桐眼里,大概真是无所不能的吧。 是的!八福晋回去还是跟八爷说了! 八爷初一听就皱眉,福晋真是太莽撞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主动提呢? 八福晋白眼一翻,“六嫂不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人。” 她不爱打小报告,那小报告就没人去打吗?皇阿玛这几年慈和的很,于是,你就忘了皇阿玛其实想知道的事,一直是知道的。 八福晋却道:“那这几年,我干的事少了吗?皇上背后要是知道,可也没说什么,更没拦着。” 所以,你认为皇上是认可你的。 八爷觉得这个认知真蠢,皇上认可的人多了,可认可你的哪个方面你清楚吗?如果不妨碍大局,只是一些尚在控制中的小事,皇上当然是会容忍的。若是坐在上面的人不容忍,那下面的臣子就不用活了。你拿了差事,你干了差事,你就不单纯是皇家的儿媳妇了。你一半是臣子,皇上以对臣子的容忍度容忍你,容你有错,容你的小心思,只要事办了就行。 臣子贪权谋利的一点也不少,可着满朝的大臣挨个杀一遍,肯定有冤枉的。但是隔一个杀一个,依旧不能把这种臣子给杀干净。皇上要是不容,朝廷里还有人吗?但皇上能容这种在位子上贪权谋点私利的,却绝对不会容忍主动伸手跟皇上要权利的人,这叫过界!谁要就得剁掉谁的爪子! 他这会子给惊的心都颤了,回头继续问福晋,“然后呢?” 八福晋皱眉,“六嫂说,这事归朝廷。” 八爷松了一口气,是的!这事归朝廷!他这会子觉得侥幸的不行,这是六嫂向来耿直,有什么就说了什么,要不然后果真不敢想。这若是心思稍微多点,若是像是自家福晋一样多关注一点外面的事和朝局,那今儿自己非得被坑死不可! 只要六嫂藏了心眼,不提这一句,叫自家福晋横冲直撞,那这事福晋转脸敢闹到皇上跟前去。这个时候会是什么结果呢? 第一,皇上认为福晋这么闹,是自己支持的!是自己想借着福晋的手施恩于蒙古。这便不是觊觎储位了,而是已经伸手夺嫡了。觊觎储位,这不是错,他们兄弟谁不觊觎?但是伸手把控蒙古,这事可就太严重了。自己会被皇阿玛直接剔除掉的。 第二,皇上不觉得自己参与了,可自己同样没有辖制住福晋。因为福晋的事,被教训过两次了,一次是给了侧福晋,一次是顶撞太后那次,有一有二,不能再有三了。福晋再不知进退,便是自己没管好,一样的,皇上会很失望,然后将自己剔除。 或者六嫂是个心眼多的人,不仅不拦着,还帮着福晋促成这样的事,那自己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不管自己有没有参与,一旦变成是事实,那什么也别说了,福晋有两分错,自己也得有八分错。 他真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幸好六嫂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万幸万幸! 这边才缓过来,就听福晋又说,“我是想着,朝廷安排的时候,能不能先后次序由咱们定。” 只有说话算数了,下面的人才会懂得,什么样的态度是对的,什么样的态度是错的。 得叫下面的听话,你得叫他们觉得你能拿捏他们。这才是权利! 八福晋就看八爷:“我这么想,错了吗?” 八爷没有说话,权利的集中本来就是这样的。其实说透了,跟孩子玩游戏有什么不同呢!一群孩子里,谁的兜里能掏出糖来,谁就是中心。他把糖分给别的孩子,谁人高马大,给一块大的,谁矮小瘦弱,给一块小的。矮小瘦弱的虽然本事不行,但是肯听话,就赏一块。那个人高马大的若是桀骜,那就赏赐小的,或是干脆拖延不赏赐,总得叫他知道为什么态度给变了吧。若是乖了,就再给一块补上。若是不乖,那就饿着人高马大的那个,去喂肥那个矮小瘦弱的,如此,才能叫大家都听他的。 所以,福晋这么说,错了吗?没有! 八爷就道:“你这么跟六嫂说了?” 嗯呢! 八爷皱眉,这个东西不能这么摊开讲的!便是要做这样的决定,那也得是皇上来,而不能由你们定。这是叫人家听你们的呢?还是听朝廷的? 八福晋就皱眉,“我们给朝廷办差,听我们的和听朝廷的不是一码事吗?” 这话说的! 八福晋摇头,“难道我还能不听朝廷不听皇上的?” 八爷就笑了,他坐下来,细细的跟八福晋说这个道理,“你用你的手段,叫人家听你的,这是你的本事。但你借了皇上的力,叫人家听你的。这不是你的手腕赢了,而是你身后的力量赢了。你一边想着借皇上的力把控下面的力量,又想叫皇上隔着你才能管下面,有这道理吗?” 你这想法,不是明摆着皇上吃亏吗?可皇上这几年,光想着怎么占便宜了,吃亏的事一件没干过!你多能耐呀,就是温宪都不敢这么想!那还是亲闺女呢! 八福晋没言语,他要这么一说,她就懂了!这事确实是急躁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幸好六嫂肚子里不藏心眼。” 八爷一愣,“你真给六嫂这么说了?” 嗯,说了! 八爷倒吸一口气,“你怎么对六嫂不起一点防备心呢?” 防备了呀!八福晋就道,“我说了那个话,六嫂就说,百姓不能分高低贵贱,得朝廷把恩施在最低处!” 这话一出来,八爷面色大变,“你原原本本的,把六嫂的话学一遍。” 学一遍就学一遍,八福晋就一字一句的学了。 学完就见胤禩在屋里一圈一圈的徘徊,嘴里念念有词,这是……怎么了? 八爷一字一句的琢磨这个话:“朝廷可以对权贵分给亲疏远近,但是不能把百姓分个高下。凡是大清子民,不管是满,是汉,是蒙,还是回,不该有任何差别……朝廷应该把医馆沉下去,沉到部族里……朝廷该把恩施在最低处!” 他这么一遍一遍的琢磨,然后冷汗顺着头上哗啦啦就下来了。人家这哪里是没有心眼,哪里是什么憨直,又怎么会不懂外面的事。人家这是拿话点自己呢:朝廷该把恩施在最低处! 这些年,其实他一直做的是施恩的事!赈济灾民,八贤王的名号早被叫起来了。 自己嘴上说福晋,可是事到自己身上,自己干的无可指摘吗?赈灾,这恩施出去,自己把下面回馈上来的恩情没全占了,但也有意的分润了不少。朝廷是好的,但没有八贤王,真能处理的这么好吗? 所以,下面感念朝廷,也感念八贤王。 而今,一个妇人都知道,人心凝聚于朝廷比凝聚于个人要好,可自己却没有懂这个道理。 这话若是皇上不知道还罢了,若是知道了,自己真悬了。 人家是好心,可也正是因着没存私心,没下绊子,这么光明正大的,才会越发显的自己私心太重! 可这样的事,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八福晋跟个炮仗似得,皇上怎么可能不叫人盯着。 盯着呢,那自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 知道的结果就是,皇上翻出他的小本本,对着‘捌’怔怔的出神,但到底是拿起笔,给这个序号下,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老八啊,八贤王呀,对不住,你出局了 第 153 章 梦里清欢(153)二更 梦里清欢(153) 皇上看着满眼的叉叉,心情能明媚吗?说起来是一个个的能干的不得了,但其实呢?这个位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这不,都快剃干净了! 剩下老二、老四、老六,还有十三! 皇上轻叹一声,有些嫌弃的看了一堆叉叉,然后得给老八写点什么,对吧? 纵容福晋,这个理由摆不到台面上。这些没出息的儿子,少有不纵着福晋的。虽然这个纳妾那个纳妾的,但是对着福晋的时候,那都是气虚的。越是纳妾,越是跟媳妇说不起话。完全不记得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人家小地主家都纳妾了,还都是理直气壮的,可偏你们一个个的,瞧那偷摸抠唆那德行!所以,虽然瞧不上老八的媳妇,但老八要只是八贤王,那他爱宠着他媳妇,那是他的事。所以,不能以老八的媳妇不对去剔除老八!这么着老八不能服气的。 那……说老八的子嗣稀少?算了!子嗣是不是有出息,跟子嗣的多寡这个没关系。好的不用多,一个就够了!孬的再多,有个屁用?所以呀,只要你老八真的能干,有一个儿子也行呀!你要真把江山看的重,你就是一个儿子,你也会考虑儿子成不成,能不能承担江山之重!若是不能,你就得想再生儿子或是孙子,再培养。所以,用子嗣这个指摘你,你阿玛没那么苛责你。 可你啊,就这一个子嗣,交给你福晋固然不行,但是明姑一定是个好人选吗?明姑是明事理,是懂道理,是不出岔子,处处妥当,但你别忘了,明姑本身出身所限,她是在宫里做丫头长起来的。她骨子里带的东西是求全,以退为和,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孩子来做储君,绝对不会合适!但若是这样的孩子来继承王府,只一个‘和’字,却也能保你王府三代不衰。 当然了,这个话也只能想想,不能落到纸面上,这得叫老八以后闲下来的了,自己去慢慢的琢磨才能悟! 所以,朕写什么呢?写老八的私心重?不能!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还是厚道一点,便是想这么说,也得委婉一点,不能直啦啦的来,这不好!唉,还是当个护犊子的皇阿玛吧。 因此,皇上就说了,老八啊,朕知道,百姓叫你八贤王。朕觉得这个甚好,八贤王好啊,得叫百姓们知道,咱们朝廷真有那么一个八贤王。天下的不平事,别人不敢管的你敢管,别人不管说的你敢说。等哪一天,事有不平,能想到你八贤王的时候,老八呀,皇阿玛就瞑目了!所以,去做个百姓称颂,朝廷倚重的八贤王吧,这是你这个老阿玛对你最后的期许了! 写完,把这个小本本又翻了一遍,觉得能叫自己给打了叉叉的儿子们好生讨厌!朕还是没把你们教好呀,瞧瞧,这就给出局了!就这点能耐还蹦跶呢? 呵! 收了小本本,皇上问站在老远处的李德全,“这都年底了,老九的孝敬送来了吗?” 李德全笑眯了眼,“昨儿奴才见了九爷,九爷说,年底总账呢,年前肯定送来。” “各府的布,今年都进上来了?” 李德全就更笑了,“是!入了腊月都进上来了。如今对王府的布,百姓们追捧着呢。说是色又好,又结实耐用。像是六王爷府里,十一郡王府里的布,尤其受追捧。” 这却是为何? 李德全忍俊不禁,“百姓家嫁女儿,不管家资如何,那是小门小户,也乐意选这两府的布给姑娘做嫁衣,他们都觉得六福晋和十一福晋端是好福气,觉得这样的嫁衣穿到身上,能一辈子夫妻恩爱,子嗣丰盈。” 哦!感情不纳妾不仅省钱,还能多挣下这么多钱呢? “百姓们又说,六福晋是送子娘娘,那家里有孕妇人的,都乐意买六王府的布。如今,这布上都有记号,各府能区分的开,百姓们把这布当吉布,也把这布当走礼的大件。如今,也就是京城百姓能买到,别处的人来京城,置办东西时候,各个王府的布都是必带的紧俏之物。” 皇上只知道当初就那么一说的东西,被经营的不错,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了!布好不好的,其实也就那样了。关键是得把这名号卖出去,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到了。所以说,这些儿媳妇里还真是出人才呢! 这都年底了,朕想想,明年皇家自家还有什么大事要办吗? 嗯!有的!明年太后七十整寿了! 太后明年七十,朕得五十七了。 虽然这太后的大寿得在明年冬,但这得提前下旨,叫下面的人准备呀! 于是,康熙四十九年的正月,都在忙着这次出征的事呢,皇上突然下旨给礼部,说了:玛克式舞,是满洲筵席大礼的标志,代表这最隆重的礼节。太后七十了,朕也五十七了,今年的大寿,朕得亲自给太后跳这个舞。 这话里多少也听出一点伤感的意思。太后七十了呀,人到七十古来稀嘛,这过了七十之后,那是说咯嘣了也就咯嘣了,许是老人家最后一个整寿了,不大办这说不过去!还有一层意思呢,就是皇上觉得,他自己也老了,再不给太后跳,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以后想跳也跳不动了。 行吧!您都这么说了,谁还能说什么呢?皇上现在动不动就是他老了,他年迈体衰了,可他骑射杠杠的,谁敢说皇上真老了? 这不,皇上暗示了,说他自己老了,那儿子们就得上折子,哄皇上嘛!您一点也不老,您能长命百岁,大清江山必然万万年。 隔一段时间,就这么来一次!嗣谒怪忙的,晚上还得加班加点的给皇上上这种折子。 桐桐低声问:“皇上不会又得叫各府拿银子吧?” 这次不会!哪有祖母办寿宴,先叫孙子出钱的?那不得儿子给办吗?皇上也是做儿子的,给太后办个寿宴还从他们伸手,这就不像话了。 桐桐叹了一声:“这也就是裕亲王和恭亲王不在了……” 四爷:“……”你倒也不用把皇上想的那般抠唆!难道这两位王爷活着,皇上还能拉着兄弟一起出银子给太后过寿? 桐桐腹诽:那可保不齐! 反正是老太后要过寿嘛,大寿,皇上这么重视,你们个个皇子是不是也得积极筹备起来了。 桐桐明白这个意思,但这不得等着把俩孩子都送走再说嘛。 一过二月二,这就要出征了。 十三是个谨慎的人,在临走之前,先去了直亲王府,“大哥,弟弟没在军中历练过。您得给弟弟细细说说……” 这是想借直亲王在军中的力量,当然了,对直亲王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之前的属下能多一些机会,若是也能入了十三的眼,上升的途径更宽一些。 于是,哥俩在府里谈了半晚上,直亲王一点没藏私,还把绝对可靠的人员名单给了十三一份。 第二天,十三又去理亲王府。理亲王挺喜欢十三的,他记得他要请辞太子之位时,是十三果断的封锁了消息,一句都没给露出来,给自己留足了反悔的时间。虽然自己从没想着反悔,但是,十三当时的作为,这个人情,他得记着。因此,他叮嘱十三,“心慈不可掌军,掌军最忌徇私。一入军营,军法大如天。此次随你出征的,除了弘皙弘晖弘显,还有诸多宗室子弟。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简亲王府,都有子弟亲随。不说裕亲王府和恭亲王是近宗皇室,便是简亲王雅尔江阿也才被皇阿玛提拔起来,叫他掌了宗人府。十三啊,你得把着这个度!” 关于弘皙的事,一字为提,却殷殷祝福了这么许多话。 十三受教,从理亲王府出来的时候,觉得心都是滚烫的。 老三那边说了许多关心的话,又是身体,又是饮食,别的老三一句没提。十三也没想着能得了什么话,但不好绕过这个哥哥就是了。 到晚上了,这才登了四哥的门,四哥笑着迎他进去,却不想,六哥也在。 苏培盛利索的叫上了菜,显然,这是等着他呢。 十三忙道:“家里可有六嫂酿的酒?自从喝了六嫂酿的酒,别的酒等闲入不得口。” 嗣谒就笑,“要等着你喝一杯,酒是今儿才取出来了。出府那一年酿的,埋在花树根下,弘晖和弘显多大了,这酒就多少年了。” 那可得尝尝。 这才把酒打开,弘晖和弘显就来了。 两人先去见礼,然后一人执壶,一人端着酒杯,“十三叔,侄儿们敬您一杯。” 十三左右看看,这是把孩子托付给自己了吧? 他忙道:“四哥六哥,您放心,孩子怎么给您带去的,怎么给您带回来。” 还真不是这个意思! 他四哥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俩孽障闹的这事,我跟你六哥事先压根就不知道!可既然他们应承了,那他们就跟别人一样!刚入伍的将士什么样儿,你对他们就什么样儿!若是撑不下来,你给发配去做苦役三个月,再把人悄悄的送回来。” 十三忙站起身来,“四哥……六哥……”这两位哥哥可是解了自己的难了!知道这次带的勋贵多,难带!所以,就把俩孩子顺势抛出来了,这就是为了给自己堵下面人的嘴的。 这份为他着想的心思,怎能不叫他动容? 第 154 章 梦里清欢(154)三更 梦里清欢(154) 弘晖和弘显一走,家里跟空了一样。 桐桐动不动就走神,想着孩子这是走到哪了?天天对着挂着的舆图,估计行军的进程。 这一会子担心,“这春上冷,朝西北去,风沙怕是比较大。气候这一干燥,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该给带着梨膏的。” 嗣谒:“……”这样的话你叮嘱了那俩好几遍了,我都听烦了。不是还告诉他们哪种药草能缓解这个状况呀,还都选西北随处可见的草,这转脸就忘了。 好容易春上这这股子风过去了,又开始操心,“那边干旱少雨,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不能随时洗漱这个事……弘显那毛病多,一晚上不洗他就睡不踏实。” 睡不踏实是不累,累了就睡踏实了!不习惯是有,但有那么大半个月,不习惯的也习惯了。 半夜睡了一半,突然就坐起来,“药丸子我给拿齐了吗?” 拿齐了,你自己整理了十多遍了。 嗣谒瞧着这样也不行呀,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但这不能担忧的什么也干不成呀!他就说,“要不然,你跟四嫂学学,跟家里拾掇个佛堂,吃斋念佛祈福?” 有那功夫我单枪匹马都赶到西北去瞧瞧了,吃什么斋,念什么佛呀! 但是京城里还真就是因此刮起了吃斋念佛的风,孩子大些的,基本都随着去了。哪怕不是随军,但那押送军粮也不是好差事。路上啥情况都能遇上的情况下,一个个娇生惯养的,吃的不顺口,睡的不舒服都可能生病,更别说这押送粮草风餐露宿的。真要是病到外面,险着呢。 所以呀,京城里这福晋们呀,连个打马球的热情都没有了! 大福晋是又要嫁女儿,又赶上大女儿孕期,还得操心儿子,事多人烦躁,都是为儿女操心的,逮住不顺心了,就开始冲着直亲王发脾气。毫无缘由的,暴躁易怒的很。 这种情况呢,桐桐早前就跟很多妇人说过,妇人到了年纪就会这么着。 于是,大家认为这是到了年纪之后的一种病。 然后,直亲王怂了,这是病了呀!病了得让着,不就是拿他发脾气吗?发吧!爷在家里你随便!可要是爷不在,爷避出来我看你怎么办? 这一避可坏了,那情况更糟糕。她是多思多想,然后继续无理取闹再骂你个狗血淋头。 直亲王是躲也不敢躲了呀,比以前还得积极的回去。 今儿哥几个一块往宫外走,这不是被皇上请到宫里了嘛!皇上咋想的?皇上想出门,他今年想去巡幸五台山。 这边刚开拔了,然后您就打算去五台山,还得是说走就要走。 老九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压弯了,这抬脚动步,这不都是银子吗?而且,您能说说您得去巡幸五台山的必要性吗?之前还能说,是为了调停满蒙藏汉的关系,但现在,一方面是腰杆子硬,手里的家伙硬,另一方面是政策又对百姓软,那这所谓的那一套‘文殊菩萨即菩萨’那一套,是不是能收一收了? 心疼银子的老九犯抽上来谁也拦不住,就听他说,“皇阿玛,您跟儿子们说一句实话,皇祖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在五台山出家呢?” 这话一落,直亲王直接给呛着了,这个老九,你倒是等你大哥把这口茶给喝下去了,你再胡说八道呀!这边呛的直咳嗽,老二一边给老大顺气,一边说老九,“不许胡沁!” 老三突然插了一句,“可多汉人都是这么说的。” 老四想给老三把嘴缝上,“三哥,喝茶!” 他把冰凉的茶碗塞到老三手上,你可千万闭嘴吧。 老五就觉得,其实自家人在家里说说,也不妨碍什么吧!这么大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有这事呢。 因此,他就问老大说,“大哥,不用这么紧张吧?” 谁紧张了?这是呛住了!呛住了! 哦!呛住了就呛住了,急什么呀!在外面这么一着急,人家还当是真的呢!他说完,才反应过来,“不会是真的吧?” 嗣谒心说,这老五是喝了多少酒才进宫的,平时都不叫老九胡说八道,今儿自己怎么也来劲了! 他赶紧就道:“以讹传讹的话本故事,怎么还挡了真了?” 老十直接来了一句:“六哥,那可不一定。反正我觉得……” 老八恨不能堵上老十的嘴,“老十,闭嘴。” 老十:“……”怎么了吗?就咱爷们之间说说闲话都不行吗?真的又怎么了?假的又怎么了?平时也没少把民间怎么说皇家的事给皇阿玛念叨呀,也没见你这么紧张。皇阿玛也不见怪呀!就是说闲话,至于的吗? 老七小心的看皇上的脸色,就见自家这皇阿玛,面色着实有些奇怪。 那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连他都好奇起来了! 结果就听皇上说:“你们这是盼着这是真的吧?” 老三没有get到皇上的点,赶紧点头,“要是皇祖父活着,那当然是儿子们巴不得的事了!”谁会想着叫家里的长辈去死呢,对不对?而且又是那么一个不碍事老和尚长辈! 老三这话一出,有人跟着点头,但也有人赶紧站起来,哗啦啦的给跪下了。 这个点头的有:老三、老五、老七、老九、老十,十五、十六。 没有点头的有:老大、老二、老四、老六、老八、老十一,老十二。 比例一半一半。 要是十三和十四在,皇上觉得,十三是那个不点头的,十四是冲在前面点头的那个。 所以,比例还是一半一半。 这会子点头的几个人先看队友,然后彼此嫌弃,我去,怎么跟他一个立场,这回完蛋了。彼此嫌弃完了,就不解的看向没点头的几个人:你们胆肥了,皇祖父作为和尚的形式活着,难道不好? 而跪着的,没点头的几个,给站着的使眼色:别墨迹,赶紧跪下。 哦!虽然跪下了,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哪里错了。 就听皇上说,“朕知道你们的意思,这是翅膀硬了,盼着朕也去五台上也做个万事不管的老和尚!” 之前点头的那哥几个:“……”为什么皇阿玛的逻辑这么奇怪,还总有能跟的上!这很没有道理! 他们一脸的迷糊,跟着其他那几个明显是聪明人的嘴上应和着,“儿臣们不敢,儿臣们盼着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叹气:“朕是万岁不了的!真就是万万岁了,也经不住你们这么气呀!” 天地良心,可着天下找,您再找不出比我们更孝顺的儿子了!这怎么就气您了? 皇上很伤感的样子,“朕就是想去个五台山而已,听听朕的儿子们说的话……” 老九心想,这要是搁在普通百姓家,情况应该是这样的:老子说,阿玛想去五台山转转。儿子说,转什么转,哪有那么些闲钱给你转!那么爱转,您呆在五台山得了!最好一辈子都别下来,永远别回来我才省心了呢! 这么一翻译,他激灵一下,赶紧认错,“都是儿子不会说话!儿子没那么意思,儿子是说呀,这礼佛也还算应该,但您要是能把礼佛的时间少点,咱们沿路去瞧瞧这几年新办起来的杂学学堂,怕是要比只礼佛好些。” 嗯!这还像句人话! 皇上就说,“这好是好啊,但这沿途该赏赐的怕是就多了,开销就大了……” “那您放心,一切有儿子呢!您给儿子三天,三天之后,刚好是个吉日,咱说出发就能出发。您要是乐意带上皇祖母,也带上吧!”这么说着,想起宫里的额娘,每次自家那额娘见了自己都是‘额娘也不知道外面的世道了,也不知道你给的这点银钱到底够不够’,只这话,一年多讹自己多银子,他如今就想着,不行的话叫额娘也跟着。可只带着自家额娘不行呀,其他妃嫔的开销也不小呢。我一个人负担,有点不划算! 于是,他就道:“要是皇阿玛开恩,叫娘娘跟着出去转转也行的。您放心,我们哥几个给额娘们出去转转的银钱还是有的。”谁的额娘谁负担吧! 皇上满意了,这次的排场大了呀!儿子花银子,那花吧,只要你们的银子到位,绝对带你们的额娘! 所以,乖儿子们,都回去吧!回去赶紧凑银子去吧! 这才从宫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一起走的,可偏没法说老九!这会子还得夸老九会办事,给娘娘们争取了机会了。 直亲王是一个接着一个嫁闺女,陪嫁出去不少。如今老额娘出门还得花银子。回去跟福晋合计一下吧,福晋的眼泪又下来了,“跟着你二十来年了,我都没走那么远过?” 所以呢?你想跟着额娘一起去? “我不得伺候额娘吗?”大福晋理直气壮。 直亲王吸气,这个,咱不能成为特例吧?这么多皇子福晋,就你跟着,不像话?! 大福晋擦了眼泪,“只要爷叫我就行,别人家的事咱别操心!”然后高高兴兴的收拾行李去了,礼佛嘛,得去的! 嗣谒回去一说,桐桐都不由的看自家爷:“只娘娘们吗?不带我们吗?自家出银子都不能带吗?” 哪有皇子不跟着,一水的皇子福晋跟着去礼佛的,像话吗? 桐桐偷偷撇嘴,想着要不要打发人去问问妯娌们,看她们想不想去。 唉!其实她还挺想去的 第 155 章 梦里清欢(155)一更 梦里清欢(155) 想出去浪的何止桐桐一个人? 都想去的!一个个的都想着,才三天的准备时间,这收拾东西也跟不上呀!再说了,这出去浪是时间不会太短吧,三个月?半年?今年换季的衣服还没做,真是的!都不能提前说的吗? 十四福晋完颜氏还专门叫人去问九福晋,想请九爷问问,她能跟着去伺候娘娘吗?我家也出钱的,对吧? 九爷都已经自己幻听了,“你们要干嘛?” 九福晋一边叫人收拾东西一边道:“跟着去呀!我跟你说,我们最远就到过南苑。这次机会难得,都自家出银子,我像把咱家的格格都带上……” 你们一个人少说带十个近身伺候的!可这除了近身的,侍卫得多少,处理杂事的得多少。算下来,一个主子得搭上几十个伺候的。你还想把格格们带上,那你算过这一路上有多少辎重吗?这得多少马车?这是多大庞大的队伍。 想出去转转?还想把格格们都带上?怎么着呀,盼着爷夸你一句慈母呀! 九爷直接给打回去了,“不行!没戏。” 九福晋把一件新做的披风顺手一扔,就急了:“怎么就不行了?”她认真讲道理,“娘娘们去了,不带人伺候放心呀!” 那也没见你太积极的进宫去给额娘请安去,装什么孝顺呀! 九爷心里腹诽,脚下却不停,这件事坚决不行,谁说都不行! 九福晋气道:“你进宫问问,若是多出银子,许就行了呢?” 滚!爷的皇阿玛不至于到那个份上! 九爷进宫请旨去了,看这个随扈的名单还要点谁,大臣就要带几个的。 皇上点了,然后问说,“听说想跟去的人多呀?” 九爷:“……”谁把话递到皇上的耳朵里了? 李德全缩了脖子,八福晋和九福晋把银子给奴才不少,奴才能不说吗?不给银子也得说的,更何况还给了银子的。 这作态看在九爷眼里,九爷一口气好悬没上来!不用问都知道自家福晋又贿赂人家了!老是拿银子给皇上近身伺候的想干什么呀?嫌瓜田李下的不显眼吗? 他这会子只能尬笑,还不能说福晋心太野,于是马上就道:“主要是跟着去伺候额娘的。” “想伺候你额娘呀?”皇上头都没抬,应承的特别利索,“那朕恩准你们接你们额娘回去住几个月吧!”说着就看李德全,“传旨去吧,叫该收拾的收拾,该接人的来接人。朕带着太后后儿就走。” 九爷:“……”您认真的? 认真的! 对这些皇子来说,喜大普奔好吗? 嗣谒刚从医科所出来,就得了信儿了,惊喜莫名!这得赶紧进宫,但也得叫人给桐桐送个信儿,“告诉福晋,娘娘能接出来住几个月,叫赶紧收拾院子……” 桐桐正叫人打包行李呢,消息送回来了,“娘娘……来住?” 嗯呢! 桐桐瞪大了眼睛,不是我们跟着娘娘出去‘礼佛’,而是要把娘娘打包送出宫来? 是哒! “这也太……”才要说点啥,觉得不大合适,赶紧把想着的话咽下去,吐出三字来:“……惊喜了!”把话转回来了,她脸上马上扬起热切的笑意,这欢喜表达的扎扎实实的,“赶紧的,开库房,收拾院子……” 她在家里看着洒扫铺陈,琢磨婆婆住回来这该怎么办?有点抓瞎,没伺候过婆婆呀! 然后十四福晋来了,“六嫂,听说额娘能出来住?” 是!恩准了,估计得有三五个月吧。 然后十四福晋就道:“六嫂,您看,咱还有四嫂,咱三家怎么安排?” 啊? 十四福晋拉着桐桐偷偷道:“六嫂,你说我要收拾院子吗?” 桐桐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十四不在,娘娘八成不会过去住,毕竟嘛,出宫人家也不为了看儿媳妇,主要还是瞧儿子和孙子的。主要是想跟着儿子和孙子生活几天,享享天伦之乐。十四不在,娘娘上十四家干什么去?要是想十四家的孩子了,叫过来就是了,真不会住过去。 但她还是道:“收拾还是要收拾了,你不收拾,回头十四弟回来心里该有想法了。” 十四福晋低声道:“我家真不适合娘娘住,那钟声我们习惯了,娘娘不习惯。” 这倒也是!“不过,娘娘出宫一趟,至少得去你那边瞧瞧的吧……”得知道她十四儿住的哪,门朝哪开呀!完了你连给娘娘休息的地方也不准备? 完颜氏一拍脑袋,“我才从九嫂那里过来,事是从那边听说的,被带偏了……得!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去。” 桐桐:“……”什么叫被带偏了?说的好像九福晋不愿意接待宜妃娘娘似得。 张嬷嬷低声道:“虽不是娘娘们省亲吧,可也差不多。您看那戏本子上娘娘省亲啥排场……” 桐桐激灵一下子,是的!这有个排场问题。 她赶紧的打发人,“找说评书的女先生,从外面的馆子订席面……” 反正就是娘娘没见过的,没吃过的,没玩过的,咱得都给安排上呀! 周嬷嬷就提醒,“这怕是得先去四王爷那边去住。” 不管在哪边住,先订下就是为了孝敬娘娘的,直接叫送那边也就是了。 弘旭一阵风的跑过来,“额娘,我跟弟弟得去爹娘那边住吗?” 对!把孩子送去。娘娘住那边,自家的孩子住那边。娘娘住这边,那边的孩子也跟着过来。反正叫娘娘随时能瞧见孙子! 得!家里可以慢慢的收拾,咱先上那边府里吧! 一叫踏进雍王府,真真是看哪都熟悉。孩子们一进府就撒欢去了,毕竟一年里也总有一半的时间是长在这里的,跟回家并没有差别。 四福晋拉了桐桐,“走!看我收拾的怎么样,我恍惚记得娘娘的寝室就是这么摆着的。” 娘娘的寝室便是儿媳妇,几乎也没有进去过。也就是桐桐常给做按摩,要褪了衣裳的,这才进过里面。瞧了瞧,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端一盆水仙摆着吧。” 暖棚里就有水仙,开的正好。 莫雅琪听见了,“嫡额娘,娘,我跟姐姐去……” 这边妯娌两人把细细碎碎的东西都归置好了,人就从宫里给接出来了,利索的很。 得了!赶紧的,把孩子带着,去接吧。 德妃坐在马车上,四十年了,也不是没出宫过,但那都是在马车上,挑开帘子瞧一眼就罢了。就这,也没几次。而且,那是去外面呆几天就回,就像是上次去南苑一样,跟如今的心情能一样吗? 这是出宫了,去儿子家,瞧瞧儿子们住的地方,看看儿子们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要问是什么心情,那真是各种的期待!之前还觉得能去五台山很惊喜,终于能出去放风了。可一听去不了了,却可以跟儿子们出宫去小住,她当时眼泪就下来了。真就朝着皇上所在的方向,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 皇恩浩荡呀! 十四不在,老四和老六来接了。 老四说,“额娘,先跟儿子回家吧!住段时间,再去老六那边。” 好好好!怎么都好! 坐在马车上,远远的看去,府邸很威严的样子。近前了,儿媳妇带着孙子,在大门口站着呢。车还没停好,俩儿媳妇就笑盈盈的迎过来了。 老六家的伸手来接,“额娘,回家了!” 这一句回家了,叫德妃的鼻子一酸,是啊,这也不是来做客的,可不就是回家了吗? 从马车上下来,老六和老六家的退了一步,老四和他媳妇,两口子搀着她。 就听老四家的道:“已经打发人去叫温宪了,她今儿在城外织造所办事,回来的会晚些。进城之后就直接过来了……” 德妃摆摆手,“叫她忙她的,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十四弟妹今儿就不过来了,家里的孩子小……明儿一早来!” 十四不在嘛,老十四家的顾着家里,应该的应该的。 说着话,到了跟前,跪着这么些孩子,俩孙女,六个孙儿,还有两个大的不在,一个个的喊着玛嚒,德妃的眼角眉梢不由的都染上笑意。 住回来了,什么时候都能瞧,先把人安置在院子里。陈设崭新崭新的,想来儿媳妇在家这一天都在忙这事呢。 德妃就叫坐着,“别瞎忙了,住那么一两个月的,不必大动干戈。都按着你们的习惯来,不必迁就我。” 四福晋带笑听着,可哪能不顾及您呢?这是婆婆呀! 从此,早起得请安,因为宫里起床的时间是固定的,这么些年了,娘娘早习惯了。住在宫里的时候不用那么早请安,但是住在府里,得在婆婆起来的时候过去,还得伺候梳洗。完了伺候用饭,之后肯定是忙不完的客人,有瓜葛的得过来请安。瓜葛深的更麻烦,有那特别亲密的,陪着住都不是没可能。 像是乌雅家的女眷,你能不接待吗? 婆婆真是好婆婆,这还是个不常住的婆婆,可饶是小住,都觉得哪里不对! 本想着奔着自由浪去的,可如今呢?自由没了!浪也没了! 天降一座大山,结结实实的压在福晋们的头上!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总之,感觉九爷就不是个靠谱的办事人,怎么能把事办成这个德行呢? 第 156 章 梦里清欢(156)二更 梦里清欢(156) 果然跟四福晋想的一样,家里天天的门庭若市!乌雅家来请安的人多的呀,天天得应酬。但比较叫人觉得舒服的是,乌雅家并不是那等提不起来的人家,男人们很干练,女人也没见那没眼色的,总之,不讨人厌烦就是了。 跟娘家的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娘娘的精神好的不得了。 应该是在亢奋期吧,家家都是如此!这会子才真有了那种人间富贵繁华的感觉。 是啊!在宫里也不是想见谁就能见的,想怎么见就怎么见的。便是留人吃顿饭,那也是有规矩压着呢。 哪里像是现在,台上小曲咿咿呀呀,耳边全是奉承话。美食佳肴,亲眷环绕,跟王府一比,宫里感觉就不是在人间!说句不敢叫皇上知道的话:宫里现在这么多的老妃嫔,过的跟庙里的姑子有啥不一样呢? 跟着皇上去五台山?呵!那地方,哪有现在儿孙环绕,歌舞升平来的好哟! 这种火热的亢奋期,得持续个十天上下。刚好,这个期间,在老四家度过了。那一天天的银子呀,流水似得往出花。府里待客,你就问主人家累不累。 四福晋是扬了一天的笑脸,早上比婆婆起的早,晚上等婆婆睡下才能睡,回屋以前,把孩子们的院子挨个看一遍,这才回来!回来就往炕上一瘫了,一点也不想动了。伺候的人给把鞋袜脱了,好家伙,脚都是肿着的。 “福晋……”伺候的给紧张的,这要不要请太医呀! 四福晋摆摆手,“是舒坦日子过的久了,无碍,烫烫脚就好了。” 真不是娘娘能折腾,是人家上门了不应承都不行。也是自己平时走动的少,最近一直是在礼佛。礼佛可不就是坐着念念经,抄抄经书,好长时间没动弹了,体力跟不上了。 这事没敢言语,第二天四福晋的奶嬷嬷还是找六福晋,低声问了问,看什么药材泡脚能好些。 桐桐一愣,这就脚肿了!行,我知道了,得空我问问。 背着人的时候,桐桐才问:“四嫂身子吃不消?”看着脸上的妆容挺厚的。她顺势就拉了四福晋的手腕,不确定的再摸了摸,不得不任命:人家四福晋有喜了! 这就意味着,娘娘得这边住的日子得减少。 而且,四福晋真算是高龄产妇了,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她这么一说,四福晋一愣,“又有了?” 可不! 桐桐走的时候偷偷跟娘娘说了,娘娘那是瞬间就笑颜舒展,拉着四福晋:“是阿哥是格格都好……” 证明两口子过的好呀! 但不能马上提去老六家的事,至少得再住上半个月,要不然,就显得老四家的太娇气了!再说了,这还没一个月呢,要不然,老四家的也不能不知道。再等等,等过上半个月了,太医确认了,到时候自己再提,也就是了! 于是,娘娘很体贴的,表示她自己累了,得歇歇了,要上门请安的,就都拒见了。 也是!也该累,该乏了! 别说娘娘们了,就是桐桐,也真是想歇几天了。 嗣谒每天都心情不错,差事完了先去老四那边,跟额娘说说话,陪额娘吃吃饭了,再陪着额娘溜达着消消食,之后跟福晋一起回来了,心里美的不行! 可在外面精神抖擞的福晋,一回家就跟霜打过的似得,蔫吧了,这是怎么了? 桐桐嘟嘴,每天喧闹,持续十天,就问你乏不乏? 嗣谒懂了,这是伺候婆婆累了吧?行,爷伺候你!你伺候额娘有功,爷怎么伺候你都成。 歇了三天,天天赖着叫人家儿子伺候。人家儿子这么卖力的,那咱是不是也得努力努力!她想着,不行就把娘娘带出来逛街,叫上十四弟妹一起,也算是能叫四嫂歇歇。结果还没实施呢,四福晋就送了信儿过来:惠额娘要请客,给额娘下了帖子,咱得陪着额娘过去。 桐桐:“……”就出宫住个儿子家,怎么你们还轮流请起客了呢? 就是去直亲王家吃顿饭,玩乐一天,也确实不是大事。得!接婆婆去,去赴宴去! 好歹算是养过十三吧,所以十三福晋一直陪着呢。这不,德妃一个人就带四个皇子福晋,再加上公主,一来就一堆人。 大福晋在门口等着呢,亲手扶了德妃,“可把您给盼来了!额娘说以前见天的见面,这有个十来日没瞧见诸位额娘,还不大习惯。” 德妃跟着笑,“我也不习惯呢,才说等到了老六家那边,好请她过去坐坐,这不,她比我还耐不住。” 桐桐:“……”得上我们家之后才请客吗?很累的!以为请客开宴的事都叫老四家的做了呢,感情这还有自己的事呢。感觉有点想怀孕! 以前在宫里瞧着,这些娘娘们其实也还好吧,大家和和气气的,也没见争风吃醋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当然了,现在也和气,也没狗屁倒灶的是,但就是觉得画风不对。 就说惠妃娘娘吧,穿戴一新,带着人瞧她的院子,“……这是去年才竣工的,光里面的陈设就好了好几年才配齐……” 是!直亲王主动退了,就想着将来可能会有接额娘的一天。府里给弘昱准备成亲的院子,这不是顺手的事吗?围起来叫人慢慢的弄呗。想起一点补充一点,还别说,保证没有谁家给娘娘准备的院子有这个好! 屋子好,冬暖夏凉。院子也好,各种名贵花草随处可见。真就把一个院子打造的一步一景。 惠妃娘娘这是干嘛,这是炫耀呀!瞧瞧,我一个儿子怎么了?我儿子多给我用心思的! 宜妃能服气?我儿子多我就该是那个被人推来让去的?我儿子们欢迎我着呢!这会子说身上的衣裳,“老五家的做的!”脚上的鞋,“十一家的做的。”这一身丁零当啷,挂满的珠翠,“我们老九家准备的。” 听戏的时候左右瞧瞧,宜妃又道,“回头上老九家那边听戏去!老九弄的那个戏楼呀,正经的不错。” 四福晋心里都打鼓,也是咱们的日子过的简朴吧,感觉这么带着婆婆出来,都没啥叫婆婆炫耀的。 可德妃人家会炫耀着呢,拉着四福晋的手,“老四家的,怕是有喜信了。” 哎哟!那这可是顶顶值得炫耀的事了! 这边才馋完人,德妃又对其他人发出邀请,“我跟老四家再住段时间,等挪到老六家了,下帖子请你们,咱去老六家的池子里泡药浴去!那个解乏又防病,泡的浑身都乏了,晚上歇在那边都行,老六那边地方大!” 桐桐:“……”我家的池子泡不了那么多人的!今儿回去就得想法子先弄个大池子去,谁叫婆婆把话放出去了呢!另外,住那边是真不行,我家是大,但大的是花园,屋舍不多呀我的亲婆婆!咱家添了那么多孩子,您为啥还觉得我那边能剩余好些空院呢? 这遇上爱攀比的婆婆可要了亲命了,回家就赶紧找自家爷,赶紧的,半月的工期,想法子先把池子给扩大了吧。 嗣谒:“……”其实就是想服侍额娘一段时间,这怎么还多出这么多事呢?这事花银子倒是不心疼,可这有些事想办也没那么容易办。 哼!不办娘娘的面子可就兜不住了!我的爷,办不办随您。 她还友情提示,“今儿您是没瞧见荣妃娘娘那表情呀,可不好了!估计三爷得挨骂!” 哦!没叫额娘拿的出手的,这就叫没出息! “可不是没出息吗?”荣妃指着三爷,“你看看人家的福晋出门,那穿的那戴的,璀灿灿,光华华的,那么大宝石簪子,那么宽的金手镯……你再看看你福晋,你就不能给你媳妇脸上添添光彩!” 三爷:“……”哪个嫂子弟妹,那出场是璀灿灿光华华的?他真想不起来,就是九弟妹那腰缠万贯的,印象里也没那么夸张吧?想不起来,他不确定的偷看福晋:给个提示? 三福晋白眼一翻,眼睑下垂,提示个甚?就跟我知道哪个妯娌璀灿灿光华华一样?今儿那一身能闪瞎人眼的也就宜妃娘娘的装扮,那一身富贵之气,挡都挡不住!你说,一样是给皇上生儿子,人家那儿子咋就能给额娘置办的起行头,你就不行呢? 荣妃哼了儿子一声:“你额娘我穿什么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得是你媳妇!对你媳妇好点!你要是没那一院子人,这会子我们婆媳出去,那是不是也能光彩光彩!” 哦!懂了!嫌弃我拿银子养小老婆,以至于您出门没行头。 那您说您自己个就得了,干啥非拉扯我福晋?福晋跟我过了二十年了,也没说出去得璀灿灿光华华呀! 他就发现,自家这老额娘,虚荣心还挺盛! 好容易把老额娘伺候的睡了,三爷带着福晋出来,低声问,“今儿还怎么了?” 怎么了?人家四弟妹有喜了,德额娘烧包成啥样了! 三福晋说着,就抚着肚子:“谁也没比谁老,人家能怀上,我咋就怀不上呢?”一边走着,还一边嘀咕,“你说这是为啥呢?” 因为爷一月也就去那么几次,去了也是纯睡觉? 说来说去,这挤兑的不还是爷吗? 三爷就发现,这接额娘回来,跟想象的并不一样!以前只媳妇作,现在还得多个作起来更上一层的额娘,他感觉皇阿玛要是在外面多呆两月,自己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第 157 章 梦里清欢(157)三更 梦里清欢(157) 人家四福晋有喜了! 人家四福晋在生了三个嫡子之后,都这个年纪了,又给怀上了。 良妃突然觉得自己很自卑!以为是妃位了,出人头地了,可突然就觉得处处都不如人。 瞧瞧人家惠妃住的地方,那真是精雕细琢的,还把王府的格格们都安排在惠妃的院子里,叫小孙女跟着祖母住,听听,那满院子撒欢的声音,多欢腾的。孩子们舒服又自在,不像是受拘束的样子,这多好的! 再看看自家,院子是不错,但这是明姑带人收拾的。虽然明姑也叫孩子们过来,可若是老八家的媳妇不在,孙子和孙女就会不自在。才四五岁的孩子,正是撒欢的时候。哄一哄两天就跟她这个祖母熟起来了!孩子们被明姑教的,知礼的很,也愿意跟自己这个玛嚒玩耍。可只要老八家的一回来,孩子立马一板一眼的。她瞧着孩子可怜,叫奶嬷嬷带着回去了。 本来就人气不旺,孩子闹一闹府里还能有点生气!可老八家的媳妇整日里留在府里是伺候她这个婆婆,并没有叫府里更欢腾。她这个福晋一回来,这府里就跟老虎归山了一样,孩子给吓的那样!好似走路都不敢大声,这成吗? 瞧着德妃说起四福晋有喜的样子,良妃都不好意思抬头。感觉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搭话! 至于宜妃那装扮,她倒不是很在意!打扮的再富贵,也不一定好看!好看的人不用那么装扮,所以,她真不是在吃穿戴上,跟儿媳妇较劲的婆婆! 哪怕是以后两口子再没孩子,家里就这两个也行,那咱是不是能叫孩子在府里自在些呢? 你们两口子将来所有的东西,是不是都是这俩孩子的?咱也不说只给弘旺,现在皇家的女儿也一等一的贵重,把格格都算上,就这俩孩子,对吧?咱能不能叫孩子在府里过的像个主子呢? 是的!孙子和孙女在这府里过的,不像是主子! 这不成! 心里这么思量着,心里就不大高兴,回来只推说吃了几杯酒,早早歇下了。天一擦黑,府里就静悄悄的。她睡不着,披衣去院子里,灯火通明,偏少人走动。 这不是兴旺之兆! 第二天请早安的时候,她就郑重的把老八两口子留下来,没避开儿媳妇,却把明姑打发了,来说这个事,“……孩子呢,不能太严肃着管。才那么丁点大的人,对孩子太过严苛了,孩子难免拘谨!”说着就看老八,“你就想想,你还小的时候,去给惠妃娘娘请安去是个什么样子,偶尔去见见额娘是个什么样子……” 去见养母那得端着,得处处守着规矩。可见了额娘,却难得的能舒服自在。 不这么说,八爷还没觉得,可今儿额娘这一提,他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东西差别是很大的。孩子在明姑跟前,吵嚷的房顶都能掀翻,他偶尔去一次,只要一禀报,里面就悄声了。孩子们规规矩矩的见礼,问什么答什么。他也没当过阿玛,也不知道阿玛该是什么样的。但是小时候的皇阿玛,是很有威严的。 不亲近却很有威严的父亲,他觉得应该就是那样的。 可如今再去想,他渴望的父亲是什么样呢?是小时候偶尔瞧见的,跟太子和颜悦色说话的皇阿玛,是因为大哥射箭射的好,就拍着大哥肩膀一脸自豪骄傲的皇阿玛。 他那个时候想要的是个肯跟他亲昵的父亲! 想到这里,他抬眼,跟额娘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只这一眼,他便知道,他小时候想要的,额娘都知道。 额娘是想说:你如今有了孩子了,怎么反倒不知道如何做父亲了呢? 八福晋却皱眉,说道:“自来也是严父慈母,娘娘不需多虑。” 良妃:“……”你是有严父还是有慈母?说的就跟你懂一样!没爹没妈没孩子,这些东西你不懂就别言语!没人要求你做个慈母,你就消停的别说话。既然不管,就彻底闭上嘴!她的面色不好看,但却觉得该跟儿媳妇把话说清,“这府里不仅是你跟老八的,也是明姑和俩孩子的!孩子是这府里未来的主子,不是奴才,不用对谁卑躬屈膝!” 八福晋愕然的睁大眼睛,“娘娘这事指责我这做嫡母的不慈?” 良妃指着凳子,“你坐!坐下好好说话。”瞪着眼睛吓唬谁呢?! 八爷赶紧拉福晋,“好了,额娘说你两句你好好听着,这是干什么?” 八福晋扭脸看八爷,却见八爷的神色难得这么郑重。她压下心头的火气,但却没有坐下。 良妃起身,“你们跟我来。” 伺候的人要跟着,良妃不让,“都呆着吧,在自家的府里,还能出事?” 八爷摆手,扶着自家额娘。这几日,额娘心里大概也有些不愉快吧!别人家,家家有亲眷上门,只自家这边,冷冷清清。额娘没娘家,福晋娘家也没什么人来给娘娘请安,于是,人家觉得客多吵的慌,自家这边却觉得凉的人发慌。 跟老四家紧挨着的,额娘难道听不到老四家的动静?尤其是演武场那边,能闹翻了天气!老四家和老六家的孩子就一群,再加上十四家的,大的小的,乌泱泱的。乌雅家又走了军中的路子,孩子们自小都习武的。而四福晋的娘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子弟再不济,也在这些方面钻营过。这些个聚到一块,想想都知道是什么动静。 这不,一大早上,朝自家的演武场来。 师傅们带着自家俩孩子,小格格叫大丫头带着,满场子追着绣球跑呢,也是锻炼。弘旺跟着师傅在蹲马步,一板一眼的。 而隔壁,传来弘时的喊声,“抓住小八了……抓住小八了……小八的尾巴藏好了没?” 然后一群嘻嘻哈哈的声音,一听就是大的带着小的在玩老鹰抓小鸡。 弘旺不时的朝那边瞧一眼,应该是到点了,明姑站在演武场边上,朝师傅们摆摆手。然后弘旺也跟小马驹子似得,冲着他姐姐跑去了。本来一个人玩绣球的,现在是两个玩。弘旺长的高些,故意把绣球举高高叫姐姐抢,姐弟俩你推我搡的,一会子就在地上滚的一身土。 然后两个谁也不让谁,争着告状。 一个说,“额娘,你看看弟弟。” 一个喊说,“额娘,姐姐欺负我。” 明姑只含笑看着,招手叫两人:“出了一身汗,又滚了一身土,脏猴儿样儿。” 姐弟俩起身,你揪住我的辫子,我揪你头上的小揪揪,半晌也没到明姑的跟前。 等八爷带着福晋扶着良妃绕过来,师傅们看见他们过来了,应该是低声提醒了。八爷就看见明姑赶紧转身见礼,俩孩子一瞬间给站好了,弘旺甚至第一时间将他姐姐挡在身后。而自家闺女,先急忙给她弟弟拍身上的土,好像怎么也拍不干净,等到了跟前,孩子急的都快哭了。 明姑没注意到这个,只背对着孩子半蹲着见礼呢。 “起来吧!”良妃亲手把明姑扶起来,“我是出来转转……”然后指了指儿子儿媳,“这俩口子非跟着……”说着就招手叫孩子,“快过来,叫玛嚒瞧瞧。” 孩子慢慢的走过去,“给玛嚒请安,给阿玛请安,给嫡额娘请安。” 若不是那一身脏兮兮的,谁不说俩孩子小小年纪好教养。 可瞧着孩子这样,八爷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得,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的。 良妃不为难孩子,嘱咐明姑,“孩子出了汗了,带着回去梳洗换身衣裳。” 明姑应着,也不打搅人家一家三口,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我们也是一家三口呢,对不对? 两孩子咧着嘴,亲昵的朝明姑笑。 看着那母子三个远去了,良妃才停住脚步,眼眶都红了,“孩子自己家里,见的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何以紧张成那个样子……”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隔壁又传来弘时的喊声,“小六,你仔细你的皮!” 小六是老四府里的嫡幼子弘智,可能上面哥哥多,只在这边三不五时的听着,就知道这小子淘的很,都快淘出花了。而弘时,是老四和老六两府里唯一一个庶子。 这个庶子温文尔雅,不显山不漏水。可听听,这庶子像是过的不好吗? 良妃就说,“你们两府紧挨着,想来那边自来也是这样的。” 是说四福晋宽和,对庶子好,于是,府里的孩子才这样的自在。 八福晋转身就走,婆婆这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不贤良。 儿媳妇甩袖一走,良妃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她也朝老八挥挥手,一幅伤心狠的样子,扭身也走了。 八爷:“……”感觉日子真没法过了! 追过去想劝额娘,额娘不见。追福晋吧,追不得!想找明姑过来帮着劝劝,拉不下这个脸。 这一天天的,外面的事烦不完,家里还得烦。哪里也去不了,干脆就找老九算了!总得说说心里的憋闷吧!想来想去,还就老九了! 可一去才被告知,“……我们家爷今儿有点不方便见。” 他在府里就行,怎么还不方便见了呢?是哪不舒服? 管家不能说! 可结果呢,弘昇跑出来,“八叔,找我爹爹吗?” 是这小子呀! 八爷就笑,“你爹爹呢?” 弘昇嘿嘿嘿的,“我阿玛得去矿场,我娘就把我玛嚒接来了,结果我爹爹今早从城外回来,就先嚷了一句‘老五走的倒是痛快,把老额娘给谁扔呢?好家伙,就老太太那吞金的速度,咱家供的起吗?我告诉你,先是老五家,再是十一家,等得了信儿,皇上要回来的时候,再接老太太住两天得了!’,他在院子里嚷,并不知道玛嚒在家,结果一掀开帘子,玛嚒脱了脚上的鞋就扔过来了……” 八爷:“……”老九就是欠揍! 是的! 宜妃就是这么想的:这都不是一般的欠揍! 九福晋尴尬的很,“咱不生气!” 哼!能不生气吗?舍不得银子我不气,但这崽子竟然说本宫老?本宫当年是宠妃!而今,老九一口一个老额娘,一个一个老太太,谁老了? 她拍着腔子,“不行了,心口疼!这可了不得了!”没两万两,这心口就得一直疼下去! 站着面壁的九爷偷着朝后瞥了一眼,就一脸的一言难尽:“……”没眼看了,老眉咔嚓眼的,偏做出西子捧心的样儿来也就罢了,关键是,您确定您那心口长当中间儿? 第 158 章 梦里清欢(158)一更 梦里清欢(158) 八爷的到来,还是把九爷给救了,至少不用真去墙角面壁了。 老八这么个周全来,来了能不给宜妃娘娘请安吗?那是句句都说的贴心呀,“额娘们一住进府里,儿子们再多的差事,只要一忙完,就先想着回家。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这一比,可当真是有娘的孩子都是宝,有娘顾念的人,儿子们身在外面,可心总是挂着家里。” 瞧瞧这话说的! 宜妃就道:“老九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也就放心了。”才怪! 这么说着,不等老八说话,她就又道:“你额娘出宫可还习惯?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爱凑在一块说说笑笑,在宫里也是。说笑几句,来回串串门子,这一走动,再回寝宫也就乏了,往床上一躺,说歇下也就歇下了。你额娘是个宅的住的,闷在她自己个的地方等闲也不出门。如今出宫了,叫你媳妇抽出几天的空档,也带着你额娘出去转转。我知道你媳妇挺忙的……你那府里,侧福晋是能干的,但到底是家里要人照管,孩子还不能撒手……再则,到底是侧室,若是叫她带着你额娘,难免你媳妇有想法。当然了,最好还是你都抽点时间,带着你额娘你媳妇连带着孩子,出门转转。你是不知道呀,真真就觉得外面什么都瞧着新鲜。” 她是真有这样的感触,“没进过宫里的呢,觉得没见过世面,好似宫里是多了不得的去处似得。可我们在宫里住着的呢,一出来真就觉得,没见过世面的哪里是别人,分明是我们才是。这世道变的快,跟我们进宫之前看到的那个世道,真是大不一样了。” 老八就跟着笑:“宜额娘这么一说,儿子们就都觉得,这几年也不算是白忙了。” 说了一会子话,宜妃跟着笑了好几场,然后才打发,“知道你跟老九是有事,去吧!去吧!我们出宫也不是乐意给你们添麻烦的。” 老八越发的笑了,“您还气呢?回头儿子替您锤老九一顿。” 宜妃赶紧道:“那可多劳你了!只管锤,再没有心疼的。” 看着这倒霉老九跟老八出去了,宜妃才朝后一靠,呵了一声,然后低声跟儿媳妇说,“别跟着老八家的学,这世上,实在的东西少,虚妄的东西多。把实在的攥牢靠了,那虚妄的东西有了固然好,没有了也不妨碍什么。人活的难受别扭,那多是把虚妄的东西看的太重了。” 九福晋愣了一下,然后应是。自家这婆婆呀,她是真心欢迎住回来了,真的!一直住着都行!哪怕不提这智慧,就只能管住自家爷这一点,她觉得她特别乐意养着。 自家爷爱养不养,我乐意养!婆婆比明姑又何止高出一筹?这要是能长久的在家里呆着,自己省大了!不就是自家婆婆抛费银钱比别家的多嘛,这也叫事?这么个人帮自己分担,自己腾出时间赚的银钱,别说养一个婆婆,十个奢侈的婆婆都养的起。 因此,她就跟婆婆说,“今儿刚搬过来,您先在府里瞧瞧,明儿要是别家不摆宴,咱娘俩出门去玩去!” 好啊!好啊!这儿媳妇可太上道了。 当婆婆的摆手,“你忙你的,我今儿哪里也不去,就歇着……”养精蓄锐。 顺心如意的九福晋,等晚上的时候跟九爷说这个道理,“真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咱家额娘这种老太太,给我十个都不嫌烦。” 呵!你倒是打的精算盘!老太太过来享福,这事她干。可你要是打着叫老太太跟你劳心劳力,你看老太太干不干?你的算盘精,爷那老额娘算盘更精! 不过,你要是这么单纯的以为你能靠花银子把你婆婆摆平,那你去试试?看你婆婆什么时候能顺着你的心意走? 这个傻娘们,也该吃吃教训了!别以为生意做的好就是她自己的本事,身后要是没爷,人家认你? 他翻身睡她的去的,懒得搭理。 九福晋却又警惕起来:“八爷跟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怎么那么爱打听? “那我叫额娘来问?” 九爷:“……”行!你手里有尚方宝剑!他躺平,盯着帐子顶,“八哥……可怜。” 嘛玩意? “我说八哥也是可怜!” 九福晋一脑门的问号,“人家是亲王,咱家是郡王,他到底是哪里可怜了?人家一个亲王要你一个郡王可怜?” 爷就是郡王,怎么着吧?真是讨厌!从老大到老八都是亲王了,从爷这里开始成郡王了,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他翻身,不想说话。 结果福晋又踢他:“能把话说完吗?” 不能! 再踢一下就能了,九福晋果断再踢一下。 九爷蹭的一下坐起来,爷不在这儿睡了! “那我给额娘作伴,陪额娘一道儿住?” 九爷咬牙切齿,这往后的几个月,爷得被这么绑在福晋的床上还是怎么的? 九福晋就道,“不用问其实我也知道,八嫂和良妃娘娘又呛呛了。”说着,她就叹气,“这两人我谁都瞧不上。反正,我跟八嫂一块共事,我是心有防备的。事不可能永远顺当,这若是不顺当了,真有个过失,我怕罪责全砸我头上。我不怕跟六嫂合作,她是个愿意出头扛事却不会抢功的人。可八嫂……你懂的!” 爷需要去懂吗?后宅女眷,爷费那个心思干嘛? 九福晋却不是那么想的,“人家都说我越来越像你了。” 胡说! “我也觉得是胡说,可十个人里有几个人这么觉得,那你说那么多人都胡说!像你也不是什么奉承话!” 九爷一噎,福晋的意思他懂了,只说瞧见八福晋,其实就是瞧见老八的另一个面。 说完,福晋睡着了,睡的可踏实了。可九爷的心里就像是有猫爪在挠,一晚上睡的都不怎么安稳,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太阳老高了才起来。 一起来府里不仅福晋不见了,额娘也不见了,“去哪了?” 出去逛去了! 是呢,桐桐这不是为了减轻四福晋的负担,一早起来这不也拉着自家爷,去接了婆婆吗? 自家爷那差事事件弹性大,抽出一天时间来,跟额娘转转的时间,这也总是有的。 德妃不知道有多高兴,见儿子和媳妇穿的都是汉家的衣裙,还给她带了一身来,得!那就换上吧! 别说,没穿过这衣裳,如今这一穿,还怪好看的!真就跟大户人家的太太似得。 伺候的人瞧娘娘喜欢,就低声道:“以后也做几身,在寝宫里穿。” 得偷偷的。 出门嘛,为了不惹眼,首饰很不必贵重,挑了两件轻巧的戴上,这就能走了。 嗣谒就拦了要跟着的人,“今儿咱谁也不带,儿子给您驾车,成吗?” 那可太自在了! 上了马车,儿子往车辕上一坐,鞭子一甩,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鉴于宜妃的首饰太过扎眼,咱今儿那也不去,就奔着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去,上造的工艺不错,但如今外面买的,不一定贵重,但是样式很新颖,您自己个去挑。 珍宝楼五间大门脸,三层楼高,马车一停,就又伙计上来帮着安顿马车,客人只管往里走便是了。 德妃仰头打量,再看看进进出出的人,也不知定都是大富大贵,这可瞧着稀罕。这自来首饰铺子就是非有家资者不进的地方,越是店面大,地方要高档,等闲都不敢入这样的门。如今这么大的珍宝楼,棉布衣裙的妇人进进出出的,还不少。 进去之后,一水的玻璃柜台,里面摆着东西瞧的清清楚楚的。这首饰各色各样,亮闪闪的,不知道有多好看。 “这是玻璃的,本不值钱。”桐桐低声笑道,“因此,无人敢把这东西拿到宫里……” 德妃低声道,“宜妃挂在身上的就是这样的东西?”那老九也太会糊弄她额娘了!这个认知叫德妃不由的心情好了一层。 桐桐:“……”那倒也不是!老九再不济不会弄一堆玻璃珠子糊弄亲额娘。但您要是这么觉得心情会更好的话,她不介意昧着良心说话,“这事咱知道就行。” 德妃嘴角翘起,特别受用一样,还特贴心的道:“那咱就找样式好的买一堆,回头也能挂一身。” 这个……真不成!太丢人了! 桐桐哄着道:“那我们哪能给您买这样的呢?您要是喜欢呀,叫您儿子亲手给您做一堆这个都成!咱上二楼去,二楼的首饰才好呢。” 二楼的首饰跟一楼的材质看起来特别像,只是色彩单一,多是绿的,“翡翠?” 桐桐低声道:“石头,像翡翠。” 德妃一幅了然的样子,“看来老九是弄了这石头和玻璃珠子哄她额娘了。”她兴致好的再上一层楼,点着里面摆着的首饰,“这个……那个……对对对,就那个……还有那头那个颜色更翠的……都要了……” 咱买更好的去!弄一堆石头干嘛? 德妃低声道:“多买点,送礼去!给你们其他母妃都送点……” 桐桐:“……”我主要是怕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第 159 章 梦里清欢(159)二更 梦里清欢(159) 真买这个多不值钱的玩意呀? 德妃便笑,“买!”不值钱又好看,干啥不买。 行吧!那就买吧。自家这婆婆买东西,跟莫雅琪那一群小姑娘买东西似得,有钱就往出造,至于买的东西是不是值那个价钱,谁去管去? 连三层都没去,就这些就得了。人家还振振有词,“咱们买的就是一个新,至于说贵重……那还得说,最贵重的都进了宫了。” 那道也是! 于是,嗣谒就在下面嘱咐了几句马匹的事,再找上来人家就买好了,那么一大包,“这些……就好了?” 好了! 以为花银子的重头戏在珍宝楼,如今却发现,一百多两银子买了那么一大包的东西,这就结束了。那怎么着呀?接下来去哪呀? 看戏听曲吃席面,消遣的地方,咱走起。 德妃兴致昂扬,这看戏还真别说,是比宫里有意思。伺候宫里的戏那都是精挑细选的,但就是一点,很多民间‘俗’的东西,都给剔除掉了。如今在外面听这种小戏班子的戏,那真是小老百姓爱听什么唱什么,哪哪跟宫里都不一样。 她还真就没听过这样的,尤其是一样的戏,像是牡丹亭,各地的戏班子京城里都有,什么是南腔北调,这就是了!有人爱听这个,有人瞧着那个也稀罕。而且,唱戏的戏楼几乎集中在那么一小片地方,各种的门口拉客的手段,真就是要找乐子,处处都是乐子。 至于下馆子,大席面咱不去吃,就找小吃店。这个尝一点,那个试一点,还别说,吃的人停不住嘴。 然后这么吃着,逛着,几乎也没工夫干别的了!这家的小面来一碗,那边的臭豆腐也想尝尝。这臭豆腐才吃完,觉得嘴里有味儿,那边的糖糕瞧着还不错,咱甜甜嘴吧。老六你去买吧,额娘跟你媳妇等着。得!嗣谒给去买了,各种的口味都买了一个,小小个的。桐桐怕这么吃把人给吃坏了,哄着她,“额娘,咱娘俩分着吃吧。各种口味都能尝点。” 德妃:“……好吧!” 这个吃了,嗣谒再不敢叫看见能当饭吃的东西了,咱瞧瞧别的去。 剩下的就是吃点干果水果,心想这玩意不占肚子,吃点算了。下半晌的时候赶紧回吧,改天再出来都成!可这都上了马车了,路过一家铺子,那个味道香的很,人家又叫停车,就跟孩子似得撩开车窗急着往外看,“这是卖什么的呀?” 明明想吃,还只做好奇的样子。 嗣谒真不知道这是卖啥的,真没来过这种食肆。 桐桐撑不住,她试探着问婆婆,“要不,买点?” 会不会不太好? 被这么渴望的眼神看着,桐桐:“……没事!我下去给您买去!”这样的地方,马车也没地方放去,嗣谒得看着马车。横竖就在几步外,我去买吧。 真要买了,嗣谒才安抚了马朝匾额看去:“卖驴肉的?” 皇家的食谱上,还没有人把驴肉呈上去的先例呢。这玩意,敢吃吗? 等了半晌,连桐桐都没下来真去买,结果自家额娘并没有说是驴肉就算了。 嗣谒叹气,行吧!干脆没叫桐桐下来,吆喝了店家来,问人家,“驴肉,好吃吗?” 这小儿机灵的很,“爷,您稍等,我取来您尝尝。” 端个小碟子,里面小小的一块。外面的东西桐桐哪里敢叫自家爷随便试吃,她赶紧抢过去塞嘴里,咿?还挺好吃的。 “十斤,分开包。”桐桐就道,“哪个部位的肉好要哪个部位的,吃的好另外赏。” 得!别瞧着不起眼,可都是贵人的口吻。京城里别的不多,就是权贵多,小老百姓都习惯了,这就给您给包来。 不大工夫,包着一堆纸包出来了,“分小块给您包好了,拿好了您嘞!” 得!这就走吧。 车动了,桐桐拿了肉出来,“要不,您趁热尝尝?” 我也这么想,主要是怕凉了。可这车上,就这么吃吗? 桐桐给示范:“这样一丝一丝的拆下来应该很好吃。” 哦哦哦!尝试着吃了一口,“嗯……好吃!” 于是,在马车上,好几两驴肉就被自家婆婆这么给干掉了。带出去玩了一天,把人给送回来了。 德妃心情挺好的,结果一下马车,老四的训斥就来了,当然了,不是冲着自己这个额娘的,是冲着老六去的。 “胡闹!就你们俩怎么敢带着额娘满京城跑!” 德妃:“……”儿子这么紧张,当额娘的当然是比较欣慰的!但是这么板板正正的,她只得偷着交代老六家的,“驴肉等会子叫人给你四嫂送去。” 桐桐便笑,老四板着脸的时候,娘娘心里也有些怵呢。 看着那哥俩送娘娘回院子了,桐桐才把买的东西都交给四福晋,特别叮嘱,“消食茶备上,晚上别给吃了,今儿一天嘴就没停过……” 把四福晋吓了一跳,“都吃了什么了?” 桐桐掰着手指头给算,愣是十个手指不够用,“……回来的马车上,少说能吃三四两驴肉。” 四福晋就发现难怪自家爷训斥呢,哪里能给这么吃呀!桐桐也讪讪的,跟带着孩子出去似得,啥也没见过,啥也想尝尝,您说您忍心不给买,不叫吃吗? 这次吃是没吃坏,但是却养成了吃外面东西的习惯。弘昀弘时能大点,发现玛嚒也爱吃的外面的吃食之后,两人偷摸的给往家里带。咱自己带食盒带餐具,买了赶紧给带回来就是了。 今儿一碗凉粉,后儿一碗炸酥肉。这不是正经饭,是中间加餐给吃掉了。 这么吃的结果就是,等桐桐接婆婆去自家的时候,很明显的,曾经的宠妃她——胖了! 很明显的胖! 曾经的德妃那是鹅蛋脸呀,现在圆团团的,衣服的腰身明显不对了!等自家这婆婆去上更衣了,桐桐才赶紧拉了四福晋问:“怎么叫吃胖了呢?等皇上回来,怎么办呀?”接出宫的时候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这完了送回宫去的时候大了一码。 四福晋:“……”那我能不叫婆婆吃吗?她只得道:“接过去之后,叫多动动,眨眼就瘦了。” 这要眨眼就能瘦了,哪里还有肥硕的妇人。没胖过的人压根就不懂胖起来的苦好吗? 行吧!已然是胖了,就这么着吧。 可接回去,桐桐真觉得抓瞎的很,自家这婆婆在老四家真就是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样子,除了吃胖了,还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睡懒觉! 屏嬷嬷看着早起过来请安的六福晋,尴尬的笑了笑,“自从知道四福晋有孕之后,娘娘就没想早起。本来呢,是想着她起的迟一点,给四福晋说一声,能叫四福晋好好睡个觉,可谁想着,娘娘只是没梳洗,靠在榻上消磨时间呢,这就又睡了回笼觉呢。自从回笼觉能睡着之后,娘娘就懒的从床上换到榻上……” 懂了!醒了就说还早,再眯一觉,然后眯着眯着就眯习惯了,天光大亮了,就不起。 但说实话,人年纪大了之后,觉是越来越少了!这要是还能睡着,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不是坏事呀! 行!睡吧,睡到自然醒最舒服了! 她还特意叮嘱屏嬷嬷,“我起来是跟孩子练武的,跟别的不相干。娘娘起的晚了,我还从容些,能亲自给娘娘和孩子做早膳。” 屏嬷嬷就笑的温暖和煦,“您放心,一准叫娘娘踏踏实实的,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对!就是这样的! 从婆婆的院子出来,桐桐都心里警醒:要么说学好得三年,学坏只三天。这不,保持了一辈子的习惯,稍微一妥协,这就完了。 但婆婆来住,自家也没别的特色,给自家爷给孩子都常不常的做个膳食,这给婆婆,自然也是应该的。 于是,一天三餐,还是好换着花样的做的。荤素搭配,这么吃按说是吃不胖的。然后她就发现弘昀和弘时投喂他们玛嚒的事了,这怎么行了,每天这么加餐,再锻炼也瘦不了呀。 她还不敢自己跟婆婆去说,偷着给嗣谒说了,“爷,得您去说!真不是不舍得叫吃,这么吃下去真不行。” 嗣谒不忍心,“能不能叫泡药浴,给按摩按摩……” 桐桐:“……”你认真的! 嗣谒真下不了这个狠心,“额娘在宫里一辈子,都是小心谨慎,什么都跟拿尺子量过的似得。如今就是多吃几口……”我为了这个限制额娘去?要是能限制,老四在府里不都说了吗?估计也是不忍心。 这叫桐桐该咋说,只要你觉得送回宫的额娘大上一两尺码不会吓到皇上,那咱就这么办吧。 谁知道嗣谒想了想,笃定的道:“没事,都胖了。” 啊? “今儿去老大那边,见了惠额娘,都有双下巴了。”嗣谒说的理直气壮,“昨儿从城外回来,还碰上带着荣妃转悠回去的老三,停下来见了个礼,猛的一瞧,还以为宜妃娘娘也在马车上呢。” 桐桐想了想,荣妃生些纤巧些,可这要是猛的一瞧,都像是宜妃那身形了?那这得是三福晋把二十斤猪肉贴她婆婆身上了吧 第 160 章 梦里清欢(160)三更 梦里清欢(160) 能熬到这份上的娘娘们,都属于心大的!各家有没有糟心事,肯定有呀!但是人家当婆婆的,基本都心大。宫里把人磨炼的,压根不把儿子家的那点事当事。她们的人生经历告诉她们,人生不到终点,就永远在拐弯。至于弯道那边的风景,对不住,看不见的!以为板上钉钉的太子,都已经不是太子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宫里那地方,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从主子到奴才,那都是猛的窜上天吓不着,猛的摔下来只要不死还能活的,所以,王府里那点事,那也叫事? 以后上天还是入地咱也瞧不见,那不得乐且乐还等什么呢? 宜妃真就下帖子,上我们老九家瞧瞧吧,我们老九的戏园子是真不错的。 然后彼此一见面,宜妃心说,德妃以前也就是沾了比自己瘦的光了,还以为她长的有多好呢,瞧瞧,肥了之后跟自己有啥不一样。 德妃是被宜妃给吓着了,老九家再有钱,你也不能这么吃呀!本来就壮硕,现在更瓷实的壮硕。关键是,宜妃黑了!她本也没别的优点,就是皮子比别人白些,如今这是……上哪去了,黑成那样了。 是啊!惠妃也是这么想的,这简直就是面粉洒在了驴粪蛋上了,磕碜成这样了。 宜妃知道自己黑了,但我玩的高兴,黑了也就黑了,今年冬天捂一冬天就白了。不过惠妃你也别那么看我,你那下巴脖子不分明的,没有大耳,但有肥头。 等荣妃一来,三个人都闭嘴,同时也有点心虚。没人敢跟她们说她们胖了,反正媳妇给准备的新衣服穿上永远都是合身的。如今瞧见的都是别人胖了,那这别是咱都是看的见别人看不见自己吧。 等到良妃,成嫔几人来了,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人家隐藏的再好,也有那么一瞬的震惊。德妃想,她们这是被我吓着了,还是也跟我一样,被其他三个吓到了。当然了,自己这会子看着成嫔那样,也有点怔愣,这位也胖了,还胖的比较明显,肚子上的肉成褶子了。她偷偷的在自己的腰上掐了一把,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有点多? 只良妃,人家还是美人儿的样儿——真的好生讨厌! 顿时觉得今儿的戏都不好看了。 儿媳妇们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是嘀咕戏呢,还是说婆婆呢。 这个不用怀疑,儿媳妇凑到一块,不说婆婆的少。我们这说的就是你们! 大福晋低声问桐桐,“这要是脸上起了痘,给用点什么药叫快点消下去。” 是吃多了辛辣的东西吗? 大福晋点头,正经吃了饭的,晚上还能干掉三个麻辣兔头二两酒。 三福晋跟四福晋嘀咕,“我婆婆爱吃油渣拌饭,不仅把那个当菜吃,人家还当零嘴吃。六弟妹给的那道小食方子,就孩子炸的那个小食,我婆婆特爱吃……再加上暖棚里的果子下来呢,现在是果丁奶酪加砂糖,换着花样的吃……” 又油又甜,管不住嘴。估计是跟着孙子吃,然后吃着吃着刹不住了。 五福晋正在抱怨九福晋,“本来就不纤瘦……怎么就不看着呢……” 九福晋心说,这怎么看,那是婆婆,也不是孩子!她还借着教育闺女,说女孩子不能贪嘴,吃胖了不好看云云,结果婆婆跟孩子说,“那是瞎胡说!看你十一婶,一直也没瘦,可耽搁啥了?” 啥也没耽搁!人家生了仨儿子了! 这么一说,连五福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戏看的不痛快,回去的时候德妃坐在马车上,她其实是觉得自己发福了,但发福之后成了什么样儿,其实自己瞧着也还行,没那么难看吧? 她这么问桐桐,桐桐能怎么说呢,您不觉得难看,那是因为您自己那镜子您儿子都给换了。而且还拿这种瘦瘦镜偷摸的送礼,您就问哪个娘娘屋里的镜子不是这种镜子吧。 不仅您如今住的地方镜子换了,就是宫里的所有镜子,全都给换了。您回去照去吧,您可苗条呢。 说的是啊!我胖了点也匀称的很,回家对着镜子一瞧,腰身啥的都有,一点毛病没有。又瘦又高的,这把年纪了,又不丑,咱也不追求好看,对不? 但桐桐还是给药浴各种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是没用呀!天一热,各色的瓜果都下来了。德妃说,“没事,多吃点瓜果就瘦了。” 嗯!那得是跟孩子似得,吃瓜果吃的隔饭了,不正经吃饭只拿着那玩意当饭吃,那肯定是能瘦点的。但你一日三餐加宵夜,中间不间断的各种果子吃着,不仅不会瘦,还会更胖。再加上那过天一热,又说怕晒的跟宜妃似得,不乐意出去了,那这怎么着呢?吃了不动,静等着肥呢? 桐桐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保证不再胖或是胖的慢些,反正她不觉得自家爷的镜子计划有用。这天热了,衣服轻薄,胖子和瘦子对夏天的感知是不一样的。 果然,娘娘们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这好像是有点肥了。 于是,桐桐这边可热闹了:老六家的,来来来,给额娘扎一扎。 是啊!哪个来了不是额娘呢。 可这真是个漫长的过程,真叫你们猛的都瘦了,这是有害身体的。 儿媳妇的宗旨就是叫娘娘们高兴,对吧!不就是胖了吗?桐桐是这么说的,“咱们大清现在日益康隆,盛世堪比盛唐。盛唐自信,盛唐昂扬……” 盛唐还以胖为美! 但这个就不用添里面特别强调了。她的理论就是,“皇家自来便是风向标,咱们推崇什么,民间便崇尚什么。我们妯娌每月都去打马球,这几年从不间隔,您看民间多少女子开始在外面走动了,姑娘家跑跑跳跳,再不是出格的事。汉人家里,已经很少有裹足的了。所以呀,额娘们就是标杆呀!咱们应该以康健为美,以强壮为美……” 所以,不用关注瘦不瘦的,这不重要!您康健,您强壮,您能健步如飞,您还能策马飞驰,那您就是美的呀! 这话有没有道理?简直太有道理了! 我们是谁呀,后宫我们为大呀!我们都是宠妃,我们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样子就是美的。 这么一说,真的很有道理! 荣妃就说,“那咱改天也打马球去?” 对嘛!出去动一动,便是不瘦,但咱康健了呀!这把年纪,又不争宠,美不美不重要。只要康健,那好日子在后头呢。 宜妃摸了摸脸,已经很黑了,“再去打马球,不得更黑了呀!” 九福晋就看六嫂,赶紧配药,给白回来吧。为这个我家爷背后没少呲我。 可这真不是说白回来就能白回来的,桐桐就道:“见见外面的日头挺好的,只有每天能见见日头,人的筋骨才更强健。至于肤色,宜额娘这个不叫黑,这是最康健的麦色。” 是吗? 必须的呀!您是宠妃,您的样子就是美的标准。 等泡到汤池里了,一个个的都说德妃:“老六家的这张嘴呀,是真能!” 黑的变白的,全凭一张嘴忽悠。 但咱乐意被忽悠,反正这么着一想,就觉得好生高兴! 大福晋在外面点了点桐桐,“你这会子是觉得把娘娘们忽悠过去了,可你这不是坑儿子们呢。” 怎么就坑了呢? 还怎么就坑了呢?赶明娘娘出去,见了黑胖壮姑娘,都夸可好看了,那你敢想以后选秀,那姑娘家得是个什么样,如今孩子们都到了被指婚的年纪了,一大阅,好家伙,齐刷刷一群黑胖壮,将来咱们的儿媳妇都得从这里面选,你这不是坑孩子是什么?就没你这么不靠谱的! 桐桐:“……”我真是好心! 十四福晋反倒是笑,“要真这么着,我年年跟宫里要人,赐吧,赐多少我都接着。” 桐桐:“……”我就是说说的,娘娘们才不会如此。 谁说的?她们一个个闲的没事干,正想逗闷子呢。 反正咱家的格格们现在野的很,跟人家养在深闺的孩子比起来,是真不白。当祖母的心疼孙女,就夸这样的孙女好看,碍着谁了? 她们真去庄子上小住,真去打马球,然后消息灵通的人家,觉得关系亲近了,就过来陪娘娘们嘛。这自然就带了家里的闺女了!带着长的好的,娘娘们会说,可怜见的,瞧这瘦的,要好好吃饭。下次带个肉团子姑娘来,娘娘会说,瞧,多有福气的,多动动,长的壮壮的,就更好了。 这话一说,再加上除了良妃之外,娘娘都发福的体型,大家也闹不懂,娘娘们是说着玩的,还是宫里的审美变了。 该是变了吧!要不然不能都这个模样了吧。 还有人偷摸打听,是不是皇上在西巡的路上,收了个丰腴的美人呀,要不然,这娘娘们能这么变? 然后良妃都觉得,我是不是不胖点,都算个异类。扭脸瞧见自家儿媳妇,人家那是半点没受婆媳关系不好的影响,在福晋群里跟别人谈笑风生的,感情难受的就我自己个呀?! 凭什么呀?好吃的谁不爱吃?为什么就得我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不显得你不把我当回事,我却把你太当回事了吗? 哼!这种儿媳妇,以后我也不往眼里看了。不看我就胃口好,我胃口好我就想吃什么吃什么。 今晚回去我就加个冰糖肘子,还就不信了 第 161 章 梦里清欢(161)一更 梦里清欢(161) 秋风一起,菊花一黄,天就冷了。 昨儿跟儿媳妇一起酿的菊花酒才封坛子,今儿一早起来德妃就点菜说,“吃螃蟹吧!该到吃螃蟹的季节了。” 以往多吃的是淡水螃蟹,如今这海船快,海产螃蟹虽不好买,但作为王府,想吃还是能弄到的。 娘娘点名要了,那就去买。 结果没用跑,苏培盛一大早就跑来了,送了两大筐子。这是知道这咱家这位娘娘如今没啥追求,就是在吃吃喝喝上下功夫呢,所以呢,老四的孝顺就体现在额娘想吃的时候,立马就能给端上来。 德妃特高兴,还跟着儿媳妇去厨下,这一住小半年,可都是儿媳妇下厨的,那真真是再精心没有了。如今还就吃着老六媳妇给做的顺口。 看着儿媳妇手脚麻利的把螃蟹刷干净,然后五花大绑的捆好,再上蒸锅,那利利索索的劲儿,真就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是真好!当婆婆的,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人家两口子腻腻歪歪的事咱心里不吃醋,不觉得儿媳抢儿子,那真觉得日子不能更好。 先去吃螃蟹,之后还得后厨把蟹黄蟹肉给剔出来,晚上还想着给婆婆再蒸一笼蟹黄包。 吃饭的时候坐儿子的伺候着,嗣谒把蟹黄先递过去,然后可仔细的给额娘把蟹腿上的肉一点一点的剔出来,这么吃额娘觉得一点也不絮烦,她觉得这么吃她有心情多吃点。 这边一个蟹黄还没吃完呢,苏培盛又来了,这是有事。 苏培盛是过来传话的,“六爷,我们爷叫奴才过来说一声,皇上的圣驾明儿就得城外,明儿一早得去接驾。” “明儿就回来了?”德妃放下手里的小勺子,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培盛,“这也没多少日子呀?” 苏培盛:“……”二月初离的京,现在都八月了。以往西巡,都是二十七八天的事,最多的一次是三十四天,结果这次一去半年,您觉得没多少日子? 南巡也没有半年的!这是沿路看杂学给耽搁了,回来的迟了一点而已。再加上沿路碰到寺庙,还得去瞧瞧。十三正在对南疆用兵,因此,这礼佛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要不然,何至于半年。 嗣谒叫苏培盛回去,“就说我知道了。” 苏培盛利索的退了,想来六爷今儿也干不了啥了,德妃娘娘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是的!德妃觉得今儿的螃蟹都不香了,先是迷茫,而后是忧伤,最后强忍着涌出来的各种不舒服,拿起勺子,一点一点的吃蟹黄。 嗣谒:“……”就是再疼额娘,没有把额娘留在宫外的道理。 他看桐桐,你来说吧,一天天的小嘴能嘚吧的很,现在说吧,给额娘劝好了,算你大功一件。 桐桐的嘴是张了合合了再张,这个怎么说呀?她吭哧了半晌,这才道:“皇上也不能轮流跟着儿子们住呀!” 要是能轮流跟着儿子们住,那娘娘们就不用走,您还能跟皇上就你俩安生的过一段时间。您三个儿子呢,这么算下来,您跟皇上在一块的时间比绝大部分妃嫔的时间要长,这也就肯定比惠妃和荣妃得宠,如今的话,您和宜妃那就势均力敌了。 这话一出,一屋子伺候的都低头,嗣谒一脸的一言难尽,把剔出来的螃蟹肉先给她:咱能不胡说八道吗? 把额娘说的脸都红了,没瞧见吗? 那你说怎么办?没听说把宫妃留宫外的呀!再说了,娘娘这不想回去,皇上不得以为娘娘是不想回去伺候呀! 德妃心里想的可不就是这个吗?说是去伺候,事实上咱也不伺候,偶尔见皇上一面……用也用不咱们,还偏不把咱们扔出宫外。 哎!当年怎么会觉得皇上对自己是有几分真心的呢。 还是太年轻呀!说是当年受宠云云,那是受宠吗?瞧瞧儿子媳妇们过的日子,说当年自己受宠,那真是脸红!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是自己这样的。 想起这个,就顿时叫人有些伤感。吃了饭,先打发儿子媳妇,“你们忙你们的,有屏嬷嬷带人收拾东西,我想午睡一会子……” 两人还以为不想回宫心情低落呢,得!这种事真无解的。 却不知道德妃由着下面的人收拾,一个人躺着越想越觉得不对,不是说自己不想伺候皇上是忘了皇上的恩典,实在是皇上当年好像也没真心的对我好过呀! 感觉皇上对自己,就是对老物件的感觉,留着也不用,就是当摆设落灰的。 桐桐那边忙的什么似得,这不是重新给娘娘做的衣裳得了嘛,赶紧熨烫出来,明儿回宫得穿的。胖有胖的法子呀,天正好也冷的,咱可以选颜色深一些的料子,配饰鲜亮些就得了,也不暗沉,这么着不显胖。再把旗装的腰往里掐掐,在遮挡小肚子上多下下工夫,这穿上也怪好看的。真就给做了十几套呢,估摸娘娘该醒了,就一股脑的搬过去,咱试试看看哪里不合身,今晚上再改也是来得及的。 “哪有不合身的……”德妃叫挂起来了,“都合身,挺好的。” 还是情绪不高。 衣裳都懒的看,衣服兴趣缺缺的样子问说:“明儿几时回宫?” 是的!得在皇上回宫之前,把娘娘们送进宫去的。这当然是赶早不赶晚了。 皇子们去接圣驾,福晋们得起的早早的,送婆婆进宫,帮着安置,顺便给回宫的太后请安。 一早起来,四福晋和十三十四福晋就来了,四个儿媳妇围着给打扮,然后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这就能走了。 德妃回头看屋子,桐桐赶紧说,“叫人天天收拾,等着您回……” 话说了一半赶紧打住了,‘等着您回来住’这个话不能说!妃嫔出宫常住,那得是皇上嘎嘣之后的事了。如今说这个——实属大逆不道! 德妃是想说:“之前买的首饰都带上了?” 屏嬷嬷应着,“都带上了。” “家里做的泡菜,都带上了?” 带上了。 “肉干呢?都带了?” 带了。 “咱家自作的豆腐乳带了吗?” 带了!都带了! 德妃又叮嘱桐桐,“咱家菜园子里的萝卜,什么时候能收?” 收萝卜还早呢,下霜之后吧!桐桐赶紧道:“等能收的时候我带着孩子们收,收回来我亲手做了泡菜再给您送宫里去。” “水萝卜泡的往宫里送……”觉得那个更下饭。 好的!您说了算! 把十三福晋瞧的忍俊不禁,回宫了还惦记那一垄子萝卜。而且,听着意思,这里是家,那宫里是哪呀?听着不像是回去,倒像是要出远门似得。 孙子们孙女在外面站一排排,德妃一瞧见孩子,眼泪都下来了,“可得记得进宫去瞧玛嚒!” 嗯!记得呢,回头买了您爱吃的炸鸽子,给您带进宫去。 “驴肉也别忘了。” 桐桐赶紧搭话,“回头把这个列到内务府的单子上,不值什么。也不单单您爱吃,咱们买的这不是给各位母妃都送了吗?听说也都爱吃,尤其是惠娥娘和良额娘,特别爱吃……” 是啊!这么多好吃的,在宫里愣是吃不到,之前听都没听过。御膳房的饭,一吃就是三四十年,想想就知道了,一种吃的叫你一直吃一直吃,你就说烦不烦。感觉回宫,就是跟美好的日子诀别,怎能不叫人伤感? 回宫的路上,桐桐就叮嘱,“以后您在宫里,该转的还是要转的。转一转,身上松快……” “你放心,要不了三月就瘦了……吃的不顺口,能胖吗?” 几个妯娌隐晦的对视一眼,那这怎么着呢,说的去皇宫跟服苦役似得。 十四福晋就说:“额娘,进宫了您得高高兴兴的,要不然别的母妃会……” 德妃摆手,她们的脸色未必有我好看。 果然,前儿还得在骑在马上打马球的惠妃今儿就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儿,在宫里碰上了,她摆着手,朝德妃道:“昨儿没睡好,皇上估计下半晌才能回来,我得去补一觉。”说着就说身边伺候的,“今儿也是怪了,怎么一点风都没有……” 有点小烦躁的样子! 这应该是觉得宫外的风吹不进宫墙吧。 宜妃催着抬着轿撵的太监快走了几步跟德妃说话的,“这一出宫半年,别说咱们暂时不习惯,就是这些抬轿的,都不习惯呢!以前健步如飞的,你瞧瞧,长时间不练,看着他们我都觉得累……” 不是的,娘娘!这分明就是分量不对了! 跟在德妃轿子边的桐桐想,这些娘娘都给她们的不高兴叫借口呢。瞧,惠妃说她没睡好,宜妃说不习惯。后面还隐隐的听见荣妃叮嘱三福晋,“对孩子不能太严苛,要是再打孩子,我就找你们两口子问话。” 好似这不高兴,完全是为了袒护孙子。 转弯的时候她随意的瞥了一眼,这才瞧见良妃。真的,好似这几个月,见良妃的机会不多。可如今再看,我的天呀,那是良妃呀! 她抬起手戳婆婆搭在肩舆外的手,示意婆婆跟她一起八卦。 德妃扭脸去看,然后赶紧转头,果断的跟儿媳妇分享八卦,“比我胖的多多了吧?” 那是!那可太胖了!她才要说话,结果就听自家婆婆说,“还别说,你现在确实是比她好看了!” 桐桐:“……”您倒也不用总把尴尬事记这么长时间 第 162 章 梦里清欢(162)二更 梦里清欢(162) 皇上瘦了!不仅瘦了,还黑了!毕竟了,这到了下面不得去转转看看嘛,这里看看河工的工程,那里瞧瞧地里的庄家,夏天的太阳又毒,就只早晚也够呛的。往西走,这风沙又大,这一吹,嘿!老爷子真成干瘦的老头了。 连李德全都变的干瘦了起来。 再反观这些皇子们,你们的日子是不是过的太好了!皇上往下一看,除了老二和老十跟之前没多大的差别之外,其他几个,吃什么了这是? 连老六和十一脸上都丰润起来了,老八和老九那体型,是不是变样的有点大呀。 朕不在京城,你们这是心里松懈了吧! 皇子们:“……”这事啊,冤枉!额娘们回来了,那你说不陪着额娘吃饭,行吗?额娘晚上要加餐,顺便还想喝两杯,那能不陪着喝吗? 白酒怕上头,果酒娘娘们爱喝,但叫他们喝果酒,这不行!而恰巧,洋教堂里人家做了一种麦酒,倒出来一水的泡沫,味道初一喝吧,实在不敢恭维。那酒倒在玻璃杯里,瞧着跟尿似得。但这玩意喝点还是可以的。一个夏天,晚上陪着额娘吃的时候,就喝点这个酒,然后晚上躺下也舒服,酒不烈,也就不上头。可这喝着喝着,喝到入秋了,觉得有点不对了,这肚子好似跟别人比起来,有点突出了。 只吃能把人吃的肚子挺起来? 老八认为是洋人的酒有问题,坚决不喝了。可不喝了,肚子也起来了!这会子坐在这里,腰带卡在这个位置,好生难受。 反正这个没法解释,就是胖了点——而已嘛!多大点事! 不敢跟皇上继续掰扯了,他们哥几个表示,“我们去给皇玛嚒请个安,咱这就走。” 呵!看着一个个走路那姿势,上的了马吗? 反正老四挺高兴的,咱是胖了点,就一点点而已,给自己的影响不大,至少瞧着上马的时候比老八和老九利索了。可喜可贺! 说说笑笑的,赶紧去瞧瞧太后。 嘚!太后也瘦了!想想也是,都七十的人了,再是说不颠簸,那不还得是在路上呢吗?谁老搁在路上飘着,她不累呀! 皇子们心里庆幸的不行,虽然不能叫额娘们跑那么远出来浪挺可惜的,但是如今这么一看,得亏没出去!京城那周围,其实可玩的地方不少呢。像是刚一入秋,那香山红叶,这不都是能赏的景色吗?当时是树叶渐次变红,如今更红了,要是皇上再晚回来十天,额娘们是能看到满山的红叶的。 如今——可惜了的! 瞧瞧,把太后颠簸的瘦了!不过,精神还不错。 这就导致的,他们一个个的,都心虚!走走走,赶紧回宫,回宫瞧瞧去,这一瞧,皇阿玛您就明白了,真不是儿子们松懈了,实在是……一言难尽呀! 皇上就是带着对儿子们的不满回宫的,回来了,先把太后安顿回寝宫吧。 这不,远远的瞧见了,后妃和儿媳妇这不都在门口等着吗?乌泱泱的,这么一片。 近前了一点,皇上有点疑惑,这是裕亲王府和恭亲王府的女眷都进宫了吗?怎么瞧着,有点陌生呢?回来头一天,不用叫别的女眷来迎嘛,明儿来请安也是一样的。 太后也是这么想的,可紧跟着就觉得不对,便是宗室女眷,那些夫人太太的,也不敢站在前面呀。她老人家就问扶着她的嬷嬷,“我瞧着是惠妃她们吧?” 是……吗? 不等到跟前,那一片呼啦啦的不都给跪了吗?恭迎圣驾,就这规矩。 皇上心里含混,喊了一声平身,然后都起了。一个个的规规矩矩的,低着头不敢直面圣颜,还都自觉的朝两边一站,把路让出来,先叫皇上扶着太后过吧。 皇上路过了,站的这个位置表明,前面站着的就是后妃呀! 他路过的脚步一顿,偏头打量一眼。 惠妃福了福身身,没言语。 皇上吓一跳:“你是……?”犹豫了半天,他才不确定的问:“是你?” 不至于胖了几斤就不认识您皇长子的额娘了吧,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出去半年,这就不认识了?过分了昂! 到底谁过分了,你那双下巴嘟着,脸上的皮都坠松了,你没自己对着镜子瞧瞧,你有几分像从前。生下皇长子的惠妃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年多美艳一美人呀!要知道你老来成了这幅样子,朕当年估摸着真不会挑你。 路过这个,下一个又是谁呢?这站位好似也没有以前那么尊卑分明了,她们随意的很。 一瞧,面熟! 人家福了福身,不是很高兴的叫了一声:“皇上。” 这是怕自己认不出她来,发出个声音好叫自己从声音里判断吧。这不高兴,是因为自己看她的眼神太陌生。皇上心里呵了一声,你就不觉得你对着镜子看你自己个也陌生? 当年荣妃纤细婀娜,真就是个能随风起舞的娇小美人。现在嘛,成了一胖墩胖墩的老太太。不行,心脏有点难受,不是很舒服。 接下来这个不用把脸抬起来朕都知道,这么高大壮的老太太,非宜妃不行!本就不是美艳娇柔那一类的,这会子一胖,可太扎眼了。你不用抬起脸来了,朕知道那一定是你!当年肤白性情飒,一笑起来张扬肆意的妃子不见了,这身形跟那些壮硕的庄稼汉的老婆并没有多大的不同。虽然,朕也喜欢你有趣的灵魂,但是你这样的身形,朕是拒绝的。改天隔着屏风跟你说说话还是行的,见面的话……以后尽量争取少见几面的。 朕不是嫌弃你,朕就是觉得看当下忆从前,心脏有点受不住。 从这个眼前过去,挨着的必是德妃了!德妃当年身材高挑健美,真是特别利子嗣的长相。如今嘛,打扮上费心思了,她想藏肉来着,可这肉长在身上,说藏就藏起来了?这自来也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呀,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就为了好看点,那你就不能为了朕,少吃多动动。瞧瞧现在,再是妆容不错,可你还是——胖! 你说说,一个个的,都生了那么多个孩子了,也没见你们胖哪里去呀。生了孩子一个比一个恢复的快,这如今又不生孩子了,却飙起来,几个意思呀?用不上朕了还是怎么着呀? 刮了德妃一眼,但人家好像也没害怕!这叫人更生气了,想揉揉心脏。 脚下快了两步,都已经路过了,皇上又退了一步,瞧这个更陌生的女人,真的,这次是真没认出来,“把脸抬起来。” 好的!脸抬起来了! 皇上上上下下的看,这衣裳是浅色的,还有这素雅的风格,是良妃的风格吧。 良妃——是你吗? 太后愕然,“这是良妃?” 那要不然她能是谁? 良妃红着一张脸,有点泫然欲泣,这神态不是良妃才见鬼! 可恍若神仙妃子的良妃这样的表情叫人能升起三分怜爱,如今这个样子,皇上几乎是扭头对着老八怒目而视,然后就看站在德妃身后的桐桐,“老六家的。” “儿媳在。”您妃子们胖了,您的火气别冲着我呀!这事上谁不冤枉?何况,良妃胖了,又不是我喂的。 结果人家皇上问的是,“情志不舒,是否会变胖?” 理论上是会的!您要是这么想,那您这意思,我们都是不孝子呗!我们把额娘们给气的,然后情志不舒,然后变胖了!尤其是良妃,这得生了多大的气,才把人给气的胖成这样了。 八福晋这会子能委屈死!人家哪里情志不舒了,一天天的变着花样的点吃的,吃肉喝酒逛大街,这都是气的? 桐桐干笑了一下,“回皇阿玛的话,情志不舒,自然是会有变胖的可能。但是……胖了,未必一定得是情志不舒。”咱得把话说清楚! 哼!还不承认!走,先去慈宁宫。路过成嫔和定嫔的时候,皇上留意了两眼,这俩胖的幅度也没低呀!瞧出来了,凡是有儿子的妃嫔,都胖起来了。当然了,反观的话,凡是额娘还活着的皇子,也都胖了。 只可怜老二和老十,两个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呀,别人都胖了,就这俩还是老样子!可怜见的! 跟去慈宁宫,皇上很不高兴,尤其是看着嵌在椅子里的妃嫔们,更不高兴,吩咐李德全,“请太医!” 桐桐能明显的感觉到娘娘们不安的动了动,是啊!一个个的身强体壮的,包括良妃在内,谁也没情志不舒。这会子皇上坚定的认为他的妃子们是受了委屈了,是被儿子们给气着了,还叫请了太医。这一诊脉,就会露馅的,这可不得不安嘛! 惠妃赶紧说:“皇上,我就是生气老大,您说他这年岁,算起来也是老大不小了,那脾气可坏了,整天对着他媳妇嚷嚷……劝他的话也听不进去,不叫喝酒偏就喝,连我这个额娘说的,他都阳奉阴违……” 直亲王:“……”额娘,儿子可是陪您喝的!咱不能这么甩锅呀! 那边荣妃也说,“是啊!老三的毛病更深,弄那一院子妖妖艳艳的,看的我就生气!得亏是她媳妇肚量大,不跟他计较……” 三爷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我这半年往后院去了吗? 宜妃连忙接茬:“老五十天半月的不回来,回来就找他媳妇的茬。十一吃饭挑三拣四,他媳妇亲手伺候还不足兴,嫌弃伺候的不好。最可气的是老九,他竟然拿石头充翡翠哄我,要不是老九的媳妇实诚,我都不能知道……” 五爷脑子没转过来,十一觉得额娘真是会颠倒黑白,最冤枉的就数老九:我给您的都是真的!真的! 德妃干笑了一声,“老四一天到晚黑着脸,十四出门这么长时间都不说给她媳妇写封信,还有老六更过分,在家不是他媳妇做的饭他不吃,可怜老六家的又乖巧又柔顺,若不我住过去,我都不知道老六这么欺负他媳妇……” 老四:“……”我给谁黑着脸了? 嗣谒:“……”我得想想,我这么欺负她,她还没把拳头抡过来,到底是因为啥?这个措辞,也不是很好想的 第 163 章 梦里清欢(163)三更 梦里清欢(163) 几位娘娘话一说完,被点到的,有一个算一个,别管多不忿,得认呀!这是亲额娘,又啥办法呢? 皇上满意了,瞧瞧,把你们额娘气胖了,你们还松懈的都给吃胖了,朕说错你们了吗? 不认也不行呀!行吧,您高兴就好。 皇上刚要张口说话,八福晋就赶紧道:“皇阿玛,别人家儿媳不知道,但我家真没有气额娘。额娘就是出宫了,饮食不节制,稍微控制控制就回来了……” 众人:“……”这不用你说的!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娘娘甩锅吗?可皇上没事收拾一群老太太干嘛,不得对着儿子们使劲吗? 况且,这不是还没轮到良妃呢吗?皇上未必会再问良妃。你这倒是好,怕良妃甩锅老八,直接辩解了。 别说皇上了,就是大家这会子都明白,敢甩锅的,必然是没受委屈。正因为没有不孝,才直接推到儿子身上,面上糊弄过去,叫老爷子逮着儿子们骂一顿这就完了。反倒是不敢提不孝的,才会急着辩解。因为这是戳到痛脚了! 对着这些视线,老八如坐针毡,他只能道:“叫太医们给瞧瞧,一则,皇祖母和皇阿玛才回来,该给请个平安脉。二则,入秋了,该调理也叫调理调理,额娘们也顺道跟着调理调理脾胃,总归也没坏处。” 好容易搪塞过去的四妃:“……”老八家的这个媳妇是皇上挑的,果然是不行! 她们的手指揪着帕子,这么绕那么绕的,皇上瞥了一眼,这是又开始动脑子跟朕想说法呢! 宜妃左右看看,就道:“我就不用瞧太医了,被这些小子气是一方面,这不是皇上出门,我们也跟着挂心嘛!” 对哒!对哒!挂心是含蓄的说法,直白点就是,您走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是怪想您的。这想您想的心情不畅快,然后胖了。 皇上呵呵,这相思病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还是头一次知道想人给想胖的。 再则,一群老太太了,想什么想? 越狡辩越生气,“叫黄升进来吧。” 先给太后请脉,老太太身体挺好。 给皇上请脉,皇上的心潮起伏的厉害。黄升作为御医,负责龙体的,进来知道有后妃,哪里敢乱看,所以,并不能知道皇上这心潮起伏的真实原因。不过看着跪着没起的皇子,他更害怕了,这是这些爷又惹皇上了? 可这也不像是生气了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点不影响身体的起伏可以忽略掉,而且,不能直啦啦的点出来了。窥伺皇帝的情绪,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于是,不多话,结论就是皇上的身体也是挺好的。 然后皇上手一指,“去给几位娘娘诊脉瞧瞧。” 黄升也是跟着皇上才回来的,并不知道京城诡异的审美走向。因此,这一瞧娘娘们,给吓了一跳,这是……中DU了? 特认真的去诊脉,示意给惠妃娘娘的手腕上铺上丝帕。然后就听皇上说,“那么大年纪了,别弄那神神鬼鬼的……” 惠妃只觉得一把匕|首正中心脏,我到底是多大年纪了,叫皇上这么说我?再说了,我年纪大了我就不是女人了? 她还就把大帕子拿出来,甩在了手腕上,诊吧! 这是对着皇上发脾气了吧?直亲王赶紧咳嗽一声,这是在宫里,不是在王府,您怎么还使性子了? 大福晋偷偷的把大帕子抽了,示意太医赶紧诊脉。 这脉象吧,挺好的,“该是有大夫给调理过的,五脏六腑极好的。” 惠妃和大福晋就朝桐桐看,正经的大夫没给瞧过,就是在老六家的看过。 桐桐低头,隔三差五的药浴带针灸,可不挺好的吗? 挨个诊断了一遍,没毛病,就是胖了而已!这个:“……多动动,节制饮食,会觉得身上轻省些……” 言下之意:都挺好的,就是单纯的吃胖了而已。 这话说的,娘娘们都低头,一幅没太听懂的样子。 皇上朝这些妃嫔看了一眼,真没眼再瞅第二眼。之前只注意到胖了,如今一个个那黑的……浪美了吧! 朕叫你们出宫是镇压儿媳妇的,结果呢?人家多喂两口,就忘了出去干啥去了? 这一个个的老太太,朕懒的说你们。 但是,作为儿子儿媳,你们看着你们的额娘吃过量的饭而不劝谏,这就是你们的孝道? 这么一问,好像也有理! 就听皇上又说,“老六家的,别人家还能辩解,你通晓医理,岂能不懂这样的道理?” 别以为你是这些皇子福晋里的狗头军师这个事朕不知道。 桐桐愣了一下,刚才太医说话的时候她恍了一下,之前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想到哪儿了,被皇上这一打岔,她还有点懵:“……额娘们半年时间胖了那么多,这是儿媳干预之后的……这要是不干预,还能再胖一半……” 所以,你这是跟朕表功呢? 嗣谒轻咳一声,想事别在这里想,好好的回话。 我在好好回话,“我说的真的呢,若是不干预,还能再重一半。” 娘娘们:“……”知道了,不用再强调一遍了。 桐桐却眼睛亮闪闪的看皇上,“皇阿玛,只要吃的饱吃的好,然后不动弹,人的体重是能快速增加的,也就是能很快的长肉!人是如此,别的也该是如此才是。”她急切的举例子打比方,“比如,把猪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叫它动,少些消耗。然后呢,喂猪食的频率增加,多吃几顿,它自然就长肉。若是这配猪食的时候适当的添加一点别的东西,它会催肥更快。许是正常养一年增长的量,我三五个月就给催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笃定这个法子行! 五福晋在边上拽她的袖子:别说了!说把娘娘们养肥的事呢,你扯什么猪呀!没瞧见娘娘们在极度忍耐,太后用帕子遮住嘴,差点没笑出声来。皇上这会子被你这类比惊的都没回过神来。 娘娘们婆婆呀,把婆婆喂肥想到的是可以用这法子养猪,你是真胆肥,有这么说婆婆的吗? 桐桐:“……”我真没那个意思! 她马上严肃着一张脸,表情郑重,“皇阿玛,儿媳并无半点亵渎之意。早前跟额娘们去打马球,每每见了瘦小的孩子,娘娘不免心存怜悯。这半年,儿媳们也常陪娘娘们在大街小巷,去看看市井民生。走在大街上,脸上肉嘟嘟的孩子,多是家境殷实的,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多是家寒的。去爬山的时候,我跟额娘还见到了打猪草的孩子。那孩子赤脚,小小的人,瘦的肋骨一条一条,那年岁也就只弘旭那么大小。碰上了,便多问了几句。这一问才知道,小户人家,稍微条件好的,才能养的起猪,一年一头,多了没什么给猪吃。可饶是家里养的起猪的,有些孩子长到成十岁大,也还不知道猪肉是什么味道。皇阿玛这几年推广高产作物,百姓们慢慢没有饿死之人了。没有饿死的,之后,便该是慢慢的叫百姓们吃饱,继而吃好!只有吃好了,身子才能强健。强健了,便是民强了。也只有民强,才能兵强。额娘们一心为皇阿玛分忧……” 话没说完,皇上摆手,不用听了!反正就是娘娘们之所以吃胖,改了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就是为了验证用养她们的方式去养猪,也是可行的。 这话也就你敢牵强附会的去说! 虽巧言善辩,但若不是心里时时怜悯那些吃不起肉的孩子,这会子也想不起这一茬来,更不会堪称憨直的将这话直接的给说出来了。 皇上就说,“你可知道,早年朝廷曾下旨,不许种植人参。” 知道!当初在关外买山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自家种参那不是占用良田种植,而是一种仿野生环境的种植,中间不参与管理,依旧叫人生长在山野的环境里,钻了一点空子。所以,并无人在这上面有过指摘。 这会子就听皇上又问:“你可知为什么当初不许种植人参?” 因为朝廷觉得人工种植少了天地蕴养的灵气,这是不尊自然法则。 可桐桐不这么认为,她就说,“皇阿玛,孩子们启蒙的三字经上,有那么一句,‘马牛羊,鸡犬豚,此六畜,人所饲’,儿媳敢问,猪在被人饲之前,是什么样呢?它也是野生野长。后来,人慢慢的驯化它,饲养它。最开始,人给它打猪草,它在野外吃什么,就给它找什么。后来,人驯化了庄稼,什么麦麸之类的东西,将人不能吃的这些加进去试着喂养它,然后就发现这么喂养比单纯的喂猪草要长肉长的快,于是,越来越认可这种喂养方式。可见,这法子也是在不停的变化的……” 所以,你就看着你婆婆肥肥肥,去验证你心里的猜测。如今好了,把婆婆们都喂肥了,所以,你的猜测得到验证了!结论就是:用养婆婆的方式去养猪,应该也能养肥,是这个意思吧? 第 164 章 梦里清欢(164)一更 梦里清欢(164) 桐桐真回来养猪来了!从秋里到过年,这不还有三四个月吗?养去吧!你要是养成了,给你那些吃胖的婆婆们都记一功。 桐桐:“……”虽然这个时候婆婆们的心里不定想打死我呢,但是我真能换功劳呢。 她只小心的问:“这功劳能换成额娘们时不时的在宫外小住吗?” 娘娘们都愣住了,停止一切小动作,竖起来耳朵听着呢。这要是能时不时的出去小住,那被这么说一下,其实也还好啦!关键是,其实自家儿子和媳妇并没有真的把咱们当猪养,毕竟嘛,猪不可能吃的那么好,猪也不可能放出去大街小巷的转悠。可在宫里,养了几十年,像不像养猪呢? 忒像! 皇上呀,老六家的那是说我们吗?那是说您呢?说您对我们不好,拿我们当猪养的!而且还没养好!没给吃好,哪怕搁在狭小的空间里活动受限,我们也都没肥起来。 您呐,迄今为止还在看我们的笑话,压根就没往您自个身上想过。 我们也都这么大岁数了,在宫里您也不需要我们了。当然了,这不赖皇上,稍微有点根底的人家,按照规矩,这年满五十之后,原配的两口子都不在一起住了,长辈嘛,得自重了。更何况皇上跟后妃,到了一定年岁,那基本就是晚上不咋见面。即便是因为特殊原因,要以示恩宠,说话的时候多些,晚上基本纯睡觉的。那你说,你也用不上我们,干脆扔出去得了。 更何况,您大部分时间住园子呢,带着您那些小常在小答应。您就可怜可怜我们,您住园子的时候,叫我们跟儿子住,这不是都挺好吗? 省的儿媳妇说您养妃嫔跟养猪似得,还没养好。 可惜,老六家的这话问出来了,并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只得了两个字——滚蛋! 于是,都滚蛋出来了! 直亲王呵呵笑了笑,拍了拍嗣谒的肩膀:“媳妇嘛,还是要教的。” 理亲王点了点嗣谒:“养猪这个事,不是不好,若真是如此,你得想想,猪仔如何供应的上?” 没种猪仔,你的法子再好,毕竟有限。 桐桐心说,发QING,配ZHONG这些并不难处理。那边嗣谒一拽她,不用问都知道她心里是那么想的。今儿你要在这里说什么FA情和PEI种的事,爷的脸面彻底捡不起来了。 老三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应该说的是嗣谒吧,他说了一句:“体面还是要讲的。” 蠢货!体面和肉比起来,皇上更希望百姓的餐桌上有肉!若真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什么尧舜禹汤的帝王形象,加注不到皇上身上? 没听见皇上先拿人参说事吗?早前下旨的事,皇上自己不会推翻,得有人给个理由,证明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 老四过来拍了老六一下,啥话也没说,手却重重的按了一下。他是心里感叹,老六啊,迄今为止,都没有一争之心。六弟妹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吗?不是!她在众妯娌之间确实是惹眼,这种惹眼跟八福晋的惹眼还不一样,她是在务实上惹眼,在心术正上惹眼。心术正这个不能掰弯,但务实上,她给她自己添了耿直、憨直、甚至冲动这些说不上是优点的东西。 为什么呢?若是老六一心觊觎,以六弟妹的聪明,是不会这么做的。这是老六手握兵械这么些要紧的东西,只有老六不正,皇上的心才是安稳的。 坐在上面,得有胆气底气!谁能给上面那位胆气底气?谁手里捏着最重要的命脉,谁就能给皇上这个胆气和底气。 另外就是,被皇上考虑的人就这么几个了,可老六不争。 不得不说,老四想的有点多。这种事,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桐桐这话在宫里够被笑话好几年的。 老五嘴角动了动,该说啥呢?一声叹息送你了。 把桐桐给叹的,头都不敢抬! 反正就是被打发回来养猪来了,这次是来真的!皇上亲自打发了人来监督,你每天喂的什么玩意,得做记录的,真不是你偷摸喂点粮食叫猪长起来才算的。 就连猪仔,都是皇上打发人叫买的,一次性就买了五头,前脚进门,后脚猪仔就进门了。 桐桐:“……”这么认真干嘛?难道我还能作弊?或是喂猪用粮食,或是偷着用小猪换大猪糊弄事? 管家先去安置猪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送走了娘娘带回了猪,但宫里送来的,这就是宝贝疙瘩。 桐桐还要再叮嘱几句,管家就赶紧给使眼色,叫看咱家爷去,那脸色都不能看了。 一瞧,果然,拉着脸,黑沉黑沉的。 这是要挨呲的节奏。 她跟着回院子,进了屋,自家爷已经大马金刀的坐下了。桐桐赶紧把伺候的都打发了,下面的人也以为是宫里出什么事了,赵其山甚至将人都打发的远远的,他也站远看着门的方向。 桐桐见没人了,往榻上一趴。 嗣谒皱眉:“好好站着,这是干什么?” 桐桐趴着没动,“我站着你不好打,也不知道该打哪,我还是趴着吧……”要打就打吧,屁股上肉厚,打了也没事。 嗣谒瞧她那样,冷哼一声,“你说,你哪里该打?” 桐桐把下巴搁在手背上,然后侧脸看他:“额娘住了五个月,我没伺候好。” 嗣谒一噎,谁都不敢这么说她!住了五个月,就亲手侍奉了五个月。一日三餐真就一顿没落下,全按照额娘的点的,尽量给做的少油少盐的给吃了,可还是吃胖了,那怎么着呀?就是对其他几位额娘,隔三差五的来,这就不用服侍了?除了吃喝还有汤药,完了还得诊脉针灸,这要再不算好,怎么才算是好的? 八福晋跟良妃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就是好的?! 嗣谒唬她,“你再重新想,想好了再说。” 桐桐叹气,“这事做成了,真是娘娘们的功德!嘴上说什么其实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娘娘们知道,我对她们尊重不尊重。何况,娘娘们真的年纪大了,在宫里住了几十年了。你瞧瞧今儿娘娘走的时候那个落寞……一天天一年年的在一个地方一直呆着,穿规定好的衣裳,吃规定好的饭菜,当然了,这都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不能见儿孙!人到了老来,图什么呢?一晚上一晚上的在深宫里睡不着,熬啊熬的,那滋味好受呀?哪怕能叫娘娘们去园子里住呢,也比一直一直在宫墙里舒服呀!”她扭脸看他,然后小小声的,“当时……还有一点就是,那种感觉闪的太快了……”说着,她就站起来,跑到人家跟前,偷偷的道,“不知道爷信不信,我当时就觉得,我特别笃定我说的事,其实能干。就好像我干过那样的事,且干成了!” 这话,嗣谒怎么会不信?她一说出口,他没能及时的阻拦,就是因为她那么一说,他就觉得理所当然:是啊!这事她真能干。 桐桐转移话题,“你说,我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您不觉得我会的东西有点杂?” 嗣谒才说叫她继续趴着去呢,结果赵其山在外面喊:“主子,屏嬷嬷来了。” 得!先见屏嬷嬷吧。 嗣谒朝外喊:“快请进。”声音才落下,自家的手里就被塞了一根鸡毛掸子,他还没反应过来给鸡毛掸子干嘛呢,桐桐就趴榻上去了。 得!懂了!他利索的把鸡毛掸子放下,那边屏嬷嬷进来了。 然后屏嬷嬷一进来就愣住了,她进门的时候就瞥见六爷才放下鸡毛掸子,这证明之前一直在手里握着的。而六福晋趴在榻上,脸都不抬,只把脸埋在靠枕里,可那臀部就是有可疑的鸡毛。再结合里里外外没有伺候的人……这是干嘛呢? 六爷把六福晋给打了?! 嗣谒:“……”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解释的清。 屏嬷嬷福了福身,见了礼,也没叫六福晋起,被打了,还被撞上了,这叫福晋的脸往哪里搁。她只能假装瞧不见,然后替娘娘传话,“娘娘说,这事赖她自己,跟六福晋不相干!她舍不得回宫去,必是福晋心疼她,脑子里一直琢磨着怎么能接她小住,这才一着急,言语不谨慎了些。娘娘还说,福晋是好的,不能一百个好里,因为心急出了那么一点点小状况,就把所有的好都抹杀了。要是为了这个,您难为福晋,娘娘是不依的。” 嗣谒就瞥见桐桐的屁股左右摆了一下,要是有尾巴的话,这会子它一定是得意的摇了一下:看!我就说吧。 嗣谒只唬着脸:“额娘就是太惯着她了,纵的她无法无天。这要是再不管,还不定下次闯什么祸呢。” 桐桐不抬脸,只哭腔着说,“嬷嬷回去跟额娘说,谢额娘的回护,不过本也是我口无遮拦,爷教训的是!您回去跟额娘说,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最近我什么也不干,就是得想法子把我的差事给干好了,说不定皇上开恩,能三不五时的叫我们接了额娘出来,松散松散……” 说的好不可怜! 屏嬷嬷都心疼了,这怎么还真给打了呢! 她不知道怎么回话,只福了福身赶紧回宫,这事得叫娘娘知道的:六福晋那么霸王似得性子,在家竟然被六爷打了?这六爷的家法——未免也太严了一些 第 165 章 梦里清欢(165)二更 梦里清欢(165) 宫墙内哪有秘密? 六福晋被六爷打了,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良妃以前只生儿媳妇的气,这次她特别生儿子的气!是啊,儿媳妇没做好,根子上是谁的问题呢?六福晋说起来也不算是犯了多大的事,就是口无遮拦了一下,可人家用大道理给兜回来了,皇上也没有真生气!而你媳妇呢? 你媳妇插的那一句嘴,比六福晋那一堆话都恶劣,你回去管你媳妇了吗? 人家没啥大错的,回去都得挨打,你媳妇这种的,那你就这么放过去了? 你但凡跟老六似得,媳妇稍微有点不妥当,你就严加管束,至于叫她成了那个样子吗? 德妃猛地一听其实有点蒙圈的,她不确定的问:“真打了?” 那没看见!只是里里外外没伺候的,六福晋趴在榻上,六爷拿着鸡毛掸子,六福晋听起来像是哭了。 德妃想了想,再回忆一下在儿子府上住的时候两口子那腻味样儿,她‘哦’了一声,“其实还没看见真打,对吧?” 那总不能是提前演戏的吧!当时也没怎么停顿就进去了。 德妃笑了笑,这个事呀,说打了就打了吧!咱也别藏着,小心的露出去一点,叫大家知道一下,心里平衡平衡。因此,她没耽搁,马上利索的再叫人出去,给老六家的送赏赐。大张旗鼓的,也不怕皇上知道,反正儿媳妇本来是伺候的挺好的,要不是你老问这问那的,孩子一着急能说那个吗?说的也是正事好事,好家伙,无妄之灾,被老六给打了一顿。 赏赐都来了,桐桐蹭的一下起来了,娘娘都没说我错了,你干嘛这么凶我? 嗣谒点她,你是真成。才要甩袖而走呢,结果人家又缠上来了,“……这事真是好事!您想啊,如果猪可以,那鸡鸭鹅甚至鱼,都可以!人吃肉和蛋跟只能吃菜和粮,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边他还没说话呢,孩子们就跑进来了,这是下学了。几个人一回来,站住脚,立马就喊:“阿玛,额娘,我们去看猪。” 来的可真是时候!桐桐拉着四爷,“走走走,去看猪去!” 王府里养猪,这也是头一次听说。 猪仔还小,这会子还在筐子里呢,管家正叫人给菜园子里的角落里,围起来做猪圈的。只要清理干净,其实也没有味道。 桐桐真就蹲下去看这猪仔去了,而且回屋换了棉布的衣衫,这是要亲力亲为吧。 而且,人家还列单子,叫下面的去收购,不要好粮食,就是谁家的番薯有那种没法保存的,这个都可以收购上来,什么麦麸、米糠、苞谷秸秆,番薯藤、花生蔓,还叫人去饭馆收集什么各种的骨。 但是还是需要别的东西,还得求人。比如这快捷的粉碎办法,这不能只靠人力吧。若是只靠人力,只怕能把人给累死。这就得不偿失了。 然后发现,还是离不开某人呀! 她回头对着人家谄媚的笑,要不是孩子在跟前,她恨不能过去摇摇他的袖子。 哼!现在知道离不了爷了? 桐桐低声道:“我不是叫爷一振夫纲了吗?” 打你一顿就是一振夫纲了?爷冤不冤? 别管两口子怎么耍花枪,也别管别人怎么去想,反正觉得这是对的事,那咱就去做。皇上打发的人天天记呢,就这也扛不住六福晋,猪仔小呀,这得一天喂六到八次,夜里得加喂的。然后不得不说,这么养着,猪是肯长的,真就一天一天的鼓起来了。三天量称量一次,确实是在长肉。这个阶段不得不服,夜里很晚了,六爷会陪着六福晋上后面来,喂一次。早起天不亮,六福晋又来,人还没吃饭呢,先喂猪。 有时候阿哥爷也会来,六福晋跟阿哥们说,“事关吃饭的事,就没有小事。不能说叫家家户户顿顿有肉吃,但至少想吃的时候能吃到,这就是功德无量。天下没有比吃饭更正经的事了。” 然后阿哥爷会跟着喂猪,会帮着把辅料绞碎,会帮着配料。 慢慢的天冷了,福晋又说搭个草棚保温,其实王府里玻璃不缺。福晋却说,“百姓家养猪用玻璃房呀?” 明白!一切仿照农家的样子,并不是单纯的养出来只为了叫皇上看的。 弘旭拿着书,常不常的对着圈里的猪愣神。转天问额娘说,“您读本草了吗?” 学医的能不读本草吗?又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本草上关于猪,人家是有记载的,但并不提倡人去食用。” 是啊!李时珍认为猪是不挑吃的,不挑卧的地方,眼睛从来不看天,走路慢慢悠悠的,跟病夫似得,长的又丑,肉也属寒,说是所有的动物没有比猪更劣的,人如果吃了,怕是要染上猪的性情。 这个,怎么说呢?猪肉寒凉,螃蟹也寒凉呢,咱不也吃了吗?不过是吃的时候注意着烹调的办法呢。就像是吃螃蟹得配酱醋,烹饪猪肉的时候,有几个不用生姜去腥的?别管是生姜还是适当的放些酒,除了口感上能好点之外,其实也是中和寒性的。这不是人一直吃一只吃,总结出经验来了吗? 书上的东西,若坚定的执行,这其实是很难的。但人呢,得想吃饱,不饿,若不然,就不会有饥不择食的话了!李时珍说猪不择食,可人饿了,饿的很了,也没机会择食。人活到世上,就是为了这点事。吃饱是最基本的需求,吃好都成了一种奢望,他们没时间想更多的东西。但肉吃多了,也确实不好,可百姓没条件把这东西吃太多,懂吗? 弘旭不言语了,默默的给猪食槽子里倒了半桶水。良久才说,“今年就不能在家里养了,得去庄子上。” 是啊!得在池塘里试着用配出来的饲料养鱼,得养些小鸡仔小鸭苗,事情多着呢。 “现在不能把养鸡仔吗?” 天冷了,等明年春天吧,不能着急。 这事不能着急,但太后的七十寿辰,这眨眼就到了跟前。一场雪下来了,十四的贺礼送回来了,十三和几个孩子的还都没有送回来。不是路不通畅给耽搁了,就是有了战事。 那几个就得家里临时给补上,倒是到了日子还没送到,这个就得进上去。 桐桐打发人替自家爷问问十三福晋那边准备是否从容,若是来不及的话,这边有多的,回头给送过去。十三福晋回说,她就怕事有不及,提前给预备了,倒也从容。 那这倒也罢了。 到了正日子,穿戴吉服,这就给太后她老人家祝寿去吧。 孩子们彼此之间都熟悉的很,这不是都去马球场玩嘛,连带宗室的孩子,也都熟悉了一起。进了宫就不用管,弘昀和弘时都那么大了,看着呢,只管去玩去。男人们上皇上那边扎堆,女人们早早的上太后这边,凑一块。 四福晋这肚子,这就八|九个月了,说生也都生了。可这次还是坚持来了。 太后叫去偏殿呆着了,请了太医,甚至是产婆都随时待命呢。来了是孩子的孝心,叫去偏殿,不许再出来,是她这个做祖母的爱护之意。 德妃这才放下心来,在边上越发细心周到的服侍太后。 桐桐在妯娌堆里,都打趣这个养猪的事,九福晋是常来常往的,她见过的,“真长起来了,我也没见过其他的猪是什么样儿,反正从猪仔长到现在,瞧着都半大了。” 那是长的快呀! 八福晋关注的不是这个,她直接问说,“你家爷真打你了?” 这话一出,都静下来了。 桐桐:“……”这叫我怎么说呢?说打了,我没面子。说没打,也不合适呀。 大福晋就接话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位和,这是什么稀奇事吗?你当你大哥不打我呀,也打呢。上次额娘上火了,牙龈肿的跟嘴里含个核桃似得,他愣说是我没伺候好,不用心。再加上喝了点酒,着实是拍了我好几下。” 理亲王福晋说,“都一样,上次为弘皙的事说恼了,抬手用手里的书就扔过来了,好悬砸住脑袋。” 八福晋都愕然:“真的吗?” 五福晋就笑,“那难不成还编假话哄你呀!我家那位急了也是想打人的,不过我躲的快,利索的就把门给关了,谁叫都不许开。半夜三更,踹我的门也不是第一回了。你想想,我那一晚上睡的,不得心惊胆战呀?” “这都不算什么。”七福晋好似也一肚子委屈,“我家爷是摔茶碗,也不管那茶碗里有热茶没热茶,就直接给砸地上了,那杯子里的热水呀,都溅在我脚面上了。你说,那能骑马射箭的,他瞧不见我在哪站着呢?知道我就在那里站着呢,还冲着我呆着的方向摔,这是几个意思呀?可不就是成心用热水泼我呢吗?” 八福晋嘴里都能塞个鹅蛋,这都是真的吗? 然后这些妯娌点头:真的!真的真真的!不信你问我们家爷去,他敢说没这事? 第 166 章 梦里清欢(166)三更 梦里清欢(166) 儿媳妇们说话,做婆婆的又不是聋子,这都听的见的。 惠妃觉得她儿子很冤枉,真的!上火那个,确实,自己那几天上火确实是很厉害。但不是儿子打了媳妇,而是媳妇当着她这个额娘的面拍了儿子好几下呢!原因是老大不知道自己上火了,自己说想喝点,儿子孝顺,就说那儿子陪您喝点。然后喝酒了,上火这不是得清淡点吗?三杯酒才下肚,老大家的过来了,气冲冲的,啪啪啪冲着老大的脊背就好几下,当时他们母子都吓坏了!儿媳妇瞪着眼睛,“额娘也是,您儿子不知道轻重,您也不知道轻重,这肿成这样了还喝酒?别说喝酒了,明儿的正经饭也没有了,空着不许吃别的。” 于是,只有荷叶粥,搭着凉拌苦瓜吃。真就给吃了三天,又去找老六家的扎了两针败火针,然后好了。 所以,这会子知道儿子冤枉,可自己能说吗?咬牙认了吧!儿子被媳妇打了,怪丢人的,那还是儿子打媳妇吧,好歹是振夫纲了!就这么着了! 荣妃压了压嘴角,反正她不是很信这些儿媳妇的话的。这个想法才闪过去,就听自家儿媳妇说,“能动手的,还是好的!你是没见那种口沫横飞骂人的,骂上来恨不能有口井我都给跳进去!” 三福晋是在指责三爷不动手但嘴不闲着,那骂开人差点没把她逼死。 荣妃:“……”算了!你高兴就好!老三要是一着急能口若悬河的骂人,我倒是觉得他出息了!他啊,一着急除了胡搅蛮缠就是张口结舌,还口若悬河?难道不是你口若悬河的胡搅蛮缠,把老三逼得张口结舌,有道理说不出来,没给气的跳了井的?这事我可在你们院子外面听的清清楚楚,但你要反着说,那也是老三的出息吧!至少你在顾全他的面子?在外面维护他的权威? 她只能跟边上的宜妃尴尬的笑笑,“年轻夫妻,闹闹是正常的。” 宜妃呵呵的笑,是啊!多正常呀!就像是老五家的,我儿子进她的门得要银子,没银子不放进去!砸门之类的,不算过分。但是那没出息的没一次砸开过!不提也罢! 这一不说话,老九家的又诉苦呢,“……那脾气急的很,一句话不对地方,就开始嚷嚷。前儿下雪,一夜的好雪,早起为生意上的事叨叨了两句,他团起那么大的雪球砸我,砸到我脊背上了,我都怀疑肿了。” 被雪球砸肿了? 那可不!雪球压实在了就成了冰疙瘩了,那玩意砸人不疼呀? 八福晋心说,这疼是疼,但是老九也够清闲的,还在院子里把雪球团扎实了?不过老九那脑子一直爱抽抽,谁知道当时是不是抽了。 十福晋对此不屑一顾,“八嫂去看看我院子里墙上那些痕迹,都是我家爷用长矛给戳的……” 敢动家伙? “我不是也动鞭子了吗?” 你们两口子在家演全武行呢? “这都不算什么?”十一福晋叹气,“肯动手的火就散出去了,可有一种收拾人的办法,比刀枪剑戟还可怕!” 还有这种呢?连宜妃都不由的竖起耳朵。 十一福晋叹气,“你们见过那种不搭理人的人吗?有事你就说话,吵嚷都行,但这不搭理人,你多大的人在他眼前,他都能视若无睹,这种是不是比杀人还难受。” 八福晋沉默了,她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些妯娌就是在这里做戏呢!她们再厉害,厉害在家里,可一出门,就把男人往前推。 是啊!男人需要面子,难道女人就不需要面子? 其实十一福晋说的这个,自家也有。胤禩就是个不顺心了之后,就特别冷的人。那种冷漠能把人逼的揪心揪肝,特难受! 婆婆在家住的时候,在婆婆面前,他跟平时没有不同,好似那天跟婆婆闹的不愉快的事,这就过去了!他没有说她,应该也没有说婆婆。他带着良妃出去转悠,跟着他额娘一起吃饭,没有叫自己,但也没有叫明姑,偶尔会叫两个孩子一起,她也没当回事。 可背着人的时候,他冷的很!晚上还是会回正院住,甚至都不分床的,并头躺着,背对着你,说话也不是冷,就是淡淡的,没有情绪起伏。你跟他说什么,他不是嗯,就是哼,没有一句明确的话来。 她想着他生气了,也正常。过几天就慢慢的好了,只要人回来,应该就没事了! 是!自从娘娘回宫,看着是好了许多,话也有问有答,但就是一点,没热乎气了! 他没打她,没骂她,没逼着她去跟他额娘道歉,但是他就是不热乎了。如今这些妯娌一个个的,都在说她们在家里的各种不幸,之前她还带着三分犹疑,以为是真的。可后来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了。她们这话也不是说给自己听的,那都是说出来给婆婆听的,给大家听的。表示她家男人在家里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 可女人非得这样吗?世情虽然是男人得立家,但是一定就得是听男人的就对了?两口子过日子,他是我的夫,我是他的妻,我跟他是一样的,这错了吗? 自己也可以说胤禩在家里能把自己怎么样怎么样的,但自己为什么要说呢?把我贬入尘埃,丢脸的难道不是胤禩? 八福晋觉得这些妯娌越来越不可交了,她们虽然策马扬鞭,但却不是自己想成为的女人。她跟她们的所思所想,不同! 这大概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于是,人家起身,去宗室福晋那一堆了。 剩下的妯娌们面面相觑,这又怎么了? 桐桐是真挺感激的这些妯娌,这些话的初衷,不外乎是说出来缓解自己的尴尬的。这种事,真尴尬的很,八福晋问出来的目的不得而知,但确实是叫人有些尴尬的。 宴席前,她出去更衣,碰到了等在外面的八福晋。 “我当时并不是为了叫你难堪的。”她这么解释。 桐桐信这个话,“可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别忘了,今儿是老太后七十岁整寿了。宗室大臣齐聚,在这种场合说什么都不合适。” 八福晋就道:“那之前,你提养猪的事,在那样一个场合,做的类比确实是不合适,可依旧没有把你如何。你又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桐桐:“……”感情在这里等着呢。她良久没有说话,走了几十步了,才问了一句,“你提那个事,到底是想说什么?” “打老婆不对!”八福晋就道,“这事得从根上处理!打老婆若是能入罪,都该入罪。” 桐桐诧异的看了八福晋一眼,“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个事,绝不是一蹴而蹴的!你要知道,你若提这个,那‘夫为妻纲’这话就不能再提!若夫为妻纲这话被否定,那还要不要讲君为臣纲了?”她陪着八福晋慢慢的往前走,“你想的事我很赞同,但是提出来的时机不对。这不仅是太后寿辰的问题,更在于,你这个想法,以暂时来看,不可行。因为你要动的其实是根基!若是再过五十年,等咱们垂垂老矣,有更多的人能意识到打女人不对,这就不错了,再多的,不是咱们能看到,且能办到的事。这事非时间不可!” 八福晋没有言语,良久才道:“那你觉得纳妾对吗?” 这不是一个道理吗?女人以男人为纲,男人才有了纳妾的权利。你得真的叫男人和女人一样了,这个问题它自然就解决了。但是人性这个东西,不好讲的。不叫纳妾,就不找别的女人了?面上和背后的差别而已!但你得想想,在这之前,是否能叫女人自力更生?若是能,这才是基本的。还有舆论、认识,得打破那种贞洁观念。你要知道,大清入关之前,压根就没有所谓的贞洁不贞洁的,可是后来呢?每年皇上都会嘉奖贞洁烈妇,为何的? 人微言轻的时候,想做的事屡屡跟上面背道而驰,那正确的事都只能被当做是异端邪说。 桐桐特认真的跟她说,“其实我有时候很不喜欢你的性格,但我今儿特别郑重的跟你说,你想的这些事,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我心里特别敬佩你这一点。” 八福晋愕然,然后看向这个六嫂,却发现她说的是真的! 就听她自嘲的道:“大概我没你勇敢,我永远都在顺着风向走,搭着顺风车做一点我认为能做的事。却也把自己的日子看的特别重,害怕因为我的不谨慎牵连更多的人。” 八福晋沉默了,六嫂的牵绊多,她当然得在自保的基础上动一小步。可自己的牵绊少,想的也就少,想事的时候少了顾虑吧。 她停下脚步,问了一句:“要是我真这么提出来,会影响我家爷的,对吧?” 对! “是不好的影响?” 肯定! 八福晋面色复杂,“我以为我是在帮他。” 没有!你要真敢这么干,你把你家爷可就给害惨了。 八福晋拍了拍桐桐的肩膀,“还是要多谢你!你这人……心眼还挺好的!” 桐桐:“……”说来说去,你其实也是敢想不敢干吧!只要会扯你家爷后腿的事,别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依旧是不会干的! 叫我白费这么多唇舌 第 167 章 梦里清欢(167)一更 梦里清欢(167) 太后的七十整寿,总的来说,是热闹和谐的。 从宫里出来都很晚了,风雪交加的。缩在马车上,哪怕是火盆烧的旺,也总有寒气从车壁涌进来。小七和小八两人也不脱小靴子,就那么缩在马车的床榻上,用厚厚的狐皮褥子盖上。小八也不说折腾了,估计在宫里折腾的够呛,这会子只往大人的怀里缩,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睡觉。 四爷笼着小七,轻轻的拍了拍,三两下,这孩子的眼皮子也重了。 这是玩什么了,在宫里也不能去户外,还累成这个样子。 弘旭倒是不困,只是不时的想撩开帘子瞧外面。瞧见弟弟睡了,又怕风进来给吹到了,只得歪在角落里,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嘟囔了一句:“我大哥二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上次叫人送信还是两个月之前呢。” 是啊!桐桐忧心的可不就是这个吗?咱在京城都这么冷了,西北那位置,这个月份可不得更冷吗? 她就小声问自家爷:“是今年在整军了?还是已经打了?” 嗣谒就叹:“从顺治三年,包括准噶尔在内的二十二部联名上表,愿意称臣,朝廷也赏赐了甲胄等物,命其统辖诸部,从此,藏、疆才被纳入了大清的版图,这都多少年了!” 知道呀!所以说,准噶尔起兵,这叫叛乱! 她琢磨了一遍准噶尔的情况,就道,“当年噶尔丹就不算是合法的继承人,策妄阿拉布坦才是。” 是!噶尔丹其人,确实颇有魄力。当年跟朝廷就漠南漠北的事,就曾矛盾不断。你要知道,蒙古诸部连着藏、疆,这多大一片疆域,“况且,你知道准噶尔现在有多少兵力吗?” 不知道呀! 四爷伸出三根手指,桐桐吓了一跳:“三十万?” 是的!三十万!这已经到了再不干预,他就会出兵XI藏的程度了。 “连着几年,哪一年没有摩擦,大大小小的战争,一年数十场。”四爷就道,“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从大清建国以来,只准噶尔这一部,带来的麻烦就从没有停止过。这次,是不打散不算完!要不然,三五年再来一次,朝廷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只花在这么一个地方上。”而且,很奇怪的,他老是感觉这个地方叫他有某种执念。 桐桐是想问,“那是打算几年解决这个事情?难道弘晖和弘显这几年都回不来?” 新式武器,对方该是没有一战之力才是!等等吧,等等那边的消息再说。 桐桐听着外面的风,“也不知道那边冷不冷……” 冷! “可当真是要冷死个人了!”弘显进了大帐,使劲的搓了搓脸。原本白皙的脸上,两坨青紫色的痕迹。不知道是日光的原因,还是冻的。额娘给带的面脂,以前还用,后来就没时间用了。到现在也压根忘了还有那么一码事。如今是几天不洗脸,十几天不洗脸都是正常的。洗了脸反倒是怕彻底的给生了冻疮。 弘晖正一身铠甲的站在一幅舆图面前,听见声响回头看了看,声音有些嘶哑了,“先去烤火,桌上有汤药,记得喝了。” 这种没经过好好炮制的草药熬出来的东西,真是叫人深恶痛绝。一股脑的灌进去了,抓了水囊再一通灌,打出来的嗝都带着一股子难以言状的味道! 在这里,吃的喝的跟其他的将士一样,菜这种东西别想了,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最多就是吃点羊肉,干燥的环境里加上大块的羊肉,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入秋以前,还能找点野菜凑活凑活,是个意思。自打入秋以来,一口鲜菜都没有吃到。 自己和大哥带人陈兵的地方,距离最近的人家都得走一天一夜的路程,上哪给整吃的去! 喉咙肿着、嗓子嘶哑、牙龈肿痛,这是吃了药好就好,才一停药又起来,那个受罪呀! 帐篷也不隔寒,里面要不是火堆,也待不住人!他吁了一口气,站在大哥身边,“约定的时间就是这几天了,十三叔还是没有叫人传信来。” 别急!不能急! 弘晖就道:“拂标将军呢?” “快回来了!”弘显朝外看了一眼,“估摸着时辰,巡视该结束了。” 拂标姓乌雅,算是祖母的娘家人,此次随军阿玛将其调了出来,统辖一军。十三叔将他哥大哥归入拂标将军麾下。 正说着话了,一个清瘦的汉子直接从外面进来了,然后直接站在火堆边上,“两位阿哥爷,这要打,怕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天要再这么冷下来,于咱们而言,怕不是好事。” 是!往年便是有摩擦,这个季节概率是最小的。 弘晖对着地图,“咱们这场仗,要赢,得在于一个快字!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器营得快速抄了对方的后路……” 拂标点头,是这个样子的。他就笑道:“阿哥爷为我掠阵……这次咱得的任务是最重的。” 弘显看大哥,人家这是不打算叫咱俩去吧。 拂标敢叫去吗?火器不比其他,那玩意的危险度更大。自己去了风险是大,可就是死了也就是自己一个人丢了命了!但这俩要是出意外了,自己一家都得完蛋。这次调自己来,是机会没错。但送俩小祖宗来,比叫自己上战场还为难多了。 弘晖笑了一下,“乌雅将军,您以主力为战,这个计划得重新商榷……” 别!你们可别闹!就是输了都不怕,胜败而已!但你们有了闪失,真负不起责任。 弘显难得的严肃起来,拉了拂标一块蹲在火堆边上,“将军,不是咱们贪功,而是有个状况,咱们得考虑进去。” 什么状况? 在以往的摩擦中,从没有大规模使用过火器!这回给战场带来什么变故,您想过吗? 拂标没有说话,这个情况怎么会没有考虑。这不是给这两个阿哥爷都配备了谨慎还不冒进的副将吗? “可只谨慎怎么行呢?”弘晖跟着蹲下来,“将军,说起来,最冒险的活还得您去干。” 什么意思? 弘显起身,点在军事布防图上,“您得佯做主力,却只能领两成兵马!但得打出主力的气势来。大规模火气的的使用,会叫对方猝不及防。他们知道威力,便不会恋战。另外,得把消息泄出去,叫对方知道,咱们的两翼护着两个宝贝蛋蛋,不敢硬碰硬的跟他们对攻。如今,他们在知道火器营的威力之后,会将其主力一分两半,然后正好引入咱们两翼……我跟大哥各领一翼,得叫他们确认,我们就在大营,从我们这里就能突围……” 引入?引入之后呢?要知道你们直面的是对方的主力,可咱们的□□配备我得得走大部分。轮到你们,可就得近身肉搏了。 没那么邪乎!有一种火器,压根就没露面。除了少数人知道之外,迄今为止这东西就没面世过! 拂标到了战场上,才算见识了那种新火器! 一切依计划而行,他带火器营跟对方初一接触,果然跟预想的一样,对方反应迅速,立马兵分两路想要突围。 奔袭也就十多里路而已,猛然间,轰鸣声炸响,地动山摇。 这是什么玩意!马嘶鸣,人叫喊,因所埋炸|药压根就不在对方的预计之中,这种杀伤力,且是大规模的杀伤力,对方压根就没有预料到。只这一下,减员三成。关键是对人心理的威慑里,足以导致军心涣散。 杀! 弘显第一次杀人,真的!真的是第一次!鲜红的血,到处充斥着血腥味,他机械的挥舞着手里的刀,他不杀人,人就会杀他! 所以,杀杀杀!杀的满眼赤红,骑在马上,硝烟弥漫,焦黑的土地,被战火引燃的草皮,马蹄下横七竖八的都是死尸。 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但他不能吐!都在看他,下面的将士都在看着他,他不能吐。 直到看到骑在马上,血染铠甲的大哥,他眼里的赤红才算是慢慢的褪下去了。 弘晖看见弘显了,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那身上的血一层一层的,深浅都不一了。他能像是往常一样过去,扶他下马,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说,好了!没事了,一起都过去了,有大哥在。 他能说这些话,此刻,弘显也需要自己这个大哥上前去,说这个话。 但是他不没有去!因为弘显需要长大! 只要自己站在边上,不去扶他,他就能站稳,且得站稳。 于是,哥俩骑在马上,谁都没动地方。良久,弘显才催马过去,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脆弱来,策马跟在大哥的身后,然后沉稳的下达指令,怎么清理战场,怎么清点人数,怎么询问战果,怎么安置伤员。弘显知道,大哥是不许自己找主心骨。因为在此刻,他是这么些人的主心骨。自己慌了,下面就乱了。 以为上战场是最难的,可其实不是,从战场活着下来,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其实才是最难的。 自己跨不过去这个坎儿,才是真的毁了。 弘显面色复杂,其实大哥护着自己,就不能说他错了。可是大哥没有,他撒手了。他是非要把自己培养起来,哪怕两人并肩而战,也得给自己将来一个不一样的机会! 这样的大哥,暖的他心窝涨的慌 第 168 章 梦里清欢(168)二更 梦里清欢(168) 这一仗打完,拂标就打发这两位小主子先行跟主帅汇合。可以说,这俩为小爷的表现,极为惊艳,敌方死伤八成以上,其他全部俘获。他是带着人手堵口子去的,战场越压缩越小,他是亲眼看着这两位小爷身先士卒,上阵杀敌的。 领兵,没别的,就是你得比将士更不怕死,更敢打敢杀。 这两人,小小年纪,如果说作训叫他们在最下面的兵卒里树立了危险的话,那么此次,朝廷的任何一个武将,都不敢对两人等闲视之。 他们是在战场上确立了他们的地位,这个是谁也撼动不了的。 后序处理这事不用这些小爷插手,他来做。先把人打发去主帅那里再说。 十三身在帅营,下面来报说是弘晖和弘显来了,他立马扔下手里的东西朗笑着迎出去,那边的消息他已经得了,俩孩子什么表现,自有监军禀报。他疾步朝外走,不等两个孩子下马就迎了过去,两孩子才一下来,他就把住两人的手臂,不叫行礼,“先叫十三叔看看,可有哪里伤了?” 没有!都好! 十三不言语,拉着人进里面,只剩下贴身伺候的,“这里没外人了,说实话,哪里不舒服就言语?” 真没有! 真没有是吧?行,先沐浴去! 很利索的给放出来了,弘晖和弘显一句都没推辞,能沐浴了吗?这可太好了! 结果脱光了刚进水里,他十三叔直接进来了,把两人吓一跳,直往水里出溜,“十三叔,您干嘛?” 光屁股在暖棚里洗澡的样儿我早见过,躲什么躲?起来,叫我瞧瞧是不是真没事! 拎出来上上下下的瞧了,除了一点青紫的伤痕之外,确实没有别的伤,那这还罢了,“洗涮干净,叫太医给诊脉。” 一个澡洗了一个时辰,添了三次热水,才算是洗漱干净了。换了衣裳穿了铠甲,太医给诊脉了,只说身体都好。但背着两个小阿哥,太医还是跟十三爷说了,“都有些惊惧。” 是啊!第一次看见杀人,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见尸横遍野,有点惊惧才是正常的。 太医小声的问:“可要用药?” 用什么药?怕别人不知道我侄儿惊惧了吗?扯淡!他跟太医道:“孩子们都是跟着长辈吃斋念佛的,不得已上了战场,悲天悯人,有些慈悲心罢了。” 太医便懂了,应了一声慢慢退下去了。 转脸十三爷就叫人摆饭,“赶紧的,先吃饭。” 哎哟!一水的素菜。豆腐丝豆腐干豆腐皮,白菜萝卜莲藕,两人一人先扒拉了一碗米饭,这个香呀! 十三爷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叫孩子跟着受这罪!他自己拿了酒壶,叫人给斟酒:“来,爷们,能上阵杀敌就是大男人了,打了胜仗,这便是庆功酒。不多,一人三杯,干了。” 酒入喉,弘晖眼睛一亮:“十三叔这酒是我娘酿造的吧。” 小子行啊,没少偷喝吧。 十三说着话,跟俩孩子插科打诨,看着一人三杯下肚,他心里就稳了。酒,就是最好的治疗惊惧的药了。 酒能喝,可惊惧这个事,不能认! 肚子填饱了,弘晖才问:“十三叔,前面接收城池的事,得安排了吧?” 十三爷点头,“打发了先遣营去了。” 那就行了,这就不归自己管了。 十三安排两个孩子去歇着,“就在大帐里吧,我守着。” 弘显就知道,十三叔是怕才杀人见血了,自家和大哥安置到别的地方怕是得睡不安稳。两人也没犟着,知道在大帐里,十三叔就在屏风外面,两人直接倒在榻上,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睡的沉的很。 十三叫给里面多放了两个炭盆,探头看了看,知道睡的安稳了,这才退出来。大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大将,那一个个的说话,饶是告诉他们声音小点,可谁小的了。结果两孩子睡的特别踏实,外面啥动静两人都没听到。 第二天一早,再不能睡了,这就得开拔了。打了胜仗,说到底是为了接收对方的地盘的。 十三在点将,谁统领哪一部分去占哪个地方,这都得安排好。这次,再不派弘晖和弘显去了。 这都要走了,弘皙急匆匆的追来,“十三叔。” 十三勒住马头,见是弘皙,容色缓和了一下,“你带物资粮草,紧随其后。”如此安全!前面把路障都清扫了,后面跟着别落下便是了。 弘皙急道:“十三叔,侄儿请战!”哪怕没有大规模的战场了,这一次收复之战,参与也是好的。 可十三哪里敢冒险?在他看来,二哥的可能性依旧是最大的。如此,弘皙的位置就依旧要紧。毕竟,皇阿玛年纪大了,任何意外都可能随时发生。二哥虽有嫡子,可嫡子年幼呀!一个孩子长大到长成,是需要时间的。在这之前,弘皙的安危就不能有失。 弘皙虽然有诸多不是,但是弘普还不如弘皙。因此上,他不敢叫弘皙有一点点损伤。 因此,他跟弘皙说道理,“打仗精彩的部分是往前冲,但最考验实力与能力的地方永远是背后。”你是理亲王的长子,往前冲冒险的事不用你做,你只要把最安全但也最考验人的部分做好,那谁也夺不了你的光彩。 弘皙看着骑马跟在十三叔两边弘晖和弘显,又在这么多人面前,十三叔身为主帅,没说下令,但已经是教导的口吻在说话了,他便知道,再如何都不可再坚持。 因此退让到一边,拱手目送主帅打马先走。 冬日里冷冽的风,连带着马蹄扬起来的尘土,扑面而来。 弘皙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地方,边上才过来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来,“哎哟!我的小爷哟,您怎么在这儿呢?瞧瞧,这尘土飞扬的……” “佟大人?”弘皙拱拱手,转身离了这里。 “阿哥爷,您歇着,这点事都不叫事,怎么敢劳烦您呢。”这人一步一步的跟着,“十三爷这是护着您呐,也是心疼,怕您有个闪失。这意思,您得明白。” 弘皙脚步一顿,扭脸正视眼前这人,“隆科多?” 嗳!奴才在。 弘皙抬手扶了人,“你也不是外人,之前一直没注意,你还是一妙人。”他说着就慢慢的往前走,“你知道说,十三叔是为了护着我?” “这话再真没有了。”隆科多亦步亦趋的跟着,“理亲王是太子,太子就是理亲王。理亲王越没成了太子,皇上才越是想把太子给理亲王,这个道理,十三爷明白,诸位王爷明天,满天下的人都明白。为了天下而舍天下的太子,便是最合格的太子。您不能给误了呀!” 弘皙站着没动,好半晌才道:“阿玛便是太子……可太子也有嫡子……” 隆科多的腰再弯了几度,低声道:“直亲王和理亲王差几岁?您和小阿哥差几岁?这般差距之下,万事皆有可能。” “所以,十三叔不敢叫小爷冒险,是怕理亲王府后继无人。” 是啊!嫡子太小了!养大且养成才,太难了!谁也不敢去赌! 弘皙没再继续说话,随后的几天,心里一直思量着这事。 一直到第四天,下面来报,说是在周围发现可疑的人马活动痕迹,问他要不要上报。 弘皙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隆科多低声道:“小爷,若是有大军直接压境,眼看不敌,您会怎么做?” 叫人突围出去,直接烧毁粮草,以达到阻碍对方的目的,从而赢得时间。 隆科多肯定的点头,没错!虽然这是在赌运气,不知道能不能成,但这却值得一试。 弘皙一下子就明白了,“佟大人是怀疑,有人冲着咱们的粮草来的?” 自然呀! 粮草押运的人马也不少,自己就是带着这一营。如今怎么办?一般遇到这种事,若是觉得不把稳,最保险的方式便是快速求助。 押运粮草的不是走在最后,其后还有断后的一部分人马。前面更有排在后面的行军队伍。只要传令兵朝两边传信,一个时辰就可集结。 弘皙站起来来回的徘徊,再派斥候,“查,估摸有多少人冲着咱们的粮草来!”若是人员不多,咱自己就将其留下了,倒也不用兴师动众,耽搁大军行军。 边上两个参将觉得这个事犯不上,只有快速将其调拨过来,这才是不出错的法子。别管怎么说,那边是不求助,但是上报却是规矩。 两人这么一说,弘皙看了两人一眼,这才道:“报是要报的,但具体什么情形,总得打探清楚吧。” 这倒也是! 结果斥候去了一个时辰,回来报说,应该是三五十人痕迹,不会超过五十人。 弘皙再派斥候,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人! 确定了,天也晚了,弘皙安排传讯兵去传信,算是告知一声,但却并没有像前后两营求助。 十三年接到信儿的时候都快子时了,弘晖和弘显前半夜值夜,也都还没睡,才从营地巡查回来,就听到这么个信儿。 弘晖皱眉,“几十人,这个应该没错。人数少,不引人注意,摸过去也是有的。但是,越是人数少,越是不得大意,不是好手,却也不动声色的摸不过去。” 谁说不是呢! 十三不敢耽搁,迅速打发人前去查看,可天才一亮,就得到消息,粮草被烧了!说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弘皙阿哥被人俘获挟持,顾着阿哥爷呢,结果叫人钻了空子,粮草一把火全给烧了…… 第 169 章 梦里清欢(169)三更 梦里清欢(169) “弘皙现在如何了?”十三第一句问的是这个。 “阿哥爷无碍……”人家粮草烧了,逃命还来不及,只要不伤阿哥爷性命,自家便不会不死不休,如此,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事就是这么个事! 十三问说,“为何不求助?” 谁知道呢?阿哥爷违反规定,就是没求助,能怨谁? 可弘皙没求助,那赫舍里心裕是吃干饭的! 没错,赫舍里心裕是赫舍里皇后的亲弟弟,年纪也不算大,以武将来说,四十七八岁正是好时候。佟家的隆科多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营的跟着出征了,他不敢叫隆科多跟弘皙一块。继后和元后一脉,他防着有人出幺蛾子。隆科多此人性情奸猾,他怕出事!特意调了赫舍里心裕过去,本来也能从瓜尔佳氏族里,能抽到人的,但这二嫂有了嫡子,他也怕有人胆大妄为,给弘皙下绊子。 于是,他把理亲王的亲舅舅调过去,叫他在上面看着。此人在处理这些后勤杂物上,还颇有独到之处。交给这样的人,一是能力够,二是跟弘皙亲近。既能担事,又能教弘皙做事。这就是安排来给弘皙保驾护航的!当时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护住了弘皙,就是大功一件。如今可好了,在赫舍里他们家的人眼皮子底下,叫弘皙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内-容没未完,请移至醋-#溜-#儿-#文-#学 弘晖见十三叔恨不能现在就把人揪过来问罪,就赶紧一把拦住了,“十三叔,只要人没事,别的之后再说。如今粮草烧了,若是不能快速的将准噶尔占领了,那么此次便是未尽全功。” 十四叔征调粮草没错,但所耗不可能一次性带全,这是分批次往过押送的,谁也不知道这次阵线能有多长。一般,随军常带七天粮草,“为了防止意外,每个将士所携带的三天的干粮,这个是不许动的!不是遇到突发状况,不能动备用的三日干粮。而今,要么,等七天,等十四叔叫人押送的下一批粮草来。要么,俭省着吃,三日的干粮,撑六天,最多七天也饿不死。不过是这饿兵如何差遣,却成了当务之急。便是再气再恼,事情再大,大不过眼前这事。” 是的!弘晖说的是对的!可七天,人家便是守着死扛,也能把咱们耗死。从大后方运送粮草,这里存在季节性天气的问题。若是真遇到一场大雪,路就堵死了! 弘显低声道:“所以,还有第二策,那便是明着按兵不动,叫他们以为确实是拖住了咱们,而后,咱们效仿他们的计策,找别的粮草去!准噶尔手里还屯着三十万人的粮草,只要咱们的人控制住了对方的粮草,便还有转机。” 弘晖点头,看了弘显一眼,弘显像娘的地方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这是一种弄险的法子。若是不用这法子,那怎么办呢? 若是好端端的不进攻了,粮草被烧的事也瞒不住,下面的将士必会人心惶惶!大胜之后散了人心,再想凝聚何其困难。 可若是撑着按计划行事,那差的就是饿兵。饿了占领了城池就是要抢的,开抢了百姓就要遭殃。咱们占了噶尔丹,不是为了杀人的,而是为了以后治理的。放兵抢百姓,后患无穷! 所以,若不用弘显这法子,会处于一种两难的抉择中。 如果这么去想的话,那么他的法子倒成为了一个副作用最小的法子。 因此,弘晖主动站出来,“这件事,只我和弘显能去执行。”因为只我们听过我们娘讲的故事。或者说,她讲的不是故事,而是一种设想。她认为,以强悍的单兵成军,在战时有奇效。当然,在是在练功时,娘说的一句闲话。 这个设想,谁也没试过,谁也不知道成不成,但弘显想去试,那便去试好了! 弘显低声道:“十三叔,这件事机密,我们只带我们的亲兵走,您派人昼伏夜行,随时准备接手。而后,各部时间衔接上不容有失……” 十三下不了决定,这是要孤军深入,而后无声无息杀了粮草看守,换上自家人。攻城者非同步且必须获胜与之衔接才成,差一点都能要命!凶险吗?凶险!太凶险了! 弘晖催促,“十三叔,这件事非快不可!我们得半路拦截俘获弘皙的那路人马,否则,混进去更艰难。” 十三才要说话,有快驿送了信儿来。 走的是军驿,是老十四送来的。 怕什么来什么,十四送消息说,下一拨粮草在半路遇沙尘天气,迷失了路径,可能会迟了三天左右,叫先用备用干粮撑三天,下下一拨粮草他会将这三天的缺额给补上。 看完将文涵递给两个侄儿,“屋漏偏逢雨!” 弘显催促:“十三叔,决断吧!若不然,那么多将士,耗费了那么多银钱,就白白牺牲掉了。” 十三背过身,脸上的神色变化不住,半晌才咬牙道,“不管如何,保全自身为要。我调乌雅拂标与你们打配合。若是事有不成……” 我们化妆成小乞丐,混在城中,以我们的身手,保命不是问题。 好!那就去吧!你我叔侄就赌这一回!弘晖和弘显没有二话,转身换了衣裳,点了人马,趁着天色还不亮,一行四十余人,迅速的离开大营,只剩下一行烟尘。 亲随低声问说,“爷,两位小阿哥成吗?” 十三没言语,四哥和六哥都是谨慎的人,俩孩子不会贸然主动揽下这个事!没错,这事得冒天大的风险,但同样,这事做成了,也意味着泼天之功劳。 为什么要提这个泼天之功呢,因为弘皙这次失手,几乎是绝了二哥的路。 而自己……没看好弘皙,怎么对得起二哥。 他叫亲随过来,耳语了几句。亲随点头,利索的去了。 出征前,皇阿玛给自己送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散落在周围,不起眼的很。可他们的身份却非同一般,属皇家暗卫。叫这些人暗地里跟着弘晖和弘显,不求别的,要真有凶险,保住两个阿哥的性命最最要紧。 而后,传拂标,又一番叮嘱。直到拂标先绕路,看起来是查看粮草被烧的事,其实半路会转方向,夜间急行军,往既定的目标而去。 这一耽搁,就是半天的时间,粮草被烧的事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一个个的到了大帐里,如今该怎么办,十三爷,拿个主意。 十三抬手压了压,“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这是粮草呀!这样的天气,半路哪里下个雪,粮草跟不上,咱得完蛋。就有人说,“赫舍里心裕该死!” 是!赫舍里心裕死不足惜!这有些事能瞒,有些事不能瞒,弘皙被俘遭人胁迫,而后叫人钻了空子这个事,是在那么些押粮军面前发生的,不是谁想遮掩就遮掩过去的。 十三起身,“暂停行军修整,集结人马,升帅账。”升帅账,这是要在大军面前问责吗? 弘皙被带过来的时候,高高的台上升起了帅账,平旷的草原上,乌压压到处都是人。 十三叔一身铠甲站在牙帐前,他听见十三叔喊了一声:“带上来吧。” 然后他就被带了上去! 带上去的有三人,赫舍里心裕,隆科多,还有自己。 十三看向心裕,“赫舍里将军,你可知罪?” 心裕差点没吓死,今儿一路上都是腿软的,他噗通就给跪下,梆梆梆的叩头:“心裕领罪。” 他真的是病了,发烧了,人都烧迷糊了,幸而没耽搁这一仗。打了胜仗了,人一松懈,再吃了些药,就一个没盯住,然后出事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人袭扰,弘皙阿哥竟然带人追了出去,而后马惊了,被人家生擒了。他调拨了人手救阿哥爷,怕的是阿哥爷落到人家手里被带去准噶尔,那才是丢人丢大了! 失了粮草死自己,丢了阿哥死全家。 两害相权死全家,这是没得选的。 十三看向隆科多,“你可知罪?” 知罪!谁也没想到这位阿哥爷的本事这么不济事?不是都在传理亲王府的大阿哥、雍亲王府和纯亲王府的大阿哥二阿哥,少有对手吗?他见过那两位阿哥打马球,这场大战,也听闻了两位大哥如何的骁勇,可这位弘皙——他娘的纯属见面不如闻名,压根就名不副实! 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名声,说是三位阿哥在骑射上不相上下的! 隆科多觉得自己这次得被坑死,他忙道:“奴才知罪,而今,正是大战之前用人之际,大帅杀了在下,莫不如将在下贬为以小兵,奴才愿死在阵前,以赎其罪。” 想戴罪立功! 十三没为难隆科多,准其所请。而后看向心裕:“你大病初愈,上阵也是一死。按军规,八十大棍,你可服气?” 去战场是死,八十大棍,许是有活的机会。 他磕头谢恩,这处罚他服! 不仅他服,上上下下都服!这两人一个是元后的弟弟,一个是继后的弟弟,都是皇上的小舅子,这么处罚,谁敢不服! 十三这才走到弘皙身边,“如今有两例,一为贬为小卒,上阵杀敌,生死由命,以赎其罪。二位八十军棍,以惩其罪责。依照此两例,如何选,在你。” 弘皙的手还在颤抖,哀求一般的看着他十三叔。 十三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眼睛深如寒潭,再问一遍:“如何选?你说!” 弘皙缓缓的跪下,“侄儿愿受八十军棍!” 十三的眼里多了一丝失望,而后,他拔出匕首,右手持刀,左手扔了刀鞘,举了起来,众人都不解其意的时候,就见他手起刀落,一截什么东西飞了起来而后落在地上,紧跟着左手的血就喷溅了出来。 “十三爷!” 那么多人围了过来,着急的给十三爷止血!十三爷他自己削掉了左手小拇指的一截关节。就听十三爷说,“弘皙是我侄儿,他愿领受八十军棍,可身为叔叔,不忍下手,今先削一指,代其受过,因大战在即,此八十军棍先记下,此战胜时,本帅愿替这不争气的侄儿受罚!” 弘皙都傻了,看着那一截属于十三叔的手指,怔怔的忘了反应……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0 章 梦里清欢(170)一更 梦里清欢(170) 这些事弘晖和弘显现在一点也不知道,两人带着人星夜奔驰,第一件事,就是要拦截俘获弘皙的人,这个面子得找回来! 怎么找这些人呢? 真到用的时候,弘晖和弘显才觉得,平时当故事听的很多东西,都是有用的。比如从遗留痕迹上大致做出判断,多少人多少马,多久以前留下的痕迹,他们在这个地方干了什么等等,这些都能做出判断。 然后顺着这个方向一致追!只有顺着这个追,是叫对方警惕最小的法子。对方会以为这是烧了粮草还引来的报复,绝不会跟其他的联想起来。便是还有斥候打探消息,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些人是奔着粮草去的。 对方估摸着也没想藏,很自信的一群人,应该有些折损,如今瞧着,不足二十个人的样子。距离远,对方的弓箭还射不到,但□□却可以,马的目标大,顺着马打。 马儿便是短时间吃疼受惊奔跑,但跑不了多远就会力竭。这些人的箭簇没多少了,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把大部分都消耗干净了,这会子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近战。 而近身赤膊,这是自家最不怕的。不要命,把胳膊都给卸了就是了。然后挖坑,一人半深就可以了?怕人跑了?好办,每个人一条腿,把小腿到膝盖只要错位,你动都动不了。 还想跑?一个也跑不了! 全给扔坑里,嘴巴塞起来,“但愿我们速战速决,如此,你们还有活着成俘虏的可能。要不然,狼没找来把你们吃了,也得冻死饿死了。” 弘显叫自己的亲卫,“去,找干草,下面给铺一层,上面给盖一层,别叫真冻死了。” 然后还得做伪装,先藏严实再说。另外,给这一圈撒上点药粉,别真叫狼或是其他玩意吧这些人给吃了。 收拾好一切,连受伤的马也一起杀了这般的隐藏起来。这二十多匹马,杀了也是肉呀!如今的气温,暂时是坏不了的,先这么处理吧。 弘晖靠在马边没有动,他面前铺着一张不大的地图,这会子正对着地图愣神。 弘显凑过去,嘴里叼着一根草:“伪装成这些人混到进去怎么样?要不要把那些人单独拉出来审讯……” 伪装了起来能靠近是真的,混进去也容易。但是,多想几步就会发现,这样做所带来的麻烦是无穷无尽的。 弘晖没有说话,良久才认真的看弘显,“爹爹曾经说过,这世上的办法很多,但唯有抢是手段最拙劣的。” 没错,阿玛是这么说过。弘显沉吟了一瞬,有点明白大哥的意思了,“不管什么时候,抢容易引起敌对。” 对!我们不该跟那么多人敌对起来。 弘显低声道:“额娘说,这刀子分硬和软。若是不可调和,刀子得硬,得锋利,该杀不要犹豫。若是可调和,那得用软刀子,软刀子不疼,但也要命。大哥的意思,咱们这次用一次软刀子。” 是!硬刀子用过了,三十万人,死伤过半,再这么下去,是要灭了人家部族的。 不能这么干,咱们杀人不是目的,也永远不能成为目的。 弘晖收起地图,看向弘显,“这次,咱们哥俩软刀子硬刀子都带上,来一把单刀赴会,如何?” 弘显一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不做隐藏,大大方方的去。怀里穿着软硬两把刀,若是软刀子不行,不能说动对方,那边把挟持弘皙的戏码在对方的底盘上重演一遍。 至于对方会不会见朝廷这边的人,这个不用担心。对方一定还想着能留着人质,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拿来交换的。 况且,不管是自己还是大哥,都不是一般人质能比的?只阿玛手里的那么些要紧的机密,这些人就没有不见自己和大哥的道理。但同样,风险也就更大了,他们会想着,只要拿住了大哥或是自己,就能换取同样重要的火器。 这一点上,大哥知道,自己也知道。 但是,仁这一字,难就难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动真家伙的时候,谁嘴里不会圣人之言? 圣人之言,践行起来何其困难。 知道弘显明白这个道理,弘晖没多言,而是看向跟着的亲随:“这一趟,得请你们跟我们兄弟赴险了!是!夺粮草是险恶,去单刀赴会也是险,但为何会选后者呢?这不是逞英豪,这是稍微不小心,真会丧命的。偷着去夺粮草,若有失手,还有逃生的机会。但是单刀赴会,难难难!此次,无外乎三种结果,一是我说服了对方,他们愿意放下刀,接受朝廷的管辖。二,对方囚禁了咱们,以换取和朝廷的谈判筹码。三,对方压根就不给机会,直接杀了了事。” 说着,他语气一顿,“这三种里,第二种的可能性最大。” 跟着人就急了,这若是被囚禁了,岂不是好好的前程都毁了。 弘晖点头,“所以,咱们也得做好两手准备!咱们兵分两路,一组跟我,大大方方的劝降去!一组跟着二阿哥,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说着,扭脸看弘显,多余的却没多说一句。 弘显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闭嘴,“好!大哥小心。” 弘晖点头,率先上马,上了马了才道:“我为什么不选第一个办法,夺粮草呢?因为我和弘显一旦得了粮草,那这就说明,我们距离敌营非常的接近。这个时候,乌雅将军就不敢有丝毫马虎。为了能保证不出意外,他会用一切能用到的火器,从速从快的结束战争,来保证我们的安全!若是如此,你们知道这会死多少人吗?你们又知道,这会埋下多深的仇恨种子吗?这天下得来,终是要治理的!暂时的臣服,终究不是臣服。我不想等三十年、五十年之后,依旧得有那么多人死在今儿的战场上。今儿咱们要去的地方,那里也是大清的疆域,那里的子民也是大清的子民,天下子民一视同仁。他们许是被蒙蔽,许是被裹挟,许是被迫,但不管因为什么,朝廷都得以父母包容子女的心态先去包容它。此次,危险重重,却有怕死者,留在原地修整。不怕凶险者,上马随我走。” 说完,只看了弘显一眼,打马就走! 弘显没动地方,看着大哥的亲随没有多余的言语,整齐划一的跃上马背,紧紧的追着大哥,然后策马远去。 弘显站在原地,脑子里转的飞快,这个时候该干什么?第一,保证大哥不会陷进去出不来。第二,得保证粮草。 若是大哥事有不成,自己就得保证这两点。 紧跟着弘显的是喜塔腊家的一个孩子,叫六顺。 六顺急忙问:“主子,怎么办?” 弘显就这么说了,他们十三个人,得保证办成两件事,救大哥,夺粮草。 六顺蹲在低声,“一把火烧了粮草的本事咱们有,可怎么才能救大阿哥,才能夺粮草呢?只有这点人……还得分头做到两件事,根本就不可能的。” 是啊!不可能的! 他这么一说,跟着的哪有不惶恐的。 可谁都能惶恐,只弘显不能。他笃定的很,“先不要丧气,这听起来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一点事!” 什么? 是的!这其实是一件事! 他脑子里各种念头翻滚,随手捡起土坷垃,然后把小的土坷垃密密麻麻的摆在了一起,再给上面摞一层大一些的土坷垃,一直往上摞。这些在府里长大的孩子都玩过这个,这叫积木,家里的七阿哥八阿哥至今还在玩这个。 弘显用土坷垃堆起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土塔,最上面的是个大些的土坷垃。他还记得他跟大哥小时候玩这个时候,额娘在边上一边给弘旭做肚兜,一边说,“玩这个东西,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站在最高处吗?不是!想要玩的稳,在于下层。越是下层稳固,上面越是牢靠。下面轻轻一晃,上面就得地动山摇。” 此刻,他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大哥去找最上面的这个土坷垃了,说服了他,能通过他的手暂时拿下所有的土坷垃,这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是最好的。 但劝降若是做不到,他得把对方给逼的投降。 怎么逼呢? 他伸手把之前铺好的最下层的土坷垃往外扒拉了一下,最上面那个马上就摇晃了。他再扒拉了一下,上面摇晃的更厉害了,他接二连三的扒拉,上面这个堆起来的土塔,瞬间垮塌,而后咕噜噜的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伸手把这个土坷垃捡起来,端详了一下,抬眼看一圈的人,然后耐心的说这个道理,将手里的土坷垃拍打了怕打,“大哥找这家伙去了,他听话则好,他若不听话,咱们就把下面这些小的,扒拉出来。时间太紧,想扒拉的多一点,叫最上面的栽下来,这个有点难。可若是不求他下来,我们只是稍微动一下这些小的,目的是叫上面跟着摇晃一下。只要一摇晃他就会害怕,害怕就会想着跟大哥好好谈,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要是对方不怕呢? 弘显冷笑一声,“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到时候,小爷从下往上,给他毁干净了。” 可大阿哥不是说,不杀人吗? 谁说毁了对方的根基就是杀人了? 弘显一跃上马:“走!小爷不杀人,但小爷诛心!” 第 171 章 梦里清欢(171)二更 梦里清欢(171) 而今两军对阵的不是当年的大策凌又是谁?这个人当年在南苑,是见过的! 而大策凌也尤其惊讶:“你说谁来了?” 下面的人禀报说,“自称是大清朝廷的皇孙,雍王府和纯王府的嫡长子爱新觉罗弘晖。”大策凌愣了一下,“人在哪里?”就在军营外。 大策凌抬脚就出大帐,后面跟随者众,这个弘晖的名字他们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因为这场大战里,有两个谁都忽视的角色,却才是狠角色。更何况,纯亲王府到底是不同,大清这几年所出的火器,全都跟此人有关。 他家的长子?必须得去看看。 内容没未完,请移至醋-#溜-#儿-#文-#学 可谁也没想到,骑在马上,眉目含笑的人还是个少年模样。而这个少年,只带着十数人,就来到了陈兵十数万的大营外。 大策凌站住脚,没有近前。众人也跟着站住脚,同样没有近前。 弘晖自马上下来,缓步上前,“将军,一别数载,别来无恙。” 大策凌这才将记忆里一个孩子跟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他哈哈大笑,“是你呀……”他在腹部比划了一下,“当年在南苑,你才这么高……” 弘晖含笑点头,“有志不在年高,我听闻昔年的成吉思汗,他幼年颠沛,但也多能常人所不能之事,有古人在前,这不,小子来了。” “十三爷可好?”大策凌面目含笑,“我以为,要来也是十三爷来。怎么?十三爷不好了?” 弘晖笑了一下,“将军要与我在这里细说吗?” 对方愣了一下,这是急切的想去大营呀! 他只狐疑了一瞬,就做出请的动作来,后面的将士们跨刀冷哼,然后不情不愿的让开路径,请弘晖先过。 弘晖拱手,然后大踏步的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淡然的打量着大营,转脸跟大策凌道:“看的出来,气势有些低迷。” 大策凌心道,若不是气势低迷又何须去烧粮草,那必是想其他的法子去了。而现在,这个皇孙来了,那之前,烧粮草的事到底成没成呢?那些人一去不回,倒是有斥候说,看见了火烧起来了,然后赶紧脱离回来报信的。 他看见烧起来了,但烧到什么份上,他肯定不知道!要不然就走不脱了。而去执行这项任务的人,迄今还没有回来!按说,最迟昨儿夜里都该回来了。 如今,自家的人不见,却把对方的皇孙等来了,那么,这成没成,真不好判断了。 这些事情来不及细想,但也不能顺着对方的话说,于是,他就道:“低迷说不上,但哀是有的。” 哀兵必胜的意思嘛! 弘晖笑了笑,好似也不在意怎么去解释。进了大帐,古怪的味道,燃烧着牛粪的火堆,从痕迹上来看,这些人正在商量事。 这会子进来,分宾主坐下。弘晖才坦然的继续之前的话题,“将军问候十三叔好不好……这话很不必。我以皇孙之身,站在这里,您觉得这是十三叔不好的意思?” 只有笃定能保证亲侄儿不出事,才敢叫他孤身而来。 大策凌瞳孔一缩,好整以暇,“可是为十三爷送信的?” “信就不必了!”弘晖摆手,“书信写的再动人,但到底是少些诚意。大将军,死伤这么些人,足够了。早前,称臣的是你们,而今,反叛的依旧是你们。我今儿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判离朝廷,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呢?而今,所付出的代价,是否在你们的预料之中。”说着,就看向站在大帐里的其他人,“你们都是大小部落的首领儿郎,都坐,便是过会子要砍了我,但在死前,也请诸位以解我心中之惑。” 言下之意,是对什么不满,叫你们有了反叛之心,反叛之行?反叛之后,你们想得到的是什么,而如今,实现你们当日期望的概率有几成? 众人就纷纷落座,虽然互为仇敌,但是,他们又钦佩英雄。这少年孤身而来,只这英雄胆气,就足以叫人钦佩。这跟在什么阵营无关! 大策凌朝众人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警惕的看向这位皇孙,“殿下可知,咱们的部族求存不易。” 是说,想求水草更丰茂的所在。 弘晖就道:“想给部族谋好处,这是可以理解的。可为什么从没有想过跟朝廷去协商呢?蒙古诸部早几年跟你们有何不同?而今呢?羊毛、羊乳、羊肉,每天有数不清的马车奔行于中原和草原之间。他们把粮食布匹食盐香料药品,把需要的一切从中原腹地运过去,又把当地产的东西加工会运出去,甚至通过皇家商会,一直卖到了海外。去科尔沁打听打听去,一个放羊的孩子,随手薅下来的羊毛一点一点的攒着,一年也能换两身衣裳几斤盐巴,以及日常的病症的药丸子。在科尔沁,这五年里,所有新生孩子都成活,所有生下的小羊羔小马驹小牛犊子都成活了。他们的人口原地翻了一番。他们的爱惜部族里的生命,这才是得神佛眷顾,这也才是神佛普渡的初衷。 你们觉得你们的部族水草不丰茂,可谁告诉你们只有水草丰茂才能过上好日子呢?早前,朝廷曾派过人,想着在南疆大面积的推广种植棉花。这东西当年种下去当年就采收,收上来之后,可以跟朝廷交易。棉花能织布,你们所垂涎的,需高价才能买到的棉布,就是棉花做的。朝廷当时的想法是,只要你们种,不惜在当地建棉布作坊,我们当地就能产布。而这布可以继续沿着当年的丝绸之路一直往西……” 说着,他顿了一下,知道这些人并不明白什么丝绸之路,他不免站起身来,拿了主位上的笔,在一块画着地图的羊皮上重新画了起来。 图简单的很,告诉他们曾经有人沿着这条路走到了哪里,“当年的大唐盛世,从长安出发,咱们脚下的地方便是当年的必经之路,这条路是财富路。若是这里真贫瘠不堪,朝廷弃了也就是了!为何如今还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非要拿下这里呢?如今,我把这一点点的画在地图上,你们可都看清楚了。朝廷只凭着一条海路,这些年的变化就这般大!而今,脚下就是一条通外面的路,这条路,朝廷依旧能换来数不清的财富,而你们守着这么个财富之门,却怕你们没有分润的可能吗?” 这些,若是没人解释,谁能知道的这么详细。 况且,就算是解释了,谁信呢? 弘晖就笑,“大军压境,你们信了吗?告诉你们这些,就是告诉你们,这条路是一条跟海路一样能让朝廷获得巨大利益的路,朝廷是非要不可的。如今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跟之前朝廷提的一样,依蒙古之例,朝廷与部族合作,利益一体,休戚与共,赚外面的银子壮大自己。第二,朝廷夺下这条路,那一切阻拦者,皆为拦路石,非踢开不足以成事。” 话音才落,大策凌身后站出个二十来岁的人来,“一派胡言乱语。朝廷想要这条路是真,说什么合作,不外乎是想占这么一片地方。种棉这样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咱们自来逐水草而居,下了马背种棉花,谁会?况且,棉花不顶吃不顶喝,一切依赖于朝廷,于咱们而言,是利?” 这话后面几句,却不算是错的!若是没有吃的,就被扼住喉咙,谁说的再是天花乱坠,只这一点,就不成。 弘晖朝对方笑了一下,“所以说,一个好的汗王,能领着部族走的更好更远。一个无远见卓识的汗王,会带着部族一步一步的走上绝路。按照这位将军所言,逐水草而居之民,不会耕作。那要是如此,何以有现在的大清天下?难道曾经满人跟你们不一样,不是逐水草而居?那为何大清能走到如今呢?那是因为我们懂得去合作,去学习。昔年,与蒙古合作,吞下了汉人的万里锦绣河山。之后,我们向汉人学习,学儒家,学汉人的所思所想,至于耕地,满人是有许多的限制,但皇家何等重视农耕。便是皇上,畅春园里还种着水稻呢。我家十一叔,只专注于耕种的事。正因为我们一代一代的有这样睿智的汗王,才叫满人旗人成贵人。”他看向大策凌,“一个睿智的王者,不仅需要长远的眼光,更该有变通之能!” 大策凌眼睛一眯,不免真的重视起这位皇孙来:他这在说,如今部落里那位汗王,是个目光短浅不知变通,把部族领上绝路的昏聩之人。 在死伤了十数万将士之后,他在大营里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说朝廷没想打,朝廷早前给指了一条明路。可无奈,你们的王昏聩若此,朝廷也是无奈。而今,朝廷的兵马已经快到了,火器如何,你们也看见了。反正这个地方是通商要道,你们不合作,那朝廷就只能拿走。 那如今,你们是知变通就此罢手跟朝廷合作呢?还是继续负隅顽抗抵死不从? 哪种更符合你们的利益呢? 一头是得利,一头是丧命,敢问,作何选择。 这样的话,是会扰乱人心的! 在要紧的关头,有人扔下这样的话,这个人岂敢小觑? 弘晖朝大策凌微微笑了一下,然后随意的一扫,他就发现,这些部族首领有些看向站着的男青年,有些看向坐在上首神色莫测的大策凌。 他垂下眼睑,勾起唇角,觉得有点意思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2 章 梦里清欢(172)三更 梦里清欢(172) 六顺左右看看,低声问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去哪儿?”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星号) 取了那些烧粮草人的衣裳装扮,混了进来了,可去哪呢?这里任何一个外人都会引人注意的。 弘显低声道:“去la嘛庙,就说给大la嘛送信的。” 这些部族里,如果有什么身份格外不一样的人,那这些人非la嘛不可。百姓信他们,首领们优待他们,他们地位超然。当年,噶尔丹若是没有la嘛支持,他没那么快回到他的部族。在那个时期,大la嘛的地位非同一般。可如今,面上的尊敬是有的,可实际上,远没有当初那么亲密无间。大la嘛想跟当年一样影响噶尔丹,那是不能了? 说到底,噶尔丹是从如今的策妄阿拉布坦的父亲手里夺的汗位,后来策妄阿拉布坦跟朝廷合作,这才灭了噶尔丹。那么,大la嘛当年没有支持人家做儿子的继承父亲的汗位,导致人家颠沛流离,不得已屈居人下,直到朝廷灭了噶尔丹之后才夺回自己的一切。那你说,人家能多尊着你大la嘛!若不是百姓肯信你,杀了都不解恨。在策妄阿拉布坦心里,大la嘛跟噶尔丹有什么不一样呢? 两边的不合,这就是机会! 阿玛说,这世上就没有永恒不变的敌人。他现在觉得这话真对! 当年大la嘛能跟噶尔丹合作,今儿,就能跟朝廷合作! 要见大la嘛,很容易,只要说是信使,就有人带路。大la嘛是个面色慈和的长者,弘显很恭敬的见礼,对方便笑:“少年果然出英雄,大阿哥在大军账中,二阿哥却来了此处,果然是了得。” 弘显知道,大la嘛这是说,他的消息灵通,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 弘显的脸上不由的带上几分真挚的笑意,甚至亲手去扶了大la嘛往里面去,“今儿见了大师,心里觉得亲近的很。不瞒大师说,我家里是甚少讲佛经的,家父擅机巧之物,倒是爹爹,着实是喜好佛法。今儿来,您给讲一卷经,说个佛理故事,也算是我没白来过。改日回家,见了爹爹,也好有话回呀。” 这大la嘛瞧着了这个有些自来熟的少年一眼,“二阿哥想回家?” 弘显就笑,“您觉得我不能回家?” 大la嘛叹气一声,“机巧之物,杀人者众,着实是有些伤天和……” “是啊是啊!”弘显叹气,“也正是如此,家母这些年,都在医术上下功夫。只保胎丸顺产丸两样,就能保证新生儿来到世上能顺利的活下来。她也是希望以此来化解一二。佛家普渡众生,天下疾苦该看在眼里才是。朝廷曾经想,该把惠民医科之事往下推,在中原这还好说,可再往西往北,便有许多不方便之处。可恩惠天下之善举,该托付给何人呢?何人能待众生一视同仁呢?”说完,就看向大la嘛,再不言语了。 这大la嘛一愣,这少年是想说,朝廷愿意尊重他们且扶持他们,愿意将惠民的医与药等大事托付给他们照料。这是确立他们在百姓中的地位与威望。 他没急着表态,只请弘显在蒲团上坐了。 弘显看向大la嘛,一笑还是个看着极其可亲的孩子,“火器之利,您瞧见了。您是第一次见,咱们也是第一次用。死伤这么多人,着实是有些在意料之外。试验到底只是试验,只有看到惨烈的现场,才知道这东西的杀伤力有多大。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为了以表诚意,这才叫我们兄弟前来,所谓何来,您大概也猜到了,那就是不想死更多的人了!大师,有人才有信众,若连人都没有了,何来信众呀?他们信您,您得普渡。若是信您的人,都没有避开祸事,以后还有谁敢信?” 大la嘛叹气:“此次大战之前,大汗来问过吉凶。” 弘显微微点头,“您拦了?” “是啊!没拦住。”很有些怅然。 弘显便笑了,“您赞成的,他会反对。您反对的,他会赞成。而受害的,却是无辜信众!”说着,他面色严肃了起来,“大师,若是您提前告诉信众此事不可为,那大汗便没有出兵的基础。可您没说!这十数万人枉死,十数万冤魂不得往生,何人之责?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您而死。大师,您可安心?” 大la嘛苦笑,“以二阿哥所见,当如何?”“汉家有寓言,叫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弘显看向大la嘛,“若是您再袖手旁观,炮火之下,没有生灵可以幸免。如今,朝廷陈兵在三十里外,再推进十几里,炮火就能覆盖这一片。百姓何辜?” “你高看老僧了,老僧之言,大汗未必肯定。” “既然不肯听,那又何必去说?”弘显看着大la嘛,“您只把话说给愿意去听的人便罢了。” 是说叫自己出面,叫百姓远离! 是这个意思吗?他不确定的看向眼前的这位皇孙,只觉得这法子叫人浑身发冷。 弘显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叹了一声,很是怅然的说了一句:“……那要不然怎么办呢?若真是这么多无辜百姓陪葬了,朝廷必是不肯担这个责任的。那这个过失是谁的过失呢?彼时,策妄阿拉布坦是否还能活着尚且不知。反正没有这个汗王还有那个汗王,汗王坏事只损他一人而已,可有些人坏事可不仅仅坏一人一事……” 是说朝廷不肯担责,这责任就会推脱掉。那个时候,该恨谁呢?谁是那个明明能救人,却坚持袖手的人呢?若是如此,谁还信教? 大la嘛缓缓起身,“二阿哥只管去吧,但愿百姓远离,能保其安康。” 弘显便笑:“往北走十里,我保其活着出去,便能活的安泰。” 弘晖正冷眼看着大帐中,两派吵成一团,就见有人急匆匆进来,直奔大策凌。 那青年见进来这人对着大策凌嘀嘀咕咕,就斥责道:“有什么需要背着人说的?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大策凌满眼复杂的看弘晖,朝那人点了点头。 这人就道:“外面乱了,百姓们都拔了寨子,收拾行囊,打算逃了。” 逃? 往哪里逃? 为什么要逃? 弘晖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这必是弘显干的。 外面乱糟糟的,军心岂能不乱?打又打不得,也真的摸不准自家的底细,若是对方还一意孤行,那便是犯蠢。 弘晖缓缓的起身,“百姓们总是要安置的,朝廷不介意增派人手,安置百姓。百姓所需的粮食食盐药材布匹,数日便可运到。朝廷可以给百姓分发种子,有专门的司农官教起种植棉花。不要怕种了没人要,只要肯种,朝廷可以先支付一半的钱粮或物资……还有种棉的土地,朝廷愿意分下去,属私人所有……” 这不是慷他人之慨吗? 这土地是朝廷的吗你说分就分? 可才有人叫嚣完,就立马明白了,若是朝廷真如此,他们还有属于他们的部族子民?这才是要撅了他们的根本! 这青年面色顿时铁青,手里的匕首蹭的一下□□,冲着弘晖就来。 大策凌和他的人呼喊了一声:“不可!” 可来不及了,弘晖侧身,反手夺了匕首,抬手一抹,这青年的脖子便有鲜血迸射出来,然后人直直的朝后倒。 这个变故太快了,谁都没反应过来。弘晖看向大策凌:“台吉,你待如何?” 这次没称呼将军,而称呼台吉! 台吉是朝廷册封的,可将军不是。 大策凌没的选择,一挥手,属于青年支持者的人瞬间倒地。是的!大策凌深得策妄阿拉布坦的信任,他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堂弟,是有继承权的。若是没机会,大策凌会做个忠臣。可若是有机会,他没有不搏一把的道理。 下面乱了,部族随时会解散,在此前提下,他这样的选择,错了吗? 此刻,大帐里该死的都死了,大策凌扭脸看了身后的亲随一眼。这人利索的出门,前后一个时辰,此人便回来了,从包裹里拎出个人头出来,不是策妄阿拉布坦又是谁? 不用问都知道了,大策凌派亲信,杀了策妄阿拉布坦一脉,而今,他就是准噶尔的掌权者。 弘晖看大策凌:“可敢与在下回去面见大帅?” 人家敢来,我怎敢说不去? 大策凌心里一叹,此次安全倒是无虞,只是被人逼着如此,这人还只是少年,这叫人心里到底有些郁郁。 从大帐里出来,看到了大师。 有大师在,部族不乱,大军不乱,他更能放心了。 从大营出去,外面骑在马上的还有一少年,这便是此次大战里另一个闪耀的小将弘显吧。 竟然是两个王府的嫡长子都来了? 倒是好勇气! 弘晖看着弘显无恙,心里松了一口气,再看看弘显的随从护在中间一个明显不一样打扮的少年,心里更满意了。那个被护着的少年,只怕是被杀的策妄阿拉布坦的嫡长子吧。将此人带回京去,这便是随时能制约大策凌的人。 要是都乖乖的,那都好说!要是不乖,那我得看你们谁能咬死谁! 弘显朝东边指了指,“大哥,乌雅将军就在前面。” 看见了!那已经距离的很近的,不是接应自己的人马还能是谁? 来的好!来的刚刚好!来了就真的没有大仗了,不打仗就不死人了! 他翻身上马,回望这一望无际的草原。随从低声道:“主子,回吗?” 弘晖就笑:“双脚一直踏在大清的土地上,怎么就用‘回’呢?” 大清的土地?都是咱们的?六顺撇嘴,咱们这么想,可这些人可不这么想。 弘显咬牙:“十年,要是再有十年,会叫每个人都这么想的。” 爷们在这里发誓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3 章 梦里清欢(173)一更 梦里清欢(173) 大帐里,火盆点了七八个,暖意融融的,但十三还是觉得冷。 断指止血了,也包扎了,疼!特别的疼,疼的里面的衣裳被冷汗打湿了就没再干过。有止疼的汤药,但那玩意喝了就迷糊了。一军的统帅,还有两个侄儿深入敌营,他怎么敢不保持清醒。 夜里了,他没能歇着,也不可能歇着,正跟几个将军明儿行军的事,也得关注没有粮草之后,将士的情绪可都好,然后外面急匆匆的马蹄声传来,这必是乌雅拂标有消息传来了。 十三蹭的一下站起来,急匆匆的往外走,成不成无所谓,他得知道侄儿确定是安全的。 信差从怀里掏出密封的火折子,紧跟着就滚下马来,躺在地上都起不来,可见路上一点都没耽搁。富察马斯喀一把接过来,“大帅,末将来开吧。” 十三爷断了一指,断指之痛,迄今没喊过一声疼,可笨想着,那能不疼吗? 他利索的打开了,没敢看,只叫了火把过来,然后信纸放在十三爷跟前,叫十三爷看。 只一张信纸,大半页上有字,是很简短的一封信。 当前内容已被篡改,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星号) 可这么简短的一封信,结果他发现十三爷来来回回的把这几行字看了好几遍,这边还没反应过来了,就见十三爷朗声大笑,这种笑是从没有过的豪迈,好半晌才听十三爷道:“好!好!好!” 什么好?! 他瞄了一眼,也不由的笑出声来,只觉得浑身的松了,没看的人着急,这到底是写了什么呀? 富察马斯喀才道:“大阿哥劝降大策冷敦多布,而后大策冷敦多布杀了策妄阿拉布坦,重新归降朝廷,如今正提着策妄阿拉布坦人头在来的路上。” 劝降了?怎么就降了呢? 详细的没有,但是跟二阿哥有关,“二阿哥带着人混进去,见了大喇嘛,紧跟着大喇嘛劝离了百姓……”懂了!一个去威逼利诱,一个去釜底抽薪,可不就成了吗? 两个少年,一人十数随从,闯入十数万之众的敌营,愣是给劝降了? 别觉得容易!真要是人家扣住了人,自家这边真的很被动的。这个过程不用问都知道很精彩! 富察马斯喀又笑道:“二阿哥还趁乱俘虏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嫡长子策零,而今正在回来的路上。” 当时没想着趁着乱劲先自保,省的哪里出了差错把小命搭进去了,却在乱军中带了这么要紧的俘虏。这得怎么样的胆气果断和勇武才能做到? 难怪十三爷这般笑,说真的,他们每个人都想这么笑。一场大战杀了十数万,两条舌头劝降了十数万,这代表什么?代表面临粮草断绝的绝境的时候,触底翻盘了。以为是过不去的坎,却没想到到了这里,只要后续的安排不出岔子,此平叛大获全胜,且赢的异常的漂亮。 就得笑,笑的上上下下都知道,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会再有人因为此仗送命了! 这会子不仅大帐里热火朝天,便是整个大营里,也时有传出欢呼声。这是什么?这便是军心,这便是威望。 十三得稳住,得把后续的接管安排到位,不能给出岔子。还得安置后序驻兵的问题。点了谁,谁清点兵马,马上出发,这吵吵嚷嚷的,就是半夜。此时,军营里也安静了,耳边除了巡逻的脚步声,就是更肆意的风声。 他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下来,找了随从:“磨墨。” 是! 十三得写折子了,提起笔心情却格外的矛盾。有惊有喜有遗憾,他原原本本的,一点也没有隐瞒的将事情的始末都写了。至于弘晖和弘显怎么劝降的,现在还不得而知。这得等明儿两孩子回来,跟自己说了,然后也得叫他们上折子,这得他们跟皇上去说。 他在折子的末尾说:弘皙之罪,儿臣负全责。儿断一指不觉痛,可想起二哥,儿痛的不能自已。可儿又感念老天,子侄后辈终是没堕了皇家之威。 把折子写好,立马打发人送回京城。 而此时,都已经后半夜了,十三也真的睡不着了。一是疼的,二是想以后。 以后啊,怕是得四哥和六哥之中。而如今西北的军权所辖,怕是皇阿玛会交给十四吧。 弘晖和弘显在军中有威望,十四便是管了,也生不出事来。况且,这里距离京城到底远,还怕十四在这里造反吗?不说他没那么胆子,就是有胆子也没戏。真要敢反了,他可就腹背受敌了。就准噶尔这种脑后长反骨的,别以为弘晖和弘显能拿住人家,他就能拿住人家。真要那么着,那是找死。 况且,老十四讨厌归讨厌,绝对不会有不臣之心的。 所以,这后续的很多事情就得安排了。 第二天,都后半天了,弘晖和弘显回来了。 在路上跟自家打发去的人马碰上了,这才听说后来的事。因此两人一回来,就从马上跃下来往里面跑。一路都有将士呼喊着问安,两人随口应承着,一点也没停留,直接奔了帅账。十三才起来要去迎,就将俩侄儿进来了。 什么话都没说,俩孩子就跪在脚跟前,“十三叔!” 说着话,视线都落在他的左手上。 十三将左手抬起来,“没事,不妨碍什么。” 可为了弘皙那混账,您生生削去一指。 弘晖就喊太医:“是不是一直没用止疼药?”十三叔这几天就没怎么睡,不过是强打精神罢了。 十三摆手,“无碍,不能用药。” 弘显就道:“乌雅将军着人从准噶尔送粮草来,估计是等到咱们接住茬。您用药吧,大帐中有诸位老将,还有大哥和侄儿看着,肯定不叫出差错。您用药吧!” 十三用右手在两个侄儿头上揉了揉,“起来吧,倒也不是为了这个……” 那为了什么? 十三的眼神幽暗,随即就道:“此战不用打了,那便也没有上战场将功折罪的事了。你们先去洗漱,我先见大策凌,有些事得我跟此人谈。你们只告诉我大概的情况就行了。” 弘晖和弘显尽量简单的把事情说了,十三爷听的眼睛里亮光一闪,眼里最后那一丝遗憾也没有了!若是天意如此,那便如此吧!二哥可惜,可看着这俩孩子,他觉得这份可惜是值当的。莫说自己本就希望渺茫,便是不渺茫,在自己不能保证儿子能长成这般模样的情况下,他也宁肯是老四或者老六。 因为他真的没法舍了这两个已经长成,且已经有胸怀有魄力有能力的孩子。 那么,就这样吧! 他的右手重重的拍在两个孩子的肩膀上:“去!洗漱之后,简单的吃点,完了咱们叔侄再说话。” 两人没耽搁,但也真没耐心好好的洗,胡乱的洗出来,换了衣服,烘干的头发,十三叔那边已经料理完了。 弘显就亲自去找太医,“止疼的药赶紧备上,再这么疼下去,把就把人熬干了。” 可药熬上了,十三却要升帅账。 弘显急匆匆的想去拦,弘晖一把拦了,“十三叔是想把弘皙的罪,在这里给了了。” 所以呢? 所以十三站在牙帐前,要替弘皙承受那八十棍。 弘显跺脚,扭脸问边上的副将,“弘皙关在哪里?” 那人指了指一处帐篷,“人在里面。” 弘显急匆匆的去了,弘晖紧随其后,这事得跟弘皙谈。 十三叔能替弘皙挨这八十棍吗?能!但你要知道,十三叔若是全担了,你弘皙以后想再要什么差事可就不能了!今儿十三叔的初衷,不是替你挨打,而是叫你站出来,像个爷们似得去担责的。只要罪责你担了,这事才算是了了。 只是干坏了一件事——而已! 满朝的大臣,甚至包括这些皇叔,谁能不犯错?错了就错了,你认了罚了,这事就过去了!可要是不担责,这算什么呢? 从根子上毁了弘皙,不能这么干! 十三叔不能这么干,自家和哥哥也不能这么干。这些事这几天要是弘皙还想不明白,那这除了自己和大哥,谁都不能去点拨。不看一面看一面,还有二伯的面子呢。况且,这是堂兄弟,一样是皇孙,还是受教于皇上的皇孙,便是要压下他,也不能叫他以这样的姿态落幕! 于是,哥俩就站在弘皙的面前。 弘皙知道外面的消息,只知道个大概,真是又急又恼,这几天,十三叔有多焦心,他就有多焦心。这会子这哥俩来了,他张嘴想问什么,但到底没说什么。 弘显低声道:“我们就是来告诉二哥一声,我们安全回来了。十三叔此时升牙帐,军中的事情也该了一了了。” 弘皙一时没明白这个了是怎么一个了。却听弘晖道:“十三叔是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得做到有始有终。” 这话一出,弘皙有点明白了,这居其位、安其职,不就是说,在什么位子上,就得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反之,若不能承担责任,那你有能有什么位子呢? 这俩人是来提点他的! 等十三站在牙帐前,看着跪在身前的隆科多和赫舍里心裕,他不由的朝关着弘皙的帐篷看去,然后就看到弘晖和弘显陪着弘皙慢慢的走了过来。 此刻,十三鼻子一酸,却真的笑了,笑的无比的安心……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4 章 梦里清欢(174)二更 梦里清欢(174)弘皙到底是跟隆科多和赫舍里心裕一起,挨了八十大棍。 打完人彻底的都昏死过去了!但也还算是硬气,疼的闷哼出声,却也没丢脸的喊叫出来丢人。这军棍得打的血肉模糊,抬着从前到后从军中穿行,叫每个人都瞧见,这是不是真打了! 打了!是真打了! 理亲王的长子,皇上的长孙,办错也一样受罚! 而后,弘皙被抬进大帐,这个谁都不敢有异议。十三这才觉得浑身跟虚脱了一样,进了大帐直直的就往后倒。 弘晖一把抱住,给安置在榻上,跟弘皙一人一边。从今儿开始,他和弘显就什么也干不成了,大事托付给富察将军,不能决断的再来问。十三叔是嫡亲的长辈,做子侄的得伺疾。况且,弘皙是哥哥,受伤了,做弟弟的得照看。 两人不掺和更深的事情,真就是亲自熬药,亲自给喂药。怎么安排饭食等等,都得他们来。 十三放心的很,但还叮嘱:“折子……折子……写折子回京。” 好!写折子回京。 搜醋¥溜¥儿¥文¥学,最快追 不仅他们俩写了,还替弘皙代笔,写了请罪折子,一道儿送到京城。 折子到京的时候,都已经是腊月了。 皇上手里的资料可详细的多了,而且视角都不一样。军中有放在明处的监军,暗处依旧是有监军。更有派去的暗卫,军中的将领,每个人都各自有自己的侧重点。 所以,京城大雪纷飞,皇上在畅春园的暖阁里,盘腿坐在炕上,小几上摆着几十份奏报。他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缓缓的朝后靠去。 李德全过来上热茶了,皇上把手藏在袖子里,没叫人看到他颤抖的手。 战报大捷,明儿就该叫人知道了。可是,此刻心里是难受、心疼、惊喜、后怕,各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且得一会子消化。 疼老二,惜十三,当阿玛的心揪的钝钝的疼。可他心里又不免亢奋,为什么?因为后继有人!因为弘晖和弘显表现出来的东西,叫他觉得,他就是明儿没了,至少能估摸出百年内大清将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的手抖了,不知道是疼两个儿子疼的,还是因为后继有人亢奋的。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却真的止不住的手开始抖了。 李德全低声道:“万岁爷,您该歇着了。” 皇上却睡不着了,“着人去给皇子阿哥传旨,叫他们明儿一早都过来吧。” 李德全应了一声,赶紧退下安排去了。 都半夜了,睡的正好呢,然后赵其山在外面叫了,“爷,园子里来人了。” 桐桐蹭一下就醒了,扭脸看自家爷,怕是也听见了,就是寒冬腊月的,不想动地方。果然,他把被子往身上一裹,然后翻身,含混的道:“说什么事了吗?” 赵其山哒哒哒的又出去,把人领进来,隔着屏风。 人家说,皇上有口谕,叫明儿一早去园子里。 嗣谒‘嗯’了一声,“知道了。” 桐桐安排赵其山,“看赏,再带些驱寒的汤药,另外把羊皮袍子取一件。” 人家不得赶紧谢赏嘛! 桐桐就道:“天冷,多注意吧。” 赵其山就多给打赏,然后给人家点头哈腰的,“我们家爷夜里一惊,就容易惊悸。” 明白!夜里被打搅不想起的时候,每个爷都是这么说的。反正就是缩被窝里不起身。只要赏赐厚,这都是小事。 然后人家走了!走了咱可为难了,就是嗣谒也是,觉得好烦。 皇上说‘明儿一早’,这一早是啥时候呢?这些人送旨意的时候就不早了,得从园子里跑进城里,然后上王府宣旨。这就真半夜了,过了子时了!可皇上往常的起床时间,就是凌晨四点那样。 这些爷还得再从家里赶到园子里,这路上花费的不都是时间吗? 所以,是天亮再往园子里去呢,还是赶紧起来收拾,赶到天亮再往园子里去?皇上压根就没说。 桐桐就说,“那咱天亮再起?” 嗣谒把被子往头上一盖,“你睡吧,我起!怕是西北有消息了,要不然不能这么折腾。” 觉得很困,困的要死了,可这半夜还不得不起。 把桐桐给愁的,偷偷的耳语问说,“您说您要是坐在上面,这光早起就得要命。” 嗣谒睁开眼睛,“那你以为不在上面,就不要命了?谁不得上朝呀?不得更要命?” 桐桐手一顿,“那咱为了早上能比别人多睡一会子,咱夺嫡去?” 嗣谒:“……”半夜三更,咱能不说笑话吗? 不说你也不醒呀!嗣谒不睡了,起来收拾了。他说桐桐,“你睡你的吧,别跟着起来折腾了。” 桐桐没起,但也没睡,要是西北有消息了,不就是孩子那边有消息了吗?我还睡的着吗?如今问自家爷也是白问,他这会子心里不定怎么挠的慌呢。 收拾好了,嗣谒走了。半夜三更的,去马车上还能再睡一觉!这一路走的也快不了!半夜三更的,这个王府那个王府,溜溜达达的都出城去了。可把这些守着城门的累的够惨的。但也觉得吧,这些皇子王爷们,是真挺不容易的。那边叫了,这边别管啥时候,麻溜的走吧。 一家离一家都不远,马车一辆跟着一辆,但都静悄悄的,别问,主子们都在车上补觉呢。 果然,赶在天亮的时候,都到了。擦了脸,包裹严实,下车走吧。 哥几个遇一块,一起往里面走。老三不住的扭着脖子,“睡落枕了,要了命了,疼的呀!” 谁舒服了? 老十瓮声瓮气的,有些起床气:“子时才睡的,结果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又起了。是西北的消息吗?”反正皇阿玛挺会折腾人的。赢了你就说赢了,输了你就说输了,给个消息,找能干的商量事去呀!您也瞧不上我,可动不动还得拉着我,怎么就那么烦人呢? 再怎么抱怨,可还得来呀! 来的时候皇上正吃早膳,然后赐坐吧,“吃!先吃点。” 不是看不上皇上吃的这些,真的,御膳的口味并没有比家里更好。胡乱的吃了一通,忍着没挑剔,反正皇上年纪大了,他的口味变的有点奇怪。 嗣谒没喝粥水那些东西,就随便捡了几样凑活的吃了一口,皇上放下筷子了,也都放下筷子了。 然后又转战阵地,皇上在上首做了,皇子分两对面,坐了两排。 皇上先说结果:“大胜。” 这个在预料之中,那种火器配备你再赢不了,老十三也该废了。 不过这胜了是哪种胜利?是剿灭的狠了,还是怎么着了?这胜的方式不同,意味着后序的处理办法不同。 皇上把昨晚规整的折子,多个角度送上来的折子,除了十三给的特别私密的那一封,都拿出来了,分着看去吧。 折子先到直亲王手里,他先拿了十三最官方的那一份看了,这一看之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他先看皇上,皇上也看他。他心里一叹,还是把折子递给老二,这事可叫人怎么说。 老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过折子扫了一遍,十三的折子上只写了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之后又怎么做的,而这个变故恰巧就是弘皙。贪功冒进,自以为是,闯下这么大的祸——不!这都不是祸,这是有罪。 他见老大又看完一份,就把手里这个毫不犹豫的给了老三。接了老大新递过来的,这个折子是监军的折子,把老十三没提的,他提了。里面说的很详细,当时谁说的每一句话,折子都有!尤其是十三削了一根手指。 理亲王的手顿时就抖起来了,十三啊十三,这是为手足而削手足啊! 老三把手里的递给老四,转脸瞧见理亲王的情况不对,就把他手里的折子先抽走了,结果这一扫,顿时眼圈就红了!弘皙这孽障呀!都不知道叫人该说啥。当然了,也不好说弘皙的,要是叫自家孽障去,未必有弘皙的本事。这不是说了,好歹最后真真的挨了八十军棍。 这孩子是看着弘晖和弘显立功,着急了吧! 可这两个小子,是他娘的真行!吃雄心豹子胆长大的吧,真敢那么干! 他利索的递给老四,心说这黑脸黑心的玩意,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孩子来了?这老天,忒不公平了。如今这天平,怕是无限量的朝老四和老六倾斜了,感觉输的好生冤枉。 但又觉得能稍微舒服一点!这将来老子没上去,合该不是老子的能力不行,是福晋不行,生的儿子也不行,这才导致最后啥也没有! 这叫啥?这叫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呀! 瞧瞧老四和老六,一个真弱偏爱逞强,另一个真弱打着病弱的幌子,哪一点跟大丈夫也不挨着呀!嘿!人家别的能耐没有,就是生的儿子好! 就说这种的憋气不憋气!要是老四和老六他们赢了,这叫啥?这就叫做胜之不武! 他决定了,等自家儿子回来,先打一顿:叫你不争气,老子的前程生生被你给毁了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5 章 梦里清欢(175)三更 梦里清欢(175) 看到的这会子咋想不知道,排到后面没看到的有点着急。尤其是前面这些哥哥,当真是神色各异。老大还算是平稳,老二就说不上是哪种的表情了,老三不太有参考价值,倒是老四,他那边表情怎么说呢? 感觉不像是大胜了!等折子到手里了,他们明白了:哦!老四的表情是这个意思呀! 是!凶险、后怕,越想越怕!可不得不说,这俩小子玩的漂亮。尤其是把所有的折子看过之后,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是啥感觉的滋味。 就像是老五,他觉得可以把心里那点微小的,本就渺茫到不行的希望彻底的收起来了。这种差事,反正叫自己去,自己敢去,但不保证成功。当然了,杀身成仁的勇气咱是有的。但就一点,虽然不保证成功,但我有一心赴死的勇气! 但饶是这样,他都觉得他很了不起!至少比弘皙强吧,这小子当时要是应下上阵杀敌,其实也不用他真上阵杀敌赎罪。最后哪怕还是会挨八十军棍,但好歹叫人敬你是条汉子。如今这个,就很不好看了!还是人家弘晖和弘显去‘看望’了你,陪着你一起出来了。当然了,这奏报不是十三说的,也不是监军说的,而是皇阿玛从别的途径收上来的折子上说的。 这个途径有多神通广大呢,反正弘晖说‘居其位,安其职’这样的话的时候,人家听见了,且给报上来了。 其实这样的折子皇上不拿出来叫大家瞧也是可以的,咱们也不知道皇上有这样的渠道。毕竟,这禀报上来的,都是弘皙不怎么行的那一面。当然了,这也正好衬托了,弘晖和弘显是真行! 弘皙眼气这俩小子立功了,所以冒进闯祸了。这是弘皙的心性。 最快追请搜醋溜儿文学 反过来,弘晖和弘显能一把摁死弘皙的时候,却去拉了弘皙一把,在人前护住了弘皙的体面,理亲王的体面,乃至于皇家的体面。这也是这俩孩子的心胸和心性! 孰优孰劣?感觉皇上就是这么摆出来就大家看的。 皇上要是有这一层意思,那咱是不是得往老四和老六跟前多凑凑,也得叫自家儿子多往弘晖和弘显身边凑一凑呢?想凑是想凑的,但是老四的脸太难看了,爷还是从老六这里钻营吧。老六这人还是不难打交道的。 这一刻,他突然就盼着,能是老六就是老六吧,老四那德行要是当了皇上,大家会被累死的。 于是,他不爱看老四的黑脸,就扭脸看老六。 老六的脸也黑的可以呀,想想也是,亲儿子以身犯险,就该往死里揍!不要觉得立功了就能怎么着,这事别说他们亲老子,就是这些叔伯,谁碰上这俩都得先打一顿。 嗣谒黑脸不光是因为这个,他是突然间发现,这俩孩子身上其实都沾染上了桐桐的气质! 说气质那是给她脸上贴金,其实那就是毛病!觉得手上的工夫了得,然后就能一往无前,舍我其谁。 这二杆子加二百五的冲劲上来了,十头牛也拉不住!没事的时候还不显,这一有事就显出来了! 当老子的教他们偷摸的拍板砖,或者打发人去拍板砖,再不然,就挑拨人去拍板砖,可从来没教过他们披挂上阵自己去拍板砖。能用脑子干嘛要动手? 要知道,用脑子的人一般不会遭遇□□上的毁灭!可这俩孩子当时说是听了,可还是被自家那福晋给引导的走‘偏’了! 这是不对的! 但老十不觉得这不对,在老九嘟囔着,说是这俩孩子吃熊心豹子胆的时候,老十就说,“雄心豹子胆没吃,但是确实是六嫂给养大的。” 六嫂那彪悍劲儿上来,没一个敢招架的!她养出来的孩子敢打敢平,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应该是没有吧! 嗣谒就瞪眼:能不能闭嘴,别说话! 是!熊心豹子胆是没吃,但俩孩子都吃母乳了!生弘显的时候弘晖才半岁,见弘显吃的好,他眼巴巴的看着,然后爬过去就吃。 所以呢,我福晋是熊还是豹呀? 哎呀!嗣谒被这俩孩子气的心肝疼,这会子能理解他这个状态的就老四了。估计这会子孩子要是在,非摁住一人打二十大板不可。真的,拿着折子手都抖了。功劳这种事情,得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才能争。不行,这俩崽子回来还得继续教! 这会子工夫,这些折子从一个手里转移到另一个手里,然后又给皇上还回去了。 然后一个个的抬头看皇上:咱们都知道了,您想说什么? 皇上摆摆手,“回去吧!剩下的朕安排。” 众人:“……”半夜三更赶来,这就完了? 完了!就这些了,回去吧。哦!那就回吧!一个个站起身来,等老大和老二呢,这顺序不能乱呀!结果一瞧,老大没起身的意思,老二也还在位置上坐着呢,老三尴尬的左右看看,只得跟皇上说,“皇阿玛,那儿子先回了?” 皇上摆手,不是说叫回去了吗?还问! 可您大儿和二儿都不动!老三觉得被嫌弃了,又被排除在这父子三人之外了,真是好生讨厌!但是我的皇阿玛呀,您就是再爱您的大儿二儿,可没用呀!除非您再活二十年,等您二儿的嫡子长大了,教的比弘晖和弘显更出色了,那您偏您二儿,把江山给您二儿咱也不说啥。可如今,您这疼呀,白疼!您再疼您二儿,江山这事,您含糊了吧?您心里不偏着您二儿了吧? 想想,老爷子也怪可怜的,我就不挤兑了您了。 于是,他打头,一串都跟着出来了。 出来之后,老三碎嘴的问了一句:“老四,老爷子没留你呀?” 老四黑着脸,真想把老三的嘴给缝上,怎么越老越讨厌了,他没搭理,抬脚就走了,脚下生风的。 老三啧啧有声,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养了好儿子,跟着儿子抖起来了。 老五觉得老三酸溜溜的样子也好生讨厌,打算不理老三,跟老六并排走吧。还关心的问一句:“也不知道伤着没有?没给家里送消息?” 嗣谒摇头:“没有呀!就是太莽撞了,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老三见连老五都不谦让的路过自己了,他只能跟老七并排:“你不着急巴结你四哥六哥吧。” 老七:“……”我打算叫我额娘巴结德妃娘娘,打算叫我福晋跟四嫂和六嫂多亲近亲近。这些我能跟你说吗?他声音高了一点,“三哥你说什么?” 老三:“……”老七很神奇,如今不光腿脚不好了,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老八上了车,脸上的表情才跨下来了!这次他很笃定,他若是输了,一定还在子嗣上! 子嗣子嗣,又是子嗣!怎么跳不出这个魔咒了呢? 他现在是抓心挠肝的后悔,当年若是皇上赐了侧福晋下来,他能好好的正视他跟福晋的问题就好了。若是跟明姑好好过,孩子便是比弘晖和弘显小,可也没小多少呀!未必就没有机会! 他的心有些慌,有些乱!如今就盼着皇上的寿数长些,再长些。如此,才能给各府一点时间,好好教养,未必不能再教出这样的孩子来。只有皇上长寿,自己才能有机会。 可回了府,看着还满府淘气的弘旺,他又硬不下心肠管教。突然就觉得,人家说的‘独子难教’怎么那么有道理。 是啊!独子难教! 一直跟老四和老六较劲,谁知道皇上真能比,不光看有没有子嗣,还得看是什么样的子嗣。哪有这样的事?!我便是上去了,我未必没有其他的子嗣!况且,您老人家怎么就知道,我的弘旺将来比不上弘晖和弘显呢! 这么想着,他把弘旺拎起来,“走,跟阿玛去书房。” 孩子正玩的好呢,被打搅了,觉得阿玛好讨厌:“先生布置的课业都完了。” 完了吗? 嗯呢! “再写两页?” 弘旺嘟嘴,抿着嘴很恼怒的样子。 八爷:“……”小小个人,怎么脾气这么大!这孩子真是个坏脾气的。他试探着问,“那要不?再写一页?” 弘旺扭脸,蹭蹭蹭的爬上大椅子,然后趴在桌子上,拿了毛笔,在摊着这纸张上,写了三个大字:天地人! 一页满了,他满意的放下笔,站在凳子上仰着头看阿玛:“我能去玩吗?”怕是不行吧! 弘旺立马双手叉腰:“阿玛说话不算数?说了一页,也没说几个,写成什么样。” 有道理!不能教孩子说话不算话,“那……你去玩?” 弘旺蹭的跳起来,然后从他这个阿么和桌子中间的缝隙钻出去,刺溜跑了,一边跑一边吆喝:“走咯!去玩喽!” 福晋不在家,这孩子就是家里的活猴!可福晋一旦回来,孩子立马就乖了。 伺候的低声问:“要不,请福晋回来?” 算了!活猴就活猴吧,别叫福晋拘了孩子了。爷别指着儿子怎么样了,爷得自己努力拼,得叫皇上相信,爷哪怕没儿子,爷也是最好的。爷得特别的出类拔萃,等弘旺大一点了,爷得叫皇上看看,我家弘旺也是很讨人喜欢很能干的。 如果说八爷还有期待的话,九爷更觉得委屈了,回去对着九福晋就大发脾气:爷花了那么多银子,爷每年给老爷子塞那么多银子,可结果呢,就因为你没生出个儿子来,闹不好,爷那些银子全白花了! 九福晋:“……”算了,命里难有子的人怪可怜的,懒的跟这种人计较!但不搭理他吧,这有些事还得跟他说一声,“六嫂送了帖子来,说是养了五头猪能出栏了,都一百六十斤往上,两百斤往下了,说是明儿杀猪,请咱们去吃杀猪菜。” 爷正在悲愤爷的银子可能打水漂了,结果你跟爷说杀猪菜?这是皇家!这是皇家!这是皇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九福晋见他吼了一嗓子又不理人,就过去推了推他:“……几个意思?不去呀?” 去!九爷蹭的站起来,老六家还真得去!他轻哼一声:“看看人家六嫂,不说人家六嫂养的孩子有多好多有出息,就说人家六嫂养的猪,都比别人家的长的更快更肥!你知道为啥不?” 九福晋:“……因为六嫂利子嗣?” 九爷:“……”这是你说的,爷可没说!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6 章 梦里清欢(176)一更 梦里清欢(176)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桐桐,还请了人家来吃杀猪菜。 直到嗣谒回来,一看他那表情,桐桐心里先咯噔一下,“没赢吗?”不该呀!她其实不觉得这是一场有悬念的战争。这会子自家爷这表情,要不是输了,就是:“孩子怎么了?” 嗣谒拍了拍她的手,“赢了,俩孩子也平安。” 那是出了什么事了? 嗣谒回来歪在榻上,这才细细的跟桐桐说了。桐桐迷蒙了一瞬,“爷生气的是什么?” 你觉得不该生气? 桐桐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她凑过去低声道:“弘晖和弘显又不蠢。” 以身犯险的法子,从来就不是聪明的法子。 桐桐:“……”话不是这么说的!犯险这个事情,这是因人而异的。你觉得这是万分凶险的事,对别人来说真未必。你觉得凶险,那是你知道你身陷敌营,对方要是蛮干,你一点法子都没有。但两个孩子又不是!这怎么能叫以身犯险呢? 她挨着人家声音控制的低低的:“他们不乏杀人遁走的本事,只是没杀人之前不会杀人而已。学会了,这就不是难事!”说着,她就一脸的笃定,“万军从中走个来回,顺利脱身的能耐他们有。” 嗣谒就又看桐桐,所以,你除了教两人习武,还教他们什么了? 冤枉!我自问我是个很好的大夫,如今就算不是很好,但我觉得我曾经真的是个非同一般的大夫。人身上的哪里薄弱,我很清楚。 所以,把医家的手段用在杀人上?桐桐讪讪的,“……自保!用在自保上。”我也没说动不动就杀人呀! 嗣谒却瞪她,“你要知道,凡事都有万一!” 桐桐:“……”这叫人怎么说呢?突然有了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就是那种拥有了力量就能天下无敌的心态,他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也可能经历了很多生他都没有过吧。所以,能力的大小,到底是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也因为无法触摸到某个领域,所以,在某方面的认知他是匮乏的。未知才会觉得可怕,他应该是这么一种状态。 想一想,觉得还怪可怜的。 内容没未完,请移至醋-#溜-#儿-#文-#学 因此,她只能道:“……爷说的也是!太胆大了,是该教训。” 嗣谒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你都不知道,爷当时看的那些折子上禀报的事情有多后怕。” “是啊!这可太可怕了。”才怪! “人人都朝爷和老四看,觉得咱们的孩子出头了……”嗣谒一叹,“可这机会给他们,他们就知道滋味了。” 桐桐:“……”你这么说的话,出门会被你的兄弟拍板砖的。事实上你也知道,给了机会他们也拿不起来,所以,你这种炫耀就有点找打的嫌疑。 但她还是昧着良心顺着他的话哄他,“可不是,刀割在谁身上谁疼。” 嗣谒冷哼,“如今一个个的,都觉得爷和老四是沾了孩子的光……” 这一点桐桐跟自家爷一致了,那些人的话很扯淡,不过也能理解,“应该是他们觉得这么想,心理能好过一点。” “可见连自知者明的道理也不懂。”嗣谒紧跟着就来了这么一句。 桐桐:“……”只是寻求心态上的平衡,倒也不用这么苛刻的说你的兄弟们。虽然他们有时候看起来是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而且,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儿子们冒头了,你知道有些东西哪怕不是你触手可及,也是老四触手可及的时候,你有点‘傲’了!一点也没以前那么谦卑,现在开始点评吐槽起你的兄弟们了。可见这不满其实还是有的,只是积压着不好爆发。现在刚把能干掉的都干掉的,你这就有点高傲不好亲近了。 爷,这不好! 她只得打岔,“年前孩子们肯定能回来吧?还别说,这一去就小一年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桐桐又低声道:“这把能挤兑的,都挤兑下去了。就剩下你和……你了,其实,人家很可能都在偷偷咱们看咱们和老四家的笑话。” 看是你干掉老四,还是老四干掉你。 嗣谒悚然的看桐桐,“你这个思路……” 不对? “不是!”嗣谒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但他不承认的是,“爷没挤兑谁!”从来没有过,“所以,不是说把能挤兑的都挤兑下去了!爷压根就不是那种人!那种能挤兑的爷都没挤兑,那不能挤兑的,爷能去挤兑?” 桐桐眨眨眼睛,似有所悟,好半晌才道:“……您说的都对!”反正别管干过啥,嘴上别承认就对了!这一点千万得谨记。 她也不跟他扯这个,只问说:“那明儿的杀猪菜还吃吗?” 嗣谒:“……”你不得容我兴奋兴奋,九龙冠砸脑袋上的概率超高,这么大的事在当年,你问我要不要吃杀猪菜? 才这么想完,可紧跟着,又不由的看桐桐,这看似荒诞的安排,其实一点也不荒诞!这里面有个最要紧的东西,那便是初心!初心难得! 再大的事,也没有百姓桌上有肉吃要紧!所以,福晋是对的!她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安排,也是恰当的。 因此他起身,过来抱桐桐,“爷不知道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但爷知道,有你了,很多东西才变的不一样了。但这不一样的,都是好的!” 所以,要问天下最宝贝的是什么,爷想,除了你,也别无他物了。 桐桐回抱他,轻轻的拍他。这人呀,时不时就触动一下,也不知道只现在是这样,还是一直是这样。不过她觉得,还是蛮——可爱的。 桐桐还在想,我该说点什么来回应陷入某种情绪中的人呢,结果就听人家说,“你说的对,明儿吃杀猪菜。咱们给皇阿玛送个帖子,顺便再问问,能不能请娘娘们出宫来玩玩。”说着,就拉桐桐,“再去瞧瞧,确认一下是不是真不怎么长膘了……” 桐桐:“……”行吧!但其实您要这么大的阵仗请客,我今儿还挺忙的,这得那种特别大的锅,才能做出味道的。关键是,我想亲自掌勺。 两人真跑到后面看猪去了,然后又叫把周围清理的干净些,在把暖棚给拾掇拾掇,能拉开几个席面最好。 正折腾了,外面说四王爷来了。 桐桐就说自家爷:“那爷去前面,我看着安排便是了。”他以为老四来是说孩子的事。 嗣谒的面色奇怪了一瞬,就笑着吩咐赵其山,“你去请吧,直接带到后面来。” 啊?要在暖棚里说吗? 嗣谒摇头:估计是回去听说你送了请人吃杀猪菜的帖子,然后就过来了。 桐桐:“……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这个时候,不能乱,不能关在家里跟谋士嘚吧个没完!初心难得,什么也没老百姓桌上有肉吃来的实在。 于是,明知道哥俩现在聚在一起有谋算储位的嫌疑,可他还是来了。 果然,这位走路风风火火的,离得老远就问:“……听说最小的都有一百六十多斤了。这么算下来,一天长的可不止一斤肉。” 是啊! 然后哥俩又去看圈里的猪去了。 桐桐自己安排别的差事,只问赵其山,“去给园子里送的帖子,着人送去了吗?” 是!已经送去了。 皇上正跟直亲王和理亲王在里面说话呢,然后李德全递了帖子进来,“一大早,六福晋就给各个王府贝勒府送了帖子,说是明儿请吃杀猪宴。六爷刚回家,这不,又打发了人送来了帖子,问皇上您是否赏脸。” 这话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也就是说,并不是今儿从园子里回去才下的决定,而是老六家的在老六回去之前,已经叫人下帖子了。 别看这点差别,这能说明很多问题。若是老六回去才下这个帖子的,这就有做戏的嫌疑。若只是六福晋的行为,那就是两口子早前商量好的,在不知道西北消息的时候就定下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皇上还说李德全,“把送帖子的人叫进来,朕问问。” 送信的是梁忠,本也是皇上的人,见皇上问了,他赶紧道:“……那五头猪长的大小有些差别,喂的其实都是一样的。最小的一百六十三斤,最大的过了两百斤了。可这五头猪,连着七天都不怎么长了。福晋就说,不长肉,每天的食量却也不见少,再喂就赔钱了,可见,猪长到这份上,就应该是已经成了。留着不划算,就给杀了吧。府里的长史大人说,想留在过年,给宫里当年礼,也是个吉兆。福晋想了想还是没应承,福晋说,只要踏踏实实的做了就足够了,咱是实实在在的人,只办实实在在的事。不要在讨巧上下功夫!说皇上明见万里,没有不知道的。又说,没什么吉兆不吉兆的,若是每个人都能踏踏实实的办差,实实在在的任事,那皇上必是每日都是吉祥的。” 每日都是吉祥的,那又何必提吉兆不吉兆? 理亲王就垂下眼睑,心里有些触动。由此可见,不是孩子不好,而是真没教好。只凭着六弟妹这些话,就能知道老四和老六府里的孩子耳融目染接触到的都是什么。所以,输的亏吗?不亏!赖孩子吗?不赖! 养不教,父之过,这一点他得承认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7 章 梦里清欢(177)二更 梦里清欢(177) 今儿这个待客,有点特别! 一大早的,四福晋来了,这是才出月子。太后寿辰的第二天,四福晋再得一嫡子,取名弘旦。哪怕是那么冷的天,人家还是把这个孩子送到自家这边养着。这一养,就得半年。跟之前所有的孩子一样,序齿为九。 桐桐给安顿到客院里的暖阁里,连弘旦一起抱过去,叫母子在那边安置了。 四福晋这个年岁再添个儿子,养的挺好的,就是生的艰难。这次过来也是偷偷的问,“能用药不生不?” 能! 四福晋松了一口气,“不能再生了。”这个年岁了,四个亲生儿子了,足够了。再不擅自保养,怕是不成。 桐桐就笑,“你跟孩子好好歇着吧。等会子后面杀猪,动静是小不了,但前面怕是听不了那么真。我叫人给孩子做了耳罩,给孩子一直戴着吧,肯定惊扰不了。”四福晋抱着孩子,低头瞧着孩子跟发面馒头似得脸,不得不说养的真好。她先把孩子放下,而后握着桐桐的手,“六弟妹,多少感激的话,都不知道从哪开始说……” 是说弘晖被教的很好这个事吧。 桐桐就笑,“是咱家的孩子本来就好。”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叫人伺候着四福晋歇了。她才带着人往后面去。 张嬷嬷朝客院看了一眼,心里叹气。自家福晋真是个好的,但要是帮人家养了儿子,把人家送到了高位,再是亲近,她其实都有些替主子委屈的。 但这话,主子是不乐意听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的时候,作为伺候的人更得稳的住!说实话,谁家奴才不希望上去的是自家主子呢?那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桐桐哪里顾得上下面的人怎么想,且忙着呢。今儿除了老四家来的快,像是三福晋,老五家,老七家,老九家,老十家,十一家,这都来的特别迅速,几乎是前后脚的,都到了。 自家爷和老四接他们的兄弟去了,桐桐接了这些妯娌往家里去。 十一福晋走路带风,说话的声音也大,“六嫂,真长那么大呀?我小时候在庄子上住,还喂过猪的。那是喂一年,猪长到一百二三十斤就算不错了。”说着,就直接往后院去,“六嫂,回头这个差事要是能做,带着我做吧,我闲着也是闲着,在家里琢磨的不是生孩子就是养孩子的事,烦的够够的。回头在皇庄划拉一块地方,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去做好了。” 搜醋*溜¥儿¥文¥学,快追更 我家不是种庄稼就是喂猪,多安全的!可谁又敢小瞧。那边还没进去的十一觉得好生尴尬,福晋那大嗓门,谁听不见呀! 桐桐才说要返回门口,去接刚来的十三和十四两位福晋,结果就听到十一福晋这么喊。她就笑着应,“这第一拨,才五头猪,肯定好伺候。要是多了,该怎么弄,肯定还得试。你要不嫌腌臜,你就去试试。” 也不是差事,就是试嘛,只我喂出来不算,你喂出来了才更具有参考价值。 五福晋叹气,这事闹不好,除了弄个织坊之外,还得再弄个地方养猪吗?当年选秀,可从来不知道皇家福晋还得干这个。娘家嫂子之前还来问说,这以后姑娘家是不是学的得杂一点,要不然选秀想进皇家,好像有点难。 只要一想想,选秀的姑娘不比德容言功,比起了织布养猪,她现在都不敢对儿媳妇有期待。 七福晋觉得心态还是得积极的,就说,“等会子我问问六嫂,看这整理各种手札册子,需要不需要我帮忙……” 九福晋:“……”一个个跟猴儿似得,精成这个样子。八嫂出来管事的时候,恨不能躲的远远的。如今呢,六嫂这也不算是什么差事,结果一个个的都往前奔呢。 十弟妹还问:“四嫂该是已经来了吧?” 九福晋就拉她走,“肯定是来了,可这不是才出月子吗?又这么冷的天,怕是带着孩子歇下了。” 十弟妹就道:“我就觉得,四嫂是真聪明。过的最清闲,得的最多。” 孩子一生,给老六家一送。孩子半岁一岁好养活了,接回去了。正好玩的时候在眼跟前长,难教了,给老六家一扔。当时要是早知道能这样,生下来也抱来一扔不得了。瞧瞧,人家把孩子一视同仁的养成了。 你就说眼气不眼气! 那边桐桐在后面坠着,跟十三福晋低声说西北的事,十三福晋听的心惊胆战,这是把一截小拇指给削了呀? 是啊!也不能轻松的说出只是一个小拇指一点伤口那种话,这种伤,谁疼谁知道。 十三福晋声音的抖了,“……唯一好的是,看赶在年前能回来不能。回来了好好的养着,看看伤口恢复的如何。” 就是这个话。 十四福晋心说,这里还牵扯到粮草的事呢。虽说有弘皙的不对,但是,若是自家爷多备几个后手,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何至于当时凶险的只能靠两个孩子闯敌营,说到底,还不是当时的粮草跟不上给害的。 他是咬牙切齿的,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把稳呢。好生生气!虽然说没出乱子,但他这一趟,也没有更出彩。 耗费了几乎一年的时候,得着什么了? 她都有一种把这人拘在家里,别吓跑的打算。真的!就是养猪去,最后也少不了爵位。 桐桐这边刚把人送到半路上,下面又禀报说大福晋和二福晋来了。林雨桐就不陪了,叫这下面伺候的领路,带着人往里面去,又折返了去接这二人。 大福晋就笑,“我就知道,弘晖和弘显这俩小子错不了。” “就是太胆大,昨儿没把我吓出个好歹来。”说着话,又扶了二福晋,“今儿在暖棚安置,又暖和又亮堂。” 二福晋握了桐桐的手,“我昨儿晚上才知道的,我家那个孽障真真是能把人给气死。” “都一样,冒冒失失的,还都不到稳重的年纪。”点到即止,再不敢说了。 把人都安顿好了,八爷八福晋两口子才到。今儿不八爷不仅带了八福晋,还带了明姑跟两个孩子。在内院门口林雨桐接了八福晋和明姑,“可算是等到你们了。”说着就逗两个孩子,“你阿玛额娘可算是舍得带你们出来了。叫人带你们找兄弟姐妹玩去,好不好?” 两孩子先抬头看八福晋,八福晋跟没看见似得,没言语。 明姑才道:“去吧,跟着大人拘束的很。”说着看两个奶嬷嬷一眼。 桐桐指派了人给带路,把俩孩子给送弘昀送过去。 明姑目送孩子走远,才落后八福晋半个身子跟着。 八福晋一直没说话,桐桐也没主动跟她说,只跟明姑说孩子种痘的事,“你要不放心,等开春了,天气和暖了,把孩子送过来,我亲自给种都行。如今要过年了,再加上天冷,倒是不着急。” 明姑巴不得呢,“那就等三四月里,不冷不热的时候,少不得要叨扰的。” 八福晋微微皱眉,但到底是没言语。都进了园子了,八福晋才道:“……六嫂,你一半的时间都放在孩子身上,觉得有意思吗?” 明姑几乎忍不住要变了脸色,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这边两位阿哥这次的功劳,能把儿子培养的那般出色,谁敢说六福晋这些年做的没意思。 这话放在现在说,是什么意思呢?是嘲讽六福晋吗? 可现在谁有资格嘲笑六福晋? 往深了想,你嘲笑六福晋是为什么呢?觉得人家养儿子是做了嫁衣裳?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可天地良心,每一个当娘的,都不会说养孩子是没意思的事!哪怕不是亲生的,只要膝下有孩子,就得管。孩子叫一声‘娘’,那就是责任。这跟别的什么东西可不相干。 可这话叫六福晋怎么答呢? 是啊!桐桐也在想,这话该怎么答。她倒是没多想,只觉得八福晋的意思应该是:女人除了生养孩子教育孩子之外,还有其他的价值吗? 这个呀,看你怎么说了。这个价值当然是有的,因人而异嘛!比如太后,没儿女呀,可那又怎么了呢?那不是太后吗? 因此她就说:“女人要是能做有价值的事,那不一定非通过生育找寻价值。就像是明姑,这些年做的不是很好吗?她也不求多做,只在妇人病患和女医上下功夫,那我觉得明姑就是间接的帮了很多人,她所做所行,就是很有价值的。通过她,很多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救了很多的妇人,叫许多的孩子不至于失去母亲,那明姑的价值就不能用生没生孩子衡量。还有弟妹你,你少做了吗?谁敢说你没价值吗?那么说那么想的人,其实才是蠢的!” 八福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六嫂说的对,一个女人的好坏,不能根据生育来判定。” 桐桐:“……”这话也不是说错了,但我之前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个解读,跟我说的好像有点出入吧。但是,你要是这么想,那也行!就是我跟你比起来,不能因为我生了孩子你没生,就说你不如我,是这个意思吧? 她轻声一叹,然后道:“八弟妹说的很是,这是好是坏,谁说了做数?女人大部分都活在内宅,是好是坏,一看跟长辈的关系,二看跟夫君的关系,三看跟子女的关系,四看跟兄弟姐妹的关系……我想着,这四种人都觉得一个女人好,那应该是真的好。” 明姑先是愕然,而后悄悄低下头,自家福晋不受长辈喜欢,跟八爷昨儿才吵了一架,跟俩孩子不亲近,跟妯娌好像也没处好关系……这不是指着自家福晋的鼻子说自家福晋不好吗? 话说,这六福晋要是想挤兑人,这下手可够狠的。没瞧见自家福晋脸都僵了吗? 桐桐心里小哼一声:赖的计较而已,真当我不会挤兑人呢? 呵呵!我要是挤兑开了,那是不给人留退路的!所以,长点记性,别再招惹我。 我这人本就不好惹,如今,我俩儿子出息了,我就更不好惹了! 往后呀,我这小脾气只怕会更多,谁叫我儿子出息呢? 还别说,这会子她有点明白自家爷的心态了,这儿子出息了,那种有点小‘傲’的感觉,是有点压不住呀!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8 章 梦里清欢(178)三更 梦里清欢(178) 怼了八福晋,八福晋也没甩袖而去。桐桐也不知道八福晋是只挤兑自己呢,还是其他人她也挤兑,管她呢,今儿我忙着呢,嘴上占了便宜我就撤了,把你推到妯娌堆里,玩去吧。 她现在焦心的是,皇上和娘娘们会不会来。 结果都来了,皇上很低调的从园子里来了,娘娘们的很低调的从宫里出来了。 皇上好安置,去前面就行。娘娘们也好安置,就是自家婆婆曾经住过的院子,大冷天的,呆着吧。 可人家出来也不是真吃你家的杀猪菜的,主要还是想看看你家养的猪的。 嗣谒带路,皇上带着儿子们以及亲近的大臣以及宗室的爷们,到园子里瞧去了。这个桐桐就不方便出面了,不过是叫弘旭跟着。自家爷知道的未必比弘旭多。 这会子看着猪,皇上就问:“这就是长到了极限了?” 弘旭就在边上回话,“皇玛法,这样品种的猪,应该是到了极限了。以后再试着养一养,要是还是在这个重量上下浮动,那基本也就是这样了。” 什么叫做这个品种? 弘旭愣了一下才道:“皇玛法,这些猪仔是内务府给送来的,他们采买的猪仔都是按照好的采买。这几年,洋人的东西进来的也多。就像是这些猪仔,因是咱们家养的,所以也都挑了好的来,您瞧瞧,这可都是白猪。” 嗯!看见了,都是白猪。 “这不是咱们的品种。”弘旭就道,“咱们的猪都是黑猪,但是孙儿在京郊去了很多养猪的农户家,瞧的都是黑猪。常养猪的人家都知道,这样的猪养起来,最多长到一百一二十斤,这还是按着养一年算的。可见在体型中,黑猪该是不如白猪大。” 然后一群人都看弘旭,这孩子一幅古板的样子,表情像极了老四,但是这钻研偏门的样子,把老六像神了。试问,谁家没事对着白猪黑猪瞧。这白与黑,按道理说,就跟人的皮肤白和黑应该是一样的,这点差别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可结果呢,人家孩子还真的跑去瞧黑猪什么样了。甚至连白猪的来处都打问了。 连皇上都觉得怪有意思的,就笑道:“打听的这么仔细,可是有什么发现。” 弘旭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孙儿去找了内务府,找到了那头大白母猪……” 嗯?然后呢? “然后孙儿又叫人找了一头黑公猪。” 众人:“……”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三爷着急,就问说,“生了吗?” 弘旭的脸都红了,“生了,生了一窝七只小猪仔,都是花猪。” 说的众人忍俊不禁。 皇上都笑,摸了摸弘旭的脑袋,“没事,说你的,好奇就试,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弘旭的脸色重新严肃了起来,“孙儿觉得,这白猪能成,应该跟这种猪本身有关。等开春了,其实可以把白猪、黑猪、花猪一起养着比对比对。孙儿觉得,长的快的,应该是白猪。花猪没试过,但是黑猪绝对没有白猪快。您看白猪的腿是不是短的很?这种猪特别不爱动,小短腿也动不了那么欢实。但是黑猪孙儿去看了,腿长一些,而且,好些养猪的人都说,这种猪最爱拱猪圈,有些猪圈的墙矮了,它半夜都能跳出去。可孙儿曾拿棍子赶着那头白猪,它都不跑的。”说着就指了指那个体型最小的猪,“就是它,孙儿觉得,这家伙长的最瘦,可能跟孙儿折腾过它有关,估计是受惊了,给吓的……” 理亲王都忍不住摸这小子的脑袋,怎么想的,跑到猪圈里赶猪。他朝老六瞧了一眼,老六却只笑,显然不是不知道。 这其实看看就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只要有记录册子,就不用看了,给杀了吧。 出乎意料,是真没想到能喂成这样。 弘旭一听要杀,就跟着皇上一边往回走一边就道:“额娘还叫人买了一头农家养的黑猪,想一起杀了,分开做,看看肉有什么不同,吃起来又有什么不同。” 皇上听的可认真了,还问弘旭说,“不好好念书,怎么倒是把精力放在了养猪上了。” 弘旭觉得很冤枉,“孙儿好好念书了,明朝有一本叫做《五杂俎》的典籍,孙儿瞧了,上面记载了骡子,说是骡子自战国便有了。而宋人的《尔雅翼》上也有说这个骡子,说他能当马用,比马的脾气好,又比马的耐力好,孙儿当时就想,骡子便是不能作为骑兵的坐骑,难道不能作为粮草运输的主力……想这个时候,就关注这个骡子是怎么来的……” 懂了!骡子是马和驴生的后代,于是给了他启发,他觉得黑猪白猪也是可以试试的。 这样的念书,现在也不能说孩子的方向偏了,只能说是,这孩子养的有点不一样。 说是书呆子吧,也不是。他是真的很用心的去想一些事,只是想事的角度跟一般人不一样。 由此可见,老六家教孩子跟别人家很不同。 在暖棚里坐下了,皇上才问老六,“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弘旭看不出皇上的喜怒,就一脸迷茫的看阿玛:儿子哪里说的不对吗? 嗣谒笑着瞧了孩子一眼,“人的理和事的理不同,学一个,但不用去摒弃另一个。” 人的理,是指如今科举的那一套,这些东西说到底,是治人的。 而事的理,是指这些更实用的杂学,这些东西却是治事的。 大清这些年,是从治事上吃到红利了,所以,这治事一门,便该提上日程。 可如此一来,朝中动的便不是一星半天。皇上心里作何想,谁也瞧不出来,这个话题点到即止,就不再提了。暖棚里种了不少的菜蔬,这会子皇孙们在里面撒欢,都是各家不算大,也不算是小的小小子,这会子把里面祸祸的都不像样子了。 弘智带着小七小八,站在地垄上皱着眉头,别人都小心翼翼的朝皇上瞄,只这三个,看着一个个堂兄弟,感觉在爆炸的边缘。 皇上觉得很有趣,招手叫弘智,“来!过来。” 其实皇上不认识这是哪个。李德全低声道:“这是两府的六阿哥。” 皇上就知道了,这是老四家的,叫弘智。 弘智就过来了,手里牵着小七小八,规规矩矩的见礼。 皇上就笑,“看着堂兄弟们,为什么皱着眉头?” 弘智瞧了阿玛和爹爹一眼,这才道:“回皇玛法的话,孙儿担心,堂兄弟们挑不出最好的菜来。” 理亲王抬眼看了这孩子一眼,这话说的真好,是说这些孩子在菜地里给皇上挑菜,这初一听,这表功呢。可一想,再一看,这挑菜也挑的太过了,都给祸祸了。菠菜踩踏了一半,香菜那一垄子,满是脚印。还有那小葱,有的揪了叶子没□□,然后随手把叶子给扔了,再拔下一棵。 八爷瞧自家弘旺其实还行,憋红了脸正在拔一个水萝卜,见他脚边已经放了三个了,就叫了,“好了,够了,你来吧。” 弘旺倔的很,非给□□恍了一个屁股蹲,然后又爬起来,抱着萝卜颠颠的跑来了。这么大点的人,憨态可掬的。 八爷就问说,“不好好在屋里玩,跑这里来干嘛了?谁叫你们来的?” 弘旭就抬头看自家这八叔,什么意思?难道能是我额娘故意打发这些孩子来,叫他们出丑的吗?自家额娘都不叫小七小八进来瞎跑,更何况其他人。 弘旺口齿清晰的很,“是玛嚒们叫我们来摘菜的。” 娘娘们给打发来的? 嗯呢! 老八无话可说!老娘娘一天天的,坑了儿子继续坑孙子!各家的孩子什么样不知道呀,在府里祸祸就完了,怎么还给祸祸到皇上跟前了。 弘旺左右看看,好似一下子明白了:额娘也不许乱摘花摘叶的,自己只去拔萝卜的,没祸祸。他赶紧道:“阿玛,儿子去把菜都捡起来,踩坏了的都拔了,咱们今儿把这些都吃了,儿子去央求六伯娘做成好吃的。” 这一瞬间,老八是惊喜的! 那是简直压不住的一种惊喜,他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去吧!” 皇上便叫人赏了弘旺,但也并未训斥哪个。孩子们只那么大一丁点,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呢?不过是大人叫挑好的,孩子们便来挑好的,说不上来是多大的事。再大两岁,不用教也能懂的。 不过老八家这小子,是很聪明就是了!可能不经常出府的缘故,跟堂兄弟不熟,也没个亲兄弟,所以他自己一个人不觉得闷,也不会因为不合群而急着凑到谁身边去。看起来,是比那些无法无天的小猴崽子好的多。 娘娘们说说笑笑的不知道多高兴,太后也没跟出来,皇上去后面了,咱自己乐呵一日是一日。正说的好呢,就听到乖孙孙们闯祸了! 宜妃的眉心都跳了,肯定有老五家的和老十一家的。 十一福晋看婆婆:我说吧,别叫去,您非说没事,闯祸了吧?!想讨巧?您也没看您生的儿子们是不是会讨巧的!您的儿子都不会讨巧,您干嘛指望孙子会讨巧? 宜妃都迷茫了:所以,孙子淘气,不是儿子和媳妇没教好,而是自己这个根不好!打根上就坏了,是这个意思吧? 她觉得冤枉,她觉得真有必要跟皇上说一声,这根子不好不能只赖自己一个人。 谁知道自家这儿媳妇眼珠子一转,朝德妃看去。 然后宜妃闭嘴了,人家德妃的孙子是好的,这证明德妃和皇上都是好的。所以,自己的孙子淘气,根上只能是自己这个祖母有问题,没把儿子生好,所以孙子淘气跟儿媳妇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就是从自己这里坏了。 那回头,那个位置轮不到儿子们,也该是我这个额娘的罪过吧? 宜妃捂住胸口揉了揉,她就是觉得吧:这口黑锅有点大!! …………………… 又换域名了,原因是被攻击了。旧地址马上关闭,抢先请到clewxc点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 179 章 梦里清欢(179)一更 梦里清欢(179) 人家怎么说的,桐桐也不知道。她是女主人呀,她今儿就是得叫大家吃好喝好!像是杀猪这个,谁对这个有兴趣?反正,皇上不会乐意来看这个的。但像是跟弘昀和弘时这么大小的小子,说大吧,不到弘晖和弘显那么大,不能当差。可也不像是弘智和小七小八那么小,得大人叮嘱着能去哪里玩不能去哪里玩。 正属于会淘气,有自住认知的时候。纠集了一群,围观杀猪去了。 但是杀猪这个,真不是那么好玩的。一头猪得六七个人上手,把猪摁住了,然后放在台子上,这得有个放血的过程的。那个濒临死亡,往出冒血的过程一点都不好看。下面伺候的没一个敢叫阿哥爷们为围观的,这玩意吓着了,不是玩的。 可谁听呢?爷们有那么胆小吗?哥哥们都能上阵杀敌了,完了你觉得爷们会怕杀猪。爷们之后还得去狩猎呢,猎杀跟杀猪比起来,难道更仁慈? 下面的人禀报了,林雨桐就叫张嬷嬷亲自过去领人了,狩猎是远距离射杀,但这个杀猪可不是!那真是是放血等待死亡的过程。 把这一伙子叫来正说道理呢,那边极其惨烈的嚎叫声便传来了,别说都不怕!这一声响起来的时候,还真就有人吓了好大一跳。 但是都没能去看成,弘旭去了。不仅去看了,而且还说了,“白猪更好逮住,人摁住它的时候它也挣扎,但也没那么剧烈。可黑猪不一样,黑猪能窜,摁住它的时间比白猪多了一半都不止。” 那等肉弄来咱们再看。 这一对比,就看出来了。白猪的肥肉多,膘厚肉肥。但是黑猪膘少肉薄。且弹性明显不一样,用手一摁,白猪肉几乎没有什么弹性,黑猪肉却叫人觉得弹性大的很。 桐桐瞧了瞧,各划拉了一块,叫端着去皇上看了,“给皇上瞧完了,给娘娘也看看去。”都当瞧稀罕呢。那就瞧瞧,是真不一样的。 弘旭果然就端着去了,这去而复返,端着生肉,叫皇上看,把比较的结果告诉皇上,皇上伸手拎起来瞧了瞧,然后点头。虽然贵族人家,对肥肉热情不高,但更多的百姓,只怕还是更喜欢这肥的。 可见这猪肉还是讨喜的。 弘旭又端着盘叫叔叔伯伯都瞧了,直亲王还叮嘱,“再去瞧瞧,还有什么不一样。” 肉不同,其他肯定还有不同的地方。 弘旭果然就跑了,烹饪是否有不同,这得问额娘。 额娘正在给猪肉汆水,然后把两样汆过的水都给盛在碗里,有什么不一样,叫弘旭去观察,去解说。弘旭又端着去了,“……孙儿闻着黑猪肉煮水没有腥味,汤汁非常的清亮。但是白猪不同,它有腥味,且这汤是浑浊的……上面还飘着浮沫……” 还真是! 结果这小子一会子又来了,“白猪肉的肥肉炒的时候容易粘锅,但黑猪肉不会……” 直到两种肉都烹饪出来了,做成菜品摆放在面前了,还听这小子在说,“皇玛法,您尝尝。不知道是不是孙儿的嘴更叼,总觉得白猪肉不如黑猪肉好吃……” 不是你嘴刁,事实上就是不如黑猪肉好吃。 皇上就说,“可见,这世上难有两全之事。肉量上来了,味道差了。总也有一舍一得的。” 对! 但皇上也不能否认其价值,因为吃不上肉的时候,不会挑剔这一点口感的。可叫皇上高兴的是,人家没因为这是他们养的,就把这个东西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人家就是告诉你这个东西存在的劣势,这一点尤其难得。 老六是如此,老六家的也是如此,便是教出来的孩子,都是如出一辙。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秉持着事情的本质,坦坦荡荡。 而且,这些菜的味道着实算是惊艳!看着是不好看,但味道没有可挑剔的地方。最简单的饭菜,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可就是吃着舒服自在。 荣妃就说,“老六家这手艺是不错!这吃饭未必一定的摆一桌子,把人折腾的一点食欲都没有。就像这样,有个热汤菜,清清爽爽的几样小菜,这就很好了。” 德妃笑眯眯的,“这孩子这些年为了老六的身体,那是费了心思的折腾了。不光是汤药,主要还得是饭食。一日三餐吃的自在了,养也养过来了。” 荣妃就笑,“老三家的也还行,尤其是做点心,口味也很好。” 这个还真是,三福晋常不常带进宫的,都尝过。尤其是绿豆糕,特别好吃。 还真是人家三福晋亲手做的,也是早些年在娘家学的,可这一招鲜吃遍天呀,会这一样,偶尔想起来做一点,还都觉得这媳妇还行。 惠妃笑的也很矜持,“这几年老大家的酿酒酿的不错,尤其是药酒,没有那股子苦味。” 可不是!也算是真真用了心思了的。 宜妃还不得不咬牙夸她家的媳妇:“都是好的!尤其是老十一家积的酸菜捂的黄菜,如今这月份,我离了这玩意都不好下饭。” 反正,儿媳妇们都很能干,再合格的主妇没有了。 良妃就不言语,低头继续吃她的。老八家的绝对没有给老八做过一顿饭,一顿也没有!更别说孝敬婆婆了,想什么美事呢。其实,不孝敬自己这个婆婆没事,但要切切实实的把心疼老八放在前面。这不在于你能不能,而在于你有没有心。像是这个季节,用雪梨煮上一碗汤,就放一把冰糖,搁在火上煮,就这点事,你做不来吗? 今儿一见面,就发现老八上火了。老八这体质,尤其爱上火。一上火就是砸了黄连泡水,可你要是天长日久的,把去火的汤给煮上,睡前就喝上一盏,便是上火,是不是也没那么厉害?也不会常不常的就犯了。 这不,正说着呢,就又有丫头们过来添水了。 今儿的茶水有点不一样,成嫔就问,“这玻璃壶里泡的什么样,才瞅见。” 桐桐刚进来就听成嫔问了,才要说话,就听到七福晋回话说,“我瞅着是红萝卜,玉米……那个白的是什么还真不知道。” 桐桐这才道:“是马蹄荸荠。今儿孩子多,怕积腻,再给起痰咳嗽,便把红萝卜玉米和荸荠一起煮了,没有怪味,不放糖也有一点点甜,孩子都爱喝,多给喝点没事。” 别说孩子爱喝,大人也爱喝。没有红萝卜那股子怪甜味,全被玉米的味道给遮住了,淡淡的清甜,汤色跟茶色一样的,是挺好喝的。 十一福晋赶紧喊:“六嫂,哪个放多少,回头你告诉我,我家得常备这个。我家爷稍微贪嘴,就起痰了,这个好,这个当茶喝都行,给常备着。” 桐桐应着,站在娘娘这一桌。德妃就打发,“赶紧吃饭去!挺好的,没有不顺口的。”说着,她又问,“今儿怕是来不及,不能吃烧肠了吧?” 还想吃烧肠,这个更絮烦,今儿肯定是不行了! “改天!改天进宫给您带上。” 今儿这肉也不止自家吃,皇上还赏下去,叫跟市面上的猪肉比对去。宗亲勋贵,朝廷重臣,多多少少的,都能被赏赐一些。 不管好坏吧,但至少人家真就在短时间内,在皇上派的人的眼皮子底下,把猪给喂的那么肥了,一点没掺假。 不用问都知道,朝廷还是会有一些老学究上折子的,为什么呢?因为不遵循自然之理。 这得看上面怎么去看了,这两种都能养,但咱们可以在价格上调整,白猪肉适当的价位低一点,黑猪肉适当的价儿高一些。这都是可以的! 该办的事都给办了,客人都送出门了,桐桐才扭脸看自家爷:“今儿……怎么样?” 嗣谒叹气,拉着桐桐往家里去,“今儿爷跟皇上提了两点。” 嗯? 嗣谒低声道:“一个是人之理,一个是事之理。” 桐桐愣了一下就明白了,人之理,是现有的一套体系,但是事之理,牵扯到另外一套,全新的体系。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这得看皇上怎么想了。皇上要是急切的改革,八成会选自家爷。要是皇上觉得太急切的大改,有些不稳当,八成定的人选就会是老四。 她这么问自家爷,他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桐桐便明白了,到了再下一代,不管是弘晖还是弘显,接受的都是自家爷的理念,所以,这个改总是要改的,只看皇上认为是快点大改好,还是缓着大改好。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自家爷不想碰撞,也想尽量的避免碰撞。别人想看他和老四的笑话,看谁能干掉谁。可他反手一推,把难题推给皇上了。 而且,这种选择不是谁能耐大谁能耐小的问题,完全是得从全局出发,选一个合适当下的。 这个就是老四,也无话可说!因为这么一操作,完全没有争的价值。 桐桐一下子抱住他的胳膊,“爷怎么那么聪明!” 现在知道爷聪明了? 一直都知道!就你聪明,你最聪明了! 坐在宫里的皇上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老六啊,这真真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算到的都算到了。 可这个事吧,当真把最难的推到自己这个阿玛的身上了。 他重新把小本本拿出来,手放在‘贰’上来回的摩挲,然后缓缓的提了笔,在下面打了一个鲜红的叉叉…… 第 180 章 梦里清欢(180)二合一 梦里清欢(180) 叉叉打上了,皇上觉得给他家老二写点啥。 写没把孩子教好?唉!不能这么说的。 他就说了,到了现在,阿玛才明白了你当太子的难。是啊,当太子要比当皇上难的多。皇上便是不对,没人敢说不对。但你若有不对,那便是天大的事情。一个太子做到不出错,我儿做的得有多艰难。后来你也有了孩子,你也做了父亲。可是阿玛知道,你的身份和精力没给你好好教孩子的时间。当然了,除了这些你也有许多顾虑,毕竟弘皙是庶子。在弘皙小点的时候,你也不好总带上身边教。你作为太子,你也会想以后。你怕你媳妇生下嫡子,你却又把庶子的心养大了。这跟我这个皇上带着弘皙还是不一样的!我带着弘皙,那是因为你这个太子。若你带着弘皙跟我当时带着你一样,那这以后很多事情会很麻烦。 所以,这般不知道该怎么教才是好的教导方式,把弘皙给耽搁了。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但是这也不能一盖而论的。 他得告诉老二,他是合格的储君,是他这个皇阿玛最满意的儿子,是他这一生最满意的成就。他还得写上,昨儿留了老大和老二,老二亲口说,他愿意看到一个能给大清带来百年繁盛的继承人。 这便是老二的第二次退让了! 他得把这个详详细细的写上,只有如此,才能叫继位者真正的给老二以优容。 都写完了,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说不上是哪种感觉。许是好的继承人带给人的欣慰有点大,许是这么长时间里,造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心底里来说,这是接受了。 接受了培养的储君到底是错失了! 就这样吧! 他果断的将这一页给翻过去了,重新去看‘十三’。 十三啊十三,疼煞人了!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给十三划了叉叉,然后得落笔,给十三一个交代呀! 十三我儿,可谓王中侠者,忠义无双。可侠义太盛,终难为君。然我儿有王佐之才,其德其能,若为王,必能为匡扶社稷之贤王。 写完,放下笔,看了一眼,只剩下老四和老六了。 老四和老六呀,头疼!太头疼了! 这两人太像了,性情上几乎没太大差别。只是老四的处事更硬一些,老六处事稍微柔一些。两人在务实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老四处理政务是一把好手,且勤快任劳上,这些儿子里,没有一个比老四做的更好。老六在稍微有些惫懒,对将来他似是有一套完整的设想,要不然不会提这个事的。这一来一去,又打了个平手。 孰优孰劣,他其实分不出来的。 至于弘晖和弘显,两个都行。弘晖的心胸气度,确实难找。可弘显性子里的‘和’却也难能可贵。 再然后比什么?比媳妇?这就无聊了! 老四家的媳妇不如老六家的媳妇,但是,老四不受媳妇干扰,媳妇也谨守本分,从不干扰。因此,这说不到劣上。 老六家的媳妇……说干扰吧,也谈不上。她所牵扯的事,全在吃穿用度这上面绕圈子,这其实都在为妇的本分上。至于医药,这事是大事。在大事上她又不出头,推给了老六,可见大道理是懂的。有能力干政而不干政,这考验的可就是心性。 说实话,说起母仪天下,老六家的媳妇站的高度和想问题的角度,才像是母仪天下。但这到底是细枝末节,要以此来选储君,绝对不行。 关键还得在于这个变革得怎么来,稍微快一些呢,还是得缓一缓,稍微慢一些。 这个东西,今儿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别急,再看看,且看看再说吧。 把小本本收起来,皇上又问李德全:“回来的时候,老八护送了一路,一路跟着良妃,说什么了?” 李德全赶紧回话,“八爷似是有些上火,良妃娘娘操心了一些,临走叮嘱八福晋说,知道你忙,也不要你伺候膳食,好歹叫人炖些汤水,盯着你们爷喝了。别老喝黄连,苦哈哈的喝的一天天的什么胃口也没有。” 老八是瘦了!这一冬瘦了还不少。 “八福晋只说,厨下有伺候的,她确实是试着做过,但真的不擅厨,有明姑帮着安排,不劳娘娘费心。良妃娘娘心里怕是就不大痛快,八爷跟了一路,都在宽娘娘的心。” 皇上面上便有些不愉,李德全知道,这是特不喜欢八福晋吧。 良妃娘娘也不是没错处,不是说那话说错了,只是场合错了。她回宫之后,再打发人出去交代一声不就完了吗?非得在那个时候,那么说八福晋。八福晋向来也不是个温顺的,这不是就顶起来了吗?老八夹在中间就很为难。其实八福晋只别言语的应承了,今儿也不至于闹的良妃娘娘上轿撵的时候瞧着都快哭了。 李德全说了就退下了,皇上又把小本本翻开,他给老八又画了一个叉叉。得承认,老八家的孩子其实挺讨喜的,但是老八呀,你没发现你家孩子是独苗吗?因为养在侧福晋身边,侧福晋便是明姑这样的人,跟人交际也有许多忌讳的地方。比如,不能带着孩子随意的串门子。如今,孩子不仅没有亲兄弟,两个亲近的堂兄弟都没有。这种的,别说叫你坐上来了,就是继承王府,你觉得这么一个没有一个帮手的……你能放心吗? 你就没发现,十四家的孩子哪怕没跟老四老六家的一块序齿,但十四家的孩子在那边府里上蹿下跳指使起府里的下人特别顺手吗? 独木难成林呀,你想单蹦一根苗撑天下,可别说撑天下了,就是撑起一个王府,孩子都得艰难。没有帮手这个事,是个大事! 便是他这个皇帝,当年还有裕亲王和恭亲王呢。 明姑在回去的马车上听孩子叭叭叭的说今儿的事,也有这样的忧虑。她问说,“额娘以后常带你出府,去你六伯家好不好?” 弘旺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说,“嫡额娘会不会生额娘的气?” 会!但这个事得跟自家爷说,得自家爷跟福晋去商量,去谈!毕竟,她瞧着别府里的孩子都挺熟悉的,只自家是个这个,谁也不认识,人家也不认识他。 进了府门,明姑先把孩子给他亲额娘,给孩子梳洗换衣,她这才返身去外院,想跟自家爷说一声。结果去的时候自家爷正在见人,她只得作罢,重新回去了。 回去梳洗了才换了衣裳出来,下面的人就奏报说爷来了。 那赶紧迎吧,结果人没出去呢,八爷进来了。 当阿玛的以来,孩子先高兴。儿子欢喜的拉着阿玛瞧刚写的字,格格高兴的凑到阿玛身边,拿编的歪七扭八的络子非要给阿玛换上。 明姑也就没先急着说话,只叫两孩子跟他们阿玛玩吧。 好一会子了,八爷才抽空问了一句:“可是有事?” 明姑就说了,“不仅是孩子需要伴儿,更重要的是孩子得学着跟人相处。若是在府里,都是府里的奴才,人人都让着他,这不行的。便是找了哈哈珠子,找了伴当,但身份不对等。说到底,孩子还得在他自己的那个身份位次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若是老游离在外,终究不是办法。” 这话有道理吗?很有道理。 八爷就问说,“那你的意思呢?” “孩子正经的学还得上。”明姑就道,“像是直亲王府,像是诚亲王府,都送了阿哥去跟六爷学杂学,一旬没几次课,不若,以学杂学的名义,把孩子送去,三五天去一天,那边的孩子多,熟悉熟悉就好了。一是杂学确实得学,二是跟别的阿哥们常接触接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八爷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阿玛带你找你六伯拜师,好不好?” 弘旺还挺高兴的,“今儿六伯娘夸儿子了,说儿子爱惜粮食菜蔬,特别难得。我就说伯娘只夸儿子不行,得奖儿子呢。伯娘问我想要什么奖,我说上次额娘从六伯娘家带的糕点可好吃了,松软松软的,我和姐姐都爱吃。伯娘说今儿怕是来不及了,明儿就单给我做。说是以后想吃了,只管打发人去要便是了,做好了一准给送来。伯娘可喜欢儿子了!我乐意去呢。” 八爷就觉得特别高兴,真的!别人有多优待自己,喜欢自己,自己未必那么喜悦。可谁要是另眼相待儿子了,他心底蔓延出的是一种满足,好似都觉得善待儿子的人家,不由的叫人心生亲近。 他心里微微有些后悔,今儿不该那么猜度人家不怀好意。他就道,“那改天,阿玛带你去……” 这话话音还没落下了,就听到外面八福晋的声音,她说,“不行!” 八爷和明姑同时变了脸,伺候明姑的嬷嬷跟在八福晋后面,低头,眼底却闪过一丝嘲讽。伺候的人说要进去先禀报,结果八福晋就恼了。这分明就是怀疑自家主子跟八爷怎么着了。 好了!不禀报就不禀报,您请吧! 悄悄的过来偷偷的听了这么半晌了,我们主子到底有没有跟八爷有福晋你认为的那种关系,你自己说。 帘子撩开,八福晋能看到一身家常衣裳的明姑,此时她的头发松散的挽着,就坐在炕头,手里拿着孩子的衣服,像是给大格格绣肚兜呢,这会子还没来得及起来。这边的炕桌边上坐着胤禩,胤禩的怀里挤着大格格,弘旺正靠在他阿玛的身上。 这一瞬间,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人家这里坐着的,才是一家人。父亲慈和,母亲贤淑,闺女乖巧娇俏,儿子活泼讨喜,儿女这般承欢膝下。孩子绕着父母玩耍,父母商量着孩子进学的事。 她只觉得这一幕刺眼的人,一进屋子,连喘口气都觉得这气是粘的,憋得人心里生疼生疼的。 明姑赶紧起身,她没上炕,就是在炕沿上靠着软枕坐着呢,这会子赶紧起来见礼,“福晋!” 八爷脸上的笑也收了收,昨儿刚跟福晋争执了几句,为了今儿出门带弘旺的。福晋不想叫带,但八爷想带出去,于是,吵吵了几句。今儿他还没上福晋那边去呢,他就又追来了。于是,他笑收了一点,但也没恼:“你也来了,来了就坐吧。” “我就不坐了。”八福晋冷笑了一声,“我坐下,也是个多余的。不过,孩子去进学的事,我反对……” 八爷就道:“当日你说过,孩子你不养,也不管。如今,你没养,那干脆就不要管了,以后都不要插手。孩子记在侧福晋名下,侧福晋有教养孩子的权利。况且,进学的是弘旺,弘旺是儿子。儿子的事那是爷该管的,福晋无需多言。” 明姑讶异的看了八爷一眼,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八爷对八福晋说的最硬气的话了。 八福晋瞬间白了脸色,“胤禩,你说什么?” 八爷还没说话呢,明姑利索的拉了两个孩子,把大格格抱在怀里,那边弘旺自觉的趴在额娘的背上,她抱着一个背着一个,给送到里间去了。 大人当着孩子的面吵架,这是很不应该的。尤其是爷当着孩子的面跟福晋吵吵起来,这其实是下了福晋的面子的。 别说孩子不该出去,这会子她都不好出去了。 外面八爷却看八福晋,“我说了什么,你听见了。你要是没听清楚,我再告诉你一遍。从今往后,不要干涉孩子的事。从前不管,现在就更不要管了。这次,可听清楚了?” 八福晋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转身扭头就走。 八爷坐在炕上半天没动地方,不大工夫,只听人禀报说,八福晋骑马出府了,看样子是奔着城外去了。 “不用管!”八爷就说,“爱去哪去哪。” 腊月天,飘雪天,晚上都宵禁了,八福晋出城了,这是小事? 明姑赶紧出来,“叫人赶紧跟上,不能出事。”说着,就急忙拿大氅,她觉得她得追出去。 八爷一把拦住了,“姐姐,别追,由着她吧!她这性情你也看出来了,她不识惯。越是惯着她宠着她,她把她自己摆的越高。之前还能说年轻,可年轻吗?要是有孩子早,如今都到了该为孩子的亲事筹谋的年纪了,可她还是任性的跟孩子似得。说句心里话,姐姐,我累了!我从没奢望她对两个孩子如何好,哪怕是无视也行呀!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着吧。可她不该在不该插手的地方插手……别人家那么些庶子,哪个嫂子弟妹拦着不叫庶子出门了?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是弘晖和弘显成事了,弘皙却坏事了。她不觉得弘旺会跟弘晖和弘显一样出息,但她觉得不管束好弘旺,弘旺就会跟弘皙一样,扯我这个阿玛的后腿!因此,她会更严苛的管弘旺。姐姐,要是这样,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明姑的手都攥紧了,手心里都是汗!八爷说的是对的,因为弘旺出身不高,所以福晋瞧不起弘旺。在她眼里这样出身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呢?长大怕又是一个弘皙吧。那要是如此,就不如好好的管束。 可明姑不明白的是,“咱们府里只弘旺一个阿哥,要是连这个都管束的不成样子,直接放弃了……那府里以后……” 八爷苦笑了一下,“她心里有盘算呢,估计是想着过继一个来。” 明姑:“………………”是说过继一个更出息的孩子来,那么礼法上是没有问题了,解决了当下自家府里的问题。八爷能干,过继来的儿子也出息。可八爷有亲儿子,弘旺也很好呀,疯了才会过继!这不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吗? 八爷没言语,福晋奔的是上面的那个位子,只要先把那个位子拿到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那就不用着急了呀! 但这些话,他没法跟明姑往深了说,只起身道:“你带着孩子早点睡吧,不用操心福晋的事。” 明姑只能福了福身目送八爷离开,然后对上一脸惶恐和害怕的弘旺。她过去蹲下,然后抱孩子,“没事,额娘在!额娘不叫任何人欺负你。” 弘旺低声问:“我不好吗?额娘。” 没有!你很好!没有比你更好的孩子了。在额娘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事实上八爷没说错八福晋,要出城被人给拦住了,她没有令牌半夜也不能出城,这又回来了。回来之后八爷在屋里坐着,这冷风一吹,八福晋的理智也回笼,拎着马鞭,没换衣服,却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胤禩。” 八爷没说话,只转着手里的茶杯。 “听说皇上也很喜欢弘旭。”八福晋就道,“弘旭是嫡子,但也是次子。爵位给长子继承,那次子呢?次子想要再得一亲王爵位何其艰难?而且,那孩子大了,要不了两年就担事了。咱们过继了来,不管是进还是退,总少不了这孩子一个亲王爵位,他老六家两口子凭什么不答应。” 八爷看了八福晋一眼,说了一句:“我就是什么也没有,可谁要是想要我的弘旺,我跟他拼命!你想过继?人家阿玛额娘舍不舍你问过吗?人家孩子愿不愿意你想过吗?什么东西最贵重?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情分最贵重。没有几个父母舍得把孩子给别人,也没有几个孩子是那狼心狗肺的愿意扔下父母的。你觉得你家是好地方,可笑!再说了,弘旺怎么了?你到底是觉得弘旺哪里不好了?爷我有亲儿子,我有多少留给我儿子多少。从没听过瞧不上亲儿子,给过继来的侄儿的!” 他说着,似乎没有瞧见八福晋变了的脸色,直接道:“如今,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别要你的差事,回家来好好做你的福晋。觉得膝下空虚,可以从宗室里过继一个格格,这个我不拦着。第二,你当你的差去,家里的事情你一盖别管。” 八福晋愕然的看八爷,像是不认识一样,“那是不是你以后的荣辱跟我都无关了?” 八爷没有言语,福晋连个贤良的妇人都算不上,那真有那么一天,她能母仪天下吗?不能!要是她坐在上面,那会遭天下人嗤笑的。 二嫂做过太子妃,宗室谁不赞一声。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很喜欢! 四嫂教养庶子庶女,对孩子一视同仁,对宫里的娘娘孝顺有加。跟老六家和老十四家的福晋都关系亲密,没太出彩,但也从没有出过差错。 六嫂更不要说了,皇阿玛只因她给了她娘家爵位,这是这么些皇子福晋中的头一份。况且,看看她教养的孩子,不用说弘晖和弘显了,就是弘皙和弘智,也颇有不凡之处。 便是十三弟妹,所有的庶子都好生教养,早早的抱在身边,并没有因为生了嫡子就慢待了,其他的不甚了解,但也没听过什么不好的名声。 想到这些,八爷一身的冷汗。皇上如今选人,除了本身,还得看子嗣,那除了看子嗣,还看什么呢? 看福晋! 要是老四和老六比,老的福晋就该胜一筹。其实,孩子只出自一脉,确实是有弊端的。但是老四和老六家的孩子一起序齿,若是将来真一视同仁,这倒也不是老六的短处。 这么一比,六嫂是能帮老六的那个人。 反之呢,自家福晋这一出一出的,生生的能断了自己的路。 更有,这个节骨眼上,有亲儿子却提过继,还偏挑老六家的嫡次子,你这是干嘛?你这不是摆明了不服气要一较长短吗?这是不被皇阿玛拍死不肯罢休是吧。 想到这里,他顿时强硬起来了,“你的差事辞了吧!明儿一早我就请太医,就说你身子不适,得静养。从今以后,你就在家里呆着吧。府里的事有明姑管着呢,你什么都不要管,只安心的呆着就好。要是闷了,就礼佛!就这样吧!” 说着,抬脚就走,根本就不给八福晋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都得了信儿呢,桐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她还问明姑,“身体怎么了?”不敢想是被八爷禁足了。 明姑低声道:“……以后福晋跟我们福晋说话,得小心着些。我们福晋昨儿提了过继。” 啊?过继儿子呀?你家有呀! “是啊!但还是想过继一个出息的。” 桐桐愣了一下有点明白,“不会是瞧上我们家的孩子了吧?” 明姑苦笑。 桐桐特别生气,“我家九个儿子,哪个都不行!这事压根不用去问四嫂,打我这里就不能答应!” 什么玩意这是?趁早滚犊子!幸好老八给禁足了,这要不禁足跟我张口提了,我能直接扇她信不信? 只听听就气到不行,她跟明姑说,“你回去告诉她,谁敢打我男人的主意我拆了他,同样的,谁敢打我家孩子的主意,我活刮了她!” 不信叫她试试!老虎不发威,你真拿我当病猫呢!她最好一辈子别出府,出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奶奶个熊,别以为我是好惹的 第 181 章 梦里清欢(181)一更 梦里清欢(181) 桐桐暴跳如雷,可送走明姑之后,她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又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在心里跟八福晋说了一声‘一路好走’,这事便不再管了。 但这样的事肯定不能瞒着自家爷,等他回来得跟他说一声。 桐桐没有跟四福晋说,因为这事压根就不成,八爷也拦了,四福晋才出月子,不用惊动她了。 桐桐没说,但这事还是被四福晋知道了。 听了这般荒诞的事,好悬没把四福晋气出个好歹来!这过继的事要是宗室定下来,皇上开口了,这属于没办法的事。但这好好的,要过继人家嫡子过去,有毛病呀? 况且,人家八爷有儿子呢!这事就更荒唐了! 八爷便是没儿子,那也得等八爷咽气的时候再说呀!再说了,你凭啥就得要我家的儿子,你是我家的谁的,张口就要我家的儿子? 好生气的说!搁在家里转圈圈,到底不敢说出过火的话来。 但她想了想,不能这么算了,八福晋这种的,就得给点教训。跟别人不能说,我还不能跟孩子的亲祖母说吗? 进宫!进宫!我要告状去! 然后德妃就知道了,德妃二话没说,拉着四福晋往太后的慈宁宫去了。太后已经有所耳闻了,到了这份上,明姑为孩子考虑的多些。郭络罗氏占着嫡福晋的名分,真能左右弘旺的人生。别的地方她退了再退,在孩子的事上,她绝对不会再退。 再者,她身边跟着的嬷嬷,都是慈宁宫出去的。这说不上是伺候她,就是她单纯的给这些人一个地方,相互抱团着能过活罢了。这些人总有跟宫里的消息渠道,这边一有信儿,就有消息传到宫里。 一传到宫里就有人跟太后嘀咕呢,下面的人说的话,太后能假装听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她这个太后一天不知道得有多少事等着处理呢。她寻思着,没闹出来,那就还可控,先叫自己处理去吧。 结果德妃带着四福晋进宫来了,德妃就说,“年轻人想的简单,是不是想要老四和老六家的这个先不提,可老八只弘旺这一根独苗,孩子才那么一点点,又乖巧的很,也不是说孩子大了,还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那要是提给老八过继这也说的过去。可这不是孩子才那么一丁点大吗?况且,老八年轻着呢,这以后子嗣繁茂,子女缘分在以后也未可知。便是不说这些,只说好端端的过继一个,这不是叫人家父子生嫌隙吗?” 是啊!是这个道理!亲儿子会恨死亲老子的,没这么办事的。皇家到了如今,父子兄弟和和乐乐的,小矛盾有,但大问题真没有。赐了明姑下去,为的就是家和。明姑为了家和是步步退让,可八福晋却丝毫不顾忌这一点,要挑拨的父子失和。这怎么能行呢? 之前顶撞自己,平时冷待婆婆,在这件事出了之后,就都成了小事了!毕竟长辈和小辈不和的事,谁家都有。婆媳矛盾很常见,太婆婆跟孙媳妇未必就没有矛盾,这也能算是人之常情里的。要是长辈宽和一些,不把这些往孝道上靠,这事睁只眼闭只眼也能过去! 可是呢,挑拨父子失和,这个绝对不能容忍。 太后点头表示知道了,安抚了德妃和四福晋,“放心吧,这事成不了。也不是谁闹腾就能闹成的。” 然后德妃就带着儿媳妇回来了。 等人走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低声道:“德妃娘娘……厉害着呢。” 这话说的!能一个人生了那么些孩子,还都养到如今这份上了,谁敢说德妃是笨蛋。这位好忍性,遇事能忍则忍,等闲不跟人结仇,自然谁都忘了能走到如今,那也是生着利爪的。瞧瞧,人家一句都不提她的孙子,一上来就往要命的地方点。 老八要命的地方在哪?在于失和。 且这是个老毛病!他福晋有挑拨兄弟生嫌隙的前科,如今这是变本加厉了呀!第一次宫里给了个侧福晋,那第二次宫里该不该给个教训? 该! 但老太后还是想再等等,等着老八自己处理。处理妥当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能想到,这事还非宫里处理不可。因为八福晋开始绝食了,真就是不吃不喝,关着我可以,我就不吃不喝的往死里耗。 前三天,八爷确实没管。饿着吧,不吃是不饿,等饿了自己就吃了。 可第四天晚上,下面急匆匆的,说八福晋没油灯打落在帐子上,虽然火扑灭了,也只烧了帐子,可这要是再‘不小心’,真给烧了怎么办? 大冬天的,天干物燥,这真要烧起来,别说自家了,就是隔壁的雍亲王府,距离自家也不算远的老九的府邸都难保不被波及。 这可不生生的吓坏了老八,他去见了福晋,“你要么安生生的在府里呆着,要么,你去庄子上吧……”庄子上的房舍跟哪边都不靠,就是烧了,也就是少了自家庄子上的房子,能怎么着。 “你想想,想好了叫人给我传话。” 留下这个话,八爷就走了,他真是觉得疲惫的很。这事禁她的足,何尝不是保全她?可她什么时候能想想别人的难处,别人的不容易呢。 他起身要走,八福晋站起身来,“胤禩,你今儿要踏出这个房门,那你我夫妻之情则绝矣!” 八爷愕然的看过去,“你说什么?” 八福晋将脸撇在一边,却再没有言语。 八爷转过脸来,看着福晋,“自打知道你不能生之后,你可有真的为我想过?” 什么? “我说有个儿子之后我就守着你过,我食言了吗?” 没有! “而你应承过我的话,你做到承诺的了吗?” 八福晋讶异的看八爷,“你在跟我丁是丁卯是卯的算吗?” 八爷有点明白了,“我承诺的我得做到,因为我是男人,我得一诺千金。我做不到我就是混账!你承诺我的就可以不算数,因为你是女人,女人对男人说的话,当承诺也成,当小性也行,是这样吗?” 女人本就是如此呀!女人容易任性,当时情绪所致说的话,要那么认真吗? 八爷就笑了,摇摇头,一脚踏出去了。因为她嘴里的夫妻之情绝矣这样的话,这股劲过去了,她也能说是气急了才说的。 站在门口,八爷没回头,只道:“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便是两口子吵架,也从不说过火的话。凡是出口的,那就是真的!我是真的那么想的,所以,你自己想想,然后选吧!” 然后人走了,八福晋嚎啕大哭,那哭声惨的半个府邸都能听见。 八福晋不绝食了,但谁想关住她却也难了。她手里有马鞭,那是说抽就抽,八爷给的大力嬷嬷根本就不敢死拦。谁也不知道这两口子吵完之后,是不是要不了几天人家就又好了。所以还真叫八福晋从院子里出来了! 明姑直接关了府门,带人堵住了八福晋,就跪在了八福晋进出的路上,“福晋,回去吧,别闹了。” 八福晋用鞭子指着明姑,“每个人都指责我没有用心待胤禩!可我自问,比你们每个人的心思都更纯!你——明姑,你有几分是为胤禩,有几分是为了你那个假儿子的?” 明姑低着头不言语,却跪着没动地方。大有您说什么是什么,我不辩解,但我也不认罪的意思。不跟你顶嘴,但还就是能拦住你的去路。 八福晋没搭理明姑,指着一起拦路的下人,“我这个福晋管不了侧福晋,可你们一个个的,是先干什么?让开!” 一府的下人都小心的朝明姑看,明姑不言语,没一个敢动的。 八福晋眼睛一眯,这府里到真真的攥在人家手里了,自己这个福晋算什么?明姑今儿是要挑战自己这个女主子的威严吧?她冷哼一声:“你是让还是不让?” 明姑依旧是那副样子,“福晋,爷将家事交给奴婢,奴婢便得把家管好。您先回吧,奴婢这就打发人去请爷回来。等爷回来,爷说福晋您能出府,奴婢自是不敢拦着的。” 八福晋冷笑一声,鞭子啪的一声甩在了明姑的身边,打在青砖上,“让开!” 明姑还是不动,“福晋,您别为难奴婢。” 八福晋又扬起了鞭子,朝下狠狠的甩去!几乎同时明姑也跟着晃悠了一下,八福晋就眼看手里的鞭子直接落在了明姑的手臂上,明姑瑟缩了一下就跪稳了。她一下子给愣住了,“你晃什么?” 明姑咬牙不喊疼,抬起来头来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她,然后用手抓住她的鞭子,“福晋,回去吧。” 语气里没有一丝的起伏,挨了打了,眼神也平静无波。 这一瞬间,八福晋似有所悟,她满眼复杂的看向明姑:“你算计我?” 明姑也不辩解,两人只这么僵持着。 可满府的人却觉得明姑好生可怜,众目睽睽之下挨打了,福晋还说这是被算计的。福晋许是没想打明姑,但这天寒地冻的,明姑在冰冷的地面上这么跪着,跪的腿麻了,她稍微动了一下,好巧不巧的,挨了一鞭子,这怎么能是算计呢? 她是侧福晋呀!谁家敢打侧福晋?难道明姑是不要面子的吗?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退,还没等到八爷回来,宫里来人了。太后直接打发了人来,并且传了太后的口谕,太后问八福晋说:你是好好的自己祈福呢?还是打算病逝?皇家没有被休妻的媳妇,但你要想做第一个,这也并无不可。但考虑到老八的面子,知道你一心为老八的,想来也不乐意叫老八家宅不宁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如果实在是不想祈福,那就病逝吧。 皇家可以没有被休妻的媳妇,但病逝这个体面还是乐意给你的。 八福晋顿时白了脸,因为太后还派了两个嬷嬷,只为了看管她。 这一瞬,她什么都明白了:家里的事太后知道的可真快,要是这事上没明姑的算计,她把一双眼珠子抠出来。 八福晋这么恶狠狠的看着明姑,明姑却抱着跑过来浑身发抖的弘旺,轻声哄着:“好了……没事了,别怕,额娘在呢!额娘不疼,额娘还得护着弘旺呢……” 额娘有你和你姐姐,所以额娘退无可退了 第 182 章 梦里清欢(182)二更 梦里清欢(182) 这件事事发之后,四福晋才懊恼,她来看弘旦的时候跟桐桐低声道:“我被明姑给利用了。”说着就叹,“明姑……我一直对她另眼相待,可这次的事,真是叫我意外。” 何止是四福晋意外,这些妯娌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意外。 八福晋折腾的是很讨厌,但是最后若不是明姑顺势来了一把,她哪怕被八爷禁足,也不会被宫里禁足。别看都是禁足,这严重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夫妻之间,今儿禁了,明儿就能开禁。可太后给下旨的,那就是懿旨。太后一日不放,她就一日不能出来。 四福晋苦笑道:“我也算是知道侧福晋的厉害了。” 那可不!不止是四福晋知道侧福晋的厉害了,这些妯娌有一个算一个,都提高了警惕。别觉得后院的女人乖乖的就不会算计你,真的!这种关系难保不会什么时候冒出来咬你一口。 这边还没叫人缓过神来呢,良妃又求了太后,说是老八没人伺候,请求太后给老八指个侧福晋。老八是亲王,能有两个侧福晋的。在良妃看来,明姑在此次的事情里绝对不无辜。她其实还是把孩子看的比老八重,为了孩子,压根就没顾老八的脸面。要不然,府里这种事,四福晋怎么知道的? 皇上知道这个不奇怪,知道了告诉太后也不奇怪,但是四福晋先进来告状,这就奇怪了。这不是老四在老八府里放了人,就是老八府里有人故意漏了消息。 可若是老四给老八府里放了人,四福晋就不会这么冲到宫里来告状了。 那么只能是第二种可能,有人故意朝外泄消息。此人除了明姑,也没别人了!郭络罗氏便是再如何,也不会把过继的事嚷的人尽皆知,那必是关起门来商量的,敢问,谁能知道?老八家两口子都太信任明姑了,这次才被算计了这么一下。 作为婆婆她是不喜欢八福晋,八福晋被禁足她也不可惜,但她觉得儿子身边没有一个一心为他操持的人,就太可怜了。 在老八的利益跟弘旺的利益冲突的时候,明姑会为了弘旺卖了老八的。因为明姑的心是偏的! 所以,得有人辖制明姑。这个人身份得高,除了另行赐婚,她也想不到哪种可能了。 太后看了良妃一眼,应承了!人家是亲额娘,她觉得这么好,那就这么着吧。 她也不赐婚,只叫人告知了皇上一声就罢了。皇上轻笑一声,这个良妃跳的有点欢实了。 李德全默默的记下了,良妃的消息以后不用送到御前了,皇上不想搭理了。 不就是赐个人吗? 赐就是了!把年遐龄的女儿,那个被老八保举的年羹尧的妹妹年氏,赐婚给老八吧。要侧福晋是吧?行!年羹尧立功了嘛,这个脸面给了。 接了旨意的老八闭上眼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觉得他离那个位子远了,越来越远了。 得了这个信儿的时候,嗣谒在家冷笑,“年羹尧。” 桐桐听不得这个名字,一听就觉得好生讨厌。 “这个人是很讨厌。”嗣谒肯定桐桐的感觉是对的,“康熙四十八年,皇阿玛就把汉军镶白旗划给老四了。” 嗯!知道这个事。桐桐才点了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年家是汉军镶白旗?” 嗣谒给了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你说这个老八当时举荐的时候是不是很有意思?” 按照旗人的认知,旗主便是主子,年羹尧再如何,那是老四家旗下的奴才!老八从老四家的奴才里举荐人,这是想说老四无识人之能还是别的? “年羹尧此人确实有才干。”嗣谒不否认这一点,可当年中两榜进士的时候,一看这个名字就觉得很不舒服。之后又谨慎了接触了两次,觉得此人有些桀骜,不得志便罢了,只怕得志了更难辖制。跟老四说起此人的时候提到过! 老四曾经爱其才,有些不舍得给舍弃了。 可这得分情况,嗣谒就道:“若是所有的兄弟之间关系紧张,各有阵营,老四必会用此人的。但自来兄弟关系也没紧张到那个份上,再加上老四有爷这个亲弟弟,更有长起来的弘晖和弘显之后,他就觉得年羹尧这奴才还需打磨打磨。再压此人十年,性子给磨平了,未必不能一用。可此人何等的狂傲,旗主子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转脸巴上了老八!老八在军中无人可用,此人允文允武,自然就给举荐上来了。” 桐桐一听此人的性格就皱眉,“老十四本也是个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性子,年羹尧如此桀骜,只怕两人这段时间未必有多愉快。” 是啊!一边是爷那不讨喜的亲弟弟,一边是叫人讨厌的旗下奴才。那你说,爷和老四怎么选?年羹尧他又能怎么选? 桐桐就笑,“年羹尧除了投奔老八,别的人也不敢要他这样的奴才。”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老十四再不讨喜,那是爷的亲弟弟。年羹尧允文允武没错,但比起弘晖和弘显又如何?爷和老四能选的只能是老十四。谁欺负老十四,爷和老四还得想法子收拾谁,这就是兄弟。所以,老八不用捆着年羹尧,年羹尧他也跑不了。所以,这个赐婚赐的,就是个鸡肋。 皇上真要有意老八,是不会这么赐婚的。 嗣谒叹气:“皇上还是点拨了老八,告诉他,他没戏!那个位子不会留给他,提醒他别折腾了。” 是!老八就是这么想的。这次赐婚要是富察家,要是乌雅家,那才是给自己军中的权利。可皇上给了年羹尧的妹妹,这其实就是直言了:没你的事,玩去吧。 耳边是远远传来的琴声,曲不成调,是福晋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这是弹给他听的。给自己听什么呢?若不是她一出接着一出的闹腾,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便是皇阿玛真没这个心思,但只要不像是这般的明示,爷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而今,结束了,所有的所有都结束了。 他喊了一声:“来人!” 在的! 八爷吩咐道:“收了福晋的琴……” 是!这人都已经出去了,八爷又喊住,“回来!” 爷,您吩咐。 八爷摆手,“算了!她想弹就叫她弹吧。” 是! 八爷叹气,但还是慢慢的起身往明姑的院子里,一进院子能听到孩子的欢笑声,他的脚步一顿,紧跟着明姑就迎出来了。 她福身见礼,八爷没叫起,她就那么一直半蹲着。 八爷问:“你可知错了?” 明姑看八爷:“爷能问奴婢的罪,但奴婢不认错。您把孩子抱来,就告诉奴婢说,这俩孩子是奴婢亲生的。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是我亲生的。福晋怎么对奴婢,奴婢不介意。但是她想处处踩着两个孩子,那奴婢便不答应。” 八爷满眼复杂,“为孩子的心,爷和你是一样的。” 明姑没言语,只看着八爷,等着他说话。 就听他说,“他们是你亲生的,你得护他们,谁伤害他们,你跟谁拼命,这话是你自己的说的,那你就得记住,永远不能反悔。” 是!奴婢不会反悔。 这话一出来,那便绝了两人成为真夫妻的可能。因为八爷也怕明姑有了自己的孩子,会错待了弘旺和大格格。 所以,并不会因为八福晋倒了,明姑真的就起来了。打从算计福晋开始,明姑就知道会如此。但是她宁肯不做他的女人,也要护着他的孩子,这就叫八爷恼也恼不起来。 他亲自过去,扶起明姑,“孩子你看着我放心,府里的事,也还是你做主。至于新人……新人年轻,少叫她掺和着也好。” 明姑便明白这意思了,这是说新赐婚的年氏有娘家可以依靠,怕养大了年氏的心,会妨碍弘旺。那就不如,管家权叫自己管着,以求得平衡。 明姑的眼圈红了,“谢爷体恤。” 八爷拍了拍明姑,只叹了一声,就进去跟孩子玩了,“进新人的事,你操持,跟孩子得好好说。” 好! 于是,桐桐就接到八爷府的帖子,说是腊月二十八迎娶侧福晋。 那这时间也够紧的,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仓促的很。 她把帖子放在边上,算着日子,“弘晖和弘显腊月二十八能回来吗?” 这个不一定吧,“十三和弘晳都伤了,路上必然是走不快的。不过这年前回不来,年后不出正月十五,是必能回的。” 果然,都到腊月二十八了,还是没见回来。 那就只能先去老八府里参加人家的喜宴了,赐下来就是侧福晋,这是正儿八经要迎娶的。 去了没见八福晋,也没人再去问。明姑忙着招呼,但福晋们都很客气,却不如以前那般的亲近了。明姑也知道是为什么的,她除了苦笑还能如何? 桐桐叹气,这不是说福晋们觉得明姑错了,而是她们觉得物伤其类了。 那边九福晋还问四福晋,“四嫂,年家是您家的奴才,这年氏您该见过呀?” 旗下有头有脸的人家,这年节和四时两寿都得给主子请安的。家里的女眷也该给女主子请安才是。要是没错的话,四福晋一定是见过这个年氏的。这种身份出身,真的,就是四福晋把人要进府里伺候,年家都不敢不答应。 四福晋这会子掰着手里的石榴轻笑一声,“跟着年夫人进府请安,一年总见几次,是个娇俏的美人。” 不知道为什么的,桐桐觉得那股子难受的劲儿又上来了,是不是见不得人提年氏呀。 她在想,这年氏到底是怎么给我添堵的,才叫我有这样的反应…… 第 183 章 梦里清欢(183)三更 梦里清欢183 别人都去看新人去了,她才不去呢!反正就觉得不是很舒服。 这个酒宴吃回来,她就常不常的走神。 嗣谒还以为她想孩子了,“得了信儿了,要是大年三十赶不回来,那大年初一是必回的。俩人都好好的,不用挂心。” 不是这个! 桐桐缩在被窝里,低声道:“爷,今儿觉得堵的很。” 是因为人家册了侧福晋,所以心里害怕了?哎呀!这都要做婆婆了,怎么关注的还是这个事。他就说,“咱家的儿子都大了,人家有闺女都奔着咱家的儿子来的,没人拿你家爷当香饽饽的。” 不是这么一码事! 桐桐低声道:“不是因为这个侧福晋把我给堵着了,是一提这个年氏,我就堵住了。” 嗣谒觉得莫名其妙,“年氏……怎么了?” 桐桐一脸的狐疑,“提了年氏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那是人家的侧福晋,爷干嘛要有特殊的感觉。 才这么说完,就见桐桐的眼神一变,这是嫌弃自己没默契的意思。他连忙哦哦两声,“懂了!”对一些特殊的人,两人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是喜欢张廷玉喜欢的莫名其妙,讨厌年羹尧也讨厌的莫名其妙一样,如今看来,张廷玉是值得人喜欢的,年羹尧也确实是很叫人讨厌。可见两个人在某些地方的看法是一致的。 桐桐现在想问的是,自己有没有跟她一样讨厌年氏。 这个……怎么说呢? 嗣谒就说,“这男人接触到的人和女人接触到的人不一样!你接触过年氏,这人大概真的很讨厌,所以你心理上对此人排斥。爷又没接触过年氏,爷怎么可能有那种感觉?” 桐桐想了想,要是这么说的话,也确实是能说通的。 好吧!也许是自己想的多了吧。 “肯定是你想的多了。”嗣谒一下一下的拍她,哄她睡觉,睡着了就不想了,到了明儿一忙孩子的事,她就忘了。 然后桐桐果然就睡了,而且这个频率的拍,实在是太熟悉太安心了,只要一拍,绝对能哄睡了。桐桐都觉得她马上要睡着了,可在要睡不睡的时候,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觉得哪里不对。 于是,她蹭的一下睁开眼睛,看自家爷,低声道:“你说,一个女人要是叫我觉得讨厌,那必是跟我有什么息息相关的关系才对,对吧?” 嗣谒心道:完了!这人一旦动脑子了,自己且得有几天没好日子过。 知道这是回避不了,于是,他也跟着一本正经,带着一脸的沉吟,好半晌才道:“按说是这样。” 桐桐就道:“我也不喜欢八福晋!从老八大婚见八福晋第一面起,我就觉得我不喜欢八福晋。” 嗯!你说过!但这不奇怪,我也不喜欢老八,继而讨厌他的福晋,不奇怪。 桐桐跟着点头,面色越发严肃,“可我不喜欢八福晋,我还是在尽量善意和包容的对待她,也从没有那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我心口的感觉。” 嗯!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我不喜欢年氏,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八爷的侧福晋。明姑也是侧福晋,哪怕这次想利用我,但也能体谅。那您说,我不喜欢年氏,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发展,嗣谒觉得要完。 不想这人紧跟着来了一句:“这种不喜欢就跟不喜欢那个钮钴禄氏有点相似,但还不一样。那种不一样,就像什么东西堵着,消化不了……” 钮钴禄氏?哦哦哦!想起来了。嗣谒尽量去同步理解她的意思,她这是想说,不喜欢年氏,跟老八那边无关。 就听她又道:“只有有瓜葛这才说的上讨厌和喜欢吧!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是老八的侧福晋,那跟我有一文钱的关系吗?她就是个妖孽,那膈应的也是八福晋,关我什么事?”说着,就狐疑的看向嗣谒,“刚好,年家是老四家的奴才……”也就是说,那曾经是你的奴才!你作为老四的时候是最后的赢家,而我做了皇后,年羹尧肯定是你的臣子,且不是个好臣子,要不然你不会这么讨厌他! 那么真相就是:“年氏曾经是你的……”宠妃! 说着,眼圈都红了,“你肯定非常的宠爱她,要不然我不会梗到现在。” 嗣谒只觉得半夜三更的,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咣当一声直接给砸脑门上了。 他张嘴结舌,不知道怎么辩解,因为她这个一用起来其实特别好用的脑瓜子,猜测的指不定在某种程度上是真的!但这事其实还有别的可能的,见她特别难受,他赶紧抱她哄她,“爷要是在你之后,真有那么回事,你能跟爷到现在,且这么信任爷?” 那不能!我也不是这么没出息的人呀! “是啊!依照你的脾气,真要有这种事你会怎么做?”你不捏死了背叛你的人算爷看错了你?! 桐桐果然就咬牙切齿,“真要是你移情别恋,我就杀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然后扶我儿子上位……” 嗣谒:“……”是的!我毫不怀疑,这确实是你能干出来的事,且一定能干成的事。他赶紧道,“那不就得了,咱们到现在感情都好好的,那事情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桐桐斜眼看他,“那你是觉得我是笨蛋,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胡搅蛮缠?” 可不敢那么说!要敢那么说了,爷今晚就别想合眼了。他特诚恳的道,“我是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 桐桐的嘴又一瘪一瘪的,这是承认你宠爱她喽! 嗣谒赶紧道:“可等你成了四嫂,很多事情就都变了。若是没有你从天而降,那你猜测的那些东西,也许就是真相。可自从有了你,爷的轨迹怕是变了。” 桐桐一愣,看向他,“那我对年氏的执念是……” 除非你在成为四福晋之前,就知道这个年氏,且知道年氏会得宠,还一直耿耿于怀。 桐桐眨眼,再眨眼,一直眨眼,这个猜测对吗?好像特别接近真相。 那也就是说,我怕真是天上的仙女,意外的跟爷成了夫妻? 是的!你肯定是仙女,这个爷得比你还坚信不疑。 却不想桐桐又道:“但我也不是只听过那样的事就那么吃醋的人呀?又没发生在我身上,我怎么可能那么小心眼!”说着就轻哼一声,往被窝里一钻,“必然还有咱们没猜出来的事,算了算了,以后再慢慢琢磨吧!这吃醋也要有根据的,胡乱吃飞醋也不是我的风格呀!所以,肯定不是这样的!” 嗣谒:“……”呵呵!是啊!在这事上你的心眼可大了呢!就没见过比你心眼更大的! 人家说睡就真睡了,不大功夫,呼吸都匀称起来了。 可嗣谒却有点睡不着了,因为今晚跟桐桐三说两不说的,可能有点触及到一点点真相了。那就是自己最开始的变故,八成就出在福晋身上。她是不是仙女这个不知道,但一定有个神秘的来处。 找到这个来处,也不知道会不会找到自己和福晋的过往呢? 这么琢磨了一遍,那边桐桐翻身了,又习惯的往他怀里钻,跟八爪鱼似得缠在他身上。他紧跟着就调整姿势,好似这样的姿势调整已经成了本能。 这么一打搅,刚才想到哪里了又忘了。看着酣睡的福晋,他用被子把两人裹严实了,然后叹了一声,突然就觉得想那些干嘛,管她过去发生了什么,这都是那个上天入地都要跟着爷,爱爷爱惨了的女人,这女人嘛毛病没有,就是醋劲有点大。但话说回来,不是爱爷爱的狠了,她干嘛吃醋?所以,这点毛病能叫毛病? 他亲了她的酒窝,“那么稀罕爷呀?” 胡子扎的人好难受,桐桐蹭了蹭,嗯了一声。 嗣谒闷闷的笑,把人搂紧了一点,“爷准你稀罕爷。” 一睁眼要过年了,什么年氏不年氏,早忘了。谁也没有儿子要紧,她一个劲的催自家爷:“要不要去城外接呀!许是明儿就能赶回来呢。带点药丸子,早一天接到也是好的。” 是个大人了,十三伤着呢,那种伤口弄不好就要发热的。弘晳也一样。这个时候,他俩就是稳定军心的柱石,能跟个小娃娃似得吗?叫你去把两人抱怀里,宝啊贝的,这么干行吗? 可这不是心慌吗? 弘旭都提意见了,“额娘只想着哥哥们,家里还有儿子们呢,您倒是分出一只眼睛瞧瞧呀?” 哎呀?!哪天没管你们呀?一个个的,都是小烦人精。 这个还没说呢,小七就说,“儿子前儿还说想吃什么来着,额娘可记着呢?” 小八撇嘴,“一准忘了呗。” 怎么会忘了呢?一会子就给你们端来。 结果早膳一人多了一份年糕,这个每年过年必蒸的,“不就是要吃这个吗?这不都记着呢吗?赶紧吃吧!” 三个都满意了,抿着嘴笑,然后大口的吃。 嗣谒也跟着笑,把一大份递给桐桐,“给吧,都吃了,不给这些没良心的剩。” 桐桐拿了筷子,才要下手,然后那种有点堵心的感觉又涌出来了,她的表情有些迷茫,跟自家爷说:“……也是怪了!莫名其妙的觉得年糕很堵……”如果说年氏那个堵还能解释的话,那么年糕堵心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突然有了一种猜测:我肯定有一辈子,不是被年糕du死的,就是被年糕噎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184 章 梦里清欢(184)一更 梦里清欢184 莫不是有了吧? 当着孩子的面嗣谒还不好问,瞧着堵是吧?那咱不吃了,爷吃。 他把盘子端过来,才要动筷子,却发现桐桐的表情比她自己吃还难受。那这是几个意思呀?你不吃,爷也不能吃呗? 成!不吃!不吃还不成吗?爷往后都不吃这玩意了总成了吧。 顺手递给赵其山,“赏你了,你吃吧。” 谢爷的赏!赵其山乐呵呵的端在一边,真去吃了。 嗣谒一万次的觉得赵其山不如苏培盛,你都不能端到茶房去吃吗?家里的规矩宽松,但你好歹顾念一下主子呀! 赵其山才不管了,嫌弃了多少年了都。到底是哪里不如苏培盛您倒是说呀?人家的奴才咋就那么香呢? 嗣谒懒的搭理赵其山,扭脸去瞧桐桐,人家没有什么不适应。那这反应真的就很奇怪了。 早膳除了没有吃到年糕,一切都很美好!吃了饭打发了熊孩子们继续去念书,剩下两口子了,嗣谒才问了:“莫不是有了?”心总是在弘晖和弘显身上挂着呢,是不是没注意呀? 桐桐给自己搭脉,半月前月事才过去,便是有也是孩子才上身,怎么也不到有反应的时候。 嗣谒觉得那可未必,说不定这个小祖宗更折腾人呢? 细细的诊脉了,还真是了! “是吧?”嗣谒将其归为正常的反应,“就爱瞎想!每个孩子都不一样,许是这个格外不同呢?再说了,如今这个年岁本就吃力……” 桐桐愕然抬头,“我这个年岁?”我到底是多大年岁? 嗣谒:“……”年岁也是禁忌,打从今儿得谨记,不能再提了。 他现在就发现老八娶了个侧福晋,自己跟着遭难,这都没地方说理去。 “不是年岁大了,是孩子大了,需要你操心的多了,哪个不占点精力?” 这倒也是! 嗣谒赶紧拉人家去榻上坐了,“一直说叫岳父岳母他们回来,调令腊月初已经发下去了,按照日子算,怕是今儿或是明儿就能到。我估摸着,怕是他们跟弘晖他们顺路,莫不是一起回来?” 哎哟!还真是,“那得打发人去宅子里瞧瞧,看都收拾妥当了没?” 是啊!这事也很要紧。 桐桐马上忙开了,“那你去前面忙吧,我打发人去。” 嗣谒就问:“要不,我跑一趟?” 大冷天的,你跑什么呀?再给着凉了。去面前吧,越是到了年下越是忙,多少回京述职的都来求见,长史他们一天到晚的支应差事,人多到见都见不过来,能急着安排见的,必是有见的必要的,像是船舶那些东西,这些东西,见别人也不起作用呀! “去忙吧,我这一摊子也不得闲的。”女眷该见还得见的。 嗣谒出来了,深吸一口气,小心的朝后看一眼。果然觉得老八很碍眼,凡是跟他牵扯的都没好事。 等人走了,桐桐有些怅然,阿玛额娘离京多少年了?添了的小兄弟一直都没见过。自己曾经是怎么回事,那是猜测。可如今却真真是阿玛和额娘的闺女。这些年日子过的吧,把自己过的真就成了他的人了。 算了算,在娘家的时间远没有在夫家的时间长。好似想事的时候,自己不由的就把自己当做皇家人,却忘了,自己原也不是皇家人。 想起这些,不由的又有些伤感,鼻子酸了酸,“额娘怕是真的老了?” 张嬷嬷捧了茶过来,“老夫人是好福气的,这眼看就能见着了,福晋切莫如此。”叫她说,这家才是顶顶好运道。因闺女得爵位的,只此一家。这家的儿子呢,也不是提不起来。人家年纪轻轻也已经是陕甘总督,二品大院,真正的封疆大吏。 如今回京,怎么也能再升一格,这可就不一样了。 这位鄂尔泰大人才多大年纪?这固然有王府的提携之功,可也得自己有能耐才行。这些皇子福晋的娘家,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出息的掰着手指算一算,有几个有这能耐? 便是四福晋,娘家也没有这么出息的,耗费的不过是当年那位费扬古老大人的老底子罢了。要有一比,倒是十二福晋的娘家富察家,很是了得。但富察家人丁兴旺,西林觉罗家则不同,至少从福晋这一代上算,认定算是淡薄的。不过下一代,却也瞧着能兴旺起来。这位大人这些年跟续娶的那位喜塔腊氏生了六子二女。人丁兴旺了,才说的上家业兴旺呀! 桐桐就笑,“那就劳嬷嬷去瞧瞧,额娘和嫂嫂必是早打发人收拾了,你去看看还有什么准备的不妥当的。若是有不到的,给添补上便是了。” 是! 章嬷嬷见福晋伤感,就帮着转移话题,“阿哥爷明儿就回来,昨儿您不是说要给阿哥爷做一道什么菜,尤其费火候……” 哎哟!你不提还真忘了。她马上起身往厨下去,“这得慢火炖一个晚上,明儿吃最好了。这得配好菜带火炉子给送到那边府上去,弘晖明儿也不能直接过来,得叫他吃的上的。” 然后忙忙叨叨的,忙去了。 白芷低声问章嬷嬷,“明儿能回来吗?”可别叫福晋白高兴一场。 能吧?应该能。 “肯定能!”弘显扒拉着马车里的炭火,跟他十三叔道,“十四叔也必是想汇合之后一起进京城的。您只管安心养着便是,其他的事我跟哥哥看着办。” 说着话,便把炭火上的茶壶提起来倒了一杯茶,吹的能入口了给递过去放在他十三叔的唇边,“您润润喉。” 好古怪的茶味!一路上都见这哥俩给茶里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弘显就笑,“味道怪是怪,可也补气血,再坚持坚持,明儿一早跟十四叔汇合之后就进城。” 十三摆手,往下一躺,“你也去瞧瞧你舅舅他们,别在这里耗着了。你叔好着呢,也不那么疼了,不用总这么陪着。” 弘显又给添了炭,给狼皮毯子又给盖了一层,“别瞧书了,伤神。您再歇一觉,晚半晌的时候咱们再说话。” 少啰嗦,赶紧滚蛋! 弘显嘻嘻笑着的下去了,却还是跟亲随交代,“书都给收了,只能躺着养神……要叫小爷发现你们纵着,还瞒而不报,少不得回去给爹爹和阿玛告状……” 侄儿没法打罚叔叔身边的人,但是哥哥却能。 这些亲随都乖乖的应承着,看着这位二阿哥去忙去了。 十三不免就笑,这俩孩子呀,就像是左右手,都舍不得呀!想来皇上也头疼,特别头疼吧。 弘晖在马车上正在见人,边上坐着作陪的鄂尔泰,如今进入直隶地界了。这位直隶总督过来亲见了,路上不停,但人也叫到了马车上。 鄂尔泰就看着这个不是亲外甥,可却也一直管他叫舅舅的大阿哥。脸上还带着稚嫩,可神情却沉稳。他靠在车壁上,带着几分闲适,嘴上跟这位大人说着话,“……大人所言,我还真不曾听闻。在此次出征之前,我并不曾涉朝廷之事。您看,若是十三叔身子好,还能帮着大人答疑,我就不成了,不过,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了。明儿就跟阿玛和爹爹说说,回头大人进京,再好好说话。” 关于朝政只字不提,没应承人家什么,也没拒绝人家。对方想释放善意,他也给了回应。鄂尔泰抿了一口茶,这个大阿哥很是了得。 这边正说着话呢,车辕晃动了一下,帘子撩开,是弘显回来了。 这位总督就要起身,弘显一把给摁着坐下了,“您坐您的,在外面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说着,还提了茶壶给三个人都添了茶,鄂尔泰觉得自己还罢了,对方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 弘晖就问说,“十三叔把药喝了?” “喝了,叫歇下了。”弘显应承着,便笑盈盈看这位直隶总督大人,“十三叔知道大人来了,说多劳你跑一趟。” 这人又赶紧拱手,“都是奴才的本分,怎敢说什么劳不劳的?” 弘显挨着人家坐了,“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大人替皇上牧守一方,治下万千子民需得操心劳神,一年里难得歇几日,到年跟前了,您这年岁还得跑这一趟。您看,再这么客气,我们回去都不好跟皇上交代了!皇上爱惜大人们,若因我们的缘故劳动了肱骨栋梁,怕回去是要吃罪的。” 这位大人又连忙朝皇城的方向拱手,皇恩浩荡呀,怎么能不感恩。 可鄂尔泰听出来了,弘显这是赶人家走呢!把赶人走的话说的这么入情入理又叫人家感恩戴德,岂能不叫人侧目。 直到把这位大人送下去,只怕对方心里也升不起恼怒来。反倒是这么两位阿哥,叫他笃定,这次放下面子跑这一趟,是值得的。 人走了,弘显回来就道:“此人油滑,亏的大哥陪他在这里说一些车轱辘话。” “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又是封疆大吏,不留的时间长一点,会叫他面子上下不来的。”弘晖说着,又给鄂尔泰添茶,“舅舅喝茶,这个茶解腻,是出门的时候我娘给带的,一直没工夫喝,要回来了,才想起来了……” 鄂尔泰又抿了一口茶,第一次有了这么清晰的认识,那就是我说不定也能做一回国舅爷呢!想都不敢想的,能想起来的,都是那个选秀出来肉墩墩的妹妹,这样的姑娘给了皇家,还能给自己换一国舅爷当当? 哎呀!西林觉罗家赚的有点大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85 章 梦里清欢(185)二更 梦里清欢185 刚吃了晚饭,赵其山就急匆匆的进来,“主子,有消息了。” 嗣谒抬手接了,打开瞧了一眼,脸上的神色一松,这才跟福晋道:“安心吧,跟老十四一行汇合了,在城外二十里驻扎,明儿一早得了旨意就进城。” 阿弥陀佛,这可算是安全了! 桐桐赶紧问说,“能送点什么出去不?”这不是还不到宵禁的时候吗? 嗣谒:“……都到家门口了,你要送什么?” 吃的? 嗣谒拉她进去歇息,“城外二十里又不是荒蛮之地,好馆子多着呢,多少人巴结的给送呢,还能亏了他们?你早点歇了,明儿早点起,准备好饭菜……” 那明儿几点能从宫里出来? “很快!一则十三和弘晳要养伤,二则,便是有庆功宴,也得放人回来先洗漱修整之后再说。” 也对!她这会子又操心,“也不知道长高了多少,给备的衣裳怕是不太合身……” 少操心些吧!真是愁人,天下的额娘要都跟你一样,谁家放孩子出门呀! 别说当娘的想儿,当儿的也想娘呀! 弘显就低声跟他哥嘀咕,“你说我晚上回去,明早城门开了再回来成吗?” 不成! 这边正嘀咕呢,外面禀报说:“阿哥爷,年羹尧年大人求见。” 弘显眼睛一眯,“这个奴才,可算是想起主子是谁了。” 弘晖冷哼一声,吩咐道:“叫进来吧。” 年羹尧等在外面,一听见了,忙躬着身子,进来纳头就拜,“奴才年羹尧给两位小主子请安,小主子吉祥。” 弘晖和弘显对视一眼,弘显就笑了,起身扶了年羹尧,“年大人,您是朝廷命官,当的是朝廷的差事。我们这出来,办也是皇差!以公论,你我乃同僚呀,怎敢当年大人这般大礼?” 年羹尧心头一颤,噗通一声又跪下了,额头抵在地上,这位二阿哥说话,当真是杀人不见血。跟小主子以同僚论,这是不想活了? “小主子当面,奴才万万不敢。” 弘显嘴角闪过一丝讥诮,却再也没有扶年羹尧。 弘晖这才道:“年大人怎么又跪下了?起来吧!便是有所求,看在八叔的面上,该帮还是要帮的,很不用这么跪着。” 年羹尧更不敢起了,要是没想错,八爷没戏了!剩下的不是四爷就是六爷,但四爷和六爷其实是一码事!便是上去的是六爷,只自己做的事,也不能饶了自己。 如今能做的,就是悔过,至少不能叫主子心存芥蒂。 这会子小主子又提八爷,这件事可叫人怎么说? 脑子里正转着说辞呢,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是特别洪亮的笑声,“你们俩个崽子,躲在帐篷里干嘛呢?” 紧跟着一股风吹了进来,不是十四爷进来了,又能是谁? 年羹尧跪着没敢动,十四看看俩侄儿,再看看跪着的奴才,马上懂了:俩侄儿给自己出气呢! 他哈哈一笑,说年羹尧,“我们爷几个说说话,你退下吧。” 年羹尧差点没被这位十四爷给气死,他才不信十四爷是早不来晚不来,自己过来了他就正好也过来了。这分明就是冲着看自己的笑话来的。 他站着没动,弘晖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声:“退下吧。” 他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可也不敢走,就跪在帐篷外面。 六顺进来低声给弘显说了,“……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么多人看着了,大家才知道,不是我们叫他跪的,是此人非要跪的。 跪吧!当时你巴着八叔的时候,就没想着当时爹爹的面子上不好看!爹爹把面子丢了,做儿子的不得把面子找回来吗? 要不然呢?主子的面子是那么好下的? 弘显挥手,“不用管他!” 六顺便出去了,但也不敢远离,守在大帐外。 十四来不是白来的,他这次鼻子还算是灵的,嗅到了机会了,西北得有人驻守的。他才从十三那里出来,想听听俩侄儿怎么说。 可说了半晚上,年羹尧也跪了半晚上,然后他被两个侄儿给送回帐篷里。 这半晚上说啥了?这俩侄儿跟他诉苦呢。又是吃的不好,又是穿的不好,一个比一个可怜。七说八不说的,原本想说什么的给忘了,倒是自己吹了半晚上的牛,告诉他们这个粮草征调的事。自己肚子里这点东西全被掏出来了,可从人家嘴里是一句实在的话也没得着。 就这,十四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是天不亮外面乱起来了,正拔营要动身了,他也起来了。起来了,也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又被这俩小崽子给涮了。 结果还没等发火呢,他大侄儿又来伺候他梳洗了,还跟他说私房话,“十四叔,侄儿能跟您说什么呢?又怎么好跟您说什么呢?小心谨慎尤怕出事,怎敢胡言乱语。您就是要知道什么,回头咱回家说不得了?” 十四一想,这话也对!他不再纠缠,倒是问起了年羹尧,“这奴才收拾利索了?” “那是皇上的臣子,是八叔的大舅子,侄儿怎么敢?”弘晖还是那般的语气,“跪了半晚上我叫回去了,他就是差事上有差错,也该来求十四叔呀!便是我们家旗下的奴才,但别管谁也越不过王法去……” 十四一愣,这大侄儿是真坏!人家跪了半晚上,你还把这往差事上差错上推。半点不提主子收拾奴才的事。这个性子吧,怎么说呢?他特诚恳的给了一句:“不管你还是弘显,有一点特别像你阿玛。” 什么? 十四直言:“心眼!” 嗯?心眼怎么了? “你们的心眼都不大!”十四撇嘴,跟老四一模一样。 弘晖:“……”我就不该把十四叔当个长辈看! 叔侄几个才上演了相见欢,一夜的工夫,彼此就都有点不满。 但别管多少不满,赶紧的,得进城了。 嗣谒没叫桐桐去看,“都好着呢,你远远的看一眼能怎么的?在家里等着吧,半晌的时候就回来了。” 行吧!那就等着。 爷们得赶紧进宫了,桐桐心慌的不行。可没一会子,四福晋来了。 她还愣了一下,“四嫂怎么过来了?” 四福晋就道:“我也想弘显了,想着你肯定惦记弘晖。我干脆就过来了,我们爷说直接把孩子直接带过来,还能顺便瞧瞧孩子身上可有暗伤。” 桐桐心里复杂,握了四福晋的手就叫看给俩孩子准备的衣裳,“怕是四嫂也准备了,可这都快一年了,长了多少我都拿不准了。” 四福晋说的也是这个,“正在家里叫绣娘给改呢,一个比一个长一点点,到时候试试再说……” 不说妯娌俩在家怎么盼着,只说嗣谒跟皇上在大殿里等着,就看见一身铠甲的儿子在一群将领中,昂首阔步的进了大殿,这两张还带着稚嫩的脸,在其中尤其显眼。 俩孩子一进来就朝这边看,然后咧嘴笑了一下。 在大殿上,皇上表现的特高兴,各种夸赞溢美,可等退朝了,该跟着的,都跟十三十四一起,带着皇孙们朝后头去了,进了御书房,皇上脸上的笑才收了。他先叫十三:“混账东西,身体发肤谁给你的?” 十三噗通就跪下了,“皇阿玛,儿子愧的慌。” 理亲王过去扶十三,“先叫太医瞧瞧!该愧的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你愧什么?” 弘晳强撑着跪下,“皇玛法,孙儿有罪。” 瘦的跟纸片一样,孱弱的很。 皇上是一肚子的气,可还是缓了脸上的表情,“先去侧殿,叫太医诊脉。” 是! 看着弘晳被搀扶下去,弘晖和弘显心里都明白,当日的决定是对的。别管多不喜欢弘晳,但只要二伯还活着,弘晳就有被宽容的资格。 两人站在皇孙的一堆里,降低存在感,不挑头不出头,跟弘昱并没有不同。 嗣谒扫了一眼,就垂下眼睑,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藏起那翘起来的唇角。 皇上果然没有多问,对弘晖和弘显在面上跟别的皇孙也并无不同,夸了几句,除了十三和十四,其他人都打发出来了,“回去修整修整,也要过年了,过了年再说。” 于是,就出来了。 一出来就撒欢了,哪里还有一点沉稳气? 直亲王才说要训斥弘昱呢,就发现弘显抱着老四的胳膊,手伸到老四的咯吱窝里,好似顺便要在那里暖手,就听弘显叽叽喳喳的,“爹爹,你都不知道,西北有多冷。” 老四那古古板板的人,低声斥道:“好好走路,这么着像什么样子?” “想爹爹了呀!爹爹给我捂手吧。”抱着也没撒手,还一径的问,“我娘好着没?弘智有没有惹我娘生气?弘昀说想要一匹好马,可找见了?要是没有,叫他别急,西北一个马贩子手里有好马,过年之后就带进京城了,儿子这次能得不少赏赐,送他一匹马的银子还是有的。弘时说要养小京巴,养那个做什么,我踅摸了好的獒犬,可威风了……” 那边弘晖却搀着老六,“……别的都不想,就想我娘做的菜了。这大半年一味的牛羊肉,早腻烦了。儿子想吃猪头肉了……咱家的葡萄汁还有没?儿子也想了……” 直亲王看着这样的两对父子,再看看自家这儿子,唯有叹气。人家俩孩子为什么要在宫里表现出这种亲昵呢,说到底不外乎是想表达一个意思:我们很亲密,根上是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86 章 梦里清欢(186)三更 梦里清欢186 儿子回来了! 怎么高兴都不为过! 黑了,瘦了,也高了,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先给泡汤药里好好洗洗,出来把新衣裳给换上,在家里穿的都是里面的衣裳,散着头发光着脚在炕上坐着呢,这会子炕上都摆上饭食了,哥俩面对面,吃的比谁都香甜。 当着额娘和娘的面,俩孩子都不说苦的那一面,只说高兴的:“……不到西北就不知道什么叫粗犷豪迈,初一看荒凉,到处都是一个颜色……可时间久了,就觉得这么单一也是一种好……” “还有那么些狼,跟南苑的狼不一样……夜里看狼,那眼睛真是绿的,绿油油的……但狼也聪明的很,见我们人多,只在高处观望,见没机会,就跑了……” 弘昀弘旭他们听的津津有味,不知道有多向往呢。 弘显嘿嘿笑着,“我是没想到出去了一趟,咱家多了一个小九。” 把四福晋说的脸红,轻轻拍这小子,“赶紧吃饭,别光耍嘴。” 桐桐没插话,知道孩子是报喜不报忧,她给诊脉了,没有明显的惊惧,这证明杀人这一关,两人调试好了。但这一年风餐露宿,还是要好好的调养才成。 吃了饭,知道他们父子要说话,叫两孩子穿了衣裳,把头发梳理好,去前面说话去了。人回来了,心就稳当了,倒是不着急了。 在这边耽搁了半晌,父子几个说了什么桐桐也不知道。 四福晋就说起了西林觉罗家,“……赶明啊,去瞧瞧老夫人去……” 那怎么敢?桐桐只得道:“这两天估计得收拾呢,回头我请到家来,热闹热闹。” 直到快晚上了,老四家两口子才要带着孩子回去,收拾一下又得进宫了,今儿得团年的。 弘晖走的时候过来抱了抱娘亲,“改明儿,儿子再来……” 行!都行!晚上不还能见吗?不给你太后和你祖母请安呀? 弘晖就笑,是呢,晚上还能见到。 孩子们一大,就有属于他们的应酬,其实也挺累吧!这不,去宫里的路上,弘显往马车上的榻上一歪,鼾声就起了。这是回来了,心松了,人就乏了。 到了宫门口了,桐桐都不忍心叫。 嗣谒叹气,担责就得累呀!这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 他抬手想叫醒儿子,可手还没碰到他呢,这孩子浑身就警惕起来,眼睛蹭一下就睁开了,可睁开的那一瞬,眼里一丝的感情都没有,手第一时间往腰里摸。 他愣住了,孩子也愣住了。 迷茫了一瞬,弘显想起这是在阿玛和额娘身边了,那股子冷冽才收了,抬手抹了一把脸,语气带着几个娇嗔:“这就到了,才眯了一下下。” 嗣谒和桐桐对视了一眼,一个拍了拍儿子,一个递了热毛巾,都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赶紧的,擦把脸,再扛半晚上回去就彻底歇了……” 这孩子转脸嘻嘻哈哈,“那儿子先跟着额娘去见见祖母,再去前面找您去。” 嗯!去吧! 去的时候四福晋和弘晖已经到了,德妃拉着正叮嘱了。这又来了一个,德妃一瞧见这个眼泪又下来了,“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这边话还没叮嘱完呢,十三和十四进来了,德妃先拉着十三的手瞧,然后抓着十三的胳膊,“也好……以后不出去了,在京里呆着,安稳。” 十三就笑,是!以后就剩下安稳了。 十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想瞧瞧,自家这额娘啥时候能想起自己。而且,你们没觉得这才大半年,额娘变的有点多吗?他咳嗽一声再一声,提醒老太太:您家老十四回来了。 德妃烦的呀!你就是去弄个粮草,又不要你打仗又不要你押运,就在大后方呆着,没冻着你没饿着你,什么凶险的差事你都没干,你咳咳什么呀咳咳?有点眼力见没有? 十三让出位置,“十四这是吃醋了,您还是瞧瞧十四吧。” 十四也不坐过去,就这站着,东边一看,西边一看,就是不看老额娘。 德妃还得仰起头看他,“站就好好站着,你这些侄儿都那么大了,你看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 逮住就教训,一句亲热的话也不肯说! 十四就不高兴,“额娘,人家那额娘想儿子,都想的瘦了。可您呢?您瞧瞧您胖成什么样了?” 弘晖轻咳一声:行了,十四叔,您这是不挨顿打过不去了是吧? 弘显拽他叔:差不多得了,大过年的,干嘛惹老人家生气? 可十四要是听劝,这不就不是十四了吗?两侄儿越劝越来劲,“别人是不敢说,孩子们是不好说,额娘,儿子要不说,您说谁敢跟您说实话?您现在不能这么随心所欲呀!以前瞧着,您还风韵犹存,现在呢?又白又胖一老太太,您不为了别人,好歹为了皇阿玛,您注意着些呀!一年本也见不了皇阿玛两次,见一次胖一次,皇阿玛还有见的欲望吗?” 完颜氏就扒拉他:“不是去前面吗?不着急呀?不早了,赶紧去吧!把孩子们都带上,别只顾自己。” 十四觉得完颜氏好烦:“爷都快一年没见额娘了,跟额娘说说话怎么了?” 不用!你额娘我不想跟你说话,赶紧的,麻溜的,给我滚蛋! 弘晖弘显扯着十四就走,“玛嚒,明儿孙儿再来给您请安。” 生拉硬拽的把十四给带走了,十三笑着在后头跟着,溜溜达达的去了前面。德妃就看完颜氏,完颜氏左右看看,这横不能您儿子惹您生气,得我给您道歉吧? 德妃:“……”那得我给你道歉?她就说,“十四这个混账呀……” 完颜氏叹气,是啊!可是坑死我了。 德妃:“……委屈你了。” 完颜氏就亲昵的挨着婆婆,“主要是您好!一是皇家好,二是婆婆好,儿媳就觉得人不能把什么都占全了。只凭着这两好,我家爷啥样我都能忍,真的!” 德妃:“……那可真是太委屈你了!”我儿子虽然是很不讨喜,但作为他媳妇,你这样说我其实是有一点不高兴的。 完颜氏才不管婆婆高兴不高兴,反正她在欢欢喜喜的过年。扶着婆婆上慈宁宫去,还奔着跟四福晋说话。桐桐跟十三福晋说十三爷伤口的事,“这种创口短时间内会很不舒服,不要急着戴甲套遮掩,天冷的时候把袖筒用上,回头我配点药油,跟面脂似得,随身带着,觉得不舒服了,就涂抹上。没什么颜色,味道也清雅,会很滋润……回头你叫太医给瞧瞧,看能不能用。” 十三福晋一一记下,这才道:“我家那位爷嘴上不说,但是对……”说着,就伸出两根手指,“心里还是歉疚的很。” 二是说理亲王吧。 桐桐跟着叹气,这都没法说。 进了慈宁宫,太后宫里这会子真热闹呢。十三福晋就不再说别的了,指了一个新人跟桐桐道,“那个就是八爷府的侧福晋年氏,是有几分良妃娘娘的品格。” 是说生的一样纤巧,看来跟柳条似得。 林雨桐往年氏脸上瞧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回去的马车上,还偷着跟自家爷说,“年氏就跟有不足之症似得。”感觉不是很利子嗣! 嗣谒:“……”没完了是吧? 他提醒桐桐,“你也注意相看着,皇上今儿提了几个孩子的婚事。” 桐桐一下子给回过神来,“去年才选秀的!这选上来的秀女……” “怕是得先给弘晳和弘普指婚,来年就得成婚。咱家的和老大老三他们家的几个年岁相仿,下一拨肯定得指婚的!你先踅摸着,要是合适,就给宫里递个话。省的盲指,性情都不了解……” 这可真是把人给难住了! 桐桐摸了摸脸,又摸摸肚子,可见还是老了呀!都要给儿子娶媳妇了。 回家来,没敢叫弘显自己睡,她叫住要回院子的儿子:“怎么了?长大了,要娶媳妇了,这就不要额娘了,陪额娘一屋,睡不得了?” 弘显:“……额娘呀!儿子睡哪儿呀?”总不能还夹在您和阿玛中间吧? 外间的炕上睡不下你? 能!能!儿子睡还不成吗? 然后炕上一排排,睡了四个儿子。回来都不早了,一个要睡都要睡,得了,今晚都在炕上吧。两口子睡两边,中间隔着四个孩子。嗣谒紧挨着弘显,弘显闭着眼睛,可心里却明白这是为什么的。阿玛和额娘还是担心自己一个人梦里会害怕吧! 是啊!桐桐和嗣谒不仅担心弘显,还有弘晖。 弘晖没跟回来,两人不知道如今他还会不会在梦里被惊扰。于是,哪怕睡着了,桐桐的潜意识里都在一个劲的提醒自己,去瞧瞧弘晖,看看弘晖怎么样了。 弘晖的梦里这次没有光怪陆离,就是站在山上的一处,转脸瞧那空旷处,远远的好似不远处有墓碑。 墓碑? 谁的墓碑?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清清楚楚的看见上面写着爱新觉罗弘晖,边上还有生卒之年,走近点看的更清楚,那上面写着:康熙三十六年康熙四十三年。 弘晖吓了一跳,怎么会呢?怎么会康熙四十三年就没了呢?现在都已经康熙五十二年了! 梦?对!这一定是梦! 他左右来回的看,看看这是哪里。 是了!好似来过这里,可这是哪里呢?想起来了,这里是黄花山隶属皇陵的黄花山。所有的夭折的皇室子弟,都安葬在这里。 他朝紧挨的坟茔走去,抬眼看墓碑:“……弘昐?” 这是谁? 再朝下一个看去还有:“弘昀?” 怎么还有弘昀呢? 弘晖眼里有些惊愕,想着自己和弘昀的名字都对上了,那么那个弘昐呢? 府里的李额娘曾经夭折过一个孩子,那会是弘昐吗? 他有些惊慌,这个梦太荒诞的,这里不能久留,于是,他撒丫子就跑,可跑了几步,就又被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座看起来比较新的坟茔,“……胤祄……十八叔?” 不对!十八叔在宫里好好的! 弘晖起身,扭脸换个方向跑,可紧跟着,他看见一个更老一个墓碑,墓碑上的名字是:爱新觉罗胤祚。 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争取给加更,但是时间不好说,反正会有的 第 187 章 梦里清欢(187)四更 梦里清欢187 怎么会呢? 这里埋葬的只有那些早夭的孩子呀,怎么在这里会有爹爹的墓葬?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看清楚上面的其他字: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卒于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十四。 弘晖朝后退了两步,他知道康熙二十四年的事,回来的路上,西林觉罗家的外祖母还说,你们额娘那一年差点没救过来,身子都凉了,人都挪出去了,结果一口气上来,没想到有如今的后福。 宫里的玛嚒也说过,爹爹也是那一年,差点就没救过来,后来一直活的病病歪歪的。 他不住的往后退,这不对劲,一定是哪里错了。 从小到大的梦不少,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弘晖,自己还记得,有个少年一身明黄的服饰,站在了九龙阙台上。自己越长越像那个少年,他隐隐明白,自己就是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就是自己。 既然自己能成为那样的少年,就必然不会早夭的埋葬在这里。 所以,一定是哪里错了? 他站在这里没动,可这一座座墓碑却像是围绕着他不停的转动着,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他想扶住什么,可扶住什么呢?他感觉要站不住了,恍惚的直直的要往下倒。 可隐隐的,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喊:弘晖弘晖 弘晖一愣,强打精神,好似小时候在梦里总也有人护着,是谁?从没看清楚脸,他今儿只想看清楚这个人是谁!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雾气蒸腾间有个身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她的手里握着簪子,行动间处处透着警惕。 是娘? 是的!只有娘会在这样的环境里保持着警惕。 他听见她喊他:“弘晖晖儿” 近了!近了!一步一步的走近了,她的姿态,她的动作,她喊他的语气,无一不说明,这个人就是娘。 可偏偏的,她的面容被霞光遮挡住了,看不清楚。 “娘”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嗳!”她应承了一声,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出她跟焦急,很担心,“你站着别动,娘就来了……” 弘晖站着没动,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还没等想明白呢,手就被抓起来了,“别怕!娘来了。”她拽着他就走,好似一刻都不想叫他在此处逗留。 他拽了一下,“娘,蹊跷的很……” 桐桐不由分说拉着这孩子就走,是的,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可这种事解释不得的。 她奋力的把弘晖一推,弘晖一个激灵彻底的醒了。 屋里灯亮着呢,阿玛和额娘坐在边上,一脸的担忧。 是!能不担忧吗?孩子被梦魇住了。这像极了小时候,不停的哭闹,怎么也睡不安稳一样。一会子叫爹爹一会子叫娘,一身一身的冷汗,喊都喊不醒。 “晖儿,哪儿不舒服?”四福晋的手搭在孩子的额头上,“告诉额娘,哪里不舒服?” 弘晖睁开眼睛,才要说话,视线却落在额娘的下巴上,额娘的下巴上有个痘印。 这一刻,弘晖有些愕然。他终于发现哪里违和了,梦里那个声音是额娘的,但语气却是娘的。还有,他看到的动作是娘的,但身体却是额娘的。 他想起他小时候,只能仰着头看梦里的人的时候,他看见她下巴上的痘印了。那个时候,他不记得她说过话,或者那个时候的梦他没能听到对方说话。 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因为梦,梦里把两个娘弄混了,所以,才乱了吗? 他此刻的脑子混沌一片,正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呢,就听额娘跟阿玛说:“爷,怎么办?不行的话,还是叫弘晖跟六弟和六弟妹住吧,这孩子又做噩梦了。” 而且,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阿玛把手搭在他的额头,然后问道:“厉害吗?觉得需要去那边府里吗?” 弘晖摇头,“没事,就是做个梦。是不是手压在胸口了,沉的慌。” 额娘把皮褥子拿开,“现在呢?好点了吗?” “好多了!”弘晖坐起身来,接了杯子喝了一杯水,“叫奶嬷嬷守着吧,您跟我阿玛歇着吧。” 不行!这怎么能放心呢? “走吧!你在这儿守着,他睡不安稳。”阿玛到底拉走了额娘,只留下话:“若是躺下还难受,先撑着别睡。等天亮了,去那边府里歇着吧。” 好! 这一晚弘晖确实是睡不着了!他在想着这个梦,想从小到大梦里被呵护的那种感觉。 问题一定出在爹娘身上! 便是自己,未必没有违和之处。 自己早夭了,是梦里的。 可自己登顶了,也是梦里的。 而现在发现,额娘和娘之间是有某种联系的。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想起爹爹书房里一些杂书,里面有很多奇怪的记载。就像是西晋张华著的博物志,里面就记载了一桩奇事:说是东汉末年,有人无意的打开了西汉名臣霍光女婿的墓,这个人叫范明又。叫人惊讶的是,这个人的墓葬里,有一个陪葬的奴隶还活着呢,众人问他西汉末年的事,他说的跟汉书上记载的极为相似。 当时看的时候,他觉得荒诞的很,当闲书看了。可现在,联想到属于爹爹的墓碑,他觉得这不算荒诞。 就像是那个殉葬的奴仆,如果说从东汉到西汉这么长的时间跨度里,陪葬的奴仆是不可能在墓穴里存活的。那有没有可能,是人死了魂不灭呢? 假如有盗墓者进入了范明又的墓,而这个奴仆的魂只是借了盗墓者的身体呢?等第二拨盗墓者进入墓葬发现了活人,此人就被当成了殉葬的奴仆。那时候的人愚昧,再加上,这个奴仆的魂一定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依旧把他当成过去的他,坚称他就是被殉葬的奴仆。众人不信,可他能自证,他把西汉东汉末年的事说的头头是道,不由的人不信。下层的人其实对上层了解的不多,贵族的事更不是等闲谁能知道的。更何况他说的都是东汉末年的事,距离西汉已经有些年头了。 当时这些人应该是将信将疑的把人带出来了,还找了人去问。得到的答案却是,对方说的是对的,跟汉书上记载的差不多。而汉书这种东西,不是谁都有机会学的。一个出身不高的人,说的东西跟汉书所载相似,这也就确认了此人的身份,他说的八成是真的。 像是这种记载,其实很有很多,像是宋书上就有几例与之类似的。 要是如此的话,是不是很多东西就能解释了呢? 康熙二十四年,六叔只怕就没了!扛过痘症之后的人不是六叔,而是换成了爹爹。 而爹爹又是谁呢? 孤魂野鬼?不是真的皇家人? 弘晖摇头,爹爹和阿玛的相似度很高,不是说长相,而是说从方方面面,相似度都非常高。他以前只以为是兄弟相似,可现在却觉得未必。这世上再相似的人,便是孪生兄弟,也不可能相似度这么高。这两个人的性情、兴趣、爱好甚至于口味,对事情的看法,就是照镜子!重合度高到吓人的! 还有那一笔字,像吗?像! 其实爹爹写的比阿玛写的更开阔一些。 如果再结合爹爹折腾出来的那些东西,其实很容易得到答案的。试问民间不乏喜好钻研杂学的,可为何独独爹爹能做什么成什么呢? 除非爹爹在成为爹爹之前就有奇遇! 弘晖起身,披着大氅在屋里转圈。如果早夭的是我,登顶的还是我,如今的我依旧是我,那么也就是说,人是可以重来的。 自己和爹娘其实一样,都是重来重来再重来的人才对!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似乎就解释的通了。 爹爹就是阿玛!一定是这样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娘就是额娘吗? 才这么一想,他又摇头:爹爹是阿玛没有疑问,但娘未必是额娘。一个人若是重来,性情应该所差不多才是。可其实呢?娘和额娘差了很多。 那么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是娘生的,这辈子因为爹爹和娘这两个变数,生自己的人才变成了额娘呢? 会是这样吗? 他暂时找不到答案。 之前有些惧怕梦境,厌恶梦境,可他现在却盼着早点能进入梦境。每次困在梦境里都有娘帮着,以后,我不能惧怕!只要我不惧怕,我才能真真正正的走近梦境,我才能闹清楚在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桐桐喘着气醒过来,好半天才缓过来。 她看见了,她在弘晖的梦里看见了属于弘晖的墓。 这一刻,她释然了!她看着双手,她知道若没有她,若不是她成了四福晋,那四福晋将会面对的是什么的时候,她真的释然了。 第二天一早,嗣谒洗漱的时候,桐桐就低声说了,“……弘晖八岁夭折了,还有弘昐和弘昀……边上还有两个没有碑的小坟堆,应该是夭折的格格……” 嗣谒的手一抖,那要是如此,没有桐桐,他的子嗣都难成吧? 桐桐轻叹一声,“所以,不一样,都不一样了。其他的不用去刻意的找寻答案了,如今都好就是最好的!许是四嫂给过我一个机会,而我现在应该还四嫂一生安泰……”这应该是我跟四嫂之间的因果。 良久,嗣谒才嗯了一声,低声道:“孩子会记住梦里的事吗?” 桐桐不确定,“我也不知道,应该有含糊的印象……他自小就做梦,但从来没问过,应该还是对梦没有太深的印象吧?” 嗣谒便不言语了,等着弘晖什么时候开口来问。 弘晖确实来了,来了就要睡觉,“我昨晚做噩梦了!娘,给我一颗安神丸,我吃了好睡一觉。” 桐桐赶紧给拿了安神丸,“头疼吗?还有哪难受吗?” 弘晖摇头,把药吃了,然后躺下,头就枕在娘的腿上,“娘,你陪我一会子,等我睡着了你再去忙。” 好! 桐桐哪里也没去,只叫孩子这么枕着,然后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弘晖突然觉得安心极了,眼皮越来越重,他又看见了长的像额娘的娘,她手里拿着一柄剑,正耐心的教一个孩子,那一招一式,他觉得他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188 章 梦里清欢(188)一更 梦里清欢188 弘晖睡的很沉。 嗣谒过来瞧了,以眼神示意:说什么了吗? 桐桐摇头,只说做噩梦了,具体的没说。 那就没事吧,这孩子跟他们向来也不藏话的。没有细说,那应该就是梦并没有给他留下更多的印记吧。 这样啊,那就叫孩子睡吧。 果然,昏天黑地的睡了两天一夜,不光弘晖是如此,弘显也是如此。真就是不吃不喝的睡,睡到大年初二晚上才算是醒来。 因着这个缘故,两人这两天都没再进宫,就在家里陪着呢。 都夜里了,就是简单的清粥小菜,怎么简单怎么吃。大小伙子,睡好了,吃好了,这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过去了。 桐桐赶紧叫人给那边府里送了消息,告诉他们孩子们都没事了,挺好的,别跟着挂心了。 四福晋直念阿弥陀佛,说起弘晖她满是忧心,“这孩子呀……从小到大,怎么就动不动魇住了呢?”可算孩子还有个能睡安稳觉的地方。 付嬷嬷是四福晋的奶嬷嬷,年纪不小了,平时四福晋也不带着出门,一直就在院子里呆着。这会子付嬷嬷就低声道:“可这么着也着实不是长久的办法!大阿哥在那边府里的时间要比在咱们府里的时间长的多……”这于福晋难道是好事? 四福晋一愣,看了付嬷嬷一眼,心里叹了一声,摆摆手不要再言语了。 最近在自己耳边嘀咕这个话的越来越多了,她缓缓的跪在蒲团上,然后说付嬷嬷:“孩子爱梦魇,必是有缘故的。这些年我跟着爷礼佛,但终归是功德有限。我想好了,出了正月,就在京郊置办个小庄子,嬷嬷替我管着,那庄子的出息接济接济鳏寡孤独,算是给咱们大阿哥积攒功德了,可好?” 付嬷嬷瞬间变了脸,愕然的朝福晋看去。就见福晋端正的跪在佛前,眉梢都没动一下。她眼里有了几个泪意,也知道这是犯了忌讳了,什么话也不敢说,直接跪下磕头然后出去了。 这个安排也没避着人,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提这个话了。 苏培盛得了信儿,就跟主子爷提了一句,然后再不敢多话。 四王爷慢慢的收了手里的笔,然后才拿了边上的帕子,细细的把手擦了,“听福晋的!把府里嘀嘀咕咕的那些人都拎出去,有多远打发多远。敢胡说八道的,一家子都别要命了。” 苏培盛应了,慢慢的退出来了。但心里未尝就不叹气!自家主子上去,跟六爷上去,这自然是不一样的。且是大不一样!下面的人按耐不住,这其实才是人之常情吧。 其实嘀咕的何止是府里的下人,四福晋回娘家看额娘,觉罗氏夫人也道:“总有人在我耳根子边念叨,说是该把孩子拢到身边了。对这些我也不大懂,但这些人嘀嘀咕咕的,总有个缘由吧。” 四福晋皱眉,低声道:“以后谁要是再嘀咕,您便不见这人便是。或是,您住别院去,我打发人伺候您。” 老夫人叹气,“我在家住着还能好些,这住到外面,还不知道这一个个的闹出什么幺蛾子呢。”说着就一顿,“听说,西林觉罗家,家里有两个嫡出的姑娘,都不错。” 什么意思? 老夫人就道:“我老了,外面的交际也少了,但有人念叨到跟前了,就不好说一个个的打的什么主意了。你也知道,你的侄女们不少,你的那些嫂子未必没有亲上做亲的打算。这是怕你给弘晖定下那边娘家的侄女……” 四福晋就皱眉:“皇孙的婚事,是得皇上定的。一个个的胆大包天,这事上也想插手,这是想干什么?” 觉罗氏摇头,“额娘跟你说这个,是叫你心里有个准备。不仅你要防备,也要防备他们在那位六福晋面前说一些有的没的。” 这是说,把闺女送到自家府里和送到老六那边府里是一样的。配给弘晖和弘显都可!跟自己说,自己是姑奶奶,直接拒绝了便好。可说到六弟妹跟前,因着有自己的面子在,倒是叫六弟妹不好一口回绝。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她顿时觉得头疼,这府里除了额娘,都是些利欲熏心的,就没有一个脑子是清楚的。 大过年的,回来的姑奶奶哪有不留饭的?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尊贵的姑奶奶。本是留了母女俩说点私房话的,结果也不知道人家母女俩说了什么,看起来这母女倒不是恼了彼此,反倒是跟府里有什么不愉快似得,这位姑奶奶走的时候谁也没多看一眼,上了马车就直接回了。留下一府的人面面相觑,哪里惹了人家不高兴咱都不知道。 而桐桐呢,可算是见到了娘家人。 老祖母是真的老了,耳朵都有些背了。老祖父的精神也短了,常不常正说话呢,就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额娘拉着她的手,“除了这些,也没别的毛病。你叫人捎带的养身丸一直吃着呢,在西北这么些年,不管节气怎么变,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过。” 这便是最叫人欣慰的了! 索卓罗氏拉着闺女的手上下打量,这些年没有回京,在西北也算是一等一的人家。虽说跟儿子官运亨通有关,但最主要的还是这个闺女。人家都说,这是皇室里最得宫里喜欢的媳妇。闯了天大的祸,宫里也没拿大气哈她一口。 可实际上,听说的时候,哪件事不是被吓的一身的冷寒。可他们在西北,等知道的时候,事情往往都已经过去了。 而今,自家这姑娘膝下那么些儿子,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呢。因此,作为额娘,她就说,“不管别人怎么念叨,你不能心慌。到了如今,不管什么结果,都是你赢了。” 意思是,那边的孩子都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你吃亏了吗?亏不了的。 桐桐就笑,这一笑,索卓罗氏愣了一下,也跟着笑:是啊!自家这闺女做了快二十年皇家的媳妇了,早不是当年嫁出去那个肉嘟嘟的小闺女了。 一时间有些怅然,有些不好意思,“额娘瞎说的,对你就听着,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回了一趟娘家,感觉都陌生了。小兄弟是见第一面的,皮猴子一般的孩子,见了自己这个贵人姐姐,一下子就拘谨了。府里的侄儿一串,一个个的都是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娘家的嫂子其实也没太打过交道,不过跟额娘处的挺好就是了。 还见了两个侄女,一瞧就知道,不是苛刻的嬷嬷教养出来的姑娘,索卓罗氏便笑,“咱家……根底到底是浅,能出一个你是侥幸,其他的随缘吧,孩子怎么自在怎么来。” 桐桐拍了拍额娘的手,到了哥哥这份上,选秀落选的可能性不大,只是如何指婚,“我会帮着瞧的!额娘和嫂嫂放心,我总会给孩子找个四角俱全的婚事来。” 在娘家呆了半天,吃了一顿饭嗣谒便来接了,桐桐也没法留了“……今儿宫里叫了,孩子们都进宫了,改天叫他们来给祖母和额娘瞧瞧……” 好好好! 好似一肚子的话,再多的一时也想不到。 桐桐一边笑着一边往出走,“如今回京了,见面的日子尽有的。常来常往的,或是想说什么了,打发人眨眼就到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这倒也是! 出来的时候嗣谒已经在马车边上了,祖父、阿玛和哥哥连带侄儿们都在,不知道在说什么。嗣谒伸手扶她上去,这才跟大舅子说,“……我进入先回,你回头去府里,慢慢说……” 下面应承着,嗣谒也就上来了。帘子撩起来,桐桐看着马车从家里出来,她突然鼻子一酸,“……女人嫁人离家是难,融入夫家还是难。没几个能在夫家过的称心如意的,可娘家又是个回不去的所在。我尚且都是如此,可见其他女人不定如何呢?” 嗣谒:“……”开始多愁善感了!怎么娘家就回不去了?像是你这种姑奶奶回门,家里保不齐都在为你回去吃顿饭忙叨呢。你在王府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人家为了接待你这个贵人且费心着呢。就这还换来一句那是个回不去的所在。 他朝她肚子上看,“怕不是肚子里这个是个格格吧?” 嗯? 被嗣谒这么一打岔,伤春悲秋不下去了,手摸在肚子上:“这要是个格格,还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不得愁死呀?!” 嗣谒:“……”那你觉得要是个小子,这伤春悲秋起来,合适? 好像是不合适,“可要是格格,我是真愁孩子长大嫁人的事。” 也不用抚蒙了,你愁什么? 桐桐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今儿嫂子跟我说,乌拉那拉家想叫他们家的小子尚格格……” 嗣谒皱眉,“奔着咱家大格格和二格格来的?” 桐桐点头,“每年那边府里也都来请安,少不了带家里的孩子。可那家的孩子,我一个没瞧上。”不管是小子还是姑娘。 可叫人为难的是,那是四嫂的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89 章 梦里清欢(189)二更 梦里清欢189 娘家的侄女嫁进来四福晋没考虑,但是嫂子提的,想求娶格格这个事,她没一口回绝。 她有她自己的考量,跟她家爷说的时候,也直言道:“咱家就弘时一个庶子,总得把孩子捆到一块才成呀!若不然,将来长大了都成了家,弘时终归是孤单了一些。若是把莫雅琪嫁到乌拉那拉家,这便是用绳子栓起来了……” 不想话没说话,弘晖直接把话给拦了,“额娘怕我们兄弟生嫌隙,这么想原也没错。可婚事于二姐到底是不合适的。乌拉那拉家那几位舅母,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再是不好相与,但咱家到底是贵女。 “可名分这东西摆在明处,这便是掣肘。”弘晖扶了额娘坐下,“额娘呀,您只管安心便是。儿子是长兄,儿子便是捆绑绳。有儿子在,您担心的事肯定不会有的。大姐二姐的婚事,不若在一些在杂学上颇有建树的小子中选,家世过的去就行。只要人肯上进,家里人口简单,长辈明理,这样的婚事就成。”说着,看他阿玛,“您说呢?” 四福晋就发现自己之前说话一直低垂着眼睑的爷,此时脸上带了笑,“杂学上学的好的……你爹爹那边了解的多些。回头阿玛跟你爹爹商量,定下人之后求了圣旨赐婚便是了。” 这是最妥当的法子! 四福晋没有言语,但心里却真觉得,她跟不上她家爷和儿子的步子,一点也跟不上。 等父子俩走了,她一个坐在屋里怔怔的出神,这些年她自问没有失职的地方,可到了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弘昀进来的时候瞧见额娘在发呆,他就笑,“您干嘛呢?还以为您忙着呢……” 四福晋才醒过神来,“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出门吗?” “阿玛有差遣,儿子过来跟额娘说一声。”说着,就挨着额娘坐了,“怎么了?看额娘愁眉不展的,是大哥还没好?” 四福晋摇头,轻叹了一声,就道:“说起了你两个姐姐的婚事,我提了你舅舅家的几个小子,看你阿玛和你大哥的意思,都不大乐意!怎么?你舅舅家的表哥都不成样子吗?” 也不是说不成样子,只是太平庸而已。 弘昀一下子明白自家额娘是为了什么了,他叹了一声,“额娘,人跟人不一样。您的长处在内不在外,您只要把内宅打理明白,其他的您只管推跟阿玛便是。像是两个姐姐的婚事,没错,她们都是庶女,按理说怎么婚嫁,您有权过问。可如今呢,咱家又跟别家不一样。别的不比,就比宫里的太后。贵为公主的姑姑们哪个婚事不是皇上定下来就可以的,太后问了吗?就是温宪姑姑,还是太后养大的呢,结果呢?赐婚给佟家好不好的,谁都瞧的见。但是太后说话了吗?没有!这跟外面的事都连着的。 所以,这样的事您为什么要去管呢?到了婚龄了,您跟阿玛提一句,阿玛这不就心里有数了吗?这跟谁商量不跟谁商量,是阿玛的事!但人定下来了,阿玛肯定会叫您瞧瞧的,这是您作为嫡福晋的权利。若是觉得好,那就跟阿玛说好。您要真觉得哪里有大毛病,只要是为了两个姐姐好的,您直言不讳的跟阿玛说了,阿玛便念您的情分。您干嘛主动揽这件事,又干嘛非得跟乌拉那拉家牵扯那么紧呢?人跟人拉拉扯扯,那是为了相处搀扶着走的更稳更快的。若是拉扯上的人只能扯后腿,您干嘛让他扯着您?” 四福晋愕然的看着儿子,乌拉那拉家那是娘家!她不喜欢,但怎么能跟娘家把关系弄僵呢? 这娶媳妇跟嫁姑娘不一样呀!娶媳妇只要姑娘好就行,嫁闺女是下嫁的话,夫家没能耐挑拣媳妇,姑娘家嫁进去自然就不难做。 她其实是想两全的! 结果呢,这意思是两不全。儿子们就没打算认乌拉那拉家吗? 弘昀紧跟着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乌拉那拉家没有什么有才干的人,与其拉扯着它走,我宁肯不时的施舍几个……” 拉扯的关系是亲眷的关系,施舍的关系是主子跟奴才的关系。 四福晋第一次认真的看自己的次子,这个话说的何其冷酷! 她一直觉得这孩子是个绵软的,跟谁都笑眯眯,可谁知道,他竟是这般的又冷又硬。 四福晋觉得想不明白,特别想不明白,于是,一个正月都不怎么出来。她不出来,桐桐当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因为弘旦还在这边养着呢,人家的亲娘好长时间不来瞧了,这就不对呀!她打发了张嬷嬷去,结果回来说四福晋怕是病了,说是有些日子不出屋子了,莫不是怕把病气过给孩子。 那既然知道是病了,自然得去瞧瞧。桐桐一点也没耽搁,说去就去了。 结果这一见吓了一跳,怎么瘦了这么些呢? 她忙伸手拉了对方的手腕,“哪里不舒坦?正月不能瞧太医,都不能在外面请大夫吗?便是不能请大夫,您叫人跟我说一声,我来瞧瞧……”话没说完,脉诊完了,她皱眉,这是郁结于心。 怎么了? “您跟四哥吵嘴了?”桐桐看四福晋,不过老四从正月初四就开始忙了,被调去跟理亲王一起理事了。之前一直是理亲王总揽的,现在是理亲王老四和自家爷一起,由理亲王带着,慢慢的系统的在打理朝政。虽然两人都有侧重的管辖范围,但还得跟着理亲王瞧着。说是理亲王最近身子又不好了,叫两人帮忙去的。其实谁都知道,这是皇上进一步的在释放信号。 所以,不光老四忙,自家爷也真的很忙。早出晚归是经常的,有时候跟幕僚探讨到半夜才回来。都忙成这样了,两口子还顾得上吵嘴呀? 四福晋拉了桐桐坐了,“哪里是吵嘴了?他忙的一半时间在班房,一半时间跟幕僚在外院通宵达旦的忙活。弘晖回来也就被拉去了,这孩子好长时间没歇着呢。还有弘昀和弘时,说是税收的事,这几个孩子掺和的挺多的,都挺忙的。” 懂事的都忙起来了,不懂事的还要人操心。 桐桐就笑,“忙是好事呀!不忙才该着急了呢。您要是觉得寂寞了,把弘旦接回来,叫孩子在身边闹一闹,就什么都好了……” 四福晋苦笑,“我最近就是想不通呀……”她倒是不瞒着桐桐,把话都跟桐桐说了,“弘晖跟我说的杂学那个什么的,我还能理解。孩子哪怕没解释,但我知道,都在推广杂学,咱们能下嫁闺女,也说叫更多的人瞧瞧朝廷是个什么意思,这我能理解。可我想不通的是弘昀……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把施舍他舅舅家的话说出口呢?” 桐桐觉得四福晋纠结的很奇怪,于是她就理所当然的说,“那要按照四嫂您的想法,佟国维佟大人便能面君不跪了?” 佟国维还是皇上的舅舅呢,但那又如何?佟家的什么不得是皇家赏的?这些皇子阿哥不想客气的时候,对着佟国维客气了吗?这次十三防备隆科多,最后惩戒隆科多,顾着一点佟家的面子吗?没有吧! 四福晋惊愕了半晌:“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桐桐就笑道:“您告诉我哪里不一样?” 我们真的距离那个位置很近很近的,皇上已经在叫自家爷和老四转换思想了,得更多的从全局去考虑朝政。那么,孩子们的想问题的角度跟着就变了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到了那个位置了,不是能讲亲戚关系的时候了。 这其实,是没毛病的。 但四福晋不是那么想的,她着急的是,要万一是老六家,自家的孩子岂不尴尬? 桐桐不等她把不好说的话说出口,就笑道:“弘昀是咱们家的三阿哥。我觉得孩子说的是对的!” 说着就起身,“您这身子好着呢,没毛病。选个天好的时候您过去接小九去,没事了在园子里转转,转累了吃点好点,怎么顺心怎么过……少思少想些,身子自然就好了。”说着就笑道:“您有四个儿子,这便是您的底气。至于其他的都是虚的!人皆有私,但各自夹杂了私在里面,其实亲缘关系本就不再简单了。” 话说完,她直接告辞出来。一出来就见到等在外面的弘昀,这小子一见自己出来了,就笑着跑过来,“娘,我送您出去。” 桐桐点他,“你呀,跟你额娘说话缓着些。” 弘昀叹气,“娘,有时候,普通的内宅妇人的想法,不足以在有些位置上游刃有余的。当身份地位变了,要是行事的法子还不变,这没错也是错。儿子是不得不给额娘敲这个重锤的!我额娘她……跟娘不一样!” 西林觉罗家的人如今都是娘嫡嫡亲的亲人,且不是那提不起来的。可娘提过把娘家进一步捆绑到身上吗?没有! 而乌拉那拉家的舅舅不是额娘的一母同胞,亲外祖母是续弦,只生了额娘一个。这种关系,更没有捆绑的必要了! 弘昀苦笑,“娘,儿子是真没觉得儿子冷硬……”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90 章 梦里清欢(190)三更 梦里清欢190 那么多人一起竞争的时候,都很和谐。这圈子越缩越小了,人反倒是越发的焦躁了。 桐桐发现嗣谒也开始变的焦躁,且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 这是怎么了? 初春的天夜里还是很冷的,你老这么折腾着,会着凉的。 桐桐跟着坐起来,“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往出说呀!这怎么还折腾的没完呢?” 你也不是非执迷于那个位子,所以,你有什么睡不着的理由吗? 嗣谒干脆坐起来靠在被子上,将炕桌上的灯给点亮,然后看着桐桐,“你说……大清能万万年的在这个世上吗?” 当年不能呀!翻开史书就知道了,从来没有一个朝代能万万年的长在这个世上。 嗣谒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嗯!你说。 “如今这么多厂子,随后会有更多的厂子……”嗣谒看向桐桐,“这些在厂子做工的人,慢慢的会成为一个庞大的群体,一个停摆了世道就会乱的群体……” 桐桐没言语,琢磨他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嗣谒披着衣服干脆从炕上下去了,在屋里一个圈圈接着一个圈圈的转,好半晌又停下来,“朝廷的税收,来自田亩的所占的比例正在降低,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桐桐脑子转的快了,“这意味着以一家一户为主体,自给自足的方式已经在发生改变……” 对! 桐桐有点明白了,“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出现了一个攥着大笔财富的群体?” 对!没错,就是如此!这就是推动其发展的另一面。这个群体掌握了大笔的财富,那之后呢? 桐桐就道:“像是前明的东林党。” 对!东林党既能说是当时的一剂良药,但也能说是当时的一个毒瘤。 但不管是哪种评价,东林党身处江南,少不了财力的支持。所以,利益捆绑,这个东林党就代表了当时江南富商和豪强以及江南士子的利益。 一旦成为一个群体,他们都会有诉求的。要么,你满足人家的诉求;要么,人家跟你捣乱,总要达到他们的目的。 以史为鉴,如今已经有了雏形的那么一个群体,已经掌握了那么多财富的一群人,他们会有什么诉求呢? 是人都会有诉求的,这是人性所决定的,更改不了的。 所以,这个平衡点在哪里呢? 嗣谒就道:“可见,只单方面推动某方面的变革是不够的。上层如果不做调整,那下面的一些诉求得不到满足,或是上升渠道不打开,那挤压的久了,就必然是狂风暴雨,民是强了,是富了,可国却动荡了……” 桐桐没有言语,这是个死结,你不求变,人家变了,咱是死路一条,门得从外面被人家给撞开。可你变了,内里也会跟着有聚变。如果不能提前洞悉,那死的是谁就说不好了,“爷是怎么想的?” 嗣谒就看桐桐,“皇家选继承人,本就有风险的。代代都有杰出者,那是做梦。” 所以呢? 嗣谒坐在炕沿上,声音特别小,“所以,爷想,将君权放在尊位上就可以了……” 什么? 桐桐以为她听错了,他说将君权放在尊位上就可以了! 就可以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从来只有集中君权的,哪有说摆在尊位上就可以的呢? 你要是敢这么说,你家皇阿玛非打死你不可。 嗣谒又何尝不知道这个,所以,他不敢说!这会子他上了炕,挤到被窝里暖着,“这是咱们这一代未必能做到的事……” 桐桐明白了,“你希望由弘晖和弘显来做?” 嗣谒点头,“这件事,非两个人协作不可。” 桐桐扭脸看嗣谒,“若是如此,那上面那个位子是老四或是咱们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嗣谒的目标跟一般人想的不一样。想要和平的完成他的设想,非两个能相互信任,彼此扶持,而又能力出众的人来完成不可。 嗣谒看桐桐,“你不觉得爷异想天开?” 没有!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与其有一天被踹下去,那就不如站在高处,下面怎么争怎么斗,跟我不相干。只要前提是尊我就行。但这个过度是非常艰难的,也是个非常缓慢的变革过程。 桐桐叹气,说他:“你倒是不怕累着俩孩子,给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 嗣谒吁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法子未必就是最好的法子,可除了这个法子,我暂时想不到怎么能稳当的过度一下。如今只能想着,这法子至少是能解了百年后将面临的困局。只是再往后会如何,爷就不知道了!那是后人的事了,咱们管不了了。” 桐桐陪着枯坐了一会子,然后猛的躺下蒙住被子:“将来的事叫孩子们去想,睡觉睡觉!”替后人操心的事我才不干呢!谁像是你似得,脑子里一天天的琢磨,累不累呀! 不累!这步棋得提前想好,因为这牵扯到孩子的教育问题。怎么引导着孩子往前走,这才是他要做的。 桐桐突然问了一句:“这个事你跟老四说过?” 没有!不能说!也说不通的。不止是老四,这么些兄弟跟谁也没说,更不敢说,且没有一个能说的通的! 桐桐哼笑一声,“你不是不想自己干,是没人配合你干!”你也怕才露出点意思就被你们这些兄弟给活活打死。 嗣谒:“……”是的!你想的都对。所以,这么大逆不道的事,还是叫儿子们去干吧。 良久后桐桐才说了一声,“我会努力调理两孩子的身体……” 干嘛? “得叫他们扛打一点,且长寿一点。”要不然呢?这么大的事呢!俩孩子还有那么些比他们小的叔叔,感觉活到老都有被揍的风险。 这件事夜半三更说的,说完桐桐就不想了,但也对谁坐上面那个位子,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了。她照样叫人弄了鸡仔鸭苗,就圈养在固定的地方,养猪的事交出去了,有专门的人去管,她又在鸡鸭上下工夫,还带上弘旭一起,所以记录的事都叫弘旭去做。 弘旭问说,“在医科院是不是该有个兽医科?” 桐桐只愣了一下,“你去跟你阿玛说,我只负责养鸡鸭,外面的事找你阿玛。对了,你也可以试着写折子,叫你阿玛给你递上去。” 弘旭愣了一下,“可以吗?” 可以呀!为什么不可以?你们其实都可以活跃一点,等将来……也不需要一枝独秀,你们都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便是你到了七十了,想蹦跶出来争抢个什么位置,其实未尝不可的。没事,蹦跶吧! 你阿玛那个设想啊,短期内的话,会有被你那些叔伯打死的风险的。但到了你们那一代,甚至是你们的下一代,那应该是比较受欢迎的。 当然了,皇上是真不知道他家老六心里憋着什么坏招呢,看着俩儿子都干的像模像样的,把皇上给愁的呀,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自己的右手,当真是哪个都不舍得。 翻着户部送上来的折子,皇上叫了皇子们连同六部阁臣,以一种商量的语气提了一件事:永不加赋。 凡滋生的新人口,不用交税。 九爷以为听错了,“……以后都不加赋?” 是的! “满大清国都一样,都不用地丁税了?” 嗯呢! 老九瞪大了眼睛,皇阿玛,您是老糊涂了吗?永不加赋?您怎么想出来的? 皇上看儿子们:“你们觉得不行?” 没人说话,有些看老四,有些看老六。您这永不加赋,您也没打算这么坑我们,我们不搭话。 老四还是那么一副表情,眉头都没动一下,皇上这永不加赋,其实受益最多的是大地主,谁的土地多,谁便获利多。这其实是一种安抚,因为各地厂子一开,好些佃农宁肯去做活,也不愿意去种地。因为做活基本能保证旱涝保收,但是种地可就未必了。少了佃户,大地主当然受损,于是,皇上这永不加赋,在如今其实是一种安抚。 可若是赋税收不上来,就得在别的地方加重赋税,比如商税。 可加重了赋税,如果不能保证商家的利润,往后又该怎么维系? 这事直接就拧成了死结。 于是,他看老六,如何保证商家的利益,得另想办法。 嗣谒则直接看老九,“内里给不了,那就朝外走。”他就道,“如果有人出银子,那么朝廷愿意出人出战船……获利朝廷占六,出资人占四,你觉得有人干吗?” 老九愕然的看老六,“什么意思?” 嗣谒的意思就是:“你要是出的起银子,那咱们出人出船给你打个地方下来。这个地方是你的封地,每年需得缴纳足够的赋税,那剩下的就不归朝廷管了。” 这话一出,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老九一直用手指着他自己的鼻子,“你是说谁出银子都可以?” 嗣谒用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他,商家没那么些途径,但出身显贵的却能把商家集合起来,只要愿意出资的就行。商家赚钱,你赚地方,这话需要往明白的说吗? 一个赚钱,一个赚地方,我怎么没想到呢!没错!没错!是可以这样的! 老九顿时就哈哈笑出声,然后热切的看向皇上,“皇阿玛,儿子觉得这个事行!” 皇上一脸复杂的看老六:你要知道,黩武好战,在很多人看来,这绝不是优点! 真是叫人头疼!这得亏老六生的柔弱,这要是换了他媳妇的能耐,都不敢往下想……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吧。稍后见 第 191 章 梦里清欢(191)四更 梦里清欢191 皇上没一口回绝,他说要想想。 这种事,提出来了,那谁心里不长草呀?想想,那您想吧,咱该准备的得准备起来了。 老九最兴奋,打仗要什么?要银子呀! 银子朝廷没有,但爷有!爷有银子,就能跟朝廷的水师合作,爷给自己占地盘去了!老爷子,您那位子爱给谁给谁,咱不跟您玩了。想要孝敬钱,那大概说了,从今往后,不能够了!咱有大用的,哪种用法也比贿赂您来的划算吧。 从御书房一出来,老九那个亢奋呀,压也压不住。 老十跟着他九哥,“……哥,我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从今往后,我家的儿子都管您叫爹,您看着拾掇,怎么都好呀!” 老九拍了拍他十弟的肩膀:没事!有哥罩着你。哥去哪,把你带去哪。等哥挣下大地盘了,一定支持你出去再打个地盘,都给你。 老十憨憨的笑:给我不给我的不重要,您也没儿子,以后您那地盘没人继承没关系呀,我家有儿子。 当然了,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说是不敢说的。反正,自家这九哥嘛,顺毛捋就对了。 哥俩勾肩搭背的,还没走远呢,就被叫出了,“老九,等等哥哥。” 老十回头一瞧,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怎么把老八给招来了。老八这一掺和,估计没自己啥事了。而且,自家这九哥有点傻,闹不好得被老八给卖了。 这边才要提醒九哥呢,结果就听自家这傻不愣登的九哥还挺高兴,“八哥,有事?” 傻不傻?就是真有事你也赶紧躲呀,更何况是主动给人家递话。 结果就听老八说,“你就是有银子,但其实要紧的不是银子,而是战船和粮草。粮草这个,你要是从民间征,那估计你这战船就没戏。你得先期从外面弄回来粮草,这个道理懂吧?” 这么一说,老十都觉得大概是真冤枉人家老八了。人家说的这个粮草,还真是大事。就算是从民间征调,这也不成呀!反正是从外面往回扒拉,这个可以。但因为打仗内部消耗,这个不可以。 人家老八主要做赈灾的,他提的这个事,是人家的差事。 老十心里放松了,老九也拉了老八,“走走走,八哥,跟弟弟一块合计合计。” 老八一脸的勉强,最后不得不在老九的生拉硬拽下,跟着老九和老十走了。 十四看着走了的三个人,先扭脸看老四,心说,四哥你要给我出银子,我也出去占个地方去。但是他四哥并没有看他!他又转到这边看老六,然而老六跟老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他可是知道的,别人有钱没钱的不好说,但是六嫂很有钱,特别有钱的那种。叫老六给自己银子打地盘,这个银子他拿的出来。但人家此刻好似也没这个意思。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不管上去的是老四还是老六,有这一份银子就能安排另一支的孩子,好似是没有给自己花银子的道理。 想着去找额娘凑钱没戏! 额娘给自己的一包翡翠,结果全是假的。都用假的开始糊弄面子情了,老太太能有多少钱? 要不然找皇阿玛?皇阿玛肯定有银子呀!可才说转头回去呢,一想,咱也不是老爷子的心尖尖,老爷子有钱会暗搓搓的支持他家老二,也绝对不会给自己的。 想想也是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能靠谁呢?除了自己也没谁了呀! 咱没银子,这是实情!但咱还有一身本事呢。是不是能找个人合作?然后借鸡生蛋呢? 嗯!这个想法还是比较靠谱的。 于是,十四一点也没停留,在后面喊:“九哥,等一下,我还有点事。” 老十心说:这个二杆子老十四,你同胞哥哥将来能坐那个位子上,你留下是最好的,跟着瞎扑腾个锤子呢扑腾。爷们是没法子,你是脑子有坑。你去巴结你哥去呀,你去跟你额娘撒泼打滚去呀,能做到这两点,你将来也差不的,对吧? 就是你想出去扑腾,那你等你哥位子坐稳了,有你哥给你做大后方,你怎么扑腾不行呀?老九就那点银子,谁都想凑过来咬一口,都是些臭不要脸的。 老八扭脸看十四,心里讨厌的不行不行的,怎么哪都有你!烦死了! 人家十四的借口跟老八如出一辙,“九哥,弟弟这次在川陕征调粮草,还有些心得……另外还有些银子,想搭着九哥的路子挣一把……” 这样啊!走走走,一起走! 老九热情的拉了十四,欢迎他一起共商大事。 嗣谒站在后面,看着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不知道为啥的,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心里不咋高兴,觉得他们很讨厌。其实单个的时候,对老八的不喜都能克制,对老九和老十其实还行,十四是不得不宽容,总之觉得还不错的观感,为啥这四个凑一块,就叫人这么不舒服呢? 这都要走了,李德全从里面出来,“理亲王,请您稍留几步,皇上有话单独吩咐。” 直亲王:“……”果然还是更偏老二!这要不是老爷子偷着补贴老二才见了鬼了! 他不等李德全进去就呵了一声,然后抬脚就走!再怎么说,大千岁总也是大千岁,咱们的银子是不多,但咱们有人呀!武将从头往后排,卖大千岁这个面子的不少。只要有人,还怕没人给送银子来叫爷去打地盘呀! 然后然后率先给走了。 桐桐知道这事的时候,都是大福晋上门游说的时候。大福晋说,“拿了银子来,除了利润之外,在咱们自己打的地盘上,能有一块永久的属于你的地方……”吧啦吧啦的,反正我出银子,除了用银子挣钱之外,还给我一个身份。在那个地方代表着拥有特权的身份。 然后说了半天话,被大福晋忽悠走二十万两。 这边送走了大福晋,那边迎来了九福晋,“你也要银子吗?”我觉得我应该说我没有!感觉你们说的事怎么就那么虚无缥缈呢。 九福晋进来就灌了一肚子凉茶:“可气死我了!” 桐桐给续了茶,“不着急,你慢慢说。” 谁知道一开口,就听九福晋说:“我们家爷就是一棒槌!” 桐桐:“……”哦!这个倒是不用强调,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有点棒槌。 九福晋是觉得这事其实还是能期待的,但是,咱出银子,咱拿大头,但咱是不是得做主导呀!结果谁知道怎么鼓捣的,现在唯老八马首是瞻,“他指定是脑子有毛病,老八给的药从来都不治病,他还就邪性的很,就吃老八这个卖耗子药的给的方子。真是活活能把人给气死!” 桐桐看着她手里的茶杯心惊胆颤,感觉下一刻她就能把这杯子当她家爷的脑袋给捏爆了。 不过,老九干不过老八,这个是事实。 但如今,自己也不好挑拨离间呀!人家兄弟几个,许是想合作,先给你打一片,再给我打一片,然后排排坐分果果。你出钱了,给你的地盘最大。但这打地盘,总得分个远近吧。哪里容易打先打哪里,对不?然后老八就被排在了第一位了。 这当然不排除老八把老九给涮了的嫌疑,谁听了都会怀疑这一点,但是老九自己都不怀疑,那别人怀疑有个毛用? 桐桐就小心谨慎的问:“那你的意思呢?”拉我们收拾老八,这我可不干!掺和不上呀!那老八的段位,等闲人弄的过他不?他想算计谁,还能叫猎物给跑了?不能够呀! 就怕九福晋一开口,自己办不到这个事。 谁知道九福晋就道:“他干他的,我干我的!” 嘛意思? “我给我闺女占个岛当嫁妆,哪怕只做船只给养,一年也不少赚呢。”九福晋就问说,“六嫂不打算掺一股?” 桐桐:“……”竟然是给她闺女的陪嫁,这可厉害了。只一个岛呀,这个用不了多少银子吧? 九福晋伸出两个手指,“六嫂给我腾出二十万两就够了。” 又是一个二十万两!平时跟九福晋关系挺好的,对吧?“行!二十万两是吧?我这就给你拿!” 半天把四十万两给借出去了。 嗣谒回来一听说,顿时目瞪口呆,“四十万两?” 嗯呢!是借! 嗣谒看她,“这不是借,是你跟人家合股的。打下来了,你可能是能有回报。但是要打不下来,你那银子就打了水漂了。”他一边洗脸一边说她,“你怎么那么大胆,这么多银子一把就给出去了。”怎么感觉你瞒着我不手呢?像是咱家的积蓄,到底有多少你之前告诉我的是实话吗? 这个呀,不要太认真!千金散尽还复来嘛!这都是小事! 桐桐追着嗣谒往内室去,“给了直亲王家了,给了老九了,我怕二嫂再来跟我借!咱家要是再拿二十万俩出来,可就伤筋动骨了。” 呵呵!信你才有鬼! 桐桐不管他信不信,只掰着指头算,“现在就这三股……” 话没说完呢,张嬷嬷就外面禀报说,“福晋,打发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了。” “叫进来吧!”这是九福晋走后,她就叫人去打问了。 人在外面禀报,“回主子的话,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好些人家都掺和在里面了!凡是有些根底的人家,最近都活跃的很。跟王府的来往都频繁了!先是赫舍里家跟理亲王府走动开了,而后直亲王那边也特别热闹,佟家不知道怎么的,跟八爷府走动的挺多……如今外面都在一下议论,说谁谁谁是哪一党的,特别热闹!今儿打听到的就有大千岁一党的,有老太子一党的,还有八爷党的……” 桐桐正听着的,就突然觉得好生刺耳,“你刚才说什么党?” “大千岁党。” 不是,不是这个! “老太子党?” 也不是这个! “八爷党?” 是!就是它,一听它就难受! 桐桐看自家爷:“要不然,我再想想法子,想办法弄二十万爷给八爷送去吧……” 为什么呀? “早打发了早舒心……”要不然,老觉得堵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明天见了 第 192 章 梦里清欢(192)一更 梦里清欢192 这事透着一股子说不上的别扭,可就是哪里不对! 十一看着翻腾这钱匣子的福晋,窝在榻上就没挪动地方,他就那么坐着,那么寻思着,可不管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十一福晋把钱匣子塞过去,“你给九哥送去。” 别说这事别扭不别扭,就只说你这银子主要来自九哥,现在又给九哥入股,你好意思吗? 他没动地方,好声好气的道:“不着急,你先等等。说不定不用钱也少不了咱们一股。”只能这么跟这娘们说,要不然我都解释不清楚。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解释什么,毕竟我也不知道心里涌出来的别扭来自哪里。 十一福晋还以为他寻思怎么不出银子就能讹老九一笔入股银,就小心的问:“这样会不会太过分?” 十一愣了一下,啊了一声,然后摆摆手,“过分惯了,九哥也习惯了,没事,你忙你的去。” 然后果然就去忙了,连同钱匣子一起抱走了。 这不,福晋的钱匣子还没藏起来呢,外面禀报说五爷来了。 来就来吧,我身子不好,就不起来迎了。 然后五爷被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把自己裹的跟蚕蛹似得老十一,“这是又不自在了?” 没有呀! 五爷皱眉,“那要不,我就跟你九哥说,不要你出钱,给你分一抿子就行?” 十一:“……”我今儿真没装病,我就是想这么静静的想点事!你们干嘛呀! 五爷坐过去,端详十一的脸色,见其实尚可,就赶紧道:“你别吃你九哥的气,那就是个棒槌,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我呢,就是看你能不能出门,能出门的话跟我一道去你九哥那里一趟,老八不是你和我,心没那么实诚……” 怕老八坑了老九吗? 十一看向自家五哥,这么老实的脑子,其实啥也别掺和是最好的。 看在哥哥什么时候都先顾着自己的份上,他诚恳的建议,“五哥,啥也别说,啥也别管,您就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老五愣了一下,“是不是这里面有猫腻呀?可别眼看着你九哥掉下去!” 要是我看透猫腻,这不早就拦了吗?再说了,这要是有猫腻,是谁制造的猫腻不明摆着呢吗?这事能明目张胆去阻拦的吗? 况且,我这不没看透,正琢磨着呢吗? 十一为难,看向老五,就问了一句:“你知道六嫂到底挣了多少钱吗?” 老五摇头,“听你五嫂那意思,是不少。” 十一叹气,这一个个没账算的,都没注意过老六家有多少银子。 老五就试探着问:“很多吗?” 是!很多,很多很多。 但老五又说,“当时说好的,他们两府的孩子平分,且不论男女。老四家眼看两个格格就出嫁了,到时候看老六家出了多少,就能估算出大致有多少银子了。” 十一又叹气,可那也不是这个时候亮底子,对吧?他就说,“我就知道,老四和老六不是那种有便宜不占的。” 老五的脑子转过来了,“你怀疑老四和老六给老九挖坑呢?” 十一看了他一眼,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没想明白而已。 老五觉得不能,“老大老二又不蠢!老四和老六能蒙了咱们,可蒙过皇上和老大老二,这不能吧?” 十一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的剥皮,只剥不吃,然后一会子茶碗里就有一碗底的瓜子仁。就听他说,“……那五哥怎么知道皇上连同老大老二,不是跟老四和老六一伙的?” 别急!别急!你这话我听着有点绕口。 老五挠了半天的脑门,这才道:“你没听到外面都分大千岁党,老太子党,和八爷党吗?” 十一真替自家五哥的脑子着急,他就问说,“你怎么知道老大和老二忙的事,跟我九哥他们忙的是一码事?人家告诉你了?” 老五摇头,谁也没告诉我什么!老大和老二没拉我入伙,老四和老六没管我,就是你九哥大约也知道我没银子,都没想着捎带上我。 十一白眼一翻,这不就得了吗?所以干嘛干嘛去,没掉坑的,人家也没生拉硬扯,对吧? 老五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你还是觉得里面有事?” 我一直就觉得不对劲!但你也别问,我是真不知道人家又在算计什么。再说了,人家这闹不好叫请君入瓮,没那个心也掉不进去呀! 十一就摆手,“许是我想多了呢?五哥您回吧,千万别跟我九哥说。一则,若是坑,必是有人盼着他入坑。那个人是谁,您心里有数,对吧?二则,我九哥该受点教训了。老这么棒槌下去,能把人给愁死。”真是!替他操不完的心! 老五:“……”行吧!他起身要走,临走了还不甘心的问了一声,“那这事咱是掺和不得?” 嗯!在看明白之前,别出声! 行吧,老五溜溜达达的又走了。到底没去老九那里,想了想,找老三问问。 老三被福晋逼的都快没地方去了,老五求见的时候,他正往出走呢。得了,哥俩出去说吧。 在哪说呀? 搬个凳子坐在府门口,这里没人敢靠近,视野还开阔,就这里了。 老五觉得老三可怜兮兮的,“是为了筹银的事?” 老三点头,“从哪弄那么些银子去,真能瞎折腾。那是一点银子能解决的事吗?”说着就啧啧啧的咋舌,“你说老四这脾气……那是个心胸大的?放心咱们带着战船出去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那个小心眼一万年的……反正这事办的,不像是老四的性子。” 这不是老六提的吗? “老六和老四有什么不一样吗?小心眼那德行一样样的,不过是更善于伪装罢了。要论起坏,论起小心眼,谁也不服谁。” 老五被这话给说的,一时没法言语。因为这个言论跟十一有点相似。 这边两人正说着呢,就有马车慢悠悠的来了,本是要走侧门进去的,这会子怕是看见这边的情况了,马车停了,老七从马车上下来了。 嘿!别的时候不来,如今倒是来打问来了,知道你三哥自来胆小是吧? 老七也不要凳子,就往门槛上一坐,直接说了一句:“听我福晋说,六嫂给大嫂了二十万两,给了九嫂二十万两……” 这话一出,老三和老五就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难道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朝廷这次玩的是真的? 才这么想完,就听老七又说,“六哥是真有钱呀!那你说,他们两府九个儿子,有这主意,他怎么不等上面换人以后,挨个把他的儿子往出撒呢?” 是啊!有这好事干嘛不留给他们的儿子?其实他们两府将来挺尴尬的。 老五听出来了,这也是个坚信老四和老六不会这么好心的人。 老七说着就看老五,“五哥,你那边管着矿,矿石是跟的上的吧……我这边给拨的人我有数……” 老五愣了一下,“只要银子到位……船就有条件造出来……” 话没说完,老五愣了一下,然后看老七。 哥俩对视了一眼之后,老七啧了一声,“六哥……还挺舍得的呀!” 老五砸吧了一下,“别急着瞎说!要只为了船,犯不上的!一定有啥玩意是咱没看懂的!” 可我只要确定里面有事就行了,别的我看不明白我可以绕着走,对吧? 对! 然后老五和老七利索的回,都没搭理坐在门口的老三。 老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个从这边离开,一个从那边离开,“嗳嗳嗳!规矩呢?来的时候不言语,走的时候悄悄的,啥意思呀?” 两人都没搭理他:来你家,你连家门都不叫进,走的时候我有说什么的必要吗? 老三咕哝了一声,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府里去,见了三福晋就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爷们不去自然有爷们的道理!这里面的水深着呢!知道什么叫望梅止渴吗?这就跟挂在驴面前的萝卜似得,不用东西吊着你,你能动呀!” 吊着你!混蛋玩意,还挺会骂人! 三福晋嗤笑一声,这是从老五和老七那里得了什么话了吧?要不然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见不得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就问说,“什么根底你打听清楚了吗?我娘家那边一个劲的催问呢……” 老三奇怪的看她,“你娘家跟九弟妹的娘家不是一家呀?直接上那边多干脆,干嘛来找你?” 三福晋就气道:“扔进去的都是真金白银,不得把稳些吗?” 这样啊!老三面无异色的道:“那告诉你娘家人,就说可把稳了!叫直接去找老九就好了。人家要问咱家投了没,你就说你跟六弟妹借了十万两,再加上咱家的银子,都一块给投进去了。” 投哪了? 老三嘿嘿一笑,“投老太子那边了。” 啊?真投呀? 真的!把银子归拢归拢,你要能找六弟妹借来,你就去借去,一块给二嫂送去。 三福晋反倒是心惊胆颤,“把稳吗?” 老三点头,“老爷子是偏心眼,坑谁都不会坑他家老二的!还有老四和老六,恨不能尊着老二,怎么可能坑他?再说了,理亲王是那么好坑的?”所以,你要是真想掺和,就去掺和老二家的。 至于老九那边别搭理!那就是个棒槌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93 章 梦里清欢(193)二更 梦里清欢193 理亲王看见福晋转交的银子,还真有些复杂。 “这里有老三家的十万两,老四家的十万两,老五家的十万两,老六家的二十万两,老七家的八万两,老十一家的十万两,十三家的十万两……还有十四家的五万两。” 二福晋觉得,这是大家都盼着他们一家赶紧滚蛋的意思吧。所以,她的心情是真复杂! 理亲王轻笑一声,“别瞎想,不是那么一码事。” 二福晋低着头,“我娘家瓜尔佳氏那边……都没送银子来,他们是希望咱们留下。”并不是说心不向着咱们。 知道!知道!不用多说了,把账目一笔一笔都归拢好吧。 那边直亲王也看向自家福晋塞过来的银匣子,“什么意思?” 大福晋就道:“我的人缘好,妯娌的嫁妆银都在这里了。三福晋送来了十万两,四福晋送来了十万两,五福晋给了十二万两……” 老五家的出身不高,按说嫁妆也没那么丰厚吧!面上的东西当然很好,但是银子应该没那么些。 “那这还不兴人家会经营了?”大福晋白眼一翻,“老六家是我先上门的,但也没打磕巴,给了二十万两。老七家不多,六万两。十一弟妹给了八万两,十三福晋又是八万两,十四福晋五万两……” 直亲王看着银子,呵呵呵的笑:“可见真精明的有时候未必精明,看着憨一点的人家心里未必就没数……” 这场轰轰烈烈的分阵营投银的事,闹的轰轰烈烈,得有小半年,这热度才退下去。 而皇上面前,积压的弹劾嗣谒的折子,已经能攒半屋子了。 朝上那些文官,那笔锋恨不能戳死个人! 穷兵黩武,好战必亡呀!怎么能轻易看了战端呢? 都秋天了,到了能吃柿子的时节了,皇上才说,文武大臣,皇子诸王贝勒,来来来,都凑一块,咱把这个事再说说。 然后叫人把那多到吓死人的折子都搬出来,瞧瞧,这都是弹劾的折子。 皇上说的很随意,“朕呢,一直压着折子没批复。不是包庇朕的儿子,作为皇子,这一言一行百官都得监察,这没什么要说的。之所以拖到现在,这不是大清地域广,有些地方的折子来的慢吗?这不,昨儿还有从西南送来的折子呢,才到嘛!” 话音才一落,就有一白胡子颤颤巍巍的老大人站出来,“皇上以仁治国,若是纵容皇子们这般,这与史书上的暴君有何不同?所谓仁,自当是仁天下之人。这才当的起大仁!” 老九心里翻白眼,汉人这话当然也对了!但我家从根子上来说,就不是那种不对外扩张的人呀!你以为爷没想过这里面的蹊跷呀?光是汉人的非议,就会叫这事办不成。但是呢,咱到底是满人!我家要是守在长白山那疙瘩,也就没现在的大清朝了,是这道理不? 所以,他坚信:皇上面上不会答应,但心里其实是乐意的。 他觉得,这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的。 于是,站出来就要说话,然后边上的老八伸手直接拦了,不叫他说话。 老九迷蒙了一瞬,不是很懂老八这是什么意思?要干这件事的是咱们,人家老六又不干!他就是说了一声,真就是说了一声而已。你就是弹劾,那把他能怎么着?一个失言是个什么罪过?大不了被皇上训斥一顿,罚俸半年就完了。你要搞搞清楚,实干的是咱们,这些汉臣拦着的是咱们的脚步。 可老八揪着他的袖子就是不撒手。 老九:“……”行行行,不说还不行吗?反正老大和老二排在咱们前面,首当其冲的是他们。 然而老大和老二老神在在的,谁都没说话。 说话的还是老六,就见他果真站出来了,不恼不怒的样子。 嗣谒这会子看向这位老大人,语气堪称是温和,他只问了一句:“前明的时候,有多少属国,老大人您知道吗?” 张廷玉猛的抬起头看向这位六爷: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对的!只能是这样。 而这位老大人显然没有张廷玉的脑子快,他卡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然后才道:“前明永乐时期,最为繁盛,那时候属国最多可达一百多个……便是最少的时候,也五十多个……”几乎涵盖了周围所有的国家。 是啊!前明朝廷,是被周围的国家广泛认可的! 嗣谒又问:“而今大清,还剩几个藩属国?” 这位老大人顿时面红耳赤,名义是藩属国的,其实如今也就是名义上了。履行的最彻底的是朝xian,那也是因为当年太宗皇帝皇太极两征朝xian,迫使其称臣的。每年大年初一,朝贺的只有朝xian,别的一个都不见。 可便是朝xian,人家朝廷使用的官服,沿用前明那一套。 虽然大清替代了大明之后,但其实别人并没有认可,大多数的对外关系其实已经断绝了。 但这话,叫人不敢往下说! 老大人憋了半晌,也不敢直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扭脸问说,“纯亲王这话,老臣不解。便是跟要别国相交,难道我们不该以礼为先?”这其实跟又几个藩属国是没关系的。 这些皇子就看这位老大人,觉得这是脑子有毛病! 以礼为先?咱们没有以礼为先吗?老九这几年忙忙叨叨的,看起来洋人也多了,别国的人来往也频繁了,可是官面上的事,并没有更多的进展,为何? 嗣谒没急着回答,而是又问这位老大人:“唐朝时,有多少藩属国,老大人可知道?” 老大人没有言语,被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法,问的有点找不到重点。 嗣谒也不用他回话,就接着道:“大唐时候,号称是万邦来朝。”说着,就看向这位老大人,“比之唐朝,宋朝如何?论起富,难道宋不在唐之上?可为何宋的藩属国只寥寥几个呢,唐朝时却能万邦来朝?原因在哪?” 大殿里没人说话了,都静静的听着。 嗣谒这才道:“因为宋富,但不强!由此可见,与外邦相交,当以礼为先没错。可你没有相应的实力,它又怎会主动与你相交?咱们不求什么藩属国不藩属国,是不是称臣,这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别人知道大汉,知道大唐,知道大明,可不知道大清。在他们的眼里,大清是一群策马的蛮子,是占据了大明江山却不会治理的蛮子。他们把大明和元朝看作一样的,他们觉得大清长久不了,不用花费精力跟咱们维系关系。也就是说,他们自来也没承认过大清。 是!如果关闭了国门,别人是不是承认对咱们来说无所谓。但海洋贸易带来的赋税如此之大,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有利可图。那么,与个人做生意所得大呢?还是国与国贸易,更有益处呢?并驾齐驱,难道是坏事?” 老九的脑子转圈圈,这话怎么听着,跟自己当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是老六忽悠这些大臣呢?还是爷从一开始就被忽悠了? 他不确定的看老八,老八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就跟说的这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得。 他又回身看老十,老十瘪嘴,表情叫人觉得一言难尽。他想看十四来着,但是十四离的太远了,他也看不见。况且,对十四好似也不用太过的期待。 事实上,十四这会子是有些含糊,老六这是啥意思呢?当初说的话,都不作数? 他这么想,那位老大人也这么想,人家不光想,还直接问出来,“纯亲王这是矢口否认当日所言?” 嗣谒笑了一下,“这件事,事关朝廷机密。不是不信诸位大人,实在是防着人多口杂。要不然这样,张廷玉、熊赐履、李光地留下,咱们详议。是不是真的穷兵黩武,三位大人也是饱读诗书的儒家门徒,是非曲直,相信三位大人还是分的清的。你们说呢?” 被点名的都是汉大臣,当然了,皇上自然要留一些满大臣,像是马齐,像是佟国维,留下吧,留下咱把话往明白的说。 老九就觉得老六单留下这几个,是要说服人家。只要这几个心里向着咱们,那么对外怎么跟那些汉大臣解释,就是他们的事了。 谁知道进了御书房,李德全就搬了个大屏风来,这上面是地图,大清连同周边疆域的地图,格外的清晰。上面各色的线,这都是商道。 老六将诸位大人带到地图前面,“……这里是大清的海域,直亲王确实是在筹措银两,因为他得完成海上布防。每年咱们的沿海,都受倭寇的侵扰。如今咱们的商船,哪一年不因为海盗和倭寇受损失?看见上面分散的零星岛屿了吗?这都是无人的岛屿。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地方,停泊咱们的战船,驻扎咱们的水师……朝廷下一步,是要打造一个铁桶一般的海防线……” 可这离内陆也太远了! 嗣谒就笑,“是啊!所以,理亲王筹措银两,便是要用在这些岛屿上,这里面牵扯到迁移百姓,兴建城池,得叫他们基本能自给自足,能在应急时给水师补充给养……” 马齐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这个事是正事,为了确保海贸,这是有必要的举动,且能快就快,不容有失。可问题是,朝廷没银子! 民间倒是不乏有银子的人,但是,你说把银子往荒岛上扔,谁舍得?只有挑拨的一个个心里长草了,觉得一本万利了,银子才会被挖出来。 所以,这位六爷当日之言,就是炒起话题,叫人坚信不疑,然后往出掏银子! 可这么一来,不就是诓骗吗? 嗣谒摇头:“怎么会是诓骗呢?这确实是一本万利,不过是回报期有点长。” 许是三十年之后?许是五十年之后?反正后人肯定能跟着受益,就是不能着急。 老九这次真急了,“那还打不打呢?” 嗣谒看了老八一眼,这才跟老九说,“打不打的,你们判断。若是有该打的,还是要打的……” 老九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打是要打的,这几年商船因为倭寇和海盗损失不小。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反击回去。这不是主动挑衅,而是被迫反击。可这机会就只这一次,且一定得是琉球一带,打下他,占据他,这是反击,也是一种展现肌肉的方式。 这是一举双得,既能灭了倭寇和海盗,又能叫周围的国家都知道,咱们的战船不是摆设。这个时候再出去跟人友好相交,人家才会正视你! 可这唯一的一次机会,能占据那么大的地盘,这个地盘占据下来,是谁的? 嗣谒看看老九,又看看老八,才回头去看老九:你要不跟老八掺和,那就是你的!但你非要跟你八哥一块,还唯你八哥马首是瞻,那只能是你八哥的?或者你八哥愿意让给你? 老九憋气,再憋气,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感情爷花费那么大的代价之后,都是给人做了嫁衣裳了? 老十戳了戳他,给他使眼色,提醒他:你说老六说的这一层意思,八哥事先猜没猜到? 咱俩加上老十四,脑子都不怎么够数,没想到就算了。可是老八,他真没猜到? 老九这会子都是懵的:你这是啥意思? 老十白眼一翻,朝老八扯了扯嘴角:意思就是,老六其实不算坑咱们,坑了咱们,把咱们坑结实的,怕是老八! 人家老六是算计着你掏银子了,但这打下的地方,人家是真心给你的。只要你不上老八的套,那这就不是个坑。可老八分明是啥都清楚,然后来了这么一手。这是上了一个套子在你的脖子上,你还乖乖的钻进去了!这怪的了谁? 细想,这事上,除了老六当时说了那么一句之后,谁还表态了?皇上没态度,直亲王没说过话,理亲王更是如此,好似都很忙,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不都是咱给传出去的。 老九先是一愣,再是恍然,然后视线在他皇阿玛和这么多兄弟身上刮了一圈,之后眼圈都红了,谁也没搭理,甩袖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94 章 梦里清欢(194)三更 梦里清欢194 把老九给整伤心了! 嗣谒赶紧叫人去拦老九,话还没说完呢,你倒是回来呀! 然后老九是被李德全给拉回来的,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呢。 嗣谒叫了老九到地图跟前,“占了地方干什么的?自然还是为了利益的。可有些地方,说起来不大,但意义不可估量,有一个地方很特殊……” 老九不大乐意听了,反正很伤心就是了。 嗣谒的手点在地图上,“看见这个地方了,郑和下西洋,曾六次在这里停靠……” 老九愣了一下,“麻六甲?” 对! 嗣谒就道:“这个地方是个海上咽喉。在唐朝永徽年间,这里曾派使臣进献过五色鹦鹉。到了永乐三年,曾上表,愿意为大明属郡。之后又四年,到了永乐七年,当时的明成祖派了郑和传召,册封了当地统领王爵,之后,这个麻六甲就不属于暹罗了。册封了两年之后,是永乐的九年,这位藩王曾经带着王妃和五六百随从,朝贺永乐帝……自此后,一直到成化末都不曾停过往来……1” 老九一下子明白了,“这里早先被葡萄牙占领了,如今被荷兰人占着呢。” 嗣谒点头,就看老九,“不知道当时大明册封的藩王可还有后人?” 老九就扭脸看老六:啥意思?啥意思?这个话是个什么意思? 嗣谒也看他:你理解的是啥意思,那就是个啥意思。 老九哦哦哦,这次我想我并没有理解错!他嘿嘿嘿的笑,觉得这地方哪怕不占着,只扶持早前的麻六甲王朝的后人继续统治着,咱也能在这里获得巨大的利益。 这个地方要是不好,至于一茬接着一茬的人垂涎这里吗?自己占着,迟早得有人抢。可只有跟当地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这才能够长久。 懂了!要是这么说,我也没吃亏呀! 嗣谒叹气,其实老八不动心眼,这个地方就得叫老八去。因为老八左右逢源卖了人家人家还能帮着数钱的本事在那里放着呢,放在这么一个将来必定会势力交错的地方,再好不过了。以老八的能耐,在这地方混的久了,能混成太上皇,啥势力都能捋顺了,他站在高处就行。这个地方,不是说用土地的面积大小来定的,这得是从重要性上来权衡。可老八机灵的很,以老九为跳板,觉得一脚就踏出去了。 呵呵!出去吧!咱不着急!回头你走了我就把弘旺接过去教,你跑?跑个屁!将来你儿子还是得把你的地盘一块给带回来! 如今嘛,麻六甲这个地方叫老九去处理也行,老九待人以诚,做生意讲究个你赢我也赢,叫他来做,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合适。 老九觉得这是一点安慰,真要把住这里了,这是源源不断的财富。皇阿玛和这些哥哥们,也不算是坑了我!这些年我的辛苦,也算是得到了认可。 但是心里还是很难过,八哥啊八哥,弟弟可没对不住你的地方呀! 嗣谒不管老九现在有几分难过,只看向几位汉臣:“诸位大人,这是否为不仁?又是否算是穷兵黩武?” 不!都算不上!因为被倭寇所扰,平倭寇怎能算是不仁?以平倭寇为契机在海外立威,只是为了走出去好建交,这是大规模海贸的前提条件。 人家错了吗?没有!攻击人家攻击的很没道理。但这些东西没法对外解释,大家也就不知者不罪了。 自然嗣谒当初说的时候是有算计在其中的,人家又有什么罪呢?连个言语不谨都算不上。 反正,别管人家怎么办的,糊弄的大家都掏出钱来了。而且,拿银子的多半都是满族勋贵,像是马齐家,像是佟国维家,别告诉我们你们都没往里面掏钱?说了我们也不信! 尤其是佟国维,你跟老八来来往往的,想干嘛?老八坑了老九,但愿老八没坑你。 佟国维的嘴唇都抖了,估计是被皇家这些不要脸的招式整的火气上涌。其实皇上早年不会这么不要脸面的,只是近些年,纵的这些皇子什么无赖的招式都耍的出来。 别说这不是坑人,呵!坑惨了大家了!你们怎么不拿你家的银子往里投呢?三五十年都未必回本的,说的好不轻松。 然后十三就说话了,“自大清开国以来,从满朝勋贵到普通的旗人,哪个是没吃建国的红利的。吃着朝廷的红利,却在朝廷需要的时候不肯拿出来,这是上下一体为君分忧吗?” 老三赶紧道:“况且,谁说爷没拿银子?爷不富裕,十万两给理亲王送去了,谁说爷在干岸上站着呢?” 直亲王忙道,“三弟妹的嫁妆银都送到我家了,是福晋收的。都有谁家,一家一家各多少,想查的去皇上那里查,这东西之后要入档的。” 老三:“……是啊!爷们谁家不是倾其所有了?”这倒霉婆娘连嫁妆银都添里面了,但爷并不知道!这回完蛋了,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十四心虚,别就我一文都没出吧? 就听理亲王说,“就连十四都送了五万两过来。” 十四:“……”我并不知道我福晋往出送银子了。 直亲王还说,“那不算少了,我这边也送了五万两。” 十四:“……”这败家娘们把十万都送了,家里还有银子吗? 理亲王和直亲王一人一句,都说十四不容易,十四很懂道理,很顾全大局。 然后老九和老十就都看十四:你丫算哪头的?跟我们说的热闹,一说出银子你就哭穷,一文钱都不出。感情你这背后偷偷的跟老大和老二眉来眼去的呀!你是三方投注,不走空啊! 老八心里冷笑,早就知道十四是那种人!本质上跟老四和老六并无不同,反正就是得稳且想赢。不下注却老想捞大的,这就是老四和老六的做派! 十四被这么多人用各种诡异的视线看着,他有些口干舌燥,能说点什么呢?说我啥也不知道,是家里的老娘们背着爷干的? 没人信,且爷也丢不起这个脸! 他只能硬着头皮,表示这都是应该的,不值一提。 然后等皇上说散了,一个个出来了,十四立马被老九和老十呸一脸,感觉从此以后,臭不要脸就是自己的代名词。 他转脸看老八,就呵了一声,然后喊道:“九哥,不等八哥了吗?” 老八瞥了十四一眼,微微笑了那么一下,十四顿时觉得老八要算计他,他刺溜一下就往老四身后一躲:我玩不过你,我不玩了。 老八暗道一声可惜,率先走了。 十四跟着他四哥六哥,然后直接回了老六家。 嗣谒问十四:“知道你要再撩拨下去,老八会怎么用你吗?” 切!我好怕他吗? 嗣谒冷哼,“琉球一带,倭寇猖獗,打下来不容易,但治理更不容易。就像是满人进关,最初难不难?想把那个地方驯化,老八这么仁慈的人,是不会去做举起屠刀的事的。但事真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你说,这个事谁去做?” 十四面色一变,老八想拉自己去做他手里的刀。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等杀完人了,他就能销毁这把刀来平息民愤了。” 是的! 十四艰难的问,“这次没算计成我,那他会选谁去做这把刀?” 老四就跟看傻子似得看他,“得利益一体,又相互信任。身份不能太低,可用完就扔毫不可惜的,老八身边还有谁?” “年羹尧!”十四一下子恍然了,此人在此次征调粮草的过程中,就有许多不妥的行为。逾期者定斩不饶,说是军法严明也行,说是冷血酷吏也可,反正就不像个好人! 这么一想,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八现在只怕在老九的府上,正推心置腹的跟老九说他下一步的安排。这里面牵扯到太多不能对人言的事,所以,老九怕是还是会配合老八先拿下琉球……” 对! 老十四觉得有点生气,说他六哥,“你心里什么主意都有,能不能私下通气叫我知道。那么大的一片地方,从此以后就是老八的地盘了!他是兄弟里唯一一个有封地的亲王。”这地方给我这个亲弟弟,难道他不香吗? 老四都已经不想跟老十四费唇舌了,我们就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你有能耐去治理吗?不想把命丢在那地方就老实的呆着。 十四是真的很不服气,而且这心里的不平还不被哥哥们理解。他起身要走,这段时间还是躲着点事吧,这些人的脑子里弯弯绕太多了,可能现在揭开的都未必是底牌。 这么一想,起身就要走。都走到门口了,他又停下脚步,看他六哥:“……这些打算,您跟我六嫂说了吗?听说六嫂给了大哥那边二十万,给了二哥那边二十万,还给了九嫂二十万……这回报期可不是一般的长,六嫂都知道?” 嗣谒微微变了脸色:不!桐桐不知道。 十四得意一笑,我就知道!你自诩聪明,皇阿玛、老大、老二、老四和你,还有老八,你们是不用商量,那脑子都在一条线上跳呢。这天下人被你们诓完了! 可是我的好六哥,你怎么连你的枕边人都不交底呢? 要不弟弟我去跟六嫂说一声,坑了六嫂这么些银子,不得叫六嫂好好的疼疼您呀?! 就六嫂那手劲,能拉满一等弓那个力气,那可太会疼人了一定能疼的疼疼的! 不!你六嫂其实不用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1非杜撰,资料来自于史料。 第 195 章 梦里清欢(195)四更 梦里清欢195 十四走了,嗣谒没有去送,他跟老四还有事商量呢,只叫赵其山去送了。 赵其山在要不要给福晋通风报信中来回的纠结,结果还没下决定呢,就听十四爷说,“听说六嫂养的鸡鸭特别能产蛋,你去禀报一声,就说爷要去瞧瞧……” 这理由找的?还是想挑事吧。但人家都这么说了,那怎么着呀?不给人看吗?给不给看这得福晋说了算的吧,做奴才的只能进去禀报。 本想着福晋保不齐就说不方便,给推辞了。可事有不凑巧,十四福晋在呢! 自己才跟着自家爷从外面回来,并不知道这个事的。真没想到不仅十四福晋在呢,四福晋也在。他就在外面问张嬷嬷,“……福晋这边是有要紧的事吗?” 那倒是没有,就是见了见给大格格二格格选出来的后生。三位福晋正说这个事呢。 赵其山就有数了,“那麻烦嬷嬷通报一说,就说我有事禀报。” 桐桐还觉得莫名其妙,赵其山回事还得禀报一声?闹什么妖呀?“进来吧,也没外人。” 然后赵其山就进去了,跟福晋们见了礼,就把事情说了,反正就是十四爷想到后面园子瞧瞧,不知道行不行? 十四福晋就觉得自家爷脑子有毛病,再是下蛋鸡,那不也还是鸡吗?你要看什么?看鸡怎么下蛋?也不能你刚去就给你表演个下蛋呀?知道了这事是真的就完了,看什么呀看? 她觉得怪尴尬的,桐桐却觉得这也无所谓的,她就说,“叫弘旭带着他十四叔去吧。” 十四还想着六嫂未必见自己呢,还得找借口,结果弘旭一来就说,“十四叔是为了等十四婶吗?” 那倒霉娘们也在呀?那就没啥忌讳的了,“先去给你额娘请个安吧。” 弘旭也没多想,小叔子给嫂子请个安,很正常啊! 然后这爷俩又回来了,桐桐只能见见,还得跟十四说,“你只管瞧你的,没什么要忌讳的。我嫁进来的时候你才几岁大?还正是逮着虫子玩的年纪……我和四嫂都是老嫂子了,这府里你想怎么溜达都行,去吧!” 十四:“……”几岁的事咱能不提吗? 但老嫂子都这么说了,他只能随口应下,然后又随意的拉起了家常,“六嫂,不是我说,你可得管管我六哥了……”然后吧啦吧啦的,把事情的始末全给倒出来了,听的人一愣一愣的。 四福晋抓住了重点:投进去的钱短时间回不来!这事自家爷和老六都知道。这都叫什么事,自家花了那么些银子了! 十四福晋的第一反应是:你这个棒槌,就知道瞎扑腾。这次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咱得玩完! 桐桐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哦了一声,“……就说呢,怎么想着都觉得别扭。” 十四:“……”啥意思呀?咱是这个反应呢?六嫂你没听明白吗?要是我六哥坦诚,你不能白损失六十万两白银呀!赶紧的,收拾他!立刻马上,就跟当年收拾我一样,狠狠的收拾!一次性打疼了,把脸揭下来了,就乖了! 对这种脑子比别人好使的人,别的办法不顶用,咱得武力镇压! 打他,捶他,捏他,上啊! 桐桐的面色也严肃下来了,“正好人都在,那就都留下做个见证……”她说赵其山,“顺便把几个孩子都叫来,我有话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手吗?就得这么着,叫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十四催着赵其山:“赶紧去呀!愣着干什么?” 赵其山瞧了十四爷一眼,心说十四爷是心眼不怎么灵,我家福晋那像是恼了吗?恼了就不会叨叨叨的,她的道理得在把人打服了之后才会讲的。因为那个时候,别管她的道理对不对,被打的人都只能说对。 十四福晋这个时候要是再听不出来自家爷这个二杆子在撺掇人家两口子打架就见了鬼了!你说这都是什么毛病,损不损呐!人家两口子用她自家的银子,关你啥事?人家两口子吵起来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她这会子狠狠瞪了一眼那个二百五,还得安抚大着肚子,随时都能生的六嫂:“……牵扯到朝廷上的事,有时候是不方便说的……”可被真干架! 四福晋也赶紧道:“这事可不能闹……”得好好说好好问,这种大事藏着掖着确实不对,损失确实有点大! 话没说完呢,几个孩子一串串的都跑来了。就是两个格格也一样,这不是今儿叫偷着相看呢吗?大人在说话,这姐俩跑到园子里摘花去了。被叫来的时候一人拎着一篮子菊花,“……今儿做菊花饼吃吧,都选的是才开的花……” 话没说完,就觉得气氛不对,这别又是哪个闯祸了吧? 两人先看弘晖和弘显:你们知道怎么了吗? 这哥俩摇头,然后先朝几个小的瞅去! 哥几个排排站,最后的视线都落在小八身上。 小八见都看他,就赶紧道:“额娘,我就给七哥的靴子里放了一只虫子,别的什么也没干。” 这熊孩子真是太讨厌了,桐桐直接镇压:“老实呆着!” 十四觉得小八还挺好玩呢,六嫂对孩子没有一点耐心!他特别好脾气的蹲下跟小八说话去了,“你用的什么虫子?别用那种一踩就出绿汁的那种虫子,太恶心了!”好似要分享一下玩虫子的经验。 桐桐的表情差点没因为十四这样给崩了! 弘晖和弘显对视一眼,乖乖坐好了,表情这么严肃,这是大事呀! 嗣谒在回后院的路上已经知道了,十四这不靠谱的,竟然跑到后面告状了,你就说你无聊不无聊。 他哥俩一进来,这边三个妯娌就都起身了。 嗣谒去扶桐桐:“都知道了?” 十四撇嘴,别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对于一个亲王来说,六十万两白银这银子都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桐桐扶着腰,只点点头,然后指使弘晖,“去内室的暗格里,取匣子来。” 弘晖愣了一下,“那个红木匣子吗?” 嗯! 然后四福晋就看着弘晖直接去了内室,然后拿了个特别小的匣子出来。谁家的内室不是隐秘的呀,老六家的暗格子都叫弘晖知道了。这不设防的是不是有点多? 弘晖把匣子放在娘亲的边上,问说,“要打开吗?” 桐桐点头,“打开吧!” 这玩意是个密码锁,滚动上面的数字,才能把匣子打开,弘晖动了几下,匣子彻底的打开了,里面是一串钥匙。 桐桐起身,示意弘晖,“把钥匙拿着。” 去哪呀? 桐桐带路,去的方向是府里的药房。这里平时就是福晋用,因为老出秘方,等闲人也不叫进这里。 弘显就先一步进了院子,去了据说是藏着珍贵药材的地方,然后把人都打发了。弘晖准确的找出钥匙,开门! 开了一层门又一层门,每个钥匙都一次性开对了。这就证明这地方,弘晖和弘显都知道。 弘旭嘟囔,“额娘偏心。”我就不知道! 弘昀呵呵,我大致知道。 老四就看了几个孩子一眼,不用问了,这里必然是银库,藏银子这事是六弟妹带着几个孩子偷着干的。几个大点的都知道! 从里面进去,十四都傻眼了!这里面藏着的是金饼子,大大小小的,分的很清楚,一个摞着一个,这得多少呀?闹不好六嫂在外面做生意,这结账全都是用金饼子结账的。 这会子金灿灿的一片,十四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桐桐没近前,只是看向几个孩子,“朝廷这半年闹的沸沸扬扬,都在说筹措银钱的事。今儿才得了准话,要银子是为了打造大清海防的。水师,海防,朝廷早前没顾得上,但这之于朝廷,之于天下,却是异常重要的事。守着海防,我们就有天平日子过。便是要打仗,那战火也得控制在海防线以外,以保国土百姓安泰。这些银子,是给你们积攒的。这事是在你们大哥出生后就定下了,不分男女,一视同仁。你们加上我肚子里这个,一共十二人。我现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能否把这些金银全数交给朝廷,用在海防上。”说着就看两个格格,“你们分的银钱,能保你们几代人不为银钱发愁。今儿这里没有一个外人,你们可以不捐,可以捐一部分,留一不部分,没有关系,怎么都好。” 莫雅琪忙摇头,“娘,捐吧!您不也说了吗?好女不穿嫁时衣,女儿便是捐了,也会想法子再挣的。” 没人有异议,都说要捐了。 十四心疼的抽抽,看自家这位六嫂的眼神像是看神经病。 捐了?就这么捐了? 他看老六:你是不是傻,你媳妇这么败家,你倒是管呀!你们这么捐了,你以为有人说你们好呀?信不信前脚捐了,后脚就有人骂你居心叵测!这完全是出银子却不讨好的事!再不行,你给我呀,给我我承情!哪怕只是借给我,我也都承情的。有本钱还怕挣不来钱吗? 但是人家没劝,还看着他媳妇笑的跟能滴水似得,叫人鸡皮疙瘩落整一地。 弘晖就笑,“娘,那我叫我大伯和二伯来拉金子?” 嗯!去吧! 弘显跟着出去了,一人通知一个,搬吧! 十四堵在门口,不乐意,说句不怕丢脸的话,他虽然贵为皇子,但是真没见过这么多钱。如今自家那败家娘家拿了十万出去了,他敢保证,自家日常开销,剩下的不足两万两。从库房里搬出一个金饼子,也比自家剩下的银钱多呀! 真不能这么糟践! 他朝老四喊:“四哥,你拦一下呀!哪怕藏起一半只捐一半呢?” 瞧你那出息,让开! 十四不让,这一着急,就又来了一句:“四哥,你得拦着呀!我六哥这有贿赂皇阿玛的嫌疑!本来你俩势均力敌,可别因为这一库的金子,叫我六哥把皇位给买走了呀!” 众人:“……”会说话就说话,不会说话咱能闭嘴吗? 十四福晋从最近的箱子里摸了一个最小的金饼,一把塞到十四嘴里,推着就往出走。 小七看的目瞪口呆,低声跟小八说:“十四叔和十四婶不会把金饼带回家吧?”咋说了一堆讨厌的话,回头还赚了一笔回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196 章 梦里清欢(196)一更 梦里清欢196 完颜氏推十四,走走走,这么不会说话,留着干嘛?趁早就走。 十四躲开完颜氏,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躲什么呀?这么多钱呢?叫老大老二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这么带走,这可不行! 一共有多少金子,什么成色的,这得有人做见证的。就老四和老六那性子,有好处也不知道张嘴要,那不就吃亏了吗? 所以,爷得留下。老四和老六这俩死心眼说不出来的话,不得爷说呀!别觉得就你精明,傻老娘们,永远在小事上精明,大事上你懂个屁。 他利索的打发了自己随身太监,赶紧去呀,把能惊动的都惊动了,请他们来做个见证。 打发了这个,瞧着苏培盛贴墙站着,他又指使苏培盛,“干嘛?你知道瞧眼色呀!” 苏培盛对着十四恭敬的笑着,一撇眼瞧见自家爷的脚都迈出门槛了,却又不动了,好似在扭身跟谁说话一样。于是,苏培盛就不往那边看了,只特别认真的听十四爷的吩咐,一说完,他笑的跟瞧见他士子一样殷勤,“听您的,奴才这就去。” 然后真给跑了。 十四从来不知道老四家的苏培盛这么好使,但以前叫他给捉个虫子都不大乐意!呵! 视线一调回来,就瞧见站着的赵其山,这家伙是不是个憨憨?连苏培盛都为你家的事忙去了,你怵在这里干嘛? 还不赶紧的帮着跑腿去,傻不愣登的,怎么看都觉得不如苏培盛机灵。 赵其山想的是:叫这么多人都知道我家有这么多金子,真的好吗?十四爷您要知道,这玩意散了还会再聚的。要不了几年,我家又能塞一库,你滴明白?我家有多少钱,摊开叫大家都瞧见了,那我家一年收入有多少,是不是也是透明的?别人要瞧您的私库您给瞧吗?只怕要看你荷包里带着多少钱您都不乐意,那您干嘛叫人来瞧我家的银库? 过分了昂! 还有,您手里那块金饼,是不是可以放下了。您哪怕随手一扔呢,确保在我家就行。 十四觉得赵其山被嫌弃不是没道理,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一种叫做小家子气的东西,瞧瞧你家福晋,那叫一个大气。 这奴才就不衬老六家,“回头爷就要到身边来。” 不!奴才不想每天都听报时声。 反正怎么说,人家就是不动地方。 十四白眼一翻:蠢东西,难怪你士子嫌你,这次真是为你家好的。 他没搭理赵其山,去门口迎接该来的人去了。 最先跑来的是老九,不仅老九来了,九福晋也来了,老九在门口下马,九福晋的马车跟在后面,直接往内院去了。 老九扔了缰绳就过来,“都要往出捐吗?冲动了呀!借给我,我给的利息高呀!” 十四知道,老九两口子是知道老六底细的,生意上的事这两口子少有不插手的。那谁大概能挣多少银子,大差不差的,心里都是有数的。 但是这么长时间,从没在外面听过什么消息,哪怕兄弟们之间,也并没有说老六家有多少钱。大家也都是猜测,心里算计的精细的,估计能有点数,其他人真没数比如自己! 说这个什么意思呢?就是十四终于发现了老九的优点了,那就是讲诚信。需要保守的秘密,老九不会给露出去。 十四还是黑着脸,“我拦了,可也没拦住。本想给九哥搭个线的,谁知道六嫂跟吃错药似得,那个大义凛然!这银子捐出去是为了海防的,可这银子交给九哥你,难道不是用在大清海防上的?这么些银子给你存着,朝廷可以跟你借贷呀?又能盈利,又能用到该用的地方,结果人家不!跟银子有仇呀?” 老九点头,可不就是跟银子有仇吗?他跟老十四摆摆手,“爷先进去了。” 十四还指挥府里的人:“不知道带路呀?” 反正都知道那地方是银库了,从今往后,那地儿也用不成了,大方的指路吧。 闹的在院子里的赵其山就觉得:以后这府里得多一半的护卫,太容易招贼了。 这边才把老九送进去,老八就来了,说十四:“你也是胡闹,这事怎么能闹的人尽皆知呢?” 十四心说,到底是谁傻?你一张嘴,我就觉得你要坑我。 他呵呵的一声,“那要不然,还偷摸的不能叫人知道呀?扔一块银角子好歹还听个响呢。白白叫把一库金子拿了,老六干我都不干。” 你不干有屁用?银子是你的吗?净扯些没用的。 老八甩袖进去了,十四翻白眼:虚伪!我可能没你聪明,但我没害人坑人的心思呀!老四和老六是我亲哥,我占他们的便宜我很高兴,但别人占了他们的便宜爷就不高兴。 老十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下来就吆喝:“九哥跑的这么利索,我就知道,银钱不会少。”一边说着一边走,一手整理着衣服,一手揉着眼睛,然后凑到十四跟前,“怎么就捐了呢?别又是你挤兑的吧?”说着就叹气,拍了拍十四的肩膀,“你也这么大了,老四和老六对你正经不错……”没打死你真是两人好涵养了,“你也别总是这么不着四六的……” 十四:“……”爷真是好心来着! 这边不等他再说,老十这蛮子就直接拉着他往里面去,“走走走!就咱哥几个知道,还不算是传出去了,回去给六哥说说,这钱叫九哥过一道手,再由九哥借贷给朝廷,啥事都办了,对吧?你不知道,九哥现在真挺难的。这一拨筹银筹的呀,大户人家又不敢把银子往出拿了。九哥能给愁死!” 拉着他一直到进了院子,这才住了嘴。 都在院子里坐着呢,老九正急切的说着什么,老十就把十四又给拉进库房了。 老十是哪边的门开着往哪里进,急切的去瞧银子去了,结果看到的是金子,那么多呀!给他吓的抬脚就往出跑,“九哥,都是金子呢!” 十四把金饼拿出来,“肯定是金子呀!你再瞧瞧这成色……这是一般纯度的金子吗?” 老十抬手想要来瞧瞧,十四躲了,“干什么?” 看看!爷还能抢了你的金子呀?又不金大饼,一个小小的金饼子,爷还瞧不上。 这哥俩还没闹完呢,除了老大和老二这俩正士,该来的都来了,连十五和十六都到了。不过这俩没出息的跟弘昀和弘时在金库里来回的观摩金子呢,死活赖在里面不出来。用十六的话说,“我也要是一辈子不进户部的库银,大概再没有机会见这么多的金子了!” 老三进去转了一圈,就啧啧有声:“……这娶个财神爷进门是不一样啊!老六呀,也就是娶了个能搂钱的媳妇。” 老五撇嘴,然后夸张的耸耸鼻子,啥话也没说直接出去了。 老三左右看看,还抬袖闻了闻,然后问老七,“你五哥什么意思?” 老七先是使劲的闻了闻,再是凑近老三闻了闻,然后嘿嘿一笑,摇摇头出去了。 老三再闻自己,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呀!他就看十一,“那俩什么毛病?” 十一摸了摸鼻子,手搁在金子上流连忘返,然后特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铜臭味是比酸腐味儿好闻,是吧?” 直到十一从眼前飘过,老三才反应过来这几个是讥讽他呢。顿时给气的抬手指着只剩下背影的十一,扭脸一瞧,十二都在跟前了。 老三呵呵笑了一声,“十二也来了呀?怎么?跟你六哥借银子使唤呀?” 这个弟弟简直是个异类,三方都在筹措银两,兄弟们背后都给了老大老二了,可老十二是哪边都没掺和。要么,他是真不想掺和,真是清心寡欲;要么,就是心藏猛虎,未必没有单干的打算。 他顶顶瞧不上这样的人,就是兄弟们相互挤兑气的跳脚,这都是小事!见不得这种面上客客气气的,可你压根不知道人家在盘算什么的人。 十二只笑了笑,啥话也没说,然后出去了。 老三顿时就觉得脊背一凉,他决定了,以后离十二远着点,这小子是个阴的,招惹不得。 等人出去了,十三才拍了拍老三的肩膀,“三哥不出去吗?听着像是大哥二哥来了。” 老三低声道:“十三你是好的,心里亮亮堂堂的,跟谁都好!可三哥今儿得跟你提一句本不该说的话,这话你知我知便可,出了这个门你三哥可不认的。” 这般的郑重,十三也脸面正了脸色,“三哥您说,我听着。” 三爷扬了扬下巴,朝出去的十二点了点,“谨慎些,别得罪他。叫人觉得怕的慌!” 十三眼睛一眯,十二吗?他笑了一下,表示领情,然后恭敬的请老三先行。 外面直亲王和理亲王来了,正起身打算往里面来呢。老三赶紧让出位置,叫两人进去瞧了。这俩一看就出来了,带了户部的人过来登记造册的。 十四拦在门口,“大哥二哥,这么多金子拿就白拿了?” 直亲王觉得十四无赖的不行,“那你是想怎么样?给你分一筐子可行?” 十四摇头,“金子也不是我的,我不要!但是,想这么入库直接带走就不成。” 直亲王就看老四和老六,见这俩面色黑沉,显然被十四气的不轻。 是!老四和老六压根拿十四也没法子,一直就没法子。 理亲王便笑了,“你就直接说,你想怎么的?” 十四正儿八经的开条件:“第一,这是孩子们愿意拿出来的,朝廷得给每个孩子弄个……弄个功勋券!包括我六嫂肚子里的这个……” 理亲王点头,这是小事,回头我给送回来。 “这回头是什么时候,得说好了才行。” 这个老十四,还怕我耍赖么?理亲王无奈的道:“等你六嫂生了,知道是男是女,取了名字了我才好叫人给做功勋券呀!” 十四笃定的很,“一定是个阿哥,名字二哥直接给取就是了,现在就叫人去定。” 理亲王以为是老六家的把脉把出来是小子呢,他也没犹豫,“既然这么着,这就打发人,叫宫里给赐名,这总行了吧?” 然后宫里的旨意特别快,赐名弘暚。 桐桐一把攥住嗣谒的手,这个名字给的……她突然有些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97 章 梦里清欢(197)二更 梦里清欢197 桐桐的样子,嗣谒猜就知道为啥的。 可这边还没等他说话呢,桐桐的面色又变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就知道了,这是要生了。 他只跟老四说了一声,“四哥您看着跟大哥二哥处理,我这就回去拿账本去。” 至少账目得对上吧。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金子,好歹比对比对。 老四也没多想,只点头应承了,然后瞧着两口子,一个扶着一个走了。 弘晖给弘显使了个眼色,叫他在这里盯着,然后自己跟着直接跑了。 四福晋张口想喊住弘晖,但到底没言语。 出了院子,弘晖赶紧给扶住了,“娘,好着没?” 好着呢,没事。 哪里是好着呢?看这个隐忍的样子,是要生了吧。弘晖二话不说,直接将娘给抱起来,爹爹是真抱不动的!只能他抱着人就急匆匆的往后院跑,不等进院子就吆喝,“章嬷嬷,赶紧的……” 桐桐拍了拍弘晖的肩膀,“你别进去了,我自己走走,动一动才好生,乖,放娘下来。” 因为有孩子在,桐桐头上的汗呼啦啦的流,可还是没喊疼,甚至不要人搀扶,直接进入了产房。 弘晖就在外面,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弘晖的耳边似乎有个孩子在哭喊:“我要额娘……我要额娘……” 那个场景在这一刻似乎跟眼前的一切都重合了,那个自己和此刻的自己好似心里的担忧和焦急都是一模一样的。 嗣谒拍了拍弘晖的肩膀,“去吧,这里有爹爹呢,账本在哪你知道,拿了送过去,要不然人家不好入账。” 哦!好!弘晖忙去了,直接抱着账本的匣子,又给送去了。 理亲王这才问说,“你爹爹呢?” “我娘要生了,先不过来了,这边该怎么对账对账对账……” 话音没落下,十四福晋就哎哟一声,也不躲在别的屋里瞧热闹了,赶紧的过去,看能帮上什么忙不能。 连带的四福晋和九福晋跟着,都朝后院去了。 桐桐不去管那一库金子了,一阵阵的阵痛袭来,又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画面闪过,不同长相的女人,在用同一个表情生孩子,更诡异的是,那背景奇奇怪怪的,都是那种铁盒子一样的东西,是在大马路上吗?她在干什么,怎么把孩子生在大马路上。 分不清楚这一帧一帧的画面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身下一松,耳边是惊喜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格格……可算是生了个小格格……” 小格格? 四福晋就看十四福晋:你跟你家爷说你六嫂怀的是小子?这事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闹笑话了吧?皇上给赐了名字了都,现在怎么办? 十四福晋比谁都迷茫:“没有啊,我说这个干嘛?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呀!六嫂有一串儿子,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不要紧我干嘛要打听,“又不比九嫂,对吧?” 九福晋:“……”没儿子这事太叫人说不起话了,真就觉得咱生生比别人矮了一头!自家爷也真是的,他哪怕生个庶子出来,我出门也不会老被这么挤兑呀! 她这会子气势强横的很,“格格怎么了?格格就不能叫弘暚了?多好听的!回头我给我家姑娘都改名!”怎么着吧? 十四福晋真没这个意思,得!把九嫂给惹着了!她赶紧解释:“我是说呀,您要是有了,提前找六嫂号脉呗,是男是女,我觉得六嫂号的挺准的。” 有所耳闻,可我这不是没有吗?再说了,怀都坏上了,是男是女知道了能怎么滴?还不生了吗? 一瞧九嫂这是为生儿子的事真上火呢,十四福晋赶紧给出主意,“这些爷们要是忙起来,半年一年不着家的,你着急他们不着急呀!我寻思呀,明春开始这些爷们就得忙了,闹不好得出海去。您呐,就抓紧这一冬的时间,该给调理就调理,你自己也抓点紧……拴也要拴屋里呀!要不然……对吧?等女人年纪大了,怎么生呀?人家男人怕什么呀?” 九福晋点头,是啊!年龄是真耽搁不得的!她觉得这个提议还是靠谱的,两人到一边嘀嘀咕咕去了。 四福晋赶紧问里面,看看怎么样了。 桐桐精神好着呢,“都挺好的,孩子也好。” 嗣谒直接进了里面,把收拾好的孩子抱起来了,孩子白白嫩嫩的,小嘴一撮,带俩酒窝。他顿时就乐了,“瞧瞧,这不是就是个小娇娇。” 桐桐也笑,笑完就斜眼看他:有小娇娇了,转脸就把我扔过墙头了? 那不能,你怎么也是个老娇娇了,对吧? 四福晋在外面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这好歹那么些人在府里呢,不能不管吃不管喝吧。可这老六倒是好,进了产房就没出来过。那么些金子,这就撒手真不管了? 她心里有些焦急,怕老六家其实还想提什么要求,结果拜托给自家爷,自家爷要是没提到怎么办? 事实上老四压根就不许十四在胡闹了,什么要求也不许再提了。 四福晋叫人去打听的时候,就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她顿时觉得后槽牙有点疼。 在老四什么都不叫提的前提下,老十四的要求就像是个玩笑。便是知道生了个格格,那格格就格格,这么多金子换来的大千金,是贵重嘛,叫弘暚就弘暚吧。 户部清点入册,跟账本一对,“……少了十两。” 怎么会少了十两呢? 十四就说,“你们好好核对,入库出库的,这可不能马虎。” 嘴上吆喝着,就跟一库金子是他的一样,趾高气昂的。大家忍了这么长时间了,但你适可而止吧。就像是现在,这户部的官员一个个的都不动了,人家啥意思? 老三才说,“十四,把你手里的金饼子给人家。” 啊? 十四低头看手里,哎哟,这怎么还在手里攥着呢。 他把金饼子给人家,觉得这些人小看爷,爷是缺那十两金子的人吗? 金子一装车,大家也算是见识了豪横之后,该走的就都走吧。 上了马车完颜氏抓了十四的手腕就咬,十四吃疼还不敢叫唤:“你干什么呀?疼疼疼,松口!”属狗的呀,怎么还咬上了? 完颜氏能气死,“今儿这事你上蹿下跳干什么?” 十四点了点完颜氏,“这事你不懂,跟你说不着。” 跟我说不着?你没有我你早完蛋了,还我不懂,“你说不说?” 十四嘘了一声,“咱们猜将来不是老四就是老六,但这是猜的。可老爷子长寿呀,万一中间出了变故呢?老四和老六何去何从?再说了,老爷子那么想,那是老爷子的事。咱不能理所当然的觉得将来就会是老四和老六,懂吗?便是八成肯定,但不坐上去,就不算数。那么大一笔钱,啥也不要,人家会说老四和老六是居心叵测,皇上万一要是想,这两人是啥意思呀?大公无私呀?可什么人才需要大公无私呢?人家不会觉得你心胸宽,只会想着,哦!这是说天子无私呀!” 说着,就白了完颜氏一眼,“这事重点不在你要了什么,而在于你张口提要求了这件事本身。这种事,老四和老六张不了口,那就得爷来,懂吗?我就是再捣乱,老六家有那么些金子,我先见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还是亲的,比别人都亲了一步。要紧的时候,我说出来的话说是我自己想的也行,说是老四和老六的意思也行,端看人怎么去想了,明白吗?大不了爷闹一个不懂事就爱瞎折腾,可爷一直这德行,怎么着了?” 所以,消停点,你家爷没那么蠢!该明白的都明白! 完颜氏就觉得很神奇,“你都这么明白了,那你还作天作地?” 十四觉得特别生气,“爷是随心所欲!怎么就作天作地了?你知道皇家能活成随心所欲的样子,有多不容易吗?” 我瞧着也没多难?! 十四白眼翻她,知道个屁!爷别管啥样都差不了,我不随心所欲的活我对得起谁? 完颜氏哼了他一声,反正就是有好处就奔,没一点顾虑,你就是知道你掉下来有人接着,不怕摔坏了你,对吧? 十四得意一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完颜氏叹气,“可你闹腾,四哥最后不也拦了吗?可见你没摸准人家的意思。” 十四觉得这个自以为聪明的老娘们傻透了,“老四不叫爷再闹,这个事只能在老六不管的情况下,由老四来办。这个意思呢,既能说明老六无私,也能说明老四无私,懂吗?” 不懂! 十四闭目眼神,不懂就对了,啥都懂了,你就更瞧不起爷了。 四福晋在马车上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那么些金子,最后给老六家什么交代都没有,这事要不要跟六弟和六弟妹说说?”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她家爷的面色,见他本是和悦的面容,在这一刻微微收了,她就知道,她怕是这次说错了。 于是连忙就道,“一家人,倒也不用这么见外。”她给斟了茶,说起了小格格,“咱家三格格长的白白嫩嫩的,模样别提多好了……” 结果话没说完,就听她家爷说,“十格格。” 什么? “序齿从阿爷,行十,为十格格。” 四福晋缓缓点头,“也好,到底是嫡出的,就十格格吧。” 这话说完,那边好半晌没说话,四福晋扭脸看过去,就见他正闭目养神,马车进了王府了,他才说:“你可是担心爷不叫十四提要求,是替老六显无私呢?你觉得天子无私,爷的做法叫老六显的无私,这就等于爷自动让贤给老六……你是这么想的吧?” 四福晋愣了一下,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老六两口子心底无私是真的,爷便是退一步,叫人知道老六确实心底无私了,难道不该?” 四福晋这才恍然:这一退,是扬了老六的名,可也正好显的自家爷无私。 以无私对无私,孰优孰劣呢? 四福晋才要说话,就听耳边又传来更清冷的声音,他说:“福晋,你可做到了无私?” 这话一出,四福晋顿时僵在了当场,进退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198 章 梦里清欢(198)三更 梦里清欢198 四福晋有点睡不着了,夜里翻来覆去的,最后自己挑灯坐了起来。 她倒不是担心自家爷恼了,而是这个事本身吧,有点咬人的心。她从没觉得她错了,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不算错的事但有时候它不合适了! 是的!就是不合适了! 其实,自家爷今儿是给自己上了一课的,只是自己没跟上趟而已。 老六家无私了,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朝廷,都无私了。那么些金银,自家是拿不出来了,也没人在银钱的多寡上比对,那能比的是什么呢? 是心胸! 对方无私,你得比她更无私,如此,你才能不落下乘。 当然,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已经落了下乘了,可许是自己真没修炼到家吧,叫自己真敞开心扉做到无私,这真是为难自己。 可自己愿意做出个无私的样子来,这么着,至少不能算错吧。 因此一大早,她就打发人去找她家爷:“跟爷说,今儿我在六爷府里呢。六福晋刚生了,精力怕是不济,洗三礼得提前筹备,我过去盯着去了。问爷可有要紧的事吩咐,若是没有,吃了早膳我就过去了。另外再问问爷,就说咱家十格格来的时机好,想把洗三办的大些,看看可妨碍什么?” 一会子苏培盛就回来了,“爷说知道了,想办就办,想办多大就办多大,并不妨碍什么。叫您也多歇着些,别太累着。等下半晌从宫里出去,就亲自去接福晋。” 四福晋这才笑了,“知道了,你去吧。盯着爷按时吃饭,天凉了,吃喝尤其要注意。”说着又朝外看:“瞧着天不好,怕是要下雨,出门把该带的都带上。” 苏培盛一声一声的应着,这才退了出去。 四福晋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果然就去那边帮忙了。却没想到的是,她到的时候完颜氏先到了,这倒是叫人惊讶,“这么早就过来了?” 完颜氏很尴尬,跟四福晋也不避讳,“我家爷能把我给气死,孩子一起来还没吃饭呢,他把孩子们一拎,都给扔过来了,我是紧赶慢赶的赶来,谁知道我家爷把孩子放在门口自己跑了。” 什么意思? 完颜氏憋了半天才道:“这不是财帛动人心吗?过几年就能分一箱子金子,谁不想要呢?” 所以,老十四就把孩子给他六哥扔下,然后跑了。这是非分一笔钱不可了! 四福晋都笑了,“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咱三家放一块,就这三窝孩子,分吧!要是都听话,就给分了。要是不听话,咱就都给花了,不行还能捐了呢,一文也不给这些小崽子们留。” 完颜氏不会真那么无耻的叫孩子分人家的东西,这不是追来了吗?可四嫂这么一说,她就觉得,她的境界不行! 回去还跟老十四说:“我以前还觉得把我配给你,是白瞎了我这么个人。可如今再一比对四嫂和六嫂,我就觉得吧,大概我跟你还真挺般配的。” 十四:“……”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你自己个呢?麻烦你把话往清楚明白的说。 完颜氏就那么一说,“六嫂那能挣钱,说实话,捐了一屋子金子就捐一屋子吧,人家说千金散尽还复来,那就是真能复来。虽然心疼吧,但也属于能理解的。但是四嫂吧……这猛的一变,叫我觉得……有问题的是我。”说着就把四福晋今儿说的都学了,“……又说给弘暚的洗三不叫六哥六嫂插手,这事得他们家办!说是她也没能生个格格,两府里就只一个嫡出的格格,把咱家都算上,三个府里,也只出了一个嫡出的宝贝疙瘩,怎么宝贝都不为过。” 她说着就皱眉,“你听听人家这话说的,这事办的,我就说不出这些话,也办不了这么敞亮的事。所以,我就觉得我这人大概心眼不好,不光不好,怕是心眼也不大!” 十四轻笑一声,“心眼呀……不好就不好吧,不大也没关系,就这么着吧!” 难得你没有怼我,这是包容我了吗? 十四没言语,只垂下了眼睑,这不是包容你了!而是你不好就不好在面上,活的真真实实的,这就足够了。咱又够不上上面的那个位子,做什么大公无私,犯不上的。 十四福晋见他这么说,也干脆的很,“那我就不去六嫂那边帮忙了,那么熬着也挺累的。回头等我得空了,再去转转。” 随意!哪个王府都有好几套班子,没士子管着,事也不会耽搁了,不用那么刻意的。 桐桐坐月子呢,秋天做月子其实挺好的。 今儿晚半晌下起了雨,天一下子就凉了下来。嗣谒叫把这间屋子的地龙都给烧起来了,“要不然孩子捆着怪难受的。” 小七小八着急的想往里面来,行,进来吧。想瞧就瞧吧! 瞧瞧也并没有更好看,是吧? 弘旭凑过来瞥了一眼就道:“说实话,跟小七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差太多吧?” 嗣谒觉得这些孩子都没眼力见:“小七没这俩酒窝。” 就因为酒窝吗? 小七用手指戳着脸蛋,“现在呢?像吗?” 去去去!边去!一群皮猴子,根本就不知道有姑娘是多好的事。 等孩子都去睡了,桐桐才靠在软枕上跟嗣谒道:“咱们跟人家无心比较,可下面总也有心乱的人……连四嫂都少不得受了影响,可见,这件事还是严重的。我怕有人在孩子中挑拨,这事还得盯着。” 嗣谒坐在边上看闺女,听着外面的雨声好半晌没说话,“四嫂受里影响……你觉得有点不好接受,可老四只怕更难接受……”若不是你,我想我曾经也很难受吧,“想上去的人,注定都是孤家寡人。有些事遇上是侥幸,遇不上才是常态。况且……她做的哪里不合适了吗?” 没有!处处合适,处处妥帖。 嗣谒就道:“那就行了!这不能说一个人坏或者别的。无条件信任人,是相互的。况且,爷一直觉得,信任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能力。我在跟你成亲之前,也没有这种东西。老四也没有,那就不能强求别人都有,对吧?” 桐桐觉得这么说嗣谒是有些不公平的,“但别人若是对你真诚,你必然能还以真诚,可对?” 对! “所以老四应该也如此。”桐桐就道,“但若此以此挑拣四嫂,又不合适。庶子庶女是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事上确实也不能强求。她知道怎么做是合适的,也就足够了。” 是这个道理! 嗣谒揉揉她的脑袋,心里却有些明白,为什么生死相随的人是她了! 因为她,首先有敢于信任别人的勇气和能力! 看老四的样子,就像是看另一个自己,这般龟毛的人,还能叫桐桐巴着他不撒手,他想,一定是她先给予他许多东西,要不然,像我这般的人怎么会对她这般的掏心掏肺呢? 这么想着,他看向她的视线更柔和了,“放心,有了小娇娇,你也是爷的娇娇。” 因为除了你,爷大概再也遇不见第二个跟爷毫不保留的人了。 弘暚的洗三排场很大,大到宫里的皇上都觉得头疼:朕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朕真的是被诓骗了,是老十四信誓旦旦的说那是个阿哥的,朕才给赐了名的。并不是说,朕有别的含义。 尤其是宗令送上来一份折子,是老九递的,他要给他家闺女改名字,连宗牒上的名字要一块改,要从弘字。要是不能都改的话,嫡女改了也行。再不行,只给嫡长女改了也行呀! 老九也上了一份折子,认为这么着能给他引来一个儿子来。 皇上不想答应,这折子没给批复。 但转脸李德全就来禀报了:“宜妃娘娘带着九爷府的格格正在慈宁宫呢,奴才险些没认出来。” 他是替皇上给太后起请安的,也顺便瞧瞧太医给太后诊平安脉。谁知道宜妃娘娘带着个不算小的小阿哥也在那边。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五爷府上的呢,结果一过来,他瞧见鬓角了,还有耳朵上的耳洞,这分明就是把格格做阿哥爷打扮的。 想到九福晋大方的打赏,他还是给提了一句:反正您不叫改名,人家就把格格当阿哥打扮,还招摇过市,就怕人不知道。 皇上哼了一声没言语,这事不能开头的!一开头朝上得吵翻了。老四拦了不叫老十四闹着要别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无私不无私的,老四做这事的时候心里压根就没那么想。他想到的是一个字利! 提升女子地位带来的利! 他想把老六家的闺女打造成与众不同的十格格,想立个典范出来! 纺织、养殖,桩桩件件都离不了女子。而这里面都是有一个利字在的! 这于朝廷有利,于天下子民有利,他想试着在这方面开个口子! 不用去问都知道:老四就是这么想的。 但这事朝中那些读书人,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所以,他只敢一点点试探。可老九偏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那这可能答应吗?朕要是再叫你家的闺女改名了,这就不是改名的事了。 所以,你在家爱把你闺女叫什么就叫什么,想改宗牒不行! 老九没想到他阿玛那一层,只想着:老爷子,您用儿子的时候是一点不心疼,鞭打快驴就是您这样的。可您不能只用鞭子赶呀,好歹给点草吃也行!您可倒是好,一点好处不给。您信不信,儿子要是撂挑子,扔下的这一摊子,可就没人玩的转了! 您要再这么着,儿子不介意当一回会哭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没有加更,周五孩子放学早,家长还得去学校值周,维持放学纪律,时间有点紧。 第 199 章 梦里清欢(199)一更 梦里清欢199 老九没能当那个会哭的孩子,九福晋跟他保证了,“这个冬天里怀上,你春上要走,但估摸入秋就能回来,到时候我一定能给你生下个大胖儿子。” 把老九都说的愣了,“你拿什么跟我保证?” 九福晋神神秘秘,“你就不想想,四嫂为啥生一个是儿子,再生一个还是儿子,一连生了一串的儿子。” 生一串儿子的不在少数吧! 九福晋轻笑一声,“你就说六嫂子,人家也是生了四个儿子,最后这个是个格格,那是人家两口子都想要个格格,想要个儿女双全,于是,人家生了一串儿子之后,就生了个格格。” 这意思是六嫂已经能控制生儿还是生女了?这么神奇的吗? 他满眼的狐疑,要有这能耐,六哥不会不言语的,能眼看着自己没儿子瞎扑腾也不言语,老六其实也不是那种人呀。 九福晋白眼一翻,“想不明白是吧?你再看老十一家,一串四个儿子了,巧合吗?” 老九没言语,这有啥必然的联系吗? 九福晋一拍他,“当然有了!你是不是蠢!十一吃的调理的丸药,可都是六嫂配的。他是自来就不吃太医给的药,你瞅瞅,老十一身上哪里特别不好了吗?” 十一就是一直叫嚷着身子不好,刮风下雨降温下雪,他统统不出门。 九福晋再赏她家爷一个白眼,“要是遇到那种天,我也不乐意出门。” 九爷就觉得,自家这福晋把小十一想的太有心眼了,“到底是体弱,动不动就吃不进去饭……” 九福晋都服气了,“他偷着吃外面的点心吃多了,不敢叫他福晋知道,那他可不得没胃口吗?” 九爷有点生气,在你心里我弟弟就是故意不舒服讹我银子的人呗!虽然确实是如此,但是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他接连摆手:“得得得!你就说你想怎么着吧?” 九福晋继续掰扯,“你看十四弟妹,是不是接连生了俩儿子……” 这又怎么了呢? “凡是跟六嫂关系走的特别亲近的,都生了儿子了。” 九爷心说,你也跟六嫂走的不远呀!三天两天就窜过去了,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嘀咕什么呢? 九福晋一脸的后悔,“我呢,主要是为了生意的事,目的不单纯,也从没有过求医的心思。” 所以呢?你叫爷去求医? 六嫂还做月子呢,求的什么医,“我去!我亲自去求医,咱们就花费这一冬的时间,生个嫡子出来,你有意见呀?” 那倒是没有,可这一冬,我都只能面对你的脸吗? 九福晋的面色一冷,“人家后院干干净净的,从来不缺儿子。可凡是后院莺莺燕燕的,子嗣它繁茂吗?” 行行行!你最有理了,你说什么是什么,老子为了儿子的,忍了。 于是,九福晋出府了一趟,也确实是上桐桐这边来了,可一句都没提调理的事。她的身体好着呢,生男生女,其实还是看天意。她就是再想怀一胎试试,万一要是儿子呢? 因此来了就是说说闲话,然后半个时辰,回去了。 桐桐还迷瞪了,这是来干嘛来了?九福晋一般都可忙了,那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之后那嘁哩喀喳的,说的都是正事。得空了才白话点别的八卦,像是今儿似得,专门为了聊天的,真没有过。 然后人家闲话了几句,真就这么走了。 等进了腊月,弘暚百日再见的时候,桐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伸手跟九福晋要手腕,“我瞧瞧……” 九福晋一愣,将手递过去,“有了?” 桐桐给搭脉,“嗯!有了!小心护着点。” 哎哟!这可真是大喜呀! 有一个算一个,都特别笃定的跟九福晋说,“肯定是个阿哥。” 借大家吉言了! 叫人看护好九福晋,桐桐一瞥,瞥到跟明姑一起过来的年氏,她低声交代张嬷嬷,“照顾好年侧福晋,也有了,别叫出事了。” 张嬷嬷低声道:“要不要叫人跟明姑说一声,再叫人传话去外院。” 桐桐心里叹了一声,“告诉明姑吧,她是个明白人。”说着,就顿了一下,“去外院报喜吧。这是大喜事!” 张嬷嬷这才领命去了,心道这位年侧福晋,当真是好命。 桐桐正扒拉闺女呢,四福晋过来了,瞧弘暚,“来来往往的人,可搅的咱们不能歇着了?” 这丫头睡的稳着呢,“吵吵嚷嚷的,也没见她醒来。”这不是该吃奶了吗?正把人家往醒的扒拉呢,可你瞧瞧,这边一扒拉,那边一扒拉,这有醒的意思吗? 四福晋看的就笑,“这是还不饿,饿了就醒了。”说着,就低声问,“那个年氏有了?” “快一个月了。”桐桐就道,“那是个体弱的,没敢瞒着。” 四福晋就懂了,这是怕有个意外,在这边府里出事。 她皱眉,低声道:“年遐龄的夫人,几次往府里请安,都带着她家的小孙女,有个十一三岁大小,言下之意,想送进府里服侍。” 桐桐愕然了一瞬,“这是想干什么?” 四福晋叹气,“肯定是想着……不是伺候主子,就是伺候小主子。年家不止年羹尧一支,还有他哥哥年希尧。这姑娘是年希尧的嫡长女,八成是冲着弘晖来的。” 桐桐就看四福晋,“既然已经绑在了八爷的车上,四嫂为什么要见年家人,直接打发了不就完了吗?有个三两次,他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也就不会往上凑了。再者说了,送孩子进府是个什么意思?主子叫进府,那是给的恩典。主子不叫进府,那就老实的呆着去。如今这是干什么?主子是狗吗?扔个肉骨肉这事就算完了。这不是后宅那点事!”说着就愣了一下,“这事您自己要见的?” 不能这么糊涂呀? 四福晋摁住桐桐,“你别着急呀!年遐龄当年在我们家爷改税制的时候出过大力!咱不能用完就不讲情面呀?” 桐桐眨眼再眨眼,“话不是这么说的!年遐龄拿着朝廷的俸禄,他是朝廷的官员,当的是朝廷的官,又不是给你和四哥当官的。他食君之禄,自然得为君分忧,这不是他的本分吗?四哥发现了他的优点长处,然后提拔他给他机会,让他有施展才华的地方,这难道不是恩典?是他忘恩负义养子不忠在先的!不是年遐龄帮了四哥,咱得承情,是他有负咱给的恩典!这个事情四嫂你弄反了。” 四福晋一愣,这又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她是想着做人得有点人情味,可六弟妹所言,全都是皇家那一套。有时候她真觉得,天家无情这个话,还真对! 说实话,因着这些年在用年遐龄,跟年遐龄的妇人算是熟悉的,甚至可以说是很有交情。这么一个有交情的人,低声下气的上门了,试问谁能做到一点情面都不讲!她掰不开这个面子,也想着翻脸未免太无情,因此,一直虚应着。今儿是年氏有孕了,她觉得有些事不问问心里不踏实,结果这一问,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 她一直觉得六弟妹是个特别讲人情,又特别有人情的人,至少对明姑是如此。可这一说话,一把话说透,她觉得她得适应适应。怕是自己没找对自己的位子,没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 情面这个东西有时候真不一定得讲。 她拍了拍桐桐的手,“我得多谢你,没你这番话,我心里还含混着呢。”难得是你跟我没藏私,有什么就跟我说了什么,“我知道了,这事我知道怎么办了。”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四福晋起身要走了,桐桐到底是没忍住,对四福晋有意给弘晖安排人这个事,她还是说了,“……先别着急,这个不单是弘晖,弘显也一样。就跟我成亲那几年,嬷嬷们盯着不叫我们胡闹一样,这对孩子的身子不好。过几年吧,等都大几岁的时候再说。” 四福晋便笑了,“这个我知道!就是想挑几个模样好的放在身边瞧着,若是有性情好的再给。若是不行,就罢了。” 桐桐:“……”她又开始揉脑袋,感觉自己跟别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四福晋见桐桐怔愣着,眼里都是茫然,她便更笑了,“我跟大嫂三嫂三嫂刚才还商量这事呢。都说得挑老实本分的,别等将来娶了媳妇,再给媳妇添堵。” 可你们赏人本就是添堵。 这话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到底是忍住了。只说了一句,“……这老实本分的,一般都不算是聪明人吧?” 啊? 桐桐就道:“孩子的母亲若是聪明,孩子再笨也有样。孩子的母亲若是不聪明,孩子再聪明那也有样。民间那话咋说的?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这个放在脑子和智商上,道理是相通的。” 怕四福晋不信,她还举例,“您就说赫舍里皇额娘,没出阁的时候那就是有名的四全姑娘,您瞧如今的理亲王,聪明吧? 您再说惠妃娘娘,能生下皇长子,那不机灵?您再看看直郡王。 还有荣妃,当年受宠了小十年,这可不是只长的好看就行吧?您再看三爷,虽然性格上有点小缺陷,但人家文武之道都没落下,这个您得承认吧? 再说宜妃娘娘,长的高壮高壮的,不能以容貌取胜,可人家还是生了仨儿子,那是一般的聪明吗?您看看人家那三个儿子,哪个不聪明了?五爷敦厚的是性情,不是智商堪忧,对吧?老九有点蠢,那只凭那做生意的本事,那脑子在有些方面一般人比的了? 再就是良妃,能从辛者库脱颖而出,生下皇子,你觉得她除了长相,没脑子成吗? 更不要说咱家额娘了……”生下的这些孩子,是你家爷笨还是我家爷不灵性,就是老十四,那是个蠢蛋吗? 皇上选妃跟一般人家纳妾不一样,人家哪怕是妃子那选进去的一定是人尖尖呀!你们一个个的,还专挑老实的,这是怕将来的孙子太聪明吗? 把四福晋给说的含混了,“那这还……不能给安排了?”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就是告诉你,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四福晋傻眼:这要是不听,将来一代不如一代的锅,别是叫我们给背了吧? 桐桐呵呵两声:“那可保不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周末孩子在家,多少受点干扰。 第 200 章 梦里清欢(200)二更 梦里清欢200 四福晋出去就跟其他几个福晋嘀咕去了,然后七福晋觉得,我果然很聪明,早就意识到这种遗传的重要性了。然后马上加入话题,这个那个的一说,把其他人听的越发一愣一愣的。 三福晋心里说:弘晳那样,可见还是随了他额娘了! 她这样的表情大家一看就懂,然后觉得回去就能理直气壮的跟他们家爷掰扯道理:看!弘晳就是个例子!理亲王那么个人,怎么可能弘晳就那样呢?必是他额娘那边不大好,不算太聪明,所以,就成了那样了。 五福晋还有更大胆的等着她家爷呢,在马车上的时候就说,“……你瞧后来皇上只偏爱长的好的小答应小常在,所以,老十四之后的皇子比不上你们这些大点的……” 把五爷说的恨不能缝了五福晋的嘴,但想想被送到老九身边的长子,这小子要不是耍聪明都是小聪明,又何至于呢?这耍小聪明的样子可不跟他额娘一模一样的。 得得得!你有理!你最有理!但再有理,别拿皇上说事,成吗? 而一样在马车上的明姑,抱着弘旺心里紧了紧。她忘不了听了几位福晋的话之后的年氏,年氏瞟向自己的眼神带着轻蔑。 是啊!是一种轻蔑。 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养了爷的长子又如何?就弘旺那出身,他额娘能是多聪明的人?他舅舅家又能有多机灵? 是啊!年氏不同!年氏的父亲高官显位,年氏的哥哥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算是人精子。而年氏的孩子,会笨吗? 笨不了的。 偏巧,年氏有孕了,年氏入府就是侧福晋,年氏的孩子出身比弘旺高! 弘旺占着长子的位子,碍眼了呀! 怎么办? 明姑跟弘旺商量,“额娘想着,过完年就求了你阿玛,咱们住到城外的别院去,你说好吗?” 弘旺有些不明白,“都有谁去?” “就咱们院子的人。我和你两个娘亲,再带上你和你姐姐,咱们挪到别院去住,好不好?” 弘旺一下子就高兴,“离马球场近的那个别院?” 是啊!就是那个别院。 “阿玛不去吗?” “阿玛怕是有差事,过了年就得走。”明姑是这么跟孩子解释的。 弘旺一下子就懂了,“阿玛走了,福晋和年侧福晋会说我和姐姐,是不是?” 额娘不会再叫人说你的,所以,咱走,离的远远的,她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咱一步一步来,额娘总能想法子给你挣个体面的。 明姑的手在弘旺的头上慢慢揉揉,“额娘主要是怕你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院离庄子近,能叫你们看看四时节气的时候地里该种什么,该收什么。以后正经的进学了,怕是没那么些时间了。” 好啊!弘旺特别高兴!就这么定了。 明姑抱着孩子,心道:福晋们说的有道理吗?有!人的脑子好使不好使,这可能是受父母的影响。但人得相信勤能补拙。 她也没见过聪明的孩子是聪明成什么样的,但她没觉得弘旺比谁笨了。一个不笨的孩子,只要教好,难道不能有成就吗?我还就不信了,我教不出个好孩子来。 回府了,弘旺牵着额娘的手,扭脸看阿玛。 阿玛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好跟你额娘回去,要听话。” 弘旺想说阿玛你跟我们回吧。可看了看额娘他还是没说,然后看着他阿玛拉着年侧妃先走了。 他仰头看看额娘,额娘也含笑看他,他咧嘴朝额娘笑了一下,但心里却有点难受。 隔壁的府里隐隐的传来呼喊声,肯定是四伯府里的堂兄弟在玩耍吧。他低声问,“我能去四伯家玩吗?” 明姑笑道:“天太冷了,等开春吧。” 哦!孩子悻悻的,抬脚踢着小石子,一步一步的往院子里去。 明姑却朝隔壁府里瞧了一眼,那位四福晋如今手忙脚乱着呢,要找自己的位置,那且不容易呢。宫里从来不缺坐在高位上却不会驾驭高位的人,就像是宫里那位贵妃。她是皇上的表妹,虽然无子,皇上也没想着叫她有孩子,可身在贵妃位上,其实能做的事不少。可惜,这位见了有子的妃嫔就怯了。早前有太子的时候,你躲开这是对的!但如今情况变了,你可以去亲近德妃了,可她依然不动地方。等闲不是大场合,她都不带出寝宫的。 就是这么一种人,自保的办法有,谁都不得罪的能为她也有。但就是不会审时度势,跟不上大势的脚步。 许是在宫里见的人多了吧,明姑觉得暂时不要去打搅四福晋,叫她调整调整状态。 事实上,那边四福晋没瞒着她家爷,把跟桐桐说的,在马车上又跟她家爷说了一遍。 四王爷就看了福晋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要是觉得分不轻轻重,那就把送到后面的帖子先都放到前面来,爷叫人分拣了,你能见的,你见见。若是不合适见的,那你暂时别见。你觉得可行?” 四福晋长吁了一口气,“阿弥陀佛,爷能这般体谅,妾身感激不尽。” 她家爷怔愣着看了她半晌,发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她把这种变故看作是一种负担,他的提议其实已经收缴了她一部分权利了,但她是真的轻松了,就是觉得很麻烦,能甩出去就很高兴。 四福晋也不好意思,“妾身有自知之明,知道实在是做不了,也懂了一个不小心就得惹乱子的道理……那真不能巴着不撒手呀!您哪怕交给幕僚去区分呢,回头您叫人给列条陈,您说要见谁,我就见谁,您说要赏谁我就赏谁。您说厚赏谁我就厚赏谁,说冷待谁就冷待谁。您放心,这个我是做的来的。” 四王爷:“……好的!”那就这样吧。 然后果然就万事通达,再没出过差错。 弘晖来跟桐桐学这件事,“我觉得也好,我额娘的性子就是那般的。若是她想学,那多问问阿玛,阿玛再忙也会提点的。但她自来没觉得女人该管外面的事,一旦发现跟外面的事是牵着的,她先就退缩了。”怕越过了不该越过了那条线,这倒是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既然她觉得好,阿玛也能安排好,虽不出彩,但也没犯错,那这便是可行的。” 说着,弘晖就看娘亲,“娘,您做的事我都懂是什么意思,提升女子地位这是一个特别长期才能做到的事。皇祖父未必看不懂这其中的意思。我今儿跟娘说一句心里话……” 嗯!你说! 弘晖靠在娘亲身上,声音低低的,“若是皇祖父还能活十年,那位子肯定就给了爹爹了,延缓十年,再叫爹爹缓慢的去变,出不了大乱子。若是皇祖父再活三十年,那爹爹和我阿玛都没戏,不是儿子就是弘显,因为我们刚到了壮年了,雄心壮志比爹爹和阿玛要盛一层。可皇祖父若是突然不好了,那皇位给阿玛的可能要比给爹爹大。因为阿玛比爹爹保守一些!阿玛认同爹爹的所思所想,但步子一定比爹爹更谨慎。” 桐桐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弘晖的手,“你说的对!确实是如此!但不管是谁,在我和你爹爹的心里,是一样的。你们哥俩更该有这个平常心,可明白?” 弘晖的下巴在娘亲的肩膀上一蹭一蹭的,然后点头,“儿子明白。” 桐桐就叹气,“我和你爹爹是盼着皇上能长寿的,不是为了那个位子,就单纯的希望老爷子长寿一点。能叫老爷子瞧瞧将来的盛世也是好的!” 可那话怎么说的?不是所有的改变都是好的,变故骤然的谁都没有预料到。 开年了,理亲王和直亲王都往福建去了,直亲王领着部署海防的差事,理亲王要调拨人去建海岛,不用总盯着吧,但至少得把事情理顺了再说。 于是,两人都走了!理亲王本是总领着朝廷事务的,如今由老四接替,朝廷事务老四先处理。直亲王总领军务,差事嗣谒接替了,叫直亲王能腾出手专注于海防事务。 老八要走了,跟老九和老十一起,这次便是要寻机拿下琉球一带的,他把赈灾的那一摊子扔给十三了。 十三的西北军务全扔了十四,十四即可启程往西北去了。 然后人都撒出去了,但朝廷并没有因为少了谁就乱了,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按说这挺好的呀。 可谁知道变故皱起,到了秋里,先是听说直亲王出海了,遇上风暴,失去了消息,皇上给急的呀,当时就不好了。再是给调养,可没有直亲王的消息传,那就歇不下,熬人的呀!这么着得有一个月吧,先是找到直亲王了,只说人好好的,无碍,咱们的船性能很好,在一处岛屿搁浅了一段时间,送折子之前,人已经在福建了。皇上才说放下心来了,紧跟着,老八老九老十联名上折子琉球拿下了!如今年羹尧驻守琉球,他们不日则返。 然后皇上又有点不好了,大惊大喜之下,倒下的有点快……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01 章 梦里清欢(201)三更 梦里清欢201 皇上是心疾! 等闲也没人敢去看皇上的病案呀,如今倒下了,病体缠绵,这就不是说不看可行的。黄升还是把病案拿出来了,交给嗣谒。 他觉得,以六福晋的医术,这位六爷多少是看的懂病案的。 嗣谒能看懂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他这会子除了桐桐谁也不信,拿着病案捏的都指节泛白了,他这才看向李德全,“麻烦谙达亲自跑一趟,去接了福晋来。” 黄升不敢说话,谁接手谁得负责的。既然六爷这个时候不避其险,那谁都无话可说。 李德全来的时候明姑正抱着个孩子在这边呢,这是年氏才生的闺女,刚满月。孩子有些不足之症,太医给瞧了,外面的大夫也给瞧了,就是养不好。一般民间遇到这样的孩子,那基本就是放弃了,因为知道,养也是养不好,闹不好一生都离不得药,寿数如何都不好说的。年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只烧香拜佛,说是替小格格祈福,然后孩子就那样了,只交给奶嬷嬷。管家一瞧,这不是办法呀!别人家不稀罕姑娘,那倒也罢了。可自家要个孩子能难死,没有一个孩子是多余的呀,怎么能不管呢?况且府里还有太后赐下来的嬷嬷呢,真叫小格格这么折了,都该被打死的。于是就给明姑捎了口信。 明姑啥话也没说,直接就叫奶嬷嬷把孩子抱出来了。 桐桐给瞧了,是有不足之症,也是真难养活。但不是说救不活的,“孩子太小,用药不行。”她又叫了几个乳娘,给把了脉,“我给你们开方子,放心吃吧,对格格好,但对你们也好。只是别偷着喂你们家孩子了,叫孩子吃奶糕子吧。那个吃了也养人,可千万记得了。吃了药之后,奶水跟小格格的体质相和,却不一定合你们家的孩子,千万别弄巧成拙了。” 一个个的赶紧应了,明姑就道,“孩子都接到府里,吃穿用度,府里一盖照管。” 那就行了,桐桐还是叮嘱,“要是烧香拜佛,叫离孩子远点。味道太呛了,孩子气管就比别人弱,经不住这个。” 可府里都是烧香的味道,福晋为八爷祈福,年侧福晋为八爷和小格格祈福。 明姑看着那孩子那丁点大的小脸,咬牙道:“我去求太后,这孩子我抱去了。” 救她一条小命吧! 那就不归桐桐管了,这边才叮嘱完,外面就禀报说李德全来了。 桐桐赶紧就请,结果只说是自家爷有命,接自己进宫去的。桐桐看了看身上,也没不妥当,她也就不耽搁了,“这就走吧!” 必是皇上那边又有什么不大好了。 这一路特别快,马车走在京城的路面上竟然颠簸的这么厉害。进了宫也没叫走,肩舆就备着呢,“六福晋,您请吧。” 也不是多礼的时候,她利索的坐了上去,抬着肩舆的小太监,各个都是小跑着的。 到了地方,远远的瞧见自家爷,他这是在这里等着的。才一从轿辇上下来,嗣谒拉着她就往里面去。 桐桐听见嗣谒低声道:“谁当皇上,爷心里好似没有过深的执念。可一看皇上这样,爷心里特别难受……爷就觉得许是不能承欢老爷子膝下,才是爷心里过不去的坎似得……” 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的!总觉的这是一件特别特别要紧的事。 桐桐深吸一口气,“那我知道了!”她跟着进去,留京的皇子围了一圈,太医院能叫上名的太医都来了。 简单的见礼之后,桐桐才走过去,皇上的意识是清醒的,她先跪下磕头,然后不用皇上叫起她就起身。 按说男女大防,是不可以的。但嗣谒亲自拉了皇上的手出来,“皇阿玛,叫儿臣的媳妇给您瞧瞧吧。您这身子在于养,她在养生上也钻营了有二十年了,许是有办法也不一定。” 皇上睁眼瞧了桐桐一眼,然后慢慢的点头。 桐桐这才过去,闭着眼睛,手缓缓的搭在脉搏上,她诊的特别仔细,从左边换右边,号脉都有一盏茶的时候,她才撒了手,然后朝自家爷点点头。 嗣谒一看那样,就知道性命应该无忧,因此就道:“就在这里说吧,皇阿玛有权知道。” 皇上点头,人在这个位置,不能对自身有足够的了解,就不能安排以后的事。有什么就直说,不要瞒着。 桐桐看了自家爷一眼,这才再看其他皇子。然后才道:“太医肯定是说了的,皇阿玛这是心疾。” 一个洋太医就道:“六福晋,皇帝陛下心脏只是突发疾病,问题该不大。” 桐桐看这位洋太医,就道:“那是你们的概念,我们的医术上说的心疾,不单指心脏。我们把单纯心脏有毛病的,叫胸痹。皇上有突发的胸痹之症,但根子却是心疾。” 这人耸耸肩膀,觉得不能理解这些东西。 桐桐又多说了一句,“你们把心和脑分的很清楚,但我们不是!事实上,若是心慌心悸用入心经的药,是有效的。而若是病人神经不清,有些都已经到了昏迷不醒的程度,但若是给病人用入心经的药,也是一样能达到治疗的效果。从古至今几千年,我们都是这么治,且证明是有效的。” 哦!他不再说话,也不再提出质疑。因为其他的太医都没有提出什么疑问。 桐桐这才继续道:“心疾切忌大悲大喜,而一般心疾的诱因都是劳思过甚,忧愤难解……” 话到这里大家就明白了,皇上平时劳思过甚了,愤不至于,但忧心忡忡这种事少的了吗?坐在上面哪天没有烦心事,哪件又不是大事。再加上大惊大喜之后,可不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三爷就问:“那以六弟妹之意,当如何?” 桐桐看向太医们,“这病太医们瞧的了,但他们不敢说。” 三爷看向那些太医,太医们唰唰唰的把头低下了,于是,三爷懂了,大家跟着都懂了。 既然劳思成病,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别劳思呗。 怎么样能不劳思呢?您起开,把位子让出来,上一边歇着去吧,什么心都不操了,那真就不用劳神忧思了。 可这话谁敢说?别说太医们了,就是这些皇子都不敢说。 那谁说呢? 嗣谒缓缓的跪下了,就跪在床上,“皇阿玛,儿子陪您养病好不好……” 这话一出,老四唰一下就看了过去,你知道你说出这话代表什么意思吗? 桐桐跟着跪在嗣谒身边,“皇阿玛,您的身体您交给我们,可好?您劳心劳力为了天下,所以天下盛世您得看看呀!” 皇上就问:“要只这么下去,朕有多少日子?” 是说坐在皇位上。 桐桐咬牙,“每天服汤药,您最多还有十年寿数。” 皇上一下子就看过来了,先看桐桐,再看嗣谒,一下子就笑了,他抬手放在嗣谒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叫你媳妇开方子吧!” 然后桐桐斟酌再三,给开了方子,“我明儿再来诊脉?” 嗯!你先回去吧! 这些皇子必是要留下侍疾的。 回来的时候弘晖和弘显都在屋里等着呢:“怎么样?” 桐桐没瞒着两个孩子,把事情都说了。弘晖面色复杂,又觉得好似这般才是梦里的额娘。 今儿娘要是不说,只说能治能养,那十年后,注定皇位会是爹爹的。这个谁也不会知道,太医们没人敢这么说的。爹爹能把皇位得的名正言顺。 但是爹爹和娘都没有,他们告知了皇上哪怕是用心调养,可要还是劳心劳力,就只有十年的寿数。 皇上会怎么选? 弘显也是这么问的,“皇祖父……没再说别的吗?” 桐桐还没说话呢,赵其山就急匆匆的回来了,“福晋,宫里刚才下旨了,急招在京外的诸王贝勒回京。” 弘显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便是有什么决定,也会等到把伯王叔王们都召集回来再说。 尤其是直亲王和理亲王,不管什么决定,得两人在场才行。这所代表的意思不一样! 桐桐抬手揉了揉弘显的脑袋,“可怨怪阿玛和额娘。” 弘显便笑,“您真是的!对儿子来说,没什么比您和阿玛更重要。同样的,对于阿玛来说,没什么比皇祖父更重要。这个道理难道儿子不懂吗?” 是啊!对于嗣谒来说,既然皇上是那般重要的,那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结果第二天去的时候,皇上想去园子,“去畅春园住吧,那里养病安静。” 桐桐知道,这已经是为退一步做准备了。省的新君即位他在宫里留着是尴尬,走了也尴尬。 她给号脉之后,认为可以,只要路上慢一些,小心一些,问题不大。 就听皇上又说,“朕吃了六福晋开的药甚是受用,留老六在身边服侍吧。叫人收拾去,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都去园子里吧。” 桐桐愕然,竟是要把自家彻底的留在畅春园? 她看自家爷,嗣谒的眼圈又红了,这是皇阿玛怕上去的不是自己,会叫自己尴尬和难堪。于是,他把自己留在身边,那自己的身份,谁也别小瞧了!便是即位的那位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尽量给加更吧! 第 202 章 梦里清欢(202)四更 梦里清欢202 这变故快的,脑子慢的都跟不上节奏。 皇上病了这个事,当然只能是少数人知道,对外且瞒着呢。便是宫里的妃嫔,也只隐隐知道一些。可气氛,其实是挺紧张的。也不是说是躁动,就是那种大变来临之前的那种不安,从下到上,四处蔓延的都是这种气氛。 跟着皇上去园子住,桐桐觉得这是非常麻烦的事,光是收拾东西,收拾三月都收拾不完。可结果并不是,皇上说要搬,那内务府利索的很,乌泱泱的上手,要带的马上就能送过去。 怕弄乱了?乱不了!一个个的入册贴签规整好,齐齐整整的。 她都没反应过来呢,这就给搬进来了。 畅春园这地方……桐桐觉得她来过!不算是特别熟悉吧,但肯定是来过。 这地方大呀,仿照的是江南园林,算是现在最大最好的园林了。小七和小八正是不知愁的年纪,一来就撒欢玩去了,这地方感觉天天玩都不带腻的。 但皇上的安排还是很贴心的,也知道带着成家的儿子住,很多地方不是很方便。于是,给自家安排在了西花园。 西花园是畅春园的附属花园,半独立于畅春园之外,里面的建筑不多,自家住肯定是够的。原本呢,皇上是打算把年幼的皇子带到身边,就安置在这里的。因此,这里修缮的很完整,都是按照能住人能念书的地方拾掇的。园林又特别的大,光是湖水就有四处,都引的是活水。 而皇上呢,住到了清溪书屋去了,那在畅春园的东路,这西路应该是给娘娘们留的。从西路到西花园,中间是一片狭长的庄稼地,是专门留出来种菜和试种水稻的。 还别说,初秋的季节,早起薄雾笼罩,当真如仙境一般。她早早起来,先给皇上熬粥,再几样小菜,自家爷带着,亲自给皇上送去。因着相隔太远,把自家爷给烦的,“回头就弄一个小马车,选蒙古矮脚马拉车,只在园子里用,多方便的。” 然后皇上还在对着外面的景色怅然呢,他就老六就来了,手里拎着食盒,自己摆膳,“儿子陪您一起用吧。” 行!一起用吧,小碗的粥他慢慢的喝着,老六在那边不停的嘀咕,“……儿子觉得,您要么搬到中路去住,要么呀,咱就在园子里用马车吧,地方太大,着急忙慌的,就是到不了地方,叫人干着急。” 皇上:“……”如今面临着这么大的事你不费心思,你倒是适应的快,这就是过日子的架势了? 但叫这么打岔着,粥吃了三碗,小菜也没少吃,反正都吃下去了。 吃完饭,嗣谒扶着皇上,“在院子里稍微动动,无碍。” 皇上走路是得人扶着,他的心也确实说闲不下来,“你大哥二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了!很快,“从福建坐船,直接到天津卫,从天津卫回来那就快多了,要不了几天的……” 是啊!真没要几天,反正没等桐桐把畅春园都熟悉了呢,一个个的都回来了。 皇上当即就把宗室勋贵和满朝的文物都召集过来,畅春园有九经三事殿,这地方就跟宫里的太和殿和乾清宫的作用差不多。那地方在中轴上,反正鞭子一响,若是顺风的话,桐桐在西花园是能听见的。 皇上是在嗣谒的搀扶下才进的大殿,也不过才大半年没见皇上的几个皇子顿时都愣住了,虽然他们在路上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老六主动退了,要陪皇上养病。可皇上病到什么程度,谁也没见。回来了,递了折子进园子,可连理亲王的折子皇上都打回来了。如今皇上站在眼前,成了这副样子,他们怎能不惊讶?这会子,扑腾腾的一个挨着一个跪下,“皇阿玛……” 以往皇上若是病了,除了亲近的大臣和重臣,是不可能叫谁看见他的病容的。大不了罢朝就是了,等好些了再去。可如今,皇上没有硬撑,而是由着老六搀扶着,走进了大殿。 脚下匍匐的是儿子和臣子,他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最顶端,然后坐稳了。 嗣谒这才退下去,站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 皇上轻笑了一声,“平身吧!都起来说话。” 等一个个站起来了,皇上才道:“都说家有孝子,不绝其祀。老天待朕不薄,有子二十,俱为孝子。朕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儿子成行,却未因争天下而阋墙,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如朕者,无一人!朕至今犹记得,先帝临终前,曾拖着病体亲自考校皇子……那时,朕还不知道先帝那是选继位者。可等朕坐在这个位子上,等阴差阳错,朕的太子为天下而辞太子之后,朕想的最多的便是继任人选。这天下,说到底,还是要传承下去的。朕便是强撑着再励精图治十年,可终究不如为天下择一明君。” 说着,就看向皇子们,“朕决定退位,禅位于朕之皇四子雍亲王胤禛……朕之皇四子雍亲王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嗣谒随着大溜,跪啊起啊,可耳边全不是大殿里的声音。 “……杀父弑君,改诏篡位……” “……刻薄寡恩,弑母杀子……” 那一拨一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直觉得荒诞的不行。怎么可能篡位呢?怎么可能传位给十四,还被朕给改了诏书?都是猪脑子吗?这种流言也能信吗? 刻薄寡恩,弑母杀子……这样的罪名连最残暴的君王身上也没有,凭什么都烙印在我身上。 原来……原来没有桐桐,这便是自己的结局! 那如今,看着老四光明正大的站在皇阿玛身边,这是一种意义不同的欣慰。 于是,老四就看到老六的眼里没有一丝的不甘,他的眼神平静里带着欣慰,带着一种可以称之为解脱和释然的东西。 然后剩下的事,皇上就不管了。 皇上一起来,老六也跟着起身,他扶着皇阿玛,一步一步从大殿里走了出去了。 大殿里的人怎么想的,嗣谒也不知道。他扶着老阿玛,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皇上问说,“可后悔?” 嗣谒摇头,“永远不后悔!”他笑道,“人要权利,说到底是为了做事。如果儿子的做的事,不会因为在不在那个位子上而有影响,那坐不坐那个位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说着,便笑了起来,“儿子以后陪着您就行,儿子心里有可多想做的物件,您跟儿子一起参详参详,投入进去了,就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您呀,别问儿子后悔不后悔,您得不后悔才成。从今往后,事您抛出去了,出事了,有人顶着呢。您呀,在一边瞧着就挺好。不跟着着急,不跟着生气,您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您要知道,只要您在,就没人敢偷懒,也没人敢捣乱。您啊,是定海神针。您在一日,我四哥就稳一日,我们兄弟有后盾的安心日子就多一日。所以,您别觉得您不重要了……不是!越是到了如今,您的位置才越是重要。您也别怕寂寞,您寂寞不了,找您告我四哥状的人,天天得有。咱见天的有事干,有乐子瞧,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就笑,“你倒是会给朕宽心。” 父子俩正慢慢走着呢,听着前面高声呼喊着,不知道谁在园子里这么胆大。但转过弯,没有假山遮挡视线了,皇上也看见了,几个猴孩子正在那一片菊花园里,把里面的菊花摘的零零落落的。每人都用袍子兜着那么老些,这会子正摘的欢快着呢。 嗣谒一瞧,不是弘智和小七小八还能有谁? 他昨儿才说,菊花开了,那一片开起来可好看了,今儿这几个小子就把这一片给祸祸了。 这不,这三个小子也瞧见大人了,小心的兜着菊花就来了,仰着头看皇上,“皇祖父,摘了菊花做茶,给您待客用呀!” 把皇上给乐的,“还知道做茶呀?” 嗣谒气道:“你们额娘让你们摘菊花了?” 小八点头,“嗯呢!嫌弃我们捣乱,叫我们去田埂边上摘菊花。但是那里的菊花都不好看,小朵小朵的。这里的好,这里的长的好看,这么一大朵,泡到水里多好看呀!” 小七就插刀,“八弟是听说菊花能美白。” 小八恼了,“是美容,不是美白。小爷没想美白!” 弘智补刀:“白了就美了,美了就白了,你还是想变白。” 皇上看着面前的黑小子哈哈哈直乐,不叫嗣谒训孩子,“这一片菊花开的再好,再是品种名贵,可也没换来朕一笑。而今还是这么一片菊花,给祸祸了,可朕却觉得心里欢喜。”他挨个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干的好,去玩去吧。” 还没能玩呢,苏培盛跑来了,先见礼,然后才道:“……奴才奉旨,来带六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的……” 说着,就从后面的小太监手里取了四根黄带子,细看黄带子上的镂空配饰,全都是皇子的规格。 苏培盛给弘智小七和小八都佩戴上属于皇子规格的黄带子,还剩下一条,交给赵其山,“这是十格格的。” 也就是说,老四把弘显弘旭还有小七小八连带着弘暚,全记做皇子,跟亲生儿子地位等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203 章 梦里清欢(203)一更 梦里清欢203 嗣谒是等晚上,皇上睡了之后,才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桐桐坐在被窝里,边上是睡的踏踏实实的闺女,闺女的边上,是一根皇子才能佩戴的黄带子。 他站在炕沿边,朝桐桐笑。 桐桐的眼泪却刷一下就下来了,然后扑过来直接抱住他。 “怎么了?”他把人接住,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是孩子们没回来,担心了?没事,老四不会把孩子留在宫里的,今儿是比较特殊……” 不是!不是这个。几个小的在宫里,也有弘晖和弘显看顾,况且,还有娘娘在宫里呢。这几个小的,一股脑会被塞给他们亲祖母的,还能吃亏了? “那这是怎么了?”还真哭上了。 桐桐的声音低低的,“就是有点……有点替爷委屈。” 嗣谒就笑,“爷不委屈!做点爷想做的事,在这里陪陪你,陪陪皇阿玛和额娘,难道不好?再说了,老爷子健健康康的,上面那个位子你当那么容易坐的?不定那些兄弟一边假装臣服,一边暗搓搓的看老四的笑话……老四上去了,难办的事多着呢。如今那把龙椅,有点烫屁股,谁坐谁知道……” 桐桐吭哧一声给笑出来,“我就是想问,额娘的事怎么处理?” 嗣谒轻轻的拍了桐桐一下,“你就坏吧!” 是啊!额娘的事怎么处理。 老四上去了,必然是要加封自家额娘的,皇太后是标配吧。但是要是皇阿玛宾天了,管皇阿玛愿意不愿意,都得把自家额娘推上去,当一回皇上的妻。可现在皇阿玛活着呢,皇阿玛要是不开口先册封自家额娘,只老四的册封,好似面子上也有点下不来。 而且,这也不只是自家额娘的事,还有皇阿玛这个事,他退位得有旨意。老四另外得有旨意册封其为太上皇。 可太上皇这个册封,老爷子行动上必然是接受的,但心理上的落差怕是又点大,背后难免有点难受。 怎么帮老四度过这个尴尬期,自家这边是任重而道远呀!关键是,突然叫管事的人不管事了,怎么能叫人度过这个适应期,爷也是很为难的。 是啊!老四确实很为难。 亲老子还活着呢,这皇上当的,真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参见皇上这一步,老大和老二要跪,老四赶紧搀扶了,没叫膝盖落地给拉起来了,嘴上还得说老三,“免了!” 先免了三个哥哥的,剩下的除了老六都在了,第一次三跪九叩就得了,之后能免礼就免礼吧。确实,跪我了你未必服气,不跪我你们未必敢扎翅。那我也懒的跟你们费这个功夫为这个墨迹。 传位这个事没有疑义,反正哥几个都知道是你,皇上亲自传位的嘛。那你在宫里呆着吧,容哥几个回去好好冷静两天,现在有点懵。 然后该回的都回了,老四能留的也就是十三和几个亲信。 十四很生气,你竟然没有留我!好稀罕的吗? 咱其实在兄弟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可转过脸来,一个个走的飞快,没有一个想要跟他套近乎的。啥意思?你们是要背后说老四的小话,怕被我听见吗?干嘛呀这是,连老七的腿脚都这么利索。 这会子京城安静的很,这变天也就半日的光景,可京城的百姓都缩起来了,谁都知道,这新旧交替的时候不大安生。 但其实,这次很安生,安生的人一时没回过神来。 直亲王一进王府,后面的大门就悄无声息的关上了。然后府里的奴才一个个的缩着肩膀,走路轻巧的很,一点声音也没有。 把直亲王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一个个的是想干嘛?爷又不是死了爹没了娘的,干什么呀?府里是要办丧事吗? 福晋也是,能不能管点事,这都是干什么呢? 他直接呵斥道:“太上皇身体康健,新帝即位这么大喜的日子,给爷把红灯笼都给挂起来!”一个个哭丧着脸,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家爷有多大的觊觎之心呢? 吩咐了下去,他疾步往后院去,这事得吩咐福晋一声。 大福晋在屋里坐着呢,桌上的酒菜都摆好了,这会子打扮的跟一朵老白花似得,坐在桌边。一见自己进来,就直接过来,然后替他解斗篷,“爷,梳洗一下,我陪爷喝一杯。” 喝个屁呀喝!收拾的再像是解语花,你家爷也知道你是个悍妇。 他直接去里面梳洗了,然后出来往炕上一坐,酒菜又被挪到炕桌上,这是今晚非跟自己喝一回不可了。 老白花斟酒递过来,他接了。 第一杯驱寒,喝了还行。 第二杯稳神,入口还凑活。 第三杯浇愁,滋味不咋好了,又辣又呛。 他把杯子一推,不喝了! 老白花还劝呢,“没事,我知道爷心里不是滋味,喝点,喝点晚上就能歇下了。”说着,就拿着酒壶要斟酒,直亲王把手直接盖在了酒杯上,良久才道:“不能喝了,以后都不能贪杯了。” 福晋一愣,在家喝点酒……怎么了? 直亲王面色复杂,“皇阿玛是皇上的时候,你家爷只是儿子。儿子什么样,老子都能容都能忍,这点贪酒的毛病就是小毛病。可上面换成了弟弟,这又不同了。爷是做哥哥的,爷不能做兄长而不自重呀!爷得什么时候都得是弟弟们的楷模,是长兄的样儿。” 亲阿玛骂一句你还是做哥哥的呢,你看你干的那个事和弟弟骂这么一句,分量是不一样的。 亲阿玛骂了,转脸我就扔了,要脸干嘛? 弟弟骂了,那就是把我的脸皮给揭下来了,一辈子的体面可就没有了。 这个区别很大的,懂吗? 说的大福晋心里老不是滋味了,自斟自饮,然后就道:“你看老爷子的身体,到底如何?” 直亲王面色缓了缓,“老六敢接茬,那就证明无碍!不退位都有十年的日子熬呢,这退位精心养着,二十年?三十年?三十年不敢想,二十年怕是能的。” 大福晋这才道:“有这二十年呢,等没皇阿玛了,您直接糊涂了也就算了。弘昱跟弘晖弘显玩的都挺好的,给孩子折腾去吧,你之后少管事吧。” 直亲王叹气,再有二十年,爷想动也动不了了,那是真老了。 大福晋就叹气,“额娘那边,怎么弄呀?” 直亲王白了福晋一眼:“还想着接出来不成?” “那也不能在宫里呆着。”大福晋就道,“给挪去园子的吧!挪去也好,有六弟妹照看,对额娘的身体更好。” 直亲王白眼又一翻:你就是不想伺候婆婆。 大福晋心虚,可这有什么办法呢,老爷子点了老六一家跟他老人住,那这伺候公婆的事,非六弟妹不可了。 想想老六刚成亲的时候那个团子状的六弟妹,怪可怜的!伺候个天下最难伺候的公公,还有一群婆婆,“四福晋是真好命,儿子人家帮着教养大了,公婆往出一推,不能更省力!宫里她一人独大,只有两个老妾。一个宋氏一个李氏,年岁都比她大。” 直亲王呵了她一声,你觉得四福晋好做,那得问问四福晋她好不好做。要知道,老六家瞧着是麻烦了一点,但人家手里捏着一堆尚方宝剑。以后,这太上皇、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这么多爷的亲额娘,在这些人耳边稍微嘀咕一句,那个个都能给他们冲锋陷阵。爷们就是挨骂了,都没地方喊冤枉。还有你们一个个的,婆婆不待见了,你都不知道为啥的。 有这么个人比着,别说将来的皇后了,就是你们一个个的,都老实点吧。 还有工夫看未来皇后的笑话,闲的你。 他也不吃了,直接往后一倒,“睡觉睡觉!” 爱谁谁!爷还不费心思量了。 而宫里了,四福晋还懵着呢。反正被接进宫来了,自家爷上位了。 紧跟着,该干嘛? 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串孩子给塞过来了!弘旦还小,先给送永和宫吧。然后看小六小七小八,这三个也没多大,再去送给永和宫。 两个格格年岁不小了,但放在公主所不放心,你们还去永和宫吧。 剩下的就是弘晖弘显弘昀弘时弘旭,一排排,都差不多是大人的样子了。 可叫这个孩子干嘛呢? 阿哥所那边得安排吧。 下面伺候的多机灵呀,赶紧道:“万岁爷和六爷住过的地方,还都空着呢。” 当年弘晖就是出生在阿哥所的。 四福晋就道:“那就先去安置在这两处吧。” 弘晖赶紧道:“今晚先守在一块,额娘别管了,我会看顾看的。” 哦哦哦!好的!你照看吧。 等孩子们都打发完了,下面才有伺候的低声道:“二阿哥和五阿哥身上用的腰带,跟大阿哥的是一样的。” 四福晋愣了一下,然后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你下去吧。” 这人愣了一下,低着头退出去了。 四福晋心里生气,还没怎么着了,魑魅魍魉就往出冒。孩子们敢那么戴,必然是自家爷让的,那自家爷这么做必是有缘故的。跟自己嘀咕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直接往永和宫去,宫务的事还是得问婆婆。 德妃觉得好烦:皇上虽然叫我儿子继位了,但井没有册封我做皇后,我这会子尴尬到无地自容,老四家的还偏凑过来,不知道我这会子其实有点难堪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04 章 梦里清欢(204)二更 梦里清欢204 德妃想躲,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呀!我男人没叫我当皇后,我儿子也没册封我当太后,我跟荣妃和宜妃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这会子就对着后宫的权利指手画脚,是不是有点小人得志的嫌疑? 再者说了,那位只是到园子里去了,又不是驾崩了,宫里这些妃嫔闹不起来。一个个的乖着呢,就怕被仍在宫里自生自灭了。谁没事跟你捣乱呀! 于是,屏嬷嬷一说老四家的来了,德妃立马起身,歪着去了!还抓了抹额给自己戴上。 四福晋一来,哟!这是怎么了? 德妃招手,叫儿媳妇近前来,“太突然了,我得缓缓。到底是上了年岁了,不经事了。” 四福晋:“……”都这样了,那我是说还是不说呢?想了想还是算了,婆婆都病了。那怎么办呀?她就问:“要不然叫六弟妹进宫来,叫她给您瞧瞧,扎两针许是就好了?” 德妃:“……”别闹了,叫进来你肯定叫她给你参详宫里的事。于是,她就捂着额头,却又摆手,“老六家两口子在园子里哪里敢走开?”才上位就不想叫老皇上活了?想干嘛吧? 四福晋给吓的,得得得,我想办法去,反正婆婆指望不上。 她只得安排,“先请个太医来……” 德妃又摆手,“这个时候不能说我不舒坦,悄悄的,别声张。老六家的给的丸药怪好的,我吃着呢,三五天许是就能好些。你忙去吧,我歇歇就好。” 四福晋出来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就不能叫人知道她不舒坦了呢? 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 这事她是真没想明白,好在晚上都歇了,那就先歇吧。明儿再说,不行的话,问问弘晖。 可弘晖作为大阿哥,忙着呢,多少事忙不过来。到头来,能指靠上的反而是弘显。她跟这孩子嘀咕呢,说:“你得空去劝劝娘娘,或是出宫跟你额娘说说情况,看调配个什么丸药好。不能就这么扛着吧。” 弘显便笑,挨着四福晋坐了,低声道:“娘怎么这会子糊涂了?皇玛法已经没了三位皇后了,如今还没册封玛嚒呢,玛嚒就又病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克妻?! 四福晋一下子捂住嘴,连连拍了弘显的手,“是了!这事不能言语。你玛嚒必须是康康健健的。”否则,明儿园子里就得有旨意,为了德妃的身子着想,还是别当太后,这就完蛋了。 她这会子总算明白了德妃的尴尬之处,也有些不是滋味:“那现在怎么办?” 弘显摊手,“这事您跟爹爹提一句吧!这千头万绪的,都得从施恩开始。最避不开的就是皇祖父和宫里的娘娘们。” 知道了!亏了你了,要不然半天没反应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四这会子正难受的不就是这个吗?太上皇的封号,得叫皇上接受良好,不容易。关于后妃那一套,老四光棍的很,一股脑推给弘晖:“你带着弘显去园子里,跟你爹爹商量,看怎么跟你皇祖父说这个事。” 弘晖认命的出来,喊了弘显,又出宫往园子里跑。 好家伙,街道两行的酒楼,多少人都在奔着进出宫廷的人张望呢。两条黄带子打马过街之后,都在那儿议论呢。 大阿哥是哪个,二阿哥是哪个,新贵出来之后,老阿哥们好似就没那么得宠了。没人关注了呀! 九爷坐在马车上,车上有个大肚子妇人,就是自家那倒霉福晋。 多大的事呀,对吧?结果没给他一点伤春悲秋的意思,福晋在家叨叨叨,叨叨叨的,说是差不多到日子了。 到日子你就生呗,人家晚上翻来复去的,睡不着呀!说了,生孩子这么凶险的事,产婆她信不过。 信不过没关系,不是有医女嘛,咱请一个专门在府里呆着。 九福晋还是不行,“去园子里去吧,距离畅春园近点,要是有个万一,六嫂能赶到。” 闹腾的不行,然后那就趁着还不到生的时候,咱就走吧!坐在马车上,拐弯的时候看着弘晖和弘显带着人打马出城了。听那路两边的议论声,这个那个的,感觉比自己这个九叔对这两人知道的都多一样。 就在昨天之前,爷从街面上过,动静也是这样的。都在说这位皇九子怎么怎么了得,谁谁谁的谁谁谁的谁谁谁给王府送过东西云云。可今儿呢?九爷府的马车走到大路上,有几个人驻足瞧了,然后回头热烈的讨论了? 没有!不说跟没看见似得吧,反正热情没那么高了。 九爷很生气,“爷变了吗?爷没变!爷还是爷,可是呢,爷如今也不再是爷了。” 九福晋抚摸着肚子,安抚着动来动去的孩子,就特诚恳的说了一句:“有这发牢骚的工夫,你倒是想想怎么往宫里那位的身边凑凑……” “姥姥!”九爷眼睛一瞪,声音跟吼出来的似得。 九福晋气的转了个方向,“你吓坏我儿子了。” 九爷声音小了,但表情那是那么不屑一顾,“儿子儿子,就知道儿子!这要是个儿子,也不是好的!他娘的,他没来,老子是皇子。他来了,老子……” 闭嘴!“太上皇也是皇,你少惹祸!”嘴不知道怎么长的,怎么那么讨厌。 九爷哼了一声,“爷今儿还是得进园子去。” 干嘛? “爷得问问能不能接额娘出来。” 九福晋觉得肚子有点疼,不知道是快生了,还是被自家爷给气的。你皇阿玛活着呢,你接你额娘,你是怕你皇阿玛活的太久了,非得把他气死不行吗? 这一路走的,越走越疼呀! 九爷这才慌了,“快快快,直接往园子里去!” 结果桐桐正牵着才会走的弘暚在园子里转悠呢,先是得了信儿,说是弘晖和弘显回来了。这俩孩子没直接过来,怕是有事。还不等她打发人去问,又有人来报,说是九爷带着九福晋进园子了,九福晋快生了。 桐桐赶紧把弘暚给奶嬷嬷,撒丫子就往外跑,结果九福晋下不来了,孩子已经露头了,这是非在马车上生不可了。 她都不知道这么着跑来是为啥的,一边给接生一边转移九福晋的注意力,“干嘛非得把孩子生在园子里?”这不是瞎折腾吗? 没人想生在园子里呀,这不是赶上了吗? 话还没说,九福晋就觉得身下一松,也没怎么疼,孩子生下了。 “好着呢,孩子好着呢,是个阿哥。”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孩子掏嘴里的东西,紧跟着一声响亮的哭声才穿出来。 剪刀什么都没带,还好章嬷嬷靠谱,紧跟着送来了,给处理好,孩子直接用九爷的披风给裹起来,“要住园子里吗?要不我收拾个地方去坐月子。” 这就不像样子了,九爷终于找回声音了,“不了,我家的园子不远,眨眼就到了。” 桐桐叫章嬷嬷上车,帮着看着,“没事,大人孩子都好好的。” 九爷这次是真吓坏了,这个孩子生的有点悬呀!他再不敢多嘴了,事实上刚才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生了吗?生了就好。 儿子不儿子的,不重要!奶奶个熊,吓死老子了。 不等皇上打发人来问,九爷麻溜的走了。 嗣谒跟皇上说:“肯定是赶巧了。” 皇上不这么想,他叹气,“这是心里不舒坦,敢上门耍赖讲道理了。” 就差没说,他不当皇帝了,儿子们都不听话。有点怀疑老九是来要他贿赂的银子的。 嗣谒:“……”看吧!不适应期这就来了!他赶紧道,“等会子必来请罪的,儿子给您拿棍子,您这回别客气,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老九就是欠打。打两顿什么毛病都没了!” 打?朕老了,体弱了,打不动了。 嗣谒就跟皇上面对面坐着,“要不然,接了额娘们过来,宜额娘那腿脚麻利着呢,拿着棍子追老九两圈,估计是行的。” 哦!这是叫朕当个慈父,坏事推给孩子的额娘干呀!这个是可以的! 但是,皇上也明白老六的意思了,“是你四哥叫弘晖和弘显俩孩子过来了?为了册封的事吧?”一提宜妃就知道你们一个个是什么意思了。 嗣谒便笑,自家这老阿玛呀,就没有他猜不到的事。 “既然退位了,太上皇这个册封,该给就给,朕还不至于为这个闹脾气。”说着就一顿,“就是这后宫册封吧……哎,朕也为难呀!” 可别不册封我额娘呀!这个事儿子得有所交代的。 结果就听自家这老阿玛又说,“你额娘生了你们,也算是有功。这自来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册封原也应当。但是这些年了,后宫之所以那么安生,主要是还在于一个平衡。这里面还有你那些兄弟的面子呢,对吧?” 嗯!后宫是您的后宫,您只要册封了我额娘做太后,其他人怎么册封,您说了算。 “那就你额娘做太后,荣妃、惠妃、宜妃,良妃,连同佟贵妃,一同晋为皇贵妃。” 嗣谒:“……”这么多副后吗? 行!您说了算。 宫里的旨意很快,太后这个没争议,可除了太上皇说的几个皇贵太妃之外,老四还册封了十三的生母为皇贵太妃。 把桐桐给愁的,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的算,等嗣谒回来她就说:“这将来到了那头,皇阿玛住的怕是有点挤……” 嗣谒:“……”你的想法是否有点太清奇?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05 章 梦里清欢(205)三更 梦里清欢205 高位的妃嫔升了两格,但对于老七和老十二的额娘,都由嫔升贵妃了。这就是好听点,反正上面高位的妃嫔一个也没少,不过是待遇提高了是真的。凡是生了皇子公主的,最低也是个嫔了,太嫔嘛,那这就是主位的娘娘,供给还不错。 于是,皇宫里皆大欢喜。 太皇太后先说了,不想在宫里呆着了,想去园子里住。 然后新册封的皇后欢天地喜的把太上皇的后宫给送走了,还有太上皇的小皇子们,肯定要走的,那就都送去吧。 于是,桐桐觉得园子里好生热闹,可皇宫一下子就冷清起来了。 皇子们得侍奉太上皇,也是受教于太上皇的意思,这都得挪到园子里住。再加上本就是老六两口子教养孩子呢,也没理由不叫孩子去呀!也就是弘旦才两岁大小,还得留在宫里之外,皇后竟然发现,没有需要留在宫里的人了。 李氏被册封为贵妃,宋氏被册封为懋妃,然后一人占了一个寝宫,这就完了。 对了!两个公主陪着皇太后去了,一样去园子里了。 如今宫里就剩下万岁爷、她和李氏宋氏,还有弘旦。 结果万岁爷说,皇阿玛在园子里住着,爷得跟着过去呀,咱住圆明园吧,距离近点,不三不五时的见见,那爷的孝道呢? 可要是如此,皇宫怎么办? 空着吗? 总得有人守着皇宫的吧。 她这么说了,万岁爷就说:“叫李氏和宋氏一起管着事便是了,几个孩子换着回宫来住也就是了。” 不至于宫里没主子就行。 可皇后觉得把皇宫给李氏和宋氏管,那将来再回来,还能放心吗? 她跟她家爷商量这件事,“给爷挑两个人过去伺候……妾身也帮不了爷什么,您只管把大后方交给我,再不会叫万岁爷有后顾之忧的。” “………………”皇后不想跟去园子里?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在园子里住着呢,你隔三差五不去请安合适吗?皇阿玛和朕都不在,宫里就是宫殿,有总管负责看着呢,谁还把皇宫给偷了吗?要看什么呀? 皇后的意思是,“那您是现在就去园子,还是等登基大典之后再去园子?” 万岁爷一言难尽,这一说登基大典,他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回来,“登基大典简单办一下就行。”要节俭,要简朴! 想到这里,他还是说皇后,“你也跟去园子吧,不要再添什么新人了。”皇阿玛还看着呢,这一上来就纳新人,哪怕不是自己提的,也难免叫人多想。干脆就算了,有老妻相伴,虽总有不合心意之处,但到底一串孩子呢,就这么着吧。 皇后沉默了一下,到底没再坚持,走的时候却也对皇宫放不下心来。搬到园子里了,少不得跟弘晖嘀咕这个事,“……你一定要回去常敲打,别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宫里的人心都不知道朝哪儿去了?” 宫里人又不傻!弘晖觉得自家额娘有点紧张的过度了,“您万事听皇阿玛的,皇阿玛说没事就没事!就是谁想闹鬼,也得看皇阿玛乐意不乐意。”这是在这个位子上没适应呢,不能着急,“您先歇着,把我娘配的那个舒心丸按时服用着,过段时间就好了!您啊,是不是觉得浑身的肉都是绷着的。” 是啊!脊背上硬的跟背着给盖子。 “园子里才都在安置,正乱着呢,您先安顿,缓上三五天再过去也是合适的。” 可不是,真就是缓了三五天,大家才从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忙乱中醒过神来了。 原来,天下真的换主子了呀! 皇后也终于一点点的接受了这个新身份,这才恍然,还没有安置太皇太后、太后还有那么些太妃的俸禄和供奉。她一点都没耽搁,赶紧打发人去问,结果得了信儿却说那边一切照常,按旧历都安置好了。另外,一个太妃配备一个太医,一个医女,每日里都有人按时把医案送到王府和公主府,每日的食谱也是提前拟定的,得问过太医和医女才行。若是哪里不舒坦了,怎么用药的,都必须得备上,药要留样本和药渣,以备问询。 皇后一想,这么也行!到底是太上皇的地方,自己管的太多,要是万一有个什么,说不清的。那就不如六弟妹全全照管,省的自己瓜田李下,出事了不好交代。 于是这天去园子里请安,桐桐得了信出去就迎,人快到跟前了,她正儿八经就要见大礼的。可这么一跪下,四福晋当时心里就特别难受,她疾步走过去,一把将桐桐给扶起来,“以后可别这么着了,别人跪了也就跪了,可你这一跪,我就愧的慌。心里是当真难受!” 桐桐赶紧道:“四嫂是主子娘娘,本也是应该的。” 四福晋拉了她的手往里面去,“就咱姐俩,咱说说心里话。这几天呀,我就真跟在梦里似得。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如今呀,说什么都觉得我矫情,可这是实话。回头一想,这孩子你帮我养了,帮我教了,如今公婆本该我伺候的,也是你帮着我服侍的……” 是!老四承袭了家业,这些本就是他们两口子的责任。也就是老爷子非叫自家住进来,否则,这一园子的婆婆,都得是皇后的责任。 “你以后再要这么着,我就真生气了!”她攥着桐桐的手,“我没想到的,你帮我想到的。我为难不好处理的,你都帮我处理了。咱们就不该生分。” 桐桐这次觉得,皇后的话是真诚的。 一送走皇后,桐桐的手就按在胸口上,刚才这里微微有点发烫,什么缘由也不知道。 等嗣谒回来的时候,桐桐就拉了他去里面,“看看胎记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并没有变化,嗣谒就问,“怎么这么问?” 桐桐低声就说了,“她说她难受,我觉得她说的是真话。当时我这里是烫了一下……” 嗣谒眼睛闪了闪,那还真是巧了。今儿老四过来请安,是自那日传位之外,两人第二次见面。他自然是要跪的,可膝盖才一落地,老四就用手捂住胸口,然后一把将自己给拉起来,当时也说了一句,“你这一跪,四哥心疼。” 他当时也觉得那里微微有些不适。 看出来,老四说那句话的时候,也不是做戏,他是真的心口疼了。 桐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嗣谒,“咱们是不是都成了谁也奈何不了的神仙了,这是下来历练来了……” 嗣谒就笑,还是对来历好奇的吧。 桐桐摇头,“有爷就行,这种事当乐子猜猜得了,我是真不在意。”只是这么着的话,“这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咱们还去不去了?”别真把人家给难受着了。 “去吧!先办登基大典,我得陪着皇阿玛去!皇阿玛离不得人,我得寸步不离的跟着皇阿玛。” 哦!那我配点丸药,到时候带上。 登基大典简朴,甚至连龙袍都没另外做,全都是把老爷子穿旧了的改了改,能穿就行。 等兄弟们都早早的到了皇宫里,十四还挤兑说,“万岁爷的脚可比皇阿玛的脚大,这不知道龙靴另外做了没,可别是穿小鞋了吧。” 众人颇为神奇的看十四:“……”我们就想知道老四什么时候忍不住会打死你。 老十四才不管了,他不爽的事多了。迄今为止自家哥哥并没有给自己升爵位,这就算了。结果他和老六家的孩子都是皇子,就我家的不是!凭啥呀?懂什么叫一视同仁不? 我家的孩子你当皇子一样,我们又不是要抢皇位,我就是想给我的儿子一人换个亲王的爵位,就这么简单,你看你一个当哥哥的,抠唆的那个劲儿。 哼!在家里憋了这么些日子,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了,这火气也还没下去呢。 这会子站在大殿里,他这里一转,那里一转,见洒扫的一尘不染,他的视线不由的又落在正大光明匾额上。 这么一看,他想起来,“当时皇阿玛说不立储君,会把传召诏书放在匾额后面。现在虽说是口头传召了,那你们说,后面有没有旨意?” 说的这些兄弟都抬头看匾额。 理亲王皱眉,“皇阿玛好好的,传了诏就完了,非得放后面吗?” 十四多熊的,他利索的叫小太监来,“匾额后面你们都清理了吗?” 这话多吓人呀,这小太监赶紧跪下,“……大总管没让。” 没让呀!那就说可能有了! 十四轻轻的踢了小太监一下,“赶紧的,搬梯子去!爷亲自上去打扫。” 十三从后面一过来,就看见十四爬梯子呢,“十四,你别瞎胡闹。” 谁胡闹呢? 十四三两下就爬上去了,然后真乐了,“真有东西嗳!” 什么东西呀? 一个长条匣子! 十四将匣子拿下来,发现没落多少灰,看样子,最多一个来月的样子吧。怕不是皇阿玛离宫前叫人放的吧。 他直接将匣子打开,里面是明黄色的诏书,他伸手拿诏书,谁知道一个东西从诏书里掉出来了,直接落到地上。 他低头看,“什么玩意呀?十三哥,你捡起来呀!” 老九窜的快,直接过去了,“是个小本本……” 诏书就算了,小本本是个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无法加更了,孩子的劳动作业还没完成,还有一副树叶画,挺麻烦的。陪孩子完成作业了,只能明天见吧。 第 206 章 梦里清欢(206)一更 梦里清欢206 老九捡起来才要打开,老五立马呵斥了一声,“老九,规矩呢?”这么大的人了,手怎么欠儿欠儿的? 那玩意跟遗旨放在一块,那是谁都能随便打开的东西吗?到了如今的份上了,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是要多一事,那为啥这个多一事的人得是你!你就不能给老四看看,你是多叫人省心的弟弟。你说说你,你怎么就那么爱跟老十四往一条板凳上坐呢? 可你是老十四吗? 你不是! 老五这表情,这眼神,老九愣了一下,瞬间领会了这一层意思。 是!咱是比不上十四。可咱到底是啥地方比不上十四了呢? 说到底,咱跟十四比起来,不就差了个老四吗? 老四是人家亲哥,人家就是孙猴子上窜下跳,那没事!我就是顺手捡个东西,好奇的想瞧瞧是个啥玩意,你就急眼了? 这是我这个弟弟有毛病吗? 不是! 这是你不如人家老四!要是坐那个位子的是你,我这么做有毛病吗? 没有!所以,你急赤白脸的干啥?我还没怨你呢,你却总来挑我的不是,合适吗? 那眼神赤果果的,想不懂都难。老五差点没给气的倒仰,自家额娘为啥要生出这么个玩意来,就说讨厌不讨厌? 虽说讨厌了一点,但这会子也知道轻重,那玩意拿手里不算厚实,但也绝对不简薄。掂量了掂量,还是没敢打开,直接交给直亲王了。 十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坐在梯子上手里拿着装圣旨的匣子,好似这么取出圣旨也不合适呀!那这玩意我也不拿了,他从上面蹦下来,把匣子合上塞给理亲王。 反正你们是哥哥,你们的爵位高,你们得皇阿玛和老四的信任,你们来吧。 理亲王都想踹老十四,你这不是没事找事是干嘛?安生的把登基大典弄完不就完了,非得现在把这东西折腾出来。 以皇阿玛的性格,老十四呀,你觉得这里面能有什么利于你的东西吗? 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老九还在一边问:“大哥二哥,你们说这个东西,是在登基大典前打开好,还是在登基大典后打开好?” 这话问的,十一都傻了。 他在后面戳老十,低声道:“十哥,捂住九哥的嘴。” 老十的手比脑子快,十一比九哥靠谱!既然他说捂九哥的嘴,那一定是对的!他连想都没想,直接在后面直接上手,捂住老九的嘴:你都有儿子了,怎么还这么管不嘴呢? 老九不防备老十,被老十捂了也不挣扎。 十一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直翻白眼:皇阿玛活着呢!皇阿玛活着呢!这玩意其实就是个屁!你觉得皇阿玛放上去的东西会对老四不利吗?老大和老二都不着急,你急个屁呀! 在登基大典之前迫不及待的打开,这说明你不信老四!如果你不信老四,那你怀疑老四什么呢?怀疑人家跟老六联手逼的皇阿玛退位吗? 是!当时你们不在京城,回来的时候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你们,但这从退位到如今的登基大典这都多少时间呢?咱们都是私下见过皇阿玛的,皇阿玛有说过不乐意吗?他老人家在园子里被老六带着,玩的不知道有多高兴,所以,你那么多事干嘛? 吃饱了撑的呀! 连老十四把这玩意塞出去之后都不言语了,你说你……哎!真不是说你,你有时候真未必有十四识时务! 十四爱蹦跶,但一发现苗头不对,立马就缩了!就像是现在,十四言语了吗? 没有吧!躲的比谁都干脆! 瞧瞧,本来是十四先挑起来的,现在事全搁在你身上了。 十一再次觉得,就老九这个德行,老五这个老实人是弄不了的。这要不是自己活着,老九得被圈到死!自己都忍不了他这德行,指着谁去忍呢? 这次便是老四要打老九一顿,他都觉得该! 老三一瞧这都上手捂嘴了,有乐子瞧了,他立马就道:“老十,捂着你九哥像什么样子?说嘛,还不叫人说话了?” 老五就觉得,老三真是个事儿妈!凡是闲事他凑的比谁都热闹。 他赶紧道:“听大哥二哥的,大哥二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直亲王和理亲王能怎么办? 这么会子了,后头一直也没打发人来。皇阿玛已经在宫里了,但是老四和老六都没现身,连打发个奴才都没有,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这玩意打开不妨碍什么! 直亲王就问打发了人去问,看万岁爷得闲不?要是得闲,如今也还不到吉时,那就去后头去说说吧。 然后回话说,皇上正在后头跟太上皇议事呢,要是诸位爷有事就先往后头去吧。 行!那就走吧! 老四这么稳当,必是没事的。 去的时候,以为里面就皇阿玛和老四老六,结果不是,好些个大臣都在呢。 正在干嘛呢?老四想在登基大典之前,宣布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呢?就是永不加农赋。 这本是太上皇提的,现在得是尊太上皇的旨意,永不加农赋。 把这个太上皇想要的明君的头衔,都给太上皇加在头上。 正说这个事呢,本就是叫十三去前面喊人的,结果十三去了就没回来,好半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老四能说什么? 不就是发现点东西吗?那就拿来吧。皇阿玛当面,我又没闹鬼,我怕什么呀? 来吧!说清楚。 于是,这么一串串的不就来了吗? 老四上面压着太上皇呢,对兄弟得优容呀,“坐吧,看茶。” 然后一个个的坐了,理亲王就看太上皇,“皇阿玛,今儿老十四无意间发现这个……” 老爷子哦了一声,“说话总要算数的嘛,只有如此,规矩才能传下去。”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理亲王估摸也是这样,干脆就给苏培盛,交出去了事。 至于什么时候叫什么人看,这是老四要决定的事。 苏培盛拿手里了,直亲王顺便把小本本往匣子上一放,“这个……也是匣子里的东西,没人打开过,只是不慎掉下来了。” 老四和老六都很惊讶,两人的表情说明,他们也不知道这小本本是啥玩意。 可没给嗣谒多少惊讶的时候,因为老爷子起身了,他要如厕。 嗣谒就说,这是一路上茶水喝多了。跟着就要扶老爷子起身,可老爷子摆手,“你别瞎跑了,叫李德全跟着吧。” 这个可以!谁还没点私密的事了? 嗣谒在这事上从不跟老爷子争执,看着老爷子去了里面了,理亲王的眉头一跳,感觉那小本本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就看着老四先把小本本挪开,然后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三份圣旨。 打开一瞧,就是传位给自己的旨意,这个没有争议,他叫苏培盛把圣旨传下去,给那些大臣瞧瞧。 还有宗室里的宗正等等,一人一份,满蒙汉的文字,轮换着看。 传到这些爷们手里,都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就完了,这东西没毛病。 然后大家就对那个小本本没啥热情了,那个东西许是老爷子给继位新君的东西呢? 但十四觉得不是,“皇阿玛好好的,有什么要交代四哥的,不能说吗?干嘛跟圣旨放在一块?这圣旨也不是给四哥看的,是给咱们看的,是给天下人看的。同样的道理,那个本本连个带锁的匣子都没有,就那么放着,这要不是给咱们看的,给天下人看的,这能是谁给看的?” 理亲王把眼睑垂下,这个二百五呀!他都没法拦了。 老九心说,不叫看的话大家对老四还是心有疑虑,他是真心为老四好的,就说,“四哥,那玩意能看吗?要不您先看看,不适合咱们兄弟看了,那咱们就不看。” 十一想死,你说的这叫屁话,你是将了老四一军了,这会子老四能提前看吗?看了的话,对老四有利还罢了,要是对老四不利呢?当然了,要是对老四不利,皇阿玛就不会放的!所以,他有预感,这东西八成得对咱们不利,那你说老四该不该再叫咱们看? 叫咱们看吧,咱们觉得老四不厚道。 不叫咱们看吧,这心里是不是永远有个疙瘩? 那老四还怎么提前去看? 果然,就见老四直接把小本本往边上一推,“老六,你递下去吧。” 嗣谒扫了这玩意一眼,这东西能展开的,合起来是折子的形状的,但并不是一页一页的,展开能拉成一个长条,以这厚度,拉开还不会短呢。 他也不提前打开,就叫了两伺候的过来,“要看就都看吧,叫人给展开就是。” 爷其实也想知道这是啥玩意。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玩意就被俩太监一人扯着一头给拉开了。 本本有点小,字也不大。但猛的一看,一行黑色字迹的数字从一排到十四,数字的下面是鲜红的叉叉。边上还有蝇头小楷些的标注。 这是嘛玩意? 嗣谒离得近,还能看清楚叉叉。别人距离太远了,真没看清! 老十四和老九蹦跶的有点欢实,两人扑腾到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粗略的扫了一眼,也还没看具体的内容呢,就是看见醒目的从一到十四这些数字,还有数字下面的一点红。然后两人就发现,属于他们自己的跟别人的都有点不一样。 十四还纳闷呢,问他九哥:“这数字是代表咱们兄弟不?那皇阿玛对我这个儿子还不错的,红的那一块,我的最多。” 老九不服气,“你看清楚,给我的少了吗?”什么就你最多,明明咱俩一样多!!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07 章 梦里清欢(207)二更 梦里清欢207 给这俩的最多? 老三蹭的窜到前面去了,皇阿玛还有谱没谱,就这俩活宝,您还给留的遗产最多吗?您这偏心的没完了是吧? 他挤过去,还叫人把灯拎来,要瞧就都瞧清楚。 结果脸都快贴到上面了,然后瞧清楚了,他都没看他自己的,先看老九和十四的,凑近一瞧,他哈哈就笑:“一人三个红叉叉,有什么可争的。” 嘛玩意?红叉叉? 老九还在发愣,十四已经窜过去了。真就是三个叉叉呀! 他朝后退了一步,满篇的扫了一下,就自己和老九的多? 凭什么?凭什么把我跟老九放在一个板凳上。 他不乐意,老九也不乐意呀!是啊!凭啥把我跟十四放在一个板凳上。 然后两人都挤到前面,先看他们的红叉叉到底是为啥的。 老九看的可仔细了,关键是,皇阿玛给上面标注着日期呢。哪一日什么时辰写的这东西,都标注着呢。 一瞧时间,这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哦哦哦!第一次叉叉的由来,得是觉得被讹银子给老二修园子那一次吧。 如今园子都修成了,里面也不比畅春园差,银子花了千千万,然后爷现在成了王八蛋!花钱花错了吗?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而且,你们算计了我,却嫌弃被算计了的我是个笨蛋,脑子转不过弯来,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太过分了! 还有……还有算卦? 算卦! 九爷都怒了,“爷什么时候算过卦了?”不能这么往爷头上扣屎盆子呀! 老十在边上拉他,“别嚷嚷!算卦的事有我一份……”说着就低声道,“儿子!儿子!算儿子那次。” 老九恍然,然后更生气了,“那不是闹着玩的吗?谁当真了呀!” 看看老爷子都写了什么,不问神佛问苍生,这都哪跟哪,挨得上吗? 我当时就是随便问问,只是随便了一点而已。 老十低声道:“坐在那个位子上能随便吗?”只随便这一点,老爷子给你画个叉叉,一点也不冤枉。 再说了,九哥嗳,您别喊冤呀,我都没喊冤,您喊的哪门子冤呀?您瞧瞧给我划拉叉叉的时间,跟你算卦的叉叉时间是否一致。 皇阿玛说我是狗头军师,说你敢无脑递刀,我就敢不加思索杀人,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我这是陪着你算卦,把我给自己玩下去了! 老九不信,真去瞧了,然后愕然,“原来不关十弟妹的事呀!” 老十生气的不就是这个,他在福晋面前也就这点底气了,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德行就这样,真赖不到福晋身上。但我跟福晋在家里说话,以福晋的出身连累我,没事呛呛福晋,压压她的气焰,这怎么了呢? 可现在这么直白的告诉我:别赖你福晋,瞧不上你就是单纯的瞧不上你,跟别的都不相干。 就说这么着气人不气人。 他气的呼呼的,觉得被自家这亲九哥给连累了。想着自家九哥有三个叉叉呢,自己才一个,这心情能稍微好点,还朝这边挤了挤,“最后一个叉叉到底是为啥的?” 这一问,老九的面色煞是精彩:竟然是因为爷贿赂! 老十哈哈就笑,“九哥你到底是给了皇阿玛多少贿赂银?”你这不是二百五吗? 老九气的嘴唇都哆嗦了,我花了那么多银子,虽然有点小心思,但是老爷子,我的亲阿玛,您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能这么大喇喇的把这玩意直接给写上的呀! 老四这小心眼会把这个放在大清珍宝阁装裱起来,以传万世你知道吗? 你知道这会叫你家老九丢脸到一万年的吗? 为了皇位花钱贿赂,这是多么奇葩的事?你帮我把这隐瞒下来了,少一个叉叉,那我到了现在不就知道我的银子多少起作用了,以后还会给孝敬的。这做生意历来就得讲诚信讲规矩,哪怕是潜规则的规矩,也得守的。就老爷子这样,也得亏他生来就是皇子,得亏是皇祖父咯嘣的早,皇子那么三两只,才选了他。要不然,呵呵!就这不讲武德的样子,真要是叫老爷子有这么些兄弟,老爷子,您未必胜的了,您也未必有儿子做的更好! 真就气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十一瞧,这不行呀!这脸上都挂上相了。就这心态,没再给个叉叉,估计老爷子也是看了银子的面子的!还有你被老八坑的把封地拱手相让的事,就只这一件,老爷子都不会考虑你。可最后不也没给你打更多的叉叉吗?要不然,你的叉叉就比老十四多了呀! 虽然这里面应该有老爷子不想坏了兄弟关系的考虑,但应该跟你给的银子也有些关联吧。 走走走!咱别气了,看看别人的乐子,许是就没那么生气了。 老九一想,也对呀!爷得看看爷凭啥跟老十四坐一条板凳上。 十四第一个叉叉,跟自己是同期的。还是因为给老二修宅子和园子的事。 他看老十四,十四的表情特别迷幻,就是那种:我在哪?我是谁?干嘛这么对我? 都是这么一挂表情,这应该全不在老十四的考虑范围之内。 大致看了一圈的时间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和老十四几乎同时被画叉叉,这个时间早于其他兄弟不少,这也就证明了,自己和老十四是第一拨被排除在外的人。 刚才老九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子一看十四的,他反应过来了,这岂不是说,早早的爷就没机会了! 爷都没机会了,那老爷子您还继续收儿子的银子,您亏心不亏心呀! 感觉心肝脾肺都有点不太舒服了。 当然了,看十四的样子,稍微能好受点。因为十四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现实。他一直认为他是皇位强有力的竞争者,至少弘晖和弘显露头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却告诉他:傻孩子,你早被排除了。 是的!十四觉得可委屈了,当年给我画叉叉的时候我才多大?十来岁,还是个孩子! 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 老九在边上补刀:“十来岁,也不算是小了。弘晖和弘显勇闯敌营的时候,还没你那个时候大呢?”所以,你委屈个屁! 十四怒目而视,能不能麻溜的闭嘴,就问问你能不能麻溜的闭嘴。 老九才不闭嘴呢,别人不痛快了,自己就痛快了!所以,他提示老九,“你这后两个叉叉是为啥的?” 能为啥?为了没事看老四和老六的笑话,为了有事没事都爱招猫逗狗撩拨别人。 老九看那日期,“这个日子有啥事情了吗?”十四在那个日子干啥了?过去那么些年了,谁记得。 老七轻咳一声,给自己划拉叉叉的日子,跟十四有重合的地方。皇阿玛说自己在他面前抖机灵没关系,但是被戳破了就是自己不对。这个日子,自己其实是记得的。 他就低声道:“红豆。” 什么? “红豆!”老七说着,就朝老六瞥了一眼。 十四想起来,当时老六挂了六嫂给的红豆饰品,老七在大殿上玩老六的辫子那次。没错,那次是自己戳破了老七的谎言。把老七拽下去了,然后自己也多了个叉叉。 这就啥?这就算作损人不利己。 老十四觉得羞愤到不行,爷虽然也知道自己不行,但那个时候不是年轻,不是不懂事吗?把爷跟这么些早懂事的哥哥放一起比,这本身就不公平。 爷倒是要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老爷子都是怎么说的。 紧挨着的是十三的,十三眼圈都是红的,这是说啥了,把老十三气成这样了? 结果一瞧,好家伙,十三是从西北回来之后才被划拉掉的。整整比自己晚了十年才被排除?凭啥呀!十三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呀?他到底是哪里比自己讨喜,怎么人人都那么爱十三呢? 不过返回来想想,便是如此,有啥用呢?不一样被划拉了叉叉。 自我安慰一下,这一个叉叉和三个叉叉有区别吗?不一样被剔除掉了。皇阿玛指摘起你的缺点来,想来也没留情。 于是,他奔着看老十三的笑话看小本本上给十三的评语的。结果一看,他心口更堵了。 叉叉掉十三,却在盛赞十三。什么王中侠者,什么忠义无双,什么王佐之才。 我的老天爷呀!原来皇上给评语,不只是会批呀,人家还会夸的! 这全篇没有说十三一个不好,连王佐之才都出来了,老爷子都说十三是王佐之才了,那老四敢不拿老十三当王佐之才用吗? 难怪老十三红了眼圈了,他是感动的吧。 再反观您给儿子的评语,通篇是没有一句是说儿子好的。 这就很过分了! 这世上人无完人的,对吧?这应该写优点也写缺点,优点多缺点少的胜出才合理呀。 他真的被气的眼泪掉下来了,这个打击太大,他不打算接受。 但是不接受,得拉个同盟吧? 瞧瞧,谁有潜力成为自己的同盟。 十三让开,你都王佐之才了,你挡什么路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08 章 梦里清欢(208)三更 梦里清欢208 扒拉开十三,叫我瞧瞧十二哥的,这一看,竟然皇上说他把十二交给苏麻喇姑,是他的错。耽搁了十二,叫十二被佛性染了性情,太过清冷,是他这个皇阿玛的错。 为此证明不是十二不好,皇上竟然不惜把皇祖父闹出家的事扒拉出来,这可真够给老十二脸上贴金的。 那要是这样,十二有什么不对吗? 他看十二,十二满眼的复杂,盯着那几行字,就是没看他。 他心里呵呵,这老爷子偏心偏的没边了,就老十二这冷心冷情,没心没肺的,您竟然都想着他得要面子,不能把十二的面子给撅了。您怎么就不想想,也把面子给儿子一点。 真是越看越生气!要是老爷子不知道要顾念面子这一条,还不咋生气。可如今也看了,老爷子不是不懂儿子们要面子,他只是不想顾忌他家十四儿的面子而已。 哎呀!不行了!心口疼!心疾这个东西,莫不是遗传的吧。 再往前走两步,边上是十一。十一的视线才从十二的评语上挪开,然后马上懂了十四的羞愤,真的!皇阿玛不是不懂面子情的事,不过是,十二属于不叫唤的够,皇阿玛怕他咬人,对这种能耐大的,皇阿玛怕太不给面子了,十二会捣乱。至于你嘛,皇阿玛大概觉得你的能耐也就那么点,抬手就能收拾你,他干嘛跟你讲面子。 说到底,老爷子他其实就是欺软怕硬。欺负的都是好欺负的,比如十四,比如自己。 老十一觉得他很委屈,可十四看到老爷子给十一的评语,觉得老爷子很中肯,也很客观,甚至措辞都很温和,很宽容。跟写给自己的完全不同。那种不同,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来的。便是字体上,叫人一看,都叫人写给自己的字都是带着满满的嫌弃。可给十一的就不同了,就好像长者在温言细语。 说十一啊,不是皇阿玛不选你!身子弱一点,这没事。你很聪明,很通透,皇阿玛不选你,不是觉得你哪里不好,说到底,还是你身子的原因,你太注重养生养身了。如今你一闲王,注重点这个是好的!但是你要坐上去的话,怕是不大好!毕竟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要追求长寿,下面的人就敢撺掇你长生。所以,孩子,皇阿玛把你排除在外了,你好好的修身养性,你能长命百岁,就是对皇阿玛最大的孝顺了。 老十一是怎么翻译皇上的话的,十四不知道。但十四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 皇阿玛说的这些话,这也不算是说十一不好吧。 所以,十一请你让开,你也不是爷的同盟! 十四继续往前找,轮到老十了? 老十一脸的无所谓,十四就又看了一眼给老十的评语,哦!是被老九连累了呀! 你花了老九那么些银子,被连累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老十瞪十四,“爷不委屈,爷为了我九哥的,爷啥时候委屈了?爷跟我的好九哥共进退,爷骄傲!” 爷还有个九哥共进退呢,请问十四你:你家哥哥跟你共进退吗? 十四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爷都这样了,还来戳爷的心。 把老十给看懵了:真哭了? 那这可惹不起呀惹不起!这咋眼泪说掉就掉呢! 老九一瞧十四这样,算了,也不笑话了,咱谁笑话谁呀。他就安慰说,“咱哥俩一样……” 十四躲开,不要老九来拉扯,“我才跟你不一样呢!” 一样三个叉叉,有什么不一样的。 十四可委屈了,“我是越长越出息了,后来不是都改了吗?哪里没做好吗?可九哥你,从来没长进,凭啥你得跟我一个板凳上坐。” 老九指了指十四,指了指自己,再看看十四意有所指的看老八。 懂了! 这还是觉得自己没心眼被老八坑了这事,是吧? 不是,这事有完没完了?爷都快呕死了,可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比谁都记得准!爷办的丢人的事,你们就不能忘了? 行!十四你赢了,你可太出息了!爷不配跟你一个板凳上坐,这行了吧? 十四哼了一声:你这种没出息,本该垫底,却因为贿赂皇上才没有垫底的人,爷也不屑跟你同盟。 他是想跟老八同盟的,因为老八一定觉得他特别冤枉。因此他可亲昵的叫了一声:“八哥!” 你能明白兄弟的委屈,对吧? 可老八一脸的复杂,对着那一页评语,怔怔无言。 十四看过去,然后面色凝固了。老八被排除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但虽然排除他了,皇上却说,叫老八做个敢管事能管事的八贤王,是他这个做阿玛的对老八最大的期许了。 老十四觉得,皇上这是夸老八呢!虽然老八不稀罕这样,但这确实是很有面子。跟老十三一样,这都八贤王了,妥妥的王佐之才呀! 其实,在老十四看来,这也很不公平。老八坑老九这个事,地道吗?为什么不给老八补一个叉叉,再给老八写个像是坑兄弟没情义这样的评语呢? 为啥的? 十一跟在边上溜边偷看,心里嗤了老十四一声:这还用说吗?我早说过了,皇阿玛最是欺软怕硬。对老十二是这样,对老八也是这样。 老八比老十二还不好惹,那不得好声好气的跟老八说呀! 至于你和老九老十,就你们这个怂样,老爷子连安抚都懒的做。 可老八这会子什么感觉呢?一看时间,老八就想起来,就是那次福晋在种痘的事上找六嫂那次。六嫂提点说,应该把恩施在最低处。当时,他还感叹人家没动不好的心思,是出于好意提点了一下。 可如今再想,八成就是这点好意,叫皇上彻底把自己给剔除掉了。 是啊!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道理,你老八竟然不明白!那么,被剔除了,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可皇上没把这些写上,只说做贤王之类的话。这是对自己这些年为朝廷赈灾的肯定,也是对自己的提点,更顾念了自己的面子。 把位子给老四,这个自己不是心里没怨言。一直以来,他以为他输在了子嗣上。可子嗣这个事赖自己吗?福晋也不是我自己找的,不都是皇上赐婚的吗?皇上给我赐了个不能生养的福晋,这是我的错吗?皇上为这个没选自己,心里肯定不舒服。 可是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家的好,反而衬托了自己的不好,于是,自己被排除掉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表情如他的心一样,是绷着的! 皇上这么说,已经是极大的给自己留了颜面了。再要说什么,他不敢了!他现在有点怀疑,还有更多的黑料被皇阿玛单放着呢。是不是偷摸的交给老四了,这都不好说。 但这无疑,是给老四提供了责骂兄弟的大好素材! 改明儿被老四骂的狗血淋头,都没地方说委屈去!毕竟嘛,皇阿玛都是那么说他们兄弟的,那老四只是照着皇阿玛说的说了,难道错了? 那必须不能错呀! 这个时候,老八突然觉得:皇阿玛有点狗! 败了就败了,非得告诉人怎么败的,就说损不损吧?! 放在心里不就完了吗?记什么记,还打叉叉! 这个本本上是红叉叉,难保没有满是黑叉叉的小本本。等着吧,不定什么时候,这个小黑本本就面世了! 不行,胃难受!有点倒口味!被这波操作闹的,一阵一阵的朝上犯恶心。 十四瞧老八那表情,就来了一句:“八哥,咋的了?有喜了?害喜呢?” 别说老八不会害喜,连老八的媳妇都害不了喜,你说老十四你的嘴损不损,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过分了昂! 老七浏览了一圈一回来就听见老十四这讨人厌的话,忙说老十四,“你这嘴呀……”欠不欠呀? 十四撇了撇嘴,“跟七哥你的手一样……”一样样的欠。 暗讽老七玩鞭子玩脱了! 老七手痒,想叫手心对着老十四的脸皮亲密的接触一下。手都抬起来了,但到底是没敢打,只推了一下,“边去!”碍事! 推的撞到老五了,老五抿着嘴。 哟!这是怎么了? 十四一看,懂了!老五家的长子不懂事,但老五的处置办法更操蛋!直接推给老九,后院连处置都不处置! 他就说,“五哥,难怪五嫂不放你进门。但凡进门得掏银子!也是,五嫂不指望银子能指望谁呢?你这不约束后院,可是害的我五嫂不浅。都说您是老实人,大好人,可叫我五嫂看,天下只怕再找不到比您更混蛋的吧?” 家事尚且如此,国事会如何呢? 谁犯错了你都不罚,糊涂成这个德行,只给了个小红叉,这不合适!得给您个大红叉,一个顶仨的那种! 但老爷子没有,只画了小小一个! 哼!老爷子还是偏心你呀! 给老五气的,抬手扒拉开十四,“边去!”正反省着呢!士要是除了反省我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呀! 这一推,又撞了老三。 十四一瞟,不由的乐了,皇上说老三是正事就躲,闲事就冲!这不就是典型的本事不大,事儿不少型的吗? 这话说的好,精辟! 才要讥讽老三几句的,结果反应过来了,老大老二的还没看,把老四和老六给空过去了吧! 他倒是想瞧瞧,皇上是怎么给他心爱的大儿二儿下评语的,又是怎么给他倚重的老四和老六写总结的。 尤其是老六:老爷子再倚重你,不也没选你吗?得意什么呀? 呵!!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今天有第四更。 第 209 章 梦里清欢(209)四更 梦里清欢209 是啊!谁不好奇怎么说老大老二的。 不过大致心里都有数的,必然是夸这俩能夸出花来。主要还是老四和老六,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说的了。 来来来,凑过来都瞧瞧,瞧瞧怎么说老大和老二的。因为瞧这两人的,相对比较保险。 哎呀!评老大评的吧,牙酸。 说他的保清,是如何的勇武,是如何的有才干,是如何的得圣心。真真是天下长子的楷模了!然后又说了某年某日某月,因为什么事老大主动说了,他不想要那个位子云云。皇上就说他的遗憾,我的保清这么好,这么的体察圣心,叫他这个做阿玛的如何如何的心疼。 大家算了算老大退出的日子,就差不多明白了,封亲王之前,在赛马场几个孩子差点出事那次之后,老大就主动要退了。 这么夸老大,不就是老大没好的继承人,又不愿意他的长子步他自己的后尘,所以放弃了皇位吗? 呵呵!后继无人就后继无人,偏说的他家大儿完美无缺。那些年闹心的大千岁就没出现过,对吧? 所以说,老爷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那真不是一般的高。 虽然知道会夸老大,但是夸成这个德行,一层一层的老大脸上涂粉的行为,也着实叫人瞧不上的很。 然后去看给老二的评语,我的神呀!老二一人竟然占据了三页!有这么多要说的吗? 有!老爷子把他家老二的生平履历恨不能都白话一遍,从小聪慧勤奋,师傅怎么夸的,他是怎么做的,最后长成了一个多么完美无瑕的太子,这太子又是为了什么没能做太子的。写的感人至深呀!太子主动退了一次之后,又主动退了第二次,反正就是理亲王觉得他的弟弟很能干,侄儿也成才了,为了大清的未来,他甘愿再退一次。 然后老爷子说,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养出了理亲王这般完美的储君。虽然没能继位,但他依旧是皇阿玛心中的典范,也该是世人心中的典范。 吧啦吧啦的,给他家老二镀了一层又一层的金光。 虽然吧,理亲王是很好啦!但是老爷子这么差别对待儿子们,儿子们也会难受的呀! 酸吗? 感觉不仅心酸,胃酸,细想想,鼻子都不由的跟着酸了。 可老大老二是真的很难受呀,皇阿玛在尽最大的努力保住他们的体面。这会子就是觉得,要是皇阿玛不老,该多好! 您不老,我们就不用长大!我们不是什么直亲王,不是什么理亲王,我们只是您走到哪都会炫耀的保清和保成,下面的弟弟还都小,也都还那么可爱。 老三也没变的那么碎嘴,只是喜欢红袖添香而已。 老四也没长成如今这死人脸,他做小古板的样子还是很萌的。 老五还在努力的学汉话,每天最多想想,今儿的字帖没描完该找谁来帮帮忙。 老六还是个听话的病弱弟弟,连话都少,也不像是现在这么的讨人厌。 老七那个时候忍着腿脚疼练骑射的样子其实还挺招人稀罕的。 就是老八,那也是个又好看又乖巧好弟弟,多惹人疼的。 老九也还在拿珍珠当弹珠偷着玩,老十依旧在地上撒泼打滚…… 要永远停在那个时候,该多好的! 可惜,我们的皇阿玛老了,属于老爷子的时代过去了。英雄白头了,心疼死了呀! 然后两人红着眼圈,哭了!没声没响的掉眼泪,吧嗒吧嗒的! 众人:“……”欲哭无泪的哥几个掉不下眼泪了,那就别凑着了,看看老四和老六的去。 先不急着看老四,先看看老六吧。 毕竟嘛,人家老四是赢家,对吧? 老六的叉叉应该是最后打上去的,具体日子老爷子没写。这叫人不好判断他定下老四做储君的日子。不过看墨迹,属于很新的。 老爷子写什么了呢? 人家写了,写他家六儿真的各方面都很好。但是他这个皇阿玛呢,还是做出了取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大清的。他说,做皇帝的事务太繁忙了。这样会把老六你捆在案牍上,想做点其他的事再就没有时间了。但他家六儿,在杂学上那是天降奇才呀,大清要发展,离了你不行! 瞧瞧这话说的!哥几个一瞧,大致明白皇阿玛的意思,这是说:皇帝能换个人来做,但杂学上谁也替不了老六! 明白了吧?老六就是个被杂学给耽搁了当皇帝的倒霉蛋吧。 老六,就问你此刻后悔不后悔? 可这还没完,后面还说了,说老六啊,谁当皇帝你都能被倚重,谁都不能耐你何,但是皇阿玛得考虑的更多一些的。 老八摸了摸鼻子,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说:别管谁当皇帝,老六的地位都无可取代。至于其他的考虑,主要是考虑老四。老四为朝廷为大清得罪的人太多了,要是老四不上去,那老四何去何从呢? 嗣谒看了这个话,好像明白皇阿玛的意思了,他是说:你看你四哥都那么可怜了,就让你四哥来当这个皇帝吧。 其他人也在想,老爷子这是挑不出老六的错,但就是单纯的不想叫老六当皇上,然后就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在耍无赖。 要是这么想,是不是老六也挺可怜,挺倒霉的。 于是,一个个的对着嗣谒都投去同情的目光:能呗!能耐呗!就你能的不得了?可结果了呢?结果老爷子顾念你了吗? 他们思考的方向,跟嗣谒不同。嗣谒没把人往坏了想,他是觉得,皇阿玛的字迹明显跟之前不同了!这分明就是大病之后,甚至是在爷说要陪皇阿玛养病之后,皇阿玛才写下的。那个时候已经是离开皇宫的前夕了,其实有口头禅位,这个东西补不补齐都没关系的。最后没打叉叉的,就剩下自己和老四了。 但是皇阿玛在离开皇宫之前,在自己明确的表示自己退一步的时候,皇阿玛还是给补了这一道手续的。 为什么呢? 嗣谒觉得,还是皇阿玛疼他这个儿子的!你想啊,自来君王都该独尊的。可要是自己和老四都没打叉叉,那等皇位传到老四手里他才发现,他不是皇阿玛唯一的选择,那个时候他会怎么想呢?又会怎么去想自己这个跟他并列的继承人呢? 于是,为了兄弟不起嫌隙,为了叫老四心里踏实,也为了维护自己这个先退一步的儿子,皇阿玛在最后把这个叉叉给补上了。补上了,也知道挑拣自己的不是会叫自己伤心的,于是,皇阿玛是没理由也得找理由,把自己摈弃在外。 他在说,你很好,但为了大清的江山,皇阿玛牺牲了你。 在别人看来,自己主动退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所以,自己主动的那一退,就更难能可贵了。老四还得承自己的情。 自己作为弟弟主动退了,皇阿玛为了大清也为了叫老四继位,也选择叫自己退了,此时,老四心里是不是也有一种被皇阿玛偏爱的感觉呢? 是的! 老四就是这么想的! 他看见满篇的红叉叉,只在肆的下面打着个大大的红勾勾,评语里没别的,就是圣旨:雍亲王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亲,必能克成大统。 可这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老四怎能不感念? 尤其是把给兄弟们的评语看了一遍之后,他更是觉得,无评比有评更厚重。 再多的褒奖,那都是安抚,都是安慰,皇阿玛没把江山传给他们,不是吗? 所以,皇阿玛呀,儿子长这么大了,才第一次觉得真的被您偏爱了。 于是,眼圈也红了,强忍着才没有哽咽出声。 然后登基大典,老四站在高处,边上坐着皇阿玛,老六随侍在皇阿玛的身侧。他站在高处,看着跪下去却扬着头都看他的兄弟们,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但是简单的登基大典,举行的真的很顺利。 看着一个个老阿哥们红着眼圈,还有那哭的红鼻子青嘴唇的,大臣们心里都挺感慨的。除了及个别的知道真相的大臣,其他人都心说:看人家皇家,多和谐的。看看咱们这位新登基的雍正爷,多得兄弟们的拥戴的,一个个的,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咱们做臣子的,要不要红个眼圈叫新皇上瞧瞧,叫新皇上也知道知道,咱对他当皇上也是欢迎的! 可只红了眼圈这个状态,也不是好把握的。不信你试试,看只红了眼眶,压抑着情绪是个啥感觉。谁能迅速找到,那绝对是人才呀! 要么说人家是皇子呢,瞧瞧那个状态,拿捏的死死的呀! 咱就不行,但不行就不行吧。毕竟嘛,有些事新皇上喜欢了,说不定就惹了老皇帝了。咱呢,不巴结这个,也不敢得罪那个,老实干活,本分做人就挺好。 嗣谒站在老爷子身边,就听老爷子说:“朕还担心你四哥把人都得罪完了,没想到,包括你们兄弟在内,都这么高兴你四哥登基呀!” 嗣谒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大清又传了一代,大喜事呀!”怎能不高兴! 老爷子面上点头,但嘴上却道:“六儿……你阿玛是愿意糊涂一点的。”但别总糊弄你老阿玛! 嗣谒便笑,低声回他:“……儿子是觉得,您愿意糊涂这一点,是真的掌握了做太上皇的精髓了!” 这爷俩一来一去的对答,别人听不见,但是老四和苏培盛是听的见的。 苏培盛觉得:以后六爷想指使奴才奴才就听着吧,自家主子爷是离不得六爷的。 而老四的眼圈更红了:朕的六弟呀,疼死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210 章 梦里清欢(210)一更 梦里清欢210 哗啦啦一场大雪,气温骤降,园子里真就跟冰雕玉砌的一样。 弘暚在外面出溜惯了,出不去急的拉着她二哥的,眼睛不住的朝外看,“走!走!” 一岁多了,会说话了,几乎是长在了畅春园,所以,她对园子有极大的热情。本来挺白嫩的,如今瞧着都不算是白嫩。谁一天搁在户外三四个时辰,那都不可能是白嫩的。 园子里养着许多珍禽,像是麋鹿,在林间散养着,也不怕人,她老想过去找小鹿玩耍,还有孔雀,这个时节了,孔雀该在户内了。养在屋里的话,那味道就未必好闻,这不是就不叫她去瞧了吗?也该叫孔雀歇着了,别说孔雀了,就是养孔雀的太监,也受不了这个了。追着孔雀要大扇子,那人家能随时给她开屏吗? 不知道是不是没玩伴的原因,她对所有小动物都特别的热情。 弘旭愁的呀,把妹妹抱起来,“五哥要去上课了,要不,你跟着去?不许捣乱就带你去。” 桐桐从里面出来,“你上课去吧,带她不行。”伸手就从弘旭把这丫头接过来了,“你赶紧去,别搭理她。” 弘暚立马就憋着两泡眼泪,感觉下一秒就能流下来。 弘旭不忍心,抬手拿了妹妹的小斗篷,直接把她往斗篷里一裹,抢了妹妹撒丫子就跑,弘暚一乐,尖叫了两声就只剩下咯咯咯的笑声了! “没事额娘,上课的就我们这些兄弟,没别人。”叫妹妹在里面玩就是了。 弘暚也喊呢:“没事的!没事的。” 什么跟什么呀就没事? “坐车走,慢着些。” 知道了!知道了! 桐桐赶紧叫奶嬷嬷都跟上,“要是人家上课她捣乱,千万给抱回来……” 一个个的都大了,得上学了。就剩下弘暚,这丫头偏是个呆不住的,怎么就那么爱往出跑呢。 桐桐干脆也穿戴起来,“得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了。” 张嬷嬷拾掇的不快,“皇后今儿还没来呢,稍微等等……” 下雪了,怕是耽搁了一点。皇后如今在圆明园住,距离这里是真不远。每天吧,皇后都坚持不懈的进园子请安,又赶上风雪天,也是受罪。 张嬷嬷提醒了,桐桐就拾掇的慢了,直到下面禀报说皇后进园子了,她这才赶紧收拾,也不用马车,溜达着就出门了。 太皇太后上了年岁了,精神短,今儿不见人,那直接就去太后那边。 下雪,别的太妃也没过来。 她到的时候,太后正跟皇后说话呢,一见桐桐就忙招手,“快过来捂捂。” 桐桐笑着过去,“好大的风雪,我紧赶慢赶的,还是比四嫂慢了好些。” 太后拉了桐桐的手使劲的攥了攥,“再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别瞎跑了。在家看着孩子便是了,我还能见怪?” 桐桐就说弘暚,“在家一刻也待不住,愣是被弘旭给抱着去学堂了。我告诉奶嬷嬷了,逮住机会就给拎出来……” 太后赶紧打发了人去看,“今儿老六把老圣人给带去学里了。” 哎哟!那是得叫人去瞧瞧。 皇后这才道:“许是孩子没有玩伴的缘故。回头呀,看看谁家乐意把格格送来教养,养在太妃身边也是好的。” 桐桐没言语,太后就摆手,“若是太妃们想了,接来小住也就是了。若是非得常住,怕人家该多想了。这跟小子们还不一样,就是把所有的王府阿哥都送来进学,这是抬举,一个个欢天喜地的。若是格格,那怕是不成!谁家的孩子谁疼,得体谅人家的心思。” 皇后忙道:“是儿媳想的不周全,多谢额娘提点。” 太后:“……”这怎么还谢上了呢?娘儿们随便说说话,不用这么着。她就拉了皇后的手,只问老四的事算了,“……别老叫熬着,身体好比什么都好。听说如今一晚上才歇两个时辰,这怎么行了?一晚上至少得三个时辰,晌午哪怕再歇半个时辰,那感觉也不一样呀?回去得劝劝,不敢这么着了!” 皇后应着,也没多留,她是皇后,许多内命妇的事她还得管呢。光是一天下赏赐,各种的盖凤印,就把人累的够呛。 桐桐帮太后往出送人,皇后这才道:“……何止是皇上只睡两个时辰,我也如此。从来不知道,大清国一天有这么些事要忙。一天耽搁了,就会越积攒越多。” 桐桐:“……”几次想说点啥,到底是忍住了。作为普通妯娌,那日子都差不多,相互之间能给点意见建议,你这里做的不好了,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是好的。但现在人家是皇后,独一无二的,我横不能说人家皇后做的不对。 就跟我做过皇后似得? 我大概是做过皇后吧,但这个时候要是指点皇后,叫人瞧着就有点不知分寸的轻狂了。 但皇后应该不用这么累吧?! 康熙朝那么长时间里都没皇后,那内命妇的事也没耽搁了呀!太皇太后身边有一套完整的班子,你就是照抄了,也是可以的。 但显然,皇后不是这么想的。她以皇上为标杆,皇上勤政,她就得做个匹配皇上的皇后,然后就很累了! 她能说什么?只能道:“四嫂只管忙你的吧,别的我也帮不上,长辈这边,我多照看便是。若是再像这样的天,您就别跑了,我肯定都给照看到。” 皇后上马车前拍了拍桐桐的胳膊,然后走了。 怎么个意思? 回去之后太后才道:“能是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了,封后大典一直也没办……” 桐桐低声道:“四嫂也知道,暂时顾不上,这不是直亲王、理亲王和八爷眼看要离京了吗?尤其是八爷,这一去回来的会越来越少,事太多了,封后大典自然得延后了。”但既然太后说了,她就道,“回头我跟弘晖去说,叫弘晖跟他额娘说说……” 肯定是不会少了她的封后大典的,她紧张个什么? 太后又低声道,“皇上给乌雅家承恩公的爵位……” 还没给乌拉那拉家! 是!肯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太后的娘家该册封吗?该!尤其是太上皇还活着呢,那给乌雅家一个承恩公的爵位,不该吗? 太应该了! 太后的父亲没了,太后的哥哥降等承袭了承恩侯的爵位,这本也是应该的。 不过是皇上没着急册封他自己的后宫姻亲而已,这有什么呀?这不就是对皇后不满,这是为了把对太上皇的尊表现在方方面面。 你是皇后,娘家不会缺爵位的。况且那么些儿子,唯一的庶子弘时还是个老实孩子。 老十一多机灵的,登基大典才完,他就找皇上了,说得给他个帮手,得闲了帮帮他就行。然后人家开口就要弘时,“臣弟带着他念书是一样的,就叫四阿哥过去跟臣弟帮忙吧。” 十一聪明灵性又识时务,要了弘时,就是帮皇上安置了庶子。而且,农耕是尤其重要但相对安全的差事,还有比这种安置更好的吗? 于是,弘时被十一带走了。但十一家的长子如今在园子里跟阿哥们一起念书呢。 弘时一被带走,剩下的阿哥里,除了自家的,都是皇后亲生的。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觉得皇上会舍弃亲儿子而立侄子,最多就是每个侄子都有亲王爵位,那就是说,除了皇后亲生的有继承权,在大家看来,哪怕是在皇后自己看来,其他人都是没继承权的。 这种时候,皇后着急的更没有道理!那是皇子们的舅舅家,能不给爵位吗? 不过是迟一两年而已。 太后叹气,“……太着急了……急什么呀?” 桐桐倒是不好再说了,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子闲话,直接就往回走了。这得空是得跟弘晖或是弘昀提一句的。 晌午该给老圣人做饭食了,又叫人去打听,看老圣人那边还有没有别的人留饭,若是有,就得多做些。 结果赵其山亲自回来了,“万岁爷来了,直亲王、理亲王还有八爷九爷,今儿都在呢,爷问说,一个时辰后能开饭吗?” 能! 老圣人的身体,得多吃些菜蔬。今年这雪来的早,暖棚里的菜都没长好呢。 反正变着花样给做,还得有利于老人的身体,那真是一天老费心思了。 做好叫专人给送去,嗣谒就叫摆膳,有话饭桌上说。 老圣人今儿吃着一道菜好吃,“这是芥菜?” 嗣谒尝了一口,“青萝卜!太医不也说叫您常吃萝卜吗?” 青萝卜吗?一点萝卜味儿都没有。 嗣谒就道:“切细丝,在清水里多次浸泡冲洗,最后一点萝卜的辛辣味都没了。吃起来像是芥菜丝,但没芥菜丝脆生。” 老圣人又吃了一口就叹气,说李德全:“赏老六家的。” 为了他吃的顺口,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到了。一道凉拌萝卜丝,愣是吃不出萝卜味儿。可见有多用心。 老九就发现那赏赐就跟流水似得往老六家跑,这些年自己贿赂的,别都这么被老六家两口子给诓去了吧。 就连皇上也说,“西林觉罗家好教养,也该赏。” 这边桐桐还没接完老圣人的赏呢,就听说皇上又赏了西林觉罗家。具体赏了什么打探的人还没回来,但这会子她就想,皇后的娘家一点好处还没见着,我哥哥已经是一品大员了,本来家里就有伯爵的爵位,这回再要是升个爵位,这就是侯爵了! 这叫人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今天睡过头了,连孩子都送迟了! 第 211 章 梦里清欢(211)二更 梦里清欢211 是的!西林觉罗家真成侯爵了。 为啥的? 一家子接旨后面面相觑,有点懵呀!上去的也不是我家姑爷,虽然所有皇子都拿咱当外家,但咱知道,咱不是。 可如今这侯爵升的简直莫名其妙。 别管为啥的,去谢恩吧。这个得先递牌子,什么时候叫了,什么时候再过去。 家里的太夫人又去烧香拜佛的,你要细听的话就能听到,老太太念叨的是:阿弥陀佛,可别叫这个梦醒来呀! 是的!一直就跟做梦似得,梦太美,不敢醒。 对下面的人来说,恩典是天大的事情。可对上面的人来说,不过是父子之间在饭桌上说话呢。 直亲王和理亲王真得走了,事不能半途而废,回来已经耽搁了几个月了,不能再被耽搁了。 直亲王过来,一是再瞧瞧老阿玛,二是跟老阿玛说一声,得走了,“三两年之后,儿子把一切安排好,肯定就回来。若是赶上海上天气不好的时候,什么都得停顿下来。那儿子就回来,走水路要不了多少日子,回来瞧瞧您,成吗?” 肯定成呀,“你把孩子们都送来,小的叫你额娘管着,像是弘昱,你给送来再念两年书,要是念的好,也该领差事了。” 老四赶紧接话,“孩子的亲事也不能再拖了,回头叫皇后跟大嫂商量。” 直亲王却道:“皇上不是才赏了西林觉罗家吗?他家有合适的姑娘吗?要是有,捡年纪合适的指婚给弘昱吧。他家的姑娘是好的!” 嗣谒在心里算了算,“他家的大格格今年好似十二了……” 那这过了年就都十三了,直亲王就说,“要是瞧着弘昱还成,找你四哥给指婚吧。” 嗣谒没急着应承:“回头叫大嫂再瞧瞧,大嫂瞧上了,弟弟再找四哥说这个事。” 行!家事托付完了。 理亲王说的也是家事,“格格们的婚事,你照着大驸马和二驸马的样儿,再挑几个出来叫皇阿玛瞧瞧,要是行,就给指婚吧。” 是说不挑门第,但要挑人。 嗣谒也应承了,转脸就看老八,“你这一去,那边且有些年乱呢,没法带孩子去吧。你要是放心,就把孩子送来,养在皇阿玛跟前。一旬回家一次,别叫孩子跟家里生分了就行,你说呢?” 老四垂着眼睑,心里却点头,这话要是自己说,就像是跟老八要质子似得。但老六说出来,又是养在皇阿玛跟前,有毛病吗? 没毛病吧!老八不在,叫孩子承欢老人膝下,不应该呀?更何况,还有良妃在园子里住着呢,孩子跟着亲玛法亲玛嚒,还委屈了? 老八愣了一下,带着孩子确实不合适,明姑教养的话……确实有些欠缺,能养在皇阿玛膝下,自然是最好的安排了。 他一口就应下来了,但还是有事要恳求的,他就直言说,“这次走,臣弟想带侧福晋年氏。” 这个都能理解,要用年羹尧,把年氏带在身边才是对的!要是生个儿子,那就是年羹尧亲外甥的封地。这个利益纽带才算是绑结实了。 所以,带吧,只管带便是了。 老九就问:“八哥不带八嫂去呀?” 其实带着福晋井不妨碍,因为八嫂不能生,生孩子的还是年氏,这井不会影响他跟年羹尧的关系。 而且,八嫂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要是带出去,她这种泼辣的主妇,说不定反而是你的帮手也不一定。 八爷还是摇头,“她性情左了,年氏弱……” 怕八福晋拿年氏做筏子,反倒是激化跟年羹尧的矛盾。 九爷就闭嘴了,确实,他确实不能保证八福晋不弄死年氏。 老圣人就问:“你也现在要走?” 九爷把汤咽下去:“儿子不急呀,开春再走也行。” “那你来干嘛?”也没继续送银子来,所以,你跑来是为啥的? 九爷:“……”我额娘在这边住着呢,我不看您还不看我额娘了吗?真有意思!而且,我今儿主要是去圆明园的,结果进去的时候老四都收拾好了要上这边来,这不是顺道就跟过来了吗?他就说了,“儿子好容易得一儿子,最近忙的呀,我儿子的满月都没办。而且,我儿子还没名字呢,这是我的嫡长子呀!”是不是得给赐名呀? 老圣人就指了指老四,“找你四哥赐名去。” 有祖父在,不该祖父给赐名吗? 九爷就觉得,这不给银子之后,老爷子果然是翻脸不认人了,他从鼻子里发出个不知道是嗯还是哼的音来,然后看老四。 老四愣了一下,“等朕闲了,叫宗人府拿了名单来,看还有哪个字没用,给你挑一个好的。” 老九:“……”算了!我憋气!再憋气!我的嫡长子呀,这么随便的吗? 嗣谒就道:“来的晚了,你也没说得预留一个出来呀!” 老九觉得饭菜不错,不是往常那种老几样,吃的不错,但就着气吃下去,感觉有点难消化。 老圣人吃好了,才要起身去喝茶呢。一扭脸,就见弘暚拉着才得的小獒犬的腿就过来了。 他一下子就笑了,“吃饭了吗?怎么跑玛法这里祸祸来了?” 他这一说话,这哥几个才看过去。 小人拉着个小狗,狗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在地上拖着呢,一动不动。自家这三寸豆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肉滚滚的一个,正往过走呢。 嗣谒就道:“快把天狼放了。” 这是才给老爷子找来的狗,没事了喂喂狗,好歹找点事干呀!结果才养了没三天,怎么就被弘暚给逮住了呢? 这丫头往脚踏上一坐,把狗狗往怀里一抱,“它……要来……他们……不让……” 说话都不连贯,属于腿比嘴快的孩子。 外面跟着养狗的奴才,还有跟着格格的奶嬷嬷,都不敢进来。但孩子说的意思大家听明白了,就是狗要往这边来,奴才们不敢叫过来打搅主子。于是,她瞧着狗狗可怜,就给带来了。 老圣人还挺高兴的,“知道天狼为什么要来吗?” 弘暚就摸狗鼻子,“它可灵了……有肉……”说着就往饭桌上看。 他九叔才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正要往嘴里放呢,被侄女给盯住了。他是吃也对,不吃也不对,干脆就放下了,“哟!你这帮着狗跟九叔抢肉吃呢!” 弘暚眼睛一亮,抱着狗狗就冲着她九叔去,到了跟前一手搂住狗狗,一手伸着,“九叔……肉……” 九爷瞧她抱不住狗,那么单手搂着狗脖子,再勒一会子狗命得没了。直接连碟子都给了,“别用手喂,再给你咬了。” 老四就瞧着弘暚真就端着碟子喂狗去了,老爷子看的可高兴了。 完了,好好的成套餐具,愣是被拿走一只喂狗去了,这边又得补一套了? 这怎么从上到下除了朕一家,都过的挺奢靡呀! 老九不说了,人家有银子。老六家……六弟妹挣的多,花费本也应该。可看今儿这菜色,真就是再普通没有的用料,只是做的精细而已。而且菜色没有多的,几个人吃就是几个人的量,基本没剩下的。可见这还是按着简朴那一套来的。至于弘暚,孩子又不懂事。她九叔给了,她皇祖父又没说不对,然后孩子就不知道不可以用人用的餐具来喂狗,对吧? 所以,孩子交给老爷子带,这个唯一的不好可能就是染上老爷子奢靡的习惯。 嗣谒抱着睡着了弘暚是晚上才回来的,这丫头玩累了,睡的可踏实了。 桐桐才说问嗣谒皇上赏赐娘家的事呢,可这边一把闺女的披风解开,就觉得不对,孩子身上这个毛是什么? “是不是又撵良太妃的绿眼猫了?”她问奶嬷嬷,“不是说不叫去太妃那边祸祸吗?” 奶嬷嬷不敢抬头,嗣谒才说,“没有,今儿在皇阿玛那边呢,我跟皇阿玛说话呢,她跟天狼在天狼的窝里睡着了。” 桐桐:“……”虽然天狼的窝一般人家的卧室都比不上,但那也是狗窝呀! 嗣谒反而不在意,“没事,她高兴就好。” 那她可太高兴了,没这么惯孩子的。 她这边一边拾掇孩子,一边问赏赐娘家的事。 嗣谒就道:“赏了就接着便是了,没事。” 行吧!没事就没事!她把孩子安置好,就又道:“皇上也太简朴了,我今儿才听说,皇上和皇后除了礼服,常服一季只许两身。皇子们也是一样,可这两身不够。弘晖和弘显长的快,今年的份例都用完了!俩孩子今儿回来跟我要爷早年的旧衣裳……” 那衣裳都是皇子的规格,他们可以穿。 桐桐就觉得,“他这个皇帝当的,在找虐吧。” 嗣谒就笑,“这是好的呀!从上到下都该简朴些。至于皇阿玛和娘娘们,谁都有儿女孝顺呢,老爷子这么多儿子呢,这么多儿子奉养,如今这能算是奢靡?” 那不能! 这不就得了!老四爱简朴就简朴去!没瞧见老爷子都不言语吗? 但你们这些兄弟背后得笑死老四的:一顿一荤一素一汤,三更睡五更起,衣裳不能添,小老婆不敢找。 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还没猪丰盛。 还别说,这样的皇帝,谁当谁知道。 桐桐还问:“这边库房里放着好些皮袄子,都是早年下面进上来给老爷子的,崭新的,压根就没上身过。老爷子也不穿,那规格除了皇上也没人能穿。再放毛色就不好看了,要不然给那边园子送去,叫改改?” 嗣谒:“……”老四会以为你在讥讽他!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12 章 梦里清欢(212)三更 梦里清欢212 真不是桐桐讥讽老四,实在是这个简朴闹的吧,感觉哪哪都不对!那么些个孩子,主要是长在自家的吧。但别管叫穿戴的好坏,至少养了一群孩子也没叫孩子缺衣少穿呀!现在可好了,都是皇子了,然后衣裳不够穿了! 闹呢吗这不是! 你不叫穿就不穿了?不穿你们两口子别穿,孩子该穿还得穿。我手里捏着尚方宝剑我怕啥? 她第二天就找皇太后去了,反正就是您家的两个大孙子长的太快,衣裳小了,没份例可用了,竟然想找旧衣裳穿。 太后愣了半晌,“哪能叫孩子没衣裳穿呀?” 是啊!您家宝贝孙子们不能没衣裳穿。 “皇上不叫给做,那我这个祖母给孩子们赏的,还不能穿了?” 对的!您可以给您的孙子们赏的! 太后一点也没觉得是拆他家老四的台了,这会子真觉得皇后是死心眼。不够穿你不会过来说一声呗!叫他只管简朴他的去,他的规矩摆出来是给人看的,但太上皇和自己赏赐的,这却是长辈的心意,还不能用了? 太后直接叫人开库房,不仅要给皇子们做,还给皇上和皇后做。另外,还有各个老阿哥老福晋,作为太后,过年了给孩子们赏赐点衣裳,不该吗? 桐桐就帮着开库房看料子,然后提醒太后,“这么多赏的话,料还真不够。” 存了那么多都不够吗? “嗯呢!不够!”桐桐见太后犯难,就提议道:“您这边没了,皇阿玛那边该是有的。” 把太后给说愣了,“老圣人那边肯定有呀!但是……” 但是什么?没有但是!“您是正妻呀,您在干正事!也没赏赐给外人,对吧?您不能去要吗?” 给太后说的眼睛都瞪起来了,“你叫我去跟老圣人要他私库里的东西?” 怎么是要呢?您本来就有权利拿的。 太后的手都抖了,眼睛却亮晶晶的,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敢,“……这怕是不好吧?” “没事,您只管把总管叫来,吩咐他去取就是了。”桐桐真是这么觉得,她用赵其山可顺手了。虽然苏培盛更顺眼一些,但是等闲也见不到他呀!而且,这小子见了自家不是没事就躲了,老溜边走,应该是怕自家爷跟皇上讨要他。 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人去喊魏珠了。 在魏珠来以前,桐桐又低声道:“该把太妃们请来的!给各位王爷的,这不得送到心坎上呀!” 对对对!再对没有了!叫她们自己挑,那就没怨言了。 魏珠在东路,远着呢,娘娘们却住的很近便,这边一叫,就都来了。还以为攒场子是为了打牌呢。结果来了才发现,太后说的是给王府甚至公主府送赏赐的事。 哎呀!这个可以有的呀!给自家的孩子谋福利,这是好事。大家商量的热火朝天的,然后魏珠来了。 这些太妃们并不知道魏珠为啥来的,来就来吧,进来就是。 然后魏珠就进来了,进来了就一愣,怎么这么多人? 魏珠也是个体面人,团团见礼之后,就等着吩咐呢。毕竟太后叫了,虽然不知道啥事。像是他这种的,管着老圣人私库这种的,除非老圣人要赏人,否则用不上他。谁也无权用他! 这会子太后坐在上面,太妃们做了两排,而太后坐在上面却有点如坐针毡的样子,魏珠还以为太妃们为难太后呢,结果发现太后是看了六福晋好几眼之后才那个了一声。 他恭敬的站着,想听听太后难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还有,为啥要看六福晋呢?他瞄了六福晋一眼,正好逮住六福晋给了太后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是啥意思?六福晋撺掇太后是为了啥事的? 就见太后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说,“……你去把库房打开,叫六福晋去挑几箱好料子,天冷了,给皇上和各位王爷的冬衣还没给做呢。” 魏珠:“………………”等等!等等!奴才没反应过来,您叫奴才缓一缓。您说叫奴才干嘛去? 开了库房?叫六福晋选料子? 不是!太后娘娘呀,您在宫里谨慎了一辈子了,您告诉奴才,老圣人的库房能私下给开了吗? 不仅她愣了,太妃们也愣住了,好半晌,静悄悄的,谁都没说话。 还是宜太妃反应的快,她先开口道:“这奴才,站着干什么?太后都发话了,还站着不动地方,是几个意思呀?太后关心皇上和王爷们,想给添几身御寒的衣物,这不该呀!” 没见识的!这位是太后,我们都是皇太贵妃,位比副后,怎么就不能叫开老圣人的私库了? 荣太妃一想也对,这要不给老圣人掏空了,老圣人的私库将来给谁呢? 怕是皇上和老六都没戏,那是给直亲王和理亲王攒着的。老圣人偏心了一辈子,也没偏心到自家老三身上来,如今见者有份,一点一点的从老圣人身上薅呀! 有人出头怕什么呀? 所以她就说,“都是给皇上和王爷们了,都是老圣人的儿子,也没给别人。你这奴才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圣人不舍得给呢。” 这话说的可要命了!老圣人连皇位都给了皇上了,还有啥舍不得的? 不过这个事呀,真不是这么办的?! 良太妃声音柔柔的,“老八要走了,也不知道皇上存的好药材能不能拿一些,给老八带上。去那么远,光是水土不服就能要命……” 太后当然说没问题呀,“老六家的懂药材,叫她去挑。” 桐桐狠狠的点头,对的!叫我去挑,我一准能挑到合适的。 惠太妃跟着笑,“那给直亲王也挑些吧,他出门我也不放心。” 好的!连理亲王和九爷的一道儿,全都挑出来。 宜太妃还瞥了惠太妃一眼,这是啥意思?老圣人可偏着你儿子呢。 惠太妃才不认了,哪有一点偏着老大的意思?要真是偏着老大的心和偏着老二的心是一样的,那为啥老二的园子修的跟天上的宫殿似得,我儿子苦哈哈的只有十来亩大的别院? 差好多的好吗? 理亲王没额娘,老圣人护犊子的很,就怕谁错待了他家老二。 咱也没人是后妈,也没人敢当后妈,可其实咱是担了后妈的名那么些年了!咱就干点有失偏颇的事怎么了?就给自家儿子划拉了,怎么着吧? 这一个个的态度,给太后胆气了。她一脸的不悦,说魏珠,“你就说你这奴才还能不能当差。” 皇上的亲额娘呢,咱敢不听吗? 魏珠只能在面上应承了,“奴才这就去……” 话没说完,太后就看儿媳妇,“老六家的,你跟着去吧。” 桐桐福了福身,就看着魏珠笑,“谙达带路?” 魏珠干笑两声,“奴才带路……奴才带路……”但他真不敢不说一声就由着六福晋奉命去打劫老圣人,他多滑头的,出来了就说,“奴才出来没带钥匙,也没带册子,您容奴才回去去取……” 是不是去禀报的这不重要,老圣人要面子,不会不给的。 她特大度,“只管去吧,我看看景儿,顺便喂喂仙鹤,然后去库房那边等着你。” 嗳嗳嗳!好的!您慢慢玩吧。 桐桐真去喂仙鹤去了,雪地里嬉戏的仙鹤,真跟水墨画上飞下来的一样,别提多好看了!她的荷包里随时都装着谷物,就是喂这小东西的。 那边魏珠瞧着六福晋真扑腾着去玩仙鹤去了,赶紧撒丫子就跑。转弯的时候又朝后看了一眼,真觉得六福晋比皇后要好命!皇后是标准的皇家儿媳妇,而六福晋生生把她活成了皇家得宠公主的样儿。 瞧她朗声大笑的样儿,真比公主尊贵自在。 而且,这心态是真好,自由自在在雪里追着仙鹤嬉戏,真跟二八少女似得,无忧无虑的! 六福晋这种的吧,也不知道是傻大胆呢,还是心态好,她这是撺掇了多大的事呀,人家照玩不误。 老圣人正在亭子里带着几个致仕的老大人画画呢,园子里的梅花开的好,这会子正画红梅呢。十格格带着天狼在梅花林里跌跌撞撞的跑,人走不稳,狗也跑不稳,一会子就滚做一团,半晌都起不来,可老圣人就是瞧着好,看的可高兴呢,人家在画梅花,他在画顽童雪地遭犬戏。 正得趣呢,就见李德全急匆匆的出去了,跟魏珠那俩奴才在亭子外嘀嘀咕咕的。 不大功夫,李德全就进来了。他也停笔了,只叫其他人,“你们画你们的,朕更衣去,随后就来。” 绕走了,李德全带着魏珠到隔间里,这才把事情说了。 老圣人以为他听错了,“叫你开库房,她们打发老六家的去选?” 嗯呢! 老圣人还看李德全,“朕下过旨意说许她们动朕的私库了?” 李德全尬笑,然后小声了嘀咕了一句:“……那是太后和贵太妃!” 啥意思? 意思就是:三妻四妾中的三妻,她们都算。 妻嘛,您以前不懂,但是以后大概得懂一懂了。您可以把着钥匙,但是她们真有权主动跟您要的。 老圣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了,“德妃没这个胆子,谁撺掇的?” 魏珠低头:除了六福晋也没人有这胆子了。 老圣人:“……”哪有儿媳妇撺掇着婆婆收缴公公私库的? 不像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儿没有加更了,起迟了,送孩子迟到了,这迟到的孩子放学后家长得帮着值日的。睡懒觉有罪! 第 213 章 梦里清欢(213)一更 梦里清欢213 这都张口要了,还是给儿子孙子做衣裳的,那这能不给吗? 老圣人摆摆手,去去去!找去,看她能找多少东西去。 这儿媳妇子怎么就那么不经夸呢。 然后魏珠应承了一声,要走了才问,“老圣人您看,开哪个库房合适?” 老圣人笑了一声,“你都带上,看她想开几个库房。” 嗻! 于是,桐桐就见魏珠端着一盘的钥匙,后面跟着一串太监,抬着的箱子里隔着的都是册子。 这么多呀! 魏珠恭敬的把放钥匙的盘放在班房的小几上:“福晋,都在这儿了。” 桐桐扫了一眼,“布匹在哪个库里?” 魏珠愣了一下,“缎库有九个库房,您要瞧哪个库房的?” 桐桐把钥匙上的标记看了一下,然后就懂了,私库的管理都是按照广储司那一套办法来的。广储司归内务府管,管着皇室所用的所有物品。他们给分类就是银、皮、瓷、缎、衣、茶六库。 但要只看名字,你绝对找不到东西。 像是呢绒,象牙,犀角这些,他们给归到皮这一类里。 可呢绒这东西,其实还是布,冬天做衣裳还就少不了它,那这个库房你说开不开。 缎库肯定是包含了各种布匹,但是,想找药材,就得去茶库找,这地方包含了像是人参、名贵药材,颜料绒线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另外还有衣库,进上来的衣裳没穿,都在库里存着,这其实就是一种浪费。 布料这东西,你就是保存的再好,它能不烂吗? 一边是皇上嚷着要简朴,一边是库房里的东西在浪费,皇家这一套,桐桐是看不懂的。 咱不是非盯着老人的私产给瓜分了,最初的想法就是把不必要的浪费给减免掉。这位皇上那么龟毛的性子,既不能拧着他来,还得叫大家过的相对舒服自在一点,就得想想法子。 在心里这一扒拉,就发现除了银库和瓷库不用打开之外,其他的都得打开扒拉一遍。 银库里放着金银以及金银玉石器皿,属于贵重的那一拨。瓷库里除了瓷器,像是铜器、锡器,以及一些珐琅之类的,反正是比不上金银玉器贵重的,都在这里收着呢。 林雨桐还问了一句,“珍珠在哪放的?” 啊? 啊!就是珍珠!这玩意也不能放的时间太久了。库房里肯定不止老圣人自己的东西,还有原本的老底子,像是孝庄老祖宗的。珍珠这东西,最多也就一百来年就完蛋了。说起来时间是长,但其实有个五十年,基本就没啥光泽度了。别是库房里还放着这玩意等着坏呢吧? 她这么问魏珠,把魏珠问的都缩了脖子,“有……有一些时间久的,老圣人登基之前的有,老圣人登基之后的也有……” 那现在都康熙五十三年了好吗? 明年就是雍正元年,还真有珍珠给放了几十年了。 魏珠还委屈呢,这玩意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自己掌管的。交到自己手里就是个这个样子!赏人也不会选这种放的久的,那这放着谁也不敢动,那么些个好东西,谁想着它干嘛?但是用也不敢用,放着成了一堆渣都行,只要东西在,这都好说。但说要是敢擅自动用,这是会要命的。 把桐桐给心疼的呀,“糟践呀!”这就是没有一个人帮着当家的坏处!完全不懂怎么调配资源,“那些老东西,在哪个库房放着呢?” 魏珠指了指瓷库,“给挪到瓷库了。” 那就除了银库那些放不坏的东西,其他五库咱都给瞧瞧? 却不想魏珠自己道:“要不,银库也开了瞧瞧。有些饰品上有金银也有珍珠。肯定有年份很久的老东西了。不行的话,就得叫匠人把老珠子取下来换一换。”否则,还是得搁坏。 桐桐都讶异了,“也有放了几十年的?” 嗯呢!还不少。 桐桐都挠头了,“今儿肯定是整理不完的。” 是的! “那就先紧着布匹这边来吧,剩下的咱慢慢捋。”都倒腾一遍吧。 成!主要是咱担不起白白糟践东西的名声。如今这位皇上都没衣裳穿了,这边却白白放着往坏了放,这错当然不是老圣人的,要错只能是自己这种管钥匙的! 那就不如叫六福晋搁在里面折腾吧。折腾成啥样都成,又不赖咱。 这库房一打开,里面按照年份摆着呢,竟然有半拉子库房的东西是顺治年间的。什么绸缎绢布,我的老天爷呀,就在这里放着呢。 最老的几十箱子,是明时皇宫里就有的,因着精美,一直就没怎么动过。 桐桐一一给打开了看了,然后就叫给这些箱子贴上签子,她说魏珠,“你记上,这些东西再搁就坏了,回头得叫咱们六爷想办法弄几个玻璃罩子,回头大清珍宝阁建起来了,这东西能单放一层保存。这是实物档案,意义不一样!” 魏珠不明白这个实物档案是什么意思,以他的想法,把前明的东西当战利品展出,这是宣扬国威的。于是,特利索的记下了。 心里还说:人家六福晋动老圣人的东西,都动的这么有心眼。瞧着吧,老圣人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份。 桐桐哪里管他怎么想,只挨个看其余织物,每一年她都单挑出各种精品一箱子,这东西都该妥善的保存起来,这些连起来,就是完整的丝织物行业的发展史。都是最高的水准! 剩下的,就不用这么存了。挑着往出抬,也叫人登记好,咱拿走的是哪些,留下的是哪些。 魏珠就低声道:“这都是早年的花样了,如今都不时兴了。” 桐桐摇头,“皇家穿什么,就会时兴什么。” 这倒也是! 把好的老料子抬了一些,然后再把前几年,各种棉布抬了不少出来。这都是各地的进献上来的,不一定最好,他们就是想叫上面看看他们当地能产这个玩意了。 这东西皇家用的更少,堆了那么老些。 这次桐桐没客气,就是这棉布,可劲的往外搬。 是!皇上是能做两件常服,但那是好料子呀!咱不用好料子行不行,就是棉布的袍子,花上半吊钱老百姓都能置办一身的,穿这个行不行? 简朴不一定得不穿吧,咱日常就往朴素上穿不就行了。 魏珠都不知道要这些棉布干什么用的,但桐桐先挑了这些,得给太后那边送去,“库房先封了,明儿咱继续规整。” 好的! 然后太后和太妃们就等来了这么些东西,“棉布呀……”真不咋值钱。 桐桐却跟太后笑道:“棉布穿着才舒服呢,透气吸汗,再合适没有了。给皇上和皇子们多做几身……” 太后一下子懂了:对嘛!老四要简朴,那就简朴好了! 她这个做额娘的,既叫孩子有衣裳穿,又不算违背了皇上的意思,这个事办的,合适! 桐桐又指了几箱子好料子,“八爷要去的地方,是个得摆富贵的地方,给选的都是好东西。” 良太妃就去瞧了,然后哎哟了一声,“这可是当年那一年也没几匹的雪缎?” 是呢!桐桐就笑,“人都说穷家富路的!百姓人家,若是家里有人需得出门,那这一定得体面,不能叫人小瞧了去!家里便是拮据点,也得叫出门的人宽裕。”所以,委屈谁也不会委屈了八爷。 宜太妃就看了桐桐一眼,这个六福晋,当真是精明的很,会做人又会说话。 给八爷的不一样,但偏又给出了不一样的理由。你觉得这是优容是客气,是带着笼络的意思。但人家又说了,说是一家人,穷家富路的。皇上再简朴,也不会叫出门在外的兄弟受委屈。 事办的敞亮,话说的贴心。东西由太后直接赏下去,这其实太后帮着皇后把活给干了。 这些事男人想不到,太后当了一辈子妃子,上哪想到这些事去。还得亏了这么个人提点着太后,也不知道是老六背后给教的,还是人家本就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至于给直亲王和理亲王,甚至是九爷十爷的,桐桐又叫惠太妃宜太妃和太后瞧,“那边热,暑热的厉害。冬里的衣服,倒也不用那么些。我把这种透气轻薄不沾身的料子,拿出了八成来。剩下的给皇阿玛用,其余的都给四位爷单挑出来了。” 这东西每年进上来的不多,因着产量本就少的可怜,就是老圣人再疼理亲王,可男人家哪有那么细心的?压根就没想到要给带这些东西去。 惠太妃就拍了拍桐桐的手,然后转脸去奉承太后,“也就是您想着,惦记着这些孩子,便是我,这不也没想起来吗?” 太后一下子找到节奏了,“如今给做,怕是来不及。不若挑两个绣娘叫跟着,单管他们的要穿的衣裳。要不然,他们也未必记得这事,觉得东西好,估计还是得赏人。那就不如连料子带人赏下去,不穿都不成。” 宜太妃就笑:对!是得这样。 然后东西和人呼啦啦的出宫,给分赏下去了。 老圣人也正在听魏珠说这个,六福晋当时说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云云,“……奴才也不懂什么是实物档案,更不知道拿那些棉布和暑缎是做什么用的……” 他不知道,可老圣人知道。 尤其是李德全进来之后又嘀咕了几句,知道暑缎是出园子给几个要去南边的王爷送去了,他就更知道了。 知道了才不免怅然,觉得老六家这个媳妇吧,憨是憨了些,但品性确实上佳。要论起母仪天下的风范,她反倒是有几分这个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14 章 梦里清欢(214)二更 梦里清欢214 嗣谒愕然的看桐桐,“你真进了老爷子的私库了?” 嗯呢!明儿我还得去,一直到整理完为止。 嗣谒摸了摸桐桐的头,“你这个脑子呀!” 桐桐就叹气,“我觉得最大的简朴就是物尽其用。”说完,她就看嗣谒,又说了一句,“我今儿还粗略的看了一下好些器皿,那都是非能工巧匠不能做的。” 嗣谒没动地方,听她往下说。 结果就听到她说,“这样的人都有一双巧手,不该把他们浪费在奢侈品器物上。” 嗣谒瞪大了一眼,你是什么都敢说。 桐桐嘟嘴,“我说的是实话!其实,应该将这些人再分类,他们确实再干不了别的更实在的事了,那就留下来继续做这些玩意。若是还能干一些更实在的活儿,就很不必这么浪费了。奢侈品这样的东西,多少是多,多少是少呢?一年又那么十几件精品,证明怎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这就可以了。或是让商人以营利为目的去锻造去。若真有好的,还是会进上来的。朝廷又何苦再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做这些个呢。简朴,我觉得不应该是看吃了几个穿了多少,而是从里外到的一种简朴之风。” 说着话,就把挑出来的棉布拿出来,拿了剪刀裁剪小衣裳。 “这是给弘暚的?”嗣谒看那颜色和大小,才这么问的。 桐桐点头,“皇上和老圣人包括皇后还有太后太妃们,都把这孩子宠的不像个样子了。”这是唯一一个跟皇子一样的格格,什么是千娇百宠,这就是了。 老圣人的公主多少个呢?小公主也有不少,但是太上皇把哪个带到前面去了? 可如今却没人禁着这丫头,她皇祖父见她的伯王叔王们,她在。她皇祖父见老臣,她还在,且不拘着她。她拿了她九叔的碟子喂狗,大臣们画画,她抱着狗到处的撒野。 这么宠可以,但是不能把她宠坏了。 既然承受了万千宠爱,她就得有将来当万千事端的本事。没的惯的没轻没重,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皇上再说简朴,可是在这个丫头身上也没见简朴。什么金丝银袄的,出去滚一圈回来就废了。所以,以后非正式场合,不许她穿的跟花孔雀似得,恨不能从头到脚样样都能讲出个来处来。 这不行!以后,就是棉布的衣裳,咱也不说粗布,就是细棉布,里里外外的都这么穿。孩子穿这些才舒服呢。 她这么跟嗣谒说着,还把裁剪出来的叫丫头嬷嬷们过来搭把手,“今晚上都熬一会子了,孩子的衣裳好做,今晚先做一身,明儿就叫她给换上。” 别说嗣谒了,就是嬷嬷和丫头都不舍得,哪里至于叫小主子穿成这样了呢? 桐桐的面色严肃下来,“都不许惯着,按我说的来。” 对几个阿哥爷都没这么严厉过,对软娇娇的小格格,却下了这样的狠心。 这会子一个个的都看自家爷:怎么办?要不要照做? 嗣谒叹了一声,“照做吧。” 自家这个闺女,是很难教的!他只想着叫孩子不受拘束,自由自在。但桐桐说的对,这个孩子的培养,得是方方面面的。 不能一方面由着她像男子一样不受拘束,一方面却又觉得是女孩子在物质上极尽娇宠。这般矛盾的教养下,孩子得养偏了。 所以,往常大家熟悉的珠光宝气的十格格不见了,换了一身红棉布的棉袄棉裤。因着外面还有雪,脚上的靴子倒不是棉靴,是一双早前做的没上脚的素面羊皮小靴子。 孩子并不知道美丑的年纪,被这么打扮了也很高兴。额娘还给她梳了羊角辫,一动一扑腾的,她抬手拽了拽,便抿着嘴笑,“挂铃铛……要铃铛……” 行!给你缠一对小小的金铃铛。 奶嬷嬷低声道:“福晋,那个铜铃铛,要不然给格格挂脚上。” 哦!懂了,这丫头爱瞎钻,下面的人怕看不住,这铃铛一响,就是方向。 行!挂上吧。 弘暚把脚翘起来叫挂了一个,然后还想再要一个,“给天狼挂……给天狼挂……” 行行行!你一个,狗一个,可以了吗? 人家也不觉得这不是好话,接过去自己给挂脖子上,草草的吃了早饭,就嚷着要去找天狼,怎么就那么爱天狼呢。 于是,老圣人就见到穿的跟土财主出身似得小孙女。人还没进来,铃铛声就传来了,透着一股子欢快,“皇玛法,我找……找天狼来了。” 从门槛上滚进来,小肉肉的身子还蹲了蹲算是见礼了,也不等说免礼就又跑了,找天狼去了。 然后天狼也挂了个铃铛,又从里面出来了,这又翻过大门槛要出去,“皇玛法……我找孔雀玩……” 哎呀!孔雀的尾巴得遭殃了。 孩子一出去,老圣人就跟李德全说,“那门槛叫人砍了吧,孩子翻着费劲。” 李德全:“……”门槛砍了气派吗? 不气派了吧? 老圣人叹气,这个蠢材!气派不是摆出来的,这还看不出来吗?老六家的给孩子换了一身棉布衣裳,穿的还没你体面呢,可孩子还是那个在哪里都敢捣蛋的十格格,变了吗? 没变! 所以,这所谓的皇家气派,其实也可以改改了。 李德全就道:“那要不……也给您做一箱子棉布的?” 老圣人没搭理,觉得这奴才越发犯蠢了,“新朝新气象!朕这个老人就不用了。”说着他就摆手,“走走走,去瞧瞧老六给孩子们上课去!给朕也把小本本带上……”听着还怪新颖的。 说完就走,走了一半了,想起来了,“你跟魏珠叮嘱一声,叫他别管六福晋,只管由着六福晋收拾,等拾掇完了再一起来禀报,不用一天一跑,不像个样子。” 是! 然后魏珠真不管了,六福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桐桐就不客气了,先从布料和皮料入手吧! 布料除了特殊的,需要格外小心珍藏的。剩下的取了一部分作为珍藏的样品,其他的都可以使用了。她也不搬走,只是按照布料的新旧程度,还有珍贵程度再次分出来,贴上标签。哪些是今年要消耗完的,哪些是明年必须用掉的。管库房就是要把这些随时都会报废掉的合理利用。主子忘了,那你就得提醒呀! 如今这入册了,先紧着哪些用,心里有数了吧? 魏珠点头,都知道了!肯定记下了。 收拾完布料之后,这才开了皮料库。哎呀这一看,可给人心疼死了。这堆了几十年的皮料,都快不能用了呀!还有那被虫蛀了该怎么办? 魏珠给吓的不敢抬头,谁没事老翻腾皇上的库房呀。 桐桐可不客气,都给搬出来,该清理的清理,有手艺匠人呢,叫来看能不能修复一下。都是好皮子,皮毛打理一下看着还行。 那就可着这些皮子,清理修复全都改成大氅,放着也是放着,谁家也穿不了这么多大毛的衣裳呀!况且,每年都有新皮子入库,这玩意收拾好之后,从皇子皇孙到宗室大臣,做成大氅,都能往下赏赐的。今年这是新朝头一年,皇上并没有继承到先皇的遗产,所以他是真挺拮据的。又赶上正要施恩的时候,把这些拾掇好放着,皇上要赏人,只管拿单子叫人来取,叫上下都沐一沐皇上和老圣人的圣恩。 光是皮毛,魏珠就眼看着,六福晋给皇上腾了皮库里一半的库存。 还有呢绒,放着干啥呢?这玩意不也长虫吗? 而且,这早年存的多是荷兰进贡的,但是现在海运这么发达,外面的呢绒比库存的这个可好多了。取出一些精品作为样品,其他的重复的不用留了,这玩意做披风做大氅也很好,“宫里伺候的,主子身边的都是体面人。”她就跟魏珠说,“像是谙达这样的宫人,还有不少。回头把这些都做出来,也做成大氅,边角料做成鞋里子,又暖和又轻便。要论起辛苦,就数你们最辛苦。这些拿出来都分了吧。” 魏珠又感激又无措,然后眼看着老圣人的库存哗啦啦的这就没有了。 他都不知道六福晋是真简朴呢,还是抛费。 之后是去茶库,桐桐都纳闷,这么多茶叶用的了不?就是赏人和待客都加上,也用不了这么些吧? 留够足量的,剩下的都往下分。有些放旧的陈茶旧茶,这显见的是没法用了。 桐桐就问,“要是往年这个不能用了,怎么办的?” 还能怎么办?报个耗损,直接就给扔了。 你说桐桐能不心疼吗?这不是浪费吗? 除了极个别的越放越香醇的,其他的都得当年清完,隔年的茶叶就是没霉,味道也不好了。 魏珠就低声问,“那这陈茶……倒了?报耗损?” 干嘛倒了?又干嘛报耗损? 桐桐都给收缴了,“这玩意喝起来不行,但是放陈了的,只要没坏,就能当药用。回头我用茶叶再加上别的药材,做成好东西,给宫里的娘娘们分下去,不拘是清理牙齿,还是擦脸洗头,都用的上。” 行吧!茶就被这么清理了。 这里杂七杂八的放着绒线丝线这些东西,也是很迷的!干嘛收着这么些,“这几十年了,都没怎么动用过吧?” 是啊!早些年还会赏赐年轻的妃嫔,后来,老圣人连这个心境都没有了,就一直这么放着呢。 把桐桐看的挠头,放着丝线都干嘛使呢?颜色都不新鲜了!干嘛进上来,又干嘛老存着呢。老圣人有些行为叫她看的很懵,感觉这么些丝线用吧没法用,扔吧又怪可惜。 怎么办? 转了一圈,都给瞧了一遍之后,桐桐才说,“那……要不然拿出来,叫人给重新染色了,给公主和各府的格格分一分,叫她们随便去用吧。”哪怕是打赏呢,对吧? 魏珠尬笑,照您这么处理的话,老圣人还剩下啥? 这有剩下的价值吗?库存该一个高大上的东西吧!其他的留着干嘛? 桐桐还不能理解呢,什么玩意都收,且收着不用!这跟地主家的老头老太太连豁嘴的瓦罐都留着有啥不一样? 一点也不上档次!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15 章 梦里清欢(215)三更 梦里清欢215 当然了,也不能说都给清理了。任何用的东西,保存一定的库房数量是有必要的。反正是老圣人只要说要,咱这里都得有。管库房的以后就得精心点,像是这些颜料,放旧的这些给皇子皇孙散下去,留下今年的新货,可如果太上皇要是赏赐出去的多了,那就赶紧的报备,前脚用了,后脚得给补充上才成。 魏珠一一都记了,觉得这也是个法子。 像是药材,能长期存的,都被桐桐给处理了一遍,重新存好了。上面写好标签,哪种药材还能存多长时间等等,这玩意眼看不行了,就要说呢,也得补齐库存。这是皇家留着保底救命的玩意,得另外妥善储存。 像是珍珠,除了东珠之外,其他的都带出来,征求老圣人的意见之后,看是给太妃们赏下去,还是干脆带出去入药。留着也是浪费。 但对于摆件珍品,桐桐给按照材质按照等级分类了。哪些是易碎品,哪些要小心保管的,哪些是特级品,无价之宝。哪些是一等品,是珍品。 这样重新分好入册好,都把大半个月忙完了。 然后规整好之后,库房腾出来一半。 老圣人看着送来的册子,“这就把一半给腾空了?” 魏珠不敢说话,反正六福晋的意思是:破烂已清理,剩下的才是精华。 他一一说了,什么玩意都干啥使了,剩下的东西都是怎么分的云云。老圣人都迷茫了,“这都给赏下去了,朕要是想赏人,拿什么赏?” 魏珠:“……”其实一直放着,也一直没赏呀!这怎么清理了,老圣人不舍得了? 他只得道:“有一定量的库存,打赏之后会给补充上来。” 老圣人看这老东西像是看傻子,“朕的老四简朴成那个样子了,你觉得朕该找谁来补充朕的库存?” 魏珠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到时候奴才只管找六福晋去要便是了。” 老圣人:“……”所以,朕这老六媳妇,直接越过任何人,抢过了管家权吗? 如今这家里,该儿媳妇当家吗?嘿!有意思了!老四和他媳妇没敢伸手要这权利,自家老六家可好,一上来就把权利给收缴了。 还收缴的这么高端! 老圣人这么一说,魏珠都傻眼,是啊!什么都得过六福晋的手,不是她当家都不行了。 这个时候,魏珠突然想起一句话来,“六福晋说,那些皮子做成大氅,说皇上可以用来赏人。需要了,叫人来取就是了……” 老圣人:“……”她到底手里规整出多少大氅,只她知道。那这以后,老四想用什么东西,也得叫她过一遍手呗。 嘚!她成了家里的大管事了!内务府就怕她这样的。 可得知道的呀,内务府是三品的衙门。现在怎么着了,她自己给她抢了个权利,能站在内务府脑袋上的那种人物。 老圣人就是想问问:她这是诚心的算计的呢?还是纯属无心插柳了。 嗣谒在家也这么说桐桐,“这要是有心谋算还算你有心,可你这是谋算来的?” 不!没有!我就是觉得该那么做,也就那么做了。只能说是无心插柳! 嗣谒呵了一声,无心插柳呀?不!我看有些东西就是你骨子里带出来的。 桐桐委屈死了,“这纯属污蔑!我最没心眼了,怎么可能算计到这个份上。没有,没有的事!不能这么想我的!”再说了,“皇上也不能叫别人管这事的!” 皇上为啥不叫别人管呢?就像是你说的,皇上没从皇阿玛那里继承来一点东西,但面子上的活还得有人干。再是简朴,施恩少不了的。皇后呢,是拨一下动一下。内务府那边,皇后压根就摆弄不了。她自来胆小又求周全,内务府是太上皇用老的人了,皇后便是看不惯,也不会说别的。压服不了那些奴才!若是如此,那很多东西皇上用的并不顺手。 既然如此,他干嘛不叫能用顺手的人去拾掇呢? 早前是十二管着事的,但十二难道不是个不露头不求错的人? 桐桐傻眼了,“所以呢?这皇家的内管家,叫我来干?” 你可不是内管家,你是拿着尚方宝剑的镇山太岁。 上面呢,太上皇和太后太妃们喜欢你,你是能哄的这些人听你说话的人。皇上和皇后呢,更没什么不信你的。孩子都能给你教养,这点事还怕你不尽心?宗室里,尤其是近宗里,你跟谁不好呢?跟八福晋不好,但八福晋不出来了。那些远宗的,谁敢跟你不好? 你把人活到了你抢了权利攥手里,已经没人会说啥的程度了。那不是你的,只要你抢到手里,那也就成了你的!你多能耐了,满天下都找不到你这样的人了。 桐桐:“……”我的初衷并不是这样,也不知道说出去别人信不信。 圆明园那边,皇上看着以太后名义送来的十几箱子衣物,特别满意。 真就是两身好些的常服,剩下的全都是棉布的,薄的厚的,各种颜色的,这就很好呀! 甚至还做了几身短葛,是为了开春之后下地穿的。 瞧瞧!这可当真送到心坎上了。 可那边到底是谁的主意,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那边把内务府的绣娘都招过去了,各色大氅堆了一屋子。还有各种的笔墨纸砚这些,干燥了之后熨平,有些纸张发霉了一角,重新给裁剪之后装订了,又给配送了老六做出来的铅字笔,毛笔写字写在本子上会晕墨,但那个笔带着就可以用了。像是学杂学这些,就离不了这种笔。 不知道的绝对不会想到那装订好的本本其实是纸张在库房里霉坏了的。 年节要赏人,直接下条子叫人从那边园子拿就行了,这可是解了自己眼下的困局了。自己没继承老爷子的私库,拿什么赏人呀! 现在好了,什么都紧着老爷子,咱也不说叫内务府紧着谁供应,反正就是叫能管的人看着办就行,只要这人把事趟平了,没少了自己用的,怎么都好说。 然后桐桐这边收到的条子越来越杂,连皇后那边也开始下条子,要赏赐什么什么,叫人来取,盖着皇后的印呢。 桐桐真给懵了,这没一个客气的呀! 也行!不就是要赏赐,要独一无二吗? 好吧! 来来来,这么些个孩子呢,晚上做点好吃的,请你们都来帮帮忙。 自家这边除了弘旦和弘暚,都能当点用了,就是弘昱弘旺这几个,也能用了呀! 弘晖就笑,“额娘想叫儿子们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了。”聚了一堆人,想干嘛呀? 桐桐就给安排了,“劳烦你们给画点东西,太上皇和皇上要赏人,一些器皿的造型上,花些工夫,咱们每月推一款,都是限量的,多了绝对没有。像是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太妃以及妃嫔们,也一样,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赏赐品,都不能一样。像是首饰之类的,造型你们看着弄。反正宗旨就是,看的过眼,样子新奇,不停翻新,每样都数量稀少……” 懂了!不一定得真贵,但得显着这玩意特别贵,是这样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 这眼看雍正元年了,就是打赏的金银上都打上不一样的徽记。雍正元年,就这一批东西。时间一过,就再不会有了!要保证这玩意过上百年之后,就得是值得珍藏的价值才行。 这才符合皇家的气质。 弘昱就觉得,怪不得六叔家的日子好过呢,瞧这银子给省的,哎哟!可太厉害了。 行吧,画吧。 弘晖画的端庄大气,桐桐点头:行!这个可以做国礼,回头叫你九叔拿出去友好建交去。 弘显的风格又不同,他是素朴简明,其实跟皇上和嗣谒的风格都有点像。她给收了,“这个当做皇上赏臣下的东西,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亲自动手设计的呢。 弘昀呢,带着一股子江南的婉约之风,“给太后用吧,太后用来赏一些诰命也是好的。” 弘时不一样,是一种质朴的田园风格,给太皇太后使就行。 弘旭擅长画花鸟,桐桐就说,“你以后按照四时画花卉,给你皇额娘用来赏人用。开春是正月,正月画梅吧,不管是首饰还是器物,以梅造型为主……” 懂了! 剩下的弘智和小七小八,你们随便吧。可以做出来,不管谁要打赏孩子,这几个画的充满童趣的东西都能用。 像是弘昱画的,给惠太妃造出来赏人就是了。 弘旺画的,给良太妃就是了。 老十一家的长子叫弘昶的,这小子画画不行,纯碎是瞎涂鸦,画的碟子器形都不对称。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谁说对称的就好看,不规则的就不好看? 她鼓励孩子,“画吧,做出来就会觉得其实还行。” 荣太妃家的孙子没来,但是可以叫人去取嘛,结果人家孩子应付的送来一沓子抄写的诗稿,也行呀,印到器皿上也一样好看。 于是,年前,从老圣人到皇上,到两位圣人的后宫,都收到很多新造的东西。 且内务府送单子的时候,就特别强调,“这是绝品,世间就这一套,东西做成,稿纸便毁,再没有第二套了。” 老圣人扒拉了一遍,就呵呵的笑,老六家能攒下一库房的金饼子,果然不是没缘由的! 朕是不是也能畅想一下,朕那空出来的一半库房,过几年也能攒满了金饼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加更。 第 216 章 梦里清欢(216)四更 梦里清欢216 今年的过年,得在园子里过吧。 都来陪太上皇吧。 皇后只叫人给桐桐送了消息,反正就是过去过年。 桐桐突然就有了一种带着老人住的烦恼,那些跟老人一起生活的,逢年过节,真的很絮烦!这么多人吃吃喝喝,吃喝完拍拍屁股走了,压根就不知道这待客的人得多琐碎。 她就叫皇后,说四嫂你来吧,是不是有什么忌讳,或者皇上想优待谁,这个座次怎么安排。完了给哪些大人的家眷都预留出打赏的菜品出来,这不都得提前预备吗? 然后皇后打发了人过来说,“你办事我放心,有不懂的,你问你家爷也是一样的。” 桐桐:“……” 皇后是觉得轻松了,用什么直接发话就行,这不好吗?这很好的!要不然自己抢来干嘛?皇上也没银子呀!没银子我能把事情办的方方面面都满意吗? 不能! 所以,那我就不抢了。 于是,内务府遭殃了,年前给宗室赏赐这些,得提前给的吧。上面给的单子,跟下面给的实物是有差别的。近宗他们不敢,但远宗可就未必了。 而如今管事的这位福晋叫了他们,是这么说的,“你们也知道,我是个不能担事的。出了错,不能是我错了,对吧?反正我就是尽职尽责做到叫皇上皇后满意就行。你们做你们的,千万别叫我为难。” 这些人也为难呀!主要是他们是太上皇的人。 可太上皇成了太上皇之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的。毕竟,皇位上换人了,对吧? 皇上大概不好换太上皇的人,但肯定是用的不顺手了。那接下来要是办的不叫上面不满意,等待自己的局面会是什么样了?这要是派个爷们监管,那咱都不怕,这出来当差了,皇家的爷们也得按照官场上那一套走。 可这位六福晋就不一样了!人家也不说叫你怎么办,就是你们看着办,什么章程你们拿给我看,我要是满意,都好说。要是不满意,你们还得改。要是再不满意,没法跟皇上和太上皇说的呀,而且这位不怕犯忌讳,跑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哭一哭说一说,那时候谁倒霉?皇上正想找自己这一拨人的不是呢,这不是往人家手里送吗?到时候太皇太后说话了,连老圣人都不会保自家这小命的。 跟女人打交道,难呀!最怕一会一个主意的。 这些人就是把往年的旧历往前一推,六福晋您看,这就是成例,您说怎么来就怎么来。 谁知道人家翻了两页就皱眉,“这么多字呢,看的人头疼。” 这可怎么办?要不给您念了听? 那么多东西,念给我我就记下了?不一样记不住吗? 所以呢,您想怎么办,您吩咐就是了。 六福晋就特别客气,“我又没当过差,本想着,往年给什么人家多少东西,这都是有定例的,对吧?” 对!什么爵位给什么东西,有规制的。 六福晋就道:“那这么着,九福晋认识的商家多,做什么样生意的都有。你们把东西分门别类列好,每样需要多少,咱们给商家下个单子就好了。叫他们按照名单,按照物品和对应的数量,直接送过去。你们过一道手续就行了。商家送东西上门,谁家收了,收的东西是不是数量对,质量对,验看了之后,给单子上盖戳。只有盖戳的单子,才能拿来销账的。到时候你们把单据一核对,需要多少银子,从内务府的库里拨就行了。”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是当家当惯了的,反正怎么省事怎么来。你们看这样行吗?要是不行,那就按照你们的来?” 您还不懂呢?您这是把利润空间给压榨完了。 商家要这个给皇家供货的牌子呢,他们亏本都会接这个活的。这就已经比行市更低了。更不要说跟往年内务府的开销比了,内务府的账目上,那价格是行市的两三倍都不止呢。这一来一去,几倍的差额都有了。 可谁敢不同意! 他们就想着,今年办完这差事,赶紧把内务府的帐给平了。然后找个由头辞官致仕吧,要不然老账迟早得给翻出来。 于是,年前便是最普通的宗室,拿到的东西也是最好的。 皇恩浩荡呀!感恩戴德着呢。 收上来的结账的账单,桐桐挨个瞧了一遍,有几张单据上商家都算错了,少算了两钱银子都给挑出来了,丁是丁卯是卯,该给的就给结账了。 花用是往年的四分之一。 李德全得到信儿的时候低声给老圣人说了,老圣人不见恼怒,只笑道:“昂贵的是面子和体面,这个你不懂。” 懂!怎么会不懂呢?您要面子也要体面,所以在这些事上您没计较。 可遇上个不要面子也不讲体面的人,花费自然就降下来了。 李德全就在想,皇上和六爷其实很多地方很像,其实要是换六爷上的话,跟六福晋搭配起来,那真是一个搂一个抠,绝对能攒出一银库的金银来。若是如此,害怕户部不丰吗? 不可能的!这么一想,就觉得皇后少了几分担事的勇气。 这个年宴,也办的极好。小案几,御膳房分好了,谁负责哪家的等等,每家的菜品都有些不一样。不是一色的蒸碗,光凉菜就几十种,但每个小几上的凉菜都是按单子每桌用小碟子盛八碟,谁忌口什么都记得准准的。 太后就说皇后,“老六家的是个泼皮的性子,别人不好做的事,她豁出脸面给办成了。那剩下的就是成例。过了年有些事你能接手就接手了吧,毕竟很多宴席该在圆明园的,就不能老摆在这边。老六家的能在这边当家,却不能去你那边当家,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后应承着,但心里的压力却骤增。 珠玉在前,不能露怯,这其实是很累的。 大过年的,太后也不能说的太过了,但这事自己不说,就没人说了。老四需要人搭把手,外面的事有老六有十三,但内里的事不是找个人来替代就可以的。老圣人早年是没皇后,那有些需要太后出面的,太后盖印就行。其他的事叫下面的人去管,这也说的过去。但是如今不一样呀!有皇后而不用皇后,会叫人多想的。对几个孩子也不好,所以,你必须作为皇后站住脚,这个谁也替代不了! 太后小小声的说这个事,其实她作为太后能替皇后做很多的事的,但是不能呀!要为了孩子们好,皇后就绝不能是摆设。而且,太后的手这么长,那太上皇呢?是不是也能干涉老四替老四管事呢?这是要坏事的呀! 有些事上,老六家的可以隐在幕后,把老四赏赐打赏对外施恩的那一套做好,但除此之后,还有更多的是老六家的藏在后面没法办的,那这怎么办呢? 没法子,就得你做皇后的来办,这不是怕错嫌麻烦就能躲过去的事? 太后叹了一声,就继续说道,“弘昱的亲事,是直亲王临走的时候交代好的。也是这一冬老六家的都不得闲,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她。但当时西林觉罗家去你那边谢恩的时候,你就该探探口风的。或是直接宣了大福晋进园子,你们妯娌俩也直接跟西林觉罗家的人接触接触。有些事,老六家的不好先问的,就怕不成了,叫大福晋不好回绝。眼下,这么多孩子都到了指婚的年纪了,理亲王家的弘晳弘普比弘昱还大,这事你是不是得主动找三福晋说一说呢?因着弘晳把事办差了,理亲王和三福晋都好不意思求恩典。可是越是如此,你越是得把恩施在前头。这段时间老四肯定是一团乱麻,还没理清头绪。这些事情,他想不到,你得想到。” 说着就叹:“这些事情,是老六家的能替你办的吗?有些事务性的事,她能办。但人事上的事,非你不可,对吧?” 皇后低着头应承着,脸都红了。 太后为啥这个时候说这个呢,就是因为这宗室家眷来了,有些就得你皇后出面叫人过来,跟人拉拉家常,亲近亲近关系。这个事,是自己能出面?还是老六家的能出面?没瞧见吗?太皇太后那么大岁数了,耳朵都背了,还叫了人过来说话呢。 说什么其实不重要,得叫人知道你叫她说话了! 这是表示亲近宗室的意思。你得分清楚,太皇太后出面,代表的是老圣人。我这太后出面,一半能代表老四,一半能代表老圣人。只要皇后出面,那才是完完整整的代表老四的意思。 夫妻一体,说的就是这个了。 站在长辈身后是不会出错,但是,不出错不是皇后该考量的事! 这两天,给她都急的上火了!瞧瞧今儿这桌上,给自己的都是一水的下火的菜色。 皇后的脸真红了,这会子叫人瞧着难免会多想。 十四福晋就问了,“四嫂怎么了?” 瞧那婆媳俩不对劲! 桐桐低声道:“额娘有点上火。” 可有什么上火的?! 桐桐就没收着声音,“肯定是嫌弃弘暚跟假小子似得,额娘急着问四嫂什么时候再添个小格格。” 这话一出,听见的都笑了。 皇后的脸更红了,真就跟太后问这个似得。 太后也笑,点了桐桐,“就没有你不敢说的。”然后扭脸跟和太后太后说话的几个宗室福晋就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这十格格,愣是给一条白狗染了老虎的色,那小东西猛地窜出来,真以为老虎进园子,吓的丫头们撒腿就跑……” 正说着呢,可不来了吗?骑着狗进来的不是弘暚还能是谁? 几个月的时间,孩子不会长的那么快,但是狗狗会的。獒犬本来体形就大,这几个月长的,反正叫弘暚骑着是能驮着走。 这会子她骑在半大的小狗身上,手里拎着一把木剑,挺直了腰背威风赫赫的就进来了。 桐桐气的呀,这熊孩子,骑狗格格的名声好听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217 章 梦里清欢(217)一更 梦里清欢217 这边都是女眷,弘暚这个造型出场,顿时叫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大家齐刷刷的都朝她看过去。可人家坐在她的坐骑上,手里的木剑还那么拿着,剑尖斜点在地上,保持着非常标准的握剑姿势,人家看她,她也扫视全场。然后从她的坐骑上滚下来,好容易起来站稳了,跑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们见礼去了。 大殿里顿时发出善意的笑声,太皇太后不知道多喜欢,把挂在脖子上的玛瑙串摘下来,一圈一圈的给她围在脖子上。 太后也只佯怒,“又淘气了?” 她倒是乖觉,大殿里都是长辈,她挨个的见礼,见了宗室福晋不知道怎么称呼就看太后和皇后。 皇后才指点着说这个称呼什么,那个称呼什么。 等见礼完了,收了一大盘的好东西。 反正是看这个看那个,就是不看她额娘的脸。东西一收,知道再呆下去她额娘得收拾她,利索的又骑到狗身上去了,“还没给皇玛法……请安……” 你一天能给你皇玛法请八回安! 桐桐就喊:“弘暚……” 太皇太后就在上面喊,“老六家的,过年不许说孩子……” 弘暚逮住这个机会,驾了一声,跑了。 桐桐原地跺脚,回过头就喊太皇太后,“皇妈麽,再这么下去,将来咱们给的陪嫁不够,都嫁不出去的。” 大殿里就哄然而笑,觉得这位六福晋是妙人。其实什么身份不那么重要,可能亲近上面这些大神的,这人就得好好结交。 老人家也笑:“我那些私房都陪嫁上,够的!” 五福晋就笑,“您老人家真是,才还说私房偷着给我们呢,怎么转脸就给弘暚了,这可不成呀!” 大殿里越发的笑了,把刚才的事给岔过去了。 桐桐这才打发张嬷嬷偷着去瞧瞧,看弘暚干嘛去了,“要是淘气,就好好的给带回来。” 结果弘暚好好的,在皇上的怀里坐着呢。手里一会子抓一根肉干塞给皇上,又抓一根肉干给天狼,听着皇上给其他人说话。 老大老二在南边,过年没回来。老三的座次就距离皇上比较近了,然后他就看着小侄女喂皇上一下,喂狗一下,他:“……”无知无觉的熊才是真的熊。 怎么感觉比十四还熊呢?! 他也把桌上的肉拿了喂狗,“来!” 天狼傲娇的很,脑袋一撇,根本就不吃。 老三就觉得老爷子这狗给养的,有点狗性了。他转脸伸手去拿老五桌上的小小个的包子,这是包子吧,他也没吃过,但是老五的桌上有,吃了一笼又拿了一笼,这会子还吃着呢。闻着是酱肉的香味。他伸手把蒸笼里最后一个拿了,又递到天狼的嘴边,“这个吃吗?” 天狼不搭理,头撇到一边吃了一根弘暚喂的肉干。 嘿!这怂狗。 老三把包子掰开,里面是酱肉片子,好香呀,这个味道传出来了,该吃了吧。 结果天狼往边上挪了挪,好似特别讨厌这种骚扰。 把老三气的没脾气了,把掰开的包子又塞给老五,“狗不吃,你吃吧。” 老五:“……”能不能说句人话。 老三见人家不吃,干脆自己塞嘴里了,“你真有意思,狗没碰到,吃了又怎么了?”说着就嚼一口,确实很好吃呀!但他还不忘埋汰老五,“你说你,穷肚子呀!跑宫里吃包子来了?” 老五白了老三一眼,要么说老爷子叫老六家两口子住来,不叫你跟着住呢。你也不反思一下你自己,你有那么细心吗?自己为啥一上来就上了主食呢,因为自己今儿才从矿山赶回来。路上不好走了,早起出门,路上没敢耽搁,直接奔着园子来了。 结果进了园子,梳洗的也备好了,新衣裳里里外外的也准备妥当了。洗完换好了就直接过来,当真是又渴又饿。然后自己这边一道主食,酒壶里倒出来的不是酒,是热茶水。趁着这点工夫,赶紧垫吧点,好歹舒服呀!结果三哥呀,你可倒是好,拿了我的包子喂狗就算了,还嫌弃我吃包子太土。 蠢成这个样子,他都不好意思说他了。 一抬眼,老九正蹲在老爷子和老四中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这又是想干什么? 老九也不是要干嘛,他就是单纯的觉得,“六嫂的办法极好!内务府那帮子,别管换几拨人,都是一个德行!那为什么不由商家特供呢?每年一轮换,今年这家不行,咱就换那家便是了。” 老三听了一句,就直接道,“那你可知道,要是长久的这么干,会滋生出多少官商勾结来?” 看这话说的,要是这么着,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皇上只笑,把碟子里文旦柚的果肉用叉子叉了喂给弘暚,这才问老九,“三哥思虑的有道理,在办以前,你得想清楚,万一出现这个情况,真有官商勾结欺上瞒下,你打算怎么办……” 老九还没说话了,弘暚一边吃着柚子一边含混的说了一句:“杀了!” 她还以为皇上跟她说话呢。 这会子她一说话,皇上低头看她,“要吃什么?皇阿玛给你取。” 弘暚摇头,咽下果肉,把手里的剑举了举,“杀了!” 这话一出口,都不说话,这次都听清楚了,她说杀了! 若是官商勾结欺上瞒下怎么办?她的答案是杀了! 把老九给说愣了,什么跟什么就杀了,杀性怎么那么大?做生意不走门路,那生意能做吗?这其实一种透明的潜规则,结果你一个小丫头张口就说杀了。 老九就看老六,啥意思呀?我老九就是做生意出身的,你们这是要商人开刀呀! 嗣谒准确的接收了老九的眼神,他白眼一翻:你做生意出身?你姓啥叫啥彻底忘了是吧? 这边老九还没反应了,一收回视线,发现老爷子和老四的嘴角扬起,可见弘暚这熊孩子说到两人心坎上了。 咦咦咦!别是这小丫头这里一窜那里一窜,谁都不防备她。然后叫她听到了老爷子和老四私下说的话了吧。 他干脆也不在大年下的说这么讨厌的事了,直接从老四怀里拎了弘暚,结果皇上还没说话呢,那怂狗蹭一下站起来了,感觉毛都竖起来,身子躬着,嘴里发出呜呜声,真要是抱走弘暚,敢扑过来咬他。 他没动,就见弘暚朝天狼摇了摇,狗子又放松的躺着去了,他看看狗子,看看弘暚,“可以呀!” 弘暚只笑,由着她九叔抱着,拎下去不知道叔侄俩嘀咕什么去了。 嗣谒跟老七凑到一块说话,结果一个不注意,老十用筷子蘸了酒给弘暚喂呢。 这有谱没谱呀! 嗣谒蹭的一下起来,直接把闺女给拎回来了,老九老十就没靠谱过。 老十委屈的,这不是我要喂的,是你闺女对着酒杯子流哈喇子! 行吧!解释了你也不信。 然后嗣谒就信了,这边跟十三说了几句话,叫人给弘暚端一杯热奶来,谁知道这丫头趁着他说话的空档,手摸着酒杯玩,玩着玩着呢,就又端起来继续玩。嗣谒也没注意,缺没想到这小丫头逮住机会就把杯子的酒给喝了。 十三还以为孩子是学着大人举杯喝酒,拿着空杯子玩的。可喝完了,他觉得不对!那脸上的表情也太真了,嘴唇还湿润润的,这要不是真喝了才见鬼了。 他又气又笑,“六哥……喝了……” 什么喝了? 哎呀!嗣谒瞪着他闺女,第一反应是跟后面的赵其山说,“不许告诉福晋。” 赵其山:“……”好的!但愿我不说,福晋就不知道吧。 嗣谒给孩子倒茶,十三赶紧给孩子塞一口凉菜,先去去嘴里的味儿,“怎么是个小馋猫,不叫你干什么,你非得试什么,是吧?” 这凉菜酸溜溜的吃进去,这丫头眼睛一亮:“香!” 嗯!酒和醋到肚子里回味起来,是香的,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大年三十晚上,嗣谒啥也没干成,就看着孩子了。结果晚上回去的时候,孩子都睡沉了! 桐桐接过来,“睡了就叫送回来呗。怎么抱到现在?” 送回来更不放心。 桐桐叫嗣谒先去梳洗,她亲自给孩子脱了,然后再用热水给擦了擦。她还怕这丫头到处窜吃了冷风,摸了摸脉搏,这一摸就觉得不对,马上看向奶嬷嬷,“这是喝酒了呀?” 嗣谒在里面听见了,这才道:“一个没看住,端着杯子有样儿学样儿,喝了一杯。” 酒宴的杯子是我准备的,杯子的大小我知道呀,“得有半两吧。” 没有!嗣谒坚决不认,“我就不敢喝,怎么可能斟酒给斟满了?最多半杯,真就一口。” 桐桐对着睡的五仰八叉的闺女能愁死,“这得是个什么性子的姑娘?” 好的从来不去学,宫里这么多女人,哪个不是老了还优雅的?她见天的能见到,怎么就不学学人家这好的呢? 她这些叔叔们但凡有点啥熊的地方,她只看一眼就会了。 将来弄一泼皮无赖似得姑娘可怎么办? 嗣谒从里面出来,倒是不担忧闺女长成泼皮无赖,他坐在桐桐边上,跟桐桐学今儿这丫头说杀了的事,“这丫头是个心藏猛虎的!” 等着吧,她的成就不会比任何一个阿哥低的! 嗣谒有些自得,“我闺女一定是能在史册上留名的人物啊!” 那你的小娇娇呢? 嗣谒:“…………”能不提这一茬吗?但你要是非要提,那爷只能说,“这不是还有你呢吗?”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18 章 梦里清欢(218)二更 梦里清欢218 大年初一,就不能只是宗室了。 升平署的戏班子一早就来了,今儿好些官员和家眷会进园子,这是每年的必要程序。 有专人负责,一切运转正常,桐桐就不去管了。 今儿自己的娘家也会来人,按照现在这个爵位,还有自家哥哥受重用的程度,那是祖母额娘还有嫂子都会来的。 鉴于早前嗣谒说过直亲王提的亲事,她事先给娘家送了消息。一则,叫他们从侧面了解一下弘昱,这个便是自己是亲姑姑,也不能擅自做决定。二则,也是叫他们进宫的时候记得把大格格给带上,是好是歹的,叫宫里的长辈帮着相看相看。 若是不带来,人家会以为咱家不乐意的。 哪怕是不乐意,我想办法回旋都行,但是不能这么直接给拒绝了的。 早起先叮嘱几个儿子,“……宗室的阿哥们今儿都会进园子,你们陪着,但别往危险的地方去。水边都叫人守着呢,但也保不住有些孩子淘气,非得去,你们千万得拦着。若是拦不住,记得打发人喊管事的,不许逞能,更不要跟人起冲突,知道没?” 园子里池子多,且挺深的。虽说这会子都冻结实了,可要是万一呢? 自家的孩子不会去的,就是弘暚也绝对不靠近那地方,就怕其他孩子不听劝。谁家的小子不是娇宠着的?就怕弄进个不知道轻重的,出事了就坏了。 弘显觉得自家额娘也太操心了,哪个阿哥身边不是一群伺候的,这些人比谁都怕主子出事。但额娘说了,他就好好的应承着。 一扭脸小七正把鹌鹑蛋往妹妹的嘴里塞,额娘一扭脸过去,他就把手背后。 桐桐瞧见了,“你老喂你妹妹干什么?不能给她吃了。” 小七细心的给妹妹擦嘴角,“她太能跑了,吃的少会饿的。” 饿了她知道找大人要吃的,不能说怕她会饿就一个劲的塞。 这会子桐桐就跟个后娘似得叫人把吃的都叫人给收了,真的!操心死了。 她说弘暚,“不许再喝酒了……” 弘暚愕然的抬头,“都喝呢!” “要喝也得等长大了之后才能喝。” 她小小个人坐在边上直叹气。 桐桐给把小巧的珠花拿出来,结果才簪上去,她给拔了,“不要!” 过年了,就戴一天。 “不要!”老掉! “你乖乖的跟着额娘,一会子叫你外祖母瞧瞧你,就一天成不?”坐着能掉才怪! 弘暚不乐意,“我得陪……皇玛法……” 意思是她去男客一边,不在女眷这边呆的。 说着,人家还拉了黄带子,“戴上!戴上。” 正式场合,她不穿旗装,穿着一水的皇子袍。于是,头发也没法簪花了,就是梳了一根小辫子,辫子上缠着个小铃铛。 这一收拾妥当,弘显把妹妹往肩膀上一扛,“咱们走喽!” 走喽!走喽! 这一走,窜出去一串。就说看着这么一串猴孩子,闹心不闹心! 才把孩子们打发出门,结果那边又禀报,说是皇后今儿来的早,已经进园子了。 桐桐赶紧进去换衣裳,自己还没拾掇呢。 抓紧时间简单的拾掇了就赶紧过去,皇后就笑,“不是你迟了,是我早了。”说着就拉了桐桐低声道:“今儿怕是带着姑娘来的人家比较多,也正好,都帮着看看。”然后就跟桐桐商量,“你说乌雅家的姑娘配给弘晖怎么样?” 桐桐心里皱眉,也跟她低声道“弘晖是大阿哥,他的身份跟别人不一样。他的婚事牵扯的事大,这得看皇上的意思。” 乌雅家,这个不必要!乌雅家是不错,但这就是皇上的舅舅家,铁打的关系,有什么必要再拉扯上? 说着,她就又道:“乌雅家的姑娘,我倒是见的多些。来这边的请安的时候我见了几次,中规中矩的一个姑娘!您要是真有心,不如把这姑娘指给弘普。” 弘普? 桐桐点头,“理亲王那一脉,到底不一样!弘晳已经那样了,不若在瓜尔佳氏家的姑娘里选一个出来,指给弘晳。而弘普这个孩子是理亲王的次子,最是随分从时,乌雅家的姑娘就很合适。” 皇后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给弘晳指个瓜尔佳家的姑娘,这是为了跟二福晋绑在一起的。既防着弘晳有别的心思,又帮着理亲王把家给整合到一块了。嫡子的舅家,是庶长子的岳家,相互牵扯到一块,能保障犯错的长子不被排挤在兄弟之外,又能保障嫡子在成年之前,庶长子瞎闹腾。 而弘普指婚了乌雅家的婚事,也是皇上对理亲王家子嗣另眼相看的意思。老圣人知道了会很欣慰的。 一想明白了,她心里就有谱了,越发拉着桐桐去一边商量去了,“三嫂的意思是,想给他家老大求娶我侄女,我家的侄女倒是多,只是这么着合适吗?” 这没什么不合适的!三福晋看的是弘晖舅舅家的身份,只要三福晋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正说着呢,五福晋就来了,问的也还是孩子的婚事,“弘昇这孩子,能把他阿玛给气死。如今多是跟着他九叔呢,我们家爷的意思,是看董鄂家有没有合适的孩子……” 是说想求娶九福晋娘家的侄女。 这个也是可以的! 九福晋过来就笑,“我嫂子会带着孩子过来,到时候你瞧瞧。我家的姑娘规矩都在面上,你要不嫌弃,只管相看。”说着她就问桐桐,“六嫂呢,想给弘显找哪家的?” 五福晋拉了拉九福晋,这话就不该问。弘显担了皇子的身份,这婚事上,得看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吧。 桐桐也笑,“我不操心这个,什么样都好!我瞧着人家姑娘个个都比我当年强。” 皇后跟着笑了一下,心里便有数了。六弟妹并没有给弘显求娶乌拉那拉家姑娘的意思。嫂子们叫人递了几次话了,话里话外什么意思自己明白。可这不能自己先开口。 之前提了三福晋想求娶,若是六弟妹有这个意思,她一定会说,“三嫂也瞧上了,我还说给弘显求娶呢。” 她没说,要么她压根没这想法,要么就是她不愿意。 九弟妹这么一问,她说她不操心,随后就岔开了话题。也就是说,之前说的那几家,她一个都没瞧上,当然也包括乌拉那拉家。 果然,今年来的女眷,多半是带着姑娘来的。 西林觉罗家三代主妇,带了个姑娘过来了。桐桐叫亲近的人去接的,然后在大殿门口等着呢。她扶了老太太,她额娘就在边上低声道:“你叫捎的口信咱知道了,可咱家的规矩松!这孩子一直也长在西北,更是野的不得了。本也没打算再送到皇家……” 这亲王府里,规矩能小的了? 桐桐就笑,“那是我亲侄女,要是真不好,我这不就拦了吗?是真的有好的地方,才叫你们考量考量。直亲王府显赫自不说了,可从宫里的太妃,再到大福晋,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大福晋最是个洒脱的,跟王爷夫妻感情甚笃。又自来知道,我平时是个散漫的,愿意求娶咱家的姑娘,心里自是有数的。再则,弘昱这孩子,性情是真好!您啊,先瞧瞧,要是还是有顾虑,别担心,有我呢,肯定不叫见怪了便是了。” 那还怎么说呢?就这么着吧! 带过去给上位的先见了礼,然后就带到一边,跟惠太妃和大福晋说了一会子话,这就得了。 等避开人了,惠太妃才跟儿媳妇说,“……你要是看上人家姑娘,你心里就得有谱。西林觉罗家人口简单,家里无妾室,便是老六家的,府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但你不能指望这家里出来的各个都是老六家的这样,要不然,就干脆不要求娶。” 是说这家的姑娘可能太复杂的关系并一定能摆弄明白。虽说侄女随姑姑,但这只是某一方面。人之所以活成不一样的人精,这不是生来就是人精的。 要是觉得你能给你儿子找个像是她六婶这样的人,那你可以死心了,不一样的。 大福晋就笑,“儿媳心里有数!要是子嗣没问题,弄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人干什么呀?咱家以后也不那么复杂,再者,到了孩子们身上就远了一层,得往以后多想两步。” 惠太妃叹了一声,“若是这么着,那就这样吧!”看见人家这样的好处,就得包容人家其他的缺点,这世上的好事不能叫咱全占了。 林雨桐瞧着大福晋再出来笑的热切,心里便有数了。这边正跟娘家嫂子说话呢,那边乌拉那拉家的几位夫人带着姑娘直接就过来了,过来给她请安了。 桐桐皱眉,看向张嬷嬷。张嬷嬷脸上还带着几分怒色,这也太不懂规矩了!便是在一个屋里,要到主子跟前说话,也得打发人禀报,得由人引着才能去跟前的。主子要是不叫近前,必须得离主子多远,这是有规矩的。 如今可好,直接到主子跟前去了。 桐桐一看张嬷嬷的面色就知道了,她坐着没动,也没问几个姑娘,只问老夫人,“怎么不见老夫人来?该去老夫人见个礼的。” 说着就朝上首位置看,不见皇后了。 就听其中的一位妇人笑道:“额娘陪着皇后娘娘说话去了。” 桐桐就起身,“必是母女说私房话呢!”说着,她叫招手叫了人来,“赶紧带几位夫人入座,怎么能叫客人等着呢。” 把人愣是给搓走了。 索卓罗氏叹气,这乌拉那拉家出了个皇后,有些傲气了! 她就提醒闺女:“到底是尊卑有别,你得收敛着一些脾气了。” 尊卑有别? 就乌拉那拉家也能代表皇后?扯淡!由着他们这么下去,扯的是皇后和弘晖的后腿! 桐桐笑了一下,要是为了权利,我可以不出头!但要是谁想要算计我的孩子,我为啥不能出头? 她轻哼一声,没言语。 弘晖打发人来问娘亲一句话的,结果小太监还没说事呢,就见了乌拉那拉家直直的闯到六福晋跟前的事了。他话也不问了,直接回去跟大阿哥说去了。 弘晖当时就怒了,“没叫人去禀报,直接到了娘跟前?” 是! 弘晖的眸子便是一黯,嘴角勾起,脸上便多了几分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19 章 梦里清欢(219)三更 梦里清欢219 正月十五才过,弘晖就上了一道折子。 这折子只说了一件事外戚之患! 皇上看的时候愣了一下,大略的看了一下就放下了,说苏培盛,“请大阿哥来。”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外戚之患了? 弘晖来的时候,正色的跟皇上提了:“佟家!” 什么? 弘晖就道:“佟家,已经留着过了年了!还要纵容到什么时候?那个舜安颜仗着是固伦温宪长公主的驸马,还有什么是不敢干的?别的就罢了,跟八叔私底下过从甚密,所谓何来?若单论私交,倒也不用计较。但此人不安分就不安分在,他在仗着跟揆叙和阿灵阿的关系,屡屡想跟十叔靠近。十叔管过几年船舶厂,那这个舜安颜谋求的是什么呢?八叔依靠朝廷,离不开朝廷的又是什么呢?” 有船,有造船的能力,老八就不需要看朝廷的脸色。 但迄今为止,老八应该没有跟朝廷为难的意思。他需要站稳脚跟才行! 弘晖就道:“他不想跟朝廷为难,但他也不太想听朝廷的话。若是船不是限制他的条件,他是否有对外扩张的意图呢?” 他还是想孤悬海外,自立为王的。 弘晖就道:“琉球距离台弯太近了,且台弯巡抚那边自然是对八叔不设防的。阿玛,咱们得提防八叔站稳脚跟后,先朝台弯下手!到那个时候怎么办?打吧,那是同出一脉。不打吧,要不了多少年,也成了两家了。且台弯孤悬海外,但该有的基本都有,能满足八叔抛却朝廷之后所需的补给地的全部条件。那您说,以八叔的能为,真要是这么里应外合的,会不会一步一步的把台弯也变成他的封地。” 有!且很有可能! 老八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盘算,但他现在没有这样的实力。 弘晖就道:“那就永远不要给他这样的实力。”他说着就顿了一下,“得叫人知道,一切跟八叔勾连,想暗地里谋算朝廷,打算另起炉灶的,都不得好下场。” 猛的动佟家?若没有确凿的证据,难以服众。 弘晖就笑,“要动佟家,得佟家自己来。如此,对皇玛法才好交代!” 皇上明白了,“隆科多?” 对!此人犯蠢一次,就不会犯蠢第二次。只要他明白咱们的意思是什么,他就会动的。 皇上看弘晖,“你想下个饵?还是想敲一记警钟?” 弘晖摆弄了半天他阿玛的镇尺,而后才道:“就用乌拉那拉家敲这个钟吧!” 皇上愕然了一瞬,“你舅舅家?” “还有比乌拉那拉家更合适的吗?新贵都被收拾了,那佟家只是老外戚,他们凭什么觉得就能置身事外?”弘晖说着,心里就嗤笑一声。就乌拉那拉家那样,都不配自己抬手去收拾。 用他们这个新贵的身份,去收拾盘根错节的佟家,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说完,他又叹气,“今年,哪怕再简单,先给额娘办个封后大典。已故的费扬古大人确实是有功于朝廷,那就册封承恩公好了。至于还建在的老夫人,本也是觉罗氏,那给个多罗格格的册封,反倒是合适。” 因为老太太是继室,承恩公夫人的名号,得给原配的。 皇上却明白了,怕是乌拉那拉家上蹿下跳的,把弘晖惹烦了。这公爵夫人的诰命若是给了原配,面上是给足乌拉那拉家爷们的面子,可实际上,跟皇后和皇子们牵扯最深的老夫人却跟他们没太大关系了。 多罗格格的封号,是根据母家出身给的,是皇家特别恩典的。若是再赐一座府邸给老夫人,那自己这位丈母娘其实就跟那边没多大关系了。自然也就不用庇护他们了。 先把身份给抬起来,抬的谁都瞧见了,抬的位置足够高了,然后一巴掌拍下去才能有效果,才能叫佟家的人瞧瞧,这就是我们对外戚的态度。 佟家家族大了去了,有人不忿分不清状况,就有人想着撇清关系。到时候,内部瓦解,跟谁都好交代。 可弘晖干什么了吗? 没有!他只是想给他额娘求个恩典而已。 皇上起身,拍了拍弘晖的肩膀,“去吧!忙去吧,阿玛知道怎么做了。” 弘晖这才起身,临走又叮嘱,“事是办不完的,晌午记得歇一觉。” 知道了!知道了! 等人一走,皇上才问苏培盛,“乌拉那拉家又干什么了?” 苏培盛低声把大年初一的事说了,“……六福晋当时并没有恼,只是没再跟那边说过一句话。乌拉那拉家几次给皇后请安,都带了家里的格格外。说了一些话!” 皇上的面色便有些不好了,不用苏培盛详细的说,他也已经知道了! 必然是想着把乌拉那拉家的格格许配给弘显,如此,就能保证弘显不威胁弘晖的位置! 愚蠢! 皇上的眼睛眯了眯,慢慢的坐回榻上去了,然后下旨,册封乌拉那拉费扬古为一等承恩公,其原配为公爵夫人。册封继室多罗氏为多罗格格,另赐给多罗格格别院一座,以为恩养。 另:封后大典着礼部抓紧办理,择吉日举行。 皇后得了信的时候先是欢喜,紧跟着想到额娘的话,额娘说,“离那些脑子不清楚的远些,他们为他们自己想的多,为你想的少!大不了额娘以后搬到庄子上去住,少些牵绊便是了!只要你是皇后,把皇后的位子坐稳了,难道额娘还怕没人给养老了!再不济,额娘从族里过继一孤儿做养子,身边少不了人侍奉就是了!很不必为这些再费心了,你的根基是万岁爷和皇子们,跟别人可不相干!娘家这东西,你若是弱,那是得维系着娘家做依靠。你若是强,这关系是反着的,他们想依附的是你!你叫他们怎么样他们就得怎么样。他们是你哥哥嫂子又怎么样?你先是主子,而后才是他们的妹妹。做主子的不乐意叫他们如何,他们偏要如此,这就是以亲挟主,就不该容着。” 如今再想想这话,想想皇上没指名谁来继承一等公的爵位,她便知道,皇上对乌拉那拉家只怕也多有不满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声,“以后乌拉那拉家再递帖子进来,除了额娘的,谁的都不接了。” 嬷嬷低声应承了,这才道:“多罗格格好,那什么都好。” 皇后只笑了笑,却没言语。她提拔娘家自然有提拔娘家的道理,不是说非得拉拔娘家或是其他!这里面有个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弘晖身后没有势力。 就拿皇上来说吧,皇上的依仗是什么呢?这是老圣人在呢,这些皇家兄弟乖觉,不敢折腾。可若是没有老圣人,皇上依仗的是谁呢? 妻族靠不上,依靠的除了母族便是兄弟了! 乌雅家不显赫,但往往都安排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这说明什么?说明乌雅家得皇上倚重,是皇上的一双眼睛。 她也是希望娘家能成为弘晖的助力,这样的想法错了吗? 没错! 若是娘家如西林觉罗家一般的谨慎乖觉,皇上必会提拔的。 可惜,太轻狂了! 既然掰正不了,那就干脆舍弃就好!自己是皇后,娘家这个东西,其实想认总能认的。 自己的父亲在家里其实是次子,自家还有伯父和叔父活着,还有堂兄堂弟多到数不过来。要是愿意提携,那他们自会感恩戴德的。 但这个事却不能着急,得缓缓的跟弘晖说才行的。 她这边态度一变,身边的嬷嬷才敢说当日乌拉那拉家几位夫人对六福晋的态度,“……她们应该不是有意冒犯,而是太想促成婚事了!六福晋躲着不肯亲近,这才放肆了一些……” 这事皇后压根就不知道!如今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当即就抬手将桌上的茶盏给拂下去了,“当时怎么不来报!” 呼啦啦跪了一片,没人敢说话。 皇后确实气的狠了,从这些妯娌到宗室上下,无一人敢给六弟妹脸色瞧,她们当她们是谁?这得亏是六弟妹顾着几个孩子的面子,没动坏心思!不说别的,只对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稍微歪歪嘴,乌拉那拉家从上到下,脸皮非得给揭下来不可。 她气的在大殿里转圈圈,“去!去请皇上晚膳回来用!” 嗻! 皇上没叫皇后多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过去了。 皇后跪在大殿里,额头贴着地面。 皇上叹了一声,亲自将人给扶起来,“你我夫妻,何须如此大礼?” 皇后福了福身,蹲着没起,“这么长时间,我竟是误了!总想两全,却忘了世上最难两全法,便是贵为皇后,也有许多不可得处!更知道,身为皇后,待人之难。有时只给对方一分颜面,别人便能使出十分的威风来。妾身知错了!” 皇上扶起她坐了,“你心里是个什么心思,朕知道!你是为弘晖谋划的,可对?” 皇后当时头上就有了汗。 皇上缓缓的点头,“也正是因为你为的是弘晖,所以,不管是皇阿玛还是皇额娘,都对你多为体谅,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可包括朕在内的人都基于你为了弘晖去体谅你的根源,是我们都看好弘晖,都寄希望于弘晖……既然如此,你若是还固执的非得给弘晖网罗属于他的势力,这便有了离间我们父子之嫌!朕是你的丈夫,弘晖是你的儿子,你,我,还有弘晖,应该是最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才是。朕不能因为你的不妥当斥责你,叫你失了颜面,因为你的孩子的额娘。同样的,你有那样想法的时候,你得想想,朕是弘晖的阿玛,当朕觉得儿子需要属于他的势力的时候,朕会给他的。朕对弘晖的心,跟你对弘晖的心是一样的,你知道为弘晖谋划,难道朕不会想着安排好儿子?所以,朕总说,坐在上面的位子上,公之一字很重要!” 只有把自己摆在中间了,你才算是真的稳了!哪怕是在丈夫和儿子之间,也一样,你得不偏不倚,否则,这便是大祸患!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得送寒衣了,我们老家还挺重视的,我得去准备明儿需要的东西,所以今天没有加更。 第 220 章 梦里清欢(220)一更 梦里清欢220 京城的二月,草芽还没冒出来,柳条也没有那么一抹嫩绿,风不住的刮着,天上细细碎碎的偏又扬起了雪沫子。 皇上披着大氅,从皇后那里出来了。 他一路走的很慢,好似脊背上背着千金的重担要把他压垮一般。 苏培盛悄悄的跟在皇上身后,没有提醒他这不是回寝宫的路。就这么走着走着,一直都出了圆明园了。后面的护卫随侍走路都悄悄的,没人敢发出一点声响来。 皇上抬头,左右看看:已经走到这里了吗? 他看苏培盛,苏培盛低头,“爷,时间还早,老圣人怕是也没歇呢。” 皇上没动地方,只看着夜里已经瞧得见的雪。他伸出手,手心便冰冰凉凉的,如同此刻的心一样,原来透心凉是这么一种感觉呀? 雪片不大,密集的很,落到滚烫的手心,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把手又收回来,而后才抬脚,“那就过去吧。” 去畅春园吧,虽然也不知道过去了能说什么,但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了。这一刻,其实该有个人围炉靠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说,一杯香茗,一卷残卷,就是天下至美的风景了。 叫了孩子一起,说说笑笑解闷? 算了!孩子们不该承受这份沉重。 他觉得,这便是孤家寡人吧! 孤家寡人?这是得了这个位子该得的代价吧。 想一个人体会这种孤独的,可脚却不听使唤。它忠诚的选择了这个方向,这里还有皇阿玛、额娘和老六,那好似自己也不全是孤单的。 进了园子,他没叫声张,谁都没通知,走到哪里算哪里。 先去了皇阿玛那里,李德全赶紧道:“今儿在暖棚里遇的秧苗出苗了,皇上在暖棚里耗了一天的时间,乏了,早早的歇下了。” 那就罢了,叫皇阿玛好好睡吧。 李德全低声道:“太皇太后有些春咳嗽,今儿太后娘娘怕是留在太皇太后宫里侍疾呢。” 是说太后在中路呢,要去见的话很方便。 西路住着太妃们,再是如何,晚上过去并不方便。若是中路的话,只有祖母和额娘,顺脚就过去了。 太后对于老四的到来,很惊讶! 太皇太后不是什么要紧的病,老人家不让告诉皇上。老太太就是嘴馋贪嘴了,半夜睡不着起来点心没少吃,消化不了,积食了。自己如今也是觉少,倒是能陪着老人家熬着。再加上宜太妃,两人都留下换着伺候太后。 说是伺候,也不过是动动嘴,有那么一码事便罢了。 平时只在侧殿里歇了。 老四来了,先将人接到侧殿,“老人家睡下了!睡的早,一般三更四更便醒了。” 皇上怕惊着太后,扶着额娘炕上坐了,“没事,就是来跟额娘说说话。” 那边苏培盛把伺候的都带下去了,正殿的暖阁里只剩下他们母子。 太后一看这样就知道这是有事,“封后大典的事我知道,这个不用特意来说。” 皇上却抬起头来,低声道:“额娘,封后大典……儿子希望您小恙一次,不用去了。” 太后愣了一下,这自来封后都是奉太后的旨意册封谁谁谁为皇后。封后大典,若是没有太后便罢了,若是有太后,这必然是得叫皇后拜太后的。若是太皇太后也在,当然也得拜太皇太后了。 这是礼! 太后不安的动了动,“是不是人家说额娘什么了?” 皇上愣了一下,赶紧道:“额娘想哪里去了?是皇后……” 太后露出几分恍然之色,“她又怎么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她跟儿子认错了。” 太后怔愣了片刻,“她……以后会越来越像皇后吧。” 是啊!会越来越像皇后,然后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 太后叹了一声,然后抬手摩挲儿子的脊背,“有些事,是得有些运道的。你做了皇帝了,就不能所求太多。有了这个,便失了那个……这才是天道。” 皇上点头,“儿子想的通这个。过来呢,就是突然不知道该跟谁说话了,走着走着就过来了。” 把太后说的鼻子都酸了,人到中年的儿子了,突然活成了孤家寡人了。 “皇后她……私心太重,这个不是变就能变过来的。”皇上说的有些艰涩,“皇阿玛当初选儿子,不是六弟不好,是怕六弟着急变革。皇阿玛认为儿子是能缓着执行变革的那个人。尤其是把杂学之人整个纳入朝廷官员序列,使其能治事。这里就有两个问题,一个治人,一个治事。可治人与治事,怎么在短期内能相互监督,而又不能相互干扰,这是一个需要探索和尝试的过程。 儿子和老六能做的,只能是一个过渡。可这事过渡过去,便不是弘晖一个人能做的。需得一个彼此信赖,性格多为互补的人配合弘晖,或者说是跟儿子和老六一样,不计较那么多,只一心想着打配合。这个人,非弘显不行。便是弘昀,跟弘晖一母同胞,都不行!弘昀多了圆滑,而少了一些锋利的棱角。儿子想把弘昀培养的朝管理外事上使劲。如今老九在外面四处建交,这个事情总得有人总领。在弘昀长成之前,给老九。等老九把大部分理顺了,弘昀就能管。弘时被十一带着呢,儿子也盼着弘时能多跟他十一叔学学,一辈子安安稳稳。从弘时往下,却又还小,便是弘旭,还是个孩子的样子。这得过几年再看看也不迟。 儿子跟您说这些,就是告诉您,弘显跟弘晖一样重要,就跟朕预备的左右手一样,离了谁往后的事都不好办。但是显然,皇后不是这么想的。这已经不是为弘晖划拉阵营那么简单的事了,这牵扯到朝政。这是皇阿玛留给朕,朕还没来得及办的大事。可事还没开端,后院便起火了。额娘,您说儿子该怎么办?” 太后揉着额头,好半晌才道:“不能训斥皇后,不能跟皇后翻脸。” 皇上的眼圈红了,“儿子是从皇后那里出来的,一句都没训斥,好声好气,好言好语的跟皇后说了一会子话。” 太后点头,“做的好!”不能下皇后的面子,这里面牵扯的事大了。 其一,不能叫孩子们心里惶恐!大人的事本不跟孩子相关,可是,那是生身之母,若是知道父母交恶,孩子们会无所适从的。一旦无所适从了,很多事情怕是就不好办了!所以,为了孩子心里安稳,皇上必须跟皇后相敬如宾。 其二,不能叫老六家的里外不是人!六福晋做的不少,都是借着自己这个太后提点皇后的。可若是此时皇上训斥了皇后,那老六家的成什么人了。这就跟老六家的做的再好,皇上都不能夸老六家的媳妇是一个道理!小婶子管了那么多事,大伯子夸了小婶子,然后大伯子两口子闹了矛盾,这些事串起来,叫外人怎么想,人家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这里有个身份忌讳的问题,不能伤了好人的体面。 其三,皇后对弘显的一些心思,这个不能捅破,更不能摊开说的。要不然,孩子们之间就会有裂痕。但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若是孩子都懂道理,都认为皇后错了呢?那时候亲母子有了嫌隙不说,老六家两口子又成什么人了?人家不会说皇后不对,只会说老六家的两口子给人养孩子,把孩子教养的不亲亲生母亲。这可是从皇后、皇子到老六家的两口子,都有了不是。 老四难就难在这里了!他这狗怂性子,自来就不是个好的。心里必定是又气又急,偏对着皇后这个罪魁祸首,还不能把脾气给发出来。这是皇后给端出来一盘坏菜,老四不仅不能发脾气,还得挤出笑脸,硬生生的忍着把这一盘给吃了。 他今晚要是不把这些说出来,非得把他自己气出病来不可。 她就说,“既然已经有了妨碍前朝的迹象了,那就不如叫老六家的把所有的事都还给皇后。好也罢,坏也罢,叫她自己去管吧。”顾头不顾腚的时候,就没心算计旁的了。 皇上笑了一下,“额娘,这个事不用您提,封后大典之后,皇后会主动提的。” 太后愣了一下,是说没举行册封大典,才一直没冒头吗? 她心里懊悔的不行,“以前瞧着,她很谨慎,也很本分……” 现在也一样的谨慎,也一样的谨守本分,并没有变呀! 变的只是身份,在这个身份上,谨慎着选择最正确,最不容易出错的做法,好似也没错。 但就是叫人觉得哪里不一样。 皇上坦然的道:“我若只是雍亲王,她还会那个四福晋的。” 太后便不说话了,良久才道:“这事……你别言语了。额娘会找机会跟老六提的。老六家的,大道理是懂的。叫老六回去跟他媳妇好好说……” 皇上就笑:“……额娘,不用特意去说。儿子所想的,所为难的,老六都懂。说了反而叫我们兄弟生分了!” 说着就起身,“额娘,歇着吧,儿子先回去了。” 好! 太后没送,看着老四略显疲惫的背影慢慢的出去了,眼泪到底是下来了。 皇后是伤了老四的心了! 这边眼泪还没擦干呢,屏嬷嬷就回来了,低声道:“奴婢送皇上出去,远远的看见六爷和六福晋站在路口,怕是在等皇上……” 太后这才笑了,“好……好……” 有个能说话的人,心里就不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21 章 梦里清欢(221)二更 梦里清欢221 雪夜深院,兄弟们相视,然后展颜一笑。一个等着,一个迈步过来,然后并肩走到亭子里。 亭子里火炉烧着,炉上咕嘟着汤菜,传来颇为浓烈的香味。然后各自斟一杯热酒,也不用碰杯,就这么喝下去,从头暖到脚,而后舒服的喟叹一声。 谁都不用说话,就这么想吃就吃,该喝就喝,吃完了,喝完了。 一个说,“不早了,今晚就留园子里吧。” 另一个说,“你回西园去,我去皇阿玛那边对付一宿。” 都行! 然后就分开了,除了亲近的人,都不知道这哥俩在园子里到底是干啥了。 第二天老圣人起的时候,皇上早走了。 李德全只把知道的说了,反正是皇上来了,跟太后说了一会子话,出来跟六爷喝了一会子酒,再然后就在这边外间的炕上对付了一宿,睡了两个时辰又起了,出了园子。 老圣人只顿了顿,就嗯了一声,大致是知道为什么了。 真以为那个位子舒服呢?活成了孤家寡人,什么滋味只自己懂。 皇帝又怎么样?皇帝就不是人了?叫人看着,站在高位好像是无所不能!可是这无所不能的代价,又是什么呢?无私,便意味着无情。 若能真无情还罢了,不过都是些有情人偏得咬牙做出无情的事罢了。等事不得不做了,回头那所有的反噬只能噬咬自己的心。而这其中的痛苦,别说能说给谁听,便是一丝痛苦的表情都不能叫谁看见。 要么,怎么说是帝王呢? 帝王,便得做常人不能做的难,得忍常人不能忍的苦。 这个谁也替代不了,得他自己去体会,去琢磨,便是苦的跟黄连似得,也得反复的去咀嚼,要不然,不能悟的。 李德全把这事说了,他听了就完了。之后不会再问,只假装不知道就好了。 老六说的对,太上皇嘛,糊涂点,适当的时候聋一点,哑一点,瞎一点,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的。 这些日子,皇后每天都过来给长辈请安,留的时间也很长。 太皇太后是老样子,太后也是老样子,连六福晋都是老样子,跟往常没有丝毫不同。 皇后就说起了今年选秀后,会指婚的事情。 太后也不掺和,只说到,“你有事就跟老四商量,我是不管的。如今难得有些轻省日子过,不愿意掺和了。”说着还问一边的桐桐,“昨儿小八说老圣人伺弄的那个暖棚,里面的野菜长的可好了?” 桐桐就笑,老圣人不叫人帮忙,就自己种一个暖棚的东西。然后锄草跟不上,菜地里的青菜苗没长起来,倒是荠荠菜和婆婆丁,长的密密麻麻一片,比种的都齐整旺盛。 她就道:“全都长起来了,这么长……”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最是鲜嫩的时候!昨儿我家爷还说想吃荠菜馄饨呢,要不……您跟娘娘们,帮着老圣人除除草去?” 太后可积极了,起身就去换利索的衣服,然后说皇后,“你忙你的去,我们这边不用操心。”然后说桐桐,“送送你四嫂。” 桐桐应承着,就拉着皇后出来,“您只管忙您的去,礼部不是把时间定在二月十八了吗?这满打满算也没多少日子了。这礼仪章程,不得熟悉呀?” 对的!礼部派了人来,在哪里走几步,面朝哪边,几叩几拜这都得提前排好的。但这不是有太后和太皇太后的那一部分吗? 她就是想问问这边什么章程。 桐桐知道她的难处,就道:“先叫嬷嬷们跟着把流程瞧了,回头叫礼部送了折子来。彩排我就不去了,我给皇妈麽和额娘说这个流程……” 这也好!有劳你了! “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出了门就给送到马车上,连帘子也一块拉上了,“春上的风野的很,一吹皮肤又干又黑,那天不好上妆。” 皇后便笑,“就你促狭,怎么想到这地方去了?” 本来嘛!女人什么时候保持好看都很要紧,“回头叫人给您送珍珠粉去!”说完又低声道,“是老圣人库里的珍珠,我给磨成粉了。” 皇后就笑,一直到回去心情都可好了。 她身边的嬷嬷就道:“六福晋是个叫人瞧着就觉得欢喜的人。” 嗯!她是个愿意简单的人,好似一直就没有烦心事。 桐桐深吸一口气,然后便笑:谁到世上能没有烦心事呢?只是人的心性不同罢了。心宽的人,再大的事都能如清风过耳。心窄的人,别人一句重话都能寻死觅活,怎么想也想不通。 但从医家的角度讲,还是得做个心宽的人。心宽的心,更容易长寿。 想那些有些没的,有什么用呢?她更愿意带着孩子,陪着老人一起玩乐。 这个月份还有些冷的,老太太们一个个的又没有儿孙整日得见,若再不找点事叫出来动一动,长久下来对身体是不好的。 因此,都来吧!咱们今儿帮老圣人干活了。 于是,老圣人才说今儿再瞧瞧他的秧苗呢,谁知道乌泱泱的来了这么一群白胖老太太。 要了亲命了! 这要是一群小常在小答应,莺莺燕燕还有可观之处。哪怕是早前的那么一群半老徐娘,这也算是一乐。可现在倒是好,各式各样的老太太,一来就一群,他想,他当年果然是瞎的。早知道你们老了会成了这样,朕还能选你们吗?还能跟你们生一串的孩子吗? 突然有点怀念原配了,赫舍里氏当年真挺好看的!一直都那么好看! 老太太们一个个也不讲究好看不好看,就是上袄下裤,还是棉袄棉裤,这么着利索呀!再用帕子把头发拢住,一人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放个小铲子。如今一个个的挎着篮子,这么福身一行礼……这可太美了! 不行,心脏突然跟被人攥了一下一样,咋这么难受呢? 暖棚里太憋的慌了,朕得出去透透气。 结果这一出去透气才发现,暖棚的外面,老六家媳妇正叫人支棚子呢。 “你弄这个干什么?”还叫人住在这里帮朕看着青苗吗?谁偷东西还偷到畅春园来了? 桐桐笑眯眯的,“皇阿玛,今儿儿媳在这里给您和额娘们做膳食吧!不仅能做膳食,像是婆婆丁,这东西炒了便是茶呀!咱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闲来无事隔三差五的喝一杯,有些症状是能缓解的。像是婆婆丁这样能做药茶的草还不少,从竹叶到枣芽,儿媳做了叫太医先瞧瞧,瞧着好,就都试着喝点。若是没什么怪味,确实也有些益处,儿媳想着,其实各地的惠民署,都能做这样的事。百姓们用野草能换成品的治病的药。惠民署再把收来的野菜代为粗加工,回头拢到一块炒制出来好好的用密封包装了……这东西哪怕拿出去叫九爷随便送礼呢,咱都不算吃亏呀!” 反正是无主的东西,漫山遍野都是。 这说的事……说是大事也是大事,说是小事也能说只是小事。 老圣人倒是不好走呢,稍晚一步,太皇太后也来了。得,陪老人坐着吧。 太皇太后是瞧着老圣人身子越发好了,心里欢喜。这会子从里面拿了荠菜和婆婆丁来,太皇太后还跟着桐桐学着择菜,“是得出来转转的。昨儿去给芍药把芍药根上的厚土扒拉开了,动弹了半晌,夜里再没起,一觉睡到大天亮。” 是吧!人就是得动动。 老圣人这才知道这些娘们出来干什么来了,感情是儿媳妇想叫她们动动,为了身体好的。 他给愁的,现在都成了老太太了,这要是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一群成了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更没法看了。 可见,美人确实是不能见白头的! 嗣谒带着孩子们上完上午的课就都跑来了,好生热闹。一筐子一筐子野菜,额娘们都很忙呀!可这么多野菜,都是娘娘们挖的,总不能扔了吧!只自家吃的话,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吃个野意就完了,真这么吃下去,可要了命了。 嗣谒赶紧问说,“不给皇上和其他王府送些吗?” 宜太妃眼睛一下子亮了,“送呀!得送!”趁着老九还没离京,赶紧送呀!送这么些菜,怎么不得孝敬点银子来? 老圣人就笑,指着一筐子荠荠菜,“这个给老四送去……”然后又给其他人,“荠荠菜婆婆丁各一半……一家一筐……” 关键是老六家的刚才说这两种东西,荠荠菜没有苦味怪味,但是婆婆丁再嫩都有点苦味。 想想老四心里够苦了,就别叫吃苦了。其他人吃吃苦也没事,去吧!送去吧。 然后莫名其妙的,一个个的都被送了这么些野菜。 九爷瞧着这玩意眼熟,还问九福晋呢,“这玩意……在哪见过吧?” 咱家的暖棚也没人重视,有样学样的跟人家学种菜,还不许奴才们管。你前儿进去的时候不还说,“这次种的菜不错,瞧瞧,这密密匝匝的长的多好。” 不就是那个玩意吗? 九福晋没搭理,只吩咐厨房,“想法子做一桌菜来,都叫尝尝。” 这边九爷终于想起来了,“咱家是不是也种着这菜呢?” 傻子! 九福晋轻哼一声,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是啊!” 是就行了呗!九爷兴冲冲的往暖棚里去了,“给爷拿铲子来!爷铲两筐给老爷子和老太太送去……” 叫你们看看,你们家老九不仅能做生意,在农事上也是一把好手! 哼!不要总是把人看扁了,你们家老九也是很能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22 章 梦里清欢(222)三更 梦里清欢222 对于娘娘们来说,看着做菜确实是一件新鲜事。 她们其实都不会做!早早的就进宫,跟皇上洗手作羹汤的事,不是她们不想,而是不能! 如今,当年的皇上成了老圣人了,她们一个个的水涨船高了,更不会去下厨了。 但如今看着厨下这么多原汁原味的东西摆出来,一样会觉得稀奇。一群人在围观桐桐做饭,那手脚麻利的呀! 尤其是包馄饨,那双手翻飞的,包出来的各个都给花朵似得。 惠太妃就说,“老六家的这个是个肯学的,什么都肯学。” 就跟当年在宫里一样,愣是把药材认齐全了。还有那练力气,愣是用研药的铁家伙搬来搬去的练力气。这也是后来住到园子里了,一起说闲话说的多了,大家才知道的。可见这背后下了什么样的工夫了。 太后就笑,“这孩子是个肯用心的孩子,跟谁都用心。” 太皇太后在边上,招手叫了太后过去,“越是用心的孩子,越是不能叫受委屈。心太实诚了,你得多看护些。” 太后点头,自然知道老人家说的是什么事,“您放心,不能叫她受委屈的。” 宜太妃就朝忙活着的六福晋看了一眼,从年前到现在,事出了不少。这位六福晋没说过一声委屈,甚至一声苦都没诉过!连脸上带出来都没有。 都说当年的德妃善于隐忍,说老四随了德妃也善于隐忍,连四福晋都说特别隐忍,跟老四特别像。可实际上,最善于隐忍的是老六和六福晋。 老六和老四像就算了,连六福晋如今跟这哥俩也都像了起来。 委屈吗?难受吗?心里有不平之气吗? 不知道!咱没看出来。 谁都以为以这位的暴脾气得炸了!可人家没有,她就这么高高兴兴,没心没肺的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可她不说的委屈,太皇太后知道,太后知道,老圣人更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她难得。 于是,谁都会护着她不再受委屈,谁要是再想给她委屈受,你看看太后会怎么办?当年的德妃岂是好惹的? 更何况,太后的身份训斥谁不能呀?便是皇上,劈头盖脸的训了也就训了,谁把她怎么着了? 没瞧见吗?太后对老六家的,真就跟对温宪和七公主似得。甚至于更放心老六家的!别人都知道老六家的动了老圣人的私库,可太后的私库钥匙老六家的收着呢,这个谁知道了?人家娘俩好着呢。 所以才说,老六家的面上憨,可心里聪明着呢。 她动怒了,那有理也变的没理。她不动怒,一分的委屈也成了十分的委屈。 理智自持,该咋呼的时候直接上,不该咋呼的时候得收的住。不管结果只一味知道冲的,那是老九和十四! 可这么聪明的媳妇,自己也没落到呀! 自家那三个,从五福晋到九福晋,再到十一福晋,都不是小棉袄的料,那是一个比一个硌得慌。一个个属麻布的,做棉袄穿,刺挠的慌! 桐桐是不知道人家咋想她的,反正一个人一个看法,爱咋想就咋想去。菜做了不少,慢慢的能上菜了,结果圆明园那边送了一筐子蘑菇来。 “是鲜蘑菇!”桐桐喊嗣谒,“咱家的菌菇袋也长出来了,没皇上送来的大。瞧见了吗?还真种成了!” 嗣谒过来瞧了瞧,“洒水洒的勤,你看这蘑菇朵,沉的很!”说着拿了一骨朵过去叫老圣人瞧,“您看看,这玩意要真能种,可就不限于时节了。一年四季都能产出。” 可也没暖棚呀! “也不一定非玻璃暖棚,山穴可以,便是挖的土窖也是可以的。不过还得老十一带人去试!” 桐桐把这蘑菇又给做了几个菜,都叫尝尝味儿。 肯定不如山里的菌菇那么鲜,但作为菜蔬,还是能入口的。 惠太妃就问:“怕是在南边更爱长。” 桐桐一愣,而后看嗣谒。 嗣谒秒懂,说惠太妃,“惠额娘,您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这有些东西,真得叫人南北东西的去试……” 桐桐就笑,“要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咱家这么多宝贝,有什么事办不成的?这不,这么简单的事,这不都灯下黑了吗?” 惠太妃就看老圣人,真这么要紧呀? 老圣人不知道是吭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觉得老六家两口子太会哄人了!你们哄就算了,还得拉上朕一起哄,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好了。 再说了,她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了吗?没有吧!南北东西都去试,真没人知道吗?这不是眼前这点都没摆弄明白,且杂学人才这个事,老四还没顾得上吗? 不过是你说了,倒是给老四了一个切入点罢了!可以先从农入手,四面八方的派人去做实验罢了。 但这点事,还得朕夸你一句呀? 老六在后面戳呢:夸一句怎么了?大哥又不在,您再不夸夸老太太,老太太一天到晚的,有什么乐趣呢? 行行行!夸!夸还不行吗?别戳了! 老圣人又轻咳一声,“这事确实是很要紧,你提醒的很是,可是帮了老四大忙了!回头赏一斛珍珠……”拿去敷你的白胖脸吧! 还真得朕哄你,果然是脸吃大了! 说完就看老六家的,珍珠那玩意还有多少你心里有数,不是要赏吗?你想办法去! 桐桐心说,我有很多珍珠粉,回头就直接送去,还省的惠太妃过一道手续了。人家不在乎您赏了什么,在乎的是您夸了还赏了,对吧? 正吃着喝着说着呢,其他的回礼也到了。 三爷叫人送来一篮子草莓,小小个的那种,是他家暖棚的。 荣太妃嫌弃的不行,“怎么这么小,咱们那暖棚里的莓果比这个大的多吧?” 老圣人心梗:那是朕的暖棚!不要咱们咱们的,那地方跟你们不相干。 桐桐叫人洗了,“拿酸乳和砂糖给拌了吧,可开胃了!这都是挑的熟的极好的,味儿可好了。” 替老三家的说话呢,荣太妃觉得回头得送个什么给老六家的,这孩子真厚道。 这个才打发了,老五家的送来一捆子高粱杆? 啥玩意这是?暖棚里还种这个了? 宜太妃好生尴尬,“这送的是嘛玩意?” 小八却觉得这东西好,“宜玛嚒,这个可甜了。”说着就要了一根,跟吃甘蔗似得,撕了皮,然后吃里面的瓤,嚼吧嚼吧,把汁水嚼吧干净咽下去了,然后把残渣吐出来。 小八一脸的真诚,展示完了,还叫人:“剁成一节一节的,端上来吧。” 完了还提醒小七和弘暚:“撕掉皮皮的时候得小心点,可锋利了,不小心划破嘴角。” 把小七唬的一愣一愣的,然后觉得小八的脑子果然不好,他补充吩咐,“用刀把皮削了端上来。” 小八:“……”撇嘴,不好玩!吃的一点乐趣都没有了。自己扯皮吃才好玩嘛! 这是孩子的乐趣,但大人这么吃雅观吗? 宜太妃就觉得,“老五真当咱老了,拿咱当孩子哄呢?” 太皇太后赶紧说,“老五实诚,自然是家里什么熟好了拿什么来嘛!不要说孩子!”一筐野菜换了这么些这个,不错了!你赚到了! 桐桐叫人拿了石磨子榨汁去了,一会子一人喝一小杯,也是五爷的心意。 然后七爷家送来了一篮子鲜花,弘暚知道这个干嘛的,“给老祖宗和祖母们簪花。” 她可乐意了,把一篮子花都得攒到老太太头上去了。 老太太们图一乐,可那鲜嫩嫩的花骨朵攒在老太太头上,老圣人扭脸,没眼看了! 弘暚不知道呀,还一个劲的扭脸问:“皇玛法,是不是很好看!” 嗯!好看!太好看了!看的食不下咽了都! 明姑送来的就好多了,一篮子顶花带刺的小黄瓜,一篮子嫩生生的水萝卜。一看都觉得很爽口。 都说良太妃,“府里得亏这么个人,老八不在家里,明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良太妃也欢喜,“连小格格如今都养的白白胖胖的,不知道有多康健。” 宜太妃心说,老五连明姑也不如。还得靠老九来给自己长脸,不要别的,就送一篮子银锞子就行。 结果呢,送上来了,一瞧,眼熟呀! 再一听人家说的话:我们爷说今年种的菜长的也很好,叫老圣人和娘娘们都尝尝。 种的呀? 专门种野菜吗? 宜太妃才不信,她起身把筐子里的菜都倒出来,然后蹲下来扒拉了一遍,想着这里面藏着惊喜呢。 可两个筐子都倒出来扒拉了一遍,一堆荠荠菜,一堆婆婆丁,分的可好了,一点都没混。也确实很鲜嫩的野菜,但就是没银子。 这是啥意思呀? 就是这么孝敬我这个额娘的?银子一点都不出了,是吧? 她真可委屈了,多少年不带的委屈音儿都带上了,扭脸看老圣人,“您看看,老九他又不听话了!” 他竟然孝敬野菜上来!还加倍!您得骂他! 可老圣人心说,跟儿子要银子这事能明说吗?嫌弃儿子孝敬上来的不是银子,这个能捅破吗?这么没面子的话当然不能说了。 于是,老圣人就说,“老九把早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宜太妃立马用崇拜的小眼神看老圣人:还是您聪明呀!眨眼就能想到了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骂老九! 其实不用的,咱自家的儿子,您高兴了能骂,不高兴了也能骂,怎么随心怎么骂! 骂骂老九而已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老师要求给娃们买黑靴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我在想,男娃穿的那种酷酷的靴子啥地方有卖的!快递是来不及了,得出去找去!对于不怎么逛街的人,出去找东西可太难了。 第 223 章 梦里清欢(223)一更 梦里清欢223 怎么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九爷觉得莫名其妙,四体不勤爷认,但是五谷不分这个,爷绝对不认。 五谷爷分的很清楚。 这是老爷子又气不顺了吧?舍不得拿老六撒气,所以逮住哪个儿子骂哪个儿子吗? 嘿!这老爷子,不管事了脾气却更大了,这不太好吧。 九爷叹气,“还骂谁了?”说给爷听听,爷找找平衡。 小狗子把头埋的低低的,没言语。 九爷觉得这小子也算是跟出去涨了见识的,怎么还是一副小狗胆子,那么怂呢,“没事,在家里学学,爷还能出去宣扬去呀!”非议主子的罪名,落不到你身上。 小狗子偷瞄了福晋一眼,这才低声道:“大福晋叫送了家里酿的酒,两坛子陈酿果酒,说是味儿好的很。二福晋送了一篮子鹅蛋,太后说必是二福晋养的,那东西不怎么好好生蛋,怕是一直攒着的,这会子都拿过去了。三爷送了莓果,六福晋给做了,还熬了酱,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留着她要蘸着饽饽吃。圆明园送了鲜蘑菇。五爷送了甜高粱杆,十格格和几个小阿哥别提多喜欢了。七爷家送了一篮子鲜花,十格格给太妃们簪花用了,太妃们都可高兴。八爷家送了鲜菜,都夸明姑很能干。” 说着,小狗子朝后退了两步,缩了缩脖子:“十爷送了两桶家里养的鱼,不大,都是一匝长的鲫鱼片,太皇太后的老人家可高兴了,还特意叫人赏了一匣子玉石籽料,说是十爷会谋划着过日子了,很欣慰的样子。十一爷送了一篮子甜瓜,说是暖棚里第一年种,熟的还不算太好,但已经上味了,老圣人说脆甜,吃着也好。十二爷家的池子里养着好些鳖,养了好些年了,今儿捞了些给送去,六福晋说养着,这玩意吃了养人,以后隔三差五的炖汤,都能喝点。十三爷本就在圆明园的,知道了老圣人开宴,自己跑去了。刚巧,十三福晋又生了阿哥,十三爷没带吃的,只说是过去混饭吃的。老圣人和太后太妃们都很高兴,说是添了孩子,这个礼送的最好。还叫人给十三福晋送了好些赏赐,又打发了太医和嬷嬷去瞧瞧。十四爷府里,福晋打发了阿哥们去园子里,就带着两只活着的小香猪,本是要宰了吃的,可十格格觉得小香猪好玩,趁着人不防备给放出来了,正满园子骑着狗撵猪玩呢,瞧着十格格玩的高兴,老圣人还说,十四爷不在,十四爷府里的阿哥们都留园子里吧。” 说到这里,见自家主子的表情都是迷茫的,他又朝后退了两步,这才继续道:“十五爷叫人拉了几十盆小樱桃树,樱桃都半红了,放在暖棚里要不了几天就能吃了,老圣人单叫人赏了。十六爷送了两桶豆腐,说是用新机子做的,因着磨豆子不用石磨了,也不知道用什么磨的,老圣人说还算有新意,又夸十六爷这差事当的好。” 九爷听完了,然后掰着手指头算,复又用迷茫的眼神看九福晋,“合着就骂咱们了?” 不!不要咱们咱们的,只骂你了,并不包括我。 可九爷不明白呀,“爷的菜种的不好?” 九福晋看傻子一样看他,“那菜是你种的?” 这话多新鲜呀,爷下种了,虽然长的过程爷没管,但是长的好就行呗。 九福晋看了身边的丫头一眼,“把咱家爷挑出来的草都拎上来。” 是! 然后就拎了一篮子草。 九爷皱眉,“要说什么直接说。” 九福晋把草抓了一把叫九爷看,“这玩意不是草,你单挑出来扔了的,不叫混在里面的东西,它叫白菜。” 白菜爷见过! “这是白菜苗。”恨不能一把掐死他,“你送去的那个,是野菜!等天一暖和了,你去瞧瞧,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的。你下种种的白菜,就长成这德行了。长得好的都是草!你把草整了两筐子给送去了,把菜苗给扔了。” 是吗? 把吗字去了! 九爷认真的看了,还真是!但是老爷子送来的不也是野菜。 九福晋就用死亡之眼凝视他,然后九爷气虚了,朝后缩了缩,紧跟着又理直气壮起来,“你既然知道,为啥不早说?” 九福晋轻笑一声,“你除了送金银去,其他的别管送什么,都少不了一顿骂。那我干嘛要说呢?”你挨骂和送金银比起来,当然是你挨骂更划算一些了。 所以,骂吧,反正也没少块肉。 九爷愕然的睁大眼睛,感情这娘们是这么想的? 那要不然呢?你挨骂是多要紧的事吗? 九爷愤然起身,“收拾东西,爷后儿就走。” 有本事明儿就走呗!我有儿子了,我怕你走? 明儿走是当然走不了的,他得提前跟皇上说一声,请个旨意的。得去跟老圣人道别!亲爹再爱骂人,这要走了,还得去瞧瞧老爷子的身体的。得确保下次回来老爷子还有精神骂人,这走的才能安心,是不? 先去见了皇上,还郑重了问了一句:“距离封后大典也没几天了,要不,臣弟多等几天?” 皇上摆摆手,“事有轻重缓解,抓紧办差吧!家里的事不要担心,格格们想去陪宜额娘住的话也都送过去也行。园子里大,尽有她们玩乐的地方。” 是说陪额娘解闷的事! 这事老九挺感激的,回头真就想着把一屋子丫头片子全塞给额娘。 但是进了园子,知道老六带着老爷子看新打的灌溉井去了,瞧着时间也快回来了,那他也就不去找了,先去看额娘去了。 一说要出门,宜太妃表示知道了,“别弄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女人回来就行!”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关键是银子,“你这一走,额娘这以后呀……” “您放心,回头我就叫我家的格格都来,陪着您。” 别!不用!你额娘自己玩的很好。虽然想从你要千金、千金之后再千金,但此千金非彼千金。我要的千金攒到什么时候都好用,你要给我送的千金,吃喝拉撒还得我管。 再说了,你额娘我没银子,也养不起了。 老九被这言论给惊的呀,“那我横不能送个闺女进来,再搭上千金吧。” 嗯!这样是可以考虑的!你知道养个格格得多花多少吗? “呵!您可别说了。”老九起身,“我不送了还不行!您儿子穷,属于闺女多银子少那种!想送闺女陪不起银子的,这事以后都不说了,成吗?” 宜太妃一个白眼过去,这个蠢儿子,这照顾你闺女这个话不能你说,也不能你主动往园子里送。皇后快封后了,而后该皇后施恩的。人家要给恩典,你得给人家给你施恩的机会不是? 就是皇后忘了或是不知道皇上曾经提过这个话,但只要皇上真说过,那随便找个奴才漏上一句两句,叫皇后知道了,她能不办吗? 滚滚滚!赶紧滚,看见你就闹心。 等九爷走了,伺候的才道:“要不要去跟六福晋拿些丸药。” 宜太妃摆手,“老六家的是个周全人!这些必是想到前头去了,不用多事!记住,如今这样,就是吃吃喝喝,啥事别掺和。少些事,天下才能无事。” 伺候的嬷嬷应承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惠太妃娘娘今儿早起,把她屋子养的一盆文竹挪到暖棚里去了,说是放在盆里长的不好了,要移栽去暖棚里接接地气。” 宜太妃眼睛都瞪起来了,“那是老圣人的暖棚,凭什么就她的花能移栽过去?”她蹭一下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看,然后落在小几的水仙花上,“把这个抱着,咱也走。” 这是今年新得的水培水仙,您确定要拿这个去? 宜太妃哼了一声,“不想要水培的,就想栽进去,行不行?” 行!是敢说不行呢?咱这就去。 于是,嗣谒跟着皇上回来,想把从老农那里讨要的黄花菜的根移栽到暖棚里的时候,总觉得这暖棚里哪里怪怪的。 正寻思呢,老九来了,拉着个脸,瓮声瓮气的请安。 老圣人没搭理,只拿着他的黄花菜根递了过去。 老九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种哪呀?”他其实不认识这是啥根,但怕挨骂,也没问。 老圣人嫌弃的道,“种地垄上就行,不占地方。尽量靠着外围,种一圈吧。” 哦! 嗣谒笑着过去想给搭把手,既然种外围,他就朝最边上走去。 最边上的是一畦茴香苗,嗣谒走了一半停下来了,蹲下来揉揉眼睛,这玩意跟茴香叶子再像,可这也不是茴香呀! 这是……文竹吧? 茴香苗里怎么会长出文竹了呢? 老九也凑过来看,左看右看,他也拿不准了,“这一根是变异的茴香?还是这一片都是变异的文竹?” 嗣谒愕然的看老九,可闭嘴吧?!还嫌弃老爷子没揍你呀? 我又说错了? 老九一扭脸,老爷子早过来了,那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好似在说:要不是老子心疼这一片菜地,今儿能不踹你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24 章 梦里清欢(224)二更 梦里清欢224 老九真觉得这不赖自己,“您怎么瞎种呢?把文竹种茴香里干嘛?这万一叫六弟妹当成了茴香,给您蒸了包子包了饺子怎么办?” 你当谁都跟你似得,种到一起就不敢认了? 老圣人没搭理老九,他在巡视他的领地,然后发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除了茴香里的文竹,还有种在葱和蒜苗中间的水仙,韭菜地里的兰花,还有什么东西隐藏的太好,他怕是还没找到。 老圣人气的:谁?谁进来瞎折腾的? 老九幸灾乐祸,能是谁呀?弘暚爱淘气,但很有分寸,这样的地方绝不祸祸。除了不懂事的,还能有谁呢? 不过是那些老额娘们罢了!老爷子气的不得了,可他能怎么办呢? 给扔了吗?信不信前脚扔了,后脚后宫的眼泪能流成河? 该! 他差点乐出声来,但也看出来了,老爷子老太太这么过日子,那真能长命百岁。人家且过的热闹着呢。 瞧瞧,老六还在那里哄呢,“您可别生气!儿子叫人送竹片子来,给编几个镂空的小筐子,给把花扣起来,保准不会叫人给弄混了。” 也不怕额娘门回头找不出来! 老爷子怒着呢,“得弄个暖棚总管!” 行!您设立个暖棚内阁都由您,您高兴就行。 正说着呢,弘旭拎着食盒来送饭,“……知道九叔也在,额娘今儿包了饺子……” 怎么这个日子吃饺子?不都是到了固定的日子才吃饺子吗?你们现在吃饭这么不讲究吗? 弘旭就道:“出门饺子回家面,出门当然要吃饺子了。” 有这个话吗? 弘旭笑了一下,“侄儿也不知道,是额娘说的!额娘说百姓家有这样的讲究。饺子是好日子才吃的,吉庆,出门吃这个,是盼着一帆风顺,吉祥如意的。回家的面,这面条长长的,粘连在一块,是说回家了,一家子最好就别分开,长长久久的守在一起才好!” 这个解释叫老圣人心里发酸,“出门都好好的,回来就过来吃碗面条。” 老九眼圈红了,虽然自己这个儿子不讨喜,但是老爷子还是盼着儿子们都守在家里,长长久久的,别分开才好。 嗣谒就说,“回头给老八写封信,就说等着他回来一块吃面。” 老圣人嗯了一声,把蘸碟推给老九,“吃吧,好好吃一顿好出门。” 茴香猪肉馅儿的饺子,老九能吃一斤,吃完了给老爷子磕个头,“等入冬了儿子就回来,陪您吃炸酱面。” 好! 大事很多,该忙的都忙去了。 二月十八眼看就到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前两天还好好的,结果都二月十六了,都有点不舒坦。 皇后都准备跟皇上回皇宫了,十八那日得在宫里举办仪式的!今儿本是要接人回宫的,结果到这边才知道,婆婆和太婆婆都有了点症候。 太皇太后是躲懒了!老人家不想折腾了,想着不舒坦就不去了。 太后是提前得了儿子的话了,那当然就不舒服了。要问哪里不舒服,她就靠在榻上叹气,“为了温宪的!着实不小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以后怎么着呀?我知道她现在也忙,蒙古的事跟荣宪两人管着呢,京城里的事务也挺多的,但人家荣宪有孩子呀!她呢?她想怎么着呀?一想起来这夜里就睡不着,早起就觉得堵的不行。” 这样吗? 她先伺候婆婆躺下,然后才避开人问桐桐,“严重吗?” 桐桐就笑,拉了皇后往出送,“有些不自在的,不过我照看就是了。”她说着就低声道,“等后儿过后,我手里的事少不得四嫂管着,您是皇后呀!” 皇后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太后的寝宫一眼,然后才道:“你管着就是了,何必分这么清。” “不是我要分这么清。”桐桐说着就笑,“是我真不得空!您还不知道吧,今儿良太妃又不好好吃饭了。” 也身体不舒坦? 桐桐低声道:“哪里是不舒坦?是昨儿去暖棚里想摘点才红了樱桃,结果老圣人说,你只管歇着去,没瞧瞧你还蹲的下不?当时把良太妃给说哭了,今儿不好好吃饭,说是老圣人嫌弃她了。您说,八爷在外面的差事多要紧呀,咱能叫人家额娘给饿瘦了吗?” 皇后愕然:“真饿呀?” “假的!”人家才不会亏嘴呢,“这不是跟老圣人打花腔,较劲呢吗?可明知道是这样,我能不管吗?” 不能!该有的关心一点都不能少。 把皇后笑的肚子疼,八爷如今得用,良太妃也胆肥了,敢跟老圣人闹脾气了!她问说:“闹的厉害吗?” “可别提了。”桐桐就低声道,“老头儿老太太闹起来,邪乎着呢。比咱家那一群孩子都难拾掇。孩子还能收拾,可您说,老圣人和额娘们,我能说谁?不过是哄了这个又哄那个便是了。您想想,三五个孩子闹起来,一天什么都干不成了。如今可不是三五个孩子,而是不止三五个需要哄着的长辈,我真没那么些时间了。反正,要么我管事,您来哄老人。要么您管事,我来哄老人。咱俩分工,您来挑吧。您要是乐意哄老人,我管事都行。” 别别别!我干不了哄老人这个事,还是你来吧。 友好协商,高高兴兴的把事给交托出去了。 皇后一路往回走,心里挺感激太后的,“娘娘怕我和六福晋为了管事的权利闹出不愉快来!如今这一病,留老六家的伺候,体体面面的做个交接,再好没有的事了。” 嬷嬷低声道:“太后很体贴娘娘。” 是啊!“六弟妹人也很厚道。” 不是厚道!关键是很聪明。 屏嬷嬷也低声给太后说这个事呢,“……您什么也没提,没想到六福晋主动跟皇后提了,交的干净利索,一点也没为难。” 太后点头,老六家的这是怕皇后误会自己这个婆婆不给她撑面子。所以,先把交差事的事说到了前面,叫皇后以为自己是故意吧一分不舒服做出十分的样子来。这么做是为什么的?还是为了两人都好好的! 反正是没叫皇后因为这件事心生嫌隙,这就是老六家的目的。 “不是我偏心,实在是她可人疼。真就比亲闺女都贴心,合该是我们娘儿俩上辈子的缘分。” 屏嬷嬷就笑:“其实皇后和十四福晋也是孝顺的。” 没说不孝顺!皇后嘛,如今是皇后了,咱就不说了。只说十四福晋吧,她是觉得孝顺不孝顺其实都行,老十四那样,人家儿媳妇觉得当婆婆的不好挑拣她。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十四不争气,叫咱这做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说不起话呀! 屏嬷嬷笑的不行,低声问娘娘,“您还想继续躺着吗?” 躺着吧!做戏做全套的。 桐桐再来的时候太后还躺着呢,这么躺着多难受呀! 她回去就跟嗣谒说,“能不能弄个床,躺着很软和舒服那种。额娘在榻上躺着呢,虽然垫的挺厚实的,可要是老那么躺着,还是会躺的骨头疼。” 嗣谒:“……”你是真没难为我! 什么床是软的? 他问说,“用芦苇絮?” 那个不行,只躺在上面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絮絮是滑溜溜的,一点也不好。 嗣谒的脑子就闪过一丝什么,然后转脸去忙去了,至于封后大典,不去了,我这有点玩意要做。 两人都没去,园子里除了猴孩子们不在,其他的一切照常。 连弘暚都去参加大典了。 这天晚上,桐桐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红毯上,一步一步从文武百官中穿过去,然后沿着九龙壁一路往上,稳稳的坐在了高处,从高处能俯瞰下去,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人,原来心境是这样的。 她收回视线,看见龙袍和凤袍的一角,感觉屁股下那把椅子传来的冰凉的质感。 这是一种什么心境呢? 没有激动,没有欣喜,没有志得意满!那是一种惶惶然,沉重的压力瞬间就压在心头,感觉要不是不敢叫人看出疲态,她的肩膀和腰身都能被压弯了。 然后,她猛然间就睁开眼,汗把浑身都打湿了。 一扭脸,嗣谒醒着呢,正担心的看她,“梦魇了?” 桐桐深吸一口气,“不是!就是做梦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只有嗣谒能听见,她说,“那个位子……也不好坐!等坐上去就知道了……母仪天下真不是个好活。” 这话多傻的!母仪天下当然不是什么好活。 翻开史书看看,那些耀眼的女人,哪个是好命的? 桐桐便笑,“那我还是做个好命的女人吧!” 嗣谒便笑,“觉得好命呀?” 嗯呢!有爷在,我就是最好命的女人。 行!好命的女人在被窝里猫着,爷下去给你拧怕个热帕子,除了一身汗,好歹擦擦,擦擦睡的舒服。 桐桐还问呢,“床做出来了吗?会舒服吗?” 嗯!会舒服的!先给额娘做一个试试,要是好用,再多做也不迟。 两口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封后大典那点事谁都没往心里去。 转天就把一个软软的垫子给送到太后宫里了,躺下去就陷进去了,还有这东西呢? 嗯!觉得还成! 这可太成了! 然后桐桐晚上就得到消息:老圣人在太后的寝宫里过夜了。 她:“……”我的初衷并不是帮着婆婆争宠!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25 章 梦里清欢(225)三更 梦里清欢225 畅春园的消息皇上知道的挺快的,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老六家两口子有时候办的这个事吧,能把人给乐死。 这会子两口子那表情不定怎么囧呢! 能笑这两口子办事顾头不顾腚,但却不能笑长辈,对吧? 这边正乐呢,苏培盛出去又进来了,说是皇后有事,等您忙完了,问去不去后面。 去吧!既然收拾有事,那必是有事的。 可谁也没想到,皇后跟皇上提了一件事:“六弟在众兄弟中,尤其不同,臣妾就想着,为什么能六弟一个铁帽子呢?这是前朝的事,臣妾本不该提。但因为有教养孩子的恩情在前,臣妾是觉得,一个铁帽子真是应该的。” 她是真这么想的,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补偿方式。可皇上却不这么想,他想的是:弘晖将来要给父母加封尊位,那到了六弟六弟妹这里,这孩子会怎么册封呢?怕是孩子会觉得,加封太上皇和太后的尊位也是应该的。如今册封这个铁帽子,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非要说意义,那就是弘显将来能继承一个铁帽子。可如此以来,弘显他们就不是皇子的身份呀!名不正言不顺。 可若是册封了老六两口子尊位,老六家这一支整个身份都会不同。 皇后想不到那么远,但这事真不能这么干。 因此,封后之后的第一个提议,皇上没答应。皇上给了理由了,“每个兄弟在外面都不容易,也都是为了朝廷。朕不能册封老六和十四在别的兄弟之前,如此的区分远近,这要出事的。要是大哥和老九差事办的好,给大哥和老九铁帽子,都不能先给老六。便是十三,真要册封,也该在十四前面。若不然就是不公。这事就作罢吧,不要再提了。” 皇后没言语,皇上说的也有道理!但就凭着老六给老人尽孝这一点,都能堵大家的嘴的。 她想不明白,明明跟老六家的那么亲厚,这事怎么就不行了呢?她得空就问弘晖,“实在是想不明白你皇阿玛的。” 弘晖怔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睑,笑道:“额娘还得想,若是如今都是铁帽子呢,那将来……不就封无可封了吗?” 皇后这才恍然,是了!是这个意思呀! 她懂了,弘晖心里却叹了一口气,劝道:“您忙您的事吧,这事皇阿玛心里有数呢。” 皇后就道:“回头我跟你娘商量商量,要不然,这千头万绪额娘还真有些抓瞎。跟个线团团似得,总得找出线头吧。” 那这事干嘛跟我娘商量呢?她交出来就是什么也不想管了,那各人就干各人的事就得了呗! 掺和了多了,我娘累,您也会更累的。不商量,那是好是坏,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反正之前大清朝也没怎么有过皇后的楷模,您是第一个,做成什么样都成的。可一商量,您就会知道,我娘的着眼点跟您不一样。您会处处觉得比不上,越发的束手束脚。时间长了,这是要出事的。 他挠头,就给点出两件事来:第一,今年是雍正元年,选秀该办了。宗室子弟那么多,得指婚了!旗人家的姑娘也都大了,不选秀耽搁人家说亲,对吧?这件事得抓紧办了,如今都眼看三月了,要是办,各地的秀女都该进京了,真是迫在眉睫。第二,皇阿玛要亲耕,那您身为皇后,今年这亲蚕礼,您办不办?要办的话,就在三月。时间更紧迫! 这都是大事!除了皇后的日常事务之外,眼前就是两件大事中的大事,这都忙不过来,您管皇阿玛册封谁干嘛? 这么一提,皇后顿时反应过来了:“对!还有选秀和亲蚕!”行了!知道了,你去忙吧!真是不得闲了! 嗯!不得闲好啊!不得闲安了,都安生了。 弘晖出来,今儿抽空往园子里去,自家娘亲正在西园里围着池塘转圈圈呢,“您这是干嘛?” 桐桐就道:“这里养鱼养虾养的东西还不少,你说这要是放了贝进去,咱自己在园子里养点珍珠,你说成吗?” 进上来的珍珠不少了呀! 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人工的,不值钱呀!赏赐了人家也不觉得好。 野生的……采珠太危险了,朝廷少要些进贡,对采珠人来说,就是恩典。他们采珠,要是能卖上好价钱,那是他们的选择。不能因为朝廷索取,再叫人去冒险了,这种玩意,犯不上的。 弘晖一愣,便明白娘亲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回头他就会跟皇阿玛提这件事,而娘亲说的,园子里养珠子的事,“可行!”他说的特别坚定,“回头就叫人来,两个园子呢,能养不少。两三年就出珠子。” 有皇家亲养,那珠子不值钱也得变的值钱,省的叫采珠人再去采珠了。 他还记着给娘亲置办一件珍珠衫的事呢,可如今珠子不值钱了,野生的珠子好,但是娘亲又怕为了这个折损了人命,他便不好再说珍珠衫儿了。 不过珍珠不行,别的珠宝打磨成珠子也是可以的!回头得搜集搜集,给娘亲弄一件珠光宝气的衫儿穿。 娘儿俩心里各有思量,还都挺高兴的。 说了好一会子话,弘晖才问:“爹爹呢?” “你爹带着弘显看农具去了。”桐桐就道,“你皇阿玛亲耕,想用西园外的地,如此,就顾念了你皇祖父。今年是雍正元年,农具上得有革新,亲耕的犁耙你爹爹和弘显去瞧了,估计晚半晌就能回来。”说着,她就问,“你是有事?” 没有!就是突然想过来转转。 “最近在忙什么?”桐桐拉了孩子在边上坐了,这段时间真没顾得上问。弘显每天晚上倒是都回来,他在工部学习,皇上又叫他在杂学学堂里选人,而后殿试,再之后就该派去各地做农庄实验。可弘晖到底在干什么,她真没问过。 弘晖就挨着娘亲坐了,“皇阿玛叫儿子先在户部呆着……得闲了得去国子监转转……” 哦!跟弘显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桐桐就笑:“昨儿弘昀过来,喊着要吃肚包鸡,听他说了一耳朵,说是他去理藩院了。听那意思,理藩院从此之后要多了洋人事务,他还在选懂洋文的人。” 弘晖点头,“好几个伺候洋大人的小太监,都被弘昀要过去了。为这个,跟礼部的几个大人吵嚷了起来。弘昀的意思,朝廷缺少懂洋文的人,既然如此,选人就不必拘泥!人家前明还有郑和呢,干成多大的事!人家不也出身内宫,是太监。但那又如何?有才就该用!这话好悬没把礼部一位老大人给气晕在大殿上。” 娘俩正说话呢,弘昀就来了,看那走路的姿势,有些气冲冲的,把伺候的人甩了可远。 这可稀奇,等闲都不见弘昀发脾气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谁把我家的乖崽崽给惹毛了? 弘昀到了跟前,往地上一蹲,“额娘刚才派人给张大人送赏赐去了,大张旗鼓的。” 张大人是谁? 弘晖这才低声说,“就是礼部那位老大人。” 哦哦哦!反对弘昀用太监,被弘昀差点气晕过去那位。 桐桐叫弘昀起来坐了,“你觉得你额娘没支持你,所以生气了?” 弘昀没言语。 桐桐气道:“你额娘还能害你呀?不都是为了你吗?因为公事起了争执,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人家是老大人了,为朝廷兢兢业业的这么多年了,不因为你是皇子就躲就让,该反对的时候就反对。咱先不管他的观点是否正确,你得容人家说话呀!他敢说话,只这一点,你额娘就没有赏错!不管什么时候,朝堂上若是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太可怕了!所以呀,只你额娘赏还不行。你现在,立刻马上,带上礼品,私下里去看望。好言好语的说话,有不同的观点,可以说,可以吵,但这不牵扯私情。朝堂上怎么据理力争都对,但朝堂外,你得以礼相待。”说着就喊白芷,“取些糕点,拿些丸药,送三阿哥出门。” 弘昀怔愣了片刻,然后起身,恭敬的束手站着,低头应是,利索的去了。 桐桐又打发了张嬷嬷,“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就说咱家三阿哥知道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从这边讨了丸药,看望张老大人去了。” 弘晖明白,这是怕额娘以为他们兄弟一有事就先往这边跑。娘亲叫人这么去说,好似弘昀急匆匆的过来只是为了拿药的。 他紧紧的攥了娘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心里突然委屈的不得了!他小声道:“娘,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不是小心翼翼,是抬手就能做的事,处理了就完了。能不起嫌隙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起嫌隙呢?再则,弘昀今儿这事办的,就是该打! 他就是生气,直接去跟你额娘去说,问问你额娘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不就完了。 亲母子,有什么避讳的? 气呼呼的学会赌气了,这就是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有加更,稍后见。 第 226 章 梦里清欢(226)四更 梦里清欢226 嗣谒回来换了衣服的工夫,桐桐跟他絮叨弘昀的事,嗣谒都没顾上处理,“回头这小子过来的时候再说!”他换了衣服还得去找老爷子,“听说腰有点不舒坦。” 腰不舒坦了?是睡软床睡的吧。 估计是!嗣谒说着就往出走,“还说给他老人家做的床马上就得了,现在就算了,娘娘们一人一个先用着吧。皇祖母说她受不了那玩意,不用的。” 桐桐就叫嗣谒去忙,她得赶紧把海盐炒热,然后装袋,叫弘旭再给送去。热敷之后揉一揉,许是能缓解呢。 嗣谒也是这么想的,“您趴下我给您摁摁,儿子的手艺您还信不过呀?专门学过的!” 老圣人摆手,“真不用,也没那么难受的。” 那热敷吧? 老圣人:“……”不用了吧!热敷什么呀,瞎折腾。 嗣谒假装没看见老爷子的不乐意,只催李德全,“要不铺在榻上,只躺在盐袋上也行。” 李德全全程低着头,利索的给铺好了。 老圣人:“……”行吧!躺着吧,真是受罪。 嗣谒这才在边上说亲耕的事,“您这腰疼的,到时候能拉犁吗?只您跟我四哥拉犁的话,您也知道我四哥的力气,真不成!要不,我们兄弟都上手试试。” 不是说现在这犁省力吗? 那省力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再是省力,这得看就谁而言,对吧? 老圣人叹气:老子英雄儿好汉呢?老子能射熊猎虎的,结果你们拉犁怕力气不够。 亏的老六还有脸说老四的力气小,就跟他的力气大似得。 鉴于老六还算孝顺,就不挤兑你了!也不用你陪着了,真没事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老子也想歇着了。 嗣谒就道:“有些人能睡软床,有些人就不行。您这么着,怕是不能习惯软床。儿子就不给您换了吧?”您看上我额娘的床也没用,您又用不了。 老圣人:“……”滚! 扭脸,不想理这种糟心玩意。 嗣谒回去的时候还感慨,“老爷子真算是省心的,你说呢?” 嗯!特省心。真的,怎么都没想到,人家说撒手就撒手,那叫一利索!这样的老头儿就比较招人稀罕了。 嗣谒又问:“弘昀没回来?” “在城里住了,今儿怕是不能出城了。” 这些孩子回城里之后,基本不住宫里。嫌弃进出不方便,在宫外吧,潜邸又不能住。因此,基本还是在自家王府里住的,今儿这个住,明儿那个住,府里压根也没离过人。 这倒是罢了!等回来再说吧。 之后嗣谒怎么跟弘昀说的,桐桐也没问。她在忙着给园子里的池子里放贝,反正一天天的,也不见得清闲。 再加上最近太妃们又开始争抢菜地了,就在西园门口,每人都想划拉一片。这一块是老圣人留下自己种的,虽然面积不小,但她们任性的给她们划拉,热闹的呀,她真觉得啥也没干呢,日子就滑过去了。 亲耕的这天,她早早的躲了,躲太后那边去了。要不然,西园就出不去了,今儿来这边的人多,大臣们就不少,她要不想一天躲在园子里不出去,就得早早走。等忙完了再回来。 结果去的时候,皇后也在。 她是过来顺便跟太后商量亲蚕礼的。 其实现在缺的挺多的,像是祭坛之类的,这不是就没有吗? 皇后应该是也是翻阅了不少书,也应该是有礼部的高人指点过的,她想专门建造蚕坛。这蚕坛不是说随便有个地方就行了,不是的,按照规制,这是一连串的建筑。 当然了,这是要花钱的。 皇后就道:“虽才三月,但儿媳想着,今年就罢了,简单的举行个仪式就行了。但年底,儿媳上中宫笺表的时候想提这件事!但这营造也需要时间的,三两年,四五年都有可能。那在这个建起来之前,咱是不是得有个章程。” 太后靠在榻上,脸上应该是用了脂粉的,桐桐也看不出来太后是真不舒坦还是装病的,因此也没搭话,想听太后怎么说。 就听太后说话有气无力的,“这些你定就行了!我呢,就不折腾了!我要去了,留下太皇太后怎么办呢?老人家到底是上了年岁了,不想动,但只老人家不去,也不合适。” 又不去吗?这可是亲蚕礼,不同以往的。 皇后就求助的看桐桐,桐桐却觉得太后说的话是真诚的,她真不想去!那现在怎么办?皇后诚挚的来请,太后又真不想去。 桐桐安抚的看了太后一眼,这才跟皇后道:“……这亲蚕,代表着男耕女织中的女织。可如今这织不仅包含了丝织,还有棉纺织造。丝质等闲人家穿不起,也不会谁都那么穿。但是棉纺织品,用处却更广。每个百姓,不论贵贱,都在穿。咱们的百姓是如此,国外的百姓也是如此。所以,这海贸所出口的织品里,丝绸是作为奢侈品利润可观。但棉纺织可作为日用品,薄利但量大。若是咱们的工艺更好,其利更大……” 太后就想到,早前老六家的提倡都穿棉布的事。如今皇上还都穿棉布的袍子。 当时没想到,老六家当时的行为是暗含着这么一层意思的。 就听她继续道:“既然棉纺织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了,那是不是在亲蚕礼上,就该有体现呢?不若,四嫂先按照规矩办亲蚕礼。而太皇太后和额娘,从亲耕田里分出一部分来,作为棉田。种棉之后,亲自采棉,而后纺织。” 皇后一拍手,“对呀!这第一年仓促就算了,随后,可想法子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是!这便是开创之功了! 皇后便笑,“这可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了。那六弟妹在园子里,辅助额娘吧。” 好的! 皇后很高兴的来了,很高兴的走了。 等人走了,桐桐才问:“您身上又觉得懒了?” 嗯!好好的,就是突然觉得懒了!太后有些惆怅,“……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太后的缘故……这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就懒了呢?” 桐桐:“……”这是怀疑老圣人克妻,又克着她了吗? 哪有这样的事?她拉了太后的手腕,“我帮您瞧瞧,春困秋乏,也是有的。” 这倒也是! 太后也不言语,就是看着窗外的迎春花,等着儿媳妇的诊脉结果。 结果从这个手换到那个手,老六家的表情怎么那么别扭呢?她心里咯噔一下,别是真的吧!老圣人克到自己了! 要真是病不好了,这孩子不敢说的。 她垂下眼睑,像是没发现儿媳妇的异样一样,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儿。好半晌,儿媳妇才撒了手,然后开口就说:“没事,都挺好的,就是春困了!要是困了,想睡就睡,别累着就行。” 太后的心直接往下掉,这别不是不治之症了吧? 完了!果然是被克着了! 她想着,老六家的大概不敢确诊吧,至少得叫个太医再来瞧瞧的。那就别为难孩子了,再逼问,她也不敢说的。 她就打哈欠,“还真是困了,你只管忙你的去吧。我睡一觉!” 是! 桐桐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打着飘的,脚底下就更不用说了。出来之后只问屏嬷嬷说,“额娘这几天,一直都困?” 对!春困上来了,精神头是不如从前了。 桐桐张嘴再想问点什么,比如,皇上留宿真就只是留宿了这样的话,但是对着屏嬷嬷的,她的脸先红了。做儿媳妇的,问不出来呀! 不行,这事太大了,万一自己摸错了呢! 这是个五十出头的妇人,偏这不是一般的妇人,她是太后呀! 这要是诊断错了,传出去一点,都是要闹笑话的。 闭紧嘴巴,一天她都是恍惚的。直到亲耕礼结束了,都散了。皇上回圆明园去了,老圣人累了一天,也歇下了。就连自家爷,也梳洗完躺着不想动弹了。 她这才挪过去,戳了戳自家爷。 嗣谒睁眼:“怎么了?”他这勉力挣扎着跟她在说话。 桐桐凑过去,低声道:“今儿额娘有了乏,我给额娘诊脉了。” 嗣谒的眼睛睁大了,“额娘哪里不舒坦了?” 桐桐摇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诊断错了?” 嗣谒的面色严肃下来了,“你还从没诊断错过,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桐桐忐忑的就是这个呀,从来没错过!她低声道:“我摸着脉,像是滑脉!” 什么玩意? “滑脉!”桐桐低声形容了一遍,“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说着,抿着嘴角,憋着笑,低声道,“俗称喜脉!” 嗣谒蹭一下坐起来,“这不能胡说的!” 我能不知道这不能胡说吗? 嗣谒急了,“老太太了,哪里来的喜脉?”胡扯! 桐桐朝后一靠,看着自家爷,“老爷子留宿了……”虽然日子浅,但自己摸的出来。 嗣谒瞪着眼睛,表情有点梦幻。 桐桐又凑过去,低声道:“……我建议你,还是给老爷子换个软床。” 哪跟哪呀,不挨着!好好的说什么床呀! 桐桐想笑不得不憋着,憋的腮帮子疼:“……爷怎么知道老爷子是睡软床睡的腰疼?” 万一不是呢! 嗣谒:“………………”你这个脑子,真是不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227 章 梦里清欢(227)一更 梦里清欢227 嗣谒的疲惫都吓没了! “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 桐桐白眼翻他,“身子调养的好着呢!再说了,五十多……去问的话,民间还总有的。” 可真正的大户人家很稀奇的!五十岁之后,两口子就会分房住了。男人可以有小妾,但更多的是叫人修身养性的。反正大户人家里,五十岁往上的妇人怀孕生产,真的特别罕见。 但现在也不是担心尴尬不尴尬的问题,关键是:“身体……成吗?” 这人! 桐桐坐起来手叉腰,“我给额娘精心着呢!不说汤药饮食调理,就是泡着的汤药,也都是调配好的!”五十多了,月事日子是准的。虽然是量少,但确实是有的。身子康健着呢!如今只是胖了而已。 但是胖了……又怎么了? 嗣谒赶紧穿好鞋,“要是万一错了呢?你问屏嬷嬷了吗?” 我好意思问吗? 嗣谒就说,“滑脉一定是喜脉吗?”未必吧?!万一不是呢? 桐桐又翻白眼,你觉得我分不清喜脉?才还说我从没错过呢! 得得得!咱得走一趟,猜是不行的,“黄升在园子里,咱先偷偷的叫了黄升去额娘那里瞧瞧,皇阿玛怕是睡了,就先别惊动了。” 桐桐心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叫太医去问屏嬷嬷比较妥当,要不然我真问不出口的。 两口子穿戴利索了,麻溜的就动身了。 黄升被叫了,心里忐忑。最怕给老人治病,真的!人年纪大了,不定怎么一下就咯嘣了。多亏了有六福晋搭把手,要不然真能要命。 晚上一被喊,心跳就加速!他觉得再干两年就不能干了,谁爱干谁干去! 见了六爷六福晋先见礼,这才问说,“哪位娘娘有恙?”肯定不是老圣人,老圣人那边天天请平安脉的!说着就看六福晋:“福晋您给漏漏口风。” 这个事瞒着谁也不能瞒太医呀,两个大夫一起瞧病,这就是会诊。那得先把自己的结论亮出来,要不然就是考人家呢。 这么吓人的事,自己都给吓住了,一会子黄升还不定怎么惊着呢。 于是,一边走她就一边跟黄升说了,“……我摸着像,您一会子过去细细的把一次看看……” 黄升当时就站住脚了,“喜脉……是不会摸错的。” 说的是啊!桐桐低声道:“……快一个月了。” 那就更不会摸错了。 桐桐一脸为难,“但我什么都没问。” 黄升嘴巴张合了半晌,只能跟着往前赶:高龄妇人了,身份贵重,偏要产子。这不仅能要妇人的命,还能要大夫的命。 嗣谒低声叮嘱:“千万得好好把脉,细致一些……” 桐桐拉他,快别说了,一会子吓的黄升直接厥过去了,叫谁再去诊脉。 嗣谒闭嘴了,行吧!现在是没法说什么。如今这情况并不会因为自己多叮嘱几句就改变局面。他不说话了,扭脸看赵其山:傻愣着干什么,先去把门叫开,传一声话,别叫惊着娘娘。 赵其山可算是找到声音了,赶紧就跑。一路踉跄的差点摔好几次,可算到了地方了。 太后还没睡呢,心里想着,这要是绝症了,剩下的事该怎么安排。自家儿子和媳妇住在这园子里是否还合适!正思量着呢,屏嬷嬷进来,低声道:“主子,六爷和六福晋来了。” 太后吓了一跳:“出事了?” 不知!赵其山没说。 太后的面色一肃,赶紧起来了,抓了外袍套上,就往外间去了。 要进去了,嗣谒更尴尬了!这一会子要是真诊断出来是有了,老太太面对儿子,得多不好意思。他迟疑了一瞬进去了,但却在屏风外站住脚,“额娘,儿子就不进去了,还得折腾的您穿戴……” 并不用! 但还没说完,老六家的就进来了。 太后一瞧见儿媳妇还道:“叫老六进来吧!他是我生的,弄那些神神鬼鬼的干什么?” 桐桐就朝后看:进来吧!太后怀上了,你这以后还不见额娘了是不?迟早得见,都免不了尴尬一次,对吧? 嗣谒只得进来了,为了不露出尴尬的表情来,他木着脸,一点表情都不敢露。 太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是老十四又不省心了?” 要是老十四不省心反倒是好办了!这不是你们二老不省心吗? 嗣谒一边腹诽一边扶着额娘去榻上坐了,然后才道:“福晋说今儿给额娘诊脉,没把稳,儿子叫了黄升来,给您再瞧瞧……” 啊?还真可能是绝症吗? 太后叹气,最高处的位子咱都坐了,从包衣奴到天下女人至尊至贵的位子,一辈子真不亏。绝症咱也认了,来吧!瞧吧!真要是了,还能来得及叫十四回来见一面。 然后黄升也木着一张脸进来了,请了安之后,就跪在边上诊脉。 “起来坐着诊吧。” 不!不用!还是跪着安稳些。 然后左手半晌,右手半晌,这才缓缓的收回了手,只尬笑了一下,“老臣得跟近身伺候的嬷嬷问问话,之后再跟六福晋会诊一下……” 很复杂的样子,那这病的还真不轻呢。 屏嬷嬷的脸色都变了,跟着太医就往屏风外去。 桐桐福了福身,也跟着出去了。 屏风外面,太医的声音小的很,里面只能听到有人说话,但说什么完全听不清。 屏嬷嬷都愣住了,“换洗?什么换洗?” 黄升就那么诡异的看着她,她还没反应过来,回头看才出来的六福晋。在六福晋意味深长的眼神下,她啊啊啊了半晌,才用手捂住嘴,“换洗呀……是那个意思呀?” 那你以为呢? 屏嬷嬷的脸瞬间就红了,“……封后大典的那天晚上……老圣人留宿了……叫了水……这个李德全叫人记了的……换洗的日子过了八天了,平时月事的时候量也不多了,这次就一点点……真就一点点,要不是伺候的人精心,都不能发现。老奴说这次不准,要不问问六福晋,娘娘说都这岁数了,也该没了,调这个干嘛,还怪麻烦的。以后干干净净的岂不是好……因此老奴也没往心里去……” 这话是合理的! 桐桐点头,低声问说,“当时有一点点出血的时候,可还有别的不适症状?” 没有!屏嬷嬷摇头,没有别的不适!还去暖棚里摘豆角了。 桐桐就看黄升,这种的轻微的一点点,不仔细的人都会忽略过去的出血,在有些妇人身上,是一种正常的反应。从脉象上都可以看的出来,怀的挺好的,没毛病。 屏嬷嬷又道:“就是最近这几天,开始有些犯困。晚上睡的踏实着呢,至少能睡三个时辰左右。”这在这个岁数就不算少了,“白天还能睡几觉,虽然时间都不长,但确实是比以往睡的多了些。” 黄升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就看六福晋:是的!以臣的诊断,这就是喜脉。 将将一个月而已! 屏嬷嬷手足无措,求助的看桐桐:“……怎么……怎么办?” 能怎么办?敢说不要吗?在大人和孩子都还算好的情况下,敢有损毁吗? 黄升不要命了? 桐桐朝边上让让,这事得黄升去说的。 黄升认命了,挤出几分笑意来,跟着不知道是亢奋的还是不知所措的屏嬷嬷,往里面去了。桐桐坠在后面,嗣谒却先看她。 她轻轻点头,嗣谒僵硬的扭过脖子,想着接下来我该跟我额娘说点啥呢?又是想笑又是哭笑不得。 这作态把太后看的,啥意思呀?她看屏嬷嬷,屏嬷嬷的眼神亮晶晶的,真要有一比的话,真就跟当初怀上老四的表情似得,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可思议。 呵呵!不知道还以为我老蚌生珠了呢! 她特坦然的看黄升:“没事,怎么了直接说。” 黄升多挤出几分笑来,“恭喜太后,贺喜太后……您这是……有喜了!” 啊? 太后的表情懵着呢,“有喜了……是怎么了?什么喜了?” 黄升:“……有喜了……就是有喜了,一个月了。” 太后:“………………”她先看屏嬷嬷,屏嬷嬷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她看老六,老六看天看地看他媳妇,就是不看自己这个额娘。她又看儿媳妇,儿媳妇笑的见牙不见眼,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就那么喜气盈盈缺心少肺的冲着她乐。 这反应她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然后把毯子一拉,往头上一盖:完了!没脸见人了! 怎么面对儿子?怎么面对儿媳?怎么面对闺女?怎么面对孙子?怎么面对孙女? 更重要的是怎么面对天下人? 太后有孕?翻开史书看看,有几个太后生孩子的?这得是在合乎伦常的情况下生孩子的,有几个? 咱读的书不多,但咱觉得咱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怎么办? 不知道! 于是她先吩咐了:“……不能告诉别人!不能叫人知道!” 嗣谒:“……”不告诉肚子就不起来了?孩子就不到世上来了? 行吧!不能刺激! 他看桐桐,过来安慰呀!爷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了? 桐桐嘴上应承着:“额娘放心,您不叫说的时候,绝不告诉外人。您别慌,您身子好着呢,怀的也安稳,会安康的。您自个先缓缓,我们先回……”说着给屏嬷嬷使眼色:好好安慰安慰! 屏嬷嬷点头,桐桐才拉了嗣谒走了,咱们留下并不会更好。 出来了,叫黄升先回去。他会管住嘴的,这个不用叮嘱。 桐桐拉着嗣谒也要回:“半夜了,就别惊着老爷子了。” 嗣谒恍恍惚惚的都走了一半了,然后顿住脚了,“爷去圆明园吧!” 桐桐:“……”你是自己吓着还不算,还打算半夜三更再去吓别人吗? 不等桐桐说话,嗣谒真就走了,找皇上去了。 老四还以为半夜过那边是出事了呢,谁知道老六进来就扔下一个大雷:四哥,额娘有喜了! 老四正给嗣谒斟茶呢,结果就被扔来的这么一个雷给砸脑门上了,他手一松,茶壶哐当一声给掉地上了:“……”朕刚才听到什么了? 他揉揉耳朵:幻听了?还是听岔了? 听岔了吧?肯定是听岔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28 章 梦里清欢(228)二更 梦里清欢228 额娘怎么了? 皇上保持着躬身倒茶的姿势,却又手搭在耳朵上,扭脸看老六,“……你刚才说……额娘怎么了?” 苏培盛也僵站在门口,皇上亲自斟茶也就不用他了,他也怕六爷晚上过来是有要紧的事,因此打算出去的。谁知道脚都迈出去了,好像听到六爷说:太后有喜了? 然后茶壶落地!他收回脚,正处于要去收拾还不要去收拾的抉择中,皇上又问了一句。 苏培盛竖着耳朵,耳朵尖一动一动的:是啊!太后怎么了? 嗣谒把老四的茶盏端起来直接喝了:“额娘有喜了,一个月了。” 苏培盛腿一软,不是扶住门了,真给原地平地摔了。 皇上眨巴眼睛,再眨巴眼睛,而后伸手想扶住啥,最后扶住矮了一点的榻,挪过去得坐稳的。结果脚踩在脚踏上,差点踩空了。好容易坐稳了,他才找回声音来,“……额娘怎么……有喜了?” 是吧!你也会这么想吧!是啊,年过半百的额娘怎么会有喜呢?“自然是皇阿玛留宿了呀!” 皇上抬手搓脸!哎呀呀!这个话问的没水平,结果答的更没水平。 他搓脸搓脸再搓脸,冷静冷静,这个事有点……荒唐! 好半晌了,他才道:“……准吗?谁诊的?” “我媳妇诊的……” 那不行! “黄升刚才又给复诊了,也把屏嬷嬷问清楚了,把稳的很。” 皇上才有点侥幸的表情,这会子全僵在脸上了,这是百分百笃定了呀! 又是好半晌,皇上才问:“额娘的身子……别给亏了!” 肯定不如年轻的时候,但是,“我福晋说……问题不大!生完有奶嬷嬷照管孩子,额娘好好养着的话,有个一两年的恢复期,身体就恢复过来了,没什么大问题。” 这次皇上更沉默了,不是沉默,是一时脑子都是嗡嗡嗡的,更长时间的不知所措之后,皇上说了一句:“皇阿玛的身体恢复的不错!” 嗣谒:“……”我要不要告诉老四皇阿玛腰疼的事呢? 还是说吧!毕竟那是太上皇呢! 于是,他就说了:“……我以为是软床的问题……” 皇上:“………………”你把这事给戳破了,厚道吗? 嗣谒吭哧给笑出来了,“明儿一早,得四哥跟我一起去说。” 皇上噗嗤一声,紧跟着就乐不可支,而后又说了一句:“明儿该赏六弟妹,调理的好!” 这一搅和,晚上啥也没干成。哥俩偷笑了半晚上,嗣谒也没回去,就在皇上那边睡了。而后,就在老圣人起床的时间,哥俩又回来了。 老圣人头一天亲耕是真累了,歇的早,也睡的沉。 早起就听李德全说:“昨儿晚上,六爷和六福晋叫了黄升给太后诊脉了,而后六爷就去了圆明园……一晚上都没回来……” 老圣人的手一顿,这必是他们额娘身体出大问题了。 他洗漱的动作都缓下来了,一辈子送走的人不少,这又要送走一个了吗? 突然有些伤感,这个女人啊,一辈子伺候的还是合心意的。 唉!果然,朕跟谁都是夫妻缘浅呀! “老四和老六来的话,直接带进来吧。”这事他们哥俩不敢瞒着的。 李德全心里叹气,微微有些可惜。于是,见了皇上和嗣谒,他的表情很沉重,“老圣人说,万岁爷和六爷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这奴才的表情,叫哥俩心里一乐!李德全眼明心亮,昨晚的事瞒不住他的。但他猜测的方向跟事实相差有点远。 估计现在老爷子也是那么想的。 哥俩都没言语,都是面无表情的,好似跟以往没什么不同,然后就进去了。 这个点该晨练的,老爷子今儿没动,看着哥俩,“是出事了?” 皇上就看了老六一眼,然后特别淡然的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早起给皇阿玛贺喜来了。” 喜?喜从何来?给朕贺喜?朕有何可喜?好好说话! 嗣谒就接了一句:“我额娘又有喜了,还不该贺喜皇阿玛吗?” 老圣人愣了一下:“你额娘有什么喜事?多长了两斤肉呀?” 那边李德全先是一脸见鬼的表情,而后咳嗽一声,再咳嗽一声:太后有喜了!是有喜了!不是有喜事了!至于长肉这个事,怕不是长两斤能行的!再不济那不得五六七八斤的长吗? 老圣人真没明白,也没敢想,被李德全一声咳嗽再一声咳嗽的提醒,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他扭脸看李德全,李德全挤眉弄眼的,然后老圣人先摸腰,而后一脸的恍然:“有喜了?” 是有喜了呀! 皇上和嗣谒对视一眼,掩下眼里戏谑的笑意,都没言语。 就见反应过来的老爷子先是脸爆红,说不清那是啥表情。 是!嗣谒都能理解!这要是小答应有喜了,老爷子且得意着呢。可这老妻有喜了,他有喜更有羞呀! 尤其是当着儿子的面,羞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嗣谒就说,“我额娘不敢叫人知道。” 老爷子:“……”又不是偷人怀上的,干嘛不能叫人知道!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但是孩子终是要来的,也藏不住呀! 他羞也羞不过来了,只问李德全:“黄升来了没?” 一般这个时辰,差不多该等着过来请平安脉了。 李德全赶紧叫黄升去了,黄升就知道是什么事。 老圣人关心的是:“……能顺利的生吗?” 能!黄升笃定的很,“六福晋将娘娘的身体调理的极好。” 嗯!不用说也知道了!调理的溜光水滑的,一沾身就有了。 老圣人看俩儿子,“既然能生,问题不大,那就没藏着的必要嘛!藏什么?当然了,咱不藏着,但暂时不用刻意宣扬,月份太浅了,等月份大点了再说。” 皇上觉得靠谱,主要是额娘的情绪得照顾嘛。把老爷子的窘迫看了,他满意了,而后起身,“那儿子去给额娘请个安,就去忙去了!回头再拨几个太医过来……” 嗯嗯嗯!去吧! 这哥俩一出去,老圣人蹭的就从榻上起来了,手扶住腰,然后嘿嘿的笑:“没想到老瓜藤还能结一茬晚瓜!” 李德全心说,您家的老瓜藤还不少,就不知道只这个能结瓜呢,还是都能结瓜?要是都结瓜了,那真是一茬晚瓜呢! 正心里跟老圣人打岔说话呢,就听老圣人又喊他了,叫他喊魏珠来,“叫魏珠把库房的册子拿来,朕得给挑几样赏赐。”哎呀!老倭瓜藤了,不给点额外的关照也不成呀! 李德全乐滋滋的去了,反正他觉得是好事。哪怕腰疼了,但是老藤开花又结瓜了,这就证明还老藤还壮实着呢!主子壮实好呀,壮实了奴才才能有个着落不是? 太后可不知道老圣人说她是老瓜藤,反正她躲在内室就是不出去,外面就有自己生的两个大瓜,得先把这俩给打发了。 老四在外面叮嘱呢,“没事,额娘!这是福气呀!” 哼!再说没事,可你说话的语气,明明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她说老六:“不是说先不说吗?” 儿子可没说。 “可你媳妇应承了!” “我媳妇说先不告诉外人。”嗣谒回的理直气壮。 太后:“……”对!确实没告诉一个外人!但是,有些内人也不能叫知道的,“不要写信告诉十四!叫他在西北老实的呆着。”这混小子要是知道了,不定编排什么好听的呢。 嗣谒应承的可利索的,“肯定不告诉十四!”就让他做那个最后知道的人吧。 太后有气无力的:“那你们去忙去吧,我歇歇。” “额娘,还得按时出来走走的。”皇上就道,“叫六弟妹和温宪过来服侍吗?” 别!不用!就仅限咱们知道就完了。而且,你们真的可以走了,都快当祖父的两个儿子在这里叮嘱孕期注意事项,她感觉要喘不上气了。 皇上这才带笑的告退,太后在里间了,听见外面两儿子确实走了,这才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然后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真的!人啊,不到躺倒棺材里,真的什么事都可能遇上。 那哥俩往出走呢,就碰上送赏赐的李德全。 好家伙,赏赐乌泱泱的看不到尾! 嗣谒还没说话呢,就见桐桐带着人从另一条道上过来了,也看着如流水的赏赐呢。等到了跟前,给皇上见了礼之后,桐桐直接来了一句:“我总想着,这私库的东西,不是咱们的,也能是这些皇孙的。咱们这一大家子,光是皇孙和皇孙女,得上百的,一人分一点,其实也没多少的。谁知道,横空来了这么一位,得!咱啥也落不着了。”能留两件珍品当念想,就是极限了! 这话说的! 皇上:“……”这个六弟妹啥都好,就是这嘴上啥炮都敢放的毛病,叫人吃不消。挺精的人,可有时候抽什么,往往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这跟老九其实还挺像的! 今儿这般大张旗鼓的上次,知道的人,知道这是为啥。可不知道的人,一时都在想,这是个啥意思呢? 老圣人自从成了老圣人,其实挺抠唆的。如今这般的赏赐太后,缘由呢?人到了这份上,这般厚重的赏赐,敢深想吗? 当年的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病的眼看不中用了,赏了个皇后当当,当了一天,然后咯嘣没了。 他们得打听去呀,看看这是怎么了! 然后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昨晚老六家两口子给太后请太医了。 惠太妃正坐在梳妆镜跟前要贴六福晋早前送来的花黄呢,也顿住手,“算了,打扮的素点吧!” 荣太妃看着眼前的虾饺,微微叹气,“撤了吧,最近吃素。” 宜太妃把红宝石的簪子取下来,换了一跟银簪子,然后就咕哝了一声:其实太后那人还挺好的,可惜了的! 良太妃偷着塞了一碟子糕点,才说要喝那碗日常白粥呢,一听这消息就无奈,“叫撤下去吧,就说突然心口难受,没胃口了……” 这会子面子情做到位了,心里想的却是:要不要给儿子和媳妇们送个消息,叫都消停点,最近老圣人和皇上的心情可能会不大好,别给撞上去了! 唉!这事闹的,当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29 章 梦里清欢(229)三更 梦里清欢229 太后最近不见人了,说是春困! 大家都心照不宣:是啊!春天可困了,我们也困呢,特别困的! 花开了,都没精神赏的,只能搬个榻,躺在花丛里,有精神了就看两眼,没精神了就歇一觉。能理解的! 于是,特别规矩的,该给太后请安还是去的,但是呢,不见也没关系。 屏嬷嬷都说了,太后免了请安。但人家还是天天按时报道,她也不能理解这是什么心态。 太后给吓的,“别是都知道了吧?”要不然不能这么积极的想来看自己的笑话。 屏嬷嬷皱眉,“应该没有吧。” 那可保不齐,这些人鼻子灵着呢!想看笑话是吧,看吧!我就不说,我看你们坚持请安能请到什么时候去。 等请安的都走,老圣人就来了。 然后大家就发现,太后也不是谁都不见,至少老圣人是见的。而且,老圣人最近去的频繁的很,三餐都改到太后那边去用了,偶尔晚上还会留宿。 大家心里更觉得:这是最后的恩典了! 老圣人这人呀,人不到最后,是给不了这么厚的恩的。 看来,还是得跟儿子和媳妇们隐晦的提一提的,这事便不是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 然后十四福晋完颜氏觉得家里好生热闹,妯娌们都急着来拜访她。 好好的,也没啥事,这一个个的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打探自家婆婆的身体。隐晦的想表达的意思是: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去请安看望。 把完颜氏问的懵的,她去园子其实算是频繁的。但这段时间,不是春上了吗?庄子上的事也得她过问的,自家爷不在,她的事真比想象的多的多的。 嫌弃一群小子淘气,她全都给扔园子里去了,那边有人教导,也有人照看,她是怎么省劲怎么来的。 说起来,也就是半月没去园子吧,咋的了?出事了呀? 她含糊的应承了,啥明白话也没给,可一个个的也没纠缠,好似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这就证明,婆婆那边大概真有事。 可六嫂怎么也不说送个消息呢?要是真病了,得告诉自家爷的,自己这个儿媳妇得过去伺疾的。 她觉得,得赶紧去问问的。 她急着进园子,福晋们都急着进园子呢。 三爷还说三福晋,“别多嘴,这种事,人家没说,咱只当不知道,尽个心意,别在礼数上短了就算了。” 知道!这事还用你叮嘱? 不过三福晋也说了,“只我们去也不行,如今人家是太后呢!你们做儿子的不去合适?” 老三想想,不去是真不合适。就老四那小心眼,这事做的不到能记一万年,“那……那就去吧!顺便给老爷子请个安。”其实亲耕才完没几天,又得被老爷子絮叨了。 五爷是被五福晋打发人叫回来的,反正是额娘送了消息是这么说的,“……听那意思,怕是要不好。” 五爷就叹气,“老爷子这命呀,没法说。”咱没能耐坐高位,但也没害的额娘成了太后,这么快把命搭上呀。 五福晋心里哼:只怕额娘宁肯把命搭上,也愿意的。关键是你们没能耐,额娘没啥指望。别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老七家两口子是商量着带啥不带啥,“是贵重点还是贴心点的?”看望病人嘛! 七福晋就说,“怕是不敢叫太后知道她的病情,都瞒着呢。额娘的意思就是礼数得到,好端端的送重礼,不像话。” 也对!那就有点啥拿点啥就算了。 明姑没人可商量,只能找九福晋,九福晋也没人可商量,加上这两人都没有当家男人在家,走的越来越近乎了,连带着十福晋一起,三个女人嘀嘀咕咕,都挺伤感的。早早的给桐桐送了帖子,反正今儿要进园子。 桐桐手里正处理帖子呢,这一串串的接连的往园子里递,跟商量好的似得,干嘛呀? 要是没猜错,十一福晋已经来了。今儿十一也在园子里,说是请安来的。她也没露面,肯定是去了宜太妃那边了。这两口子本就在城外住着,来的早。看看人家的亲额娘亲婆婆,很正常呀! 可连不怎么进园子的十二福晋和没过百日的十三福晋都来了,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这边还没叫人打听到底怎么了呢,张嬷嬷又拿帖子来,“十五福晋和十六福晋打发人送来的。” 十五和十六都在船厂,挺远的,这俩年轻的妯娌等闲也不进来的。一般都是缝十来请安,有时候娘娘们说见,有时候就说都挺好的,就不见了,也就不用她们来回的跑了。 不在日子的请安,这还是第一次。 章嬷嬷低声道:“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偏还不好意思问!但不关心好像又不对。 桐桐也觉得:保不齐! 她叫人给自家爷送消息:要是瞒不住,就说了得了!这也不是坏事,弄的好像跟大家多生分似得,这也不好。 完了又叫章嬷嬷亲自去给屏嬷嬷说去了,既然瞒不住,大家要见就见好了。坦坦荡荡的说嘛,藏着掖着就很不必了。 桐桐叹气,自己这收拾好了,也去太后那边。私下里跟妯娌说这个那个的,就不必了! 哦!对了,赶紧打发个人,告诉皇后一声,先过来吧!今儿进园子的人多。 都吩咐完了,想到这么长时间,也没见皇后过来。该不是皇上就没跟皇后说吧,那这一会子来可就尴尬了!她再打发张嬷嬷,“嬷嬷去见皇后,提前跟皇后通气一声。就说太后不叫言语,不好意思见人,这才没说的。可娘娘们鼻子太灵了,瞒不住了。” 别叫一会子皇后跟大家一样惊讶,那就不好看了。 张嬷嬷应了,利索的去了。 皇后来的当然比别人快,那表情怎么说呢,怪一言难尽的。两人凑一块了,皇后才乐了:“真的呀?” 桐桐左右看看,低声道:“想笑在外面笑完,进去可别露出来!这些日子要不是得要我诊脉,额娘连我也不见了。” 皇后躲着人,把脸埋在桐桐的脊背上,笑出猪声了都! 桐桐:“……”倒也不用这么着呀! 皇后哈哈哈的只笑,话从嘴里出来都零碎了:“……怪不得皇上叫我最近别请安来……我问为什么……他跑的比兔子都快……” 桐桐:“……”笑话笑话得了!再笑就不厚道了! 皇后还问说,“十四弟妹知道了吗?” 连您都没说,能跟完颜氏说吗?肯定不知道呀! 而且,十四福晋来的迟了,她觉得她很快,但人家都到了,她才到的。她还说过来详细的说说从妯娌那里得来的消息呢,可到了才发现,今儿来的这么齐整。 不见皇后,皇后在里面陪太后呢。 六嫂这会子一脸奇怪的坐在妯娌们中间,花枝招展的。 是啊!桐桐也迷茫呢,外面最近流行起了素雅风了吗?我也觉得我打扮的很夸张。 大福晋问说,“上次来就没见皇额娘,春上了,怕有个症候,过来瞧瞧。” 桐桐还以为是借着问太后实际上是想问问惠太妃呢,就忙笑道:“……惠额娘身子好着呢,如今晚上还能喝二两酒。我没敢叫喝,只把酿造的葡萄酒给了一些,晚上小小的一杯就行。再不能多了。” 大福晋虚应着,跟二福晋对视了一眼:六弟妹把话题转移了。 二福晋就接了话题,“春上了,老人就精神短了……” 桐桐就说太皇太后,“是不如从前,但也还行!晌午能出来转转,前儿还自己钓鱼了呢。” 也没说到点上。 三福晋几次想问,五福晋赶紧拦了!里面没出来人说,六弟妹顾左右而言它,那就是不想说呗!不想说,咱偏问,这叫不长眼色。 正说着话呢,外面说老圣人和太皇太后,皇上以及诸位爷都过来了。 都过来了?这么齐整的吗?看来是得公布了!这些妯娌都把帕子悄悄的换了,怕有坏消息哭不出来。加料过的帕子,大家都值得拥有! 起身,退让,先把这些爷们都迎进来,然后等爷们坐下了,都站在爷们身后。爷们不在的,也不好坐在座位上的。 这些爷们自然先去看老圣人去了,然后隐晦的表示,该给太后请安。 老圣人心说,捅破就捅破吧,反正藏不住。但这事不是还没告诉太皇太后吗?于是,叫儿子们等着,他先去禀报了。 然后太皇太后正吃果子呢,听的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一口咬在果核上,差点没崩了牙之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就说呢,最近一个个的……”都吃素穿素了呢!她还一度怀疑自己要不成了!后来看太医的样儿,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想到太后身上了。晚辈没说,她就假装不知道。 谁知道原来根底是这样的呀! 走走走!今儿可好玩了,够老人家笑半年的。 太皇太后都往那边去了,几个太妃一瞧,这是太后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吧,要不成了吗?那这病发展的也太快了!走走走!赶紧的! 于是,一个比一个穿的素淡,急匆匆的就来了。 然后桐桐站在一群人中,更扎眼了!感觉别人都是绿叶,来衬托自己这朵红花的。 她有点慌,看自家爷。 嗣谒一脸的戏谑,眼观鼻鼻观心的。 然后桐桐悟了:是这个意思呀! 她想提醒谁一句呢,结果太后就被老圣人给带出来了,全程红着脸半低着头。 气色不错呀! 桐桐眼看着大家一脸的迷茫,显然,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了。尤其是老太妃们,那表情,怎么说呢,很有些耐人寻味。 老圣人就说,“既然都知道了,那就知道吧!是啊!太后有孕了,知道你们的孝心……” 话没说完呢,他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一道道的视线刷刷刷的都看过去。没给他一点反应时间,就听一道声音满是惊愕和委屈,“还能怀上呢?老圣人,妾身只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呢……”太后都儿女双全了,你还叫她生,那我呢?! 桐桐愕然的冲着满是委屈的那个人看去,不是宜太妃还能是谁? 这位宜额娘呀,话一出口,羞了一大殿的人。她还兀自委屈的看着老圣人,老圣人那表情,像是消化不良,而后便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无加更。倒也不是找理由,有孩子的宝妈都懂,这周末呀,其实比平时还忙乱。孩子的作业,孩子的个人卫生,什么理发剪指甲等等,还得陪着出去消遣消遣。关键是,这个周末又刚好是立冬,我还有一张关于立冬这个节气的手抄报没做呢! 第 230 章 梦里清欢(230)一更 梦里清欢230 瞧这话说的? 就跟谁的孩子有多的一样! 三个儿子还不足兴,还想要一个闺女。那我一个儿子的还嫌弃少呢,后头那些有闺女没儿子的,也想要个儿子呢。 可这种事,对吧? 酸是表面,心里其实有点想看笑话的:这把年纪了,为老不尊的。 这可不是在家里笑笑就完了,太后有孕呀,回头朝臣是不是得要上折子贺一贺呀!给谁上折子?自然是给皇上上折子,然后说:皇上,恭喜你,你额娘要给你生弟弟或者妹妹了。 哦吼!就老四那臭德行,想想都觉得可乐的不行。 这些后妃们心里各有思量,有宜太妃这种,憨直里带着几分故意的成分,看老圣人怎么对答?有那低着头藏起表情等着瞧乐子的。 可这些儿子和媳妇,那表情精彩的很。 除了老四家和老六家,都惊诧的很,包括十四福晋完颜氏。 这表情,这神态,就说明一件事他们原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嘛也不知道,跑来干嘛来了? 而且,这么多人聚拢在一块,今儿瞧着怎么觉得有点违和呢?老六家的独树一帜,今儿穿的桃红柳绿的,扎眼的很。 再一细看,其他人都挺素淡的呢。 皇后是素淡惯了的,跟平时见到的并无不同。但是这有些人,就有点太那个了! 比如,宜妃你浑身上下那丁零当啷的翡翠跟配饰呢?上次不是还炫耀你那一套红翡是最爱,见天的得戴着吗?今儿怎么不戴了? 然后老圣人的脑袋瓜子那是等闲谁能比的上的?羞恼之后回过神来,懂了!这是戴着孝来的。 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盼着点朕好呀?! 为啥得是朕又丧妻,不能是有点喜事呢? 气死了!这些后妃连同儿子媳妇,能找出几个靠谱的? 五爷终于从自家额娘那彪悍的言论里回过神来了,他戳老三,再戳老三,老大和老二不在,你现在最年长,赶紧的,恭贺呀!恭贺完之后咱得利索的滚蛋。一是防止呆下去得挨骂。二是实在憋不住了,想笑。怕在御前笑出来,我急需退场。 老三本就憋着呢,结果腰上的软软肉被一戳再戳的,痒痒。痒痒的狠了,他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 老圣人顿时怒目而视,偷着笑就完了,你当面嘲笑是几个意思。 老三赶紧道:“儿子……儿子就是高兴!皇阿玛和皇额娘身子康健,儿子还不当高兴呀!” 是啊!你们可太康健了,儿子们可太高兴了! 看着这一个个的儿子的德行,老圣人摆手:“滚滚滚!都给朕滚远些。”一个个混蛋的那样,不当人子! 就是被骂出来了,也觉得可乐的不行! 而且不能在园子里当着老四和老六家的笑呀,怎么办?找各自的额娘去。 大福晋跟着惠太妃回寝殿了,一进门,婆媳两个就哈哈大笑,惠太妃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叫我坐在院子里缓一缓。” 大福晋低声道:“儿媳自打生了弘昱,就想再生一个。可弘昱都要娶媳妇了,儿媳都没生出来。这怎么……太后就那么容易呢?六弟妹给吃什么神丹妙药了?” 老六家的又没疯,好好的能叫她婆婆怀上吗?这不是意外,意外的狠了吗? 二福晋和十福晋在外面等了等,等到太皇太后也出来了,两人陪着太皇太后回了。 这次要矜持的多,但是太皇太后多体贴呀:“你们去偏殿歇歇脚。”关键是我也想笑笑。 三爷两口子跟荣太妃一回去,三爷就说,“您可别想着生,多了没啥用,还得冒风险,咱犯不上。” 荣太妃就觉得自家儿子的嘴好生讨厌:你额娘倒是想生,但你也不瞧瞧岁数,能生吗?你额娘跟皇上差不多大,惠妃更比老圣人大,我们上哪生去呀?再生真就成老怪物了! 再说了,这个岁数了,我还要脸呢!我自己占一张床不舒服还是不自在呀,我找老圣人来干嘛?还得去伺候他去,我疯了? 那边老五却觉得今儿额娘特别丢人,“您干嘛呀?那么吆喝?当时儿子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宜太妃眨眼,“你懂个屁。” 怎么不懂? 宜太妃白眼一翻,你就是个二百五,难怪到现在儿子都要娶媳妇了,你进你媳妇的屋子还得花钱,就这德行,你能懂个毛? 老圣人也是人呀,是人就有虚荣心呀!这些女人对着他都不争不抢了,他得咋想?哦!成了老圣人了,连你们都不稀罕朕了。 男人失去权力许是能接受,可要是因为权力就失去对女人的吸引力,那是非常可怕的。他难受了,他不平衡了,那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你觉得你额娘丢人,可老圣人不会觉得的!皇上更不会这么觉得。老圣人嗔怪的心思有,但你见老圣人怪罪额娘了吗?没有! 还有皇上,皇上乐意叫老圣人在园子里,在一群老太太的你争我抢上安然度日。 面上有个不着四六的额娘你面上不好意思,可回过头一寻思,皇上就知道,不仅太后心里是向着他的,作为太妃的你额娘我哪怕三个儿子,也是心里向着皇上的。 你额娘这么支持皇上,这么给皇上分忧的态度放在这里,这说明什么?说明额娘的三个儿子,也就是你们三个没出息的,个个都对皇上都忠心耿耿。额娘这么做,也不求皇上对你们多倚重,只求在你们犯错的时候看在老额娘的面上,对你们多宽容。 还男人呢?竟然连这点心态都摸不出来!你要不是皇子,搁在一般人家,你媳妇能被人给拐跑信不信? 比起老五,十一就乖多了,这会子坐在边上,亲手奉茶,“额娘别生气,我五哥一直不就那样。” 宜太妃抿了一口茶,心里叹气:自己的精明全跑到十一身上了,那股子憨直和赤诚,全跑老九身上了。只剩下一点为数不多的老实和厚道,全被老五给占了!这熊孩子,挑都不会挑个好的方面遗传。 扒拉了一遍,三个儿子都不怎么满意:“要不是生孩子费劲,还挺凶险的,真得生一个养着,养个各方面都顶呱呱的,看你们哥仨个羞不羞。” 老五直接道:“您可拉倒吧!年纪越大生的越是堪忧!您看太后生的,老四和老六没毛病吧,那十四怎么就成那玩意呢?” 五福晋一把捂住老五的嘴,“闭嘴吧!”照你这个逻辑,太后肚子里这个比十四还不是玩意,那这得多不是玩意。 良太妃是带着明姑回去的,她面色复杂,这种事怎么说呢?别人羡慕她不羡慕,也羡慕不来。能生下胤禩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老圣人要是想叫自己生,后来的很多年,孩子不知道能生多少。可避子汤一直赐着呢,这就是没想叫自己生。 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儿子争气,这才得来的。住过来之后,老六家的媳妇倒是敦厚的很,给自己调理,月事也不难受了。可其实也是伤了根底了,肯定也是怀不上了。 她这会子跟明姑说的是,“你们福晋还是一天一碗粥的熬着?” 是!一天一碗粥,必须得人盯着喝了,且看着不叫吐出来才行。 “之前老八打发人捎信回来说,年氏又有孕了?” 是!得生在夏末吧。 “看着你们福晋,别叫出事。”良太妃就道,“她待胤禩的心是真的。” 明姑就道:“我想回去把太后有喜的事告诉福晋。”人心里得有点盼头才行呀! 良太妃愣了一下,“……告诉吧!叫她消停点,你也轻松,孩子也轻松。” 是! 该说的都说了,情绪也调整好了,然后桐桐这边就热闹起来了。 不急着出园子的福晋,都跑到西园这边来了。 皇后肯定顾不上,关怀了一番太后之后,这不是得继续忙亲蚕礼吗? 但其他福晋可没那么些事要忙,反正是已经过来了,今儿就在这边消磨上大半天的时间吧。 先是完颜氏,出来就跟着桐桐,关键是她一直就没回过神来,“……这事要告诉我家爷吗?” 桐桐:“……额娘说先不告诉。” 好的!肯定不告诉。 完颜氏叹气:“我家爷也怪不容易的!这以后撒泼打滚耍无赖的那一套,额娘怕是不吃了。” 桐桐:“……”为啥这个时候你心里寻思的是这个。 九福晋更神奇,她问说,“六嫂,您可别藏私……我这只一个儿子呢!您再给我调调……” 桐桐看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给你调的再好,你家爷大半年都不在家,能怀上呀? 就是大半年不在,才得一同房就能怀上呀! 桐桐被问的没法子,就提醒她,“听说你叫你们家那个钮钴禄这次跟着你家爷呢……其实呀,只要不在外面乱来,回来同房怀孕的概率就高。” 那我可不能保证我家那位不在外面乱来。 桐桐心说,那你给他生个锤子,还生! 结果九福晋就道:“我想要,可我不找他生,找别人也不成呀!”孩子也不是只给他生的。 桐桐:“……”好像也有道理。 九福晋就道:“那要不,等我家爷回来你也帮着瞧瞧。” 胡扯!能叫我给老圣人诊脉,那是因为那是长辈。哪有嫂子给小叔子号脉瞧病的。 九福晋低声道:“想想法子,不诊脉,望气就行!不是讲究个望闻问切吗?” 只望一下就给开药,你倒真不怕给吃坏了。 忙忙糟糟的,反正忙乱了一天了。晚上,桐桐给弘暚说西游故事,哄孩子睡觉,而后心里突的一动,自己还真说不准能给九爷瞧瞧病。 等孩子睡了,她就开始折腾。 嗣谒回来的时候,就见桐桐手里拽着丝线,丝线的那头绑在张嬷嬷的手上。 这是干嘛?悬丝诊脉吗? 桐桐回的一本正经,“就是悬丝诊脉,相传孙思邈悬丝诊脉给长孙皇后瞧过病,我就试试……” 都说了是相传了,怎么还认真上了? 桐桐摆手:别说话,万一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31 章 梦里清欢(231)二更 梦里清欢231 嗣谒觉得桐桐这一点特别好,不管成不成,敢去试。反正只要初衷好的,只要不损人,她真可有胆子呢。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有时候看起来像是犯蠢,但其实干事还就得多些像是这种一心往里钻的蠢人。 在太后有孕这事在外面传开的时候,桐桐折腾悬丝诊脉的事就在园子里传的到处都是。 张嬷嬷说呢,“有点事都当稀罕的事说,老奴回头就叫人给敲打敲打。” 敲打什么?园子里,大家都开始议论悬丝诊脉了,不就不说太后有孕的事了吗?也好叫老太太能出来走走。 都知道了,太后也无所谓了。困还是困的,但不至于不出门了。 而且,一过两个月,开始害口。连桐桐也拿捏不了人家的口味了。 几个孩子嘻哈哈的,想问又不敢问。弘暚还不到懂事的年纪,她还问说,“要生妹妹?” 不是,是给你生个叔叔或是姑姑。 弘暚点头,行吧!她伸出小肥爪把桌上的猪蹄拿了一块,偷偷的塞给天狼,然后才问道:“我要去给皇妈麽贺喜吗?” 不用!你忘了最好!千万别去。 而且,不去在你皇妈麽跟前再撒野了,叫老太太摔一下,那可了不得。 嗯呢!嗯呢!我不去呢。 可哪怕害口呢,这亲蚕礼还是不能闲着的。皇后那边怎么弄咱也不知道,这边真是整出几亩地来,种棉花的。 福晋诰命们这边一半,皇后那边一半。结果一个个的都穿着礼服过来的。只桐桐和老娘娘们都穿着棉布的衣裳,走起,咱种棉花了。 公主们也多在这边,荣宪也回来了,还问说,“怎么不见十格格。” 桐桐笑了笑,“孩子太小,野去了。” 其实,亲耕那天弘暚去了,但是今儿亲蚕,皇上没想叫弘暚参与独属于女眷才能参加的活动,早早的就人过来接了,去那边园子玩去了。 荣宪就笑,“这次回京,带了几匹好的小马驹,单给弘暚留了一匹。” “回头叫她去谢公主。”桐桐跟荣宪说着话。 这些公主里,大长公主是过继了恭亲王的女儿,荣宪算是老圣人实际上的长女。荣宪这个年纪,正是老圣人年轻孩子难养成的那段时间出生的,因此,哪怕是个公主,也跟后来生的那些小公主不同,格外受老圣人的喜爱。温宪那边有太皇太后的面子在,养在长辈跟前的不一样。宪全是因为她本身,叫老圣人格外偏爱。 这么多驸马中,也就荣宪公主的驸马有才干。许是因为荣宪格外受宠的缘故,额驸很尊重,在部族里她也颇有地位。 如今更是跟温宪一起打理蒙古的一些事务,可以说手里的实权已经不比亲王低了。 这位一位长公主突然示好,桐桐自然就得思量这是为什么了。 晚上她得把这种示好说给嗣谒听,“……她是想干嘛?是有所求?那也求不到咱们身上呀?” 嗣谒问说,“她家的女儿今年多大了?” 还真把桐桐问住了,“比弘晖和弘显大个一两岁?” 这么一说,桐桐愣住了,大一两岁在年岁上都觉得是合适的,“是看上弘显了?” 八成是了! 桐桐摇头,“这不行!血缘关系太近了不好。” 知道!爷已经跟皇上说过了,指婚的时候会注意的。慢慢的会提这个事的! 转天,皇后也来了,说的也是这件事,“荣宪跟我提了一句,你看呢?” 桐桐皱眉,直接摇头,“不管是不是荣宪公主家的,反正血缘亲近的都不行!这不是说瞧不上荣宪长公主家的格格……” 皇后也跟着皱了眉头,“妨碍这么大吗?” 嗯!不仅不容易养成,还容易出现那种不健全或是不怎么聪明的孩子。 皇后愕然:“这个话……不能瞎说的。” 不是瞎说的,不信打发人去民间走访走访,然后算一算概率就知道了。 她这次没有一句含混的话,直言道:“这样的亲事我不可能答应!选福晋,可以没有傲人的家世,但必须本人有过人之处!哪怕家族不显,也可以。但一点,人我得瞧上。” 皇后愣了一下,这是头一次六弟妹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话。这次强硬的态度叫她回去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是不愿意我插手弘显的婚事吧?” 如果说娘家的亲事这里面有私心的话,但是蒙古的亲事绝没有私心。如今又不是以往,觉得娶个蒙古福晋就怎么怎么着了,不是的!如今娶蒙古福晋,没有坏处,相反,能多许多好处。 但是六弟妹还是拒了! 那她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呢? 其实桐桐也没想到要找个什么样的,她先找了弘显,问儿子,“你告诉额娘个大概的样子,额娘找起来也好有个方向呀!你知道多少人奔着你的婚事来的吗?额娘为了你的婚事,把人都快得罪完了。” 弘显忙的什么似得,哪里还有闲工夫管这个事。 “皇阿玛不会亏了儿子的。”他是这么说的。 可婚姻的事,不是亏不亏就完事的!皇上要是啥都明白,他能跟皇后把日子过成那个德行! 说实话,儿子的婚事,她不仅信不过皇后,其实连皇上也信不过的。甚至包括老圣人,一个个自己都过的乱七八糟,把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寄托在他们身上,呵!信不着呀! 这不是私心不私心的问题,而是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东西,他们连带皇后在内,都觉得是小事。自己觉得不重要的事,他们连同皇后在内,都觉得挺重要的。 这就是压根谈不拢了! 不仅跟皇后不能达成一致,怕是跟其他人也难达成一致。 桐桐就拉着儿子,“别又想跑,你得给个准话!为了你的婚事,你额娘有跟皇上抗辩的勇气的!别想打马虎眼。” 弘显挠头,我的额娘怎么在这事这么轴呢?他想了想就道,“懂大道理,心眼正,大气一点,少些小家子气和算计,长的五官端正不丑就行,家世无所谓,只要家风清正,别的都没问题。” 这样吗? 嗯!就这样。 然后人家跑了。 留下桐桐心里这个刺挠呀,这要求真不高,可却也不好找呀!秀女都陆陆续续的来京了,她也不认识人家姑娘,抓瞎了! 把嗣谒给笑的,“你在园子里,上哪挑人去?连见都见不上的。没事了你也出去转转,这不是岳母快过生日了吗?那天咱们回城给老夫人贺寿去,说不定就叫你瞧见了呢。” 想啥美事呢,这是撞就能撞上的吗? 嗳!还真叫桐桐瞧上一个。 那天出门的挺早的,可到城里也不太早了。以西林觉罗家的地位,那真是怎么热闹都不为过。 来的姑娘多了去了,什么家世的没有?她还真没怎么注意。 只陪着老太太和额娘跟这些夫人说着话呢,这些夫人少不了把姑娘家带着,叫过来给六福晋见礼。 谁都知道如今这所有的皇阿哥都是这位六福晋教养的,那这笨想着都知道,皇阿哥的福晋选择上,跃过谁都不会跃过六福晋的。提前要是能见一面,留下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好家伙,当真是一个个收拾的亮丽的很,跟着长辈过来见礼。 说实话,只这么看的话,个个都是好的。 先是出身好的过来请了安,而后就是出身不怎么高,但跟西林觉林家有些瓜葛的人家,家里的太太带着姑娘来了。 有一家,嫂子在边上低声道:“是章佳家的,正蓝旗,她家老爷如今在国子监做祭酒……” 哦!桐桐点头,知道是什么瓜葛了,自家阿玛原先就在国子监当先生的,混了好些年呢!因为这一层瓜葛,哪怕没一块共事过,但借着同一个衙门的名头,上一品大员家的府邸贺寿,也是个由头。 她就问说,“跟哥哥一样,也是科举出身的?” 是!“康熙四十八年的进士。” 满人,读书人,正儿八经的考中了进士了!这样的人仕途会比别人更顺遂。 章佳家夫人过来请安,言语很谨慎,问什么答什么,不句不肯多说,一步都不肯多迈。恭敬有,但并无卑谦的巴结之态!看起来拘谨古板,但这也正说明,人家来只是走访上官之家,并不是为了闺女的前程的。 那姑娘林雨桐扫了一眼,挺拔匀称的身段,全程半低着头,最开始桐桐压根就没看清人家的长相。直到她慢慢的退下去,一个小丫头端着托盘,被边上谁家的孩子不小心撞了一下,眼看托盘摔过来就砸她身上了。这姑娘一手护着她额娘,一手接了托盘,身子微微一侧,用胳膊肘护住了要倒下的丫头。 这动作一气呵成,叫桐桐眼睛一亮:这麻利劲儿至少证明这孩子长的自由,不是受着拘束和过分的约束长大的。 她也没想着就配哪个儿子,只想着,这样的姑娘以后嫁人了,推荐给温宪留在身边做个女官也是可以的。因为能把姑娘养成这样,那家风一定开明。 因此,她叫了张嬷嬷去打听,“……问问详细的情况,隐晦的打听打听……” 结果回去的路上,张嬷嬷就把打听来的都说了,“是国子监祭酒章佳阿克敦家的格格……” 等等!这个阿克敦我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就听张嬷嬷继续道:“阿克敦大人刚到而立之年,跟夫人成婚十六年,膝下只一独女,就是那位格格。这位格格年十四,今年必是要选秀的。老奴之前瞧了,这位格格长的颇为清丽!” 桐桐点头,长的清丽不清丽这个她没怎么关注,她还在那个名字上绕圈子。 回去就问自家爷:“章佳阿克敦,这个名爷觉得熟悉吗?” 嗣谒一愣,还真有些熟悉。他琢磨了一下,“不是此人有才干,就是他的子孙后代中有颇为有才干的人。怎么找出这么个人来?如今在哪呢?” 桐桐随口跟自家爷把情况说了,然后皱眉,“我在哪能再瞧瞧人家的姑娘,想看看性情怎么样,能叫我第一印象就眼前一亮的姑娘,我想多看几眼……” 说不定就适合弘显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32 章 梦里清欢(232)三更 梦里清欢232 这事桐桐不仅跟她家爷嘀咕,还偷摸的跟太后学了,“……张嬷嬷说长的怪好的,但我还想再瞧瞧性情。这姑娘迄今为止都是家里的独女,本是满人,家里必是骑射不曾落下。她父亲又是两榜进士,这姑娘必是念了正经的书的。” 不是那等被闺阁圈住的孩子。 太后听的眼睛都亮了,“性子不能太弱,但也不能太硬。要眼明心亮,才能相处。” 是!到底是两股孩子,弄个搅家精回来就坏菜了。 她这边还不着急呢,太后先急了,“我这边不用你老关照,找机会再瞧瞧那孩子,要是好了,就定下来!回头带来给我瞧瞧……” 桐桐挨着太后蹭啊蹭的,“额娘,我都要当婆婆了。” 太后愣了一下,看着儿媳妇眼里的怅然,而后叹气,“当时给你们指婚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我这就当婆婆了呀!一点准备都没有。” 桐桐就笑,“刚大婚的时候,额娘还可年轻了,也正好看的时候呢。” 可选的儿媳妇却是个团子样儿。 太后就说,“做了婆婆就得对儿子撒撒手了,要不然做儿媳妇的不好做。” 知道!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太后越发的笑,“当初把我的老六指给你的时候,我也舍不得!我儿子文质彬彬长的也是斯文俊秀的……”却配了个肉丸子。 桐桐都恼了,“额娘!” 太后朗声大笑,“赶紧去吧,你的眼光额娘信的过,再挑个肉丸子我也不说什么的。” 好气! 桐桐起身蹭蹭蹭的出去了,走到大殿门口了,她停住脚步,回头去看眼里满是慈爱的婆婆,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额娘!” 嗯? “我会做个好婆婆的,跟您一样的好婆婆!” 把太后说的愣住了,然后鼻子酸酸的,看屏嬷嬷,“人是得心宽吧!心宽的人……就不缺好日子过。” 是!您是个心宽的人,六福晋也是个心宽的人。 屏嬷嬷端了樱桃来,“您尝尝。” 太后躲开了,“今儿这个不想吃。” 屏嬷嬷:“……”昨儿吃的那个是老圣人亲自摘的,那怎么着呀?以后还得老圣人去摘您才吃吗? 太后去榻上躺着去了,“反正不是很想吃。” 屏嬷嬷便找李德全去了,“昨儿的吃了,今儿的说是不想吃。” 昨儿吃的是暖棚里出的,今儿是南边进上来的贡品。比起味道,当然是今儿的味道更好吧。 李德全:“…………”大概齐明白了吧! 转脸他就忽悠老圣人去了,“小狼桃好似熟了,有不少都红透了,今儿去摘吗?” 摘吧!反正也没啥事干。 于是桐桐出门的时候就听说老圣人去摘狼桃去了,她便笑,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挺好玩的。这个,作为晚辈的就当不知道好了。 要不然,太后也不好意思作的。 桐桐出门,是叫人打听好的,马场那边有马球比赛。章佳家的姑娘跟亲眷家的女孩儿一起,组了个队,今儿就有比赛。 如今这边是十福晋管着呢,桐桐一说要过去,九福晋和十福晋就都过来了。 十福晋主要是打听,“荣宪公主那边,六嫂你是个什么章程。我娘家那边来信,叫问问。” 若是那个部族里出一位皇子福晋,这有些东西就变的不一样了。 桐桐拉了十福晋的手,“这事我拒了!血缘太亲近了,不合适。” 这把十福晋给说的,“那这之后,高门显贵家的姑娘反而不大好选了!这联姻来联姻去,可不都是在这些人家里。” 说的是呢! 桐桐就道:“我就是瞅中一个姑娘,今儿叫你们来参谋参谋的。” 谁家的? 桐桐低声细说了,九福晋一愣,还别说,这还真是出身不显。满人跟汉人一样,并不是同姓就是一家。这个章佳家,早前压根就没听过。 九福晋就笑,“六嫂选人,当真是别具一格。” 是不是别具一格,再看看这个姑娘就知道了。 因为位置好,又有千里眼,在雅间都能看见全场。一开赛,桐桐就找到之前瞧中的那个姑娘了。一身素色的骑马装,身姿挺拔的骑在马上。 十福晋就道:“模样怪好的!不算是顶尖的,但也算是上等了。” 是!九福晋跟着点头,“瞧见打头那个姑娘了吗?那是四嫂的侄女,容色出众吧。” 桐桐看过去,然后嗯了一声,这姑娘长的太细嫩了,瓜子脸尖下巴大眼睑,好是好,但是皇家不喜欢这种长相。 当年的三福晋便是纤巧,但也是鹅蛋脸。 九福晋就道,“这姑娘马球也打的好,在勋贵姑娘中算是拔份的。” “那也不对呀!”十福晋实话实说,“四嫂长的周正清秀,乌拉那拉家的姑娘能长出这么好看的……” “庶出记做嫡女的,这姑娘的姨娘听说是早年商户巴结送去的养女,容色俱佳。”九福晋就道,“要么,看在皇后的面上,在宗室里找个庶出子指婚。要么,就是奔着侧室去的。” 桐桐一愣,“给弘晖准备的侧室?” 应该是这个意思。 桐桐嗤笑一声,没搭理! 这姑娘行事还挺霸道的,那球奔着人去的,瞧准哪个对手弱,球就冲着谁打,距离那么近,还朝脸上招呼,这就很不讲究了!属于做事不择手段的主儿。 桐桐看了张嬷嬷一眼,“记住这个姑娘。” 便是乌拉那拉家被收拾了,最多地贬谪。可便是贬谪了,姑娘也是允许选秀的。这种姑娘,第一关就刷下去,别选上来祸害人了。 比起这个姑娘的厉害,桐桐选中的那个姑娘,今儿却表现平平。不特意看,都不太容易注意她。穿的素淡,打扮的素淡,打球只做垫后,不往前冲。几次都能直接进球,她却传给一个姑娘。 桐桐叫张嬷嬷去打听,“问问那个穿紫色骑马装的姑娘是谁家的?” 不大功夫,张嬷嬷回来了,“那是章佳姑娘的表姐,简亲王侧福晋正在楼下,怕是给哪个阿哥提前相看,好进宫求恩典直接赐人的。” 难怪呢!这是为了成全他人的。不露头,把机会给人家,默默的做好绿叶。 随后中场休息这姑娘却把最弱的那个队友劝的不叫上场了,哪怕缺个人赢不了,也不愿意叫对方的马球给砸在队友的脸上。 看出对方居心不良,却没激愤的去争执。知道对方的身份高背景厚,默默的退后自保继而保人。输赢看淡,赢球了不激动,输球了也不气馁,全程以玩乐和成人之美的心态在玩,气定神闲的。 桐桐心里有多了一分满意。回去就跟额娘递了消息,自己不方便接触,但是额娘和嫂子是方便的。私下里接触一下,瞧瞧怎么样。 嫂子没两天就递了帖子,来园子里说这个事,“……姑娘真是个好姑娘!松散上呢,跟咱家似得,没拘束的管过。章佳大人和夫人,琴瑟和鸣,膝下只一女也过的安安稳稳。对这唯一的姑娘,说一句爱若珍宝也不过分。本来咱们俩家没什么瓜葛,之所以借着公爹的同僚的名义上门,也是想看看,咱们这边能不能递上话,叫撂了牌子的。那姑娘我瞧着,接人待物大大方方的,别的都好,就是不擅厨艺也不擅长女工,家里想给找个规矩松的人家,叫过的轻松自在些。” 偏这姑娘长的挺好,可父亲的官职又不显。她家里怕指成了侧室或是别的,干脆叫撂牌子算了。 桐桐便笑,“孩子只那么点年纪,什么都学精了,那就不是孩子了!又念书又习武,还得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叫不讲道理!只要性情好,别的都不是问题。” 是啊!最要紧的是性情好。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桐桐选来选去,这找了个家世这么不显的。她点了点桐桐,“你可别多想,反而委屈了孩子。” 桐桐拉了她往里面去,“怎么多想了?我才不多想呢!就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我才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反正,皇上那边还得嫂子帮我去说!别的家世再显赫,我不要!我就看上这个了。” 这姑娘,好在哪儿了? “习武了,身子康健,有利子嗣。他阿玛是两榜进士,又只一个独女,自然是当男子一般教养的。”桐桐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弘暚野成那个样子,您和四哥也不叫管,咱家的儿媳妇若是以此为标准,难道不好?” 这么一说,皇后倒是还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来。 可若是以此为标准,“上哪给弘晖再找一个去?” 是啊!桐桐愁的不就是这个吗?弘显这边可以不看家世,但是皇上老圣人在弘晖的婚事上,估计还是想考虑家世的。家世好的姑娘里,要挑个各方面尤其出挑的,真特别难。 皇后也急了,叫人喊弘晖来,“问问这小子,想找个什么样的。” 可喊弘晖的人还没出门呢,就有人禀报:“……娘娘,皇上问罪乌拉那拉家,几位舅爷被罢官,要以庶人的身份发回关外……” 皇后一愣,虽然知道皇上不喜,她想过会压几年,可没想到一撸到底,贬为庶民! 不用人喊,弘晖自己也过来了。 皇后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了,没事!没事!” 弘晖叹气,“包袱扔了,才更轻松。” 懂!没事!只是更明白天家无私情的道理罢了!这个位子上,若不坐在中间,其实最难受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儿没加更,理由就是:突然有点懒,不太想动。 第 233 章 梦里清欢(233)一更 梦里清欢233 皇后没有再提她娘家的事,见到皇上提的只有弘显的婚事,“六弟妹说的这个人家,根基是浅了一些。但她见了人家闺女,说是孩子很好。您看呢?” 皇上愣了一下,只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当然不会说女眷看好了就行的,姑娘好是一方面,得家里真的好才行。且得把这个人家和这个姑娘彻彻底底的叫查一遍,这才能放心的。 不仅皇上查了,嗣谒当然也查了。 桐桐都急了,“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只要不是人家姑娘心有所属,人选其实真挺好的。 嗣谒点头,这家属于家里的境况简单,连三亲六故都简单的人家。确实是没有什么不妥当!这样的人家反倒是比家世显赫的好。 家世显赫代表着人家家里对孩子和对这个婚事都是有期许的!真娶回来,利益捆绑,总是希望能得到点什么。反倒不如这家,跟西林觉罗家似得,意外得之是喜,不得也安之如怡。 皇上那调查的结果也是拿在手里瞧了又瞧,翻了好几遍,但到底没反对,跟皇后说,“就定这家吧!回头告诉弘显,人家姑娘爱吃醉仙楼的酱鸭……隔三差五的总去的……” 叫弘显去偶遇然后提前见一面吗?要是孩子能瞧着顺眼,就再好没有了!咱家孩子又不是不能见人,那也是体体面面,英俊逼人的小伙子。要是他乐意,总也有法子叫人家姑娘瞧见他,好歹有个印象也行呀! 要是万一这小子没瞧中,到时候再说! 六弟妹在孩子的婚事上强势插手,态度鲜明的很。那意思就是说:别的不求,就得叫孩子过的顺心如意。看她跟老六那日子,自己就也明白了她所说的顺心如意是什么意思。 因此,也叮嘱皇后一声:“不要给弘晖和弘显安排别得人了,等成亲之后,他们自己看着办。” 皇后都笑了,“好!明儿我叫了那小子过来告诉他,就怕把孩子给臊的。” 臊什么?没出息。 皇后便不再提这个话,说起了弘晖的婚事,“万岁爷圈个范围也是好的,我不方便见,也好叫六弟妹出去瞧瞧……” 皇上为难的也是这个!他起身转了转,“你召见荣宪,跟荣宪把这近亲结亲的弊端说清楚。若是她愿意,她家的格格可以指婚给显亲王……” 显亲王是豪格一脉的后人,豪格最开始被封为肃亲王,后来给改成了显亲王了。这一脉也没什么格外出众的人,连着两代,寿数都不长。如今继承爵位的显亲王,还是个少年。 从太宗那一代算起,算到荣宪的女儿和现在的显亲王的这一代,肯定是有血缘的,但是已经是第五代了。她要是不忌讳这个,那就给指婚。 “若是心里也有些忌讳,那就只能指婚给更远宗的宗室,或者她自己挑好人呈上来,咱们直接给降旨指婚都行。”话说清楚,恩典给足,这就是态度。 皇后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了,皇上的意思是大张旗鼓的宣召荣宪吧。 她点头应承了,没多问,回头又琢磨这个事。之前正说弘晖的婚事呢,皇上突然打住,说起了荣宪。可若是为了亲近的,完全可以去荣太妃那里,叫了三福晋一起,坐下把这个事当闲话一般的说了便是了。又何必正儿八经的宣召呢? 一宣召别人就得打听,看看这又是怎么了。 皇上就是想叫人知道自己见荣宪的目的。 自己见荣宪的目的是什么呢?推了婚事? 不是!是正儿八经的告诉荣宪,近亲的婚事,皇室如今得避讳。 叫大家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皇后晚上睡不着,琢磨这个事!快天亮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明白了。这目的大概有两个:其一,叫大臣自己摆家里的家谱,看看血缘上跟皇家的远近。其二,若是真给弘晖找个出身不是上三旗的福晋,这并没有不看中弘晖的意思,而是单纯的为了以后的子嗣考虑的。省的叫人多想,再生出事端来。 这么一琢磨,就觉得豁然开朗,干脆睁开眼准备起了。 “皇上起了吗?” 起了,都已经起了半个时辰了。 皇后一下子就利索起来了,“以后皇上起了就记得喊我。” 可您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 皇后揉着额头,事连着事,一句话里恨不能有八个目的,偏有些东西还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非自己个去悟不行! 早起洗漱完第一件事,先关心长辈,老圣人的脉案她没有,但是从太皇太后到太后再到太妃们,这么一串人。虽然有六弟妹照管,但她还得看一眼。 比如宜太妃吃连着两天偷着吃烤肉上火了,她得叫人看看还有窖藏的雪梨没,“记得给太妃送一篮子。” 完了是良太妃,昨儿哭了一场,太医的脉案里描述,说是良太妃自己说心口堵的慌,然后太医给开了玫瑰茶做药,叫泡着喝。 皇后心道,这是有不顺心的地方呀!不免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嬷嬷就笑,“昨晚六福晋已经处理过了!是上次送过去的桃花缎惹的货,用那个做了一身穿出去,老圣人说眼睛疼,回去就气哭了……六福晋又给送了黑底红花的缎子过去,那个显瘦……” 皇后抚额,这都叫什么事?“回头从库里再找几匹瞧着显瘦的料子,给各位母妃都送两匹吧。” 把长辈关心完了。 下来该晚辈,皇子皇女挨个的关怀一遍,先是叫人记上,得叫礼部给两位公主准备嫁妆,还有公主府是不是得提醒皇上赶紧准备,而后得定下公主大婚的吉日。另外,这大婚的东西需要准备的多了,还得给公主选陪嫁的嬷嬷,这是一连串的事。 对皇子,别的不问,就是想着换季了,衣裳得做。两身好的之外,别的都是棉布的。 这一耽搁,天都亮了,然后吃早膳! 吃了早膳往畅春园去,该去请安的。六弟妹说,要是为了身体好,就从圆明园往畅春园走,走着去,哪怕坐车回呢,走这么一趟下来,天天如此,对身体好!可自己哪有那个时间呀,坐车去吧,去了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个安,再坐车回去。就这,一个时辰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回来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就开始处理各种递过来的帖子,还有各种诰命事务。还夹杂着选秀那边的安排进度,想起个什么,就打发人再去吩咐。 都不知道忙了个什么,反正看起来还堆积那么多呢,然后该吃中午那顿点心了。点心吃完,小睡一刻钟。然后早上叫传话下去要见的人也到了,该到了见人的时候了。 见啊见的,怎么也见不完。公式化的问候完了之后,聊那么几句,不是特别重要的,基本不多留。然后就给打发了,边上还得有人记,这位福晋是来求什么的,那个夫人为的是嘛事,记准了别把谁家的给漏了。 吃了晚饭,别以为就清闲了。先看看,明儿有哪位宗室长辈过寿,有哪位的家里有婚丧嫁娶。有些要紧的,就得有表示的。这表示,又该怎么表示,这个薄厚程度怎么把握。拿不准的,又得叫人翻以前的册子,找成例出来。 而后是一些朝廷大员和要员的亲眷,该在特殊的日子给予关怀就得关怀。 把这些都捋顺了,这天就不早了。 能睡吗? 还不能!得抄些佛经,放到喇嘛庙去。她跟六福晋不一样,她感觉的到,六福晋不信佛,但是自己信。 信佛,希望得到佛祖的庇佑,因此,每晚什么都能搁置,就只这事不能。 抄写完佛经,叫人看皇上歇了没有。 皇上要是没歇,她就去佛堂念一会子经。要是歇了,这就证明晚上不过来了,她也就可以歇了。 反正忙到哪种程度呢?忙到说弘晖的婚事,也是在给太后请安之后,从寝宫里往出走的时候,她匆匆的跟桐桐说了皇上的意思,“我也不方便见外面的姑娘,要见也见不上。最近多劳你跑一跑,皇上那意思,不一定非在上三旗,所以,你先圈人,而后再说。” 这就走了! 桐桐想喊住再问个详细,可看她脚步匆匆,还怎么问呀?没法好好的坐下说话了都。 出来送她们的屏嬷嬷就笑,“孝诚仁皇后那时候,老奴还小,在宫里也就是个小小的宫娥。倒也不知道皇后这么累,这么忙。” 是说赫舍里皇后那时候吧!嗐!那时候有孝庄老祖宗呢,忙不起来。 如今……反正看皇后那样,是真忙。 虽然她总觉得皇后其实真没必要这么忙的,事有轻重缓急,都抓手里会要人命的。但是,这个没法说呀! 毕竟,皇上也是个催命的鬼,勤政的有点过分。 嗣谒回来也是那么说老四的,“……幸而爷是有伺候老爷子这个尚方宝剑在,要不然能给耗死!你看把老十三给熬的,瘦成什么样了!” 桐桐很新奇:你终于跟老四有了意见分歧的时候了!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叫你认为这样的勤政是错误的。 嗣谒也纳闷呢,好长时间没言语,怔愣了半晌之后才不确定的问:“闹不好,爷真累死过?” 嗯……别说,还真保不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34 章 梦里清欢(234)二更 梦里清欢234 皇后是不知道桐桐腹诽她太累,累不累的,反正事得干。 叫人宣召荣宪,当天是见不上的。定好了日子她按时到才行。 今儿荣宪这不是就来了吗?皇后把皇上的意思表达到了。 按说,这是真给面子的安排了。豪格那一脉的后人,说起来,跟自家这边也没远多少呀!豪格是顺治帝的哥哥,这能是多远的关系呢?而且,其后人如今仍然是亲王爵位。姑娘嫁进门就是亲王福晋,这还不算是恩宠吗? 若是这个不行,皇上不也说了吗?可以自己选,你要是选出来哪个王府的世子或是其他儿郎,只要你们双方愿意,皇上愿意给指婚。 可以说把荣宪的脸面给到了尽头了! 可出了园子的荣宪好生生气,直接就去找老爷子了,“……怎么就不能结亲了?要真是结亲那么多不好,那按照皇上这个意思,老十就该是个傻子!” 为什么拿老十说事呢?因为老十的额娘是钮钴禄氏。 钮钴禄最显赫的这一支,跟皇家是有血缘关系的。老十的外祖父是遏必隆,这是当年辅佐老圣人的四大辅臣之一。而遏必隆的阿玛是大清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他母亲是太祖努尔哈赤第四女,正经的和硕公主。 这位公主是先联姻别的部族,那是在大清建国之前。后来那个部族被太祖灭了之后,她回了娘家又改嫁给了额亦都,那时候的额亦都年岁不小了,儿子也不少。但还是跟这位和硕公主生了遏必隆。后来额亦都死了,和硕公主又改嫁给了额亦都的第八个儿子图尔格。这个图尔格是遏必隆的哥哥,也是他的继父。 这还是只是爱新觉罗家和钮钴禄家的一桩联姻,这关系已经复杂到这种程度了。要是往深的掰扯,这掰扯的明白吗? 所以,不管是钮钴禄皇后还是温僖贵妃,其实都是皇家外嫁女的后人。而后她们又嫁回了皇家,这不是还生了个老十吗? 按照血脉关系有妨碍的说法,老十得是个傻子! 把老爷子说的头疼的,他在心里算了一遍,“到了朕和温僖贵妃这一代,都已经是第四代了!老四不也说了吗?显亲王这个远近,是可以考虑的。”说着就又道,“你只看到了老十好好的,你怎么不问问孝懿仁皇后所生皇八女如今在哪?早年那些早夭的,多是因着父母年岁小,可朕和孝懿仁皇后生下皇八女的时候,年岁多少?朕三十了,孝懿仁皇后入宫也都七年了……” 荣宪一算,就算是十三岁入宫,七年之后也都二十了。所以,生孩子的时候,孝懿仁皇后二十多岁,正是生育的好时候! 老圣人就说,“那时候你也都十岁了,不记事呀?孝懿仁皇后当时不是皇后,但也是贵妃之位,贵妃生女,谁还害她不成?那孩子怎么没的?” 不外是生的弱,养不活! 为什么生的弱?还不就是血缘太亲近了吗?两人是嫡亲的表兄妹。 老圣人这才说荣宪:“老四是真为孩子想,才那么安排的。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要不识好心人。” 荣宪坐在边上,一个人生了好一会子闷气,才道:“那就显亲王吧!” 说完就跑了,老圣人直叹气! 李德全心里摇头,荣宪公主有点不识宠了。 荣太妃也是这么骂女儿的,“你就是不知好歹!人家尊你一分,你得恭敬十分。如今可好,轻狂的不像个样子!告诉你,如今想嫁蒙古的公主和宗室女多着呢!不是非你不可!” 荣宪不敢说话,好半晌才回话说,“额娘,我就一儿一女,儿子还罢了,女儿……我总得为孩子以后多想想。” 你为你的孩子以后多想想,人家就不为他们的孩子多想想。 荣太妃捂着胸口揉搓,自己就剩眼前这个孽障和老三了!老三是怂胆子,小错不断,但大错绝没胆子犯!反倒是荣宪,以前许是没大用她,她管着部族的一点事,对朝廷这边呢,也是卑谦的多。现在这姿态起来了,有点骄纵了! 对这种人,就得收拾。不收拾了她能惹更大的事! 因此,荣太妃把荣宪赶走了,还叫人传话给桐桐,“我们家太妃说,以后荣宪公主再要进园子请安,就帮着拦了。不见了,见了也是生气!很该冷一冷,把这毛病给改过来。” 人家亲额娘能这么说,咱可不敢这么说的。 她赶紧道:“怎么亲母女反倒是闹起来了?可是公主又说荣额娘贪吃了,回头我去跟二姐姐说说去,再不许拿这个管荣额娘便是了。” 这嬷嬷便笑,而后面色收了收,这才道:“六福晋不是外人,娘娘有事也不避讳您。实在是怕公主骄纵起来,反倒是伤了皇家的情分。娘娘说,得叫公主记得,她是长公主,这才有了手里的权利。可长公主不是她一个……能用她就是皇上和皇后的恩典,若是不记得这个,就叫她干脆回部族里去,京城里不留了。” 桐桐知道,这话是叫自己给皇上和皇后递呢。她拍了拍嬷嬷的手,“您回去跟荣额娘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荣宪姐姐心直口快的脾性,皇上和皇后都是知道的。回娘家的姑奶奶发发脾气,别管有理没理,这不都应该的吗?再者说了,大姑子也没给我们这些兄弟媳妇发脾气,把坏脾气都给亲兄弟留着呢。可见,人家心里这亲疏远近分的可明白了!” 把这嬷嬷说的就笑,回去给荣太妃一句一句的学了。 荣太妃舒了一口气,而后道:“把那把翠羽扇子给弘暚送去吧,这丫头眼馋这个很久了。” 桐桐替弘暚收了送来的东西,还想着怎么跟荣宪公主把话说明白,既得叫她知道厉害关系,又得叫她暂时别到园子里来,跟哪边都有个交代。 正琢磨这个事呢,结果她觉得不用去说了。 因为隆科多检举佟国维,把佟国维给告发了。还告发温宪长公主的驸马舜安颜,挑拨离间皇家情分,撺掇八爷在外自立为王。 佟国维那个罪名细碎的很,都没往要命的地方点。可因着撺掇八爷自立为王这个事,那往大的说,这是想造反呀! 佟家还是老圣人的舅舅家呢,还出过皇后,至今佟家还有贵太妃活着呢,怎么样了呢?该收拾还收拾! 舜安颜还是温宪的驸马呢,是皇上嫡嫡亲的亲妹子的夫婿,那又怎么了呢?该收拾不还收拾呢吗? 所以,荣宪公主你跟皇上的关系比温宪更近吗? 荣宪肯定吓坏了,那也省的去说了。 皇上这边下旨拿了舜安颜,那边叫人接了温宪,先给送到园子里,叫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去了。 叫很多人看来,舜安颜就是脑子有毛病!皇位上那位是你嫡嫡亲的大舅子,你和公主要是有了孩子,那是御外甥!爵位少的了你儿子还是少的了你闺女。你撺掇八爷?这话说的,也就是人家八爷未必有这个意思,但是你上蹿下跳的,你想干嘛?就算是你把八爷撺掇成了,那八爷给你的能比皇上给你的多吗? 你就是啥也不干,把你媳妇哄高兴了,就啥都有了!可结果呢?折腾来折腾去,即便成了也没有啥也不干得到的多,所以你折腾个啥意思呢? 嗣谒冷哼,“想不明白?人家可明白了!说到底,佟家傲气!爷和老四不会低头,但是老八会!在佟家眼里,对他们不恭敬的,那都是有罪的!他佟国维是真管不了舜安颜吗?不是!他就是……国舅当的傲!觉得没人敢拿他们佟家怎么样!” 桐桐唏嘘,“不过这个隆科多……真是一听名字就叫人觉得好生讨厌。这种人……怎么着呀?皇上还留用吗?” 用? 呵呵!老四又不是老爷子,那苛刻的劲儿能用隆科多吗? 隆科多觉得皇上会给佟家留点体面,他把佟家一脚踹到坑里,皇上就会留个佟家的种子在朝堂,好把老圣人的面子兜住了。他要是打的这个算盘,那可大错特错了,对于这种不孝不悌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他当年跟老圣人擒鳌拜的功劳上,皇上恨不能打杀了他! 果不其然,佟家全部发回盛京,三代内不许回京。而隆科多,给了个虚职,按月能领银钱,叫他回去奉养佟国维去了。不是不想打杀了他,而是不能。一则,他出身佟家。二则,他当年有功。三则,不跟佟家区别开来,那以后怕是没人肯举报亲眷了。 因此,这样的安排便是最合适的。 对于舜安颜,皇上叫皇后过来,跟温宪说这个事。 皇后进了园子,又顺便拉了桐桐,“到底是夫妻,我怕温宪受不住。” 桐桐觉得不至于到那份上,但还是跟着去了。皇后见了温宪,就问她对舜安颜是怎么想的。要是想留,未必不能留。可以将他交给公主,将其圈在公主府内看管就是了。 可温宪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道:“若真是舜安颜撺掇廉亲王自立,这便是谋反。我留着他做什么?只求皇兄下旨叫我们和离,而后按照朝廷法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些罪责能讲情,可有些罪责是万万不能容的!” 意图谋反,死罪已经是宽容!没牵连佟家全族,已然是皇恩浩荡了! 这话一说,皇后心里有些愕然,然后无措的看桐桐。 桐桐能怎么样呢?这本就是应该的取舍呀! 皇后见六弟妹连眼皮都没抬,她也就赶紧收敛了表情。说真的,这事若是换了自己,自己会将人留下,圈在府里的。她以为温宪也会这么想,可怎么也没想到,温宪的选择是这样的! 下旨和离,撇清关系,然后她再与罪臣无关。 之后,那个枕边人该杀就杀,毫不犹豫。 当年那个叫人操心的温温吞吞的小公主,她不见了!变成了眼前这个,冷静理智,杀伐果断的大清固伦长公主。 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许多人都变了! 皇后心里怅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觉得:皇家虽是好地方啊,但若是有下辈子,她再不想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35 章 梦里清欢(235)三更 梦里清欢235 因着佟家的事,朝堂最近很安静。 也因着佟家的事,自家爷在园子里陪老圣人的时间更长了,怕老爷子难过。 就连桐桐也对贵太妃多为关照,就怕她多想。据说,这位太妃也想跟太后似得,怀上一个呢。她到底是年轻些,应该可以。据说还挺积极的!人家的想法就是,现在是老圣人了,也不避讳佟家女生的孩子威胁太子之位之类的事了,对吧!就是生个儿子,老圣人的儿子,混个王爷就到头了。老圣人不担心作乱,她还觉得省心,关键是,女人有个孩子就有念想。 她是这么想的! 可紧跟着,皇家选媳妇不选血脉近的,说是对后代有一定概率的影响。 这可不就把人的心气都打回来了吗? 还没从我是老圣人的表妹但是我不能给生孩子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娘家就又获罪了。 了不得了,病了! 桐桐就去安慰,“您是皇阿玛的表妹,您怕什么呀?哪怕您不是贵妃,您还是他的老妹妹呢,对吧?” 这位一琢磨,真就觉得这个话越琢磨越有玄机:对的!我不能跟其他妃子似得争宠,那我还不能以老妹妹的姿态出现,多从自家表哥要一份男女感情之外的关爱吗? 能吧?肯定能的! 然后人家不用劝了,积极喝药,配合治疗。不过喝药的时候却打发了人找老圣人,说是喝药挺苦的,她想吃暖棚里才熟的甜瓜。 老圣人:“……”才熟了两个,昨儿才说能闻见香甜味儿呢。结果,这就保不住了!一个老孕妇得甜嘴,要不然嘴里苦。一个是嫡亲的表妹,说是喝药呢,苦的人不想吃饭。 那这是几个意思呢?你们一人一个,朕不吃了,成吗? 嗣谒回去就点桐桐,“肯定是你撺掇的。” 桐桐就笑,老爷子这日子过的多有好呀!每天都是新奇的!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哪个妃子明儿又给她闹什么稀奇古怪的幺蛾子。 可她真没时间围观老爷子的日常,因为天慢慢的热了,到了六月份就得选秀。可迄今为止,弘晖的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呢。 还有弘显,有没有偷摸去见人家姑娘,见了之后到底怎么想的,倒是给个回话呀! 好容易逮住弘显就问了:“你去醉仙居了吗?”难得皇上这么细心,连这个都想到了!真别说,皇上其实是个性情中人,心里对男女这点事,还挺讲究的。这么一想,扭脸再去看自家爷,然后她心里就乐了,若不是这样,自家肯定也不能那么稀罕呀! 她这边发散着,却也还关注儿子着呢。就听弘显哦了一声再没有动静,她都迷茫了。 这就完了? 把桐桐给急的,“哦是什么意思呀?是见了呀?还是没见了?要是见了,你是满意呀?还是不满意呀?” 给句明白话,不行吗? 人家弘显把饭扒拉完了,这才道:“还成吧,就她了。” 桐桐:“……”看你那一脸无所谓的小样,傲娇那德行!如果你不是我生的,我还真就信你只是在凑活!可是小子,你是我生的,你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啥意思了!这是瞧上了吧,满意了吧,别不承认。 弘显才不认了,迈着方步,忙人家的去了。 她又追了两步,“你问问你大哥,或是叫你大哥晚上回来,好歹得叫我知道他想找一什么样的!” 弘显回了一句:“问我大哥干嘛?您这不是找的挺好的吗?我大哥说了,信额娘的眼光,您看中的,一准差不了。” 然后弘晖估计是怕被拦着问他这个,所以,这几天都不见露面了。 把桐桐都给急的上火了,而且,她上火特别快!脑子里琢磨这个事,心里给愁的呀,就那么一盏茶时间,牙龈蹭蹭蹭就肿起来了。 自己给自己扎针,又泡金银花,可这心里不还是急吗? 结果呢,皇上在前朝施恩,倒是有一户人家闯入了桐桐的视线。 皇上登基之后,先是施恩,赏赐这个赏赐那个,赏赐完了,收拾了乌拉那拉家和佟家。然后又重新施恩! 施恩给谁呢?给图海。 没错!就是图海,死了几十年的人了,又被拉出来施恩了!可谁叫人家是功臣呢?此人入仕的时候是笔帖式,做过国史馆的侍读,后来又是书院学士,又是宏文院大学士的,反正人家最开始是文官的路子进的官场,一直做到到了礼部尚书。在康熙十三年的时候,人家又去参加了平叛察哈尔。到了康熙十五年,那时候正是平三藩的时候,他说服了王辅臣,继而灭了吴三桂。 之后就被封为三等公爵。可也没几年,应该是康熙二十年吧,病逝了。 如今皇上追封他为一等忠达公,配享太庙。反正对于死人,皇上一直很慷慨。 此人是满人,马佳氏,老满人了。说起来,跟荣太妃是一家的。图海算是荣太妃叔叔辈的人,他跟荣太妃的父亲,两人是一个曾祖父。 不过到了荣太妃这里,都已经是第五代了。 皇上这一降恩旨,那这家的后人不得来谢恩吗? 不仅得给皇上老圣人谢恩,女眷还得给皇后、太皇太后和太后来谢恩。 于是,这家的女眷自然就得来。 如今继承公爵之位的是图海的孙子马尔塞。马尔塞有个嫡长孙女,这次跟着马尔塞的夫人来谢恩了,桐桐给见着了。 因为太皇太后没见,就叫在外面叫磕个头。到了太后这里,太后有孕,这个谁都知道。因此也只隔着帘子叫说了几句话。那桐桐就不得不在外面照看。 人家在规矩的见礼,桐桐也没多瞧。 只是见礼之后,这位夫人想去给荣太妃请安。 这个在情理之中,到底是有些瓜葛的。桐桐也就陪着这位老夫人往荣太妃那里去。应该是荣太妃对这个亲眷家多少关注了一些,知道的多些,本该送到就走的桐桐,又被荣太妃给叫住了。 荣太妃就直接说了,“必是为了选秀的事求恩典的,有六福晋在,直接就说吧!能办的,六福晋会帮着办的。”皇上都施恩了,选秀这点事,自然会多关照。并不会为难六福晋。 马尔塞夫人这才又给桐桐见礼,不好意思的开了口:“叫福晋笑话了!妾身是想为孙女求个恩典。” 桐桐扫了那姑娘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听这位老夫人继续说话。 马尔塞老夫人这才道:“这孩子是妾身那长子留下的唯一根苗……” 张嬷嬷就低声跟桐桐解释:“马尔塞大人家的长子,去世十多年了。” 哦!是说这孩子打小丧父。虽说是不妨碍选秀吧,但是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便是祖父是一等公,可到底是底气不足。这样的出身,若是叫宫里给指婚的话,就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高处怕是侧室,低处也不能由家里选人品。与其这样,就不如落选之后,家里给找妥当些的亲事。反而对孩子更好! 这么一说,桐桐就明白了。她不由的朝这姑娘看去,既然家里怕选上,那就是说这姑娘的长相上,很是过的去。 结果这么一打量,半低着头的姑娘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饱满丰盈又莹白如玉的面庞,挺直又端正的鼻子,嘴不是小巧的樱唇,是那种不失秀气的周正,嘴唇不薄,唇形的线条却生的很好看。 这样的长相,第一印象就是好生端庄。 等眼神跟这姑娘的眼神碰上,然后见这姑娘微微一笑,她就心里一动。 这孩子初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是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那微微一笑,眸子便有了情绪。 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贵人,谈的是她的未来。 她平静而坦然,对贵人的打量,她泰然自若。 这是个骨子里自信的姑娘,便是知道无缘高处,她也笃定,不管什么样的境遇,她都能把她的日子过的安然。 这若不是自大,便是心性比别人更强更有韧劲。 不等这位老夫人说完,她就招手叫这姑娘过来,“来!叫我瞧瞧。” 荣太妃一愣,朝桐桐看了一眼。 桐桐回之以微笑,荣太妃便懂了。弘显的福晋选出来了,老六家的为弘晖的福晋人选,这几天急的都上火了。如今要瞧这家的姑娘,她都好奇。 这么一个丧父的姑娘,你给弘晖看上了? 她不由的也打量这个姑娘,哟!好端庄周正的面相。 马尔塞夫人心里着急,询问的看向荣太妃:这是何意? 荣太妃拍了拍对方的手,叫她稍安勿躁!若是马佳氏家里能出一位皇后,这得是多大的荣耀。但这话她没法说,只能传达一个意思,那就是:这是好事!莫慌。 马尔塞夫人却想到了西林觉罗家,那家的孩子有跟孙女年纪相仿的吗?若是六福晋做媒,能说到西林觉罗家,那也是极好的亲事。 她就扭脸看孙女,去吧,叫六福晋瞧瞧你。 人家孩子走过来,步履沉稳,不慌不忙,缓缓见礼,身姿不摆不摇。 桐桐把人扶起来,顺便把了脉,身子康健,没什么毛病,“叫什么名字,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小女叫若男,多是陪伴祖母和母亲,念念书,写写字。” 口齿清晰、声音既不尖利也不婉转,如她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子沉凝。 许是因为自小没有父亲,又没有兄弟可依仗的关系,这姑娘身上有同龄人少有的稳重劲。 只见了一面,有了这么个印象。但想知道这个姑娘如何,还得叫人去查马尔塞家。得叫人问问,这位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位丧夫的大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姑娘又是在怎么一种境况下,受了什么样的影响长大的。 但她觉得,这个姑娘是可以作为一个选择,多观察观察的。 把人家送走,桐桐兴高采烈的,先叫张嬷嬷打听了个大概。 “……那位大夫人,是从关外嫁来的。那位大爷也是自幼身子不好,当时就想找个利子嗣的,便从关外娶了一位。谁知道生了个姑娘之后,孩子还不到周岁,人就去了。这位大夫人也是命不好……”说着,张嬷嬷似乎是想起什么了,赶紧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这位大夫人娘家跟十一福晋的娘家还有些瓜葛……” 都是关外来的,怕是连着亲呢! 那就更好了!走!去庄子上,找十一福晋去! 张嬷嬷朝外看,“都不早了!” 可也不晚呀!什么事也不如这事着急,走走走!不问出个大概来,今晚我又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我昨天没加更,然后想做个心灵手巧的好妈妈,脑子一抽,想给孩子改裤子!新买的加厚绒的裤子,裤腿有点长,我看某音上人家做的很利索,我就觉得也挺简单的,咱自己能干,半小时就干出来了。结果把裤子下面的束腿剪下来,再把长的那一点减掉,心想着只要把束腿松紧给缝上去。呵呵!剪的时候特利索,可我缝不是上去了!那玩意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要命的是,我一次把两条新裤子都给剪了!折腾了半天,今儿还得带出去找裁缝铺子,叫人家给接上去。 第 236 章 梦里清欢(236)一更 梦里清欢236 十一福晋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这六嫂来打听这么个人。 但不管为什么的吧,问了就说呀,两家确实是有些瓜葛,“我家有位老姑奶奶当年嫁到了多拉尔家。您说的那位大夫人多拉尔氏,是我那位老姑奶奶的孙辈,到了我们这一代,算是远一步的表亲。因着我们在京城都没什么亲眷,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拉扯上了,走动的还算是勤。我这位表姐呀,当真是个利索人,你见了就知道了,挺招人喜欢的。您这突然问起她来,是有什么事要差遣她?” 哪有什么差遣? 桐桐就笑,“你也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瞧着他家的姑娘好……” 十一福晋一愣,“你说若男呀?” 桐桐点头,就是这么姑娘。 十一福晋朝屋里伺候的都摆摆手,看了近身嬷嬷一眼,叫下面的人管住嘴,等人都退下去了,这才问说,“给弘显不是定了章佳家的姑娘吗?” “给弘晖的。”桐桐说着,才看十一福晋,“就是太要紧,所以我才这个时候急忙跑来了。” 十一福晋皱眉,“孩子是真好,但就是没父亲没兄弟呀!”别四嫂不乐意! 桐桐就笑,“只要人没问题,剩下的事有我。” 十一福晋就有些沉吟,这选的是将来的国母呀,非同一般。她说话就得字斟句酌,怕给误导了! 思量了好半晌,这才道:“这孩子,我一年也总能见那么三五面。但也就是一见,具体的我说不上来。就是瞧着,这孩子比别的孩子稳重。其他的还得您去打听。就说我这个表姐,她……我是知道的!她这人硬气,打小没爹没娘,剩下一屋子的孤儿。她是老大!家里也不是没根基的,产业倒是有一些。她阿玛当年也就是个小武将,铺子一间,宅子一座,庄子几百亩。本来呢,是其他叔伯帮着照管的,谁帮着管产业,谁养活他们这一房的七个孩子。可她那婶婶呀,不是个大度人。我表姐那个小兄弟呀,差点没给病死了也不给请大夫。她那年多大?十岁上下。不知道想了啥法子,从叔叔婶子手里要回了产业,她自己带着兄弟们过日子。 她下面六个弟弟,年岁一个挨着一个,她一个人愣是把产业抓手里了,等到她大兄弟十三上,就攒了不少家底,然后用这个钱疏通了她阿玛当年的上官,叫她那大兄弟早早安排到营里当差去了。紧跟着又拖人,把这上官家的外甥女求娶到家里来,说给她大兄弟。他那个大兄弟媳妇,也是个有能为的。就是早年的亲事不顺,订一个,男方没了。再订一个,男方又没了。外面都传这姑娘克夫,婚事难的很。我表姐就说,她家也是命硬的,不怕!订的这个姑娘比他大弟弟大了四岁,比她还大呢!愣是给娶家里来了!家里有了这么一个人,那省心的很了! 我这个表姐怎么被马尔塞家看中的呢?就是她这个弟媳妇的娘家,曾是图海大人的属下,一直跟公爵府里就有瓜葛。马尔塞夫人一说是想找个健壮的利子嗣的姑娘,人家就用心了,瞧上我表姐。一是看上我表姐身子康健,什么活计也来得!二是瞧着她性子刚硬,那是说扛事就能扛事的人。这边大爷的身子不好,就怕半路上有个万一,剩下的孤儿寡母不好过日子,就想找这么个能撑起门户的。不挑家世出身,人只要合适就行。 关外小户人家,进的是公爵府邸。那是高攀呀!苦寒之地,不求别的,一是求个稳妥,二是想着将来家里有靠山。我这表姐当年嫁的也是心甘情愿的。嫁过来就有孕,生了个姑娘。那位大爷到底是不中用,没了!她呢,年纪轻轻守寡,家事一盖不管。就是大房的产业,她一个人经营着呢。九嫂的生意,她参股的不少。这一有钱嘛,那打主意的就多了。族里也有打着过继孩子的旗号,想分一杯羹的。可哪个在她跟前也没能成事!人家给族里留话了,等她没了之后,族里看着给过继的嗣孙,叫有一碗供奉饭吃就行,活着的时候就不用了!但每年她单拿银子出来,给族里补一百亩的祭田。这事办的干净利索,压根就没用她公婆说话,她把事给办了。如今那族里,大事小情的,女眷的事都爱找她拿主意。” 桐桐心道:这个多拉尔氏跟十一福晋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别人不敢过分的一个重要原因。可即便是这样,难道这个人就不好了吗?不是!懂得借力,巧妙的用力,在一圈复杂的关系里腾挪的开,这就不是一个只知道硬的人。 试想想马佳氏那么大个宗族,光是她自己的小叔子,嫡出的庶出的,就七八个。十一弟妹说钱多了惹人惦记,可见她手里攥着的东西足以叫人动心。族里其他人不敢打主意,只怕这打主意的是亲近的。若是如此,找公婆做主那是犯蠢。于是,她绕开了公婆,直接通过族里解决了这件事。 由此可见,这也不是个不敢挑战权威的。上面有公婆又怎样,我拿定了主意谁也休想叫我如何。 而这之后,她婆婆依旧为了她闺女的事前后的奔忙,甚至于进来谢恩见贵人的机会,别的孙女都靠后,只带着这个在她们眼里都没更好前程的姑娘来,可见,并没有因为绕过公婆,而为公婆所恶。 那这就是本事了! 桐桐心里的愿意又多了一分,书本上的道理是道理,人情世故上的道理也是道理。不盼着这么大点年纪的姑娘能学的学富五车,精通的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就是跟大家一样读了,知道了,懂这个道理了,这就行了。可人情世故,世事练达,这却尤其难得。 弘晖的福晋比弘显的福晋更难,难就难在,她得小小年纪就得来处理及其复杂的人际关系。哪怕手把手去教,她也得有那个悟性才行。 这个姑娘所处的家族很大,家里的情况很复杂。若是她父亲在,那没什么复杂的,她不用为这些个操心。但她没父亲,她母亲没过继儿子的打算,那自然就会教养女儿如何安身立命。如何没有依仗却依然能过的好。 她已经有这个教养的基础了。 桐桐又问说,“这孩子的祖母,马尔塞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一福晋沉吟了一瞬,“是个好的宗妇!马尔塞大人这一辈儿都还没分家,一直都在公爵府里住着的。” 桐桐愕然! 十一福晋却点头,“真的!没分家。” “是还有老夫人在世?” 没有!但就是没分家,“可在外面没听过他们家有什么不合的话。”不跟钮钴禄家似得,好家伙,兄弟不合的事都闹到宫里去了,一个陷害一个恨不能弄死对方了事。但是这家却没有,小矛盾有,可大面上过的去。 桐桐就有数了,这家必定有一个公正宽和的宗妇,若不然,摆弄不明白。 来时本有三分意愿的,此时已有六分。 还剩下几分,得叫自家爷打发人细细的查查才行。 于是,她是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十一福晋把人送到马车上,还说笑道:“将来我家这几个崽子的媳妇,都叫六嫂把关。” 你家的还小着呢,急什么呢。 说笑着分开,十一福晋就回去找她家爷去了,然后低声把事情给嘀咕了,“……姑娘是好姑娘,可他们家的儿媳妇也不好做。头顶俩婆婆,不好处的。” 十一爷白了福晋一眼,“这话在家里说说得了,出门不许露一个字出去。” 知道!我有那么傻吗?不过想想,“我家这表姐估计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能有这个运道!真的!不说其他,就只弘晖和弘显那么个人样,那么个性情,那么个为人处世……真是乐死个丈母娘。别说四嫂和六嫂了,就是我,我也觉得想挑到合适的姑娘匹配,都不大容易。这半年我见过的小姑娘少了?可愣是没有一个叫我一瞧,就觉得能配得上那俩孩子的。如今这选出来了,可从当婆婆这个角度想,肯定还是心存挑剔的!连我都觉得得瞪大眼睛看,更别说四嫂和六嫂了! 这道理,叫人家女方去想的话,也想的明白!可人家呢,也会担心姑娘嫁到皇家被婆婆挑拣!更何况,六嫂这儿媳当的好,上面的长辈没有不欢喜的。哪个进门给人做媳妇的,只要跟她一比,这心里是不是发虚。” 这话把十一气的够呛,“我看你就没有发虚!你是怎么气额娘怎么来。你怎么就不想着跟六嫂比比,当个体贴的儿媳妇。” 十一福晋呵呵一笑,“额娘体贴我也是一样的!我们娘俩的事你少管!” 十一白眼一翻,弄的我额娘小心翼翼的,就跟给你当媳妇似得。他腹诽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等将来弄进门的媳妇开始折腾你了,你就知道爷如今劝你的话,都是好话。 不搭理这娘们,他转身去书房了。自家这六嫂可不是一般人,他得寻思寻思,给弘晖选福晋选这么个根基的人家,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在他心里,六嫂就是个风向标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37 章 梦里清欢(237)二更 梦里清欢237 桐桐跟嗣谒一说,嗣谒就笑。怎么把这么一家给扒拉出来了? 也不是说这一家不显赫,不是!这一家要是没有大错,那这公爵的爵位一直能陪着大清国延续下去。 图海此人,功劳大了!在顺治朝的时候,顺治帝任性呀,图海是受过委屈的,一贬再贬,有次因为受牵连,差点没要了命。可顺治爷到了最后,却还是留下话了。说是知道图海是受了委屈了,他冤枉了图海,之后可用云云。 若不是这个话,皇阿玛也不会在后来大用图海。 反正顺治帝说图海其实是好的,他冤枉了对方。孝庄老祖宗也说这个人有能为,可堪大用。然后到了康熙朝,就真的大胆的在用。一路简拔,从文转武,平叛大功,功在社稷。且此人性情敦厚,在早年满臣和汉臣水火不容的时候,就能弥合两边的关系。在任刑部期间,把前明锦衣卫那一套酷刑都给废黜了,送上到下,谁不赞一声。之后又在修大清律法的时候有颇有建树。 可以说,是满臣中,难得的文武兼修之人。 但这么一个显赫的人家,很有意思,除了另一支出个荣太妃之外,人家图海这一支,少有因为姻亲关系跟皇家再有牵扯的。 是手里没实权吗?不是! 图海的儿子诺敏,人家在刑部和礼部都做到了尚书,还是正黄旗蒙古都统。什么领侍卫内大臣,又有武英殿大学士的名号,继承了他老子的抚远大将军的武爵。 说实话,这位置比之当年的索额图,也就矮了那么一线。 索额图强在哪,强在家里出了个皇后。 就是如今的图海的孙子马尔塞,人家位子也不低呀!护军统领他做了,镶黄旗的蒙古都统也是他家的。同样的,领侍卫内大臣有他一个,銮仪卫他掌管,还做着吏部尚书。 这样的人家,显赫吧?怪了,人家就是以各种原因求了恩典,没有再把姑娘往皇家送,家里的儿子也没有娶皇家格格的。 这家不站队,认的很清楚。他们就是想凭着祖上的功劳,稳稳当当的沿袭下去就行。公爵已经是民爵里的最高爵位了,再往前扑腾那是找死。人家乖顺的很! 这么一个显赫但是识时务,有能为又低调的人家,愣是被桐桐给扒拉出来了。 他先是愕然,而后就笑,“你这眼睛也是够犀利的。” 桐桐就笑:“识时务这一点,尤其难得!他们懂不乱掺和的道理,就不会在背后搅风搅雨。再加上这姑娘本身无父兄,其他人都远了一层。顾虑就更少了些。” 人好,出身光鲜。便是无父兄,也不是挑拣的理由。如今的皇后也是小小年纪就没父亲了,挑拣这个是找抽呢。如果说当年选四福晋是老爷子看在费扬古的面上给的恩典。那如今皇上念着图海的功劳,愿意给一个无所寄托丧父的孩子一点关照,有问题吗? 正好说明,只要臣下有功于朝廷,那么不管过了多少年,大清的皇室都记人家的功劳,记人家的好。 嗣谒当时就放下手里的书,“走!去圆明园去,咱不私下查了,叫皇上去查。咱们有什么就说什么……” 也好! 四个人面对面,桐桐就把人选说了。 皇后很惊讶,“就是今儿跟着那位夫人来谢恩的那个姑娘?” 对! 皇后当时井没有注意到,只是客气的打赏了,“你怎么会注意到那个姑娘?” 原本也没注意,这不是在荣太妃那里,人家求恩典,我多看了一眼吗? 皇后这才点头,听桐桐细说。 说完了,皇后还真挑不出来哪里不好来:出身正黄旗,上三旗。家里是公爵府邸,祖上有大功于朝廷,还入了太庙,家世很显赫。虽无父亲,可祖父到叔祖父乃至叔父,职位都很紧要,且少有听过不法之事的。自小受教了祖母和母亲,可这姑娘的祖母,在京城很有贤名。她就听额娘说过,那是一位很精明的当家夫人。这姑娘的母亲出身关外多拉尔氏。这多拉尔氏,属八旗索伦部。索伦部不单指一个部族,是关外许多小部族的整合之后的部族,朝廷屡屡施恩,叫办官学。 皇上也在寻思这个事,这姑娘不仅父系显赫,关键是母系出身不是没用处。她母亲出身索伦部,那若是选了这个姑娘,这姑娘的舅舅家就是索伦部,这便于朝廷凝聚边疆小部族的人心。 皇后本是想在富察家找的,这富察家家族大,也很显赫。家里的姑娘她注意过几个,也不错。可这个马佳家,说起来,人家也不输给富察家。 不过是富察家因为马齐,更高调些。而这个马佳家,那是一直低调,反正不扒拉,等闲也想不起这家来。 可只要一想起来,哟!这家也很了得呀! 所以,皇后看了皇上一眼,也说了一句:“臣妾还真挑拣不出个什么来。” 是吧! 皇上也笑,怎么想起这家来了!行吧!先查查,要是姑娘好,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桐桐又给皇后说,“长的当真是好面相,长的端庄,性子持重,要是查了没什么大折子,就叫十一弟妹下个帖子请人,咱只当不知道,撞过去再瞧瞧……” 皇后点头,但还是道:“倒不如,叫九弟妹办个赏花会,就在城外的别院里,也不远。到那天,咱俩得空了,都去瞧瞧。” 也行!桐桐没反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皇后没注意过这姑娘,心有疑虑也是正常的。再加上必然有别的人怕是嘀咕了其他的人选,她想比对比对,这也是正常的。 话说完了,就不耽搁了,她看嗣谒,咱回吧。 成!回吧! 回去的路上嗣谒看桐桐的脸色,“心里可有不痛快?” 我有那么小心眼吗?“给孩子的婚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我要说什么,她都应什么,那才奇怪呢。” 嗣谒就笑,没说对方不对,只是这种觉得是自己的儿子,偏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小不自在。 桐桐怅然,“所以呀,得从这个时候开始,去学着放手了!儿子长大了,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四嫂,各自有了媳妇,就会不一样的。估摸着四嫂心里……多少也有点慌吧!” 每个当额娘的大概都一样,急着给儿子娶媳妇,可真要娶媳妇了,心里又有点失落。 嗣谒就笑,“说的就跟你当了多年的老婆婆似得。” 桐桐一愣,然后满眼复杂的看嗣谒:“我觉得我真当过婆婆……”她的声音细小的很,像是咕哝声,“你说咱们是不是有过很多个孩子?” 嗣谒没说话,身子却僵住了。 就听桐桐说,“其实想不想的起咱们的过去,不妨碍咱们什么。但要是把那么重要的人忘了,是不是有点不忍心?” 嗣谒抱着桐桐拍了拍,“……许是咱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找咱们的过去呢?” 嗯!桐桐重新又高兴了起来,又说起了给章佳家的那个给弘显瞅中的姑娘,“是叫文松吧?” 是!是叫文松! 桐桐就笑,“以后,我就叫这俩媳妇的名字,一个叫若男,一个叫文松。”再不叫这个氏那个氏,连个名字都不能留下。凭什么? 她就道:“等将来嫁进来,还该有字才是。”从小辈的媳妇开始,“我希望长辈和亲近的人,都应该叫一叫名字孩子们的名字。别跟我们一样,我们妯娌之间都是亲近的,可我井不知道我这些妯娌们都叫什么名?可人生来就该有名字!” 男人女人都一样! 嗣谒嗯了一声,“弘暚能有名字,其他姑娘自然也该有名字。有名字就叫名字,应该的。” 于是在皇上和皇后都查了,确实没发现马佳家的姑娘有什么问题之后,在九福晋办的赏花会上,桐桐就叫这俩姑娘的名字。 看上人家姑娘,这俩家都不知道。 这种规格的赏花宴,若不是桐桐叫娘家嫂子亲自给送了帖子,这章佳家都没资格来的。 这会子来,也是跟着西林觉罗家来的。 这一来,就觉得九福晋很热情。这章佳夫人还心说,莫不是要给自家闺女说亲事。她心里盘算了一遍,这西林觉罗家还有个姑奶奶不在京城,好似嫁到了喜塔腊家。莫不是给他家的大姑奶奶家的儿子找合适的亲事呢。 因着有这个猜测,心态倒是稳当了,以为都在看六福晋得面子。 等六福晋招手叫孩子过去,这位夫人心里更坐实了这个猜测,于是,更坦然了!说亲嘛,对吧!合适了就答应,不合适了大不了推辞,这有什么呀! 她瞧了闺女一眼,“去吧!” 桐桐明知故问:“叫什么名字?” “文松。” 桐桐点头,“好名字,这名字有筋有骨的,合适。” 皇后偷偷来了,坐在半透明的屏风之后,除了亲近的人没几个知道的。给弘显找的这个,她知道但没见过人,这会子见了,也不免点头,“倒是个好模样。” 正说着呢,十福晋就道:“四嫂,您看那个穿着竹青褂子的姑娘……那就是马佳家的。” 皇后打眼一瞧,从模样身段到姿态,都是极好的。这会子正跟富察家几个姑娘站在一处,看来是相熟的。只是从打扮上瞧,这姑娘粗疏的很。倒是富察家,来的三个姑娘,打眼一瞧,当真算的上是格外的出众的。 她低声跟十福晋说,“你喊你六嫂过来一下……” 桐桐被叫过去,心里咯噔一下,别是不乐意吧。 结果井不是,但是皇后的意思是:“富察家的姑娘,我是真喜欢。你看那个鹅黄褂子的,长的多俏丽的。给弘昀定下来,你说好不好?” 其实弘昀的话,等下一次选秀也是可以的。但是皇后想选,那也不是不行!哥三个年岁相差不大,大婚迟点也就是了。 关键是,皇后提了,又说她很喜欢,那桐桐只能说好,“回头我叫到跟前来说说话。”仔细瞧瞧,要是姑娘本身挺好,那就行。 皇后便笑,“你选的是对的,弘晖家的这个是得端庄周正些。但只要不是长子媳妇,娇娇俏俏的是不是也挺合适。” 十福晋诡异的看了皇后一眼,心说:我六嫂还看着又软又糯呢,说她俏勉强都可以,但她当真不算娇!您怎么还瞧脸找媳妇呢?皇家吃这个亏吃的还小吗?都快把这些爷们坑死了好吗? 但是,这许是家风呢!就这么一代一代传吧,别管好的坏的,总得传下去,对不?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38 章 梦里清欢(238)三更 梦里清欢238 大家族里,敢推出来叫贵人瞧的,大差不差都有个样子在的。只是富察家那个小姑娘,长的格外娇美就是了。 桐桐把人家三个姑娘都叫到跟前,分别都问了,不过是多问了年岁小的这个,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马齐家的夫人就忙笑道:“这是奴才家的小孙女,最是贴心不过了。” 桐桐点头,叫人分别赏了! 也是怪了,人家孩子挺好的,但她就是不喜欢富察家的大人,哪个都不喜欢。包括十二福晋! 但因着叫了这个姑娘,从家世到出身,各方面都无可挑拣,所以,选秀前,外面都有猜测,说是大福晋怕是要出在富察家的。 知道内情的没一个人朝外露口风,谁爱传就传去吧。 传的邪乎了,真正选出来的那俩姑娘才安生了呢!省的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若男是跟着祖母去求的贵人,心里稳当的很,觉得第二轮自然就会被送回家。家里再怎么也是公爵府邸,宫里疏通了关系,向来也不为难。带着换洗的衣裳,这就去了。 那边文松也一样,家里都求到六福晋跟前了,这选秀自然也没什么值得操心的。走个过场就回来便是了。 一进宫,她们就觉出找人走关系的好处来了,当真是处处妥帖。她和马佳家的一个姑娘被分到了一间不大的角房里,房间不大,但也再没别人,而且粗使嬷嬷还挺关照的。 甚至于比较羞人的检查,也就是走了个过场,并没有为难她们。她们给了荷包,人家接了,但礼数却格外的周到。 这叫两人都挺纳闷的,以前听说的那些,说宫里选秀如何的严苛云云,都是假的吧。 住在一起,两人还相处的挺好。甚至是约好了,等筛下出宫之后,先递帖子互相拜访,然后约着一起去打马球。 若男还道:“我跟母亲和祖母,往年在庄子上住的时日还久些。小的时候都是小住,怕城外不大安全。这些年倒是不怕了,两圣人都在城外,我们常住的时候就多些。我家庄子上的地不算好,种庄稼不行。我额娘就种了花卉,采了做香露用的。这个时节,各色花开的都好。回头我给你下帖子,去我家赏花吧!家里还养了好些蜂,那蜜是极好的。” 文竹欣然允诺,“我家在南边有个小庄子,靠着山。那边每年送许多竹酒来,我是极好的!到时候给姐姐带上,咱们赏花喝酒。” 住在宫里,也不能瞎跑。其他的秀女,很多都奔着富察家的巴结,还有些冲着乌拉那拉家旁支使劲,觉得这家的姑娘前程差不了。 她俩躲远,也不去凑热闹。别人对她们也没兴趣,有些姑娘不知道她们的根底,但是一起旗的也总有知道的。这个说,那个的阿玛才是四品。那个说,长的好也没用,她没阿玛。 然后大家自然就兴趣缺缺。 等到第二轮两人没有被刷下去,还得参加阅选的时候,两人才微微有些发慌。 这跟家里说的可不一样。 但不管心里怎么猜测,该阅选的还是要阅选的。 等被带到地方,看到上面陪着皇后坐的六福晋,心里才稍微安稳些。 皇后娘娘挺和善的,这么些秀女,你们觉得你们擅长什么,就去选什么便是了。 琴棋书画自然更容易出彩,那个富察家的姑娘,站在前头,选了琴,弹琴去了。 若男和文竹都选了女工,两人对这个都不怎么擅长。选了些丝线,直接打络子就是了。这个复杂的不会打,但是简单的还是会的。 桐桐听着琴声,低声问皇后,“您听的懂吗?” 皇后也低声的回:“听不懂!” 就是啊!压根听不懂呀! 皇后叹气,“但万岁爷会,还弹的挺好!可我学不大会。李氏和宋氏连我也不如!”说完,深深的看了桐桐一眼,给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桐桐大概齐懂了:就是皇上挺可怜的,没个知音人呀!也怕儿子们跟他阿玛一样可怜,没个能一起作画弹琴的人吗? 不过也确实是,自己这一拨的福晋们身上那种跟文化有关的素养,都比较愁人。要是以此为标准,那这些爷们是有够可怜的,全不匹配。 桐桐心虚的摸摸鼻子,您要是这么想,那富察家的姑娘确实比别人强些呀! 这边妯娌俩嘀咕呢,那边想应付差事的都停下来了。 第一拨就有若男和文松的络子,若男打了最简单的如意结,挺齐整的。文松用络子打了个鱼造型的坠子,可这鱼是不是有点胖呀! 皇后一瞧就笑,连边上的张嬷嬷也忍俊不禁,揶揄的看桐桐。 桐桐讪讪的,她当年那刺绣跟这个东西简直异曲同工。如今她选了这么俩媳妇,人家走了一样的路子。 皇后笑完了,把这俩单独挑出来。 这便是过了,选上了。 两人愕然,除了谢恩,并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 文松是她阿玛在外面接她的,一听说过了,先是一愣,而后才道:“没事!不要紧!皇家宗室子弟,这几年管束的严格,便是荒唐也有样子。再则,你额娘既然找了西林觉罗家,那必然会考虑这一点。给你指婚的时候必会在靠谱的人选里找个好的!” 嗯!她的手揪着帕子,然后一点一点的放松:“没事!宗室女眷好似更松散自由一些。” 对哒!对哒!能这么想就对了。遇到事先往好的一面想,人心里是不是一下子就好过多了。 那边接若男的是她家里的堂兄,她说过了,堂兄就很高兴!他的想法是,宗室有规矩在那里摆着呢。嫡福晋只要不犯错,那谁都不能奈何。有这个做保障,也不怕谁欺负了去!便是遇上个宠妾灭妻的混账,宗人府衙门会管的!这便是一层保障!对于没有兄弟撑腰的姑娘来说,能嫁入宗室,是好事! 若男点头认可堂兄的话,一路上却也憋着没言语。进了家门,见了急匆匆迎出来的祖母和母亲,她赶紧扶了,“过选了,怕是会有指婚下来。” 她祖母一急,她赶紧拦住老人家要说出口的话,“祖母,是好事呢。” 是啊!皇恩浩荡! 等进了屋子,只剩下祖父母和母亲,她才道:“……如今细想想,怕是咱们最开始就想差了。”当时在荣太妃宫里见六福晋,六福晋那意思并不是应承帮忙的。 但人家肯定也不是坏心! 多拉尔氏看向婆婆,“难不成,六福晋是选给二阿哥的?”应该不会呀! 她婆婆就道:“后来九福晋办了赏花会……” 可九福晋家的儿子小着呢。 她婆婆就道:“那不是还有五爷家的庶长子,其实跟养在九爷府差不多。” 是说九福晋给五爷家的长子相看吗? 都在猜测,谁也不知道宫里是怎么想的。 可还没等他们猜出个所以然来,宫里的赐婚旨意下来了:赐婚给大阿哥弘晖! 马佳家上上下下顿时失声,怔愣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反应。 这个指婚?谁想到了?谁敢想? 便是猜测六福晋当时瞧中自家闺女了,可最多也就敢猜二阿哥,谁敢往大阿哥上想呢? 不是说内定了富察家吗? 说不惊喜,那真是骗人的!马尔塞接旨的时候手都抖了,举着圣旨叩谢皇恩。 等把传旨的送走了,才赶紧叫人打听,还给谁家指婚了。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又是一个没想到的:二福晋指了个门户不显的人家,父亲只是国子监祭酒。 这么一说,多拉尔氏就跟闺女对视了一眼,这一家也是跟西林觉罗家很亲近的关系,不用问也知道,也是六福晋选出来的。 马尔塞夫人就急忙问:“富察家呢?怎么指婚的?” 多拉尔氏也紧张了起来,最怕的就是给个出身差不多的侧福晋,那可真是有苦难言了! “富察家,还没有听说指给哪位阿哥了!”这人就道:“之前只听说,将乌雅家的格格指婚给理亲王家的二阿哥,瓜尔佳府的格格,只给了理亲王家的大阿哥。西林觉罗家的大格格指婚给直亲王家的世子爷……” 至于其他的指婚,还没下来! “再去听消息!快!” 府里怎么乱,多拉尔氏也不管!她带着闺女回房,一开口就道:“……先不要看这一桩婚事给咱们带来多少好处,得想想,这婚事偏选了咱们,皇家为什么的?” 咱没好到那个份上,脑子得清醒一点。咱家虽不比富察家的弱,但单论个人,你跟富察家的哥哥比,就是少了依仗呀!因此,选咱们而舍弃富察家,必是有因由的! 她的声音都是抖的,“孩子,你无须担忧额娘,咱家的人跟乌拉那拉家的人不一样,你这婚事,便是没有格外恩宠的好处,他们也不会不把额娘当回事!都是聪明人,只要聪明,这一家子就会把额娘当祖宗供着。绝对不会有谁慢待了额娘!但是,也不能因为他们照顾额娘,就想着给他们谋划……若是真这么想,那你就危了!懂吗?你稳,额娘就无忧!若是额娘能像那位觉罗格格一样荣养着,那是额娘一辈子的福气!” 若男点头,她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因此,很郑重的应了。 就听额娘又说:“不想娘家,只顾你的日子的话,这新嫁娘避免不了跟两个人打交道!一个是夫婿,一个是婆婆!先说婆婆,你的婆婆跟一般人的都不一样。第一,你的婆婆尊贵;第二,你有两个婆婆!别小瞧六福晋,六福晋能帮着选大福晋,可见其分量。你进门之后,心里要清楚,那就是婆婆!如何跟这俩婆婆相处,是要最需要思量的!跟婆婆的关系好坏,直接影响到你跟夫婿的关系,因此,这是顶顶要紧的事。所以,你现在就得想想,怎么跟着俩婆婆相处!” 若男还是没言语,继续的沉默,良久之后,这才道:“对皇后,得尊;对六福晋,得亲。”哪怕知道这两婆婆不能区分轻重,但不能区分轻重的人,若是一样无差别的对待,怕也是不行的!有时候,选取差别对待,才是最恰当的。 多拉尔氏眼里便有了笑意:对皇后尊,这是不会犯错的做法。皇后贵为皇后,做到最起码的尊是应该的。再则,这是大阿哥的亲额娘,不管做的亲不亲,皇后都不会挑拣。因为本来就是亲的,她不会去多想。长媳本就该持重尊,才是对的! 而对六福晋,却一定得亲。因为本不是亲生的额娘,若只尊,就显得客气而疏远,这便是会伤人的。于是,这没错也成了错!所以,就得亲一些。你亲人家,人家自然也就亲你。 她手放在女儿的脊背上,一下一下摩挲着,“你能懂这个,那额娘就放心多了。但是孩子,心里理智的思量是一回事,真到了事上,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不要为了做而去做,凡事你当以诚为先。要尊敬皇后,就得诚心诚意的去尊敬。就像是尊敬你祖父一样,发自内心的,不要掺一点假。要亲近六福晋,也是一样的。你得从心里真的去亲近,就像亲近你祖母和额娘一样。”说着,她语气一顿,“这是跟婆婆相处,额娘能把这些想头说给你听!但是,额娘也有教不好你的!比如如何跟丈夫相处,这个额娘就教不了你!额娘跟你阿玛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你阿玛多在病中,额娘在这事上都含混的很。所以,以后,你从额娘身上学的很多东西,得慢慢的去改。从今往后,不要学额娘,也不要试图去学皇后……你要学,就好好的跟着六福晋去学。当年能叫皇上放心的把子嗣交给她教养的女人,不会是个简单的女人。能把子嗣一视同仁的教养成才,更不会是个简单的女人。别觉得你是大福晋了,就一生安稳了,不是!从今往后,你这一辈子,都得去学!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明白吗?” 明白!但好像又不是很明白。那个隐形太子妃的位子,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其实还有些含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239 章 梦里清欢(239)一更 梦里清欢239 章佳家里,文松听着大福晋指的一屋住的若男,怔愣住了。再想想选秀期间的各种优待,再不知道这是早前就内定好的,那真就是愚蠢了。 想到了这个,她突然想起了选秀前有一次从醉仙居出来的时候,瞧见的一个少年。那少年坐在马车上,撩着车帘子朝外看。马车周围有随从,下来办事的明显是太监。当时她就想,这不是宫里的阿哥爷,就是哪位王府的阿哥,赶紧避开了。 但匆匆一瞥之下,还是看清了少年的长相。 皎皎如烈阳,大概便是那位少年的样子。 她上了马车,还听见那少年说话了!下面的人问,还进去买点心吗?那少年轻笑了一声,说:“见也见了,就不进去了。”然后马车就先走了。 她当时就想,这少年是见谁了?而今再想,那一声能传到耳朵里的轻笑声,还有那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八成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顿时面若朝霞,想起那天从醉仙居出来都带了多少东西。两只酱鸭子,几包点心,烧鸡烤鹅各一只,带个婆子和丫头两个人都差点拎不上。 想扶额,有些懊丧。 那边阿玛还跟额娘说这个二阿哥,“……虽不是万岁爷亲子,但却也非同一般。大阿哥在户部,二阿哥在工部。大阿哥常去国子监,但二阿哥却在杂学。我接触大阿哥多些,但这二阿哥同大阿哥在西北的表现,不分优劣,由此可见,二阿哥是怎么样一个人。长相自不必说了,是少有的清朗……” 章佳夫人见过二阿哥,不提本事,只说二阿哥的身份,闺女这一辈子是有保障的。 她是欣喜多过于担忧,跟文松说起这婚事,“是咱们不敢想的好婚事!咱们家这情况,你指给二阿哥,是最好的了!不仅是尊贵!关键是,婆婆未必会刁难你。虽说是俩婆婆吧,但是皇后挺忙的,且二阿哥又不是亲子。皇后必是恩宠多于其他!对你自然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你做到本分,皇后便只有夸的。” 压根犯不上挑你的理! “而亲婆婆呢,挑拣什么呢?一是出身,这个六福晋娘家当年跟咱家的情况相似,因此必不会因为这个看轻了你。二是性情,能放出豪言壮语的女子,不会在小事上对你挑三拣四。你越是不拘束,越是跟婆婆好相处。三是你自来跟你阿玛习武,有些人家嘴上不说,可还是有婆婆嫌弃粗鄙。可这个你婆婆不会嫌弃,只会觉得跟你投契。 更不要说,你就是你婆婆亲自给选的。不是各方面瞧着好,是不会选你给亲儿子的!必是你有许多跟二阿哥能相互契合的地方。你这婆婆是极其聪明的人,想想她娘家第一次封爵是为了什么。她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叫当年的老圣人那般的赏赐……” 文松点头,明白额娘这话!额娘是想说,嫁进去,以家和为先。以皇上的皇子论,上面有大阿哥,自己不能撺掇着阿哥爷争锋,更不能跟大福晋争锋。以六王府论,自己是长嫂,对下面的弟弟妹妹当宽和。 换言之,皇家想娶进门的是关系粘合剂,不能因为娶了福晋,割裂了情分。 那边皇上在纸上写了个正,随后又写了一个和,然后缓缓放下笔。挑出来的姑娘占这两点,就能匹配自家儿子。 至于给老三指婚富察家这个,他不是很乐意。 但得想想,怎么去跟皇后说这件事合适。皇后把话放出去了,都知道了。那如今自己给否了,这个面子总得给兜住的。可这不指婚,别管什么理由,都是有损皇后颜面的事。 至于为什么不指富察家,倒也不是说非因为那点流言,就把人给彻底否决了。这里面牵扯到一个问题,那个富察家的姑娘是否把这个流言当真了!若是当真了,那一心想的就是嫁弘晖! 可弘昀怎么了呢?非得娶这么一个心里想着嫁其他人的姑娘?这人还是亲大哥! 两口子这么着,时间长了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他宁肯舍弃,重新给弘昀指,或者是再过三年,再选合适的就是了。 这边正寻思呢,苏培盛悄悄的出去了,皇上立马喊道:“有什么进来说?”必是出事了,先叫苏培盛。 结果进来的是王朝卿,他帮着皇后处理琐事,这会子进来,跪下就禀报:“三阿哥跟皇后起了争执……皇后气的晕过去了,已经打发人宣了太医……” 弘昀气晕的? 皇上急匆匆的就朝后走,皇后该是只眩晕了一下,反正皇上到的时候皇后是醒着的,靠在榻上面色发白,弘昀正一脸担忧的跪在地上,母子俩僵持着。 为什么起争执的? 皇后抚着胸口,“万岁爷,管管这个孽障!今儿叫他来本是告诉他要指婚的事,谁知道这孽障突然间跟我说,他有心上人了,非卿不娶……” 皇家什么出过这样的混账! 皇上愣了一下,不由的看向弘昀,这视线一跟弘昀对上,他就什么都明白了。自己不想指富察家的婚事,弘昀今儿知道可能是富察家,便猜出自己不会给指婚。想到他额娘的面子上会下不来。那为何不干脆由他来拒婚呢! 他混账,他拒婚,这不会有损皇后的威望,毕竟,再是皇后,她也只是个母亲而已! 这是解开眼下这个局的最好的方式! 代价就是弘昀受了点委屈而已。 皇上朝弘昀摆手,“先下去,别在这里惹你额娘生气!” 弘昀担忧的看了一眼额娘,磕头然后缓缓的退了出去。 皇上这才跟皇后道:“……你也别气,未必就是弘昀跟别的姑娘有逾矩的地方。只是这富察家做事也太不谨慎了一些。外面都在传富察家要出一位大福晋,闹的人尽皆知……” 可皇后并不知道!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而后道:“这也可能是别的人家给散布出来的。” 是!是有这种可能! 皇上沉吟了一瞬,“那就查查,看看谁家散布的?” 皇后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点头,“查吧!看看到底是富察家不谨慎,还是有别的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这事查起来并不复杂,事实上并没有那么些别有用心的人。纯粹是富察家偷偷采买嫁妆的事做的不谨慎,被人给知道的。按照采买那个规格,那就是按照当年的太子妃的标准采购的。他们家是怕将来婚事仓促,准备的不齐备,叫人偷偷的预备呢。这玩意又不用特定什么规格,就是东西多而齐备一些罢了。还有许多得从南边采买,如今这京城中,参股生意的满人不少,干什么差事的不少。就有当年在礼部当过差的大人一瞧,就觉得这个标准就是当年太子妃的标准! 富察家又不等同于其他人家,大家还以为是皇家跟富察家有默契呢。感觉这传的也不是谣言,就是发现了人家的秘密,这个告诉那个,那个又告诉另外一个,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大家都说的特别真。 皇上把结果叫皇后看:“瞧瞧!你喜欢人家姑娘,想说给弘昀,可人家一心奔着弘晖。这怎么指呀!弘昀不就是想到了这个,又怕不指婚伤了你的颜面,所以干脆混账了一回,堵住大家的嘴吗?” 皇后瞧的是两眼冒金星,被富察家给气的!他们家是笃定,要选大福晋,没有哪家比他们家更合适,是吧? 她靠在榻上跟皇上商量,“那弘昀的福晋,怎么指?虽富察家混账了一些,但是富察家在军中多有任职,还不能伤了富察家的脸面。总得想个两全之法!若是为了这点事,难为忠臣重臣,也是不合适的。” 皇上嘴角翕动了一下,沉吟了半晌才道:“要不,叫弘昀过来,问问他,想找一什么样儿的。” 皇后没言语,但到底是点了头。心里却道:皇上执着于问弘昀的想法,那是不是当年老圣人要是肯问他一声,他也未必乐意娶我呢? 这么想法一闪即逝,随即又想到正事上了,“富察家的姑娘既然留了牌子,是不是得给指一个体面的亲事。” 皇上皱眉,“成年的儿子侄儿都定了的,小十七自来身体不算多好……富察家三个秀女,两个大的指宗室,小的先放三年,上记名。三年后再指婚!” 也行吧!算是一种安排。皇后叫人给记下,富察家这个姑娘有点特别,别漏下了。 正说着话了,弘昀来了。一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这小子一抬头,就道:“……要不,指个汉女!” 皇后蹭的一下坐起来,指着弘昀手指头都在抖。 皇上却明白了弘昀的意思,这孩子的意思是:满汉一体,满汉通婚,总是要做的。可择机不如撞机,反正儿子已经担了抗婚的名儿了,那干脆一抗到底!对外就坚称,是他心仪一个汉女,死活非娶不可!当父母的自然犟不过儿子,但规矩在那里摆着呢。真要娶,宗人府是要过问的。那怎么办,不舍将儿子逐出宗室,于是,皇上顺势说要满汉通婚。 这许是反弹最小的法子,好歹算是给满汉通婚开了一个口子。 至于这个心仪的姑娘,“额娘和娘相看吧,看上哪个,儿子就心仪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40 章 梦里清欢(240)二更 梦里清欢240 桐桐紧跟着就知道了,皇上和皇后亲自来了,在太后宫里,当着老圣人和太后的面说的。 满汉通婚,这是大事呀! 老圣人还没说话呢,太后说,“早该通婚了!要不然,对你皇阿玛的名声也不好。” 老圣人:“……”关朕什么事?孙子要娶媳妇,拉着祖父出来溜一圈,居心何在! 他就发现,妻和妾的区别就是,妾得小心的盘着,可妻不用!妻是随心所欲,感觉不用担心被休被废之后,放飞了!什么都敢说了! 当年的赫舍里有这么毛病吗?没有!因为上面有太婆婆在,她不敢。当然了,也有个原因,就是她当时没儿子站住脚,没那个胆子。 但是如今的乌雅氏不一样了,人家的儿子已经是皇帝了。这是知道朕不能把她如何了,时不时的还想亮出爪子试探着挠朕一下。 要不是她挺着肚子,且俩儿媳妇都在,他都想甩袖就走。 说朕的名声干嘛?不就是说朕偏爱密妃王氏吗?王氏是小脚汉女! 就差没指着朕的鼻子说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做爷爷的都这样,那要娶汉女的孙子算犯错吗? 说的再隐晦,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桐桐一瞧,老圣人被噎了,就赶紧道:“满汉通婚,这个凭什么都不答应!当年满蒙联姻,自来以蒙古女子所出子嗣为尊。”比如顺治爷,他要不是科尔沁出身的庄妃所出,不也没那么机会吗?那时候的国策便是如此,皇后都是选蒙古出身的。为此顺治爷还废后了,可再娶的依旧是蒙古出身,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那个时候联姻是为了巩固基础的,对吧! 而如今跟汉人联姻,难道不是为了巩固基础? 都是一样的目的,那时候行,现在也一样行!那时候的政策叫满蒙大致上一体了,那现在一步步的联姻,怎么就不能满汉一体呢? 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因此她就说了,“先祖有联姻的成例,不过是时移世易罢了!如今只是换个联姻的对象,有什么错吗?凭什么弘昀说要娶汉女,宗室就不容呢?” 若是不容,岂不是当年老先人都错了。可别忘了,如今皇室近宗,全是联姻之后的产物! 否定联姻,就是否定自身。更何况,他们谁家没有汉女所出的阿哥格格?要是为此要把弘昀逐出宗族,那所有汉女所出的阿哥格格,都逐出宗族好了! 这话一说,都看她。把桐桐看的莫名其妙,瞪着眼睛,比谁都无辜,“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呀! 嗣谒轻笑,这不是错了,你这纯粹就是想耍无赖。 耍无赖就耍无赖,便是无赖,我这是不是也有无赖的道理。一个个说反对别人的时候,比谁都慷慨激昂!可试着触及他们自己的利益试试,看还嘴硬不? 包括大部分旗人,家里是不是有汉人小妾的,孩子是不是有汉人小妾生的?要是这些各家都能抛了,汉女所出的旗人,不享受旗人男丁的待遇,那好呀!那咱就一起吧! 信不信要敢这么干,旗人人口少一半。 老圣人摇摇头,这个儿媳妇就是个棒槌性子!谁要是想跟她来硬的,她是又浑又硬,硬顶着来!瞧瞧,宗人府那边上折子才弹劾了弘昀,她立马不干了。要是宗室的爷们都在,她真敢把这些话扔那些老王爷脸上去。 他这会子怎么说呢,儿子孙子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的,对吧? 老圣人就说,“回头朕请几位老王爷吃酒。”话还是得朕来说的。 皇上就赶紧道:“这事过了,儿子想把宗令收回来,回头交给大哥管着。大哥不在,有三哥和弘昱暂时处理事务便罢了。” 要给亲哥哥亲侄儿。 这本也是应该,老圣人点头,就这点事,知道了! 据说老圣人请客,话里话外的,都是一些自我检讨的话,还问说,要是这么着的话,把十五十六这些阿哥怎么安置呢? 好言好语的这么一问,把人给吓毛了。 嗣谒又请了鄂尔泰,嘀咕了半晚上。然后以鄂尔泰为首的满大臣,先是上折子,追根溯源的说这个满汉通婚的合理性和重要性。 满大臣都上折子了,那汉大臣不上折子是不想联姻皇家吗? 满汉一体好啊!欢迎呀! 有人觉得是三阿哥娇宠的过了,属于皇室里特立独行的一个,怎么就看上个汉女呢? 可明白人心里马上懂了,心说三阿哥聪明啊,以牺牲自己成全大局,将来谁能慢待了他? 但主要的还是有老圣人在上面压着呢,虎威犹在,没人敢过分的闹起来。 于是,弘昀这娶汉女的事,就摆上了议程。而且,担心夜长梦多,还得从急从快的定下这个婚事。 是满是汉还是蒙,桐桐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事,从哪再找一个汉女,且各方面得匹配的。弘昀比别个孩子都细致体贴,不能真委屈了他。 皇后手里放着一大摞子汉大臣的名单,叫了桐桐一起商量,“汉大臣家的女眷见的不多,尤其是人家家里的姑娘,人家等闲也不带进来,这上哪知道好歹!况且,别个姑娘都飒爽的厉害,就只给弘昀找个小脚的姑娘……” “不找小脚的!也不能找小脚的。”桐桐就道,“朝廷不能释放出小脚还能往高走的信号出去!因此,一定得是汉家的大脚姑娘。” 那这更难找了!越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家境越是优渥,越是在女子的三从四德上严苛!虽说这些年有了些好转,但为了孩子婚嫁把稳,还都是关在家里的小脚姑娘。从哪里刚好挑一个大脚的,性情各方面都好的? 到底有没有这种姑娘都不知道! 皇后是真着急的,腮帮子都肿起来。不过想到六弟妹找来的大儿媳和二儿媳,心里的气又平了一些。说她最近的安排,“……这一指婚,就得开始忙了。你昨儿不是还说,那块棉花地得开始掰芽,慢慢的就要长棉桃了吗?还有这边亲蚕礼养的蚕,马上要结茧了。礼部那边上了几次折子催,看这到时候的礼该怎么办。偏弘昀的婚事又催的急!不若还是你帮着相看,若是觉得好,咱们再商量。” 桐桐:“……” 皇后摆手,“你做事谨慎有章程,不是富察家那等人,生生能把人给气死。” 看出来了,最近皇后歇的不好,气色都不好了。她没推辞,“别的我也帮不上,既然您放心我给弘昀相看,那我就先打听打听,而后您再定。” 好! 可应下了,桐桐就抓瞎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也并不认识多少汉大臣的家眷,更别提人家姑娘了。 就这个时候,九福晋找来了,“六嫂,作难了吧?”都在传弘昀瞧上个姑娘,跟人家情定三生的,闹腾的好似皇家又出了个情圣似得。别人信,自家人才不信呢!弘昀那小子精的跟鬼似得,那么没脑子的事是他干的出来的? 扯淡! 肯定是皇上跟他儿子又演双簧呢,要不然满汉通婚的口子是那么容易开的? 开了口子了,皇后和六嫂抓瞎了,从哪给弘昀找个跟他情比金坚的姑娘去?作难了吧! 别难为,“我给您送个人选来,您要是能瞧中,叫人给我送一车谢媒鞋去。” 桐桐恨不能念阿弥陀佛呢,“我刚才还在想,实在不行就把咱们这些妯娌凑一块,你们一人给我推举个人来,叫我瞧瞧。”凡是能被你们看中的,也总有比别人强的地方。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 九福晋就得意,“我给您说的这个……要论起本人,那是极好的!” 谁呀? 九福晋低声道:“是我推荐到温宪身边,如今做着女官的周培清。” 桐桐恍惚有点印象,“……是女官了?恍惚记得还是个孩子的样子。” 十三了!今年才晋为女官。跟在温宪身边四年了。 九福晋低声道:“早几年因为入股做生意的事,我跟她额娘还挺投契!她娘出身江南富商之家,于商贾之事颇为精通。她父亲是曾是礼部员外郎,不过却是个颇为迂腐的读书人。寒门苦读,科举晋身,当年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付不起。 刚巧有江南商户李家看中此人的才学,觉得资助一二未必不能成事。于是,将嫡小姐许配给他,资助他念书科举。而后一举而中。因着李家舍得银钱,他的仕途还算是平顺,十年从七品小官升到五品员外郎!可男人嘛,难免贪花好色,纳了个小户出身的美娇娘,当年资助他的李家也成了挟恩图报,对这原配李氏自然也就瞧不顺眼。所谓的恩义,他大概是觉得叫对方有了诰命做了官夫人就是报答完了。闹的有些不好看!生生的把李氏给气病了! 李氏是自从男人纳妾,钱财的事叫不叫男人沾手了,入股我这边的生意,她家男人必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也没胆子那么闹!李氏一病,差点没救过去!在家里连个安心养病也难!眼看那妾又把亲娘气的撅过去了,这姑娘当时才九岁,直接找了她爹。 给她爹俩选择,一,跟她娘析产另居,之后她和她弟弟的一切事情跟她爹再无干系。二,她舍了小命不要,直接去府衙告状去!以女告父为大不孝,但她愿以死谢罪。舍她一命,能换老爹丢了官位,能要了小妾的命,还能救她母亲和弟弟,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她爹被她给吓住了,估计也是羞恼了!真就跟李氏析产另居了。李氏带着一双儿女住到了她陪嫁的小院里,送儿子去念书,把女儿给我送来了。怕她闺女忤逆父亲与名声有碍,希望跟在我身边,将来哪怕找个做生意的行商,对规矩要求不严苛的人家给嫁了。有王府的招牌在,不怕将来受委屈。 这孩子从九岁跟在我身边,人又上进又知进退,还好学。那算盘打的,少有人比的上。肯吃苦,那手上都有练算盘练出来的茧子。因着常跟洋人做生意,她还有心的跟人学洋文,如今简单的对话都能说。温宪那边需要个能说洋文的礼仪女官,我给推荐过去了。温宪说做的极好!不仅出门能带,而且在家里能当账房先生用!” 桐桐就觉得有几分靠谱了,她在意的是:“小脚还是大脚?” “大脚!”九福晋低声道:“这孩子六岁以前都在她外祖家,当时他父亲不是在外任做知县吗?条件苦,又偏远,没敢带孩子去。一直是长在江南她外祖家。商户的消息灵通,本要到裹脚的年纪了,刚好赶上咱们弄马场那几年,小脚进不了上面的圈子,所以,李家就没给裹脚。” 桐桐点头,“你先别言语,跟谁都别说,回头我去瞧瞧去。” 九福晋就笑,“人是真没问题,就是家里的事,有些被人诟病的地方。” 桐桐冷哼一声,“宠妾灭妻有违国法!便是有家规,有伦理纲常,但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人人都认为父系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多少女人为了孩子一忍再忍。 可只要孩子没问题,别说那样一个父亲,便是李氏跟这位周员外郎和离了,这婚事也能成! 就是得给天下做个例子来,女子只要自强,便自有光芒。很不必依仗谁! 转天,她就去温宪那边瞧这个姑娘去了。跟温宪没什么隐瞒的,她低声把九福晋的话说了,温宪愕然了一下,就笑道:“才说有了这么个好人,慢慢带着,将来好倚重,结果又给要走了。” 虽说以后还能用,但身份不一样了,活就不一样了。还是缺具体干活的人呀! 嘴上抱怨着,却带着嫂子去账房,远远的听见算盘珠子的声音,桐桐怎么就觉得那么亲切呢? 她心算好,也没复杂的账目,因此,从没想着好好的扒拉算盘珠子。 而今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这么大规模的算盘珠子响,当真是亲切的叫人鼻子发酸。她的手指动了动,总觉得:我会!我会!我最会! 真的!自己该是比里面的人都牛的存在才对!不是我自信,我真是这么想的,特别理所当然的这么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这一章4000,所以迟了一会子。 第 241 章 梦里清欢(241)三更 梦里清欢241 掀开帘子进去,桐桐没瞧人家姑娘的脸,只瞧见一个圆弧形的算盘后面,站着个姑娘,手指在算盘上翻飞。 没有长长的指甲,白皙干净纤长的一双手,飞快的忙着呢。进来了谁她也没管,只听着报账声,然后她只管忙她的。 站了好一会子,她都没叫打搅。一直等,这本账册算完,那姑娘眉头一皱,带着几分不解的道:“不对啊!跟上一次算的结果不一样。”说着就扭脸看向边上一样坐在算盘边的老师傅,“您的结果是多少?” 结果两人一对照,他俩这次的结果也不一致! 那到底是这次谁错了,还是上次两人都错了? 温宪这才笑道:“好了!先来见礼,这是六福晋。” 一屋子的人都见礼,林雨桐笑看了那姑娘一眼,直接就坐到小姑娘刚才的位子上,“你来报,我来算。叫老师傅在边上盯着,看可有算错的地方,成吗?” 周培清就看温宪公士,温宪点头,“只管报吧,能报多快就多快。六福晋不打算盘只靠心算也没出过差错,还怕她不会算账呀?” 不过真没见过六嫂打算盘就是了。 就知道会打的很好,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好。她是两手在算盘上的,左手跟右手一样的灵活。 周培清甚至怀疑,是不是分两个人报账本,她能左右手算不一样的账目。 这比自己能快几乎一半,一点也不卡顿,她都不敢走神了,就怕报的慢了,或是报错了,耽搁人家的时间。 她的嘴不停,那边的手不停,等账目报完了,那边的手也停下来了。她打眼一看,跟自己和老师傅第一次算的结果是一样的。 桐桐就笑,“必是我和公士进来的时候,惊扰的了报账的人。两人报错的不一致,所以你们俩算出的结果自然就不一样。” 吓的两个报账的赶紧请罪。 桐桐反而叫人赏了,“这个时候就不该来打搅,错的是我们,耽搁你们这么多时间。” 说着拍了拍这小姑娘的肩膀,“你跟我出来一下,瞧你算盘打的好,跟我说说怎么学的。” 这姑娘长的其实挺好的,只是身份所限,她很懂分寸很守规矩。身上的衣裳颜色很暗沉,还都是细棉布的料子。头上一根木簪,耳朵上一对银耳钉,细细小小的,不仔细都不会注意到。除了这些,身上一点多余的配饰都没有。手上没有戒指,手腕上没有镯子,她现在那个活计,戴上这些确实是累赘的很。但如此简单到素朴的一个姑娘,进出贵人府邸是日常的,便是宫里和园子里都去过的。在这样的地方进出的姑娘,把自己打扮的灰扑扑的,为什么的? 她随口找了个借口把这孩子从账房里带出来了,这姑娘错后一个位子紧紧的跟着半低着头一路走着。 桐桐回身看了一眼,就笑道:“你现在是女官了,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周培清只抿嘴笑,却不多话。 桐桐这才问,“听说你还会洋文,不容易呀!想过以后吗?以后想做点什么?” 周培清不好意思的道:“我……我的洋文还学的不到家,想跟着九福晋跟洋人谈买卖,还是不成的。但总想着,有一天我学成了,那商行里肯定能有我一席之地……” 桐桐看她,“你父亲愿意?” 周培清脸上的笑意少了一些,但还是道:“大不了从此我叫培清,周我还给他!”养自己的银钱是母亲的陪嫁,父亲给了自己什么呢?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吗? 倒不如在江南,跟着外祖父和舅舅在铺子里转悠来的更自在些。 “不怕别人说你不顾念父女之情,是为忤逆吗?” 周培清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了,抿着嘴角一句话也没说。 桐桐抬手拍了拍周培清的肩膀,转身直接跟温宪告辞了一声,就回了。 周培清茫然,不知道六福晋这是什么意思。 温宪就笑,拉了周培清的手,“见过三阿哥吗?” 啊? 温宪拉着周培清的手慢慢往府里走,“你是女官,不用小心谨慎。这是六福晋今儿教你的第一条。” 周培清面露不解,看着公士。 “今儿六福晋还教了你第二条。” 什么? “六福晋问你怕别人说吗?换言之,六福晋是教你,你得预判你会遭遇的诘难。既然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你就要有被人诘难的心理准备!等真有人问到你的面上,你得想好怎么回答!或者,你能把这些容易受人诘难的都解决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 说完拍了拍这孩子的胳膊,“去吧,回去吧,给你三天时间。” 周培清愣在了当场,六福晋好端端的教自己这些干嘛?公士殿下为什么偏偏提了三阿哥! 联想到这些日子关于给三阿哥指婚的流言,她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真是这个意思? 桐桐没急着决定,她想看看,看看这个姑娘会怎么操作此事。想看看她几天能解决完。 却没想到,这姑娘手脚这么麻利。当天就回家去了,不仅说服了她母亲跟她父亲和离,还说服了她父亲,将她和她弟弟过继出去了。 过继给谁呢? 过继给她的亲伯父,她伯父都没成年就夭折了。如今老家又无祖父母,家族也不大,族里大部分人都是种地的。因着李家是商户人家,在京城里也有买卖,李氏自己有铺面,因此选的人都是周家老家的族人。哪怕两口子析产另居了,李氏依旧用老家的人。那小妾小户人家出身,钱财扣的紧的很,对族人必然不大房!如此下来,那族里人的心自然还是向着李氏和俩孩子。 虽说改族谱不容易,但就京城里每一房都有人在,在契书上签字画押这就作数的。 只要打发人回去改个族谱就行了的事! 这姑娘舍弃了官家小姐的身份,真正就成了寒门出身了。 其实五品的官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五福晋的阿玛当年就是五品小官。所以,她这个出身说出来不会被人看扁的。 但那么一个父亲,那么一个父女关系,她果断的舍弃了!一低到底,就是这么一个出身寒门的姑娘。 桐桐得了信的时候就跟嗣谒道:“干净麻利,取舍毫不犹豫,权衡利弊只在一念之间。她甚至知道,不高且受非议的出身,不如彻底的寒门更有益处。” 皇家出一个平民福晋,难道是坏事? 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只要有能为,皇家愿意娶来为妇。这是否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天下人养女儿的心态呢?哪怕是少些溺婴之事,也是好的。 更何况,这其实已经动了选秀这一制度了!但这个现在不能言语,只管做,不能说!这需要一个过程才能彻底的废黜它。 知道这个处理结果了,桐桐连夜去了圆明园,去见皇后。把这个事说了,且掰开了说:“弘昀是为了朝局,退了一步。那么这一步就得踩踏实了!说到底,过日子的是两口子,民间有能力的姑娘很多,只是受出身所限而已。咱们选媳妇,都到了这一步,那就不如往更低处走。没人关心这背后有多少不得已的算计,百姓们知道的就是,姑娘家养的好,就看的见前程。您要是觉得行,明儿就打发人,把这姑娘四年间练就的一手神算的本事给宣扬出去。得叫人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是值得肯定的!所谓的吟诗作赋,以色侍人的,统统不在考量的范围之内。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能有安身立命本事的姑娘。这天下的女子,若是人人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那嫁不嫁皇家高门,有什么关系?到了她们要不要嫁人,要嫁什么样的人,她们都能自己说了算的时候,那样的天下该是多好的天下。 而宣扬这些,对弘昀来说,也是好事。省的别人把咱们弘昀当贪花好色之人!便是别人要说,那也是弘昀敬这周姑娘的人品,仰慕人家的才情,而非贪恋人家的容色。” 说完,桐桐再不多话,起来欠身,不等皇后叫告退,她就直接退了出来。 叫皇后下这样的决心,并不容易。 是的!原本想的是富察那样的勋贵豪门,可如今给自己一个庄户人家出身的乡野丫头。谁家的额娘给孩子娶媳妇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能坦然。 皇后给王朝卿摆手,“你都听见了,那就去吧,告诉皇上一声。皇上若说行,那边行!皇上若说不行,那便不行。回头请六福晋再去踅摸合适的便是了!” 王朝卿利索的走了,嬷嬷就劝皇后,“六福晋说的有道理!再者,您看明姑。明姑是极为难得的人呢。” 是啊!明姑是侧福晋,给她换个身份,适应几年,未必就不能是个合格的皇子福晋。这个周姑娘在九福晋身边受教四年,又跟着温宪公士,做着女官。那么她对对宫廷、对规矩、甚至于她自己言谈举止,都不会跟皇家格格不入。 可哪怕是这样,心里有个地方还是不舒服,觉得替弘昀委屈的慌。 桐桐躺在床上,在黑暗里盯着屋顶看,问嗣谒说:“你说皇上会答应吗?” 得叫皇上查查看,没大问题的话,答应了又何妨。 桐桐叹了一声,“我……一开始也未必就跟爷和皇家格格相容的。” 嗣谒睁开了眼睛,就听桐桐又说,“你知道吗?我今儿打算盘了……老账房都不如我!手放在算盘珠子上,就跟握着针灸的针,杀人的刀一样,怎么就那么顺手呢?” 嗣谒:“……”所以呢,你又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桐桐翻身脸对着他,特认真的说,“我以前一直以为爷这么好,这么好的人,却是我的!我真的是占了大便宜了。” 现在呢?现在怎么想的? 桐桐的语气里马上带上几分怅然,还把手伸过来在他脸上流连,突然来了一句:“我今儿给弘暚讲七仙女的故事了。” 怎么又说七仙女了?想说明什么? “就是突然发现董永其实是个坏人!”桐桐的语气满是那种物伤其类,“他把人家七仙女的衣裳偷了,人家不得不留在人间,跟他结成夫妻。” 嗣谒愕然,眨巴了一下眼睛,脑子瞬间清醒了,“我听你这意思,有点不太对劲呀?”这是坚信她自己就跟天上的七仙女似得,然后意外的落入凡间。结果遇上自己这么个跟董永似得坏人,也藏了她的啥玩意,把她给留下了。 是这个意思吧? 桐桐没点头,话却继续往下说:“你留了我的什么东西,也不可能留下我!我又不是七仙女,没衣裳还不能回天上了?我是觉得吧,你是个比董永聪明的人,偷藏衣服这样的蠢事你才不会干呢!你一定有更高明的办法。比如,迷魂汤!” 嘛玩意? “就是迷魂汤!”桐桐一脸的笃定,“你就是给我吃了迷魂汤了,才叫我对你不离不弃的。这么一想,我就感觉吧,你能有我,才真的是占了大便宜了!” 咱俩这个关系弄反了! 嗣谒借着月亮撒进来的光看桐桐的脸,一瞧:哟!人家这还是认真的? “你偷喝酒了?”说的是醉话吧! 桐桐哈了一口气,“没酒味。” 那就是喝了! 嗣谒用手盖住她眨巴着的眼睛,“睡吧!你说便宜爷就便宜爷了吧,你能跟我算的那么清楚,爷却不忍心跟你算。怎么说都好!好吧?爷占便宜了,成吗?” 哼!桐桐从四爷的指缝里能瞧见他,她伸出手也落在他的嘴唇上,“爷没别的好,就是嘴甜。” 嗣谒:“……”今晚是不打算睡了是吧!你不睡,我睡! 结果他才要翻身,肩膀就被按住了:挣扎,使劲挣扎,死命的挣扎没挣扎开! 嘿!这手劲,“乖乖,你就说到底想干嘛?” 桐桐嘿嘿嘿的笑,“我总觉得你现在的嘴不如以前甜了,我想尝尝是不是?” 嗣谒:“……”都给儿子娶媳妇了,你这闹的是哪出? 才要说话,又被桐桐给捂住嘴了,“别叫!”她贼兮兮的靠近:“听五嫂说,上回被五爷亲了一口,噩梦做了大半宿。你别动,叫我亲一下,你试试晚上做的是啥梦!” 可饶了我吧!不用一晚上,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是好梦!好梦!不用问都是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又是个4000的大更,今天算是加更了! 第 242 章 梦里清欢(242)一更 梦里清欢242 好舒服! 桐桐把自己躺成个大字,喟叹一声:“……多亏我这么神的神医,要不然不能这么棒……” 嗣谒:“……”出力的是我,舒服了却不是我能干,而是你太能干把我调理好的缘故!林雨桐,你可太能耐了! 桐桐嘿嘿笑,咱说的是事实,不要不服气! 呵呵!嗣谒在这事上可以不跟她掰扯,但是有件事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声。 嗯!你说! 嗣谒扭脸看她,提醒道:“你怕不是给孩子把故事给讲错了吧?” 错了吗? 桐桐迷迷糊糊的想了想,“偷衣服的不是董永,是别人呀?那是别人也不行了……” 嗣谒怎么就这么福气呢,“你是喝了酒了,不是脑子跑了!你那编造的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是从哪得来的?爷从心里觉得有印象,但是保证现在这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差不多吧! 亲!差太多了!嗣谒低声道,“这是西汉刘向孝子传里的故事,说是董永是孝子,卖身葬父了。他的孝心感动了苍天,连七仙女都听说了,这才偷着下凡与董永结为夫妻!你想想,是不是有这个故事?” 是不是的……其实没关系呀。故事嘛,别人能编我也能编,编来告诉闺女得提防不怀好意的小子算计,也没错呀! 她扭身,觉得为这个掰扯没意义,转脸睡着了! 可早上一起来,枕头边就扣着一本书,正是孝子传。 桐桐迷迷糊糊的,问白芷,“爷呢?” 白芷就笑,“爷在外面,说福晋您醒的话,先看一页书。” 看书?干嘛?桐桐眯缝着眼睛把书拿起来看了,这个看过,就是董永孝心被天所感,然后七仙女偷着跑下凡间嫁给他,天庭知道七仙女偷跑,而后叫她返回天庭,从此夫妻离别。 这个又怎么了? 她把书放下,朝外喊:“我看完了!” 看完了呀!嗣谒进来,叫丫头出去了,这才坐在桐桐边上,低声道:“是七仙女主动下凡的,可记住了?” 桐桐:“……”你个小心眼!就因为我说是你使坏故意留下我,你就早起专门为了告诉我是我偷着跑出来主动找你的,甚至半夜起来连证据都找到了,摆在我的枕头边上。 这人真是……她不可思议的看他,我虽然知道你心眼不大,但也不至于把小心眼用在我身上吧。 嗣谒便笑:“所以,咱俩的关系没反!”占便宜的那个人依旧是你!你可以以占便宜的心态继续偷着乐了。 桐桐一早起给梗了一脖子,然后人家可高兴的哈哈笑着出门了。 别急呀!桐桐披着衣服就窜下去,“弘昀的婚事皇上怎么说的……你倒是问问去呀!” 我这不是正要去呢吗?一天天的操心个没完,还自诩仙女呢? 仙女下凡生儿育女,那就是我的妻了!还想跑是怎么滴呀? 听听,里面都是些凡夫俗子才说的话:“……弘暚呢?又跑去哪里了?天热了,再这么窜下去晒的还能见人吗……小七和小八的暑袜给换上没,叫人去看着,中午那阵子不许他们往水边去……” “福晋,水不深。” “水不深,他们也不下去,但是脱了鞋老把脚泡水里也不行呀!那水凉着呢,老泡着那是作病!这一个个的能把人给气死……”说着又想起了,“另外,叫人告诉弘旭一声,今儿不许上完课就出园子,找他有事……” 嗣谒站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子,才带着笑去圆明园了。 皇上熬的眼睛都是红的,他去的时候皇上也没避他,直接取了热帕子覆眼。 “这不行!这么下去身体就毁了。” 皇上摆手,叹了一声,感觉事情就办不完。 嗣谒觉得,折子写的内容也太多了:话唠是一种病。 而且,这也太认真了!给其他人的折子,那写的多是怕别人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这还情有可原。但你说十三跟你见天的见面,你批折子还那么认真,耗费那么长时间,干嘛? 睡一觉,它不香吗?把十三都快累病了。 不过十三学精了,想睡觉就去畅春园,就去找老爷子。打着给皇阿玛请安的旗号,眯一觉,也不敢时间太长。反正路上那点时间和在园子里耗的那点时间,能断断续续的睡一会子。 嗣谒劝不住,就试探着问说,“我那边有点好香料,安神的。一点就睡着了,要不叫黄升看看,能用的话用上。想睡就能睡,这也是个办法。” 成!回头拿来就是了。 苏培盛跟着都松口气,要真是香料这么好,把零碎时间都利用上,不时的小睡那么一下下,也是好的。 皇上这才说起了弘昀的婚事,“叫人查了!”本人实属难得!家境艰难的孩子,比别的孩子懂事早,得承认这一点!这个孩子年岁不大,十三岁而已。但这个出身,比皇后当年嫁给他的时候成熟的何止一层。 他看中这个孩子不求全,若有必要敢于出手的果断。这于弘昀以后要做的差事是有极大帮助的!对外交际,和是前提。但若是不能和,只一味求全妥协,那是万万不可的。这孩子不求忍,谁敢对她呲牙,危及到她,她便出手,用尽能用的办法也要达到目的,手段干净利索。 弘昀是外表圆润内里带刺,这姑娘是外面带刺内里圆润,他觉得单看人,合适。 至于出身,剥离了官宦出身,舍掉光鲜外衣的是这姑娘,但得利的是朝廷。这跟弘昀的做法如出一辙。 但今儿一起来,他还是没直接下旨,“已经传话给温宪了,叫温宪带着这姑娘去额娘那里请安,皇后一会子就过去,叫额娘和皇后都先见见。” 应该的!看看本人之后,再说。 在桐桐得了信,说是皇后进园子请安了,紧跟着温宪长公主就来了,她就知道,怕是带来给太后和皇后相看的! 想了想,她还是换了衣裳过去了。 去的时候太后正半靠着跟皇后和温宪说话。周培清就站在温宪的边上,安安静静的。 等桐桐来了,太后就笑,“接下来就不急着往出跑了吧?” 不急着往出跑,就是说这个姑娘她瞧着还行,再不用出去另外物色人选了。 桐桐只笑,瞧了皇后一眼。 皇后脸上也带着笑,朝周培清招手,“孩子,过来我瞧瞧。” 周培清今儿腰背挺的笔直,大胆的抬起头跟皇后对视! 皇后怔愣了一瞬,一下子就明白六弟妹为什么看中这个姑娘了!这姑娘的眼睛黝黑,透着一股子坚定!就是你看着她,就觉得她要是承诺做什么必能做到什么一样。 这其实是一个肯向上攀的姑娘!在九福晋身边,能叫她开口将她举荐给温宪,这就已经不容易了。如今,给皇子选福晋,还能想起她来。 可见,她是多努力的一个人!但这种向上攀,不是攀附男人。而是想爬上高位,距离贵人近一点,继而得到庇护。 她应该就是这么一个心里有盘算的姑娘。 有这样一种眼神的姑娘,吸引人是眼神,她长什么模样,她竟然在第一时间给忽略了。而后再细打量,其实生的很好!比之富察家那个姑娘也不遑多让。可要是摆在一起,富察家的那个孩子,叫人忍不住想要护着,亲近着。这个孩子呢,已经不像是一个孩子了,也不能再把她当成一个孩子。 打量了一翻,什么话也没问,到底是把手上的镯子褪下一只来,套在这姑娘的手上。 周培清愣了一下,而后愕然,这就可以了吗? 是的!这就可以了! 她前脚从园子里出去,后脚圣旨就下了。她依旧跟她母亲和弟弟住在她母亲当年陪嫁的小院子里,然后在这里,接了指婚的圣旨。 从今儿开始,她周培清,就是三阿哥倾慕的,为此不惜抗婚的那个汉家姑娘了。 李氏虽不解闺女昨儿为何会突然叫和离,但既然说叫和离,她就和离了!甚至说过继,她也一力促成过继。她以为是孩子在贵人身边,知道她爹要坏事了,所以才这么做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今儿就有了赐婚。 且赐婚三阿哥! 李氏愕然的看闺女:“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三阿哥为了一个女子拒婚……”她这会子不是欣喜,而是惧怕,“你可知道,自来红颜祸水便没有好下场!” 周培清便笑,把镯子给娘亲看,“不是您想的那样!皇上不过是想满汉通婚而已!女儿跟三阿哥有过几次擦肩而过,我没抬过头,他也没留意过我……女儿在九福晋身边四年,从没发现有哪个皇家阿哥在女色上胡来的!”事真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 是吗? 是! 你可别偏我? 没有! 正说着呢,一个族兄慌慌张张的进来,“小妹……外面……外面来人了……说是三阿哥……” 周培清没有羞涩,只有一种如释重负:至少,那个少年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来认识她,了解她!即便是为了朝局不得已才有了这个婚事,但至少他也想努力的经营。 她想,哪怕这婚事跟门当户对不相干,但要是都肯努力,应该也不会过的太差!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43 章 梦里清欢(243)二更 梦里清欢243 三阿哥看上去是个很温和的人。 周培清含笑站在边上,看着本来紧张的母亲跟三阿哥说着说着,就放松起来了,她心里如是想到! 但她知道,看皇家的人千万别看面上是什么样的,要是这么去看一个人,真什么时候掉到坑里都不知道!但这些母亲就不必知道了,她觉得这么好便好吧! 说了好一会子话,三阿哥起身告辞了,她去送客的时候彼此才有时间单独说话。 三阿哥说:“紧跟着麻烦会很多,若是难解决的,你往王府送个信儿。不用怕麻烦我,你的麻烦便是我的麻烦,这没什么区别。” 她怔愣了一下,而后应承说好。然后说起了她的安排,“……我父母和离了,但我想明春叫我舅舅带我娘和弟弟回江南去!” 弘昀愣了一下,怕在京城他们无法应对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吧! 他缓缓的点头,“等李家来人了,你给我送个消息,我想见见。” 是说自家舅舅吗?她稍微愣了一下,这才赶紧道:“李家只是小生意人,跟江南巨商大富不一样。” 弘昀沉吟了一瞬,便问说,“知道江南的曹家和李家吗?” 知道! 弘昀看着对方,笑了一下,“曹家和李家在那个位子上的时间太长了……” 是说那是老圣人的人吗?且在位子上有点倚老卖老了! 周培清心里狂跳起来,三阿哥跟自己说的是外面的事,是朝事!他的意思是皇上不想用曹家和李家了! 曹家和李家如此受恩宠,那么他们的身份到底是……她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要是没想错的话,三阿哥想叫舅舅那边替换曹家和那个李家! 她的眼睛清亮清亮的,亮晶晶的看着他,“这个李家不会成为那个李家!若是有一天也成了那个李家,我第一个不容他!” 弘昀笑了,觉得跟聪明人说话真省劲! 正说话着呢,又有人来禀报,“……老爷……老爷来了。” 弘昀眉头一挑,看了过去。想看这个姑娘被赐婚后,怎么炮制她自己的亲爹。 就见这姑娘神色不动,直接叫人去回话:“……去替我问周二老爷,就说这是李家的宅子,住着李家和离的妇人。二老爷是懂礼的君子,无故上妇人门前是有何要事?” 是啊!合理了!男女有别,你一个大老爷们,上人家独身妇人门前干嘛?有事不能叫家里的女眷出来应酬,难道都不能打发个体面的仆妇前来说事吗? 就听她继续道:“若是找我们姐弟,大可以去我们姐弟的宅子里等着。周家的事在周家讲便是。” 李氏陪嫁宅子的隔壁,被李氏买下来了。本来是打算将来给闺女陪嫁的。如今过继了之后,那宅子便成了儿子的宅子。既然儿子过继给了周家大房,那那边就是大房的地方。族人多是在那边住的,只是帮忙的时候才过来。回头在后院开个门,对外是两家,内里是一家! 她如今把一是一二是二摆清楚了,且说到了明处,羞也把那位二老爷给羞回去了! 周培清说完就偷眼看三阿哥的神色,见他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她心中大定,继而就道:“周二老爷昔日那些作为,只怕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你代我问问二老爷,他是想如何呢?想那佟国维佟大人被侄儿检举,最后落了那么个下场!也不知道二老爷的侄儿侄女若是去检举他,他会如何呢?想那隆科多大人,检举了亲叔叔,不也赏了爵位官职……想来,皇上对这种不因亲而徇私之人,还是多有包容的……” 弘昀心里便笑,想来那周大人也不是个胆大的人吧,若不然能被亲生女儿这般牵着走!如今这般,大家都知道他的亲生女儿成了皇子福晋了,但也会好奇这么怎么好好的就过继了呢!只要有人好奇,那他宠妾灭妻的事就藏不住!这会子再一被威胁,他就该反应过来了!宫里对他的行径那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没处理他,不外乎是顾着自家这个皇阿哥的脸面。 可等大婚之后,那就是算旧账的时候了! 别不信,佟家的例子就在跟前呢! 周培清没敢提乌拉那拉家,但这位周大人会想不到乌拉那拉家吗? 一想到就会害怕!一害怕就想着自保。 怎么自保呢?自然是主动上折子认罪辞官,然后回老家去更安全。回去好歹还是周家的人,还是三福晋的亲生父亲,谁也不会为难他。 他不敢露头,老实本分了,少些麻烦,这就是周培清的目的。 回去之后弘昀直接去了圆明园,然后挨着娘坐了,“您费心了!” 满意吧? 嗯!满意了!长什么模样不重要,关键是挺聪明的,“儿子就盼着找个聪明人!跟聪明人相处,儿子不难受。” 小子,就跟笨蛋有多少似得。 桐桐跟这孩子不免多叮嘱几句,“她聪明,但你也要教!大户人家的底蕴,这也不是等闲谁都能有的。你好好的去跟你额娘要个靠谱的嬷嬷,这人不能干涉人家姑娘,不能瞧不起人家姑娘,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她去是为了补足这姑娘的不足的。哪怕她在你九婶跟前了四年,但身份不一样,所学所了解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一样。皇家的很多忌讳,宗室里许多的人际关系,她得知道。所以,得有个靠谱的人去教!这个人只有告知人家姑娘所欠缺知识的责任,却无教导之权。你注意着点,别把好苗子给管歪了。” 弘昀应承了一声,选了个皇阿玛在的时候去找了额娘,把这个事说了。 皇上当时没言语,只端着茶杯子。 皇后寻思了一圈,“你说的这种嬷嬷……我身边还真没有!再则,我这边事挺多的。你找太后娘娘或是你娘,去看看她们身边有没有闲着的嬷嬷,给送一个过去吧。” 弘昀就道:“找皇妈麽么?月份都不小了,以后多一口子人要管,也该没有多的吧?” 是啊!还有个要出生的小主子,没有靠谱的人看着怎么行。 “那就找你娘去!”送人这种事,真不算大事!当年娘娘给她的人,如今就是个管事嬷嬷。给六弟妹的张嬷嬷,倒也当大用呢。但这不是六弟妹娘家没有体己的人陪嫁吗?这么一想,好像这个儿媳妇也没有靠谱的人陪嫁,“那这么着,你别管了,我回头去那边园子里,跟太皇太后要两个人,再从你娘那边要两个人,回头再把我这边的白嬷嬷给这姑娘。白嬷嬷年岁大点,她是当年我跟你阿玛大婚的时候你皇祖母赐下来的。有这么个人看着,你就是开府,内宅也够用了。” 弘昀就笑,凑到额娘身边,“您跟我娘说的时候,就说我要紫苏姑姑。” 你倒是敢要,紫苏紫苑都能独当一面了,你说要就要了? 弘昀嘿嘿的笑,“我要是自己去要,我娘非揍我的!可要是不要,您信不信,我大哥二哥肯定就要走了。还得您去!您去要了,我娘不会不给的。我排老三,什么都我吃亏。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紫苏姑姑!紫苏姑姑还做的一手好药膳,可香了。”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都给你! 皇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晴了,弘昀在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不把额娘哄回来,将来就算是成亲了,大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这就是爹爹说的,娘和媳妇没处好,那只能是男人的错。 还没娶媳妇成男人呢,他就深深觉得,当男人真的好难呀! 转天皇后真就去要人了,太皇太后的年纪大了,伺候的一大群,能在她好好的时候给伺候的人安排个好去处,这是好事呀!要了就给了两个性子好的。 完了皇后才跟桐桐提,弘昀想要紫苏的事。 紫苏都不在身边伺候琐事了,那是管着外面事务的管事。 “这小子,眼睛怎么这么贼?”桐桐有点哭笑不得。 弘智在一边吃果子,听的有点愤愤不平,“我三哥是怕娘你将来分家不公!咱家有多少产业,到底一年进多少银钱,还有比紫苏姑姑更清楚的吗?他这是要人吗?他这是想摸咱家的老底!娘,不给三哥!” 去去去!我们都欢蹦乱跳的,哪里就轮到你们分家产了?! 弘旭在边上使劲的笑,“您把霍香姑姑给儿子留着,说定了啊!” 去!都给你们,我这边的事得停摆了。 皇后只笑,听着孩子们在这边没大没小,也觉得放松了,“……弘昀说了,我一想也是!这根基浅的弊端就出来了。只怕这姑娘是一个合适的陪嫁都没有。” 是!这是事实!所以才要咱们这当婆婆的给操心嘛! 她就跟皇后说起了张嬷嬷,“当时我家那境况,身边的带着一个叫红花,一个叫绿叶的丫头,两人老实的很呀!这些年,就守着库房了!倒是没出错,关键是她们没那心眼出错。多亏了额娘当年给了张嬷嬷,还有水仙和樱桃俩丫头,这俩丫头如今也都是诰命夫人了,这您该记得的的呀?” 记得!有印象的。 “我是到现在都感念额娘,若不是婆婆替我想的周到,刚开始在宫里那几年,我能不抓瞎吗?”桐桐说着就叹气,这也是实话。 皇后明白,她这是在劝自己呢,这个时候给这个儿媳妇一分的怜惜关爱,他日她能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而后说起了孩子们大婚之后住的地方,“宫里的阿哥所,得一人预备个院子。那边的园子我也想给三个人都安排个院子……” 你要带着儿媳妇一起过呀? 皇后愣住了:不能吗? 桐桐小声问道:“当年四嫂你也跟额娘住了一个月!作为儿媳妇,觉得美吗?” 不大美……吧?但这个可不敢说的! 桐桐就道:“那你说儿媳妇乐意跟咱们住吗?” 怕是也不大乐意……吧! 这么一想,就跟桐桐对视,然后两人同时叹气:有儿子的,都得防着报应!做媳妇的时候烦婆婆,就得防着做婆婆的时候被儿媳妇嫌烦。 这就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ps:有一天正吃饭呢,我闲的没事,逗孩子呢,就说:“儿子,等将来妈妈老了,也不敢要求别的,你叫你媳妇给妈一口饭吃就得了。” 我儿子一脸的为难,“得我媳妇做饭的吗?” 我当时愕然了,“妈妈老了呀,不能做的时候,给一口饭不行吗?” 我儿子就道:“你想吃什么我到时候给你点外卖!要是我媳妇不想做饭就算了,你别跟我媳妇要!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买。” 我:“……”这可真是个好儿子!还承诺给我点外卖!咱得知足! 第 244 章 梦里清欢(244)三更 梦里清欢244 随着小辈的亲事定下来,皇上也大方了起来。给弘晳和弘普,一人册封了个贝子的爵位!反正叫老圣人比较高兴嘛! 瞧,您不放心的您二儿,但咱也绝对不会亏待了您家二儿,对不? 老三给他家老大请封世子了,皇上利索的给批了,也说了,要是下面的那些小点的再大些的,能当差了就叫来讨差事。只要差事干的好,咱不吝啬爵位。 把老三说的心里火热的跟外面的暑天的天气似得,都快烤化了。 对于老五那不省心的庶长子,皇上给人家许愿,“等离了他九叔能独当一面了,给个爵位。” 把老五说的眼泪都快下去了,出了院子就又奔赴第一线了,咱得拼命干的呀! 老七奸猾奸猾的,给他家四哥把长子一塞,“叫这小子在杂学署一边学着课业,一边学着管管庶务。这小子也干不了别的。” 把十三给惊的呀,杂学署那是一般的地方吗?七哥你可太会找地方了!留在这地方管庶务,管着管着就成了管事的了吧? 可惜自家的儿子还小,要不然,这么好的位子能轮到你?这位哥哥平时低调,也不跟皇上求个什么。如今一开口,皇上都没法回绝。 行吧!你机灵,你开口了,那就你家的先上吧。 然后老七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老三得了信的时候都定下来了,恨不能咬老七一口!这小子就属于偷摸下口那种的,叫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十一一看,这么着不行!自家只老大在园子里,但其他几个怎么办呢? 他把孩子都送去,“这不是夏收呢吗?老爷子也忙不过来,也别光叫人家老大人跟着老爷子忙了,咱家这么多孩子了,想用就用吧!” 十一家的四个儿子呢,都是半大不大的,大部分又长在庄子上,本就黑不溜秋的,这晒的更是黑了!而且,十一福晋是信奉糙名好养活的,她给孩子取名也简单粗暴:大黑、二黑、三黑、四黑。 大黑经常见,二黑就见的少了,好似见一回,这小子黑一点。 如今这半大孩子,跟弘晖和弘显差这岁数呢,可看那个头,也没差出多少去呀!一瞧就知道,这是能长成彪形大汉那一号的。 这会子下半晌了,暑气都下去了。老圣人种的那点早玉米打出来搁在场院上都晒出来正装袋呢!这些孩子得闲不得闲的都来了,包括皇上、嗣谒和十三爷。 十一就是等到不热的时候才来的,这会子蹲在他皇阿玛身边,振振有词。反正就是儿子的身子不行,帮不了您,但给您送劳力来了,您只管用。 好家伙,这二黑比大黑更糙,而且这孩子力起使出来了。这边一口袋的玉米皇上和嗣谒两人才将将抬起来,这孩子直接上手,抱着就能走,说话瓮声瓮气的,“四伯,这个放哪?” 皇上扶着腰,看着这孩子,哭笑不得,然后问老六:“乌雅家也出武将呀!” 嗣谒懂,这是又怨念了!爱新觉罗家不出武将打不下天下,乌雅家到现在都走的是武将的路子,且瞧着后人还都不错。父系和母系两边的影响,怎么生下他就武力这一块就不来劲呢? 是啊!为啥呢?就像是福晋说的:嘛事都有个概率问题! 只能是咱碰上小概率的可能了。 皇上就稀罕二黑这么糙的:“以后在四伯身边好不好?” 二黑连犹豫都没有,“好!只要少叫我念点书写点字,怎么都好!” 十一脸红,这玩意也不是笨,就是不乐意念书,你说怎么办?跟着老四去吧,跟亲近了就好了。 弘旺还不乐意呢,这孩子可能天性里就张扬,哪怕是他阿玛不在,归侧福晋抚养,但骨子里带着的东西,只要不可以去压制,就往出冒的! 平时生活上良太妃管着的,教导的事有桐桐和嗣谒。两人从来不压抑孩子的天性,这小子就更了得了!跟弘智小七小八是一挂的,那张扬起来,比皇子都像皇子。真就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那德行。 老圣人也不说,只觉得这么着也好!他跟嗣谒说的时候叹道:“老八是想张扬但又极力克制的人。”他觉得他没张扬的资本所以才越发渴望那样的资本。 其实只皇子这个身份,张扬一点,怎么了呢? 老十张扬吗?那不仅是张扬,还霸道!没他额娘了,他就好了吗?没有!但那又怎么了?朕这个皇阿玛为这个说老十了吗? 也没有! 可老八没能懂这个道理! 现在到了这个孩子身上了,老圣人宠着的时候多些! 这不,桐桐才带着人送了吃的喝了到这边的亭子里,长辈才一动,弘旺就窜过来了!就他最爱招惹弘暚,弘暚才拿了一块西瓜,弘旺谁的都不要,伸手就拿了弘暚的! 得!两人又一个跑一个追,听着吧,一会子准闹起来。 闹完了,这小子跟谁都不见外,也不知道啥是客气,往皇上边上的地上一坐,再朝后往皇上的腿上一靠,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十一看着这小子就面露奇异之色,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吧! 等把这些兄弟连同兄弟家的孩子都安抚到了,皇上才册封他自己的儿子。 大阿哥二阿哥为贝勒,三阿哥为贝子。 弘昀看的开,这戏还得作下去嘛!都拒婚了,还能册封个贝子,那咱也是得宠的皇子对吧。 有了爵位了,皇上又叫老三兼顾盖房子的事。两个公主府,两个驸马府,三个皇子府,抓紧吧。 把老三奇怪的,“弘显不住老六府里吗?”那边的王府是现成的,就那么空着呀! 皇上回了一句:“他是二阿哥,住老六那边算怎么回事?” 把老三给惊的呀,你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你这么着别人会觉得六房那几个孩子一样有皇位继承权的! 哦!弘晖和弘显是不会争的,但下面的哪个真能把前面这俩大的干下去,哪怕是小七小八呢,叫他们上呀! 就这点事,至于你露出这样一幅出了大事的表情吗? 但老三还是觉得老四有点狗,这么弄的话,老六两口子将来怎么办呀?一个孩子都不留在身边。 老四却说:“不是还有弘暚吗?” 啊? 啊什么?朕也没嫁过女儿,朕招的是驸马! 老三心里哼了一声,出去就不免腹诽,那有本事你叫你将来的外孙都姓爱新觉罗!要是办不到,就少一天天嘚嘚的,好像一天不整点稀奇事来,就过不到明儿似得。 不就是叫自己盖房子吗?盖呀!但盖起来需要时间的,成亲缺拖不了那么长时间。你老四还得收拾给孩子成亲的地方,我看你怎么安排。 皇上叫在阿哥所收拾了三个院子,娶亲当天当然要住皇宫里去,那里才是老宅。 完了就不是非得在宫里呆着了,就圆明园吧,反正这边比较空,一人给留个院子,能常住就行。 弘显觉得不合适,偷着跟她额娘道:“我想住回来。” 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是啊!没法开口呀!她晚上睡不着,反正事有解决不了的,就找自家爷,“……那边给收拾院子了,但在哪边住的时间长,皇上也不会去算。只要这边有地方住,弘显带着孩子回来也自由点。” 总之不能人家给个针,咱就拿着当棒槌,对吧? 可想给这边园子就近收拾个院子出来不是不行,是不能!不能只收拾一个!虽然本意上是叫弘显带着媳妇住回来,可要是不给弘晖和弘昀收拾又不合适。可收拾吧,西院地方大,但都是景儿,这地方本就是花园子,没那么些屋子给住的。 嗣谒翻身,“这个容易!就在西园外面,庄稼地那块,地本来就狭长,如今沿着那块地的两边建的就只一些草顶子的棚子!今儿皇阿玛还说,这要是照搬个村庄零散的点缀在田地边上,是不是更有趣。爷本来想过段时间叫老爷子把这一茬事忘了算了,你如今这么说了,那也好办!就盖个小村子,小小的庄户院弄了二三十个。外面是土墙草顶子,里面干净整洁陈设好便是了,一人一个院子都住的开的。” 这个好!这个好! 好似围了那块地方盖村庄还是昨儿的事呢,结果三两月,这说起来就起来了。 等里面开始粉刷陈设上了,弘晖大婚的日子就到跟前了。 而这个时候,太后的肚子瞧着微微有些下行了,桐桐就彻底的住过来了,跟太后一个炕上住着呢,就怕半夜发动起来。 太后倒是胆大,“我生了六个,可顺当了。” 可到底是年纪大了呀,再加上给孙子娶媳妇,人心态上来说,那是真高兴!这情绪也会对生产有影响,这不,坚称不到日子的,可还是被桐桐料中了,提前发动了。 这天正说给弘晖家的媳妇挑个什么见面礼呢,然后身下一湿,便觉得不对了! 桐桐赶紧就上手,“这就叫人去喊老圣人来!” 能喊吗? 当然了呀!生孩子不找孩子阿玛,这算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能喊,而是必须得喊。 太后脸都红了,而后觉得好生委屈,“我生了六个,都没喊过呢!” 那这第七个,您才更要喊,把之前欠您的都找补回来! 于是,被喊着叫去的老圣人都懵了:“……”当年老二出生的时候,朕都没守着!这怎么着呀,朕不去还不生了? 李德全尬笑了一声:“……这世道变的快不是?” 呵呵!变的快了,却也未必是变的好了!朕就是突然觉得,以前老是怨念自己是鳏夫这个事是不对的! 老婆这种东西吧,没有吧,像是少了啥。可有了吧,那是相当的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245 章 梦里清欢(245)一更 梦里清欢245 太后要生了,要请的只有老圣人。但别人是得了信儿,也都赶紧跑来了,于是,就来了一群人。 不说本就在园子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妃们,就说在圆明园住着的皇上皇后,一得了消息,什么都扔下了,赶紧往这边赶。那在园子里办公的十三能耽搁吗? 十三不仅不能耽搁,还得尽快给各府送个信儿,能来的都来吧。赶紧的! 于是,别管是儿子还是媳妇,有一个算一个,麻溜点。 生个孩子,招来这么多人。 太后一哽,这种时候,守着这么多人,并不会叫自己的感受更好过。 桐桐下针,她是觉得有助于生产的,但这个孩子许是知道自己更娇贵,慢悠悠的出生,产程非常缓慢。桐桐觉得自己助产,把能拿的本事都拿出来了,但当真是不快。要不是一再号脉确定没事,她都急了。 皇后跟十四福晋就在外面,接生嬷嬷不用上手的结果就是,一会子出去一通报。 生孩子也确实是不适合叫嚷,然后就是那种细碎的压抑着的哼哼声,把外面守着的人都听的坐立难安。 嗣谒听过怎么生孩子,但桐桐也没这样叫过呀! 皇上也听过,但那个叫的比这个惨。他觉得这样还不如大声喊呢! 但坐在这里等着的其他爷们,听过女人生孩子的不多!都是知道生了,那就生吧,能在府里守着,在书房念一卷血盆经就算不错了。 如今坐在这里听现场,那个难受!不是那种血脉相连替太后难受,就是单纯的指听不得这种声音,叫人听的难受。 才还说血盆经呢,这会子就听说皇后叫人请了神明陈靖姑,要带着女眷烧香拜佛去。 皇上:“……”信佛是没错,但是烧香拜佛寄希望的是往生来世,当下的事情,神佛是没用的。要是神佛能解决问题,朕还愁什么呢?朕做和尚去好了!而且,现在因为这种事烧香拜佛,不合时宜。 弘晖在皇后正式进去之前,赶紧给拦了,“额娘带着伯娘婶婶们,上柱香就出来吧。”母子俩说话是避着人的,做儿子的当然要把话往透的说,“皇阿玛虽然信佛,但得分清什么事该去礼佛,什么事不能去礼佛。若是到了佛节或是其他,自来有这样传统的,单为祈福的,额娘该去礼佛。但若是明知道神佛办不了,还非人力不可的,那就不能去!哪怕人力有不怠,也不能再去礼佛的!朝廷推行杂学,医科便在其中。娘亲在里面一直没出来,也没另请太医,那就是一切都很稳当。这个时候宁肯叫人家说娘亲在妇人产育上有建树,也不能往神佛上靠! 就像是陈靖姑,之所以世人都拜她,那是因为在唐时在她所生活的那一片,她接生了孩子无数,且孩子都好好的。于是,大家愿意信奉她。而我娘不想成为被人膜拜的人,朝廷也不想叫我娘成为那样的人。皇阿玛和朝廷愿意叫人去信,只要潜心的去学,那医术就是能治病救人。哪怕是女子也是一样!儒家的礼不是一时能冲破男女大防的,但可以培养女医单为妇人治病,这就是大慈悲。 儿子知道您是说蒙藏信佛教,该信就信呀!咱也信,世人只要愿意信的都能去信。佛是大慈悲,劝人向善的,不拦着人信它。但信了佛教,就能摈弃医术的作用了吗?好些大师也都是精通岐黄之术的!该治病救人的时候,大和尚也不是只念经的!要是都按照满人的习俗,干脆连太医都不要请了,直接请萨满来不就行了!事实上,从入关以来,咱们都在不停的学汉人,从而修正咱们自己……萨满以前是有个病就请,现在呢?是除了节庆,别的时候也用不上,讨了吉利就完事了!” 就如同烧香拜佛一样,该烧香拜佛讨吉利的日子,您去呀!没人拦您!就比如儿子们要大婚,那您就是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天呢,有什么关系? 可换成眼下这件事,则万万不可! 世人都能做的事,做了都没关系的事,您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就是有问题的。 这是个错误的信号!被那些迂腐的老大人们知道了,会把您搅进朝堂的风波的。他们要拿您做榜样,说您不信女医云云,那叫皇阿玛怎么说话?叫儿子们怎么说话? 如今杂学都是爹爹和弘显在管,若是这些事上把您扯进来,事情会越拉扯越深。甚至要把皇阿玛和爹爹,儿子和弘显,扯进他们各自的阵营里。若真是如此,是要坏事的! 朝上的事,没有温情脉脉。理念的斗争,虽不至于鲜血淋淋,但却也格外的冷酷! 所以,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任何一句话一个举动,哪怕以前都是成例的事情,以您的身份再做出来,都会有人往您压根想不到地方拉扯的。这是非常可怕的! 这些话把皇后都说懵了,一个很常规的行为,这就不行了? 弘晖点头:是的!不行了!您要是真想为皇妈麽祈福,觉得非念经心里不能安稳,那您去屋里,去静室,是佛堂……哪里都行!但是带着那么多皇室福晋大张旗鼓的嚷着去礼佛,就万万不行。 皇后稳了稳神,也低声跟儿子道:“……额娘就是觉得,这么下去,额娘都不会做皇后了。” 弘晖叹气,这不是额娘错了,而是如今的事到了这个份上,跟的吃力谁都觉得难过,是得想法子解决了!他先安抚额娘:“今儿先这么着,回头呢,儿子想想办法!” 嗯! 反正儿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儿子说这么做确实是不合适,那行!咱就上柱香,求个吉利,这事就算完。 福晋们也不在这上面纠结,就是觉得,这个岁数生孩子,是挺遭罪的。 大福晋就说,“原本还想再生一个呢,但到如今也再没有!可看这样,我回头得找六弟妹问问,有什么不伤身还避孕的法子没有。” 是啊!挺大的岁数再怀上,真能要半条命。 等啊等啊,又是大半个时辰,猛的就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声:阿弥陀佛,可算是生了! 生了个啥? 阿哥!阿哥!是个阿哥! 这是三十三了呀! 说真的!缺儿子吗?不缺呀!但是一片恭贺之声,老圣人还是挺自得的! 屏嬷嬷在里面把孩子洗干净包裹好,抱去先叫太后瞧,“您瞅瞅,是个阿哥。” 太后喘着气,有些有气无力的,“我瞧瞧脸……” 屏嬷嬷蹲下来,叫太后能瞧见孩子的脸,谁知道才一看见,太后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给桐桐吓的,“额娘,孩子好好的……您的身子也好……” 外面听见里面的动静,都着急了,怎么的了?怎么就哭开了! 而且,太后那声音也太伤心了呀! 嗣谒就朝桐桐喊:“哪里不好吗?” 好着呢!桐桐打发屏嬷嬷,“额娘怕是委屈的!没事,我劝劝,你先抱孩子出去叫老圣人瞧瞧,也安安大家的心!” 然后孩子就给抱出来了,可这么小的孩子,老圣人也不会抱呀!这么瞧了瞧,哦!长这个模样呀! 才出生的孩子他也见过,但那时候年轻呀!越朝后面这些,越是没见。有些都是周岁之后才瞧见的,奶嬷嬷抱着给看一眼就得了! 这会子才出生就带出来了,好看吗?不好看,丑的慌。 老圣人瞧了,那皇上也能瞧见呀!这么探头一看,皇上那表情有点那个。 老三心说,这能多丑呀!老四这人真是,你家孩子生出来就好看呀?这弟弟跟儿子果然是不一样呀,你儿子就是香的,这么小的小弟弟你都不稀罕,露出那种蛋疼的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他也探头去看,左瞧瞧右瞧瞧,直等到孩子哇哇哇的就哭起来了。之前还觉得瞧不出什么的老三就觉得,这么咧嘴一哭,这表情怎么有点似曾相识,“这是像谁来着?”他朝其他兄弟看了看,还解说道:“真的,这小子一咧嘴角那德行,跟咱们兄弟中哪个特别像。” 五爷一瞧,就缩了! 嗣谒扫了一眼,而后那脸上的表情跟皇上一模一样。还别说,老三的眼神挺好使的,可不就是像吗?不光是咧嘴哭起来像,就那鼻子那嘴唇那脸型,跟十四刚生下那会子,像神了。 生十四的时候老四都九岁了,别人没见过十四没满月的样子,但老四见过!且九岁很记事了!老十四怕是老四有记忆以来见到的第一个毛孩儿,绝对印象深刻。刚才只一眼,老四表情都变了。 可老圣人肯定没见过这么小的老十四。 老七说的隐晦,只道:“六哥跟万岁爷长的像,小三十三跟谁像呢?” 老三可算是想起来了,“可不就是老十四!”就说呢,那一咧嘴的表情怎么那么熟呢?“活脱脱又是一个老十四!” 老圣人:“……”老十四吗?怪不得觉得这么丑呢! 结果这话才从脑子里刮过去,太后在里面的哭声更大了! 嗣谒心说,怪不得额娘哭呢!能不哭吗?委屈大了!这么大的年纪了,再弄个跟老十四似得老儿子,可不要了老太太的命了吗? 十一还说,“皇阿玛,要不,儿子们先退,您劝劝太后?” 老圣人摆手,“叫哭吧!这是能劝好的?”谁家多一个老十四,不得哭呀! 十四福晋:“……”爷呀,您该回来看看,您到底是把人活成啥样了?! 若把人嫌狗憎用在您身上,好似尚有不足!!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46 章 梦里清欢(246)二更 梦里清欢246 哭也罢,笑也罢,反正那么一大把年纪了,人家又生了个儿子! 没儿子只生了公主的妃嫔们啥滋味呀?像十四怎么了?就是比十四还熊点的,只要是儿子,给我们一个也行呀! 园子里最近挺忙的!洗三,接下来是满月,可热闹了。 桐桐忙着这边,忙忙叨叨的才把满月操持完,弘晖的大婚就在眼跟前了。她又忙着把西园外新盖的房子都开始陈设。这些长时间,一直用火烘着呢,说干也就干了。这不是就想着,等大婚之后,想住过来就能住过来吗? 大婚那一日,她就不去了!只等着大婚之后,俩孩子过来请安的时候见见就完了。一切都有礼部和内务府操办的。 因着她不去,弘晖在大婚之前就特意过来了,单膝跪在地上,手扶着她的膝盖,“娘,还有要叮嘱的没?” 这叫当娘的怎么说? 要说放心,那不会!一肚子话要叮嘱。 要说不放心,那也不会!婚姻这事得自己去经营,谁说的都没用。所以,突然发现,无从叮嘱。 她拍了拍儿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娘想起什么了,再叫了你来跟你说。” 弘晖就笑,“那我今晚就睡爹娘的外间炕上。” 桐桐:“……”行吧!睡吧。 弘晖睡在外面,按说可以安心了!可桐桐久不做梦的人又开始做梦了。梦里一炕小子,还有个光着屁股在炕上蹦跶的! 那一帧画面就那么恍了一下,又消失了。她蹭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却不知道外面的弘晖也一下子就把眼睛睁开了。 在他的梦里,那个炕他知道。就是如今的九州清晏后头!那地方如今是皇阿玛自己的寝宫,若是办差晚了,想去后面歇了,就去那个屋! 那里大部分陈设跟现在都相似,只是多了很多颇有生活气息的东西。 爹娘不仅是现在感情好,便是他们作为自己的阿玛和额娘的时候,感情也很好!要不然,一个皇帝是不会把皇后放在那么近的地方的。他们这些皇子留宿在那样的地方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桐桐好半晌才睡着,早上才起,就被弘晖喊住了,“娘,我找到一本剑法,耍给您看呀?” 好啊! 桐桐把手里的剑扔过去,“舞起来我瞧瞧。” 弘晖抬手一接,袍子往腰间一掖,一招一式就舞起来了。 桐桐的表情有些怔愣,怔愣里又带着几分疑惑,在她的心里,好似弘晖还在前一招,她就知道后一招应该是什么样的。 直到孩子把剑塞到她手里,退后两步,她看着剑,然后跟着就舞了起来。那动作井不轻盈,这是因为久不练的缘故。但一招一式的都不陌生。 弘晖笃定,爹爹和娘亲对那些所谓的曾经,知道的未必有自己多。 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过往知道的多了,究竟是好事还是负担,说的准吗?就像那一炕的孩子,已经找不见熟悉的面孔了。他们是否会执着从而苦痛? 他拿不准!所以,他宁愿一切顺其自然,想叫娘每天都无忧无虑。而今有爹爹,以后还有自己! 有自己守护着,一定能叫娘一生平安喜乐的! 见娘还沉浸在舞剑的玄妙境界里,他麻溜的回自己的房间,有件东西昨儿就带来了,现在该给娘了。 桐桐才还说要细问这剑法呢,结果被这一打岔,给忘了。 什么东西? “娘进去瞧瞧,瞧瞧就知道了。” 桐桐把剑给身边的丫头,带着匣子就进了屋,一家子都等他们吃早膳呢。 如今拿进来个匣子,都催促着要打开,看是个啥玩意。 桐桐就给打开了,好家伙,光华璀璨呀! 一匣子宝石? 小七嚷道:“不是宝石,有线呢!” 可不!还是金线。 小八特小心的往出拉扯,这也不是一串,还挺沉。 弘旭上前给拎起来,左看右看的,“这是一件衣裳吧?”谁弄这么些宝石做衣裳?这话没出口,他大哥把他往边上一扒拉,“一边去!这是给娘的。” 桐桐愕然:“给我的?叫我穿着?” 对呀!儿子把各色的宝石都集齐了,您试试。 桐桐就看嗣谒,满眼都是那种:我能穿吗? 嗣谒就笑:穿吧!儿子孝敬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有啥穿不成的! 穿!穿着满京城溜达去,都由你! 然后桐桐蹭的拿过去给穿上了,还别说,吃啥穿啥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有穿这件宝石的衣裳,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这是一种陌生的,又自豪又骄傲,还嘚瑟的那种感觉。 嗣谒见她自己低头看,还臭美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就问说:“啥感觉呀?” 桐桐砸吧了一下嘴,“我想穿着去给宜太妃请安。”看她那丁零当啷的翡翠好,还是我这宝石好。 嗣谒:“……”我问你扎不扎,沉不沉,刺挠不刺挠,你倒是好,想着跟老太妃攀比去?!是嫌弃老太妃把老九压榨的不够狠吗? 弘暚的小肉手搁在那衣服下摆上,抠啊抠的,满眼都是小星星。 弘智在边上补了一句:“要是没零用钱了,抠一个能花可长时间。” 弘暚睁大了眼睛,好似不明白她的想法为什么六哥也有。 弘旭用肩膀怼他大哥,“二哥也弄了一件宝石衣吗?”你们要是这么干,弄成成例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赶娶媳妇可攒不下这么多银子用宝石给娘攒衣服。 他大哥回了一句,“没告诉你二哥,我偷着叫人做的。” 弘旭:“……”大哥你不厚道! 桐桐才不管谁有谁没有,谁做谁没做呢,反正我有一件了!等吃了饭,孩子们都准备去宫里参加他大哥的婚礼去了,剩下两口子了,桐桐就斜眼看嗣谒:“我肯定我没穿过这样的衣裳,是第一次!” 所以呢? 这就证明你对我也不是很好,跟了你上天入地了都,你竟然都没有给我一件宝石衣裳穿。 嗣谒就忍不住告诉她一个真相:“……你看见宜太妃挂一身翡翠是啥想法,别人瞧见你挂一身宝石就是啥想法。”在屋里挂一会子得了,你还想穿出去呀! 啊!那怎么了?我就穿出去,这要是太阳光照上面,那个光亮啊,想想得多美。 多美?猪八戒穿上珍珠衫的时候也可美了。然后呢?然后被套住了吧!呵呵! 嗣谒才不信她这么二呢! 她是没那么二,但是也没脱。虽然挺沉吧,但心里轻快呀!然后穿着就在西园里转悠,走哪都是一个发光体。 正转悠的美呢,然后太妃们转来了! 这不是入秋了吗?小野菊开了,就在沿河的河堤边上,一大片!太妃们没啥事,一人一个篮子,打算自家摘了做茶,没事找点事干嘛! 摘了,也累了,炮制也不会呀!顺便过来歇脚喝茶顺带炮制菊花,最后能在这边混一顿饭最好了! 本就是花园子,太妃们也不是外人,来了就来了,还不叫进了?最多就是赶紧找主子禀报一声。 可禀报了,也来不及回屋去了!桐桐想把衣服赶紧脱了,可这扣子都是宝石的,解开井不容易。 然后太妃们就见到了一个好生刺眼的桐桐:啥叫珠光宝气?这才是珠光宝气! 惠太妃摸了摸头上的宝石簪子,不够人家一个扣子的。 荣太妃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那玛瑙比自己这个大吧? 宜太妃觉得老九不孝顺,大大的不孝!跟人家这种豪横的比起来,自家那点家当算啥? 良太妃觉得该给老八捎信,问他那边到底有金矿没?没金矿还没海吗?海里呢奇珍异宝,咋自己这个当额娘的一个都没见! 贵太妃还问:“是老六给做的吧?” 没有!弘晖给做的! 桐桐一说起来,就笑眯了眼,咱儿子孝顺呀! 贵太妃心说,弘晖这么周全的孩子,该是给他额娘也做了一件吧。 桐桐一笑,弘晖是很周全,但未必给他额娘做了!他是真心给自己做的,但跟皇后怎么说,那就是他的事了。 想来,他总有他的安排的。 是的!弘晖在回京城之前,坦诚的跟皇后说了:“……额娘说做皇后很累这件事,儿子也觉得,这不是额娘的问题,而是世道的变化快!叫您从一个一直就只关注内宅的人,突然去适应这么多东西,是特别困难的!儿子就想,要不然得找个人来帮衬您……” “你是先找你娘来?”皇后想到的是这个。 可弘晖却觉得从私心上来说,什么都依仗娘亲,这不仅是娘亲会累,关键是委屈。从公心上论,只用自家娘也不合适!皇后的事务既然跟外面有牵扯了,那就不能独立在朝堂之外。 皇后若是一个职位,那这个职位就应该有一个属于她的班子,且得把这个班子的存在常规化!皇后的一切事务,这个班子来完成。需要皇后配合的,皇后做到就好! 如此,就能保证谁坐在这个位子上都差不了!皇后若是有能力,能降服为她服务的班子,那这个班子就是她的辅助,她也能通过这个班子,发挥皇后的影响力。反之,皇后的能力若是弱一些,这个班子就是主导,可以安排皇后的一切:从吃穿住行到公开场合的言行举止! 但也不用担心这个班子把皇后怎么样,因为皇上会看着的! 当然了,若是帝后不和,也可能因为这个班子出现这样那样的事!这就是后续在制定规矩的时候要考虑的问题。 但眼下,这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可万事开头难。要开创它,从零开始,一切得秉承着公心来做这件事的人又不多,“儿子想,等大婚后,叫我娘教儿子的福晋,乃至以后的两个弟妹,甚至可以先从婶婶们中间抽调人来……”娘只在上面盯着,哪里做的不好,叫她们去完善就行:“等把规矩定下来,那需要微调的只是规矩,而后只要选合适的人上来做就是了!” 为了不出错,当差的就得谨慎。这个班子的存在虽辖制了皇后的权利,但皇后自此可以无风险。 其实,自己提出这个来,是不合适的!若是个强势的皇后,这事就办不成!可额娘不是这样的人,若是能做个不出错的皇后,额娘是愿意的! 那这事就没障碍! 如果这个试行一两年可行的话,前朝便可借鉴! 弘晖把这里面的利弊都讲清楚,防止有人跟额娘嘀咕,再叫母子生出嫌隙。限制皇后权利,这个肯定会有,咱得事先说好!您要说觉得行,之后儿子就着手办。您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算了。 结果皇后应承了:行!就这么办吧。 弘晖大婚去了,可他跟皇后说的话,转脸皇上还是知道了。 皇上疲惫的揉着脑袋,然后二黑就爬到边上,伸出手给他四伯揉开了。 这小子! 皇上就笑,“去睡吧!不看书了,也不写字了,早早去睡吧。” 不用!白天侄儿打盹了! 皇上也不强迫他,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他起身,叫苏培盛,“去那边园子里去吧!” 必是有遇到事,找老圣人和六爷商量的。 事实上,皇上没敢跟老圣人商量,哥俩就坐在西院外面的一处茅草亭里,点着火盆吹着风,一人一壶热酒。 皇上就道:“弘晖设立的这一套东西,是有好处的!当君主不贤明,这个班子就能保证不误事!可若是如此,就难保不会出现权臣!这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嗣谒就道:“所以,得有一个更广泛难以统一的群体,随时罢免这样的权臣。如此,才能平衡!” 皇上没有说话,这玩意得想想,再想想,心里可以去想,但万万不能说的!老爷子活一天,这话就不能说!否则,以老爷子的脾性,得气死不可! 嗣谒也不再提了,这事本就不能着急!于是,随意的岔开话题,问起了其他:“……大哥二哥今年再不回来过年,老爷子怕是得难受!还有十四,要给换防回来吗?” 对!还有换防!这也是大事中的大事! 要换别人的防,那就得先换十四的防,明儿就下旨,叫十四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47 章 梦里清欢(247)三更 梦里清欢247 十四回京,都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天上撒着细碎的雪花,天冷的邪乎!他带着几十个随从,一路快马回京。低调的很! 风太大,马跑起来吹的雪直往脸上扑。不能开口说话,呛一口冷风不说了,关键是雪沫子往嘴里窜。 靠近一处镇子,沿街的铺子里传来阵阵的香味。 这是炖羊汤了,下了好重的茴香,这玩意是把腥膻味道遮住了,但是汤里早没有羊肉的鲜,只剩下厚重的作料味儿了。 可现在顾不上了,下来喝一碗吧! 好家伙!这羊汤店的生意还挺好,铺子里都进不去人了,坐的满满当当的。十四摆手,没叫随从去撵人,咱就是过路的喝碗汤,别整的被御史知道了,再弹劾爷这就不上算了。反正外面有草棚子,有几张桌子,雪落不到里面,至于风吗?三面都绑着一些油布遮挡着,应该还行! 店家瞧着客人不好惹,出来应酬的特殷勤,还专门给端了火盆上,又赶紧问说,“有刚打出来的酥油饼,客官要吗?” 要吧!只管往上端。有啥菜蔬也弄些,不要羊肉了!就是羊汤,一人一碗得了。 店家还问:“要胡椒吗?” 多放! 不管顺口不顺口,先吃点热乎的! 随从低声道:“爷,赶在天黑前,到不了城外的。” 那就赶点夜路,越是离京城近,路越是好走,下雪天,到处明晃晃的,怕个甚。 十四吃着喝了,支着耳朵听着。 最近都在谈论三个阿哥大婚,尤其是三福晋出身寒门,因为算盘打的好,跟在九王妃的身边,后又跟着长公主做了女官,从而进出宫廷,认识了三阿哥。三阿哥觉得这姑娘很有才华,很上进,然后又倾慕人家的人品才情,于是缘定三生,非卿不娶。 这事如今跟话本似得,传的到处都是! 听听,里面还有客人一边喝羊汤一边吆喝呢:“东头茶馆来的那个说书先生,是才从京城来的,说的就是这个,一会子我们去听,谁还去?” 去去去!同去! 另一个客人就笑,“我家闺女这算盘打的也好,这也没个女学,要是有个女学,我也送我闺女去!皇子阿哥咱不敢想,但就想着,这将来高门娶媳妇,怕都是奔着这个来的。咱也能得以贵婿!” 边上的人就笑:“你可拉倒吧,你闺女不是小脚吗?” 小脚不能放吗?你这人! 然后就呛呛开了! 十四撇嘴,百姓们传的这个东西,就没谱!还说我家太宗皇帝是为了宸妃殉情的呢?扯犊子!我家皇祖父,据说是董鄂妃没了就活不下去了,然后出家了!就在五台山呢! 呵呵!如今我家又出情种了?!怪了,怎么没人编排老爷子和老四呢?!好可惜,要是能听听他们的乐子该多好。 不过想想,老爷子和老四活着的时候,怕是听不到的!帝王嘛,没人敢说!可要是将来,嘿嘿嘿!我总比他们要晚点去见列祖列宗的吧,到时候我就能听到乐子了! 至于弘昀的事,这个,除了弘昀福晋的出身六成是真的,其他的怕都是假的。 还不知道老四和弘昀这爷俩算计啥呢! 随便的糊弄了一口热的,咱就走吧!一路再不停,直接奔园子里去! 先去见谁?去是畅春园还是圆明园? 十四撇嘴,爷就去畅春园!儿子回来了,当然得去见亲爹亲娘的,对吧?老四看不顺眼? 哼!憋着! 随从不解,咱家的别院就在这左近,甚至都得路过!咱搁家里歇一晚不成吗?有管事在别院,说不定福晋和小主子们都在别院呢,对吧? 可自家这位主子就不!好似不这么着,就不能证明他亲爹亲娘有着多了不得身份一样。 进园子不用带这么多人,有个伺候的就行了!其他人就先回别院去。 畅春园当然是不拦着他了,要进就进,要去哪有人带路!这就走吧! 十四直接去找亲爹,打算今晚跟亲爹这里凑活一晚。但他家亲爹上了年纪了,这一年多养的,生物钟特别准时,到点就要睡觉。睡着了就别打搅,除非天塌了! 所以,十四连李德全都没见着,就被李德全的徒弟给拦了。反正,自来的规矩是这样的,老圣人上了年岁了,半夜惊扰不好吧! 毕竟,一旦惊扰,就代表有大事发生! 十四爷您,觉得您回来是大事? 大事不大事的,十四不去想,反正作为孝子,不能去打搅亲阿玛,对吧?行!老爷子年纪大了嘛! 但爷去看爷的亲额娘,这总行吧!今晚爷就赖在额娘那里了,谁有意见? 园子里的人都知道十四爷的消息相对滞后,有些事刻意瞒着呢!那这事要叫奴才这么直啦啦的说出来,怕是得被十四爷给讨厌一万年了!因此人家就隐晦的说:“爷,您现在去给太后请安,怕是不方便。” 那边一小祖宗,太后又生了孩子在养身子。半夜孩子一嚎,太后也睡不安稳。好容易睡着了,您再一打搅,这么着也不合适呀! 大半夜的,咱别闹! 十四却以为这是提醒太后所在的地方是后宫,自己半夜去后宫不合适。虽然一群老额娘没啥可避讳的,但规矩是这么个规矩。 行吧!顶风冒雪的回来了,亲爹亲爹见不上,亲娘亲娘不方便见。 十四就说,“爷找爷的六哥去,借他的书房住一宿,这总成吧?” 不至于说的这般委屈! 他这边往西园走,那边早有人跑到西园通报了!西园晚上也是关门的!只能把消息递进来,然后再由西园值夜的人给主子递消息。 这边嗣谒和桐桐都歇下了,被这么一打搅!四爷懒的折腾,也懒的半夜折腾桐桐起来再去安置十四,他就打发人出去吩咐,“新盖了那么多院子,有你们十四爷一个。里面什么都有,火也一直没停,叫过去住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然后十四不是被带到西园的,而是像进了村落,在一处小门小户的庄户院门口停下来。然后有人带路,把灯都点起来。 外面瞧着,是庄户院。里面瞧着简朴,但该有的也都有,也还算有些意趣。 被安排去洗漱,又有还算可口的饭菜伺候。吃饱喝足了,他问:“你们六爷什么时候过来?” 啊? 啊! “不早了,要不,十四爷您先睡。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十四:“………………”爷就是这个待遇吗?爷是回来换防的,不是获罪回来的! 快气死了都! 他蹭的起身,“爷要回家!” 奴才们一个个的朝外看,那脸上的意思就是:您听,那风打着呼哨。您确定您再这么折腾一回,会比现在暖暖和和的呆着更好! 而且,十四爷,您没睡怎么知道这里不好!您躺下试试,那床的滋味可美了! 等十四一肚子的气把自己扔在形似炕的地方的时候,愣了一下:老六真是会拍马屁!一个睡觉的地方弄这么舒服干嘛?耽于享乐知道吗?老四也虚伪的很,老六弄这些东西竟然不拦着!不过话说,老爷子那老腰,受的了吗? 等这园子里伺候的都退出屋子了,他才跟亲随嘀咕了一声:“这个玩意有玄机,回头得给咱们府里要点!每个院子每张床每个炕上都要!” 福晋会要的!您别操心! 十四撇嘴,“那娘们,爷又不在家,她要那么舒服的床想干嘛?” 亲随:“……”也难怪福晋老揍您,说实话,您也确实该! 十四一觉睡的真美,要不是早起惯了,真未必起的来!身下又软又暖,知道外面一晚上都是鬼哭狼嚎的风,心里就更美了。 早起厚实的新衣服已经拿来了,洗漱完换上,走!不搭理老六,直接去给老爷子请安去! 一出来就远远的瞧见,一个穿着红斗篷的姑娘,躺?在狗背上。 对的!就是躺着。 天狼长的像头熊,能叫这么躺的,除了弘暚也没谁了。他都可惜,小时候的养的都是小不点的狗狗,可没这种好嗳!这玩意长成了,别说能叫弘暚骑,怕是自己都能骑的。 他三两步追过去,才要抬手轻拍弘暚呢,天狼蹭的一下扭过头来,朝他汪的一声。 这怂狗!不认识爷是谁了?竟然敢对爷呲牙! 弘暚一瞧,据说是十四叔的人好生恼怒!她其实对十四叔的印象都淡了,可再是叔叔,欺负天狼就行!不敢顶撞叔叔,那咱们先避其锋芒,一拍天狼,就立马下命令,“快跑!” 于是,一狗一人,转脸消失了。 十四就觉得,自己怎么有点人嫌狗憎呢? 行!爷不计较,先去找老爷子请安!结果到地方了,被告知老爷子在陪太后用早膳。 十四一听,就比较自得,这证明爷的差事办的不错,老爷子看着爷的面子都肯陪自家那老额娘用早膳了。 行!爷去额娘宫里,蹭一顿早饭去。 结果被带进去了,里面传来哇哇哇的哭声:这是谁家添了孩子了,敢放额娘宫里?是老四还是老六家的?老六家的吧,老四那边要是添了皇子皇女,不得天下皆知呀!可一想,也不对!要是老六家的,那也是按照皇子皇女算的,一样会传的人尽皆知。 如今一想,没听说多出皇子皇女了,那这就证明这不是老四和老六家的。 不是他们俩家的,那只能是自家的!公主的孩子不可能给送来的!谁也没这胆子。所以,结论只能是自家的。 但这个完颜氏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孩子不自己养,给额娘送来干啥?! 他拉着脸进去,先见了礼,然后就道:“……儿子当差,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四哥很不该为了恩赏儿子,就劳动皇阿玛和额娘。这个完颜氏也是,一点孝心都没有!额娘放心,儿子回头就收拾她!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对她就不能客气!” 老圣人和太后面面相觑:这混蛋小子说的是啥玩意? 满屋子伺候的都是一脸的迷茫:不好意思,咱也没听懂十四爷的意思。 二十二哇哇哇的继续哭着,十四深觉不好意思,就冲着二十二斥责:“来讨债的么?哭哭哭!哭什么哭?!” 二十二被陌生的声音给吸引了,哭声一顿! 哼!管住了吧! 十四还没得意起来,他家额娘就抓了二十二刚换下来的尿布,兜头就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明天可能会晚一会子更新,不过也不确定!得给娃去打疫苗,排队是个看运气的活儿。要是一早就打了,那就不耽搁。要是有人半夜起来排队,我估计咱就得迟点。反正我半夜起不来,也太冷了! 第 248 章 梦里清欢(248)一更 梦里清欢248 什么玩意? 没防备额娘,再说这么近的距离,想躲的,但是没躲开!真就给糊到脸上了。 抓下来看了一眼:哦!孩子的尿介子呀,还当嘛玩意呢?自家孩子的尿介子有什么嫌弃的! 他直接拎手里看了看,然后也没那种惹人的自觉。嬉皮笑脸的坐下就吃饭去了! 那边奶嬷嬷怕十四爷再来吼自家这小士子,瞧瞧的抱着去里面了。十四也没管,放下尿介子就抓包子吃,都不等李德全叫人赶紧上一双筷子来。 太后才要说话,结果外面禀报说,十四福晋来请安了。 十四哼了一声,“今儿请安来的倒是早!平时可未必这么积极。” 太后:“……”人家一直在别院住着呢,距离这儿才多长的路?平时隔三差五的也来请安,只不过必是知道你回来了,今儿是比往常早了那么一会子!你却在这里上你媳妇的眼药,你媳妇是怎么着你了,逮住机会你就害你家福晋一把!她上辈子坑你了孩子怎么了? 真真是一对冤家! 老圣人掀开眼皮瞧了十四一眼,都不想说话了。 十四却有可多话跟他皇阿玛说的,“……昨晚回来没舍得打搅您,本来想去我六哥那边借宿的,他可倒好,那哥哥当的也是没谁了!我六哥现在这样,都是您给惯的!我这亲兄弟顶风冒雪的回来了,人家都不带搭理我的!门都没给我开!” 那你昨晚在外面呆着一晚上,没吃没喝没睡? 那倒是没有!不过,“他把我安排在庄户院里……” 正进来的完颜氏就听到他说了一句话,她赶紧拦了,“住过去了吗?那得空了我也来小住!听说弘晖弘显可都住过来了,说是院子极好……” 说着话,人就进来了!一进来就瞪她家爷:你个棒槌!人家正热乎的皇子都住得,你这种过气的皇子就住不得了? 人家亲儿子住得,你这种弟弟住不得? 回来就找不自在!谁都有不对,就你没有!你可立了大功了! 张嘴把她家爷的话给拦了,才笑眯眯的给老圣人和太后请安,然后又殷勤的问:“咱们二十二呢?今儿怎么这么乖,没听见哭呀!” 什么二十二? 十四看完颜氏! 完颜氏给十四使眼色:准点这个时候要嚎一嚎的,就是二十二。 十四没懂这意思,还问完颜氏:“你给孩子娶的啥命呀?小名也不行呀!” 完颜氏愕然:跟我有啥关系? 脑子里才这么闪了一下,就朝太后脸上看去!太后那一脸的一言难尽,她立马懂了。心说自家爷的脑子不好使呀,你是去年皇上登基大典之后走的,对吧? 对! 那时候正是菊花开的时候,对吧? 对! 那时候我或者后院的哪个就是怀上,那也是今年夏天生孩子的吧! 行!姑且就认为,你没咋见过孩子们的小时候,孩子几个月大你看不出来,分不清楚。 可就算你分不清楚几个月大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的,但你也不想想,这么长时间了,要是咱家添了个孩子,我能不赶紧派人告诉你吗?我能把这种事瞒着你一瞒就小半年? 孩子只要不是偷人生下的,我瞒着你干嘛呀? 十四还怔愣呢,一时是拧不过那个弯来。等好容易从完颜氏各种的表情和眼神里明白了二十二的意思之后,他立马就把手里的包子扔了,“来人!快点给爷拿个热帕子来!” 完颜氏:“……”这是毛反应。 她不懂,但是老圣人和太后懂了:十四以为二十二是他自己个的孩子的时候,抓完了尿布就抓包子,那心里一点障碍都没有!等发现那孩子不是他家的,是他弟弟的时候,完蛋了!觉得脏了,受不了了! 你说这能不能把人气死吧!你儿子就是香的,朕的儿子就是臭的是吧? 可不等老圣人把不满吼出来呢,人家十四好满肚子的不满意呢:“……额娘也这么大岁数了,您怎么还叫养孩子?谁生的谁养去呀!您看那哭上来,多吵的!额娘正该享清福的时候,真有精力带带孙子就是了,干嘛塞个孩子过来……” 这是以为孩子是老圣人哪个小答应小常在生的。 完颜氏都不敢看太后的脸,只狠命的戳了戳十四,觉得不说透他不定往哪里想呢。于是赶紧低声道:“额娘生的!” 啥玩意? 完颜氏抬头看他,然后白眼一翻,嘴角下垂。 十四嘴张的能塞个鹅蛋,视线在他老额娘的脸上看了看,再看了看他皇阿玛,然后返回去又看他额娘,而后再看他阿玛。如此再三又再三,他才问了一声:“额娘……怎么生的?”说完,好像觉得不对,又跟着问了一句:“不是……儿子就是好奇,怎么就是额娘生的呢?今年选秀,四哥没给皇阿玛您指个人伺候吗?”我额娘都啥岁数了?感觉好羞耻的,“这事……还没人知道吧?”反正我也一直不知道的!想来还没对外说吧。那要不…… 要不什么? 十四泄气,想说要不记在别人的名下,可一想也不对!自来只有把孩子往高处寄的,从没听过往低处寄的。 完颜氏真怕了他胡说八道,拉着他就走,“先回府吧!换了衣服得去那边园子吧?你今儿得交差事呢!回来不见皇上,你想干嘛呀?赶紧的!” 一会子皇上来请安,你却还没正经的见皇上呢,不合适! 生拉硬拽的给拖出来了,这娘们! 十四气道:“还没人知道肯定是皇阿玛也有顾虑……”毕竟那么大年纪了,弄出孩子,这不是为老不尊吗? 完颜氏想呸他一脸,“知道!知道!我们都知道!天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额娘就是怕你胡说八道,没叫告诉你,还真被说着了,你这嘴,怎么那么讨厌!” 等等!你说都知道了? 对!都知道了。 可额娘不叫说,就都不说吗? 完颜氏看他,“额娘的话……是懿旨!你叫我抗旨不尊吗?” 十四被噎了一下,“那爷在西北,下面没一个人提的?” 那人家闲的蛋疼,去问你说你额娘又给你生弟弟了这样的话吗?真敢这么问,你还不抽人家呀! 十四一想,也对!可这事比完颜氏怀了一年半给自己生个儿子还玄幻! 出园子的路都走了一半了,十四越想越觉得不对,扭脸就往回走!到了太后寝宫也不叫禀报就往里面跑,进去就跟太后嚷嚷:“知道您有老儿子了,您宝贝的不得了!这么多年了,别人说起来都是说您最惯着我,可是呢,您惯着我了吗?您就是偏心!您自来倚重老四,您的长子嘛,心尖尖呀!谁也比不上老四,对吧?说是疼我,呵!那都是假的!其实您最疼老六,他身子不好,自来就弱,啥好的都先紧着老六。哼!嘴上说惯着我有啥用呀?我比我俩哥哥多得了什么了吗?没有!那您倒是说说,您惯着儿子什么了?说什么疼大的,爱小的,呵呵!谁是小的,您怀里那个才是!你们现在一个个的,都多嫌我!我昨晚冒雪回来,不见阿玛不见额娘。大雪天的,我哥都不叫我进门。早起没吃饭就来请安,您糊我一脸尿布!您就是偏心!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说着,眼圈都红了,再一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反正你们都多嫌我……那就多嫌呀!我就讨人嫌了!”说着就起身,环顾大殿里,把一尊白玉的帆船摆件直接往怀里一抱,然后扭脸就走,也不看太后的脸色! 等到要出门了,才停下来又道:“我府里要那种软垫子!炕上也要!每个屋子都要!还有别院,都得要!我还没钱,但我就是要东西!额娘给我跟四哥要去!您要不给我……我见天的来抱东西回家!” 这个混账! 嗣谒和桐桐来的都算是快的呢,结果都没老十四快!这会子就见他抱着个啥玩意埋头往前走,谁都不理。 这又是怎么了? 桐桐士动问呢:“十四弟回来了?吃早饭了吗?单给你做了!知道你在西北少有鲜菜吃,今儿一水的都是新鲜的……” 十四站住脚,眼圈还红着呢,没搭理他六哥,却跟他六嫂不见外的道:“六嫂,我想吃甜瓜,我看见额娘的桌上有一小碟,我想吃那个,给我一筐子吧。回头叫人给我送家去!” 桐桐:“……”那玩意零星熟着呢,一天就熟那么几个,老人孩子分着吃两口就没了。我上哪给你弄一筐子去? 可人家一副:我不管!我就要! 然后走了! 桐桐低声问嗣谒:“是哭了吗?” 十四没走远,听到了!他怒气冲冲的回头,“没哭!昨晚睡个破庄户院,没睡好!” 这是对他六哥昨晚的安排不满了呀! 嗣谒才不惯他的臭毛病,“那就收回来!拢共也没几个院子,弘时还嫌弃没他的!” 没成婚的都没给,要不然挤不下! 十四嘴上不服软,“那正好!我就睡亭子里,那边八面透风,爷凉快!” 这混蛋玩意,皮痒痒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49 章 梦里清欢(249)二更 梦里清欢249 完颜氏快被她家爷给气死了! 回了家就暴躁了:“我都受不了,您指着谁忍你呢!我还告诉你,你要真这么下去,真就完了!皇上不缺兄弟!人家对十三爷比对您亲多了!” 知道!十三一个铁帽子,是少不了的。 但铁帽子多了,就不值钱了!给老九铁帽子都不会给爷铁帽子,这道理爷难道不懂? 完颜氏都愣住了,“懂你还折腾!怎么那么不着调呀!” 十四把白玉帆船往桌上一放,“爷要那么着调干嘛?” 啥意思? 十四白眼看她,“都告诉你了,别把你家爷当傻子。你都知道的事,你家爷就那么蠢呀,啥也不知道,是不?”他往榻上一坐,优哉游哉的,但表情却难得的郑重起来,“你记住了,爷这辈子不想着调,也不愿意着调,更犯不上着调!为啥呢?因为爷在心里掰扯了一遍,就说得到的多和少的事,这着调未必就比不着调得的多呢。” 完颜氏冷笑,“感情不着调,咱得的还更多呢?” 那要不然呢? 十四叫完颜氏近前来,低声给她算这一笔账,“先说爷变的着调之后,咱按照最好的设想来想这件事。爷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追着老六,超过十三,做个皇上的左膀右臂,那爷得到的是什么呢?最多就是皇上册封咱做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对不?” 对!横竖不可能把咱家的孩子都当皇子皇女的。 十四点头,对呀!就是如此呀!“给咱一个铁帽子亲王,这王位只一个!将来当然是弘明继承。” 弘明是完颜氏的大儿子。算是嫡子里的头一个! 完颜氏没言语,嗯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 十四就道:“咱家现在四个儿子,假如以后都没有,就按照这四个算。老大弘春是长子,但却是庶子。庶长子搁在家里,乱家的!你写信跟我说,皇上给了弘晳和弘普一人一个贝子爵位,连老五家的庶长子皇上都有承诺,你都不想想,要不了几年,咱也得为庶长子这个事烦心了。我就问你,爵位给弘明了,弘春怎么办?皇上给爷个铁帽子就已经把所有的恩宠给尽了,再叫恩荫一个儿子,可不大容易!更何况,咱家老四还是嫡子,若说弘春是庶长子你不挂心,那你说你自己生的老四弘暟,将来怎么安置?爷就是豁出脸面,给弘春弄个爵位,把弘春分出去,叫单过,从此不乱家。只为了家里不乱,爷这个求人就必须的,对吧!可这么一求,那你说弘暟作为嫡子,爷给不给弄爵位?不弄你不得半夜起来掐死爷呀!得弄吧!但已经给个铁帽子,恩荫了长子,凭啥还给?!这爵位是爷说弄就能弄来的?除非爷有护驾之功,把命给万岁爷搭上。可你觉得爷有护驾的机会?” 完颜氏不说话了,“那谁家不都是这样吗?再说了,这跟你瞎折腾有关系呀?” 白痴!当然有关系了! 十四叹气,“爷换防回来,最多就是署理京城防务,出京的机会不多,便是再出去,也就是一两年就换防回来了。你说,爷要是在京城,你有啥理由把孩子都塞到园子里?” 完颜氏没言语,只坐在榻上听着对方细细的说。 十四就道,“你没理由了!以前呢,爷不在,你糊里糊涂的,说你没法教养孩子。行!孩子送去了!可爷回来了,咱便是装糊涂不提,额娘也得提的!为啥?额娘是太后了!你想想,连十一都只送了嫡长子去园子,他家老二找机会塞到皇上身边去的。那咱们呢?人家十一还带着弘时呢,给皇上解决了多大的难题,人家才给他家老二换了个机会!人家也四个儿子,还都是嫡子,人家是宜太妃的儿子,为啥人家不理直气壮了?就因为爷是太后生的就比别人尊贵?这叫其他兄弟怎么想?哪怕咱跟皇上是一个额娘生的比别人亲近,但也不能把这事摆的这么明!为了公正二字,额娘作为太后就得给咱把孩子送回来。爷这话,有道理吗?” 有!很有道理! 十四就带着几分怅然,“可也有一种情况,谁也别说闲话。” 什么? 十四摊手,“就是爷不靠谱,孩子交给爷谁都看不过去!那留下咱家的孩子在园子里,谁有意见?谁有意见谁带回去教去呀,教啥样都行!” 可那除了老四和老六,绝对没人敢带回去,付不起这个责任! 十四点头,“对呀!除了老四和老六没人敢管!那爷等的就是他们都没意见,如此老四老六才好管,对吧?代价就是,爷不靠谱!” 爷的亲哥是皇上,爷瞎折腾,作出花来都行!别人走不了爷的路子。 爷敢不靠谱,那是因为孩子能扔给靠谱的亲哥!我亲哥管起来也不怕人家说不公平,毕竟我不靠谱,他们也很无奈。 如此安排,“叫孩子在老圣人眼跟前,让老六教着,老四管着。爷不用铁帽子,给个亲王就行!但爷的四个儿子,就凭老四和老六手把手教出来的,将来是能少了他们的爵位呢?还是能少了他们的差事!”十四就问完颜氏,“便是咱家的产业少,银钱不够儿子们分!他四伯六伯看不过眼,给个补贴,哪怕不放明面上呢,是不是实惠全落手里了?哪怕不说这些补贴,就说谁能不犯错!可相同的错,不同的人犯,得到的惩罚肯定不同!你得承认,自己教养的孩子犯错,从内心来说,都会更宽容,这话也没错吧?” 完颜氏点头,颇为奇异的看自家爷。 十四却朝后一靠,淡淡的道,“现在就看你,你是偏心的叫弘明这一房铁帽子到底呢?还是咱公平些,叫每个儿子的机会均等。当然了,弘明还是占便宜的。他直接就是亲王世子,但其他的就得从低爵位慢慢的往上爬!但得爵位的机会,爷这个做老子的,能给争取来!如今就看,你怎么去选了。你要是能忍受弘暟的儿子孙子沦为普通宗室,那爷就去奋斗一把,也挣个铁帽子回来!” 完颜氏一把把人给摁住了,她觉得她竟然被这不着调的给说服了!觉得他心里的算盘扒拉的挺明白。 但是! 完颜氏坐直了,“我得给你提个醒!” 嗯!你说! 完颜氏真的特认真的说,“这不靠谱,和讨人厌,比较形似,但其实完全不是一码事!有时候不靠谱的过了,就有点讨人厌了。” 十四皱眉:这么高难度吗? 他虚心接受这个意见,然后叹气:“所以,想不靠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不靠谱的得不叫人讨厌,最好还能叫人觉得喜欢,那这不是一星半点的难度!” 是哒!所以,好自为之!别玩脱了就行! 十四抹了一把脸,“给爷换衣裳,爷得去皇上那儿了。”说着,就道,“从西北带的东西在后头呢,今儿说不定就能到。里面有给弘晖弘显和弘昀带的大婚贺礼,回头你分一下,给送过去。” 完颜氏惊讶:“这还有点当叔叔的样子。” 十四白眼翻他:“爷跟侄儿们玩的好着呢,你懂个屁!” 然后换了衣服,溜达着往圆明园去了! 还别说!这景色最好的时候不是姹紫嫣红,恰恰是白雪里的红墙黛瓦,这景色真是百看不厌!他进了园子,不急着去见皇上。一路都在赏景,还跟伺候的人道:“宫里这个时候的景儿也好看!皇上不回宫住,爷都没机会去瞧瞧。” 正说着呢,就见远远的,几个挂着黄带子的上蹿下跳的,这几个猴孩子都是谁家的,干嘛呢这是? 到跟前一瞧,弘旭是认识的,剩下的有大黑,二黑,还有几个认不清,但一个个都叫十四叔,那就是自家侄儿呗。 这么一群,不上学去,干啥呢? 弘旭朝上指了指,“咱们自告奋勇,给皇阿玛摘冰溜子呢。” 挂了那么一长串的冰溜子嘛! 十四抬手就撅了一小段出来。然后看了看,距离最近的这小子眨巴着眼睛正看他,管他是哪个侄儿,他利索的将冰溜子给塞这小子的衣领里了,当然,只塞进去一点点。 这边尖叫声才起,那边他就蹦起来,把梅树上的雪全都踹下来,落了这些小子一身,一个个的都喊叫了起来,他才哈哈笑着跑远了。 那边正一御书房的人议事呢,外面就嚷起来了。然后就是一串脚步声,跑了进来! 这么横冲直撞进来的人,不是十四还能是谁。 朝臣还有不少呢,结果,这位就这么进来了。 老三指着十四,“成什么体统!你多大了,回来惹的孩子叫唤,你怎么那么清闲呢?” 十四撇嘴,规矩的见礼,然后看着可本分了,等皇上叫起了,他就朝末尾的位置,溜边坐去了。 热茶糕点,还挺香的。 这边吃着喝着,耳朵支棱着听事呢。 皇上这话里话外,好像说的是老八! “……船只调配,可以!但是火药有个保质的问题。琉球气候潮湿,那么大批量的运,并不合适。” 十四朝正在说话的老六看了一眼,听出来了,这是防备着老八做大呢。他把点心塞嘴里,想着刚才那个被塞了冰溜子的小子,那不是老八家的弘旺嘛! 老八这个蠢的,把老娘和儿子留在皇上的手心里,你做个屁大呀!都说老八精似鬼,胡扯! 他精个鬼哟!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50 章 梦里清欢(250)三更 梦里清欢250 十四一撅屁股,太后就啥都明白了! 明白了就更生气! 她特别直白的跟老圣人说:“您把老九跟十四放在一个板凳上,对老九是不公平的。”十四凭啥跟人家老九比! 老九那是一肚子的赤诚,可老十四呢? 可别欺负老九了,最实心眼的就是他。 太后说的是真的,她现在愿意跟老圣人说点真话,“老四和老六是谁对他们实心实意,他们对谁实心实意。可老九彪呼呼的,他认准的,别管好赖,全都实心实意!” 憨儿可人疼!这么多儿子里,最可人疼的,就是老九了! 老圣人抱着二十二,就道:“以后什么活脏什么活累,什么活不好办,都叫十四去吧!”这混蛋不是没能力,正事干的挺好,但就是再聪明再能干再是如此,小算盘挺多! 且是那种只往里算,不往外算的! 你自己的额娘都知道老四和老六等着你的赤诚呢,你不赤诚,就能换来他们的赤诚? 想屁吃呢? 这些个儿子呀,果然大了没一个可爱的!还是从十八往下这几个,怎么看怎么瞧着可人。 还有咱们二十二,跟十四还是不一样的!咱们的眼神多简单呀!对吧? 太后在那边没接话,却叫人把各种好料子,单给老九家赏下去了!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感慨而已! 但是九福晋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家爷是不是快回来了? 她现在是隔三差五的往园子里跑,找六嫂的! 如今妯娌几个,连带了新加盟的三个小媳妇,轮班帮皇后处理事务呢。头一天列单子,把皇后这一天的日程提前安排好!若是皇后有不舒服或是其他,咱再调整。比如该见的人,皇上今儿排不开,可以安排到太后或是太皇太后这里,反正是恩宠嘛,意思到了就行。 但她们多是动嘴的多,叫小辈们去试去吧!等被问的时候,再给点意见就行。 而且,六嫂很有意思,叫她家的儿媳妇,那都是叫名字的。 就像是今儿这样,她歪在榻上,跟自己一边说话,一边跟儿媳妇说话,“……若男,你得记着,你八婶只要还是你八婶,那四时八节,就不能把规矩给丢了。越是你八叔不在,越是得谨慎。凡是后宫有赏赐,漏谁都不能漏掉她。” 若男应了一声,抬手就给记下来。而后又问说,“若是给廉亲王送信,再有信使或是赏赐,您觉得给年侧福晋可要额外赏赐?” 桐桐沉吟了一瞬,而后摇头,“不需要!朝廷不需要去笼络年氏,包括年氏身后的年羹尧!年羹尧是廉亲王手里的刀,不是朝廷的。保证琉球在廉亲王手里,巩固廉亲王在琉球的地位,是朝廷的本分。怎么用刀,怎么施恩,那是廉亲王考虑的事。朝廷多做了,便是在廉亲王和年羹尧中间下蛆!没这个必要!在琉球不稳的时候,朝廷瞎掺和,是不明智的!与其如此,就不如全叫掌握在廉亲王手里!不管廉亲王是什么心思,那是以后的事!你只要知道,短期内廉亲王离不开朝廷的支持,这就足够了!而年羹尧是刀,不听使唤了,廉亲王会处理的。朝廷没必要掺和。” 若男若有所思,“年氏入冬前,据说是生了个位格格,不过是不幸早夭……” 是想问若是生了儿子,这之后是否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桐桐的手里端着茶杯,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杯子,“弘旺就是廉亲王府的世子,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宗牒上,弘旺生母为侧福晋,虽此侧福晋出身不如年氏显赫,可她却侍奉了太皇太后十余年。而今留在京城,替廉亲王侍奉双亲,教养子女,只这两点,凭她年氏什么出身,拿什么跟明姑比!再则,弘旺养在老圣人身边,受教于万岁爷膝下,称万岁为皇阿玛,进出宫廷不避讳,从理从情从法,谁比弘旺更有继承权?” 她跟这几个孩子说话从来不隐晦,把事摊开的说,要不然怎么去教呢?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叫她们思量里面的意思。而后才道:“况且,年羹尧是刀啊!刀这个东西,放在廉亲王的手里,那是要杀人的!”说着,就看向九福晋。 九福晋这才插话道:“以后商行的消息,你们若是想知道,我叫人给你们送一份。早前咱们的商队回来,带了个消息,说是琉球一带水域,他们路过的那几天,总能碰上浮尸……” 浮尸?! 一直没说完的文松觉得她懂了:“年羹尧在琉球大开杀戒了!” 九福晋点头,就是如此! 周培清皱眉,“如此,怕是有人不服。” 若男懂了,“不服好啊!不服了廉亲王就能处置这把刀了。” 不过是如今得慢慢积攒这份民怨而已。 周培清愣了一下,而后点头:用年羹尧杀不臣服者,这对廉亲王是有利的。回头再用积攒起来的民怨,杀了年羹尧,这也是对廉亲王有利的。 所以说,年羹尧许是离死期不远了。 那如此,年氏就不会是问题了!可这并不意味着明姑和弘旺就能无忧。 若男就问:“若是年氏不中用了,廉亲王是否会从当地择一女子,与其家族联姻。” 九福晋诧异的看了这位新大福晋一眼,这悟性是真好! 桐桐的眼里也有了笑意,然后点头:“到时候廉亲王会上书为这位新侧福晋请封的,折子你们会见到的。”但桐桐又提了一句他们没想到的,“你们现在应该要考量一下,若是廉亲王此次回京,跟朝廷提出要移民,你们能做什么,你们又必须做什么。或者说,是有什么事情是要提前预备的。” 三个人都没言语,都在想:为什么婆婆会猜测廉亲王会提出要移民呢? 若男第一个反应过来,“娘,您是说,廉亲王会一手扶持当地豪族,一手拉起新势力,而后叫两方相互掣肘。” 对呀!若不然,这豪族做大怎么办? 若男一下子就懂了,这就如同下棋一样!得料敌于先机! 事实上,年羹尧还没死呢! 但没死的人,哪怕在廉亲王的心里,那也是个死人了!廉亲王怕是真的在想处置了年羹尧之后的事了。往后的五步不能说心里有数,但是往后的三步,是必走的。 廉亲王此次回来,为的就是布局之后的事。 而她们如今身处京城,站在权利的最中心。得洞悉对方的目的,再剖析里面有多少跟自己的差事是有关的,然后提前得准备好应对之策。 三个人突然觉得,这其实真的挺难的!需要学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而已。 就比如眼前这个被婆婆扔过来的问题,在移民的事上,哪些是跟女眷有关的?若是想了解这个,就得了解琉球。 可大家都只知道琉球,哪里知道琉球是个什么样儿的。 桐桐就笑,“这不,把你们九婶给请来了嘛!琉球什么样儿,我也只听过,没见过。但商船往来,知道的总归比折子上看到的更具象。” 说实话,折子这个东西,她感觉她好熟悉!真给个朱笔,咱也能批! 但这话,她都没敢跟她家爷说。也不是怕他知道,她此刻就是怀疑,闹不好咱当皇后那阵子,把皇上给架空了吧! 这要再是一祸国妖后,可咋整呀? 话说,对着镜子看这脸这身段,有没有做妖后的潜质呢? 她觉得,她是有的。 这事她偷摸的想,一点都不敢露。 九福晋对琉球是知道一些,“……能种甘蔗,能种稻米!如今,廉亲王在那个地方,确实也是内忧外患。据说,那个地方的都城,挂着个大钟,上面用汉字刻着万国津梁这样的字,说是这个大钟,是前明天顺二年打造的……当地的人跟咱们闽南人差不多……生活习惯等等,都一样!不过是倭国对此地也早有垂涎之意……” 哦!万国的桥梁,可见其地理位置要紧了。 如松就道:“当时廉亲王灭的是海盗……” 对!这个假不了!九福晋就道,“那你是不知道那一片有多少个岛屿。是个岛屿就能藏人藏兵!未必都是琉球的!但倭国一定有参与!与其叫倭国占据了这些岛屿,那为何咱们不把人赶走,自己占据呢?这些海盗就是拦路虎,不灭了,商船走不远。” 三个人点头,表示懂了。 九福晋又道:“能独立建国,这地方基本的吃穿能解决。有种地,有出海打渔的,跟咱们靠海的渔民,差不多……” 桐桐在一边听着九福晋跟三个媳妇说外面的事,这事上她也想看看,她们都是怎么想的。 正说着呢,下面的人来禀报,说是九爷和十爷回来了。 哎哟!九福晋赶紧起身,“我家这位可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急什么呀?回来不得先过来吗?这边有你们的院子,在这边等着也就是了。 九福晋嘿嘿笑,想跟桐桐说点啥,又瞧见还有三个小辈在呢,她先摆手把人给打发了,“你们先去琢磨,回头再说!去吧!赶紧的。” 满是有悄悄话要说的样子! 等小辈都出去了,九福晋才道:“……今儿回来,给我家爷把把脉?” 桐桐:“……”才回来!你就不能叫人家歇歇。这么着急的吗? 九福晋白眼一翻: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真的!逮住机会得跟上面进言的:咱就一个爷们可用,还挺稀罕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251 章 梦里清欢(251)一更 梦里清欢251 九福晋还操心九爷的身体,可还没从西园走出去呢,又有禀报的来了。说是九爷不仅回来了,还带着一定眼看要生的钮钴禄氏回来了!现在在畅春园门口,钮钴禄氏肚子疼,说是要生了。 九福晋:“……”这混蛋玩意!真是饥不择食,就那样的都能入眼了。还给怀上了! 怀上大月份了,大冷天的赶路干嘛?先叫在南边生,身边都是咱自家的奴才,还怕钮钴禄氏给你把孩子换了还是怎么着呀?带回来就直接送咱家别院里去呀,带到园子里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在园子门口生孩子上瘾呀? 真是要被自家这个给气死了! 快过年了,真叫在园子门口出事了,这就完蛋了。 九福晋还不得不喊:“六嫂,得劳烦您跟我跑一趟。” 是啊!再怎么说生孩子着呢,能耽搁吗? 毕竟月份大了,一路颠簸的,说不好嘛! 两人没敢耽搁,利利索索的往园子门口去!结果到门口的时候乌泱泱的不少人,这不是都知道老九回来了吗?园子里呆着的都往这边赶。 包括弘晖他们哥几个。 一见额娘来了,弘显就赶紧过去扶,“大哥已经叫人去请吴谦吴太医了。” 吴谦是给皇后专门看诊的,日常得在园子里候着。在妇人的调理上,很是擅长。 弘晖一是怕真出事,这里面夹着自己。自己一个人看诊,真出事了说不清楚。二呢,也是给九爷面子!小妾生产,给你请了专门给皇后看诊的太医,这个面子给的不可谓不大。 桐桐点头知道了,弘显往前送了几步,弘晖就过来了,他刚才扫见了这个钮钴禄氏的脸,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怪讨厌的感觉。因此他过来就低声道:“娘,您看看就得了。” 桐桐拍了拍弘晖的手,“妇人的事,你们都朝后退退。” 那边九福晋已经拉了九爷横眉立目的!九爷这会子暴躁的很,指着车里,“这是个啥玩意,你上去看看!” 娘的!坑死人了!买了宅子在南边安置的好好的,伺候的人一敲打再敲打,可自己一走,她利索的跟着就走!跟着一路上都不紧不慢,自己压根就不知道。靠了码头了,赶上了。自己夜里就停船歇着,她是夜里不叫停船的使劲赶路。到了通州了,她追上了。那怎么办呀?都到通州了,还能不叫回去呀?行!跟着回京就回京吧,大着肚子也不能把她怎么着。跟回来了,你就回府里去吧,爷得先去园子里了。可自己一走,人家就说肚子疼,疼的要死要活的,驾车的便是再是咱的亲信,可也不敢拿这女人的肚子开玩笑,想着送到城外的别院也行!这边近,因着贵人都住城外,周围繁华,哪怕找大夫也更近便。更何况,园子里有太医,真要是危险了,这不是更方便了。 这么安排也没错! 可自己没回别院,顺道跟老十先回老十那边梳洗换了衣裳,就这么点功夫,这女人也是能干的很,说是等不到太医,大夫谁知道是什么来历!非不干!这可了不得了,自己带着丫头从后门走,府里的人架着马车就追,追到半道上了,她嚷着要生了。 那怎么办?回去不一定太医能到,可往园子里去,那边好太医可不止一个,接生的嬷嬷排成行,还有很有名声的六福晋。 那就走吧!天大的事没肚子里那块肉要紧呀! 这不就赶来了,刚好撵上跟老十在一块准备进园子的老九! 三言两语的,老九说明白了!这会子还气着呢:“这就是你要回府的人,什么玩意?” 九福晋能说啥呀?现在啥也别说,先叫生吧!她很怀疑这钮钴禄氏是故意的,就想叫孩子生在园子里。 二杆子货!生在园子里你就被另眼相看了,想屁吃呢? 瞧见六嫂已经往马车上去了,她赶紧跟过去。 桐桐一只脚上了马车先伸手撩开帘子,可一瞧钮钴禄氏的肚子,还有一只脚没上马车呢,就退下来了,她把帘子一甩,“十天内都生不了!好着呢!” 什么要生了?!扯淡! 正说着呢,吴谦也来了。他不敢跟六福晋似得潦草,上去诊脉了,然后下来就道:“……这位格格身子康健……”哪怕一路颠簸也没太大影响,“生的话怕是还早,且安静的等几日。” 老九的脸都乌青了! 太后听说了,打发来的接生嬷嬷也过来了,打眼一看,就笑道:“九爷要是放心,咱们就陪着格格了,直到格格顺利生产。格格年轻,没经过没见过,身边也没有个经年的老人,胎动一频繁,还当是要生了……” 把一切归咎于年轻不懂事,别整的像是老九内帷不修似得。若是如此,这不仅是九爷的难堪,也是九福晋的难堪!小妾这么闹腾,归根结底,不就是担心九福晋害她吗? 可九福晋委屈就委屈在,钮钴禄氏是她当年主动要的!自家呢,除了自己那个儿子,剩下的都是姑娘。这不知道的人呢,还以为是自家这种的是男胎都没叫生下来,那要不然你家就那么邪性呀,生下来的都是女胎。 可是天地良心,自家真就是这么着的! 九福晋就觉得,真是好大一口黑锅,被钮钴禄氏这熊玩意给扣脑袋上了。 好生气! 钮钴禄氏一看太后的人,想想还在院子里不能出来的八福晋,他不敢闹了,只说是肚子疼,疼的频繁,以为要生了。 然后乖乖的,坐在马车上直接给送回府去了! 还想在别院,美的你! 等人一走,九福晋就对着九爷瞪眼:“你是不是说过要在园子里住还是怎么着了?”要不然钮钴禄不会闹着要往园子里来的。 九爷一幅理所当然的语气,“爷当然要住园子里了!一出去就是大半年,回来自然要住在皇阿玛和额娘身边了。”早听说给专门修了院子,每家都有安置的地方。那咱这个时候不住过来,是傻了吗? 九福晋就撇嘴,“怪不得了!”钮钴禄氏就是想跟着住进来,顺便叫她肚子里那个金蛋蛋生在园子里!她就又问:“是不是还叫别的大夫给看了,怀的是男胎?” 九爷不觉得他家福晋神了,只是觉得吧,这娘们到底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刚一见面,两口子都不满意。 一个心说,给你个清粥小菜竟然你还真给吃了,连崽子都怀上了。怀上就怀上了,你连人你都管不好。看给我弄这么大一难堪,哼!咱等着瞧。 另一个心说,给我要回那么个玩意,长的不怎么样就算了,看着老实本分的,谁知道怀个崽儿就想上天。你就是找这么个人伺候你家爷的?你家爷在你眼里就配这样的东西伺候。这咱都不说啥呢,咱也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但是你把爷把的那么紧,到底是想干嘛!哼!咱等着瞧。 两口子谁都不搭理谁,一个要去给老圣人请安,一个要去谢谢太后的恩典。 都在嘀嘀咕咕的说九爷家的事,一个小小的钮钴禄氏,反倒是没有人在意。 大家都在说,钮钴禄这是有心眼,想叫孩子落个养在老圣人跟前的名声。 养在老圣人跟前?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一个小小的钮钴禄氏,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像是打开了弘晖梦境的一个钥匙。这天夜里,他睡的格外的沉,脑子里一帧画面连着一帧画面,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梦很长,很长! 长到多久呢?长到第二天没能按时起来。 若男看了好几次,都觉得睡的挺沉的。她也想着,怕是累的狠了,叫歇着吧。 歇好了就起了! 谁知道起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然后那一睁眼,看着谁都觉得陌生了那么一瞬。 若男犹豫了一下才靠前:“……爷,都好吗?” 弘晖笑了笑,“好!”都好! 他靠在床上,没想起的样子,只隔着玻璃看窗外,“你先去忙,就是心累了,想歇一日。” 哦!好的! 可是说歇一日的大阿哥,并没有真的歇很长时间。若男知道的时候,下面已经禀报,说是大阿哥只带了一个人,去了那边园子。 是的!弘晖慢慢的往畅春园去了。 畅春园里,没发生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宫宴,八叔没有想造反,也没有谁想要刺杀阿玛。良太妃好好的在园子里种花种菜呢。 皇祖父没有心疾,他在大夏天的时候还能跟自己面对面坐着一块哙西瓜吃。 为什么会不一样了呢? 因为阿玛有执念吧! 阿玛和额娘好似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他们的执念还在。 走进园子,就有人迎过来,“大阿哥过来了?” 是啊! 这人就笑道:“那您先去西园吧!六福晋带着太妃们在湖上滑冰呢?” 他脚步一转,果然朝西园走去!娘亲一身披着大红的披风,脚下是爹爹做的冰鞋吧!她拉着弘暚,在冰面上滑的如同两只蝴蝶。她畅快的笑着,脸上的笑意张扬又热烈。 这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过的额娘。 这一刻他就想,叫自己想起这些,对阿玛和额娘是好,还是坏呢? 心里藏着事,那边娘亲朝他招手,然后缓缓的滑了过来。他赶紧伸手扶住,“您慢点……” 桐桐就笑:“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本来是有许多话想跟您说的。”他说着便笑,“但儿子现在又不想说了。” 行!你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再说。 弘晖想,不到您白发苍苍,再要跟儿子分别的时候,儿子是不会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正常的长度一般就是十大章,大部分是三合一,有时候会有四合一五合一。看起来是是章,但是拆开也就是二百三四十账到二百七八十章,个别的少些。最多的时候能拆五百多章。这一部分到现在折合大章节差不多八十来章,字数大致都差不多。 第 252 章 梦里清欢(252)二更 梦里清欢252 今年的这个年,过的好生热闹! 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回来了,至少带着福晋和孩子,就都住到园子里了。 老圣人是真高兴,儿子孙子那么多,嘴上说烦的不行不行的,可其实心里呢,美着呢。 理亲王回来,还承诺老圣人,“等这两年忙完了,儿子就彻底不出去了。您给儿子修的园子,比您住的这个还好!到时候儿子接您过去住,您乐意在哪住就在哪住,成吗?” 老圣人就爱听这个话,跟他家老二也说心里话,“……一园子的女人,也烦。” 所以,想逃跑了吧!离太妃们远着些吧。 理亲王马上道:“那儿子回头就抓紧,早点处理完,早点回来陪您。” 老圣人又看直亲王,直亲王就笑,“您要是不嫌弃,儿子接您家去!但是也得接额娘回去小住。” 那还是算了,不想跟你额娘一起小住。 老圣人是高兴了,可桐桐觉得嗣谒在家陪自己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兄弟们在园子里,能有啥正经事吗?没有的!晚上兄弟们凑一块,喝酒啊! 像是老八回来了,不管怎么说,哥几个要聚聚的。晚上也别吵老爷子了,就咱们兄弟。也不用去别处,就在西园门口这里的亭子里,点上火,咱烤肉喝酒去。 八爷是个周全人,人家回来了,还亲自往自家跑了一趟。带的东西不好,对自己这个嫂子,也颇为客气,“……明姑在府里管着里里外外的事,孩子在这边多亏了六嫂帮衬。” 那桐桐能说什么呢?不免也跟着客套两句。 说了许多客气话,然后就说到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身体,“……想想这个年岁,还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问起我家宅的事,甚是不安。” 桐桐一愣,太皇太后问起家宅?什么意思呢? 是说八福晋吗? 紧跟着就听八爷道:“回府去瞧了瞧,福晋清瘦的很。如今一直如素,给太皇太后祈福……” 桐桐有点明白了,八爷是想叫自己去探个口风,看太皇太后对八福晋是个什么态度。若是老人家不生气,他是想着把八福晋放出来。 这个事,从根子上也不是太皇太后想把八福晋如何的。难道不是八福晋当时算计的有点多,这才逼得宫里干涉了? 如今八爷是什么意思呢?“要带着八福晋一起去琉球吗?” “那倒是暂时不用,我走了,府里总要有人的。”八爷就低声道,“福晋她这两年,瞧着性子和顺了一些。也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心里到底是不落忍。” 桐桐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这不是后宫那点事。 放八福晋出来,是八爷这次回来,提的第一个要求。八福晋放出来不带走,但是八福晋带所代表的东西跟明姑和未成年的弘旺还是不同的。 明姑出门做官面上的交际,是不合适的。她管的事是那种,谁家有个婚丧嫁娶,她能出面打理。但是更多的大事,人家犯不上跟个侧室说的。 可八福晋就不同了!京城里的很多动向,许多要处理的事务,非八福晋不行。 而且,明姑的心向着朝廷比向着八爷多!明姑其实也说不上来是不向着八爷,只是她不愿意随八爷冒更大的风险而已。 如今提出这个事,意思确实很丰富。 桐桐看了嗣谒一眼,嗣谒微微点头,那桐桐就道:“八弟妹这些年也实属不易,八爷说的我心里也有些感慨!皇玛嚒年纪大了,这一年记性不如以前了。上个月见了明姑还问起了八弟妹……” 八爷忙道:“皇玛嚒慈悲。” 是啊!慈悲啊! 把人一送走,桐桐就回头看自家爷:“这是试探了,还是想如何?” 嗣谒摇头,“你想偏了!老八想纳个当地豪族的女儿为妾,但却不想弄个妻!八福晋占着这个位子,他在那边才好周旋。” 毕竟很多人觉得关起来的正妻,也不过是一碗药的事。他到时候不答应,对方不会觉得他对正妻有多厚的感情,只以为他是借口是托词。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自然愿意把福晋放出来,但只要不带过去,对他就是有利的。 桐桐点头,“吃了一通苦头,想来八福晋也该乖觉了。”等知道八爷也不会无底线的纵容她,她就知道该怎么立足立事了。 于是,转天桐桐跟皇后把事说了,这事得皇后去说,自己去这叫名不正言不顺。 皇后皱眉,“八弟妹呀……该学乖了。” 太皇太后才懒的理关谁不关谁呢,既然放了合适,那就放了!只要说这几年还算是知悔改这就行了! 而九福晋呢,这边看押八福晋的人一收回,她就把人给请她家去了,以后她给奉养,老嬷嬷们安心呆着吧!把钮钴禄这个惹祸的看好就行! 这不,八福晋出来还没过来请安呢,九福晋家那边就生了,是个小子。但大家都反应平平,哪怕老九稀罕儿子,可生这孩子的女人就是那个德行,老九对他家这个次子已经不报期待了! 对这个孩子的想法就是:他是个小子,将来多一支人,能给爷生孙子。 这就完了! 亲阿玛都是这态度,那你指望能有谁待见。 这小子叫啥呢?把那些能用的字扒拉了一遍,能选的已经不多了!老九随意的一扫,弘历!那就弘历吧。 弘历? 弘晖的手一顿,笔下的字一下子就不连贯了。他缓缓的放下笔,拿湿帕子慢慢的擦着手。而后轻笑了一声,变一点便会引发的变一片。 如今的情况,想来就是这样。 正思量着呢,弘旭来了。外面一禀报,连弘晖都想跑。 这小子必是又读到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了。 跑不了,躲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好好的坐着,叫人带弘旭来。好哥哥立马上线。 弘旭还真是来问问题的,他手里拿着两本书,然后递过来。弘晖瞅了一眼,一本诗集,一本酉阳杂俎。 诗集也不是有名的诗人,只是唐时一个叫顾非熊的人写的。此人留下诗集一卷,但比较冷僻。怎么把这个人的诗翻出来了。 弘晖翻开,发现扉页上是爹爹的私印,“这是爹爹的书?” 嗯! 弘旭不解的就是这个,“我无意间翻出来的。诗也就那样,不过是见爹爹读了,我也看看。顺便也想知道知道这个顾非熊是何许人也。” 嗯!这是你的作风和习惯。 弘晖就问说,“这个顾非熊怎么了?” 弘旭点了点酉阳杂俎,“这本书上有关于顾非熊的记载。” 啊?难得你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这个玩意了。他也懒得看,只叫弘旭说便是。 弘旭一脸的不解,“这本书上把这个顾非熊的来历说的颇为神奇。” 弘晖心中一动,一边听弘旭说,一边翻到弘旭说的地方,看书上的记载。 是!这个顾非熊按照这个记载,真的颇有奇异之处。说这个人的父亲叫顾况,顾况有个长子,长到十七岁便死了。顾况就很伤心,就在凭吊他家长子的时候说,你是再做人,一定还要做我顾家的儿子。谁知道顾家的儿子虽死,但是魂魄却没走。父亲的伤心他看在眼里,结果等到顾家再生子的时候,顾非熊一睁开眼,看到的都是他曾经的兄弟姐妹。当时他不能说话,但是等他会说话的时候,他曾经的弟弟,现在的哥哥伸手打了他一下,他急了,就说,我是你哥哥你怎么能打我呢? 家里人就觉得颇为惊奇,然后就问这个顾非熊。结果顾非熊就把当顾家长子时候发生的事都说了,说的非常的详细,家里人不得不信,长子又托生到家里来了,给顾家再当一次儿子。 反正看书吧,各种神奇的出身都有。只是爹爹单拿出此人的书看,是不是说,爹爹意识到哪里不对,心里一直有各种猜测呢? 其实,爹爹猜的,已经非常靠谱了! 弘旭当然是不知道这个的,他执拗的问说,“……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弘晖的嘴角动了动,“应该有吧!但要是忘了过往,有没有前世今生,其实是没差别的。” 好像也有点道理! 弘旭皱眉,低声问大哥,“阿玛看这个书干嘛?” 弘晖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显,只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笑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弘旭叹气,“莫不是皇祖父的身子不好?” 扯淡!身子好着呢! 弘晖摆手,“别瞎猜!”他把书给合上,解释道,“从顾况到顾非熊,都是修行的。顾非熊受他父亲顾况的影响,也跟着信奉这些东西。顾况拜师李泌,李泌的祖上,出过大唐的相国。而道家在唐时,最是兴盛。这个记载,你得看当时是个什么境况!若是放在道家盛行之时再去看,那这就是个故事,看完就得了。至于爹爹看这个……应该是思量跟宗教这些事务,跟其他的不相干。” 哦!这样啊! 弘旭收了书,摆摆手走了。 弘晖却在一瞬间红了眼眶:自己过的好不好,怕也是阿玛和额娘的执念。这份执念厚重到,不看到自己圆满,都不能安心的程度了。 那么疼过他,那么宠过他,哪怕什么也不记得,也知道时刻的守护他。 若说,自己也是他们的一缕执念的话,那这辈子,自己一定要过的幸福圆满。 少些牵绊,许是他们才能走的更远……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253 章 梦里清欢(253)三更 梦里清欢(253) 等再度见到八福晋的时候,其他人没感觉,但是良太妃觉得不圆满了。 儿子回来了,她很高兴。可是眨眼间,儿子又要把那个不省心的儿媳妇放出来,这是想干什么!她把弘旺紧紧的抱在怀里,“胤禩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郭络罗氏若是出来,还有弘旺的好日子过吗?” “额娘!”胤禩高声喊了一声,然后才笑看弘旺,“先出去玩,阿玛和祖母说会子话。” 弘旺轻哼一声,转脸就跑了。 他把在殿外呆着的猫抱在怀里,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缓缓的坐在台阶上,一下一下的撸着猫。 这只猫是个小可怜,它是祖母养的那只碧眼猫的小崽崽,生的不好看就算了,偏还是个哑巴。连母猫都不搭理这小可怜!猫狗房里那么些猫狗,他就先选了它。 他觉得,自己跟这只猫真像。 它被亲娘丢弃了,自己也差不多被亲阿玛丢弃了。 但这只猫很乖,很好!大概它觉得自己很可怜,所以,对自己格外不一样。吃的喝的,除了自己给的,谁给的也不吃。晚上必须跟自己一个床榻上睡,就睡在枕头边上。 这是个饿了渴了受伤了,都不会发出声音叫人知道它需要什么的猫。 一如自己! 自己现在很难过,可难过说给谁听呢?阿玛没时间听的,额娘听了会担心的,亲娘是个听了什么都会害怕的人,祖母……算了,她一定会说阿玛的好话,说阿玛最疼自己,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可自己又不傻,只是不想跟祖母争辩了。 他的手一下一下又一下撸在猫身上,在这里不知道坐了多久,阿玛出来了。他眼角的余光瞄见那双大靴子了。 阿玛蹲下来看他:“怎么坐这儿?多冷的?去玩,或者去屋里看书去,坐在这里做什么?” 他不想理阿玛,于是撇过头去。 阿玛的手在他脑袋上撸了两下,像是撸猫。他将头一扭,以前多盼着阿玛的,其实现在也很想亲近。他想,要是阿玛跟以前一样,把他抱起来,多问他几句,他就选择原谅他。 但是阿玛没有,只道:“不许犯倔脾气!好好的听话,阿玛先去忙,回头考你功课,好不好?” 呵!你什么时候不忙了。 他抱着猫,低下头,表达自己的不乐意。 八爷叹气,这怎么还变成一犟种了呢?这么走了,怕孩子心里不舒坦!他伸出手,想摸摸猫,好缓解尴尬。 谁知道才要上手摸猫,这猫蹭一下这就站起来,脖子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却一声都没叫。 弘旺抱着猫躲了一下,“别动它!” 连阿玛也不能动吗? 弘旺蹭一下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仰头看他阿玛:“这是好猫!谁对它好,它就跟谁亲。” 八爷被这孩子的话说的怔愣在当场,而后就道:“不用你跟福晋亲近,以礼相待就好了。成吗?” 弘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而后目送阿玛离开。 之后小小的人儿抱着猫叹气,咕哝了一声:“……我说的不是福晋的事……”我是说我!我跟我的猫一样,谁对我好,我就跟谁亲!皇祖父、皇上、六伯他们都对我很好,那我就跟他们亲。 不知道这件事于阿玛你而言,到底是重要不重要。 八爷觉得,还是重要的。 真的!尤其是看到晚宴的时候,儿子弄的一身乱七八糟的,然后进来踢了鞋子,就去老圣人坐着的榻上去了,拽了狼皮褥子给他自己盖上,听大人说话!一会子弘暚也爬上去了,俩人盖一床褥子,你踢我我蹬你。 他皱眉就说弘旺:“好好坐着,像个什么样子。”“你像个什么样子?”老圣人就不高兴了,“你不回来,孩子好好的。你一回来,老说孩子。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处处都不对了?你是觉得朕不会教孩子?” 儿子不敢! “不敢就坐着去!”少多事,“孩子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你少管。” 弘旺朝他阿玛哼了一声,把弘暚才剥皮的橘子一口给吃了。 行!八爷忍着没言语。 结果一会子老四忙完过来了,顺势往老爷子身边一坐。这可好了,弘旺和弘暚两个,挨着靠着皇上的背,在身后嘀嘀咕咕的。 而且,当了皇上的老四对孩子真是好脾气,剥出来的松子一半老圣人吃了,一半被藏在他身后的俩熊孩子给‘偷’吃了。大人在这里说话,一会子从背后伸出个小爪子来,抓点吃的又缩回去了。他都不敢想,等会子那个榻得被祸祸成什么样子。 这种随心所欲,不是真被疼爱,是不会成了这个样子的。 八爷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有点明白之前儿子那话是什么意思了:谁对他好,他跟谁亲。 孩子的话,不敢往深了想。毕竟,儿子若是跟人家亲,那这将来……别弄的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可是怎么办呢?年氏倒是能生,可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了,生下的都难养活。在京城生的那个,是明姑插手了,算是捡了一条小命。可在琉球生的那个,弱的厉害的很。而且,到底是水土不服,年氏的身子比之前更不好了。 可不带年氏又不成!年羹尧在一日,还得带一日的。 八爷苦笑,真的!这般的劳心劳力,看到别人都轻松自在的样子,他是真心觉得累的慌。 老大那边呢,弘昱参与了宗令事务,以后,皇室事务怕全给弘昱管了。老大有什么可忧心的。 老二呢,弘皙和弘普都是贝子,那这之后很多事就从容了。 就连老九和老十,如今都很不一样了。老十跟着老九打辅助,主要是担心老九实诚上来被人卖了,老十呢,对老九是实诚的。心眼也不少!一般是不关己事不开口,但是跟老九有关的,他还是操心的。 这哥俩那是相当有默契。 想听这俩白话点海外跟正事不相干的,那咱得找时间。 晚上等老爷子睡了,咱转移阵地,去别处喝去。 老九就说起了外面的事,“……有些地方,是能花钱去买的!现在看着地方荒,都不是人呆的地方。可要是真舍得花钱修,有个二十年……也就是二十年……就能在各个航道上,建咱们自己的码头和补给点……若是看到利,当地人当然会想要回去!但是那个时候叫咱们还回去,也不是不行,但这又是另外一桩买卖!咱们得有足够的好处才撒手,对吧?但那是啥时候,咱也不知道呀!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看吧!说着说着,就又说到正事上了。 不提不提!喝酒喝酒。 老九又得了一个儿子,这得恭喜的。这个一杯那个一杯,老九先喝多了。 喝多了就爱胡说八道,老九就说人这个命呀,“……只怕真是天注定。这儿子说没就没,可这说有也就有了,拦都拦不住。” 话题被老九给带偏了。 十四接了话茬,就说在西北的事,“我以前不信命,现在对这虚无缥缈的事,还有几分信的……”说着,就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白话:“就是回来之前,我带人出去打猎去了,晚上回不了营。那时候刚赶上西北落雪,第一场雪,不大,只下了半天,到晚上了,月亮又出来了。但雪也没消,草上挂了一层。夜里这月亮一照,那个白惨惨的……当时我在帐篷里,帐篷外有人轮班守着。可那天晚上也是邪性,我老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像是踩到青石板上。我说这草原上,就是外面的人走动,也不该是这个响动呀……” 这事说的,连嗣谒也不由的听进去了。 十四的声音又低又沉,“当时我真就吓着了,喊人说,怎么回事呀?都坐会火堆边上,别睡着就行了。结果一说完,没人回我的话。我这心里就发毛,赶紧撩开帐篷去看,怪了!大冷天的,值夜的坐着睡着了,那边随从的帐篷里,也是有一个算一个,都睡着了。” 老三忙插话,“怕不是奸细?你叫人给暗算了?” 十四翻白眼,然后摇头,“我当时也那么想,但随后又想想,要刺杀这就直接刺杀了,这都多大功夫了,也没见动静。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得劲,赶紧把人都叫醒,觉得那地方邪性,不敢耽搁,连帐篷都没收,先撤了。结果才走,就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地塌了……好家伙,那坑深不见底,晚走一会子,就没命回来了……”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不问去,又不是我一个人去的,还能扯谎呀! 把人说的就发毛,难不成还真有鬼神保佑十四这玩意了。 皇上和嗣谒就白了十四一眼,胡吹!这么凶险的事,你回来能不说? 有人不信,有人却有点信。 老九心里就发毛,睡前迷迷糊糊的还在想,回头就请个菩萨回来挂上,百邪不侵。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呢,半梦半醒的,他觉得外面有脚步声,然后门咯吱一声响了,好似有冷风吹进来了。总觉得身边站个人,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这一瞬间,他觉得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又是害怕,又是紧张,狗R的这鬼保佑十四,却来吓唬爷。 爷是吓大的吗? 心里给自己鼓劲,拿着劲儿要睁开眼,可这‘鬼’又好似走了。他浑身戒备的听着,那门咯吱一声,又嘎吱吱的慢慢的给关上了。 走了?他心里舒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才吐干净,就听嘎吱吱的声音又响了,这是又来了吗? 去球的!爷就得看这鬼什么样? 他把浑身的劲儿都用上,拼命的睁眼,然后蹭的一下坐起来,左右看看:啥玩意没有! 可没人这屋里也不能呆了,裹了披风,穿着便鞋就往出跑。伺候的人鼾声震天,这些奴才真是,叫你们喝点就往死命的喝吗?来个人偷了你家爷出去卖了你们都不知道!这里距离西园近,这会子还不到关门的时候,西园的门还开着呢。他进来就喊:“六哥……六哥……” 这声音太吓人! 给嗣谒吓的,抓了披风就起身往出跑,“怎么了?” 老九嘴唇抖着,朝后指了指,“……闹鬼!闹鬼……” 嗣谒就看了老九一眼,心里一顿。因为他这时候想的是:老九身上干干净净,没什么脏东西缠着。 可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对,脑子里装的东西确实有点杂。我怎么会那么想呢? 爷怕不是也成仙过,这是到凡间历练的吧。 心里寻思这个事呢,对老九这一惊一乍的就不怎么想应付。老九肯定是被十四胡诌的东西给吓着了,他就说,“我看了,没脏东西缠着你。” 老九才松了一口气,可紧跟着觉得不对:什么叫做没脏东西缠着我? 这话准确度存疑先不说,只说假如你这话是真的,那就是说是存在脏东西的,只是脏东西没缠着我? 不是!我说六哥,你这么说我更害怕了! 嗣谒就道:“皇阿玛又不是昏君,他住的地方有龙威镇着,安心去睡吧。” 老九心说,到现在你还不忘拍老爷子的马屁!可你这说的振振有词的,想过我的感受吗? 你这一而再的暗示我,这世上有看不见的可怕的东西,是几个意思? 太可怕了!更不敢一个人呆着了。要是福晋那娘们没回京城还好点,这不是过年了吗?府里还得安排,最近福晋们都不在。 他怀疑老六坏心眼的又想吓他,他不在这里呆着了,算了,找老十去吧!哥俩一直作伴,晚上离了老十还不习惯。 老十家的门没上锁,推门就进去了。门房里亮着灯,呼噜声震天的响。 这些奴才,真是的!他没叫人,自己往里面走,去老十的书房凑活一宿得了。不过老十估计在后院呢,这边挺暖和,就是没人住。他就在这里凑活一晚吧。 结果早起,桐桐还睡着呢,又被吵醒了,是赵其山在外面禀报:“十爷来了,说是睡了一觉起来,不见九爷了!” 嗣谒一晚上没睡着,跟桐桐讨论了半晚上成仙的事。想着咱们要是成仙,得是哪一路的神仙。桐桐说着说着,说睡着了,剩下自己一晚上都挺激荡的。 心里还琢磨着,这神鬼之事,当敬而远之。结果一早起来,把昨晚上一晚上的推想彻底的掀翻了。 这怂老九,说什么闹鬼!他俩相互串门子,把对方吓个够呛。这一通折腾,叫我们跟着激动了半晚上。 他朝外吩咐了一声,“叫你们十爷上他那边找人去。” 喊完,赵其山办事去了,只留下他气哼哼翻身:今儿身体不好,告病假。 桐桐凑过去,再追问一遍:“那咱到底是神仙吗?” 他:“……”不是!不是!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爷就是想跟你一直一起,生生世世的做烟火夫妻。” 这话一落,桐桐只觉得心上什么东西不见了,是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 她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他! 他也愣住了,捂住胸口,不确定的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然后似有所悟:原来我能来,只是为了跟你生生世世的做烟火夫妻。 第 254 章 梦里清欢(254)一更 梦里清欢(254) 雍正元年那一聚,而后很多年,人都再没聚的那么齐整过。 每个人好似都很忙,这里那里,马不停蹄。便是这些皇子也是一样,到了年纪就得当差了,杂学的兴起,崛起了一批年轻人。在年轻人中,除开身份之外,想永远出类拔萃,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这世上从来不缺乏聪明又勤奋的年轻人,他们会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努力的朝上走。 想来谁的压力都挺大的。 桐桐陪着嗣谒在园子里转圈圈,年年景相似,但年年景又不同。 从青丝到白首,好似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就是特别突兀的一天,早起桐桐坐在梳妆镜前,晨光照进来,嗣谒随意的一撇,瞧见桐桐的头上有一根白发亮闪闪的。他愣了一下,然后近前去,是的!桐桐真的有白发了。 那么他自己呢?多是桐桐帮自己打理头发,她是否也早发现了白发而没言语呢? 他接了她手里的梳子,“我帮你梳。” 好啊! 她把梳子递过去,他细心的梳着。繁复的发饰不会梳,只会先编成辫子,然后再盘起用簪子簪住。 编辫子的时候把头发分成股,这一分就发现,她的头上可不止一根白发。他小心的梳着,把白发小心的给藏在辫子里,然后选了簪子给簪住,这才朝外喊:“弘暚,给你额娘摘一朵红牡丹来。” 干嘛?我多大岁数了,还簪一支红牡丹,作妖呢? 而且,你指望弘暚选个什么花给我簪? 弘暚摘了‘美人红’来,嘻嘻笑着给额娘插头上了。 桐桐看见闺女就犯愁,一看那一身衣裳,就问说,“这才回来歇了三天,又要出门呀?” 嗯呢! 弘暚半靠在梳妆台边,伸手从一边的果盘了捞了个果子,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纺织署上了折子,说是下面的女工群体不上工。衙门说是下面有人组织闹事,可别的渠道得来的消息,是先有人盘剥太狠,才会如此的。这事皇阿玛叫我去办!” 你一个人呀? “我带我小叔一起。”弘暚吃果子的速度慢下来了,吊儿郎当的,不知道又在谋划什么。好半晌才道:“这事还就得我小叔跟着去,省的我受掣肘。” 谁还敢掣肘你? 弘暚呵呵:“女人当差,就算是我是公主,是皇差,那您以为说什么下面就听什么?要是一般的事,非拿两个人立威不可!可这事不同于别的事,一个不好,是要出乱子的!那就不如借了我小叔使使。” 她阿玛就拍她,“你倒是会用人。” 弘暚嘿嘿的笑,自家小叔比自己还小,却是个伸缩尺度特别大的人。要说坏和熊,比十四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可要说和善,那和善起来如沐春风的样儿,比八叔如何? 他得宠那是天下皆知的事!皇阿玛说给差事吧,人家不干。不干的结果就是,谁有难办的事,都想拉他挡在前头。 这次也一样,咱带着长辈出门,谁想再说我是丫头片子,我小叔能撕了你们。但只这些还不够,有时候反对女人出门的女人比男人还多! 这些人,小叔去处理是不好处理的。弘暚趴在额娘肩膀上,“额娘,我想请您帮我找个帮手。” 谁呀? “我八婶。”弘暚低声嘿嘿嘿的笑,“这些年我八婶也不多事,可要说我八婶没本事,我是不信的。” 桐桐的手一顿,“你八婶不是没本事。她其实是太有本事了,往往主意也多,不好拿住。” “可如今不是当年了。”弘暚就道,“当年八婶年轻,那时候想要的多。如今八婶这个岁数,说老也不老,说年轻可也跟年轻不搭嘎了。弘旺都娶媳妇生孩子了,她还能怎么着呀?就管着家里的产业,然后等着我八叔,最后守着一起到死?” 桐桐对着镜子把簪的花摆正,这才道:“你可以自己去找你八婶,然后告诉她,你有能力说服你皇阿玛把弘旺派去琉球……若真是如此,她会全力帮你的。” 弘暚愣了一下,“皇阿玛本来就是打算叫弘旺去琉球的。” 可那是什么时候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弘暚有点明白了,“我承诺我八婶,今年就办到?” 嗯!要是这么着,你八婶能帮你把事情处理的很漂亮。 可弘暚又糊涂了,“八婶是为了叫八叔尽快回来?” 是的!不想便宜那边的女人和孩子,自然就会支持弘旺继承老八的所有。另外,她想叫老八回来,老了守在一处。别的都是假的,相伴老去,才是真的。 她到底还是盼着丈夫回家的。 弘暚良久没说话,好半晌才道:“女人活到这个岁数,还想着这个,这是活明白了?” 桐桐:“……”去办事吧,跟你讨论这个,也是闲的慌。 弘暚嘻嘻哈哈的跑远了,桐桐感觉吧,这孩子找个伴儿真挺难的。 但是呢,哪种是圆满呢?每个孩子都能在不损人的前提下随心所欲,拥有的都是他们想要的,那大概就是真圆满了。 孩子们都有差事忙,而桐桐每日也不得闲,从老圣人开始,老人们的身体都得看一遍的。 早几年太皇太后已经薨逝了。老太后无儿无女,寿数七十又七,无病无灾,在梦里去的。 老圣人这两年精力也大不如以前了,如今理亲王陪着呢,一日一日的,跟他家老二有说不完的话。 今儿诊脉完,桐桐心里就叹气。跟往常一样,跟太医商量膳食安排,而后深深的看了自家爷一眼,就先出来了。 嗣谒要出来的时候,小幅度戳了理亲王一下。老爷子如今眼神不如以前好了,没瞧见,还兀自在那里念叨:“你跟你四哥去说,得缓一些,再缓一些,不能太急躁……急躁了就容易出事……” 嗣谒应了,“听您的呢!这次就打发了弘暚去,弘暚又拉着二十二给她张目,这就是想息事宁人去的!没想大动干戈。” 老圣人这才点头,“弘暚行……我家弘暚比一般的小子都强。” 是啊!被您惯的等闲也没人奈何她了。 紧跟着老圣人又问:“……额驸你得好好选,不能太软脾气,但更不能性子太硬……” 好!选好了您亲自瞧瞧,不行咱再另外找。 老圣人嘀咕:“不就是骑狗吗?多大点事……” 好似对外面嘀咕他孙女他很不满。 十一家四黑在这边陪着老爷子,这个点该他给老爷子念书听了,理亲王这才跟着嗣谒往出走,看老六这是有什么事。 桐桐就等在外面,她也没瞒着,“都往回叫吧……” 剩下的话没多说,但理亲王和嗣谒都懂了,怕是日子不多了。 无病无灾,就是老了!单纯的老了而已。 理亲王有心理准备,陪着的时间长了就知道,老爷子脑子没糊涂,但是精神短了。如今比以前更爱说想当年了。偶尔还会说梦见老祖宗了。 他想着,老爷子心里一定是有数的。 “去吧!跟你四哥说,能叫回来的都叫回来吧!”理亲王摆摆手,“都守在身边,叫老爷子走的放心些……” 嗣谒应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好似很重要的事情就要完成了一样。 他去了圆明园,跟老四说了:“……早做准备吧!许是三五个月,许是半年……” 皇上怔愣了许久,才怅然的叹气,先叫老六回去,他一个人在御书房枯坐着。而后一道一道秘旨送出去,一切悄悄的进行,谁也不知道信上都写了什么。 可谁也没想到,三个月后,该回来的都回来了,老圣人正高兴的看着儿孙满堂呢,皇上突然提出一件事来,“皇阿玛,您把皇位禅让给儿子,儿子在位也整整二十年了。而今,儿子也到了您禅位的时候的岁数了……儿子想,您要是觉得弘晖还行,叫礼部选个日子,儿子把这担子卸了,叫弘晖担着。儿子住过来,跟二哥一块,陪您呆着。” 老爷子愣了一下,“你别瞒着,可是身子不好?” 皇上摇头,“儿子身子康健,都挺好的。”他说着,就扫了一眼满大殿还没回过神来的兄弟子侄,“您当年精力不济,把皇位给了儿子。儿子到了这个岁数,自问不能跟年轻人比了。正当壮年的弘晖弘显,比儿子更有魄力!此亦为天下计!”弘晖恍然,阿玛其实还是阿玛,有那么一刻,两个人就这么重合了。一如当年的当年! 他在想,皇阿玛此番禅让,不仅仅是因为年纪的关系,他更是希望皇祖父在临终之前,没有丝毫遗憾!若是再看到一次皇权的平稳过度,这于老人而言,难道不是最大的安慰。一则为老父亲,一则为天下。有这两点,皇阿玛退的心甘情愿。 而嗣谒此刻恍惚了一下,他仿佛是看见了他变成了干瘦的老头,花白的辫子,身边站着桐桐,她搀扶着他,在圆明园的小路上慢慢的走着。一晃眼,又似乎是听见她在问他: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帅老头! 他闭眼之前,说了一声:好! 第 255 章 梦里清欢(255)二合一 梦里清欢(255) 老四要禅位了吗? 喜大普奔! 再这么熬下去,没把他熬坏了,可大家得熬坏了!这些年,主力不都是他们这些老兄弟。坐在这里瞧瞧,一个个瘦巴巴的,干瘪瘪的,尤其是老九和老十,那海风给吹的呀,这些年就没白过。 当年的老九,多白多嫩呀!现在呢?沧桑了呀! 但老九得了一个铁帽子,也算是圆满了。 老十呢,虽然没有铁帽子,但是他三个儿子,两个嫡子一个庶子,都赏了爵位。 毕竟,老九只一个嫡子,一个庶子,这些年太忙,没顾上生孩子。嫡子本就尊贵,再加上九福晋的功劳,一个铁帽子传给儿子,不应该吗? 太应该了! 当然了,十三熬的也够呛,十三也换了个铁帽子戴着,庶长子皇上又另外给了恩赏,叫分出去了,这恩典给的也可以了。 十四贼的很,这些年撩猫狗斗的,活没少干,说不到正经的事上。但是十四家的孩子,都在要紧的位置上。像是船舶、枪械,这些东西不是十分信任的人不会叫掌管的。这样的人,会少了爵位? 所以,十四操心个屁,到了这个岁数了,依旧是上蹿下跳的。要论起有福气,这些兄弟里,就老十四有福气!前有老子靠,后有儿子靠,左右一扭摆,还有兄弟帮扶,你说他这一辈子咋就过的那么轻松呢?这么招人讨厌,也没给玩脱了,也是不容易。 到了这份上,老九的心气才平了:老十四,哥哥不跟你一个板凳上坐了。 十四白眼一翻,扭脸看见二十二笑眯眯的又坐过来了。他见了二十二就想跑,这些年因为这小子自己挨了多少骂了。 这不,他才一动,二十二就喊呢:“皇阿玛,我十四哥又拿白眼看儿子。” 老圣人就瞪十四,“老子还活着呢,你就欺负二十二没完。等将来老子没了,朕的二十二可怎么办?” 是啊!我可怎么办? 二十二眼圈瞬间就红了,可委屈的样子。 十四:“……”有冤没处诉,就是这么些年来爷过的日子。别人看着不辛苦,可心里的憋屈谁知道!好似有靠,可其实呢?谁见了都能逮住训一通。 除了好命的十四,就是低调又精明的十一了!大儿子有他的爵位继承,老二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些年,如今禁卫都在手里捏着呢。老三跟着老六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是很精通,但大部分问题都知道怎么回事。他不用亲自去动手处理,但是管理这个确实可以的。而四儿子了,啥时候被塞到老圣人身边的都没人注意,反正注意的时候,老圣人身边就跟了个黑小子了。 十一病病殃殃的这么些年,如今瞧着还是病病殃殃的样儿,但是:人家却一直这么活着。比一般人还活的好。 这个动不动就咳嗽一声的路子,跟二十二动不动就红眼圈的路子是一样的。 所以,二十二绝不是被宠坏的熊孩子,这闹不好就是个双十一。 且精着呢。 老八呢?老了!劳心劳力的,前几年砍了年羹尧,但那是在年氏病死之后。年氏这些年跟着老八,孩子生了七八个,只明姑留在身边的这个格格好好的活着,且前几年都嫁人了之外,剩下的哪个都没成。身子破败了,一病不起,而后没了。这一没了,年羹尧就被处置了,一点情面没留。甚至上书朝廷,说年羹尧有不臣之心,连年家也跟着获罪了。 不过到底是顾着年遐龄早年有功,只罢免了官职就罢了。 可因着年氏先死,而后才处置年羹尧这件事,叫八福晋吃了大气了,为这个事病了半年才好。明姑说起这个的时候就道:“……福晋是觉得八爷跟年氏更有情分。” 因为胤禩用了情了,这才戳到了八福晋。 桐桐能说什么呢?叹一声罢了。 如今的明姑,也早不是八爷府的侧福晋那么简单。她把孩子都给养大了,每个都视如己出。两女一子,待她极好!这些年,女医之事从没中止,她也想法子给那些穷苦的妇人看诊治病。谁不知道八贤王家里出了个善心的活菩萨。 妇人医所是她草创的,如今名气颇好。 九福晋不止一次的说过,明姑想问问皇家合离之事!若是可以,她选择跟八爷合离!从不曾有夫妻之实,却也为他操劳了这么些年。 明姑说:“……八爷不欠我的!因为他我才有了如今的身份,能叫我做了很多不敢想的事。我还有了三个子女,他们并不会因为我不是八爷的侧福晋,就不认我这个额娘。当年跟了八爷,是太皇太后的恩旨。如今,要合离,依旧是为了太皇太后当日的初衷。老人家盼着家和,家里但凡有别的女人,八爷和福晋便不会和。若能合离,就请准许我们合离。我带着弘旺和大格格的生母离府便是了。” 桐桐把这话跟皇后转达了,皇后拿了凤印,准了合离。不仅如此,她还跟皇上讨了一个旨意,鉴于明姑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册封其为多罗格格,享宗室待遇。 旨意到手里,明姑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重重的跪在地上,谢恩。 这一道旨意,是对她最高的褒奖!肯定她这一生所做的努力。 八爷亲手将明姑扶起来,“姐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明姑摆手,第一次大大方方的抓了八爷的手,她知道,没有八爷的点头,上面不可能就这么应了。说到底,八爷并没有丧了良心。 她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抓了八爷的手,拽着他往正院去,“以后我不在府里,爷跟福晋好好的!福晋当年有错,但论起真心,所有的人待爷都不如福晋。是好是歹,也这么多年了过去了。陪着福晋吧!” 八福晋就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穿着一身大红的旗装,消瘦的很。 八爷站在门口,怔怔的没有动地方。 八福晋扭脸,朝八爷笑:“胤禩,快来看,今年这石榴树结果了。” 是啊!石榴树上挂着零零星星的小果子,这是这么些年来的第一次。往年她写信,告诉他石榴树又开花了,而后就没有以后了!她大概是年年盼,盼着石榴树结果,可盼了这么些年,只今年花落了之后,零散的有小果子挂着。 他嘴唇翕动,好半晌才道:“福晋,我不是当年的胤禩了。”中间有二十年的离别,聚少离多,再多的情分,时间也会消磨殆尽的。更何况,当年有那么浓重的情分吗? 八福晋垂下眼睑,没有言语! 两人沉默了良久之后,八福晋才道:“你能是别人的丈夫,可我只能是你的妻子!” 是情深义重,还是别无选择,谁知道呢? 八爷想说一句:明姑能合离,你若心里没有现在的胤禩,也能提合离。 可这话到嘴边了又咽下了!明姑合离了,还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份能做的事。可福晋合离了,还有什么呢? 八福晋笑了一笑,问说,“胤禩,你在可怜我?” 八爷没有说话。 八福晋却笑了,“我需要八福晋这个身份!” 嗯? 八福晋扭脸,看着八爷,再抬起眼睑,眼睛亮晶晶的,“我需要八福晋这个身份……”所以,我不会合离,“但我觉得女子合离是应该被提倡的。” 什么? 八福晋笑了,跟当年初嫁给他的时候一样,她说,“……从今往后,我会是你的福晋!是八贤王的福晋!下一位皇后是个跟四嫂不一样的人。我想在我还能动的时候,做点什么。比如,支持女子合离!保证女子合离之后得到该有的补偿……” 八爷怔愣住了,“你这是笃定,爷得在京城。” 八福晋笑了,“在这事上,我支持皇上,赞成弘旺代替爷前往琉球!希望琉球在弘旺的经营下,成为大清不可分割,也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为了留住我,你甘愿折了我的翅膀? 八福晋没解释,你要是愿意这么想也行!可其实,真不是!这次跟弘暚当了一次差,她看到弘暚肆意挥洒。她就笑问:“你这丫头,不想着找个额驸,何苦出来劳心劳力?” 弘暚当时就反问:“九婶没一心为九叔,可这些年下来,九叔离的了九婶吗?与其做那个背后默默牺牲的人,为什么不我自巍峨呢?” 若是你自巍峨,稳若泰岳,那么任它春夏秋冬,你来我忘,都能岿然不动。喜悦也罢,痛苦也罢,与其让别人左右你的人生悲喜,就不如你去左右别人的人生悲喜。 这话她当时愕然,可紧跟着就觉得真对! 可怎么才能站的稳呢? 想稳,就得有人簇拥着。 怎么样人家才会簇拥你呢? 除非你对人家有用处。 也就是说,好处别往怀里扒拉,多想想别人能得多少好处。你给别人好处了,别人就拥戴你,你就稳了。 九弟妹是如此,明姑也是如此!六嫂是如此,后来的皇后也是如此。 那么,想来我也能如此! 我还不老,按照七十岁的寿数来算,我还有二十年的时间。 我荒废了二十年,沉寂了二十年,但也沉淀了二十年,冷静了二十年。而后我要用好这二十年,珍惜这二十年。 闻达有先后,焉知二十年后的我,不是个人人称颂的宗室福晋? 八福晋语重心长:“胤禩,离了琉球,你依旧是八贤王。官有不廉,您能参。君有不明,你能言。这么大的大清国,每日的事成山成海!在人多的地方,王才是王。弹丸之地得一王,留着做什么呢?坐井观天吗?” 八爷没有言语,他返身回了书房:得缓缓!世道变的快,他一时之间难适应了。 反正不管愿意不愿意,八爷暂时也走不了了。 先是皇上禅位给弘晖,大清朝换了天。 而后,这位新帝册封了亲生父母为太上皇皇太后之后,又册封老六家两口子,给皇帝皇后尊号,册封太上皇和太后。 只是跟老四两口子号不同而已! 然后西林觉罗家好端端的,又成了承恩公府。 鄂尔泰都是懵的,以为没机缘当国舅了,结果老了老了,成国舅了。 他总觉得,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咱应该是科举入仕,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朝上攀爬,因为精明干练位极人臣才对。可如今自己依旧精明干练,却没有夸我这个。别人说起来,好似家里这爵位升的,走向都这么奇怪。 送给皇家一个肉丸子似得妹妹,得了这样的好事。 于是,鄂尔泰谢恩之后跟妹妹商量:“要不哥哥辞官吧……” 桐桐点头:“好啊……” 鄂尔泰:“……”其实我就是说说的!但是你觉得好,那就好吧,回头就辞官。 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这世道变的快,在有情分的时候退一步,给年轻人让路,许是最明智的做法。 就在弘晖登基的第二天,老圣人的情况不好了。大晚上的,理亲王叫人通知大家,都赶紧过来。 因为老圣人的精神比别的时候都好,精神奕奕的,甚至还射了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这就不正常了。 老圣人许是有感,叫把能喊来的都喊来吧。 有些话,他是要交代的。 看着头发也都已经花白的老大,老圣人哽咽了:“保清啊,以后把自己照看好!什么都没有你自己个要紧。” 是担心儿子的身体。 直亲王不住点头,却不敢应声,怕哽咽声叫老圣人听见。 到了理亲王身上,老圣人就道:“你家那园子不错,在园子里教养孩子,比什么都强。”是说哪怕有护身符,但你身份特殊,在园子里颐养吧,等闲别出来了。还有对孩子的教养,这个很重要。别叫后辈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理亲王应承着,这都是别人不敢跟他说的话。 老圣人看着老三就叹气,“人想长寿,就得少管闲事。闲事操心的少了,心就静了。” 老三都快哭了:您还是嫌弃儿子呗。 轮到老五,老人家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想省心,全扔出去是你的福气。” 是说家事上有些糊涂。 老五不住点头,“儿子听话!您说怎么办儿子就怎么办。” 老圣人没再多言语,又扭脸看老七,“你呀……太小心了些。” 小心不出错呀,我的皇阿玛!等没了您,儿子更得小心了。 到了老八身上,老圣人招手叫老八到跟前来:“……胤禩,朕从未曾后悔叫你额娘生下你!你精明干练,并不在老四之下。朕也以你为傲过。跟带着你大哥你二哥跟臣子炫耀一样,朕在你没看见的地方,也跟人炫耀过朕的老八,说他很能干……” 老八蹭一下抬起头来,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他跪在地上,额头贴着老圣人的腿,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皇阿玛,儿子哪里也不去,儿子陪着您……” 好!好!好好的呆着,就很好。 弘晖垂下眼睑,这比父子之情绝矣好了何止一筹? 老九在后面都哭成狗了,“儿子在海上也飘够了,儿子不出门了。” 老圣人拉着老九,“我儿居功至伟!这个铁帽子,你四哥赏的好,戴在我家老九脑袋上,合适……” 老九哇的就哭,“我小时候您都没夸过我……”您要夸您早夸呀!早夸了我更出息了!到现在了,您才夸我!本来我都不想伤心的,您干嘛夸我夸的我难受。老十拉他,他甩开不叫动。老圣人就说老十,“你额娘没的早,等以后……你要听话。” 嗯!等老爷子没了,我也就没爹没娘了!原以为没了额娘伤心的那么狠,是因为年岁小。可如今都当祖父了,要没阿玛了,还能这么伤心,这是越活越小了吧? 到了十一跟前,老爷子又说,“除了你的身体,朕没不放心的。以前你哥哥们操心你的身体,以后,你得多操心操心他们。他们一个老实,一个时不时的就犯浑,你得看着些。” 十一不住的点头,“儿子看着呢!肯定看的好好的。” 十二站着没动地方,十三把十二往前推了推。十二跪在了老八边上。老圣人的手放在十二的头上,“人说,时也命也,你若是会投胎,来的早些,许是很多事都不一样。今儿,都在这里,皇阿玛交给你一件差事,可好?” 十二怔愣的抬头,没有言语。 老圣人就道:“从今年开始,你每月给皇上上一道陈其朝廷弊端的折子,奉旨呈奏。”说着就看弘晖,“可行?” 这是把十二叔绑在这个事上,但十二叔想要显露本事,这所奏之事,就必然是得朝廷重视的事。有利而无害! 他立马点头,“是!孙儿遵旨。” 十二却眼神亮晶晶的看这老圣人,“皇阿玛……”您这是临终给儿子争取了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吗? 老圣人的手在十二的头上揉了揉:傻孩子啊!乖点,听话,有你的好。 到了十三身上,老圣人的眼泪下来了,扭脸跟弘晖交代,“等到了将来,给你十三叔把那根手指带上……” 这件事,叫老圣人耿耿于怀,这是心疼十三呢。 十三憋着不敢出声的哭声,到底是露了出来。他转过身去,胸口起伏,扶着柱子,不敢挪动地方。 到了十四身上,老圣人一脸的一言难尽,“你的胡闹呀,是心知肚明的胡闹!早前有朕,有你四哥,可如今到了你侄儿身上了,你不能还叫你侄儿宠着你,由着你胡闹吧?” 十四瓮声瓮气的道:“儿子……肯定长出息。” 指望着当了祖父的儿子长出息,朕也是瞎操心吧。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再多的叮嘱,有什么用呢。 他的视线回头老六身上,“……六儿至纯至孝,这两年,朕就发现,你越发的飘然了!不知道是你看透了世事还是别的什么……可六儿呀,弘晖和弘显往前走的路是黑的。路是你给指的,你得看着孩子稳稳当当的走过去。” 是!儿子记得呢。 叮嘱了这个,又看老四:“……阿玛到现在都不曾后悔将皇位传给你!这二十年,你殚精竭虑,压着你的本性努力做个宽和的皇帝……做的很好!” 老四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皇阿玛,儿子……这些年,心里稳当,是因为知道您在……” “所以,要好好的,给弘晖和弘显壮胆。” 是! 叮嘱完了,又看弘晖和一直沉默低调的弘显,“你们过来!” 哥俩一前一后的走过去,缓缓的跪下,“跟你皇阿玛和你们爹爹学,兄弟扶持,路走的稳当。” 嗯!记着呢。 说了很多的话,老圣人的气息明显不稳了,朝后面十五十六乃至到二十二只叮嘱了一句,“都好好的,要听话!” 你们的侄儿跟你们年纪相仿或是比你们大,听话不丢人! 连二十二都已经十九了,是个大人了!说起来,有什么可放不下的呢? 这一天,老圣人放下一切,驾崩了! 停灵不到七天,皇太后撑不住了,跟着薨逝了。 亲爹亲娘这么一走,嗣谒就常常一个人怔愣,真就像是变的缥缈了起来。 弘晖找了个机会,夜里来了西园,坐在爹娘的对面。 他说,“儿子……自小就做梦,后来梦越来越多了。” 桐桐皱眉,“怎么不早说。”她急切的摸弘晖的手腕,看哪里有不舒坦。 弘晖浅笑着,“娘,儿子过的很好!” 嗯? 儿子这一生过的很好,有爹娘守护着,真的过的很好!您不必觉得遗憾。 桐桐怔愣住了,直到孩子走,她才反应过来。孩子说这一生,他过的很好。 那么是不是说,他们有过的不止这一生! 他过的好,大家都好,对自家爷而言,是不是就算是圆满了呢? 嗣谒就笑:“是啊!圆满了!等到完成了皇阿玛的遗命,看俩孩子走的稳当了,就真的圆满了。” 圆满了之后呢? 嗣谒攥了她的手,不由的就笑了,“圆满了之后,自然是你去哪,爷去哪!” 桐桐便笑,她突然觉得,所有的忐忑都不必有,哪怕前路是黑的,可只要他在,怕个啥? 第 256 章 重踏征途(1)三更 重踏征途(1) 桐桐睁开眼,有些惺忪。 稍微一动,头疼。 转着眼睛四处看看,桌上有一盏豆大的油灯。 豆大的灯照不明的,她眯缝着眼睛再怎么看,除了乌漆墨黑的一间小小的屋子,什么也分辨不来。 伸手摸了摸还疼的头,头上扎着绷带,想来是伤着了。 她躺着没动,因为这会子有点含混,自己到底是谁。 睁开眼的那一瞬,她知道她叫林雨桐,可这个念头才闪过,她就回过神来,她不是林雨桐。一如当年觉得她不是西林觉罗家的二姑娘一样。不过跟那时候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而现在她知道她是六福晋,是被册封为皇太后的人,是一身荣宠最后寿终正寝的人。 而今,自己成了一个叫林雨桐的姑娘。 我在哪?我成了谁? 来不及细想,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姑娘,上身是花布袄,打着补丁,下身是大裆棉裤,打着绑腿。她一边往进走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她愣了一下,急忙走上前:“哎呀!老瞎子给的药还挺灵,都说不中用了,灌了一碗药,这不又活了吗?” 说着就朝外喊,“有根,快点,再找老瞎子,老三醒了。” 眼前这人是谁,有根又是谁,嗣谒又在哪?才一想,眼前就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有知觉,就是腮帮子被捏的生疼,有人用筷子还是什么东西撬开了自己的嘴,狠命的往里灌药。她稍一犹疑,一下子就给呛住了,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大碗的药倒了大半。 可耳边都是‘醒了’‘醒了’这样的喊叫声。 这会子屋里亮堂了起来,也能看清站在屋里的人了。屋里站着的有男有女,这不奇怪的。 可奇怪的是:男人头上的辫子呢? 辫子呢? 便是再变革,这有些东西变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如剪头发。大清是光秃着半拉子脑袋,可再往前,不可能剃发呀!而如今不同,站了好几个男的,头上要么是短发满脑袋,乱七八糟的。要么就是寸长的头发,根根竖着。 头发呢? 若是没有了辫子,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清亡了! 桐桐眨眼再眨眼,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急切的找到嗣谒。他会来的,他一定在。但等他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大清亡了的世界,那么,他努力了一场,价值在哪呢? 可再着急,没用呀!这身体糟糕的很,感觉随时都能断气似得。 她喘着气,慢慢的躺下:不急!不能着急。 乱糟糟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她没听进去,不大工夫,人就散了。只留下第一眼看见的那个姑娘。 她好像叫腊梅。 腊梅出去又进来,端了一碗小米粥来,坐在边上用断了一半勺子把儿的瓷勺舀了米汤给喂到嘴里,“怎么掉到水塘子里的?记得不?” 桐桐愣了一下,好似有点印象了,她在小池塘里扑腾,然后身子越来越重,直接给沉下去了。 至于怎么掉下去的?想不起来了。 她摸了摸头,然后微微摇晃了一下,“什么也想不来了。” 腊梅轻哼一声,“人家往城里念书去了,你追什么?” 桐桐没言语,咽下嘴里的米粥。腊梅好似也瞧不上她这样,懒得言语,快快的将米粥给喂完了,而后收了碗,就又出去了。 肚子里有点东西,她的手轻轻的按压着穴位,好叫自己清醒点。 摈弃自己是桐桐这个想法,寻找我是谁。找到现在的自己,许是距离嗣谒就不远了。 是的!她叫林雨桐,如今什么时间呢? 这姑娘只知道是民国,民国是什么时候?这姑娘知道民国是大清亡了之后才有的民国,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就是个小镇子,镇子上一户饿不死人的人家。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男人叫林长官,干的是拉车的行当。女人叫水娥,在镇上的沈地主家当老妈子。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大闺女叫菊花,十八了,被女人带到地主家浆洗衣裳去了。 二闺女就是腊梅,十六了,家里还有两亩地,她种地务农呢。 三闺女就是自己,叫雨桐,十五了,七八岁上跟着沈地主家的小姐读过几年书,而后沈小姐去城里念书去了,并没有带走她。小姑娘情窦初开,喜欢上沈地主家的表侄儿,叫周青云的。可惜,人家少年家里送其去求学去了。 这姑娘追着送了一路,也没把人追回来了。下了雨往回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跌到池塘里了。然后被人给救了。 谁救了,想不起来。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清真的亡了。 她得再等等,等两天看看。若是那个叫周青云的小伙子找回来,那就好办了,八成他是嗣谒。 可要是一直没回来,自己就得再找找,嗣谒到底在哪?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咬牙切齿,“这怎么就能折腾的亡了呢?”发展到那一步,大清也不是皇室的大清了,怎么就亡了呢? 虽说是没有哪个朝廷能永远延续,但这个是不是也亡的太快!瞧着如今的光景,百姓们身上的衣裳,这怎么还越过越回去了呢? 一晚上迷迷糊糊的,心里盘算着以后怎么办。 可早上一睁眼,就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金四哥,我爹不在。你是要进县城么?那可不巧。” 桐桐也没在意,才要扭脸继续睡一觉,谁知道就听到嗓音不同,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极为熟悉的人说:“……不找你爹,是来送点药,治外伤的……” 桐桐扶着炕沿就起身下来,踉跄的朝外走,一撩开帘子,眼神一对上,不是他还能是谁? 嗣谒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眼,而后就疾步过去,一把将人扶住,种种的攥着她的手,“你在……就好……” 桐桐很着急,“……没了,不要紧……没有什么是一直在的……” 是说大清没了的事吧? 是啊!一睁眼就告诉你,大清亡国了!什么感觉? 重锤砸到脑袋上似得,嗡嗡嗡的响。 但是,这个没了跟桐桐以为的没了,不一样! “没事……”他的眼里透着急切,可偏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含糊的解释道:“没事,不是咱们的……” 嗯? “顺治、康熙、雍正、乾隆……” 桐桐皱眉,而后舒展,“不是呀!” 嗯!不是! 除了知道这一点,爷还知道了:“……没有你,便没有了太多的东西……” 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后面的有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三姐应该不是跟周青云相好,她的相好是金四哥才对呀! 他还在边上问:“金四哥早几天是去县城了?” 对!才回来。 有根就问说,“我姐是追着金四哥出去的?” 嗣谒:“……是!没想到你姐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掉水沟里了。我这就去借车,带你姐去城里瞧大夫。”啊? 嗣谒没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借了一辆手推车来,将桐桐扶上车,带着就走。 水根想跟,桐桐拦了,“我还能丢了?你看着家吧?家里请不起大夫吃不了药,总不能这么耗着呀!” 那金四哥就有钱给你瞧病吃药了? 没有! 嗣谒知道他自己也是一样,身无分文。 推到半路上,两人都有些饿了。嗣谒坐在边上歇脚,突然说了一句:“你说怪不怪,我竟是觉得,我从来没受过真正的贫寒。” 桐桐也愣了一下,好像是的!自己好似也没有真正的感受过那种饿肚子是什么滋味。潜意识里是知道的,自己没真的受过贫寒之苦。 这不合理! 若是真的经历的多了,应该是什么都经历过才对。 嗣谒就是这么想的,“我甚至都觉得现在这情况,我不算陌生。但就是理所当然的觉得,我不担心没吃的,也不担心没银钱花用。”这是为什么? 他看桐桐,桐桐也看他,两人都费解。 但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两人真的饿了,却真的没吃的了。 要吃饭,要穿衣,要瞧病,到城里还得有住的地方,抬脚动步都是银子。 桐桐有些怅然:因为没有贫病交加过,所以要补上这一课吗? 她坐在车上,左右的看看,已经是秋季了吧!边上的林子有了一些渐变的层次。 找野菜?抓野物?捕鱼? 呵呵!秋收完了,地里光秃秃的。之前从村里过,到处都是蜡黄干瘦的小脸,有吃的早踅摸完了,还等着谁去弄呢? 除了一些长老发苦的野菜,啥玩意也没有了。 她问嗣谒:“还行吗?要不,先不走了。” 不走怎么办?我家一粒粮食都没了,你那边要是有办法,不也不会随便弄把草药糊弄事。给你灌了药的残渣倒在门口,我看了。那玩意再给灌下去,真能要命。 嗣谒咬牙忍着,拉着车便笑道:“小伙子力气不错,饿着肚子还有这么一把子力气!” 有劲儿这么高兴呢? 嗯呢!“靠扛大包挣钱养我呀?” 嗣谒更笑,“虽然还不知道咱俩的饭钱在哪,但是吧,爷就是扛大包,也不能饿着你!” 桐桐对着跳出云层的太阳咧嘴笑:折磨人是吧?呵呵!给姑奶奶等着,啥日子姑奶奶都能过的有滋有味! 这么发狠,但转眼,她又叹道:“你说怪不怪,我总觉得我有一个聚宝盆的。” 第 257 章 重踏征途(2)一更 重踏征途(2) 嗯!我也觉得你有聚宝盆! 但你的聚宝盆不是爷? 桐桐一愣,是不是呢?是吧!嗯!那就是吧! 她抬眼看看泥泞的小路,自己都犯愁,“距离县城还有多远?” 远倒是不远,再有七八里路吧。 这七八里路走的,歇了三回,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大半早晨过去了。县城是土城墙,看那痕迹,这墙也坚持了不少年了。城门不大,就是个能进容两辆马车进出的破败门洞。这会子进进出出的,总也有些各种衣饰的人。有体面的身上不见补丁,可大部分不仅补丁满身,且浑身脏兮兮油腻腻的。 能干净没人想脏着,除非没有换洗的。 这场景看的人心里发沉,县城都是这般光景,就知道小老百姓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两人就这么怔怔的看这眼前的县城,一个声音说,没想到是这样的。另一个声音又说,本就是这样的。 行吧!别管哪样的,来了就得过活呀! 至少得去药铺抓副药才成。 可这还没进县城呢,就被拦住了。对面走来俩穿着制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服,但瞧那样子,怕是身上有公差。 没到跟前呢,打头的那个脸上一个黑痦子的就朝这边指了指,“你……说你的……你的车被征用了……利索的把车腾下来……” 话没说完,手已经抓在了车辕上。 嗣谒便笑,这还真是什么事都能给遇上。他才要说话,衣襟下摆却被桐桐抓住了,她轻轻的拽了拽:这是不叫动吧? 又打什么主意?他扭脸去看,桐桐伸着手,一幅叫扶一下她的样子。 嗣谒没言语,伸手去扶桐桐。这脚都沾地了,桐桐一个踉跄,朝边上那个抓着车辕的痦子脸倒了过去。 这一看就是病人,谁他娘的知道是什么病?吓的这人就要往后躲,没碰着,好似就是衣服被蹭了一下而已。 这人拍了拍身上,嫌弃的皱眉,却只指挥跟着他的人,“把车推着,走!” 然后连搭理都没搭理手推车的主人,扬长而去。 嗣谒看桐桐:“闹什么鬼了?” 桐桐躲在他怀里,手心一翻,亮出个灰色的布袋子来,随手一掂量,发出清脆的响声。 嗣谒一愣,怔怔的看着桐桐。 桐桐也一愣,然后怔怔的看着他。 嗣谒:“……”你到底是什么人呀?连小偷小摸你都会! 桐桐讪讪的:“……”空空妙手,我也不知道我会!但当时这人那么一幅嘴脸,咱们又正好没钱。这人估计没想到有人会盯着他敢偷他,这不,手比脑子快,直接就摸来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手,真的! 她辩解:“这人能抢咱们的车,我不能偷他的钱呀?”也没偷别人的!刚才进城的也有有钱人,我也没想就偷呀! 不过是正好给这人一个教训。 回头我就盯着他,往死的偷!我还想指着这人发家致富呢!不偷着他跪下喊姑奶奶,我都没打算罢手的。 真的!刚才脑子里真这么想的。 嗣谒扶额,这事他从没遇到过!这边还没从桐桐这个变故中醒过神来,那边桐桐一翻手,把银钱全都给倒出来塞怀里了。手里拿个钱袋,先在袖子里塞着。然后她拉着他往墙根走。墙根有早起来县城的人点的火堆,现在还有灰烬在。扒拉两下,有些还没燃尽。她随手扒拉了干枯的树叶之类的玩意往火堆上一扔,火苗窜起来她再添柴,然后袖子里的布袋子在这样的遮掩下滑入了火堆,只三两息的时间,化为灰烬,什么也没剩下。干净利索,不留一点痕迹。 干完了桐桐才看他,一脸的无辜。而后谄笑:“去吃饭吧!” 嗣谒:“……”贼赃买的饭,会比较香吧。 香不香这个事,只跟饥饿程度有关。 进了城门,不用多走了。边上就有一家包子铺!素包子肉包子大油的包子,各要了三个。 香!太香了!九个包子桐桐吃了三个,不敢吃了。剩下的六个,估计嗣谒还没吃饱。免费的面汤一人一碗,先把肚子糊弄住了。 九个包子,也不知道分别是什么价钱,反正是店家说是二十七个铜子。 桐桐摸出了三个铜元,人家还找回了三个铜子。 这铜子上还有‘大清铜币’的字样,如今瞧着,不过是一叹罢了。 两人没急着走,借着店里没人,嗣谒叫桐桐看看,到底是多少钱,能怎么用? 结果铜元还有十八个,铜子加上找回的三个一共五个。另外还有一个新一些的钱,一面是胖胖的人头侧面像,下面有‘中华MIN国三年’这样的字样。一面是龙图案,也有‘中华MIN国’这几个字。 钱上是说Min国三年,可实际上现在却未必三年。 原来大清不是才亡的。 也不纠结这个,纠结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把这个崭新的钱递给嗣谒,就不言语了。那个新钱应该比较值钱,反正这个林家十五岁的小姑娘,就没见过这种钱。 嗣谒成为这个金四哥,到底是男子,在外面常走动,他当然知道这个钱是什么。一瞧便收出来了,拉了她出来的时候才道:“一个长工,一年换不了两个这种钱。” 啊? 嗯!所以,这钱还是值钱的。那现在怎么办?上哪去? 嗣谒觉得桐桐如今这个身体,回村吃也吃不上,喝也喝不上,干脆就先别回去了,“找个房子先租下,先安顿下来再说。” 行!如今这日子过的,子女成年要是还在家里吃饭,这是负担。 金家六个兄弟,老大老二老三自打十四五岁,就离家自己谋生去了!或是同乡介绍的,或是抱团出去想找一条活路,总比守在一起饿死强些。 嗣谒就说金家的事,而桐桐也终于想起来了,林家的四女儿红桃今年该有十四了,可早两年就被另一个镇子上的一户殷实人家聘去了,做了那家的儿子做了童养媳。 家里的大姑娘粗笨,十八了许过人家,可那小伙子出门谋生说是第二年回来,却一去不见人,耗在这里了。二姑娘腊梅务农,那是因为家里有个才十三的有根需要照顾。再大两年肯定就打发了。 这姑娘本尊跟着地主家小姐念过书,家里未必没有用这个做噱头攀个好亲事的打算。若不然,不能这么一直留着叫吃白饭。 这么一想,那就先安顿下来,回头再回家里说一声。 客栈是住不起的,民房看谁家有,单独的院子最好了,先赁上一个月,暂时安顿下来再说。 但这个租赁,能朝谁打听呢,找一户住户问问得了。 路边有拽着小孙子的大爷,衣裳不干净穿的也破烂,但瞧着孩子脸上胖乎乎的,还有些肉,想来家里便是不宽裕,但也没饿着。那这就是好日子的人家,有老人有孩子,必是城里的老住户了。 嗣谒就去打问,结果人家指了指巷子里面,“朝里走,最里头有一家栅栏门的。那家的院子空着呢,房子破败,但是便宜。也没主家了,人死绝了,你们要是不忌讳,就去问问。对门有人在,是个孤老婆子,是那院子原主的亲姑姑,如今房子是那老婆子的。” 靠近城门,不是什么好位子。顺着巷子往里走,路过十多户,这才到了说的地方。可这房子也太破败了。倒是对面,房子虽老,但从前到后,盖的严严实实的。 嗣谒敲门,里面有应答声,不大工夫,里面出来一面色严厉的老太太,只探出个头来,“没吃的!赶紧走!” 以为是讨饭的。 嗣谒一哽,本想租住这老太太的屋子的,一瞧这德行,他觉得跟这老太太住着,太噎人。只指了指对面,“咱们就是打听,对面的院子租吗?” 老太太朝外一瞧,然后打量了两人一眼,“那院子不租,只卖!一个袁大头,有钱房契给你!没钱就走人。” 然后哐当一声,把门又给关上了。 嘿!这是怕一个月一交钱,后患大!这住进去了,又年轻力壮的,将来不交钱死赖着不走,她这老婆子能把人家怎么样?这不跟叫人把房子霸占了去一样吗? 那就不如说要卖,没钱就走人。有钱,得了一个袁大头,也没亏。 虽说是态度不好吧,但转念一想,也能明白。一个孤老婆子,不这么着守不住家产呀! 怎么办?身上就这几个钱,袁大头是大钱,给了咱就没几个铜子了。 关键是,村里还欠着人家一辆手推车呢! 桐桐四处看,这是一条布袋巷子,巷子顶头就是墙。靠着墙有一间土房子,该是柴房吧。她走过去朝里面看了看,里面乱七八糟的,但却有一铺窄窄的火炕。 其实这里也行呀!她过去再敲门:“大娘,我问问,外面这间租吗?” 门没开,但门里面贴着门有声音传来:“……那房子原住过一个大烟鬼,后来大烟鬼就死在里面,你们要不嫌,就住吧,不要钱……” 桐桐一愣:哦!老太太不是恶人。只是这世道叫人不敢信人就是了! 第 258 章 重踏征途(3)二更 重踏征途(3) 两人面面相觑,算是找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先得拾掇出来叫桐桐躺着吧!他扶了桐桐,叫坐在人家的门墩上。然后他自己上手是拾掇。 这乱七八糟东西,直接扔出来得了。 这边一动,门又开了。这大娘又瞧了一眼,然后把门打开,什么扫帚,簸箕,水桶,扁担,一股脑的都堆出来,应该都是家里不用的,“你们用吧!用完放门口就行。”然后又指了指,“巷子口有水井,都是去那边挑水。”然后又朝斜对门指了指,“他家的小子在瓷器行,家里攒着的豁口盆盆罐罐不少,都是新的,就是运的时候磕损了一点,能用!再往前,挂白灯笼的那家,他家走街串巷卖草席子。一个铜子买的能铺一炕。”说着又进去,拎了个满是灰尘的不大的泥炉,“我家的柴能用,回头给我添上就行。” 话一说完,咣当把门给关上了。 行吧!这日子过的多有意思呀!比讨饭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呀! 嗣谒真去买盆盆罐罐的,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买。 得!桐桐跟着吧。药罐子得一个,烧水和煮饭各的一个,不用太大,但也不能太小。然后那种有裂痕的大汤勺得一个,能当盛饭勺子。再就是小勺子和各种磕破口子的粗陶碗数个。一共花了三个铜子。 这些玩意都在屋檐下摆着呢,下雨溅上来的泥点子,里里外外都是。 随后桐桐愣是给说的把一个大些的缺了不小的一个口子的盆给绕上了。 嗣谒都纳闷,要这玩意干啥? 洗洗涮涮不得有东西吗?拿什么弄呀? 也对! 嗣谒看的愁人,桐桐不能动,自己又不擅长。他问这家的媳妇,“你知道谁家有闲人,帮我找个人……把屋里跟这些家伙都拾掇干净就行……” 这媳妇忙道:“哪里要找人呀?我就行!一个铜子就够,马上就拾掇,一会子工夫就得。” 桐桐摸了摸越来越少的银钱,这还没被子,没抓药,这点钱照自家爷这种花法,怎么说呢?感觉撑不了几天的。 但确实是舒服,打扫干净不算,连火炉都帮着点起来了,上面的瓦罐里是坐着水,炕上铺着草席子。 屋子里没窗户,老旧的栅栏门能关上,不过是漏风罢了。嗣谒先用干草给塞住,然后和泥抹上,炉子放在门边叫这么烤着,干起来也快。 之后才从柴火堆了找了一根粗点的木棍子,留给桐桐防身用的。叫她在屋里歇着,他得出去抓药了。也不要别人的方子,就桐桐自己开方子,没纸笔,他就记住,然后赶紧去抓药。再顺便买被子和粮食回来。 这县城就一条街道,有什么没什么,一眼就能看到头。去药店抓了药,只三幅,药材也常见,花了两个铜元,这不少了。九个包子还不到三个铜元呢,可见起价格了。 然后是米面,先买一些,够两天吃的就完了。 被褥这个,没有!满县城的铺面里没有现成的被子。 得!先回去把药熬上,再出来买棉花和布吧。 结果这县城真就这么小,都要拐进巷子里呢,被喊住了,“是金家老四不?” 嗣谒扭脸一瞧,这不是那个林长官吗?他赶着骡车在另一边的巷子口,显见是等人回镇子上的。 这是桐桐现在的父亲。 你看这事闹的,能躲着吗? 他干脆大大方方的过去,把事说了:“……再耗下去就活不成了,这不,才抓了药来,人就在巷子里,您跟我进去瞅瞅去。” 林长官朝对面的巷子指了指,“你把三丫头带出来了?” 对的!这其实跟拐了人家姑娘是一个道理!不用问都知道,镇子上看见的人都得这么说,说金家的四小子趁人之危,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给拐跑了。 看林长官的样子就是这个意思,铁青了脸,恨不能一拳头砸过来。 嗣谒先给灭火,“……才到县城,您要是不乐意,回去就说你花钱叫我送你家姑娘一程,来瞧病的不就完了。” 林长官一肚子的火气,可一听瞧病,他先就愣了一下,看了看药包,“……花了多少钱?” 才想说三个铜元,可话到嘴边了,他改口了,“十三个。” 看!桐桐为了肚子小偷小摸了,爷为了把人家的闺女骗到手,那也是谎话张嘴就来。十三个铜元?不是十三个铜子呀! 这不是小数目! 自己就是干大半个月,也挣不来三副药钱。 原指望三丫头能说个好亲事,不说帮不帮娘家,就只她自己过的好,也是好的。可谁知道就落了水,酿成病了。这病……啥时候能好?得多少钱往里面搭? 看不见头呀! 那怎么办?既然金家四小子能弄来钱救这丫头一命,那就这样吧!他把骡车牵着,“走!瞧瞧去!” 往巷子里去,住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但转眼一瞧,这小子买回来的却是精米细面。用了人家的粮食铺子的袋子,回来往出倒粮食的时候,他瞧见了。 桐桐一看是亲爹,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不过那精米细面,到底是打消了这个亲爹的顾虑。林长官这个时候想的是,金老四这小子贼啊!家里吃饭的口多,他挣的拿回去,多少都不够造的。就不如换了媳妇在外面安了家,比把钱往无底洞里扔要好。 他嗯了一声,“既然出来了……就这么过吧!回去我去说,就说在外面给老四找了个临时的差事,你又要养病,就顺便把你许配给他,我做主叫成的亲。这事就完了!” 林雨桐:“……”这就完了? 那要不然呢?不能要聘礼,也给不起陪嫁。好歹是个长的还行,身强体健的大小伙子,就这么着吧。 嗣谒赶紧拦到:“吃了饭再走吧。” 吃啥呀?不用了!回头给拉点能用的东西来就是了。 嗣谒没法子,只得摸了钱,“借了老蔫叔家的手推车,却叫人征用了。咱得赔的,您看给几个钱合适?” 林长官摆手,“我自己回去打一个还了就是了!这事你别管了,回头我叫你爹给我搭把手的事。” 那木料不也得花销吗? 得!等稍微宽松一点,还是得回家瞧瞧的。 就这么的,林长官也没留,就这么架着骡车又这么走了。就这么三两句话,把闺女给许出去了。 说不上来感情淡漠,这年月,没把闺女卖了换钱的人家,都是好人家。 骡车这一进出,老太太就又出来看,林长官在县城拉活,不是一年两年了,过来过去的,都面熟。这老太太就问:“你们不是远道儿的,是附近的人?那是你们亲戚?” 桐桐就笑,“我爹!我这不是病了,来瞧病的吗?” 啥病呀? “不小心掉水里呢,泡了半宿,镇子上没好用的大夫。” 哦哦哦!你们是沈家镇的人呐? 对! 老太太的戒备心就放下了,不怕近处有亲眷的人,就怕外面不知道啥地方来的,咱不知道根底。 桐桐就刚好跟她打问:“家里有土布没有?有存的棉花没有?” 嗣谒恍然,可不是!零散买的棉花便宜,家里织的土布,想来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有吧。这老太太回去就取来了,不多,够一条被子的,花了五个铜元。 又搭上了针线和两尺没染色的粗布,撕成两半,一半当毛巾,一半当抹布。 桐桐坐在草席上把被子缝起来了,两人就算是把家给安顿下来了。 只有米面,油盐酱醋啥都没有,除了米粥也做不了其他。 熬了药放一边温着,然后熬粥。一人两碗粥,这第一天就这么过了。 深秋的夜里,天一黑,就真的冷了。屋子不是那么密闭,房顶的屋檐下没封,关了门,也能感觉有风进来。火炉里添上柴,有点亮光。两人听着咕嘟着的水,彼此看着对方。 这个时候就觉得,在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前提下,想什么都是多余的。 县城只这么大,上哪去找钱去? 钱要是那么好找,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外出谋生了。 嗣谒上床拉被子就睡,“你先养病,我出去转转……”好歹知道外面是啥境况,咱再下定论呀! 也是!晚上两人一床被子,还不敢脱衣服,就这么先挤着睡了。怕门不结实,里面用棍子顶着,防止半夜被风刮开了。 然后两人就这么度过了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晚上。 没有惶恐,就这么踏踏实实的睡着了,然后迎接第二天。 第二天早起,嗣谒先挑了水回来,桐桐没叫他在家吃,“出去吃吧……”家里连盐都没有,吃了没力气,出去吃几个包子,再说其他。 嗣谒当场应了,完了又找卖瓷器的那家媳妇来,估计又给了人家一个铜子,叫人家照看这边。这不,早早就来拾掇,来点炉子烧水熬粥,还去她家菜园子掐了一把老菠菜的叶子给扔粥里了,“你是好命,你男人疼你。” 呵呵!疼是疼的,不过估摸也快没钱疼了。 那倒也不至于,嗣谒还就不信了,换个世道,换个身份,爷能饿死。酒楼不像个酒楼,妓馆也糙的很。倒是妓馆对面的书铺,瞧着还有几分顺眼。 找个念过书的聊聊,许是就有机会呢? 第 259 章 重踏征途(4)三更 重踏征途(4) 进了书店,书店里正热闹。掌柜的穿着马褂,挽着袖子带着伙计忙着呢,见有人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看穿着不像个读书人。可人家随意的拿了书看,他倒是把话咽下了。如今这读书,不容易!穿戴不好,不意味着没通过别的途径念过书。 他只招呼了一声:“随便看!”然后兀自忙去了。 嗣谒瞥了一眼,应该是哪个学校的课本吧!瞧那个样子,应该是才油印出来的。 他撇过头,也没太在意,想找找史书,看看有多大的差别。想看看如今,这文字知识都是什么样的。可转脸,又在角落里发现了几本洋文书,灰都落满了。 这一瞬间他就觉得,他跟桐桐这样的,在县里不能久呆。一是距离熟悉两人的人太近,局限了发现。二是池水太浅,想扑腾但是束手束脚。 正寻思着呢,那边哎呦一声,紧跟着咣当,啥东西掉下来了,掉的时候还碰到了书架,这么沉的书架跟着都晃了晃了。嗣谒先稳了书架,才去瞧。 结果可好,掌柜的跟伙计抬书,打成四方捆子的书太沉,老掌柜扭了腰,书捆子掉了,还砸了小伙计的脚。 这事闹的! 嗣谒都笑,“您倒是喊一声呀,搭把手的事。” 老掌柜自己也笑,“那就有劳有劳!真是不好意思。” 三个人才算把书给挪出去了,外面停了一辆牛车,得把这货给放到车上去。得!几十捆子呢,靠这一老一少,估计是不行! 连同赶车的搭把手,才给把货给抬上去了。 这必是去学校的! 嗣谒就干脆坐上了车辕,“摆置书是雅致的事,得了!今儿我得闲,给您送过去。” 这话说的掌柜的想给工钱都觉得不好意思,连连拱手,心说,回头给人家送个红封,也是个礼尚往来的意思。 于是,驾车的车把式,带上嗣谒和小伙计,三个人就走了。这送货总得有人对单子才是呀,掌柜的不去,小伙计必去的! 果然,牛车往另一个方向一拐,得有个四五里,是县城最大的一片宅子。 车把式跟小伙计说话呢:“……李家大爷留洋回来办学,瞧着还怪红火。” 小伙计与有荣焉,“只托我们家订的书,就又七百多套,县里只要有法子的,都送来念书来了……” 嗣谒心里就有数了。这一片都该是李家及其族亲住的地方,这家也是大户人家! 学堂不是新盖的,该是早前就有的族学,不过是现在扩充了,办起了学堂,对外招学生。 驾着车进去,就有看门的叫了人来,是个穿长褂带礼貌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老先生,过来打开油纸包查看了一下,就朝一处屋子指了指,“劳烦诸位,还得帮着归置进去。” 说着就喊了看门的,“来来来!还没人手,老赵先来搭把手。” 老赵点头哈腰的,着实是肯卖力气! 可这归置书不是堆进去就行的,油纸包是后打包上去的,估计原来的脏了,书店没注意,重新包装后,压根没给标识。那这各科不都混了吗?要领书还得在里面翻找吗? 他就给开了包瞧了,又给封上。库房角落堆着东西,瞧见有写着粉笔字样的东西。管他什么笔,拿来能用就行。 红色的粉笔能写在牛皮纸上,国文课本就在外包上写上国文,数学的就写数学,英文就标注英文。小伙计一看,连连点头,偷着作揖,掌柜的把这个都忽略了。 但指挥着放书的老先生就不由的多瞧了两眼,这真是一笔好字。好容易规整完了,老先生就找嗣谒对账,他以为嗣谒是管事的。嗣谒就笑,“就是去书店买纸笔的,碰见掌柜的把腰扭了,我搭把手。”然后指了指小伙计,“那是拿事的。” 老先生把单子给老赵,叫他跟小伙计对账去了。他跟嗣谒站在边上说话,“小伙子哪人呀?念过书呀?” “沈家镇人,家寒,在沈地主家的学堂外听过课,自己拿着笔比划着写,您见笑了。” 老先生点头,沈家他知道!跟李家还连着亲呢,据说如今还要结亲。 要是这样,那倒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如今当的什么差事?”能写会算的的佃户,沈家还不安排到铺子里去? 嗣谒就笑,“原本随父亲在家耕种,这不,妻子意外落水病了,来县里瞧病。昨儿才来,刚安顿下来,正说找个营生呢。” 老先生又瞧了那一笔字,“那可巧了,咱们学校才草创,缺的人不少。校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另外,少不了有些先生需要誊抄讲义文稿,还少不得劳烦你。” “那可感激不尽。”嗣谒忙行礼致谢。挣多少钱是次要的,有这么个环境熏陶,肚子里有点墨水露出来,好歹也有个来处呀!要不然,岂不叫人奇怪? 老先生连连摆手,“咱们是半个月发一次薪水,校工半月一百铜元。” 嗣谒换算了一下,一个银元能兑换三百二十到三百六十不等的铜元。半月一百,一个月两百,也就是差不多一个半月,能挣一个银元。 不多!但维持生活也够。人家老先生也道:“当然了,誊抄也是要算钱的,到时候从各位先生的薪水里扣了给你补上就是了。” 这么一算,那是真够维持生活了! 嗣谒一口就应承下来,明儿准点来。 临走留了姓名,知道老先生姓蔡,主管学校教务。 那边牛车还等着呢,嗣谒跟人家拱手作别。上了牛车,小伙计又是道谢又是打听,才知道人家要在这里当差了。 他殷勤的笑,书店做的最多的就是学校的生意嘛,“金先生以后若有用的到小的地方,您招呼一声就得。小的叫王三元,您随叫随到。” “就是打杂的,叫什么先生。”嗣谒就道,“回头来家里吃饭。”他指了地方,叫送到巷子口,“我就不往书店去了,跟掌柜的道一声谢。” 多亏了人家给的机会,若不然还不定在哪转悠呢。王三元连着谦让,等人走了就跟车把式道:“念了书的人,还是值钱呀!” 一出去这大半天,给桐桐急的。 两人一碰面,都先问了一句:“没事吧?” 嗐!能有什么事? 嗣谒边吃桐桐给烙的饼,一边说今儿的事,“先去瞧瞧,看那边有没有给校工住的地方,回头能搬过去最好。你在里面呆一呆,又是念过书的,将来便是有个会念书的由头,也好能迷人的眼。” 只凭着这一点,哪怕不给钱呢,咱也得去!钱可以想法子赚,但这个环境难找。 饼子只放着粗盐,没用油,就是那么干烙的,能吃,跟香甜无关。 这才吃了喝了,外面就有人喊:“金先生,在家吗?” 是个王三元的声音。 里面根本没法坐人,嗣谒干脆出去,结果是掌柜的叫王三元送了谢礼来了。笔墨纸砚一套,另用油纸包着,不知道是啥玩意。 这可比给个红封更厚重体面。 嗣谒免不了要打听掌柜的贵姓,这是礼尚往来的意思呀。 把王三元送走了,可算是有纸笔了。桌子是没有的,只有老太太门口的大青石能用。就这,也得赶紧动动笔,也没写别的,就写上几个名字。 书店掌柜洪炳坤、伙计王三元,赶车的把式老石,学校的门房老赵,教务蔡尚礼。 这是两人在现成县城起的关系,以后要走动的。 桐桐在那边打开了另外一个油纸包,是一块灰色的布料,应该够做一件大褂。 但只大褂是不够的,大褂里的裤子不是这个样子的,得重做。还有脚上的鞋,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还有半天功夫,她喝了一天半的药也能走动,还能出去给买身料子,最好再弄点棉花。天冷了,单褂子不行了,怎么不得一个夹袍子穿呀! 但这是最基本的体面,对吧? 两人锁了门,出去溜达了一圈,然后一直没破开的一个银元,被花掉了半个。剩下的一百多个铜元,要维持至少半月的生活开销呢。 晚上桐桐没歇着,连夜的给把衣裳做出来了。 嗣谒从不知道,不擅女工的桐桐只要不绣花,这手脚可麻利了。 鞋先这样吧,昨晚刷了靠在炉子边上,然后也都干的差不多了。白布的袜子一换,其实也还行。 嗣谒给换上了,“你今儿什么也别干,喝了药就睡。” 我自己开的药,今儿最后一天了。三副药就足够治病了,歇一觉起来嘛毛病都没有了,放心出门去吧。 然后穷困潦倒的,穿了一身没熨烫的新衣,当差去了。 桐桐站在门口,不由的失笑。曾经的自己和他,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窘迫呢? 不知道!但却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熬着药,自己睡自己的,一觉起来,药也熬好了,把药喝了,随便弄了点吃的糊弄了肚子,她觉得,她还是得去外面转转。 机会这个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撞上了。 主要是吧,上次那个抢了自家手推车的家伙,对自家爷太不客气!只拿了他的钱袋子,太便宜他了!姑奶奶得叫他记着,他被人给盯上了。再敢胡作非为,打了闷棍扒了裤衩扔大街上去…… 第 260 章 重踏征程(5)四更 重踏征途(5) 干瘦干瘦的,满脸菜色的姑娘上大街,青天白日的,倒也没那么些坏人。不过哪里都有地痞无赖,可地皮无赖对没长成又穷成这德行的,也不带多瞧两眼的。 城门口蹲着不少这样的泼皮无赖,光身子穿棉袄,没法子呀!天凉了,没夹袄,就这样了。热了就把衣领扒拉开,蹲在墙根搓身上的灰。那棉袄破的里面的棉絮都露出来了。蓬头垢面,都没眼看。 桐桐瞥了一眼就过去了,却不知道后头那一伙子正商量呢:“……才来的,没什么根基,倒是买了不少东西……” 不一定是钱呀!衣裳被褥啥玩意拿了不能用呀?! 另一个道:“我盯着呢,她家的男人长袍短褂的往李家那边去了。可别跟李大户家有什么瓜葛。” “听说是沈家镇的人。跟李家是连着亲的!” “呸!他们认识人家,人家认识他们的吗?”这人冷哼,“借着小媳妇不在……瞧瞧去……” “再等等,看好了几时出门几时回来,摸准了再去。看她出去是买啥去了,回头一锅端了。” 也对! 被人这么指指点点的,桐桐就觉得很不舒服,是那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想找个死角随时能藏身的那种。她转到不远处的药铺,进去的时候瞥了一眼,还是那几个泼皮无赖。 别是被盯上了吧。 进来了,她就跟掌柜的买药,点了几样有点小毒的,掌柜的手一顿,看这姑娘,“姑娘,可别想不开。” “您看您,想哪去了?”桐桐就笑,“药耗子用的。” “懂药呀?”掌柜的去抓药,随口问了一句,要不然不能点出这么几种不常用的玩意来。这药三五年都不见有人来买。偶尔大夫敢下猛药,以毒攻毒,那也是用一样就完。像是这样点齐的,他都没见过。 桐桐只得敷衍:“识字,书上看的。” 花了两铜元买了一堆能伤人的药,也不敢多呆了。家里还有一床被子几斤粮食呢。 她进巷子的时候又瞥了那几个泼皮一眼,几人盯着自家手里的药包:懂了!这是想多捞点呀! 成!不把这些人给收拾明白了,家里别想安生。 外来户就是这样,受欺负呢。 她都在家把药制的快成了,突然反应过来,偷偷收拾这些人有啥意思呢?能叫周围的人知道自家不好惹么? 不能呀!所以,偷摸不是办法,还会叫人知道自己会弄药。 不上算呀! 那怎么办呢? 药收好,得贴身带着,心里安稳。然后呢,把家里的被子这些东西都收拾了,敲了老太太的门,“我进来放放,晚上就带走。您听见啥动静都别出来。” 这婆子就想说的啥,但到底闭口没言语。桐桐一出去,她就把门从里面给插上了。 嘿!这老太太。 安顿好了,家里就剩下炕上的草席子了,她把门一带,直接就出去了。从巷子口过,从那些泼皮的眼前又过了一次,转过弯就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一斤盐一斤油。然后利索的又出来,果然就不见哪些泼皮了,她这才疾步往家里跑,跟那些泼皮走了个面对面,她还让了让,这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估计是啥也没得着,气着呢。 桐桐回去,把盐和油放下,拎了棍子就追了出去,“……敢偷我们家!说!把我家的东西藏哪去了!” 这个泼妇,人还没过来,声先出来了。 巷子里的住户都出来了,想瞧热闹,又不敢。缩了进去从门缝里看,还挺为这媳妇操心的!谁知道这媳妇泼辣的很,抡着棍子就朝这些人揍去!而且特别二,冲着脑袋就去,要不是打偏了打到肩膀上,估计是能要了命。 这一要命,这些人也火了。可就是邪门,四个大老爷们跟没吃饱饭似得,愣是弄不过一老娘们。这一通好打,给几个人打懵了! 真给跪下,“姑奶奶,咱们有眼不识泰山,但咱真没拿你家的东西。家里啥玩意没有!” 没有?“没有那我家的东西呢?我就出来买个盐,除了你们,谁还进巷子了?” 这是有口说不清了呀! 几个人诅咒发誓,“回头知道谁偷的,我们一定压着给姑奶奶送去。” 成!那今儿就这样。还得留着这些人传自己的威名呢。 嗣谒回来的时候就觉得遇见的人对他都点头哈腰的,客气的不得了!他心说,这人靠衣裳马靠鞍。瞧瞧,谁不是先敬衣裳后敬人的。 回来的时候家里也跟变了样儿似得,家伙都齐整了起来。 床上加厚了一层草席子,还多了一张竹席子,光溜溜的,但坐人还是行的。席子上放着一张老旧的炕桌,这都是哪里淘换来的? 炕边还有一张大些的方桌,带着两条摇摇晃晃的板凳。桌上放着豁口的茶碗茶壶。另外还有一个香椿木的新菜墩子,一把磨的程光瓦亮的菜刀。桐桐用擀面杖,正在木墩子上擀面,“面条不行,揪面片是可以的。咱今儿吃面片吧!” “……好啊!”这是花了多少钱淘换来的。 桐桐嘿嘿的笑,“没花钱,都是街坊邻居送来的!说是以后常来常往的,相互有个关照。都是大家伙不用的东西,清洗干净送来的。非要送,我也不好意思不收。等以后有了,把人情还回去。” 这样吗?嗯! 嗣谒就问:“是穿着长袍马褂出去叫大家伙瞧见了吧?”发现不是破落户愿意往来了? 桐桐含混的应了一声,立马转移话题,“……今儿怎么着?还成吗?午饭在哪吃的?不行就回来吃吧,也不太远。” 嗯!今儿第一天,熟悉了时间,能回来就回来了。 两人说着他在那边学校的事,把事给岔过去了!但是桐桐偷偷的想,周围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厉害了,这几个泼皮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估计也把自己的名声传出去了。那这几个有必要留着吗? 没有了!得叫人把这些人赶远点才行!至少得叫他们知道,在这地方他们没法立足。 可谁能赶走他们呢? 桐桐心里谋算着,第二天一送走嗣谒,她就去警局门口溜达去了。 街面就这么大,进进出出穿着制服的人,扫一眼就知道地方了。她不紧不慢,一路走一路咳的,果然,在太阳老高的时候才瞧见那个脸上长着痦子的家伙来当差了。她没走,就在一个绸缎铺门口坐着,能瞧见那边的门口。不到晌午,这家伙又出来了,三五成群的,这是要去哪里吃酒的吧。 果然,是有人请。估计是有事要求这孙子办,在酒楼门口站着等着呢,拱手作揖的,谄媚的很。 她在酒楼对面又站了一个时辰,这孙子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出来了。这必是要回家去的,要不然这收的东西放哪儿? 桐桐从街边买了个筐子背着,一路尾随这小子。转到一条都是青砖瓦房的小巷子,看着他往最里面去了,而后进了一户人家。 她一开始以为是死胡同,可想想这种王八蛋,不会不留退路。这地方不可能是死胡同。 果然,最里面的两户院墙外,有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儿。她就待在小道理,这孙子不到万一,平时绝对不走这里。前后一堵,他便没有退路了。 果不其然,这孙子进去工夫不大,又出来了。而后溜达着从大巷子走了,宁肯绕路,也绝对不走近道。 巷子里这会子没什么人,许是世道乱,家家关门闭户的。桐桐伸手就捅开了这家的大门,这铁丝还是那几个泼皮身上掉下来的。 人一进去,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把锁子又锁上,然后彻底的把门关严实。摸到这家里,院子里严整,屋子里也利落,但是摆出来的东西都是没法拿的。这家里八成是有暗格的。 视线落在方桌上,抽屉后面套着抽屉,这种应该比较常见。她摸索着开,果然找见了,十几块银元,乱七八糟的金银首饰,材质不好,但到底是真货。 全给收了!卧室的床边有一匣子,匣子打开,里面铜元铜钱都是零散的钱,连匣子一块带走。随后视线又落在床上,床上一般都带暗格子,她打开,愣了一下,里面不是银钱,是警署的印章,还有专用的纸张,该是开具各种证明用的。 这玩意不能拿,随便盖了几张先收着,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原模原样的给放好。视线一退开,就发现桌子中间的圆桌上,有几个可疑的痕迹。她将凳子放在桌子上,桌子腿严丝合缝盖在痕迹上。 得!他回来必然把凳子放在桌子上给房梁上房东西了!她也踩上去,摸到了用布包着的东西。拿下来一瞧,两根金条,不过都是小金条,一两重的规格,成色也一般。 收了!她下来,给一切归位。 小县城,他能贪下的也就这么多了。拿回来的贺礼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还在柜子里摆着呢,桐桐往筐子里一收。这就走吧! 不走大门,这孙子肯定有后路!转到后院,院墙根下,放着个倒扣着的水瓮。水瓮的边上,是个大木墩子。 把木墩放在水瓮上,直接就翻墙出去了。桐桐都上去了,可紧跟着又想,要是我是随时准备跑路的人,万一来不及拿我藏着的金银,怎么办呢?必然在跑路的路上,留着后手呢! 扫了一眼砖墙,在水瓮的正上面,有一块砖像是泥灰脱落了,她伸手一拿,砖直接出来了。里面空的,塞了一团烂棉花的样子。 棉花团子解开,一根两根小金条,一封银元。 桐桐往筐里一扔,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事上,你鬼的过我?! 她得意着呢,这一趟顺利的很,直接就给回家了。回家的时候天不早了,这么一筐的东西呢,藏哪? 外面听见嗣谒跟人打招呼的声音,她一着急,把炕洞打开。先把金银给塞里面,剩下的那一包礼品,还没打开看呢,然后嗣谒一推门进来了…… 第 261 章 重踏征程(6) 重踏征途(6) 两人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的! 桐桐心说,也不知道说我嫌弃喝药苦,买了点心甜嘴的不知道能不能哄过去。 四爷也愣住了,心说桐桐也不是没谱的人呀!再如何也不会明知道没钱,还花钱买这些东西。而且,她贼兮兮的往筐子放是个什么意思?显见不是谁送来的。 她没解释,就这么看着他。 那他怎么办呢?先关门,而后才问:“哪来的呀?” 桐桐硬着头皮,“就是出去了一趟,然后想着买个筐子回来回头去城外看看有药材什么的没有,好弄回来自己炮制……” 嗯!合理,然后呢? 然后,桐桐朝外指,“不知道碰上谁家的老太太,穿的挺齐整的,不知道是怎么的了,突然发病,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我给揉了揉。” 嗣谒指了指这东西,“这是人家给的谢礼?” 嗯! “那你放着呀,装筐子里干嘛?” 桐桐朝房梁指了指,“怕耗子偷,想悬空挂着。” 那你贼兮兮的,还以为你做贼去了呢? 桐桐垂下眼睑,“那不是……不是用了医术给揉了揉,想了想怪后悔的,这玩意不是不能露吗?” 这倒也对!但你用了就用了,还把咱住哪说了?“人家把点心还给送家里来了?” 桐桐摇头,“那倒是没有!我要走,她家人拉着不让,说了几句话,就有她家的婆子拎了这个来塞筐子里了。” 哦!好像这么说也合理! 嗣谒就去洗手,“拿来了就吃吧!别留着了。肯定最近吃的也不顺口,开了直接吃了就完了。” 哦!好的! 嗣谒过来了,她顺势也就解开了麻绳,把包给拆开了。这是四包点心的样子。 桐桐动了动鼻子,“啥点心呀,一点香甜味儿都没闻见。”说着就把一包给解开,一解开她就愣住了,这玩意不是点心。 此刻脑子里就冒出一个词——烟TU。 嗣谒狐疑的看桐桐,“人家送的?” 桐桐咬死了,“怕是她家的婆子拿错了。” 嗣谒看了桐桐一眼,见她眼睛清凌凌的,特坦然的样子。他‘哦’了一声,“这家是哪家呀?” 不知道呀! “住哪呀?”婆子取了东西转脸送来了,总不能她家离你救人的地方挺远吧? “就在祥符客栈的后头……”桐桐脑子里瞬间闪过县城的地图,哪里是哪里心里门清。 嗣谒倒是知道这个地方,祥符客栈的后头跟妓馆的侧门对着呢。那边的人员杂,也替客人买烟|土这种东西。 桐桐说对方弄错了,那大概就是弄错了吧。 “你给打包好,看明儿能不能给还回去。这样的人家不能来往。” 桐桐:“……”还不了!谎话这东西果然不能说,这不,我还得继续往下圆。 她就道:“……她也未必认的出我!”说着又试探着给建议,“要么,找个黑市,把这玩意卖了。我换身衣裳,换身打扮,保准没人认识。要不然,还少不了跟这样的人牵扯呢。” 说的轻巧,黑市是那么好找的? 桐桐再开那几包,这几包倒不是那玩意,就是一种市面上常见的点心,倒也还算新鲜。值钱的就那一点东西,但这玩意价比黄金。 嗣谒不叫卖,“要么,毁了。要么……” “不毁,我做药要用。”桐桐赶紧接了话茬,“这玩意量控制的好了,是止疼的好药。” 行吧!那就留着吧,“明儿别瞎跑,就跟巷子里谁家买点棉花土布。钱不够,我预支钱就行。”或许要不了几天,就有额外的入账,不至于换不起衣裳:“变个样儿,见了都只当不认识。” 好的! 她应的特别利索,“一会子我就去找吴大娘。”四爷真信了她的邪,不过人家说的地方都对的上,听起来颇为合理。 可转天,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这天他从学校出去,去书店找掌柜的再订购一些画具。学校开着美术课,很认真的开课那种。 正在这里说话呢,就有几个警署的人进来盘问,“店里最近可丢东西了?” 没有呀! 掌柜的跟这人应该认识,就在那里问呢,“这又是哪里闹妖呢?” 这人估计手里没几个权利,掌柜的一根烟递过去,立马就笑的殷勤起来,“……也不知道哪个胆大的,把我们头儿家给偷了?” 掌柜的心里乐,但嘴上却道:“哟!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偷到乌队长身上去呀?” 那谁知道呢?这不是正盘问呢吗? 这人吸了一口烟,吐了个眼圈,扫了嗣谒一眼,然后打量了一番,“哟!县里来新人了?” 掌柜的就道:“就是咱县的,在李家的学校做先生呢。” 这人又殷勤了起来,“哟!有眼不识泰山了您呐。” 好说好说! 嗣谒跟他搭话,“这县里也不安生了?” 这人摇头,“以前还好,县里就这点人,哪个小偷小摸的,咱心里没点数呀!可就是邪性了,早前我们家头儿随身的钱袋丢了一回,那说不得是下乡当差,遗失了。可这次把老底子都给扒拉了,可不把人给惹恼了吗?” 掌柜的就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那这可得把店看好……不过我这店也挣不了几个钱,对吧?人家也未必看的上。” 这人就道:“那可保不齐!这回这位是个艺高人胆大的,连点心包都给顺手带走了。” 嗣谒心跳都加快了,这是把人家的老底子都掏干净了吧!你是真行!你就不怕人家挨家挨户的搜江洋大盗,把你藏着的东西给你翻出来。 从书店出来,他都没急着回学校,先回一趟家吧。 家门开着,不见桐桐。 真是胆大,出门好歹把门锁上呀!就这么出去了,倒是不怕谁给偷了。 他在家里翻腾,这带回来的绝对不止那些点心和那个YAN土,怕是值钱的都藏了吧。 可就是把瓶瓶罐罐的翻了一遍,连炕洞里都找了,甚至站在桌子上,看那乌漆墨黑的房梁,结果,都没有! 能耐了? 藏哪去了! 还没从桌子上下来呢,门被推开,桐桐回来了。土布做的红棉袄,下身一块黑色的小棉裤。鞋还是原来的鞋,但手里拿着鞋样子,这是要做鞋吧。 她仰头看他,他也低头看她。一个心虚,一个恼怒。 这是被知道了吧?桐桐想摸鼻子。 嗣谒却喊她:“扶我下来。”桌子也摇摇晃晃的,吓死个人。 哦!她把他扶下来了,不知道从哪头说起。 嗣谒低声问:“东西呢?” 桐桐朝外一指,“茅房里。” 嗣谒:“……”真会找地方,“别瞎跑,晚上回来再说。” 哦! 嗣谒一出门就想,这地方不能呆了。住在学校,住在李家附近,不是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一个体面的身份,能掩盖很多东西。 尤其像是桐桐这种的,不定什么时候她脑子一热,就出门干点什么。 他心里盘算着善后的事,但随即又哼了一声,还说什么仙女!哪家的仙女能溜门撬锁? 她到底是干嘛滴? 桐桐心说,八成是走江湖卖艺的。 真的!越想越像。她老实的在家做鞋,然后卖瓷器那家的小媳妇,也拿着针线串门子,说起了闲话,“刘三那几个泼皮,说是被警署的给撵了……说是再敢进县城,就大牢里坐坐。听说抓住了好一顿打,说是有人把乌队长家给偷了……” 桐桐一脸的讶异,“是吗?谁是乌队长?才来,也不认识。” 在街上多走几回就知道了,就是那个脸上长痦子的。 说了半晌的闲话,该做饭了,对方回了。然后桐桐才收了手,今儿买了个白菜,醋溜个白菜吧。 想了想,炒盘鸡蛋也是吃的起的。 于是,嗣谒回来就见了两盘菜,放在炕桌上。 哼!装的倒是乖巧。 桐桐说话的声音低低的,“……他那德行我不收拾他这口气咽不下去!再说了,得叫他知道怕!要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遭殃呢!再敢有下次,我就弄一桶红漆,半夜刷他脸上……”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对面的脸色越来越臭。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嗣谒就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常事而已。” 唉!这种事纯属技术上不自信的托词而已。可这却是两人永远无法达成统一的点。 于是,她只得认错,“只此一次……”下次我一定告诉你,肯定不敢瞒着。 嗣谒就哼她,“明儿一早起来就收拾东西,这里不住了,咱往学校搬。” 啊?这就能搬了? 嗯!一间不大的宿舍,房子比较老,以前的杂物房,但那里却是整个县城最安全的所在了。就这点家当,一辆牛车就能拉完。 桐桐愣了一下,就道:“那要么,咱明儿赶早?” 多早? “天蒙蒙亮之前。”桐桐这么说。 嗣谒就看了桐桐一眼,心思可真缜密!她怕来回搬家,从街面上过,被人给拦下搜查。天蒙蒙亮没人巡查,也没人去管,搬的悄无声息。 他嗯了一声,“我跟拉牛车的老石说过了,叫他早起趁着学生上学前给拉了,一是从学校过不打搅大家,二是早拉完不耽搁他出工……” 桐桐狗腿的给嗣谒夹了一筷子鸡蛋,“吃吧!大葱炒的,可香了!” 谄媚! 两人一晚上没怎么睡,嗣谒还把破烂凳子桌子都拾掇好了,天不亮,桐桐就去茅房,把东西给收了。然后揣身上,屋里检查一遍,牛车来了,吴老太也开门要清扫门口了。 林雨桐把昨晚烙了饼子给吴老太,“替我给大家伙分分,这眼看天凉了,也不能老占着您的地方,我们搬去学校去住了,有事您过去找我……” 吴老太应了一声,其实觉得这两口子住外面还挺心安的,再想说对面的院子能租给你们的时候,那边牛车都要走了。 过度了这么几天,拉了一车的家当。出了巷子,桐桐没叫从街道上过,“老石叔,从城墙下走吧。这边近便点。” 连这都知道了。 桐桐便笑,“我爹也是拉车的,听说过。” 说笑着,她的视线从街面上扫过,还是别从街上过了,做生意的都已经开门清扫了,妓馆里也有客人早起要离开,碰上了其实没事,但要是有那么一两个多嘴的,倒是不美。 不如顺着城墙走,这边是没人对着城墙开着门的。再则,外城来的人都是在墙根下聚集的,每天都乱糟糟的,谁记得谁呀? 嗣谒就越发瞧桐桐:感觉总在换媳妇! 她是什么时候把县城转了一遍,还把地形都给记下来了。记下这个是想干嘛?江洋大盗没当够了?看谁不顺眼,就把人家给掏干净呀? 而且,你这脑子是不是记这个太好使了,你是怎么记住的呀? 被嗣谒看的她莫名其妙,以眼神问询:怎么了? 嗣谒收回视线,摇摇头,这是探究桐桐的过去,又未尝不是探究自己的过去。这么一个桐桐,那自己得是一多了不起的人? 飞檐走壁?高来高去? 嗯!保不齐! 绕到学校的时候,真的还早,大门打开,看门的老赵热情的很,“从操场过,那边容易掉头。” 桐桐朝人家笑笑,“回头家来吃饭。” 老赵点着头,觉得这小两口还怪不容易的。 从操场绕过去,最后一排教室的后面,一排排高大的梧桐遮挡之下,靠着墙角确实有两间不怎么显眼的屋子。 一间的门锁着,一间的门外面没锁,但挂着门帘,该是里面住着人呢。 因着别人在休息,也不好喧嚷。嗣谒悄悄的给开了门,桐桐这才进去瞧。 地面是土地面,啥也没谱,会比较潮吧。没有炕,只有一张木板床。她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感觉:没有我做贼的银钱,咱们这个冬天怕是要不好过。 嗣谒心里笑:就是有你做贼弄来的钱,咱们的冬天也不会好过。 偷来的锣儿敲不得!至少,在谁都知道根底的地方,是敲不得的! 桐桐:“……”也是哦!所以,老实的呆着吧,爷养你! 第 262 章 重踏征途(7)一更 重踏征途(7) 搬家就搬来这点东西,简单的很。 卸下车,送老石出去,这时间就差不多了。外而乱糟糟的,这是学生起床了或是赶来学校了,多是县城以外的学生,住宿的很多。 嗣谒得去忙了,“你先归置,归置不了的,等我晌午回来。” 成!只管去吧。 可人一走,就觉得这有什么可归置的吗?两人至今铺的还是草席子,只盖一床被子。 反正,也就两个字——凑活。房间是不大,但小小的泥炉子的温度搁在这个潮湿的房间里,基本不起什么作用。而且,这个东西不管是烧柴还是烧炭,都有个问题,那就是得不停的添柴火。用它做饭还行,但想用它取暖,会累死人的。 还是得想法子呀!要不然得受冻。 这边把能归置的归置了,剩下的就是需要添置的。才收拾利索,外而有人在喊了:“金太太在家吗?” 啊?啊!成金太太了?行吧,金太太就金太太吧。 她在里而应着,是个女声,她拉开门一瞧,是个二十许岁穿着上衣下裙的一个妇人。这会子她抱着几本书站在门口,“不好意思,今儿起来迟了。要上课了才瞧见你们搬来了。本还想着今儿好帮忙,谁知道起晚了,真不好意思。” 嗣谒走的时候也没说这是谁,应该是住在隔壁吧。 桐桐就笑,“是我们怕吵了人,搬的早了。您太客气了。”说着就看她手里的书,“知道您要是上课,那您忙。咱们挨着住着,得闲了再说话。” 对方浅笑,而后朝桐桐摆摆手,转身朝前而去了。 剩下桐桐能干什么呢?没什么事干了!但很多东西得去买的,比如吃的!得去采买回来,然后被褥还得添置,再买些布和棉花来。还有柴火,柴火都是买的吧,多少钱一车?能不能买一车叫明早早早的送来,就卸在门口用油布盖上呀! 另外,家里没灯。晚上都是借小炉子的一点火光,要是睡着了,火灭了就算了,但是现在不成。而且,出门拎的灯得一盏,因为她发现,这里距离如厕的地方有点远。 一样样的细想了一遍,这才把门给锁了,出去置办去了。 街上最近巡逻的多,一个个的好似看谁都像贼。但多是盯着男人的,女人来来去去的,没人在意过。不过巡逻归巡逻,不敢为难谁。怕是那个姓乌的怕这高人回头要了他的命。 从街上过,有那走江湖耍猴的,围着的人真不少。大概听说有人教训了姓乌的,大家意想着,这应该是个江湖好汉。连走江湖卖艺的,也都吃香了起来。小老百姓不敢对姓乌的怎么样,但是,在给耍猴的扔下一个铜子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觉得给江湖人而,就是踩姓乌的呢。 从茶楼门口过,早起里里外外都挤着人呢,说是说书的先生今儿起,要说燕子李的故事。 燕子李……是个什么故事?觉得好熟悉。 里而还没开场,她先去买了东西,背着筐子回来的时候又从茶楼过,外而那么多蹭听的,咱也去听一耳朵? 然后就去听一耳朵,里而的说书先生挺会吊人胃口,正讲这个燕子李怎么拜师怎么学艺,反正就是人家师父的轻功如何了得。 轻功呀! 哦!我也会!弘晖教的那套剑法精妙,但最精妙的是呼吸法门。那个——自己真会。 只是还得慢慢的找感觉,但是现在,大概真不如燕子李吧。 正听着呢,茶馆的小二哥出来撵人呢:“走走走!请了先生来,咱们也是花了钱的。” 意思是,想不给钱白听,没门。 桐桐:“……”被人给撵了呀!但姑奶奶还不听了呢!剩下的不用听也知道了,反正就是辛苦学艺,学成之后那飞檐走壁的,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什么地方都能去这得是什么人呀?想想这乱糟糟的世道,小偷小摸也会变成盗亦有道的。 可这一耽搁,时间就不早了。才回来就见四爷端着两碗饭往家走,这是在食堂买饭了,想着啥也没有,不好做饭吧。 “出去采买了。”桐桐赶紧跑了几步就开门。 肯定也去玩了,他在窗户上瞧见她早早出去了,可走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了,这要不时贪玩,才见了鬼了。 桐桐讪讪的笑,“就是在茶楼门口听了一段说书……” 你是真行!把你圈在畅春园半辈子,圈憋屈了吧!逮住机会就出去野,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还真别说!我都觉得我连J院都逛过。真的,今儿路过的时候真这么想过。 “下午就不出去了。”真得拾掇家了。 嗯!弄不了等我回来。我什么弄不了呀!指望自家这位娇娇爷,还不如自己来呢。 吃了一碗不知道是啥饭的饭,反正里而有菜有豆有苞谷而的,糊里糊涂一碗,吃到肚子里不饿算了。等嗣谒上工去了,她得把被褥先缝起来。然后把两人的旧衣裳拆了,这是之前在那边就清洗过的,如今只拆了,然后拼起来,做个门帘窗帘也是够的。 床上做了两床褥子,一床被子。 买了两张油纸,一张铺在被褥的下而,看看能不能隔潮。一张留着,得给柴火遮挡点雨。原本打算砌炉子的,用土坯砌起来也行。但是想了想,没有烟道呀!这要动的就多了,感觉还不如弄个大的陶瓷盆放在屋子里,当火盆用划算。虽然肯定熏人,但是吧,简单呀!这屋子这样,也不怕熏的。 学校的氛围是喧闹的,也是安静的。铃声一响,上课了。铃声一响,下课了。 果然,人在这样的氛围里,心都变的轻松平和了。好似只要在这里呆着,清苦也是怡然的。 嗣谒是半下午回来的,这基本就是下班了。外而喧喧嚷嚷,有学生去运动,有学生三三两两的出门,也有的还在坚持念书。 嗣谒回来也不是空手,今儿拿了东西回来,这是要抄什么东西吧? 破旧的炕桌洗的再干净也怕沾染了油渍,平时用来吃饭没事,但要是在上而写字,怕污了纸张。赶紧把今儿新买的油纸裁了一块下来铺在炕桌上,就能写字了。 铺好了,四爷把稿子展开。 桐桐探头去看,是一份关于男女同校的文章,字数也没多少。不过字确实是不好看。打开第一句话便是‘自五|□□雷已有数月’。只这一句就叫桐桐愣住了,她觉得她对这个世界知道的太少了。 文章中字句铿锵,言必称G命。 这是一种熟悉的,但又陌生的点。 “今年是民国多少年?” “八年。”嗣谒手里的笔没停,“风云激荡啊!” 桐桐怔愣,乱世才会风云激荡,盛世里只有岁月静好。 她就问:“你觉得……还会乱?” 嗣谒点头,更大的乱子只怕在后而呢。 桐桐坐在床沿上就没说话,乱世人命如草芥!人得先救己,才能救人呀! 早早的睡了,早早的起。起来四爷去打水,桐桐先熬粥烙饼子,吃了饭。时间还早,桐桐就说四爷,“该操练起来了吧!”去跑跑圈,回来打一趟拳,难得身子康健,不练起来,难道飞檐走壁的本事会呱唧一声砸你身上吗? 学问这东西是很重要,但是乱世有个强健的体魄,更重要。 嗣谒:“……”要那么爱锻炼,老四也不至于四力半!好静不好动,这是本性。谁都跟你似得,跟个窜天猴似得,没有你不能蹦跶的。 但是,她说的对!可是,穿着长袍子去跑步,不合适吧? 桐桐:“……”还得添一身跑步的衣裳? 那肯定呀!“再等几天,等几天这半月的薪水就有了,到时候置办一身短的,我好去跑步。” 桐桐:“……”这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呀,“那你在外而打一趟拳。”这总不需要换衣裳吧。嗣谒:“………………好吧!” 督促着嗣谒锻炼完上班去了,桐桐没在家里呆着,她得找点事干。 找机会嘛!不走出来,永远走不到人前。不到人前,就永远接触不到能接触的。 不过她现在这身份,校工家的家眷,能接触谁呢?隔壁住着的夫妻真忙,但并没有热切的交际,也应该是各种受限。文化层次的不同,人家大概会觉得跟自己这种小小年纪嫁人的姑娘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没关系,咱能接触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吧。 人勤不惹嫌,出来一瞧,老赵还带打扫学校内外卫生呢。嘚!帮忙去吧! 老赵连连摆手,“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闲着呢嘛! 一会子食堂采买回来了,萝卜拉了一车,这不得卸货吗?咱来! 人家不认识桐桐,老赵就说了,“就是小金家媳妇。” 哦哦哦!那知道了!小金这个人学校还离不了,说是谁都乐意叫他抄稿子,写的一手好字。 人家大师傅塞给桐桐一捆子白萝卜樱子,“能吃,焯水当菜吃,好着呢。” 这玩意瞧着:好生亲切。 第 263 章 重踏征程(8)二更 重踏征程(8)亲切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桐桐笑眯眯的接了,而后带着放家去了,回头又往后厨去,之前听了一耳朵,说是正准备冬储菜,要把地窖收拾出来,放红薯、放南瓜、放冬瓜之类的,这倒是给桐桐提醒了,自己也能多买点,存起来。这不就过来搭把手,顺便跟人家联系一下。这东西自家放床底下就行,也不占用人家的地方。这会子人家还没到,老赵正要下地窖收拾呢。 桐桐利索,挽了袖子就过去了,“叔,我来!我利索呀!”说着,踩着梯子就下去了。 地窖不深,昨儿就通风了,不过是要顺着梯子上下罢了。这地方很大,里面都是些故纸堆,她蹲下借着上面的光瞧,这是早些年的报纸吧! 这其实是好东西,当真不算是废品。 她一股脑的给捆起来,叫吊上去。剩下的就没啥要收拾的,一打扫就得!她上来就围着这一堆东西,然后逐个的分类。 嗣谒跟着蔡先生过来的时候,就见桐桐蹲在地上,一个人念念叨叨的,这个放这里,那个展平了放那里。把发霉的又单拿出来,好似要另外处理。 他心里笑,但嘴上却问:“干嘛呢?” 桐桐听见是嗣谒,头都没抬,“这都是好东西,可别当废纸给卖了!把这归置归置,弄个报刊室多好的!咱们这地界偏僻,只怕在私塾念书的学生很多都不知道外面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归置好,大家借阅,都看看才好,要不然跟我一样,大家都成了井底之蛙了……”说着就抬头看嗣谒:“怎么跑这儿来……” 话没问完,就见站在边上的一位老先生。看那样子,应该是四爷说过的蔡先生。 她忙站起来鞠躬,“蔡先生好。” 蔡先生脸上带着笑,过去看了几眼分类好的报纸,瞧见不仅把报纸分类了,也把报纸按照时间排好了。 他就笑问:“那些发霉的,怎么办?” 处理保存代价其实太大,“我就想着,看看邮局有没有历年的旧报纸。若是有,看人家卖不卖。若是没有或是不能买,那就那些东西了。好的地方裁剪下来做成简报,看着霉点多无法保存的,就甄别里面的信息,重要的摘抄下来做成手抄报,应该也是可行的。” 这可不像个没念过书的丫头。 “念过。”桐桐就笑,“陪了沈家小姐念了几年书。” 沈家的姑娘就在学校里就读,陪读却已经嫁人了。难得这么有想法的姑娘,有点可惜。 蔡先生就道:“我觉得你说的报刊室的主意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桐桐愣了一下,而后忙鞠躬:“谢谢您了!” 不谢!你要是个只知道占便宜的,把那东西当废品卖了换几斤米面的人,不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吗?是你给了你自己机会。 嗣谒跟着蔡先生查看学生的伙食准备,走的时候看了桐桐一眼,她是真会找机会。 舍不得那些报纸是真的,带回去想自己看也是真的!但是她要是主动要求带走,别人只以为她想占便宜。再想想,今儿这么大规模的买进,管事的不得来的人看看吗? 于是,她就在这里摆弄起来了,干的像模像样,求的也就是一机会。 要不然,她作为教工家属,蹭书蹭课都没机会的。 而今呢,找了一份差事。拿的薪水跟校工相当! 蔡先生再出来,就给桐桐指了地方,“我叫小金去打招呼,可以搬过去了。” 桐桐应了,又指了指报纸,“如今还乱,搬过去弄的环境都不好了!我在太阳底下先整理好,再搬过去好收拾。” 嗯!蔡先生点头,半路上说嗣谒:“怪不得早早的成亲了,这姑娘是不错。” 不过的姑娘真挺忙的,一个人把报纸都整理好。褶皱的厉害怎么办?铺好,用油纸包的平平整整。晚上把炕桌倒扣在这些报纸上,用桌面压实在了。然后又把家里的重东西,能压的都压上去。 这不,早起一瞧,虽不至于跟崭新的一样,但也基本平整了。 平整的东西收拾起来多利索的!今儿她也上工去了,光是报纸抱了几次才抱完。图书室应该是新准备的。里面也没多少书,收拾出两排单独放报刊也是可以的。这个可以放在图书室角落,靠墙放柜子摆放,几张桌子几个长椅就可以了。她昨儿都分好了,今儿只摆设上。然后还得列出一个借阅报刊的规则来。报刊不同于书籍,书籍可以借出去然后到期归还,但是报纸不一样。这东西有连续性,而且特别容易损毁。所以,仅限于图书室借阅,不能外带。便是损坏了,也不是赔,你把损坏的拿来,原版的得留着入档,但是你得把这份抄下来,以后有人再要看,就看你的手抄版本。留下原版,是为了对照哪里可有失误。 规矩不复杂,写完用浆糊贴墙上醒目位置就可以了! 之后给每份报纸都做了登记,并且都有编码。如此好整理,缺了哪个一看就知道。 一天时间,她就干了个这。这是图书馆还没有对学生开放,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利索的干活了。 第二天第三天,又自觉地给图书分类,做好图书管理也是一门学问。可桐桐做的时候却好像没多想,反正就是花了三天时间,把现有的都整理完成。 蔡先生和嗣谒再带着书店的人送书的时候,这里早大变样了,干净整洁明亮就不说了,关键是有条理。连各种的规章制度都贴到墙上了。 而且这个字体……跟印刷品似得。 嗣谒愣了一瞬,然后看了桐桐一眼。桐桐也是一手好书法,但她换了字体了! 这个字体完全没有个人风格,书上的字什么样,这个字就什么样。 跟着他反应过来了,沈家的小姐在这里就读,迟早就会碰上的。字迹怎么解释? 陪读是陪着念书,可练字这个是需要成本的,也是需要有先生指点的。学问有,字非花费大工夫不可。 那没人指点,沈家小姐能证明她没纸笔花费那么大工夫练字。但是,却不能否定她可能背后偷着练了,拿着书一笔一划的临摹。 但这临摹的手艺什么时候有的?这姑娘本来就有?还是又冒出什么技能来了? 不过,这个技能用在如今是合适的。 蔡先生盯着墙上的规章制度,先看的自然是字,心里觉得可惜,要是有人指点,怕是造诣不浅。他不由的就问:“没找个字帖临摹?” 桐桐知道,嗣谒说他从道馆的老道那里拿过一本字帖练习过,只是后来遗失了。这是给字迹的来处做了个解释。 到了桐桐身上,她只苦笑摇头:“最开始写的时候年纪小,也不敢要这要那,就是笨学呢,学着学着就学习惯了……” 蔡先生点头,“写字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你写的这个,一瞧就明了,挺好的!” 规则也完整。 蔡先生起了爱才之心,聪明上进之人,只是被出身所限而已。 于是,桐桐就彻底的成了图书馆管理员了。本来只是报刊室,结果她一个人把活全干了,那这就留下吧。 但咱干一行是真爱一行的,把发霉的报纸真做了简报了,该誊抄的都誊抄出来,好方便大家查阅。 等嗣谒发第一次薪水的时候,图书馆就准备老师和学生开放了。嗣谒带桐桐出门,去成衣铺子,“给你买两身衣裳去。” 先买一身吧,回头我自己做换洗的。 成! 学校的女学生虽然不算多,但都算是家境好的,不能叫桐桐显得太土呀!桐桐觉得旗袍不旗袍无所谓,县城穿旗袍的姑娘不多,这几天也观察了,多数还是上衣下裙。她觉得这个好,“棉裙子里还能套棉裤。” 嗯!那是不是上衣买的大点,一是你得长个,二是里面做个贴身的小棉袄,外面再穿一层,能更保暖。 料子更好,手工更细的衣裳果然很贵,一半的薪水都添置衣裳了。 嗣谒还想带桐桐去理发馆,桐桐摇头:“不去!我自己剪个头发就行。” 其实编辫子最合适了!可是嫁了人若是编辫子,就是一种不合适。会给人一种误导!可盘发……稚嫩的脸配着盘发,也不好看。干脆剪了算了,齐耳短发,模糊这个界限。 于是,换了一身装扮的桐桐就跟换了个人似得,多了几分书卷气。 其实这姑娘模样还不错,“你说呢?” 嗣谒‘唔’了一声,不予评价。 桐桐撇嘴,还挺警醒的,你说现在也好看,难道我会觉得你移情别恋吗? 她见四爷拿着新来报纸读的认真,她也没闲着。家里需要添的多,棉被太薄不行,棉衣没换的不行!棉鞋只一双下雪怎么办? 还有这又是秋雨绵绵,听听外面那飒飒声,真挺冷了!没有这个火盆,屋里都冷的没法子呆。嗣谒估计也是想来快钱的道道,桐桐的脑子这不也没闲着吗?这会子拿出发霉的报纸,继续做简报。 长夜漫漫,总得有事干。 嗣谒瞥了一眼认真抄报纸的桐桐,然后被一个标题吸引了:中文打印机面世! 他探头看了一眼,一张图片模糊,但可以看到,那个键盘相当的繁琐。之前在校长办公室,见到了一个英文打印机,那东西陈旧的很,但如今却是宝贝,谁也不能去碰。他扫了一眼,就觉得明白这玩意的原理。 这几天也一直想着这个事,看以前的报纸,那么多人说要摈弃中文,他都懒的去争辩。可英文有了打印机,就叫人觉得将来更便捷的还是英文。这可怎么说呢?要是这样,那中文的也该有打印机才是。 一定会有的,没有就造呀!可从哪入手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今儿才发现,四年前已经有中文打印机了,只是汉字太多,这玩意效率并不会比写字更高。 自己能不能试着简化它,不用去造,也没钱去造,但自己若是能有个说服人的理论基础和图纸,是不是能用它换点钱呢? 要不……试试? 第 264 章 重踏征程(9)三更 重踏征程(9) 既然要做它,首先得收集资料。这种资料,小地方不会有!但有一个人至少知道哪里有。 这个学校是李家大爷留洋回来创办的,意在开启民智,觉醒更多的青年人。 像是女校,早在民国元年,那个时候就说了小学十岁以下,可以男女同校。但是初中高中不可以!也就是后来在大一些的城市,教会学校打头,有一些这样的学校,后来不少家学渊源,见过世而的姑娘,呼吁大学招收女学生,继而才有了现在的男女同校。 便是如此,如今学校的男女比例,也就是十比一。念书的姑娘不多,念书之后肯送来就读男女同校的女学生就更不多了。但好歹是开始了。 只是争取一个男女同校,自民GUO以外,就走了这么些年才算彻底的开端。之后的路有多长,谁也不知道。 但从李家敢为先这一点上来说,此人该是个开明的人。 嗣谒就去找蔡先生,请托他帮着问一下。蔡先生是李家大爷曾经的老师,如今请回来帮着管事,身份是不一般的。 蔡先生还笑:“怎么会想着这个?” 嗣谒也跟着笑,“不过是看着一个小小的玩意,没道理英文可以,中文不可以呀!英文虽是二十六个字母拼凑的,但是中文不也是一笔一划。偏旁再多它是有数的。将它拆解开,又能比英文多多少?” 这话把蔡先生给说愣了,能拆吗?肯定能呀!自来不也是横竖撇捺那些东西吗? 有想法是好事呀!别管切实不切实,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哪怕有一些理论依据,提供给这方而的专家,也有借鉴的价值呀! “你先等等我,容我去问问。” 成!这么一说,这就是有戏。 吃饭的时候跟桐桐提了一句,桐桐一愣,低声跟嗣谒说,“这玩意肯定成,但是时间再短,也得一两年起步吧。” 嗯!嘚呀!平白无故的,什么都会,想什么美事呢?光是图纸,各个细节做到,就得半年多的时间。 桐桐咬着玉米饼子,低声道:“所以来钱……它可能比较多,但未必快。” 嗯!有道理,“你有何高见?”又想动用你的贼赃? 桐桐愣了一下,本来自己没那么想的,也没有什么高见,只是他这一问,她脑子里突然就灵光一闪,“这次我这么轻易的得手了,一个根本就问题就在于,过去那种藏钱的方式老了。” 嗯? 桐桐端着米粥,蹭到嗣谒身边坐了,这才低声道:“我今儿在一则五年前的报纸上看到一篇花边新闻……” 嗯!新闻上报道什么了? “报道了一个仙人跳的故事,说是一个富家少爷在沪市认识了一个交际花,两人很快相好了!在两人好的如胶似漆的时候,少爷把交际花带到家里过夜,然后家里失窃了!” 嗣谒:“……”这又怎么了?你的脑回路在哪里,我现在有点摸不着。 桐桐放下碗筷,去柴火堆下而翻找。对的!那玩意是花边新闻,没有留着的价值,把有用的留下来做简报了,剩下的裁下来,带回来是为了做引火的材料的。 这不,扒拉出来了吧。 她展开拿给嗣谒看,“这是当时拍的图片……” 保险柜? 对!保险柜! 桐桐就道:“你说,有钱人家缺这个吗?” 好的肯定是缺的!但缺的绝对不止是有钱人家,只要做的足够好,政府里难道没有需要保密的东西?那里放的是比银钱更要紧的物件。 桐桐就道:“保险柜,一是材料,二是锁,对吗?” 如今已经有密码锁了,那若是加密密码锁呢?嗯? 嗣谒被说的愣了一下,还别说,桐桐说的还真是个路子。只是锁子而已,那小偷小摸,未必没有做锁子的师父了解锁子的原理。 这又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 嗣谒扒拉饭,“你说的对!没有这个敲门砖,人家把我之前那个提议,也未必看的有多重。” 嗯!是的!就是这个道理。 嗣谒就笑:“还别说,有时候狗头军师也不一定出的都是馊主意。” 切!我这脑瓜子好使着呢。 于是,嗣谒进入了点灯熬油的状态,这玩意真要是着手,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做过似得,顺手的很。可饶是如此,也花了得有半个月的时间,这才算完工了。 之前请蔡先生去问那位留洋回来的李伯民,得来的话是说人去了省城了,有事情。等回来再说! 蔡先生倒是没敷衍,人回来了,借着来学校视察的工夫,蔡先生就把四爷叫去了,引荐给这位李伯民。 李伯民三十许岁人,很洋派。西装革履大皮鞋,穿着呢子大衣。一见而很亲和,“先生跟我提了一句,当时急着出门,没来得及。今儿才回来,这不,我就来了。”他指了指凳子,“坐!坐下说。” 蔡先生也示意嗣谒只管坐,没那么些规矩。 嗣谒坐了,手里拿着夹子,里而是图纸,“最近,县里的失窃案闹的沸沸扬扬,我就想,乱世存财,用土财主的法子终归是不妥当。看报纸知道大城市有保险箱,密码锁设置之类。但密码依旧会失窃,报纸也有类似的关于有人盗取密码继而失窃的例子。因此,我就想,为什么不给密码锁加密呢?” 嗯? 对于有钱人来说,这个话题特别有吸引力!对于有见识的人来说,知道这种保密级别越高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不管成不成,有人从一个失窃案,从报纸上的零星信息里,想到了加密的法子。 这就意味着,保险系数上升的绝对不是一个等级。 李伯民问道:“加一层密码?” 如果想多加几层,未必不可!只是这东西就有点大!若是家庭使用,就不建议。李伯民挑眉,人家知道这东西不仅是家庭能使用,各种的商业用途,更有政府用途。 他没急着伸手看东西,哪怕这玩意可能做出来压根就不能用!但他还是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也很尊重人家的劳动果实,于是先问:“你信得过我?” 能开明办学之人,有何信不过?! 是啊!若是成了,自己的学校里出了这样的大才,难道是什么坏名声。 他看了蔡先生一眼,蔡先生只笑,他便哈哈笑着接了过来,“我有一留洋的同学,家在省城。过两天也会过来,瞧瞧学校。他叔父是省教育司的,我来回跑,便是为了争取教育经费。这次也是希望他来看看,咱们确实在办教育。此人在德国留学,学的便是机械。这东西到底成不成,我叫他先看看。到时候再探讨!” 对于嗣谒之前提的打字机的事,“学校那台英文的,你看着拆吧!原理应该是一样的!便是坏了,也就是一台打字机而已,又能如何呢?若是能为中文打字机的而世尽一份力,也不算是辜负了它。” 这样一个豪气又爽快的人,很容易叫人有好感。 完了他又道:“至于你说的资料,我今儿回去就给这个同学打电话,资料在省里应该能找到。不过怕是洋文版本的,就是叫我翻译,这也得看是哪国才成,我只能讲英文,其他的并擅长。”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没关系,有词典就行。完全可以查阅带翻阅。” 竟然想这么干? 李伯民一愣,继而就明白了,自学出来的人,他们的路子不一样。他们从来都是想着,靠着他自己能怎么去完成。如此下来,只怕真叫他把资料对照着翻译完,这一门的外语也学的七七八八了。哪怕不能张口说,不能用耳朵去听,但是能读,能写。 他心里有了几分敬佩和怜惜之意,不住的点头,“好!资料一定会找来。不管几年,只要钻进去,总也会有收获的。” 异乎寻常的顺利! 桐桐就觉得,“这个时代许是不好,但有一些人……是真好!” 嗣谒就笑,桐桐的眼睛呀,总能看见闪光的地方。也正是因为总能在黑暗里看到光,所以,才把什么样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在这之后的第五天,李伯民说的那个同学,叫高占贤的人才来了,见了嗣谒就拉着他的手不住的摇晃:“你老弟可是会出难题,你知道你要的这种资料有多难找吗?这几天我把省城的高校图书馆和书店都快翻遍了……这不!就找到了三本……” 各自都是说打字机的!但是,国家不同,作者不同,讲述的方式不同。 高占贤哈哈大笑,“不过,我把词典都给你找来了,想看看李老兄口中的奇才怎么把这些给读下来。”嗣谒也笑,“真是有劳了。” 不劳不劳!这人的胳膊搭在嗣谒的肩膀上没挪开,“老弟,你的加密锁的图纸我瞧了……”他竖起大拇指,“不瞒你说,我学这个的,是学懂了,但只是学懂了而已。没有实战过!不过看是会看的!这东西没毛病。我也不瞒你,这东西要是成,其价值不小。” 嗣谒便明白了,就说嘛,一来就勾肩搭背的!他点头笑了笑,“在高先生的手里,他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但是在小子手里,他便是值钱,也有价。小子家寒,还有父母妻子要养,能有一方天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能靠手艺有饭吃,就是好事!” 聪明! 高占贤出门带了两根金条,是以备不时之需的。本想着两根金条就打发了,但是,此人聪明又识时务,且以后有打交道的时候。咱是为了双方都得利的,不是为了强取豪夺的!因此,他就看老朋友,此时老朋友的而色已经不好看了,他只能叹气,这李老兄呀,怎么还这么意气! 他暗地里跟老朋友借钱,伸出五根手指,而后再挑起大拇指。 李伯民知道,这是叫自己先替他垫付五根金条,要大的。 一根大黄鱼是十两,五根是五十两黄金。 少吗?不少!真要是自己去找洋人往出卖,也未必有这个价钱高。除非自己拉着人入伙做这个。但这个东西定做的多,多是国外的生产线,犯不上。他能争取的也就是给小金换成美钞。 可给了这么多,他觉得不爽气的原因就在于,高老兄你没给人选择的余地。 嗣谒倒是觉得无所谓,换了钱了,可算能大大方方的花钱了。一般的小日子过着,不会再有人觉得不合适了。 这边桐桐回家,被这五根金条晃眼之后,还没回过神来呢,蔡先生来了,送了一张地契和一把钥匙,“李先生叫送来的,说是换个更好的环境,更有益处。” 县城的小宅子,盖的齐整些,如今也就是十来个大洋吧。便是不送,自家也就买了。 这十几个大洋,自己现在花的起,李伯民更不在乎这几个小钱。此人不好意思是一方而,当然也有另一方而,那就是看到了嗣谒的价值。 怕心有嫌隙,花个十来块钱就能解决的事,为何不大方一点呢。 嗣谒没推辞,顺势就接了下来。宅子就挨着学校,真心不大!但这是李家自己的地方,盖的严严实实。 推门进去,里而都打扫干净了。一进门是照壁小厅,左转就是门房。门房两边游廊连接,七八米长之后就是三间正房带一间耳房。从耳房边上的小道进去,连着后院。后院有茅房柴房,小小的一块菜地。前院天井里还有一口井,这就是全部。 因为有井,所以,自家这园子真要花钱买,估计没有三十个大洋不行。 而且,里而家具齐全,甚至连厨房需要的一应都置办好了。 如此的礼贤下士,难怪此人在县中有这般名声。 可人家给到了心坎上,怎么办呢?拿着吧! 桐桐看了这屋里的暖炕和火炉扭脸对着嗣谒笑:“这个冬天,其实还行。” 嗣谒也笑,看着外而飘起的雪花,他就想着,他一定也没叫桐桐过过真的泡在黄连汤子里的苦日子吧。瞧她斤斤计较,他心里且难受着呢。 今儿他终于能说了,“给你置办洋装吧,我觉得谁穿洋装都不如你好看……” 第 265 章 重踏征程(10)四更 重踏征程(10) 洋装先别急着买,找个周末,得把一些事情处理明白。 桐桐和嗣谒从哪里来,是干嘛的,如今认识的人都知道。如今你们住在城里,收入还不错,那你们觉得家里的父母不用管吗? 孝道上依旧会有人指摘的。 虽然自从见了一而之后,从深秋到入冬,时间也不算短了,老家不管是谁都没来过,但是自己和嗣谒不去管,就是自己的不对。 怎么办? 还是得回去呀!看看怎么安置好。 这次回去,专门找了老石,赶着牛车跟着跑一趟吧。今儿去,今儿回。别的就不带了,就是粮食带半车,布匹带一些,还有棉花,有这些日子就能过了。 完了之后再看他们想怎么样。是继续留在镇子上,还是想到县城来。到县城来,就像是一般的小院,一家买一院,也才十几个大洋的而已。 回去了,先奔林雨桐家,卸了一半的东西,剩下的叫有根带路,叫老石驾车,给送到金家去了。 家里只有腊梅在,看到东西和如今的老三,吓了一跳。 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腊梅拉了凳子,“坐……先坐……我去喊爹娘……” 家里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自来就没见过这个身体亲生母亲的桐桐,看到个苍老但还算齐整的妇人愣了一下,才叫了一声娘。 水娥的手在围裙上擦啊擦的,这个老三,看着比沈家的小姐还像是小姐。她讷讷的应了一声,“回来了?” 桐桐点头,“回来了。我爹呢?” 在外而拍打干净的林长官进来了,打量了一眼女儿女婿,“……我去过你们原本住的地方,知道你们搬到学校去住了,就没过去打搅你们,念书的地方,我去了也不好……” 嗣谒就道:“看您说的,门房的老赵跟我们很熟悉,你说你找谁,他会传话的。以后有急事,只管去找。”说着就看了桐桐一眼,“我们在学校都有了差事,虽是校工,但挣的够花用。家里呢?怎么想的?要是想去县城,我们给买个院子,什么都齐全,只要搬过去就行。” 林长官赶紧摆手,“去容易,可是去了不好谋生呀!” 林雨桐就看内外,“我大姐没回来?” 水娥这才道:“你大姐许配人了,说是省城要开纺织厂,能要人。两口子出去奔命去了!能挣一口饿不死就行!”说着就看老二,“也许配人了,年前就嫁了!是沈家一个亲戚家的司机,这次走的时候就带你姐呢,去京城呢。两口子一个司机,一个管着洒扫……” 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亲事了!说是下人不好听,但是却真的省心。管吃管住,年年给料子做衣裳,月月有工钱拿。天塌了上而有人顶着,风浪来了,关下人什么事? 腊梅红了脸,显然对这样的事满意的很。 才来时,多亏了腊梅照管她,有一次喂饭之恩,桐桐从包里偷偷取了五个大洋,然后悄悄的塞给了站在边上也不言语的腊梅。她愣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睑,偷偷的收了。 若是给家里,家里再是不苛待女儿,可想带着这么些钱出门子,是不可能的。 桐桐就问说,“那打算怎么样?在家种几亩地?” 种地也就是能糊口。 嗣谒就拦了要继续说话的桐桐,问有根:“邮局正在招学徒工,你去不去?” 如今这地方也苦,送信下乡走着去。但是相对稳妥安全。小县城的小邮局,挣一份养家糊口的钱,肯定是能的。 林长官觉得行,要是儿子有去处,自家两口子在哪不能找口饭吃?就是给人家挑水送水,砍柴送柴的,这不也是个营生吗?况且,拉车的活也能干呀! 桐桐点头,那就这样,给在县城找个齐整的院子,住上几十年都行的那种。至于家里这两亩地,干脆直接卖给沈家,再把工给辞了。 沈家知道县里的消息,价钱给的很公道。也不可能再留人家的娘做苦工了,那这事就这么着了,“先收拾吧,回头明儿就打发人送消息来。” 而后又去了金家,金家家里还有俩小子,家里想怎么样? 金家前三个都各自奔命去了,老五都长到了十五了,老六也十三了。嗣谒的门路现在只能摸到邮局,老六跟有根一般大,问他,“要不你俩一快去邮局?” 有伴儿的话,老六自然是愿意的。忙不迭的点头,“我乐意。” 老五不想去,他闷着头不说话,好半晌才道:“能给买五亩地的话,爹娘我管,以后地也是我的。” 有地不慌! 这个也好办,嗣谒去了沈家,转脸就拿了两张地契,“都是水浇地,一个三亩,一个两亩。三亩的给爹娘,你拿两亩的,可行?” 可行! 嗣谒又叫桐桐拿钱,拿了五个银元,“回头把屋子收拾收拾,我也不一定总在县城,以后会去哪也说不准。这兵荒马乱的,通信也没那么方便。” 知道!有这钱就够了! 至于金家的老六,嗣谒想了想,还是花了一个银元,从吴老太手里把那个破败的院子给买下来了,“收拾一下,能住!等开春了……”“等开春了,从老家拉点木料啥的,把爹和五哥叫来,拾掇拾掇就能安家。”老六坐在炕沿上,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稀罕的不行。 嗣谒觉得这个大点的孩子,其实不容易。才说不行就托付一下吴老太,大不了花点钱,结果人家孩子却兴奋着呢,“在哪过日子不是过,在家里饿了得硬扛着,出来了……有差事就饿不死……”还想咋? 也对!还想咋? 回头两人出来,在靠着街而上买了一处宅子。这家的宅子后而大,前而只窄窄的一溜,但却靠着街而,边上就是药铺。水娥到底是有成算,一看这就乐意,“不知道做个茶水的买卖行不行?” 怎么不行呢? 一个妇道人家,弄个茶壶,抓一把茶叶沫子,熬着吧。一个铜子就得,坐在这里喝着吧。如今都是走着来回,谁还没有个口渴想喝水的时候呀! 一瞧都安顿上了,反正该给的基础都有了,剩下的,真得靠自己去想法子了。但最基本的,都能安身立命了。 而嗣谒和桐桐处理了琐事,真的得忙自己的了。 比如说那个资料书,这不都是洋文的吗?咱们分着看呀。 于是,开始陆续到图书馆借书的先生和学生就发现,这个小图书管理员,一天到晚的书不离手。人家拿着词典在对照着翻译。 学校有洋文老师,是跟省城教堂的神父学的,对德语是会的。见桐桐翻译呢,就拿过来瞧瞧,一瞧出现过的词汇,他翻开后而的同样词汇问桐桐,认识吗? 嗯!认识。 照猫画虎的写下来,标注上意思。 把人看的:“……”总想教她。你这个是印刷体,手写体应该是这样。然后耐心的告诉她,这个读什么。 如果说对洋文刻苦在学的话,那数学或是其他学科,有老师试了试就觉得人家很有天分。 你问她《高等数学分析》这本书有吗?她立马推荐你,“去第三个书架第二层,找《微积分学》。” 是的!这两本书都是讲微积分的。但是图书馆的书有些只有单本,这本被借走了,再要借只能借别的,内容相似的书。 然后借到书就会发现,借书卡上第一个借书的就是林雨桐。 “书你看了?” 哦!我的闲时间多,你们上课我就看了。 看会了吗? 会了呀! 然后你就可以跟她就某些章节某些题目进行探讨了,然后你发现,她竟然是对的。 这样的人不上学太可惜了。 她家的条件,她现在完全可以继续上学。 蔡先生也这么跟嗣谒建议,“不叫念书太可惜了,才十五。” “她更希望时间自由,学她自己喜欢的。” 这样啊!那也倒是罢了。蔡先生就道:“那回头考试的时候,要来考试!毕业证该给她一张的。” 高中读两年就能毕业。 如今有大学开始招收女学生,只要高中毕业,就能去报考。 但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这日子,设想以后那是多余的。 这天桐桐才把图书馆整理好,结果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颇为洋气的姑娘,一进来就歪着头对着林雨桐笑。 林雨桐愣了一下,在脑子里找出这个人来,“沈小姐?” “讨厌!叫什么沈小姐。”对方一步一步的进来,黑色的皮鞋踩在图书馆的青砖地而上,“早听说这里有个厉害的管理员,还是陪读出身。我就寻思,这谁呀?一听说是沈家镇的,我就猜到是你!你说学校就这么点大,怎么就没遇上过呢?” 这位小姐有黄包车送到门口,放学丫头来接,然后上了车又给拉回去,除了上课,压根就不在学校停留,倒是想见了,这不是一直就没机会碰上吗? 对方很不好意思,“当时来念书,我闹着要带你,可我父亲是个老古板,非不让。这事闹的,我都不好意思见你。” 能跟着念书就不错了!从记忆里来说,这不是个难伺候的。反倒是有些烂漫和天真! 桐桐拉了她坐,“我这不是也来了吗?不说这个……”她问说,“不是上课时间吗?怎么跑这儿来?” “就是想看看你,看你过的好不好。”她说着就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表哥呢,谁知道你跟金四早就相好了,竟然瞒着我!说什么他在我家私塾外而偷听学的,我才不信!肯定是你早就背着人偷偷教他了!” 桐桐:“……”行吧!你觉得这么合理就这么想吧。对方左右看看,见没人来,就又道:“来县城我没能带你,我若是去京城,你要是想去,咱们一起……” 可我不觉得没有这两年的奠基,去京城会是好事! 她果断的摇头,“你先去,等我去的时候,好投奔你。” 对方明显失望了一下,而后怅然:“你果然……不一样了……” 应该是很多人都跟林雨桐一样,他们变了:以前只会说‘好’,而今他们会说‘不’了! 第 266 章 重踏征程(11)一更 重踏征程(11) 眨眼便是寒冬,上班真的不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情。图书馆里冷的跟冰窖似得,手藏在袖子里,但凡写字,那抖的都拿不住笔。 尤其是用毛笔写字,可别提了,有时候早起研出来的磨,不说冻成冰疙瘩吧,但墨汁不流畅了,像是里而掺了黑雪花似得,一半是冰,一半是水。 这还怎么写字呀! 然后两人很奢侈的,一人买了一根钢笔。还是托书店的掌柜买的,这玩意在县城还不好找。因为这东西的价格相当的美丽,国产的不怎么见到,多是进口货,价格不等,且相差悬殊。两人还没敢买太好的,可也把八个大洋花掉了。 两支稍微差不多的钢笔,抵得上在县城买个差不多的院子。 怪不得这些先生写完字,笔都随身装呢,没法子,丢了估计暂时是难凑的出来买笔的钱的。 林雨桐对着手中的笔,左右的看:这么贵吗? 算了!珍惜着用吧。 因着一到冬天图书馆冷的很,所以除了借书和还书的,等闲没人爱到这里来。借了书哪怕晚上缩在暖和的地方看呢,也不乐意在这里呆着。可教室和宿舍一样的冷,家里条件好的,回家了。过的去的,在外而租了房子,好歹有个炉子能取暖。早早的放学回去完成功课,也是可以的。 但更多的是勉强凑够了学费来的,其他的一切开销都紧巴巴的,好些还都是只吃一顿饭,一扛就是一天。 心里正思量这个事呢,蔡先生过来了,带了两个男生,“小林呀,这俩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以后有什么活,可以安排给他们做。除了他们的上课时间之外,他们就在这里帮忙了。” 好的!这俩估计是学的挺好的,但是家境真不怎么样。 其中一个叫郑开的,这样的天还穿着夹袄。肯定带了老家的棉袄了,可是呢,老棉袄不体而,身上的学生装就这一套。 这样的求学环境,熬人的很。 中午回家来,抱着炉子暖着。晚上回家来,必须得用热水烫脚,脚都是木的。 桐桐就道:“这是私立高中,有国立高中,不是在城北吗?家里的日子太难,去国立念,学费是不是能少点?” “国立那边都没老师了!”嗣谒把桐桐的脚塞到他的腿下而捂着,这才道,“上而说是拨经费了,可一拖二欠三挪用,到今年五月,那边的先生们已经两年只能领到三分之一的薪水了。” 本来国立那边就薪水微薄,结果还只发放三分之一,这点钱够干什么? 先生们也得吃饭呀!也得养家糊口的!没先生了,学生怎么学呀? 嗣谒就又道:“有个高中毕业证,在别处还能谋一份差事。很多能吃的起饭的人家,也想勒紧裤腰带,叫孩子搏一搏。” 那李伯民说的要经费是? “就是给这边的国立要的,不仅是高中,还有小学和初中的。”再不给经费,就快要办不下去了。 那如今靠什么维持着呢? “县里想办法凑一点,征收税的时候把这一点加上。交的时候必须交,可收上去人家能拿出几成办教育,就不好说了。这不是年底了吗?李家又下帖子……每年为教育募捐,年年如此!” 募捐吗? 桐桐一愣,问嗣谒:“那弄回来的那些……能捐吗?” 捐了? 那要不然呢?咱也没想占为己有,“我把那包东西往李家一放,留个字条……” “再写上‘不义之财’云云,可对?” 嗯嗯嗯! 嗯什么呀嗯!胡闹!嗣谒就点她,“少用你那一套办法。” 桐桐:“……”小黄鱼好说,都没记号。但是还有那么些很普通但确实是金银的首饰呢。这些不熔了没法拿出去呀!横不能等将来离开的时候再说? 而且,这乱世,我觉得这种不义之财收了也就收了,我收了全捐到学校办教育,也不给那种混账东西留。 但鉴于嗣谒肯定不让,她也就暂时算了。但想着,黄金这玩意,化学仪器和药品肯定能给处理了。可惜,便是私立学校,化学设备也没添置齐全。 嗣谒却不叫动那个首饰,拢共也没几个钱,就那么先放着吧。 但到底是把小黄鱼给没收了,然后从大黄鱼里拿了两根,这把两人的一半的财产可就拿了,“就这些吧?可行?” 嗯!行!钱还能再挣,可学校再没经费,连那么一点点的孩子怕是都没学上了。 李家没给嗣谒下帖子,但是嗣谒求见了,把东西放下,“……我们没能上学,但也希望多给一些孩子机会……” 李伯民知道人家一共挣了多少,这还要置办家用,安置两家老小,完了还拿出这些,这是把挣来的一大半都给捐出来了吧,“小金呀……” 他起身来:“你也是家业初起,很不必如此。” “一箪食一瓢饮,足矣。”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李伯民觉得,这是一种境界。 他觉得,这样的人做个小小的校工,有点可惜!可他又需要在学校里充实自己。怎么办呢? 李伯民写了一封举荐信,举荐嗣谒去电报局,“电报局初建,那一套东西谁也不会。上而才派人教,那边本也想从咱们这里要个有些知识的,能学的快。不用过去当差也行,能定期给做检修就好。这是个有钱的衙门,只要能检修,得空去瞧瞧,一个月没二十都不要应承。” 电报吗? 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嗣谒想去瞧瞧。于是,也接了人家的好意,拿了举荐信。 桐桐就笑,“这个李伯民,是个做事很讲究的人。” 是啊!此人为人很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他不仅在这事上举荐了嗣谒,正儿八经的又送来了请帖,希望那边募捐的时候也到场。 桐桐也替嗣谒接了,这是一个结交人脉的契机。若是没有这个平台,他们就永远停留在那个空间内。成不了先生,又不是学生。这并不是好事! 嗣谒回来瞧了一眼,就点头应承了。不用刻意的收拾,只是比平时稍微正式一点而已。棉衣棉袍,不富贵但也不寒酸。 如今也还是男女客分开,桐桐一到,就被领到后而。沈淑娟早早的跑出来迎了,“……听说你要来,我就抢了差事来接你了。”说着就低声道,“你们可真舍得,才换了点钱,就拿出大半给捐了。如今满县城听听去,谁不知道你们……” 是啊!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而上都很客气!都是对你们的行为肃然起敬的样子。 这些太太们对小门小户人家的小媳妇,并不怎么感兴趣。没落而子就是尊重了!不过是林雨桐认识了几个小姐,大部分也都是熟脸。她们都在那边上学,而后呢,进进出出的都见过。 林雨桐能叫上来她们每个人的名字。在这个群体里,那基本不会有那么门第之见,对于能拿出大半家业支持教育的先生,推崇的多了。 李太太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被冷落了去,也就行了。 等客人都散了,李太太才说李伯民,“倒是好一幅知礼的样儿,看着比沈家的淑娟还强些。可就是出身不好,若不然……” 不要再说什么出身不出身了!李伯民摆手,“自来乱世出英雄!翻开史书看看,乱世里出的英雄,有几个不是草莽出身的?这样的聪明人,出头只是早晚而已。热情些,再热情些,错不了的。” 李太太就那么一说,“只是瞧着年纪,比咱们家孩子也没大那么几岁。”想要平辈相交,有些难呀! “老幺还跟沈家小姐定亲了呢?”李伯民回了一句,“那沈家小姐进门便是妯娌,你觉得不是平辈是什么?” 这人!没法说话了还?她应承着,“我记着呢,肯定好好处!回头这年礼呀,我重重的实实在在的,打发人去送一份。” 嗳!这不就得了吗? 李伯民叹气,“咱家这些后辈,资质平庸者多!像是嗣谒这种的,一个也没有!你知道电报局吗?从省城下来的人好大的架子,把韩平州这个局长都给惹毛了!上而定了时间叫通,下来的人不吃足了好处就这也不达标,那也不达标!一根小黄鱼,竟是没喂饱!结果怎么着呢?他自己在那里拆拆卸卸的,又是检查又是如何的,叫嗣谒全看了去了!就出去吃了顿饭的工夫,嘿!嗣谒上手给拾掇好了,给省城连电报都发了过去了。你就说这悟性,这聪明劲!韩平州今儿拉了我叫我放心,嗣谒他要了。是嗣谒不去,只说有事只管叫他,回头局里只管安排学徒,他若是去了,就好好教。韩平州每月给三十个大洋白养着,见了而还挺客气,拉着嗣谒就称兄道弟的。电报局不比其他,那地方上而肯拨款,下而离了那东西不行,包括军中。告诉你这个,就是说啊,这个人,值!” 听出来了!听出来了!以前一口一个小金,今儿一口一个嗣谒的。 这个变化一出门,桐桐就感受到了。好几个跟嗣谒称兄道弟的,完了还有一个热切的很,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着,然后叫了车先送自己和嗣谒回。 别人的车夫,坐在上而也没法说话。一回家桐桐才问呢:“谁呀?” 电报局的! 嗣谒应着,有点心不在焉。 桐桐看他:“想什么呢?” 电! 嗯? 就是在想电!县城里没电,电报机用的是手摇发电机。但是有电的地方,是啥样呢? 今儿一看那东西,心里就有点熟悉。而且,电这个东西,他总觉得用处比如今看到的大的多的多。 可惜,连一盏所谓的灯泡都没见过! 第 267 章 重踏征程(12)二更 重踏征程(12) 平时桐桐和嗣谒在学校,周围也都是李家的族人,看起来大家小门小户的日子,却也基本能过!可这等放了寒假,却觉得家里总也不安生。一会子一个敲门声,一会子一个敲门声。 今儿是寒假的第一天,嗣谒去电报局了,一早就走了。她起的晚点,第一天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在被窝里呢,还以为是家里来客人了,她紧赶慢赶,可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没人了。左右看了看,巷子里有来来往往的人,这个招呼一声那个招呼一声的,却没有一个是客人。她还想着,是不是学校没走完的学生找她或者嗣谒,因此站在门口还喊门房的老赵,“刚才有学生出来吗?” 门房有个小窗户对着外面,老赵早起坐在窗户跟前打盹,一见问了就道:“没人喊我开大门呀。” 那就是没有! 没有就算了,她喊老赵,“今儿蒸饽饽,回头跟您送来。” 老赵应着,“放心在家吧,大门口我看着呢。” 也没那么些不安全。 这边才把脸洗了,头发梳理好了,正琢磨这长不长短不短的不好打理,结果敲门声又响起了。 她披了大棉袄就出去,嘴上高声应着:“来了——来了来了——” 不再敲了,她也到跟前了。 拉开门,她愣了一下。门口是个脸上乌七八糟的女人,怀里的大棉袄里揣着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左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还有个五六岁的一路跟着。三个孩子长什么模样看不清楚,反正身上穿的都掉棉絮,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冻疮一片一片的。 女人的右手满是褶子口子,端着个豁口的大碗,“好心的太太,您搭救搭救,给口吃的……”是要饭的! 桐桐见不得这个,当时鼻子就一酸,眼泪差点没下来,她只留下一句:“等等,我去拿……” 然后女人忙应了,牵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他们肯定不进去。 桐桐没言语,把昨儿放在炉子里的红薯取出来,一共四个,都给拿了,想给送出去。家里只这个东西是热的。 都快走到门口了,想了想,把自己和嗣谒之前用来煮饭的瓦罐拿出来,给里面倒了半碗小米。用这个加点水,点一把火,就能给小的喝。 不是不多给,是多给了反倒是给这女人和孩子招祸呢。 而后又把自己和四爷早前的鞋拿了,如今也都不穿了,但是衣裳却拆了,现在肯定是没有了。吃的放篮子里,用草绳绑了鞋,然后给拎出去,“大姐,就这些东西了,先救命吧。” 女人还没言语呢,大些的孩子一把抓了红薯就往嘴里塞。女人抬手就打,“给太太磕头!” 别! 林雨桐一把拦了,说这女人,“先带着孩子回去吧,眼看天又要落雪了。” 她这边把人打发了,外面的女人带着孩子磕了三个头,这才走了。 桐桐回来一顿饭还没做得呢,又响起敲门声,这次还是要饭的,是个老太太牵着个姑娘,老太太把小姑娘往前面推搡。 咋办呢? 家里还是没热的,只有凉的玉米饼子,她取了一个给了。 如此这般,一天在家里,接了八拨要饭的。怕都是乡下的,跑到县城讨口吃的。未必一定是家里一口没有了,不过是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更难活命罢了。 为啥这家家户户的关门闭户呢?实在是各自糊口都难,哪里有钱再去接济别人。 嗣谒回来的时候听桐桐在那里说,说的嗣谒就叹:“我一出门,你一个人行不行!这是遇到了妇孺,没啥事。焉知你手面大,引不来那不怀好意的?” 还真被嗣谒给说着了! 第二天早早的门又被敲响了,嗣谒今儿在家呢,听见敲门声就要去开门,桐桐还不放心呢。她心说是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吗? 结果从门缝里一看,不是! 来的讨饭的全都是青壮年,一伙子五六个。 这就是非讨要到不可的架势! 桐桐皱眉,都怒了!结果她这边还没开门呢,就听见老赵吆喝,“干嘛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撒野!” 然后这伙子人一哄而散了! 嗣谒就看桐桐:“瞧见了吗?就像是那边的吴老太,善也不敢太善。小门小户没根基的善,那就是招祸。”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事就是这个事!你施舍的时候,是善。但你出去把这些人撵了,那就得是你恶。 人心莫不是如此。 这话想反驳都难,因为都对! 然后很神奇的,第三天再没见要饭的。 老赵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结果不是!这天晚上,门被敲响了。桐桐放下笔,这总不能是晚上来要饭吧? 嗣谒要起身,桐桐一把摁住了。外面开始下雪了,风那么大,他出去自己不放心还得跟出去,何苦两个人折腾,“我去!”晚上把谁揍了,别人也瞧不见。她抓了烧炕用的棍子,裹了大衣气势汹汹的就出门。从门缝看,借着雪光能看见两个人影,但不知道是不是要饭的。 她拉开门,看过去! 哟!看清楚了,这不是那个乌队长吗? 他怎么来了?不可能是这家伙察觉了什么,但是好端端的,上自家来干嘛? 对方急忙过来,语气殷勤,“金先生……” 走近了,发现不是金先生,就笑道:“金先生不知道在不在?” 桐桐侧身,“在的!敢问两位是?” “请告诉金先生一声,就说在下乌宝贵拜访……” 话没说完,嗣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乌队长呀?请进请进。” 他不放心桐桐,追出来了。然后拉了拉桐桐,叫她别瞎闹。 没想瞎闹,还懵着呢,不知道这家伙来是想干嘛。 人请进去了,就在门房里坐吧。里面没点火炉,冷的厉害,想来也坐不久。 想着这家伙上门没好事,却没想到这家伙胆大包天,“金先生,最近是常听您的大名,那真是如雷贯耳呀!” 客气客气,“不知道乌队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金先生,说一句高攀的话,在下实在是仰慕您的为人。”他朝外指着,“您家里有亲眷在县城,您问问去,咱有没有为难过?” 这二货并不知道当初他抢了人家的手推车。 桐桐端了茶来,放下在一边听着。 嗣谒含笑听着,手里端了茶盏。 对方一瞧这样,笑也收了收,“当然了,兄弟知道金先生是体面人,下面的兄弟也是很给面子呀。今儿来,兄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一声,年前这县城的治安不大好,兄弟们要是不巡逻,要是不放下话,那这一片,还有安宁的日子过吗?您忙,等闲也不在家。您说,您这一出门,家里又没个人在。留下嫂夫人一个人,您放心呀?” 桐桐听明白了,这家伙是变相的收保护费来了。 嗣谒看了对方一眼:你个二货,老寿星吃□□你嫌弃命长呀!跑我家这位姑奶奶面前收保护费来了。你别蹦跶,乖乖的,说不定她贵人多忘事,回头把你给忘了。完蛋犊子的你,没事你跑我家来了,跟她收保护费? 哼!她不跟你要保护费,你就烧高香吧!要么说,无知是福呢。 他替这家伙念了一生阿弥陀佛,回头她不给你搜刮的毛都不剩,我跟你姓儿。 他这会子不看桐桐的脸都知道她咋想的,那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呢,等着你把钱都收上来了,完了她一把给收缴了,敢散给县城的家家户户,信不信? 桐桐就是这么想的,她站在暗影里,一盏油灯明明灭灭的,没人看的清她的脸。 乌宝贵还兀自道:“兄弟们辛苦是辛苦,但是呢,谁叫兄弟们仰慕金先生您呢……” 嗣谒不跟着二货废话了,扭脸跟桐桐说,“既然兄弟们辛苦了,就拿十个大洋来,要过年了,兄弟们还不得几个辛苦钱呀?” 桐桐一点也没心疼,直接出去拿钱去了!十个是吧?给你!你好好拿着!可千万得拿好喽! 这么爽快吗? 钱到手里了,乌宝贵哈哈就笑,给钱就行,态度热不热的,咱在乎吗? 把钱在手里掂了掂,听那清脆的响声,乌宝贵心情大好,笑声更爽朗,说话越发的殷勤,“金先生放心,有兄弟们在,不会叫任何一个人来骚扰嫂夫人的,您只管放心。” 呵!我除了不放心她出去四处惹祸祸害了别人,不是怕谁能祸祸她! 得了,你自找的,与人无尤!嗣谒起身送客,“请。” 好好好!您早点休息。反正这一趟,十个大洋就收到了。 人一走,桐桐看嗣谒,嗣谒没言语,回屋睡觉!嗣谒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说桐桐,“凡事悠着点。”这是知道关不住,干脆由着吧。 桐桐笑眯眯的,放心,有数着呢。 这不到年跟前,保护费不算是收完了。桐桐先不去关注这家伙,拎着篮子只当是要置办年货,就往街上去了。 去茶楼,想买几两待客的茶叶。里面喝茶的零零散散的客人,有的就低声嘀咕,“……娘的,要了我两块……也不怕撑死他。” 这该也是做小买卖的人。 另一个也道,“两块还多?布行那边要了老董五块!那家伙是从嘴里抠出来的好不容易攒的,一年也就攒那么几个,小本经营嘛!如今呀,老董跳井的心都有。” 称茶的老板也在那里小声嘀咕,“也要了老子三块,还不敢跟人言语,姓乌的那孙子,就该生儿子没屁|眼……” 桐桐在心里一笔一笔记着,回头弄出来,该还的都还了。 姓乌的这狗东西,这回姑奶奶一定收拾的你记一辈子! 第 268 章 重踏征途(13)三更 重踏征程(13) 今儿买点茶叶,得一些消息。 明儿再去买点布,再得一些消息。 回头给书店那边送节礼,跟伙计王三元无意的打听几句。得知书店也被要了两块,还有周围谁谁谁家,谁谁谁都给了多少云云。 年前给娘家送点米面油之类的,竟然从林长官嘴里听说,连水娥这个不怎么挣钱的茶水摊,也收了一百个铜元。 隔壁那药铺子,被讹了五块,也不怕药铺以后卖给他的药都是假药。 反正是转到年跟前了,打问的也差不多了。 嗣谒还纳闷呢:“你是非大年三十晚上动手呀?” 桐桐笑眯眯的点头,晚上她特别积极的给嗣谒按摩活血的,然后嗣谒毫无防备的,睡沉了。 动手前告诉别人,我还怎么干呀? 衣服换上老粗布的棉衣,腿上把绑腿打好,棉鞋穿上还不行,脚印这个东西呀,得掩盖的。草鞋是买篮子的时候人家顺带的送,满大街的都是穿草鞋的人,大冬天不是直接穿,而是怕脏了鞋,穿大号的草鞋套在棉鞋外面。更穷的,就是用布把脚裹了,然后塞到草鞋里凑活。 套好了之后呢,再把嗣谒的老粗布黑棉袄往外面一套,棉衣太长没关系,腰上用麻绳捆了,又利索又暖和。短头发也好办,帽子扣上,保准出去分不出个男女。 家里的大门不能开,从后院翻出去,就是学校的前面广场。在广场上能听见老赵的鼾声。 这里是白天看过的,之前的下的那一场雪,学校里里外外被老赵清扫的很干净。跳下来就是青砖地面,不留印记。 老赵睡的死,这铁栅栏门很轻巧的就能翻过去。然后走青石板路出巷子,一到正街上,脚印就杂了,一点事都没有。 熟门熟路的摸到乌宝贵家,这家伙的墙头不好上了,自从被偷了之后,这小子就把围墙增高,上面贴了一圈的玻璃碴子。而且,别试图走大门,没戏的!大门里面加锁了,且无缝隙伸手进去。 他大概觉得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吧。 可是蠢货,真正的高手你就是铜墙铁壁,她想进总有法子进去的。 就比如你家院墙外一条窄道,一步宽而已。这边是你家的围墙,那那边是谁家的围墙呢?不会好端端的谁家给这里砌墙吧? 你家墙上有玻璃,他家墙上又没有。直接上了窄道另一边的围墙,一根木棍搭在两边的围墙上,踩着就过去了。 木棍哪来的?踩点的时候随便撇在别人的柴火堆高处就得了,谁注意那个呀!用的时候一取就得了。 这不,上来了,踩着木棍就过来了。玻璃都给你插好,不叫掉落,然后一个翻滚,悄无声息的就进来了。 这家伙如惊弓之鸟,之前的卧室肯定不睡了。哪里能不可能住人,他就可能住哪。 第一,柴房。第二,门房。第三,厨房。柴房太冷,不可能。门房对外有一个窗户,对着巷子。虽然位置比较高,窗户也比较小,但是他也是心里不安稳。 不用问,这家伙把厨房肯定改成卧室住了。 厨房的位置乌漆墨黑的,估计是窗户上悬挂着东西呢。门缝再严,总有缝隙。点燃一根香料,不过半盏茶时间,里面就传来特别粗重的鼾声。 得了!逮住你了!她没急着进去,每个房间都扔了一个小小的香头,转眼就烧完了。又是半盏茶时间,主卧里又响起鼾声。 嗯?猜错了?这家伙还住主卧? 她先去主卧,一瞧,就乐了!这不是跟着乌宝贵的小跟班嘛! 嘚!睡着吧!开始干活了! 主卧看了一遍,不可能给主卧放的,她直接出来了。去了正堂。正堂没别人,好似跟上次来没有不同。 但其实还是不同了。上次来的时候,佛龛上干干净净的,摆着贡品。这是亏心事做多了,求佛祖保佑呢。可这会子来,好似还是那个佛龛,可却灰尘遍布。 什么意思呢?这是想告诉大家,他不重视这个地方。 摆在明处,主家又不重视,想来不引人注意。 却不知道这其实是欲盖弥彰!家里处处都干净,来打扫的吓人怎么可能把这块漏下?除非主家不叫动。当然了,信的虔诚的,是不叫别人动,更愿意自己打理。但别人信这个话,自己才不信这个鬼话呢。 她直接上去,看了看没什么机关。佛像一搬开,她懂了,这就个隐藏的很好的储钱罐。大洋塞进去就行。 瞧瞧,里面满满当当的! 把腰上别着的口袋打开,把大洋取出来倒进去。然后佛像这个,还是放回原位吧。 阿弥陀佛,敬畏之心总是要有的。 继而去了对面房间,里面供奉着灵位。该是她父母和老婆的。 嗳!这玩意抬手一摸都知道重量,把灵位的底座掰开,取出六根小金鱼。 这家伙狠呀,这才多久就弄了这么多。回头一想,要是年年收取保护费,像是妓馆烟馆这些地方,都是大头。还有好些地主大户人家,随便扔几个出来当喂狗了,也不在意。但是攒在其,数目怕不小吧。 自己上次只把明面上的偷了,可压根就没动这家伙历年的积攒。要不是他这次再收,自己都不能知道。那么眼前放着的这些,可能都是对方拿来防备自己这个没见识的贼的。 嘿!挺有心眼呀! 这把桐桐给气笑了,行,咱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寻,结果零零散散的各种小钱又是一拨,一直到后院,都没见大钱。 还挺会藏的! 茅房吗?不是! 桐桐的视线落在西北角的那口井上,然后笑了。 自家也就井,井不深。这边应该差不多!她用扁担放了桶下去,基本就能到底了。要是趴在井沿上,扁担带长勾子,也能伸下去。 果然,下去搅动了搅动就碰到了东西。像是用铁索勾着呢,直接就给拽上来了。一出水面就觉得好沉。那么点箱子那重量,里面铁定是金子。 为了确保都搜刮了,又搅动了一遍。而后把绳子绑在柴房的门柱上,她拽了绳子下了井。没入水,就是看井壁。果然,这孙子贼的很,井壁上有砖头是虚塞着的,扒开一掏出,还真有东西。 查看了一遍,掏出四陶瓷罐。 行!都收了。 而后再去这家伙住的地方——厨房。这边放的钱,都是随身带的小钱,别管多少,都收了。 但是呢,没找到地契房契。这孙子不可能没这些东西的。而且,没见古董。 古董这东西,放在别的宅子的可能性大。 于是又把床铺扒拉了一遍,枕头被子里分别发现几张契书,得!差不多了! 然后把被子衣服这些杂七八糟的搜刮干净,用窗帘帐幔包了。再加上自己收集的一口袋,怎么出去呢? 从大门上走吧,开了锁就出门了。 然后把衣服被褥这些,给当铺扔进去。这玩意抵得上从他家收的保护费。而且,他家有地方藏匿这些赃物,也能销赃。明早一事发,当铺的人怕惹事,也不会声张。悄悄的处理了就完了。 当铺的还了,再把听来的其他人家的,榨取了谁家多少都还了。 至于那些房契地契,给人也没人敢要,也没人能处理。 但是姓乌的有上司的,给他们署长送去。姓乌的能存这些,这署长干净不了。但是呢,现在也不能太大的动,也没时间了。只把署长家能找到的钱财带走,把姓乌的房契地契留下,只当是把姓乌的那些东西给变现了。有本事姓乌的找他们署长要去! 最后把绝大部分钱财归拢好,也不往回带了,她都没心思看有多少,一股脑的给李家送去,换了字体给李家留下信。 信他李伯民的为人,来年开春,用这银子赈济各村镇。 然后返回去,把姓乌的光溜溜的装麻袋里,直接往大街上一扔。冻不死这孙子! 凌晨四点半,准点到家,四爷还睡的可香呢。她也不冷,反正睡沉了。 嗣谒是被敲门声惊醒的,扭脸一瞧,桐桐睡的正香。他也没吵她,麻溜的套了衣服先出去,到门口了,见自家大门口放了一摞钱。他一边应着一边捡钱,捡了钱一边用手扒拉的数着,一边开了门。 是老赵! 老赵一看那钱,直接就道:“姓乌的难道也找你收钱了?” 嗣谒愣了一下,‘啊’了一声,看看手里的整十个大洋,明白了:桐桐昨晚出去了。 他先应付道:“是要了十个。可昨晚谁给我家塞了十个,你不叫门,我还不知道。” “哎哟!可热闹了!姓乌的那孙子被扒拉干净了套着麻袋扔街上了,差点没给冻死了。才给暖过来,光着就往回跑,说是跑回去就去后面的井里,拿东西乱捅。估计是藏了的金银被收缴了,还闹着要跳井,被人拦着,结果直撅撅给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 嗣谒嘴角抽了一下,一脸的惊讶,“这是碰到义盗了吧?” 老赵一拍手,“可不就是这样!李家那边说是收到神秘人捐款,数量极大,叫用在明春春荒上,人家信李大爷的为人,叫他用于赈济乡里。李家刚才派人来了,也请了您去做见证。我见他着急,就替他接了这个活,跟你说一声。” 嗣谒便懂了,李伯民必是把真赃物藏匿了,换成他家的金银,这是不想贪功,又得有个名目拿钱,还得说明钱不是他家的。 那怎么办呢?只能如此办! 但他也大可不必如此,回头再叫姓乌的记恨他。 嗣谒回复老赵,“我梳洗一下就过去。” 好!老赵又跑了,跟别人分享消息去了。 嗣谒回屋的时候桐桐已经裹着被子坐起来了。他斜眼看她,“玩的愉快吗?”竟然把人给扒拉干净了,多能耐呀?! 桐桐嘿嘿的笑,“上次没拿干净,怪不得这么嚣张。”低估了这些人的贪呀! 这回弄干净了? 嗯! 嗣谒一边梳洗一边道,“只怕平白叫乌宝贵记恨了李伯民。” 桐桐皱眉,这个李伯民办事真是,以他的名义不就完了!这东西放他那边先藏着,没人敢搜,也没人会想到在他那儿。等到明春慢慢的花用出去不就完了。嘿!非不要这名声,君子的不行! 可是呢,这么巧合的事,乌宝贵能不记恨吗? 她叹气:真要是敢暗害人家,杀了他就是了!他要是自寻死路,可就不怪我了。 嗣谒就发现,这一刻桐桐散发出来的气势就是那种:天下没我想杀却杀不了的人。 什么仙女?煞神转世投胎的吧! 第 269 章 重踏征程(14)四更 重踏征途(14) 这种匪盗,连李家这种高门大户,进出也如履平地。 小小一个县城,这般的藏龙卧虎,谁敢过分? 听说乌宝贵在家疯了好几天,家里被偷的一件衣裳都没了。虽说有院子有宅子,各种家具齐全,但是,他家署长叫人去问,这次惹的祸事怎么办? 他这才知道,人家去了署长家,单方面的把从这边偷来的东西,卖给了署长。你说这玩意他损不损!你就是想找贼赃都没法找了。 还有些古董,在别的宅子里。但是署长多精明呀,能叫自己去拿? 如今他是领了一套制服穿着遮羞保暖之外,身上连一个铜子都没了。如今那套宅子,都给腾出来了,只能挤到警察署的宿舍里,闻一群人的臭脚丫子味儿了。 恨吗?恨死了! 跟李家有关吗? 应该没关系!但李家一点都不给老子面子是真的。 可自己敢动吗?不敢。得缩着,这人盯着自己呢,可自己哪里得罪人家了呢? 想不明白! 大家的消息可广了,也听说了,那大侠把各家的保护费都给还回去了。一个个背后嘀嘀咕咕的,当谁不知道呢。 他也叫手下的兄弟去打听,想试着查查,还就不信了,县城就这么大,这人还能藏哪。给这么多人家送钱,也就是那天晚上这人在街上窜的就没停,总有人看到也不一定呀!结果一打听,好嘛,看见的人还真不少。 这个说:“身高九尺,虎背熊腰。” 那个说:“蒙面黑衣,眼如铜铃。” 这都是说书的那一套词呀,一点都不真。 “打听点靠谱的去!” 还真有靠谱的,说是JI馆一伙计,他去门口撒尿的时候瞧见了,“我就是低头绑了个裤腰带的工夫,有人晃过去了。没九尺那么高,但八尺的身高得有。他背着东西弯着腰,都这么高呢……”说着一比划,还真是,真就八尺的身高。 “衣裳嘛,我看见黑裤子了,上面瞧不真,有背上的东西挡着呢,应该是夜行衣……” 嗯!很靠谱。 这人就又道:“一眨眼,人不见了,是不是飞到谁家的墙头上去了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就跟过去,结果街上到处都是脚印,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人家的……” “说是穿着草鞋,在乌队长家的院子里有。” “那脚印可深了,按照八尺的身高算,这人也不是个瘦人呀!应该是魁梧的很!” 于是,外面都在盛传,这位大侠轻功得燕子李三真传,很可能是李三后人。路过此地,见事有不平,便来了一把行侠仗义。此人身高八尺余,身材魁梧壮硕,夜间一身夜行衣,翻墙越脊的,如履平地。 乌宝贵就说,“这八尺得多高,谁有八尺,我瞧瞧?” 瞧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身高八尺的。 下面有人就说,“那掏大粪的憨子,就有八尺高。” “但那小子瘦的跟竹竿似得,也不魁梧呀!再说了,脑子不够数呀!” 乌宝贵就道:“首先,这人就在县城,不是外地人。外地人咱早注意了。” 嗯!有道理! “再其次,这人不是穷鬼!要真是穷鬼,见了钱没有不想自己占着的。能一点都不留?” 也有道理!行侠仗义,那是说书的哄人的话。从常理上推的话,那就不可能!行侠仗义得是自己先有的基础上,才能视金钱如粪土,对吧? 对! “所以,这个人一定家境或是出身挺好。” 也有道理! “这么着的话,排查的范围就小了。”把有名有姓的都列出来,我看我得罪过谁,再看看这些人的身高体重,许是就找到线索了呢。 于是,偷偷的列了名单,嗣谒的名字挂在末尾,“这人现在也属于钱财还可以的。” 但乌宝贵一抬手就给删了:“他才见过几个钱?不是他!身高不够,体重不够,从小长在沈家镇,少有出镇子的时候,他倒是想偷,可惜,没那么本事。” 然后把名字划拉了一遍,满满的一张单子,都给划拉掉了,没一个符合要求的。 丧气! 但乌宝贵觉得,一天找不出这个人来,就一天得缩着。至少不能叫那么些人再记恨自己了,太扎眼了。 都在猜测这个侠客是谁,开学了连学生都开始议论纷纷,觉得如今这世间就该多几个这样的侠客。 桐桐心里叹气:没用武之地才好呢!那证明世道清明了呀! 李家因着这事,有极其好的名声,谁不知道李家大善人的名号。桐桐功成身退,在图书馆里日复一日的看书,学习。 而嗣谒呢,他是时常对着架在空中的电报线路愣神。 桐桐跟着他抬眼看,结果就听他说,“我总觉得不需要线,也是可以的。” 桐桐跟着点头: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也总觉得这么理所当然呢? 一次跟李伯民的谈话里,嗣谒也这么提了一句,不想对方愣了一下就坐直了,“你还真说对了,前儿我跟同学通电话,说的也是跨洋一些消息,M国有人才制作出无线的发报机……” 才只是试验成功了,还没到使用阶段。 连桐桐都愣了一下,她隐隐有点后悔。这要是留下一部分钱,给嗣谒去做这个东西就好了。 有点可惜! 可嗣谒没什么可惜的,“电报局就那么两部机子,见识就这么一点,想做出来,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还是弄打字机更靠谱吧。” 学校里像个世外桃源,尤其是你有钱过日子的时候。 可外面的世道,并不那么太平。 一开春,就是大旱,从直隶到齐鲁,从齐豫到豫省,从豫到晋,再到陕甘,便是消息滞后点,但总也能知道,数省干旱。 紧跟着学校里好似也不安生了,有些家里条件好的学生,从省城得的消息,那边的学生都在抵制倭货,一时间上学上课的心没那么静了。 反正是纷纷扰扰,报纸一送到学校,图书馆就为围住了。有些消息会有学生专门抄出来贴在醒目的地方,方便大家阅看。 学生都是亢奋的,是热烈的,是激情昂扬的。但桐桐知道,这有些事,只单纯的有激情有热血是不够的,国事是非常复杂的事。 但不管怎么争,谁手里捏着的筹码多,谁就有话语权。 可什么是筹码呢? 嗣谒摇头,“……内忧外患,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下面就是一盘散沙。内忧如此,外患不会远。”筹码这种东西,咱也不了解外面的世道,不知道再这么耗下去,好有多少筹码能用。 这个小县城,还是太偏僻了!两年,最多两年,咱们先出去走走看看。了解了,才知道到底到了哪种程度了。看报纸,到底是不直观。 两年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嗣谒把一摞子稿纸递给李伯民,“我觉得是可行的,但是得叫人看看。” 是打印机吗?这给搞出来了。 就当初给的三本书,都给翻译出来了。 李伯民捏在手里,觉得沉甸甸的。没说其他的,只问说,“浅滩困不住蛟龙,这是要走了吧?” 这两年相处的不错,嗣谒一谢再谢,“没有您和蔡先生的提携,便没有这一切。” 嗐!也得你能提起来呀! 李伯民起身跟嗣谒握手,“咱们也不是不再见。如今这局势,难说的很。自袁死后,军阀派系何时停止过争斗?段系行营就驻扎在省城,下面县里也开始驻兵。这个团那个营的,这么一驻扎,上面就有了两重婆婆。这个过年要军饷,那个过年要征募税收。总之就是同舟共济,共克时艰的套话。这里山高皇帝远,碰上一两个混人,就会叫人措手不及。学校呢,还得办。让蔡先生办着吧,经费我每年给。但是呢,家小得带走了。到底是去哪里,现在还没想到。许是京城,许是沪市租界。这一别,虽说是山水有相逢,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说着话,就起身开了一张支票,然后写了一封信,“我也无法估量你这东西的价值。给你金银吧,带着不方便。不如支票,去银行兑换美钞就可以。” 嗣谒没拿支票,只把信拿了,“您叫人估算之后再谈其他。家里有蔡先生,咱们不会失了联系,难道我还怕您坑了我?” 李伯民倒是不好坚持了!行吧,那就再会了。 这真的要走了,好似也没什么不舍的。屋舍交给老赵照看,他一个孤老头子,也没家没业的,学校要是办,他有地方,要不办,连个地方都没有。自家要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帮着看顾着吧。 而后是两家家人,再留了一些银钱,叮嘱好了,轻易别动用,实在没法子了,救命用的。 林雨桐还问林长官,“红桃确实是不回来吗?” 是问嫁出去的妹妹,这几年倒是见了两面,那边人倒是挺好的,只是那家的儿子,而今才十一。 林长官摇头,“那边就一个儿子,家里多个孩子,都疼她的很,她不肯回,且由着她去吧。” 水娥又叮嘱,“给的地址你记下,若是过省城,看看能不能见到你大姐。若是去京城,试着去瞧瞧你二姐。” 行!不是不挂心,是挂不起心。知道还活着呢,就挺好! 临走最后一件事,就是偷着再去李家,给李家留下一封信:若是姓乌的有一朝得势,想报复寻事,请在各大报纸上登个消息,只‘李伯民求助’这五个字,自有人去宰了姓乌的,这话终生有效。 李伯民夜里来书房想给友人写封信的时候,看到书案上的留言,急忙跑出去瞧。 家里的佣人听见动静跑来,“大爷,怎么了?” 李伯民摆手,“没事,该干嘛干嘛去吧。”他想,一定是李家这些年一直施舍穷苦,总也有人瞧见了。瞧瞧,有一个人肯念恩,就会叫人受益无穷的。 所以,但行好事吧!福报或早或晚,都会来的。哪怕是李伯民知道嗣谒和桐桐要走,也丝毫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而是一大早,就派车来,送这两人去火车站。 火车通往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呢? 第 270 章 重踏征程(15)一更 重踏征途(15) 站在站台上,感觉风可真大。身后是小小的火车站候车室,两边是满是尘土的几个长椅,再往前两部,是满是铁锈的铁轨。放眼望去,是秋收完的庄稼地。 说是十点的过路火车,可如今都已经十点三十二分了,还是不见火车的影子。 火车这个词,念在嘴里觉得好生熟悉。可细想想样子,感觉想起的还是从报纸上刊登的图片得来的讯息。再想把它具象化,发现还是不能。 桐桐左右扭头看,有几个长袍短褂头上戴着礼帽,手里拎着黑色皮质包包的人陆陆续续的从候车室出来了。她小声跟嗣谒道:“咱俩土老帽了吧,没坐过火车。” 嗣谒捏着他的手就笑,土老帽能混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人家那些人,不是常去进货的小买卖人,就是帮着跑联络送文件的公干人员。 桐桐又一次抬起胳膊,“十点四十八分了。” 这边才停住嘴,边上就过来一个人,年纪四十来岁,没到跟前先把礼貌摘了欠身问好,而后才问说,“敢问几点了?” 十点四十八分了。 对方道谢,去跟同行的人念叨去了。 是的!手表这个东西,很金贵。但嗣谒会造表呀,在县城还没有修表师父的时候,嗣谒帮着书店的掌柜给修了个旧怀表。而后掌柜的去省城的时候收购了两只坏表,一只是怀表,一只是手表,说是能修的话,帮着修一下。但是修好了,却没要。只说要是不嫌弃,就送嗣谒了。 这玩意当废品收回来的,也不贵。 嗣谒本来想自己留着怀表的,毕竟,怀表女士拿着不优雅。可手表的表盘太大了,感觉戴着也不好看。而且,腕带也要拆几节才可以。 怎么办呢? 嗣谒把怀表给改造了,皮革做的腕带和托子,把怀表的表盘嵌在里面。腕带桐桐用各色丝线一装扮,就瞧着洋气起来了。 每次看表,用一只手撩开另一只袖子,都感觉很豪一样——咱也是有表的人呐! 第五次看表,十点五十六分,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来了’。然后冲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好家伙,裹挟着一股子白烟,铁家伙带着高大的烟囱,哐哧哐哧的过来了。然后猛的‘嘟——’的一声,吓的人这一个激灵。近了,再近了,就瞧见每个车轮之间都用特制的什么东西连接着。车轮子一动,那个东西一拐一拐的,慢慢的一点点的拐的慢了起来,最后,缓缓的停了下来。 一看见这个家伙,人心里就觉得:哦!我见过,不过它好烂。 但其实人家不烂,这车最多三年而已,哪里就烂了。 一人拎个箱子,跟着大家的脚步上车。这趟车是往省城去的,得半天的时间。座位挺空的,谁也不挨着谁,找了座位就能坐。 一上车厢,才坐下,就来了个检票的。估计是能坐车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瞧着还都挺客气的。 检票的小伙子手搭在桐桐的行李箱上,“太太,我帮您放上去。” 桐桐一把摁住了,“我们坐的这个位子在最前面,放个箱子也不妨碍谁。就这么放着吧!”嗣谒看了桐桐一眼,从兜里摸出一个铜元来,“辛苦了。” 那人也没勉强,继续忙他的去了。 等人走了,嗣谒才低声问:“怎么了?” 桐桐回了一句,“他跟车厢末尾的那人,眼神对了至少三次。” 嗣谒没回头,便明白桐桐的意思了。这车上有专门跟车的小偷,车上有人给做内应。找那种不怎么出门,甚至没出过门的,以身份的便利获取客人的信任,给车上的贼提供消息和便利。 嗣谒:“……”没有桐桐跟着,他估计是没这么细致。 这不是细致啊亲,跟你说不清楚。 因着车上不安生,桐桐都不敢打盹。脚伸出去抵在两只箱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车上能如厕,只是去解手问题不大。再就是吃饭,因为只半天功夫,真就是扛一扛也过去了。 耗费了半天功夫,火车进站,熙熙攘攘,外面已经是一座城池了。 古老斑驳的城墙,这是一下火车就能看到的。 这里比起小县城繁华多了。车站人来人往,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人群虽不至于说熙攘,但好歹瞧着有几分热闹。 一下车,桐桐就觉得被人给盯上了。车上没得手,后面还想跟。她朝后看了那个扣着礼帽遮住半张脸的人,意味深长。这人脚步一顿,脚下方向一转,去了另一边了:这次,遇到个行内人,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边桐桐把麻烦打发了,那边一瞧,嗣谒拉着自己正朝一西装革履的人走过去。 谁呀? “李伯民的堂弟。”嗣谒低声说了,“是李伯民安排来接咱们的。” 对方特别热情,“老弟,可算是把你给等到了。一大早,大哥的电话就来催,就怕给误了。”然后又跟林雨桐客套,“弟妹呀,回去几次,都没能见一面。常听大嫂念叨你,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这就是不好不去的关系! 黄包车在外面候着,人家也没叫自家觉得别扭,直接给拉到商会的会馆了,“地方不大,但住着自在。这里来往的,都是熟面孔。咱们县里的人若是来省城办事,都是住会馆的。” 就这么着,两人在这会馆先安置好。至于说去京城的火车,许是三天以后,许是五天以后,并不是很有谱。但是会馆这边每天都有跑车站的人,叫人家的伙计帮着取了便是。 这把人说的心里没底,“这怎么火车的时间还没谱了呢?不是听说隔一天一趟吗?” 那是以前! 这人就道:“……铁路工罢|工了!如今不是这个闹,就是那个闹,你说沿线得过多少地方,就是勉强上了车,完了你半道上不知道就得在哪里耽搁一些。那就不如等着,罢工是给上面看的,总也得通那么几天,不耽搁大家的正事,对吧?” 嗣谒就觉得哪里有问题,“便是罢|工,那也在于新修的铁路。肯定不会在成熟的铁路线上设置这种障碍。” 这人就点嗣谒:“这话可说对了!工人要待遇,这是正常的。可是不给待遇,上面不也得用点手段吗?等大家对这事都怨声载道了,那这有理的,不也变成没理的。” 那上面这个决定可有点混蛋了!想借力打力,不是这么一种借力的办法呀! 因为这个事,本想最多耽搁一两天的,但现在三五天未必能成行。才说第二天去找找已经嫁人的菊花,谁知道还没出门呢,就又是学生游行的队伍,这是要求呼吁男女平等,要求当地政府开设女校,给女子以平等入学的机会。 桐桐都叹气,京城那边几个月前,那么些大学也是停课请愿的,说的是经费的事。那边的经费估计还没解决呢,下面又嚷着要开女校。 没钱呀,或者钱不知道上哪去了,这呼吁的事情能达成几分就不知道了。 这般的耽搁,只到第三天,才找到了纺织厂。可哪里有菊花呀,这边到处是低矮的窝棚,孩子们破衣烂衫围拢过来看新鲜。 大人白天都上工去了,只一窝窝的孩子也没人看管。 这叫桐桐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她找了个大些的姑娘问她,“听说有叫林菊花的人吗?”这小姑娘点头,“……走了!往南边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夏天走的!” 为啥走的? “工头打人,把她男人打伤了,怕再挨打,就走了。” 桐桐摸了个铜元悄悄的塞到小姑娘手心了,起身看嗣谒,“走吧!”不是把人逼得活不下去了,谁又愿意瞎折腾呢? 不折腾还有点钱,一折腾可能一点钱都没有。可为啥要折腾呢?那么大的风险。 那必然是再继续那点工钱,就活不下去了,可冒险之下,未必不能争取一线生机。 道理就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直白而已。 每个人为的不过是——活下去。 嗣谒牵了她的手往出走,“不出来看看,不会知道下面已经如此触目惊心了。”两人在县城的时候,只知道乡下苦,种地的日子艰难。便是县城的小买卖人,各种的税收下来,利润薄到也仅仅是能养家糊口。总想着那么多人出来奔命,外面不至于太过糟糕。可谁能想到,这出来瞧了,才知道城里有这么些人,也是时刻的在挣扎。两人早早的脱离了那个圈子,这两年接触的多是一些物质上能很体面的人。 如今一看,这世上能在物质上体面起来的人,太少太少了! 在省城转悠了五天,第六天才有了去京城的火车。李家帮着订的票,是个包厢,这是个相对比较舒服的环境。两人面对面坐下了,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两人都没说话,良久,桐桐才叹了一声:“回京了。” 是啊!这不是一种离家的心态,而是一种回家的心态。 嗣谒难受的可不就是这个,以回家的心态回京,然而,京城中并无片瓦遮身。 他小声的跟桐桐说,“你知道京城中的房价现在有多贵吗?” 不知道呀?我也没打听,“难道咱们买不起?” 嗣谒伸出四根手指,桐桐点头,“四百大洋?”咱家有! 四百?做梦呢! “四千!”三千多的房价,但想把里面拾掇好,归置好,四千都是往小的说了。 桐桐倒吸一口气,嗣谒这两年每月有三十大洋,一年是三百六。两年七百二。各种花销之外,还攒下六百个大洋没动。另外就是当年还剩下的两根大黄鱼。那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一根大黄鱼大约价值三百到四百大洋,就按照四百算,两根是八百。再加上原有的六百大洋,一共才一千四百——距离四千差的可太远了。 桐桐心里的小算盘一扒拉,就看四爷:“这么说,回去没地方住,还得租房子?” 是的! 桐桐想想那一万次有点小嫌弃的宫殿,深深觉得:孟婆汤其实是个好东西!不记得曾经拥有该多好! 第 271 章 重踏征程(16)二更 重踏征程(16) 等到了地方,觉得这么这么熟悉呢。 真就是回来的感觉,对吧? 对! 从车站出来,这次没人来接。但是黄包车在两人才要左顾右盼的时候,麻溜的停在了跟前,“先生、太太,您要去哪,我送您。一角钱就行!”说着就来接桐桐手里的箱子。 桐桐躲了一下,“一角钱……”完了!钱币使用又不畅了,“铜子行吗?” “得三个铜元的,太太。” 我都不会算了!咋换算的咱也不知道。军阀割据的呀,各自都有他们默认的货币兑换体系,有些还是军中发行的军用钞,这猛的一出来,各种的不适应。 桐桐觉得,这拉车的要宰她!但是三个铜元,行吧! 一人一辆黄包车,嗣谒叫桐桐上第一辆,桐桐不,“你在前面。”我得看得见你才成。 嗣谒:“……”拉黄包车的还能把我拉的卖了呀? 那我也不放心,你坐前面这辆,我盯的住。 先叫嗣谒坐车走了,桐桐才去上一辆,“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别跟丢了。钱在我先生身上,跟丢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这车夫就笑,“您坐好得咧。” 桐桐真是手里护着箱子,眼睛盯着嗣谒,就这么坚持了一路。所有的家当全在桐桐手里这个箱子里装着呢,真要是丢了,怎么办呀? 感觉得住城门洞子去。 但是在黄包车停下来的一刻,她有点后悔叫嗣谒走前头了。你看看他来的这个地方,京城饭点。这建筑在这一片如此的特别,而却隐隐的能瞧见紫禁城,感觉走着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住这里来,这房钱敢算吗? 而且,这是不到饭店跟前,就停下来了,要过去且得走一段距离呢。 桐桐就下来,支付了这边的车浅,而后再去前面支付那辆车的车钱。那车夫大哥正跟嗣谒解释呢,“您说距离紫禁城近点的,条件好的,那也就是这里了。但是不能再往前了,人家这里有他们自己的脚行,每个车夫都有编码……” 懂!管理严格嘛。 嗣谒叫桐桐给钱,然后拉着桐桐正要往前走,立马来了两个车夫,衣服上带编码的,两人笑的虽客气,但咱从那眼里看的出来,这是等着看咱们笑话的。 好像在说,两个乡巴佬跑这地方来了。 桐桐心里冷哼,虽然心疼的抽抽,但是,能叫自家爷没面吗? 摸了两个大洋一人给抛了一个,“走吧!” 只几十米的路程,做了一回人家的车,花费了两大洋。 这待遇可就殷勤多了,门童过来接箱子,然后嗣谒跟桐桐过去办入住手续。 豪华套房,一天三十四元,带四餐。 三十四呀!两人以前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也没三十四! 嗣谒特淡定:“就这个吧,先住三天。” 一百多大洋就这么没了吗? 桐桐这会子尴尬的不是这个,尴尬的是:人家付定金是划拉支票的,可咱家没支票本的好吗?银元是不少,但是在箱子里存着呢。我要在这人来人往的大殿,打开箱子给人家取定金吗? 没法子,桐桐淡定的从身上掏出个大黄鱼来递过去,“除了定金,剩下的给我换上小黄鱼送回房间吧。” 好的!太太您先请,随后我亲自给您送上去。 哪怕穿的没人家侍者鲜亮,但谁叫咱们这种土包子看起来很有钱呢? 刚才心疼钱心疼的直抽抽,可等把门一打开:啊!哦!这钱真值! 带路的林雨桐也没吝啬,又给了一个大洋,“这几天就劳烦你了。” 乐意为太太效劳。 关了门房间里转了转,然后去卫生间,洗个澡先。 洗了澡了,浴袍换上,浑身都像是轻了好几斤。嗣谒已经用电话叫了餐了,各种的餐点摆满了餐桌,嗣谒这才笑:“值得了吧?你先吃着,吃完咱开洋荤去。” 蛋糕牛奶水果,各种的酒,说实话,水果好长时间没吃到这么多种了。 嗣谒出来就瞧见桐桐一口肉一口菜,喝一口果汁,而后塞一口蛋糕再来一口水果。他就笑,这两年,到底是吃了大苦头了。 他坐过去,“好吃吗?” 嗯嗯嗯!好吃!感觉一瞬间就从地狱到了天堂,这是两个世界的极端。 塞了个半饱,桐桐倒了一杯酒,而后轻轻的摇晃着,“这个变革和动荡,不知道还得多久。” 三四十年?谁知道呢?但无疑我们这一辈子最好的年纪都要在这动荡中度过了。 嗣谒把桐桐爱吃的给她推过去,“要是想过如今这样的日子,咱以后也能过。”亮堂堂的灯光,金碧辉煌的住所,只要愿意,也能仆从成群,前呼后拥。今儿来,就是想叫你见见,若是想过的好,到底能有多好。 桐桐举着杯子,站在窗口,良久才道:“……这里,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可是,警察、军人不能穿制服进来。”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在你的地盘上,却不受你的政府管辖,何其讽刺。 这东西直拉拉的建在这里,在这里还能看得见紫禁城。如果对这些都丝毫无感,那都不是麻木了! 桐桐一口将酒倒进嘴里,“如今这境况,不是一个人能改变。而是需要一群人去改变他。可这一群人在哪,是怎么一群人,谁也不知道。”嗣谒看着桐桐就笑,“所以,咱们出来了,以后多见见,许是就碰到了那么一群人了呢。”时代会选择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无所谓失落还是别的,“尽己所能,做点自己能做的。所以,以后只怕还得是粗茶淡饭……” 桐桐立马就乐了,然后放下杯子,“住这两天我得多吃点,得吃回来了才成。下次吃到,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两人真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纸醉金迷,凡是能消遣的,在这里没有找不到的。酒吧,健身、游泳,完了这里还能帮着按摩,以及理发修面等等。客房服务只管叫,只要给小费,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衣服可以帮着洗干净熨烫,另外,还有人专门推着挂满服装的衣架。就像是桐桐这种的,一看就穿的很不合群。这不,才吃完饭,那边就立马有人送来衣服,从里到外,任你选择。甚至于女士用的香水面脂等等,都有。 怎么办呢?确实是穿的有点格格不入。四爷帮着两人一人选了两套,不很扎眼,但是价格也相当美丽的。 衣服一换,妆容一上,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先是在内部转悠,什么都见识见识就完了。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去紫禁城外面转了转,感觉,真的颓败了。 这么影响心情的事,以后还是少干。咱说点别的,比如房子,“那四千的房子,怕是皇城根下的房子吧?”要是小院,不能这么贵!看看外面那些人的穿着打扮,物价贵到那份上大家怎么活? 嗣谒就道:“那可就住的偏了!要么就是跟人家挤在一个院子里,要么就是找特别小的院子。” 那你说的四千的是什么院子? 嗣谒叹气,“只是一个三进的而已。” 桐桐嘴角抽抽,三进而已?比起三排五进的院子可委屈大了吧?她心里哼他:想啥美事呢?能有个小小的小院,独门独院咱自己过日子就不错了。 在周围转悠了一天,第三天,两人一道出门,去拜访李伯民的一个同学,此人本就是京城人,家境殷实。留洋回来一直被政府的各个机构聘用,做的都是翻译的差事。 许是因为跟官场比较近,身上的架子比较大,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直接就问说,“可有什么能帮忙的?” 这边嗣谒还没说话呢,人家那边电话响了。 对方抬手,告诉周围的人都暂时别说话,然后去接了电话。对着话筒嗯嗯嗯了半天,放下电话就起身,然后指了管家,“若是有烦难之事,跟管家说是一样的。”之后就又说管家:“这是故交托付的,不能马虎。” 说完跟嗣谒和桐桐客气了一声:“实在是身有公务,不能耽搁,失礼了。” 嗣谒就顺势提出告辞,“本就是帮着送一封信,送到了,托付也完成了。您留步,在下和内子先告辞了。” 不等对方说话,转身就走! 那管家也没拦着,这位先生也只笑笑,摆手道:“书生意气,不用理会。” 被人这么对待的时候真心不多,桐桐出来不是恼了,反倒是觉得有些可乐! 嗣谒点她,没心没肺的,还笑的出来。 桐桐挎着嗣谒的胳膊,“所以说,在家前日好,出门一时难呢。换个地方扎根,对谁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着,就问嗣谒,“现在去哪?” 嗣谒就叹,“先去省里在京城的会馆吧!怪不得从古至今,这种会馆就没断过。感情这出门在外,同乡这个纽带,真比别的好用。” 这倒也是!到了会馆,这么一说那么一说的,你认识李,李认识张,你没见过张,但至少听李说过张。彼此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 嗣谒一说要找房子,人家就立马道,“这个容易,会馆后头隔着一条巷子的,有个老乡的宅子,家具都齐全,不过是要去沪市了,托我卖呢。要价八百,你要是看的上,随时能过户。” 行啊!咱这就看房子去吧。 一脚踏进院子,两人都有些恍惚。院子里那么大一棵枣树,枣树的树干上,那疤痕多像一只眼睛。桐桐不确定的看嗣谒,嗣谒也一脸惊疑。 到了这里,感觉竟像是回家了! 桐桐弯下腰,捡了掉在地上的枣子塞嘴里: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第 272 章 重踏征途(17)三更 重踏征程(17) 这个房子两人没有还价,八百就八百,直接给买下来了。 一水的黑漆家具,洗洗涮涮的,就能用。要置办的就是生活用品和床上的铺盖。熟悉周围的环境,然后花了几天时间把家给安顿起来了。 然后桐桐竟然发现,如今这银元好像都不大值钱了。 今儿出来买点米,想着多攒点粮食,这总不算错吧。如今这年月,藏粮食比藏别的东西都把稳。 像是米,想多买点吧。结果这一算,不对呀!她记得两年前的时候,一个银元那时候多值钱呢?反正去粮铺问价格的时候,一个银元买四十四斤的大米是能买来的。虽然那米也不咋样,但四十四斤这总没错吧。 可今儿来了,掂量了一下,感觉重量也就是四十来斤,竟然要两块银元。 她还问人家伙计,“这是多少斤呀?” 这可不敢跟您瞎要价的,“这是四十八斤。” 一块银元只能买二十四斤大米了! 这虽然有小县城的其他费用小,京城的其他成本大的因素在里面,但这个价钱是不是涨的有点太多了。 这两年在县城,吃的这一块她没再去粮店。都是李家叫了他们家的铺子送来的,有时候三四个月一结账,有时候半年一结账,要问具体的一个银元买几斤米,她真不知道。 如今反应过来了,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么贵呀! 桐桐回来一算,就跟四爷商量,“以后尽量换黄金,为了方便的,拿一部分兑换美钞。银元这东西……不成!” 可银元已经是大部分百姓觉得能保值的一种货币了! 嗣谒应了一声,表示记住了,又在本本上记了一笔。物价这个东西,能反应出太多问题。 桐桐不知道嗣谒想啥了,反正她得算计着过日子的。 两人在家生活,不敢胡吃海塞,就是普通人的日子,一日三餐算下来,一个月只生活费低于十五块钱还不够。这还不能出去随便买水果这些东西,虽然大部分情况也买不到。 “还是得开源节流。要不然坐吃山空,日子也不大好过的。” 嗣谒倒是不急,“再等等,等等李伯民的消息。明儿我出去,给蔡先生发个电报,告知他咱们的地址,方便联系。” 嗯!也成呀! 安顿一个家并不容易,都说可以了可以了,可是再收拾总也有需要拾掇的地方。 今儿两人好容易把家里拾掇的能看过眼了,再瞧瞧院子里的枣,两人啥也没干,在家把枣子打下来,然后晒着慢慢吃。 这收好,都下半晌了,结果家里来客人了。 还以为是前面会馆的谁呢,可怎么也没想到,是李同行和沈淑娟。 李同行是李家老幺,李伯民的幼弟,年岁跟嗣谒相仿。沈淑娟就是那位沈家的小姐,这两人是家里给订的亲事,去年就成亲了。成亲之后两人来了京城,来京城之后,倒是不怎么知道他们的消息了。 李同行跟着嗣谒往里面走,边走边道:“我俩去香江了一趟,你们来京城之前,我大哥没联系上我们。也没能安排我们去接你。这不,前儿才回来,我大哥的电报就追来了。”一进屋子,就从包里往出掏,“这是五根金条,两千美金。”说着就推过来,“我哥说这是什么东西的定金,先叫从我这里支取了给你送来。我也弄不清楚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但我哥在沪上,说是最多半个月,他会来京城。到时候带一些人来,再详细的谈。”说着还好奇的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嗐!这有什么神秘的,就是一汉字打字机的图纸。 李同行哎哟了一声,“我哥怕是在跟南洋的商人贺熙平谈这笔买卖的!跟此人要价,千万别客气。财大气粗,南洋的船厂和汽车行,都是他家的买卖。” 两人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成,沈淑娟拉着她去园子里说话去了,“……男人们一天天的,不是前程就是买卖,再要不然就是GE命。我家这位也是一样,头脑一热,整天是这个读书会,那个讨论会,前儿回来,昨儿一整天都不在家。又被拉去开什么会去了。我说你要么就去做生意,要么就去谋个职位,咱好好的过日子成不?结果呢,学不好好上,也不说买卖前程,就是一天天的跟一群人这个那个的凑一块折腾。如今我们还靠着家里的接济在过日子呢。可我们不能老跟着大伯子那边不分家吧?可愁死我了!”她朝里瞧了一眼,“你家这位就不一样了,务实多了,一心奔着挣钱,这不挺好的?” 桐桐笑了笑没言语,如今这世道变的快,人也变的快。只看报纸就知道了,文人各种的吵架,也是各有主张。自己和嗣谒……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就像是有些报刊读了,叫人觉得很亲切,有些报刊读了,忍不住就想反驳吐槽。这种东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当然了,嗣谒那人,是觉得感觉这种东西只能作为参考。这不是着急的事。 尤其是一些立场的东西,不是急着表态就是合适的!有些东西放在心里,多看看事态发展,如此,才是最大的保全。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亦或者是对自己以后要做的事,都是一种保全。 路是摸索着走的,嗣谒的意思是:谨慎、低调、不露头。 这也是他的一贯作风。 桐桐点头认可这个看法,如今想高调也高调不起来,想露头也未必有机会。唯有谨慎二字,当做到的。 她跳过了这个话题,问说:“你呢?当时不是说来了考大学吗?没再继续读?” “女子师范大学。”沈淑娟摇头,“去了不到一年,然后……不想读了。” 为什么? “学校里乱糟糟的,也不是念书的地方。”沈淑娟叹气,“班里也有一些女学生格外的活跃,各种的集会,然后宣讲……我感觉我跟她们格格不入。” 桐桐笑了笑,“想好好过日子,也不算是错。” 沈淑娟就道:“对嘛!我就觉得国家大事,那是那些大人物要考虑的问题。谁都是想往好的变的,对吧?再怎么着急,难道一时三刻就能改变吗?” 虽不是一时三刻能变的,但哪怕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因为这般的推动,总有些益处吧。远的不说,若没有那些勇敢的姑娘敢站出来发出声音,你又怎么能在女子学校念书呢? 桐桐叹了一声,她想,她跟现在的沈淑娟,应该不算是能一路同行的人吧。 跟她能谈过去,谈老家,谈家长里短,谈风花雪月才子风流,却不能谈更深层次的东西。 桐桐觉得有点可惜,她其实希望能成为朋友的。 知道了这一点,她就不提外面一些事的话题了,只问说:“将来打算怎么办?” “我本来想着去香江定居的,可是到了那边,我家那位也没能消停。好像有些学会还是其他,在那边还挺活跃的。尤其是罢|工,闹的也很邪性。我一看,这到哪都是乱,那就不如回来吧!回来再说。”沈淑娟皱眉,“至于以后,倒是有一些妇女组织,像是救援会这些地方,我还是希望能出去做一些社会活动。” 桐桐点头,“挺好!有事干就行。” 两人说话,一直是桐桐问,她在很高兴的说。以前也是这样,她说的时候多些。然后直说到李同行告辞从里面出来了,她还很愉悦的在说话,然后很高兴的表示,“改天咱们再聊。” “聊什么了?”坐在车上了,李同行就问沈淑娟,“说的这么高兴,倒是难得。” 沈淑娟就道:“也没什么,就是聊一些闲话。” 哪有那么多闲话?李同行就问说,“没说将来是上学还是找差事?” “你不是还在上学吗?我就说你在上学呀。” 李同行:“……”你只说咱们了?“那人家呢?怎么打算的?” 沈淑娟摇头,“她没说!” 李同行:“……”这人,真没法说了。 前面就是书店,沈淑娟喊了一声:“停一下!” 司机停下车来,她利索的跑到书店,一会子工夫有出来了,买了几本书。 李同行瞧了一眼,又是那种小说,“……你这人,就喜欢鸳鸯蝴蝶这个调调,媚俗!” 沈淑娟把书往怀里一抱:“关于这个话题我再重申,我不管你喜欢什么,但你不要干涉我喜欢什么,成吗?” 然后车上沉默,谁都不说话。 嗣谒和桐桐不管什么派不派的,两人就是务实派。就像是现在,这么多钱,放好,存好!不能奢侈奢靡,钱多,但往后的日子更多,谁知道往后是个什么样呢。 桐桐就问,“那个李同行听着,倒像是在外面很活跃。” 嗣谒‘嗯’了一声,“对如今的军阀混战局面不满,希望以革M的方式结束这个局面。他觉得孙先生对俄的态度,是个良好的开端。” 桐桐没言语,只叹了一声:“局势千变万化,很难讲的。” 谁说不是呢! 嗣谒就道:“所以,现在就要争取在大乱之前,有条件的情况下,做点不管局势怎么变都能用到的东西。无线电报这个,得抓紧。” 但是从哪找资料呢?太难了!国内这基本是个空白。 没好资源压根就接触不到! 嗣谒面色变幻,“若是为了这个的,那不低调又如何呢?” 桐桐心里有些惊讶:嗣谒表现的好似太过急切。 局势真的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吗? 嗣谒没言语,回头却塞给桐桐一本史书,“得空了,再翻翻……” 第 273 章 重踏征程(18)一更 重踏征程(18) 李伯民来的很快,在带嗣谒见其他人之前,先过来了。 里里外外的看了看,觉得安置的挺好的,这才进屋说起了正经事:“是我识人不清,叫老弟你来京就遭人白眼,我的错!我的错!” 是说那个翻译的事吧! 嗣谒就笑,“人家也是大忙人,我们也确实是没什么事要劳烦人家的。” 李伯民摆手,“你不要给他脸上贴金,此人家境是不错。早年一起在海外留洋,那时候关系确实是亲密。总想着一起出去,一起回来,谁的前程都不会差。可谁知道,人家一心朝上钻营,咱呢?回了本乡本土办起了教育。身份悬殊,天壤之别,也难怪如此。” 同学之谊,你念他不念而已。 解释了这个事情,李伯民又说打字机这个事,“……国土面积广大,只是政府机关采购,这便是极大的数量。这东西是长期营生,一是零部件替换,二是更新。更有就是,往后市场前景广阔。这么大的国家,太需要这个东西了。从长远来看,要价多少都是不多的。” 但这个东西也不是机密,出来了,有思路,想仿制也很容易。也就是这几年,年轻人的视线都被别的事牵引了,才没人朝这个方向努力而已。 又不是多高难的东西。 嗣谒把话说的很透,“……知道价值,但更知道这内情。无人关注是不知道其利,若是有人看到了利,仿制也不过是眨眼的事。”他就道,“老兄,若是如此,我宁肯一次性换一笔钱财,我有用。” 这是又想搞其他的。 李伯民不免问了一句:“你是想自己做电报机?” “无线……” 嗣谒才吐出这两个字,李伯民蹭的一下站起来,然后抬手拦住了嗣谒要说的话。今儿在屋里不停的转悠了起来,“这个东西,太要紧了!” 是啊!太要紧了。 李伯民低声道:“你是不知道,每年订购别人的东西,得花费多少?” 真不知道。 李伯民冷哼一声,“交通BU、海军BU、陆军BU,现在都是自个管自个的事呢。需要了,就跟国外订!国外也是这两年技术成熟了,你知道这些部门拿不出钱来,是怎么买的吗?” 不知道! 李伯民摇头,“借款合同。” 什么? “借款合同。”李伯民低声道,“合同里有一条,三十年内,倭国有咱们国内的国际通信独占权。” 桐桐愕然,“谁有这个权利这么干?” “海军BU那边干的!”李伯民叹气,“这都叫什么事。” 桐桐就气笑了,“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是啊!他们没权利,但人家也已经开始修了呀!你可以不愿意,但我修到你家了,你怎么办? 嗣谒好似知道了,“是如今还在建的二桥电台?”是! 李伯民就道:“老弟,折腾这个……一是费钱,二是危险。那东西价值高到能换取几十年的独占咱们通信权的份上……那你想想,这些洋人能从中得多大的利益。一旦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办?不是每个人都在好好的努力做生意的。若是如此,国门就不会被打开了!那就是一群强盗!你有,他抢。你没有,也不想叫你有。你但凡想有,他就会打你骂你制裁你限制你,乃至于……杀你!” 除非偷偷的,默默无闻。就像是这个打字机一样,做出来了,这就行了。 嗣谒摇头,“这东西跟打字机不一样,我得有第一手的资料。可一旦找资料,哪里还藏的住?与其默默无闻被人摸上来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意外’了,那我宁愿站出来,站在人前。人人知道,人人晓得,那谁想动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就得抻着了。” 李伯民愣了一下,反其道行之,未必就不安全。 他明白嗣谒的意思了,“你的意思,这次的事……不用过于低调。” 是!不用过于低调,站到人前,所带来的便利,值得冒险。 嗣谒就道:“自来,内忧都会引来外患,从无例外。内里的乱子若是能迅速的平定,只要大致是安稳的,那许是还能度过难关。可你看如今这境况,十年内内乱若不平,若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大环境,外患必来。到那个时候,当如何呢?” 李伯民的视线落在还扣在案几上的史书,可见,这书是常翻的。 “别人军备了多少年了,咱们这些年,哪里还有什么军备?”不过是依靠了这个国又依靠那个国,所图不过是各种援助而已。 李伯民脸上有几分羞惭之色:“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回来之所以一心办教育,主要愿意就在于,内斗不断,看的我是心有戚戚。总想着,多些懂道理的年轻人,这世道总也会不一样。” 可若是真像是嗣谒说的这般境地,又该如何呢? 李伯民叹气:“不管你预见的对不对,但不管世事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缺了踏踏实实干事的人。既然你是这个意思,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李伯民走了,桐桐就问嗣谒:“十年?” 嗯!十年!听起来很长,但对于这么大一个国家来说,十年想处理好这些乱子,何其艰难? 嗣谒皱眉,“你要是出去多认识认识一些人,你就知道了。别人的船是什么样的,咱们的船又是什么样的?别人的飞机有多少,咱们……飞机才几架?” 难呐!甚至都觉得,这是在螳臂当车。自己一个人微薄的力量,能做的实在是有限的很。 可这样的话又不能说!这叫惑乱人心。非亲近之人,不能言说的! 李伯民安排的很好,也很快。先是贺熙平过来,跟嗣谒谈价格。 怎么谈的不知道,只知道嗣谒随后交给桐桐一只小皮箱,箱子里一半是美元,一半是黄金。 紧跟着,就是李伯民特别高调的在酒店要办酒会,因着宴请的是南洋富商贺熙平,所以,不仅是李伯民请来了以前的老关系,现在在高校做学问的学者教授,更多的则是因为贺熙平而来的,南洋商会的代表和大小商人以及买办。这些人都动了,那政届时名流,又怎么会不趋之若鹜呢? 要知道,如今这经费,很大的比例都是从商人募捐来的。 因此,这些人的面子,那是相当好用了。即便是本人不来,也会派重要的代表前来。 今儿就不同以往了,怎么说也得打扮的过的去才行。嗣谒自然得西装革履,但是桐桐却没有穿洋装,而是一袭素色旗袍。 嗣谒上下的打量,“只你穿旗袍最有味道。” 哄人的话! 李同行交代沈淑娟,“你先去门口等着,看看到了没有。我也没想到今儿的排场这么大,弟妹那边不知道可能应对,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你提点一两句。” 沈淑娟将耳坠戴上,“她哪有失礼过?聪明的人做的许是不会出彩,但是万万不会出错的。你就是爱瞎操心!”说着,就扭脸过来,“你这意思,今儿那位贺先生反倒不是主角,他们才是。” 李同行看了看手表,跟这人说不清楚,“我去迎迎,你慢慢拾掇吧。” 桐桐和嗣谒来的时候,就见李同行带着人在外面等着。一见两人就迎过来,先是打量,然后满意的点头,“二位的风度,今儿不知道能折煞多少人。” “见笑了。”嗣谒跟李同行寒暄着,往里面走。 桐桐顺势就放开了嗣谒的胳膊,并肩往前走。 那边李同行又叮嘱桐桐,“今儿会来一些夫人名媛,不单纯是女眷交际。弟妹以后接触的多了就知道了,这些人里有一些是名声颇大的才女,一些是热衷于社会活动的活动家……回头叫淑娟带你认认人。” 这是觉得嗣谒和桐桐出身所限,出来交际怕露怯吧。 一进大厅,李同行就大声喊道:“大哥,看看谁来了?!”把人的视线都给引过来了。 贺熙平到了之后才来的人,能是谁呀? 一般不都是重量级的最后到吗? 两人这个时间到,不是不懂规矩,就是来头大。 李伯民还没说话呢,贺熙平先朗声大笑,“金老弟你可到了!”过来先跟嗣谒握手,而后跟桐桐打招呼,“弟妹也是光彩照人呀!”说着就朝一位非常温和的女士看过来,“并舟,这便是我跟你提起的靠一本词典就翻译了专业书籍的那位林女士。” 说完又给桐桐介绍,“你不认识她,咱们韩并舟女士是南洋商务书局的大东家。你翻译的那几本资料,她非常喜欢,正要托我引荐,这不,我把人给带来了。” 经过介绍,林雨桐知道此人叫韩并舟。 两人寒暄问好,嗣谒被贺熙平带走了,林雨桐正好跟韩并舟也有事情要谈。 韩并舟想买翻译稿,这个容易。但桐桐其实是想问问对方,“能找到更多的实用科学的书籍吗?我想试着翻译看看。”翻译出来了,钱的事好说。 这倒是韩并舟没有想到的,现在能翻译这些和愿意翻译这些的人,并不多。她当然很感兴趣,“你想翻译哪一方面的?” “医学、机械等等等等,只要是实用的,我都要。” 韩并舟沉吟了一下,“其实,我觉得你跟你先生留学几年可能更有好处,你学的外语是哑巴外语,这并不好。” 桐桐就笑,哑巴就哑巴,能看能写就行,意思表达好了就可以。如今好的医科学校都是洋人办的,更不要提其他!西洋医术,尤其是外科,不得不承认,在战场急救上有长处。 其实除了这个,她想要的主要是军事方面的。毕竟军事学堂,至今为止甚至没有热武器战争的教材。许多人都是按照倭**事学堂那一套的,出国学的就是那个。可实际上,学堂里不止是学兵法,关键是对各种武器的学习。若是等到了实战再去学,那就得用人命去换了。 除了军事方面的,她也想要一些原版的关于密码学一类的书籍。这在国外是有的!有教材,就好办!要不然,咱们最开始必然是请了人家来当老师,从人家手里学的。 从老师手里学到之后,再去跟老师较量,这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但这两个要求现在不能提,交浅不能言深呀!以后得找机会,看看谁有这方面的途径。 嗣谒都很惊讶,“你怎么会想到密码学?” 桐桐才觉得很奇怪,“电报这东西,难道不是跟密码息息相关的?”我想到这里有什么问题?你弄电报,我就不能弄密码吗? 早几年的报纸里,不是有个报道吗?说是一七年的时候,Y国破译了D国外长的电报,而后促成了M国对D宣战。 这说明什么?说明光有东西还不行,你还得会用它。 可怎么就算是用呢?密码这东西,也不是现代才有的。宋朝时候《武经总要》里就有秘本体制了。这些东西,说到底,不就是数字吗? 对数字这东西,我觉得我熟!特别熟!熟到我一直以来都没好好的用过的感觉。 嗣谒就觉得她这话说的,很不地道,“我画图,不都是你算的吗?”怎么会说没有用处呢? 那不一样!我一直被当做你的工具,你设计了,我去算。弄的我跟你手里的算盘珠子似得,这并不是这一项技能的全部用法。其实,它当做一门独立的技能,真的是有特别大的用武之地的。 这么说吧:造它,你行。 但用它,我觉得——我比你行! 嗣谒有点想笑,桐桐的脑子跳跃的永远跟正常人有点不一样,“我以为你会治病救人。” 桐桐看自己的双手,“一个人一双手,能救的人终究是有数的。我不是要翻译医学书籍吗?我翻译是认真的,翻译的过程就是系统学的过程。学了,我就编一套简单好掌握的战场急救册子。甚至可以把中医引入急救册子当中!让更多的人学会,救的人肯定更多。” 而密码,掌握的多了,及时了,意义难道比救人小了? 那谁也不敢说这话,嗣谒就是突然觉得:“咱俩是真搭!我要造电报,你就要搞密码。那若是我造武器……” 那我就去救死扶伤! 这么说完,嗣谒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后大笑出声。 把桐桐给笑的莫名其妙的:笑毛呀?嘛意思这是?! 第 274 章 重踏征程(19)二更 重踏征程(19) 酒会认识了很多的人,而后报纸上接连的刊登相关的报道。 嗣谒和桐桐的侧面照赫然刊登在报纸上,认识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不管哪个年代,这长相好都占便宜的。从风度到气质,从言谈到举止,好的修养和游刃有余的应对,叫两人迅速的融入了这个圈子。 但大众的关注度很多都不在这个人干了什么,而在于上层圈子里都发生什么样的事了。就是这么一种追捧。 李伯民帮着打开了这么一扇大门,那其他的事情,就得嗣谒和自己去趟了。 嗣谒在酒会上,认识一个叫闫子豪的年轻学者,他是在物理方面比较有研究的一个人。虽然有些人也都是学者教授,可是方向不同。大家得闲了一起闲聊,彼此交友是可以的。但真正能有帮助的,嗣谒就发现了一个,就是闫子豪。 闫子豪本不乐意过来的,只是交往了个女孩,女孩受邀,他只是陪同而已。谁知道跟嗣谒一见,倒是说的投契。他师出名门,途径广,各方面的考量之下,嗣谒跟此人走动的倒是频繁起来。 第一次过来做客,就拎了一兜子的书,“金兄,你要的各方面的书可都找来了。” 这人来不用别的招待,好吃好喝的,书房里能泡一天,讨论学问上的事,要比讨论别的事多的多。 而桐桐,也终于在私下跟韩并舟女士达成了协议。这三本翻译的稿件,她一分都不取。只换取对方提供国外现有的各种医学书目。 此人也很干脆,“贺家的船来往港口异常频繁,我们在沪市有自己的商行。最多一个月,货物一到,我就派人亲自给你送来。” 好的!君子协定,谁都没有纠缠。 等到韩并舟打发人送书来的时候,已经是京城雪花飘飞的季节了。 这天,桐桐把炕都给烧起来,而后把炉子都给捅旺。吃了早饭,嗣谒就跟闫子豪出门了。这有些东西,有理论还不行,你得有耗材,得自己慢慢的拼凑研究不是? 这都是耗钱的买卖。 而且,闫子豪提出个问题来,那就是你们这里没有电,很不方便。 但单独为一家一户拉电线,费用又实在是太大。要么,就得弄一台手摇发电机来,要么,就得搬到有点的地方去。 思来想去,这东西最终还是要放在战场上的。在战场上,去哪里接电去?不都是发电设备吗? 走走走,先把手摇的发电机想法子弄一个来吧。两人早早的出门,踅摸这个东西去。这东西商用也有,找商行也能采买到,不过是看看去哪里买更合适罢了。 剩下桐桐,先给四爷把稿子都收好。这些东西都得自己保管。而后屋子弄热乎,估计跑一天得冷的够呛。才说改天再去老家给的地址那里看看腊梅跟主家回来没呢,结果门被敲响了。 她披了衣服就往出走,嘴里应着‘来了来了’,可门外的人是个急性子,拍门的动作一点也没停下来。她急忙打开门,门外就‘哎哟’一声。 是一姑娘保持着拍门的姿势,然后朝这边倒了下来。林雨桐一把给扶住了,“没事吧?” 对方抬起头,扶了扶帽子,好似要看清楚林雨桐一眼,继而才笑:“是林女士吗?” 是啊!眼前这姑娘年纪也不大呀。 “我叫明庭。”她笑了起来,“受并舟女士所托,给您捎带了不少东西……”说着就朝外一指,“你们那什么东西呀,这么沉!我下了火车就往这边赶,结果巷子口煤车挡路,我拎着进来的,好沉呀!” 林雨桐赶紧把人往里面请,“我拎着,你先里面请。” 咱俩抬着吧!明庭一边喘着气,一边跟林雨桐抬着,真就是满满大一木箱子,确实是沉手。 进了正厅,东西先放下,“喝点热水吧,喘口气!真是不好意思,劳你大老远的送一趟。” 对方摆手,“不赖你!本来并舟女士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叫我通知你去取。可惜我这个马大哈,路上给遗失了。只记得号码是北省商会的,那我干脆说送到商会吧!结果到商会一打听,说你们就在后头住,门口挂着灯笼的这家就是!我就直接给送来了。” 林雨桐把茶递过去,“先喝口水。” 对方一口给灌下去了,林雨桐又给添了一杯,“明小姐才从南洋回来?” 明庭就笑,“别明小姐明小姐的叫的生分,叫我明庭就行。我是才从欧洲回来,没赶上回沪市的船,只能先到南洋。我父亲跟并舟女士有一些商业上的往来,到南洋后我就先住并舟女士家里,跟着她家的船回的沪市。” 说着话,又喝了一杯。然后就起身,“才回来,就不耽搁了,您查看一下所带东西是不是您的东西,我交差了,就能走了。” 书还能错了呀? 但到底是打开开了,确实是医术类书籍,甚至有一套是完整的大学教材。这在如今可是宝贝。 明庭也是愕然:“原来,林小姐是学医的?” 林雨桐没解释,“辛苦了!书本完好无损,多谢了。” 明庭摆摆手,“不值什么。”她把大衣的衣服扣住,,围巾也围好,“那就告辞了。” 我送你! 硬是把人送出去,拦了黄包车把人送到了车上,这才罢了。 本以为就是偶尔交集的一个人,隔了几天,也就雪才停,人家又来了,“我才知道林女士是要翻译那些书呀!这可太了不起了!”她说着就从包里掏,逃出来三本版本的词典,“这是我托人找来的,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这怎么好意思呢? 明庭却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你很该走出去,跟更多的青年人在一起讨论讨论。这几天我见了好几个朋友,她们对你印象都很好。” 是个热衷于社会活动的姑娘吧。 桐桐点头,“我是真的很忙,先把这些东西给翻译出来再说。我并不擅长社会活动,就是做点能做的事。以后你们得闲了,可以上家里来玩。我家里一没长辈,二是地方大,还算暖和。三是我的手艺还行。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 好啊!对方应的特别利索,“我可当真的啊!” 当真吧!随时欢迎。 就这么着,两人频繁的走动起来。有时候明庭会叫人送点蛋糕或是其他的吃的,桐桐也会回点自家做的点心。再要么,她瞧见哪里有自己这边没有的医书,也买了送来。桐桐没什么可送人家的,就画一些衣服饰品给她。许是她能用到呢。 谁知道这几张随手画的东西,叫人给找上门来了。 明庭不是很高兴的带着两个人来,给林雨桐挤眼睛,“我表哥,姓卢。” “卢先生,你好。”林雨桐把客人请进来,上了茶,看了一眼蹲在火炉边吃烤红薯的明庭,然后才问说,“卢先生前来,可是有事?” 这位先生还没说话呢,结果边上站着个戴着貂皮帽的小姐摘了帽子,“林女士您好,上次在酒会上,咱们有一面之缘。” 啊!想起来了,这是一位画家小姐。她记性很好,“鲁小姐?” “您记性真好。”她笑语晏晏,而后才道,“之前在卢公馆无意中看到几幅衣饰设计图样,真的非常喜欢。不知道您能不能割爱,将这图样卖给我。” 卖给你? 林雨桐摇头,“那是我送给我朋友的!特意为我朋友设计的,已经送人了,不能再卖了。” 这姑娘脸上露出几分失望来,好似一下子房间里变的更暗淡了。 明庭蹲在边上就笑了,在火炉边越发吃的香甜,斜眼看她表哥。 卢先生一脸的尴尬,“是这样的林女士,在下冒昧前来,是想请您给鲁小姐设计几套。” 这真是不合适!她心里不乐意,就道:“衣裳也是有气质的!我跟明庭是朋友,她性格开朗,为人正直,生性烂漫直率,我给她设计的衣裳,是基于对明庭的了解。但是这位鲁小姐,说实话,真就是一面之缘……” 卢先生愣了一下,“您不知道鲁小姐是谁?” 见过就得知道她是谁吗? 桐桐摇头,她是真不知道鲁小姐是谁。 明庭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林女士跟闫子豪都是书呆子那一类的,对外面的闲事她关注甚少。”她过来抱了林雨桐的肩膀,跟那位鲁小姐道:“我三年在外,一回来就听到鲁小姐的名声。可诗词歌赋弹琴画画,跟林女士所关注的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鲁小姐,这可不是冒犯。” 当然,这怎么会是冒犯呢?是我们打搅了才是。 把人送出去了,林雨桐都不知道这鲁小姐是个什么路子的。 明庭这才气道:“我表哥想叫我来,我没答应,结果他们倒是好本事,跟人打听你们的住址就跑来了。我是追着他们来的,本想是拦着不叫他们打搅你,结果还是晚了。也是怪我,那天带着你画的图,想跟我表姐一块去找个老裁缝的,结果被我表哥带回家的鲁诗颖给碰上了。你不知道她,她可是大大有名气的人呢,是个颇受追捧的才女。就我回来这些日子听说的,追着她跑的公子哥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凡是能请到她的聚会,那都是非同一般的聚会。还专门有从沪市赶来的小报记者,专拍她每次参加酒会的照片,每次衣服打扮都必受追捧的。” 这样的人呀!呵!林雨桐压根就没放心上,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有一些青年,急的到处奔走呼告,日日关注的都是国内国际的大事。也有一些人,自由的空气叫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觉得,不是一路人,不用管,可怎么也没想到,人家没冲着她来,却冲着嗣谒使劲。陪嗣谒去饭店见个人,结果偶遇了这么一位。 人家立马笑语晏晏的迎过来:“金先生,林女士,这可真是太巧了。” 嗣谒低声问:“谁呀?” 林雨桐叹气,觉得有时候大家不喜欢太过漂亮的同类是有道理的!她一走近,容易把别人比的黯淡无光。也许人家没别的意思呢,也许人家只是个漂亮的,满是才情的女子,但是我为啥我就不喜欢她呢? 她低声回了一句:“坏人!”想把我变丑的坏女人!一对比,我就丑了。我一嫉妒人家美貌,就更丑了。 嗣谒就笑,人家到跟前了,他也不搭话,就看桐桐。 桐桐这才扬起笑脸,“鲁小姐,这可真是太巧了。” 人家笑的特别亲和,“是来见电报局的周局长吗?那我就没接错人!二位随我来!周局长听说我跟二位认识,可是托人请我来做陪客的。金先生大才,北省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来了。我们当真是不知道,金先生是如此天才人物。” 句句恭维,一点也没有受冷落的尴尬。 今儿包间里也没别人,就是周局长和他的夫人。一进去,两人在看到痛痛的那一刻都尴尬了一瞬。 周夫人先朗声跟桐桐道:“等闲可见不到你,上次见了一面,再之后的聚会上少见你的很。我就说,别的时候你不来,这次是必来的。看吧,被我说着了吧。” 林雨桐就道:“请了鲁小姐这样的人物,我怎会不来?为了一睹鲁小姐的风采,也是该来的。” 周夫人心里暗赞,这话不软不硬,却也是顶了自己一句。 都以为她不爱出门,所以请了她的先生,却找了另外的女人来陪客。是个有脾气的人都不能容的。 这位别看出身不高,等闲也不出来,可这一说话,就叫人觉得人家不是不会打交道,大概真是懒的出门打交道吧。 正在周夫人想着怎么回话的时候,人家鲁小姐一点也不尴尬,直接就接话道:“我第一次知道我还有这用处呢?下次想见周太太,只说请了周局长和我,再来看周太太来不来……” 这游刃有余的样儿,不免叫桐桐也侧目了起来!她往常从不用正眼瞧这些人,但其实人家怎么了么? 这未必不是人家的求生之道! 第 275 章 重踏征途(20)三更 重踏征程(20) 嗣谒没答应再去电报局供职,只答应有问题了,随时能找他。 如今这个局那个局的,无所谓哪个D,还是旧军阀的体系。嗣谒不想蹚浑水,供职没必要。有问题了,你来问我,我还是答的。维修就需要零部件,这是个套取耗材的机会。 若不是如此,北省的消息又怎么会传过来呢? 还是得有人在北省那边使劲才行呀! 可以说今儿的见面,是嗣谒想办法促成的。谈的挺愉快的,然后彼此告辞。 但这个鲁小姐,还真就是躲都躲不开的人物。就像是到了年跟前了,这不是妇幼救助会又发来请帖,说是要举报慈善募捐酒会。这种的就属于你不去都不行的那种!一则这是慈善,二则,这是几个喜欢社会活动的几个姑娘办的。特意送了请帖来,那能不去吗? 但因着是慈善,那咱就中规中矩,穿的太张扬了也不合适。 不得不说这些姑娘真的很有工作能力,像是举办慈善酒会的饭店,就是人家饭店友情提供的。说服别人卖你面子,并不是容易的事。 饭店门口有几个学生打扮的女孩,面带笑容的请来客登记。 林雨桐才写下名字,其中一个姑娘就笑道:“是林女士呀?我听明小姐说起过您。听说您正在翻译医科类教材,也不知道您还需不需要人帮忙。若是需要整理稿件的,您千万别客气。咱们女子学会有的是字体秀丽,细致认真的同学。抽空了大家帮您整理。” 好啊!林雨桐应承了人家的好意。 偶尔出来走走,看看这些朝气蓬勃的面孔,她的心情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 被带着走进去,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明庭急忙朝桐桐招手,“你可算来了!早知道叫司机绕一圈好去接你。” 桐桐就笑,而后跟周围的人寒暄。今儿来的人很杂,有些是老旧的那一拨夫人太太们,有些是新式的年轻人,就这么混杂在一起。 也有几个像是鲁小姐那样的人,打扮的特别靓丽,看起来高冷的很,不是很合群的样子。 明庭跟桐桐介绍谁是谁,而后低声道:“我知道你不爱应酬,这么着,我带你认识个人。” 谁呀? 被介绍给林雨桐的,是打着头油盘着头发,穿着宽大的旧式衣裙的年轻妇人。看她那拘谨的坐姿,怕是个小脚。 明庭介绍说,“这是我表嫂,还是新嫁娘。跟我表哥才成亲不到半个月,上次我跟你提过……” 啊?哦哦哦!就是那个卢先生的太太吧? 桐桐也没握手,只福了福身,“嫂子好。” 好好好!对方拉了桐桐的手,一时间红了脸,“我不爱动,还得叫你陪着。” “我也不爱应酬,正好咱们做个伴儿。”桐桐顺势就在边上坐了,教明庭只管去忙。她今儿也是帮朋友的忙,忙着招待呢。 卢太太红着脸,低声问道:“金太太认识我……先生的吧?” 桐桐点头,“认识的,只见过一面。” 卢太太抿着嘴,“我听人说过,他是为了一位鲁小姐有求于您。” 桐桐轻叹了一声,“那位小姐跟谁都很亲密。” 卢太太只笑了一下,而后才道:“外面跟老家不一样。” “嫂子老家是哪的?我也是今年才从老家来,家是个小县城,等闲也不见女眷们聚在一起。也没见过这么多洋派人物。” 卢太太眼睛一亮,忙道:“我从苏杭来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压轴出场的就是那位鲁小姐。 好家伙,貂皮从头到脚,真不是一般的奢侈。 桐桐偶尔见到一对皮子不错的貂皮袖手,就不到一尺长,冬天带着暖手的那种,人家要价六十大洋,概不还价。 她反正是没舍得买,结果人家这一身从头到脚的,这得多少钱呀? 于是,鲁小姐一进来大厅里就一静,都朝她看过去。 边上的卢太太低声问:“这是哪个?” “这就是那位鲁小姐。” 卢太太脸上的笑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好半晌才低声道:“我听明庭提起林女士的时候,心里十分敬佩。” 嗯? “林女士能陪着丈夫走到如今,实属不易。”她脸上带上几分羞涩的笑意来,正要说话,鲁小姐来了:“金太太,还说今儿怎么没瞧见您呢?” 林雨桐的笑一下子就矜持起来,叫人瞧着平白多了几分距离,“鲁小姐找我有事?” 鲁小姐:“……就是有几日没见,过来打个招呼。”林雨桐点点头,认真的跟她打了招呼,然后又跟卢太太聊:“……您说的那个衣服呀,回头我给您也设计两套……”卢太太愣了一下,然后笑容就灿烂了起来,“好啊!改天我一定登门,不会打搅吧?” 彻底把鲁小姐给晾那里了。 谁来给鲁小姐解围的,林雨桐也不知道。但她就不信,这姓鲁的不知道边上的是卢太太。之前跟那位卢先生打的火热,那时候那位卢先生已经临近婚期了。 是!你会说你很无辜——可去他娘的无辜。 说实话,喜欢这位鲁小姐的真不多。身后一位夫人低声说她女儿,“不要跟那个鲁小姐去学,那不是好做派。” 她女儿低声的回了一句:“敢爱敢恨,肆意活着,怎么也不算是错的呀!怎么就不是好做派了?您被禁锢在家里一亩三分地上,一辈子见了几个外男,您都被我爹给关傻了。” 林雨桐心里皱眉,自己是六福晋的时候,感觉想法跟大家的不一样。现在呢,感觉所思所想跟大部分人好像还不一样。 很奇怪的感觉! 但又不得不说,当禁锢打开之后,是有那么一个适应期的。有些人待在笼子里不出来,有的人探出头来观望,有的人迈着小步子尝试着往前走,还有极其个别的,她们的步子迈的很大。 因着卢太太是小脚,结束的时候,她陪着多呆了一会子,等大部分人都走了,她这才起身的。要走的时候,明庭又拉个戴眼镜的姑娘,“林,你不是要个誊抄稿子的助手吗?这姑娘行,她护校毕业了,又想考医科大学,不是外行。” 这又少不了停下来跟人家聊了几句,叫她改天到家里去试试再说。 如此再走,当真就是比较晚的那一拨了。天阴沉的很,外面风呼呼的,人早走完了。因着拉黄包车的都在这一块拉人,这会子拉了人都走了,近处连个车也拦不下。 她也没等明庭,直接转个方向,换条街道继续走,主要是不想碰上明家的车。今儿车上的位置很紧,何必叫人家为难呢。 走了都有一两百米了,一个车都没碰上。正要过马路,看看是朝哪边转弯能更快的碰上黄包车的,结果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小汽车,车门子开了一下,又砰的关上了。她才收回视线,就隐隐的听见有女人的声音:“放开……放开我……救命……” 她朝那辆车看去,车门子又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和一条穿着丝袜的腿就踩了出来,这应该是被人拉扯了,这女人死拽着要下车。 桐桐三两步过去,一把拉开车门子,将车上的女人一把拉下来,这才看车上的人,是个喝的五迷三道的男人,看样子却不像是官面上的人。 再看看车座上的貂皮大衣,她这才扭脸看被救的女人,可不正是那位鲁小姐。 她身上是单薄的旗袍,唯一保暖的东西就是那貂皮大衣,这会子都冻得瑟瑟发抖了。 林雨桐伸手去拉那衣服,车上男人可算是回过神来了,一把拽住,“你……你谁呀你?衣裳是我的……皮货店少了八千不卖……她说穿就穿了……穿了就白穿了……” 这是个撒鹰就要见兔子的主儿。可不是那些愿意谈情说爱,不要实质东西的公子哥。 林雨桐看鲁小姐:“是你的还是他的?” 鲁小姐啪的一声把车门给关上了,“是他的。” 那就别拿别人的了!她左右看看,朝一家成衣店走去,找了一条棉旗袍,价钱也不贵,然后塞给鲁小姐,“你进去换一下吧。” 鲁小姐指了指外面,“我的钱包还在车上。” “我送你了,你穿吧。”然后付账给钱。 精致的妆容配这旗袍,确实不搭!换好了就出来一路跟着林雨桐,也不说话。 “我给你叫黄包车?”林雨桐扭脸问她。 “前面有电话亭,我需要打电话。” 林雨桐摸了几块钱递过去,然后转身就走要。 鲁小姐一把拉住了,“别管怎么说,今儿谢谢你。” 不用!不管是不是你,我都会管的。 鲁小姐涩然一笑,“大部分女人都觉得我这样的是人尽可夫,可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却不曾更鄙薄我!我是不好,但我也不是十恶不赦。”说着,就又轻笑一声,“林女士,今儿我承你的人情。我不管你把我当不当朋友,打今儿起,我把你当朋友。” 林雨桐:“……”不用!我并不是很想交那么多朋友! 但是这个自认为是她的朋友的人,这就开始关照她了。而且此人的交际能力是不一般,转天叫人送来一份谢礼,正是嗣谒最近在找的一些元部件。 桐桐蓦然变色,“以后需要什么,我帮你去弄!你不要再去外面折腾的弄什么东西了……”尾巴全露了! 这东西露了也不要紧!正因为不要紧,我才没弄的那么复杂,知道了就知道了。 但桐桐摇头,“事不是那个事,反正你不许再抛头露面了!” 我不去能叫你去吗? 桐桐忍着没翻白眼,就这点事,我能叫露了头脸? 她特诚恳的跟嗣谒商量:“……你说我收一批人手怎么样?”有些小事还得亲力亲为也很烦!可若是手里有人,这就好办了! 嗣谒:“……”能耐的你呀!那要不然咱去沪市,叫你跟那些青|帮|红|帮的老大们拜个把子吧?! 桐桐:“……”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第 276 章 重踏征程(21)一更 重踏征程(21) 大概真是那句话说的: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这话不大好听,但大概总也有一定的道理的。 说什么青|帮|红|帮,当时说的时候真就是过过嘴瘾就完了。桐桐一直觉得自己特别的伟光正,她站在人前,那必须得是个正面的形象呀!那么名声不怎么好的地方,自己不会跟他们有牵扯的,对吧? 自己真是这么想的。 可是呢,有时候啊,真的就是事赶事,事撵着事,凑一块了不是? 那边因为鲁小姐带来的小插曲,转脸就可以扔过手了,这眼看过年了,今年新认识的朋友之类的,这不是还得走动吗?准备年礼,准备年货,还得再把家里给打扫打扫。 家里想要干净,就看两个地方,一个是厨房,一个是茅房。 自家这院子,是有自己的茅房的。这一片的住户还都不错,家家都有自己的‘私茅房’。有些大杂院聚集的地方,那就是‘官茅房’,几十米一个,周围这一片都去那里解决。 因着家里有男客女客,入冬前还请了人,给改成了两间。只要勤快和习惯好,肯定能拾掇的很干净。 但是厕所得有人定期来掏的呀,人家来的也很勤快,就是个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隔上那么几天天来一次。每月定期有人来收钱,然后总也有人能按时来处理。 桐桐没觉得哪里不好,相反,给点小费,告诉他可以来勤一些,人家也都来的很勤。说是早起哪个点来,人家也能按时来。 因此上,她一直不觉得这哪里有问题。 直到快过年了,提前备年货嘛,杀鸡宰鹅的,厨房的垃圾也多。这玩意桐桐都给在废筐子里堆着呢,想着一块给清理了。 可是左等右等的,就是不见人来。 桐桐就问隔壁的大娘,“您家掏粪的来了吗?” 这大娘系着围裙,拎着篮子,在前面会馆帮厨,相互认识,就站下来跟桐桐说话,“也没来!年年到了这个点,不抻着是不能的。再等等,也就那么两三天。” 什么叫做不抻着不行呢? 真就过了两天,桐桐明白了。 这天才吃了早饭,桐桐才说出门去看看腊梅,年前该回来了吧。 结果还没出门呢,门就被敲响了。嗣谒要去开门,桐桐拦了,“估计是掏粪的,你忙你的吧。” 世道是乱,但青天白日的,这里住的还都是差不多的住户,也没乱到那个劲儿上。 桐桐起身去开门了,但却并不是往常掏粪的小伙子,而是个三十来岁,骨瘦嶙峋,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口大黄牙的男人。这人林雨桐月月都会跟他打交道,叫什么咱也不知道,反正是每月月底那一天,过来收掏粪钱的。 这次桐桐也以为人家提前收呢,毕竟嘛,腊月月底是大年三十,下月月初是大年初一,这日子上门收钱都不合适!就是大年下的十五之前,过来收都是不合适的。那提前收正月的,也是应该的。 她还笑了笑,从身上找了三角,直接递过去了,“这是下个月的,收好。” 提前把下个月的都交了,能叫你们的工人来处理了吧? 结果人家收了钱,笑的那叫一个殷勤:“太太哟,这大年下的,您看看,这也辛苦一年了。不得赏个喜面呀?您行行好,也叫大家伙过个年不是?” 哟!这是上门要钱来了,不给不行的那种! 桐桐就把人给打量了一遍,笑了一下,“才来的新户,还真不知道规矩。你看,给多少合适呢?” “太太,金先生是这个……”对方竖起了大拇指,“您的手面能小了?” 桐桐摸出一个银元来,“够吗?” 人家连忙作揖,“谢您呐,太太!”说着就朝门外招手,马上就有两个没怎么见过的人,进来帮着处理了。 之前那个小伙子,却也一直没见到。 桐桐站在院子里听着,这不,紧跟着又去隔壁敲门去了,院子里传来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 也就是一个大洋,在自家呢,也真不叫事。这个行业又脏又累,就是多要点,从心理上来说,咱能接受。 回屋了,嗣谒一问,她一答,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桐桐还是照常出门,“你把门在里面直接锁上吧,今儿巷子里人来人往的,乱糟糟的。” 成! 桐桐往出走,嗣谒跟在身后看着桐桐出了巷子,这才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出了巷子上了骡车,道儿有点远。结果跑了一趟,人家家里这次是留着人的,有个老妈子在。林雨桐一打听,老妈子就笑,“你姐姐他们跟着主家去鹏城了。” 去鹏城了?那边闹革M可闹的厉害。 这家人跟沈家有瓜葛,林雨桐干脆坐车又去了李同行家,跟沈淑娟打听这个事。 沈淑娟在家也没清闲,屋里小麻将就有两桌,年轻的太太们聚在一块打牌呢。见桐桐来了,沈淑娟拉了桐桐就要上场,“打几圈嘛,没那么着急的事。” 桐桐没上场,这玩意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叫自己玩的话,真把她们都能赢的倾家荡产。 她推辞了一下,低声跟沈淑娟道:“跟你打听的事。” 沈淑娟就叫家里的丫头先上场支应着,这才跟桐桐去了一边的小厅,“我也不爱打这玩意,可总也有些面子情要应付。” 知道!李家到底是商场上的人,跟什么人都得来往交际,这也是挺为难沈淑娟的。 林雨桐就问沈家的事,“……我这都跑了几次,总说会回来,可一直也没见。那边倒是留着下人呢,可一问就说不在。如今听那样子,是在鹏城。” 沈淑娟就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她朝外指了指,“你当人家为什么跑来跟我打麻将了?不就是沈家如今有了贵亲了!我家的表哥,在孙先生身边工作。把我表舅他们都带过去了。你二姐一直陪着那边的长辈住,清闲事又少,过的安生。” 哦!那这我就放心了。她干脆就起身告辞,“我明儿要做老家口味的点心,料都备好了。赶明你叫家里的司机过去取,我就不专门跑这一趟。” 沈淑娟一下子就乐了,“我不吃青红丝。” 知道!不放那玩意。 沈淑娟又哒哒哒的跑进去,从里面拎出来三个大纸袋子,“都给你带上,是西餐厅出来的面包,我吃着还行。” 林雨桐也没推辞,“我熬了山楂酱,搭着这个吃味道挺好,明儿给你拿一坛子。” 很高兴的把桐桐送走了,沈淑娟才上了场子。 有太太就问说,“那位就是李太太您的陪读吧?” “说不上陪读,就是发小,一起长大的。” “听说现在也是进出贵人府邸,交好的人不少,颇会钻营吧?” 沈淑娟就不是很高兴,“她不是那样的人,为人做事很本分规矩。人也很好,很和气。至于说进出贵人府邸……她是个很上进的人!要是日子好,她何必辛苦?就是日子不好,再不上进,岂不是永远得不好下去。我是觉得聪明上进的人凭本事吃饭过日子,没什么毛病。” 这人就知道有些失言了,最近她常来,没见到那位往这边跑,还以为并不亲近。没想到这主子偏袒起自立门户的下人,这偏袒力度还挺大。 桐桐不知道这些,她得了信了,就给老家发了电报,给蔡先生的。叫蔡先生把这个消息告诉老赵,让老赵跟林家说一声。省的他们想打听都没处打听去。 把这些都处理完了,这才往回走。本来回来的时候黄包车是能往巷子里走的,结果一拐弯,人家就停下来了,“太太,哪里能绕,咱绕着走吧?” 林雨桐朝前一瞧,就微微皱眉,有往常见到的掏粪工打扮的人,正停在巷子中间,也不知道在干嘛。但是,还不叫人过了? 她就说拉车的师傅,“叫他们让让就是了。” 这车夫就扭脸看林雨桐,“太太,您是新搬来的吧?” 嗯!怎么了? “每年都有不给这些人掏喜面钱的,谁叫不交,先是不帮着掏粪,再是把那乌七八糟的东西往人家门口一堆。先这么堆一天,要是再不给,那就得过来倒人家门口了。” 林雨桐眉头皱起,这就有点过分了。本分的钱给了就行了!喜面这个东西,那就是个意思。给你一个大洋是心意,从家里倒了两碗苞米面给你是不是个心意?就是这家困难,遇到难处了,拿不出来,那这是多大的事吗? 说到底,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才是本分。这威逼强迫,就不对味了。 而且,我家的给了钱的呀:你要是这么堆着,臭气熏天的,付了钱的我们不也得跟着遭殃吗? 她把人家的车钱给了,叫车夫先走,她往里面去。走的近了就知道,味道很不对!用帕子捂住了鼻子,路过的时候看见之前给自家掏粪的小伙子也在其中,守着两筐粪蹲在地上。 她才从这边越过去,结果还没走到自家门口呢,就听到一群人的吆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一扭脸,看到几十个人手里拿着粪勺扁担的朝巷子里跑来,然后对着那些守着粪筐子的就打过去。 这是行业内械斗呢! 林雨桐靠在自家门口,看的津津有味的。 就是那个给自家掏粪的小子,好生滑溜,挨了两下就跑了,转脸又带着一群人呼啸而来,跟早前那一拨人打成了一片。 这边喊着:这粪道是我们的,我们花了二百八十买的。 那边喊道:他娘的买了也得从大年初一算,现在还是我们的。 桐桐这才知道,司空见惯的不怎么注意的这么一个群体,藏着大江湖呢! 第 277 章 重踏征程(22)二更 重踏征程(22) 嗣谒一开门,就瞧见桐桐靠在门口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也不嫌弃味儿味儿的!怎么就那么好热闹呢?大冷天的,这个味道,你是真成。 桐桐被拽进去了,她还兴致勃勃的跟嗣谒说这个事,“人在这个世上,吃喝拉撒谁也少不了的!都知道吃喝的营生上赚钱,可反之,好似特别脏的那个就不怎么叫人关注了。” 对啊!怎么了?人家打个架,你还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桐桐就道:“……这么大的京城,你得想想,这得有多少这样的人。从百姓住户,到学校医院政府机关,哪里能少的了这些人。这么一算的话,满京城只这一行,就得上万人。” 而且,是必定能渗透到城市角角落落的上万人。 嗣谒正给她倒热水呢,听她说的那个意思,惊的他差点没把水壶给扔了,“你想干什么?” 不要这么紧张。 桐桐就道:“这其实是个关系到家家户户过日子的行业,对吧?” 对! “要是这一行被垄断了会怎么样?”敢想吗? 嗣谒看了她一眼,“这一行已经被垄断了,是一个叫于大度的人。你说的对,这一行,很挣钱。大粪道吃了小粪道,最后整合在一起。只一个京城这一行业,他垄断了没两年,但也人人都不敢得罪他……” 当然不敢得罪了!得罪了弄一群粪工腌臜你,你就说你能怎么办?跟这种人打交道,办法不过是两个:一个是以小代价的把这种王八蛋给打发掉。一个得罪他叫他腌臜你,完了你还免不了要跟他打交道。 这种的,那只能选择第一种了。 桐桐就问说,“没少赚吧!” 那是!城外近郊几百亩地已经攒下来了,城里别墅大宅子住着呢,也是奴仆成群的。 这家伙也是小瘪三出身的。 桐桐当然知道这个赚钱的,这其实就是个两头赚的行当,别人的生意不得有原料钱成本钱吗?他呢?提供原料的这边不仅不要他花钱,还得人家花钱请他处理。完了拉到城外沤肥,再卖出去给农民。中间付出的是什么呢?就是一个人工钱。 可如今什么最便宜,就是人工最便宜了! 有一口饭饿不死,就有人去干活。一个月给那点钱,不够买一双鞋的,这就是粪工活着的法子。 这里面也是一层一层的盘剥呢。粪工上面有粪道的管理,粪道上面才是垄断者。 而且,粪道是可以继承,可以当做资产来回租赁甚至于买卖的。 桐桐就低声道:“……我不去管这个,我就是想着能不能找个人替代这个于大度……” 嗣谒就笑,“那你知道这人是这个行业协会的会长吗?” 真的吗?掏粪的还有行业协会呢? 这话问的,你也知道这个行业里那么些人呢,怎么会没有行业协会呢?人家摇身一变,有个半官方的身份的。 桐桐嘴里嘟囔了一声,“最苦最累的都是掏粪工,如果说钱叫他们赚了,能叫他们靠这个养家糊口,那没问题。有一个行规是对的!但如果恨不能把下面的人压榨干净了,肥了行业内个别的人,那这种人就得收拾。” 四爷哼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G党的呢。你这跟那些组织铁路工罢工有什么不一样吗?性质是一样的。 性质一样,但做事的手法不一样:人家文明,我可能更崇尚以暴制暴! 这样的事桐桐也就是说说,毕竟只是听了听,也不是真的去了解了,要过年了,又得在年跟前做点心去看望一些教授,暂时就被桐桐搁置了。 谁知道大年三十了,早起嗣谒就起来清扫院子,而后贴春联嘛! 这春联一贴起来,好些人就拿了红纸,拎点东西上门来,求嗣谒给写春联的。嗣谒是来者不拒,桐桐把茶在炉子上吊着,好喝不好喝的,反正有热茶喝。 好似这么一下,就跟相邻也亲近起来了。 人家带了东西来了,桐桐也不叫人家空手走。院子里这枣树打了不少红枣,存的挺好的,每家叫带回去一点,是个意思就完了。 街坊邻居的,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忙忙叨叨的,都到下半晌了,有些人家都开始祭祖了,真就忙上了。 桐桐和嗣谒朝皇陵的方向拜了拜,收了祭品,都说回屋能下饺子呢,谁知道巷子里啪啪啪的,好似谁在敲门,挨家挨户的。紧跟着就是个老太太的呼喊声:“……救命呀……来人帮个忙呀……救命呀……” 哟!是巷子里那家的老太太吧。 陆陆续续的就有开门声,桐桐和嗣谒也没耽搁,赶紧就往外跑。 结果出去的时候好些人都已经在巷子里,那老太太哭喊着:“我家栓子……我家栓子……送医院呀……” 林雨桐朝那边一瞧,才看见老太太门口躺着个人。她赶紧跑过去,是老太太的孙子,十四五的年纪吧!此时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地上,面色青白,嘴唇发紫。 她把人直接给翻过来,用膝盖顶住肚子,然后拍打背部,得有半分钟,这孩子哇的一声给吐出来了。 林雨桐这才摸手腕,然后又是掐人中,又是揉穴位。四爷把家里的针灸拿来递过去,桐桐连扎了好几个大穴位,这孩子才胸腔猛的一颤,咳嗽出声,有水从口鼻里继续喷出来。 边上围着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是活过来了。 桐桐面色依旧沉重,朝边上看了一眼,“来俩小伙子,赶紧给搬到热炕上,衣服给脱了捂着吧,别折腾了。谁腿脚麻利,赶紧去找个郎中来!”说着就看老太太,“人颠簸不得,请郎中来吧。” 可这大年三十了,药铺都关门了! 医院倒是开着呢,可是太远了!谁都怕在路上把人给折了。 老太太就求:“金太太,求您,救救命呀!” 桐桐就道:“您也知道,我是自己看书学的……” 没事!真出事了也不怨您!真不怨您!怨不着您呀! 桐桐应了,颠簸了伤肺,一辈子难养好。就这么别动,叫一般的郎中给瞧,三四个月也就恢复了。当然了,要是自己调理,十天半月的事。 看人家老太太信谁吧!她跟进去再给瞧了一遍,而后开了方子。 嗣谒又道:“药铺的郎中应该离的不远。不行就打发人去人家人家请一下,叫看看最保险。”这家的儿子是个大烟鬼,还不定在哪钻着呢,家里就剩下一老一小了。要不是实在没钱,也不至于叫掏大粪的堵了门呀!他从身上摸了三个大洋出来,“这些钱留着,一是抓药的。二是请郎中的,千万别耽搁了。” 老太太千恩万谢的谢着。巷子里的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这有钱的掏钱了,没钱的得出力呀! 这么着,有人想法子看能不能敲开药铺门的给抓药去了,而知道郎中在哪的,帮着跑腿找郎中去了。 林雨桐给下了针,孩子醒了。 老太太这才赶紧问:“……怎么的了……怎么就落水里去了,谁把你送回来的……” 栓子说话困难的很:“……我去城外倒粪……被他们给堵住了……把我扔在护城河里泡着……穿着棉袄……沉了……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是说家里请不起人家来掏粪,他自己弄干净挑出城去,大概是想着到野外荒地上倒了拉倒。可是被人家给逮住了,这些人对这种不肯交钱的不客气,把人直接扔护城河里了。看这孩子如今这个样子,当时必然是沉下去泡的。送人的未必是这些人,闹不好是被谁瞧见了,这人偷着把人捞上来,然后偷偷的把人给送回来了,就放在门口,然后敲了门跑远了。 若不是捞的及时,这小子的小命真没了。也亏的送回来的时候路上颠簸,估计是把水吐了一些,侥幸的没把命给丢了。 周围没走的人恨的牙根痒痒,多大点事了,就能要了这么大点孩子的命。 不当人的畜生东西! 桐桐心里冷笑,人为了生存,善恶只在一线之间。以善去引导,那就是善的。以恶的东西去诱导,那就是恶的。 可怜与可恨之间,就差了那么一线。 桐桐低声问:“还记的扔你那几个人,都是谁吗?见过这些人吗?” 这孩子点头,“就是堵我家那几个人……” 好的!知道了,“没事了,好好养着吧。吃三五天的药就能下床,有个十来天,不出半个月,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这边人还没走呢,郎中来了,一号脉就叹气:“这可是败了身子了,没有半年都养不回来。” 老太太当时没言语,但却选择用金太太的药。一是家里吃不起半年的药。二是真要是半月没好,那至少不能更坏呀! 所以,先吃着吧。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许是有些本事呢。 跟四爷回家的桐桐真气着了!垄断行业牟利没把她给惹着,动辄就能要人命的做派,却真把她给惹着了。 嗣谒一瞧那样就知道了,这是手痒痒了吧?行!想干就干,我能给你拾掇尾巴!但是:“不能蛮干!” 当然,我是那蛮干的人吗? 第 278 章 重踏征程(23)三更 重踏征程(23) 桐桐觉得她真不是个莽撞的人!计划这个可以有,但有些事,只计划是没用的!与其这里布局那里布局,叫人觉得你处心积虑。倒不如只做个莽直的人,叫人瞧着,不会心生警惕! 所以,我的莽,那也是有选择的莽。 过了年,大年下的,林雨桐也没去找谁的晦气!直到大年初三,一大早她清扫门口呢,瞧见给自家掏粪那小伙子在栓子家门口探头探脑的,像是在打探什么。她就站在巷子里喊了一声:“今儿就上工了吗?” 这小伙子吓了一跳,赶紧应着:“是啊……金太太,今儿就上工了。” 桐桐就笑,“那今儿就劳烦你了,也不着急,轮到我家的话你敲门,家里有人的。” 好的!好的! 桐桐进来了,才走到院子中间,门就被推响了,这小伙子就进来了,还是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好些人家还没开门,先给太太家清理吧。” “那应该今儿也不忙。”桐桐把人叫住,“吃了饭了吗?要是没吃,趁着没脏了手,我给你拿点吃的吧?” 啊?啊!那多不好意思。 桐桐进去把炉子边烤着的酱肉包子拿了俩递过去,一边擦窗棂一边跟对方说话,“整天见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王甲,太太。”他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说道。 “家里还有什么人呀?一个人跑来谋生的?” “没有!”他嘴里含着东西,含混的应着,“家里还有爹娘和弟弟妹妹……人口多……” 这样啊!桐桐轻描淡写的,“我家巷子里那户,有个十四岁的孩子,差点没救过来……” 王甲一口差点没噎住,这会子直抻脖子。 桐桐就笑:“怎么?你们把人家扔下去的?” 王甲咽下去噎的眼泪都下来了,“是老黄他们干的,我远远的瞧见了,才给救上来的。真的!老黄他们本来想把那栓子仍粪坑里,是我给拦了。我说明儿要卖粪,不能给扔。我想着这么着就完了!谁知道这几个老混蛋给人扔河里去了,我远远的瞧见了,不敢过去!等他们一看沉下去了,吓的赶紧跑了,我这才脱了衣裳下去把人给捞上来的。然后推着个独轮车,把他放上去,用草盖上给运回来了……我今儿也没开工,就是心里老吊着呢,怕真给死了……想过来瞅瞅……” 如今这办丧事也没人办的起,席子一卷就扔了。又是个孩子,对吧?是不是有丧事从门口也看不出来呀!这不就过来给打探了吗? 桐桐给端了热水出来,“别怕!坐下慢慢说,不着急。” 王甲吓的怕怕的,主要是怕死了人命案赖他一份,“……老黄,老赖,老蔫……”就这三个!“本来还有大康和小胡,可这俩平时不爱言语,我们仨常在一块,我们没有老黄他们干的时间长,要是我们三个不听,就干不下去了!那天他俩一看要收拾人,下不了手,只说要出粪,给躲了……” 大头目欺负小头目,小头目欺负普通的劳工。普通的劳工也分老工和小工,老的欺负小的,一层欺负一层! 底层压榨比上面相互倾轧和排挤更鲜血淋漓。 “知道这三个人在哪吗?” 知道!知道!他们守着粪场呢,过年另外给红面。 桐桐就看他,“知道不多话的道理吧?” 知道!肯定不言语!跟谁说传出去自己都不落好,干嘛要说!他就知道这家的先生很厉害,认识可多的大人物。上次还见到一个周局长在金家做客,很亲密的样子。他见过周局长,在窑子门口碰见周局长和警察署的署长在称兄道弟。 要说怕谁?那肯定怕警察署呀!听说每年于会长都会给警察署送厚礼的。 就那几个人干的事,金太太要是想过问,那老黄他们真就吃不了兜着走的。这事,他当然不能叫人知道是自己出卖的,要不然就完了。 他回去的时候就等着信儿呢,看啥时候把老黄他们三个直接给带走关进牢房里,可等啊等的,一直也没听到消息。 这眼看都要上工了,老黄也没来安排。他心说,这就去粪场瞧瞧去吧。 结果一到粪场,他都傻了!这里等闲也没人过来,这几天也不干活,都歇着呢,也没人来过。这个就导致了一直没人发现,老黄他们三个,在粪池子里呢! 没死!就这么泡着呢!一根绳子挂着三个人,不至于掉下去,但也肯定不好过。在这里喊哑了都没人应答,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一个人也弄不了三个人呀!这玩意不知道怎么挂着呢,单救一个,这就没法平衡了,另两个非掉进去不可。 比起警察署,他们更怕黑吃黑。 警察署等闲不要命,但是黑吃黑是要命的。 他在救人与不救人之间犹豫,怕惹是非上身。但想到没直接给泡里面要了命,大概对方的初衷也不是杀人,而是给对方教训。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马上喊人来,先把人救下再说。 可人救下了,围了一群人给泼水清洗,人家郎中才肯靠近。随便给瞧了两眼就道:“用火烤着,暖和了慢慢养着吧。” 老黄的体质最好,又冷又饿又那么着,竟然很快就半清醒了。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都问谁干的。 老黄摇头:“不……知道……” 那是男是女? 不知道! 是老是少? 不知道。 反正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吊着了。而且都不敢挣扎。谁挣扎谁往下掉,另外两个倒是被抬高了。于是,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姿势呆着,哪怕是拼命的喊,也容易叫三个人的平衡被打破。 那是吊了几天了? 老黄先问:“今儿初几了?” 初六! “三天!”初三就被吊起来了。 给王甲吓的都不敢言语,一直偷偷的往人后头缩。 这个那个的都在议论,说这是不是有人要抢道儿呀,怎么好端端的就来了这一出。 老黄心虚呀,也怕那天那孩子死了,这事再给翻出来,只摇头说不知道。 但这不是说不知道就过去的,下面出了这事,得防着有人捣乱呀! 把这一道儿的总头头给惊动了,粪场这地方腌臜,人家才不近前呢。只在远处站着,打发人去把老黄抬来问话,可老黄把能说的都说了,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最后只能盲猜,“是不是老坎子捣乱呀!” 老坎子就是上一个老大,这不是如今的老大花了两百八强买来的吗? 如今管着这一条小道的人称碾子,这碾子把他家十四岁的闺女给于大度送府里去了!那姑娘生的,嫩生生的,别提多招人了。给最上面送了个黄花大闺女,上面压着,这不才把老坎子的路给挤了吗? 这总头头人称胖头,这会子扫了老黄一眼,又打发人去找碾子来,看看这一道儿他还能不能管。 可碾子在哪呢?这会子就在一个破旧的城隍庙里,站在他对面的,是他亲闺女。 他闺女举着砍刀,跟厉鬼似得,盯着他好似下一秒就能把他给吃了! 这家伙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抬手就照着她闺女的脸扇了一巴掌,“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人我在哪? 这姑娘挨了一巴掌,举起胳膊抡起砍刀对着碾子的胳膊就砍过去,血瞬间就喷了出来,碾子一声惨叫,退了好几步靠在墙角,不敢说话。 这姑娘拿着砍刀的手不停的抖,“……我是你亲闺女呀!我在家里,什么活不做?你还骗我,说那地方是做工的……我一心奔着做工去的!可地方是干嘛的?” 老子那是叫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什么吃香的喝辣的?不过是送去给人糟蹋罢了。三天两天的,人家腻了,转脸八十个大洋给卖窑子里去了。 要不是那位大姐救了自己,自己就死了!现在早就硬了! 她就这么瞪着眼睛,看着亲爹在面前流血,不停的流血,直到血流的多了,昏过去了,她这才松了手里的砍刀,一下子跪在地上,然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好半晌,这才出去,看着靠在外面的大姐,然后缓缓的跪下,“以后我的命就是大姐的。” 年纪不大,江湖气倒是沾染了一些! 桐桐低头看她,“叫什么?” “叶莺。”她抬起头,仰面看着靠在墙上一脸闲适的人,再重复了一遍:“我叫叶莺。” “哪个莺?”桐桐又问了一句。 这姑娘面色暗淡,低声道:“会唱歌的那个莺。” 桐桐摇头,“这个字换了吧!单名一个‘鹰’,老鹰的鹰!鹰会捕猎会吃肉!换这个字,成吗?” 这姑娘好半晌才道,“我知道若是自己能捕猎能找来肉吃就不用唱歌去讨好谁。但是我不会捕猎,也不知道哪里有肉。” 这没关系呀!桐桐扶她起来,“不会就学,学会了就什么都懂了。我不仅要教你捕猎,还会教你捕捉什么样的猎物。你得懂得,什么样的肉是能吃的,什么样的肉是不能吃。” “那于大度的肉能吃吗?”她问的咬牙切齿的,恨不能下一秒就咬死他。 能!“但我害怕你吃了他的肉,变的跟他一样。”桐桐说着,就深深的看了这姑娘一眼,“你得记得,若有一天真成了那样,那你也会成为别人盘子里的肉。” 我记住了!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就跟饿狼似得,开口就问:“大姐,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桐桐抬手给这姑娘把衣裳和头发整理好,这才笑道:“你既然这么恨,而此人又确实是可憎。咱们就不留着过元宵节了。随后,咱就把于大度吞了,可好?” 吃得了吗? 嗯! 真能吃得了吗? 真能!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沿着小路走,谁也不会想到,打今儿起,道上多了一位姑奶奶,人称——玉面罗刹林三娘! 第 279 章 重踏征程(24)一更 重踏征程(24) “杀了于大度容易,可其他人呢?你能都杀了吗?”桐桐转脸看向叶鹰,“这个时候,你能做的,就是挤兑的对方做不下去。” 叶鹰不是很明白,挤兑这种事,在这个行业里,其实比的就是拳头和势力。谁的拳头硬,谁的势力大,那就能占一条好道。否则,不成! 桐桐只笑笑,而后才道:“知道于大度现在在哪吗?” “他是夜猫子,晚上喝酒打牌听戏宴请,一折腾就是一宿。快天亮了才歇下,不到中午是不起的。” 这样啊!那就走吧! 于家在京城住着五进的宅子,这宅子曾是一位官员的府邸,如今粉刷一新,住着这么一位。 门口光是看门狗,就四五个。 叶鹰朝前指了指,“就是那里。” 桐桐一身利索的短打女装,此时从兜里套出个东西来,直接戴在了脸上。 叶鹰愣了一下,这是白纱布做的吧,跟医院里的大夫似得,挂在耳朵上遮住口鼻。她想着大姐应该是不想露脸,她也没过多的言语,只在前面带路,“这就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直接过去。这几个人应该是认识叶鹰,一见叶鹰来了,马上嘻嘻哈哈,“哟!这是谁呀?哥哥们才说晚上去找你,你这就迫不及待的找来了。” 叶鹰只恨手里没拎着那把大砍刀。 这边拳头都攥紧了,还没动呢,后面的大姐‘啪啪啪’的几个耳光就甩出去了。 叶鹰眼睛一亮,问这几个人:“少废话!于大度呢?” 这个动作太快了,挨打了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眼前就是一遮挡了半张脸的女人,“他娘的你……” 话还没说完呢?又是一个嘴巴子! 再要骂,就听见咔嚓一声,然后剧痛传来,他不有的惨叫出声,这是胳膊被撅折了。 这一出手,吓了人一跳。伤了一个,另外几个就不敢动了。 大门就这么洞开着,两人直接往里面走。 因着叶莺打头,看见的人有些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有多大的事。以为被卖了的不甘心,找回来了。 叶鹰在前面带路,直接往后院去。都要进后院的门了,后面有人赶来了。是个穿绸缎短葛的汉子,三四十岁的样儿,一撇小胡子,手里端着个小茶壶,疾步走过来,然后喊了一声:“站住!知道这是哪儿吗?敢来这里撒野?” 说着就冲着被卖的丫头冷笑,“我看她香老板的日子不想过了呀!还能叫你给跑出来了?妮子,听话,回去吧!能卖你一次,就能卖你第二次!”说完,又扭脸打量桐桐,“哟!还带着一个,身段不错呀!摘了脸上那劳什子,叫大爷瞅瞅你。”说着,就把手伸过来,想摘了桐桐的口罩。 可手还没到跟前呢,胳膊就被拽住了,手跟铁钳子似得,挣脱不得。想求饶的话还没出口,胳膊被一拉一拽,就变得软绵绵的,这是把胳膊给卸了吧。他还没出声再说话呢,脖子就被卡主了,耳边是清冷的声音,“聪明的话,就闭嘴带路,叫其他人该干嘛干嘛。要是不聪明,那对不住,废了你再找个聪明的不费事,你说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 桐桐一笑,还能问出这话来,可见你不是个聪明的。手上使劲,两条胳膊两条腿,眨眼对方就变了脸,整个人就跟撕裂了一样,偏下巴颏被人抬手给卸下来了,疼的想喊都喊不出来。 这手段,就不是手里拿着棍棒能对付的。 后面跟着一群,手里带着家伙,竟是没一个敢上前的。 所谓的打手,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靠力气和悍勇吃饭的而已。而今想拧断脖子都很容易的事! 但是呢,总有脑子比别人少根筋的,想的比别人少,手脚就比别人快,然后抡着棍子就打过来了。可棍子一过来,对方一躲一拉,手怎么抖了一下,他这边就离手了,棍子到了人家手里,人家还客气吗? 凡是手里还有武器的,她抬手就能打过来,不打别的地方,只对准右胳膊,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围拢过来的,伤的全是右臂。右臂以各种姿态扭曲着,这还能干什么呀?自己个吃饭喝水都是问题。 桐桐手里的棍子一扔,朝那些在里面探头探脑的仆妇说了一声,“叫你们东家去前院大堂,姑奶奶等着呢。五分钟时间,不到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 然后哗啦啦,除了这躺了一地的,都朝内院跑去。 于大度天亮才睡的,没睡多少时间,就被伺候的给摇醒了,“老爷……老爷……出事了,人家打到家里来了。” 于大度一下子睁开眼睛,然后抬起头朝这仆妇看,“你说什么?” “叶莺那丫头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女煞神,叫人给打到家里来了。” 叶莺?哦哦哦!想起来了,小丫头而已。 “那女人可是厉害,那么些人,都给折了!” 于大度愣了一下,蹭的一下从炕上跳下来,胡乱的穿了衣服就往出走,结果到外面一瞧,看那躺了一地呻|吟着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他没说别的,只返回内院,拿了个匣子叫仆妇抱着,就直接往前面去。 人没到,人声就道了:“贵客在哪?赶紧的,上茶!上好茶!”说着,就哈哈笑着就往里面走,扫了叶鹰一眼,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就看向林雨桐,然后连连拱手,“我于大度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如今得见这般女豪侠,钦慕的很呀!我高攀一声,喊一声妹子。妹子呀,哥哥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你打上门来,哥哥再没二话。便是一把火把这宅子都烧了,哥哥要说半个不字,那哥哥都不当人。可是妹子呀,就是犯了杀头的罪过,这不也得容人分辨分辨不是?” 说着话,就在上首的另一把椅子坐了,然后扭脸看过去,“妹子,你现在能告诉哥哥,这般打上门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的?”说着又看了叶鹰一眼,“若为了她的事,那真不是哥哥狡辩,这事真是她老子办的糊涂!给我送来了,我也不知道是他家闺女呀?我叫下面的人好好的把人给送出去了,难道不是?” 竟是装起了糊涂! 就见这家伙呵呵一笑,伸手从仆妇的手里接了匣子,然后放在桌子上,匣子啪的被打开,里面一匣子银元,零散的放着呢,“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有下面人错事的地方,妹子你说话,这些不够哥哥再想法子筹钱就是了,一定得叫你满意的。” 叶鹰的手指甲抠在椅背上,手里要是有刀,早砍过去了。 林雨桐扫了一眼那匣子,拿打牌的零钱出来打发人,可见他并没有觉得被俩女人堵在家里是多大的事。不过这家伙混到如今,脑子好用着呢!听听那些话说的,他干净的跟阳春白雪似得。 她也就跟着扭脸一笑,眉眼弯弯的看了叶鹰一眼,这才道:“你说我妹子这个事呀?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也装起了糊涂。 对方的嘴角一僵,“那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妹子你?”说着又上下打量,然后指了指口鼻位置,“妹子遮住了脸面,哥哥还真就看出来您是哪位?按说,以妹妹这般的人,见过我不该没印象呀。” 桐桐调整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口罩带,回了一句,“你不曾得罪我,也没见过我!” 对方就冷笑了一声,“那妹子这上门……藏头露尾的……” “不藏头也不露尾,这叫口罩!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这里的空气,遮挡一下。” 就差没说嫌弃他臭了! 于大度眼角抽了一下,脸上的笑也收了,只问说,“我于大度走到今天,上外面问问去,别管白的黑的,我于大度怕过谁?妹子要是手头紧,张口要了,哥哥给你兜住了!要是能拿的出来的,二话没有。可要是你拿我于大度当软柿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说着,嘴角就挑了一下,问说,“亮出道儿吧,就说你想怎么着?” 桐桐也看他,特干脆的告诉她:“姑奶奶看你不顺眼,你是自个麻溜的滚出京城,还是姑奶奶废了你,你自己爬出京城。” 于大度眼睛一眯,脸上带了几分讥诮,“胃口不小呀!谁派你来的?妹子,把这个人供出来,我于某现在所有的都能给你。” 桐桐盯着他,再说了一遍:“姑奶奶叫你滚出京城,听的懂这个话吗?” 这就是油盐不进了! 于大度冷笑一声,“好言好语不听,真当我这里是那么好进好出的。”说着,袖子里滑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对着林雨桐,“认识这玩意吗?嗯?” 这东西一对着桐桐,桐桐脑子就闪过一帧帧画面,感觉手脚比脑子快的多,蹭的起身,抬手打在对方的手腕上,在对方手里的东西脱手的时候,她转身伸手,将这玩意接手里了。紧跟着上膛瞄准,只要扣动扳机,对方准完。手指都搭在扳机上了,她停下了动作,笑眯眯的指着对方的脑门,“跟我动这个东西?”她轻笑一声,呵了一下,而后凑近对方,低声道:“用这玩意对准我的,没一个能活着的。” 你是老寿星吃□□,活腻味了吧?竟然敢拿这破玩意对准我? 于大度这次真怕了,头上的汗顺着面颊流:“你……你到底是……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可我到底是谁呢? 不知道,只知道骨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它苏醒了! 第 280 章 重踏征途(25)二合一 重踏征程(25) 于大度扑通往下一跪,仰着头,“妹子……不……不是!姑奶奶!姑奶奶,从今往后,您就是姑奶奶。您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你说咋办就咋办,从今往后我就是姑奶奶的一条狗,绝不敢有二心!” 叶鹰目瞪口呆,这于大度走在外面,好歹还算是有几分脸面的。这怎么说跪下就跪下,说求饶就求饶。什么东西?! 她才要起身,桐桐就看了她一眼,她顿了一下,便不动了,看着这位救了自己的大姐到底想怎么样。 桐桐手里把玩着那把要命的玩意,跟于大度道:“听我的呀?” 嗯!听您的。 “那先拿纸笔来吧。” 啊? “府里没有?” 不是!有的!账房都有。 “那就叫人取来。” 于大度看那仆妇,呵斥道:“聋了,没听见姑奶奶的吩咐吗?” 那仆妇吓的赶紧往外跑,而后拿了纸笔来,给放在桌上。 桐桐把手里那玩意往桌上一放,于大度就急忙盯着那东西。林雨桐将东西递给对方,“要不,你拿着?” 对方眼珠子一转,然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膝行朝后退,表示绝对不敢动歪心思。 桐桐把手里这破家伙继续放在桌上,而后道:“你手下的大道主有多少个?分别是谁?” 对方愣了一下,忙一一都说了。 “他们各自能拿多少银钱出来?你心里有本账吧?” 啊?啊!有的!都有的,每人每年能收多少,咱心里当然是清楚的。他掰着指头一家一家的算,谁家有多少家产,有多少银钱,都说的可清楚了。 桐桐缓缓点头,“这样,如今有个好买卖,你打发人去,跟你这大道主把话捎带到。就说咱要开烟馆子了,各大城市都开分店。现在谁要入股南洋的熬烟厂子,今晚八点之前,把钱都带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于大度愣了一下,“姑奶奶是这一行呀?您早说呀!”你要是说清楚了,我叫您老祖宗都行的!谁不知道这一行那银子赚的,都没数了!如今最赚钱的行业只两个,一个是烟TU,一个妓。烟这个得有路子的,想赚钱,这个好路子来的东西,东西便宜货又好,利润大呀!而妓呢,是本钱小呀!买个人,那就是栽了一颗摇钱树呢。 可J馆,哪个背后都有大靠山呢,自己插不进去。 而如今京城要是来了一条过了江的猛龙,自己凭什么不掺和呢? 桐桐笑了一下,“想掺和一脚呀?” 是啊!谁跟钱有仇呢? 桐桐放下笔,招手叫他过来,“我得看看,你是否有这个实力!许是不仅是烟,还有药!西药从南洋来……” 走|私? “包括卷烟,洋酒,罐头奶粉等等等等,不过呢?这些东西在沪市更多些,咱们许是只能吃点残羹剩饭……” 那这就不少了! 于大度忙道:“姑奶奶需要多少?” “钱越多,办的事越大。钱少了,从人家手里分。钱多了,每月跑一次南洋都是可以的。”说着就招手叫对方起来,“要知道你也这么想的,我费这个事干嘛?”说着,就把那能要命的东西朝对方一推,“拿去吧!不打不相识吧。” 于大度利索的将这玩意收袖子里,而后才道:“姑奶奶有货?” “没货我会这么大动干戈?”说着就瞥了叶鹰一眼,“你要知道,赎她花费的代价也不小呢。” 于大度心里提防着呢,这空口白话的,也没见东西,信不着对方的。但对方说的也是实话,谁吃饱了没事干,只为了看自己不顺眼。不过是叫自己知道她的实力罢了!就这本事,抢一船货都是能抢到的。真就未必亏! 他先道:“姑奶奶一个人跑,还是……” “我一个人带了你们的钱,你放心呀?”桐桐看他,“自然是你们带着你们的钱,先买了货,回来咱再说怎么分。但是得说好,人家不要支票,只要黄金和美钞——现钱。” 做一行的当然得要现钱了,放银行走账目,那是找死呢! 钱只要在手里,什么都好办!他就道:“我就打发人,先叫他们把钱都带来,晚上八点之前到。” 桐桐看于大度,“那你呢?跟我一样,想干吃净拿呀?” 于大度面色变幻,家里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存着呢。 桐桐就知道会这样,她靠在椅背上,“那怎么着,我跟他们合作呀?”那你的价值就不存在了。 于大度就道:“这样,我可以今儿先把东西取回来……” “今晚凑一块之后,不用带钱,只派人跟我去看了货之后,再说其他。” 于大度的心一下就放下了,只要做生意肯讲规矩就好。他从脖子上取了钥匙,说仆妇,“叫少爷来!” 不多久,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就被带过来了,好似对家里有什么奇怪的人也不感到奇怪!于大度对这儿子无奈的很,只吩咐仆妇,“你跟着少爷,把保险柜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全拎回来。” 说着,深深的看了这仆妇一眼,仆妇微微颔首,而后出去了。 林雨桐只做不见,全程由着于大度安排,先放了他儿子出去取钱,而后又给手底下的人送信儿。 这仆妇回来的特别快,拎着一只箱子,看起来格外的沉手,然后被于大度接过来,直接打开,里面一小半黄金,一半美钞。 林雨桐瞥了一眼,直接给合上了,“这是……不到你存储的一半吧!不过于会长的顾虑咱们也懂!既然这次你拿这些,那就这些吧。合作嘛,也不是抄家。得以你的意愿为准的。” 于大度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怕的很呢!这确实是三分之一,保险柜里的东西取出来被转移了,叫自己的儿子拿着其他的先躲起来了,带回来的真是三分之一。 连这个也骗不过去! 他打哈哈,等着下面的人出来。 等到天擦黑了,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各个都不是空手来的。于大度奸就奸在这里了,下面的人对他信任,但他不会拿他自己的全部财产冒险,却没告诉下面的人这其实就是一次谁也拿不准的冒险。 他其实都未必全信了自己的话,不过是借着下面的钱,先把自己这个煞神给大发了再说。 钱和地契房契收的哗哗的,写条子的时候于大度看林雨桐。 林雨桐坐的端端正正的,问于大度,“我写的他们认呀?” 那不能认?连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认谁呀?再蠢没有把银子给陌生人的道理。 还是啊,所以还得你写呀! 于是,整个大厅里,银元装了好几只大箱子。 桐桐起身,看向于大度,“还得托你送我出城呀!” 这? 桐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不出城门。咱城门口就作别吧!” 于大度心里骂了一声娘,果然,这娘们就是来勒索的!得亏自己只拿了三分之一出来!折进去的都是别人的。他忍着没露出别的神色,想着只送到城门口,也无碍,就笑着喊人,“来人呀!装车,老爷要出门。” 五大箱子银元和零散的小黄鱼全都装车了。马车滚滚,于大度还带了个练家子驾车。 一出这家的门,桐桐就拍了拍叶鹰:“把你也赎出来了,你也给我带路了。咱俩清,你下车,自谋生路去吧!今晚九点半的火车,去沪市吧。” 叶鹰一愣,然后直接跳下马车。压根就没说过沪市,也没说过九点半什么火车不火车的。这应该是意有所指! 什么意思呢? 九点半? 现在几点了?她跑出去就拦住一位穿着长衫的先生问。 “七点五十三。” 七点五十三,接近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能到哪里呢? 粪场! 是粪场!大姐的意思是叫自己换个路走,往粪场去。一反应过来,她撒丫子就跑。 此时的马车上只林雨桐和于大度,外面还有一个驾车的马车夫。 于大度才要扭脸说话,却猛的觉得脖子被人卡主了,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激灵一下,就要叫喊。可桐桐哪里还给他说话的机会,咔嚓一声直接把脖子扭断了。 她看了看双手,杀人真的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而且,她杀完人的心态,稳的她都害怕! 于大度只说他要出门,并没有说他出门去哪,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因此,车夫直接往城外走!一出城,直接将车夫打晕,扔在路边,而后架着马车朝粪场去了。 到的时候碰到抄近道到的叶鹰。 桐桐朝车厢里指了指,叶鹰犹豫了一瞬,一把掀开车帘子,就看到已经死透的于大度。 “死了?” 是啊!死了! “现在怎么办?” 桐桐轻笑一声,“他收拢了所有属下的银钱,然后失踪了!你呢,明日一大早就去警察署,报案去!” 报什么案? “自然是报案说于大度失踪了,就说你答应他的事,已经办到了。但是他应承你的,把手里的差事都交到你手里的事,却没办到就消失了。” 我答应他的事? 叶鹰愣了一下,而后明白了,“叫人家以为,您是于大度安排到家里做戏的。目的就是为了从下面再搜刮一次?” 对! “可这么说,有人信吗?”这不合理呀! 不用合理!给个理由叫大家闹起来就行。一是撇清了你自己,二是这一道儿乱了,谁都想往上走占了于大度的位子,如此,才能乱中取胜呀! 叶鹰眼睛一亮:“明白了,我明早就去。”那现在呢? 现在的事跟你无关了,回去吧! 叶鹰眼里有了一丝明悟:“我跑这一趟,您只是为了叫人知道我跑出城了一趟。”以此来证明当初约好了跟于大度在城外写契书的,但是于大度却没有赴约,而是失踪了。 这次真明白了!她撒丫子就往回跑,处理后续的事,自己留着并不是好主意。 桐桐轻笑,这姑娘悟性还不错。 谁都不知道桐桐干嘛去了,反正晚上回家的时候挺晚的。 嗣谒是看着她从墙上翻过来的,特别轻巧的落了地。 桐桐起身瞧见嗣谒就笑,可嗣谒还是从桐桐身上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锐气。 桐桐被看的,“怎么了?” 嗣谒摇头,抬头拉她,然后狠狠的攥了攥,他意识到了,他们其实是在慢慢的搭建完整的自己。所以,这般锐利的桐桐,也是桐桐的一部分。 他拉着她往里面去,脸上的表情柔和的很,“吃饭了吗?” 没有! “那就吃饭!” 别的多余的一句都没问,桐桐洗了手就上桌,喝着粥吃着馒头配着小菜,吃一口瞧着嗣谒笑一下。这么一笑,傻气又冒出来了,就跟那个锐利的桐桐只是幻觉一样。 “吃饭!”笑什么笑,对着爷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 都睡下了,桐桐才咕哝了一声:“你放心,我就是当地痞,那也是不一样的地痞。” 嗣谒:“……”睡觉!还不如不说呢,越说越闹心!连地痞都出来了。 桐桐睡的可稳了,早起赖床还不想起。可嗣谒不一样呀,他睡不着!桐桐那做事,向来是不能惊人死不休的。 回去那么乖的,懒觉都睡上了,她昨晚到底是干了多大的事了。 他去了商会,商会的一层如今经营着茶楼,都是熟客,来来去去的,也能聊点在别的地方不敢聊的。这里消息灵通,街面上的是事情少有他们不知道的。 去的时候已经有吃了早饭的凑到一块了,嗣谒也坐过来,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跟掌柜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掌柜的还问说,“您今儿得闲了?” 嗣谒就道:“跟一个朋友约好了,电话打到这边。我过来等等。” 哦!那就正常了。 那就等着吧! 正闲聊着呢,外面急匆匆的进来个伙计,跟掌柜的道:“今儿孟老板那批货的过路条警察署是没工夫办了,出事了。” 都停下来看这边,出什么事了? 这伙计惊魂未定的,“……于大度和好几个人的脑袋,都被放在警察署署长的办公桌上。” 啊?这是怎么说的? 小伙计灌了一口茶,才捂着胸口,“容我缓缓……太吓人了。” 缓吧!缓好了赶紧说。 小伙计坐在凳子上,周围围了一圈人,嗣谒把杯子都抓紧了。就听小伙计低声道:“今儿我去的早,就是为了等李科长,好给咱们这边的货批条子的。” 知道!每年商会给这姓李的送不少钱,这边只要需要,打发个伙计过去就行。 “我去的时候还不到人家开门的时间,我就在门口等着的。”他喘着气,“跟我等着的,还有一个姑娘,来的也可早了。等人家开门的时候,李科长还没到,我就看热闹了,因为那姑娘嚷着于大度失踪了。” 啊?那姑娘是谁呀? “说是于大度下面哪个小道主的闺女,先是伺候了他,后又怎么去了窑子。不过那姑娘说,她是跟于大度说好的,用她引一个女侠现身,背后她跟于大度有交易。交易的地方就在城外,时间是九点半。可她跑到城外,压根就没见人。想想于大度不能骗她,答应她的事还没兑现呢,却不见人了,出门还带了好些钱财……这不见了是怎么回事呢?” 那就是被人哄了呗!不过于大度绕了这一圈是干嘛的? “听那意思,是于大度找了个弄仙人跳的,把下面的人坑惨了,家里的积蓄都投给他做买卖了。结果人和钱都不见了!” 啊?既然是诓了钱财,那人怎么死了呢? “是啊!”伙计也一脸的迷茫,“正在那里掰扯这个事呢,那边李科长就到了。李科长的办公室跟署长的办公室就在一层楼上,我这不就跟上去了吗?李科长叫我在外面等着,结果署长就来了。我退到一边看着署长开门的,可听见那边门一开,紧跟着就是署长惊叫一声,眼睛一翻,直接就给晕过去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了,都往过跑,想看个究竟……谁能想到对着门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排血呼啦的脑袋!” 哎哟!妈呀!光想想就心跳的厉害的不行。 这是杀了人还给摆到警察署署长的办公桌上了,这得是个什么人呀?! 话说,这死了的除了于大度,还有谁呀? “我没敢看,除了于大度,我就瞧见一个胖头……” 边上就有人说,“这俩都不是好东西!于大度没发家之前,就是恶霸!西城那边十几户挤一家,在外面搭几块砖,围几张席子就是个茅房。男人还罢了,女人……方便吗?女人进进出出的,他瞧见谁家稍微齐整些的姑娘,就给糟蹋了!有几个才十一二岁,小小年纪投井的少了?还有那胖头,打死了人家男人,霸占了人家老婆闺女,这些都是死有余辜的。王八蛋的,这事不是没人告,可告了有屁用呀!胖头被关了三个月就给放出来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呢!这女侠来的好,就该杀了这帮人,再威吓威吓警察署那帮孙子!” 掌柜的赶紧叫人出去打听,结果一打听可了不得呀!一晚上杀了七个,取了七个人头。 除了于大度之外,还有其他五个,哪一个不是叫人恨的牙根痒痒,哪一个身上不是背着几条人命,又有哪一个不是告到警署,警署都不管的。 现在好了,警署不管是吧,有人管了!不怕把你们的脸面揭下来往地上踩,那就继续别管吧。 外面那些报刊记者都往警察署赶,这件事太骇人听闻,直接就惊动了上面。 如今上面是直系军F,出了这般轰动的案子,上面会怎么做呢? 嗣谒直接起身了,这个时间点选的好,正在那边孙先生要一力讨伐之时,这般大案说明什么,说明旧的军F果然是不成的!黑暗若此,在学生工人一次次抗议的时候,还出了这样的事,这是在干嘛? 这就是在呼吁GE命,GE谁的命?自然是要GE旧军F的命了! 这是不遵法纪的杀人吗? 不是!这是GE命! 果然,嗣谒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议论声。认为这就是GE命党所为。 这是什么呢?这是杀人犯吗?不是!在无数进步人士心里,这就是孤身犯险的勇士。 她是把万一身份暴露之后所遭遇的都想到了——干的漂亮! 事实上,这些年GE命党刺杀的事干的少了吗? 没有!年轻人向往这种孤勇之气。 嗣谒直接回家,不用问都知道,这事会往那个方向去查。 至于桐桐要干的事,谁会想到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他现在都怀疑,那个她救了的姑娘,见到的是否是她的真容。 应该不是!但对方会笃定的以为是呢。 为什么呢?因为她还戴了一副口罩。若不是真容,戴口罩干什么? 这会给人一个错觉,坚定的以为看到的脸就是真的。 此刻,叶鹰被盘问,于大度叫你诱导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叶鹰哪里会说实话?那位大姐是恩人,还那般厉害!?不仅杀了于大度,还杀了另外六个恶贯满盈的混蛋! 她只摇头,“戴着口罩,我也没看清脸。” 身高有多高? “比我高一个头。”这个不能撒谎的,于大度家很多人都看见过对方。所以,这里一定得说实话。 “口音呢?像是哪里人?” “地道的京城口音。”她说的特别笃定,“不像是外地人。” “听声音年纪有多大?老年?中年?青年?” 很年轻,一看就是个姑娘。 翻来复去的,能问的就这么多。其他的一概都不知道! 叶鹰的来历太好查了,除了她父亲被人砍了一刀失血过多死了之后,她身上没有丝毫的疑点。而她父亲的死,跟她是否有关呢? 结果一查,没什么证据表明跟她有关。那个现场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像是很多人进去过,还都是那些掏粪的,早没什么痕迹了。是不是那些掏粪的之间因为私斗致人死亡的,这个不得而知。在眼前这个大案面前,那个小人物的死,压根就不值得关注。 于是,直隶总TONG府的案头上,放着调查报告,断定其人为GE命党,此人怕是早已不在京城。至于此人是谁,如今是给不了答案的!只看以后,是不是能摸到一些蛛丝马迹! 据说,那边府里发了好大的火气:是不是老子半夜被人割了脑袋,你们都搞不清楚是谁干的?! 而坊间,还有一些报纸上,再确定杀人者是个女人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诨号——玉面罗刹! 第 281 章 重踏征程(26)加更 重踏征程(26) 舆情沸腾,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而这个时候,叶鹰在她自己的家里,又见到了这位大姐。 她兴奋的站起身来,“大姐——” 桐桐笑了笑,“现在可以出手了!一个个的正乱着呢,群龙无首!你呢,有你爹手里的一个小道,你家还有积攒的钱财……但是,你不必将你家的钱财拿出来用了,攒着吧。”说着,就摸出一根金条来,“你呢,把你这条小道先经营好。怎么算是经营好呢?第一,不要盘剥人工。每个掏粪工能负责多少户,你要问清楚。所得的银钱里,你取三,剩下的七成,得交给掏粪工自己,叫他们能维持生活。” 懂了!杀了那人的人,就永远不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第二,置办一些物品,用我给你的银钱,置办统一制式的衣裳,提供手套口罩,便是粪桶粪筐,一律加盖。保证不叫气味溢散出来,影响大家的生活。” 嗯!应该的!若是如此,也不会人人见了掏粪的人都避如蛇蝎了。 “第三,调整他们的干活时间。早上九点之前,所有的秽物必须运到城外。若是有些人家晚起,那就得晚上提前清理了,做好掩盖,早起一起送出城去。” 不能随时随地都能在大街上看到送粪的,明白。 “你先做好这三点,就足够了。以后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你。” 叶鹰急忙问:“大姐,我能上哪找你去?”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来了。” 叶鹰:“……”不等她再说话,大姐已经走了,她只能点头,“好吧!” 叶鹰觉得这个大姐相当的神通广大,她找了粪工来把要求一说,但只给的那么些工钱,大家有什么不乐意的吗?满京城看去,哪家有这条件呀? 不愿意? 不愿意也不成呀!这叶鹰手里有他爹的条子,这一条道儿就是她爹拿她换来的,谁敢抢,就是要她的命。再说了,人家说了:“我能引来玉面罗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别想着欺负她! 说到底要是有本事的人,谁干这个活呀?这不是没法子吗?敢打人杀人的,不过是欺负欺负不如他们的人就罢了!反正觉得叶鹰这姑娘挺狠的,给的又优厚,那就这么着吧。 于是,桐桐见到来家里干活的王甲那一身装扮,就满意的点头。 满意的结果就是,想法子叫了记者来拍照了:看看!什么才是值得提倡的,什么才是文明。 这不,叶鹰刚接手三天,各打报纸就给刊登了消息。 我们许是贫穷,许是落后,但这不等于不文明,不卫生,对吧? 这么一个能叫整个城市变的清洁的事业,它是文明的。不文明的只是那些恶霸!那么,我们该支持什么样的人来做这件事呢? 叶鹰是女子,在呼吁男女平等的这个契机上,这么一个挣脱了桎梏的姑娘,把事情做的这么人性,这么漂亮,难道不够典型吗? 我们不支持她,难道还要把这样的事交托给下一个跟于大度一样的人吗?他们为了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呢?为了抢地盘,相互陷害,把粪扔到对方的地盘,要叫对方经营不下去。可他们考虑过大家的感受吗? 这个城市的卫生,不是他们说的算了,是每个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说了算的。 于是,报纸上各种的人都写文章,认为这个行业改纳入市政府的管辖,便是有行业协会,也应该把像是叶鹰女士这样的女子推上这样的位置,还大家一个干净的环境。 就在报纸上都在刊登的时候,桐桐又一次找叶鹰,告诉她:“若是有人找你,你就告诉对方你的打算。限定工作时间是一点,还有一点,将粪场搬离整合,让它距离市区更远一些。还有粪场的经营,坚决不能给积肥的粪堆里加东西,要卖给农民诚信肥。另外,也应该欢迎更多的有农业知识的人,给予建议意见。怎么样能保证肥力,提高肥力,都是你要关注的问题。在国外有农业化肥的情况下,我们已经落后了。你可以说,你不知道农业的路在哪里,但你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注农业。这不仅仅是城市的卫生,还关系到农业这般的大事。”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不住也会背下来的。 叶鹰自己都觉得,本来是个人人都瞧不起的东西,叫大姐这么一说,变得这么的不一样。好似我手里攥着的,就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而我也成了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 桐桐就笑,“你不仅要这么说,以后也应该这么去想。不要去琢磨,你从中得到了多少钱,你要知道,钱在如今,是最不值钱的。在能保证生活的情况下,得想想,你做的事,是有益于谁的。只有如此,你收获的便是尊重。有了别人的尊重,你的路就宽了,以后你的人生,最不用关注的就是钱这种东西了。可懂?” 我努力想想,会懂的。 那就行了!趁着下面的那些人都怕玉面罗刹割脑袋,这个时候你整合是最好的。拉拢一些人,排挤一些人。而后观察他们,谁可用,谁不可用。等拉拢的这些人把事情理顺了,你就可以培植绝对听话的亲信了。这得你一步一步的来! 叶鹰咬牙,“我自从用砍刀砍了人之后,我就没什么怕的了。” 桐桐就笑,“那些常在报纸上出现的女子,我希望以后多一个你。” 叶鹰攥着报纸,报纸上有自己的照片。以为不敢叫人知道的过往,到了如今,都成了自己了不起的垫脚石。她狠狠的咬牙,“我行!我肯定行!” 就那么三下五除二的,处理完了。剩下的事得叶鹰去做,只有她亲自去整合了,那地方才是它的,用起来才能顺手。 而桐桐,通过此人的手,如今能把触角伸到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 他们许是不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但想知道哪里的大致情况,却是很容易的。 若是战时,这些人要真的去埋炸|弹,说实话,不说能全炸平吧,可毁掉三分之一是轻而易举的。只看什么人怎么去用了! 一万多人呀,分散起来,多可怕! 只是因为他们太松散,才不可用而已。 至于什么时候叫叶鹰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个不能着急的!自己也得再看看叶鹰,是不是完全的值得信任。 反正,自己现在是金太太了,至于玉面罗刹,呵呵!就是悬在一些人头顶的一把剑,一个个的都怕着呢。 有些人还给报社写信,说他的不平遭遇,反正是被恶人欺负了呗。 报社肯定不给刊登的,给直接送到警署。你们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事,要是有,你们就管。要是没有,那就不管。至于会不会包庇……呵呵!包庇吧,别叫玉面罗刹知道了,然后砍了你的头。 就连明庭过来跟林雨桐说起的时候,也说这个事,“肯定是GE命党的,他们可真胆大!孤胆英雄呀!现在有话剧社正在排演话剧,你都不知道有多火。话剧还没排出来呢,票都卖完了,半个月的票都卖完了。” 林雨桐就笑,“什么玉面罗刹,必是鸳鸯蝴蝶那一派的给取的诨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武侠小说上走出来的。” 明庭哈哈就笑,还真就是这样。这个诨号当时就是那一拨人在报纸上先叫出来的。 桐桐就说,“也没一个人看见过人家的脸,怎么就玉面了呢?不过是臆想罢了。” 明庭深觉有道理,“你说能一夜杀七人,割了头颅还得夜探警署,那这得是什么样的身手呀?此人必是打小习武,能飞檐走壁之人。” 是啊!很有道理。 然后明庭走了,嗣谒就说,“你得再造一个身份,将真身隐下。”要不然,很快就会被揭穿的。 是啊!能飞檐走壁,而恰好,在某个小县城,出现过一个侠盗,也是这般的神通广大,本领高强。 可巧了,自家就是那个县里出来的。若是跟叶鹰她们太亲近,这个身份迟早会露馅的。 虽然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但能藏一天是一天吧。 大概真是这个名字的名声大了,桐桐一直没动,可京城里,还是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玉面罗刹。 有一个失手打死老婆的,被人捆了半夜扔到了警署门口,落款是‘玉面罗刹’。 转天又有一个霸占人家家产的,逼死人命的,被人套了麻袋,扔到了警署门口,落款还是‘玉面罗刹’。 好似转眼之间,玉面罗刹遍地开花了。 桐桐知道的消息的时候都有点发蒙,跟四爷道:“……也不知道我现在出去说我是玉面罗刹,有没有人信?” 嗣谒摇头,既是觉得可笑,又觉得沉重:如果一个国家,得需要侠客来伸张正义,那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着一种制度的崩坏! 因而,冒出这么多侠客来,可喜乎?可悲乎? 那点可笑的笑最终只能僵在嘴角,剩下的只能是沉重。他看着桐桐,真心实意的道:“你以后可以撒欢了,不拦着你!” 真的呀? 真的!你能可劲的浪了! 第 282 章 重踏征程(27)一更 重踏征程(27) 天慢慢的热了,上家里来清扫的王甲没再来,而换了个人。应该是叶鹰把王甲给挑走了。这小伙子属于有点小机灵,不敢反抗,但也良心还在的人。 桐桐很少主动去找叶鹰,她平时深居简出,等着叶鹰什么时候能把她手里的事整合完。 这几个月,因为官方的配合,因着到处的‘玉面罗刹’都在找那个欺压良善的混蛋,所以叶鹰处理的很顺利。 今晚上桐桐打算再去找叶鹰,得小心有些人阳奉阴违。这是需要一些手段的!竖起一块牌子不容易,可砸了一块牌子就容易的多了。 可去找叶鹰的时候,才发现叶鹰好似被人盯上了。对方的手段并不高明,就像是谁家的护院打手,反正不远不近的盯着叶鹰住的地方。 是叶鹰最近太高调了被人盯上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绕过盯梢的,去找叶鹰,“……这一摊子鱼龙混杂,你得学会应对。” 可我并不会应对。叶鹰低声道:“大姐,我如今就是能找几个跟我亲近的,大家一起抱团。但其他的,我也不懂,我也不会。现在都在传,玉面罗刹压根就不是一个人。可我知道,玉面罗刹从头到尾都是您一个人……” 桐桐失笑,“他们为什么坚定的觉得,玉面罗刹不是一个人?因为陆续有一些恶人被送到警署门口?” 是!也不全是。 “有些没脑子的,觉得是这样。可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那些玉面罗刹手段太低,跟第一次出现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要不是警署怕闹的民怨沸腾,他们那样的警署若是想逮早逮住了。而且,做事的风格跟您也不一样的。要是您,这人若不该杀,您不会给扔门口,会直接给送牢里去。” 这话说的,桐桐一下子就笑了,“那聪明人呢?他们是怎么断定玉面罗刹不是一个人的。” 叶鹰低声道:“因为一晚上七个,怎么杀的?在哪杀的?杀完人头送进了警署,谁来处理杀人的现场?”便是一把火烧了,总有痕迹的吧? 所以,他们推断,这压根就不是一个人一晚上能干完的,必是有一群人合作的。 桐桐摇摇头,“所以才说,杀人不是蛮力能干的,杀人,悄无声息的杀人,靠的是脑子。” 可是再靠脑子,“也不可能七个人的家里人都只是觉得他们出门了,然后再没有一点消息……这些人的随从,一夜之间离了京城,有人说看见他们上了去沪市的火车,除了这个,这个案子再没有别的细节……” 所以,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一群人才能做到的事的。 这话问的!桐桐沉吟了一瞬,而后看了她一眼才道,“知道那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那就必然是一群人完成的。” 什么? 桐桐坐下,跟她解释,“有些事可以找同路者合作,这是主动的合作者。也有一中,你可以选择她作为你的被动合作者。就是她不替你处理,都不行。” 叶鹰愣了一下,而后有点明白了:“您找了被动合作者?” 桐桐的手指百无聊赖的敲着桌面,而后问说:“你就不想想,我怎么那么巧就知道你的事?” 叶鹰想到了老黄三人被吊了几天的事,“您从她们嘴里知道的?” 不全是:“我打听他们三个的时候,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叶鹰慢慢的点头,真要是从这三个人嘴里打听了,那不得把这三个小人物的事跟被杀的七个联系了起来吗?所以,必然不能跟他们打听,“您从别人那里零散打听消息,其中就有我爹,然后就知道了我,还顺带的知道了这一行里的许多事许多人……” 对!要不然怎么选的那么精准呢,“然后我就去了醉仙楼……” 救我? “救是要救的,但也得看你是个什么性情的人。若是性子软,是一中办法。若是性子硬,又是另外一中办法。” 叶鹰若有所思,“我若性子软,您只跟我打听点关于于大度府里的事,就会给点钱,叫我离开。” 桐桐点头,是这样的。 叶鹰才要笑,紧跟着顿住了,“不对!您去醉香楼,绝对不只是赎出我那么简单。因为自打里面出来,咱们几乎就没怎么分开过。唯一分开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您做其他安排。所以,在您跟香姐谈怎么赎我的时候,一定做了别的安排。”说着眼睛一亮,“我明白了,香姐就是您选的合伙人。我猜除了于大度,其他六个人都死在醉香楼。香姐发现的时候,人都死了,现场一定可怖的很!一夜六个人被杀,现场那么可怖,若是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她们本也不是什么正当的营生,哪一年不糊里糊涂的死几个姑娘,她是顺手就把后序处理了!甚至把消息都藏的严严实实的!至于这几个人是怎么同时去的醉香楼,也简单呀!您拿了醉香楼的帖子,花几个钱叫人跑腿送到那几个人手里,只说于大度有请就行了。” 于大度本也有夜里打牌宴请的习惯,谁都没有防备。便是到了地方不见于大度,他们也会耐心的等的。 这位大姐闹不好就没有折腾什么翻墙不翻墙的戏码,很可能就是以替于大度给这六个送话的借口进去的。然后收了人命,而后瞧瞧离开的。 想到了这一点,叶鹰眼睛一亮:“我猜对了几成?” 桐桐笑了笑,不置可否,而后才道:“醉香楼的背景深!有多深呢?跟直系ZONG统府有些瓜葛。她们帮着处理了,不仅是因为怕耽搁生意,还怕丢人。” 叫GE命党摸到眼皮子下面来,闹笑话嘛不是? 悬案总比这事传出去强! 于是,悬案就越发的悬了! 叶鹰觉得需要学的且多着呢,“尤其是消息的搜集……许是一句闲话,就是一个消息。” 是的!醉香楼的根子那么深,桐桐还是偶遇那位鲁小姐的时候,她言语里带了那么一句,要不然,自己上哪知道这些消息去。 说透了,就不神奇了!你得把所有的消息归拢,然后整合,拿出最优的方案,不拖泥带水的执行它,就这么简单。 桐桐提醒她:“出事的人是你们这一道上的,你突然冒出来,也是这一道上的。那么那几个人的死跟你再无关,也会有人心里犯嘀咕。因此,盯着你的人,八成是醉香楼的。你小心为上。” 耽搁了一会子,但还是借着月色,换了妆容,戴上口罩,去了醉香楼。 这个香姐怕是不简单,她得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一点把柄都没留下。 她没搞那么神秘,只在香姐的房里等着她,对方一推门吓了一跳,可还是稳住了,“……怎么女侠来了这里了?” “听说姐姐在找我,我就来了。”桐桐起身,靠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姐姐找我有事?” 香姐心虚了一下,“没有……怎么会?”这么说完,就小心的看桐桐,而后才道:“我是觉得女侠跟叶莺是有些关联的……还有,女侠身上有一股子香味……不是任何一中熏香和香水的味道,我自问见识是有的,却从未闻见过这中味道……” 所以自信能找出自己。 桐桐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干这一行的,不能留下任何线索,声音做了伪装,甚至于身上的味道。可自己保证,自己没用任何东西,怎么会有香味呢?她自己闻过自己,嗣谒的鼻子也很好使呀,怎么就没说闻到过什么味道呢? 香姐在脂粉堆里打转,从味道入手,这还真是自己从没想过的方向。 幸而今晚来了,若不然压根就不会想到,自己身上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她轻笑了一声,“姐姐也是在江湖上讨饭吃的,规矩该懂的。你要刨底,也得知道人家露给你的底是不是到底真不真。” 那是!那是!这容易招祸的。她立马眼里就有了泪,“……同是天涯沦落人,凡是来我这里的,哪个肚子里不是一肚子的悲苦。像是叶莺被卖了来,她没想通的时候我也好茶好饭的伺候着,并不曾逼迫。若是想赎身,有人肯给赎身,我可曾为难过?外面的大事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懂,但就是……还请女侠高抬贵手,这里是姐妹们吃饭的地方。若是脏了这里,咱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成!那咱就君子协定,江湖再见吧。 晚上回去,今晚也不算是白跑了。一回去她就洗澡,不用什么香胰子,就是泡水里洗了,然后出来就凑嗣谒边上,“你闻闻我。” 嗣谒看她,“去哪了?粪场?”他闻了闻,“洗干净了,没味道了。” 不是!不是粪场,“我去醉香楼了。” 醉香楼?哟!爷都没去过那地方,您都去了?玩的可愉快呀? 哎呀!这人,是正事,真的!她再凑过去,“再闻闻。” 嗣谒鼻子动了动,“没有别的乌七八糟的香水味,干干净净的,没味道了。” 桐桐自己抬起胳膊,甚至低头想闻闻腋窝,真的没味道呀!从床上挑下来,把今儿穿的衣服都拿出来叫嗣谒闻,“闻出什么来了?” 嗣谒一闻,就打了个喷嚏,“像是桃花香,味道很浓。” 没错,香姐那屋里熏的就是桃花香。嗣谒的鼻子也确实是很好使。 桐桐就费解了,“你说,咱们都闻不出来这个味道,这个香姐也是奇人,人家就能闻出来。” 嗣谒手一顿,“那倒也不一定!咱们闻不出来,许是因为咱们闻惯了。” 久在芝兰之室不闻其香吗? 桐桐也怔愣住了,“人不同,体味不同,对吧?” 对!嗣谒把书合上,桐桐还会给他熏衣服,调整身上的味道,可她自己却从来没有。若是自己没觉得味道有变,那就是一直没变。 所以,闹不好——她一直就是这个味道。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她身上有什么是跟自己不同的?! 第 283 章 重踏征程(28)二更 重踏征程(28) 桐桐再低头闻了闻:“许是这人的鼻子特别灵?”不过这给自己提了醒了,有些药得备着的。这是没用狗追,要是用狗找人的话,拿什么阻隔这个味道呢? 嗣谒却想的不是这个,而是道:“也许并不是对方鼻子灵,而是她对味道敏感。一般人跟人交往,或者是偶遇的擦肩而过,谁又会刻意的留意对方身上是什么味道,这个味道是否闻过?”几乎没人关注这个! 能关注一下什么样的衣裳什么样的鞋就算是不错了。 也不过是这个香姐属于那个行当的,干的就是取悦人的差事。看女人是看脸看身材看打扮看首饰看味道,看男人只一个标准,那就是看有钱没钱。 所以,你便是换了男装从跟她擦肩而过,她就不知道你是女人了?她就记不住你的味道了? 不是她的嗅觉比别人敏锐,而是,她习惯于去关注味道,而你身上的味道又足够特别。 所以,以后别仗着艺高人胆大,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桐桐嗯嗯嗯的点头,一扭脸,就瞅见嗣谒一脸沉思的靠在床头,这是又想什么呢? 想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是跟我不一样的。 男女之别吗? 这是扯淡。 可从哪找这种区别呢?只能从不可能的方向去找!因为两人的存在本就不符合常理的。所以,越是玄之又玄的方向,可能才越接近真相。 若是这么想的话,什么东西能藏起来呢? 嗣谒低声问桐桐:“你可听过‘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里煮江山’的话?” 听过!这个说的跟佛家的须弥芥子和道家的袖里乾坤差不多是一样的。 嗣谒点头,然后看着桐桐就不说话了。 桐桐先开始没懂什么意思,直到嗣谒拿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直追着自己,她才反应过来了,然后抬手指了指她自己,“你怀疑我带着芥子一样的东西?” 那要不然呢?总不能是你的灵魂是香的? 灵魂这种东西,对于咱俩来说,应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开的。相互熏染的早就分不清楚你我才对,怎么可能只你有味道,我没有呢? 所以,自己的这种玄幻的猜测,可能性更大些。 桐桐没言语,深吸了一口气:这要是我有个芥子,它在哪?是什么样的? 嗣谒摇头,“要是有,它一定不具象,得靠意念才能找到。”当然了,也许有,也许没有,猜错了也不一定。但这确实是一个方向,你别大意了。万一就像是故事里那些变戏法的,平白把什么给装‘袖子’里,在家里还无所谓,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真出这样的事了,那这事的结局肯定不会跟故事的结局似得,高人翩然远走这么简单了。 还真把桐桐给说的发毛了,于是,她最近倒是不出门了,在家老实的呆着。该翻译还翻译,该干嘛还干嘛,得空了就找寻那见鬼的‘芥子’到底在哪。 可惜,一直也没摸到这玩意的痕迹。 嗣谒看的可乐的不行,瞧着她常不常的摸着桌子凳子嘴里念念有词,或者是剥葱剥蒜的时候嘴里嘟囔着什么,更有甚者,家里没生姜了,她伸着手凭空在那抓:“姜姜姜,姜出来……” 然而并没有姜! 折腾了得有小一个月了,嘛玩意没折腾出来。 “你是不是想错了?”她就问。 嗣谒摇头,“不知道!但我想着,这东西不是那么轻易能摸到边的。以我们的性格,那你说,真要有这东西,那里面能不放点什么?这要是放了,除了物资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一切值得留恋的东西! 是啊!所以,找出来并没有那么容易。你没找见,就证明时机不到。所以,该干嘛就干嘛去吧。该来的也总会来的! 桐桐是没有这种心态的,嗣谒是守着金山他都能恍若无这一物,该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但她呢?她属于守着金山,我可以不用金山,但你总得叫我能瞧的见摸的着才行吧。这么着我安稳。 这就导致了,没找到一点线索,嗣谒一点不受影响,而桐桐呢,颓了好长时间。 直到卢太太递了帖子前来拜访,才把桐桐从不切实际中拉回了现实,“最近都干了个啥?什么正经事都没做。” 什么芥子不芥子的,没有你我还不活了?你爱出来不出来,不出来拉倒! 有点烦了,不想搭理那种猜测。 特别积极的接了卢太太的帖子,跟她家的下人说,“只管叫你们太太来,我一般都在家呢。” 然后卢太太就来家了,带了不少的东西。 “干嘛这么客气。”她接了卢太太,往家里带。 卢太太就笑,“没事,好久不见你了,明庭只说你忙,特别忙,我也不好来打搅。” “她来我是忙的,卢太太来我可不忙。”林雨桐笑道,“她来了,不是拉着我要去看话剧,就是要组织什么妇女活动,我是真懒的出门。” 进了家里,分宾主坐了,卢太太才道:“我这次来,也是有事请托的。” 哦?“有事尽管言语,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卢太太低声道:“我知道你跟鲁小姐有些来往……” 单方面的,不算是很熟。 卢太太低头有些难堪,“我家那位,正跟家里犟着,要跟我离婚。” 林雨桐愣了一下,皱眉问说,“是要跟鲁小姐结婚吗?” 卢太太摇头苦笑,“不是!是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学生。” 既然不是鲁小姐,那你找她是想干嘛?这两者之间有瓜葛吗? 卢太太没言语,面上有些尴尬,觉得很难堪一样,好长时间才道:“我若是能容鲁小姐进门呢?” 什么? 卢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答应我先生,允许他娶鲁小姐做二房……” 桐桐皱眉,“你先生怎么说的?”她相信她会答应,但她不信鲁小姐会答应。 结果卢太太摇头,“他甩门出去了,两天都没回家了。” 林雨桐就缓缓收回了手,“这事我办不了!一则,你先生是个洋派的人,提了离婚,那就是他压根就没想过纳二房,他在一夫一妻的事上,是有坚持的。二则,你又怎么笃定鲁小姐愿意做二房呢?她若不结婚,她就一直是受男人追捧的鲁小姐。以她正当年的年纪,为何要跟了你先生,去做二房呢?” 你先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不就是家里有些家资,读书读迂了的人吗? 鲁小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找男人那是相当挑剔的。不找一个一时俊杰,也得找一个能庇护她的。 而卢先生有什么呢? 林雨桐强忍着没露出别的神色来,这才接着道,“撇开两个当事人的意愿,只说卢太太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呢?其实,我觉得你是可以和明庭她们多交往一二,听听她们的所思所想,许是不是她们太离经叛道,而是你困在笼子里久了,不是没能力走出来,而是不敢走出来。至于离婚这个事,恕我直言。虽说一直以来都是劝和不劝离。但和若是过不好,那和的意义在哪呢?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叫自己过的畅快的。若是心里不畅快,每日里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心头就跟压着千斤重担似得,那这个过的意义在哪呢?他未必是你钟爱之人,看见他你心头不喜,反添了许多的烦忧,那此人为良人乎?若是他不在家,不回来,你还畅快一些。可一见面,就觉得哽在喉间万般不畅快,那这么着,会比一个人过活更舒服自在吗?” 卢太太愕然,没想到这又是一个赞成她离婚的人。 她有些慌乱,“我跟明庭提过,明庭拒绝了,我以为她年轻,不懂这里面的事……” 这跟是否结婚其实没关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鲁小姐是不会去做二房的。她哪怕在外面做谁的情人,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什么名分,去做什么二房。所以,你求我的事,压根就办不到。” 卢太太好似不能理解,“给了名分,卢家就会管她……” 林雨桐就笑,“若是她只是为了名分,那能给她名分的人多了,为何得是卢先生呢?她认识的政要名人多了,只一个二房的名分而已,能给她这个的男人多到你想不到。所以,拖谁去说也不成,反倒可能惹恼了她,受奚落是小,真给传出去了,不管是你还是你先生,包括卢家和你娘家,都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有些得不偿失的。” 卢太太这才惶恐起来,“得亏先来找了你,不好意思,是我进退失据了。” 反正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卢女士,林雨桐就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如今男女离婚,跟旧式的婚姻告别,好似是一件特别时髦的事。可这里面多少是夫妻不合?多少是喜新厌旧呢? 想写一篇东西,对如今有些男人的行为抨击一下。就像是卢先生,你有种反抗,那你早反抗呀!不乐意,当初你别娶呀!娶回家了,耽搁了人家一辈子了,回头你敢抗争了!为什么?不外乎欺软怕硬罢了。 反抗父母,这叫不孝。 跟原配离婚,却能打着婚姻自由的旗号。 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孬种懦夫罢了。 她不要稿酬,只要文章刊登了就行。可就是奇了,这文章寄出去给几大报刊,人家直接给退回来了。 林雨桐自问,文章还是写的极为不错的,怎么就被退了? 嗣谒就笑:“你触碰到了男性群体的痛了!” 所以就不给我登了?呵!惹急了我,我花钱投资这些摇笔杆子的。报刊再如何,不也得需要钱吗?我花钱养着报刊,总会给我几分面子吧? 嗣谒翻着手里的书,问说,“你有钱吗?” 桐桐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至少养报社的钱是没有的。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她贼贼的凑过去,声音小小的,“叶鹰得了个消息,说是后天晚上,有一车烟TU就运到了……” 嗣谒扭脸看桐桐,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惊诧“你要去抢?” 干嘛一惊一乍的,我弄了不卖了害人,就留着作药用的,你要知道,这玩意用量合适,是止疼的好东西。药品储备也很要紧的! 嗣谒点了点桐桐,“那你知道京城的这些东西,货源从哪来吗?” 不知道呀! 不知道你就敢打这个东西的主意?嗣谒这才告诉她:“这东西有三个来源,第一,是东三省来的,人称东土。第二,是口外来的,人称北土。第三,是晋中来的,人称西土。但不管是哪边来的,这都是军界包销的。” 军界包销? “是张、姜、阎他们在贩卖的?” 那你以为呢?你打主意的这个东西,人家有三家军F的背景。谁不知道那玩意进出就是钱呀,可谁敢动呀?没人动就证明动不了,那三家连直系都不敢招惹。 而今,你说你要去! 你一个人招惹三家?好大的能耐!我不怀疑你能抢来,但你要弄清楚,你抢来了藏哪? 把桐桐给问住了。 好半晌不见桐桐回话,嗣谒就朝桐桐看过去,谁知桐桐一脸的冷笑,“我抢了没地方藏,那我还不能一把火给烧了吗?” 烧了?然后呢? 然后没货了,自然就贵了。贵了,抽不起的人不抽了,说不定忍一忍就扛过去了。 嗣谒摇头,“可更可能的是,卖儿卖女卖媳妇的更多了!抽了那玩意的,半人半鬼,哪里还算的上是人。” 所以,你以为的以为,只是你以为。结果可能跟你期望的,正好相反。 这东西已经是一个商品了,你突然叫这里少了货了,市场会比你想的乱的多,得到的结果未必是你乐意看到的。 桐桐觉得讽刺的不行,这些人整天颁布条令,禁烟禁烟。可背后呢,谁他娘的当真。靠这个收拢钱财,一个比一个干的利索。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呀!知道的越多,眼前越黑,恨不能拿出一把剑,辟出一条道儿。 枕头下的手表哒哒哒的走着,在夜里那个声音特别清晰。桐桐伸手摸出来看了,都快十二点了。她知道嗣谒没睡着,也没翻身去看他,只面对着墙,低声道:“我还是打算去干一票……” 嗣谒一下子就睁开眼:你太能干了,一个人挑衅三家JUN阀。我得随时准备着跟你亡命天涯! 第 284 章 重踏征程(29)三更 重踏征程(29) 桐桐转过身来,“我有两个原因,其一,我想把那东西藏起来。你说的对,那东西没地方可藏的。可我又觉得这大笔的能做止疼药的东西损了可惜,那一车的价值少说得数百万大洋。从哪弄这么些钱,又从哪能弄来这东西存着将来好作药呢?到时候我这一着急……芥子说不定就出来了呢。我也不是要拿那东西去换钱,单纯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 叫我用,是积德!不叫我用,没错也成了错,因为那是变相的造了杀孽。 横竖我都没有损失,我为什么不去。 “其二,可用便罢了。不可用,我便烧了!烧了好啊!烧了就是告诉某些人,别太猖狂了,作恶的人暗处都有人盯着呢。玉面罗刹这把剑还得悬着。她若是老不动,也就没有威慑力了。” 嗣谒这才转过身来,暗夜里桐桐的眼睛亮的像是星星,但他还是得提醒她:“那个东西,你不要总是念着。有了,别依靠。要真没有,是咱们想错了,你也别失望。有没有的,真没那么重要?”你就是有,能用不能用的,你不也没法控制吗? 那倒也是!但就是想试试。 嗣谒就问她,“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有长远的打算过?” 不是!长远这个东西——如今这世道变的,压根就没法长远的打算。我想好好的翻译,事实上我也没耽搁干活。可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平事,我看见了心里就刺挠的不行,“咱们也不是没接触个疑似GE命党的人,他们的很多理念,咱们都是认同的,对吧?” 对! 桐桐叹气,“可我总感觉,他们还太稚嫩。” 人是,他们的组织也是! 桐桐低声道:“明庭上次跟我谈了他们活动的经费问题。” 你想帮他们? 桐桐‘嗯’了一声,“我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就是觉得她们是对的,虽然前面的路不好走……但我还是想干点什么。咱家还有点银钱,我想用它做药。但这个得缓几年,得叫我把医科这些东西都翻译完了之后,我想做药。把制药所得的利润全都拿出来……” 这话很俗,但这却是最实际的困难。 嗣谒一下一下的拍着桐桐,就笑了。所以,这才是桐桐!觉得应该做的,便义无反顾。 他没说反对的话,可第二天出门后,回来带了一样东西,被切割成小块的钢板。 “要这个干嘛?” “给你做一个护心镜。” 桐桐:“……”这个东西鸡肋的很!真正的高手是往眉心打的,侧面太阳穴也行。横不能在这个三个位置都套上东西吧?再说了,近距离动手的话,拿什么防身都没用的。 其实,她真正缺的是qiang。 现在只有一把是来自于大度的左轮,里面只能装六颗子弹。家伙不错,但就是没东西给填装了。这玩意打一颗少一颗。 当然了,这东西是能不用尽量不用,用的时候已经是到了特别危急的时候了。 不过,等闲也遇不到特别危急的时候!就像是这次,知道大概时间,知道必走这一路的。然后在路上等着,卡车运输,特别显眼,必是能等到的。 但是提前选位置很要紧,得在他们半路可能停下来吃饭的镇子外等着。这得估算他们的时间呀! 叶鹰打听来的,说是这些人每次运这些东西进城,都是将黑未黑的时候,既不像是偷偷摸摸,也没那么光明正大。 要是按照这个时间推算的话,那么他们中间打尖吃饭的地方就好选了。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一下,而后跟嗣谒道:“若是停车,非这个地方不可。” 嗣谒点头,看的出来,她干这个是行家里手。 “要我跟着吗?”配合配合你。 别!我一个人想干嘛都容易,带着你太累赘了。 桐桐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嗣谒醒来就不见她人了,几时走的他都不知道。 而桐桐此事就猫在路边的一颗树上,百无聊赖的等着。远远的,看见车过来了。如今这卡车可不多见,一般都是军车。 这辆卡车上棚着帆布,帆布上用红漆写着‘某军用品’这样的字样。从开车的司机,到随车的人员,看的出来,那都是带着家伙出来的。但凡敢靠近,家伙就上了。 所以,这么值钱的东西,谁敢靠近?谁敢打歪主意。 怪不得于大度一听有门路能弄来烟TU,哪怕是一成的可能他也信呢。因为确实是被这三家垄断之后,别的货不好进来。这里跟沪市不一样呀,沪市那边来货广,且听闻是一个叫桂姐的女人头目,在做这一行的买卖。 具体的咱也不知道,但在路上一瞧那样子,桐桐就知道,要动手比较难。 前面就是镇子,要吃饭必在前面。她之前还想着能不能弄坏车辆,车在半路上趴窝,然后借机行事。 可青天白日的,想避开人靠近车子也很难呀。 桐桐疾步追,人追车是没戏的,哪怕她特意选小路,有几处甚至从十几米土崖上往下翻,那也不可能比车更快。她追到镇上,对方已经差不多吃完饭了。幸而对方得分两拨去吃饭,外面总得有一拨人守着车。如此耽搁了一些时间,叫自己撵上了对方。 镇子上人来人往,人人见了这车都会躲着。想这么靠过去,没戏。 桐桐把香都拿出来准备点起来扔车舱里,可猛然间,听到司机在喊:“老板,拎两桶水来……” 该给车加水了! 另一个一边抽烟,还一边道:“他娘的,早起才加了,扛不到进城?” “再加点保险。”说着,就把车前盖打开了,站在车边嘴里噗噗的朝外吐着茶叶沫子。 林雨桐绕过去,直接进小饭馆,“老板,来碗面。” 老板正忙着呢,“您稍微等等,马上来!马上来。” 说着话,就拎着两桶水往出走。 林雨桐给拦了,“我看一位兵爷手里拎着茶壶……” 老板低声道:“不是,是先叫我给车加水。茶壶,也得加吧!娘的,茶壶还是我店里的……” 是拿了人家店了茶壶装水路上喝的吧。 林雨桐就劝,“这些人来来去去的,总也路过,别得罪人家。弄点热水给人家添上吧。” 可不得这么着嘛,娘的,咱也惹不起呀! 见人一出去,简陋的小饭馆,撩开帘子进去就是后厨。厨房里前面的锅里做饭,后面的小锅里,有小半锅的开水,热气正冒着呢。 桐桐给里面点了药,就利索的出来了。 那边老板出去就跟人点头哈腰的,把水放地上叫他们自己给车加水,他回来就拿了水瓢,从锅里舀了一瓢开水出去给人家加茶壶里了。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见一个个的都在喝茶,且不急着走,茶确实是喝了。她就喊老板,“我急着赶路,买两馒头得了。” 成! 老板进去取馒头,林雨桐跟着进去,看见小锅里的水就不多了。她顺手给把水舀出来,倒在边上的泔水桶里,而后从瓮里给加了两瓢水,别叫谁误喝了才好。 人家老板听见声了,就不好意思,“别别别,您放着……” 桐桐小声道:“瞧见房上的黑灰掉锅里了,赶紧给倒了,怕叫外面那些给瞧见了。” 那是!那是!叫人瞧见了还以为咱故意的呢。 老板也没多想,道了谢,把馒头塞过来。林雨桐问多少钱,人家还不好意思说!她按照京城的价儿把钱给了,揣了馒头就走。 桐桐走的很急,在店里下药了,但不能把店家给拖累进去。万一将来查证起来,这半路吃喝的地方,肯定得细查的。所以,得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给这些人一点错误的诱导!比如,沿线一路,她准备多点几个火堆,放点湿柴上去,肯定是烟气缭绕。 她一路走一路算着时间,迷药上劲的时间,得跟这些人开车穿过火堆的时间差不多才行。 于是,这些人开着车从镇子出来,也就有个二里地,前面就碰到一个火堆,点在大路中间。那烟气熏人的很! 这是干嘛呢? 司机一边眯眼看前面,一边轻咳:“怕是哪个村里死人了,点火驱邪祟。他娘的,呛死人。” 哦!也有可能。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嘛,许是有呢。 然后就是一段一个火堆,冒的那个浓烟呀,前面的路都快看不清楚了。 而且,这火堆是不是太密集了,隔上十来步就一个火堆,不见火,只冒烟,连着过了七八个了,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司机,怎么感觉晕晕乎乎的。眼前的路也变的模糊了,手也抓不住方向盘了。 边上坐着的那个不知道啥缘故,不等司机迷过去,脑袋一歪,直接就倒在司机身上了。 完了! 这司机真就是凭着最后的一点毅力踩了刹车,可饶是如此,他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是听到砰的一声,这是给撞树上了吧。 当时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可别漏油了!距离火堆太近,油漏了真能给炸飞了! 等彻底没了动静了,桐桐这才从林子里走出来,人都没事,但每个都晕过去了。 卸了他们的QIANG,连同身上的子弹一起,收拢到一块。放在车厢那摞起来的箱子上。 她左右看看,天还不算全黑,路上也不会全没有人。再有不大工夫,天再暗一点,有人就得下晌回家。碰上了可就糟了。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远远的就瞧见一辆驴车慢悠悠的走过来,这要是碰上了,就真白忙了。 心里一急,她就嘟囔了一声,“赶紧收呀!” 要不然怎么办?就是自己点火给烧了,那也不能当着目击者的面烧,对吧? 才这么一想,车厢里顿时就空了。 就这么在眼前……然后车厢里的东西就没有了。 她愕然了一瞬,然后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幸而是只车厢里的东西没了,要是连车都收了,可不得完蛋。 那驴车眼看就到跟前了!差点在别人面前玩一出灵异事件! 她被这变故惊的有点心慌,好容易稳住了,却听到挂在驴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也没发呆的时间了。赶紧蹲下就地一滚,人转眼进了林子。林子里光线暗,她先窜到树上,看驴车会怎么反应。 谁知道牵着驴车的汉子一瞧这情况,直接调头,顺着前面不远处的小路拐了进去。她这边才说松了一口气,结果驴车停下来了,那汉子又返回来了。回来却没干别的,捡了路边的树枝,在地面上不停的扫啊扫的。 林雨桐瞬间就懂了:哦!人家怕惹麻烦上身,直接把驴车路过的痕迹都清理了。 如今这世道,平头老百姓,没人愿意招惹麻烦。 直到驴车走远,桐桐才下来,然后从小路快速的离开。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了,嗣谒在屋里书也看不进去,活也干不了。直到门被推开,看到站在面前的人,心在落到实处了。 今儿的桐桐回来带着几分亢奋,就那么咧着嘴朝他笑。 干成了? 何止是成了,她嘿嘿嘿直乐,“我果然是仙女!” 嗣谒愣了一下,不确定的问说“真有那东西?” 嗯呢! 嗣谒伸出手,“拿个东西出来看看。” 桐桐左右瞧瞧,“屋里太小,咱去院子里吧。”一卡车东西呢,别把屋里的东西给毁了。 嗣谒拉着她直接出屋子,甚至把院子里的桌椅都搬开,“拿吧!”没事,半夜,没邻居看见。 桐桐朝后一退,然后蹲在地上,万一掉东西出来的时候动静大呢。 嗣谒就见她蹲下,伸出手,念叨了一句:“出来!” 结果没出来。 嗣谒:“……”感觉不是很靠谱! 桐桐皱眉,特别郑重,“请快出来!” 还是没动静。 嗣谒:“……”跟请大神一个操作? 那边桐桐稍微急躁了:“麻溜的出来!” 依旧是没动静! 嗣谒:“……”像是再不出来她就暴躁了!但是,你确定你收了,不是幻觉。 肯定的呀!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桐桐也傻眼,看嗣谒:“这玩意怎么是个貔貅,只进不出呢?”早知道这样,我收的那些长QIANG我就想办法埋起来了,干啥一块叫收进去了呢? 这玩意时灵时不灵的,敢用吗? 嗣谒:“……”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一句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的话:“算了,洗洗睡吧。你要真是仙女……那么你被贬谪入凡间,现在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桐桐:“……”嘛意思?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第 285 章 重踏征途(30)一更 重踏征程(30) 京城又出一件悬案。 警察直隶总署说那案子发在距京城还有半日路程的地方,不归他们管。 那边呢,不敢说不归他们管,但就是叫苦:咱没能耐管。手底下就这几个混饭吃的家伙,查这中案子,我查的清吗? 然后总署署长就接到最上面的电话:“……怎么搞的?警察署本就有巡防捕盗之责,如此大案,搪塞推责,向保光啊向保光,你就说你能不能干?” 向保光举着电话,制服的领口解开了扣子,光秃秃的大脑袋他不停的用手挠着,话到了这份上了,他知道,再不应承就得完蛋。于是,站端正,语气铿锵有力,“您放心,卑职这就亲自督办此案,尽快给您结论。” 那边哐的一声把电话给撂了。 向保光拿着电话听了半晌,好似真的确保那边挂了电话,这才轻轻的把电话放回去。一放回去,他抬脚就把椅子给踹倒了:“娘的!倒霉事怎么摊到老子身上了。” 插着腰在办公室来回的徘徊,好半晌才又拿起电话,拨了两下,这才对着话筒道:“……给我接营务处……” 警署分三大处,分别为文案处、营务处、发审处。这三大处之下才又细分,什么巡警呀,帮办呀,细则多了,多达十多中。 但警务外责,都归营务处。 电话接通了,他就直接吩咐,“周一鸣呢?叫周一鸣马上滚过来。” 周一鸣才安排了巡警,加强城里夜里巡逻,要不然再出大案子,自己没法交代了。 上面一叫,他立马就去,去了也不敢坐,站的端端正正的,小心的觑着署长的面色。 向保光看了对方一眼,“别告诉老子,你下面养的全是一群吃闲饭的。” 那不会!钻营归钻营,但在这一行里,要真是一点本事都没有,那也是不成的。手底下怎么说也有一半是有些真本事的,“……但这个案子不一样。卑职打发老白带人去勘察过了,老白回来说,这个案子就没有合理的地方。” 向保光面色缓和了起来,指了指边上的沙发,“坐!坐下说。” 周一鸣见对方不是恼了,这才道:“卑职一知道丢的什么,就知道这事闹大了。”买卖的这东西是人家私下创收养兵的军饷,这一完蛋,上面得炸了!果然,人家急了吧! 那玩意,跟黄金是等价的。 只要这么一想,就知道丢了多少了。 这么大的案子,谁管你哪里负责的,上面震怒,下面吃不了兜着走的。 向保光敲了敲沙发扶手,催他,“说正事!”上面怎么震怒的,你不用知道。 周一鸣就道,“当时就派人去了,老白说这案子他想不通。” 哪里想不通? 周一鸣低声道:“从痕迹上来说,那东西完全没有运送的痕迹,就是那么平白的消失了。” 平白的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周一鸣点头,“您知道老白的,在这一行里那也是干老了的,是资历最老的探长了。可是呢,他回来说,完全不合常理,都不像是人干的。” 向保光‘嗯’了一声,“详细点。” “首先,一卡车的东西,怎么处理?”周一鸣就道,“第一,运走。第二,就近掩埋。第三,毁了。咱先说第三点,这玩意毁了不能用火烧,最简单的方向也得用水和石灰浸泡。周围没有符合条件的河流和池塘,所以,这第三条不可能。再说掩埋,选择掩埋得是达不到运输条件才这么选,对吧?” 嗯!“你排查过了?” “还没有!您如果说得查,那咱们就地毯式的往过排查。但卑职以为,并不乐观。” 为什么? 周一鸣就道:“没有痕迹!便是掩埋,那也得有先决条件的。说个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你先得有充足的时间,对吧?光是把货卸下来,就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假设参与的人少,那卸货掩埋就需要的时间长。可从周围走访和几个醒过来的士兵那里了解的情况,这中间的时间短的很,短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走不出二里路的那个时间。这个时间,卸货都不够,怎么掩埋。所以,这中假设不成立!那就只能假设,参与的人多。大家七手八脚的,转眼完成了。可要达到这个效果,人数得在五十之上,还得是精干的好手。这么多人,利索的把事干了,还没一点痕迹,可能吗?再加上走访,周围没出现过这么多人。那就是这中可能也排除了。” 掩埋的先天条件不存在,那自然就不可能是掩埋了。 “如果是当地的百姓,以亲族为纽带,相互包庇呢?” 周一鸣摇头,“周围几个村子,都是历年逃难来京城附近定居的,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什么营生的人都有。一个村里彼此相互结仇的多了,不可能做到同声一气。” 哦!那就是这中可能完全排除了。 如此,就只剩下运走了。 “但要是想运,这大盗的脑子是不是跟正常人有点不一样呢?您说,这押运的人都被他迷晕过去了。这个时候最简单最省时省事的办法就是把押运人员往林子里一塞,捆起来三天都未必有人发现。然后他只要开着车走就可以了!简单,省时,趁着夜色开远点,到了夜里,荒郊野外的,把货一卸,然后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一把火烧了,烧完的残骸往哪里的河里一扔,到时候怎么查。” 这么好的办法——不行吗? 太行了!可对方为什么不用呢?难道只是因为这贼觉得他不会开车? 可敢谋划这事的人,事先能不找个会开车的来? 嗣谒也这么说桐桐呢:“我说我跟着吧,你觉得我是拖累。”但其实未必吧,我觉得那中车我会开。 桐桐:“……”其实我也觉得我会开,但是吧,这玩意不试试我怎么敢轻易去尝试呢?其实最主要的是,当时被芥子给转移了注意力,一心想试试的,若不然逼急了自己,自己未必不会试着开着车跑了。 嗣谒就笑,“要是开车跑了,这还有个查找的方向。如今好了,怕是整个叫人摸不着头脑。” 是啊!向保光被说的也挠头了呢,下面的不是没用心,是用心了,才发现了这案子棘手的地方。他不停的抓着光溜溜的脑门,问说,“就没有可疑的人?” 周一鸣沉吟了一瞬,这才道:“有倒是有,但是实在是无从查证。” 怎么一个无从查证? “这辆车是从出了镇子就出事的。当时在镇子上的一个小饭馆吃了一顿饭,吃完饭还喝了一会子茶。饭馆的老板是本地人,小饭馆从祖上干,已经几代人了,他的话是可信的。我们把喝茶的茶壶茶杯都看了,他们本来是要带着茶壶走的,后来蓄茶之后,都喝饱了,也就没带。我们给看了,甚至茶壶里的茶水都喝了,没发现异样。” “是不是药物的时间太长之后,就失效了。” 周一鸣摇头,“问过留洋回来的大夫,他说没听过有这中药物。” 哦!然后呢?“是有人放迷烟,那这人是谁呢?” “当时跟这伙人一前一后进饭馆吃饭的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周一鸣就道,“老白带了人根据老板说的样子画了肖像出来,可拿着画像再去问那几个押运的兵,结果他们对此人没有印象。非要一提醒的话,他们有些印象,但是他们每个人都觉得画的不像……但他们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像。可老板坚持认为有八成像……所以,这肖像是不是真是动手的人也无法确认。便是真是,靠这画像好似也难找到人。” 向保光皱眉:“不要考虑那么多,也不管有几成像,把画像发下去,满城张贴!”好歹叫上面的人知道,咱们不是什么也没干。再者,根据画像找到这个人了,说不定能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线索。可若是根据画像找不到人,那至少说明,此人八成是参与这个案子了。也不算是冤枉了谁! 他沉吟了一瞬,就又道:“然后再去地毯式的在事发周围搜索一遍,看看还有什么痕迹没有……若是还没有,就问问下面各行省,看看哪里出过类似的案子。我就不信了,京城这地界,能好端端的就冒出个神出鬼没的大盗来。” 周一鸣一愣,低声问说,“署长,您说这个大道,跟一夜杀七人那个……是不是同一个?” 说不好!不好说的! “那位杀人,这位盗东西。” 周一鸣却道:“杀人杀的是恶人,这贩卖烟TU,百姓们又不知道这背后的东家是谁。只知道这是违法的勾当。那您说,这玉面罗刹,会不会是因为这东西为恶,所以才下的手。” 向保光‘嘶’了一声,而后低声道:“你先查,不管查的结果怎么样,最后的结论,都只能是玉面罗刹干的。” 周一鸣摇头,不懂这个意思。 向保光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严实了,这才小声道:“笨呀!盗贼干的,那找到盗贼,失主会跟咱们讨要赃物或者赃款的!可要是玉面罗刹干的,此人惩恶扬善,能留着那为恶的东西吗?必然不会呀!到时候一推……” 跟失主说货已经没了,便是找到赃物活赃款,也是咱们的了。 向保光这才点头,一幅孺子可教的样子。 周一鸣咬牙,“回头卑职就叫人偷偷的打探,看哪里有冒出来的货……” 对!这才是最要紧的!找货比抓贼要紧! 第 286 章 重踏征途(31)二更 重踏征途(31) 第三天一早,桐桐拎着篮子去菜市场买菜去呢,就看到乌泱泱好多人都围着呢。 她也没凑热闹,先去买菜吧。 如今天热了,鲜菜陆陆续续的下来了。别的没有,像是这绿油油的小油菜苗,瞧着就嫩的很,挑了两把够今儿吃的。又去边上的豆腐摊子上挑了豆腐,“一斤就成。” 卖豆腐的利索的很,直接给切了,“太太,您瞧,切的多了……” 这是故意的,看见好说话脸皮嫩的小媳妇,故意给人家切多了,为了走货快的。这要是天热豆腐卖不完,就不好处理了。 桐桐也没言语,看起来面瓜的很,看着得有三四斤的豆腐块点点头,然后付钱。 这玩意回去做豆腐干,豆腐乳都行,懒的掰扯了。反正菜的样数少,有一样算一样吧。 都给放篮子里了,又瞧见才下来的杏子鲜亮,“大叔,我都要了,能给我挑家里去不?” 能呢!咋不能呢? 结果这大叔还没起身呢,后面就有人喊住了,“金太太,我给您送家去吧。” 栓子? 栓子咧嘴笑,把小褂子撩起来擦了一把汗,“我在菜市场搬货呢,这会子活少了,我正要家去呢。”然后跟那大叔说,“您认识我,明儿我把筐子给您捎带来。” 那大叔也笑,显见是认识的,“那你就跑一回。” 栓子挑着担子,跟桐桐并排走着。到了人多的地方,桐桐还问呢:“都看什么呢?” “说是个江洋大盗,我瞧了,生面孔。” 桐桐惦着脚尖瞧了一眼,然后面无异色:“果然是生面孔。”她自己都觉得面生,因为老板就没瞧见过她乔装过的正脸。 但不得不说,警察署,人家是有不吃闲饭的人的。真要拿人家当草包,那真得完蛋! 桐桐跟栓子一路走着,一路说闲话,“你奶奶呢?最近怎么不见?” “天天的出去找我爹,这又有半月没回家了。” 说着走着,距离家近了,一路都是周围的人。这个大娘那个大娘的,如今也都认识了。这些人有个小毛病爱到家里叫桐桐给开方子,一来二去的,都挺熟稔的。 桐桐就招呼,“杏子不错,都尝尝。” 没人真好意思拿多少,小小个的,拿一个尝尝就得了。 就有大娘说那通缉令,“……说是偷了大|烟了还是什么的,叫我说,这事就得这么干,那玩意害了多少人。” 是啊!栓子爹的例子不就是明晃晃的吗? 那个又说,“看那画像,年轻的很,谁家的小子呀?这么大点的年龄能干成这个事,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那谁知道是不是上面又乱抓人了。 桐桐也加入讨论,“只要人家不偷咱小老百姓的,爱谁谁去!” 那是!咱也没啥叫人偷的,咱也做不了大恶。 说说笑笑的,然后回家了。 果子筐放院子里,嗣谒才从屋里出来了,“买什么了?” 杏!等我洗了你吃呀! 桐桐说着话,就拉了栓子,“等会子,给你带些。” 不用!栓子要走,脸都红了,“我帮您不应该的吗?我这命还是您和金先生给救回来的。” 嗣谒就笑,“拿着吧,回头菜市场还有这样的鲜货,都拿来,这边都要的。” 桐桐赶紧塞了一大碗杏子过去,“我爱吃这个,也就这个季节能吃到。要是碰上了,都带来,我好做果干。” 栓子这才应了! 等把人送出去,桐桐才端了洗好的杏进去叫嗣谒尝,“……应该是饭馆那边得来的肖像,那像画的,鬼认识呀!” 伪装真是一门学问,桐桐能伪装的身形都不像是她,也算是一中本事。 但嗣谒还是提醒她:“这人没有平白冒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人家若是铺排来,大范围的找这中奇人异事呢?” 跟老家那边联系起来是迟早的事。 桐桐咬了一口杏子,酸甜的汁水叫她满意的吸了一口气,“那就叫他们联系呗!” 说的容易! 嗣谒叹气:“得尽快成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行啊!” 如此,才不会将咱们跟那些事联系起来。 正说着话呢,外面喧腾起来了,远远的能听见跟野兽怒吼的声音似得吼声。 这是怎么的了? 正说出去看呢,就听到有人拍门:“金先生!金先生在不在……帮个忙吧……” 在呢!在呢! 两人从屋里出去,结果是隔壁的大叔,拄着拐朝巷子的另一边指,“我这不方便,赶紧的,柱子爹回来了,闹腾开了,大小伙子都出工去了,没别人呀!赶紧的,柱子都快被掐死了……” 两人赶紧就往过跑,一群人七手八脚的,老烟鬼的手干瘦枯黄,指甲黑皴皴的,就这么掐着柱子的脖子,“给钱……给钱……给老子买烟泡抽……你给不给钱,给不给钱……老子要买烟泡抽……” 这中人已经没有理智了,全凭着一股子蛮力。 这么多人上手,衣服都撕破了,愣是把人拉扯不开。 老太太被推搡了,胳膊扭着,腿应该也伤着了,起不了身,干着急没法子呀:“我就不该找你……你就该死在外头……你去死去呀!你去死去!” 桐桐来一瞧,这不是办法呀! 她顺手拿了靠在边上的烧炕用的粗木棍,对着这老烟鬼就是一棍子。 然后都停手了,包括老烟鬼在内的人都扭脸看她,她一脸的无辜,“再拉扯不开,栓子都得掐死。” 可不!栓子呼哧呼哧喘着,好半晌才算咳嗽出声了。 那老烟鬼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老太太也不哭了:“该!打死都不心疼的玩意。” 栓子那是皮外伤,不用管也会慢慢好的。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这胳膊给固定好,“得养着,三个月都不能动,上了年纪了,不好长了。” 嗳!知道!知道! 老太太央求人:“帮我把那畜生绑起来,扔后头那屋子。”又喊栓子,“找家伙,把窗户钉死了!门也锁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要死就死家里吧!” 说的人心里都跟着难受起来了!哪个亲娘舍得这么对亲儿子,可这不是没法子吗? 桐桐出来的时候,巷子里的人还没散呢,她一出来就招手叫她,“……得商量商量,要是看护的死还罢了,要不是……那咱这进进出出的可得小心了。谁知道会不会跑出来伤了人。” 瞧着,应该是下狠心要狠管的。 边上的一老人就叹气,“当年栓子爹也是个好孩子呢,人又争气又孝顺,家里有铺子的,人活泛的很,生意做的也好,那一手算盘打的,少有人比的上的。对媳妇也好,两口子成亲一年就生了栓子,正是好日子的时候。还不是老王家那缺德冒烟的,他家卖大|烟的,嫌弃铺面小,要买下栓子家的铺子,可人家生意好好的,干啥要卖?那王家人就跟栓子爹套近乎,给旱烟袋里塞了那害人的玩意,不小心给染上的。这一染上,就坏了,没两年铺子白搭给人家了。回头还嚷着要卖了栓子娘,那时候栓子娘还怀了一个,结果都六个多月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小产了,而后人就病病歪歪的,紧跟着就病死了。这混蛋越发不是东西了!要不是他娘看的紧,真能把栓子给卖了。” 桐桐听的牙根痒痒,可像是王家这样的烟铺子就算是都烧完了,有用吗? 没有的!只要有利可图,是烧不完的。 等栓子过来给他奶奶拿药方的时候,桐桐又给开了个方子,“是给你爹的。” 他喝的什么药,没得糟践钱。 桐桐就道:“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 栓子一愣:“有事您吩咐,怎么还用上商量了?” 桐桐就道:“抽那个东西,其实从跟上说,它就是一中毒。我在想,是否有药能解了这个DU性呢?可到底行不行,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才试着研究药呢,这不好讲的。” 栓子明白了,“您想叫我爹试试。” “是!”桐桐指了指椅子,叫这孩子坐了,“我是想着,能不能有一中药,解了这中药性。不仅能解了,还得叫人有一中反应……就是再一碰那东西,就恶心反胃……” 栓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能吗?” 不知道呀!这不是正要试呢吗? “那就试!”栓子低垂了眼睑,“他活着也就那样了,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是吃死人了。死了就死了,这中人死了不可惜。这事先别跟我奶奶说,就咱俩知道就行。回头我就说请您给我爹开了安神的药,您看成吗?” 成!但这中药你未必会熬呀! 桐桐就道:“要不,你来我这里上工吧,每个月给你一个大洋。我想在家里弄些药材,不为赚钱的,就为配药不惹人注意的。” 栓子跪下就磕头,他家这情况,他一个人眼看是要养不起了。 都安排好了,桐桐才想起跟嗣谒说一声。嗣谒一愣:“你觉得你能叫有烟瘾的人断瘾?” 嗯!我觉得我能。 嗣谒缓缓的坐下,然后看桐桐,若真可以,那想杀桐桐的人可就太多了,个个来头都不会小。 但这又是特别要紧的事!单靠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 能依靠谁呢? 唯有一心求变的GE命党而已! 第 287 章 重踏征途(32)三更 重踏征途(32) 外面风风火火的查丢失的东西呢,暗地里那些小帮派,都被警署骚扰的够够的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这会子除了家里有钱的能高价买到货,还有谁能买到呢? 买不到了!有些穷哈哈的人这会子跟疯了一样,奔着大户人家就想抢,为这个今儿都打死两个了。 虽说这种东西打死了也不可惜,但这叫秩序搅和的一团乱。 桐桐哼笑,别急,你们先查着,更乱的还在后头呢。 很多事情还得嗣谒去办,比如说这药材,怎么采购呢? 嗣谒出去找李同行去了,他的路子广,认识药材商人,每样药都要了些,先把架子搭起来,之后再需要什么药材,分批从不同的药材商人手里拿才成。 栓子叫了几个木工,在家里打造柜子,能放药材的那种。 邻里还以为这是要在家里开铺子呢,桐桐就笑,“我是才学呢,得见的多些。买了放家里慢慢试试。” 那人家这是有学问的,看看书自己就会了!反正给大家开的方子吃了,也挺有用的。大部分情况都是三五样药材,花不了几个钱就把病给治了。 明庭还笑:“哪有你这样的,做翻译做的自己学进去了?按说你学的也是西医呀,怎么还朝中医摸上手了?” “一样的症状表现,想看看中西医都是怎么说的,这不,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 明庭又笑,“那回头我帮你联系教会医院,跟着那里的洋大夫进几次手术室瞧瞧去。” 行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才半晌的时候,明庭就要回去,“不回去不行呀,现在外面有点乱。有人把东北来的烟给偷了……市面上都没货了,有那存货的,价钱翻了几番。不说别人,就说我表嫂的父亲,因为我表哥闹离婚的事,他专程来处理来的。可在这边因着买不到烟了,我表哥不知道怎么说的,今儿可算是吐口了,说是愿意叫离了……我舅舅家不好意思,给了我表嫂一大笔钱,说不得这几天就会搬出来了。最近她也不出门,你是没见,都瘦完了!我是恨毒了那东西了,疼爱女儿的父亲,因为少了那一口东西,那疼爱的心也都没有了……” 桐桐没言语,眼里却越发的坚定。这事不管多难,该做都得做。 药一回来,她就亲自熬药,然后叫栓子端回去,给他爹喂药。 桐桐会跟去给老太太换药,顺便看看栓子爹吃了药是什么反应。这药先开始吃的头两天,就是睡觉,昏睡,跟没精神似得,叫都叫不醒。 栓子觉得挺好的,“只要不大喊大叫,要死要活的撞墙,就是好的!哪怕一辈子这样,我……我不会少了他一口饭吃……” 是啊!对亲人来说,若是有一线希望,还是想救的。 趁着人昏睡了,桐桐再去诊脉,而后回来又调整方子,再喝了三天,这就有点精神了。饭也吃,老是不停的呻|吟,但却没难受的有更过激的反应。 如此又五天,听不见呻|吟声,人也倦怠的很,但给饭吃饭,给药吃药,给水喝水,栓子伺候他爹,一天天的,他不言语,他爹也不言语。他一直也没松开绑着他爹的绳子,就这么绑着。他爹也不挣扎,就那么躺着。 今儿照例的喂完药,他爹又闭眼了。他想问他爹感觉怎么样,但到底没问出口。只是走到门口了,又想起还没叫他起来上茅房呢,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他爹的眼泪顺着眼角默默的流,一声都没坑。 这一刻,他心里恍然了一下,这是人清醒了! 人清醒了,脑子正常了,他愧了,他悔了,所以,他的眼泪下来了。 他的手伸过去,用指头蘸了眼泪往嘴里就塞:是的!这眼泪是咸的。 他爹睁开眼,看着儿子,盯着儿子脖子上的青紫掐痕,哑着嗓子问了一句:“还……疼吗?” 这一句一问出来,栓子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扭头就往出跑。 桐桐正在家里配药呢,栓子一脸的泪跑进来了,她愣住了,看着这孩子了。 他咧着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良久才说了一声:“我爹……我爹他……” 怎么了? “他问我……问我还疼不疼!”说着他就蹲下来,呜咽出声:“我记事以来,我爹就没问过我……” 桐桐被说的心里发酸,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栓子,“你先等等我……” 嗯! 桐桐转身去了屋里,当初在县上的时候,就从乌宝贵那里弄来一块伪装成点心的烟|土,她取了一点点,用纸包了,然后就往出走。 栓子在院子里等着呢,急切的问:“我爹这是好了吗?” 不知道!试试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了栓子家。 栓子爹看着桐桐的眼神很温和,他慢慢清醒之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会子安静的没有动,由着大夫给诊脉。 桐桐诊完脉,说栓子:“给你爹解开。” 好了吗? 嗯!好了! 栓子给把人解开了,栓子爹起身只打晃,桐桐一把把人给扶住了,也把事给说了,“……要是担心吸了再复发,你可以选择拒绝……” “不用!我来吧!”栓子爹就道,“不试好,我也不敢活着了。这东西难戒,今儿戒了,脑子清楚了。明儿要是再犯了怎么办?要是不能断根,我自己去死了,省的拖累了老娘和孩子……” 说着,就从桐桐手里接了药包。 跟往常一样点起来抽,可一口烟进肚,他‘呕’了一声,紧跟着就翻江倒海,肚子里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了。 栓子一喜,不确定的看桐桐:“这是……好了?” 是的!这就是好了。 吸这个东西是为了贪图那一时的□□的畅快的,若是再吸带来的只能是痛苦,那谁碰它干嘛? 等栓子爹缓过来了,她才问说,“除了呕吐了,还有别的反应吗?” “头晕,一晃悠都觉得恶心。” 那先躺着吧,看什么时候能缓过来。 结果难受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栓子爹起来了,自己烧水,把他自己清理干净。虽说骨瘦如柴面色枯黄,但家里的事能做的。悄悄的清理好之后,把他住的屋子都拾掇干净。瞧着天色亮了,屋里老太太不时的咳嗽一声,跟栓子低声说着什么。 他知道家里人都醒了,然后拿了扫把,先去后院,轻手轻脚的把后院扫干净了。 老太太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急了:“赶紧的,看看是不是进贼了。” 栓子心里有猜测,嘴上却道:“咱家这日子,谁不知道呀?谁来偷咱家干啥?” 说着话,出去的时候,这烟鬼爹果然起了,拿着扫把从后往前扫呢,这是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 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的,良久栓子才问说,“都好了?”说完,好似怕对方误会,赶紧道,“我替先生问的。” “都好了!”栓子爹慢悠悠的扫着,“缓两天,我就出去找差事去。” 正说着呢,窗户推开了,老太太从窗口看儿子,又看孙子,“这是……戒了?” 栓子才进去把事说了,“……当时没敢跟奶奶说,怕您不舍得。我应承的,要是老那么不人不鬼的,还不如别活了!如今……先生说,没事了,彻底的好了,再不会去吸了。” 老太太好半晌才确认孙子说的都是真的,一时间之间除了哭,这情绪都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她放声大哭,多少绝望多少辛酸多少委屈,被这一嗓子都给哭出来了。 这大清早的,这个声音,听到的都还以为是栓子的烟鬼爹死了呢,街坊邻居的,赶紧过来瞧瞧吧。 嘿!这一瞧,不是好好的吗? 老太太坐着,儿子跪着,孙子站着,一家祖孙三代在这儿哭的不像个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老太太是恨不能天下人都知道,他儿子好了,彻底的好了。 这事听的,不是大家不信呀,是从没听过。 栓子擦了眼泪,“真的!我叫先生拿我爹试的,结果成了!先生说了,一例好了不算好,要多点人试试就知道成不成了。谁家要有想瞧的,先生说,前五百人都不收钱的,带了人来就行!”然后还看巷子口那家的媳妇,“嫂子,您娘家哥哥不是也抽吗?” 可不!刚过年那阵差点没把才十二的亲闺女给卖了。 这人一再问:“真的能好呀?好了就再不犯了。” 栓子保证,“昨儿给我爹又抽了,抽了就吐,什么也吃不进去了喝不进去,昏沉了一天一夜,早起才好点的。要不,您找林先生去问问。” 这就去了! 桐桐这边才洗了脸,门就被拍响了,来了不少人,都在问这个事。 她不住的点头,“……对……是啊……不再是抓药,我制丸药,在这边直接吃了,吃完半个小时才能离开……吃几天?先吃吧,不会比栓子爹用的时间更长……” 嗣谒看着这乱糟糟的院子,跟桐桐摆摆手就出去了。他得出去找几个有身份的人来试试,要不然影响力起不来。 没有影响力,是个小烟馆都敢来找麻烦!咱是不怕麻烦,但犯不上跟这样的人扯皮! 自己本想干点什么一鸣惊人的,但自己这还没能怎么着呢,她倒是一鸣惊人了! 如今呀,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他端的饭碗怕是有点软…… 第 288 章 重踏征途(33)四更 重踏征途(33) 权贵、文化名人,名伶,各式各样的,有着偌大名声的人,不知道什么原由,多少都染上些抽这种烟的毛病。 他们不知道抽这东西不好吗?不知道这耽搁事吗? 知道!太知道了!可要是能戒,这不就戒了吗?戒不了,这不是没法子吗? 嗣谒游说了一天,给桐桐找了三个人。 但人家是得桐桐上门的,愿意一试。 一位是大学的教授,姓严,报纸上经常见到他化名之后写的文章,笔锋犀利,品评时政往往一针见血。可谁能知道,他好这一口。 严教授一脸的惭愧,“当年入过大牢,在大牢里把胃给吃坏了,疼上来什么也干不成。结果一友人提议试着用这东西缓解痛苦,实在疼痛难忍,没有别的办法,试了试,结果病没好,这东西再也离不了了……” 桐桐号脉了,“先生吸的很克制,先把这东西戒了,之后可徐徐调养胃。” 她取出新制的丸药,外面蜜蜡裹着呢,直接就给递过去。对方捏破了,连多看一眼都没看,直接给服用了。 桐桐就等着,等半个小时,看看有没有别的不好的症状。 结果吃了之后,坐在这里谈笑有度,并没有不妥当。 一过半个小时,桐桐就告辞,至于是不是戒了,而后再说。临走叮嘱,“若有哪里不舒服,打发人叫我。” 好的! 严教授也不怎么在意,草药制的东西,想救人有点慢,想彻底的杀人却也不那么容易。所以说药性温和呢,只要不是犯冲,不是有毒的药草,是把人吃不坏的。 客人走了,他该忙还得忙。铺开稿纸,之前的文章还得修改。 可这一修改,就到了午间了。吃了午饭,太太就问说,“下午您出门吗?” 其实最好别出门,好歹是吃了那药了,要是有个什么反应在别人家也不好呀。 结果电话响了,有朋友邀约,不去不好。 太太没拦着,但要出门的时候到底问了一句:“精神还好?要不要抽点再出门……” 怕烟瘾犯了。 他只把小盒子拿了,“这回觉得尚可,我把这个带上,要是不行,吃一颗就是了。” 是一种跟绿豆大小似得直接服用的烟,便宜,方便携带。 可带着去了,带着回来了,一下午的聚会说的挺高兴的,一人喝了二两酒叫人微微有些兴奋,回来还一径跟太太说聚会的事,直到梳洗了睡下了,也没再提烟膏的事。 这太太心里暗喜,也不提,第二天起来再瞧,发现跟平时并无不同。 这才大喜,“……这可都一天一夜没碰了吧?” 啊? 严教授这才愣住了,面色逐渐严肃,而后要烟泡,“给我点起来……” 以前闻着就觉得香的东西,现在微微有些不适,才一吸,就直接扔了,只觉得肚子里翻腾的厉害,要吐了。 真就是缓了一天一夜,起来神清气爽,这就是彻底的戒了。 从床上起来,严教授赤足往出跑,边跑边喊:“……八千万人……八千万人呐!八千万人众有救了……” “八千万?”桐桐都给吓了一跳,“有八千万?” 是!十年前说是统计过的人数是四点一个亿,可其中八千万就吸食这个东西。 八千万是个什么比例呢?有接近五分之一的人口吸食这个东西。 要知道,这四点一个亿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吸食这个东西的,男人到底占的比重大些。这么一算,这男子吸食者,在青壮年中占据了多大的份额呢? 这都多少年了,都嚷着这个东西得禁,可是禁了吗? 嗣谒还找了一位,是京剧圈里的名伶,追捧者不知凡几。他是拿这个东西当亢奋剂在用,演出之前,小吸一点,保持那个亢奋的状态。然后成名了,想戒掉了,戒不掉了。 嗣谒又带着桐桐跑了一趟,这位曲老板是江湖上讨饭吃的,当真是客气的很,人又卑谦,“林先生,您放心。只要真能戒了,以后我演出所得的一半都拿出来,免费给想戒烟的戒烟。您这是功德无量呀!” 人家未必真就信,不过是好话多说几句罢了。 第三位,却真叫桐桐没想到,是警察署署长向保光的老爹。 都快到地方了,桐桐才知道的。她就扭脸看嗣谒:啥意思呀?耗子成了老猫的座上宾了? 向保光哈哈笑着迎出来,“金先生呀,久闻大名了。” 嗣谒跟他寒暄,“也是才听周局长提了一句,知道向署长大孝,这不,送上门来了。” 好好好! 向保光又跟林雨桐寒暄,“听闻成了一例,这不,老娘在家里就坐不住了。老太太一声令下,不敢不从呀!”说着,就低声道,“林先生,您得给句准话,对老爷子的身子可有损?” “放心好了!”林雨桐就道,“才从严教授和曲老板那里来,不把稳的事怎敢上门?” 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老爷子吃了,一切好好的。向保光内心复杂,一方面呢,作为儿子自然是希望这东西有效,老爷子少碰些,以后的寿数长些。可另一方面呢,心里也打鼓。叫这么搞下去,最赚钱的营生都无营生可做了。 断了大家的财路,那大家就是要断了她的活路的。 等把人送走了,他还摇头:可惜呀可惜!如此聪明上进的人,读书读迂了,可悲可叹呀! 他家老太太催他:“要是戒了,你得请先生来家里。” 好的!她能活到来家里再说。要是现在悄悄的,不要声张,只给一些权贵中需要的人戒断,那还罢了。可若是大笔的免费医治,她未必能活到我请她的。 但愿,这两口子是真正的聪明人吧。 可惜,到底是失望了,早起坐在办公室,报纸就放了一摞。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刊登了一位叫林雨桐的女士,自学中西医,研究出克制Y□□的药品,将造福八千万国人的消息。 他啧了一声,老爷子从昨儿到今早,就没想起要吸,可见是真的断了。东西真是好东西,人也真是好人,但是……唉! 他叫了周一鸣,“盯着这个林大夫家。” 为什么的? 看看谁要杀她!这人要是死了,社会舆论得沸腾的,到时候叫咱们交人怎么办? 盯着,看看谁都要杀她。闲事咱不管,但要真闹起来了,咱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 周一鸣扫了一眼报纸,然后摇头:“怕是不真吧!有些夸大。” 那你就等等,看看情况怎么样。 所有的人都一样,看到的时候不信呀!哪怕是免费的发放了五百粒,确实效果特别好,但总也少不了质疑的声音,谁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别的损害。 总也有一些人朝外面散布这么一些妄加揣测的消息。 可紧跟着,严教授登报声明,他愿意拿出一千大洋来,征集一千个愿意来试一试的人。只要按照规定吃了药了,就可以领取一个大洋。 上哪找这好事去? 当天,这条巷子就被人挤满了,就是来吃药领钱的。 紧跟着,曲老板在报纸上声明了,他愿意拿三千出来,只要试了,一人一个大洋。 这消息一出,一时间哗然。如果说严教授小老百姓还不知道是谁的话,那曲老板这样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人家唱一场堂会都是天价,那都得看是谁请,等闲还请不到这位。 如今这位都站出来了,那就是可信呀! 桐桐请了明庭,叫她们那些学生过来,帮着维持秩序。 但那话怎么说的,毕竟是断人家财路的,这不,小手段都出来了。 今儿都半晌了,一拨进来的五个人里,就又一个穿绸缎褂子的,一看就吊儿郎当的,这位接了药,往嘴里一塞,咽下去了,然后跟其他人一块,坐一排等着呢。 林雨桐冷笑一声,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一粒丸药直接从他手里掉出来了,刚才分明就是假吃药,还想瞒天过海?!“怎么着啊朋友?找茬的呀?” 这人一愣,抽手没抽开,其他几个人吓的朝边上让了让,不敢言语。 林雨桐放了对手的手腕,一把捏住这人的下巴,药丸直接塞嘴里,然后给把嘴巴合上。这人分明就感觉到,这药化了,然后苦涩的味道满眼的嘴里都是,唾液越分泌越多,只能咕咚一下给咽下去了。 这人抬着手,颤抖着指着林雨桐,这女人跟得来的消息上说的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他一边朝外退,一边拿叫嚷着:“……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边上这才有一个吃了药的小年轻,低声道:“先生……那是王家烟铺的少东家……” 哦? 王家烟铺的呀!玩这一手,不就是想说药不顶用嘛!或者他们是想闹一出吃了药再装病,说把他吃坏了。 还别说,王家今儿想玩但没玩成,那别得烟铺呢?是不是也等着跟自己玩这个把戏呢?或者下手更狠点,找个吃了自己药的弄死而后栽赃到自己头上? 有没有这个可能?有呢!太有了! 所以,自己得叫他们忙起来,顾头不顾腚才好呀! 于是,晚上桐桐凑到嗣谒的耳边,低声道:“……你说我把城里所有的烟馆都打劫了,像是王家铺子那种的,我给一把火烧了怎么样?” 等那些烟鬼买不到货,扛不住难受的时候,只能选择戒烟。 不是想杀我想算计我吗?那我为什么不直接端了你的老巢呢? 她这么一说,嗣谒直挠头,你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其实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事!但是你现在的逻辑是冲着土匪强盗那一挂去的,且一去不回头了…… 第 289 章 重踏征程(34)一更 重踏征途(34) 嗣谒耐心的跟她讲这个道理:“这京城有多少烟铺?你一个人干的过来吗?便是你把手底下的人都动起来了,可事不密则为大害,这都是不可取之法。” 桐桐躺平听他念叨,他是黑了心肝的,那脑子一动就一个主意,这不,之前保证没想这事,自己提了一句,他这坏主意就跟排着队等着似得,立马就给蹦出来了。 嗣谒低声道:“这么多人解了DU了,他们身无所长,不仅自身深受其害,哪个身后牵扯的家庭不是鲜血淋淋。你说,当这些人都不再依赖这些烟铺,又急切的想要为肚子和体面着想的时候,会恨谁?一个人后面牵着着一个家呢,一个家庭少则两三人,多则十多人。于是,五千戒断的烟鬼,按照一人身后只三个家人算,光是家人就一万五千人。两者加起来便是两万。这些人若是闹起来,直接冲着烟馆,那你觉得烟馆的结局比你单个洗劫了会更好?更不要说,这里面肯定会有进步学生的支持,会有趁乱想占便宜之人夹在其中。便是那些帮|会,你觉得他们不会想着趁火打劫捞一笔?这么多人手,谁管的过来?谁又能挡的住。关键是,这若是干成了,满京城的烟馆若是被这么着□□烧了,这是好事呀!这是给其他城市指明了方向了。你要做的,不是身先士卒,而是去点这么一把火,懂吗?” 桐桐侧脸看嗣谒:要么说,还是你坏呢! 怎么就我坏了呢?仇恨所致,利益所驱,人性而已。 桐桐就说,“那要是这么着……王家铺子就不能作为我的首个选择,我要去点这把火,就得选个大个的,容易引起轰动的。” 嗣谒:“……”合着这半天,我白说了!为什么不是你煽风点火,撺掇的别人去干呢!要了命了! 桐桐低声道:“关键是,别人未必有我利索。” 那你可太小看天下人了。 桐桐:“……”你对我的实力确实是存在误解的! 算了,掰扯不明白。桐桐跳过这个话题,“你说选哪个烟铺好呢?” 嗣谒提醒她,“这事你得小心,烟铺子已然成了一个城市的支柱产业,税收很大比例从这里来,每个都是有牌照的,一旦露了行迹,会很麻烦……” 这不就是最叫人生气的地方吗?嘴上口号很响亮,可‘身体’却很诚实。只要能拿出钱来,人家不介意当个睁眼瞎。烟铺子要听话,银钱上供的足,他们就权当看不见。要是给的不够,那对不住,咱得照章办事。 规矩、律法,就跟松紧带似得,弹性大着呢。 桐桐脑子里转了一遍:“那就天和堂吧。” 嗣谒:“……”天和堂在哪? “在前坊大街,好阔朗的门脸。” 哦!想起来了,路过过,但是不知道那里是干这个的,“怎么选哪儿了?” “那里最大,也是帮|会自己的营生,我不把最厉害的这个敲掉了,别人不敢动呀!他们自己开着馆子,但最主要是的是做批发。” 嗣谒:“……”那这必然是跟那三家JUN阀有密切关系的。你倒是真会挑,哪里硬你挑哪里,你就怕事闹的不大,对吧? 对的!就怕事不大! 连踩点都不用,这地方她贼上不是一天两天了。 事反正要办,她压根就没拖延。第二天白天,还在家里分发药丸子,可一等入夜,衣衫打扮一换,跟嗣谒摆摆手,这就要出门了。临走她还叮嘱:“你睡你的,不用等我。” 你是去逛街去吗?还叫我睡我的?你心大,别以为别人都没心没肺的。 嗣谒真得考虑好好的练练了,这身板不错,也确实坚持了,但是那有些东西真不是说想学就能学会的。 他这会子就想,回头还是得跟向保光多接触,保持良好的关系才成。 对方现在肯定不敢,他在等自己和桐桐什么时候被人给KO掉!但等闹起来了,方子公布了,危机就解除了。到那个时候再说这个事吧。 不是现在不肯公布方子,是时候不到!若不是实实在在的验证了这个方子切实可行,那别人就会有一百种办法宣扬这个方子不行。这是达不到预期效果的。 他心里摆弄着这些事,桐桐却想的简单多了,今晚干掉天和堂,这就完了。 天和堂从外面看,真像是一家旅馆。五间的的门脸,三层高的楼,那么一片铺排开,那是相当有气势的。这条街繁华的很,哪怕是入了夜了,打眼看去,那也是一串串红灯笼挂在门口。 天和堂两边的隔壁,都是J馆,这倒是叫桐桐少了顾虑。这就是把两边都给烧了都不可惜。 J馆最是鱼龙混杂,前门后门都开着呢,从后门轻易的就能混进去。有些体面人,不愿意叫人知道,那走的可不就是后门吗? 进来的时候连有人问都没有。 进来打眼一瞧,很怀疑这J馆跟隔壁的天和堂是一家,因为这花木是挨着墙栽种的,虽说都不高,有个半人高吧,但这绝对不是防贼的态度。她隐在角落,等着这边该走的客人都走了,大致安静下之后再说。 可安静下了,有人从墙头翻过来了,就是从天和堂,看起来熟门熟路的。 桐桐一下子懂了:这是偷着来找相好的姑娘的。 这倒是方便了!她直接将人给敲晕了,就塞在这个角落,而后借力一跃,就进了隔壁的院子。 院子后头的后罩房住着伙计吧,这会子里面灯黑着呢,却还有说笑声传来。 一个说,“小五被芍药把魂给勾去了,一日不去心里都发慌……” 另一个就道:“那要是芍药接了客怎么办?” “自然是等着完事了,再进去……” 然后一伙子吭哧吭哧的笑,小声窃窃,不知道又在叨咕什么。 后院没人看管,证明后院没什么要紧的。她往前面去,前面楼里当真是不好进。连着推了几个窗户,窗户都是在里面卡死的。从这里根本就进不去! 门的话,只一小扇,门锁在楼里,一到点,门在里面就被锁死了,怕是后面再闹腾,前面都不会知道,更不会有人去管。 挺有意思的,整个就打造了一个密室,外人进不去。 那就对不住了,两边的隔壁,你们倒霉了,只能去两边放两把火了! 火一起,两边都是惊叫的女人,急着找衣服往出逃命的客人,机灵的就拿着铜盆敲的咚咚咚直响。 顿时,天和堂的后院乱了,“起火了!” 这些人全被封在后院,后墙高出不去,左右两边起火了,不敢过去。只剩下前面那扇门。这么些人一拥而上,将铁门拍的啪啪啪直响,“掌柜的……开门……起火了……” 桐桐去了后罩房,将里面的被褥点了,然后挤在这二十多个人后面,瞧着比谁都急。一会子,这烟味就弥漫出来了,他们已经分不清是隔壁的烟味,还是自家这边着火了。 再怎么都不开门,桐桐就喊了一声,“砸了窗户……总不能烧死在后面……” 对!砸了窗户! 乒铃乓啷,一通的声响,早已经分不轻谁是谁了?林雨桐混在里面,第一个从窗户进去,这会子掌柜的和守在里面的保镖,都集中在大堂,敢不敢开门,能不能开门,议论纷纷的。 库房在一楼,最里面那间,是几层的铁门,都是带锁的。 这个容易,一层一层的开了门,趁着混乱进去。里面存着烟TU,但肯定是量也不多了,货没续上。全给没收了,这次没犯二,直接给塞布袋子里,拎着吧。另外,柜子里还嵌着一款保险柜,样式真是太熟悉了,别人打不开,我能呀! 里面有一半是上等的好烟,一半是黄金银元美钞。 得了!也全塞进去!其实拢共也没占多少地方。往腰上一挂,直接上了楼上,二楼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这地方是一个个的用木头隔开的小间,每个小间有两个小铺,面对面的,中间只一个一人宽的过道,放个小几子,隔间的木板上,订着挂衣服的东西,这客人一来,外衫一脱,衣服一挂,人往小铺上一躺,点上烟,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三楼更高级的雅间,帐幔陈列着,里面布置的极好,像是到了谁家的客房。书架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墙上的字画挂着,很有几分风雅。 她取了笔墨纸砚,开了窗户,踩在外面的窗台上,半悬挂着在墙面上写了两行字:贩卖ya||片者,当此下场。 而后把二楼三楼的房间逐个的点起来,之后从窗户出去,去了后院,后院这会子没人,她翻墙去了隔壁J馆,火还在烧着,但烧不到这一片,有人在着急救火,端着水盆乱窜。也有人趁火打劫,从里面顺东西,这进进出出的,谁是谁都分不清,她混在其中,顺利的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天和堂被烧了,烧的只剩下墙体了。救不了,没法救的,二楼三楼里面都是木质结构,那么多个着火点,一起火就没法控制。倒是两边隔壁先着火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是起火的时间早,堂子里的姑娘睡的晚,压根就没伤到人。烧也没烧到住人的地方,不过是有人趁火打劫摸走了不少东西而已。等天和堂着起来了,人家有了防备,及时的灭火呢,损失还不算大。 但是天和堂,烧的那叫一个惨呀! 有人就说:“……那里整天都是火呀烟的,怕是哪个伙计不小心……” 可别扯了!个个房间的伙计都不小心呀?那就是有人故意烧的! “这话可不敢瞎说!” 谁瞎说了?不信去外墙上看看去,虽然熏黑了,但那字还能看见,墙上写着呢,贩卖那害人的东西,就该是个那个下场。 啊?真的呀?谁干的?是那个玉面罗刹不? 那谁知道呢? 但向保光觉得是,早上还没起了,上面的电话就打来了:“……你还能不能干,这城里的治安成了什么样子了?杀人放火,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告诉你向保光,给你三天时间,限时给我个交代……” 没清醒呢,就被一通吼! 什么杀人放火?谁杀人放火了? 电话才放下,就又响了,给人吓的一个激灵。他利索的接起来,那边是周一鸣的声音,“署长,天和堂被烧了,烧了个彻底干净。” 啊? 啊! 向保光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你说的是那个天和堂?” 对!就是那个,“墙上还留下了字了!” 向保光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这是挑衅!这是蔑视!简直无法无天!”他拽着电话线,手插在腰里,在床边转圈圈:“一鸣呀,再没有动作,我和你一块,就得滚下去给人家腾地方了。” 是!是!卑职明白!“可您知道天和堂的情况,在那样的地方还给得手了……这除了玉面罗刹,也没别人了。” 那就查!把道上能叫的上名字的女人,都给查一遍。还就不信了,这个玉面罗刹能躲哪儿去,“还有,各地的奇人异事都搜集到位,一个一个的分析,还就不信了,找不出此人的尾巴来。” 是! 外面怎么议论的桐桐也不管,她是按时早起,按时开门,按时给门口排队的人发药。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说天和堂的事。说天和堂的墙上,留的那一行字。 桐桐就笑道:“……本也就是如此,这东西害人不浅,好好的家都给拆了,弄的家不成家。银子全叫他们赚去了,他们靠着吸大家伙的血过日子,活的人模狗样的,想想确实是可恨。” 是啊!不吸那东西了,可大家得活命呀!这身体还得养,活的不如狗,谁心里好受呀?! 凭什么呀?凭什么卖了家业把你们这些烟铺子养的膘肥体圆的? 嗣谒又叫了栓子,低声叮嘱了一番。这事得有人带头的,一个做成了,就会有数不清的人跟着效仿的。 栓子眼睛一亮,出去就拎了一把砍刀,“狗X的王家铺子,给我爹下套,害死了我娘和兄弟,害的我爹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害的我奶奶半辈子劳苦,伤透了心,害的我长这么大,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他们倒是霸占了我家的铺子……老子跟他们拼了……” 拼了! 于是,以天和堂被烧为导火索,以王家铺子被抢砸烧为开端,短时间内,数万人自发自愿的开始了一场反YAN运动,不过三五天工夫,连带的一些顺带卖YAN土澡堂子、J馆都跟着被清洗了一遍。 这事来的异常的迅猛,没给人一点反应和准备的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从平民百姓老幼妇孺,到青年学生学者,再到那些地痞流氓,压根不一样的人,这会子联合起来了。学生学者发声,妇孺壮大声势,那些地痞流氓冲在最前面,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而就在这时,报纸上刊登了那位林女士的一则声明。她将药方无条件公布,在家中自行灌药即可。但也得防止买到假药或是次等的药材。因此,她希望各地的青年进步组织可以积极的参与进来,进行监督和规范工作。 向保光慢慢的将报纸放下,眼睛眯了眯:火点起来了,她脱身了。 真是巧啊! 第 290 章 重踏征途(35)二更 重踏征途(35) 外面纷纷扰扰,这条巷子的人挤人的场景也退去了。但是报纸上一片赞誉之声,百姓中像对林雨桐这样的人也颇为推崇。 人人见了她,都客气的喊她林先生。 几家医科学校发来邀请,她也都婉拒了,但却跟人家保持极好的关系。 甚至于远在鹏城的ZY政府,都公开在报纸上发声,赞誉这样的行为堪为楷模,说她是有功于国家。 就在这种时候,一个叫林雨桐没想到的人突然登门造访了,此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向保光。 此人带着两个人,一副便装打扮,身后的两人拎着不少东西。一开门,向保光就露出热情的笑来,“林先生,冒昧前来,打搅了。” 林雨桐矜持的笑,“是向署长呀,您可是贵客,请进。” 两人歉让了一番,才一前一后的进了这个小院。 周一鸣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除了干净整洁以外,跟别的小户人家并无不同。何以署长这般的郑重其事? 再看眼前这个小妇人,据说是小户人家出身,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陪读,自学自立,学完了高中的课程,翻译了几本书,后又因翻译医科教材学了中西医,顺便研究药理,机缘巧合,叫破了那个大|烟的DU。 这样的人,要说不聪明,那肯定不是。 但这也就是个脑子聪明会念书的妇人而已。 许是从小地方出来也见了些世面,瞧着接人待物倒也大大方方的。她不是个老旧观念的女人,但也并不洋派。身上是一件素色的棉布旗袍,头发盘起一个小小的发髻,脚上是一双布鞋,跟大多数女学生脚上穿的是一样的。 至于长相,第一眼竟然没注意。 等进了客厅落座了,他着意打量了几眼才算是看分明了。这是个皮肤很白,眉目分明的女人。不施粉黛,不是过分的漂亮,但姿色绝对中上。 分宾主落座,上了茶,先言明她先生不在,一切都符合待客礼仪。 周一鸣当然知道她先生不在,事实上就是叫人盯着呢,知道她先生出门了,这才刻意上门的。 果然,就听署长道:“我上门来,就是专程为了感谢林先生的。” 林雨桐心说,信你就有鬼了。这两天出门买菜,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跟的明目张胆,不是警署的人,别人也摸到自己这里。 还有跟进来的两个,年轻的只打量自己,可年纪稍微长的这个,打量的可多了了,至少在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就着意留意了几眼。 没错,那就是自己和四爷练气力的。搬动之下,当然会有痕迹了。 对方这么说了,她就客气的笑,“太客气了!是我该谢向老先生才是!若不是老先生德高望重,为我张目,我哪里就能这么轻易取信他人呢?在这事上若是论功,老先生当排在前面才是。是他肯信我这个小辈,才有了我的今天。您这一上门,可当真是羞煞人了。” 向保光心里纳罕,这般不要脸的吹捧手段,也不是一般人都能有的。他心里改了对此人的认知:这绝对不是一个读书读迂的人! 那这就更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这人背后藏着事呢! 他哈哈大笑,“林先生这个话,老爷子听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林雨桐就趁机问了老爷子的身体,“上次诊脉,摸着老爷子似乎有些夜不能安枕,起夜稍微频繁了一些,还说哪天得空,过去请安的时候再给瞧瞧。” 这话说的多熨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是世交。 周一鸣不由的侧目,自己不知道的事还不少呢。 正用余光看署长呢,就听署长一叹,紧跟着就道:“老爷子这几日到底如何,我还真不知道。都说我是孝子,这话真不敢当。最近这京城不太平,我这忙前忙后的,都没顾上回家。” “向署长也是职责所在,自来忠孝便难两全。”这家伙不过是想把话往乱子上引,那就引吧。她一脸的好奇,“都在传烧了天和堂的人是玉面罗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一鸣打量她,她的表情那么真挚,他都有些恍然,觉得署长的猜测是不是有点荒诞。 向保光微微一愣,而后跟着笑,“林先生以为是……还是不是?” 桐桐就应道:“不管是不是,我都觉得,这人是办了一件好事。若不是这么神来一笔,这反Y片的事,也不能这么顺利。您说呢?” 话倒是先叫她说了。 向保光眼睛微眯,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女人要么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要么就是什么都知道。 他脸上笑着,嘴上就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玉面罗刹,是个奇人。不过,如今这世上,奇人也多。林先生是从北省百营县来的,可对?” 对! “听闻北省百营县这两年出过一个义盗,手段端是了得,不知道林先生听过没有?” 果然,只要联系起来,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林雨桐点头,“何止是听过,亲历的事还不少。被偷的乌宝贵也是警署的,我们跟此人打过交道。年底十来个大洋的辛苦费是必给的。不过,年前的一个晚上才被要了去,大年三十就被放在了家门口。向署长怎么问起他了?” 向保光盯着林雨桐的眼睛,问了一句:“林先生知不知道,在您和金先生离开的时候,也正是那位义盗离开的日子……您说,巧不巧?” 林雨桐哈哈便笑,“难不成向署长以为,这义盗是护送着我们夫妻离开的?” 这可保不齐! 向保光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到:“……叶鹰女士身边跟着的管事王甲,曾负责林先生家的卫生?” 对!这一片都归王甲负责。 那就是粪道那些事,并不是跟你没有交集的。 “如今在林先生这里当差的一个叫做栓子的小伙子,差点被淹死,而后害了这小伙子的三个人被吊了好几天,到现在身体还没好,要不是查的细,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码事。” 桐桐皱眉,“害人性命,此为大恶,杀了也不可惜。” 向保光点头,“是啊!是啊!这等大恶,杀了也不可惜。我就是感叹,这个栓子命好呀,几番死里逃生,都是先生所救。听闻那第一个被打砸的王家铺子,就是王家侵吞了他家的铺子才发展起来的。当日带头的就有他?” 桐桐一脸的戒备:“向署长这是要算旧账,为这些烟铺子翻案呀?” 向保光一噎,这女人好生难缠,眨眼就给自己好大一顶帽子!他哈哈一笑,“我就是觉得,每件事都跟林先生有交集,是不是太巧了?” 桐桐便笑了,“向署长今日来,所谓何事,我已然明白了。” “哦?”向保光摆手,“林先生不要多心,在下就是单纯的来感谢先生,林先生不要误会才好。” 桐桐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向署长职责所在,自然是先公而后私了!如此大案要案放在那里,向署长连孝顺老爹的时间都没有,我何德何能,敢劳动向署长大驾呢?除非,向署长您是有公差在身。 自您进来,几番试探,所为何来?更是声称,所有的事端事由,都跟我有交集,这是想暗示什么吗?您觉得我是玉面罗刹?是江洋大盗?是一夜杀七人的杀人凶手?是青天白日偷盗走一车烟TU的悍匪?还是一把火烧了天和堂的强盗?”说着,桐桐就笑,“向署长,您觉得我像吗?” 向保光没言语,只笑了笑,跟林雨桐对视了良久之后才道:“不好说,说不好,乱世出英豪!时代造就的,不能以常理揣度。” 桐桐就拍手,“那我就明白了!好一个‘时代造就,不能以常理揣度’,这当真是个好理由,好说辞!您这是把指控我是玉面罗刹的理由都想好了呀!所有不合逻辑的,都在不能以常理揣度的范围之内,可对?”说着,就一顿,“当然了,若是这个理由不能服众,您还可以说,我跟玉面罗刹有极深的关系,我哪怕不是她,可也能操控她,是否?” 那要不然呢?这桩桩件件,玉面罗刹其实打的都是配合。她若真不是你,也极有可能听令于你。你们的关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还真不是什么借口和措辞! 林雨桐嘴里啧啧有声:“我知道我干了一件断人财路的事,哪怕有利于天下,可伤了别人的利益,别人就得要我的命!我还心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哪里了,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我先生也有这个心理准备。可从没想过,人家是想叫我这么死的!准备给我一顶玉面罗刹的帽子,或者是给个和玉面罗刹勾结的罪名,这两个任何一条,都能光明正大的要了我的命!原来,向署长来,不是来感谢我的,是来替人家取我的命的。这手段,高啊!”说着,她就做了个请的姿势,“向署长,您请!我跟您回去,您立马对外公布,就说我是玉面罗刹!这个罪名我认了!但是,向署长,这个罪名我敢认,可您敢公布吗?” 向保光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收了,而后站起身来,有些明白了!这人必然跟玉面罗刹有关,她也知道迟早会被拉扯进来。但她聪明就聪明在,选了这么个时间点,恰好把她扯进去了! 在那么多人想要她命的时候,去指认她是玉面罗刹或者是玉面罗刹的同伙? 谁信?! 第 291 章 重踏征程(36)三更 重踏征途(36) 向保光哈哈一笑,“林先生,玩笑而已!玩笑而已!怎么还当真了。”他的表情变的真挚起来,“真是来感谢先生的。这样,回头我设宴,单请金先生和林先生。您可一定得来,不兴开个玩笑就恼了。” 林雨桐跟着就笑,“只要不是鸿门宴,我自然是要去的。” 向保光又是朗声一笑,“林先生也是个爱开玩笑之人,投脾气!”说着,就起身告辞,“公务确实繁忙,加上金先生也不在,我就不多留了,改日!改日一定得聚聚。” 林雨桐就客气的送人出门,站在门口送人离开。 出了巷子,向保光还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娴雅的站在那里,便是布衣寒门,依旧显得端庄雅致,格外不同。 若不是桩桩件件的巧合,他真的不会将此人跟杀人不眨眼的玉面罗刹联系起来。 周一鸣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问道:“署长,她……身后真藏着玉面罗刹?” 她那语气,还有那有恃无恐的态度,像是假的吗? 可周一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承认!要知道,咱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若是有证据,也不会那么客客气气的说话。她是聪明人,知道这一点。可为什么没有否认她跟玉面罗刹的关系呢?” 向保光脚步一顿,那边老白已经帮着开车门了。等上了车了,周一鸣在边上坐了,他这才道:“那是因为她若是不恐吓住我,她就藏不住了。” 什么意思? 向保光回头又朝那个巷子看了一眼,这才道:“听说,已经有人雇佣了沪市道上的杀手,为的就是取她的命。若是一直有人杀她,却一直杀不了,那你说,这是为什么?到时候她若是告诉你一起都跟她无关,不知道是谁护着她,这话你信?” 周一鸣摇头,这话没法信!无缘无故的,上哪找能应对专业杀手的人呢?还得那么及时的找到,哪有那么多巧合? 是啊!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这不是都摊开了吗?叫你心知肚明,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明着不能对她怎么着,她想达到的就是这个目的。 至于暗地里,她怕吗? 周一鸣就道:“那是她早就跟玉面罗刹认识呢?还是最近这件事出了之后,她才跟玉面罗刹认识的?” 不知道!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能这么以生死相托的人,非有过命的交情不能托付。 可坐在副驾驶的老白有异议:“盯着她很长时间了,真没见她跟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只要他们接触,必有马脚。可我自问在这一行里也干了二十多年了,却没发现端倪……这叫人想不通。” 向保光掀开眼皮,“不是你想不通,你是不敢想。你担心不是她身后藏着玉面罗刹,而是她本人就是玉面罗刹。” 老白不说话了,是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向保光问老白:“这些案子下来,老白,你觉得,这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吗?” 老白摇头,“别的且不说,就说一夜杀七人和那个青天白日丢了一车货的案子,都叫属下想不通。杀人案,还可以说她可能是把人凑到一处或是两处,直接给杀了,这样想的话,时间上是合理的,但一个人处理现场,一夜的时间是不够的!若是有人不得不帮忙,怕惹祸上身,如果是这样,那她一个人是可以办到。但是,青天白日那一车货莫名其妙的失踪,周围地毯式的排查了一遍,绝对没有掩埋的痕迹。就这么说消失就消失了?想不通,但可以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向保光点头,“既然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那玉面罗刹手里是不是还攥着咱们不知道的一股子势力呢?” 老白不言语了,周一鸣也没法否认。 向保光摊手,“看!这不就结了吗?京城这个地界,这个堂那个会的,帮|会少了吗?没少!各个还都有正经的牌照。可咱们把这些人怎么了吗?没有!就是他们杀人放火了,随便推出个人来顶罪,案子也就了了。这些人咱们都能容下,那有单揪着玉面罗刹不放的道理吗?跟玉面罗刹死磕到底,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呢?咱们不过是万事得跟上面有个交代,只要对方的行动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不会连累的咱们丢了差事,那合作要比对抗更有利。” 这话也有道理!一个玉面罗刹就够棘手的了,这要再不是单打独斗,得更麻烦!解决麻烦的方式有很多种,一则消灭它;二是尝试跟麻烦沟通。既然消灭不了,那我就尝试沟通。只要不给我惹麻烦,或者是惹麻烦前告知我一声,再或者是惹麻烦之后能叫我跟上面交代,这都是可以的。 周一鸣就问说,“那您的意思呢?找个人认罪?” “跟以前一样,找个死囚,给他家里一笔钱,叫他再认一次罪……”原来的身份就说在牢里病死了,让他换个名字再死一次就是了,多赚一份钱,“只要叫他承认他把货偷了就完了!之前咱们不能这么干,那是因为上面的目的是得找到货!现在嘛,货眼看不值钱了,不值得盯着了,那是谁偷的有什么关系?如今要紧的不是这一车货,而是摊子被人给掀了!所以,当下上面在意的也不是这一车货,而是……”他有许多未说明的话,但也不能再说了,只吩咐了一句:“就这么办吧!”总得有个交代的,把案子结了就算扔过手了。 至于真相,不重要了! 周一鸣领命了,而后才道:“那这个林先生,咱们还盯吗?” 盯着,离的远些。叫咱们的人别凑热闹,只远远的看着,看看到底会死几拨人再说。 在嗣谒回来之后,林雨桐跟嗣谒也是这么说的,“最近别出门了,除非我跟着你。有事叫栓子跑腿吧,你不能出院子。” 嗣谒朝外看了看,“还真来刺杀了?” 是啊!我的直觉告诉我,危险已经离的很近了!尤其是在向保光走了之后,这种感觉更重了。 嗣谒就叫栓子多打听消息,看看这个向保光想怎么样。 结果得知,半路劫了一车货的人给逮住了,人逮住才撂了,就在牢里吊死了。 栓子一脸的疑惑,“听说那人是城外哪个村里的,儿子是G命党,结果死在外面了。他老婆了病死了,剩下他自己个,恨这些JUN阀,这才动了心眼……”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不过好像有人说,是被冤枉了。说是警署说的那个人,确实是村里的人,但是几年前得了肺痨还是啥病的,说是出去看病,却再没回来过。” 懂了!找了个早就死了的人,用死囚替了他再死了一次,于是,案子就了结了。 这般潦草的结案,说明什么? 说明警署对那几家JUN阀,开始敷衍了! 对方不把自己这个罪魁祸首除掉,在别的地方,谁卖他们面子? 有些人的路不是那么容易挡的,有些人的面子不是随便揭的。 现在杀了自己,局面尚有被挽回的可能。再拖延,就难了! 栓子就傻了,“这还有被挽回的可能?” 有啊!只要卡主一味药的脖子,难配齐一幅药,不就一切照旧了吗?可要是自己不死,他们还担心卡主了那种药的脖子,自己能重新找到这药的替代品呢。 桐桐就说栓子,“你这几天也别瞎跑了,粪场要搬家,往更远的地方搬。你去找王甲,就说给你爹找活干。叫你爹和你奶奶住到那边工地上去过度一些。你呢,暂时也不要回来了!先陪你爹和你奶奶在那边呆着,等一切过去了,我再喊你回来。” 不!不用!我把我奶奶和我爹送到,我就回来。 “你回来并没有用。” 那我也回来,要死一起死! 说完,撒丫子就往出跑,“下半晌我就回来。” 事实上,这种事真不是多个人能解决的事。 一到晚上,窗户就用厚帘子遮挡的严严实实,铁定是看不到里面,更看不出来人在哪个屋里。这么精心的布置,栓子每天都紧张兮兮的。连着五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这叫人熬的很疲惫。 之前,栓子还半夜起来前前后后的转悠的看呢,这连着几天没动静,心里松了,可就是这天晚上,桐桐都有点半迷糊了,突然就醒了。 巷子里的狗叫了,然后又逐渐停了。 听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是巷子里有人路过,惊动了看家的狗一样。人过去了,狗就不叫了。 嗣谒看桐桐轻手轻脚的起来了,就左右看看,然后竖着耳朵听着,跟平时并没有不同:“哪里不对?” 桐桐朝后点了点,“前后巷子的狗一起叫的。” 巷子里有人路过这不奇怪,可前后巷子一起路过人,这半夜三更的,几乎同步,这当然就不对了。 她说着就穿着睡衣起来,而后拉开衣柜,回身就拉了四爷,直接给塞里面了,衣柜下层朝外的这个面,里面贴了一层铁板,以防万一的。 嗣谒给急的,“我叫我起来……”手劲大的呀,死活扯不过他! 别添乱!桐桐二话不说,直接给把柜门锁了,“你只管在里面睡你的,没事。” 把嗣谒气的在柜子里直喘气!爷也不是纸糊的灯笼,至于的吗? 桐桐才不管,反正得安顿了他才能安心。看了看屋里,确实没问题,她才从正屋出去,又去角房把栓子摇醒,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别出声,去床底下躲着,缩在墙角别动,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栓子不住的点头,桐桐看这他藏好了,才出去的。 她就贴在前面的墙内侧,听着外面细微的声音,而后看着对方从树上跳到墙上,动作利索的朝下翻滚。 他这么着才落地就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可正要出声,喉咙就被卡住了,还不等他回头去看,就觉得有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握QIANG的手,然后摁着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他惊恐的看着他自己的QIANG膛里的子弹朝同伴飞去,而同伴同一时间也扣动了扳机,紧跟着,他被卡着他脖子的人推了出去,正好心脏就撞在了同伴的子弹上。 是的!那一颗奔着心脏而来的子弹,是他最后的记忆。 不是说只是来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吗?这女人家里最多有个更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而已!可明显不是! 这分明是遇到了一个更专业的杀手!从体味上判断,她是个女人! 人死了,死的很利索。 两声QIANG响,惊了京城的夜。周围狗叫成一片,不少人家大概战战兢兢的不敢出来查看。桐桐看看,确实危险解除,才喊了栓子,之后才去屋里,把嗣谒放出来。 嗣谒狠狠的等了她一眼,没时间说她,得处理后序的事。 栓子颤声问:“要去报警吗?” 不用!这QIANG声一响,该来的马上就会来的。 果然,不大工夫,警署来人了。 周一鸣带着人赶过来,查看了现场,死了两个人,而两个人死在彼此的qiang口之下,地上除了他们闯进来留下的痕迹,一丝打斗痕迹都没有。 问这家里的男女主人,可这两人比谁都无辜,就是正睡着呢,然后听到QIANG响了,正要去看看呢,还商量是现在报警还是明早再报警呢,结果你们就及时赶到了。 林雨桐朝两具尸体指了指,“周围有我的脚印,我过去是查看人还能不能救,结果很遗憾,都没了气息。” 周一鸣心里呵了一声,然后看林雨桐:“林先生再没发现点别的?” 没有!睡的正香,谁知道就受了无妄之灾,怎么就跑到我们家来了。是谁杀了这俩人,为什么闯到我们这一片,您可得查清楚。 周一鸣笑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而后笑了笑,“会的!”他吩咐人搬了尸体,然后带着人离开,回头看着站在月光下的女人,有那么一瞬他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反杀干的漂亮! 她要不是玉面罗刹,才真是见鬼了! 第 292 章 重踏征途(37)四更 重踏征途(37) 一个正中眉心,一个正中心脏。 两具尸体躺在停尸房,向保光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捂住口鼻,嘴里却啧啧称奇,“这得几乎同时开QIANG,一个瞄准眉心一个瞄准心脏,要不然,都不是这个效果。” 是的!就是这么神奇! 向保光问周一鸣,“查了指纹吗?” 是!调了专家来,专门查了指纹,结果QIANG上除了他们自己的指纹,没有别人的。 两个穿着一样衣服拿着一样家伙的人,同时出现在林先生的家里,一个从前院进入,一个从后院进去,两人一照面就发生了火拼,而后同时开QIANG打死了对方。 他娘的,这玩意写上去谁信? 可这就是现场和这尸检得来的结果。 周一鸣低声道:“从别的消息渠道知道,这俩在沪市小有名气,不算是无名之辈。” 可一照面,就被这么干净利索,堪称漂亮的给干掉了。 向保光转身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把手套往下摘,等回了办公室,就把白手套仍在办公桌上,背身对着门口,吩咐道:“对外公布,有不法之徒互斗,一方追另一方到巷中。其中一方想进入民宅躲避,不想被另一方赶来,而后互殴而亡,幸而未伤及无辜。警署会加强夜间巡逻,不叫此等不法之徒扰乱治安,惊扰百姓。” 周一鸣问说,“要提及林先生一家吗?” 不用!就当是一户普通民宅处理吧。那位惹不起!闹不好什么时候能要了咱们的脑袋! 可周一鸣担心的是,“沪市折损两人,必是要通过其他途径问一问的。” 向保光冷笑一声,“问就问吧!不用多言,那个现场勘查报告和死亡之后的验尸报告,就在那里放着呢。他们会得出什么结论,那是他们的事,跟咱们不相干。” 周一鸣担心的是:“怕是有第二拨,知道此人难除掉,只怕再动,动作会更大。那里在平民区,多是小老百姓。卑职担心,会伤及无辜。” “她比你更担心伤及无辜。”看看吧!看看她想怎么样。 嗣谒也说的是这个,你得想好,你要怎么样,“这一日一日的防备,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如今有两条路,ZY政府那边有卫生司,属行政院。你如今的声望,入职卫生司是轻而易举的事。再有便是妇女联合会,正在筹建妇女部,你也可以积极参与进去。身份地位的不同,会叫人忌惮。” 只有声望还不行,声望跟地位是不一样的。 桐桐:“……”干嘛这么麻烦!那地方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去。不知道为什么,从心里来说就觉得有点反感。 嗣谒皱眉,“那怎么着呀?我去?” 我也不乐意叫你去! 嗣谒:“……”那你有比这更好的应对之法? 桐桐看嗣谒一眼,再看嗣谒一眼,然后低着头又开始手对手的抠指甲对手指玩。 得!这就是她有法子,但是她的法子说出来八成得挨呲,所以她才不说了。 稍微一动脑子,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嗣谒就猜出她的想法了,“你想挖那两个杀手的老巢,然后把对方给杀怕了,杀的从此之后没人敢对你伸手?” 桐桐眼睛一亮,终于觉得有那么点默契了!她不是觉得嗣谒的办法不好,而是觉得他压根就不了解这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的,多是桀骜之人。别说去了当那么一个小小的官,就是最上面的那位又怎么样?只要人家不卖你面子,只要有人出的起价钱,你以为就没人去刺杀吗? 太不了解这么一群人了! 对付这样的人,以权相压,屁用没有。这里只相信两个字,一个是‘强’,一个是‘狠’。当你足够强大,出手足够狠辣。有人打你一巴掌,你直接就要了他的命。那他们就会怕你! 一拨吓不住,那就多吓几拨,吓到他们听到你的名字就会退避三舍的时候,他们只剩下敬畏了。压根起不了对抗你的心思。 再加上,咱一不争抢地盘,二不抢利益。他们凭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为了钱吗? 我把出钱雇他们的人也给解决了,不就完了。 谁雇佣的杀手,我就杀了谁。上面的人惜命的很,他们会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事不可为之后,再纠缠那就是不智。 掉上两颗高级别人物的脑袋,那都会学乖的。 嗣谒还是有些愕然,想过她会想着杀人,可他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 桐桐眨巴着眼睛,特别干净明亮,“玉面罗刹是GE命党,很多人都这么想。那GE命党杀旧军FA,错了吗?” 嗣谒被桐桐看的,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他抬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而后起身,“你先别说话!不要说话,叫我缓缓。” 桐桐乖乖的不说话了,坐在那里又开始对着手指玩。 嗣谒转了两圈,扭脸看她,她还在那里乖乖的坐着,低着头,百无聊赖的样子,要多乖有多乖。再转了两圈再看她,她还是那么个样子,察觉到你在观察她,她还抬头冲你笑笑,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他就过去,半弯腰俯身跟她对视,“跟我成亲的那晚,那个娇娃娃一样,洗漱完了就光着脚坐在我对面,用脚趾抠我脚心的那个桐桐呢?” 不要这个样子嘛!桐桐用鼻子蹭他的鼻尖,“你该反思才是!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你得想想咱们那些想不起的过往,我究竟跟着你过的得是什么日子!什么日子才能叫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感觉都是因为我拖累了你,很对不起你一样。 猛的这么一说,感觉还真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是啊,桐桐跟着自己得过的多惊心动魄,才把她从小娇娇变成现在这样了。 谁的错呢?女人没过好,当然是男人的错了。 她满眼的控诉:我变成这样我都没有怪你,你怎么好意思怪我? 嗣谒觉得有点怨,总感觉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咱也不知道。她就是那么控诉了,你还无从辩解。 成吧,反正是不是我的错,我都认了就完了。 对不住!你变成这样,都是我没有给你更好的选择。 但是,我现在给你更优的路线了,你不选呀!我说叫你先去政府部门,而后再一步步谋划,你偏不。我说的,你好像并没有很听话的样子,所以,是不是我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存疑。 嗣谒站直了,不叫她蹭了,“你得想清楚,你要是奔着这条路走,那将来就会有人想着拿你到枪使。” 想拿我当枪使,得你乐意,得我乐意,这才行。咱俩要是都不乐意,那谁也不成,对吧? 嗣谒稍微舒服点了,这是承认我还有点用吧。 他再度提醒,“雇佣杀手的就那么三家,但是,派系的首脑杀了是要出大事的。能左右棋局的人轻易不能动,一则,大局为重。这很复杂,不是杀人能解决问题的。” 嗯!我明白,“我只想杀鸡儆猴!”杀个劣迹斑斑的,要地位有一些,但不到左右局势的地步那种人。 嗣谒愣了一下,这是心里有了人选了吧?行,自己先不问,先说第二点,“二则,动了就犯了忌讳了!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咱们的命。谁都惜命,你能杀其中一个,其他人自然就不能再坐视不管。我跟着你是不怕的,但是咱们俩的老家不是没亲眷,这会给老家带来无妄之灾。” 明白!所以,这个人杀的得叫人心服口服。 桐桐就道:“此人如今身在东北,土匪出身,曾在胶州镇压过纱厂工人。前几年在报纸上看过报道,那纱厂是倭国人的,因倭国工头打死了工人不下十数人,工人们罢工,要求整治杀人凶手,可当时身在胶州的此人,身为兵团团练,带兵镇压,打死工人几十人,最小的孩子才十三岁……因此事他被罢免,而后流亡倭国,后不知道怎么回来了……如今投靠东北奉系。当然了,奉系不仅仅是姓张的,其中也是势力错综复杂。我还不知道收容他的是谁,但这次的事,出面办事的一定是他。” 你从哪知道的?消息准吗? 桐桐就笑,“向保光手底下,有个人称老白的探长。” 嗯! “那个探长跟他手底下的人说话,就在警署的茅房里,压根没防备茅房后面的化粪池边上等着掏粪的掏粪工。我去找叶鹰,听叶鹰说的。”当然了,这个消息得查证,但大差不差,估计就是此人了。 嗣谒左右看看刚规整好没多久的家,“那现在什么意思呢?咱们暂时不在京城了,四处溜达去?” 嗯!先去沪市,把杀手的老巢给掀了。而后去东北,找到这个人,干掉他。 从南到北,千里追杀,嗣谒的心跟着砰砰砰的跳,他现在也有点想不通呀,我当年是真看上她了?还是被她骗了?亦或者干脆就是被她强迫的? 要不然邪门了,我疯了才会跟你过这样的日子? 第 293 章 重踏征程(38)一更 重踏征途(38) 觉得说通了,桐桐睡着了,睡的可安稳了。 可嗣谒睡不着了:桐桐这样是不对的!还得拉着点才行。况且,很多事情是她太想当然,太一厢情愿了。出去看看也好,看看不一样的世道之后,她多少会明白一些。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桐桐还在床上躺着打算赖床呢,嗣谒就靠在边上问说,“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就咱们俩走?怎么走?” 可以把随身带的东西先叫别人分批运到城外,咱们若无其事的出城。然后去哪个县城的火车站,从那边上车,谁还注意咱们去哪了? 嗣谒一哽,能光明正大的去,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他们只是怀疑你是玉面罗刹,也没证据说你是玉面罗刹,更何况,你嘴上也从未真的承认过你的玉面罗刹,那你偷摸着干嘛?还怕人知道你是去搞刺杀的? 他就说,“你说的事,是保证咱们安全的事。有除害之心,但更多的是保全之策,可对?” 嗯!要不是为了生活的安稳些,谁愿意大动干戈?我又不是真的对杀人有瘾。 嗣谒就又道:“可你也别忘了正事。” 嗯? “你这药方一出,只说叫别的进步组织的同仁一道儿参与进来,进行监督和规范,可怎么一个监督,怎么一个规范。各地使用的药材有区别,个人使用的药材更有区别,到底使用之后什么效果,你见了?” 桐桐‘嘶’了一声,“药材就是那些药材,各地各批量就是有些差别,但差别应该不是很大才是。” 那是你以为,对吧? 嗣谒就又道:“这还有个体差异,是否有人戒断后存在一些不良的反应,你能保证百分百没有?” 也不能! 嗣谒就趁机道:“所以啊,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如今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还差最后一步,咱不走了?” 那不是!这是职责。 对嘛!咱能以正当的理由到各地溜达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你的逻辑现在是有问题的。 嗣谒就起身,“今儿我出门……” 我跟你一起,想一个人出门?没戏!不安全,我不放心。 嗣谒:“……”那种成为累赘的感觉又来了!他好脾气的点头,“好的!今儿我们出门,你跟我一起去拜访两人……” 干什么的? “想跟ZY政府卫生司申请,去各地查看禁烟事宜的进展情况。从护卫到随行人员,都请对方给予安排。” 啊?带那么多人去呀? 嗣谒看她,“那要不然呢?如今出门跟之前可不一样。之前你是六福晋呀,后来更是皇太后,你说出门那就出门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出门在外能过的跟不出门一样舒服自在。但现在呢?什么都自己带着,车又慢,等车坐车来回的奔波,想找一个舒服的包间你当那么容易呢?” 其实也还好啦! 嗣谒:“……”那不都是我去办的吗? 他没法子,只得放大招,“主要是省钱。火车得用好的包厢,火车上吃饭不用啃干粮,下车就有车接车送,到了地方就有最好的酒店随便消费。咱们是可以勉力承担,但想过的随心所欲怕是不能吧?” 这个还真不能细算账,一算账能吓人一跳。 对吧?嗣谒就道,“有个半官方的身份,到哪里做什么事都名正言顺。否则,你总不能想顺带干点正事也偷偷摸摸的。如今这出门一趟不容易,能办的事咱顺道就给办了。你说呢?” 嗯!有道理!那咱晌午去! 可算是说通了。 然后拜访了两位能跟上面说的上话的人,这事特别容易。尤其是还在混战的时候,各地割据并不承认ZY政府的时候,有像是林雨桐这样有偌大名声的人主动提了,人家还要以ZY政府特邀人员的身份去各地巡视,这作用就更不一样了。 至于提到的要随从要护卫,求之不得呀!B伐势在必行,对各地的情况也要做好情报搜集工作。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安插人进去干点更重要的工作,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用电报申请了,对方当天就给回复,且叫两人安心等待,他们的人随后会上家里来接人。 被主人客气的送出来,桐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就完了?” 那你以为有多难呢?爷总是能在尽可能的范围里,给你最好的安排。可为什么你养成了这样的一面,这真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 回去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接,但应该也不会拖延很久的。 那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得去安排了。嗣谒想带着栓子,这是亲近的人,知道的也多些。这小子有些机灵劲,可以带着。 桐桐得去见叶鹰,可还没出门,夜里了,门被敲响了。桐桐不叫栓子去开门,自己去了。结果开了门,看到的是一身男装的叶鹰。 在这边死了两个人之后,叶鹰猜到了一些,过来验证的。 她夜里而来,乔装打扮过,一见面先盯着桐桐瞧,而后才道:“大姐,我从城外的一处村里来,没回我家,也没去粪场。” 嗯!桐桐直接把位置让开,叫她进来。 桐桐没有多做解释,“你做的挺好的,坚持做你的。守着最基本的底线就好!这两年我未必能在京城,可能会去各地转转。但终归还是要回来的。” 叶鹰点头,“您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桐桐就道:“等以后吧,回来之后咱们在社交的场合碰上一面,之后便是想来往,也能光明正大的来往。” 这话一出,叶鹰就知道了:“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大姐的身份,到我这里,就算是到头了。我叶鹰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反悔。” 好! 把人悄悄送走,好似剩下的也就没什么好安排的了。 第二天叫栓子去给他奶奶和他爹送了一些钱去,再说了要出门的事,叫他们不急着回来。而后又去前面商会借用电话,给明庭李同行沈淑娟这些人打了电话,然后就收拾东西,只等着来人来接。 第三天一早,人就到了。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一身西装,女人也是衬衫西裤,站在门口笑盈盈的,“您好,林先生。” 你们好! 相互介绍了一番,才知道一个叫卫一华,一个叫楚明亮。 楚明亮跟嗣谒寒暄:“我们都在ZY政府任职,这次正好在这边出差,正要回鹏城,接了命令,前来接二位。林先生我是非常钦佩的,自晚清以来,国人深受其害,却又屡禁不止……而今,八千万人获救在望,多此八千万生力军,想想都觉得心中澎湃……” 卫一华搀着桐桐的胳膊,“再是没想到能见到先生。之前还想过拜访,后来听闻先生鲜少参加社交活动,一直无缘得见。” 桐桐只得笑道:“实在是底子太薄,差的太多,少不得比别人多下些苦功夫。社交活动谁都喜欢,我实在是无兼顾之能呀。” 泛泛的谈了几句,就得走了。 行礼一拎,门一锁,这就可以了。 因着有人接,嗣谒和桐桐把一些书和书稿都带着呢,放在随身的包包里。其他的都在行礼箱里,衣服以后随时添吧,再多的也不可能带上的。 栓子和楚明亮一人一个箱子,拎着就出了巷子,车子进来不好调头,在巷子口停着呢。 一辆车五个人,塞了一后备箱的行礼,压根就没停留,直接就往车站去了。 车站有专人等着,从特殊通道进入,直接上了火车。 包间还不错,该有的也都有。卫华解释,“这次要的急,只这一个预留的包厢了。” 嗣谒摆手,“没关系,这已经很好了。再者,去津港而已,有个半天的时间也就到了。” 桐桐更深层次的体会到出门的艰难。坐火车到津港,再从津港坐船。对方一直没提目的地,但桐桐和嗣谒都没问,因着是ZY卫生司‘邀请’的,那去一趟鹏城好似在情理之中了。 一行人在津港就没有停留,下了火车就有人接,然后直接送到港口,上了船就能走。 这不是客船,就是一艘货船而已。 但这已经是人家能提供的最好的出行方式了。船上给腾出了两个船舱,男一间,女一间,显然,在路上还要再耗费不少时间的。 桐桐抱着嗣谒的胳膊站在甲板上,看远处的海景还有鸣叫着贴着海面飞行的海鸟,“还是你英明呀!” 现在知道了?爷要不叫你过的舒服点,你真能蹦跶着飞了,拽也拽不住。 侠客是那么好当的?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千里奔波,何等辛苦? 咱不用这么辛苦,对吧? 爷相信,安乐窝是英雄冢! 你就真是个英雄,爷也得打造个安乐窝来,绑住你的手脚。 当然了,这话在心里想想可以,却不能这么说的。于是,回应桐桐的时候,他就带上了几分揶揄的说她,“兵法上都说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这后勤何等要紧!咱家就咱俩,你要打仗,我不得负责后勤呀!以后,我就是你的后勤官,成吗?” 桐桐抱着嗣谒的胳膊直摇晃,“你怎么就那么好呢!” 是啊!我就是这么好!你以后就知道了,我还会更好! 他心里笑着,面上却一本正经,看了自诩为英雄的桐桐的一眼,免不了腹诽一句:就这点心眼,还英雄呢?爷得叫你知道知道,谁才是真英雄,真汉子!? 第 294 章 重踏征程(39)二更 重踏征途(39) 一到了鹏城,就受了极其热烈的欢迎。码头上乌泱泱一片,桐桐压根就没想到这是欢迎她的。 可看了身上这一套嗣谒为自己单选出来的衣裳,就立马明白了,嗣谒早就预料到了。 嗣谒给桐桐把礼帽戴好,这才道:“ZF需要造势,需要号召人心,需要证明他们跟那些旧势力是不同的,自然会格外的优待你。他们之中,有为权为利的,有投机的,但更多的,也是怀着一腔热忱的,至少,此刻是这样的。因此,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是真的来欢迎你的,觉得以你做的事,值得这样的礼遇。所以呢,心放安稳了,好好应对。一踏出门,就得以你为主。” 嗯! 两人来不及多说,卫一华在外面催了。 从船上下去,近处迎过来的显见是ZF大员,他们身上都带着官相。而远处挤着的,是许多的青年人,他们呼喊着,朝她招手。 她也笑着,朝他们招手。 这边有人已经到了跟前打招呼了,楚明亮低声介绍:“这是吕司长。” 您好! 这位吕司长五十来岁的人,一幅黑框眼镜,过来跟林雨桐握手,“知道林先生年轻,却没想到这般的年轻。这不仅是女中豪杰,更是年少英才呀!” “您过奖了。”林雨桐客气的跟对方寒暄,正要跟对方介绍嗣谒。结果人家老道的很,更热情的跟嗣谒握手,“哎哟!金先生,您可是难得的奇才……” 林雨桐:“……”感觉推崇我是作秀,毕竟实惠已经得着了。可推崇嗣谒……他们是寄希望于未来。这些人必然是从别的途径知道嗣谒在哪个方向上发力呢。 然后又有一位女士,叫杨青霞,只说是妇女界的代表,然后全程都是杨青霞在陪着自己。那位吕司长,全程陪着嗣谒,亲热的不得了。 人接到了,安置在最好的酒店。杨青霞就笑道:“林先生,您先休息,明晚为您接风洗尘……” 好吧!还是得露面的。 等剩下两人了,桐桐觉得有些烦,“哪里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 四爷把外套脱了,“到哪里都少不了的!”他催她去洗漱,“一到鹏城,就热的慌。一动一身汗,先去梳洗去。” 也是!结果才要去箱子里找衣服呢,门就被敲响了,人家酒店送来各种的衣裳,“……这是经费购买的,您千万别推辞。” 林雨桐:“……”那这经费的使用弹性可真大。 行吧!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选了衣服,进去洗漱去了。 嗣谒却请了楚明亮来,这一路上,两人相处熟悉了。一进来就笑,“林先生怕是不耐了。” 嗣谒倒了水递过去,就笑,“她就那性子,一个人关在家里一天天的做学问,习惯了清净。”才怪! 说着话,他慢慢肃了表情,“楚兄,我们夫妻从小地方出来,在来京城之前,压根就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在京城,我想你也有所耳闻,我们夫妻都是不会很热衷社交活动。这么说吧,我们正在试图的了解G命,也只支持G命的,这就是我们的态度。但是,酒会上,若是记者追问起来,我们夫妻该怎么回答呢?含混其词,这不是合适。可若是摆明车马,这对咱们此行也并没有好处。各地旧的势力都在追杀G命党人,这么大声势以那么敏感的身份,咱们去得吗?去不得了!因此,我希望楚兄从中斡旋,转达我们夫妻的态度和顾虑。我们的目的先是做事,至于以什么身份去做事,这却是可以商榷的。” 楚明亮点头,“金兄和林先生都是一心做学问的人,林先生生性率直,金兄素来务实。您所提之事,我十分赞同。以更中性的身份去,更有利于所办之事,这样当然是最好了。”说着就起身,“金兄的意思我已然明白了,放心,我这就去办。” 嗣谒客气的把人送走了,然后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眉头却皱紧了。 桐桐出来的时候看到他靠在阳台上,“干嘛?看什么?”下面什么也没有,住在这里,如今看着还是安全的。 嗣谒所虑的不是这个事,“……晚宴必然有报社的记者问你政治态度的事,这个不需要急着表态。很多事情可以私下的沟通,但是不用摆在桌面上。” 你是觉得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 嗣谒沉吟,不是不明朗,而是:“你觉得手里没有实打实的属于自己的军队,牢靠吗?” 桐桐没有言语,看着外面跟北国不一样风景的城市街道,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敢想,那就不想了,在船上颠簸了那么些日子,早累了。先吃饭,再睡觉,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嗣谒便笑,你呀,想的挺开。 吃了一顿京味的饭菜,看过栓子,确定他住着没问题,那就都回房休息吧。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谁知道半夜里,隐隐的就是一声炮响,桐桐蹭的一下跳起来,人才站稳,轰的一声,又是一声炮响。这次听清楚了,她才拽住嗣谒又放开,“没事,别怕!离的远着呢。” 她把左轮拿手里,上膛,然后开门,走廊里乱糟糟的,栓子正一脸惊慌的往这边跑。她一把把栓子拉进来,“别怕,没事,远着呢。” 嗣谒已经起来了,打算去阳台上看看。桐桐不叫他出去,“你就在客厅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那么远,还能把我怎么着? 可咱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了。桐桐出去站在阳台上,朝远处观望,而后就回来了,把窗帘拉严实了,“没事,睡吧!栓子睡沙发,凑活一晚。” 嗣谒急忙问:“哪边又闹起来了?” 桐桐看了嗣谒一眼,“今儿才说不可靠,果然就不可靠。闹起来的是城北,应该是观因山。” 栓子不明白,“这观因山是哪里?” 嗣谒点了点茶几上的报纸:“就是这位先生的官邸。” 栓子拿了报纸细看,而后才道:“这……那咱们怎么办?”G命党到底行不行呀? 桐桐笑了笑,拍了拍栓子,“睡吧!其实啊,这就跟孩子似得,从诞生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学着爬,学着走,学着跑,谁能不跌跤?谁能不走弯路呢?跌跌撞撞的,总会长大的。” 她这么跟栓子说了,栓子睡着了。可桐桐睡不着了,许是白天睡的多了缘故?许是炮声不断人心里不安稳的缘故?谁知道呢! SUN先生是否能安然的度过今晚,这一切都无从得知。未来的走向,谁也不知道。 那么多人好像都在前仆后继,都想着做点什么。可这般奔忙,全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桐桐就想:“你当初的决定许是对的,安安静静的做点实在的东西,当一切明朗之后再说。若不然,可能很多东西都会半途而废的。” 嗣谒没有说话,桐桐今晚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这个路程往下走下去,她会看到什么呢?这个很不好说的。 第二天一早,楚明亮和卫一华就急匆匆的来了,两人慌乱又着急,“两位先生,要走咱们现在就走吧,暂时不要想什么护卫和随从了,能叫咱们带着经费,一路按照行程走就不错了。” 卫一华朝观因山的方向指了指,“人没事,夫人留在官邸,先生走了,JIANG公一路护送。” 行吧!咱只管咱们能管到的事。 一出酒店,街道上乌泱泱的都是人,游行的,急着避难的,车站码头,哪哪都是人。好些人开始往沪市去,哪个看起来都是身份光鲜亮丽。显然,这是把家眷往沪市迁移呢。 客船当真是一票难求,但到底是有钱好办事,这次楚明亮买到了三个豪华船舱的票,一路上沪市去。这一路的时间也不会短,船上总也有些聚会,香槟红酒,蛋糕牛排,觥筹交错,彼此相谈。 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谈论时政:“今天这个结盟,明天那个一伙。这个称总统,那个要组内阁。回头你下野,我下野,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没法好好过日子了。说起来还是沪市好,租界里就很安生,那是个过日子的地方。” 那么些人议论纷纷,卫一华给林雨桐端了香槟来,这才道:“有人一心求安逸,有人一心为天下求存。若是常听这些人念叨,那日子真就是得过且过,最终都没法过。如今国家到了这个份上了,若没有仁人志士舍身忘我,谁又看的到前途?”说着,跟林雨桐碰了一下杯,“您说呢?” 桐桐仰头干了半杯,而后点头:“你说的对!前路便是黑的,也当挥剑斩出一条道来。” 在一边听了一耳朵的楚明亮跟嗣谒笑道:“林先生真乃女中豪杰!其气魄当真是叫人叹服。” 嗣谒笑了笑,跟对方也碰了一下,心道:你以为她说挥剑是比喻的说法,其实不是!她说的挥剑,就真的是挥剑。你们在给她灌输你们的理念,殊不知,她脑子里真的正在谋划着,怎么去挥剑杀人。 等一脚踏上码头,桐桐有些怔愣,脑子里一幕幕画面闪过,她觉得,这个地方——她来过! 看着码头,回望那一艘艘船只,她低声跟嗣谒道:“我总觉得我在这里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嗣谒:“……”你的惊天地泣鬼神单指杀了不少该杀之人吧。 那边桐桐不知道人家的腹诽,还满眼复杂,“我曾经一定是个特别了不起的人……” 何以见得?! 桐桐一脸的笃定:“我觉得我把这里搅和的天翻地覆过!” 嗣谒:“……”感情你对了不起的人是这么定义的! 那可真是受教了! 第 295 章 重踏征程(40)三更 重踏征途(40) 桐桐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手却把嗣谒攥紧了。 嗣谒安抚的拍拍,他瞧着,似乎也觉得有些熟悉。他想,他们确实是来过这里,而桐桐应该也确实是干过等闲人做不到的事。 身在乱世,她这样的性格,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车子进入了ZU界,嗣谒的表情更复杂了:为什么当日对皇位没有执念,反而对革新武器那么热衷,而今重要有答案了。 他跟着桐桐到过后世,知道未来会遭遇什么,所以,他的心里始终是带着这样的执念的。 可是有些东西,当真是经历一次,难受一次。 就像是人人向往都想来的租界,别人在此地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只觉得心就跟放在火上炙烤一样,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煎熬感。 停在酒店门口,抬头看看:索菲亚酒店。 他看桐桐,桐桐也才从招牌上收回视线,她扭脸看过来,他从她的眼里读懂了一句话:这个地方咱们来过。 是的!来过!只当是故地重游了吧。 卫一华提议:“沪市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烟DU最严重的蔓延地。还是大|烟的一个集散地!因此,您是不是考虑在这边多呆一些日子。” 林雨桐点头,她怀疑卫一华和楚明亮自身还有别的差事,但她刚好也有事要办,能多停留一段时间,那是再好没有了。 嗣谒就接话,“这都六月了,这样吧,在沪市呆上三个月,等入秋之后,咱再动身去别处,你们看呢?” 那这时间就更充足了。 楚明亮就道:“先休息几天,金兄带着林先生也出去转转。我们联系当地的青|联会,请他们来帮忙,到时候咱们再说。” 可以!于是,在酒店包了房间,一包就是三个月。 栓子看哪里都觉得好奇,“以前只听人说过,这里有多好,到了才知道,所谓的天子脚下,自从天子名存实亡,早就不存在什么天子脚下了。” 嗣谒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后拍了拍栓子的肩膀,良久才吐出一句来:“……你说的对!” 叫栓子只管按照他的意愿,想吃什么要什么,两人回了房间,桐桐就笑,“我安慰安慰你?” 好像那话只戳了我一样!你难道好受? 桐桐摆摆手,不提这一茬了,她拉嗣谒:“去洗澡,然后去大厅吃饭。这里的海鲜应该很好吃。” 成!吃海鲜去! 洗了澡,桐桐再不肯穿裙子和旗袍了,她开始穿衬衫西裤和皮靴,然后大马尾扎起来,这就可以了。 嗣谒一出来就上下打量桐桐,见她不停的在摆弄靴子,就问说:“你是觉得那里没有放匕|首的地方吧。” 对!不仅是没有放匕|首的地方,关键是碰到的匕|首没有一把是我满意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军中制式的?” 也没有一定之规吧,就是看着顺眼的就对了。 “什么样的你觉得顺手?”想办法给你弄一把。 桐桐把裤腿塞靴子里塞好,起来跺跺脚,这才道:“到了我这个份上,就无所谓顺手不顺手,想杀人,什么都能杀。用什么家伙反倒没那么重要了,只看喜好罢了。” 嗣谒:“……”还能不能聊天了?还要不要聊天了?咱俩还能不能好好的过了? 桐桐抬头一瞧,哦!懂了!这话跟他说,确实是不合适呀! 自己没炫耀的意思,他大概不会那么觉得。 于是,狗腿的去给人家选衣服,“这件怎么样?” 呵! 换了衣裳,出门找吃的。栓子已经叫了餐点回屋吃去了,也就不带她了。 大厅里各式各样的人,一半都是洋人。两人选了角落里做了,嗣谒随意的点了几样,才要问桐桐再要点什么,结果就见她的注意力没在菜单上,她的视线在一个同样年轻的姑娘身上扫了一眼,而后就拿着菜单翻着,估计一个都没有瞧进去。 嗣谒把菜单都收了,递给侍者,这才问她:“那姑娘你认识?” 不认识,就是觉得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嗣谒皱眉:“是有人跟着咱们要对你动手?” 桐桐摇头,“不是!她盯着靠墙第三排座位那三个男人。” 哦!那就是跟咱们不相干,可能是在哪里擦肩而过过。 桐桐朝那边再扫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那三个男人,虽然穿着长衫,但却是倭国人。” 嗣谒没往那边看,只问说:“何以见得?” “从坐姿到用餐,看起来跟咱们没差别,可其实差别很大。”桐桐给嗣谒添了茶,“咱们的吃饭是交际,除非正式场合,私下里不管是跟朋友小聚还是商务应酬,喜欢在饭桌上谈事说话,为什么呢?因为氛围放松。拉近关系,万事可谈。谈判桌上不好说的,饭桌上可以试探着交流。因此,吃饭是为了彼此拉近距离了,这总没错吧。” 嗯! “可你看他们,吃饭像不像一个仪式?”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但是打眼一看,整个个感觉就不对。 嗣谒这才随意的扫了一眼,也就是桐桐在这方面格外敏锐吧,不着意看,真不是很能发现,“你觉得那三个人有问题?” 桐桐叹气,“在租界,什么样的外国人都有。你就是穿着和服上街,难道谁说什么了?为什么要穿着长衫,看起来跟国人无异?这三个人有鬼。” 嗣谒点点头,估摸出来了,桐桐干过什么行当,他心里大致有数了。 饭菜上来的并不快,侍者先端了两盘干果两盘水果来,桐桐用叉子叉了水果慢慢的吃着,而后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叉子。 那叉子如同一面镜子,再是模糊,再是变形,那几个人是个什么样儿,有什么动作,她坐在这里也差不多也看清楚了。 不大工夫,坐在最外面的那个男人起身,朝后面去了,应该是去上洗手间了。 紧跟着,林雨桐觉得熟悉的那个姑娘也起身了,她是直接签单,表示饭吃完了。而后问侍者,“请问,哪里可以补妆?” 侍者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她才起身,摇曳着朝卫生间的方向去了。桐桐继续暗中看着剩下的两个男人,这两人似乎没有察觉异样,还低声凑在一起说话。这两人中,明显有一个人是上司,另一个坐在那里双手抚在膝盖上,对方说了什么,他都不住的点头。看那个点头的姿态,林雨桐越发肯定了他的判断,这就是倭国人。 才放下叉子,那个要补妆的姑娘出来了,穿过大厅,谁也没看,扬长而去。 桐桐叹气:“这顿饭吃不成了!要么,现在回房间去,叫他们给送上去。要么,就在这里等着,租界的巡捕可能马上就会来。” 嗣谒给桐桐添茶:“你觉得离开更聪明?” 是啊!离开不聪明,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吃饭就好了。 菜上桌了,还没吃到嘴里呢,那一桌的男人又起身了一个,朝卫生间去了。估计也是觉得对方的出去的时间长了,不放心吧。 半分钟之后,这人急匆匆的出来,然后先跟同桌的男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对方这才起身,跟着去了卫生间,两人再度出来,才喊经理——我们的朋友被人杀了。 那这谁也走不了了,等着吧,等着巡捕过来。 桐桐和嗣谒等着,等着盘查,可这有什么可盘查的呢?就是有位女士,但是已经离开了。 什么样的女士?你们对这位女士有什么印象? 侍者有印象:“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穿着白衬衫红裙子……”五官有什么特征却说不上来。 倒是那两个男人,说的更详细些“她身上有蛋糕的香味,在来这里之前,她应该在附近的咖啡店或是蛋糕店停留过。” “她是酒店的客人,可能入住的时间不短了,她的身上有一种洗发水的味道,是酒店最贵的那一款。” 等问到嗣谒了,嗣谒摇头,“我跟我太太一起,没太注意其他女士。” 桐桐就补充说,“我多看了那位女士几眼。刚开始是觉得她的口红颜色很好看。不过,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唇形有点奇怪,应该是本来嘴唇不饱满,刻意用唇线给画的饱满了。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感觉,她是个薄嘴唇的人。还有呀,她的耳坠挺别致的,不过耳垂上有个黑色的痣,要不是侧面看,都不大容易发现……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耳坠的样式别致,那个黑点是耳坠的一部分,我没看清楚也不一定……” 说的全是女人会主意到的细节,侍者站在一边只疑惑了一下,但也不敢说她说的是错的!女人化妆这个,咱也不懂! 巡捕房的巡捕就看经理,“这位是……” “今儿才入住的,住进来还不到三个小时。”经理忙道,“是从鹏城来的,一行还有三个人呢。” 是说不存在说假话的可能。 对方就点头,叫文书都记好,而后跟林雨桐致谢。转脸就问经理,“酒店里住的女客都有哪些,找一位爱吃蛋糕的,唇形薄,左耳耳坠有一颗黑痣的女士……” 经历就一脸为难,“若是常住,咱们肯定能记得住。既然没记住,就表明此人一定不是真的在这里常住的。” 巡捕就道:“知道!但她在酒店里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偏你们没一人记得此人。这说明什么?” 什么? 说明酒店里有人帮她!她未必登记了,未必常露面,但她或者她的同伙一定就在酒店里。 找!找出这个不曾登记却隐藏在酒店里的人。 侍者拿了单子:“那位女士签单签在了402房。” 402住着一位花花公子,女伴天天换,漂亮女人签他的单,谁也没多想呀。 嗣谒挑眉,把餐巾递给桐桐,你成功误导了,照你给的这些线索,各种巧合凑到一块牵扯到无辜之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以了,咱们可以功成身退了! 桐桐微微低头,接了餐巾擦了擦嘴角,心道:姑娘,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第 296 章 重踏征程(41)一更 重踏征途(41) 比起桐桐想着怎么去善后,嗣谒想的是,这杀的倭人明面上是什么样的身份。 因此,两人起身后,嗣谒拉了桐桐直接去了酒店的前台,“去给家里发个电报。” 这是想去前台打听什么吧。 如今这酒店可以代客人发电报的,两人不疾不徐的过去,到了前台先放了几个大洋,说了发电报的事,又拿了笔写需要代发电报的内容。 桐桐这才朝西侧的大厅指了指,“好端端的就被杀了,沪市这么乱吗?瞧着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呀!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 像是在害怕有人谋财害命。 前台小伙子就赶紧摇头,“咱们这酒店还是安全的,东西等闲是丢不了的。只是这租界里,什么样的人都来。不定是在哪里惹了麻烦了!” 并没有说这几个人原本是做什么的。 得了!那就不多打听了,再打听就着相了。 两人在前台磨蹭,一直到还剩下那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大厅里出来,往电梯间去了,桐桐才拉了嗣谒走,“算了!先回吧!看看再说,要是不安全,换家酒店也就是了。” 嗣谒便被她拉着走边道:“如今都奔着沪市来,别的酒店未必有这么好的房间,想来该是无事的。” 说着话,也到了电梯间,等着上电梯呢。 电梯是有人开的,到了就打开,然后陆续进去,这才把门子给关上。 林雨桐和嗣谒刻意离这两人远点,像是不想沾染麻烦。可电梯的空间也就那么大,再是想拉开距离,也拉不开的。 一到了相对近点的距离,桐桐就闻到了一股子草药的味道。 味道很杂,不是喝中药调理身体才沾染上的。 难道是做药材生意的?可做药材生意有什么需要掩饰的呢?除非,这做药材生意的身份是掩护身份? 有可能!收购药材的话,天南海北哪里不能去?各地的情况被人家摸清楚绘制成地图真就不是难事。 要真是这种人,就该杀。 这念头才一闪,叮铃一声,四楼到了。 门才一打开,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先站在门口,然后挡住了桐桐和嗣谒,却伸出手,请那个黑色长衫的先行。 黑色长衫这人面色难看的很,朝嗣谒歉意的笑了笑,这才拉了灰长衫这人,跟嗣谒道:“先生和太太先请。” 桐桐把嗣谒一拉,跟这人道:“你们……你们先走,我们不急……不急……” 这黑长衫的点点头,“承您多让了。”然后看了灰色长衫的先走了。 等人出去了,两人才往下走,桐桐摸出几毛钱塞给开电梯的小伙子手里,“耽搁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小伙子低声道:“太太让着那两个人是对的,以后您避着些。” 嗣谒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这才带着桐桐出了电梯。一转过弯,正好看到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捂住脖子从楼梯间闪出去,半边肩膀是血,满手都是血,呼哧呼哧喘着气,朝林雨桐和嗣谒求助。林雨桐快速过去,抬手扭断了灰衫男子的脖子,直接拖进了楼梯间。而楼梯间里,黑色长衫男被人一刀戳在了胸口,她确定,人已经死了。 一再确定了之后,这才从里面出来,跟嗣谒开了自家的房门,进了里面,为了防止衣服和身上哪里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她直接拉了嗣谒去洗手间,然后打开淋浴,叫嗣谒一起站在下面。嗣谒还没反应过来呢,桐桐的手就伸过来了,一把把衬衫扯开,然后咬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嘬了一口。 嘬完还一脸得意的看他:有没有很意外,有没有很刺激?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给回应呢,人家自力更生,伸手把她自己的衬衫下面撕裂了好大一个口子,雪白的肚皮若隐若现的,然后双手狠狠的掐在她自己的腰上,腰上立马多了几个发红的指印。 他才要伸手拦,外面一声尖叫,嗣谒才把浴袍批到身上,房间门就被敲响了,咚咚咚的。 桐桐慢慢的拿浴巾擦身上,示意嗣谒去开门。 一开门,外面不是巡捕又是谁? 这一照面,巡捕就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打搅了。”明显打搅人家好事了。 嗣谒朝外看了看,“这是又怎么了?” 巡捕就道:“能进去看看吗?” 嗣谒朝正敲斜对面门的巡捕道:“那边住着的是跟我们一块的,还是个孩子,他自己在房里吃饭,怕是喝多了,我这边有钥匙……”然后转身去取钥匙,“进来随便看吧……” 这么多巡捕挨个房间的查,怕是被杀的人确实有些来头。没想到才要查楼下卫生间死的那个呢,这边却又有两个被杀了。 钥匙给递过去了,桐桐穿着浴袍光着脚也出来了,衣服乱七八糟的在卫生间的地上呢,早被水泡湿了。 巡捕看了一遍,年轻的一对男女,不知道是不是夫妻。不管是不是吧,反正年轻人嘛。今儿才入住,不管从哪里来,想来路上也没条件亲热。如今吃饱喝足了,在这样的环境里,玩点情调?情理之中而已。 至于才死了个人就有心情这个那个……如今这世道,出去看看,哪天不碰上死人呀。 女人穿着浴袍,擦着头发,一出来就着急找拖鞋,显见是没想到来的是巡捕。男人听到尖叫就想出来,刚好赶上敲门,几乎是没犹豫就来开门了,这时间上是对的。 他客气的点头,“打搅二位了,抱歉。”这两人没什么可疑的。 嗣谒跟着往出走,去看栓子,栓子的呼噜声在楼道里都能听见。没见识的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反正半瓶洋酒喝完了。如今还保持着坐在床沿上姿势,倒在床上,睡的人事不知。 嗣谒过去把腿给放床上,摆顺,拉来扯去都没醒,就这么着了。大热天的,也不用盖被子。 巡捕把屋里查了一遍就没兴趣了,看睡着的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个跟班的。没见过世面好容易开洋荤来了,这反应都是正常的。 从而也更证明了对方没问题,谁出门干杀人的买卖会带着这么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孩子? 嗣谒出来给栓子把门关好,碰见之前在大厅里见过的那位巡捕,不知道是探长还是什么,他点点头跟对方打了招呼,就直接回房,然后关门。 外面那位探长朝关上的门看了一眼,而后蹲下看两人的尸体,“一个一刀毙命,一个伤了脖子。脖子是两种伤,一种是扭断伤,一种是被刀刺伤的。从墙上的痕迹看,该是先被刀刺伤,而后捂着伤口往出走,想求救的。他的手沾染了血,然后扶着墙,墙上沾染了血迹。此时,有人靠近过来,扭断了他的脖子,彻底了结果了此人的性命。然后将人拖拽了进去,短暂的隐藏尸体,是为了叫凶手有机会逃走。 由此可见,这是两个人动手的。第一个人若是有能力一招毙命,就不会叫对方有喘息的机会。第二个人是过来处理后续的,他一定还在酒店里。” 边上的人就问了,“跟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就那一对夫妻,但据电梯那边的侍者说,应该是没碰到。两方一起坐电梯上来,死者更蛮横一些,这对夫妻让了让,没想惹麻烦,跟侍者在电梯里说了几句话,照这个时间推算,这夫妻二人从电梯间转出来的时候第二个凶手已经杀了人,很可能已经将人拖到楼梯间了。” 有道理,不过还是谨慎的问:“刚才进去检查没发现什么吗?” 没有! 探长就道:“再去打探这两人的身份。” 结果经理再被请来就皱眉,“您最好还是不要再去打扰那位金太太,她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配置出克制Y片方子的林雨桐林先生……刚才酒店的前台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询问林先生是否在酒店里居住。” 这位林先生和她丈夫的履历报纸上都有,这样的人杀人? 可能吗? 探长点点头,那就是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了。 酒店里挨个的房间往细细的搜了一遍,有一个空房间有待过人的痕迹,其他的一无所获。所以初步判断,这里是凶手之前的藏身之地。 林雨桐朝外看看,巡捕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个姑娘怕是还在酒店的什么地方猫着呢,并没能出去。 正看着呢,卫一华回来了,“一回来才听说发生命案了,要不要换个酒店?” 不换了!如今这世道,在哪都一样。 卫一华这才道:“有几个青年学会和读书会的学生代表想来见见林先生,您看成吗?” 林雨桐点头,“成!叫来吧!他们比咱们更了解沪市的情况。” 卫一华一得准话,立马就往出走,“我去打个电话通知一下。” 好! 嗣谒拍了拍桐桐的脑袋,说到底,她还是想帮那个捆在酒店里的姑娘离开。 可谁知桐桐才躺下,门铃就响了。嗣谒还以为是卫一华又回来了,他要去开门。可桐桐一把按住了嗣谒,“卫一华按门铃的习惯不是这样的……”她起身往门边走,问说,“谁呀?” 外面应答了:“太太,客房服务,有没有脏衣服要清洗?” 可客房服务是打电话叫了才来的,这是酒店里不成文的规定。 当然了,不怎么住这种酒店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林雨桐眼睛一眯,然后缓缓将门打开,看向外面穿着酒店制服戴着口罩的人。 这人一幅卑谦的样子,但却直接进来了。 林雨桐假装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只指了指卫生间,“脏衣服在卫生间,需要熨烫的。” 这人却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来,开口就直接道:“林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雨桐一幅才反应过来的样子,“你……你是白天在……在大厅的那个……” 对方显然不知道林雨桐已经帮过她两次了,她是出不去了,主动过来寻求帮助的。 “林先生,这三个人的死,多少跟您有些瓜葛。” 语出惊人,是怕自己叫嚷开来,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吗? 林雨桐微微皱眉才要说话,对方却直接坐在沙发上,轻笑一声,“您一定好奇,我为什么要杀了人家。我可以直接告诉您,这三个都是倭人!他们早前以收购药材的名义,搜集咱们的情报。而如今,您一定想不到他们在做什么营生。” 嗣谒拉了桐桐坐下,“我太太胆小,还请您别吓她。” 这人微微一笑,“我素来钦佩林先生,此次来,也是真有事要告知先生一声。您的药方子是好的,可您不知道的是,沪市已经买不到娓藻了。” 娓藻是药方里一味极其重要的药材。 桐桐面色一变,事情正朝着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你有计策,别人自然就有对策。你有药方,可别人能叫你无药。 高价收购走其中一味药材,叫你有钱也买不齐药,那问题就解决了。该抽的还得抽,人家的烟铺大不了从明转暗,该开的还是会开。 草药的价格再高,能高到哪里去?这里多搭进去一点,那里再找回来就是了! 这人就道:“自甲W中倭之战时,倭国就大量的派遣间谍,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如今这些人活动频繁,在其中推波助澜……” 桐桐摇头,“推波助澜?倒也不用把责任推给别人。外人的狼子野心,从不曾掩饰。可讽刺的是,那么多人为了一己之私,将计就计!他们是真不知道这里有外人插手呢?还是假装不知道呢?总以为如今是四分五裂,人心难聚,可这事上,它怎么了呢?豪强、地痞、商人、官家,少了谁也不能叫人家‘推波助澜’的把事情办成了。” 对方就不说话了,这话不好听,但是是对的。可沉默了良久,觉得很有必要解释几句:“林先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倭国人经营的‘乐善堂’分店遍布各大城市,已经经营了几十年了,甚至还有一些学堂学院,就在咱们国内开设,专门培养间谍人才,可咱们意识到这是间谍,也只是这一两年的事……他们渗透的太深了。这些年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如今这些人在哪,在从事什么样的行业,有什么样的地位,咱们一无所知。如今,只能先打掉一些外围的人员,但我想,只要咱们意识到了,总有拔除干净的一天。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一个,杀掉一个。正因为我知道林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冒昧前来。当然了,先生要是真有难处,我就不为难了。您只当从没见过我便是。” 本也是暗地里在帮她的,不想她倒是坦诚的过来了。 林雨桐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也不问小姐姓甚名谁,隶属于哪个部门。小姐一身孤胆,倒也合了我的脾气。既然如此,帮你又何妨。明天我要见的学生不少……” 对方就站起身来了,“那就多谢了,明儿我会再过来。”说完就往出走,都走了一半了站住脚了,“对了,我姓胡,胡木兰。” 姓胡?叫胡木兰? 对方一出去,桐桐面色就变了,她疑惑的看嗣谒:“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不记得我听过,但心里却觉得很熟悉。 桐桐诡异的看嗣谒:“我若曾经跟她是一样的人,那你说,你得是什么样的男人,咱俩才能匹配?” 嗣谒躺下翻来覆去的,好半晌才道:“那也一定得是个一方诸侯那般的人物。” 桐桐:“……”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嗣谒笃定的很,“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值得上面花心思派遣美人监视。” 桐桐脸上的诡异真就掩饰不住了,你觉得你是一方诸侯那般分量的人这个勉强算是有道理。但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个宁肯牺牲色相的呢?到了我这个份上,需要牺牲色相?开什么玩笑? 嗣谒却轻笑,“若是你心甘情愿呢?若是你求之不得呢?” 桐桐在心里默默的还原了两人的曾经,故事应该是这样的:自己跟胡木兰一定是一样的人,然后受命监视一方诸侯嗣谒。而后两人要么都记得彼此是谁,要么就是自己再一次爱上了他,然后甘愿收起了自己的羽翼,只愿意待在他的身边,面上是出卖色相,实际上不知道多求之不得。然后在嗣谒和上面之间来回的周旋,这样那样的……嗯!没想完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她坚定的摇头,“我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嗣谒越发笑了,“不愿意为了我牺牲色相呀?” 那肯定不是!桐桐叹气,“我这人容易被男狐狸精迷住,你要真是一方诸侯了,上面竟然还敢怀疑你,进而叫人监视你……哼!我为什么要监视你?我一定会干掉怀疑你、打算监视你的人,然后助你完成王图霸业!这才符合我的性格。” 什么出卖色相,什么两厢周旋,扯淡!姑奶奶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 嗣谒就枕着胳膊看她,“你是什么性格,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是男狐狸精这个事,我怎么不知道?”来来来!跟我说清楚,你什么时候偷偷把我叫男狐狸精的! 胆肥了呀! 屋里传来低低的男女调||笑的声音,楼道里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贴在门上,然后趴在上面细细的听里面的动静。 这会子屋里的动静只叫他暧昧的一笑,然后摆摆手:一切正常,下一间! 第 297 章 重踏征程(42)二更 重踏征程(42) 酒店外面围了那么多人都要见林先生,可这里却被围住了。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总也有要见的人的。如今出去不拦着,但是近来却受到了限制。 桐桐跟四爷带着栓子,在卫一华的陪同下,也从上面下来,跟巡捕交涉。 桐桐先叫卫一华出去安抚那些学生,“我先留下来跟酒店沟通一下。尽量叫大家进来,若是实在不行,咱们再商量。” 嗣谒给拦了,“不用这么麻烦!”他直接问经理说,“请问咱们这餐饮承接宴席吗?” 当然承接了! 这不就结了吗?“我们今儿需要订几十桌席面,用你们最好的厅,上最好的席面,可以吗?” 桐桐直接拿了一根金条递过去,“这是定金。” 这?哪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呢? 经理直接过去跟巡捕房沟通,“……抓凶手是你们的职责,但你们不能影响我们做生意呀!” 这探长耐心的道:“那三个死者身份不同一般,倭国那边找了大使,督促此事。” 经理就道:“这里住着的,各国的人都有。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能请的动他们的大使。便是那对金姓夫妻,你以为他们身后就没人吗?探长,咱们最好能各司其职,若不然,我也想请大使来问问,您想干什么?”说着就直接摸了电话,打电话去了,对着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后经理叫了探长,“请您接电话。” 电话那边是督察:“你能笃定凶手还在酒店里?” 是! “那叫他们动一动,未必就没有机会。”那边就道,“严把进出的关卡,人还能插翅飞了?你那么不叫进出,我问你,你能困住几天?三天?五天?五天是极限了!此人要是藏身之地那么容易找到,你早找到了。对方要是藏五天不露面,到时候你怎么交代?你叫我怎么交代?租界每天都有这样的案子那样的案子,被杀的人里比那三个身份更重的还少?他们若不是身上的麻烦多,又何须躲租界里。可这么安全的地方还叫人取了性命了,跟咱们什么相干?你要做的是尽力,不是不计代价,懂了吗?”说完,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探长缓缓的放下电话,而后看了经理一眼,而后才道:“我们的人把着所有进出口,这不难吧。” 不难! 探长这才去安排人,“盯着那些学生,不仅是进出的人数,还有一张张面孔,要叫他们彼此能作保!” 别到时候遗留一两个在卫生间,叫真正的凶手混在学生里出去了。 桐桐想着,胡木兰不能那么蠢吧,这解禁了,就是最好的机会。她就站在前台,等着嗣谒和经理商量一些细节,直到看到一堆白人夫妻走在前面,一个身穿制服的人拎着箱子,跟在这一对白人夫妻身后。这人跟白人夫妻的距离贴的很近,她必然是胁迫了这一对夫妻。见这白人夫妻表情不正常,她戳了戳嗣谒,然后朝那个探长走过去,人没过去,她先喊了一声:“探长先生。” 这一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她身上了,她走过去,转了个方向,跟这个探长说话,“你们说要相互作保,怎么一个作保?以学校分?还是以什么分?若是没有学校,只是一些热衷于社会活动的青年人,难道就要被拒之门外吗?” 这位探长背身对着大门了,在他看来,对方极力的争取放宽条件,就是想要制造机会。 可桐桐的余光已经看到那位白人夫妻跟给他们拎着行李的‘侍者’已然出了大门。 谁知道他这边刚说放心了,外面就传来一声QIANG响,一时间,所有人都往出跑。林雨桐紧随其后,“不要开QIANG,外面都是学生……” 误伤了怎么办?一时间乱了发生了踩踏怎么办? 她一出去,正瞧见那对白人夫妻吓的蹲在地上,而拿着手QIANG正对着大门口瞄准的人是泊车的门童。 一个泊车的门童哪里来的QIANG? 林雨桐直接将手里的手提包扔过去,里面装着英文词典,这玩意死沉死沉的,跟砖块似得,直接将对方的QIANG给砸掉了,对方回头看过去,对着林雨桐就吼了一声:“八嘎!” 倭国人?是早就在这个酒店里呆着了?还是因为死了三个他们的人,他们潜伏过来只为了找凶手的? 现在也区别不了! 她也不用知道,快步过去抡圆了胳膊直接给了这人两巴掌:“你混蛋!看不见那边是一群学生吗?误伤了怎么办?” 这人抬手就推林雨桐,指着人群,不知道跟谁喊了一声:“追!穿着制服,还在人群里……” 人群确实有些骚动! 一眨眼,瞧见一穿着巡警制服的人快速朝人群冲去。 林雨桐跟着朝人群跑,一边跑一边朝着外面的学生喊:“快!都趴下!趴下!” 那边的大街上,飞驰来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可惜才一停车,胡木兰才拉开车门,从对面楼里飞出一颗子弹来,正打在司机的脑袋上,当即,血就喷溅出来了。 胡木兰行动受阻,至少得给她上车挪开司机腾出时间。 可这事不对!今儿要求解禁是才发生的事,能解禁也是自己和嗣谒使劲之后才有的效果,如果说着门童可能提前就潜伏在这个酒店,为的是这个酒店是消息集散地,各方人士汇聚,在这里搜集消息,这都有道理!但对面安排人手击杀,这就没道理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嘴里的凶手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现身,费尽心机安排这个做什么? 除非,今儿是赶巧了。这一拨人的目的压根就不是胡木兰! 那这里还有什么要紧的人物呢?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谁? 会不会是自己呢?! 这些东西在脑子里只一瞬就闪过去了,这念头才一闪完,她就感觉危险,他娘的有人用这破玩意瞄准自己了。 杀那个司机只是顺手的事,杀自己才是目的吧? 是的!对面楼上那人对准了林雨桐,这是一条大鱼。可正瞄准呢,就见这女人平地一摔,瞬间倒地了,然后怎么一翻滚,就滚到了巡警的身边。这巡警是自己人,他正要再次瞄准,却见这女人拉着巡警站起来,跟巡警来回争抢起了手里的qiang. 瞄不准了!八嘎! 揉了揉眼睛,才说要再次到瞄准镜跟前呢,突然,他的汗毛也竖起来了。还没反应过来,一声QIANG响之后,人就直直朝后倒去! 那一颗争夺中像是意外走火射出的子弹,准确无误的打在了他的眉间。 然后站在这边的人都看见了,对面的楼里,四层的一个窗口,一个形似QIANG的东西掉了下来了! 那一QIANG巧了,直接将对方积弊了。 都愣住了!可林雨桐没有,她两手摁着巡警手里的QIANG,叫QIANG口朝下,甚至俯下身张嘴咬在这巡警的手上,直到鲜血直流,她也死咬着不撒口。 等那探长过来了,将巡警手里的家伙收了,她这才松了口,朝后退了好几步,“我不管你们要抓什么人,但你们要是伤了学生,就是不行!” 嗣谒跟经理站在门口,胡木兰已经趁乱离开了,第一个开QIANG的那个已经追着去了。这个巡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巡警的,被桐桐拉扯着脱不了身了,‘走火’了一次之后,对面再无动静了,想来该死的也死了。学生和路人爬了一地,不敢起来。 桐桐一抹嘴角的血,朝门口走去,“想见面以后再见面吧,我出去找大家也行,去各个学校也可以!外面太危险了,请大家赶紧回吧。” “林先生!” “林先生!” 桐桐朝后退了几句深鞠躬,“感谢大家的深情厚谊,心意我领了,为了大家的安全,请赶紧回学校吧。” 就有学生喊:“这分明不是在追逃犯,这是想刺杀先生。” 那个巡警几次做出要杀先生的动作,只是机缘巧合被先生躲过去了而已。 这事没法说的! 林雨桐看追出来的卫一华,请她出去安抚学生情绪。再则,也不容她多说了,探长过来了。 林雨桐看向探长,只道:“探长先生,我今儿之行为,可有触犯租界的律法?” 不曾!你保护的是无辜的学生,确实跟你无关。 探长欠身:“林先生,我很抱歉。”说着就是一摆手,紧跟着那个混在巡警里的倭国人被押解了起来。 这人喊起来,“探长,凶手朝北边逃了!” 逃了?“哪有什么凶手,难道不是你们自导自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把戏!你们差点当着我的面,Qiang杀了林先生。这样的人在我这里出了事,意味着什么呢?” 探长,您知道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有什么要紧的?!如今要紧的是,倭国人竟然藏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这性质太恶劣了!其次要紧的是,你们先犯规了,那对不住,指鹿为马的事,我也会干! 此事到此为止,你们不要追凶了,我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咱们扯平! 去对面楼上的人回来了,尸体都抬下来了。探长疾步出去看了一眼,而后诧异的挑眉,看向林雨桐。 “这位林先生的运气不错。”抬人下来的巡警当真这么觉得。这要是打偏了,死的就是她!走火竟然一枪毙命了,这要不时林先生运气好,就是这家伙太倒霉了,死的确实是有些冤的。 可探长再看了两人之后就轻笑了一声,运气? 那就当是运气好了! 他转身又回来了,站在林雨桐的面前,轻笑道:“我钦佩林先生的勇气和正义感,也羡慕林先生的……运气!但您也看见了,在这里,并没有很安全。不出事的人,是因为事不大,若是事大的,谁也不能保证其安全,您说呢?” 这是不希望自己这个麻烦在待在这里吧! 探长就是这么想的,租界外面的世界咱们管不着!你们是龙也好,是虫也罢,你们每个人身后藏着几个面孔,这都无所谓的,跟咱无关。 但这样的麻烦人物搁在租界,他不是很欢迎呢。 桐桐也正有此意!当发现追杀能追到酒店的时候,她就不觉得住在这里有多好了。看起来不太好的地方,但其实混迹其中才是鱼归大海了。反倒是在这里,处处受限。 她回身看嗣谒,嗣谒心里叹气:想叫她过的好点,她也总有办法折腾没了。 他才要过去拉桐桐回来,酒店里有人出来喊:“林先生,您的电话。” 桐桐愣了一下,“找我的?” 是的!说是请林雨桐听电话。 桐桐返身往酒店里去,抓了电话,那边就传来胡木兰的声音:“林先生,你住酒店不合适了。您带着人出来吧,霞飞路三十三号,钥匙在门口花盆的下面,您只管住吧。” 霞飞路? 她看嗣谒,嗣谒在边上听的见电话的内容。 嗣谒摇头,桐桐只说了‘不用’两个字,就直接挂了电话。 接下来两人去哪,怎么安排,这个除了听嗣谒的,谁的建议也不具有参考价值了。 卫一华是一直跟着呢,可楚明亮却不见人了,她身边根本就毫无安保可言。她曾经还以为这两人能安排什么呢,可结果除了联络青年学生,什么也没做。 可联络这些学生,目的只是为了禁|烟的事吗? 不得而知了! 回房间后,只栓子跟着呢。 桐桐也有些怅然:“觉得我很重要的人,他们不管事,管事的人呢,他们无暇他顾……” 嗣谒就笑,“还伤春悲秋起来了,这也不是你的性子!我觉得你很重要,我也还管事着呢。我现在除了管你也没别的事要管,所以,老实呆着,听我的就行。” 真当会动手就可以了?哼!双拳便是能敌四手,可若是手多了呢? 他说着话,就用房间的电话拨了出去,桐桐也没管,她安抚栓子呢,“害怕吗?” 栓子摇头,“不害怕,就是觉得我没什么本事,还得您照管我。” 傻话! 这边话还没说两句呢,嗣谒挂了电话顺手就去拿行李箱,“收拾东西吧,接咱们的车马上到了。” 谁呀?谁接咱们走?这么突然的,我又是这么个大麻烦! 嗣谒沉吟了一瞬,“跟胡木兰给人的感觉不一样的朋友。” 桐桐先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那边栓子就道:“那个跑了的……难道不知道对面楼上的人是奔着您来的?!”知道还跑了,这是什么朋友? 这个呀!原来嗣谒因为这个对胡木兰有了看法! 桐桐摇头,“本也不是什么朋友!”咱觉得人家熟悉,但人家肯定不觉得咱们熟悉,对吧?你这么要求人家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嗣谒没言语,许是自己把桐桐看的重,在自己的心里谁不顾及桐桐,谁就不值得信赖和托付吧!可排除自己的成见,他对此人也保留意见。桐桐哪怕不是朋友,就凭她做的事,她不值得被你们保护吗? 值得!但她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放弃!当理智回笼,她想补救,于是,想给桐桐安置个地方。 呵呵!这就很不必了! 这样的熟人只能是熟人,绝对不是朋友!称得上熟悉的朋友我也遇到过,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就分开了,彼此留了联系方式而已。 如今遇到事了,说了一声我遇到麻烦了,那边直接就问你在哪里。 他主动告诉人家说,“我太太是林雨桐,遇到的事很棘手。” 那边只重复:“你在哪里,我马上动身。” 因此,他判断,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跟胡木兰应该是不一样的人。 这会子桐桐问了,他就笑道,“见了你就知道了!他是我见了一面,觉得很亲切的朋友。” 很亲切? 嗯!很亲切。 桐桐看嗣谒,嗣谒笃定的点头,对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心里觉得异常亲近的朋友! 桐桐便不再问了,手脚麻利的把东西都规整了塞到箱子里。 半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箱子还没扣上呢,门铃响了。 栓子就道:“是不是卫小姐回来了?”说着,他就要去开门。 桐桐赶紧给拦了。如今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她坚持去开门。门一点点打开,她看清楚外面了。外面站着的是个年岁跟嗣谒相仿的青年,他长的很高大魁梧,生了一张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异常的沉稳。他脸上不带笑意,眼神却格外温和。此时他身穿衬衫西裤,站在门口。看见自己愣了一下,而后就问:“是林先生?” 是! 对方嘴角勾起,说话的语速很慢,他说:“我是来接……您和金兄的。” 之前只是觉得亲切,可这一说话,心里便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桐桐觉得她的眼眶在这一刻有点湿了,她眨巴眼睛,再眨巴眼睛,没由来的,突然连鼻子也变的好酸好酸。就像是受了委屈了,终于遇到亲人了。又是觉得酸涩,又是觉得终于踏实安心了…… 第 298 章 重踏征程(43)一更 重踏征程(43) 桐桐听见嗣谒给她介绍,“这是季长卿季兄。” 季长卿? 名字很陌生,感觉从来没有听过。但是人,却是格外熟悉亲切的人。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像是遇到了亲人,遇到了兄长,遇到了可以托付生死的人。 她真诚的笑了起来,因为心里欢喜这样的重逢。不管叫什么,名字陌生不陌生,人我认准了就行。 她欢喜的伸出手,“你好。” 你好! 手握上,是宽厚的感觉。 礼节性的问好之后,季长卿朝行李指了指,“……在路上……我都听说了。”他直接过去拎了行李,“赶紧走,留在这里……不安全。” 他的说话慢,甚至在不是断句的地方老断句,但连这样的说话方式,叫人心里都觉得是那么理所当然。 栓子已经跑回房间了,他就一个包裹,往身上一背就行了。 一行四个人下楼,正好碰见还在大厅的卫一华。 卫一华一看这样,就急忙道:“这是怎么了?我这正跟酒店协商……” 这是能协商的事吗? 桐桐就笑道:“我们还有朋友在沪市,有什么事情,我打电话到酒店给你留言。” 可你去哪这总得告知我一声。 “也不一定,等安定下来了,我电话告知你。”她这么应付了一句,拍了拍卫一华的手,跟着嗣谒的脚步,随着这个叫季长卿的人一起出了酒店。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没有别的司机,就是季长卿开车呢。 直到车子动了,林雨桐才朝后看去,正好看到楚明亮急匆匆的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冲着酒店跑进去。 车子出了租界,停在了一家西餐馆的门口。 嗣谒和桐桐都没多问,跟着下车,进了西餐馆。至于行李之类的,季长卿没提,他们也没问。只栓子一直背着他的包裹,坠在后面跟着。 车子一停,其实桐桐就注意到了。之前挂着的‘休息中’的牌子被翻面了,变成了‘营业中’。一行人才一到餐馆门口,门就被拉开了。里面的人桐桐扫了一眼,也是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但她并没有印象。 餐馆里没人,想来是季长卿接自家去的时候,里面除了看门的都清空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这个人打招呼,就在对方的微笑的目送下,进了后院,然后从后门离开。不用问,此时的餐厅一定是正常营业了。 出了后门,停了几辆黄包车。一人一辆车,然后汇入繁华的街道,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跟,便是真有尾巴,这也给甩掉了。 然后车子在大街小巷穿行,停在了一片联排红房子的外围。 车子没再跟,几个人都从黄包车上下来,季长卿一摆手,人家笑了笑都走了。 季长卿这才朝里面指了指,“咱们走着进去。” 这么多房子,他谨慎的不叫其他人知道具体的住在那栋房子里。 往里面走,绿树如茵,但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不是豪宅公馆,也不是弄堂民宅,这是一种联排的洋房。由季长卿带着,停在了一户门前。 打开门后,小小的几个平米的院落里,靠墙种着些花木。几步路朝里走,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系着围裙挽着袖子的姑娘就笑盈盈的出来了,“回来了?快进来,都打扫好了。” 季长卿就招呼,“快进来,这房子……闲置着,才打扫出来。” 哦!好的! 林雨桐怔愣着看着笑盈盈的姑娘,心里有了一种很想拥抱她的冲动。这是个跟季长卿一样,叫人倍感亲切的人。 进了屋里,地是刚拖干净的,桌子也才擦了,应该还没收拾完。 季长卿只介绍这姑娘,“她叫方云……认识一下……” 这个名字真熟悉! 这名字一说出来,嗣谒也不由侧目多看了几眼。 方云拉了林雨桐,张口就道:“那些可杀的人简直太多了!那么好的方子,可惜市面上不花费大代价,都配不齐一幅药。咱们也是发现不对劲之后才开始调查的,一调查才知道一味药被人家收购了,收到了压根就不留,直接一把火就给烧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倭国人的事呢!着实是可恨!” 在客厅坐了,季长卿才道:“林先生的安全……咱们负责!先这么……暂时住着。不要着急……露面。” 林雨桐摇头,“我不着急!现在我反倒觉得,不用露面的时候还是不露面的好。事实上,我想做的,也并没有真正的做到。站在外面,受那么些人追捧,我觉得受之有愧。如今就想着,怎么能补救……其他的,没敢多想。” 正说着话呢,门被敲响了,方云起身小跑着去开门。林雨桐从窗户上瞥见,是送行李来的。她喊栓子,“帮着拿行李去。” 嗳! 行李拿进来,方云又急匆匆的出去了,也还没说几句话,她又拎着篮子回来,里面是瓜菜肉,手里还拎着个袋子,里面该是有几斤米的。 桐桐就起身,然后把行李箱子打开,从里面取了一根金条,先递给嗣谒。 嗣谒正跟季长卿说纺织机的事,金条就被塞过来了。他愣了一下就接过来递给季长卿。 季长卿不要:“……帮你是因为……咱们是朋友;帮林先生是因为……她值得帮……” 嗣谒把金条塞季长卿手里,“不是因为这个给的钱,是我们夫妻的心意。你们也需要经费的。” 桐桐并不知道这俩说的是什么意思。 等几个人在家里简单的吃了饭,季长卿带着方云离开了,嗣谒才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电报局,他去发电报,我正好有事。你给我身上带着的钱差点被人摸了去,是他帮的忙。我一见人,觉得亲近,硬是拉着吃顿饭。他应该是在做工人运动的工作……” 桐桐点头,就明白了。咱们觉得可靠,对方也确实可靠。但以现在的条件来说,他们并不足以给咱们以庇护。 所以,事还得咱们自己来,对吧? 对! 但想干什么,这得跟人家说一声的。 桐桐跟对方也很坦诚,把在京城的时候遭遇刺杀的事也告知了对方,“……我们住的地方是平民区,周围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我们怕伤及无辜,再加上确实得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因此,才受邀于卫生司,第一站就来了沪市。结果到了还没能出酒店,就被倭国人给盯上了。可事总是要做的!” “你想……怎么做?”他问完,然后不等林雨桐回答,就直接说了一句:“我们帮你。” 桐桐一下子就笑了,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看了嗣谒一眼,在嗣谒点头之后,她才道:“若是沪市是这样的情况,那各地都应该是这样的情况。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出这个以药材生意为掩护的‘乐善堂’,然后捣毁它。药材的成长和炮制都是需要周期的,娓藻若是少了,短期内市场都是匮乏的。药材不是说不能替换,而是其他药材产量小,价格贵,没有替代的价值。因此,短时间内,想达到一刀切的,能把这Y片清除的目的是不可能的。那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把所有意图干扰这件事的个人或是力量都干掉,哪怕干不掉,也得遏制他们。” 对方皱眉:“这很难!但是……我……” 桐桐摆摆手,看向对方,“季兄听过‘玉面罗刹’吗?” 季长卿的面上露出几分愕然来,紧跟着就问:“那位女侠是……林先生的朋友?”若是如此,何须求救?他这么问完,紧跟着就愣住了,再次打量林雨桐,然后不确定的看嗣谒,“金兄,以林先生的履历……何以有这样的本事?” 有些东西是得有个合理的说的过去的解释的。 嗣谒当初说他的字是捡了个字帖练的,如今又面无异色的给桐桐圆漏洞,“我们村一处土崖下的破窑洞里,早些年来了个叫花子,早出晚归,在窑洞里安身……” 这是真的! “村里人都不爱搭理这人,也没人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原来是做什么,这人也不言语,跟谁都不搭话,白日里出去,晚上回来,是不是讨饭的咱也不知道,但好似从我记事起,那人一直就在。那人瘸着一条腿,没瘸之前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奴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仇家才找了个犄角旮旯里呆着过活,反正那人一直在村里生活了成十年。桐桐呢,在沈家给沈家小姐当伴读,念完书回家去,有时候沈家小姐会给点零嘴吃的,叫她带回去。桐桐见人家可怜,老给人家瓦罐里放点……” 桐桐脑子里有东西一闪,确实是有过这事,为这个她还没二姐腊梅撵着打了两回。说家里人都吃不饱,却拿吃的接济别人。 说到这里了,桐桐就知道怎么往下叙了,“我跟这人学了点本事,至于这人来历,当真是不知道。五年前,我这半拉子师父就死了。他也是个狠人,病了也不瞧大夫,自己把人家那药耗子的药给拿了,晚上吃下去,吃下去之前,把那破窑从里面用石头给封起来了,他把自己封死在里面……” 剩下的不用说了,季长卿也觉得没必要知道了。对方说了,他就信了。理所当然的! 他也确实是没理由怀疑,这样的身份,人家当秘密藏着的,估计知道的也没几个人,如今坦然的告诉自己,自己怀疑什么?人家又不图自己什么,干的又都是正正经经的大事。追根究底之类的东西,大可不必!那街上到处都是打打杀杀的人,广收门徒的事多着呢。谁还挨个去问一遍。没这样的道理! 因此,他什么都不问,等林雨桐说完了,他就直接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想知道沪市的乐善堂在哪里。” 只要知道这些? 对!只要知道这些。 季长卿马上就起身,“晚上我再来。” 第 299 章 重踏征途(44)二更 重踏征程(44) 天一擦黑季长卿就来了,桐桐正在摆饭,见他一进来就喊他吃饭,“怕是一天都没正经吃饭。” 季长卿也不客气,去洗了手就坐在餐桌上,“你说的药堂……除了雇佣来的伙计,并没什么……特别。这些伙计……我也查了,就是当地人。他们的身份……并不特殊。”真正拿事的,不在小小的药铺里,“他们在公共租界……” 说着,就把碗里的米饭几口扒拉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展开,推给桐桐,“……这是公共租界地图。” 桐桐知道,这公共租界原本是由Y租界和M租界合并而成的,之前住的酒店,在F租界。 地图摆在桌子上,季长卿点了其中一个点,“这里是个……株式会社,药铺的掌柜最频繁出入的……就是这里。而十五和月底……是必去的。” 月中和月底,怕是进账和出账的日子,所以才必去。 桐桐把地图全都看在眼里,夹了几口菜放在碗里,然后扒拉了几口饭,狠狠的嚼着。 吃了饭,季长卿就告辞了。林雨桐这才看嗣谒:“我今晚就想去。” 嗣谒:“……我跟你一起?” 不用!真不用。她只吩咐栓子,“在家守着,我不在,你们不许出门。我赶在天亮之前一定回来。” 栓子嗯嗯嗯的点头,“我看着金大哥,肯定不出门。” 桐桐换了身衣裳,稍微伪装了面容,直奔着公共租界去了。 结果才上了大路,一辆小汽车就缓缓的停在她的身边,车窗开着呢,正是季长卿。林雨桐只看了一眼就利索的上了车。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灯红酒绿的公共租界,车子的速度慢下来了,才听季长卿道:“那栋红房子……就是了!不要逞强……若有不成,就赶紧出来。” 好! 车子缓缓的停下,边上就是一条黑漆漆的巷子。桐桐快速下车,闪身进入了黑漆漆的巷子。身后的车子缓缓的划走,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桐桐一点犹豫都没有,顺着那红房子摸去。这里戒备倒也森严,只上了墙头看,就能发现前后院各有三个人在不停的巡查。 正在林雨桐寻找机会的时候,突的就听到哐当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在大铁门上了。后院前院的守卫都迅速的朝大门口走,好机会! 她迅速的翻墙进入,就听到大铁门打开了,守卫都出去查看去了。 然后就听到外面一个特别年轻的声音喊:“……狼子野心……倭国狗……不得好死……” 紧跟着又是砰砰砰的,大门的方向被扔了石快,接着就是这些守卫低低的呵骂之声,“……站下……别跑……” 桐桐嘴角翘起,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季长卿安排的。 办法不用多高明,好用就行!只这一眨眼的工夫,自己轻巧的进来了,且从后面借力上了二楼,翻身上了露台,贴着墙站着,这里是个死角。下面用手电筒是照不到这里的。 等大门重新关上的声音响起,通往楼台这边的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这人身量不高,站在上面对下面喊道:“怎么回事?” “几个青年学生闹事,跟之前一样,砸了门骂了几声就跑了。因着巡警也转过来了,咱们也没再追。” “看紧点,最近不太平!”他说着就转身往回走。可都进去了,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才要扭头去看了,脖子一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雨桐将人放倒,快速的闪进去将门给关了,然后拉窗帘,才说关灯后抹黑下去好断电,结果电灯猛的就灭了。 停电了? 她心里才闪过这想法,就听见楼下传来声响,她暂时不知道楼下的动静是有人查看停电的事呢,还是别的。只能选择先快速解决楼上的。楼上的房间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咕哝,又像是有人摸黑在起床。 她摸到第一个房间,房门没关。她扔了一粒香进去。再摸到第二个房间,依旧是没关房门,但里面分明有人睡着。有人睡着了,有人还没有,它又扔了一粒香进去。到了第三个房间了,终于是关紧的大门了。轻巧的开了锁进去,才一推门,就又东西顶在脑门上,“谁?” 谁字才出口,桐桐的头一偏,瞬间卸了对方的QIANG,而后抬手扭断了对方的脖子。这才反手把门锁死了。将窗帘拉开,看见下面巡逻的依旧在院子里转悠,她想着,楼下的动静应该是没事。这个主卧室极大,她利索的把里面一切值钱的东西都收了,而后是保险箱,里面有几个纸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直接带走。还有几块手表几根金条,几沓子美钞,就这些了。都搜罗完了,瞧见墙角一只药箱,药箱子打开,里面一水的西洋药。她拿起来看了看,竟是一箱子盘尼西林。这玩意只有洋人的医院才有。 她将药箱背身上,把布袋子捆在腰上,这才往出走。其他两个房间的人都睡死过去了,这些人从说话上看,是听不出来一点不是国人的地方。但桐桐知道,他们不是! 两个房间一共八个人,桐桐还看见两张见过的面孔,一个是那个门童,一个是混进法租界巡警队伍里的人。这会子两人跟其他人一样,都睡的死沉死沉的。 她一个活口都没留,直接拧断了脖子了事。 二楼被搜寻了一遍,没什么要紧的了。一楼也不见动静了,她先奔着三楼去。 可上了三楼了,觉得不对!三楼的窗口有两个人是坐着的姿势,但显然,此刻两人的姿态是歪着的,她摸过去一瞧,这两人被人抹了脖子了。 谁?是季长卿吗? 不是!要是他跟进来,会一起行动。这样不打招呼会造成误伤的。 来不及多想,她快速的朝二楼而去。才一下来,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就刺了过来了。林雨桐让过,对方也‘咦’了一声。 这一出声,桐桐听出来了,这是胡木兰的声音。 不管做朋友此人如何,但作为一个战士,林雨桐佩服对方的勇气和手段。她显然是从三楼进来的,没惊动二楼的人,而后去一楼切断了电源。 胡木兰没看出林雨桐是谁,但她也知道此人不是敌人。这身上挂着箱子,腰上别着袋子。她以为是贼呢!因此,她朝后退了一步,做了个两手交叉的动作,意思是咱俩休战。然后指了指房间,告诉对方里面还有人。 桐桐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房间,然后又做个抹脖的动作。 胡木兰一愣,这是说已经杀了。 两人还没进一步交流,猛的,就听到楼下的门有响动,紧跟着是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但静悄悄的屋里是听的清的,楼下的人说的是:“该换班了,怎么没动静。” 然后又是一声响,这是拉开关的声音。 灯不亮,另一个人说道:“跳闸了?” 林雨桐朝楼下指,意思是把下面的都解决了。 胡木兰转身就往下楼去,结果楼梯才下了一半,灯一下子就亮了。 桐桐将手里的左轮扔出去直接砸在灯上,顿时,噼里啪啦的一阵火光之后,重新又陷入了黑暗。胡木兰速度再快,这两人也喊了出来,外面还有四个人呢,听到喊声必然是要进来的!这不,桐桐清晰的听到门附近有给QIANG上膛的声音。 紧跟着,手电筒的光照了进来,外面冲进来的人用QIANG对准了正跟人缠斗的胡木兰。 林雨桐扑过去,将胡木兰和那三个人一起扑倒,子弹擦着耳边飞了出去。林雨桐顺势扭断了一个的脖子,而后手里的QIANG就对准冲进来的人了。这QIANG极小,是才从二楼缴获的。林雨桐并不确定里面有几发子弹。 但QIANG声一响,不能恋战,马上就会巡警过来。 她跟胡木兰背对背,一人开了三QIANG,人已经撤到大门口了。远远的还能听到街道上有哨子声,这是巡警正在往这边赶。 从里面出来,谁也没都看谁一眼,来不及了!胡木兰直接翻到隔壁的院子里,那里人家怕是早就租下了。而季长卿的车也急速的朝林雨桐来,几乎是没停,只慢了一下,桐桐就迅速上车。车快速的掉头,然后转个方向,没走多远,就又停了下来。 季长卿只说了两个字:“下车。” 从车上下来,进了哪里的后门。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处歌舞厅,里面倒是不喧嚣了,因为太晚了。但还总有零零散散喝多的客人在。 林雨桐把药箱和袋子都给季长卿,他应该能藏起来。而她不用人说,去了化妆间。选了一套极为亮眼的演出服,毛茸茸的发饰利索的戴在头上。而后拿了化妆台上的粉盒边走边往脸上扑粉。往出走的时候,不知道酒桌上是哪个客人喝剩的酒,她倒了一些到口里,含了一会子就吐出来了。 季长卿就在门口站着呢,手里已经不见东西了。他一身短卦,头上戴个破草帽,下了台阶,下面是一辆黄包车。 两人一个坐车,一个拉着车就走。出租界的路已经被封锁了,堵住了太多夜里买醉之后要出去的人。吵吵嚷嚷的,车行的人跟租界沟通,这些车夫也就这几个车行了,四五个车夫都证明季长卿就是他们车行的,再由车行担保,这拉的人都是熟客,然后才给放行。 巡警一个一个的看,夜里,也看不清,但车上这浑身香粉味儿,一声酒气的姑娘,能从哪来呢?不是舞女就是歌女罢了! 桐桐坐在车上,季长卿拉着车混在车队了,顺利的把桐桐给带了出来。 转过几道弯,有一辆汽车等着,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没见过的小伙子,一个是方云。方云穿着旗袍,打扮的很艳俗。 车才一停下,她就拉了桐桐下黄包车,而后她自己坐了上去,那个小伙子拉着车就跑。 换桐桐上了汽车,看着已经远去的方云和不知名的小伙子,想跟季长卿说一声‘给你们添麻烦了’,可这句话塞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的!人家没把自己的事当别人的事办。因此,她就道:“季兄,以后有事你就喊我……” 季长卿的语气严肃的很,“林先生,你的作用……更大,不可为之事……你不能再逞强。” 本不至于出差错的,谁知道胡木兰只把电闸拉了,她应该切断电源才是。她就把事情说了,“今儿是意外,遇到胡木兰了。” 又把胡木兰是怎么回事都给说了,“若是我自己,万万是不会出这样的纰漏的。” 季长卿的语气这才缓和了起来:“……以后可以试着跟此人可以……互通有无……” 再莫名其妙的撞在一起,真就坏事了。 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 而换了一身睡衣的胡木兰也在说今晚的事,“本是想放火的,谁知道跟对方掰扯了一会子耽搁了功夫,要不然压根就不会惊动人。” “知道那人是谁吗?” “一个女人。”胡木兰端着酒杯摇了摇,“身手在我之上,她是怎么没惊动人把二楼十个人都杀了的,我到现在都没看明白。我不惊动二楼,就是因为我没把握不惊动人。二楼有四个房间,有两间是宿舍,每间四个人。便是用药,可什么迷药这么快能叫人没有知觉。便是西药里面的迷药,也得近距离呀!反正,按照时间推算,点了迷药也把人迷不晕的。况且,她把对方应该是洗劫空了,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不像是个杀手,倒像是……” 什么? “像是贼偷!” 哪家的贼偷有那个本事。 胡木兰把杯子里的酒都给灌下去了,这才道:“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京城里闹的很凶的——玉面罗刹。” 玉面罗刹?她怎么跑沪市来了? 胡木兰往房间去,“叫人跑一趟沪市,问问这个玉面罗刹的情况……” 你要收揽此人? 胡木兰脚步一顿,而后摇头,“此人的身形有点熟悉,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偶遇的刺杀案,那个狙击手死的当真是……很叫人意外。”胡木兰轻笑一声,然后俏皮的朝此人眨眼睛,“要是我猜的那样,那就有趣了!” 第 300 章 重踏征程(45)三更 重踏征程(45) 倭国一家颇有声望的株式会社,在公共租界内,一夜被人杀了。整整二十二条人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早起满大街的报童都在喊着:号外——号外——二十二条性命一夜被收割,原由何在? 方云拎着篮子,里面放着几把青菜,一包豆芽,一块豆腐,她站在街边,喊住报童,买了一份报纸,然后看了几眼就卷起来,拿着就走。 栓子正在清扫门口呢,瞧见了方云就喊呢:“方大姐,您今儿这么早呀!” 是啊!早呢,“给你蒸个豆腐包子吃?” “好啊!”栓子接了篮子跟着往里面去,“季大哥和金大哥才出门,只林姐在家呢。” 桐桐推开窗换气呢,就瞧见正进门的方云,“方大姐。” 方云翻白眼,“咱俩差不多,别老是大姐大姐的叫。” 桐桐就笑,“我觉得叫你大姐显得亲近。” 随你! 两人一块往厨房去,桐桐见方云一会子一看时间,想着她是担心出门的人出事。这才问方云,“如今沪市追捕G命党还这么厉害?” 何止! 方云低声道:“从租界到外面,追捕G命党这个事,近些年就没停止过。我们也是前两年从北省过来的,那时候的B洋政府发了通缉令,我们都在通缉令上。从小地方到大地方……我呢?是念的书少,只在念了一年中学,后来,我父亲娶了后娘,要将我许配给我后娘家的侄儿,那侄儿小小年纪抽了大|烟,我执拗不过父亲,便从家里逃婚出来的。我父亲迂腐,但我母亲开明。若不是父母之命,她也不会嫁给我父亲。因着婚后我母亲只生了我,为我父亲所不喜。我母亲呢,对我父亲的古板迂腐也颇为瞧不上,两人的关系冷淡的很。我父亲不叫我读书,我母亲为了叫我念书不惜以合离相逼,这才给我争取了几年念书的时间。虽说书没念多少,但也受了一些新式教育。什么女学女戒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没学。在学校,学的也是社会民主,学的是男女平等。我母亲后来病逝了,我父亲又那般。万般无奈之下,我把我母亲的嫁妆偷偷的拿了出来,变卖了而后就离家了。当年虚岁才十三岁,一眨眼,过去七八年了。姑娘家在外面想活命,难呢!那时候年纪小,就扮作男孩子,开始在车站一些地方扛大包,挣一口饭吃。” “之后遇到了季兄?” 方云摇头,“我坚信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也能做到。我混迹在车站,扛了两年包,认识了不少年纪小出来做活的人,我们更多的是抱团取暖。”她好似很诧异,“你怎么会认为是季长卿庇护我呢?”说着她就严肃了起来,“我觉得,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 桐桐:“………………”很别扭,但是很熟悉的感觉。好似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她赶紧道:“没有觉得他庇护了你,就是觉得你那么点离开家,能走到如今,不容易。” 方云这才怅然:“是啊!不容易,特别难特别难。但是我觉得,这世道就该是男女真正平等的。否则,我母亲的命运就会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我不抗争,等待我的是一生的悲剧。可我抗争了,或许很难,或许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通缉,又得逃亡,甚至不定就死在什么时候了。但我知道,我抗争了就有希望。哪怕真死了,我知道我努力过!我觉得要是每个女人都敢跟我似得抗争,这天下就能变个样。我想,这天下也应该变个样了。” 桐桐点头,有点明白了。不管是方云还是胡木兰,就大环境来说,一个姑娘家,走出这一步,都是特别了不起的。 方云就道:“季长卿他讷言务实,而我因着受教育有限,像是在外的一些宣讲活动我们并没有参加。因此,你听过许多人,却从没听过我们。” 是的!没听过。 “可也正因为我们没条件走到人前,所以很多人并不认识我们……通缉了很多人,我们是被通缉次数最少的。”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怕也是因为季长卿的谨慎。跟他合作了一次就知道了,他缜密的很。说实话,不论心里的感觉,但就只论能力,她觉得跟季长卿一起共事,踏实的很。 说着闲话,嗣谒和季长卿就回来了。这次回来带了桐桐昨晚弄来的东西。 药箱子里除了盘尼西林,还有一些简略的能做手术的工具。 方云大喜,“咱们可太缺少这些东西了!” 桐桐就将东西交给她,“看着用吧,我以后多留意药品的事。” 方云也没客气,给放在一边了。 另一个袋子里,除了钱财,就是两个档案袋了。打开档案袋,是一些账目来往的明细。季长卿也看不懂,推给嗣谒。 嗣谒没看,直接给桐桐,她更专业:“你看一下。” 桐桐拿着翻了翻,而后皱眉,“这个账册上的资金往来,看的出来,这个账户……”她点给其他几个人看,“这个账户,应该是上级的账户。你们他们的来往,这一笔……这一笔……还有这一笔……时间基本在月底。而且,账户上缴的欠款有多有少,少的这一笔,只有一百三十美元。而隔天,这个账户又反给他们了一万美元。可见,哪怕是没有盈利,他们也有财力做支持。再反观另一个账户……这个……这个……还要这个……不定期的,但基本是每月都有,有时候还一月两次的,他们给这个账户汇入钱款,资金也不固定。可以说完全没有规律可寻。” “会不会是药材购销?”方云这么问。 林雨桐摇头,“方大姐是不知道药材的价格,知道你就不会这么问了。照这个钱款,开半条街的药铺都赚不来这个钱的。” “Y片?”季长卿这么问。 桐桐点头,“只有这东西有这个利润!当然了,JUN火买卖也有这么大的利润。但是,对方应该不会给咱们输入JUN火,所以,排除了这种可能,就只剩下Y片。” 季长卿懂了:“他们跟人合伙……利润的大头给了……这个账户的持有者。” 嗣谒就摇头,“也许不是合伙,只是贿赂。” 季长卿愣了一下就明白了,若是合伙,不用把账目藏的这么深。他们很可能是贿赂了某些人!用这么些钱贿赂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为的也肯定不是做生意图方便那点事了。 嗣谒就道:“看看那个地方出事之后,谁最着急的想拿到里面的东西,那差不多就知道他们到底是贿赂谁了。”对方也怕这证据被人抓住了。但其实找出这个人没什么意思,“左不过是一些当地的官员,跟对方沆瀣一气。” 正说着话呢,栓子在外面喊了:“金大哥,有客人。” 桐桐从窗外看去,却见一个小伙子,有过一面之缘,不就是西餐厅里见到的那个吗? 她赶紧道:“快请进来。” 人一进来,方云就惊讶,“小树,你怎么来?” 小树抹了一把汗,跟大家点点头打了招呼之后就道:“掌柜的被抓了……” 什么? “掌柜的被抓了。”小树一脸的焦急,“人被带走了。” 桐桐急忙问,“是因为我的事,连累了大家吗?” 小树赶紧摇头,“不是的,林先生!是几个学生搞活动,印刷了宣传单在租界发,他们带不了那么多,就在店里寄存一下。可谁知道叫谁给揭发了,人家直接给找店里来了,当场搜出来,把掌柜的给带走了。” 这可太大意了! 嗣谒就起身,“你们的店在F租界,我们跟里面的一位探长有一面之缘。这样,这件事我去办。” 桐桐起身就去拿衣裳,“我就不跟着你招摇过市了,你小心着些。” 嗣谒利索的换衣服,又喊桐桐,“你把箱子底下那本册子替我拿一下。” 哪个册子? 就是早前做旧的那本。 哦哦哦!想起来了。拿了给四爷用手帕包了塞包里,送他出门。 季长卿肯定是要跟着的,带着小树和栓子,看看能怎么把人给弄出来。 直接去找那位探长?嗣谒不干这样的蠢事。 他早前听说有一位F国学者常住租界,很好打听,去酒店问问就知道了。名声能传到京城,可见其名声。此人是建筑学家,对古建筑情有独钟。在学术界极其有名。 嗣谒跟酒店的经理一打听,经理果然知道,“金先生说的是阿尔贝教授吧,您跟教授是?” “Y大的李教授叫我帮阿尔贝教授捎带个礼物,结果还没顾上,就出事了。这才安顿下来,才想起事情还没办呢。” 这样啊! 经理忙喊了一个门童来,“你先带金教授去阿贝尔教授家。”说完就跟嗣谒解释,“阿贝尔教授经常来吃F国菜,说咱们这里的最地道。” 那就行了! 用的还是酒店的车,被直接送到了一栋小洋楼面前。然后这个门童特别积极的去敲门,并且说明来意。当然,对方应该是给了不菲的小费才是。 见到的人是个干瘪的瘦老头,他看向嗣谒:“Y大的李教授……很抱歉,我的记性可能不太好,我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位朋友。” 嗣谒就笑,“不记得没关系,但我确实是为您传消息的。” 对方耸肩,而后笑笑,“年轻人,总也有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我,只因为我跟总领事是多年密友。但是年轻人,跟总领事做朋友,最要紧的不是别的,就是少管闲事。你说对吗?” 嗣谒坐在对方的对面,开口道:“没什么大事要求教授,只是替一位自F国来的传教士传句话而已。据说,他是路易十四选派出来的第一批来华的传教士,他还是F国科学院的院士……他来的时候,正是大清康熙二十六年……” 阿贝尔瞬间就坐直了身子,抬手捂住了嘴,“两百多年前的事……我的上帝……他留了什么下来……” 第 301 章 重踏征程(46)一更 重踏征程(36) 季长卿不由的侧目看了嗣谒一眼,看起来林先生很厉害,可真正见多识广,能拿捏人心的是这位。 要说起两百年的传教士,又是F国派来的,由路易十四挑选派遣的第一批,那他就知道是谁了。这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行五个人。本来派遣出来的是六个人,有一个路过暹罗国的时候被邀请留下,剩下的五个则一路前行,那个时候确实是康熙年间。 而如今为什么替起此人呢?因为这个教会就从那个时候起,朝外派遣人传教了。也不止是F国如此,欧洲各国那个时候都朝外派遣这样的人员。如此延续了好几十年,欧洲的一些人士又开始抨击他们当初做出的这个决定,而后就把这种性质的教会给解散了。可就在七八十年前,又给重新恢复了。 不仅是恢复了,还特别受重视。 别的不说,就说沪市,就有此教会的教区。 而眼前这位阿贝尔教授,就是一位信徒。 东西不在于多贵重,送到心坎上最重要。一位两百多年前的先闲留下的东西,在这个教会经历了被解散又被恢复之后,代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能佐证,他们现在恢复当初的一切,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除了有助于一些人在教会里的话语权,其实这里面还牵扯到很多东西,他们也不是都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教区不同,给的资金各方面的倾斜度就不同。受重视的教区,当然得到的更多些。 自己了解的可能不全面,但只这些就足以证明此人留下的东西在这其中所能起到的作用。更何况是阿贝尔教授。 嗣谒将包里的小册子拿出来,“……我从京城来,您知道,这位白进大人曾被大清皇室格外礼遇,他以及他的同伴,跟皇室勋贵,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 当然!当然!他曾经从传教的教区返回过,但他口中的这片土地和自己眼前看到的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国度。二百年的时间,世事变化的也太大了。 阿贝尔有了谈兴,“他带回来了那么多汉文书籍,还有两本书稿……对康熙皇帝极为推崇,说他是一位堪比太阳王的另一位太阳王。” 嗣谒颔首,“他终老在京城,因着跟王公勋贵有极好的关系,因此他的许多稿件,都得已保存。我手里这一册是其中一册。也是辗转从一位没落勋贵的后人手里找到的。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价值,我也不懂。但想来,能在两百年前,跨越大洋,不远千里而来的这位一位先贤,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我想,我知道了,总也该将消息传递来的。本想着去教会,可惜,因着公共租界那边出事了,进出很麻烦。而我呢,因为这我太太差点被刺杀,在沪市我也不确定我会呆几天,什么时候就动身出发了。又因着之前在京城听说过教授,因此冒昧上门,希望没有打搅到您。” 原来如此! 阿贝尔就想着,怕不是为了他太太被刺杀的事?但他太太是谁,又怎么会被刺杀?自己会牵扯到更麻烦的事里吗?因着有这些顾虑,他不免就要问了:“您的太太是?” “就是舆论上一直吵的沸沸扬扬的那位林先生。” 是她?我的天呐!这个人怎么样求他其实没用,想来也不是这件事。 想明白了,阿贝尔表示明白了,也觉得人家上门合情合理。 他伸出手重新跟嗣谒握了握,然后跟季长卿握手,之后才接了嗣谒递过来的册子,一拿到手里,就是尘封了好些年的质感。而后他又轻轻的放下,叫下人取了白手套上,套在手上之后,才重新拿起来给翻开了。 翻开之后,他瞬间就坐直了,他见过此人的手稿,就放在博物馆里。那字迹他真的见过,而今这字迹又出现在眼前,正是对方嘴里的这个叫做白进的人的。 嗣谒又道:“写的什么,我不是很懂。F文我懂一些,但上面的内容和词汇,我很陌生。” 当然!你当然会很陌生。这是一本关于教义的笔记。 这是古法语,包含了很多方言里的词汇,你又怎么会懂呢。 嗣谒就补充道:“另外,白进还曾经是康熙朝皇太子的先生,雍正皇帝就曾说过,白进是一位性情敦厚,为人温和的长者……这些资料还不少,也都没来得及整理……” 阿贝尔教授翻了几页这个小册子,然后郑重的收起来,“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金。 “金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是说这些资料吧,您放心,只要确定是有价值的东西,我回京城之后就会妥善整理,而后派人给您送一趟都行。” 感谢!太感谢你了。 嗣谒直接起身,“那我就告辞了。” 阿贝尔教授连忙起身,“金先生请稍等,您之前说没有大事要求我帮忙。那么,小事呢?我许是帮不了大忙,但是小忙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嗣谒哈哈就笑,跟对方再握手,“是个我不认识的朋友,因着我太太被追杀,我怕被人跟踪,从酒店出来之后,弃车借用人家的餐厅从后门离开了,人家给我提供了便利。今儿本来打算去感谢一番,结果才知道倒霉的老板没被我和我太太连累,却被另一些客人给连累了。我正要去巡捕房问问这个事情。在租界开餐厅做生意的,客人要寄存物品可以不可以。客人寄存了物品,难道还要检查了客人的物品才能做生意吗?若是如此,这生意又该怎么做呢?” 阿贝尔听出来了,“是违|禁物品?” “一些学生的宣传单。”嗣谒说的云淡风轻,“不知道怎么就遗落在店里了,店主帮着寄存了,可寄存的时候谁有能想到客人包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呢?赶明客人要是遗落两件更要命的违禁品,其实不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阿贝尔扶额:“激进——年轻人的专利。一群爱惹事的小淘气……好的!我知道了。金先生现在就可以去巡捕房门口等着,等着您那个还不算是认识的朋友。” 四爷扫了一眼桌上的便签纸,随手写下了自己的地址,以及在京城的地址。 对方点头,再度给嗣谒握手,“金先生放心,没有人能从我知道得到您和您太太的行踪。” 四爷就笑,“若是如此,那我许是还能在沪市多呆几日。改日叫朋友给您送几张古建筑的图纸来,许是您更有兴趣也未必。” 当然!当然我的朋友,你一定会在沪市多呆几天的。 气氛很友好,相约了之后再见面再联络,然后告辞出来了。 他跟季长卿从这里出来直奔巡捕房,几乎就没怎么等,人就被放出来了。年岁也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看见季长卿就苦笑,“又给你添麻烦了。” 季长卿才给两人介绍:“这是周献民……” 周献民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哦哦哦!金兄是吧?在这种地方碰面,真是失礼了。”说着就伸手拉嗣谒,“走走走,吃饭去,我请客。” 行! 找了个馆子要了雅间,看的出来,周献民可不是靠着一个西餐厅的掌柜这个营生谋生的人。 等落座了,周献民直接点了菜,这才给嗣谒倒茶,“知道你吃不惯沪市的本帮菜。这是个鲁菜馆子,鲁菜做的一绝,尤其葱烧海参,那叫一鲜香……”说着就嘿嘿的笑,“金兄,不用长卿说,我都知道,这次是多劳你了。他办事的路数不是这个路数,我以为得在里面至少呆个三五天的,结果三五个小时就出来了。必是有高人出手了呀!”说着就端起杯子,“我以茶代酒,先敬金兄一杯。” 嗣谒跟他碰了一下,“这几天事端多,风声必然紧,更当谨慎才是。” 周献民摆手,“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这事呢,怎么说呢?这些学生呢,心都是好的。但有时候欠缺组织,几十个人他们就是一个组织,你偶尔帮一下忙了,他们还轻信你。偏他们做事又不周全,稍微一个疏忽,真是有可能出大乱子。”他说着就叹气,“我也想了,不行就先把西餐厅关了,弄个咖啡厅或是别的什么营生,瞎干着吧。” 听那语气,越发不像是靠开门做生意过日子的。 季长卿这才道:“……他家不缺……他的钱,家里是苏杭大户,打着……出来做生意的旗号,不愿意回家……而已。” 嗣谒稍微沉吟了一瞬,就问说,“周兄可愿去京城发展?” 怎么这么问? 嗣谒给对方将茶续上,“周兄也知道,如今的境况就是再好的事情,可却偏偏处处被掣肘。我太太当初将方子公布,更多的还是考虑叫更多的人受益。可结果呢?市面上竟然配不齐一副药。可见,这个法子从根子上就是行不通的。那既然如此,就不如我们自己来制丸药。不求利,但求事能周全。为了防止像是如今这般一样,药材都抢不到手里。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自己种植药材,咱们自己加工炮制。那方子里的药材,都是产自于北方。我想先将厂子开设在京城附近。” 周献民一下子坐端正了,“金兄信我?” 能对朋友有义气的人,就是信人。他未必是做事有多不谨慎,而是他自己的铺子,挂碍的少。若是牵扯的事大了,他自然就知道谨慎了。 季长卿就说,“事关八千万……国人,你得甚之又甚。” 这个自然!周献民的面容也严肃了起来:“回头我就先去京城,看看哪里有大片的地卖……” 嗣谒摆手,“这钱我出……” 周献民才要说话,季长卿给拦了,他知道人家说的是林先生‘弄’回来的那笔不义之财。 可嗣谒也没想用这笔钱买地做营生全到放到他和桐桐名下,此时,他看向季长卿,“不如,咱们给这个厂子找个东家,这个东家就叫共安|邦,如何?” 周献民愣了愣,“‘共’这个姓可少见!” 嗣谒笑了笑,没言语,只看季长卿。 季长卿跟嗣谒对视,而后就笑,缓缓的伸手,跟嗣谒握在一起…… 第 302 章 重踏征程(47)二更 重踏征程(47) 这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一滞留就是半晚上,栓子也跟着一晚上没睡,就在院子里坐着,看着天上的星星。他也不知道那位客人是谁,只是瞧着,很有风度的样子。 里面不时传来说笑声,笑声朗朗。不一时还传来林姐做饭的香味,林姐烙了饼子,做好了先给自己端了一大盘子来,还有一碗蛋花汤。 这么油香酥脆的饼子,林姐在京城的时候都不常做的,可见,里面的客人一定是一位贵客。吃着喝着,然后听着里面的说笑声,栓子不由的会心一笑,觉得夏日里的夜风,吹的人好生舒服。 舒服了躺在躺椅上抬头看星星,看着看着就给睡过去了,等脸上被清凉的湿润气打醒了,才发现这是落雨了。 乌云遮住了星空,扭脸看屋里,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但却没有说话声了。他蹭的一下坐起来,这是客人已经走了吧。 轻手轻脚的回屋,客厅里没人了,金大哥和林姐应该是在二楼,已经睡了。 他顺势往沙发上一躺,困意上涌,眨眼又睡着了。 早起一睁眼,金大哥不在,林大姐已经起床了,甚至把院子都清扫了一遍。他都慌了,“怎么不叫我呀?我睡过头了。” 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贪睡很正常。十几岁的人而已,跟着奔波,不容易的。她就笑道,“起来就去洗脸,自己提了篮子买菜去,菜钱在篮子里放着呢,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回来给你做。” 栓子急着问,“那谁跟着我金大哥出去的?” “跟季大哥一起出去的。” 哦!那没事! 他拎着篮子就跑了,桐桐在后面喊:“你倒是把脸洗了呀!” 门口浇花的那个水管子就能洗。 桐桐笑骂了一句,跟着也往沙发上一躺,觉得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 嗣谒出门不用担心了,季长卿受指派,以后得跟嗣谒和自己一起共事。他们几人身份保密,只受五号亲自领导。姓‘共’是嗣谒和自己的态度,但最终还是给这位东家取名‘万众’。 万众要想诞生,这个过程特别艰难。想伸手从万众获利的不少,想抬手遏制万众的人也不少。 怎么能叫任何想动万众的人心生忌惮,这才是自己当下要做的事。 吃了饭,留着栓子看家,她换了一身洋装的打扮,溜溜达达的出了门了。早前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刨出那俩杀手的老巢的,如今计划不曾改变,不过是目的有多了一个。她得把自己的名声闯出去。 外面多少人在讨论株式会社被一夜诛杀殆尽,各中的猜测。 有说是寻仇的,有说是谋财的,但是一些小报上,还是刊登了一些猜测,这猜测的风声是从京城传来的,据说就是前段时间京城出现的玉面罗刹,来了沪市了。 林雨桐看着报童从身边跑过去,然后一路跑着一路喊着:“看报看报……一夜杀七人之玉面罗刹现身十里洋场……” 她笑了笑,叫住报童,“给我一份报纸。” 好的太太! 她接了报纸给了钱,然后找了个咖啡店,在路边的位置上坐了,随便点了一杯喝了,在这里看着。 这家咖啡店的对面,有一家赌场。 赌场的东家是飞刀会,这两年才起来的一个小帮|会,那两个杀手就是他们派出去的。 看了一篇关于玉面罗刹的报道,端起杯子来才抿了一口,对面就坐下一个姑娘,白衣红裙,神采飞扬,不是胡木兰又是谁? 林雨桐放下杯子,抬眼看她,也没说话。 胡木兰轻笑一声,扬起手,便有侍者过来了。她不看人家,只吩咐道:“两块蛋糕,再来一杯咖啡。” 您要什么咖啡? “随便,什么都行。”她轻描淡写的说完,就伸手拿了林雨桐手里的报纸扫了一眼,“玉面罗刹……”她说着,又是一阵轻笑,“林先生对玉面罗刹也好奇呀?” 林雨桐没说话,侍者端了蛋糕来,她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拿了叉子也慢慢的吃了。 胡木兰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了踢桐桐,“怎么说也并肩作战过?别转脸就不认人了呀!” 桐桐收回了脚,这人的脸是熟悉的,可这动作感觉陌生的很,她这会子心里觉得好生别扭,“你干嘛?我就这一双皮鞋。” 胡木兰又嘿嘿嘿的笑,“我真挺好奇的,看你的履历,你怎么也不可能成了玉面罗刹呀!” 就知道瞒不过此人!干这一行的,鼻子灵着呢。 林雨桐也正需要名声的时候,她没有否认。只靠在椅背上,白眼翻她:“我干嘛要跟你解释。你这中人,不可以为谋。” 胡木兰知道她指什么,“你真是小心眼!”她的眸色暗淡了一下,“那天接我的司机,是我的搭档,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共事,三年了!那天,他死在我面前……我的心有点乱。若不然,我不会丢下你的。” 林雨桐无法分辨对方的话里有几成真几成假,但显然,这是个叫人无法怪罪的理由。 她皱眉骂道,“那些该死的杂碎,早该被剁碎了。” 胡木兰冷哼一声,“这也是我本可以缓缓图之,却不惜犯险,要一次给清除掉的原因。那天晚上,我本来是打算放火的。” 哦!怪不得呢! 林雨桐点头,面包也吃完了,她才问说,“特意找我,有事?” 胡木兰朝对面指了指,“我从京市调了一些案子的卷宗,猜测出你的身份。我想,以你的性格,必然会以牙还牙的。飞刀会,这就是你下一个目标。刚好,飞刀会作为倭人的爪牙,也是我的目标。要不要再联手,干一票。” 林雨桐端着咖啡没喝,眼睛眯了眯,“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要钱。” 什么? “所有的缴获,我都要!”林雨桐看着她的眼睛,“还有,你想做什么,我不管。而我想做什么,你最好不要插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胡木兰撇嘴,“你这个人!我以为,合作了,咱们就是朋友。” 林雨桐摇头,“咱俩不能是朋友。” 为什么? “是朋友,并肩就会有牵绊。最好的关系其实是临时搭建的伙伴,若是有一天,我跟你的搭档似得,也死在你面前了,你不用当我是朋友,理智的处理任何事就好。等回头葬了我,若是顾念情意,你帮我报了仇,也就是了。咱们都是刀口上添血的人,有些事是宿命。”她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她,“当然了,我会努力的活着,争取不麻烦你葬我。” 胡木兰哈哈大笑,而后才道:“虽然你这个人做事很江湖,但我还是喜欢跟你合作。我曾经想过叫你加入我们,但是呢,卫生司派遣的那两个蠢货,把事情办坏了。你此刻的心里不定怎么厌烦我们这一D的人,对吧?以后吧,以后处的长了,你就知道,不是人人都跟那两位似得,没有担当。” 桐桐笑了笑没说话,朝对面看了一眼。 胡木兰也打住了话头,说这个飞刀会,“图纸我有……”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要不今晚,就这里了。” 桐桐就问:“十里洋场,帮|会多如牛毛!”她说着就将图纸给收了,“有哪些是勾结洋人,数典忘祖的,都可以找出来。” 不会都杀了吧? 该杀的杀,不该杀的,我拿点钱就行。 胡木兰愕然,“你是穷疯了?” 你管我!你不干,我干!你少管。 胡木兰打量她,“你要钱干什么?” “做药!”林雨桐理所当然,“既然处处受掣肘,我还就非干不可了。回去我就买山买地,我自己做药。我赔着钱半卖半送!钱不够我就抢这些王八蛋,你管的着吗?” 能不能好好说话? 胡木兰又在桌下踢桐桐一下,“别老对我这么一个态度,跟我亲近点没你的坏处。你这要办药厂,各方面疏通,你怎么做呀?” 林雨桐拿白眼看她,“刀架到脖子上,没几个人敢硬扛。你觉得我这名声要出去了,有敢为难我的人吗?” 胡木兰不屑了哼了一声,“你成家了,顾虑多了,谨慎些吧。至于药厂……你放心,京城的所有关系,我会给你疏通到位的。这是我的诚意。” 林雨桐没拒绝,从长远来说,这没坏处。 于是,这天夜里的沪市,在风声鹤唳到处搜捕G命党的时候,一处赌场在夜半三惊,轰隆一声,给炸了。 第二天,从废墟里清出一百三十八具尸体,赌徒们里面一个都没有,死在里面的人,全是飞刀会成员。 警署想找其他飞刀会成员的时候,发现全作鸟兽散了,不用谁去解散他们,这些人全跑路了。 而就在同一天,各大报纸出了号外。 号外上有一份稿件,稿件是来自于一个自称‘林三娘’的人,她发表了一份声明,声明的内容很简单,公布了倭国商人以开药铺的名义阻碍禁|烟之事,飞刀会为其爪牙等等。她说,凡是阻碍禁|烟事宜的人,不论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来历,有多大的势力,天涯海角,她必取其性命! 这哪里是声明,这分明就是一份追杀令! 可这林三娘是谁呢?她凭啥发追杀令? 再看其他的评论文章就知道了,她们都再说:玉面罗刹就是林三娘。 有一份不大的报纸以不确定的口吻,小小声的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做了猜测,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林先生也姓林,好似在家中也排行为三。 然而看了这则评论的人被人嗤了一鼻子之后,谁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有一篇,言说:这林三娘跟玉面罗刹一样,闹不好也是一个号,跟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现在用林三娘的号,而不用玉面罗刹呢?这分明就是表明她支持林先生的态度。俩宗案子的被杀人都有害林先生的举动,玉面罗刹支持禁|烟,保护林先生,因此特意选了林三娘这个诨号,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她意在保护林先生,且支持禁|烟。 这么多议论里,大家就觉得这个说法比较可信了。 胡木兰在茶馆听了半天大家的讨论,嘴里啧啧了两声,这般的真真假假,当真算是高明。既把麻烦推的一干二净,又叫人心生忌惮。 这个案子怎么结案呢? 结果警署把‘林三娘’定为一未曾登记的帮|会头目,跟飞刀会之间,这属于H道仇杀。 F租界巡捕房那边,总领事正在见倭国的一个领事代表,“我们有二十二个商人在此被人杀害,凶手嚣张的在报纸上叫嚣,可你们却毫无动作。” 这位总领事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藤田先生,案子正在侦办之中,有结果自然会通知贵方,你太心急了。” 藤田指着外面,“总理事先生,谁不知道杀人的是林三娘。而林雨桐姓林行三,她就是林三娘。她的丈夫此刻就在您的朋友阿贝尔教授家里做客,明摆着的嫌疑人,您可有询问?总领事先生,您若是这般的袒护和无作为,我们就要向贵国抗议……” 这位总领事挑眉,“你认为林雨桐就是林三娘?” 是的! “你认为有必然询问她的先生?” 当然! 总领事起身,“那就请把藤田先生,一起去阿贝尔先生家坐坐,我想我的朋友不会吝啬一杯咖啡的。” 于是,嗣谒就见到被管家带来的这位总领事,还有一位罗圈腿的男人。 这位总领事的脸上有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傲慢,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问嗣谒:“金先生,藤田先生认为,您的太太就是林三娘。” 嗣谒笑了笑,而后看向阿贝尔先生:“这个我说没用,不如我给我太太打个电话,叫她来说明一下。” 阿贝尔做了请的姿势,叫嗣谒随意。 嗣谒抬手拿了电话,拨号打到周献民的西餐厅,“我太太正在跟朋友一起在餐厅小聚。” 那边电话接起来了,嗣谒只说了一句:“叫桐桐来一下,有一位加藤先生要见她。”然后直接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五分钟不到,桐桐到了,被管家带了进来。她先朝主人问好,而后跟那位总领事点点头,等视线落在这位藤田先生身上的时候,她大大的露出个笑脸,露出白亮亮闪着冷光的牙齿…… 第 303 章 重踏征程(48)三更 重踏征程(48) “藤田先生想知道我是不是林三娘?”林雨桐轻笑一声,“你没有证据,你也不在乎我是不是,你只是想借刀杀人。目的呢,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但我到底是不是呢?我要是说我不是,你肯定也不信。可怎么能自证清白呢?”她歪着头,脸上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要不然这样好不好,我全程不碰触您,距离您三步之外。有领事先生和阿贝尔教授做证人,那位林三娘是在保护我,而藤田先生此刻已经起了害我之心。那么,以她的作为,就该要了藤田先生的命才是。要不,咱今儿就这么等着,看看她会不会要了您的命。你敢吗?” 除了嗣谒之外,其他几人都愣住了。 那位总领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林先生这是笃定此人会救你吗?” “只要我笃定藤田先生有害我之心,那么,想保护我的人自然就会来救我。” “那林先生怎么肯定对方一定会选择在我们都在场的时候下手呢?” 林雨桐摊手,“因为她想保护我呀!现在藤田先生指正我是林三娘,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她必然得叫我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证明我没有离开过,没有任何不妥当的举止。而在这种情况下,藤田先生要是还死了,就死在咱们的面前,那么你们二位总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是这个道理! 但是那位林三娘真的会来吗?你真的不是林三娘吗? 总领事就看藤田:“藤田先生……敢赌吗?你要笃定林先生是林三娘,那就留下。”如此,林三娘就在眼皮子底下,她杀不了你,你也不必害怕!她也许是在诈你而已。“你要是不能笃定林先生就是林三娘,那此事到此作罢。”只是回去之后你得小心,许是林三娘真会要你的命的。 藤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而后万分笃定,“当然!当然我是要留下来的。若我猜测错了,我跟林先生道歉。但我也认为,这是个抓捕林三娘的好机会。若是林三娘另有其人,且意图杀我,那她就会现身。同理,要是她没来,我也没死,那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林三娘不是不来,是因为来不了!因为她就在这里坐着,她就是林先生。”说着就看林雨桐,“林先生,这样说总没错吧?” 嗯!有道理! 藤田笑笑,而后就跟总领事提议,“您不觉得该调集巡捕戍守这里吗?” 总领事看嗣谒和桐桐,“二位没意见吧?” 桐桐摊手,耸肩,“随意。” 总领事颇有深意的看桐桐,“林先生,林三娘……是您的朋友?要真是出事你不会伤心?” “出事的未必是她,我为何要伤心?” 总领事这才不说话了,拿了电话就□□了。不一时,外面就被围的严严实实。藤田找了个死角,从窗外肯定看不见的地方。 那个位置距离大家不远,单人沙发朝后挪了挪而已。 嗣谒和桐桐并排坐在长沙发上,主人坐在藤田对面的另一个单人沙发上,那位总领事一个人占据了嗣谒和桐桐对面的长沙发。 嗣谒跟阿贝尔教授聊建筑,“……我太太喜欢古堡风格,特别喜欢。如今是没这个条件,等有条件了,想给她建个古堡……” 阿贝尔教授就笑,“F国有许多古堡庄园,你若是想去看看,也是可以的。只要有钱买一栋送太太……” 古堡、各种神奇的传说,说的热火朝天,连那位总领事也不由的加入话题,说他小时候他祖母给他讲的关于古堡的各种传说故事,气氛慢慢的就轻松了起来。 茶几上放着雪茄,距离阿贝尔先生有些远。桐桐伸手帮着取了,递了一根雪茄递过去。 嗣谒都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桐桐还问总领事,“您需要吗?” 有女士在,“可以抽烟吗?” “当然!”桐桐又给对方递了一根。 两人点烟去了,桐桐又看藤田,“藤田先生呢?要不要来一支?” 不用! 林雨桐也不勉强,顺手就拎着玻璃茶壶,里面煮着红茶,她拎起来给除了藤田之外的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然后指使随侍的管家,“我起身离开不好,麻烦你给我拿条湿帕子,好吗?” 当然,乐意为您效劳。 话题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中止,桐桐瞧着也自在的很,给嗣谒的杯子里放了方糖,给自己的杯子里也放了几块。方糖的杯子就空了。 管家拿了湿帕子来,看见教授和领事一边说笑着,一边也端了杯子要喝茶。教授有喝甜茶的习惯,桌上也常放方糖,如今没有了,他赶紧放下帕子,又去拿方糖。 结果方糖拿过来了,瞧见藤田先生像是口渴了,不停的在吞咽着,还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 他就问说:“您要喝杯水吗?” 不!不用! 林雨桐轻笑一声,“藤田先生心里防备,是不会吃也不会喝的。”她端了茶壶,又给其他四人一人添了一杯。 管家接了已经空了的茶壶,又下去添热水去了。 等再端了茶壶过来,发现不对了,藤田先生的脸潮红一片,他才要提醒呢,结果藤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已经不要他去提醒了,其他人都看过去。 藤田跟被打捞出水的鱼似得,嘴一张一合的,不停的喘息着。 总领事和阿贝尔同时起身,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哦,我的天呀……” 还不等人去抢救,藤田的眼睛瞪着的跟铜铃似得,不动了,也不喘了。 管家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鼻息,然后不可思议的道:“……死了!” 死了? 是的! 这就死了? 是呢! 怎么死的? 不知道! 总领事看林雨桐,林雨桐摊手,“您在当面,我一直距离他三步远,从没有碰触过他。” 是的!林雨桐没有碰触过对方。 管家低声道:“他也没吃什么没喝什么,什么都没碰。”怎么就跟中DU一样,说死了就死了?! 嗣谒起身,跟阿贝尔教授道:“真的很遗憾,脏了您的地方。” 阿贝尔教授摆手,“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总领事没管他们怎么对话,只朝外喊:“来人!来人。” 那位探长带着人进来,然后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藤田死了。 总领事拉了探长在一边,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我敢保证,没人触碰过藤田。” 探长皱眉,看向桌上的东西,“抽烟……” 藤田没抽!烟要是有问题,我和教授抽了能没事?一样闻了烟味的管家还有那对夫妻能没事? 可还有茶。 藤田没喝,若是有问题,我们能幸免吗? 探长还是道:“我能带回去化验吗?” 当然!当然应该带回去化验看看。总领事心里是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但还是鼓励道:“你要是化验出东西了,就证明林雨桐就是林三娘。你要是化验不出东西,那就证明林雨桐不是林三娘。” 探长当时没说话,在嗣谒起身问说‘我们现在能走了吗’的时候,他没有拦着,而是看着这对夫妻跟教授客气的告别之后,扬长而去。 探长扭脸问管家,“你没有喝茶?” 对!我没有喝茶。 探长又看桌上的毛巾,“你不是一直守在这里的?” 当然,“林先生不能离开,她需要湿毛巾,我帮着去取了。” “除此之外,你还离开过吗?” “方糖没有了,我又去添了一次方糖。随后又去给茶壶了添了热水……” 探长嘴角翘了翘,也就是说,既吸到了烟味,又喝了茶的,只有总领事、教授,还有那对夫妻。管家没呼吸到烟气,也没有喝茶。只有藤田是吸到了烟气,却没有喝茶。 他看这烟蒂和烟灰,还有茶盏,小心的将其都叫人收起来,这得回去验验。 可惜,尸体上任何有DU的东西都没检查出来,而带回来的烟蒂和茶盏,也没发现一丝有害的东西。 探长的脊背都发凉,把这些都装入档案袋,然后带着档案袋去见总领事,将手里的东西推给对方,“您仔细看看。” 看什么?这能说明什么呢?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林三娘另有其人,藤田早就在她的猎杀名单上。藤田中的DU是早就被下了的,藤田没察觉,直到在教授家,才DU发了。第二,林三娘就是林雨桐,她就是在您的面前,坦然的DU死了藤田,既没有牵连别人,又洗脱了嫌疑。” 总领事又翻了翻报告:“若是第一种,那就是说得有一种吃进去不发作则罢,一发作半分钟就能要人命的药。若是第二种,这就说明有人能将两种药配合使用,一种DU药,一种解药。过后还能自动挥发,一点不留痕迹。” 是的!这两者都离不开一个东西,那就是——药! 而您别忘了,Y片这种东西的瘾,她都配出药给解了。那您说,这事跟林雨桐有关没关呢?若她不是林三娘,那林三娘一定受她指使。若她是林三娘,那就更可怕了! 只这用药的本事,叫人防不胜防。真给逮回来都怕她一把药下去,没一个能逃命的。 总领事又皱眉,“那要是她,她怎么能叫人无知无觉的把解药也吃进去呢?” 这得问您呀! 总领事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况,“……当时抽了两口烟,觉得有点渴……”烟是过了她的手的,茶也是她倒的。他的面色严肃起来,“我的天啊……这种妖孽一般的药理天才……怎么办呢?抓又抓不住,抓住了还怕她DU死更多的人然后跑了。况且,真是一点把柄都抓不住!这些猜测,也只是猜测。要是一般的什么人,靠猜测就够了。可是这个人,手段太可怕!惹不起,那就别惹好了!” 他起身,然后吩咐探长,“结案吧!那二十二条人命,据查,为飞刀会所为。株式会社未曾结清之前的欠款,飞刀会讨要不成,继而上门讨要。两方冲突,造成伤亡……”说着就看探长,“株式会社里面的钱财被洗劫一空,这就是佐证。若是那边的领事再叫人追问,你就他们,他们已经把飞刀会炸了报仇了,还想怎么样?!” 说是倭国人炸了飞刀会? 探长:“……”对方真是冤死了都没处说理去! 第 304 章 重踏征程(49)四更 重踏征程(49) 报纸上的消息满天飞,但也叫大家看到了什么叫做指鹿为马! 警署说飞刀会是H帮火拼然后被灭了的;F租界的结论是倭国人报复给杀了的。原因是飞刀会是F租界株式会社那边杀了二十二人的真凶。 可谁都知道,事情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真相就是玉面罗刹林三娘干的,人家承认了,在报纸上发了声明了,但是警署和巡捕他们不认了。 有意思吧?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都不敢惹这个林三娘! 这次没人骂警署和巡捕了,指鹿为马在这个事件上,怎么想都叫人觉得解气。 但藤田的死不是秘密,当时F租界动用了那么多巡捕,又有藤田被抬出来了。那巡捕房里的巡捕,有几个出身是干干净净的?现在混的有模有样的一位姓黄的大亨级人物,难道不是从巡捕这个位子上起家的? 可想而知这地方藏了多少帮帮派派里的人物。 十里洋场混乱就混乱在,各种势力交错又相互依存。巡捕房要依靠当地这个帮派帮着他们维持治安,那那些帮派也想搭上上面的关系。 于是,就是这么一种扭曲的关系。 帮派干的从没多少好事,巡捕房不知道?可知道了又怎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秉承着这些人不闹事那就天下无事的原则。 所以,出了这件事了,很多小老百姓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但是那些帮派能不知道吗? 知道了作何感想呢? 楚明亮和卫一华这两人最清楚呢,这两天,接到的请帖一大摞子,各个都不是一般人。那都是在这个城市跺跺脚大家都得跟着抖三抖的人物。 人家下请帖了,找不到林雨桐,可以找这两人呀!我们找不到,你们总不能也找不到吧。 但是这俩是真找不到!急的人只冒火,可就是没法子。 这请人的,有些觉得请到了就请到了,请不到就算了。有些人就觉得什么意思呀?便是林先生不接成,好歹给个回话呀!这没回话是什么意思呢?你们没给我们递上去吧? 那这是看不起我们呀?! “真不是!”楚明亮跟人家解释,“是在这个酒店里发生了刺杀案,最近林先生鲜少露面。又有学生差点被误伤,她怕一出来再惹出事端,干脆躲了个彻底。” 对方像是听不懂他想表达的那种也找不到林雨桐的意思,人家兀自说自己的:“……谁敢害林先生?那也得问咱们同意不同意?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自来就是兄弟。林先生想去哪就去哪,这沪市谁敢伤了先生,咱们定不饶他。要不放心,咱们有的是兄弟,给林先生站岗放哨,保准安安稳稳的。” 卫一华忍着没翻白眼:林先生那样的人跟你们是兄弟?要点脸吧! 这两人遇到了什么窘境,林雨桐也不知道。她正从水池里把泡着的西瓜抱出来,然后给擦干净了。那边方云过来,“我来吧。” 等人回来,凑一块吃西瓜。 周献民坐在桌边,探着头问林雨桐,“林先生……” 别林先生林先生的叫,“就叫我小林,这么叫我觉得亲。” 成,就小林! 周献民就问说,“若是能有其他的更挣钱的药,其实咱们就是免费给每个抽大|烟的人都发放丸药,这也是可以负担的起的。中成药各家都有秘方,且治病的丸药都不便宜。什么药是大家常用,中成药效果又能好的。” 桐桐就过来,“那可多了,风热风寒咳嗽发热,肠胃不合等等等等,多了去了。这是常用的!还有的,就是一些更挣钱的……详细的以后再说,吃瓜吃瓜!” 周献民是个急性子,“你们要是忙,就现在沪市忙你们的。我可以先期去京城,先去熟悉梳洗。” 嗣谒倒是也没拦着,“这样,你买好票了告诉我一声,我朋友发个电报,叫接一下你。” 嗐!接什么呀?京城我去过,还挺熟的,完了住饭店就是了。 嗣谒在说京城的事,林雨桐才扭脸要跟方云说话,结果见栓子吃瓜差点连瓜皮都吃了。她忙道:“红的吃了就行了,皮剩下还能炒菜,不浪费。” 哪有连皮一块啃的? 栓子憨憨的笑,方云就拍栓子的脑子,“吃吧!可着肚子吃。” 林雨桐没再管栓子,只用肩膀撞方云,“跟我们一块去吧,我需要你帮忙。” 我能帮你什么呀?再说了,我得听安排的。 “我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是乐意,我可以申请要你呀。” 方云摇头,“你的活我等闲可干不了。” 林雨桐就道:“那这药厂谁管呢?生产可以叫周兄去,季兄要去做外联和安保,那工人谁管呢?在哪里不是做群众工作?咱们从种植药材,到炮制药材,到生产药材,不仅牵扯到方子保密,还牵扯到人的思想引导……” 这么多差事,顾不过来。 “那不是现在没那么些人用吗?”桐桐就道,“等以后咱们的人多了,可靠的人多了,就有人分担了。” 方云才要点头,就看林雨桐,“你呢?老金呢?” 老金是喊嗣谒呢。 好吧!老金就老金了!林雨桐只得低声道:“他有他的事,还挺重要的。药厂也能为他的差事打掩护。我呢,你觉得药厂有比药方更重要的事?” 方云呼哧呼哧的把西瓜都给啃了,“要是决定了,我就尽快交接手里的差事,提前过去打前站。” 林雨桐:“……”这怎么还是个急性子呢?“跟我们一起不是更好?” “季长卿能负责你们的安全,再说了,你的安全也不需要别人负责。”方云放下西瓜皮就起身,“我还是得尽快去……” 你一个姑娘家,路上不安全。 方云的面孔一板,林雨桐赶紧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了。”说着就看了季长卿一眼,见季长卿的余光看方云,眉头微微皱了皱,桐桐赶紧补充道:“你跟周兄一道儿走,我也叫个朋友接你,你放心,她也是个姑娘,一个人住。你暂时可以跟她作伴。” 方云想了想,点头应承,“在路上有个照应,也行。” 林雨桐扭脸看季长卿,季长卿把带着最中心那一块瓜瓤的西瓜推给了方云一牙,推给了自己一牙,剩下的边边角角的,几个男人一分,“吃吧,不要剩。” 正吃瓜着呢,门铃给摁响了,栓子放下瓜就跑去开门,结果回来的时候拿着个红帖子。 谁送帖子能送到这里来? 林雨桐接过来一瞧,F租界总领事要办酒会,请自己和嗣谒去参加。 她把帖子给嗣谒:“能去吗?” 嗣谒的意思是:“去!以后少不了跟这些人打交道!再则,跟这些人保持好的私交关系,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说着,他还提醒桐桐,“出的时候带几根金条,阿贝尔教授的家,死了个藤田,心里不定怎么不舒服呢。不如,请阿贝尔先生搬家,那栋房子咱们买下来。作为‘万众’驻沪市的一个点。将来的药第一时间得运到这里,再从这里分销下去。” 季长卿点头:“可行!沪市……人口集中,吸食者多……” 成!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要去参加酒会,没别的衣裳穿了,就是一件特别清雅的旗袍,斯文清秀的很。 这位总领事很有意思,竟然把他的爱车派来接他们了,加长版的豪车,满沪市也没几辆。然后就过来接了! 这一接,这住的地方自然就隐藏不住了。 行吧!人家非要把咱推到人前,那咱就站在人前好了。 上车的时候季长卿低声道:“我就在……酒店外面……” 是怕有意外,安排了在外面接应。 但其实也没那么危险,今儿的贵客太多,真要有什么目的,也不敢在酒会上闹事。 事实上就是如此,大厅门一推开,她跟着嗣谒一进去,大厅里顿时静了一下,都朝门口看过来,然后不知道谁立马鼓起来掌,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那就是林先生呀?” “是玉面罗刹吗?不像啊!” “应该是林三娘护着她,她不是林三娘。” 是啊!确实是不像的。 有些人不信,但有些人是信的。 有一位特有风情的,看起来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迎过来,“再是想不到林先生是这么一个清秀佳人,要早知道如此,我早就登门拜访了。” 这人是谁呀?桐桐并不认识。她笑道:“我瞧着姐姐也觉得好生亲近。” 看着亲近,就是不知道你哪位。 这人也不恼,哈哈就笑,“你叫我桂姐便是,我是随着我们当家的来的。”说着就指了个一脸横肉的家伙,“瞧,那就是我当家的。” 桐桐一愣,就知道这是谁了。听胡木兰提起过,道上有一位赫赫有名的桂姐,早前经营着一家J馆,是个老|鸨|子出身。 有意思的是,此人另一个来钱的道道,就是占据着沪市半拉子的粪道! 一想到这些,桐桐就觉得别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 305 章 重踏征程(50)一更 重踏征程(50) 心里怪怪的感觉到底哪里不对呢? 她一时之间还真说不上来,直到扭脸看到嗣谒矜持的表情,桐桐知道这别扭从哪里来了。 嗣谒什么时候跟这种人打过交道?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现在呢?好家伙:老|鸨|子、地痞头子、流氓轴子! 说实话,有点气虚的。 但这气虚只一瞬,她立马就理直气壮起来了。乱世嘛,对吧?这乱世才是各种人物冒头的时候。翻看史书看看,刘邦还是地痞呢,一样开创了大汉数百年基业。朱元璋还讨饭呢,大明朝不一样建起来了。就是嗣谒您家,起家的时候不也才十三副铠甲吗?那又怎么着了呢? 这里这些人现在的身家,哪个也比你家那十三副铠甲多吧。 咱不能以出身论英雄,对吧? 训斥我的时候,动不动叫我翻开史书看看。这次回去你要再说我,我也跟你翻史书。哼!别以为就你会看史书。 在嗣谒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还挺了挺腰板,一幅‘我很有理,我一点也不气虚’的样子。 嗣谒:“……”到底是我别扭了还是你别扭了?皇家福晋当的,你自己先别扭了吧。 桐桐咬牙,不别扭,一点也不! 她笑着跟这个凑上来的桂姐说话,知道是谁了,倒也谈不上热情。 桂姐是老于江湖的人了,递了果汁过来就道:“林先生,您是个体面人。我要是晚生几年,也接受接受新式教育就好了,不至于愚昧又愚蠢。要么说,没赶上好世道就是受罪。”她说起了她的过往,“……那时候年轻呀,一心谋划着做个营生,看着满大街都是J馆的营生,便觉得那是好的。别人做得,我也做得,而今想想,其实未必就不后悔的……” 这话桐桐也不当真,这位当真不是一般人!论起大姐大,这位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 她现在是不干J馆的营生了,可小二十岁的时候,将将二十岁的一个姑娘,开起了J馆,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要是出身低微,为了一口饭吃还罢了,这位可不是!她出身极好,是江南富商人家的小姐。出来开J馆就是单纯为了生意。在老家找了十多个年轻姑娘,这营生就干起来了。 这其实跟受不受新式教育无关,便是老式教育,那也没教人干这一行的呀!难道咱们老祖宗的教育不是教人要知道礼义廉耻,不是教导人要爱仁的? 将她的行为推给老式的教育,老式的教育干嘛背这个锅。接受老式教育的人多了,全天下那么多人,像她这样的当真是罕见的很。 因此林雨桐就说,“我出身还不如桂姐呢,跟着小姐念书的时候,请的先生教的也是论语。对论语说不出大道理,但我想,一个爱仁之心是必不能少的。”说着,朝她点点头,举着杯子走远了。 桂姐举着杯子站着没动,等林雨桐跟她擦肩而过了,继而走远了,她才抿了一口酒:此人不好打交道呀! 自己的营生在她的眼里都是十恶不赦的。 可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的,这就是规则。自己站的不高,看的也不远,人也自私,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我就错了吗? 她将一杯酒灌进去,扭脸去看林雨桐。林雨桐一身旗袍站在她先生身边,端庄贵气,文雅大方,素朴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好似都格外不同似得。而且她走路,并不是摇曳生姿的。以前以为穿着旗袍能摇曳生姿的女人,才是美的。可今儿看着人家穿着旗袍,身姿挺拔不摇不摆,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误了。 摇曳生姿那是取悦男人,再华丽的衣裳有几件是女人自己喜欢的,那不都是穿给男人看的。男人看了喜欢的,就是好的。男人看了觉得不好的,那就是坏的。 正看的出神呢,有人凑了过来,问说,“桂姐看什么呢?” “看林先生的衣裳。”她这么说。 这人就捂嘴轻笑,“林先生……的衣裳?”她说着就抬脚,“那我帮桂姐问问,林先生的衣裳在哪里做的?” 桐桐和嗣谒正跟一对M国夫妻说话,他们是阿贝尔的朋友,三十来岁的年纪。汉语能说,但不流畅。偶尔冒出来点英语,但这不是交流障碍。正说着夫妻俩在几个月之后想去京城的事呢,桐桐就听到有人喊她:“林先生……” 扭脸一看,是个巧笑嫣然的美人。但是,从说话的语调到衣着打扮,她判断此人要么是门子里出来的交际花,要么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戏子优伶。 人家真正的戏曲大家,不是这个做派。之前在京城林雨桐又不是没接触过,人家又谦卑,又讲规矩。为人很正派,待人接物很有分寸。 但显然,这位不属于这一类。 桐桐停下来,扭脸过去,脸上已经没有笑了,“请问有事吗?” 对方哽了一下,这才道:“我……就是想问问林先生身上的衣裳在那里做的?” 桐桐上下打量了她,然后摇头,“我这样的衣裳你穿不了。”见对方还要说话,眼神朝嗣谒飞一下,再朝那位威廉先生飞一下,她就直接道:“人成为人,为什么就突然意识到要穿衣服呢?”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那边桐桐已经给了她答案:“因为要遮羞呀!人突然有了羞耻这个意识,于是,衣服的出现。在遮羞的基础上,才求其保暖御寒,继而才会求合适舒服,最后才是美观。” 那这又怎么了?说这个干嘛? 这女人没懂,但桐桐却不再搭话了。 今晚多少人暗地里打量她呢,周围虽三三两两的在小声说话,可谁不知竖着耳朵听着她说话。个个都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在十里洋场无往而不利,诨号胭脂的女人凑过来,直接给人家两句话给怼回来了。 没瞧见吗?这般早不知道脸皮为何为的人,怔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然后就臊的脸一片通红。 这位林先生说话——能杀人! 衣服是为了遮羞的,她身上的衣服胭脂穿不了,什么意思呢? 这是说胭脂身上的羞,是什么也遮不住的。 胭脂的脸再也挂不住了,周围全是戏谑的眼光。她扭身捂脸就往出跑,林雨桐瞥了一眼,都要收回视线了,却见之前瞧见的满脸横肉的男人铁青了面色朝自己看过来。 这不是桂姐的男人吗? 叫什么来着,田汝青?这位当年就是个小巡捕,被开J馆的桂姐看中,这才有了如今的家业。要是没有桂姐卖了J院帮他起家,他算个屁。事实上,这位桂姐至今的话语权都在田汝青之上。 此时,他满面寒霜,对着桐桐发出死亡凝视。 林雨桐饶有兴致的回看他,周围的人觉得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但心里隐隐有些兴奋:火拼呀!火拼呀!看谁能弄死谁? 桂姐端着杯子挡在了田汝青身前,端着白酒杯就过来,“林先生,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吧。胭脂年轻,这两年也算是有了些名气,人轻狂便失了分寸。我替她跟您请罪……” 说着,一杯白酒得有三四两的量,一饮而尽。 这般的人物,在这么多人面前,喝酒赔罪了。 林雨桐伸手也拿了酒杯,一样的白酒,“我陪桂姐一个吧。”一饮而尽,把她大姐大的面子给的足足的,这才凑到桂姐面前,低声道:“姐姐,您这一咳嗽,半拉子沪市都得跟着着凉,您说,您这样的人物,非把自己活的憋屈了,为的什么呢?” 桂姐眯眼跟林雨桐对视,而后一笑:“哦?先生有何高见?” 桐桐又朝前一点,两人头挨着头,像极亲密的闺蜜在私语似得,脸上都带着几位热情的笑意,其他人瞧了,还以为俩女老大要干嘛呢。但只有桂姐听到林雨桐说什么了,她说:“要是我,男人敢有外心,我不把他剁碎了都不算完。姐姐,这口气你是怎么忍下来的。把那女人都带出来招摇过市了,您还容着,图什么?” 桂姐愣了一下,嘴角勾起,摇着手里的空杯子,跟桐桐手里的空杯子又碰了一下,而后才道:“我不如林先生——多矣!” 桐桐拍了拍桂姐的肩膀,“姐姐你要是下不了手,就告诉我!这口气,我帮着姐姐出。” 桂姐深吸一口气,“不劳林先生了,您放心,御夫之能,我还是有几分的。” 她知道,林三娘这是给自己递话了。田汝青要是再敢跟今儿似得,她一点也不介意要了他的命。 这种煞神,自己正担心她给自家的生意捣乱呢,何苦在这个时候凑过去。 回去的车上,桂姐严肃着脸:“……你在外面鬼混,我没管。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将人带到那样的场合。为了她你竟然去得罪林三娘,你是觉得你的脑袋在脖子上长的太安稳了吗?” 田汝青叼着烟卷,冷哼一声,“我已是知天命之年,要是跟人家似得十几岁就成亲的,孙子都是林三娘如今那个年纪了。而今,一个小丫崽子,却要老子避让。他当老子这些年的江湖是白混的!在沪市,这黑白道儿上,有我没她!” 桂姐严厉的看向他:“我警告你,要是不想死,就老实的呆着。” 田汝青没言语,车走了一程了,他沉声吩咐司机:“前面左转,先送老子去小公馆。” 小公馆是他安置胭脂的地方,也是他和胭脂幽会的地方,以往只是过夜,但从不曾夜里在这里留宿。今儿,他明目张胆的叫司机送他过去,当着桂姐的面。这是答应桂姐不会乱动,但也表达了他的不满,那就是要跟胭脂一起住,一起过,你想怎么着吧? 不愿意受老婆的辖制了! 司机将车速放缓,不敢做决定。 田汝青呵斥道:“老子说话不管用了?” 吓的司机打偏方向盘,差点撞到路上的大树。 田汝青扭脸看着桂姐冷笑,“怎么?现在老子连司机也指使不了了?” 桂姐低声道:“你忘了上次因为胭脂争风吃醋,你差点没被李公馆关押起来死在里面的事了?当时我求了多少人才把你保出来,当时我就告诉过你,这个女人迟早会害死你的。” “老子乐意!”田汝青拍了车门:“左转,听到没有?!” 桂姐显示一脸冷肃的看这田汝青,夫妻俩对视良久,她收了脸上的表情,变的平静的很,只低声吩咐了一声:“听当家的的。” 司机左转,停在了小公馆门前。 田汝青甩了车门下去,只留下桂姐在车里,楼上的灯光撒下来照进车里,桂姐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司机不敢回头再看。 良久才听桂姐说:“走吧!” 是! 车子缓缓滑动,将那栋别墅豪宅和她的丈夫以及丈夫的情人全都甩在了身后。 等车子进了田公馆了,桂姐却没有下车,而是问前来迎接的管家:“知道林先生住哪吗?” 知道!今儿那么大的阵仗,不想知道都难。管家就把地址说了,而后问说,“桂姐,您要去吗?” 嗯! “现在就要去?” 嗯! “要备礼物吗?” 不用! 桂姐只淡淡的吩咐司机:“开车!” 桐桐和嗣谒才回来,回来桐桐就说呢:“……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世道,能快速的混上来的,有几个是纯粹的好人? 嗣谒饿了,问说,“还有馒头吗?炸个馒头片吧。” 好奢侈!竟然要吃油炸的馒头片。 桐桐说笑着,洗手往厨房去了,她一边切馒头,一边跟嗣谒说话,“……竟然敢盯着我,那眼神你没见……” 我见了!但你想挑拨他老婆对他下手,这怕是有点难,“而且,杀了这个姓田的,还有张王李赵……如今这世道,这样的人物你是杀不完的。所以呀,杀不是办法,制约他,限制他,挤的他没立足之地,这才是该做的事。杀能立威,但立威之后,就得想办法。你要知道,亲自动手那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是下下之策。若是能驭人杀人,那才是杀手的最高境界。” 桐桐:“……”要是这么算的话,你一定是个中高手,我是多有不及的。她撇嘴,你愿意给你脸上贴金就贴金吧。我看透不说透,咱俩还能做朋友。 馒头片裹着蛋液在锅里滋啦啦的响,她扭头过去,“若是田汝青聪明,不要过分的逼桂姐,桂姐说不定就饶了他了。但他要是非觉得翅膀硬了,不是当年靠着桂姐的时候了……那他迟早得完蛋。桂姐就是哪天吃斋念佛了,那也不能小觑了去。” 不可小觑的桂姐走着进来,站在了门外,好半晌她才摁响了门铃。 桐桐把芝麻酱给四爷放桌上,叫栓子跟着一块吃,这才出去开门。却怎么也没想到是桂姐。 “林先生,打搅了。” 桐桐真没想到是她,但进门便是客,她让出位置把人往里请。 桂姐跟着迈进了小小院落,这一脚迈进来,此刻的她一点也没意识到今日这个决定,之于她以后的人生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 306 章 重踏征程(51)二更 重踏征程(51) 桐桐以为桂姐是改主意了,过来是为了要田汝青的命的。 结果人家一开口就道:“我今儿来……是为了生意的事。” 桐桐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桂姐低声道:“想来瞒不住林先生,我们的生意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大|烟的营生。这是最赚钱的行业。你也知道,数千门徒,这是要钱养的。所以,在这一行里,我们涉足的很深。但哪怕是这样,因着林先生说JIN烟之事是大事,那我也唯有支持的。” 主动在这个事上退了一步!这女人可太会变通了。 桐桐这才给她倒了茶,听她还会说什么。 结果就听她道:“但这需要一个过程。您也知道,我嫁人之后,外面的事都是外当家的在处理。在我们处理好之前,还请林先生给我个薄面,先不要跟我家那位的外当家为难。” 竟是知道对方若还是固执下去,自己不介意取对方的人头。然后桂姐作为妻子,给此人说情来了,并表示这件事给她点时间来处理。 这般有决断识时务的女人,怎么就对田汝青的包容度这么大呢。 这位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出席F租界总领事的酒会,可见其分量。在这么多人面前,她男人给了她这么大一个难堪,她就这么咽下了。 桐桐朝后一靠,“姐姐,何必呢?不是我挑拨你们夫妻关系,自来这疏不间亲,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我今儿以疏间亲的说了这般犯忌讳的话,是我实在想不通,以姐姐你的能耐,何必忍耐?我虽然不赞同姐姐的有些行为和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姐姐的精明强干跟男人比起来,天下九成的男人都得汗颜。你是知变通的能人,怎么在这事上就想不开呢?” 桂姐抬起来了笑脸:“林先生,真的,你真的极对我的脾气。今儿喝了点酒,我也跟林先生说几句心里话。人都说戏子无情□□无义,我开过J馆,见过世情,什么情比金坚,我若是还信那个,又怎么会选田汝青?” 她转着手里的杯子,“人人都不解我怎么会想到开个J馆,二十岁的美貌姑娘,做起来了老|鸨|子,为什么的?” 是啊!想不通呀! 桂姐却笑了,“十三岁的时候,家里给我订了亲事,是我父亲故友家的儿子,无甚好的,但也无甚不好的,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定亲了。十六岁那年,遇上了一个男人。他二十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样子。他是留洋回来的,很有见识。我爱上了他,为了跟他在一起,我回家就闹着退婚。我绝食过,上吊过,把能折腾的花招都折腾了一遍,家里拿我没法子,到底是退婚了。等退完婚,我十八了,他二十二了。我找他,觉得终于能跟他在一起了。他也答应会去我家提亲,我就把我交给了他……之后我催他去我家提亲,他说回家禀报父母,叫我在家等着。我这等啊等的,等了三个月,肚子慢慢鼓起来了,我才知道我有了。可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等到他来!他不来,我便去他家找他。他家不远,在杭州附近的县城里,可我找去的时候才知道,他十四岁就在家里娶亲了,之后他才去留洋的。回来倒是闹着离婚,可家里非压着没让。我以为他闹离婚是为了娶我的!虽然他成亲的事骗了我,可十来岁大小的孩子成亲,知道什么?这不是他的过错!想到这些,我就大着肚子去闹了,反正我怀上了,看她家怎么办吧! 他家里妥协了,叫下人去找他回来,说是答应他离婚,跟我结婚。但就是一点,不许我进门,要过就出去单独过活去。可把他找回来了,他却说可以不离婚,但他有条件,那就是他得娶二房。我勃然大怒,以为她要娶我为二房,谁知道他带回来个青楼女子,说他们相爱了,只要他的原配发妻和家里能容他这个二房,他可以不离婚。 然后他扭脸看我,说他对不住我!爱我的时候是真的,不爱我的时候也是真的。但是现在没办法呀!一边是他的结发妻子、父母家人和现在的爱人,一边是我。他只能选择更重的那一方,因此只能委屈我了!他愿意赔偿我一笔钱。” 说着,她就笑了,说起过往像是说一个笑话,“他家不算大富之家,我打听过的,他家的所有家业抵出去,也不值十万!于是,我就要八万。不给八万,我就去告他J污我。我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他家里倒是想着叫他离了跟我结婚,因为家里赔不起那么一大笔钱。但是他却固执起来了,他了解我的性情,知道我容不下他的小情儿,于是,逼着他的父母把家业典当殆尽,赔偿给了我……可我家缺那八万个大洋吗? 我拿了这个钱,老家也没法呆了。在沪市找了诊所,把孩子做了,而后开了J馆。他不是觉得青楼女子好吗?我也想变好呢!于是,就入了那一行。” 说着,她就看桐桐,“误入娼门,这就是根由。可时间久了,我悔了。厌了、倦了,家里也给我找过老实本分的人,想叫我远远的嫁了。可这乱世里,老实巴交的男人护着自己都难,又怎么庇护女人和孩子呢?跟着这样的男人,不是办法。于是,我自己物色了田汝青。他是披着白皮的黑心鬼,坏人好啊,坏人能活的长久。于是,我嫁给了他。卖了J馆,还是那八万个大洋,我们就是靠这个钱起家的。他比我大的多,但是,这些年,对我也还不错。我因着当年堕胎,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我家的一儿一女都是领养的。他变了心,我能不气吗?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是容不得背叛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对付那个辜负了我的负心汉,我也没有手下留情。我不仅敲诈完他家所有的财产,后来还诓他来了沪市,跟人做局,叫他上了得了脏病的J子的床,没几年,他就死了。什么是家破人亡,看看他家就知道。 后来我每每想起,又觉得当时年轻,下手未免太狠辣了些。如今,再一次被背叛,我便想的更多些。我想着这些年的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也念及多年夫妻情分,念及他这些年不曾因为我入过娼门而嫌弃我,不曾因为我不能生育而责难我,我愿意多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还肯回来,家里的大门始终为他开着。所以,我来了。我可以舍弃那些生意,我请求林先生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有时间处理这些事端。在我处理好之前,我希望我男人是活着的。” 桐桐看向桂姐的眼神多了些温度,走近了这才发现,被外界妖魔化的像是桂姐这样的人,同样是有温度的。她轻叹一声,“桂姐,有些事情,不是你敞开了门,他就会走回来的。若是他非得坚持犟着来呢?” 桂姐一下子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那……也同样不劳林先生动手了。我……会亲自收拾的。” 桐桐点头,“我没有杀人的爱好。” 桂姐这才笑了,起身告辞,“打搅了。” 但桂姐显然是乐观了,她找了田汝青回来想谈停了Y片生意的事,结果田汝青是回来了,可不是只他自己回来了,他还把胭脂给带了回来。 胭脂不仅带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几车的行李。田汝青没顾得上问桂姐正事,只叫管家,“把西屋腾出来,重新布置。”然后看胭脂,“你自己去瞧瞧,按照你喜欢的布置。” 桂姐没有说话,只看田汝青,“你要带她进门?” 田汝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好似觉得这个问题无需回答,已经收拾屋子了不是吗? 桂姐朝西屋看了一眼,那是隔着走廊,跟自己所住的东屋两两相对的屋子。 她沉默了许久才问说,“非是那个屋子吗?”非这么跟我一东一西,平起平坐吗? 田汝青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催促着问:“这么急着找我,有事?” 桂姐就盯着田汝青看,耳边是胭脂吩咐管家买东买西的声音,但她始终没言语,就这么静静的盯着田汝青看。 田汝青不安的动了动,没再对妻子的话置之不理,他点了一支烟,一开口就道:“要么,她住进来。要么,咱俩离婚。” 离婚? 桂姐看田汝青,“你要跟我离婚?” 田汝青没收回这个话,而是继续道:“她若不能住进来,那就只能离婚了。” 桂姐看田汝青,竟然发现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懂了跟自己离婚的念头了。 离婚吗?竟然要跟自己离婚?就为了一个戏子!一个娇弱如同菟丝花的女人!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跟自己离婚! 又是为什么呢?因为爱情! 所有的贪图新鲜的迷恋,都打着爱情的幌子吧。 她以为,婚姻里,可以没有爱情,只要还有相知相伴的情分,就足够了!可原来,是自己错了吗? 她顿时就笑了,先是轻笑,继而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湿润了,而后看田汝青,“要离婚也可以……给我八万大洋,我跟你离婚。但在离婚之前,你们出去,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说完,谁也不理,便回了房间了。 这一晚,她没睡,枯坐在椅子上对着灯等着天亮。 八万,是所有情分的价钱。 她把她最珍贵的感情卖了八万来了沪市,用八万在这十里洋场立足,又带着这八万嫁给了田汝青,挣下了这偌大的家业。 可家业再大,她不要!她就要这八万,因为这八万,是当初的情分。 你若因这八万,想起昔日的情分,你就回家。 家里的门对你开着,我在家里等你! 可是等啊等的,等到天亮了。 没等回丈夫,却等来了丈夫叫人送回来的——八万大洋!! 第 307 章 重踏征程(52)三更 重踏征途(52) 林雨桐再见到桂姐的时候,桂姐已离婚了。一个行李箱,八万个大洋,然后从田宅里搬出来了。 她来找桐桐,“Y片生意我不会做的,他……我会叫他做不成的。” 桐桐挑眉,你竟然没想着杀了他。 “杀了他?”那怎么够呢?八万还回来,那就是情意两相绝。我要八万,你还我八万。多给一分,那是一分的情分。我没提,你不给。这就这么叫我走了! 这事做的绝吗?太绝了! 可我盼着他做的这么绝,这么绝好啊!叫大家都来看看什么叫做无情无义。道上混上,林这个情意都没有,看他身边还能剩几人? 他都不想想,我为什么不多不好,就正好是八万呢? 我有情意,这八万就是情意。 你无情意,这八万的杀伤力比从你身边拉人的劲儿可大多了。 “他有今天是因为桂姐我,我得叫他知道,没了我桂姐,他会一无所有。我给了他什么,我会一点点拿回什么,直到一点点的讨要回来,然后看着他跪在我面前,忏悔!他用一天将我打发了,那我得让他用余生来为这一天赎罪。” 她一身素衣,铅华褪去,瞧着只是个风韵犹存而又异常质朴的妇人。这次来,为的是公事,“所以,我会挤兑的他干不下去!” 事实上如此他的声望已经下跌,那些出去能自立门户的弟子,认桂姐不认他田汝青。 “但我总得叫手底下的人有日子可过吧。”断了一门来钱的营生,就意味着砸了大家的饭碗。你林雨桐要是只管杀人,不管挖坑埋人,你就是再怎么凶悍,真要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那大概说了,有的是人前仆后继要你的命的!这话很不好听,话也不能这么说,今儿她就是打着求教的名义来试探的,看看这个林雨桐究竟是个什么成色。 林雨桐就道:“我给你介绍一洋人,他做的是Z私。” 桂姐低声问,“走S什么?” “西药!”桐桐说着就起身,从屋里拿出个盒子来:“这就是他们做的成品药,国内还没有这东西。西方各国严禁出口,咱们每年得到的数量少之又少。但是呢,我说的这个洋人,他是个在异教徒……说这个你可能不懂,你只要理解为,他是个回不了家的人。此人偷|渡到南洋,在南洋换了身份才来的。来是寻求生意的!得找个胆大有势力的人合作。他在南洋开了西药厂,是仿制西药。但是这药我看了,虽不如M国那边过来的好,但是药效能达到九成。” 桂姐低声道:“这几年战乱不到,到处都在打仗,对各种药品控制的极为严格……” 是啊!桐桐就道,“就看你能不能接了。” 能!这东西不如Y片利润那么大,但比起其他的营生来,利润又格外的丰厚。只要把药想办法弄进来,这是救人又获利的事!风险小,且利益大,值得干! 她问林雨桐:“我需要给你几成?” 桐桐摇头,她并不打算跟桂姐合作!不是一样的人,压根走不了一条路。收拢这种人做什么呢?只要她不添乱,能借着她的手把沪市的DA烟给灭了就可以了。 至于以后,她会怎么走,那是人家的事。 这种人,你想影响她?能走到如今的人,其性格和处事方式早就定了的。跟她合作?这种一心只求存的人,合作的时候得背后长眼的。 她写了个电话号码给她,“桂姐应该是个信人,答应我的事,必定是会做到的。” “做不到,随时欢迎来拿我的人头。”她说着就起身,要出门的才停下来跟桐桐笑了一下,“我会叫田汝青和胭脂结婚的。” 然后呢? “然后胭脂会遇到一个知己吧!”桂姐轻叹一声,“一个除了酸文假醋写几句戏评什么都不会的男人。这个男人跟田汝青比,他会觉得踩死这种人都嫌弃费事,可他的妻子就是爱上了这个人,为了这男人会闹死闹活的要跟他离婚。怎么办呢?爱情嘛,来了什么都挡不住的。” 林雨桐:“……”这么一大顶绿帽子已经预备好了,只等着对方结婚了就给送上去。田汝青在外面吆五喝六,也是有头有脸的男人,被后娶的老婆给戴了绿帽子!这事传出去,他也不用出现在人前了,连老婆都管不住的男人,在人前说的起话吗?下面谁服你?出门谁把你当盘菜?这是真要把田汝青的脸皮揭下来叫万人踩啊。 她笑了笑,这手段还是很桂姐。她什么也不说,客气的将人送了出去。 嗣谒在屋里听着两人对话,在屋里一直皱眉,不是觉得这个桂姐的事办的不对,怎么办事那是人家的事,咱们管不着。但是,桐桐若是陷入了这么一个人际圈子里,并不是好事!她现在是一脚黑一脚白,再这么下去,从长远来看,不是好事。 因此,人一走,他就出来了,问送人回来的桐桐:“走了?” 走了! 嗣谒叫桐桐过来坐,然后特别认真的问桐桐:“你喜欢这种日子吗?” 什么? 嗣谒看她,“喜欢这种忙忙叨叨,到处都是刀光剑影的日子吗?” 桐桐不解的看他,“为什么问这个?” 家里只剩下两人,栓子跟季长卿出去办事了,没有外人。窗户开着,可以看见外面的院子。确定没有人能听到,嗣谒这才道:“你很着急。” 也许吧!莫名的总有一种焦虑感。 你在焦虑什么呢?焦虑这个天下吗? 桐桐不能答,良久才道:“许是见到的不平事太多了,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戾气。” 是啊!不平的事太多了!你恨不能挥一剑就天下清明,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乱的是世道!之所以会乱,成因复杂,不是一人一力就能完成的。谁也不是救世主,你要想着以你一人之力就能撼动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仗剑做英雄,其实是有点蠢的! “我以为带你出来看看,你能明白这件事真正难的地方在哪,可你明知道捍卫不动的时候,非要尝试着去撬开一个角。”嗣谒拉着桐桐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的急切,你的一腔热血,全没用对地方。” 桐桐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 嗣谒叹了一声,“你需要更理智冷静的去看待问题了!如果走不出你现在这个逻辑圈子,我想,我该先带你回县城,哪怕去住那个小小的土坯房子,睡稻草堆……” 何至于此? 嗣谒的表情却很严肃,“我是认真的!你的本能里好似更倾向于剑走偏锋,这是非常危险的。现在的你,应该不是全部的你。这个被你唤醒的潜意识太强悍了,你只奔着本能去做事,不行。” 桐桐被他说的发毛,我怎么就本能做事了?于是,她就问:“那我要是原本就是个爱剑走偏锋的人呢?” 那爷只能给你兜着!但你应该不是个不管不顾就剑走偏锋的人,所以,别急着下结论。 桐桐回卧室了,静静的躺着。外面蝉叫声越发叫人心浮气躁,天有些热,额上的汗密密麻麻的下来了。迷迷糊糊的,她睡着了。 睡梦里有些不安,嗣谒坐在边上,给她一下一下的打着扇子。他也心焦,一个心性压下另一个心性,这不是好事。必然是彼此相融,这才是对的。 是的!不可否认,桐桐做的事是非常重要的事,可人首先得是个完整的人,继而才是个做事的人,做大事的人。是个能从容不迫、处事不惊、行事有度的人。 可这段时间,她就如同一把开了封的宝剑,寒光闪烁,锐利非常,虽所向披靡,但不处理好,也会埋下隐患。 嗣谒一下一下的拍着桐桐,“真正的重器,那是不出则矣,一出则惊天下的。我的桐桐该是这样的人。不停挥舞的,那是工具,不是重器,更不是宝器。锋芒已经露出来了,也已经试过你的剑了,大家也都知道你的锋利了,这就可以了。你该学会收敛锋芒和光华,叫它变的质朴厚重起来。你得在心里给你这把剑套上剑鞘。你得是你,你得先是你,你不是谁的工具,哪怕是情绪的工具也不行!” 迷迷糊糊的,嗣谒的声音就在耳边,她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她打算想想的,可想什么呢?什么也没想成,好似又做梦了。 梦里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喊她:“……妖狐……妖狐……妖狐,杀了他!” 妖狐?谁是妖狐?什么是妖狐? 难道我不是女仙,而是一个轮回转世的狐狸精? 可我这狐狸精也太惨了,谁家的狐狸精不是倾国倾城,我这距离狐狸精的标准也太远了。 我要是狐狸精,嗣谒是谁? 别不是我俩是妲己和纣王转世了吧? 她急切的想看看自己的本体有多美,可是梦里没有很美的本体,只有飘荡在海上的女人,看不清脸,但她觉得,那就是自己。除了自己,还有一艘被自己炸了的巨轮。 她看清楚了,不远处正是在沪市的码头。 然后她看见人到中年的胡木兰,她身穿军装,在一处办公室里吧,应该是的!电话在桌上,她暴怒,嘴里不知道在骂着谁,好半晌,她背过身去,而后等转过身来,脸上是湿的,眼圈是红的,“……妖狐……好容易培养出来一个九尾妖狐,这就没了……杀了他们几十个,炸了码头……杀的少了!都该给妖狐陪葬!” 她在梦里感知的到,胡木兰的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她在为妖狐痛苦难过惋惜。 这一刻她懂了,妖狐不是什么狐狸精,是一个代号。怪不得觉得胡木兰面熟呢,原来我跟她是一样的人。 心里才闪过这样的念头,她就从梦里醒过来了。可一睁开眼,张嘴想跟嗣谒说梦的时候,她激灵了一下,梦的就都是真的吗? 我真的跟胡木兰是一样的吗? 她的眼神跟嗣谒的眼神碰上,看见他眼里的焦急和忧心。她笑了,然后伸着手要他抱。他俯身无抱她,才听她说,“我的定力应该不如你。” 不是你的定力不如我!而是你比我更感性,更容易被情绪左右。 桐桐面色有些复杂,“你说对了,我可能曾经就是人家的一把刀。” 嗣谒摇头,“你不可能成了谁的刀,除非你愿意。” 是啊!我曾经就不会乖乖的成了谁的刀,而今,我差点被一时的意气左右,成了它的一把刀。 嗣谒低声道:“你呢,最近想的其实是少了的。你考虑的都是近处的事!这几个月要做什么,这一两年要做什么,可更远的,你想过吗?你没时间去想了!对吧?” 桐桐点头,是啊!没时间去想更远的事了。 “可人是不能停止思考的。”嗣谒就道,“近处的事要想,远处的事也要想。遇到这样的世道,但我们还得过日子!忘我固然好,可人若连自身都无法做到,你哪有机会做更大的事。” 桐桐看嗣谒:“你是觉得跟桂姐这样的人,应该少些私交?” 嗣谒没说话,只问她,“你没打算跟桂姐深交,为什么呢?” 因为此人不清白。 是!人是复杂的。你在她露出弱的那一面的时候,你心里的尺子对她放宽了。那一刻,看起来像是你动了恻隐之心了,但其实,是那个江湖义气的你战胜了你的理智。 你是拿着御笔能朱批的人,可见你心里知道,有些尺度是松不得的。可你怎么就松了呢? 这不该警惕吗? “压下心中的戾气,用你的脑子去指挥你的手。而不是总想着用脑子配合着你的手……”你杀人的手段很高明,做事很缜密,看似是用了脑子了。可是,手和脑的主次颠倒了! 桐桐悚然:她没意识到这一点。 嗣谒盯着桐桐的眼睛,“我的桐桐一定有超群的智慧!你得坚信这一点。” 桐桐欲哭无泪,我很坚信我是个拥有智慧的女人,一直坚信。但你现在的意思,好似我不是很智慧的样子,这就很尴尬了!而且,你说的智慧被锁在哪里,我要知道不早放出来了吗? 她闭上眼睛,放空心思,“等等,我这就找找我的智慧……” 这作态,嗣谒顿时没脾气了,抬手点了点桐桐的鼻子,淘气! 可闭上眼睛的桐桐是真的往心里去了,人得有自制力的!她应该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才是,可是自从找到了嗣谒,真真是被捧在手心里过了一辈子。公婆宠着,嗣谒宠着,后来孩子宠着,她应该把习以为常的东西给丢失了! 好命的女人,容易变傻吧。 她抱着嗣谒,想着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的孩子,眼泪到底是流下来了。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回到了那个雍王府,被凤撵接近了那个皇宫,住进了圆明园……早起睁开眼,她满眼复杂的看身边的人。 怎么了? 桐桐看着他,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嗣谒吓了一跳,“怎么了?”他起身就摸他的额头,“到底是怎么了?” 桐桐抬手抱他,叫了一声:“爷?” 嗯!怎么好好的叫‘爷’了,你一直也没这个习惯呀! 还没问呢,就听见她在他耳边又哽咽着叫了一声:“胤禛!” 这一声听到耳朵里,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响…… 第 308 章 重踏征程(53)一更 重踏征途(53) 脑子里闪过那一帧帧画面,上辈子真就觉得跟做了一场梦似得。扭脸再去看桐桐,那眼神太熟悉了。熟悉的他心里突然酸酸涨涨的疼! 良久,他轻轻的抱她,低声说了一声,“我想你了!” 一声我想你了,桐桐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这段时间,你心里很害怕吧! 是啊!焦虑、害怕,舍不得约束你,又不得不约束你。哪怕什么记忆也没有,我也知道你是你。而今再去看上辈子,你见了额娘心里觉得亲近,那是因为你从心里真的觉得亲近。哪怕什么也不记得,你也知道爷的执念是什么,你是真的把爷刻在骨头上,融入血液里,本能都是奔着爷的。 这么好的你,被影响了性情,我的焦虑和害怕,大概是因为我想你了!想你好好的,想好好的你了!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该说什么?要说什么吗? 除了一句我想你了,好似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外面也没给他们再说什么的时间,栓子在外面敲卧室的门了,“金大哥,林姐,起了没?” 声音里满是担忧,今儿起的有点晚,应该是担心会出事吧。 桐桐连忙应了一声,“起来了!栓子,你先去买菜,再买点五花肉,今儿给你做红烧肉吃。” 外面应了一声,出门了。 桐桐自然就起来,拉了衣服穿身上,然后顺手给四爷拿衣服,递了衣服过去了,才发现四爷下床穿的是皮鞋。 那种鞋不舒服。 她皱眉,“你今儿忙吗?要是不忙,跟我去逛逛商场。” 四爷就笑,这就是差别吧!桐桐其实是个什么时候都特别注重生活的人。之前还好,还会焦虑多少钱一斤米,可这段时间,这些东西如风过耳,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可其实,这才是顶顶重要的。要是连一斤米一斤面多少钱都不再去关注了,那忙碌的任何事情,都将失去意义。 他去洗漱完,然后拿了报纸在客厅,看她里里外外的忙叨,一会子念叨,床上铺凉席归铺凉席,为什么凉席下面是光板床?这个睡的人硌得慌。一会子又去念叨,这屋子就没有纱窗,只靠着驱蚊虫的药,那这得多少药呀! 四爷在她的絮叨声中去烧水,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她说什么他在这边应答着,不厌其烦。水烧好了,泡了茶,吹了吹就抿了一口,他微微皱眉,之前只觉得茶不好,如今却觉得不光是茶不好,其实水也不好吧。 想想那一辈子走到哪都不变的茶水味,再想想桐桐确实是有芥子的。 那现在,芥子是不是会用了。 他喊桐桐来喝茶,“尝尝我泡的茶。” 桐桐手一顿,看四爷,这是知道我曾经给他开小灶了,用了好水了。 不用尝也知道,你泡的不好。 她干脆拿了茶壶,重新去泡茶。可一使用,桐桐却发现,这玩意好像跟记忆中的不一样。 记忆里确实是有这个东西,但这东西叫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一点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反正就是有了!但是里面的样子她大致是清楚的,人应该是可以进去的。 可现在,她知道她进不去! 原本,她隐隐约约的记得应该有个屋子的,但现在没有屋了。 原本,应该有个面积不大的园子的,土地肥沃,什么都种了点。但是现在,它不见了。 或者说,不是不见了,是它变样了。感觉那土质一半是沙土,一半是湿地沼泽。两个衔接处,有点正常的土质的样子了。就在这个正常土质这个狭长的带上,中间嵌着一个碗口大的小池子。 她尝试着取了水,而后尝了一口,心里松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这玩意。 可它原本不该在这里的呀! 再朝两边看去,一边是湿地,里面密密麻麻的长着芋头水芹这些东西,一边是半干的土地上,长着红薯之类的东西。半干土地的外围,还有完全沙质化的地方,好似乱七八糟的放了许多的东西。 再细看,之前那一车的Y片全在里面放着呢,但是,那被白蒙蒙的雾气包裹在里面,那么大那么多的东西是什么? 她想起触摸,结果还没有碰到就被弹回来了。 不能碰? 她收回手,心里的疑惑一点也没少。这是自己的,又似乎不是自己的。 难道自己不能完全控制这里? 那桐桐就打算撤了,不可控的东西她宁肯不去碰触。 才说要把意识撤回来呢,却瞥见那车货的后面,还有不少东西。 那是什么? 有金银首饰衣服服侍,有成箱的金子,还有许许多多零七八碎的东西,可最重要的是画像。翻开来,都是几个孩子的! 看看这些东西,再看看被白雾包裹的那么大一堆……桐桐有些恍然,这未必是被谁锁起来了。那白雾像是自己记忆的锁子。在自己没想起来之前,意识是打不开这里的。她不再是想去探究,而是珍惜的抚摸了一下,这次,它并没有再抗拒的将自己弹开。 画册她留下没动,在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里寻找,终于找到了。 一根金针,之于自己来说,太过珍贵的东西了。将这东西取了单独放着,剩下的东西,她都不再碰触,而后水咕嘟嘟的响了,她撤离了意念,泡了茶给四爷端过去。 嗯!就是这个味道。 桐桐却低声跟四爷说,“除了取水和不得已的存放,我不打算用它。” 四爷点头,这才是桐桐。 桐桐一则考虑的是不慎叫人察觉,二是不清楚那个东西的原理是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水池挪动了地方。 记忆没出错的话,应该挪动了。 可它为什么挪动了?为什么挪到了那里,记忆里的房子和肥沃的土地是沙化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是因为支撑它运作的东西消耗的太多吗? 桐桐低声跟四爷道:“就像是手电筒的电池,许是就消耗完了呢?”那么消耗完了以后的代价是什么呢?不知道!“也许是杞人忧天,它什么也不依靠。也许曾经的咱们了解这个东西,且咱有储备的‘电池’,或者那么小环境就能达到永不枯竭的平衡……”什么可能都有,但得有最坏的打算。 比如,它就是能消耗完,且消耗完对咱们是有影响的。 那使用或者滥用,都是自取灭亡之道。 四爷点头,而后看桐桐,心是彻底放下了,“以后非不不得已,绝不动用。”说着点了点茶杯,“包括这个水,也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不起贪欲,都不是错的。” 对!带着一个宝库,可越是困顿,越得守住本心,“除非救人所用,其他时候不会再擅自动用。” 四爷对这个东西没有执念,不过他好奇的是,“你在是四福晋之前,是谁?”总不是平白就来的吧? 你教弘晖的功夫绝对不是白来的,你的医术也不是平白就有的,救弘晖的办法一定非常人所能。 这么一问,桐桐顿时激灵一下,她脑子里闪过一道飘逸的身影。她心虚了那么一下,而后又理直气壮的道,“我早说我是仙女了,你非不信。” 四爷打量她,“真是仙女呀?” 桐桐理直气壮的看他,“那要不然呢?当然了,我没全想起来了,我就是脑子里有点画面……” 什么画面? “就是有个衣袂飘飘的姑娘,长的可好看了……” 四爷都不带信的,长的好看的人活的久了就知道了,再美的人会被白发所败,追求美干什么?你那么执念美,可见美貌这东西,对你来说属于稀罕物吧。 那边桐桐却一脸的笃定,不知道是要说服自己还是要说服四爷,一脸的认真,“真的!可美了,真的比良妃美……” 你与良妃比美,我们都告诉你你更美,这个我们认。 四爷连犹豫都没有,表示我特别相信你的话,还饶有兴致的问道:“然后呢?”这衣袂飘飘的姑娘怎么了?“在天上飞呀!” “是啊!是在飞!”不过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地上。 桐桐心里窃喜:这个记忆,我有,他没有,那自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对吧? 她还一脸怅然:“可惜神仙当的好好的,非要人下凡来。说是那人间要出一个明君,可惜这位人间帝王活的太过悲苦,叫我去搭救搭救。等功德圆满了,就重返天庭。结果,天仙爱上了帝王,没能带着帝王一同返回上界,还因此触犯了天条,被罚与这帝王在人间轮回,尝尝人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明君这个马屁拍的不错,是桐桐的风格。四爷受用了之后,就一脸的复杂,你是不是天仙,爷存疑。但是确实是你搭救了我!想想史书上的记载,想想曾经经历过的,不管是远的很那一辈子,还是刚过去的那一辈子,没有你,不能这么完美。 自己比史书上那位倒霉蛋,幸运太多了! 而我和他之间,只差了一个你。 要是这么说的,那你确实是救苦救难的天仙没错啦。 他就叹气,一幅很感慨的样子,“既然下凡了,那就少不得陪着我一起历练历练了。” 桐桐:“……”这么好骗了?就这么信了! 有点小窃喜! 四爷喝茶,算了,仙女就仙女吧,你高兴就好。 第 309 章 重踏征程(54)二更 重踏征途(54) 季长卿今儿过来的时候多看了桐桐好几眼,觉得这位林先生又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整个人看起来平和的很,不再一见面就打问街面上的事了,她问的是:“今儿你们还要出门吗?中午回来还是晚上回来?晚上吗?那中午就不做饭了……不带栓子吗?那正好,我带着栓子呀!我跟栓子逛街去,来了沪市还没转过呢。京城不如沪市的地方多了,不转转的真亏了。好歹来一次沪市,你们忙完了咱得走的。还不得给朋友们带点礼物呀!” 嗯!你随意吧! 等四爷和季长卿走了,桐桐就换衣服准备出门。穿个长及脚腕的长裙,戴个大飞檐的夏凉帽,这玩意能遮住半张脸。不是自己怕谁,而是担心倭国人的报复叫无辜人被连累。 今儿家里白天没人,要出门了桐桐叫了栓子来,“你看,出门记得把窗户关严实。不仅要关严实……”她又揪了细棉线,跟窗棱几乎是一个颜色的,只用了小小的一点,“看!夹在这里……容易被人忽视,但一开窗,必然会碰掉的地方。”说着,就拍了拍窗台,“我用杯子泡了吊兰芽,你问我泡这个干嘛,咱们又不养。我告诉你它是干嘛的!在家里没有花盆的时候,得有个看起来合理的东西放在这里。” 栓子把杯子都端来,桐桐又吩咐他,“去厨房取油罐子。” 栓子没问,赶紧跑去取来。 桐桐就道:“你看,将杯子底抹上一层油,一边多抹点,一边这样轻轻的点几个点,你看清楚,茶杯的把手的正下面,点的油最多。” 懂了!开窗必挪开这东西,但挪开想摆的一模一样几乎是不可能。 对的! 桐桐也不着急,反而让开位置,“你来,今儿这些你来布置。” 好!栓子做的很慢,但基本都完成了。 桐桐指了指书,“把翻开的那一页,夹一根头发在缝隙里……” “明白!谁要动书,咱也就知道了。” 桐桐摇头,“可这种手段太常规了,经过培训的人,都很鬼。所以,你得更鬼!你随意的翻几页,折住那一页的。再随便翻几页,夹上头发……” “明白了,对方要是会注意翻开那一页的头发,会注意折起来的书页,很难注意随意的夹进去的没规律的头发……这些随意的书页我得记住吧。” 对!记住它。桐桐站着指点栓子来布置,等他布置好了,她才指了指桌上的铅笔,“你把铅笔再放过去,瞧着随意一些,但其实是有讲究的。要靠着书,还不能叫它无缘无故的掉下来……注意,铅笔头或者铅笔的尾端,你将它调整的指着固定的东西。” 栓子愣了一下,觉得好生的厉害!这要不是自己布置的,谁注意这么多细节呢? 他将铅笔挨着书放了,然后一边放上个茶杯,保证书一被拿开,铅笔就得滚动。且把铅笔的鼻尖指着小几上一个不擦洗过都不会注意的一个小划痕。 桐桐这才点头,“记着,从今往后,咱们家要么一直得有人守着,要么就在出门前,把所有的细节都布置好。回来之后,从到门口的第一刻起,你就得细细检查一遍。一则,以后会有很多药方,这需要高度保密。二则,小心报复。别一个粗心大意,叫扔了什么进来,直接给炸了。” 栓子应了一声是!这一路跟着,也没自己什么事,感觉都像是个多余的人。现在,好像不是了!这个事是对家里特别重要的事。 把家里的布置好,院子里围墙,甚至于外面的铁门,都处理了一遍。这才往出走。 坐上黄包车,直接往百货大楼去。她看见什么都是觉得熟悉又陌生,感觉很奇怪。桐桐买些打火机香水这些东西,而后就是各种丝巾,留着送人也挺好的。再就是一个能放住的干果,先买一些。点心倒是好的,但就是路途太耽搁了,买的再新鲜,带回去也就不新鲜了,那就干脆算了。 完了又给栓子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给买了新的。 栓子不要,“林姐,您给开工钱的。” “你帮我当然我给你开工钱,咱一码是一码。”林雨桐说着,就跟店员点了衬衫,“这个再拿两件大码的,明年穿。” 完了又给自己和四爷买了布鞋,这个家常穿才舒服呢。 两人手里拎着那么些东西,桐桐带着栓子往楼上走,“上面有戏院,有餐厅,咱今儿去上面吃饭。” 结果才从戏院这一层路过,正要往上面去呢,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一扭脸,是胡木兰。 她一身无袖旗袍,抬手从桐桐手里的纸袋子里拎了一条米白色的丝巾出来,披在肩膀上,“一块吃饭吧!好久没吃牛排了。” 桐桐朝戏院瞧了一眼,然后对上胡木兰的眼睛。胡木兰的眼里含笑,也看着桐桐。 桐桐倾听楼下的动静,听起来好似有点乱。 她点点头,“那就牛排吧。但得你请!” 行!谁请都行。 六层是西餐厅,人还不少。其实这栋楼里是有电梯的,桐桐没坐,因为人多,得排队的。 进了餐厅,同时选了个安全又方便逃生的位子坐过去。栓子低声问桐桐,“姐,要我下去看看吗?” 不用!想吃什么就只管点什么吧。 等牛排上来了,巡捕房的人也上来了,林雨桐吃着自己的,那边一个个的排查,到了林雨桐这一桌,林雨桐抬起头来,跟对方对视了一眼。 对方愣了一下,问了一声:“林先生?” 嗯! 打搅了!那没什么可查的了,那个倭国商人八成又是被这位干掉的。闹不好又是一个想杀林三娘却被反杀的倒霉蛋。 然后带着人,撤了个干净利索。 林雨桐这才放下叉子,这回这事,是替胡木兰背锅了,“你欠我一次。” 正好想用胡木兰呢,她送上门来了。 胡木兰埋头吃她的,“回头我还你一次。” “我这人不爱叫人欠我的!放债出去就得立马讨要!” 胡木兰也放下叉子,“你真的是……”好生讨厌! 两人对视,胡木兰点头,“行!还你还不行吗?直接说吧,想叫我干嘛?” “有人找了飞刀会想要我的命,飞刀会跟倭国人有瓜葛,这个我是来了沪市之后才知道的。但是,雇佣他们去京城杀我,却不是这些倭国人所为。他们自己就有人能用,犯不上雇佣飞刀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你要我干掉这个主谋?”东北张?我不敢! “不是!东北张若是知道此人勾结倭国,会比咱们更恼恨。别看张现在跟倭国来往频繁,但他图的是壮大自身,可一旦牵扯民族大义,我信他们的立场。所以,此人不是东北张。”说着,她就在桌上蘸着红酒写了名字,而后看胡木兰。 胡木兰抬手一抹,“赶在你回京城的时候,我把此人的脑袋给你送去。” “不要脑袋,死了就是死了,我信你。”林雨桐重新拿着叉子吃饭,“不要老提那么血呼啦的玩意,吃饭呢,太影响胃口了。” 胡木兰想把刚要的番茄酱一把糊在她脸上,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血呼啦的。这会子提一句你嫌弃血呼啦的。 那边栓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擦了嘴。 桐桐问她:“还要吗?” “不要了,不好吃。” 桐桐把最后一口塞嘴里,“是不好吃!”说着就起身,说胡木兰,“你结账。” 下回你请! “我请你吃铁板烧。”林雨桐拎她的纸袋子,“铁板烧牛肉,比牛排好吃多了。” 你滚远!再不跟你出来吃饭了!乡巴佬样子! 从里面出来,栓子回头去看,“林姐,胡小姐是咱们的朋友吗?” 桐桐叹气,“朋友……得先是能同路而行的人。同路的时候,她是朋友。不同路的时候,就是陌生人。朋友,也最是不能有太多利益牵扯的人。若是利益不冲突,那就是朋友。若是利益有冲突……那便连陌生人也做不成了。” 连陌生人也做不成?比陌生人还疏远吗?可比陌生人还疏远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呢? 桐桐轻轻吐出两个字:“敌人!” 什么? “比陌生人还疏远的关系是敌人。”桐桐说着,有几分怅然,看栓子,“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但是,“胡小姐……其实不算讨人烦,她还很能干,很勇敢……算的上是女中豪杰吧?” 对!她很能干,很勇敢。做朋友的时候,她是个还算能借力的朋友。可做敌人的话,那一定也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栓子就笑,“能一直当朋友多好。” 桐桐也跟着笑,“是啊!能一直当朋友多好!” 回家去栓子就跟四爷和季长卿说今儿的事,说商场,说今儿碰上的胡木兰,“……还是一直当朋友吧,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四爷瞧了桐桐一眼,她开始重视身边人,带在身边悉心的教导了。见桐桐看着他笑,他也顺着这个话说了一句:“做朋友,还有很重要的两点,其一,是彼此的实力。其二,是彼此的性情。”实力相当,万事好说;实力若是悬殊,那看的可就是性情了。实力大的那个若是性情不好,就想着吞并小的。若是如此,哪里还会是朋友。 季长卿正在修有点摇晃的椅子,闻言怔愣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 第 310 章 重踏征程(55)三更 重踏征程(55) 离开沪市的时候,天已经有些凉了。火车票是桂姐送来的,此人很会办事,跟洋人联系上之后,做起了营生。吃了林雨桐的利了,那做事相当的敞亮。两间豪华的包间,自己和四爷一间,季长卿和栓子一间。这火车上就有他的属下,餐饭要什么有什么,想透透气就去餐厅里吃,若是不想出去,在包间里吃也行。 晚上各自能睡个安稳觉,白天的话,季长卿过来跟四爷下棋,桐桐教栓子认字。写字就用铅笔写,可以写的不好,但得会写,能差不多看懂。 从沪市回去,路上只要倒一次车就行了。 从沪市到津港,再从津港做火车回京城。 回京城的这一天,一脚踏出火车,就有卖报纸的到处叫卖着:“号外——号外——玉面罗刹林三娘千里追凶,东北JUN一参谋投靠倭国被枭首!罪证摆在张大帅案头!” 桐桐:“……”胡木兰不仅帮自己杀了人,还故意闹大了动静。她的这个行为说是为自己洗脱嫌疑也行,说是为自己张目也未尝不可! 看!林雨桐没动,但有人替她奔千日而杀人。 大家会怎么想?只会想,好厉害一玉面罗刹! 林雨桐扭脸看四爷:“我以后也不用动了,胡木兰在不敢公开她的身份之前,她杀的人大概都会赖在我身上。” 但这中锅若是能叫有些人忌惮自己,从而少些麻烦,又恰好能叫她顺利脱身,不引人注意,那这中的互利的事,暂时是能合作的。 在外面没法说话,这会子先出车站再说。 一出去,就瞧见周献民,他挥着手,笑的特别灿烂:“这儿……这儿呢……” 一见面就过来跟季长卿和四爷拥抱,“可算是回来了,想死我了。” 这是京城里没有太熟悉的人,所以寂寞了吧。 来接的是饭店的车,可路却不是回去的路。 桐桐四下看看,“这是去哪?” 季长卿在副驾驶上,见问了才扭过脸来,“先住饭店……回头买个……四六不靠的房子。” 明白,原本家里那边是民宅,容易惹事端。 那就先在饭店落脚吧。 可在京城里,四六不靠的房子不好找的! 紫禁城倒是安全,咱现在也住不进去呀! 她才这么想完,栓子就说,“小皇帝就在宫里住着呢。” 周献民哈哈笑,“最近这不都在说这件事吗?小皇帝要大婚了,说是要不了两个月,迎娶皇后和一位妃嫔,选的谁家的格格来着?” 这话多少有些嘲讽的意思,大清都亡了十年了,小皇子依然享着尊位。 桐桐偷眼瞧四爷,四爷一脸的拒绝:小皇帝是谁?谁家的子孙?不认识! 可这不肖子孙多了去了! 转天这不是出来找宅子吗?哪有那中几下里都不靠着的宅子,咱得买一个。 但这中的,都没处打听去。 最后没法子了,四爷干脆给警察署打电话,找向保光问问。他们肯定是心里有谱的。 向保光这次可客气的很,“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好给老弟你和林先生接风呀!”把沪市黑白道趟平的人物,咱别惹人家。连洋人都退了!若是没过不去的事,为难这中人干嘛呀? 嘴上客气着,行动也不慢,直接叫周一鸣过去,“帮着看看,估计也是不想惹麻烦的意思。” 那周一鸣这不就过来了吗? 四爷大大方方的跟此人介绍季长卿和周献民,反正是沪市带回来的朋友,周献民是有家有舍的,一说就知道是哪家的。 知道是要办药厂的,周一鸣想着这是找回来的合伙人,那这必然是有钱人呀! 他也很客气,一说要求,他就东城西城的掰着手指算,“说实话,京城这中房子是真不好找。原本是有一家王府的,那王府后来抵给了教堂,成了人家的产业了。人家也不卖!” 栓子就插话问:“是那个闹鬼的宅子?” 对对对!就是那个闹鬼的宅子。王府的规格,真就住里面,天天晚上换着屋子睡,安全吧!这玩意得放多少ZHA蛋,才能炸到人呀!这中大宅子说实话,挺符合要求的。而且未必多贵,毕竟闹鬼了嘛,都成了鬼宅了。 四爷抿着嘴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桐桐心里叹气,哪里有什么鬼宅,不过是死的人多了,大家觉得不吉利。再加上人丁凋零,屋子大却没人丁,家业败落,拾掇不起了,那宅子可不就看着像鬼宅吗? 没人气呀! 她就说,“我们不忌讳这些!” 周一鸣当然知道她不忌讳这些,什么鬼都怕恶人的。“那你们要真不忌讳,还真有这样的府邸。是一辅国公,府邸大,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老宅子,失修了,但是呢,占地怪大的。老辅国公死了,庚子年没的。剩下个儿子呢,抽大|烟,取了个媳妇,那也是抽的很呀!这老辅国公在世的时候,还挺会经营的,可到了他儿子手里呢,不行了。把老爷子的积攒都给花费完了!现在倒是戒了烟了,可人也废了,这以后靠什么生活呀?最近就嚷着要卖了宅子……可再便宜没人买呀!那两口子都抽那玩意,生下孩子都是没活,浑身都是黑的,生了八个,都没成。那谁家要这地方?”断子绝孙,不吉利呀! 桐桐不怕这个,“那要不,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 好家伙,到了地方一瞧,季长卿就觉得满意,“破败不怕……关键是严整……” 是的!再破败,哪怕大门斑驳,但这厚重的大门,严整的屋舍,高大的院墙,无一不显示着,住在里面很安全。 房主两口子架子不倒,穿着掉色打着补丁的朝服,一只脚穿着朝靴,一只脚光着,正催促着媳妇从床底下找鞋呢! 这小子鼻子打着哼:“这是没了大清国了,要不然真不是等闲谁都能登爷的门的。爷的祖上可是……” 得得得!谁管你祖上是干嘛的?不是要卖房吗?卖不卖吧?要卖就说价钱,不卖可就走了。 那能不卖吗?不卖吃什么呀? 这小子伸出手来,“五个大黄鱼,咱成交。” 真他娘的败家呀!桐桐都想揪住扇他几个嘴巴子!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五个大黄鱼就卖呀?!光是你家这房梁,这门框,他娘的都不止五个大黄鱼! 是!时间久了,见怪不怪的,乌漆墨黑的,瞧不出啥样来了,但本身都是好东西。还有那大柱子,现在上哪找这样的柱子去? 季长卿出门没带钱,但桐桐带了。 四爷就示意桐桐拿钱,这才跟季长卿道:“我们私人买吧。” 季长卿以为这位仁兄想的是节省经费,他也没争执,这话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就这么着,房主两口子拿走了金条,交了房契地契,直接出门,嘛玩意都没要,这就走了。 林雨桐还提醒呢,“不搬家呀?你家的东西……” “不要了!能当柴烧的,直接给烧了吧。不能烧的,就直接给扔了吧。” 桐桐一口气给哽在了喉咙,气的呀!你倒是回头看看,就你家那门墩,那石刻,非内务府不出的精品呀! 不肖子孙,气煞人了! 房子还有什么过户手续,周一鸣表示他去办,回头就给送来,然后人家也走了。 剩下的人这才细致的看这宅子。 这宅子占地大,但是房子并不多。只三进,却带两个侧花园和一个后花园。挨着墙是连廊,外面人想翻进来,难着呢。 栓子就不能理解:“这么多屋子,收拾出来一间一间的租出去,这不也是钱吗?靠这个租金,怎么就不能养他们两口子了?” 大概是架子不倒,干不出租赁着事来。 “可那也把房子卖了,岂不是更倒架子?” 可人家有钱了,活的像个爷了呀! 栓子不能理解这中逻辑,瞧着荒废的土地给心疼的:“这么多空地方,中粮食也不至于没饭吃呀!” 是啊!花园全都慌着呢。花都没了,估计是珍品,然后被挖出来给卖了。园子里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坑的,挖了连把土都懒的填。 想想,四爷的心情都好的了吗? 回饭店之后,桐桐小声跟四爷说,“都是后代子孙太不屑了,所以才叫咱们回来看看。” 四爷:“……”感情这跟说书的似得,这辈子接着上辈子。上辈子是告诉我有你之后能有多好,这辈子是告诉我之后,没了你之后,悲惨的不仅是我的人生,连江山社稷也被不肖子孙给败干净了。 桐桐理所当然:“难道不是?” 你觉得是就行,至于我怎么想,这不重要。关键是,现在得用你,“是不是找叶鹰,借点人。那宅子真跟鬼宅似得,没法住。” 对!得把宅子清理一遍。宅子大,但搁不住人多呀!这收拾起来多快的。 正好方云下午要过来碰面,叫给叶鹰带个话就行。 于是,第二天一天工夫,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不说了,该修补的也修补了。周献民又买了不少油漆,红门绿窗的,给粉刷了一遍。晾那么三两天,就能住人了。 都安置好了,几个人才一块碰头,看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方云就说她看好的地方,“连在一起,怎么也有两千亩土地吧。可怎么能把这地给买到手里?现在这土地,都在大户人家手里,不是实在没法子,都没人肯卖地。” 季长卿就问:“哪里的地?为什么……非这一块?” “药材这东西,也要看环境的。”桐桐就解释了一句,“怕是方大姐最近没闲着,把周围看遍了,才选了这一块。” 对! 方云就道:“看能不能关系托关系,跟人搭上话?” 四爷摁住要说话的桐桐,“你不能出面,你一出面,这就不是协商,还是胁迫!” 桐桐:“……”这是浪的太过的后遗症,得努力的扭转大家对自己的印象。 晚上躺下了,桐桐还问四爷:“咱们要不要也办个酒会,请些人来……”叫大家瞧瞧我,重新认识一下我!我并不是三头六臂,其实我也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 四爷翻身过来,睁眼打量了桐桐一眼,然后问她:“要是你遇到一人,你知道这人杀人不眨眼,可他每次见了你,都和颜悦色的,温温和和的,瞧着真跟个好人一样……然后你就信了这人是个好脾气的好人?” 桐桐:“……”你这么一说,感觉我以后正常对人家,人家都得以为我是变|态。 心里不定怎么瘆得慌呢! 可是天地良心,我真的是个很温和的好人! 但既然嗣谒有这样的顾虑,那这事真不能自己出面去办。至于嗣谒怎么办的,她也不知道。才安了新家,需要她忙的地方多着呢。先是玻璃,窗上换玻璃,这一忙就是一天。完了窗纱,这又是一天。 这些弄完了,剩下的就是细碎的琐事。趁着一场秋雨,栓子闲不住,把花园子能中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想着还能中一茬秋菜。 桐桐觉得时节有点迟了,“怕是长了白菜也包不住。” “那就积酸菜。” 行!你觉得行你就中,“回头叫人送几个大瓮来。” 栓子喊了一声,“姐,后罩房里好像有瓮。” 人家用过的我不爱用,但还是起身去看了看。可枉后罩房走呢,她脚步顿住了,视线顶在院子里几处大石头上。这石头嵌在地上,动不了。看这个方位,这应该是园子里的假山方位。因为是败家子把假山的山石都给卖了,剩下这个底座他都不了,就这么留在了原地。 桐桐蹲下去,查看石头。然后退开,手在石头的边缘摸了几下。果然,摸见一凹槽。摁下去,这石板换换的挪动,露出个洞口来。 顺着石阶梯就能下去!桐桐等了一会子才下去,里面倒是没什么东西,空荡荡的,但是地方却还不小。 大家人家家家都有大小不一的密室,这不奇怪。没什么可看了,她直接出来了。心里还想着,这世道,还是得存粮的。 正谋划着给里面存粮食呢,结果这天晚上,远远的几声QIANG响之后,自家的大门被拍响了。 季长卿和栓子住门房,拍门的声音也不大,季长卿很谨慎的去开门了,结果门外是个半身血的人,“找林三娘……我是胡木兰的朋友……” 人还是得救,他利索的把人接进来,栓子已经用手电筒看门上活着路上有没有血迹了,得把痕迹清理了。 季长卿暗暗点头,扶着人往里面去。 桐桐听了动静出来,季长卿低声道:“提了胡木兰。” 嗯!交给我处理! 这又是JUN阀在追杀G命党!该是要挨家挨户的搜查的。 得把人先藏起来的。 嗣谒见桐桐给对方在止血,就拉了季长卿去一边,特别严肃的再次提醒季长卿:“人得救,但咱们的密室不能露。” 季长卿愣了一下,而后点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醒自己该有提防之心了! 第 311 章 重踏征程(56) 重踏征程(56) 下了针,止血,命暂时先这么吊着。 如今看得把人安置在哪里才不会被搜出来。屋子打扫的太干净了,藏的人的地方都没有。 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这是已经来了。听那阵仗,这人惹下的绝对不是小事。 来不及了,桐桐扬起针,直接给刺了穴位下去,叫人晕厥过去,这才看向季长卿。 季长卿低声问:“中途醒来……怎么办?” 醒不了!只要应付完搜查,再给挪出来也行。 成!他利索的将晕过去的人先带去密室,然后利索的回来。前面柱子已经把门打开了,来搜查的可不是警察署的,而是哪个营出来的当兵的。 这些人横的很,应该是不知道这是谁家,反正是找来了,“咱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咱们。能买下这宅子,还新修葺过了,那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就是吃粮当兵听吆喝的,跟咱说什么不管用。咱们若是放一分,回头丢的是命,所以,您见谅见谅。咱们能来,那必然不是没原由的!去外面瞧瞧去,这才下了雨,脚印清着呢。您看,家里还有年轻的太太,这要是有什么人偷着进来了,对女眷也不好,对吧。” 外面的街道上有脚印应该是真的,自家门口是大青砖铺的地,踩了不会陷进去。就算是一路走来的泥脚把门口踩脏了,可栓子应该是清理过了。 桐桐就看栓子,栓子轻微的点头,自家门口肯定干干净净的。 至于家里的脚印,这就没法分辨了谁是谁的了,还不许我家白天来客人了? 所以,这只能证明人是跑到自家附近这一片消失的。 四爷让出位置,“搜吧,但就一点,别把什么损坏了。” 那肯定!到大户人家门口都小心着的,毕竟嘛,军饷还得从有钱人筹,对吧?咱也得罪不起。 这么气派的宅子,里里外外的都看了,还真就是没有。 连厨房的水瓮,院子里的风水缸都瞧了,真真就没有。 带头的一摆手,撤吧。不在这里! 人一出去,栓子就关门。而后他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一个说:“……脚印就到那里,不见了。是不是顺着那小夹巷出去了?” 另一个道:“那后面是空旷的大街道,跑到后面是找死去吗?” “可也架不住慌不择路呀!说不定就是奔着那边去了。” …… 再说什么就听不清楚了,只知道脚步声远了,这是真的走了。 他急忙往回跑,又去拿了草席子和被褥,把后罩房的炕给铺起来。 季长卿把人弄出来,血呼啦的衣服全扒拉的扔火盆里,给烧了个干净。 桐桐这才上前看伤,身中三QIANG,幸而都不在要害上。一QIANG打在肩颈,一QIANG打在左臂,还有一枪,从腰腹侧面划过去了,带出好长一道子血口子。 又没有手术工具,就是刀子。先给止疼,再直接用刀子取子弹,而后也没有缝合的工具,就是得药止血生肌。这种生肌药,必须朝里面抹。用纱布将伤口攥干净,然后把药塞进去,这个过程便是靠针灸给麻醉了,也一样能感知到疼痛。 这不,皱皱眉,人有些清醒了。 纱布给包扎好,然后被喂了一颗药。桐桐这才问此人:“需要给胡木兰送消息吗?伤没大碍了,但你失血过多,需要休养。” 这人点头:“谢谢……” 那就是希望能通知胡木兰了。 “那你就歇着吧,这里很安全。”她也不多问,到底为什么被搜捕的,明儿就知道了。 季长卿使眼色,叫桐桐只管回去歇着,“我留下照看……” 家里有外人,他不放心,得在这里守着。 那桐桐就睡的更安心了,夜里是真的冷了,感觉可以烧炕了,也得准备棉衣了。 躺下了,桐桐才跟四爷偷声说,“其实刺杀这手段,以现在这乱局看,并不起太大的作用。” 看!这才是桐桐会说的话。 四爷把灯给吹了,这才道:“这个时期乱就乱在这里了!什么方法都有人尝试。鹏城那边有一汪姓志士,如今颇得赏识。他是靠什么出道的?就是靠刺杀!他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胆敢孤身犯险的勇气,身边围了许多簇拥者。这手段既然可以出头,可以被那么多人认可,那这手段,谁又能指摘什么呢?” 于是,效仿者众,云集者从。 今晚上动了这般阵仗,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刺杀直系要人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还要将京城挨家挨户的搜寻一遍。另外就是医院、药铺,甚至于在家行医的郎中,都要搜查。 当然了,林雨桐这边再次来查的时候就走了个过场,对方知道住的是谁了,并没有过分。 原因呢,无非就是被刺杀的人没被伤着,刺杀行动失败了。既然失败了,这必然不是林三娘所为。林三娘没在京城杀人,那就是她没想跟上面交恶。既然没有交恶,那就不必要交恶了。 因着林三娘威名在外,人就这么藏匿在家里养伤,也并没有出纰漏。 直到第五天,胡木兰才到了。风尘仆仆,显的有些狼狈。 她进来也没解释,先去看后头那个伤员,前后半个小时,胡木兰就出来了,“我还有事要办,此人留下来继续修养,还得麻烦你。这样,这个人情先记着,等你需要的时候找我讨要。” “这可是一条人命。” 胡木兰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好!我欠你一条命。” 桐桐这才朝后看了一眼,“这人这么要紧?”都能叫你欠我一条命了。 胡木兰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我们俩家是世交,他父亲跟我父亲不仅是好友,更是最早一起加入同M会的生死之交。我父亲是捐出了家里所有的钱财和产业,支持G命。而他的父亲早年壮烈了!他在我家长大,我父亲待他如亲子。我不知道他跟我走的一条道,要不然早拦着了。” 你倒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那此人呢?此人必你贵重? “他父亲就他一根独苗。若真有个意外,我没法跟我父亲交代。” 桐桐就看她,“那你父亲知道你干这一行吗?” 胡木兰没有说话,只笑了一下,而后起身,“行了!欠你一条命,什么时候要我还,你说话便是了。人……我交给你……” 行!我喜欢跟爽快人做交易。 胡木兰就跟访友似得,转了一圈,走人了。而经此一事,的确给桐桐提了个醒,自己缺的东西太多了。在这个世道上想不出岔子,多备多少都是不够的。 栓子是行动派,他先找来了,“姐,咱给后院挖个菜窖吧。” 行!挖吧!类似的伤员以后放菜窖里。 “这事不能叫别人干,就咱自己。” 咱自己?不不不,我们都干不了,就你了!你慢慢来,大小没那么关系,能容多少是多少。 这件事促使桐桐下了一个决定,她跟四爷商量,“之前明庭还说帮我联系一家教会医院,我现在想旧事重提!以西医手术资料翻译咨询的名义,出去接触接触这方面的东西。” 我感觉我会,上辈子就瞧不上那些洋大夫的手艺,甚至觉得他们是有谬误的。如今翻译医书,依然有这种感觉,觉得其实对方错的还挺多的。但这不能无端去改,况且,什么是对的,自己也想不起来。 所以,还得走出去看看,“许是……跟别人接触的多了,我就能想起更多的人和事也不一定。” 四爷把手里的书放下,觉得好玩,“你到底是想想起什么?想起你在仙界悠游自在的日子?” 桐桐理直气壮,“当然了,谁对成仙不好奇呀?” 你想回天庭? “不想!”但还是好奇!桐桐扭脸,转身拿了报纸翻看,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能再深入了。她催促四爷,“别老盯着我看,好好看书,别分心。”然后趴在床上,把小几上的油灯往床的方向挪了挪,又把报纸翻的噼里啪啦的响。 四爷扭脸一瞧,这是追连载的小说呢。小说的名字叫《鹰爪王》。 怪了,桐桐添了一个神奇的爱好,就是老找报纸上的武侠小说看!她以前都瞧不上这些的! 四爷觉得不能理解:你要是想消遣,那找那种谈个情说个爱的,瞧个热闹不挺好的,结果你看武侠? 这玩意好看吗? 桐桐点头:好看! 行!好看就看吧!四爷又找了其他的报纸,也有连载的,像是荒江女侠之类的,人家卖的也不错。给放在床头,当个睡前读物也成啊! 结果桐桐对这个什么女侠的小说翻了两眼就撂过手了,她不看!还是定时追鹰爪王。 是两本小说的作者风格不同?文笔悬殊大? 消遣的东西,很不必这么较真吧!等这天晚上,桐桐又把四爷给选的什么女侠扔一边,拿着新出的鹰爪王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困的坚持不住,趴着睡着了,四爷按捺不住,把这两部小说都拿过来,想看看差别在哪。 一看就明白了,这女侠讲的多是感情线,男女主一琴一剑,纵横江湖的故事。 可那个鹰爪王的叙事更注重描写‘技’,文字里大幅描写那一招一式的武术路子。 四爷把两摞报纸悄悄的放回原位,看着桐桐若有所思。 桐桐会那么蠢?会相信小说上写的一招一式能练成绝世神功?显然不可能! 不蠢的桐桐偏干出蠢事,原因呢? 四爷心里有几分明白了,他扭脸盯着桐桐不由的勾起嘴角,轻哼了一声:会飞的仙女?呵! 仙女是吧?成!你就仙女吧,爷什么也不说,就看你还能给我编出什么花来! 第 312 章 重踏征程(57)一更 重踏征程(57) 这一部的武侠小说还没追完呢,白菜长出来果然还没等包住了,降霜了,冬天呼啸着就来了。 不见雪,风却邪乎,干冷干冷的。 等把院子里的菜全收了,入了菜窖了,休养的伤员确实是养好了。谁也没问对方叫什么,栓子和不怎么说话的季长卿送饭的时候才去后头,桐桐是偶尔过去把脉,四爷基本就没怎么接触过此人。 这天冷了,暖炕也给烧了,炭盆也预备着,怕他无聊,报纸书刊一直也都给送去了。但这一入冬,一听说城门解禁了,他就提出告辞。 他是叫栓子过来说一声的,对方想致谢带告辞。 林雨桐在暖炕上坐着,手里的笔就没停。左手在抽屉里摸了一下,取了十几个大洋给栓子,“给对方送去,就说他不用谢我,这笔账胡木兰替他还了。” 栓子应承着,拿了钱直接去办事去了。 把人送走,栓子回来就道:“这客人说他心里承情,回头一定厚报。” 正说着话呢,四爷回来了,人都到后面了,才知道家里来人了。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这院子深,就这点不好,谁进来咱都未必知道。栓子要是老在前面,就被绑住手脚了,什么也干不了。”说着,就又不免嘀咕方云,“她也是,叫先住来,过了这个冬再说,结果非不来,直接给住到城外去了。” 两千亩地,以前是佃户种的。种什么,佃户自己做出。现在呢?得种药材。那大家肯定有顾虑,种了这玩意,咱们吃什么。 方云就得提前做工作,意思是,咱以后就是种地的工人。地种好了,按月拿钱。但这得有一个过程呀!她这个冬天,主要去解决人工的问题。 一个姑娘家,那能放心吗?季长卿跟着去了。 两千亩地,都是大户人家的。人家有个小别院,跟周围个村子紧挨着呢。两人在那边收拾了两间屋子,直接住过去了。季长卿要来回沟通两边,他有时候不一定能回去,这不就是就把栓子的奶奶和他爹接过去了吗? 她奶奶能做饭,大家一块吃。算一份工钱。 栓子爹能算账,这以后就放到厂里做账房先生了。 连城里的宅子都租出去收租子去了,这就是彻底的安顿下来的意思。 只自家这边,就两口子带个栓子。人真是不够用的。 四爷摆手,“我正要说这个事呢,这不,老家的电报。” 桐桐接过来,扫了一眼,就愣住了,李伯民发来的电报,“他还没去沪市?” 有家有业的,去别的地方没那么容易。他那人有些故土情节,要不然也不会回县里办学了。嘴上说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可这里两个月,那里住三个月的,家眷到底是没彻底的从老家撤出来。 电报上的字数少,说不详细,但那意思是,两拨军FA怕是要开打了,老家少不了要受波及。 林雨桐就皱眉,“那把老家人都接来。” 四爷摇头,“人家不来!我今儿在电报局,顺便就发了叫问了。人家回了两个字给我,说是要回村。” 金家人和林家人都不来,“是有别的人要来?” “学校显然是办不下去了,李伯民带着家眷,李同行已经在收拾屋子了!兵荒马乱的,住到一起安全。”四爷就道,“咱县城的院子,保不保得住都难说,留人也就用不上了。老赵也没地方去,就不如叫跟着李伯民一家上京城来,他依旧在门房住着。” 哦!这倒是也行。 李家这次进京很快,这说说了才没几天,李伯民带着太太上门来了,桐桐才知道了。当然了,老赵也给带来了。 这气派的宅子住着,很难把这两人跟两个乡下孩子联系起来。 老赵一脸的感激,“你看……我一个孤老头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赵其实没那么老,五十冒头,远不到老的份上。 桐桐就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如今这世道,能叫人安心的,也就故人了。” 这话说的李伯民颇为感慨,各种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就有点明白了,当年那个留下的字条,闹不好就是眼前这个小林留的。 他上下的打量,而后摆手,“我什么都不问,咱们能有这缘分,是我的福气。” 出门遇贵人,也是我们的福气。 李太太跟着桐桐把前后宅子都转了一遍,“我们那边也三进,但是没这边气派。”说着就拉了桐桐的手,“你说你这么个能干人,当时在县城,愣是没露出来。如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们在县城都有耳闻。你还不知道吧,自打有人说你是玉面罗刹林三娘,那乌宝贵就跑了,不知道上哪去了,都说是怕你报复她。” 林雨桐只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李太太也没往下说,只道:“来之前呢,我们也上你们两家去了。他们说是离不了老家,只带了口信来,别的一概没提。” 林雨桐心里却知道,人家来之前,一定是留了厚重又实惠的礼给老家人安顿的。她一再致谢,“他们觉得守在村里安稳,那就在村里守着。他们在小镇子上呆了大半辈子了,心里是觉得外面兵荒马乱,哪里都不如家里安稳。” 这还真说着了。 李太太低声道:“现在那铁路工人闹的可邪性了,说是要罢工……我们这是运气好,刚好错开了,要不然,好家伙,那乱糟糟的,都没法说。咱也不知道这些工人是想要啥……反正那个闹腾的,看的人心里发慌。” 是啊!这个冬天,外面乱了! 这天早上,出去买菜,顺便再去买点点心,李家上京城来了,先来了自家,那自己和四爷于情于理,都该去一次的。 可是,街上买不到菜了。 界面上的铺子也都关门了。 林雨桐敲了敲铺子的门,里面就传来说话声,“后面……巷子后面……” 巷子后面是后门,伙计在后门口等着呢,“太太,您需要点什么?” 你们这怎么不开门做生意呀? “罢市呢。”伙计朝外瞧了一眼,叹了一声,“不罢市也没法子,今年收的那个税呀,不能提。” 林雨桐朝里面看了一眼,因着要罢市,这点心也不是新做的,都放陈了。她还是买了几样,回头叫季长卿拿点给方云放着,他们在那边晚上太晚了好垫吧肚子。家里还有栓子这个半大的孩子。 至于做客去带的点心,这个不成的。 拎着篮子出门,除了点心,一块豆腐都没买到。 接了进了家门,方云跟着季长卿进城了,她哈哈就笑,“知道你什么也买不着。”说着,就指了指桌上的猪腿,“瞧瞧,我弄来了。别觉得乡下不好,乡下那当真是个好地方。”说着还示意桐桐看墙角,“一篮子鸡蛋,一袋子黄豆绿豆,留着吃吧。” 嘿!还真有办法,肯定是从农户家收来的。 “都给我们拿来了,你自己留了吗?” 方云就笑,“庄子里那么大的地方,利用上种什么不行呀?明年开春,养鸡鸭鹅都方便呢。咱以后的生活,也算是能自给自足了。这个我得列在账目上。” 行!这一板一眼的做派,也是没谁了。 林雨桐把点心拿出来,又去泡茶,这俩一起进城,怕是有什么大事。 季长卿低声道:“一位在京的领导……工人运动的同志,我们曾经见过,昨儿……我出城的时候,跟他遇见了。说了几句话,听他的意思,他们最近……是有大动作的……但是,我有些担心……” 四爷皱眉,“你当心当局的手段不会那么温和?” 季长卿点头,“先是被刺杀……刺客一直没找到……再是商人罢市……这是商会组织的……” 桐桐懂了他的意思,“他还得指望商人纳税,因此,不会跟商人结仇。但是,不给商人的颜色看看,这税怕是收不上来。于是,他想杀鸡儆猴。” 是的!杀鸡儆猴! 那些游|行的学生,罢工的工人,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选他们来威慑上下,是他们极有可能采取的手段。 四爷问季长卿,“你没有将这个顾虑告诉对方?” 季长卿叹气,“说了!但是,他有些……盲目的乐观。我没能……说服对方!” 正说话着呢,栓子跑进来了,“姐,叶鹰姐来了。” 叶鹰来了?叫她进来吧。 叶鹰脚步匆匆,一进来就急忙道:“姐,有人找我,出大价钱雇佣我们的人……” 雇佣你的人干什么? 叶鹰低声道:“叫我安排人,拿着粪桶粪勺这些东西,堵在那些大学的门口,见有学生要出来,就泼粪,用粪勺只管打,打死人命有人帮着处理……只要能把人拦在学校,愿意支付我十根金条……或者是,我有意要个更体面的身份,他们乐意给我安排!” 季长卿就看四爷:“……被我料到了……” 话还没落下呢,就听到一阵QIANG响,密集的很。 桐桐面色一变,完了!这是对着手无寸铁的学生和工人开QIANG了…… 第 313 章 重踏征程(58)二更 重踏征程(58) 一阵QIANG响,十三条人命。 诉求的是什么呢?诉求的不过是按时发薪水,不被工头克扣。诉求的不过是不受打骂,出来做工活的像个人。 这个要求过分了吗?没有! 可十三条命搭进去了。 除了死了的工人,还有十多个受伤的学生。学生身上的倒不是QIANG伤,而是被棍棒所打的。这些是被同学救回来的,没被救回来的,都被关在大牢里。杀倒是没杀,不过是得通知家里去赎人罢了。 这些学生的伤,还不敢去医院诊所看,怕被逮住了直接给关起来。 然后明庭就找了,请林雨桐帮着去看伤,她附在林雨桐的耳边低声道,“我本来想给安排在教会医院,谁知道教会医院也被警署给盯上了。我想趁着夜里转移到城外去,可路上盘查的也严。刚好碰上那位鲁小姐,她跟巡警好似有些关系,借着她接送她的车,进出了三次,才把人给运出去了。如今人就安置在鲁小姐在城外的一处别院里。” 行!这就走吧。 鲁小姐的别院不知道是谁送的,反正鲁小姐在这边住着。后面有花房,人都安置在花房里。 知道林雨桐要来,她穿着大衣在门口迎接,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妖娆,一见林雨桐就笑,“本来认你做朋友,是想给你一些帮助。没想到,成了你的朋友,我却受益不少!那位明小姐跟你关系莫逆,碰上了,就搭把手,不用谢我的。” 林雨桐也不理她那腔调,只问说,“人呢?” 鲁小姐朝后指了指,“走吧!我带路。” 十多个青年人,聚在这里依旧是高谈阔论,谈的都是孙先生的三□□义。慷慨激昂起来,谁也不让谁。 这些人都认识林雨桐,一见她都笑着喊林先生。 而林雨桐一抬头,没想到在这十几个人里,还有一位是自己之前救过的,从家里离开没几天的那个伤者。 他脸上带着笑,头上还青紫了一块,而后像是第一次见到林雨桐一眼,跟他握手,“林先生,幸会,我叫廖俊山。” 林雨桐跟他握手,查看伤情,别的也没多话。 这人伤的不轻,“是不是有点恶心,看什么都重影了?” 是!有点。 “有点?”林雨桐叹气,“头被打的重了点,最近不要挪动了,就在这里呆着静养吧。” 本事不大,挺爱扑腾。回回都挂彩,这是嫌弃死的慢吧。 给每个人留了药,她就往出走。鲁小姐低声道,“我给这么给面了,你就不能坐坐再走?” 成!坐坐就坐坐。 鲁小姐进去就叫下人泡茶,端来自己给林雨桐斟了,这才道:“……本来该去拜访你的,但想想我这身份,去了谁家都会惹是非,干脆就没去,还请你见谅。” 但是乔迁的贺礼,是送了的。 对于这个贴上来非要当自己朋友的人,桐桐怎么说呢? 她坐着没动,只叹了一声道:“既然你认我是朋友,那我也认下这一句朋友。是朋友,我就劝你一句。趁着人生正是好光景的时候,找个妥当人,好好的过日子。你这么着,终归不是长久的办法。” 鲁小姐便笑了,“你以为我不想嫁?”她摇头,“我想嫁的!可像是这样,养起我可以,娶我却没人肯。”说着,就看了一眼正进来的明庭,低声道,“其实,我挺羡慕明小姐这样的!” “说我什么呢?”明庭笑着进来了,跟鲁小姐道谢,“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你帮了我!我知道你不是看我的面子,那不管谁的面子,得了好处的都是我,这一声谢总是要的。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就给我家打电话,能帮上的我帮,帮不上的,我想办法都得帮。” 鲁小姐只笑,也不言语,似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送走了林雨桐和明庭,她回屋后还不免怅然:“一样是女人,人家就能活的肆意快活。张口闭口都是国家大事……谁不想那样的女人?”可咱也知道,咱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但这天晚上,她都躺下了,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摸枕头下的匕首就要喊叫,她还以为是引狼入室,那些青年学生里有人心怀不轨。可还没喊出来呢,就听到一个女声道:“别喊,不是男人。” 她抬眼一看,是个姑娘,二十上下的样儿。她叹了一声,低声道:“你是谁?到我家干嘛?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这姑娘轻笑一声,坐在床边的一个沙发上,问她道:“真的想成为不一样的人?” 什么? 这姑娘却道:“我能叫你变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找个借口,只说出去转转,说去香江也行,说是两广也行,大概半年时间。半年之后,我叫你脱胎换骨,你可乐意?” 什么跟什么呀?就跟你去,还一去半年,叫我脱胎换骨? 她不想去,但这人不好惹,她只能道:“……我得考虑考虑,你总得叫我考虑考虑吧!”先把人忽悠走再说。 这人也只笑了一下,“那行,你要是想见我,就直接去找廖俊山,告诉他,你要找个姓胡的,他会带你见我的。” 然后灯啪的关上了,屋里又陷入黑暗。等她再打开灯,屋里早没人影了。她起身把窗户关上,卡死,吓的当真是睡不着了。 但这人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像不像林雨桐? “林雨桐?”胡木兰将身上的装束脱下,就回身看屋里等着的男人,“不行,她不可能加入进来,供谁驱使的。” “可她是我见过的最锋利的刀。”这人坐在沙发手,手里捧着红酒,“木兰,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是我最出色的作品。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在有些事上,是有天赋的。” 胡木兰低着头没言语,好半晌才道:“先生,您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这人将手里的红酒递过去,轻声道:“你怎么会觉得我这是对你不满呢?你要知道,所有的危险任务都交给你,我这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希望有个人,来充当最锋利的刀。你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胡木兰这才抬头,“先生是在担心我?” “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是关心你的。”他起身,在屋里转了转。一身长衫穿在他身上,叫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儒雅。一幅金丝镜框的眼镜后面藏着一双暗幽幽的眸子,叫人觉得特别的神秘。 胡木兰轻声问:“那我……改天给先生引荐林雨桐。” 这人摆手,“你以引荐,以她的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我是干嘛的?这事上,你最好不用麻烦!等她成了咱们的人,告知她也无妨。我本想先瞒着你接触他们,但又怕你多想,或者不小心说漏了嘴。因此上,提前告知你一声……” “我不会坏了先生的事。”胡木兰说着,就又道,“但如果先生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打动对方,那这事就叫这么过去吧!她是我的朋友……是的!我知道我不该有朋友!但是,她这样的朋友不会是我的累赘!因此,她是我的朋友,也许是这一生我唯一的一个朋友。先生,您知道的,我父亲党内元老,我母亲早逝,我无兄弟姐妹,只一个一起长大的半拉子兄弟廖俊山,一个才结交没多久的朋友。” “廖俊山的事情我跟你解释过了。” 胡木兰点头,“是的!我知道!我没有责怪先生的意思,但是这次,我希望您和我的朋友没有冲突的那一天,我不想左右为难。” 这人就笑,“你呀,把你家先生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去吧,早点去休息吧。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的朋友。当然了,我俩要是翻脸,我觉得她伤我的可能性更大!不是都说没有她杀不了的人吗?我是去交朋友的,又不是要跟谁结仇。你家先生有那么蠢吗?” 胡木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才转身去屋去了。 这人的桌上摆着一个名字:林雨桐。 林雨桐的关系图谱里,第一个相关的便是她的丈夫,金嗣谒。 而金嗣谒在外交际,比较信任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李伯民。 李伯民吗? 那就李伯民吧。 李伯民来了京城,但不能没有营生做呀?他打算效仿沪市的百货大楼,也建一个百货公司。 他还找四爷跟四爷商量,“留M的时候,我在那里见到了一种电梯。不是直上直下的那种,而是阶梯一样踩上去缓缓上移,这个东西是很好的,我想找一家商行订货,给引进过来。” 他一描述这东西,四爷脑子就有东西闪过去,“这个……需要去国外订购?” 原理又不复杂,难道不能做吗? 原理是不复杂,但就工艺来说,当然还是国外的更安全一些。 行吧!懂这个意思了,就是想弄个噱头。 李伯民哈哈大笑,还非拉着四爷一块去找商行。可瞧了,在一家商行里,碰到一位要从国外订购留声机的客人,这个客人还带了一个朋友一起,而这个朋友,李伯民熟悉,四爷也认识。就是来京城的时候,李伯民给了地址和电话,托人家照顾四爷和桐桐,但人家不咋热情的翻译,叫白云山。 碰上了,不能装作不认识。 客气的说了几句话,白云山就再三邀请,“李兄,金老弟,这个薄面一定得给。早就说要登二位的门的,可我这不是脸上下不来吗?”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体面人在外面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怎么着呀? 不就是吃顿饭吗? 那就吃饭! 第 314 章 重踏征程(59)三更 重踏征程(59) 酒店里好菜上着,白云山举起酒杯,连喝了三杯,“金老弟,老哥自罚三杯,都怨老哥哥有眼不识泰山,过去有得罪的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吧!”说着,又看李伯民,“李兄,咱俩之间的交情,那可深了!同学嘛,你了解我,我了解你的。你是君子,我这自来也不敢自称是君子。我这人,鼠目寸光,看不远,也看不透,这一点上,那是死活也比不上老兄你的。” 李伯民把手盖在酒杯上,这就是拒绝的姿态,“云山,咱俩之间的事情,好说!我这个老弟呐,不是凡人。当然了,我等都是小地方出来的,不能入你的眼也是有的。” “哎哟!我的老兄呀,我这可真是冤死了。”白云山起身作揖,“伯民呀,我要是有那等心思,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李伯民轻笑一声,手却没挪开。 四爷叹气,李伯民呀,当真是耿直君子。这人出门最容易吃亏!他不举杯,是要给自己找回场子。那自己怎么着呀? 只能端起杯子,“白翻译客气了,这一杯我提李兄喝了。李兄之于在下和内子,那是有大恩的。当然了,说恩情那是疏远了情分,这么说吧,李兄至于在下和内子,亦师亦兄,乃是异性至亲。李兄之事,便是我夫妻之事。今儿这杯酒,由在下代劳,可行?” 话都这么说了,怎么能说不行呢? 白云山就觉得李伯民这人真是好运道!这话句句可都是维护他的话!怕他耿直得罪人,把这一茬给接过去了。怕以后谁给他使绊子,连他家那疑似母夜叉的太太都搬出来了。那谁还说什么呢?谁还敢说什么呢? 而且,这姓金的小子,能走到今天,绝对不是只靠着她媳妇刷出来的名声。听听他这话说的,以李伯民性子,还不得真把他当成是异性骨肉呀! 真的!这是李伯民能干出来的事。 白云山跟人交好,也舍得下本钱了,“听闻金老弟在物理一科上颇有兴趣,但这一科,难就难在,有理论而难实践。很多视线器材不好买吧!这事我能办。”他大包大揽,“教会大学要采购一批仪器,金兄列一个采购单子,你放心,我把这事给办的妥妥当当的。” 李伯民这才端着杯子,把酒喝了。 白云山哈哈大笑,这两人,李伯民是嘴上说放下了,那心里一定是放下了!这一茬揭过去了就真的事揭过去了,回头跟过去一样,该怎么交往还会怎么交往。而这个金嗣谒呢,是知情识趣,只要自己有用处,他也会跟自己有来有往。 有这些,就足够了。 这一茬揭过去了,白云山才给两人介绍,“这是我才认识没多久的朋友,是一个南洋商人介绍来的。不算熟悉,但接触下来,就觉得这朋友人还不错……” 李伯民心说,你接触下来觉得不错的,那一定是收了人家不少的好处。 看过去的时候,跟对方对视了一眼,然后李伯民啥都懂了。这人也递名片,“我就是政府的一个小小的采购员……给大家采购一些私人物品。这留声机呢,要的人多。这个也要,那个也要,那我干脆说,咱就出来采购算了。”说着苦笑连连,“都以为这是肥差,可其实呢?到哪里我都得提心吊胆。可幸而咱也就是一小小的采购干事,这个大帅那个大帅的,也没人拿我当个正经的GE命党。迄今为止呢,倒也还相安无事。” 说着就道,“今儿遇到二位,也是缘分。尤其是金先生,幸会幸会。改天还得容我登门拜访,我想求见林先生给我搭个线。沪市的桂姐,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从南洋走货,许多货都得从她手里拿!我这样的,可不够级别等人家的门。但有林先生就不一样了,桂姐谁的面子不卖,也一定会卖林先生的面子的。” 四爷接了名片,名片上是一家商行的经理,名叫谭中敏。 谭中敏尴尬的笑笑,“那个……跟各位不瞒着身份,但是对外,还是要遮掩遮掩的。” 初一接触,这就是个有点小精明但不乏诚恳的小人物罢了。 人家把姿态放的低,咱也客气的接着。白云山第一次见四爷没给面,回头人家是个人物,对吧?焉知这个谭中敏就不是个人物了? 李伯民就道:“能如实相告,可见谭兄待人之诚。如今这局势,乱的很。对政治我也关心,这个云山兄可以作证。可再是关心,许多事情我依旧是看不透的。我跟云山兄不同,云山兄是看不透但还愿意扑腾,我是看不透就缩着,干点我能干的……” 整顿饭都在谈生意经,这个谭中敏更是答应之后给李伯民拉线,“这进货渠道我能提供几个,李兄参详参详……” 就是很普通的一个饭局,四爷把饭吃了,吃了就忘了。 谁曾想没几天,老赵进来说,一位姓谭的先生来了,说是四爷的朋友。 四爷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他呀!” 谁呀? 四爷也没当大事,“偶尔碰见的,在政府里管采购的,出来替那些权贵私下干活来了。估计还想从南阳走货……再就是那边的药品,他估计也想插一脚。里面过谁的手咱也不知道,就是给沪市的那位桂姐搭句话,不是什么大事。” 事还当真不算是大事。 四爷干脆起身去迎了,林雨桐就泡了茶,客人进来了,她的茶也泡好端来了。 对方很斯文的长相,一身棉袍,戴着一副眼镜,不开口说话不露出卑谦的样儿的时候,真当是哪里的教书先生。 林雨桐给捧了茶,对方赶紧站起身来,一副拘谨的样子,“不敢当!不敢当!林先生于国有大功,在您这样的人面前,怎敢生受?” “上门是客,您快坐。”桐桐让了座。 对方连声说着恭敬不如从命的话,这才坐了。 四爷先问人家生意的事谈的怎么样了,这人特别直接的道,“给的价钱只要合适,那生意哪有谈不成的?我也不是为了赚钱去的,能把交托的事办明白了,这就是我的价值。没个货人家多挣十个大洋,那肯定先紧着我供货了。” 这话说的,四爷不由的都笑,“谭兄嘴里的话,都是实话。” 谭中敏一脸的不好意思,又说起了鹏城的事,“卫生司两位干事把事给办坏了,对这事卫生司上上下下懊丧的很。这事说起来也不是那俩小干事的错,上面肯定是下了别的命令了,两人能不执行吗?”说着就跟林雨桐道,“您别见怪,咱这种小人物,就看得见小人物的难。替他们说句公道话!赶明有机会您再见到拿事的人,提那么一句半句的,到了下面都受用不尽呀!” 桐桐就笑,“回头我写封信给两人,也是我给他们添麻烦了。” “哎哟!您这可真体恤了!”说了许多的闲话,顺利的把话题引到了沪市,“……麻烦您给引荐引荐,桂姐那生意做的,等闲人可登不了门。” 行!桐桐应承了,“回头我给拍一封电报吧,真不是大事。” 这人起身千恩万谢的,并没有多留。留下一大堆的礼物,客气的提出告辞。 桐桐把礼物得收起来的,当然得一样一样过目。有些是吃的,这个不能放,放外面得了。她叫了栓子,“这几包点心,留一半放家里,剩下的一半你得空送城外。家里的这一半,你再分两份,一份你带到前头,你跟赵叔分着吃……” 那我不能要! 栓子低声道,“好吃的都叫我吃了!我真不小了。姐,我奶说要是这宅子住着不好,就都去城外住。” 这宅子哪里不好? 栓子红着脸,“反正是不好!” 桐桐左右看看,“你是觉得家里怎么了?” “不是!”栓子一急,就顺嘴秃噜了,“我奶说姐你跟金大哥该有个孩子了。” 桐桐:“…………”就说这个呀?你吓死我了!我还当怎么了呢?去去去!小孩子动什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去,滚蛋!” 栓子嘿嘿笑着蹦跶着出去了。 桐桐没搭理他的话,继续收拾别的,有那么一大堆的毛线,这倒是好东西。单独留出来! 再翻看下去,竟然还有两匹呢子,“这人的路子可够野的,呢子这东西现在不好找。呢子大衣成品多,定做的地方都不好找。有呢子了,回头叫裁缝来,做大衣穿。” 行!怎么都行!一个政府采购的,那路子广很正常。 反倒最后都是女人用的化妆品之类的东西,桐桐一样样的看了,口红都有好几个色号!完了她随手拿了香水瓶,闻一闻什么味道。 味道很淡,淡到在沪市都没碰见过。 但是,她确定她闻见过这种味道。可在哪里闻到过呢? 四爷还以为她想起很遥远的事了,就问说,“是故人?” 桐桐摇头,“不是!”这个味道是近期闻到过。 香水嘛,可选择的也不多,遇到相同款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桐桐对着香水看了又看,心里却打上了问号。 四爷把香水接过去,皱眉,“你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不知道!之前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这瓶香水,那一丝闪过的熟悉,却叫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四爷不懂,像她这种人,应该都有一种东西,那就是——直觉! 第 315 章 重踏征程(60)一更 重踏征程(60) 直觉吗?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他信桐桐的直觉。 可林雨桐不解的是,“要真是倭国派来的,都已经能登咱们的门,跟咱们近距离的坐在厅里,那他的包里随便放点ZHA药,就能无声无息的要了咱们的命。代价不过是同归于尽而已!我可不认为,倭国那些人里,会没有一个死士。” 这是说,这人不是倭国的人。 不是倭国,那就在国内。 国内的话,属于哪一方呢?一是国D,一是某一JUN阀。 会是后者吗?四爷摇头,一定不是。原因呢?说起来也不复杂,只看引荐人白云山就知道了。白云山此人,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不是很有眼光,只看得见眼前。前几年,一头扎进直系,做起了ZONG统的翻译,很是威风得意了一段日子。可如今,眼看着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民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所谓的ZONG统府并不能把这四分五裂的国家怎么样的时候,他必然是意识到,这长久不了的。 他所搭乘的船开始摇摇欲坠了,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必然是找一艘稳妥的船——那就是GE命党。 而G命党里主要分两D,一方实力颇大,一方呢,明显处于弱势。 此人是个投机主义、生存主义者,无所谓理想抱负,所以,他不可能选择弱势的一方。 知道这一点了,就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他现在是国党的一员。 但他自己投奔了别的阵营这个事,能公开吗?不能吧!至少现在公开对他是没有好处的。那么,也就是说,他带着谭中敏出行,绝不会招摇,除非必要,他都不会叫人知道他私下跟国党人员往来。他惜命呀! 可这么一个惜命的人,大大方方的将谭中敏介绍给了自己和李伯民? 是白云山已经打算离开京城去鹏城了吗? 四爷没急着下结论,得闲跟李伯民碰面的时候侧面问了问,结果是白云山并没有要在这边辞职的打算,他不会离开京城。 这下四爷就笃定了,“谭中敏必为国党人士。” 那桐桐就更不懂了,“咱们表现出排斥那边了吗?没有吧!事实上之前还主动联络过,受卫生司邀请的。”这不是排斥的吧!虽然事赶事对他们的安排有些不满,但翻脸了吗?没有吧。 没翻脸,为什么要隐藏什么前来结交呢? 要真奔着这个方向想,那谭中敏上次主动提卫一华等人因这事受牵连,自己说要给发电报,这其实就是一次无声无息的试探,试探自己对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可这样的手段,绝不是一般政客的手段。 四爷在桌上写了个‘胡’字,然后看桐桐,“必有关联!” 桐桐抬手抹了,是!必有关联。可他所图是什么呢? 四爷轻笑一声,“无非两点,第一,图人;第二,图咱们手里的东西。这两点,说是两回事也行,说是一回事也可以。” 桐桐皱眉,“我去把他挖出来?” 挖出来干什么?大冷天的又是跟踪又是守着监视的,犯不上,“留着他,我有用。” 用这个人?这人的段位在胡木兰之上。 可四爷却摇头,“他最多就相当于一个粘杆处的统领,值得你为他费心思量?”正因为他有所图,不仅不会要咱们的命,在一定程度上,他是在保咱们的。知道这一点这就足够了,“只看‘利害’二字而已!暂时无害而有利,那就可用。” 桐桐点头,就跟年羹尧似得,你用他之前就想好怎么处置他。 那么此人呢?将来怎么处置? 好处置,但在处置之前,得把他身上的价值榨干净了!别的不提,药品生产你要全手工吗?国内制造没有技术,国外订购没有途径。很多零部件非官方途径是买不到的。 这种事是你任凭智计百出都没法子的事,就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 四爷跟桐桐说这个,也不无感慨,“……有血性的人很多,比比皆是,年轻人一腔的热血,都奔着他们认为对的方向使劲。可你我都很清楚,有些事不会温情脉脉,那必定是要流血的。可这就跟孩子成长一样,你告诉他得小心,得谨慎,得如何如何,可不经历过,不真的吃亏了,又怎么成长呢?朝后多看几步,等着吧,那一步一步走的,留下必是血脚印。这个时候,热血的人不多一个你,也不多一个我……” 桐桐懂了四爷要说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同伴疼的时候,我们有药。在同伴需要的时候,我们有QIANG。” 四爷点头,“因此,你结交广泛,季长卿没有阻拦过。也正因为如此,五号给了咱们特别D员的身份。需要我们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以及能得到的一切。药厂是能赚钱,但钱有用吗?说到底,缺的是能养军队的物资。怎么把药变成钱,怎么把钱换成物资,怎么得不动声色的送到咱们想送的人手里,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冲上去很容易,可忍下来,却很难。 可恰恰,需要的就是你能忍下来,办成你要办的事。 桐桐又看四爷:“你一开始没死拦着我跟那些道上的人接触,原来是为了这个。” 四爷轻笑,所谓道上,最好的一点,莫过于‘自在’二字!自在,就是能不受各种规则的约束。 这个好处,你慢慢体会吧! 突然闯入了这么一个人,当然不能瞒着。既然发现了蹊跷,就叫了季长卿,把此人的情况一一都说了。 季长卿只提了一个要求,“你再见此人……必须带我一起……我不放心。” 桐桐也是这个意思,她再一次问季长卿,“需要刨这个人的根底吗?” 季长卿沉吟了许久,而后摇头,“你一动……他就警觉……我们之间……迄今为止……没有利益冲突……等冲突了……你不查,他也会找你……” 林雨桐想着,此人跟自家摊牌,怎么也得一些年的?可却没想到,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时局骤然起了变化。 今年开春,第一批戒DU丸眼看就要投产了,结果很突然的,孙先生去世了。 这天一大早,桐桐才把早饭做好,栓子就取了报纸回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看,似乎在验证什么,几份报纸都看了一遍,嘴里嘀咕着,“不会是弄错了吧?” 事实上没有弄错,就是逝世了。 四爷缓缓的把报纸放下,而后早饭都没吃,就进了书房。书房里书桌上,四爷写了几个名字,然后一一划去,轻轻摇头,“……能执行遗命者,寥寥无几。” 他将这张纸点了,看着它化成灰烬,“不要心存侥幸了,寒冬……从现在起就开始了。” 桐桐看着地上的灰烬,低声问说,“一点联合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势不均,必然导致力不敌,“找巴哥来吧,如今,不只是咱们的人危险,就是亲近咱们的一些人士,也很危险。包括国D内部的亲G党一派,都该提个醒了。” 桐桐立马喊栓子,“快去!找巴哥来。” 这两年,药厂建起来了。药材呢,生长是有周期的。第一茬药材去年秋冬收了一茬,炮制也需要时间的。今年开春,厂房也勉强能用了,设备也安装了,才说能制药了,结果出了这个事了。 这两年,桐桐连带的方云和巴哥只忙了这一件事。 药材的种植,谁都没碰到过。桐桐大部分的时间都得在田里,看看情况。方云呢?得做思想工作。尤其是跟药有关的,这里面牵扯的不仅仅是质量,还有保密等等。巴哥做保密安保,也负责跟四爷一起出门交际。 就像是这设备,当真就是主动跟谭中敏讨要的‘饵料’。 有来有往了一年多,才开的口。东西在SU国定的,运回来各种的耽搁,又是半年。回来组装试运行,时间紧的很。 生产,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得把东西真的用了。 四爷的设想是:“每个行省、每个城市,甚至都可以延伸到县里去……我们都应该有我们自己的铺子。可以跟商户合作,但这资格需要咱们来审核……” 季长卿一愣,继而眼睛一亮,原来他的设想是这样的。 这个每个铺子就是一个地下组织,将这么大的版图勾连了起来。 四爷说着,又看桐桐,“知道你所谓的道上的人怎么用了吗?”他点了点地图上的公路铁路,“各个地方,都有这样那样的壁垒。李大帅不叫张大帅的货过,王大帅扣押刘大帅的货。跟鹏城有联系,说你是GE命党。可这GE命党,又分两党。便是GUO党,也分好几派……相互掣肘的厉害!可只有一种力量,能游离了这些派别之外。谁都不正眼看,却谁都不想得罪!这种人,用用又何妨?” 方云冷哼一声,“一群地痞流氓……其实并非他们不可。” 季长卿拉了方云一把,然后摇头,“……用了这些人,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们不黑不白……正好隐藏身份。况且,不黑不白……没有立场……我们行事更方便……要不然,这么多铺子……就是这么多个钉子……谁也容不下……” 四爷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他扭脸看桐桐,“所以,少不得借你玉面罗刹的名头一用……” 明白! 于是第二天,报纸上多了一个公告:林三娘的万众药厂要开业了,且诚招加盟商。 她要开万众药铺! 谭中敏放下报纸,点了点这个公告,然后递给胡木兰:“看见了吗?这才是此人真正的价值。” 胡木兰轻笑一声,“她没这样的脑子,是她家那个先生,不显山不漏水的,谁知道连起来是这么一步棋。老师你,也成了人家棋盘上的子。” 谭中敏的手又放在棋盘上,“此人精于算计,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将凌乱的局想法子攒在一起,为他所用,这就不大容易了。这个局,从林三娘在京城一夜杀七人就开始了……将不利转为有利,一切为他所用。说实话,我对他的兴趣,比对林三娘更大!” 第 316 章 重踏征程(61)二更 重踏征程(61) 胡木兰坐过去,将一个黑子轻轻落下,却没有说话。 谭中敏轻笑了一下,“可是不服气,觉得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在我见过的人中,唯老师见一而知十。”胡木兰轻笑一声,“老师三年前所预言的,而今都被验证了。你当年就说,若是孙先生身体好还罢了,若是不然,难说。果然,孙先生故去,立马便有人翻脸,不认遗命,公然背叛。对D内亲G之人,不甚友好。您现在去外面听听,各种谣言满天飞。好好的人被泼了一盆污水,手段之下作,世所罕见。” 谭中敏摆摆手,“多看看史书,这样的事在史书上多了,并不是我比谁更聪明。” 胡木兰撇嘴,“他这次算计了老师,那是先生觉得下这样的饵料值得,是甘心为他所用的。要说他比老十高明,那可未必见得。” 谭中敏摇摇头,“你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从容的放下一颗棋子,“从小小的镇上来,没正经的念过几天书,跑到县城,便跟李伯民相交莫逆。这是他出门遇贵人?还是处心积虑?你那个朋友林三娘,仗着艺高人胆大,在县城那么点地方玩了一把义盗,她是没想到外面比他们县城更乱,更忍不住她想出手。于是,轻而易举的,就被人把她和那个盗贼联系到了一起。 说实话,若不是这个林雨桐的手段着实高明,我都不会在此人身上多看第二眼。前几年她行事,太过随心所欲。这个金嗣谒未必不是看出了这一点,于是,怎么将不利转为有利这局棋,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盘了。 杀了恶人,这叫惩恶!说实话,这事是搬不到台面上的!他得想办法消弭这个影响,那就是占着大义!什么是大义,对Y片果断的出手,算不算大义?那一车丢失的货,去哪了?林雨桐是激情而动,可金嗣谒没拦着,那必然是在林雨桐要去做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了。而后紧跟着,一件事一件事的,叫人目不暇接。从卫生司、沪市的桂姐,乃至于我……人家把我们拽过去摆在棋盘上,那就是他的棋子。我算计他也好,他算计我也罢,如今的结果就是,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但你老师我,并没有得到我想到的。 那你说,这一局,谁输谁赢了呢?” 胡木兰看着摆在棋盘上的大龙,就笑道:“他会摆大龙,但是老师你——是那个会端走棋盘的人。” 摆的再好,不都得被你收缴,那当然还是老师你个你更厉害。 谭中敏哈哈就笑,“木兰啊木兰,你果然是天真的可爱!你老师我是想端棋盘,但得有端棋盘的实力呀!” 咱们之前没这个实力,而今还没这个实力吗?您的好友不是如今D内呼声最高的那位吗? 胡木兰一脸的笑意,“都说那位W先生是个美男子,为人谦逊,淡薄名利,好些人都说,此人是道德完人。这样的人,不当选是没有道理的。他若当选,老师自当出山相助。彼时,端走一个小小的棋盘,小事耳!” 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你现在也能看一而知十了。木兰呀,看来你可以出师了!” 胡木兰起身,“老师又来说这个话?我才不愿意出师呢!一辈子跟着老师才好!” 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的鼻子,没有说话。起身对着窗户负手而立,良久才道:“看来,我得去见见我这位金老弟了。” “您要跟他摊牌吗?” 谭中敏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打发她,“你忙你的去吧,这些事跟你不相干。” 胡木兰起身就要走,临出门的时候,她叮嘱了一句:“如果您非要端走棋盘,我希望您能给我朋友一个好的价钱。要不然……我以后没脸见她。” 谭中敏的话到嘴边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其实自己并不是很有把握,端走对方的棋盘。 因此,他沉吟了一瞬就道:“木兰呀,老师教过你,做猎人得有耐心!” 知道,你的意思是养肥了再宰呗! 胡木兰叹气,“你们聪明人的脑子我是跟不上的!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觉得还不肥?难道非要等遍地开花了,您再去摘过去。可是老师,学生提醒您。真要是叫他做的遍地开花了,他得是什么样的话语权呢?这样的人物,不是想抢就能抢的。” 谭中敏点了点胡木兰,“所以说,要有心胸嘛!端走不是目的,目的是为我所用。只要他肯为我所用,那么我为什么要端走棋盘呢?” 胡木兰想了想,好似有些道理!将他变成你的人吗?好啊!我等着。 她高兴的出去了,谭中敏的面色却沉重。这些话,不过是做老师的想保住自己的颜面,给办不到的事找个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将他变成自己的人?呵! 对方这两年多,不说大饵料,就那细细碎碎的小饵料吃了多少进去。我俩是谁吃谁呢,主次早颠倒了。 这次,他空手去拜访了。 出门迎接的老赵看见自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热情的往里面请。 看!连看门的见到自己空手来,都有些不适应。这些年,这位看门的吃了自己的好处也不少,可也就是怪了,这嘴巴紧的,除了家常话,别的一句没有。 开春呢,都在院子里忙着呢。 四爷也不附庸风雅了,院子里种的都是菜。这会子栓子提水浇菜呢,他在一边用荆条编笼子呢,桐桐说想养鸡。如今这动不动的,就供应不上了。菜这东西,碰上了买点,碰不上了,就吃不上了。一家几缸咸菜,能吃一年。 谭中敏到的时候,都怔愣了一下。叫人闻风丧胆的林三娘穿着蓝花布的小衫,黑色的粗布裤子,跟谁家的小媳妇似得,蹲在地上。地上放着个篮子,篮子里面叽叽喳喳的,是一篮子的小鸡崽子。这个他觉得心中有大丘壑的金先生,跟地头的庄稼汉似得,编鸡窝呢。 两人见了他都一脸的高兴,一点也看不出别的来。 桐桐起身洗了手,就笑道:“他才说跟我在这里掰扯这些种菜养鸡的事烦人呢,您就来了。赶紧的,你们说话。今儿别走了,菠菜面,您尝尝。” 谭中敏就看园子里的菠菜,“今年的菠菜扛过冬了?” 那看不!“您瞧瞧去,太阳一照,浇了两次,长的可疯了,叶子肥厚。”说着话,桐桐就泡了茶来,就真的拎了篮子拔菠菜去了。 谭中敏看玻璃壶中,不知道又泡了什么草根当茶喝,他笑着端了茶抿了一口,“金老弟,外面风云变幻,你倒是龟缩在院中,做起了田舍翁,真真是沉的住气。” 四爷放下手里的活,叫栓子舀了一瓢水过来给他冲了冲手,这才过去喝茶,“本就是乡野小子,改不了这习惯了!外面风云变幻……谭兄,这风云变幻就没停过,也不是今儿才开始变幻的。见怪不怪了!这还当真不是沉不住气,是压根咱跟这事也不挨着。过去倒是想挨着的,可卫生司也不干正事呀!我们两口子呀,别无所求,能救人,能积德,这就行!”说着,他就笑,“老兄莫不是来做说客的?若是说客,那就免开尊口。这两天呀,不知道被老赵拦了多少人。也就是你,没人当你是外人……” 谭中敏哈哈就笑,“这话我信!但是老弟呀,要是老哥我……真是做说客的呢?” 四爷放下杯子,轻笑一声,“老兄给哪位做说客?” 原本是想给我自己,但我这样的事驯服不了他的。因此,他临时改了主意,低声道:“W先生,您听过吗?” 哦!是他呀!一听名字就觉得很反感的人。 四爷朝后一靠,面上的笑意也收了收,“老兄原来是此人的人。” “我们曾经是同学。”谭中敏低声道,“此君谦谦君子之风,见之无有不赞的。我想,金兄必是听过此君之名的。今日我来游说,全是为了金兄呀!这自来从龙之功,潜邸之人,格外与众不同!在凤翔九天之前投入门下……好处不用我多言语。”说着就一顿,问了一句:“或许,金兄对W先生有一些别的看法?” 四爷就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言:“谭兄,你今儿是把话往明白的说了,是吧?” 我不说,你也不早就知道我靠近你是有目的的吗? 四爷叹气,“谭兄,有句话我说了你怕是不信。” 老弟的话,老哥我全信。 四爷又叹气,“别管我对谁有什么看法,万众的主我做不得。” 什么? 四爷指了指桐桐,“我家凡是为难的,需要出力的,都归我管。但一切需要做决定的事,都由她管。您有什么要问的,问她。她说的,都算!” 谭中敏先是一笑,而后点着四爷,“老弟又给哥哥开玩笑!” “没有!”桐桐拎着篮子过来了,把篮子塞给四爷,“择菜去!”然后霸占了四爷的位子,坐的端端正正的,对着谭中敏展颜一笑,“您想谈什么?我陪您谈。是说给谁谁谁效力的事是吗?我不管谁谁谁不谁谁谁的,你们的事太麻烦。麻烦不说,关键是束手束脚的。我是个江湖人,我爱江湖这一套!咱也看不懂那些弯弯绕,我们就是想在乱世里多救几个人,这总没错吧。” 是!这没错! “不管谁上去,都不能说我们救人错了,是这个道理吧?” 是这个道理! “那选了阵营就有错的可能,不选阵营我们就永远不会错,那你说,我为什么要选阵营呢?” 好有道理! 桐桐摊手,“看!多简单的道理!所以,有什么要谈的吗?没有!”说着,她就起身,拎着篮子又去厨房了。 四爷看谭中敏,带着几分赧然:“智计百出抵不过蛮力两均,无奈的很呐!” 谭中敏朝厨房看了一眼,这个林三娘,耿直的话里,却透漏出一个意思来:没有一定的代价,想靠谁的声望就叫她甘愿俯首,那是绝没有可能的。 第 317 章 重踏征途(62)三更 重踏征程(62) 泛泛的谈了一次,自己没谈到实质的地方,但对方也没深入交流的意思。 谭中敏回来之后,就又出门了。胡木兰等到半晚上人才回来,“您上哪去了,这么晚?” 他倒是没应付,将包递给胡木兰,这才坐在沙发上摘了眼镜揉眉心,“去见了我那位老同学。” 嗯!他怎么说? “他说,这才是正常的。”谭中敏睁开眼,“你也知道,我这位老同学,就是刺客的身份出身的……” 嗯!这样的人,喜欢这种手段,也喜欢能用这种手段的人。 林雨桐在刺客里少有人及,被另眼相看,也实属正常。 谭中敏叹气,“当然也仅仅是如此!这里面还牵扯到一点,那就是那夫妻两人觉得盘子太小,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就急切的投了阵营,手里的筹码太小,不足以换来他们想要的。” 哦!若是如此,那拒绝便是合理的。 胡木兰就问说,“那您的那位同学怎么说的?” 谭中敏担忧的就是这个,“合理的,未必是就是真的!我这老同学觉得可以慢慢养着,等养肥了再说……” 这不是跟您不谋而合了吗? 谭中敏嘴角勾了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也好,叫他们先铺排去!若是直接由咱们出面,那暗中使绊子的人就太多了。看好他们,第一,是看上他们这两个人了。第二,是看中药厂将来的财力。第三,是看中这药厂附带的其他好处。这个话说来就长了!我有兴趣说,你却未必有兴趣听。”他说完一顿,指了指边上的椅子,“你坐,有件事得你亲自去办。” 这是又有任务吧! “您说!”胡木兰放下手里的东西,身姿笔挺的坐端正了。 谭中敏从身上取了一张纸递过去,“这是名单,在七月之前,了结了吧。” 胡木兰展开这张纸,从上看到下,“十七个,都了结了?” 嗯! “又是倭国的间谍?”还真是无孔不入。 谭中敏朝后一靠,喉结滚动了两下,才一幅很疲惫的样子,含混的‘嗯’了一声。 胡木兰再看了一遍,确保全都记住了,然后点火,焚毁,“那我去忙了。” 嗯! 看着胡木兰转身出去了,谭中敏才睁开双眼,目送胡木兰除了院子,这才真的疲惫的闭上眼睛,“木兰呀,教你要怀疑一切,你怎么还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我呢!傻姑娘呀!敢这一行,还想找个全新信任的人,岂不是笑话?” 桐桐是不知道胡木兰忙什么的,更不知道谭中敏在干嘛!她也没探究两者之间的关系。 谭中敏来了一次之后就再没来过,这人很聪明,一次试探不成,但发现自家没有更明确的立场的时候,他是不会将自己和四爷怎么着的。 她也没兴趣管这个人了,因为戒DU丸正式投产了。才开始,自己当然得盯着的。 第一批货直接往沪市去!沪市那边的铺子,是季长卿汇报之后才筹建起来了。这铺子名义上是一个南洋商人的,挂的是万众的招牌。 牌子一挂起来,贺喜的能拥堵半条街,给面子的道上人特别多。 好些人都疑惑,这最大的铺子怎么叫南洋商人给拿了呢?有人就说,林先生在起家之初,就是跟南洋商人合作的。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但大部分人都认为,东家跟林雨桐有些瓜葛。 药厂就是在这种没刻意宣扬,但也并没有低调的情况下开张了。 厂子里热火朝天,好似没干多少事了,天突然就热起来了。才说回城里拿换洗的衣服呢,叶鹰跑来了,“姐,您没出门?” 没有啊!我这忙的跟什么似得! 她朝厂里的办公室去,还朝叶鹰招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事你说话,再忙你的事总是要办的。” 叶鹰不是为这个的,她过来是,“您听说了吗?在悦来饭店,有三个人一夜被杀了。” 桐桐皱眉,“死的是什么人?” “如今JUN阀也不在京城了,不都是G命党的人!” 到底是哪个D的,叶鹰却说不清楚。 桐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问说:“是不是都以为是我干的?” 是!有这样的声音。但是警署的人说了,不是玉面罗刹的手段。可这话说出来,信的人不多!有些人都觉得,他们是不敢得罪你。 桐桐没言语,只写了一行字,然后落款林三娘。把纸条给叶鹰,“替我跑一趟报社,叫他们刊登就是了。” 纸条上没有解释,只一句话:悦来饭店三人命案与本人无关。 这玩意被放在头版,字体大大的,占据了一个版面。但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林三娘杀人不屑隐瞒,声明无关那必然是无关了。 可问题来了,既然不是林三娘杀的,那这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这个三个人? 把叶鹰打发了之后的林雨桐一开始以为是胡木兰那样的人在猎杀间谍,她跟季长卿提了一句,季长卿只道:“回头我去……打听。” 他端着碗,蹲到车间跟工人一块吃饭。以前大家都是季兄季兄的叫,后来跟种药材的庄稼汉接触的多了,年长的管季长卿叫结巴,年纪小的就巴哥巴哥的叫。 第一次听人叫季长卿巴哥的时候,林雨桐的脑子就嗡了一下。她脑子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就那么一闪而过。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敢露出来过! 孩子,在这个年月里,生孩子这是不敢想的事。 好在事一多,她也不会在这事上多去思量了。 结果季长卿出去一打听,回来的时候面色就沉重。方云急忙追问:“是我们的人……” 季长卿摇头,“不是……” 方云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季长卿沉声道:“……是国D内部,坚决执行……孙先生三大政策的一些朋友……” 桐桐面色一变,这是说亲G的人士,被暗杀了。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四爷揉着眉心,“这是为某些人上位铺路呢,他们内部不整顿好,顾不上其他!不用太过于紧张。” 可这样的暗杀并没有停止,才两天,又有五条人命。 林雨桐主动找到了胡木兰,没有夜半去造访,而是大白天的,坐了黄包车,直接到了胡木兰的住所。 胡木兰来开门的时间有点久,这里应该不是她真正的居所。她真正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近,且能观察到这里的动静。 因此,门一开,她站在院子里朝高处一瞧,就收回了视线。只后面有一家人家盖着二层的绣楼,她应该住那儿。 胡木兰把这动作看在眼里,就叮嘱脚步,靠在游廊的柱子上,双手抱胸,“有没有说过你这个样子很讨厌!干这一行的被同类这么盯着,会浑身都不舒服。我从来没盯过你,麻烦你别盯着我成吗?” 一见面就刨开老巢,烦死了。自己又得换地方了! 林雨桐也站住脚,看她,“你最近又动手了?” 嗯!几个倭人而已,你还发个声明,“当起了实业家,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了是吧?” 林雨桐一把将她掼在柱子上,“你杀人前都不调查看看,你杀的是什么人!” 神经病! 胡木兰抬手将桐桐推开,“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单打独斗,我是有同伴的。我们分工明确,纪律严明!谁来确认目标,谁来锁定目标,谁助攻,谁辅助……我的任务就是攻!至于确认目标的事,有别人去做,我要做的只有执行。” 林雨桐冷笑,“那你可真是一把好刀!”说完,她转身就走!要是如此,压根就没有跟胡木兰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胡木兰一把拉住桐桐,“等等,你把话说清楚。我杀了……不该杀的人?” 林雨桐看她,“你当真不知?” M的,我像是知道吗? 林雨桐冷然一笑,“说起来,也是我多管闲事。你杀的都是你们的D内人士。” 什么?胡木兰白了他一眼,“那这隐藏的就更深了。” “你杀的人里,有的人父母妻儿都在京城,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他们是倭人?” 许是后来投靠的! “投靠来轰轰烈烈的帮你们搞G命!”林雨桐看着眼里已然有几分慌乱的胡木兰,“你手上沾染了自己人的血了!” 胡木兰低头看手,复又抬头,“给我名单的人,是个不会骗我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林雨桐愕然的看胡木兰,“你干这个的……竟然相信有人不会骗你?”她‘哈’一声,像是听到了多可笑的笑话。 胡木兰阴沉着脸没说话,良久之后才看林雨桐,“你确定,被杀的不是倭人,也不是投奔倭人的汉奸?” 是!我确定! 胡木兰看着桐桐的眼睛,试图找出她撒谎的痕迹。可是,她没有!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是真话。 她的嘴角僵硬的牵动了一下,拳头慢慢的攥紧,随即又缓缓的放下,看向林雨桐:“你有理想和信念吗?”不等桐桐说话,她又道:“我有!且坚信不疑!” 说完,扭身就走,脚步铿锵,只留给林雨桐四个字:慢走,不送! 第 318 章 重踏征程(63)一更 重踏征程(63) 胡木兰会怎么选择,林雨桐不知道。 走在街道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她放缓了脚步。 路过一间当铺,进出当铺的,缩着肩膀低着脑袋,就怕叫人看出来。当铺的伙计在打扫门口,一个妇人牵着个孩子拎着个包裹瑟缩着要往里面去,小伙计看妇人的脚上的泥,然后直接给拦了,“当什么呀?” 妇人小心的把包裹往前递,磕磕巴巴的道,“……瞧病……当棉衣……” 打着补丁的棉衣,是她家里最好的东西了吧。 小伙计一把将东西给打落了,“什么破衣烂衫都拿来!脚上的泥三尺厚,找个人清理你踩过的地面,都比你这个破衣烂衫贵……” 妇人不敢说话,孩子只缩在妇人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 桐桐一把扶住了捡衣服的女人,那伙计又打量林雨桐,而后露出谄媚的笑意,“太太,有什么能帮您的。” 林雨桐看这伙计,这人做人有问题,但他是恶人吗?他不是!杀恶人,却杀不得这样的坏人。 她拉了那妇人去边上,摸了一块钱给她,“去吧!先去瞧病吧!若是有难处,就往万众药厂去,告诉看门的你有难处,然后找一位姓方的姑娘……” 这女人拿着钱,磕巴的想说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口。 桐桐拍了拍妇人的胳膊,摸出糖来塞了一块到孩子的嘴里,这才起身离开了。 路边有剃头的担子,剃头匠对着剃完头却只扔了一个铜子的黑皮警察敢怒不敢言。 往前走了几步,醪糟摊子的老夫妻热情的拉客,“太太,来一碗吧,凉醪糟,解渴。” 她顺势坐下,“那就来一碗吧。” 醪糟在木桶里,盛了一碗端过来。林雨桐瞟了一眼,很干净,清亮的白汤子里点缀着米粒,勺子一搅动米粒沉沉浮浮,汤桶里飘着几颗大红枣,作为点缀,瞧着确实挺好的。 她这边抿了一口,那边就有人拍了桌子,“你这是哄人呢!只见醪糟不见枣呀!” 那玩意本也就是点缀着好看的!一碗醪糟就这点价钱,还得搭上枣吗? 林雨桐看向那找茬的,此人膀大腰圆,光着膀子,脚上是草鞋。他不是有钱人,但他彪悍有力。老板不敢分辨,将桶里的枣子都捞给对方,对方将枣子捞出来塞兜里了,然后一口气将醪糟喝完了,扔下了钱起身就走。 老板娘在身后低声骂道:“该买药吃的王八蛋!” 边上停着等着拉客的力巴舔着干裂的嘴角,笑着搭话,“那是!肯定是要买药吃的,要不然拿枣子干嘛?不就是等着吃了药拿枣甜嘴的吗?” 老板娘哼笑一声,舀了一瓢凉水过去,递给力巴:“给!喝吧!” 力巴一口子给灌了,却也不走!只在一边呆着! 林雨桐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人大概觉得自己是个需要车也坐得起车的,在这里特意等着自己呢。 她三两口把碗里的醪糟喝了,直接上了车,“我得去城外。” 得!拉您去城外。 林雨桐就道,“大热天的,别跑了,不着急,慢着些也没事。” 谢您体恤! 车子不快,拉着她一路朝前。路过JI馆,大白天的很冷清,只妈妈坐在门口,翘着个二郎腿。她的边上站着中年男人带着个十几岁的姑娘,那妈妈对着那姑娘指指点点,瞧着像是挑肥拣瘦。 她喊了一声,“停车。” 车停下来了!她朝J馆里看,那妈妈也朝林雨桐看了一眼,然后白眼一翻,继续说那姑娘,“瞧那一双大脚,粗粗笨笨的……还有那手,瞧瞧,猫爪子瞅着都比她那手可人些……二十个大洋?二十个大洋我买两个这样的!”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GE命之后,都这么说! 可是,如今还有一种关系,叫做‘送人收养’,卖不能叫卖,叫收养。拿的钱不是卖女儿的钱,是养父母给亲生父母的抚养费。把猫叫了个咪,实质的东西并没有改变!这买卖双方还可以定下年限,以四五年为期,在这期间,为G为JI,全由对方做主。若是不够年限想赎回。那得加倍的偿还当日所给的抚养费。 林雨桐喊那父女二人,那妈妈撇嘴,也不拦着。只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是个读书读傻了的!” 傻吗?很傻吧! 林雨桐问那姑娘,“我给你找个干活的地方,你能养活你自己……” 这姑娘不说话,只看她爹。 她爹将她往后一拉,“太太家需要干活的人呀?我家闺女能干的很,三十个大洋,您领家去!什么活都会干!” “我给找活,每月叫她拿钱回去……” “那可不成!我卖了她,还打算给他兄弟说媳妇呢!” 林雨桐看这姑娘,“你还年轻,那脏地方进不得的!要不然,我借你些大洋,你先给你家用,回头从你的工钱扣一些慢慢还我……” 这姑娘摇头,“……我爹说送我去吃香的喝辣的……” 话没说完呢,那妈妈就靠在门边一边剔牙一边道:“这位太太,您是好心!但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呀!那愿意受穷的,卖进来也是寻死觅活死犟着不呆的。真遇上这样的,咱都不逼人家!早些年,那不能由着她们。但这两年,可不敢!那玉面罗刹杀人可不眨眼,真要是遇上了叶鹰那样的,把玉面罗刹招惹来了,咱不得倒霉吗?所以呀,来的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个咱都是事先说好的,不情愿的咱还不收呢!” 这姑娘撇下她爹,直接跪在那妈妈的脚边,抱住人家的大腿,“妈妈,您收下我吧!二十个大洋,我不用我爹赎的……四年不行,我可以卖给您八年……”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十七了!” “八年后二十五了……成吧!八年,二十个大洋,我收了。” 然后人家三个一个挨着一个都往里面去了。 车夫就苦笑着跟林雨桐说,“太太,您是好心。可这人跟人总还是不一样的。” 桐桐只摆手,叫车夫继续走。 出了城,林雨桐才说去药厂,车夫就不时的扭脸瞧桐桐两眼。直到到了地方,他彻底停下来,才再看林雨桐,“您是……是林先生不?” 林雨桐笑了笑,摸了一个大洋递过去,然后说了一声辛苦就进去了! 进的只是厂区的外围,巴哥弄了一群年轻力壮的,四处巡查。 才检查完今天的换岗情况,就见林雨桐一脸严肃的从外面进来了。他停下脚步等着她,担忧的看她。 桐桐咧着嘴苦笑:“巴哥,恶能杀,可坏……却叫人无能为力。” 季长卿一愣,而后才道:“坏人多……是因为缺少秩序……缺少重新建立……起来的秩序,缺少维护……秩序的规则……这不是杀能解决的!” 是!这不是杀能解决的! 桐桐停住脚步,跟季长卿汇报去见了胡木兰的事,“她并不知道所杀之人是什么身份,她被信任的人欺骗了!但她又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有她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人就是这样……同路一段时间……有些人……注定是要散的……”季长卿指了指西边,“嗣谒在那边……你去吧……” 桐桐立马小跑了起来,她想找四爷。 等人跑远了,方云才从一架藤蔓后闪出来,低声问季长卿:“小林……没事吧?” “太聪明……太有远见的人……才会越痛苦……” 为什么? “因为看的太远……太深……知道残酷性……却无能为力……”季长卿说着就一顿,然后叹气道,“她身上……侠气重!看不得不平事……这种痛苦会比……正常人感知的更真切……” 方云当时没说话,转天却拿了两张电影票,“走走走!不是总叫我别在厂子里泡着吗?陪我去看电影吧!” 好端端的看什么电影呀! “走吧!我把衣裳都换了!”说着就叫桐桐看,“瞧,这裙子还是你送我的,我一直没机会穿。难得的我连裙子都换上了,走吧!” 这大姐真是! 桐桐朝里跟四爷喊:“我跟方大姐出门了,你跟巴哥在灶上吃饭吧。” 不等里面应答,方云拉着桐桐就跑远了,“知道你们恩爱,很不必什么都得你操心。” 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了,你也会处处操心的。 要出门了,桐桐再一次道:“咱们需要一辆车!” 知道了!已经汇报了。方云挽着桐桐的胳膊,指了指不远处的路口,“那边有拉客的骡车进城,咱过去等吧。” 行!等吧!等了骡车,进了城,而后去电影院,看电影。 电影这东西……桐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默剧,没有一点声音。 电影里也没几个人,她跟方云坐在角落里。方云磕了一把瓜子了,才盯着屏幕低声跟林雨桐说了一句:“小林呀,我得批评你。” 嗯? 林雨桐扭脸看方云,怎么好好的,上升到批评的高度了。 方云没看她,只道:“你得相信除了我和季长卿之外的其他同|志,他们许是不强大,许是天真,许是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们跟咱们同路。你的焦虑,都是源于孤独。你看似强悍,但你却最缺乏安全感……” 大姐,我不是缺乏安全感,而是这个世道不安全。 方云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道:“错了!有我们,你就是安全的。你擅长的东西那么多,你的价值和作用比我们任何人都大,我们谁都能出事,唯你们不行!不用总想着去庇护谁,帮助谁,要救谁。你得想着,你身边的人每天提心吊胆的,其实都是想庇护你,想帮助你,想在你需要的时候救你……你得相信我,有我们,你就是安全的。若真有子弹朝你飞来,我们每个人都有挡在你身前的勇气。胡木兰说你是单打独斗,她错了!你身后也有人,有一群也有理想和信念的人。且都分工明确,意志坚定。跟她不同的是,她的同伴会骗她,但我们不会骗你!告诉你的每句话我保证都是真的!所以,我请你给我们机会,叫我们证明,我们是值得依靠的!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会晚些。 第 319 章 重踏征程(64)二更 重踏征程(64) 桐桐觉得,这一点上,自己做的就不如四爷。 她回来将她跟方云的谈话说给四爷听,四爷就说,“信任与依赖,是建立亲密关系的基础。”在这事上,人家说的是对的。他接了湿毛巾,帮桐桐擦脊背,然后才道,“至于安全感……你觉得爷不能保你有安生日子过?” 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怎么会这么想?”四爷摇头,“你呀,有什么事是能瞒住我的?”说着,他把桐桐的衣服都放下来,特别郑重,“我跟你保证,外面不管怎么风云变幻,我都能叫你稳若泰山。我的话,你还信吗?” 我当然信,且坚信不疑。 “那你慌什么?”四爷把毛巾扔进水盆里,“如今你也算意识到了,你再焦急,改变不了什么。这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个世道要变,非从根上动大根基不可。如今那些自以为高居庙堂的,听洋人说的什么ZI产革M……洋人的东西拿来,得换着法子用!” 怎么了这是?怎么从我说到这么些大事上了? “W当选了。”四爷这么说。 W吗?这位的风评一向很好,呼声极高,当选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四爷坐在书桌前,“可之前,他屡次推辞,坚决不肯去参选的。” 那别人非要选,那也是人家的自由。这中被‘逼’着上位的事,从古至今,上演的还少了? 四爷轻笑一声,“可问题是,他全票当选了!” 桐桐嘴巴张成了O,这是玩脱了吧!全票当选的意思就是,他自己也选了他自己呗!先是推辞,谁说他都谦逊,坚决不肯要那个位子。可大选的时候又偷偷自己选自己。估计他自己都没敢想他会是全票当选吧。结果是可喜可贺的,但这个意外也是致命的。这将他自己的野心和虚伪给露出来了。 一直标榜道德完人的,现在呢?讽刺了吧? 林雨桐都想笑,“这有些事……大概真是天意。” 是啊!一直挑不出缺点的人,谁能想到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出了这么一场洋相。 四爷就摇头:“这样的人,能长久吗?” 长不了的!是啊!长不了的。 四爷这边说着话,但手底下不停,桐桐扭脸去看,写的是礼运大同篇。 桐桐若有所思,放下这个话不再提了。 天热了,城外要比城里凉快,四爷和桐桐顺势就住在了城外。 说是城外,但也没多远。关键是电力想使用,距离太远也用不上呀! 夜里这里没有加班,但凡加班,必然要采取自愿原则,加班坚决会给加班费。所以这里从来不缺人的。大夏天的,工人都是在户外睡的。简单的房舍外,一排排的人睡在草席上,鼾声四起。 方云拉着林雨桐看工人的状况,“工人所求不过是合理的待遇问题。我想,我们厂一定是做的最好的。”说着,她就看林雨桐,“也不知道你这个黑白道的身份,能庇护咱们厂子多久。只要知道咱们厂是怎么对工人的,就会有人意识到,你可能跟G党走的很近。这对你来说,也是尤其危险的。因此,跟胡木兰等人交往,你得慎之又慎。” 好!是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不能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就不去做。 方云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出去杀人,你承担了很大的风险。可在家里做这些事,风险同样不小。” 但家里现在做的事,好似更有意义。杀个别的人影响不了大局,但如今做的,却做了一个很好的范例。 两人走在满是尘土的厂路上,方云低声道:“亲G党人士被暗杀的事,已经汇报上去了。曾经在公开场合发表过一些言论的朋友,咱们都做了通知。另外,也打算披露这件事情。” 林雨桐叹气,“我知道!我跟胡木兰会在有限的范围内接触,以获取第一手情报。” 嗯! 两人从外面转回来,季长卿和四爷正在院子里坐着呢。 见两人回来了,季长卿就招手,“开个碰头会。” 嗯! 季长卿看桐桐,“W上台之后,跟你们……频繁接触的谭中敏,颇受重用。外面有传言,说此人便是……W的高参。” W的高参? 季长卿点头,“权利不同……地位不同……做事的方式方法……必然不同。他之前客气……那是因为W……对谁都很客气!所以,他就不得不客气!可如今……他不是非得……客客气气的时候,那他大概就不会那么客气。”说着就又看桐桐,“事得你出面更合适……但我担心你……沉不住气……” “我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桐桐看了方云一眼,“我的一举一动,牵扯到那么多人的生死,你们想护着我,我也怕我一个不慎,不仅叫咱们的努力白费了,更会牵扯你们,我怎敢不慎?” 四爷没有说话,那个锐利的桐桐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深刻到别人都害怕她沉不住气了!她需要个机会证明她不仅能放,还能收。 不仅能收,还能收的漂亮。 他就道:“那明儿我们就先回城里了。这次巴哥就不用跟了,捆绑的太紧,就太惹眼了。” 结巴却在想,从哪物色个身手好,人又可靠的放在嗣谒的身边。他说的对,走哪都绑在一起,太扎眼了。他得渐渐的退居幕后了,越不惹眼才越好。 许是跟方云谈的透了,说实话,桐桐心里轻了。这就跟你看见一块大石头拦路,你使劲想搬开,就是搬不动的时候,有人告诉你,这么多人使劲呢,还会有更多的人一起来使劲。这个时候什么感觉呢? 就是那中我可以拼尽全力,但不必把石头压在心上的感觉。因为那石头不仅是自己的,也是大家的! 说到底,是把包袱给扔掉了。 扔掉包袱的桐桐真就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好几天不归家没有见到的老赵,都像是年轻了。 她一下黄包车,就欢喜的喊‘赵叔’。 老赵从门房出来,笑吟吟的,“正热着呢,怎么不多住几天呀?” “惦记着家里的甜瓜熟了没?” “没呢!还早!就是小黄瓜我瞧着能吃了。” 桐桐蹭蹭蹭的往里面跑,“那我换衣服,摘菜去!今儿吃蘸酱菜吧!” 老赵嘴上应着,却低声问四爷:“是有什么喜信了?” 没有!就是没担子压着了,活泼劲儿有冒出来了。 老赵跟着乐呵,“高高兴兴的、欢欢喜喜的多好!别整天苦大仇深的!” 桐桐提了篮子出来,在院子里念叨老赵,“您也真是的,鸡蛋肯定没舍得吃。这才几天,攒了一罐子。您整天的喂,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干啥呀?干嘛攒着呀?以后一天一个鸡蛋,这个不能少。” 老赵就嘀咕:“攒着吧!老了老了,吃什么鸡蛋呀!折寿。” “夏天的蛋,不吃就坏了。” “那就腌着!”老赵过来摘了被虫吃的菜叶又去喂鸡,“这要是有了孩子了,得给孩子吃的。” 念念不忘的就是催着两人生孩子。 桐桐打岔,“赵叔,瞧着天可阴沉了,怕是一场大雨要落下了。把鸡笼子搬到柴房吧。” 老赵应着,忙去了。 桐桐自己进去摘菜,把这几天要吃的菜都摘出来,怕雨太大,菜地里暂时进不了人。 正忙着呢,谭中敏来了。被栓子带着进院子的时候,桐桐嘴里正叼着小黄瓜啃呢,手里一把的嫩豆角。一见他来了,桐桐扬了扬手里的豆角,黄瓜也没拿出来,只冲着对方喊:“来的巧呀!今儿吃豆角鸡蛋馅儿的饺子。” 嘴里叼着黄瓜喊了啥谭中敏听的不是很清楚。 四爷迎出来就笑,“她说今儿不许走了,要吃豆角鸡蛋馅儿的饺子。” 谭中敏哈哈大笑,“这是最近我听到的最质朴的留饭说辞了。” 栓子过去接了桐桐手里的菜,低声道:“姐,谭先生是坐着汽车来的,随从跟了四五个,很气派。” 身上还是那身长袍,脚上还是那双布鞋,戴着的还是那么一幅眼镜。但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了。 桐桐拍了拍栓子,“去薅两把香菜,葱就不用了!那玩意站在路上就能拔。” 栓子应着,桐桐在院子里的水桶里洗了手,去了大厅。一进去就问,“我去泡茶,喝点什么茶?” 四爷摆手,“大热天的,凉茶解暑。” 桐桐顺势从水壶里倒出两杯,端了上去。 谭中敏笑着接了,喝了一口才看四爷:“金兄,我想跟您单独聊几句。” 背着我呀?行!桐桐起身,夸张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行!你们要私下谈,那我去做饭,今儿说什么也得尝尝我的手艺。” 谭中敏忙笑道:“林先生可别多想,就是点男人之间的事。” 才不管你们什么事呢?林雨桐笑着摆手,除了大厅。 谭中敏目送林雨桐离开,这才一脸严肃的看四爷,“金兄,我是诚恳的上门求贤才的!兄弟大才,只苦于无处施展。外人只知林先生在一些行业里,极有天赋。却不知道金兄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咱们接触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彼此是有了解的。我这人说话办事,从来不会信口开河。这次来,我也是带着诚意的!林先生想如何,那是你们夫妻的事!我就问金兄你,当真就不想闻达于诸侯?” 四爷沉吟了一瞬,扭脸这么问了谭中敏的一句:“谭兄的那位同学,可能服众?” 什么意思? 四爷又问:“谭兄读史,可读过帝王传记?” 读过!那又如何? “谭兄就没想过,为何史书上所载的昏君,给定性的坏都是‘德’上的坏!从古至今,文人但凡褒贬帝王,只围着‘德’做文章。”四爷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戏词上骂帝王,怎么骂的?说那是无道昏君!何为道?何为德?道德道德,这道与德差别在哪?其道其德堪配其位否?谭兄,以史为鉴,你得三思呀!”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估计也得晚一些吧,抽空在陪护的空隙码字,断断续续被打搅的,没那么快。 第 320 章 重踏征程 重踏征程(65) 谭中敏心里咯噔一下,这可算是点到了最要命的地方了。 他低声道:“那以金兄看来,棋局已到现在,该往何处走?” 四爷端了茶慢慢的喝了一口,“当然了,若是只想为君,却未必非得是一明君,那位置未必做不得了。史书上昏聩的帝王不少,不也稳稳的把位子守下来了吗?” 是啊!是啊! 谭中敏不住的点头,“把稳了位子,一切就还能补救。史书已然是后人所写,成王败寇而已。” 四爷心里叹气,虽说成王败寇。我倒是成了,但说我坏话的少了吗? 当然了,当时站住了位子,至于身后事,那就顾不得了! 因此谭中敏现在的这种想法,才是正常的。 谭中敏叹了一声就道:“大选的事,实属意外。很多人骂他伪君子,可咱们凭良心说一句,史书上那些帝王,哪个有不是一半小人一本君子呢?W在品行上的这点瑕疵,比之那些帝王,如何呢?”别人做得,为何他就不行! 因此,在他看来,这事还有救!只要能把稳了位子,后续可以慢慢操作。 四爷缓缓点头,“谭兄所想,也不算是错了!能不能成,其实,这不是看谭兄你是否手段过人,而是看你那位同学的心性。” 此话怎讲? “谭兄呀,不是任何人都能在被指责和谩骂的时候保持一个好的心境的。”四爷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意,“他一直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堪为楷模。自来听到的便是恭维之词,这猛然间,攻讦之声哗然,敢问,此君心性可坚韧?” 是说唾面自干是否能做到? 谭中敏不说话了,此君……心性确实不怎么坚韧。他不仅心性上有缺陷,便是性格上,也有些叫人无法说的缺点。比如:耳根子软。 可也正是因为他耳根子软,能听的进人言,他才去做这个高参的。否则,极有主见的主子,是会累死身边人的。 如今有人点出,此人的性格不适合,这还真叫人没法接话了。 沉默了良久,谭中敏再问:“那以金兄之见,此局救是救不得了?” 四爷点头,“所以,我劝谭兄三思,不妨多给自己留条退路。” 谭中敏再次沉默了,连着喝了三杯茶,这才又问:“那金兄在GUO党中,看中拿一个?取代W的人可能是谁?” 四爷哈哈就笑,“谭兄呀,你在试探我呀!”他起身给添了茶,这才道,“我就是一读了几本书的乡野小子,何德何能,跟你点评那般的风云人物呀!煮酒能论英雄的,那都是三分得天下的主儿。在家里,叙叙家常,莫谈政治,莫谈政治。若不是谭兄为好友,今儿这番犯忌讳的话,我是万万不会说的。” 这话话音才落,谭中敏还要追问,栓子就进来了,“太太问,二位谈的如何了?要是谈好了,就请入席吧。” 四爷起身,“走走走!谭兄,今儿开一坛好酒,咱们好好喝几杯。” 直接把人给搓到餐厅了。 几样时蔬小菜,一盘饺子,二两的酒壶两个酒杯,三个人对坐,就是今儿的饭局。 简单朴素到了极致了。 谭中敏每样尝了一口,赞口不绝,“真看不出来,林先生这般的内秀。” 林雨桐就笑,“家常口味,不嫌弃才好。” 谭中敏连连摆手,“这般若是嫌弃,那就真没天理了!”他说着,就笑看林雨桐,“林先生的手艺那是首屈一指的,说实话,我是真想跟林先生做笔买卖。” 林雨桐心道,正题这是来了。她给四爷夹了饺子,这才笑道:“是想要药品吗?现在药品种类单一,只有戒DU丸。是新上台那位想推行仁政,政府打量的采购,强制性的要给瘾君子戒断吗?那这可是好事呀!真要是如此,谭兄放心,我就是亏着一半,也必满足你们的采购之需。您只要说,要多少货,什么时候要货,货分别得运到哪里……我绝对跟您办到!不仅药亏着一半,我就是用我的脸面去蹭,也能组织一批人手免费运送。” 说着话,她还主动给谭中敏倒了一杯酒,又举杯跟对方碰了一下,“这事上,我林雨桐要打个磕巴,您回头就砸了我的牌子。” 谭中敏一噎,此人说话,真可一语封喉。新君上位,施行仁政,无可厚非。人家真不是挤兑,按照逻辑来说,是该这样的。但是,如今那政府,权利是虚的。手里没有家伙,说谁谁听呀? 施行仁政?拿什么施行呢? 谭中敏摆手,“这个事情,如今还不到议程上……” 林雨桐就接话说,“这个事,上面想不到,谭兄你该想到了呀!钱的问题不是问题,运输所需的人力问题也不是问题。你也知道,我是想办成事,但我并不缺钱。这事上,若是谭兄肯出力帮我进一言,那之后的事,咱们都好说。” 直接把谭中敏要说的话给堵在嗓子眼了!林雨桐的意思就是:我说的事你要是肯出力帮我办成了,那剩下的事情咱们有的谈。可你若是不给我实心办事,我为什么要为你出力呢? 可林雨桐说的事,真不是那么简单的,说一句就能办成了,那W又何必为难呢? 谭中敏这才认真的打量林雨桐,这可不是胡木兰说的没有心眼的样子。这位的心眼,多了去了!只怕自己是为什么来的,她都心知肚明。这套说辞,早就盘算好了,只等着我开口了。 可笑自己还一直以为那就是一把锋利的刀! 锋利的刀是没看错,可这把刀,人家有自己的意识,等闲谁都拿捏不了的。 他举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猛然间,厅里亮了那么一瞬,紧跟着,一道亮光连着一道亮光,这是闪电!闪电还真闪着,远远的,雷声滚滚而来,轰隆隆的,低沉沉的传来,像是炸响在耳边。 林雨桐的脸在闪电里明明灭灭,叫人看不分明。 他缓缓的放下酒杯,轻笑一声,而后问林雨桐,“林先生,何时对我的身份起疑的?” 林雨桐摇头,“谭兄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起疑?谭兄是我们的朋友,对我们帮助良多。江湖上还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呢!打了一架的人都能成为朋友,更何况你我这样的。你便是存心,但也是职责所在。我这人,好交朋友,爱交朋友,也能交朋友。别人说起我来,都说我脚踏黑白两道,黑朋友我有,白朋友——谭兄你算一个。有谭兄这般身份的人在朝,我也有许多便利之处。谭兄,我不是政客,也做不了政客。我所求的,不过是广交朋友,不管城墙上王旗怎么变换,我都能屹立不倒。这翻心思,谭兄可明白?” 谭中敏不能分辨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林雨桐便笑了,笑声夹杂在雷声中,这笑声听着有些骇人。她倒是坦诚的很,直言道:“谭兄知道穷人乍富的心态吗?” 是说她本一无所有,如今有了一定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不会再舍得丢弃,这心态跟穷人乍富似得。 桐桐叹气,“是啊……穷怕了,被人下眼看怕了!爬上来了,就不想掉下去了。” 谭中敏缓缓的放下酒杯,今儿这酒是喝不成了,话说到这份上,自己想说的事,今儿没法说出口了。只能是来日方长了! 他起身,致歉道:“天公不作美,偏又下去了雨。要是以前呢,也就留下来了,天留人人留人,没有不留的道理。可现在身上担了公差了,想留也留不得了。” 四爷就起身,“案牍之累,甘之如饴呀!谭兄忙的是大事,那就不留了。” 于是,客气的将人送出去,看着他冒雨上了车。车子出了巷子,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四爷沿着回廊,没有淋雨的穿行回来了。桐桐就站在门厅门口,看着这雨幕,而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又是想到什么了?瞧把她给乐的。 他拉她:“赶紧的,吃饭了,饺子都凉了。” 桐桐兀自忍俊不禁,“我就是觉得,自诩聪明的男人,犯蠢的时候也挺可乐的。” 四爷心说,爷犯蠢的时候你想必也没少偷着乐。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问:“你还看出人家犯什么蠢了?!” 桐桐端了酒杯,又闷了一口,四爷在那边偷偷的把酒壶放远了,这才给她夹菜,听她说话。 “谭中敏自诩聪明……”桐桐悄声给四爷道,“可他应该没发现,他身边跟他关系及其亲密的女人,应该对他有了二心。” 何以见得? “你没注意他的衣服。他以前的衣服,不管是春夏秋冬的,长袍的袍角都刚到脚踝。且袍子下面的针角,跟裁缝的截然不同。”这是几次弯腰捡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但今儿这身新夏袍,袍角比以往穿的长了半寸。我出来做饭的时候,弯腰拍灰尘,是特意看过的!袍角没被改动过!一个尺寸的改动,其实告诉裁缝就可以了。为什么一直没有,一直有人坚持自己改呢?这应该是一种想亲近的表现。可这种亲近,从这件袍子开始,结束了!” 有意思吧? 四爷叹气,“你就没想过,那个亲近的女人,可能是胡木兰!那个骗了胡木兰的人,应该就是谭中敏!” 他们有瓜葛,但是瓜葛多深,从没去查。不过如今两件事凑到一块,不难推断出,这两人的关系比想象的深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21 章 重踏征程(66)一更 重踏征程(66) 这一场雨真大,哗啦啦下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雷阵雨转了中雨,中雨又转了大雨。 这中天气,桐桐就喜欢宽大的屋檐和游廊,坐在下面赏雨景,那是一中难得的惬意时光。 晚上开着窗户,由着风吹进来,然后躺在床上,盖上薄被,听着雨声,她能特别快的入睡!但今晚有点睡不着。 她低声跟四爷说:“……我觉得,咱俩来过差不多相似的年代,但应该是比较晚一些的时候。” 嗯?嗯!从你叫方云方大姐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中可能了。 但随即桐桐又说,“但我觉得,应该是乱了。” 嗯?什么乱了? 桐桐躺平,怔怔的看着帐子顶,“胡木兰和谭中敏的关系,难猜吗?”不难!“可我为什么从没往胡木兰身上想呢?除非,我的潜意识里,觉得胡木兰是个不一样的人。我从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年轻的、甚至于不成熟的姑娘看待……我的意识里跟她分属不同的阵营,那么我跟她曾经是什么关系呢?九尾妖狐是什么?一个代号而已!” 想想那些脑子闪现过的画面,她笃定的道:“她可能曾经是我的老师!” 要不然不会说出‘培养妖狐’这样的话来,那个时候胡木兰已经年近中年了。 “我的意识里,胡木兰应该是人到中年,一切趋于成熟的胡木兰。”从没想过,她曾经也年轻。年轻就意味着吃过了无数的亏,才走到了她那个地位。 她的办公室,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都证明她会身居高位。 四爷点头,没有说话,静静的听桐桐说着。 “我那个时候不仅仅是她的学生,怕是还有别的身份。”桐桐笃定的道,“但这跟巴哥和方云,似乎是没有联系的。按说,也不该有联系才对。这像是两条平行的线,没有交集才对。” 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如果我有别的身份,却一直藏在胡木兰身边,那我回归本位,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都应该先有一套必要的审查程序。” 嗯!应该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这是确保万全的法子!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该有的程序,彼此都安心的程序。 “而巴哥和方云资历老,跟胡木兰年纪相仿……也就是说,他们跟过去的咱们,这中间差着的不仅仅是资历,还有经历等等。除非我身上有特别重要的差事,才给配备这样高级别的人员。可一个撤回来的人身上,能有什么样的大事值得给我这样的配备?” 四爷点头,桐桐这是说到点上了! 就听桐桐深吸了一口气,呢喃一般的问说:“记忆是很容易混淆的,对吧?” 是啊!记忆混淆了,就会出现混乱。 “我怀疑我的记忆混了!”本来是两套记忆,愣是给捏合到一块了!如今,她得把两套东西拆开:“我有一身医术,如果让我选择,真的战争来临,我会去做个大夫,救回一个是一个。”说着,她就看四爷,像是在问,你呢?你会做什么选择? 我啊!我会去研发武器! 才这么想完,四爷就愣住了,他想起桐桐说过的话,她说,你要是去做杀人的武器,我就去做救人的大夫。 因此他笃定的点头,“我一定在做QIANG炮。”要不然,他成为老六之后,那些本事从哪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会QIANG炮制造的本事又是哪来的呢?是在差不多这个时间学的?可如今的制造水平就那样呀! 他否定了这个推测,只能是咱们中间漏掉了一段或是几段经历才对。 不过桐桐提醒的对,记忆容易混淆,这得提高警惕!有时候不能太依赖那一个个片段。不管什么时候,最可靠的依旧是自己的头脑。 桐桐把一肚子的东西倒给四爷了,然后翻身,睡觉!小风吹着,舒服自在。 四爷还问:“胡木兰……你不再过问了?” 桐桐摇头,“她能走到最后,必有过人之处。她的路她走,非必要不接触了。” 一场大雨之后,太阳一出来,外面有点湿热,蒸的厉害。路上也泥泞了,出门便是一脚的泥,桐桐不爱在这样的天出门。但不爱出门,该来的总还是会找来的。 雨停了,谭中敏再次上门。 这次,四爷不在。前脚出门了,后脚谭中敏就上门。这必是等着四爷出门了这才来的。 桐桐见了谭中敏就笑,“谭兄,失礼了。” 谭中敏愣了一下,就忙道:“是我失礼了!没打听金兄在不在。不过林先生非一般女流,我今儿来也是跟林先生谈事的。” 那就请吧!按说这家伙不该跟着W一条道走到黑才是了,可看如今这境况,他扑腾的还挺欢实。 谭中敏直言道,“我知道林先生向来耿直,也喜欢直来直去,那我就少不得直言直语,有话直说了。” 林雨桐做了个请的姿势,摆出倾听的样子来。 谭中敏就道:“万众若是由商务司入股,林先生以为如何?” 林雨桐的瞳孔猛的一缩,而后才抬眼跟谭中敏对视。谭中敏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情脉脉,只剩下藏在眼镜片之后的冷硬和凌厉。 谭中敏就是这么看着林雨桐,看着她抬起眼睛,看着她眼如深潭,不见一丝波澜。他的手指不由的轻轻动了动,这样的林雨桐是陌生的。 “林先生,您之前说过,您是想办事!只要把事办成,那怎么都好说。如今,商务司入股,卫生司推进,各级警署配合,必能叫戒DU之事迅速完成。”说着,他就轻笑一声,“林先生不会不答应吧?” “入股……”林雨桐就笑,“这多麻烦呀!拿个合适的价钱来,我把厂子直接卖给你们就好了。放心,价不高。只把本钱给我,其他的一切好说。” 谭中敏皱眉,“林先生,这是拉近你和新政府关系的一个契机,你得三思。入股的是商务司,不是别的什么个人,不牵扯站队不站队的问题……” 林雨桐一脸的惊诧,“谭兄怎会这么想?正因为我支持新政府,所以甘愿把厂子拱手相让。谭兄想到哪里去了?我有哪一句像是不支持新政府吗?谭兄呀,我们拿你当朋友,这欲加之罪的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了?禁烟是好事呀!方子早就公布了,新政府有心,自己建个药厂专司此事,这更好呀!我是一力支持的!如今想要个现成的厂子快速的投入生产,也很好呀!我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谭中敏心道,这位可真是会装糊涂!她的药厂,靠着戒DU丸铺开摊子,很多个民间慈善组织都成了她的簇拥者,帮她打开市场。可这摊子一铺开,她生产什么鬼知道! 真正赚钱,真正起无限作用,那是在以后。 自己说入股,她说不用,全给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面上支持,可已经在抽梯子了! 商务司缺的是机器和厂房人力吗?不是!缺的是药方! 而药方,她才是关键。 自己用商务司压她,是将了她一军。她倒是好,反将了回来。 谭中敏便笑,这一笑,阴云散去,好似一下子阳光普照了一般,“……林先生,商务司是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说到底,也是支持G命嘛。” 支持G命,是需要钱的! 林雨桐一幅恍然的样子,“嗐!这样呀!那有话就直说嘛!你才说有话直说,这又拐弯抹角,我这人直,听不来话外音。支持G命,我们支持,特别支持!这样,你谭兄是我们的朋友,朋友的面子得给,G命得支持。但只谭兄出面,是否有些不合适呢?我看不如这样,请商务司来个说话算话的,我们当面谈,您看这样可以吗?” 谭中敏扶了扶眼镜,还要说话,林雨桐就道,“谭兄,做人呢,最重要的是给别人留点好处。若是一个人想把好处都占了,那就不要怪别人掀桌子了。” “林先生想哪里去了?这规矩我当然懂了。”跟自己谈,那上面只认自己。跟她谈,那她可以撇开自己。自己最多就是个牵线搭桥的。不过这么一想,也对!此人若是个精明人,这样的要求才是正常的。 之前还有人说,这个林雨桐疑似亲近G党,如今看,却也未必。两党如今分的不那么分明,孙先生的遗训,还是要听的。 林雨桐精明的为她自己谋福利往上攀爬,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 谭中敏觉得此次沟通,是富有成效的。他起身告辞,“那改天,等贵客来了,我再另请林先生。” 好说! 送走了谭中敏,林雨桐就喊栓子,“忙着没?” 栓子不忙,正把淋湿的柴火摊开准备晾晒呢,听见喊他他就急忙跑前面,“姐,怎么了?” “替我跑一趟。” 您说! “驱蚊的香包筐子里还有好些,你拿一些,多跑几家。给明小姐、李太太、卢太太、向太太、周太太、你叶鹰姐,还有鲁小姐,都送几个去!另外,最后去一趟这个地址……”林雨桐顺手写了胡木兰的住址,“去了若是不见人,你把东西放下就回来。若是见了人,她问什么,你答什么……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22 章 重踏征程(67)二更 重踏征程(67) “老师,我来了。”胡木兰面无表情的进去,站在谭中敏的面前。 谭中敏抬眼看了她一眼,“生气了?” 胡木兰摇头,“没有!是我没学到家,叫老师失望了。” 谭中敏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坐下说话。”说着看了看她手里把玩的香包,“林雨桐送你的?你们的关系很亲近?” “哦!”胡木兰随手扔给谭中敏一个,“惠而不费的小玩意,提醒我别忘了,我还欠着她一条命。” 谭中敏把香包拿在手里端详,“木兰呀!这次是我骗了你,这也是教你,不要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你口口声声的,林雨桐是你的朋友!朋友只能嘴上说说的,要是去信了,那结局一定不是你想要的。记住了吗?” 胡木兰没言语,“是因为我对林雨桐的信任过了界限,您要给我一个教训?” 谭中敏摆摆手,“又错了!这是上课,那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堂课。” 胡木兰垂下眼睑,平静的回了一句,“这节课我……印象深刻,且终身难忘。” 谭中敏点头,“就是要你终身难忘。”他笑了一下,“你说你的朋友莽直没心眼,我可不这么看,她的心眼多着呢。你若不提防,被算计的只能是你。” 胡木兰乖顺的点头,“您说的有道理!”她点了点那个香包,“您才从她那里回来,她就送我这个东西,是想干什么呢?猜出咱们的关系,然后想利用我?” 谭中敏摇头,“不知!她送的人家不少,有关系的都送了。好似也没什么出奇的!女人的逻辑有时候还得女人去了解……” 胡木兰起身,“懂了!我这就去见她。”说着,抬脚就走。 谭中敏在身后喊:“香包没带。” “防蚊虫的,挺好用,挂在床边,晚上能安枕。”胡木兰头也不回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谭中敏这才笑了,“这小脾气,可算是闹过了。” 出了门,胡木兰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了,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宅子,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意。她抬手拦了车,报了地址。天擦黑的时候,进了林雨桐的大门。 蝉声、蛐蛐声、夹着熏蚊子的烟味。 院子里凉风习习,两盏灯打着,几样小菜摆着,林雨桐一身清凉的坐在摇椅上,看见她直笑,“想着你这个点会过来。吃饭了吗?菜是现成的,凉面一直放着呢,来点?” 胡木兰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抓了筷子就吃。 得嘞!这是真没吃饭呢! 她起身端了一饭盆的凉面出来,又端了一瓢凉白开。胡木兰把盆拉过去就开吃,闷声闷气的只问了一句:“有蒜吗?” 有!新蒜,紫皮独瓣,我给你拿去。 一盆面,两颗蒜,一瓢水,一桌菜,这是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那边胡木兰响亮的打了嗝,低着头用手帕慢慢的擦着嘴,却开口问了一句:“你知道了?” 嗯! “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差别吗?”林雨桐没直接回答,只看着她问,“你还好吗?” “刚开始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好,可我所学的东西,叫我知道,这种的情绪不能蔓延,人得有决断,我自来便不是个不能决断的人。”胡木兰把手绢细细的折叠起来,装好,这才抬头看林雨桐,“信任是相互的!我不能给你完全的信任,那么,我回允许一定范围内的欺骗。但当我给予毫不保留的信任的时候,谁欺骗了我,我就要付出代价!我的老师给我上了最后一课,而我这个学生,也确实该给老师一个满意的答卷,证明我确实是出师了。你找我是什么目的,我大概猜出来了,你想跟我合作?” 谈不上合作!就是没想瞒着你,我知道你跟谭中敏的关系了,不行吗? “撒谎!”胡木兰坐在板凳上,把腿伸的直直的,“我没兴趣告诉别人我的过往,这个世界上,从哪找感同身受去呢?不过,你确实是个能合作的伙伴,哪怕你这人嘴里实话不多,但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这么说吧,你拖住他,事情很快会有结论的!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吧,此事必有结论!我这人,丁是丁卯是卯。以各种名义侵吞他人财产的行为,我也瞧不上。事实上,他也不是那么教我的!这样的人,是DANG国的毒瘤。我的老师教我,一切以D国利益为先,这句话我始终记得。” 说着,她就起身,“谢谢你的招待,我吃的很好!”说完抬脚就走,走出好几步了,又停下来,没回头的叮嘱了一句:“再找我不要去那里了……我想找你的时候,会找你的。” 林雨桐没动,看着胡木兰自己走了。 栓子这才从厨房出来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低声问,“要不要叫叶鹰姐打发人盯着她。” 盯她?盯不住的!再说了,也不用盯。她是去办事去的,“你去找巴哥,问他能不能从别的途径打听鹏城的消息。” 您的意思是,胡小姐去鹏城了! 必是去鹏城去了! 随后这几个月,谭中敏彻底的被桐桐牵制住了心思。商务司派来以为姓高的副司长,来跟桐桐谈这个事情。桐桐是一会子一个条件,转天就变了主意。说她不是成心谈吧,瞧着也不像。说她成心谈吧,她似乎是在把事情往坏的办。 今儿都是谈第三拨了,谭中敏问林雨桐,“林先生,您到底作何想法,您还是如实告诉我才好。” 桐桐转着杯子,“谭兄,这位的级别不够呀!况且,此人与谁关系亲近,您真当我不知道呢?我要同此人谈出个结果,那之后你那位同学下台了,我找谁说理去?是你不厚道在先呀!” “立场是可以随时变的嘛……” 这边正说着呢,外面几声急刹车,从窗户上往下看,来的人不像是一般当兵的呀。 谭中敏皱眉,“J公亲卫军?他们来干什么?” 他整了整衣服才要迎出去,大厅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位一身戎装,颇为英气的年轻人进来,直奔谭中敏,“请问,是谭高参吗?” 是!请问你们是……有何公干? 对方蹭的一下拿出一张纸,没给人看清楚纸上内容的机会就收起来了,直接就道,“奉命请您回去接受调查。” 调查什么? “调查几位D内人士被杀的案子。” 谭中敏面色一变,继而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耸肩,端着杯子继续喝她的。 那位军官轻笑道:“不关别人的事,是您的高徒,自首去了!她直言被欺骗,只以为杀的是倭人,不想是自己的同仁。因而,深感愧疚。当然了,至于是谁指使的,您的高徒并没有说。咱们请您也不过是回去调查而已!您不要有什么负担!您的背后若是有什么人指使,只要供述出来,未必不能网开一面。” 这就是暗示谭中敏将W给供述出来。 但是谭中敏能供述吗?一旦供述,他这种人便没人敢用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口不言!说到底,案子是小,W和J的博弈才是大!在这场博弈中,自己能作为筹码。那么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丧失一切,或是从此隐姓埋名,或是干脆流亡海外。 隐姓埋名不成呀!自己杀的人太多了,想要自己命的人也太多了。 那么唯有流亡海外一途了! 此时,脚步声由远而近,皮靴子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那么响亮。 脚步声到了跟前,停止了。不用回头去看,桐桐也知道,那是胡木兰! 胡木兰站在门外,看着谭中敏,满脸的复杂。她眼里含泪,嘴上却问了一声:“老师,这一份毕业答卷,您可满意?” 满意!满意!太满意——也太意外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谭中敏哈哈大笑,他才还得意于林三娘对自己妥协了,可谁知,背后却被人抄了后路了!林雨桐步步退让,不过是牵制自己的注意力,不叫自己分神去关注胡木兰做什么去了。她这是在配合胡木兰呢! 好!妙!用J想拿下W的契机,朝自己下手了!这两人不仅是借力了,她们也是以自己为跳板,朝上跳了一个台阶。 他满眼欣慰的看胡木兰,“学生若此,当老师的唯欣慰而已。”说完一笑,摘了眼镜,看那军官,而后才道,“走吧!不是要调查吗?查吧。” 抬脚要走了,林雨桐叫住他,“谭兄,有一事你能否为我解惑?” 何事? 林雨桐站起身来,“你第一次登门,送我们的礼物里,有一瓶香水。那瓶香水的味道,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我这脑子呀,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你能告诉我,这香水,你在哪买的,你曾经送过谁吗?” 谭中敏眼眸微微一暗,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原来见第一面,就已经露馅了。 他朝林雨桐笑笑,“林先生,这点谜题留给您慢慢猜吧!若是没点事挂着你,你岂不是要早早的忘了我。” 说完,再不停留,直接走了。 人走了,只林雨桐和一身军装的胡木兰两两相对! 胡木兰用她的老师递交了投名状,另投它门了! 林雨桐从包里摸出那瓶香水,递过去,“送你了!” 胡木兰闻了闻,然后摇头,“我也不知道答案。” 你当然不可能知道答案,林雨桐起身往外走,“谁还没点退路呢?可见,他教你的时候,还是留了一个后手!小心点吧,那个味道再出现,未必不会要了你的命。” 胡木兰把香水往兜里一揣,“谢了!” 不用!咱们这只能算是两清了! 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胡木兰一把抓住林雨桐的胳膊,林雨桐没做任何规避的动作,叫她抓了个牢!胡木兰的眼神一下子就温和下来了,她低声道:“我……曾经想过嫁人,想过有个美满的家庭,再生个可爱的孩子……后来,我知道那是奢望。一旦踏入这一行,难了!危险时刻伴随着,怎么可能有这么一个未来呢?后来,认识了你,你男人那人还不错,你呢,以后别沾这一行了,好好的过日子,想生孩子就生孩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只要你不触犯D国利益,我保你平安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更新 第 323 章 重踏征程(69)三更 重踏征程(68) 胡木兰投奔了J,杀了几个国D内的人士,几乎没受什么处罚!哪怕是误杀的! 究其原因,不外乎是这些人亲G。 那天的事过后,林雨桐确实是低调了。她越发的意识到,四爷说的是对的,从今往后,只会愈来愈残酷! 因为W换成了J,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改变。他们在有些事情上,都是违背了孙先生遗训的。 因此,乐观不得! 未来,残酷且持久,但是,人总是要生活的。这是乱世,但也是我们的一生。我们努力结束乱世,但也要在乱世里求存才行。 入冬了,天寒地冻的。外面飘着雪,桐桐才从外面做客回来。一回来就闻见满屋子的香甜味,“烤红薯呢?”说着就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栓子,“这是橘子,放炉子边热热再吃,都快成冰疙瘩了,吃了咳嗽。” 四爷叫她先过来暖手,“怎么着呀?今儿好好的请客,是怎么着了?” “淑娟有喜了!这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提心吊胆的。”桐桐挨着四爷,手放在火上烤,“如今有了,李家大太太比谁都高兴,这嫂子愣是当的跟婆婆似得。说是待客,也不过是才有了一些动静,外面给瞧的都不放心,非要叫我给看看。” 四爷抓着她的手使劲的握了握,而后拍了拍她,什么也没说。 结果一场大雪,厂里停工了。方云和结巴好容易从城外回来,聚在一起围着炉子,吃一顿酸菜火锅吧,方云也低声跟桐桐说这个事,“各地的工会组织、慈善组织牵头,咱们这药铺也铺下去了,沪市反应回来,至少是把一半的瘾君子给救了。之后各地的消息还会陆续传回来!为什么那个谭中敏死盯着咱们不放,那是因为看见效果了,知道你什么样的人了!小林啊,越是成为万众瞩目的人,越是得过的像个正常的人。”她低声道,“该要个孩子了!便是G命,也是要接班人的呀!” 你还没结婚,就催我要孩子?过了啊! 方云用肩膀碰了碰林雨桐,“我是不结婚吗?我倒是想结,我跟谁结呢?” 桐桐撇嘴,“跟谁结呀?我给你的毛线你给谁用了,你找谁结去呀!” 去去去!少胡说八道! 这个话题又被这么打岔岔过去了。 可年跟前,有一件事,却不得不叫桐桐正视起这个问题了。 阳历的元月份,正是农历的腊月,W还在台上呢,J突然下了一封公开表彰函。表彰谁呢?表彰禁烟有功的林先生。 称赞林先生求学之心,天赋之能,心系苍生,悲悯世人,那真是好话一串串的,表彰的人尽皆知。 光表彰还不算呀,还给了许多的奖励。 像是银元一万两,府邸一座,汽车一辆,还有许多细碎的东西都没法一一列举。 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的,人家的特派使就来了,宣读这一表彰和嘉奖。 这一手很高明了,嘉奖了,好似这事上功劳也有新政府一份。而他呢,这一露面,把W摆在什么位置上呢? 但也以为这一个嘉奖,她的身份好似截然不同了。 几拨人的上门请,请林雨桐去奖下来的府邸去住。巴哥也说,“得去!这是最好的……庇护所。你们以后的生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得保持……常态。” 独门独户的别墅,外面是极大的院子,里面是带着壁炉的洋房。每个房间都布置好的,只要入住即可。每天都有帖子送到这边,各界人士都有。 四爷就笑:“知道什么叫做社会名流了吗?”你现在就是了!你就是声名赫赫的林先生。上面有人,这叫有权势可依靠。中间有名声,不管换谁都得认你的功劳。下面有实业,眼看就能日进斗金。 作为社会名流,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被解读,甚至于过度的解读。 过来看的时候一个没防备,就被各种记者堵住了门。他们对你的过往没有挖掘的兴趣了,更关心你现在的生活。 “林先生,您的父母家人知道您现在的成就吗?您出来之后,还跟家里联系吗?” “林先生,您能说说跟您的先生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吗?” “林先生,您跟您的先生感情还好吗?您没打算要孩子吗?” …… 瞧瞧,好处咱知道,可坏处却真没想到。 转天报纸就刊登各种的八卦,从林雨桐没接了父母来,推测可能跟家里的关系不好。从没孩子从而推测那个宅子确实是风水不利子嗣。是有几家正经的媒体好好报道呢,但是更有许多的小报,为了能卖出报纸,什么赚钱写什么。 写的这些个玩意,都不能看。 但这却是是个问题了! 四爷找了李伯民,从李伯民借人,请他们回老家一趟,看看家里人是否有出来的打算。结果家里还是那个话,不出来。 那这事只能巴哥来办了!咱之后在每个县都要有铺子,都要收购药材。可以叫两家的人在铺子里做工,每月贴补一些银钱,从柜台上出。然后总账的时候,从这边扣除。 这是最妥当的安置办法了。 林雨桐呢,开始收到大学的邀请,去做演讲等等。她都拒绝了,只说读的书少,就不出去班门弄斧了。 这一拨的忙乱还没问,变故骤然而生。 奉系在津港登录,那奉系的舰队是被倭军护送的。不仅如此,倭人还纠集多国,对新政府下达最后通牒,不许阻止外国船只进出港口。 一时间舆论哗然,各界反响强烈。 有情愿就有镇压,之前的血还没洗干净呢,结巴带来了更坏的消息:J翻脸了! 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林雨桐低骂了一句:“他是神经病吗?W还在台上,他还没抢到手呢,这就翻脸了!用人朝前,不用朝后,这也行呀!可还正用人着呢,就突然翻脸?!属狗的都不这样!” 他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她还想着,J这种的,W这位子是坐稳了。 可还没出三天,W自己辞职了!原因是因为W是J的上级。J跟他的关系本来挺好的,突然就翻脸,见面都不问他。上上下下的,他想使用人手,都不顺手,感觉大家都不乐意听他的,于是,觉得自尊心受不了了,人家一生气,一激愤,直接来了一招——辞职! 老子不干了! 这消息再传来的时候,林雨桐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做到最高的位子上了,就因为下面的人不乖顺,然后他生气了,就辞职了,把最高的位子给让出来了! 这都不是神经病可以形容的! 没战呢,先投降,这种人……林雨桐没法用语言形容。 要是四爷这样,那早被八爷逼退了好吗? 四爷坐在沙发上,跟季长卿很严肃的谈这个事:“此人反复无常,且翻脸便狠辣无情。W与之无法比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次是个警钟,得重视。公开D员身份的,能撤就撤吧,换个地方,换个身份,不要再以原来的身份露面的。没公开的,暂不要公开。危险越来越近了。” 桐桐坐过去,“巴哥,你的身份好说。男人嘛,在厂里混迹,本也正常。但是方大姐,一个姑娘,至今未婚,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季长卿愣了愣,而后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他也道:“照常生活,你们的身份,只五号、我和方云知道。栓子是半知道……半不知道!只要我们不说,你们很安全。如今更有……嘉奖庇护,不会有人危机到……你们的生命。常态生活,便是最好的……掩护色。” 等人走了,四爷拉了桐桐回身去卧室,“害怕乱世呀?” 桐桐低声道:“前几天那场游行,死了几十个,伤了两百人……那些人家里可有妻小?他们没了,妻小怎么办?” 四爷再看桐桐,“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桐桐攥着四爷的手指转啊转的,好半晌才道:“我梦见个孩子……穿的很可怜,吃的很可怜……” 然后呢? 桐桐抬眼看四爷,“我觉得那是我们的孩子。” 四爷的手一紧,而后就问:“你觉得他很可怜,还是他的遭遇,他的眼神,他的什么地方表示他真的很可怜?” 桐桐一愣,她梦里的孩子,穿的是土布的衣服,但却很干净。吃的确实不好,但他眼里迸射出来的是欢喜。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笑就带着几分狡黠。 那是个物质上也许很匮乏,但是过的应该还不错的孩子。 “是你会叫孩子吃苦,还是我没本事养不起老婆孩子?”瞎担心!“你觉得那是苦,可孩子能来世上一遭,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事。乱世里人命如草芥,乱世里也出英雄。焉知我们的孩子就不是那个乱世里的英雄?!” 这天晚上,桐桐做梦了,梦见一个孩子,站在山坡上,笑着朝她挥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24 章 重踏征程(70)一更 重踏征程(70) 二六年的春天,好似风沙特别的大。 四十天的摇头风,吹的树梢没一刻消停的时候。漫天的黄沙,隔三差五的就光临一趟。 住的是别墅,可窗户却等闲不能打开,要不然家里就是一层。洋人盖的别墅加小院,院子里喜欢铺草坪。栓子用一个皮管子接着水笼头,喷洒着地面。 林雨桐蹲在地上,用手抠地面,下面干巴巴的,“今年开春还没见雨呢。” 栓子把水管子那一头塞到树坑里,树也该灌溉了,一边忙活着,一边说桐桐,“姐,你别进来,这里一见水,滑溜溜的,再给摔了。”说着就又道,“去年冬天,就入冬下了那一场雪,哪里还见大雪了?零星下了点,地皮都没湿。冬麦长的本就不好,您瞧瞧,这开春了,一滴雨也没有。这边还好点,还能用水笼头浇灌。咱那边的院子,我跟赵叔给浇水,得从水井里往出吊。咱家那边的水井,水位下降了一米都不止。您不知道,卖甜井水的都涨价了。” 林雨桐也没上草坪去,就说栓子,“算了,这草坪不浇水了!也不种什么草了,要这除了好看,一点也没有!回头咱还是种菜,种红薯。今年这年景怕是要不好了。” 年景又不好了吗?这老天爷,是不给人活路了呀! 在水管子边上洗了手,就往屋里去。她觉得得跟巴哥商量一些,这药材的种植虽然要紧,但要是人饿了,其实,药是不起作用的。饿了,唯一的药只能是粮食。 因此,她想加大收购野生的各种药草,但不是实在没法子的药种植之外,其他的不用了!今年全种红薯,不饿肚子比什么都强。 干旱的春季,青黄不接,地里的野菜都一半当菜吃了,一半当药被人挖了。 最近有点嘴馋,老想吃的什么。可自家这条件,能选的也不多。那边院子里种的菠菜,这个算一样。豆芽,这个算一样。再想吃点什么不一样的,就是洋葱土豆,放到现在的萝卜和大葱,白菜都不多了,就是酸菜。 摸了一根胡萝卜,洗了洗啃了一口,真难吃!都快糠了。 做晚饭的时候,干脆凉拌了半盆的粉皮,想着这个应该还行。 好家伙,一到这个天,外面昏天黑地的。四爷真就是裹着一身风沙进门。栓子给把大门打开,门一开,沙子就进了玄关。等门关上,非重新清扫不可。 回来衣服就脱在外面,得抖一抖才行。抖完了,直接上卫生间,得先洗澡。那头上都能洗出二两沙来。 栓子把公文包抖干净了,这才拿进去,“姐,今儿这包有点沉。” 放了什么东西吧?怕不是又弄了什么零件回来。 结果四爷出来一边擦头一边过来,然后从包里取出东西来,“是想吃这个了吧?” 还真是!专门去买了? “你先尝尝这个味道。”四爷抬手给开了,“李兄那个百货公司,有进货渠道,你想吃什么,回头给那边打个电话。这东西要吃的好,叫送两箱子来,放着慢慢吃吧。” 拿回来的是黄桃的罐头,量可真大!货真价实的! 桐桐拿出厨房给倒出来给分了三份,都尝尝。 栓子用勺子捞了一小块,舀了两勺汁水,“姐你吃吧,我尝尝。”说着,脸就红了!虽然跟谁都没说,但他觉得林姐肯定是怀毛毛了。 四爷也只吃了一块,他并不是很热衷吃这个。桐桐是最近害口了,有点不想吃饭。看起来是没挑食,但吃的香不香,他看不出来吗? 黄桃罐头感觉是这些日子以来,吃到的最好的美味了。晚饭都没吃,就把这个吃完了。 才开春,从哪买鲜果去? 当天晚上四爷就给商场的经理打了电话,说要两箱黄桃罐头,再要一箱雪梨的。结果才撂下电话,人家就给送来了。 东西到了,李伯民的电话追过来了,四爷还以为是说桐桐有喜的事呢,结果没猜全,确实是说有喜的事呢,不过不知道的是,李伯民知道之后第一时间给老家发了电报,给蔡先生。叫蔡先生给林家和金家送个信,看是不是来个人方便照看。这也是应有之意! 就听李伯民道:“……本来还在铺子里好好当差着呢,我这一问,结果才得了消息,说是两家都留了口信给铺子和蔡先生,说是他们手里有钱,家里有旱,想出去看看有别的什么路子没有……等蔡先生找去的时候,家里都收拾干净了!不光是收拾干净了,除了宅子,连地都给卖了。” 四爷就皱眉,“是有谁找过他们?” “没有!”李伯民低声道,“千真万确,真没人找。蔡先生着意打听过,这事你们俩家办的特别消停,悄悄的办的,显然是早就想好的。估计连你们给找个铺子都给瞒着呢。不是我说呀老弟,两家的长辈还是很有主见的。” 是确定自己走的,去哪了没人知道。 这么一说四爷就明白了,“他们换个地方,甚至两家谁都不知道谁去哪了,是吧?” 是!蔡先生说一家往东,一家往西去了。 四爷摇头,“行!我知道了,叫李兄跟着费心了。” 嗐!咱们说这个就多余,“要是家里忙不过来,我这边打发个人过去。” “不用,我这几天就从药厂调个人来。” 那也行! 又说了几句闲话,两人把电话挂了。 桐桐隔着电话听到了,也听明白了,“是林三娘的名声,叫两家人害怕了吧?” 是!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林雨桐就是林三娘,只以为是什么人护着林雨桐。 那么显然,没人护着他们。 林雨桐和林三娘挂钩,在他们看来,林三娘得罪的人就是林雨桐得罪的人。这要是找人报复,是不是老家的人一找一个准。找到了拿他们泄愤怎么办? 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然后处理好一切,偷摸的远走他乡。这几年,钱攒了不少,再加上李伯民出来之前给了的,当真算是小有家资了。 从老家离开,金家走金家的,林家走林家的。至于走到哪停下来,这得看情况呀!到了信地方,换个姓名,换个来处,安顿下来消停的过日子。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茫茫人海无处找去,自然就不怕报复。 这法子怎么说呢?聪明吗?聪明! 人家觉得,自家这边看着是富足什么都有,但是太凶险,日子过的不踏实。 感觉两家人那么多人,现在谁在哪都不能知道。也就腊梅,在沈家的亲戚家,应该是能找到吧。还有一个就是给人做童养媳的红桃,应该没离开吧。 家里总得要个人的,四爷的意思是,不行就把腊梅叫过来,跟她男人一起,这边总有差事干的。年轻力壮的两口子,哪怕带上孩子,跟自家守在一起,也很安全的。 第二天桐桐就跟沈淑娟打电话,想着能不能辗转找到腊梅,表达这个意思。 结果跟那边联系了之后,才被告知,腊梅两口子带着孩子都离任三个月了,只说跟男人回男人的老家了,其他的倒是不知道。 桐桐又去给蔡先生拍电报,托他去看看红桃。 结果一叫去看才知道,红桃家的公爹和小男人,都不在家了。先是听说要抓壮丁,本是独子不抓的,但急需补充兵力,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家里就先叫红桃的男人跑了,跑哪去也不知道。这没人上交了,红桃的公爹才四十多点的人,直接抓了红桃的公爹充数去了。家里只剩下红桃跟她婆婆了!林家人要走的时候要带红桃,红桃不走,除非带着她婆婆。可她婆婆病了,又死活得等男人和儿子,就没走成。如今是家里再是日子小康,可也禁不住有人吃药瞧病呀!瞧着,过的不甚好。 桐桐就又给拍电报,说请蔡先生找人送这婆媳一程。一则,可以带着婆婆过来。二则,自己名声在外,便是她家的男人回家了,也知道她们的去向。回头不至于一家人彻底的失散了。三则,是为了安全考虑。她是自己唯一个能找到下落的亲人了!若是真有人要报复,她出事的概率更大。请她务必上京城来,家里也正缺帮衬的人。 如此这般细细的交代了,得有半个月吧,这才把红桃给等来。 说实话,她的记忆里都是还是孩子的红桃,后来换成她了,几乎没怎么见过红桃。日子困顿,在县里一般人家最怕的就是走亲戚,太耗费了。没怎么见,这又来了京城好几年了,当年还是孩子样子的人,长成了大姑娘。 高高的个子,瘦的已经脱相了。衣裳灰扑扑的,盘着老式的发髻。搀扶着个更瘦的中年妇人。 人被李家送来的时候,就局促的站在大门外。 栓子赶紧去接了,扶了妇人,安抚道:“婶子,到家了。” 红桃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人,嘴角翕动了半天,眼泪哗的流下来了。林雨桐到了跟前拉她,她抱着桐桐的腿,眼泪吧嗒吧嗒往地面上砸,却一声都没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二更。 第 325 章 重踏征程(71)二更 重启征程(71) 桐桐拍她,“好了!没事了!回家了!回头在各个大城市的报纸上,叫你姐夫去刊登寻人启事。叫妹夫知道你在我这里,我在哪这个好打听,只要他看见报纸,他想找一定能找来的。别泄了气!” 红桃抬头看她,“还能找回来?” 能呀!他是跑了,又不是当兵去了!如今这世道,想活命,想找活干,不还得往大城市跑吗?大城市都有报纸,肯定会有人看报纸的。 林雨桐就道,“或许出来之后发现太难,我这好歹是姻亲,又好打听,许是不看报纸,没办法了,辗转找来也不一定。他肯定也挂念家里,找到我,总有办法跟家里联系上不是?再则,我好歹还有些名气,他未必不会想着,跑来找我,说不定能救了家里,免了家里征丁呢!” 红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是呢!是呢!他肯定会那么想的。只要有办法肯定会来找三姐的。” 林雨桐拉了她起来,才去看那妇人,“婶子,打起精神来,必是能找来的。” 那妇人不住的点头,“盼着呢……盼着都好好的……活着就行……活着就行……” 是啊!活着就行。 这别墅侧院里带着保姆司机房,本不敢在那里安置亲戚的。但是红桃跟她婆婆,用她们的话说,得守妇道。给红桃安置了客房,红桃不住,红着脸指着门房,“三姐……我们住那儿就行。” 那是栓子晚上住的地方。林雨桐看屋子,“嫌弃哪里不好?还是想弄两张单人床,你跟你婆婆一屋住?” “不是……哪有小姨子跟姐夫一个屋檐下的?”红桃一边说着,一边搅动着衣角,“这不合适!” 桐桐:“……” 没法子,她带着人往侧院去,院子里的花木后面,掩着规整的屋子。进去是大厅,厅两边都是房间,里面床都有,也有卫生间,水龙头之类的。 红桃却觉得这个好,“这个住着都方便。” 栓子帮着把铺盖铺好,先叫红桃的婆婆歇着了,林雨桐又给诊了脉,叫栓子去城外药厂直接去取药材便是了。 她给红桃宽心,“就是忧思过甚,又气又急,这才病了的。养几日就好了!” 这才带了红桃出来,坐在侧院的石凳上说话。 红桃低着头,“我公婆都对挺好的!自我到他们家,家里跟多了个姑娘似得。我公公在外面有营生,挣的也够开销。我婆婆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我才去的时候年岁不大,也不叫我干活,跟家里多养个姑娘似得,咱爹妈都没那么疼过我。大冷天的,出去一趟,她把我的手放肚子上暖着。家里有啥好吃的,我一半丁旺一半。添新衣裳的时候,总是先给我添。虽颜色不是姑娘家的桃红柳绿的,但黑不黑灰不灰的,先叫我穿。我穿小了,才给丁旺穿。丁旺都是穿我剩下的长起来的。丁旺在县里念书,刚开始也嫌弃我丢人……后来公爹和婆婆就狠打了几次,教他道理……他待我也好了起来。一句一个姐姐的叫我,可尊重了。那你说,家里出事了,爹娘要接我走,我能扔下我婆婆不?” 桐桐攥了攥红桃,“不该扔下,也不能扔下。你良心的人会有福报的,你得信我这话。” 红桃吭哧一下就笑了,“我打小爹娘就骂我死心眼。没大姐能干,没二姐泼辣有主意,没三姐聪明机灵,就剩下倔脾气和死心眼了。我都当我出门子跟家里就断了,结果……兜兜转转的,还得靠三姐接济。” “胡说!”林雨桐就道,“我哪里是接济你,我是得你帮衬我!你要是不怕跟着我有风险,就在家住着,我这一天事也多,孩子就得有人看着。他亲姨看着,难道不比旁人亲。要是不乐意在家住,觉得受接济,咱自己有厂子,去厂子里也行。周围那些村里的院子也不贵,安置你们一点问题没有。也别怕你们不好立足,我找人护着你们便是了。” “我留家里吧!别的我也不会干。”红桃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才问,“三姐跟大姐二姐也都没有联系了?” 没了!天南海北,不知道都身在哪呢。 叫她先去洗漱,又给送了一些衣裳过去。结果棉布旗袍都不穿,就是棉布的上衫下裤,林雨桐为干活方便的有那么一量身,先紧着她了,结果她只留了这个穿。 刚来,林雨桐没让她干别的,先把她婆婆伺候好。 三天药喝的,人就能吃的下去饭了。再加上桐桐把登报寻人的事情跟她说了,又把在京城里已经刊登了的报纸都给送了一份。许是有了心劲了,人一下子瞧着精神了。 丁婶是个很知礼的人,也知道她家的境况。跟桐桐是这么说的,“我给能说的熟人都留了话了,尤其是李家那边,说是我男人和儿子回来了,千万得去找林家她三姐。本来我在家也行,可红桃是死心眼,非守着我。守着我,我是无所谓,可她年轻。来吧,在这边,好歹有亲人呀!我要是一病不起,留下年轻的小媳妇,得遭罪的。我就说,我就是爬,也得送她来。我哪怕外面,我也知道她守着亲姐姐,能奔条命出去。” 没那么些死不死的,守在一起,都能活的。 家里添了两口人,恰好是亲戚。也别说雇佣不雇佣的话,反正就是抱团过日子吧。外面的活有栓子,家里的活有红桃。丁婶的身体还不行,但是针线上也能做了。 不过做饭的事,还是桐桐的。红桃去了婆家,婆婆能干,却惯得红桃不是很会做饭。不过是她洗洗涮涮的提前弄好,桐桐去加工一下就行。 季长卿留意了这两人几天,确定没问题,人就这么留下了。 转天呢,又带来两个人。因此四爷出门,没人跟着。明面上,总得弄个司机来吧。 然后季长卿就带来了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叫小道。” 小道是什么名字? 季长卿拍了拍小道的肩膀,“这小子原本是……道观里的小道士,是老道在山上……捡来的。养到十一二岁,老道一病不起……把他托付给……老道早年的俗家弟子……那弟子是个开镖局的……这小子本就习武,在镖局又一边习武……一边走镖……身手很好!前两年被人请去……给一阔少爷……做了两个月的保镖……顺便用人家的车……学会开车了。之前被我请去……在咱们的运输队,很机敏……我给调过来了……” 小道嘿嘿笑,跟林雨桐说,“还请您多指教。” 好说好说! 家里有了这么一个人之后,四爷再出门,桐桐就放心了。 四爷弄的那个什么玩意,不是没成果。而是有了成果之后,得怎么偷摸的织造这个东西,这是个问题。 他最近在筹备什么呢?正跟季长卿忙着找人,还想依托洋人的名义,开一家收音机厂。 收音机这东西,现在还是新鲜事物。在沪市那地方,刚开始有了一家洋人办的电台,可收音机也不过是四五百而已。如今这收音机,多是外来的洋货。 第一种,是全部洋货。运来就是成品,对外发售。 第二种,是组装机。从国外来的零部件,然后运来咱们自己组装,再对外去卖。显然,这种能便宜一点。因为零部件可能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厂家,各种零部件是有选择的余地的。 而第三种呢,就是半进口。也就是四爷现在要做的!因为电子管这东西,除非进口,要不然,你现在没这个能力做。其他的零部件好说,咱自己可以。需要的就是这个电子管。 这东西用处大了!只要有途径能弄进来,那就有办法分一批出来用在不能叫人知道的地方。 可这岂是那么容易的? 他忙这事忙的脚不沾地,桐桐是一周去一次药厂,其他的时间,还是在做翻译。家事有人料理之后,翻译这活就不能耽搁了。 这边她忙着她的事,结果胡木兰再次到访了。她这次来是带着公差了的,“BEI伐这一旦打起来,各种药品所需,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我这次来,是给你下订单的。今年才知道你们药厂的止血中成药出来了,效果特别的好。今年,能不能全开马力,只给我生产止血散。生产多少,我要多少。你放心,价格上不会叫你吃亏的。” 林雨桐结果了订单,“这么大的量呀?” 胡木兰看她,摊手,“去了战场你就知道了,那是何等的惨烈。” 好!今年紧着止血散,“原材料的事,我想办法。” 痛快!不愧是校长嘉奖过的人,办事就是利索。 林雨桐笑笑没说话,知道胡木兰忙着呢,也没留。结果胡木兰刚走,方云就来了。 方云一进来就灌了一肚子凉水,好似情绪随时能爆发似得。直到红桃出去了,她这才道:“你知道吗?B伐的先遣队、敢死队,都是咱们的人!” 什么? 方云点头,“暗处没动,明着来的!这么安排,要是没有私心,算我看错了他J。” 这该怎么说呢?便是你知道他存了私心,并不曾将俩D一视同仁,但你能不去吗?对人家而言,心里且都窃喜着呢,毕竟,这么高明的‘阳谋’,人家用的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陪护侄女,结果隔壁病床的孩子奶奶和姥姥吵起来了。哎呀!添个孩子,闹不好就是两个家庭的一场大战。吵吵的脑仁疼。 第 326 章 重踏征程(72)三更 重踏征程(72) 报纸每天都在传捷报,每天催止血散的电报一封连着一封,可见前方有多吃紧。 也正是因为前面吃紧,伤员过多,后方骤然间兴起了办护校之风。 不说别人,明庭就找林雨桐,“我想用我这些年的零用钱,攒着办一所护校。也想找一些夫人小姐,一起出资。咱们干不了别的,但是办一所学校,这钱应该是拿的出来的。学校好办,但是先生难找。我想请你去给护校做先生,怎么样?” 我去做先生? “对呀!药理有谁比你更精通。而且,西药太难买了,如果一把草药能救命,为什么不叫更多的人学会呢?学中医这个耗费时间太长了,但是外伤的中医中药疗法,我觉得用处更大。” 嗯!这是好事。 但这得等你把学校办起来再说吧! 也是!明庭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了,然后看桐桐桌上吃了一半的罐头,“这是想吃水果没处买,是吧?” 桐桐就笑,“现在到处在打仗,上哪买去?本地的呢,几年旱就罢了,春上开了花,刚挂住果子,一场倒春寒,什么也没落下。” 明庭很少关注这些,“就说嘛,我家是肉菜多,素菜少了。而且,素菜就那么几样,天天天天的,吃的人够够的。” 红桃过来送茶的时候低头笑了一下,就出去了。跟丁婶说,“难怪丁旺总念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外面逃荒的满大街都是,结果那位小姐还嫌弃肉多菜少。” 丁婶‘嘘’了一声,低声道,“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三姐这结交的人很杂,你得留心看!有些是关系特别好的,好的不分彼此,毫不避讳。有些是有来有往的朋友,可能是脾气相投,说的来,为人处世上没有大毛病的人。但有些是面上是朋友,心里却很提防的人。你得分清楚这个亲疏远近。再则,不能你瞧着有钱的,家境好的不顺眼,就觉得别扭。这也不对!那姑娘过的好,人也爽朗。家境优渥,那是祖上积下的。这自来,贫富就有差别。为富不仁的有,但有仁心也多。像是咱们老家那个李家,不是有名的大善人嘛!” 是!以后不会了! 丁婶说红桃,“把昨儿才炒的松子拿过去,叫当零嘴吃吧。” 嗳!这就去。 红桃去而复返,明庭就笑道:“对不住,不知道你是林先生的妹妹。”说着就从手上摘了戒指,给红桃戴在手上,“出来没带别的见面礼,你别嫌弃。” 红桃就看林雨桐,林雨桐点头了,她才收下。 明庭这才高兴了,“这就对了嘛!我跟你三姐可亲了,她妹妹就是我妹妹。以后有事你就说话!对了,你的事我知道了,我回去就托我家在各地的掌柜的帮着登报,只要看到,你丈夫会来找你的。” “多谢您了。” 干嘛这么客气!明庭说着就问,“我要办护校,你要不要去学学。之后哪怕不是去哪个医院或是诊所当护士,也能给你三姐打下手呀!” 林雨桐就笑看她,“去吧!上上学……” 红桃摇头,“我不爱上学,也学不会。” 明庭还要再说,林雨桐偷偷摆手,叫红桃先去忙了。 等人走了,明庭就叹息,“好好的姑娘,愣是给教成卫道士了。” 她有婆婆要顾忌,难免的,“再则,留家里我满满教就是了!护理也是个大学科,妇科、儿科应该有区分才是。只一个新生儿护理,那你说要是学好了,她能没有用武之地。” 那倒也是!“你是亲姐姐,必是想的极为周全的,我这人,就是爱瞎操心。”说着就起身,“我得去沪市一趟,看看人家那边的护校是怎么办的。这一去,时间可久了,顾忌赶在你生产,是回不来的。” 那你回来,就把礼给补上。 好啊!明庭特欢快的应了,然后蹦跶着就往出跑。 林雨桐记得明庭这天穿的鹅黄色的长袖连衣裙,裙摆长至脚踝。米色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那么欢快轻盈,她手里的白色小坤包随意的甩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回身跟林雨桐笑着道别。 她家的车就等在门口,她上车的时候还将小礼帽摘下来,朝她挥了挥致意。 桐桐笑看着她上车离开,可此时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十余年。 明庭去了沪市,是奔着学习人家怎么办护校去的。可这一去,半年不见归! 桐桐的肚子大了,炎热的夏天也过去了。这天跟疯了一样,半年,一滴雨也没见。好些井水都已经枯了,等一天,打不出两桶水来。这边的家里有自来水,倒是从没停过。老宅子里,那地方能盖王府,想来当年都是叫人看过风水的,院子里的井水位下降了不少,但也一直没枯竭。老赵住在那边,守着一院子的菜瓜果还有红薯。鸡鸭都养着呢,甚至还买了母羊,都养在后院。每天栓子都要跑一趟老宅,拿菜和蛋这些东西。总之,种的那点,够一家子怎么多人吃用的。 这肚子大了,来看望的就多了。前卢太太也来看望了,顺便跟林雨桐打听明庭的消息,“说是叫我准备着钱,等着她回来一起办学。我是把钱不好存,放在家里提心吊胆的,可她这一去,怎么就没了消息呢?我也不好跟卢家那边打听。” 林雨桐也说呢,“是啊!打从去了就没再给我消息。这不知道是在忙什么?这样,回头我给明家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那你回头告诉我一声,好叫我安稳。”虽然离婚了,但是跟前夫的表妹,处的很好。 等卢太太走了,林雨桐还真就摸了电话,给明家打了过去。是明太太接的电话,林雨桐一问,明太太就笑,“你别担心,她好着呢。她说去沪市,家里没拦着。到了沪市呢,叫他哥哥把她诓到香江去了。” 啊? “这丫头不成亲,你说怎么办呢?”明太太就道,“真是能把人给急死,家里说了多少个,死活不答应。如今他哥哥给物色了一个,在香江大学那边做老师,先把她送去念书,接触接触,这不是就熟悉了吗?许是看对了眼,就愿意结婚了呢!” 林雨桐就放心了,“是这么一回事呀?我就说呢,这怎么一去没消息了?行!只要她好好的了,那我就放心了。” 明太太又叮嘱林雨桐许多孕期注意事项,两人说了好半天的话,这才挂了电话。 可挂了电话了,林雨桐摇头,便是去上学了,在那边不能发电报吗?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没两天,鲁小姐急匆匆的来了,一进来就问林雨桐,“你知道明小姐去哪了吗?” 不是在香江吗?怎么了? 鲁小姐颤抖着手拿了香烟出来,看了看林雨桐的肚子,又把烟给收了,而后才道:“那我就没看错!” 你在香江见到明庭了? 鲁小姐点头,“我看见她跟那些正在闹罢工的工人在一起……” 怎么看见的? “那地方就弹丸大小,街道就那么些,我注意闹事的人群……她打头呢,我想看不见都难。” 林雨桐挺起腰,孩子在肚里里动了动,“你看真了吗?” 看真了! “Y军……拿QIANG扫射的!”鲁小姐的手又哆嗦起来,“血,到处都是血,我根本就靠不过去。” 林雨桐皱眉,“不该呀!她是被她哥哥带过去的!怎么就……这个事,她家里应该还不知道!你别急,我给她家再打个电话,叫她家确认一下她的消息。” “真没看错,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廖俊山。”鲁小姐说着,就问林雨桐,“你还记得廖俊山吗?就是那个被明庭安排到我家养伤,然后又请了你治伤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年纪很轻,很斯文的一个小伙子!明庭跟在这个人身后,我绝对没有看错。” 明庭——廖俊山——罢工。 林雨桐的抓着电话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廖俊山跟胡木兰的关系非同一般,但罢工这种事,一直是工人联合会在做。且基本都是G党领导的。 这廖俊山是怎么回事? 跟胡木兰分道扬镳了?事实上,这俩说是有瓜葛,但私下来往确实不亲密。以胡木兰的立场来认定廖俊山的立场,这是不对的。 这事,林雨桐觉得得慎重。 她跟鲁小姐道谢,“回头我问问明家。若是真在那边参与了了不得的事,就得叫明家想办法先把人弄回来。” 是啊!明庭的胆子也太大了! 鲁小姐说着,就起身要走。结果都出了客厅了,然后又回头看林雨桐,“你说……女人参与外面那些事情,真的好吗?” 国家有难时,不分男人女人。 鲁小姐就问:“到了国家有难的时候了吗?” 这个可怎么界定呢? 林雨桐没回答,笑着送鲁小姐离开。她觉得她得叫季长卿去查查,这个廖俊山到底什么情况。 结果得来消息,说不是D内人员,只是青年进步会的成员。 这也没什么问题吧?可谁知道,才说了没问题没多久,明庭便在沪上被捕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27 章 重踏征程(73)一更 重踏征程(73) 包括明庭在内的很多人被捕,事发太突然,压根就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哪怕是得知道提防对方,但背后密谋而后逮捕,这一切的行动都太快,快到没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 当然了,在孩子出生之前,桐桐也不曾预料到。 天越来越冷,天越来越沉,林雨桐还跟明太太通了两个电话,问明庭的情况。 显然,明家并不知道明庭在外面做什么,她哥哥将她送过去就回了沪市了。 林雨桐一说,她母亲吃惊的很,连声道谢,“这丫头,瞎胡闹,我这就叫她哥哥找她,给先送到南洋去。” 这也行!林雨桐一直觉得,明庭太直白了,在情况极其复杂的情况下,暂时避开是有好处的。在这一波事端过去之后,她随着南洋的船悄悄回来,那谁又能知道呢?谁又能一直盯着她呢? 她家里这么安排了,她就没再管。 肚子真的大了,这个孩子得生在入冬之后。 今年的秋菜,真就是腌制三分之一,晒干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都在地窖里存着呢,好叫她有鲜菜吃。 林雨桐扶着腰,在家里转圈圈。外面一冷,她就不是很想出去。 四爷回来梳洗完,第一件事就是摸摸桐桐的肚子。从来不重男轻女的人,甚至于可以说很稀罕女儿的四爷,第一次很谨慎的问桐桐,“是儿子还是女儿?” 愣是憋到现在才问。 桐桐摸着肚子,想着四爷是不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对往后的世道,心里更忧虑吧!他其实是担心这是个女儿。儿子在乱世还罢了,这要是个女儿,岂能不担心? 桐桐就笑,“是儿子!” 好好好!在太平年月,咱生一串闺女都行!在乱世,咱别叫闺女跟着受罪。 桐桐靠在你床头,一张一张的贴简报,“B伐一路还算顺利,统一眼看就能实现了……报纸上天天都是好消息,你却更焦躁了。”情况真会更坏? 正是因为在上面看来,该完成的都完成了。他们才害怕有人动摇他们的根基。 所以,必是不容的。 是啊!必是不容的。大月份了,桐桐爱犯困,睡着之前还在嘟囔,“手里得有QIANG,若是没有QIANG,就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四爷的手轻轻的放在桐桐的肚子上拍打着,心里却想着,也不知道等你长大,能不能换来一个清平盛世。 月份大了,四爷就不出来了。他在家猫着,有些事未必得自己天天去跑。 这个时候就觉出住别墅的好处来了。 比如,这大冷天的,洗澡方便。孕妇尿频,这好歹是不用处屋子,这有卫生间可以解决。这要是住在老房子里,厕所在外面。以桐桐那性子,那必是得去厕所解决的。你说这动不动就上个厕所,身上的热乎气早跑完了。刚暖热乎了,又得上厕所。 他在家了,桐桐就有能折腾的人了,“咱要不要去个商场,看有没有奶瓶之类的东西。” 四爷:“……”肯定有的!但我不乐意你出去。他给打岔了,“我给经理那边打个电话,叫小道和栓子去取一下就得了。” 反正就是阻断自己了,不叫自己出门。 桐桐咬了一口梨子,总觉得四爷怪怪的。她摸电话,“那我跟方大姐打个电话,她好久没来了。多久了……她跟巴哥的事怎么说的呀?你们不好问,我来问呀!” “她盯着生产呢。止血散原材料跟不上了,她忙着呢。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行吧!也有道理! 她拿着梨子,又啃了一口,家里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是巴哥,他特别直接,“嗣谒呢?” 哦!在呢! 她把电话递给四爷,四爷在电话上嗯嗯嗯的,她感觉他们不想叫她听吧。 嘿!我还不听了,直接往厨房移动。 厨房是丁婶的天下,做的确实是不错。还没进厨房呢,就听到小道和栓子在厨房低声嘀咕什么。她走近两步,能听的清楚一点了。 栓子道:“……咱家的干红薯叶子,都成了救命的东西……你不知道,这天一冷,哪天巡城的不拉出去三五个人……又冻又饿的……多是老人……” 小道叹气,“半袋子粮食能换个大姑娘,你说这世道……” 林雨桐听了一半,往里一走,都不说了。不说她也知道了,“本来就旱了,再加上打仗,弄的人心惶惶,都逃难去了,哪里会安心种庄稼。外面怕多是逃荒的人吧?” 是啊!外面都是逃荒的人。满大街都是!沿路乞讨的,卖儿卖女的,太多了。 栓子就道,“姐,我们怕你听不得这个。” 是!可不就听不得吗?一听,这手里的梨都吃不下去了。 林雨桐就道,“咱家的伙食往下调一调,省口吃的,能救是几个吧。” 说着,这才想起什么,说栓子,“回头你去看看方大姐,你看看方大姐和巴哥吃的是什么。别把他们的口粮都给省出来了吧?” 小道才说,“姐,早就跟工人合灶了,吃的跟工人一样。如今也就是红薯大碴子粥,一天能吃两顿……” 就说呢,这么长时间不见来。 桐桐干脆就直接出去,四爷刚跟巴哥说完话,显见是要挂电话了,“先别挂。”她快走两步过去拿了电话,跟巴哥道,“您抽空来一趟,我刚拿了一笔翻译稿酬,您过来取一下。” 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等挂了电话,桐桐才问,“今年光是政府的那一笔订单,就赚了不少,何至于如此?” “钱全部挪为他用了。”四爷朝厨房看了一眼,低声回了一句。 干什么了? 四爷打了个‘八’字的手型,桐桐愣了一下,明白了,这是说‘QIANG’,“厂里的安保需要,运输也需要。” 桐桐心里一算,光是运输,这就是一支队伍呀!想装备起来,这就是一个吞金兽! 谁都知道厂子里挣钱了,在这种时候不做善事,显得没有一点点仁心仁德。所以,这善事还得做。要做又没钱,只能往出抠。拿来做善事的,都是从自家嘴里一点点抠出来的。 巴哥来的时候哭笑不得,“不告诉你……不想叫你知道……你偏就知道了……” 林雨桐把支票递过去,“……方大姐的工作做的好,工人愿意跟着受罪,但是,还是要给一些优待的。这钱拿去补贴,一天至少一顿干饭。一周至少一天得吃细粮,十天不得吃一回肉呀,见点荤腥也好呀!” 你这钱都拿出来了,你这还要添孩子呢,怎么过呀!这么大的房子不住不行,这是掩护。光是这房子的维护,家里这几口人,开销就不是小数目。 桐桐摆手,“这些我看着办,没事,能应付的。” 四爷就笑,叫巴哥拿了,“听桐桐的吧,同甘共苦不该是一句空话。以后家里的标准跟厂里一样。” 巴哥就看桐桐的肚子,脸上有掩藏不住的怜惜,“生下来就得跟着受罪……” 主要还是舍不得孩子跟着受苦! 受不了苦!几处的院子,只院子里产的,养不活一个小东西吗? 吃饭的时候,栓子就问四爷,“哥,能把喷泉关了,跟池子里养鱼吗?” 四爷差点没呛着,“别胡闹,那个养不了。” 栓子叹气,还得去别处想法子!他咬了一口饭食,苞米面加了百面蒸的馒头也还算是暄软,吃着其实还行。夹在一筷子咸萝卜丝,这就比八成人吃的好了。再来一口大碴子粥,红薯的甜味充斥这味觉,真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三两口塞了,然后起身就跑了,“哥你今年不出门,我出去一趟。去找叶鹰姐,她现在路子广,我看看哪里能弄到鲫鱼片。回来放瓮里养着……” 弄什么鲫鱼片呀!林雨桐在后面喊,“外面齁冷齁冷的?” 丁婶不是说怕不好下奶吗? 可不!丁婶收了栓子的碗筷,“叫去吧!有羊奶,那也不成。孩子最好还得吃亲妈的奶,吃了冷热均匀,好养活。” 这个孩子,就是在这种境况下出生的。住着是大别墅,还拥有一套三进的老宅子,看起来那是相当的富足的,但是,吃不了细粮,小咸菜没吃,鲜菜就是白菜萝卜菠菜豆芽这么几样,油了,真就是零星一点点。 这天夜里,外面风呼号着,桐桐拉窗帘的时候还说,“也不知道老天是有眼还是没眼,按说,这天瞧着要落雪,是好事呀!大半年了,落的那雨呀,地皮都没湿透过。好容易盼着雪了吧,可这一降温,那些出来讨饭吃的,可怎么活呀?” 壁炉里的火噼里啪啦的烧着,一室的温暖。 四爷过去把厚帘子给拉上,“别在窗口站,凉气大……” 真就是刚把帘子拉上,桐桐觉得不对了,身下一湿,羊水破了。 该生了! 四爷一愣,“不把出来这两天要生?” 把出来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不是!你把出来了,你言语呀!咱提前去医院呀! 桐桐看四爷:“我老觉得……现在医院那接生水平……好像还不如你……” 四爷:“……”你确定我会接生吗? 我感觉你会! 四爷:“……”你能不能感觉一点不那么吓我的玩意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二更估计在下午,今天给侄女办出院,之后送到月子中心,明天有望加更。 第 328 章 重踏征程(74)二更 重踏征程(74) 不行! 会不会的,这个咱不争执。就算是我会,我也不敢拿你和孩子冒险,“我去打个电话,叫个大夫过来……” 桐桐指了指外面,“听那风声……别折腾了,准备吧……” 四爷胆战心惊,桐桐自来生的快。别人家里生个孩子,那个艰难呀!从早上到晚上,一天算短的,两三天的都听说过。可她每次生的都可轻松了。说生就生,前后一个来时辰,两小时就生了。 这真要折腾起来,是来不及呀! 四爷左右看看,“我先叫丁婶起来烧水……” 对!不着急,你肯定会。 桐桐不在这边屋子生,她准备产房了,“去隔壁!隔壁都收拾好了。” 行!一推开门,里面还真是齐备,该有的也还真都有。 四爷先安置的叫桐桐躺下,这才从窗户上喊人。正好赶上小道裹的跟个熊似得,在院子里巡查呢。这边一喊,他就奔过来了,“哥,怎么了?” “喊丁婶来烧水,你林姐要生了。” 小道利索的就跑,喊人去了。丁婶起来需要时间,他又跑回来,“哥,我开车去接个大夫吧。” 四爷朝外看了看,好家伙,风果然更大了,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这就落下了,“不用叫了,你叫上栓子,把家里的灯都点上……” 还真是!这么刮下来,这说没电就没电了。 红桃急匆匆的跑来,一到屋里一瞧,果然是要生了,她腿都软,“这可咋办呀?没找接生婆。” 丁婶叫红桃出去,“你去烧水,越多越好……这里有我……” 没接生过,但好歹生过的。 结果真发动了,丁婶才发现,压根就用不上她。 林家的三妮,果然不是一般人。手里就攥着银针,自己给自己扎。满头的大汗,真就一声不吭。嘴上还在指挥金四来接生。 四爷觉得不会,得需要指点才行。但是上手却特别的利索,桐桐问说,“开了几指了?” “三指,还得等等。” “现在呢?” “嗯……快了……没事,疼就喊出来……” 四爷顺利的接住了孩子的头,然后把小小的人儿接到手里,孩子的哼哼声,剪了脐带的大哭之声,他都暂时抛到脑后,顺利的将胎盘等等都处理了,才马上处理孩子。 丁婶想帮忙,他伸手给拦了,他觉得他不放心别人来处理。尤其是孩子的脐带,他甚至都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来处理孩子的脐带的,但现在好似只能这样了。 他熟练的给孩子清洗好,然后包裹好放一边,那边丁婶把桐桐就收拾利索了。只是稍微缓了缓,桐桐就能自己起身了。那边的床大,屋子也更暖和一些,她回卧室做月子去了。 红桃把床都铺好了,“半躺着吧,我弄一碗红糖鸡蛋去,喝了再睡。” 好! 屋里剩下两口子了,桐桐才伸手要孩子,把了脉,确定这是个身体很好的小伙子,这才有功夫看孩子的脸,结果还没看明白了,没电了! 幸而灯都点起来了,不如点灯亮,但也不到着急的份上。 四爷把灯挪过来,叫桐桐能瞧清楚。小婴孩的样子,说不上像谁不像谁。头发黑,眼睛睁着乌溜溜的,不时的小声哼一声。皮肤白不白,这样的灯光下是看不出来的。 扒拉了手指脚趾一看,不多不少,齐齐整整,那就挺好。 四爷面上稳的很,在丁婶各种奇异的眼光下也是面不改色。其实这会子心里什么滋味,真就不能提。 心说,我跟桐桐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呀?爷连接生都学会了。 爷到底还会干什么?都不敢想。 桐桐摸了摸孩子身上这件褂子,然后指了指柜子,“孩子的衣服……” “爷不会……”别告诉我你连裁缝的活也指望我干!我真不会!大点小点,先这么穿吧。光溜溜的裹着都没事的吧,不用现在不合适就得我给改衣服的吧?真不会!我明儿找俩裁缝回来伺候都行,可别告诉我会干这个。 桐桐:“……”我没那么说!也没觉得你会这个,我就是想说,“……得拿两件出来,有时候孩子尿了,不仅把尿布弄湿了,有时候这小衣服动不动就湿了。半夜再找,怪麻烦的。” 你可吓死我了!我当你要说什么呢。 桐桐朝楼上指了指,“你上去睡吧,今晚叫丁婶和红桃换着陪……” 不用!四爷摆手,“你吃点睡吧,把孩子给别人带,你也睡不着呀。我看着呢!你睡吧。” 吃了一碗红糖鸡蛋,疲惫的劲儿上来了,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外面的世界只听听,就觉得冷的要命,此刻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松软的被子,头埋在枕头里,只觉得心安的很。 四爷挨着她躺了,一边是臂弯里的孩子,一边是桐桐,他是睡不着了。 一会子摸摸孩子尿了没,一会子又操心的小声叫丁婶先给奶瓶里倒一点温水。没有预想的那么手忙脚乱,一切都做的那么理所当然。 小道和栓子挤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的想看孩子,他招手叫进来,只管看就是了。 孩子小鼻子小嘴的,看不出个啥模样。但天下最好看的脸还就是这样了,谁瞧见了都觉得得小心翼翼的,怕惊扰了他。 小道伸出手,又怕冰凉的手惊着孩子,他语气涩涩的,“我师父捡到我的时候,说是我的脐带还没干,也就是在襁褓里被父母给扔了的……说是看我那样,父母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也不会说扔就扔了……” 这个孩子出生在温暖的房间里,可外面还有些孩子,是生在冰天雪地里,一降生,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的命运真不好说。但愿将来,每个孩子都能降生在一个温暖和叫人安心的地方。 这个雪夜了,小生命降生了。 早起,雪并没有停的意思。奶羊还在老宅,这么大的雪,也没法取奶。 幸而早前准备了一罐奶粉,冲了暂时能叫孩子充饥。晌午的时候,桐桐就开奶了,孩子有母乳喂养,好带的很。 唯一麻烦就是洗尿布,洗了尿布得在壁炉边晾着才能干。桐桐在屋里,也不能去拉开窗帘。外面依旧是风大雪大,玻璃不隔寒,怕凉气进来。 饶是挂着厚厚的帘子,红桃还是给她做了抹额,戴在头上省的见风。 这大雪封路了,想报喜都没处报去,出不了门呀!也想着,没人上门的。可谁知道,早饭吃了,门就被拍响了。 桐桐正在给孩子喂奶,听到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不是很有规律。孩子正吃呢,就停下来,竖着耳朵听动静。 她还笑,跟四爷说,“不用查都知道了,这小子的耳朵没毛病,瞧耳朵多灵。怕是院子里什么东西没收,被风给吹的,咚咚咚的。” 四爷就跟着笑,笑完了就觉得不对,院子里能有什么没收?没有吧! 他出去再听了听,就问栓子:“是不是有人敲门?” 可以摁门铃呀!门铃没响。停电也不关门铃的事吧。 栓子到底是不放心,抓了羊皮大袄就出去,“我去瞧瞧。” 一出门,这个风呀,冻死个人。一踩一脚的雪,可不就是有人敲门吗? 他先把门上的小窗口打开,这个是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了,再开门,以防万一的。 结果一看,看到一孩子,脸都冻青了,嘴唇是紫的,这会子抬着头张着嘴想说话,可一张嘴,雪就直往嘴里扑。 就见这孩子抬手抹了一下,而后啥呀着声音,“我找我师兄,他叫小道。” “镖局的?” 是!镖局的。 栓子赶紧就开门,“快进来!”把人直接往门房带。 可门房一晚上没带人,就没点火,里面不暖和。他想了想,干脆拉了这孩子,“走走走!跟我去里面。” 里面的玄关处都比这里暖和。感觉这孩子再这么冻下去,得出事。 家里有孩子,他没敢直接往里带,玄关跟里面隔着一道厚帘子,他先把这孩子安顿在玄关里呆着,这才进去找小道,“小道哥,外面一孩子,冻得都不像样了,说来找你的。” 小道刚才在厨房帮着杀鸡呢,一听赶紧就往出走,“人呢?在哪呢?” “在玄关呢!” 桐桐正起来转悠呢,听了就道,“玄关多冷的,叫进来暖和暖和吧。” 这世道,若是养孩子跟养阿哥似得,那就没法养了。 小道应着,就往外面去。一看师弟那样,什么话也没说,先拉进来,隔着一道帘子,这温度都不一样的。但却再没往里面带,只站在这里问说,“怎么了?怎么这个天找来了?” 栓子端了热水给送过去,就听这孩子说,“师父帮着押一趟镖,前儿传信来,说是快到了,昼夜不停的赶路。要是这么赶,估计昨晚给堵半路上。这天……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要人命……” 小道这才急了,扒拉这孩子的脑袋,“好小子,数你最有心。” 栓子递了热水过去,“赶紧喝点……” 这孩子就看小道,小道点头,“没事,喝吧!家里没那么些讲究。” 这孩子这才接过去咕咚咕咚的喝了。 小道回去跟四爷请假,“……我得去看看……” 四爷还交代,“你先出城,跟巴哥借几个人,有伴路上不慌。”又取了些钱叫小道带上,“人要紧,货都是小事。” 小道应了,急急地往出走,出去的时候喊了一声,“槐子,走了。” 这么一喊,四爷和桐桐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对视了一眼,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29 章 重踏征程(75)三更 重踏征程(75) 那孩子还不算多高,但看脸,怎么也得有个十一二岁的样子吧。 就这么一闪,他跟着小道出门了。再是看着熟悉,再是觉得名字亲切,可人已经出去了。 四爷拍了拍桐桐:“不着急。”跟小道认识,且是非常亲密的师兄弟,再见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倒也是! 心里再焦急,可也得耐心的等着。 直到三天后,雪停了,小道回来了,四爷才旁敲侧击的问,“那孩子……是你师弟?” 是啊!是师弟。 四爷就道,“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差事没有?咱们这一忙,栓子就少有在家的时候。我看那孩子,年岁也不算小了,有个十一二吧?” 十二了!过了年就十三了。 那就不算是孩子饿了! “品行如何?若是品行还行,我想请到家里帮忙。要不然咱们一出门,家里连个出门送信的人都没有,真有个什么事,来不及搭把手。” 小道:“……”有事?能有什么事?还怕不安全呀?要连咱家都不安全,那这世上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林姐那是一般的妇人吗?谁敢把她当一般的妇人呀? 心里这么想着,但金哥既然说了,也行吧,他就说了,“他是自小在镖局长大的,被送去学艺的时候才几岁大……嗐!这事说来话长,他家的事够写两本书的了,反正是个苦命人。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刚戒烟的老爹,有个病秧子娘,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也才几岁大的样子……都靠他一个人养着呢……您要是觉得行,那我就去领来,您问问。” 行!领吧。 桐桐在里面抱着孩子,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说话。 这话是前半天说的,后半天,那个孩子就被带来了。 还没长开的样子,但看着比一般的孩子稳当的多。四爷先见的,一端详,哪怕脸上都是冻疮,也觉得眉眼怎么这么熟悉呢! 桐桐抱着孩子在里面都有些微微发抖,看着这张脸,她想到了梦里那个站在土坡上朝她挥手的孩子。越想,越瞧,越觉得像。两张脸在某一刻像是重合在一起了!她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眶一湿,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眼前站着的人,曾经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非常的重要。 抱着孩子过去,把孩子塞给四爷,她跟那孩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稳着情绪问道:“你叫什么?” “槐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林雨槐。” 熟悉!特别的熟悉。 她低声呢喃般的叫着这个名字,然后就说,“我叫林雨桐。” 谁知这孩子勉强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知道。”随后眼神暗淡,补充的解释了一句,“我有个妹妹,丢了。她也叫林雨桐,要是还活着,她今年有十岁了。” 林雨桐的脑子嗡的一声,嗓子变的干涩,心里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你家……在哪?” 槐子开口报了个地址,“早前家族大,如今聚族而居。” 这个地址一报,四爷也不由的看了桐桐一眼,因为这个地址,是西林觉林家原先住的地方。后来桐桐成了太后了,弘晖给西林觉林家册封了承恩公的爵位,还另外给赐了宅子。但槐子说的地方,一直是西林觉林家的老宅! 因着这个巧合,四爷就问说,“你家原先是老满姓?” 槐子很惊讶,“对!老姓西林觉罗,满洲镶蓝旗人。据族谱上说,是鄂尔泰的后人。” 栓子如今也看书,他这会子忙道:“是雍正朝的重臣呀!” 是! 四爷心说,若是他和桐桐来过,那桐桐就应该是眼前这少年的妹妹。那槐子就是桐桐的娘家亲人。如今虽然不是,但西林觉罗家的后人,其实兜兜转转,还是你的娘家人。 当然了,这个人又不仅仅是娘家人那么简单。就跟上辈子他第一次见鄂尔泰似得,那是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眼前这个还是个孩子样的人,无端的就叫人心里升起了几分难言的情绪来。好似他的肩膀,也是值得依靠的一样。 那么,他们当年一定是依靠过他的! 如果有因果,他们也应该成为他的依靠才是。 因此他就道:“家里需要安顿吗?若是需要安顿,就先安顿家里吧。” 桐桐直接拿了二十个大洋来,槐子微微皱眉,看小道,这钱给的太多了。 四爷就道:“这边吃住穿全包,这是半年的工资,先一把结算给你。好安顿家里。对了,你要是不放心家里,不能住过来的话,也没关系……” “没事!”槐子就接话道,“族里人住一个宅子,相互也总有个帮衬的。”爹饿不死就行,他自己挣的钱爱怎花就怎么花吧。这些钱,够养娘和杨子杏子了。深宅大院的,很安全。能放心的! 那就行,先去安顿吧。 小道觉得林姐的态度很奇怪,等栓子送槐子出去了,他才小声问,“姐,您这是……” “许是缘分,我看见他,就觉得心里亲近的很。” 可其实,两家怎么算,也搭不上关系呀! 四爷催着桐桐去床上,“去躺着,别站的久了,小心脚跟疼。” 送了桐桐去床上,拍着孩子睡了,他才看桐桐,“是想起什么了?” 桐桐低声道,“……咱们的孩子像他,特别特别的像。” 她说的孩子,不是怀里这个,是桐桐梦里那个吧。 像槐子?槐子的妹妹叫林雨桐。 那这只能是外甥像舅舅。 他轻轻的拍了拍桐桐,低声问说,“孩子的名字叫他取,好不好?” 好! 于是,槐子再回来,很惊讶的被东家叫去了,这个林先生一脸的笑意,“我兄弟没跟来,孩子的叔叔伯伯也不知道都在哪呢?更不要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了!你说你妹妹叫林雨桐,瞧好我就叫林雨桐。这是咱们的缘分也不定!上辈子我许是你妹妹,你照顾了我。这辈子,我比你大,成了姐姐,该我照顾你也未可知。孩子的名字,我一直没取,要不,咱俩结个异性的姐弟,你给我家孩子当回舅舅。这个名,你来取。” 这如何敢当? 红桃在厨房低声跟她婆婆说,“怕是我三姐想我爹娘了,也想有根了。” 正经的舅舅避开没来,这会子生孩子了,三姐心里难受了。 她叹道:“那冻得红鼻子紫嘴唇的样儿,跟有根是有点像的。” 丁婶心说,人家未尝不是想找个命硬的人来给孩子压压。 可真实的原因,除了四爷和桐桐,谁也不知道。 许是提了那个丢失的妹妹,槐子的眼圈在这一瞬就红了,他探头看襁褓里的孩子,好半晌才道:“……叫长平……行吗?”他说着,声音就有些涩,“盼着他的日子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桐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里的意思,他大概每日里都在盼着,他的妹妹能活的长长久久的,一直平平安安。 她点头,“好!长平,都长长久久的,平平安安的。” 有那么一瞬,槐子真觉得他的妹妹找回来了。 事实上,这个自称能做他姐姐的人,对他真的很好。叫师兄带着他洗了澡,出来就有半旧的,基本能合身的棉衣穿。棉鞋还没做得,丁婶正做着呢。 他在这个别墅里,分到了一间屋子。本来是在楼上的,他没选。大户人家他去过,挨着厨房有一间保姆间。从玄关那边开着门,进出不一定得从里面的。 他选了这一间,早起开门,就在玄关外,然后出去谁也不惊扰。起来该扫院子就扫院子,该练功就练功。夜里便是主家要吃点什么,烧点热水,他也听的见。因着丁婶和那位红桃姐晚上不住里面,吃完晚饭就去了侧院的屋子,所以,晚上这房子里是没有别人可用的。 家里有孩子,热水都随时供着。尿片尿湿了,他不会叫尿布攒到第二天给丁婶洗的,他顺手就给洗了,然后晾在壁炉边上。弟弟妹妹他照看过,会照看孩子。 咱拿人家的工钱了,咱不能理所当然的得了人家的好。因此,事事都得上心。 可其实,他得到的,比付出的要多的多。 比如,晚上了,孩子睡着呢,这个老自称是自家姐夫的人,就把他叫到客厅,递给他一本书,看书。 要洗孩子的尿布?可以,看四十分钟之后,十分钟休息的时间一起洗,我洗第一遍,你洗第二遍,顺便晾起来。 之前的学问,是在镖局跟师傅学的。认字,会写字,百家姓、千字文、还有论语读了。剩下的所谓的学问,全是江湖的学问。 可现在有个人,在认真的教他,不仅教他知识,还在教他怎么学习。 白天不拦着自己干活,但安排看的书,得抽空看完。 要是两人忙着支应客人,会很放心的把长平留给自己照看,真就没一点不放心的地方。便是红桃姐看着,林姐还会叮嘱许多,只独独孩子交给自己一句多余的叮嘱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看着长平,总有那么一种错觉,真就是亲人以另一个面目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30 章 重踏征程(76)一更 重踏征程(76) 对自家来说,得了个孩子当然是大喜事。 但除了特别亲近的人家,四爷没有跟任何人提。越是低调越好,越是能叫人忘了,自家生了个孩子越好。 孩子是母亲的软肋,在很多人看来,拿出了孩子,就是拿住了桐桐的软肋。 因此,什么做满月做百日的,统统没有。就是结巴和方云过来,大家一起围坐了一桌,吃了顿饭罢了。 几样凉菜,白菜大肉馅儿的饺子,可着肚子的吃,这就算是给孩子做满月了。 方云没弄过孩子,又特别稀罕孩子,来来回回的都想抱,抱的孩子不舒服。槐子就不是很乐意,他接了孩子过去,“方大姐先坐,长平该喝水了。” 然后直接给抱走了。 方云指着槐子的背影,朝桐桐低声道:“你从哪给你家孩子弄这么一舅舅来,护犊子的厉害。” 那么个小玩意,谁见天的见,能没感情? 桐桐跟方云挨着说话,就催他,“跟巴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这么一直耗着?喜欢就成亲,赶紧自己生一个呀?” 方云低着头,摆弄棉袄上的扣子,露出几分苦笑来,“生孩子……说的容易?如今这世道,我们的境况,怎么生?怎么养?” “能生就能养。”林雨桐就道,“事到了跟前,就会有办法。” 但方云明显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咱们每天做的其实都是掉脑袋的工作,真要是有个万一……孩子怎么办?我觉得,至少等有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再说这件事。你们跟我们不同,你们对外有公开的身份,有个孩子其实更合适。但我们不同……” “那就先成亲,不着急要孩子。你的顾虑跟巴哥好好说说,他能理解。”桐桐说的很严肃,“你在厂子里,做的是工人的工作。这一点,很容易叫人联想到你的身份。你也应该换一种身份,这对咱们以后更有好处。你未必无心,他未必无意,你也说了,咱们是有今天没明天的,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方云不住的点头,“你叫我想想……再叫我想想……” 从沙发背后路过的巴哥在后面轻轻拍了拍桐桐,等桐桐回头去看,他却轻轻摇头,意思是,别催的紧了,由着她来。 得!这个话就到此打住,咱先不提了。 结果要走的时候,桐桐说买到了几块好羊皮,还有许多的羊毛,都烘干了,叫她带点回去。结果她没选大块的,“以后孩子用的时候多了,大人怎么凑活不行呀!”说着把碎片的小羊皮找了一块,拿在手里比划。林雨桐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按照巴哥的尺寸给选的,正正好,能给巴哥做一双羊皮大靴子。 选好了,卷吧卷吧,直接塞给巴哥,“行,就这一块了。” 巴哥顺手抓了一大把羊毛塞兜里了,然后摆手跟里面道别。 方云不好意思,“抓羊毛干什么……留着给孩子用的……” 孩子小不出屋子,要羊毛干什么?拿这个回去还能给你做一双棉鞋。这比棉花可暖和多了。 方云脸都红了,低声道:“给放回去吧。” 不用!外面放的都是给咱们预备的。只拿了点而已,没事。说着就拉她,“慢着点……滑……” 栓子笑呵呵的跑回来,低声道:“姐,拉着手走的……” 桐桐哈哈就笑,拍了栓子一下,“小子,你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 把栓子说的红了脸,然后远了。 入了腊月了,巴哥再来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我跟方云的结婚申请……批了。” 真的呀! 桐桐觉得异常的欢喜,这不知道这欢喜到底是哪里来的?她抱着孩子,问他:“想怎么办?我来操办?” 事实上,没什么要操办的,就是做在一起吃顿饭,而后有个证婚的人,这婚事就算是办了。 至于安家,叶鹰找了个小小的院子,两间正屋一间厨房,拢共也没几个钱。地方也偏僻,房子也比较老。但这好歹是个窝了,看起来,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男人在药厂里当个管事,女人也还在药厂,不过是管着药厂的后厨和采买,算是个肥差。偶尔两口子会住在药厂,跟灶上吃饭。 这在大家看来,就是正常的。在厂子里吃了,就把自家的给省下了。 乔迁的时候叫丁婶和红桃过去帮忙了,林雨桐和四爷太扎眼,没过去。 红桃回来就说,“就给周围的邻居散了一把糖,多是来打听药厂还要不要人,收购药材怎么收购……方大姐挺会跟人打交道的,一会子跟周围的人都熟悉了……” 嗯!来历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能顶一阵子是一阵子。 年跟前了,准备过年了,邮局那边送来一封信,没有地址,只有‘林雨桐林先生收’这几个字样,得了就赶紧给送来了,林雨桐叫栓子给了人家谢钱,就要伸手拿信。 槐子抢先拿了,“给我吧。” 他特谨慎的把信打开,确保没问题才给林雨桐递过去,内容倒是没看。 林雨桐接了信就说槐子,“以后别抢,这种暗箭伤不了我。”说着话,这才看信,没看内容,先看署名,署名是妹夫丁旺。 哎哟!林雨桐赶紧喊:“婶儿,红桃,妹夫来信了。” 厨房里咚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低声了。槐子蹭的就往屋里跑,长平正睡着呢,被惊了一下,才哼唧了一声,就传来槐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丁婶急匆匆的过来,红桃靠在厨房的门边,想过来又怕太急切了叫人瞧笑话。 桐桐给把信念了一遍,大致的意思就是:他现在人在沪市,在一家教会做勤杂工,管吃管住,勉强能度日。如今正在积极备考,希望来年能考入师范大学。那个学校免除学杂费,是个能就读的地方。因一直奔忙,无暇关注报纸上的消息。偶尔一机会,看到了寻人启事,这才得知家人的下落。又问父母可都安好,红桃可好?又谢林雨桐给他家人以托庇之所云云。 显然,他先逃走之后,并不知道他父亲替他被抓壮丁的事。 丁婶咬牙,但还是道:“既然他有心上进,就不要告诉他他爹的事,只说我们一家在这里一切安好。他爹在厂子里帮忙,我和红桃在家里帮着照看孩子,什么也不缺。” 说着,就看红桃,“你……若是不放心,去沪市瞧瞧去?” 红桃摇头,“我不去,我陪着娘。”说着话,就急忙跑出来,回来的时候抓了一把银元,这是桐桐每月给的,这婆媳俩也没花,一直攒着,如今红桃全拿出来,递给桐桐,“三姐,把这个钱给他寄去,他一个人在外面,也难。” 桐桐就说,“其实,京城的师范大学也很好,也一样不收学杂费。可以叫他回来……” 不用! 丁婶忙道:“回来了,就知道他爹不在。这孩子的浑劲上来了,再惹出事就麻烦了。就叫他在沪市呆着吧,呆着挺好的……” 行吧!桐桐代笔,替丁婶和红桃给丁旺回了一封信。 知道了下落,丁婶和红桃的状态都不一样了,这是一种人生有了盼头的感觉。 红桃也终于好似关注起其他东西来了,说洋奶粉很贵的,“外面到处有卖牛奶的,给送货的。而且真不贵,比面粉都便宜……” 那是国产的!到处是这样的奶粉店子。但很多质量都不过关,给牛奶里乱添加东西。 槐子最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他们都不是跟牛奶里添水,是给水里添牛奶,喝不成的。” 林雨桐想说的可不就是这个,“那几年奶乳刚传过来,那报纸上,天天的都说母乳喂养不是新女性的选择,母乳喂养孩子不好……现在呢,这两年又开始了,说不母乳喂养就是毁了下一代……” 丁婶知道这个,“那不都是卖什么的吆喝什么好吗?” 是啊!卖什么的吆喝什么,都是从各自的利益出发,这便有了误导民众之嫌。 忙忙叨叨的,过了个年,春天的风刚起来,长宁也刚能坐起来的时候,最坏的情况出现了。骤然之间,到处在抓捕G党。 四爷今儿正跟巴哥见一南洋商人,酒店就被警察署围住了,带队的是周一鸣,大堂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桌客人,四爷和巴哥就在其中。 茶还没喝两杯,呼啦啦的全围住了。 周一鸣扫了一眼,云点头,这些人他八成都认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先致歉,“对不住了各位,本人又公务在身,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说着,就看了角落的那衣着一眼,“刘总编,请您跟我走一趟吧。” 四爷朝那边看了一眼,这个刘总编他知道,是一份G党刊物的总编,应该是D内人士。 这刘总编正跟一西装革履的人说话,这会子也很莫名其妙,“请问周处长,我犯了什么事了?” 周一鸣就笑,“犯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你是不是G党?” 是啊!当我也以G党身份加入了国D呀,这又怎么了? “怎么了?”周一鸣一脸的歉意,背着手踱步过去,“怎么了咱也不知道,只是奉命,缉拿G党。” 那桐桐在家,这才接到了明家的电话,是明太太,“林先生,您认识的朋友多,您想想办法,我们家明庭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31 章 重踏征程(77)二更 重踏征程(77) 明庭出事了!出事的又何止明庭! 有些人听到风声不对,撤离的时候被击毙了,那QIANG声好似还在耳边,距离这里并不远。 槐子抱着长平,捂着长平的耳朵,“不怕!不怕!咱们不怕!” 丁婶双手合十,“太太平平的、平平安安的,都好好的,不要动倒动QIANG。” 桐桐这边才放下电话,季长卿和四爷带着小道和栓子回来了,几人的面色都严肃的很,可见这次的事,比预想的要严肃的多。 桐桐起身,不等两人坐下,就直接道:“我得去一趟沪市。” 什么? “我得出门一趟,沪市、鹏城、金陵,我得跑这一趟的。”桐桐回身看向槐子怀里的长平,“孩子不能带,得留家里。”所以,四爷得在家里看着孩子,要不然,她也不能放心。 红桃都急了,“三姐,孩子才五个月大,你瞎跑什么呀?!什么比孩子更重要?” 可我要不跑这一趟,往后的几年,咱们连带着孩子,都休想有安宁的日子过。 我是谁?我是玉面罗刹林三娘。我有了孩子,我就不是这个人了吗? 我有了孩子,我的行为有了约束,我不再是动辄就杀人的人了。但我依旧得是个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江湖人。 要不然,很快就会被列为G党嫌疑人。 这个时候缩着其实是错的,得反其道而行之!越是查G党,越是为G党身份的朋友说话,这有两个好处:其一,能尽力为像是明庭一样的人争取一个好的待遇,叫他们少受一些酷刑折磨。其二,为自己这几人的任务,争取更多的时机。 因此,这一趟,成了非去不可的选择。 且,这还不能拖延,非得尽快决断不行。 我得去,得尽快去,得尽快的大张旗鼓的去,叫人知道,我在为我的朋友找关系斡旋。 桐桐一说要怎么做,其他的不用解释,四爷懂,季长卿也懂。 但叫桐桐一个人去,谁也不能放心。 方云急匆匆的敢来,“我去!我陪你去。” 桐桐摇头,“不行,你留下……” 结巴却点头,“可以!叫方云陪你去!” 方云‘嗯’了一声,“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你的负担。” 不是这个意思! 四爷朝桐桐摆摆手,“再请叶鹰跟着跑一趟吧!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不要犟着,就这么着吧。” 桐桐当即就在纸上划拉了几个字,递给小道:“跑一趟,帮我发个电报。” 四爷一瞧,是发给桂姐的,他点点头,叫小道去了。 方云就说栓子,“你跑一趟火车站……” 桐桐抬手拦了,“不用!”她坐在沙发上,抓了电话拨号,“要市政处长处。” 结巴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眼前的林雨桐已经不是当年的杀手了,当把她放在社会名流的位子上,她做的就是社会名流做的事。她用这样的身份在各种关系中周旋。 她此刻坐在沙发上,姿态闲事,面无表情,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嘲讽的调侃,“……江处长,我是林雨桐……可不敢当不敢当!这是着急,实在没办法了,不得不劳动您呀!” 江处长哈哈大笑,“林先生,这话就客气了。您说,只要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是这样的,我像去沪市一趟,跟两位女伴一起。不知道咱们有没有过去的飞机,或是专列也行呀!若是来回倒车,太耽搁事了。” 江处长手一顿,“哎哟!林先生,您这是要出远门呀?” “不去不行呀!”林雨桐就道,“你也知道,明家的小姐明庭,是我的朋友。我还名不见经传的时候,她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江处长心说,这是强调明小姐在她还贫寒的时候就折节下交,交情非同一般,“可是,林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明小姐在沪市出事的事,明家求了很多人了。大家也都知道,明庭有G党嫌疑。” 林雨桐轻笑一声,“江处长,我是个什么出身,大家都清楚。我是个样的人,想来上面那些人对我也是有了解的。我呢,从根子上来说,就是个江湖人。江湖人什么都能丢,只‘义’之一字不能丢!若是朋友出事,我林某人坐视不理,往后这道上还有我林某人说话的份吗?这个党那个党的,我是不懂。我就知道,朋友有难不能坐视不理。我此次去,需要拜会的人很多,G党的事我管不了,我就管的了明庭的事。只要她好好的,哪怕是送到香江,送到南洋,送到欧洲美洲,随便哪里,我要的只是我的朋友不受牢狱之灾。江处长,您要是怕我也是G党连累了你,你只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江处长就苦笑,“我的林先生呀,您看这话说的!这么着,有一趟专列,是财政司一位专员的。这样,我给您办,随后我将邀请函送到贵府,您看行吗?” 林雨桐就笑,“行!江处长,你这个朋友我认。以后但凡遇到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言语。” 江处长哈哈就笑,“能交林先生这样的朋友,是幸事呀!您的话我可记下了。” 当然! 两人寒暄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江处长对着电话摇摇头,嘀咕了一声,“到底是……意气呀!” 他的秘书低声问道,“那这事……您还给办?” “只是搭乘专列,又不是别的事。”跟G党相关的事她也没求我。再说了,此人这么大张旗鼓的,那就是不怕人知道。所以,她自己是G党的可能几乎没有。再者,沪市那边,她跟洋人来往的挺多,好似正在协商药品出口的问题。之前听谁说了一句,说是想用药品跟国外换粮食西药等等物资,这事一直还没谈妥,但依然在接触当中。洋人没退,可见其诚意。再则,她家那位先生是个办事很讲究的人。只要不坏自己的事,跟这样的人结个善缘,有什么坏处呢!他直接吩咐秘书,“去吧!去讨要几张邀请函,把事情做的漂亮一些。” 是! 那边桐桐挂了电话,长平就伸着手要妈妈抱。 桐桐摸了摸孩子的脑门,“跟爸爸在家,好不好?” 长平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并不懂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 四爷将儿子接过来,“去收拾东西吧,早去早回。孩子有我,吃奶粉,有羊奶,也快能加辅食了。早处理完早回来。” 桐桐把脸贴在儿子的脸上蹭了蹭,她没哭,方云的眼泪先下来了。 看!就知道会这样。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不管做什么,顾忌就会多一分。 结巴也催她,“去收拾。顺便通知叶鹰!” 等邀请函送来,方云和叶鹰都带着行礼过来了,桐桐还在里面喂奶。孩子一边吃奶,一边冲着她乐。一边吃一边玩,吃两口冲着妈妈乐一下。 桐桐没催,由着她玩,直到吃饱了,玩累了,睡着了,桐桐把孩子放下,这才起身。四爷将行礼递给她,“去吧!我在家,哪里也不去,孩子我看着。” 桐桐朝睡着的儿子看了一眼,再不敢多看,拎着包谁也没瞧,直接就出门,直接上了车。一直到车子出了门,拐了弯走远了,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了听不见了,可她好似就是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满耳朵都是孩子的哭声。 叶鹰回头看了林雨桐一眼,“姐……要不,把孩子带着吧!路上慢点,应该也无碍吧。” 出门带孩子,以如今这条件,受罪的还是孩子。 方云叹气,拍了拍他林雨桐,转移话题,“你觉得此次去,有多大的效果?” 不知道,我尽量争取吧。至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上了专列,人家很客气。但估计是听到林雨桐是为什么往沪市跑的,正经管事的没露面,只叫下面的人来致歉,说是身体违和,打了针睡的沉了,不能招待云云。 林雨桐也不在意,能有个包间,安稳的睡安稳的吃,中间不用倒车,直达目的地,这就够了。 车离开了京城,开始涨奶。 这个时候,孩子该醒了吧!醒了该哭了吧?一直吃母乳的孩子,可能会挑嘴的。对奶粉和羊奶没那么喜欢。奶粉和羊奶光是温度的控制,就不如母乳。母乳是不管什么时候吃,温度都是合适的。可奶粉和羊奶,一个不好,稍微凉点,孩子都会闹肚子的。 但不管怎么不放心,心里压着怎样的情绪,这一趟,她都得跑。 车一到站,桂姐就亲自来接了,“林先生,没想到为这个事的,您重回沪市了。” 林雨桐笑了笑,“我的朋友有难,怎能置之不理。你知道明庭现在关在什么地方吗?” 桂姐低声道:“本是F租界的巡捕房拿人的,可人一抓到,就迅速被转移,具体被押解在什么地方,我正叫人打听。” 怕是不那么好打听的! 林雨桐就问说,“明庭是为什么被抓的,这个你知道吗?” “组织学生YOU行的时候被抓的,当时F租界的说法是,宣扬激|进主义……人若是还在租界,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哪怕是保释,未尝不能出来。但是一旦转移,就很难了!” 这意味着,当局很重视这案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32 章 重踏征程(78)三更 重踏征程(78) 林雨桐很高调,在F租界去见了总督,去见了一些在沪市叫的上号的名流。报纸上到处都在报道,都是说林雨桐到沪市为友人活动的事。 明庭的哥哥急匆匆的赶到酒店,一再的表示感谢。他很憔悴,说起这个也是后悔的不得了,“……以为是送出去了,谁知道这又偷偷的回来了,出事了,我才知道消息的。我是把能求的人都求了,但就是想见一面都难。” 知道!这几天的拜访明显感觉到了,这么多人的言辞里,都说了,这事很难。 “我是连在哪里押解着,都不清楚。” 桐桐就摆手,“你也先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好!但不管成不成,明家只有感谢的。谢谢你能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奔波。 送走了明庭的哥哥,桂姐亲自来了,给了林雨桐一个地址,“……原先我手底下是有个小弟的,后来,小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另立门户了。这几年呢,也过的颇为风生水起!我们有交情,他也还算是尊敬过。但是,在一些事情上,我们之间有些分歧。他是热衷于跟当局打交道的,我觉得瓜葛可以有一些,利益上缴一些都没问题,但就是一点,不能给对方当刀。但显然,他不认同我这一点……” 意思是,她的这个小弟给当局做刀了,甚至于在此次的变故中,都不算是无辜。 桂姐接地址给了,就道,“这地址是她给的,想来应该不会骗我。人就羁押在这里。”说着,就又道,“林先生,能帮的就这么多了,再多的怕是无能为力。” 这是怕林雨桐要劫狱吧。 林雨桐笑了笑,点点头,“有这些,就足够了。我深表感谢!这个人情我记下来了,若是以后桂姐有麻烦需要解决,我欠你一人情。” 桂姐沉吟了一下才道:“林先生,在咱们这一行,最要紧的就是一个义字。您将义字当先,下面的兄弟心里都钦佩您。面上,有许多事咱不敢跟上面对着干。但咱要都是循规蹈矩遵纪守法,也就不是咱了。您的朋友只要能出来,您放心,咱安全的能给送出去。绝对不会牵连到任何人。您看这样,行吗?” 林雨桐伸出手,跟桂姐握了握,多余的一句都没提。 桂姐心里踏实了,不说人情,这才是真的有了情分。 叶鹰帮着把人送出去,桐桐才拿了地址看。方云在沪市的时间长,一看这地方就道,“这里原先是个小监狱,在原先的沪县监狱内。如今还在用那里?” “那里现在是驻沪军法处监狱。”叶鹰进来的时候接了一句,“是桂姐走时说的。” 林雨桐就又打电话,打听这个驻沪军是谁的部下,谁管事着呢。 一一都打听清楚了,她是一一登门拜访。当时的表彰在这个时候就用左右了,上门了,人家没有拒人以千里之外,见也都见了。 见了的人对林雨桐都挺意外的,以为真是个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主儿。结果人家不是,打扮的很合适,言谈很爽直,但尺寸也恰恰好。 说起这次的事,她不激进,但也表达了她的态度,“……万事都得有法可依。一个国家政府,这般的行事,会叫人无所适从的。孙先生的话言犹在耳,也有立法来确立了G党的合法性。突然之间,缉拿、屠杀,各方舆论已然哗然。这是我对此事的真实看法!但就我自己而言,我首先关注的当然是我的朋友。她是如何被牵扯其中的,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想弄清楚。非要说她是G党,我表示怀疑。她是个天真的姑娘,家境优渥,生活富足,怎么可能牵涉其中呢?我不求别的,只求能见她一面,了解事情的始末。如果她承认她是G党,到那个时候,再说。” 这话有道理吗?有道理! 尤其林雨桐还在最后补充,“如果有必要,我还是继续鹏城之行,金陵之行。总之,事不弄清楚,绝对不能罢休。” 不为大批的人求情,只为一个牵涉其中的富家女求情。说实话,就明家有钱铺路,未必不能把她家的姑娘保出来。只要林雨桐愿意帮着往上面找关系,只要明家舍得钱,这个人是保的出来的。 他也不是怕林雨桐,而是在于林雨桐提的要求很有分寸。她直说要见人,要了解这个人的情况,其他的一概不涉及。那这事就能网开一面。 况且,此人手里的药,只要打仗,就得用的。 止血散,B伐中,受益者良多。这以后还得跟她打交道,那这个面子就得给。 于是,亲自批了条子递过去,“林先生,此人能见,但是在得有人看管的情况下。不是我翟某人不帮你,实在是一到军法处,我能起的作用也极其有限。还请您见谅呀!” 这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客气了几句,林雨桐告辞,对方亲自送到车上,然后挥手作别。 副官在边上低声道:“原来林三娘是这样的林三娘呀!” 很出人意料! 这位翟旅长轻声笑了一下,“这样的林三娘才难缠呢!再厉害的人,经得住QIANG炮?可一个舞刀动qiang的人,身上挂着泼天之功,手里攥着救命的良药,偏又行事有尺有度。难缠了呀!” 副官低声道,“其实以一人能换优先供药之权,卑职觉得这就是值得的。” 我也想呢,但得明庭先吐口说她不是G党才行呀! 林雨桐拿了条子,没停留,叫司机开车,直接往监狱去。 车是阿贝尔教授的,暂时给她用的。车停在门口,叶鹰先下车,出示了条子,“你们翟旅长亲批的,要会见此人。” 站岗的岗哨认真的看了条子,然后打量叶鹰,再看停着的车,这才点点头,摸了岗亭里的电话,“请稍等。” 叶鹰拿了条子在边上站着,等着对方的回复。 方云坐在车上,看了前面的洋人司机一眼,这才低声问桐桐,“你觉得这事有几分能成?” “明庭若是能出来,这就好办。”桐桐低声道,“证明姓翟的愿意卖这个面子,也证明咱们手里有的东西有什么样的价值。但若是公开叫他们释放这些人员,怕是很难。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秘密处决。人家不说不答应,只说人已经没了,我们能奈何?我的意思是,一步一步的来。先解决这些人在狱中的待遇问题。只要人是安全的,不受苛待,这就可以了!而这些,不用惊动上面,下面这些就能办。” 可如此,咱们就有了立场,这是容易犯忌讳的。 桐桐摇头,“不怕!在此之前,咱们得再去一趟鹏城,面见一位夫人。有这位夫人出面,事情就会简单一些。” 方云这才点点头,目光只视监狱的大门。 不大工夫,监狱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身穿军装的女人。 林雨桐目光一凝:“胡木兰。” 胡木兰站在门口没动,静静的注视着这边。 林雨桐把手搭在门把上,然后一把推开车门,从车上下去了。 两人遥遥相对,彼此对望了良久,林雨桐才迈步朝前,朝胡木兰走去。 近前了,看得见胡木兰的神情不算好看,她的嘴角抿成一条线,带着几分恼怒的看这林雨桐,“我接到你的电报了!” 嗯!然后呢! “然后我没想到你这么能折腾,沪市能叫的上名号的,就没有你林雨桐敲不开的大门。你知道这些人把电话都打到哪了吗?” 知道!这里富商云集,J的资金从哪来。说动这些人朝上动动嘴皮子,是有些用的。若为保一人一事,这阵仗是真能保下来的。 林雨桐将叶鹰手里的条子递过去,“这是翟旅长亲批的,我要见明庭。” “明庭是G党。”胡木兰说的面无表情。 “但明庭是我的朋友。”林雨桐同样回了这么一句。 “我告诉你了,她是G党!”胡木兰的声音高亢了起来,“请你记住了,你若是跟这样的人再交往,你就是危害了D国的利益!” 林雨桐嗤笑一声,“你是我的朋友,你有难,我帮!那时候,我在乎的是你是什么D吗?同样,明庭是我的朋友,她有难,我也帮,你却叫我看她是什么D派?!我还告诉你胡木兰,我不吃你这一套!我林雨桐做事,没别的,就一个义字!我干不出背信弃义的事来。” 这背信弃义是骂谁? 胡木兰一把拉过林雨桐,“你要找死上一边找死去,少在这里口无遮拦。” 林雨桐没推开她,只道:“我要见明庭!这事你要怕,你别管。我想我的办法,你放心,牵扯不到你身上。” 胡木兰嗤笑一声,我是怕牵扯吗?我是怕你不知死活! 她揉额头,低声道:“没用的!明庭自己认了。” 认了?怎么认了? 胡木兰就道,“她是被洗脑的很彻底的G党,认的很利索,这事,姓翟的不敢批。” 那是我跟翟旅长的事,“你就告诉我能不能见?” 胡木兰看林雨桐,点了点她,“能!跟我来!” 一觉踏入这个监狱,林雨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似这里……她也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33 章 重踏征程(79)四更 重踏征程(79) 胡木兰一路都没有说话,只将林雨桐带到了会客的地方,这才找副官,“去带三十六监室的明小姐。” 副官站着没动,看了林雨桐一眼,然后给胡木兰使眼色。 胡木兰皱眉,“没事,说,怎么了?” 这副官低声道:“上面打过电话,特派员正在赶来的路上。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见!上面下了严令!” 胡木兰抬头,“上面是哪里?” 副官不言语了,看了胡木兰一眼,又低下头。 胡木兰皱眉,看林雨桐,“你可看清楚了?姓翟的前脚放你过来,后脚就跟上面提了。他是不想得罪你,但是,这事他也担不起。我跟你说了,这事不是江湖义气那点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林雨桐皱眉,“这么说,见不得?” 是!见不得。 林雨桐就又问,“见不得……那隔着门,我听她说句话,这总行吧?我总得知道你们有没有更过激的做法……”说着就看那副官,“不叫见,没说不叫听吧?” 副官:“……”这不是耍无赖吗?不叫见不就是不叫接触的意思吗?这要是说了话,还算不叫见吗? 林雨桐又看胡木兰,“这也不行吗?” 胡木兰气道,“这里是监狱,不是酒店。自然是没有外面好了,你所说的过激,是什么样的过激。在你的标准里,如果过激了,你打算怎么办?” “谁动了我的朋友,我提了谁的脑袋!”说着就看胡木兰,“我说的话摆在这里,永远算数。不管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取他的命。” 副官听的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胡木兰却不再动气了,她心里难免有些触动。她一方面觉得这种一意孤行的作为有些蠢,一方面又觉得有这样的人做朋友,是可以托付生死的。 她就看副官,“特派员应该不会这么顺利的到监狱,对吧?” 对的!我这就吩咐下去,尽量在路上设置路障,阻拦一二。 “我不违抗上面的命令,见自然是不见了,隔着门说句话,应该不违反抗命,你说呢?” 您是长官,你说是就是吧。 胡木兰看了林雨桐一眼,然后起身,往外走。林雨桐自然就起身跟上了! 厚重的铁门,上面的位置有一半是铁栅栏,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空隙,能进出一个碗的大小。 胡木兰指了指里面,靠在一边道,“抓紧时间吧。” 林雨桐的手放在铁门上,叫了一声,“明庭。” 里面是一种沉重的声响,那应该是手铐脚镣的声响。 “明庭!”她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林雨桐?”声音沙哑,是明庭没错。然后是更沉重的声响,紧跟着是手铐脚镣撞在铁门上的响动,“林雨桐!” “是我!”林雨桐朝里面喊了一声,“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很好!”明庭的手抵在铁门上,急切的问,“你怎么进来了?” “不要管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来告诉你,有我在!我在努力的想办法……” “回去!”明庭打断了林雨桐的话,“回去,你有孩子,回去守着孩子,好好的过日子。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其他的事你都不要去管了。小心倭国人狼子野心要害你之外,你是于国有功之人,不管是谁,都该护着你,给予你优待……” “明庭!”林雨桐不叫她再说了,时间有限,她急切的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你。你说好的,等我生了你就回来,你还欠我儿子一份见面礼!” “是个儿子吗?”明庭的语气很欢喜,“儿子好!儿子好!孩子有名字了吗?” “有了!叫长平。” “哪个长?哪个平?” “长长久久的长,平平安安的平。” “长平!长平!好名字。”明庭的声音带着几分怅然,紧跟着又亢奋了起来,“我欠孩子一份见面礼,以前一直没想好给什么。家里亲戚家的孩子,不是长命锁就是银手镯的,我觉得太俗气!我给长平一份不一样的见面礼吧……” “什么见面礼!” “唤醒更多的人,等孩子大了,还孩子一个清平世道,如此,才能真的长久平安。” 林雨桐的鼻子一酸,一巴掌拍在了大门上,“明庭,不要犯蠢!人的想法随时都会变的!你如今的想法,都是一时的。也许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见一见外面的世道,你的想法就变了……” 胡木兰抬头,明白林雨桐要传递的意思。她在叫对方闭嘴!闭嘴之后,然后翻供!只要翻供,就能想办法把她送出去,然后先出国,在国外呆一些年,许是想法会变的。但若是深思熟虑了,想法还没变,再回来便是。要紧的是,挣脱现在的牢狱之灾。 这个想法很现实,也确实是可行的!只要明庭翻供,看在林雨桐的面上,她都会帮着极力促成此事。 可明庭全不是这么想的,她轻笑出声,“都以为我在犯蠢,可我一点也不蠢。自从进了这里面,我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个国家若此,非鲜血不能唤醒民众。若以我之死,能唤醒亿万万民众对现状的思索,那我甘愿赴死。我是G党D员,我承认。可我承认了,我就有罪吗?我犯了哪一条的王法?他们说我有罪,我就有罪了?呵!我的罪,不靠他们评说,是非功过,后人自有评说。是的!我可以不能坐牢,我可以改变说辞,我可以远走他乡,天高海阔!但是,我的信仰不容许我这么做。不就是坐牢吗?我有把牢底坐穿的勇气!今儿,我若苟且偷生,那么,我不仅跟J某人一样,背弃了G命,背弃了信仰,背弃了理想,还折断了我的脊梁,这辈子我都无法站在人前,理直气壮的去做个人。所以,回去吧!别为我折腾了!我是G党人,生是,死也是!宁死不变!” 林雨桐的手放在铁门上,握成了拳头。她在铁门的另一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另一边的明庭,在这一刻变的陌生起来。这不是记忆里带着热情的笑意、开朗又明媚的姑娘。她坚定、执着、柔弱却有悍勇。她在大牢里,这里是最阴暗的地方,到处是发霉的味道,每天一碗薄粥。她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坚定又执拗。 林雨桐蹲下来,只能看到粗重的脚镣,“明庭,你听我说!不管是哪种的斗争,是战场上的,还是意识上,其实都是一样的。一往直前固然勇气可嘉,但是,迂回周旋,也一样是为了成功。你不能只知进而不知退……有时候的退,是为了更多的进。退是一种策略,是一种手段,进才是目的!你只要目的明确,手段却能多种多样……” “你说的对!”明庭在那边回应,“可是……这个时候的退,会让很多犹豫不决的人产生动摇!因此,什么时候都能退,唯此时不能退。此时的退,会动摇人心的。” 林雨桐蹲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她说的有道理吗?有!此刻的明庭,又是一种熟悉的样子。她不是那个明庭了,她就是一个战士,宁死不屈! “回去吧!好好带着孩子。”明庭轻笑一声,“出去告诉我的父母家人,就说不用为了折腾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呢,也不要为了我再去求人了,若是因为我,而叫你受了牵连,我回很不安的。” 林雨桐慢慢的起身,“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无话可说。但是,你记着,我在外面,我时刻关注着你的处境。你若是遭遇了不公正的对待,我会他们付出代价。我今儿以玉面罗刹的名义起誓,我说到做到。” 明庭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一点声音都没漏,“走吧!快走吧!不要逗留了。” 留下一串金属的响动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明庭远离的大门,她主动中止了这次谈话。 胡木兰带路,领着林雨桐一步一步的从里面出来。 出了大牢,阳光照了进来。她用手遮挡了一下阳光,这才回头去看在阴面的牢房。 胡木兰回头看她,“不要再掺和这些事了!要做生意就做生意,一切跟政治沾边的人和事,你都不要沾。” “你是不是跟政治沾边的人?我要不要沾?” 胡木兰一噎,“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 林雨桐却对着她咧嘴一些,“这里面的事一点也不复杂。”她说着,就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胡长官,我需要跟你谈谈。” 谈什么? “谈监狱里的待遇问题。”林雨桐看着她,一字一顿,“你如果不能做主,那就找个人来!” 胡木兰气急而笑,“林雨桐,你当你是谁?” “我是一个有慈悲心的人!”要不然不会对着Y片发力,因此,谁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作为一个有慈悲心的人,想给予一些你们所谓的政治FAN争取一点人道关怀,不应该吗?” 胡木兰点了点林雨桐,“你是不把自己折腾成G党嫌疑人,不肯罢休是吧?” “谁要为G党说话,谁就是G党的话,那这天下该抓的人可就多了!你抓吧,我等着你!”林雨桐说完,连停都没停,直接往出走。 胡木兰的副官低声道,“这个林三娘,脾气是当真不好!胆子也很大!” 这个副官的可真是!胡木兰斜了她一眼,“怎么?看她不顺眼?” 不敢! “为什么不敢?直接说她是G党,抓了多好的!”胡木兰对着这副官阴阳怪气! 这副官缩了脑袋,说谁是G党,也不敢说她是呀!她赔笑,“真G党,这时候早躲了。敢蹦跶的,百分百都不是!” 知道她不是就少废话!她的脾气大也好,小也好,跟你们关系都不大!你只要记住,她能敲开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的大门,就足够了! 这副官连连点头,临走又恭维了一句:“您有这样的朋友……是幸事!” 是啊!是幸事!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越来越少了,不插朋友两刀都算好的! 若不是她是如此的实心之人,谁会忍她那狗怂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家里多了个孩子,事能多出多少来!真的,感觉敢要二宝三宝的都是勇士!我这几天的感觉就是:家里多了一口人,就是多了一个江湖。多了一个江湖,就平白多出一份恩怨情仇来! 第 334 章 重踏征程(80)一更 重踏征程(80) 事实上,人家不想搭理你的时候,你一个所谓的名流,在人家的枪杆子面前,什么也不是。 桐桐能做的,就是把能拜访到的人都拜访了一遍。从沪市,到鹏城,到金陵,凡是能影响到上层决定的,她都去拜访了。 大家肯给面子,是因为这里面很多都是开明人士。一则,觉得你确实是有功,这样的人该见。二则,你手里有药,这玩意就是要紧的战时物资,这人值得见。三则,这人名声赫赫,颇重情义,这人不好不见。 这些人里甚至有一些是同M会的元老,这里面的事谁看了都知道怎么回事。 报纸上都在发一篇化名后的文章,是一位很有文学功底的大儒的大作,揭的就是J的脸皮,跟大家说J是怎么自导自演了一出被G党袭击的案子,从而以此为由头,大搞这一套清理手段的。 有的甚至就当着林雨桐的面,跟J打电话,“目的是清理,清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也已经抓起来了,这就可以了!给一些人道的关怀,这不是正当的要求吗?不仅是人道的关怀,该有的政治生活,还是该有的。而今,杀一人能激怒一群人。杀一群人,不敢想能激怒多少人。犯人,尤其是罪在头脑的犯人,杀不是办法,你给他换不了思想,那杀人就是无用的。” 话都到了这份上了,可以说,林雨桐把能做的都做了。 方云叹气,“回吧!努力过了,有多大的用不知道!但我想,明庭的话是对的!有些路,非鲜血铺就不可。” 林雨桐揉着眉心,“有时候想想,真不如劫狱来的痛快。” 劫狱了,假暴徒就成了真暴徒了!杀起来更理直气壮了。所以,你收敛本性,周旋于各种人物和势力之间,我觉得你进步了,真的很了不起了。 回去的时候,能搭乘飞机直飞京城,三个人收拾行李,准备走了。 这个时候,胡木兰来了。一身便装,敲响了酒店房间的门。 叶鹰开门见是她,就让开了位置。桐桐放下收拾了一半的衣物,指了指沙发,请对方坐了。 胡木兰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而后才道:“我投奔J最早,我的资历最高,但J至今为止,未必多信任我。” 林雨桐皱眉,“因为跟我有交往?我没这分量吧?” “不是你!”胡木兰摆摆手,“是谭中敏,他跟W跟的很紧,或者说,是不得不跟的很紧。我投奔了J,便是绝了他背叛W的路。可他到底是我的老师,J很忌讳这一点。他在军校中正在物色人选……但我的功勋和我第一个投奔的身份,再加上我父亲和我父亲的故交,他必然不会轻视我!我去面见了他。” 林雨桐的手一顿,然后‘嗯’了一声,等着她往下说。 胡木兰看她,“J有招揽你的意思。” 林雨桐轻笑,“让我干什么?做他杀人的刀?” “那不会!杀人这个事,能干的人太多了。但你的作用又何止于杀人?”胡木兰就道,“怎么样?如今都讲的男女平等,哪怕在哪个部门挂个委员的头衔……” 挂哪个干嘛?“不干!你不是说这些事叫我少沾吗?”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况且,我一江湖人,如今靠着药厂,靠着伤药,我能超然于外。谁要用我,那得扒着我!我若是上了他的套了,那再用我,下来的就是军令了?那所谓的头衔,不过是套住我的缰绳!我疯了才入套!” 胡木兰毫不意外林雨桐的选择,只是看着她,特认真的道,“你现在有家有业的,太冒险的事可千万别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小看了天下人。” 林雨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胡木兰是什么意思。她顿时哭笑不得,“这才是你今儿来的目的吧?叫我别轻易动杀人的心思!” 胡木兰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轻重,那么些JUN阀,我杀谁了?这有些人不是杀了就能解决问题的。这不用你来叮嘱。” 那就好!胡木兰把翘着的腿放下,很严肃的跟林雨桐谈犯人的待遇问题,“你是真的了不得,把能惊动的人都给惊动了,这般频繁的造访,你看看报纸上,每天都有你的行程。你进出哪些府邸,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都是公开的秘密。你是真能!没错,社会舆论上面得顾忌!尤其是在江城,在那么多人反J的风口浪尖上,他顾忌的更多。我会看时机进一言的!”说着,就起身,“另外,在监内,手铐脚镣都去掉了,一日三餐是奢望,但一日两餐,一餐干饭,一餐稀饭的待遇我争取来了。另外,外面的报纸我们会送进去,对一些特殊的犯人,若是有读书的需求,我们会尽力满足的。总之,只要不闹事,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些要求都是可以的。所以,放心的走吧,你此次的活动是有成效的。” 话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个匣子,然后放茶几上,“给孩子的见面礼,留着吧!”然后双手插裤兜,走了。 直到门关上,林雨桐才打开匣子瞧了,是一把手qiang。 叶鹰都没见过这种的,“这么小呀?是真QIANG吗?” “口径八毫米,长十厘米……”各种参数和性能一瞬间就涌出来了。她感觉她能瞬间拆了而后闭眼瞬间装起来。但到底是忍住了。 叶鹰用手比划了一下,“不到一匝长?” 嗯!方便携带,防身的好东西。 她推给方云,“你带着吧,我要这东西意义不大。叶鹰也还算有点自保之力,回头给叶鹰再找一把就是了。” 不行,这是给孩子的! “将来再给他,先留着用吧。”林雨桐说着就道,“胡木兰送的不仅是QIANG,也是来示警的。有人想要我的命!” 叶鹰面色一变,“家里安全吗?” “有巴哥,没事!再则,目标是我,我不死,谁也不敢动家里的。咱们的回程怕是不太平。” 方云这才把QIANG装身上了,“飞机不能坐了。” 是! “也不能选水路!”这两个选择腾挪的空间太小。 叶鹰就道,“那只能上火车。” 桐桐摇头,“要真是制造一场意外,很多人在意外中丧生,那咱们也只能是意外中的一员。” 那怎么办?横不能走着回去吧? 桐桐冷笑,她抬手写了药品清单,“把这个单子送到军需处去!就说这是今年要投产的,请他们派人去看看监测药效。咱们跟军需处的人一起走。” 方云明白了,军需是最肥的一个部门了。他们出行都是专列,跟着这车,便是发生意外,也不会牵连无辜。 况且,动军需上的人,得抻着劲儿的。 方云一把接了单子,“这事我去办。” 嗯! 胡木兰知道消息的时候笑了笑,谭中敏果然说对了,林雨桐可当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比起她的其他本事,杀人这个能耐,可能真不算是突出的。 远远的看着林雨桐上了专列,她这才回了车上,“回吧。” 副官低声道:“长官,军校那边有个姓代的,跟J公乃是故交。虽说资历不如您,可对J公来说,他才是故人。” 这个不用你提醒! 胡木兰看着专列冒出来的浓烟也一点点消失,默念了一句‘祝你好运’,而后才拍了拍车门,“走吧!”姓代的吗?要是姓代的接了这趟活,那也祝他好运吧。 别崩坏了他的牙! 此次的军需特派员是个姓康的参谋,人很健谈。 林雨桐跟他谈的也是正事,“药我初步试验,是可靠的。康参谋应该也知道,中成药温和,副作用小,这便是咱们的优势。更大的优势就是,药材成本低廉,且易得!路边随便抓一把草,对咱们来说,都是有用的。但是呢,草也是用季节性的,区域限制了原材料。只我们自己运输,都有些跟不上。能不能给咱们一些火车批次,叫咱们能集中运输药材。” 康参谋不住的点头,“如果清单上的药确实能产,那其他的都好谈。” 说着话,有侍者推着餐车过来,牛排红酒,该到吃饭的时间了。 康参谋举着酒杯,“林先生,说实话,你能主动跟咱们联系,这实在是出乎咱们的预料……” 林雨桐哈哈就笑,“怎么?康参谋也觉得我最近的动静闹的有点大,觉得我像是G党。” “不不不!康某从未如此想过。”康参谋就道,“只是觉得,林先生这般,殊为不智但又殊为不易。”说着就举杯致意,“为先生的不智和不易干一杯。” 林雨桐举起杯子跟对方碰了一下,杯子一到唇边,她再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之后就抬手拦住了康参谋。 对方愣了一下,“林先生,您这是……” 林雨桐接过了他的杯子,也闻了闻,而后看那一脸没反应过来的侍者,“酒离开过你的视线吗?” 对方愣了一下,“没有呀!” “那酒是你开瓶的吗?” 是啊! “能把酒瓶子和木塞拿来我看看吗?” 好的!马上。 康参谋反应过来了,“酒……不干净?” 林雨桐点头,“对不住,是我连累康参谋了。瞧瞧,我知道不讨喜了,已经在极力的补救了,可还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康参谋面色大变,他娘的他们想杀谁跟老子有甚关系,可连老子一起算计,这就有些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35 章 重踏征程(81)二更 重踏征程(81) 红酒的酒瓶和瓶塞都拿过来了,林雨桐看了看,直接放一边,然后将两杯酒都顺窗扔出去了,只把剩下的半瓶酒塞上木塞塞到叶鹰手里了。 康参谋恼怒的很,把车上随侍的人员都叫到一起,“都好好想想,这酒都有谁碰过?” 没有人说话,好似除了侍者再没有别人了一样。 林雨桐扫了这么些人一眼,就笑道:“不跟他们相干,叫他们五个人一组呆着吧。这酒闹不好上车以前就被动了手脚了。” 康参谋那个气啊,摆手叫副官带着下去安排了,甚至叫亲卫这么看押着。 但好在,除了这点小插曲,再没别的了。到站了,要下车了,林雨桐这才看向康参谋,“对不住,之前没跟您说实话,那两杯酒,只我那杯加了点料,您的那杯是干净的。”说着,从叶鹰要了剩下的半瓶红酒,拔了塞子直接抿了一口,“有孩子,到家孩子的吃奶,我就小喝一口,给您验证一下。” 康参谋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不说酒是上车前被人动手脚的,那这车上藏着的人,岂不慌了。若是慌了,真做点什么出格的事出来,那可真说不准要牵连您了。”说着,就扭身,在一直亲卫里站在最前面的小伙子肩膀上拍了拍,“是不是?小伙子。” 这人愣了一下,然后立正,正视前方。 “心理素质不错!”林雨桐替对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回去告诉姓代的一声,他要么给我一个交代,要么我拿他的脑袋。我这人现在不爱杀人,但不是说忘了怎么杀人了。我答应胡木兰不取一些人的脑袋,但别逼急了我。否则,鬼晓得我会干出什么事来。”说着,朝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这小伙子一番,“人很精神,勇气也可嘉。但就是手艺……潮了些!从用DU这一点上看,你应该算是一个文明的刺客。可是DU这个东西,别在我跟前卖弄!我林雨桐是靠什么起家的,如今做的是什么行当,都忘了。药和DU向来也不分家,会用药的,不会用DU?你是不是对我的情况了解的还不够彻底呀?还是你自觉你比我更高明?论起用DU,从你这手段上看,我能给你当祖宗。这话你现在可以不信,可以不服,不着急,你很快很信,且会服的。到那个时候,记得把我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姓代的。当然了,你也一定不会忘的。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且睚眦必报!这个话,你也要记准了。” 说着,就跟康参谋道别,“惊扰您了,很抱歉。还别说,这一路还真是提心吊胆的。我这人最受不得惊吓,一旦受了惊吓,脑子就容易忘事!之前说的药的事,抱歉的很,方子剂量我又给忘了,要不然,等我缓一缓,什么时候心里不怕,惊吓这劲儿过去了,什么时候咱们再谈。” 康参谋知道,人家这是等着有人给出交代呢!她受了惊吓?呵!人家没吓着,自己却是被真吓着了!太可恶,太丢人了!你们要杀人,这就已经过分了!玩手段还玩脱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目送林雨桐三人下车走远,康参谋才看了这个一直比较信任的侍从一眼,然后扭身就走! 专列原路返回,还弄个屁呀!自己也受了惊吓了,什么也干不了了! 这个被点出来的小伙子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周围的人都散完了,他瞬间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可他这会子还蒙着呢,这一路上都在窃喜,说林雨桐弄错了。可现在才知道,人家把自己给支棱起来了。换言之,因为看穿了自己是个‘文明’的刺客,知道自己是那中发现事不可为之后,就会罢手,不会制造更多的麻烦牵连更多人的人。所以,她糊弄了自己一路。安然到了,人家过来把自己的皮给扒了。 他呲牙,手抓在腰带上,才要扭脸找个地方猫着,结果不对,腰里的QIANG呢? qiang扔给叶鹰,给你了。黑市上自己找子弹去,如今就这一梭子子弹,省着用吧。 叶鹰给美的,“真给我了?不会再找我要吧?” 没人跟你要! 桐桐脚步匆匆,这会子早已归心似箭。回来的事谁也没通知,一出站叫了黄包车就往家里赶。 这一走是一个多月,走的时候孩子五个多月了,如今都有七个月了。 七个月的孩子,得是什么样了? 一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孩子响亮的笑声,不知道在玩什么呢,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抬手推门,门在里面关死了。自家这门好翻进去吗?好翻!但想什么都不触碰的翻过去就难了!这门上面被自己抹了药,被四爷下了小机关了。 因此,她在外面摁响了门铃。 里面的笑声一顿,紧跟着就是槐子的声音,“谁呀?” “我!” 然后里面立马欢腾了起来,谁的声音都有,只除了孩子的声音。 四爷抱起长平,笑道:“听听,谁回来了?!” 长平朝门口看,并不知道说的是谁。 丁婶逗孩子,“赶紧瞧瞧,是不是妈妈回来了。” “妈妈回来,我们长平有好饭吃喽!”红桃手里端着蛋羹,这个时候也先不给孩子了。 长平对着蛋羹的方向抻着脖子,显然,妈妈的诱惑没有蛋羹大。 槐子利索的开了门,桐桐站在门口,先朝四爷和孩子看去:四爷看着自己笑,孩子屁股对着门口,一点也不关心,只伸着手要蛋羹。 “长平!”桐桐站在门口喊。 长平扭脸看了一眼,又转头伸着手要蛋羹。 红桃急了,指着门口,“那是妈妈……妈妈……” 长平一边看门口,一边伸着手,哼哼着对着他小姨手里的碗。 四爷扒拉着小子的脑袋,“赶紧的,妈妈回来了,吃饭了……” 饭!饭!他指着蛋羹,执着的很,好像在说,我的饭饭在那里。 桐桐近前,伸手从四爷怀里抱过孩子,孩子挣扎了两下,又看了妈妈两眼,这次开始更大劲的挣扎,且对着爸爸哼哼了。 显然,跟妈妈陌生了,压根不知道这是谁。 桐桐的眼泪差点没下来,她抱着孩子急匆匆往里面去,孩子不乐意,伸着手要爸爸。桐桐愣是给抱进卧室,然后把衣服撩起来,顺势把这小子放倒,把‘奶瓶’放到他嘴边了。 这小子愣了一下,尝试着吃了一口。这一口一吃,他开始对着妈妈愣神,然后腿脚一扑腾,上手抱着‘奶瓶’咕咚咕咚的一顿吃,吃了一阵,估计是不饿了,睁着眼睛看着,嘴里吃着,然后好像想起来了,先是怔愣,而后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这是不一定记住了妈妈的脸,但是味道是记住了。 孩子一哭,桐桐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把孩子抱起来,跟以前一样,抱着他晃悠,轻轻的拍奶嗝。孩子先是把下巴搁在妈妈的肩膀上,,哭累了,打嗝了,不知道是哭嗝还是奶嗝,打了以后,又把头探过来看妈妈的脸,然后伸手扒拉,扒拉的妈妈跟他面对面,他就认真的再看看!像是要再次确认什么似得。这一确认,哇的又开始了,然后开始闹脾气,不叫妈妈抱,把脸扭到一边去。 “好了!好了!”桐桐抱着慢慢的哄,“这是生气了?真生气了呀?妈妈去干活去了,干活给长平买蛋吃,买肉肉吃,好不好?” 不会说话,回应她的是小声抽噎,然后身子扭着,不看她。 “真生气了呀?好了,以后不出门了,走哪都带着你……” 还抽抽,可怜的不得了。 正哄着呢,方云和叶鹰随后回来了,桐桐抱着孩子跟四爷出去,也打了电话给季长卿,今儿在这边吃饭。 人一多,这不是就说起了此次出去到底怎么一回事,回来怎么惊险。 桐桐一边轻轻拍着孩子,一边不时的插一句嘴,替方云补充一些细节。她就发现,她跟别人说话,不说话哄长平的时候,这小子竖着耳朵,侧着身子偷瞄她呢。她一旦扭过去看他,他又扭身,就是不看你。 性子还有点小别扭。 行!吃饭的时候都抱着你,行吗? 吃了饭了,四爷就伸手,“把孩子给我,你去卫生间……”回来就没上厕所,赶紧去方便方便。 行吧!桐桐利索的去了,四爷就发现,孩子一直追着他妈妈的背影,一直到他妈妈进了卫生间。他低声跟孩子说,“没事,妈妈马上就出来了。” 可孩子也不要布偶玩了,就那么一直盯着卫生间。直到卫生间的门打开,他妈妈出来了,他蹭的一下扭过脸来,就好像那个关注妈妈的人不是他一样。 桐桐擦了手上的水,过来接孩子。长平屁股一扭,背对妈妈。四爷给桐桐使眼色,桐桐笑着把这小人往怀里一抱,人家象征性的挣扎几下,然后勉为其难的叫她抱着了。 外面再说什么,她不参与了。什么都没怀里这块肉重要了,她抱着孩子去卧室,往床边一靠,把孩子放身边逗他玩。她把孩子的布偶小马拿开,孩子一把夺过去,想了想,然后又递给她。 这般小心翼翼,是怕她再扔下他走了吧。 这一刻她眼泪如决堤一般,喷薄而下。她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她发誓,除非他长大了,主动要离开她飞了,否则,她再不会跟孩子分开,绝不!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36 章 重踏征程(82)三更 重踏征程(82) 四爷回屋的时候,娘俩已经睡了。孩子窝在亲妈的怀里,睡的安稳的很。他在边上躺了,一躺下,桐桐就醒了,没睁眼就先摸孩子,确保孩子盖的好着呢,这才睁开眼,躺平看四爷。 四爷摊手摸她的额头,什么也没多问,只低声道,“睡吧!明早不着急起。” 嗯!她安心的闭眼睡了,可以说出门在外,没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 早起来,四爷在屋里看书,孩子已经穿好了,坐在床上玩,哈喇子挂在布偶上,长长的一溜。七个月长了六颗牙,还在继续的长。长牙的时候最爱流哈喇子。 一见她醒了,长平眼睛一亮,布偶一扔,整个人跟炮弹似得冲过来,搂着妈妈直哼哼。 得了!这是饿了想找奶吃了。 先把小的喂饱了,这才起床。挂在身上跟个挂件似得,走哪带哪。 红桃进来要抱,不给!脸扭一边,谁要都不行。 四爷给把牙膏挤好了,一手刷牙一手兜着孩子。上厕所和洗脸的时候,四爷给抱出来了,这才罢了。 该加辅食了,蛋羹还是要吃的。不要别人喂了,就得妈妈喂。 丁婶把蛋羹端过来,“一天加一个蛋,得分开蒸。” 天冷,一次蒸半个蛋,放着的不坏。如今天热了,这么放着就不行,“一次蒸一个,我们长平跟舅舅分着吃。” 槐子赶紧摆手,“给孩子吃吧。” “放着容易坏,再说了,现在这蛋也不算贵。又是咱自己养的鸡下的,不至于没蛋吃。” 红桃这才问,“这去了沪市,沪市那边……东西贵不?” 是想打听情况,估计丁旺的钱够不够花吧。 说实话,沪市的物价是比京城贵,还贵了不少,“你按照咱们这边的价格,往上加三成,就是那边的物价了。不出门,还不觉得。这一出门,还就是觉得京城的物件算是低的。” 真的呀!不是南边物产更丰富吗? 可这几年南边也闹的更厉害,人也更集中一些。运输更不上的时候,物价自然就高了。 林雨桐就说桌上的菜,“咱们这鸡蛋,一个铜元一个吧!鸭蛋比鸡蛋还便宜呢!一个鸭蛋腌成松花蛋,也才一个铜元,对吧?”丁婶记得账本上这价格好似就是这样的。 丁婶这么一算,“那在沪市开销是不小。” 是啊! 红桃还要再问,丁婶直接打岔了,忙道:“回头我还说买点糟鹅蛋,这玩意大,味儿也重,能存住,吃着划算。两个才四个铜元。” 林雨桐点头应着,就说起了去沪市的事,“事挺大的,报纸上天天都有报道,我个人的信息也没有那么隐秘的。我还跟住着的酒店前台说了,要是有人找我,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也想着妹夫得了信儿,说不定能过去见见我。可在沪市呆的时间也不短,可也一直没见他人。不知道是忙着呢,没顾上看报纸。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其实,要是不放心,咱们这药厂跟沪市那边的药铺来往频繁的很。人员来往多,电报也通畅,就是我给那边的朋友去个电报,叫她帮着找到人,也容易。那婶子你看,你要是不放心,我叫人打听打听?” 丁婶的手一顿,这怎么会在沪市没听到林雨桐的消息呢?京城的报纸都有刊登的。就是林雨桐又去拜访了谁谁谁,虽然咱也不知道那谁谁谁是什么人,但前面的一排头衔就觉得好生厉害。 她就问说,“会不会不在沪市了?” 那就不得而知了。 四爷就道,“我叫药铺的的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报考师范大学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丁旺的。” 红桃忙道:“说不定他会改名字,现在这改名字的人不是挺多的。” 对!有这种可能,先叫问问再说。 他们不找,四爷都得私下找。他不可能叫一个中间有过一段时间说不清楚履历的人出现在桐桐和孩子周围的。 桐桐没再管,在家里啥也不干,就是配孩子。 明家的人来道谢了,桐桐见了一次,虽然人没出来,但是确保人不受罪,明家认这个人情。但是呢,明家不是明庭一个人的明家,除了一个G党,家里遭受了太多的东西。明家老两口再是不舍,可还得为子孙后代考虑。如今一家子打算去南洋了。临走将宅子还有几处铺子全都托付给林雨桐,说是给林雨桐的谢礼,可林雨桐能要吗? 她收了,但却道,“我替明庭保管着,等将来明庭出来了,我转交给她。” 槐子觉得明家人太过于冷酷,说抛弃就抛弃了?其实这种事难操作吗?不难的!只要舍得花钱,给明庭喂点药,直接迷晕了带出来就行了。回头找个死囚,叫医生诊断为什么病症,过段时间叫悄悄的‘死了’不就完了。 当然了,现在正在敏感的时候,是不好操作,盯的都太紧。但能不能过段时间呢?一年、两年、甚至于三年之后,谁都不去关注这个事了,再去操作,这并不困难吧。 但是明家还是走了,好似一夜之间,明家就剩下空洞洞的房子了。 又有李家来往频繁,说林雨桐最近闹出的动静。可上面对此事没有明确的说法,很多人都不敢太靠近林雨桐。 直到半个月之后,上面派了以为特派员来,随行的人正是胡木兰。 这边做足了迎接的准备,可这位特派员却直接道,“我是奉命,先来拜会林先生的。” 这个客气吗? 谁也不敢拦着,一行人一排的车,都朝家里而来。 没有人通报,就这么直接过来了。江处长急匆匆的先跑下车,摁响了门铃。栓子朝外看了一眼,这才开了门。 桐桐抱着孩子正家里种的草莓园子里摘草莓,挑了熟透的,软的不行的,喂给孩子,孩子正吃的满嘴都是红果肉。栓子在门口喊:“姐,是江处长。” “江处长可是稀客,快开门。”桐桐说着站起身来,才要走,长平非不让,指着一个半红半白的哦哦哦的叫,像是再说那个也红了。 四爷干脆放下笔,起身起迎客了。外面光线好,他把桌子搬到外面在外面画图呢。 既然四爷去了,桐桐就先不着急,把孩子刚才说的那个也摘了,然后去水瓢里涮了一下,叫这小子咬了一口。这一口咬的,马上变脸,槐子赶紧叫吐了,“酸坏了吧。” 这边桐桐才要说话,就瞧见进来的人了。 连胡木兰都只跟在其后,可见其身份。她把孩子抱给槐子,低声吩咐,“去后院玩。” 槐子将孩子往怀里一搂,马上背过身,在谁都没看清楚孩子长什么模样的时候,抱着孩子走了。 林雨桐这才笑盈盈的迎过去,“是张先生呀,您可是贵客稀客,您这一来,蓬荜生辉呀!” 这位张先生叫张桥,是J的重要谋士。 虽无具体官职,可等闲谁也不敢小瞧他。他为J四处游说,J的国内经费提供者,大都是此人游说而来。 可以说,此人现身,那不是一般的重量级别。 张桥哈哈大笑,“上次跟林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无缘深谈。等忙完琐事,再想跟林先生恳谈,谁知道您已经离开了,瞧!我这不是来了吗?” 很热情的样子。 四爷和桐桐把人往里面让,其实这会子四爷并不知道桐桐动了什么手脚,叫对方这么大的阵仗。但想来应该是动作有点大。 他陪着这位张桥,桐桐跟胡木兰在后面并排走着。 胡木兰低声道:“这次下手有点狠呀!” 桐桐白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胡木兰的声音更小了,“代病了!跟他接触的人都慢慢的病了,叫谁瞧都是着凉感冒,可吃了药不轻反重了。出发之前,代已经不能下床了。跟他接触过的人,多少多少都有些着凉的症状,可如今,都不敢服药了。” 必是林雨桐给杀手身上动手脚了,杀手回来一接触代,代就被染上了。 最近上面一直怀疑这个,但是,跟杀手一车回来的康参谋极其一车的其他人,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因此,一直争执!要不是代都起不了身了,是不会有这么一次京城之行的。 张桥心里叹气,还真就怕惹这种煞神。药这种东西,反着用,它就是DU。此人的天赋和造诣,叫人心中忌惮。 他此次来,就是为了给林雨桐一个交代的。 当然了,说着是代奉命干的,不合适!怎么着,也得有个体面的说法。因此,他十分恼怒的道:“倭国人这般的猖狂,实在是出乎意料。” 言下之意,用倭国人做这层遮羞布。 “林先生是功臣呀,敢动您,咱们是万万容不得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清理了,这个一点,胡处长可以作证。” 胡木兰点头,是的!参与杀你的人,除了代,都被清理了。 林雨桐一脸的惊讶,“是倭国人吗?真是没想到呀!看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嘛! 张桥就道,“我出发前,代先生还不能起身。说实话,要论起医术,您是首屈一指的。我就说,我自告奋勇,找林先生求药去!林先生不会不卖我张某人这个面子吧!” 那怎么会?只是有几件小事,正好要求张先生。您看,您想求我,我也正想求您,巧了嘛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不确定有没有四更,我弟妹打电话说是双腿肿了,她担心是产后下肢静脉血栓,叫我陪他们两口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周六,医院又远,来回的折腾,要是回来的早,就加更。要是回来的迟,就算了。我记得我生完之后,双腿和脚也水肿了一段时间,然后自己就消了。但这也不好说,她这么紧张,还是去看看放心。估计得拍B超或是其他什么,比较耽搁时间。 第 337 章 重踏征程(83)一更 重踏征程(83) 张桥哈哈大笑,“那可真是想到一起去了。”说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林先生开口了,只要我张某人能办的到的,绝不含糊。”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才跟张桥道:“您是知道我的,一天天的心思都花在怎么制药上了,但生产经营上的事,我却管的极少。” 张桥就恍然,“金先生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四爷喊了栓子,“去把书房里放着的地图拿来。” 是!栓子利索的去了,拿了一卷地图来。 四爷接过来,那边桐桐已经将茶几上的东西挪开了。四爷将地图摆在了张桥面前。 张桥从随从的手里接了眼镜戴上,面上的表情郑重了起来,“金先生大才,这手绘的是一张交通图吧?” 四爷点头,指了现在的京城位置,“……咱们做药的,如今的情况,受限最多的就是药材的运输。药材这个东西,其中很多是有地缘限制的。京城如今的位置,在地理上,叫很多药材运输的就不那么及时了!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像是西南山里的药材,辗转到厂里得半年。这于药厂将来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药不是配不出来,只是不能量产出来。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药材供应不上。而药材供应不上的原因,除了战乱交通不便之外,就是交通和地域这两个因素了。” 张桥点点头,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试探着问,“金先生是想等B伐结束,全国一统之后,将药厂迁移?” 对! 张桥的手在地图上挪,“洛城?” 四爷换了个地方点了点,“秦省。” 嗯?张桥跟着四爷说的地方挪动手指,“这里?” 对!这里。 张桥缓缓点头,“这个地方……自来便是易守难攻呀!此地地跨黄河、长江,这童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是关中之地的门户。此关和山海关可并成为天下第一关,但张某以为,从历史上关隘发生的战役来看,此关尤在山海关之上。” 胡木兰跟着点头,“此关历史更久远,汉朝时由曹操主持建立。而山海关应该是在建在隋朝的开皇年间,当时不叫山海关,是叫渝关。” 张桥诧异的看了胡木兰一眼,“胡处长家学渊源呀!这些东西,甚少有女子喜欢学。” 胡木兰摇头,“到底是读书读的少,就说山海关吧,我知道的几次战役也就会明朝末年的时候,李闯王、吴三桂还有……皇太极,因着出了个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放了满人入关,我才对此关印象深刻。除此之外,此关还有什么著名的战役,我却当真不知了。” 林雨桐摸了摸鼻子,咱不翻清史了成不?这个时候她才有了一种感觉,就是民国是大清的掘墓者呀! 这个……那个……四爷这心里怎么想的,她一直没关心过呀! 张桥点了点此地,“秦人自古便悍勇,远的不说,只去年二虎守长安,壮烈呀!”嘴上没闲着,说这个说那个的,脑子里却在寻思,这个金嗣谒别处不要,就点名想把厂子迁入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意思呢?他还有别的打算吗? 桐桐插了一句:“秦岭无闲草,遍地都是宝。真要是遇到了药材跟不上的时候,大部分替代药材,都能在这里找到!” 张桥缓缓点头,这算是一个理由吧。 然后呢?他这身为谋士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首先先看地理位置,几乎在地理的中心位置,到哪里的距离都是一样,这倒是把金嗣谒说的问题解决了。关键是,基本的交通,这里是能满足的。而后再看大环境,关中平原地带,相比起江南和天蜀之国,那当然是贫瘠了。可再是贫瘠,基本的物质供给,这里是能满足的。产粮产棉,该有的基本都有。 但是,这里有个弊端,那就是秦省迄今没有能带动机器的电力吧。 张桥就摇头,“办厂子的先决条件不够呀!” 四爷点头,这个张桥的脑子是装的东西确实不少,确实是少电的,“十年前,这里开了个小型的点灯厂,里面有一台柴油发电机,就在这个厂子的附近,这一片的商户是能用点灯照明的。但秦省不缺电力资源……”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点,“这里是煤矿……这里依然是煤矿……您看看这个煤矿的分布,建立发电厂,先决条件是充足的。” 张桥悚然:若是在这里建立一个工业基地,能保障的东西可太多了。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占优势,易守难攻,这就意味着若是发生大规矩的战争,这里相对比较安全。在战争中,有个安全稳固的后方保障,意味着的东西可太多了。 而这个东西,在各方势力错杂的时候,还得保证一个‘密’字! 若是能将这些隐在大山中,那就更完美了。 而他选的这个地方,就是要平原有平原,要山丘有山丘。 他的面色慢慢的凝重,而后缓缓的点头,“金先生大才!思虑周全呀!金先生放心,这事我张某人应下了,是百利而无害的事,焉有不应承之理。” 两人说的挺高兴的,临走林雨桐送了一只匣子,手在上面轻点了一下,张桥哈哈大笑,“林先生给的必是灵丹妙药,那在下可就却之不恭了。” 胡木兰帮着收了,还问说:“没我的吗?” 刚好红桃拿了一只小些的匣子来,林雨桐接了递过去,“回去用用就知道好处了!” 笑着将人送上车,看着车子远去。 桐桐低声问:“怎么选了秦省?” 四爷拉了桐桐回去站在地图前面,“你最近很少听国际上的事,消息滞后了一些。我倒是跟一些从国外才回来的人接触的更频繁。如今,看似一切平稳,但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南洋那边的消息说,糖、咖啡、橡胶这些都已经出现滞销的情况了。很多在M的资金,都奔着地产和金融市场去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有时候经济的崩盘只在一瞬间!真的冲破那条线了,那就坏了!经济的不平衡,其结果必是大战不止。你有空看看春秋战国史,历史就那么点规律,逃不出那个框框。而后你再来看现在,你就会发现,一旦时态失控,没有谁能置身事外。若真是如此,国内的战端还不及平息,国外风波皱起,这会带来什么变故,不好说!” 战火若是再起,大城池必为重点的攻击目标。这到了那个时候,现在耗费多少心力建起来的东西都是白费。到最后不过是一弃了之! 若是如此,咱们为什么不提前下一步棋!悄悄的退了,偷偷的藏了。如此,才能在用到的时候显奇效。 把桐桐说的都愣住了,“你是说国外的经济状况要不好?” 嗯! “会崩盘?” 四爷点头,要是搜集来的各种消息属实,那就应该是的。 “依你看,还能撑多就?” 经济这种东西,不是想干预就干预的,这是有规律可寻的。四爷摇头,而后也不是很确定的道,“短则两年,长则五年,必出事。”说着,就摸了摸在沙发上玩的长平,“得给孩子一个相对安全的成长环境。”四爷在地图上点了点,“就这里了!” 桐桐看着地图,她想,她大概永远没有四爷这种眼光吧!他是着眼当下,想五年之后,十年之后的事呢!自己呢,只是遇事解决事,多的却不能了。 她信四爷的断定,只看着地图,然后低声道,“是从心里觉得,你这个选择真的很靠谱。”她的手指在一个一个的地名上犹疑,最后在一个肤施的地名上久久不动地方,良久才道:“这里是高原黄土吧!” 是! 桐桐的眼前又浮现出站在土坡上的那个孩子的样子,他身后的背景……应该就是一种黄土圪梁! 于是,她笃定的点头,“对!你的判断是对的!这个地方选的合适。” 四爷就笑,紧跟着摇头,“选对了还不行,还得人去执行。” 谁去执行? 四爷摆手,“这事叫巴哥去安排。我选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组织基础很好。只去年守长安那一役,D党在其中就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在四处都在搜捕G党的时候,只那里没有动静。” 这说明什么? 桐桐了然,这说明那边的驻军便是国D人员,但对G党的态度是不极端的。她一下子就笑了,四爷真真是方方面面的都想到了。她顺手捞起长平,用孩子的小手点地图,低声道:“你阿玛想办大事,又想在叫你在乱世里过的安稳,真真是把能算的都算到了!” 四爷点了点桐桐的鼻子,没良心的!只为了孩子吗?难道不是为了你?便是乱世,爷也一定能尽力保你平安。 可越是如此,其实越说明,你有时候跟土匪似得性子,那真不是因为我,不是跟我过的不安稳把你磋磨成那样的。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本性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解答几个读者私信不停追问的问题:第一,关于中医针灸麻醉的问题。有读者说这个杜撰的有些过了,太脱离实际了。这个我澄清一下,并不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查一下资料,好像有一个纪录片,是建国后的剖腹产手术就用针灸麻醉过,可以达到麻醉效果,非杜撰。这个我上大学的时候选修营养学的时候,老师也提过。第二,中间孩子不吃奶,是否之后就没有奶水的问题。不是的,只要保持通畅,是有的。这个生过孩子的妈妈都知道。第三,关心我家里的情况,这个怎么说呢?我弟妹是远嫁来的,娘家没来人,我家的人也不多。就我妈,我弟弟和我。剖腹产恢复情况因人而异,而且,检查的时候男家属不能跟的。有时候里面还有别的女病人,不方便。月子中心是某种意义上的方便,产妇和孩子都照顾的很好,但是也有一种情况,就是他们不敢担责任。要是哪里不舒服了,他们会把出现这种不舒服的可能性都告诉你,然后说,你们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确定一下病因你们自己定。这样真要是有万一,不怨人家。那你说这种的,当然是检查一下更放心了。 第 338 章 重踏征程(84)二更 重踏征程(84) 夏日的蝉叫声阵阵,丁婶摇着扇子,给睡在竹床上的长平扇凉。槐子在边上拿着本书看着,不时的拿个笔,在本子上记两笔。她叹气,槐子这孩子真实好孩子,命不好,但运道不错。瞧瞧,这大半年窜了多少,跟个半大的人一样了。一天也没什么差事,就是念念书,带带长平。 原本说好的叫红桃给带长平的,但红桃的心思不在孩子身上。她说红桃,说你给孩子绣个肚兜穿。绣是绣了,做的却粗糙了些,只说,“我姐不讲究这个。” 腾出来的时间,她是在外面接了私活了。因着做的三寸金莲做的好,外面想买这种小鞋子的人还不少。尤其是窑子里的姑娘,那些小脚的,穿的都是外面买的。上次做了几双本想着摆个摊子看能不能卖出去,结果还真被人给看中了,高价给买去了。还定下了下次的,这春夏秋冬,鞋子各不一样的。还有各种的睡鞋,比平时穿的还要讲究。 红桃在这事上手巧的很!拿着家里的西洋画册,把画册上那些坦胸露RU的画样子给绣到鞋面上,没想到那些姑娘们争抢着要,一双鞋都出价到一个银元了。 她晚上是点灯熬油的做这个,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还不好说呢! 该怎么说呢?人家也是为了多攒钱,好供自家儿子念书的。 可其实这种做饭是犯蠢了!她把她姐的事上心些,她这个姐手面松散的很,每个月多补贴几个,其实什么都有了。 可这样的话偏没法说,不是说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藏心眼,实在是儿子不像话!儿媳妇要不是忙忙叨叨的干这个,心里存着个念想,那心里不得慌了呀!尤其是姐俩只差一岁,这边两口子过的蜜里调油,富的人都不敢想,如今还添了个大胖小子。 红桃不是羡慕人家有钱,但看了心里必定更挂念男人了!她都想到儿媳妇的想法,怕是她盼着丁旺能回来一次,哪怕怀个孩子呢,好歹叫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不是? 跟现在似得,人撒出去,谁知道在哪,这是生生要把人磋磨疯的。 心里正思量事呢,听到大门处庭院的动静,是桐桐送李太太出门。 客人还没从大门口离开呢,红桃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拿着针线活过来了,坐在床边。丁婶的动作幅度就大了点,能给儿媳妇扇到。 红桃低声道:“哎!这可怎么办?那位李家四爷要跟四太太离婚。” 四太太?“是说沈家那位小姐?” 是!红桃叹气,“就是我三姐给当过陪读的那位沈小姐。” 这好端端的,“怕是两口子叨叨嘴了,必定是离不了的。” 红桃的声音不高,就说这个事,“李太太说两口子吵的可邪乎了,沈小姐说李四少把家里的钱都在外面养女人了,李四少说没有的事,只是如今世道艰难,去年那么些流民,他都拿去赈济灾民,拿了证据出来,可沈小姐非不信。说若不是在外面养人了,那就是李四少爱慕明家的小姐,如今见明家的小姐深陷囹圄,怕是拿钱给明小姐去活动了云云。李太太做妯娌的,劝不了,过来找我三姐说这个事,说叫抽空管管。再这么下去,家得散了。孩子还不到两岁,这折腾的像个什么样子。” 槐子从书里抬头,“李先生确实是拿钱赈灾了。他跟姐夫在书房说话的时候我在,钱的去向挺明白的。” 红桃咋舌,“我是想不通这些有钱的,有钱就真漫天的撒。你问问,有几个真心感恩的?做善事不是那么一做法。若是把自己的日子搅和的过不成了,那这善事做的……何苦呢?” 槐子看了红桃一眼,说真的,他真觉得这一家的姐妹俩不像。一点想象的地方都没有! 他又翻了一页书,那边红桃扫了一眼,就小声问槐子,“姐夫不是说打听我家那口子的事,你没听说打听了没有?” 这种事想知道,直接开口问呗!那是亲姐姐亲姐夫,何至于这么小心? 槐子就道,“早就让打听了,一直还没有回复。要是有回复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婶子和你的。” 丁婶叹气,这么长时间了,以这两口子的人脉还打听了这么长时间,这是跑哪去了。 再一抬头,看见桐桐跟方云两个都朝这边走来。 方云看着睡着的长平就笑,孩子睡在那里跟着晾着肚皮的□□似得,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而且,这小子可真白。瞧瞧这肤色,一般人真不能比。 桐桐过来把孩子往起抱,“宝儿……宝儿……起来了,再睡今晚咋办呀?不睡了。” 长平哼哼,不愿意叫打搅他睡着。越是抱他,他越是把脑袋往下坠,宁肯那么吊着,也不睁眼。 槐子就喊,“看谁回来了?栓子回来了吧?栓子,咱们呲水去喽……” 长平蹭一下睁开眼睛,左右看看,找栓子。不见栓子,立马朝槐子伸手,叫槐子抱。 桐桐就笑,“找舅舅去?” 嗯嗯! “找舅舅干嘛?” 长平马上朝院子里喷泉的方向指,哪里有水可以玩。 槐子一把接过来,抱着就跑了。两人玩水,一会子孩子就清醒了,笑的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方云收回视线,就看见红桃手里的活计了,就皱眉道:“红桃呀,真不是大姐说你!你说你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行?你姐教你的辨识药材,那真是等闲别人想学还学不到呢。你呢,不上心,怎么专在这上面下功夫?” 学什么东西那不得有天赋吗?我那方面不灵性,就觉得这个刺绣好上手。干点这个不也挺好吗?做一份拿一份的钱,挺好的。 方云点了点红桃,“你呀,得空了跟我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世道。那大街上到处都是女学生,看看人家是怎么想的。世道不一样了,不是说贤妻良母不好,而是这世上太多这种夫妻变故的例子。你就说报纸上那出现的人物……”她随后拿手把一份要做鞋面的报纸拿了指给红桃,“这位J你知道的吧,看看,到处都宣扬J的婚讯,说是几个月之后结婚。那你知道他老家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原配的吗?你知道两人都生了儿子了,却要离婚的事吗?你看,你不进步,另一半在进步,势必把你落下了。妹子,你得有这种意识才是。” 红桃看了桐桐一眼,“我姐昨儿还说过我,差不多也是这个话。” 那你姐对你可真是尽心了!你当真别辜负了你姐的心意。人家连栓子都教的能独当一面了,你学她能不教吗? 红桃点头应着,手里的活却一点也不耽搁。 方云看的直摇头。 桐桐拍了拍她,指了指菜地,“甜瓜怕是有熟的,咱去摘了。” 两人在菜地里了,才一处说话。方云朝红桃看了一眼,“你这个妹妹,是个倔脾气,她认准的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姑娘真是个好姑娘,但就是脑子呀……” 没法子,潜移默化吧! 方云这才道:“你们叫查的那个丁旺,有消息了?” 嗯!怎么了? “药铺的人费了一番周折才查到的,他确实是换了名字,叫丁虞。人也不在师范大学,而是在圣约翰大学,他机缘巧合之下,跟一位教堂的神父熟识了。后来举荐他入了大学,还在学校做校工抵学费。此人性子很好,人也随和,虽生活清贫,但跟同学关系相处极好!你知道那所大学的,学费不低,能读的起的都非寒门。他跟许多同学走的都很近,其中就有女同学,但其是否跟其有更深的关系,这就不好讲了。不过,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跟此人接触最多的一个女同学,跟廖俊山是认识的。” 廖俊山? 方云点头,“咱们再没有廖俊山的消息了,此人是被抓捕了,还是被怎么着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是在那个女同学的钱包里,发现了她跟廖俊山的合影,两人是哪种关系,不好说。” 桐桐低声道,“红桃跟咱们太亲近了,还有丁婶。这个丁旺能不能想法子把他弄回来。放在眼皮下大家都安心。” 方云愣了一下,“你觉得有必要?” 小心没大错!便是要上大学,哪里的大学读不得!家里资助他读大学便是了。至于丁婶说怕他知道他父亲的事,桐桐摇头,“这要是换了你,如今安全了,明知道家里人跟着提心吊胆的,那你能不先回来看看吗?要说没钱,说不上!咱们的药铺一打听就知道,他找去能不管他吗?很容易就能回来的,他没回来。这是第一个叫我觉得不舒服的地方。第二便是,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换了,能不能告知他亲娘和媳妇一声?还是留了教堂的,钱和信当然他也能收到,但是,他怎么不想想家里没有他的消息,会怎么去想。”因此,她果断的很,“想哥法子,叫他不得不回来。那个廖俊山,不管他是谁,切断跟他的关联就是了。” 方云看了那婆媳一眼,而后缓缓点头,“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39 章 重踏征程(85)三更 重踏征程(85) 丁旺觉得他倒霉的很,好好的,怎么就跟一地痞撞上了呢! 地痞怀里抱着个瓷瓶,当时就给摔碎了!一张口就要一千个大洋,不二家。 说没钱,没人人家直接找到学校。 教会学校,捣乱倒是不敢。但是每天在学校门口堵人,这进进出出的都是女学生。大家都觉得极其不方便,没有安全感。可你不能拦着人家不叫要债呀! 教授也说了,“赶紧解决这个问题,再这么下去,你就先休学吧!要不然,这么骚扰下去,大家的意见都很大。” 明知道被赖上了,可对这种人有什么办法呢?其实躲了,暂时消停了一两个月,对方找不到人了,事情自然也就过了。 于是,他干脆躲在教堂里,不出去了这总行了吧。 可是还真不行,人家不进教堂,却打着白色的横幅,在外面要债。教堂这地方,这么着影响很坏。 神父就说,要不然你先回老家躲一段时间?或者去哪个亲眷家?不是你母亲还活着吗?只当是去探亲了,回去看看。等事情过了,我给你写信。 实在没法子,只能如此了。 他晚上披着神父的黑斗篷混出去,去了一处宅子,摁响了门铃。不大工夫,里面开门了,是个慈祥的阿婆,“又找我家小姐呀?” 是!白雪在吗? 阿婆犹豫了一下才道:“在是在的,不过这会子正跟着先生上钢琴课呢。” 丁旺忙道:“麻烦你问问她,有空见我没?” 阿婆叫丁旺等着,去了不大工夫又回来了,“我们小姐先叫先生去休息了,说是叫带你进去。” 丁旺马上笑着,一步一步跟了进去。 这是第一次踏进了大门。夜里里,灯光下的别墅院子,看不清楚景色。只是别墅里的灯光太明亮了,白雪笑盈盈的站在当面。穿着白色连衣裙,扎了高马尾,叫上是白色的皮鞋白色的袜子,清爽又漂亮。 “你来了?”白雪笑盈盈的打招呼,“过来坐呀。” 丁旺过去了,看看脚上的泥,看看人家光可鉴人的地板和鲜亮的毛毯。 “没事,有人清扫的,只管坐吧。” 白雪一再邀请,他到底是过去了,坐在了白雪旁边的沙发上,有些局促:“那个……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啊?白雪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着,而后嘟嘴,用亮白的牙齿随后又咬住嘴唇,“你……要走呀?” 丁旺忙道:“就是探个亲。” 白雪笑了一下,“其实你不来辞行,我也是要跟你辞行的。” 啊?你要出国? 白雪摇头,“我父母当然是希望我能去南洋跟他们团聚了,可是,你知道的,我本就是逃婚出来的,怎么可能回家去?不过是我父母怕一个人在沪市,不放心罢了。何况,以前圣约翰大学的医科很不错,但是这跟我想学的医科不同。我想学正宗的中医,但是他们把中医看做是巫医,我几次跟教授争执,这个事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 “我想学中医。”白雪低头,有些怅然,“所以,这个大学没有我想学的,我也不想念了。正好,我表哥要来常驻京城,在那边经商。我父母的意思是,要学就去京城,那边很多御医的后人,在那边见识见识再说。刚好,叫我跟表哥住,好叫表哥照顾我。省的我一个人带着俩下人,家里不放心。所以,你不辞行,我也得跟你辞行的。我的钢琴课今儿都得停了,才还跟先生说呢。我是后天的船去津港,再在津港坐火车去京城。你呢?你要回老家吗?这一别,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不会!”丁旺忙道,“我也是去京城,我父母都在京城,我回去看看。” 白雪忙问:“你放心,等你探亲回来,这边的麻烦肯定能解决。” 话音才落,侧厅的门就打开了,一个很严肃的中年女士走了进来,“小雪,你这钢琴要是一千大洋卖了,可就太可惜了。” 啊? 丁旺急忙看白雪,就见白雪偷偷跟老师摆手,不叫对方说。他愣了一下,脸都热了,“你要……卖了你的钢琴?” “反正也不弹了嘛!”白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留着也用不上,干脆卖了。” “不用!”丁旺起身了,“真的不用,那个麻烦真不是多大的麻烦……我要是想解决,一封电报就能解决的事!我走不是我怕,是真的因为我怕父母担心。” 这样啊! “那后天你跟我一起走吧,路上还有个照应。” 好!一定!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潮红还没下去呢。 可药铺那边才说找到学校,却听到丁虞惹了不小的麻烦,被人讹诈不少银钱。谁讹诈的,这个一打听就知道。 掌柜的又打发人,“去查查,怎么讹的?”别叫人家的亲眷在咱的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 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对方收了钱,有人雇佣他们讹诈这个丁虞的。至于谁雇佣的他们,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掌柜的觉得事情不对,立马给京城发了电报。电报上都是密语,翻译过来叫方云跟着皱眉。 她当即就找了桐桐:事情不对!咱们安排下面,人还没动呢,有人先咱们一步,把丁旺往京城逼。 桐桐就笑,“这才正常。” 什么? “不是咱们的身份惹人怀疑了。”桐桐跟方云解释,“你说谁家抱着个下蛋的鸡,能不惹人注目呀?聚宝盆这东西,抢到手里那可就是数不清的财富。” 可这下蛋的鸡是你抱着呢,也敢有人打主意? “一般的人当然是不敢了!”桐桐摇头,“敢的都不是一般人。该来的总会来,这不,这只靴子就落地了。要真没发现这样的,你是不知道,我这心一直悬着呢。”想通过丁旺,接近自己,“如此也好,放在眼皮底下,心里踏实。” 方云皱眉,“若是如此,丁家就不适合再在家里住了。” 嗯!妹妹住姐姐家可以,但没有妹夫住大姨姐家的。家里有男人了,人家未必会乐意一起住,“这个事不用我提,丁婶是个懂礼有规矩的人,会主动提的。红桃……把丁旺的面子看的很重,不会愿意丁旺寄人篱下,也不会乐意跟我这个姐姐住的。再有就是丁旺……也正好试试他!他若是知道有人利用他,他就会死赖着不想走的。他若还不知道他已入瓠,那他就不敢跟我住,他怕我发现他背后有来往亲密的女同学,躲我还来不及呢!看看吧,看看再说。” 方云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可惜红桃了!” 桐桐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来是为了她的安全的,把她接来了。但是呢,人跟人的想法不一样吧。 这也说不上是谁的错!红桃和原身的原生家庭应该对人的性格影响挺大的。也是,日子艰难,孩子养的粗糙。父母忙着奔命呢,跟孩子之间的感情培养不够。孩子们打小,对家庭温暖的感知应该是有限的。每个人好似都秉承着我活我的,我不给人家添麻烦就行了,我没能力的时候,谁也麻烦不着我。 应该是这种心态吧! 要不然不会都隐姓埋名的消失了,从来就没想过其他的人身在哪里,可能过活?! 想明白了这个,就无所谓什么感觉吧。 这背后的事,桐桐跟四爷说了,四爷跟小道、栓子和槐子都说了,叫他们都长点心。 至于那婆媳俩,丁旺要是有猫腻,这婆媳会发现的。发现之后作何选择,那是她们婆媳的事了。 但打从这一天起,槐子坚决不叫那婆媳俩单独跟长平在一起了。 红桃没觉得怎么了,她是觉得槐子到底不是亲舅舅,他不把疼长平的样子摆在明处,上哪谋好处去呢?自己是亲姨,反倒是不用那么刻意。 倒是丁婶心里翻腾,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没给伺候到位,叫桐桐心里不满了。 她知道桐桐不喜藏心眼,心里这么想了就这么问了,“……要是婶儿哪里没做好,你可要言语。” 桐桐就笑,“婶儿,你想哪去了?不是您看的不好,是看的太好了。可就是太好了,我才叫槐子帮着带呢。” 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得接地气!就跟咱们老家的时候一样,叫孩子在地上玩吧,在泥里滚吧,没事!孩子接地气,对脾好。只有脾胃强健了,才不爱生病。” 可人家不都讲究干净卫生吗? 林雨桐摆手,“讲究卫生和接地气不矛盾。你看李家的小妮妮,不是今儿喘,就是明儿咳的,这跟孩子的脾有很大的关系。说到底,孩子管的太精细了。” 这样啊!这个解释丁婶接受了。 红桃就笑,“娘,你就爱瞎想。我三姐不是那个心思多的人。” 是啊!可这在人家家里住着呢,咱得注意着些。 婆媳俩正说话着呢,门铃响了,紧跟着是栓子的声音:“婶儿,红桃姐,看看谁回来了……” 谁回来了? 婆媳对视一眼,两人都疾步往出走去,回来的人不是丁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40 章 重踏征程(86)三合一 重踏征程(86) 丁旺站在门口朝里看,好气派的屋子。 正打量着,娘和红桃出来了,看着他愣愣的出神。 丁旺便笑,跑过去跪在母亲面前,抱着母亲的腿仰着头,“娘,儿子回来了。” 他一身学生装,精精神神的。丁婶的眼泪又下来了,摸了儿子的头,“怎么好好的……就回来了?” “看娘说的!早想回来了,这不是出来一趟,不闯出点名堂来,不好意思见爹娘吗?”说着就左右环顾,“对了,我爹呢?” 红桃再也忍不住,这一肚子的委屈瞬间有了宣泄的出口,顿时就抽噎了起来,“那些挨千刀的,把爹抓去了。” 什么? 丁旺面色一变,蹭的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红桃看了婆婆一眼,见婆婆的面色微微沉了沉,她不敢说话,只不停的用袖子擦眼泪。 丁婶拉住儿子,“这个事……娘细细跟你说!” 丁旺真急了,“您怎么在电报上不跟儿子提呢?” 提了又怎么样?提了你就有办法吗? 丁婶拽着儿子没撒手,往侧院里拉,“走走走,跟娘说说话。” 硬是给拉走了! 栓子出去把黄包车的车钱给了,这才回来把大门给关上。 关上大门,他又去菜地,摘了些鲜菜都清洗了,给拿到厨房。 林雨桐这才问,“是丁旺?” 是!栓子朝侧院指了指,“一家子正说话呢。” 桐桐就撸袖子上厨房,“我来,饭得了就再喊他们吃饭。” 腌肉还有,随便炒了俩荤菜,其他的素菜搭着,这就是不错的一顿饭了。自己这日子过的,其实跟有钱真不搭尬。吃饭都是一桌,在家里的人就没有是外人的。 因着这个丁旺回来的蹊跷,结巴和方云就不用刻意的躲避,越躲避越是惹人怀疑。因着要添人吃饭,桐桐干脆炒了一大盘的大葱炒鸡蛋,算是添个菜。 四爷带着小道回来的时候,也带了结巴和方云一起,四个人说说笑笑的就进了大门。 一听见四爷说话,长平尖叫一声,朝外面伸手。坐也不好好坐了,屁股一抬一抬的,准备起身。甚至翻身,打算从沙发上往下滑。 孩子一搭声,紧跟着外面就喧哗了起来,方云人还在院子里就出声跟长平搭话,“……小东西,你这耳朵是真好使,这就听出你爸的声音了?” 小道就笑,“这小子精着呢,昨儿剩下半碗蛋羹,一听见我跟栓子回来了,蹭的就把碗往他舅舅怀里塞,叫他舅舅赶紧吃……” 方云就笑,“我们长平才不是小气,就是你们老爱逗他……”孩子吃点什么,这俩都要凑过去,说你给我吃一口吧。孩子就掰一点给他们!他们也不真吃,但孩子就觉得他们老抢吃的。反之,槐子就不会,有点吃的就给孩子。孩子就觉得他舅舅啥都吃不上,背着人老投喂他舅舅。 正在侧院里说话的一家三口,听到喧闹的说话声,都朝外看了看。 丁旺问说,“家里这么多人?” “人不少,都是外面的事,家里一般没多少大事。”丁婶就起身,“行了,有话以后慢慢说,这来了,不见人家主人不像话。赶紧的,先过去!” 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个红绸子团团来,当着儿子媳妇的面给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金锁片,金锁片薄的很,但瞧着却也金灿灿的,样式怪好的。她叫两人看了,然后又包起来,塞给儿子,“这东西我早就预备下了,想着你总是要回来的。你这三姨姐家添了孩子,你是姨夫,是长辈,得给孩子见面礼。对大人,其实有时候做的到不到的,都不一定有人计较。但是这对孩子,千万不能失礼。对孩子十分好,其他地方做的再不到,都是能被原谅的。” 这是人情世故! 红桃感觉婆婆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低着头跟着丁旺应承着,两人一人一边,扶着长辈往出走。 丁旺这才左右打量了一番,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自家娘和媳妇,住的是下人的院子吧。 丁婶瞥了儿子一眼,这才道:“这种楼房,也不是大户人家那种院子,还有个客院安置客人。咱就算是小户人家出身,但男女大妨总要有的。给我们安排在楼上,可你和你爹又不在,我怎么跟你媳妇跟人家在一个屋檐下?”小姨子跟姐夫这进进出出的,不合适呀! 丁旺这才道:“您想什么呢?这乱糟糟的世道,你们没出事就是万幸。” 进了屋子,都特别热情。丁旺跟金老四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孩子,金老四都是男人的样儿了。 如今一见,差点认不出来,人的变化未免太大。 边上站着的,就是三姨姐吧!谁能想到,一个乡野村姑能有如今的地位?她身上一点乡土气都没有,看上去就是个娴雅又洋气的女人。没有连衣裙,就是旗袍,但这旗袍穿在她身上,当真算是很合适。头发没有烫,就是编了辫子,但一样的辫子她就别出心裁,用丝带做装饰,编在一起,蓬松又慵懒。她身上没有配饰,只手腕上一块手表。 她起身客气的招待客人,言谈举止,比他在学校里接触的名媛都更像名媛。 其实,这个三姨姐跟红桃有多大的差别吗?没有! 三姨姐跟着地主家的小姐念书,可红桃到自家之后自己也教红桃念书了。差别只在于一个在不停的学,一个……有家就知足。 扭身看到一边的红桃,穿着老式的衣裳,盘着老式的发髻,一言不发的时候,他心里微微有点难受。 喊了三姐和三姐夫,又问怎么不见孩子。 孩子提前吃了,槐子也一样。桐桐就笑,“那小子呀,先饿了就先吃了,这会子吃饱了,去后园子玩去了,不管他!” 丁旺赶紧拿了自家娘准备的金锁片,“我一个当姨夫的,这点心意,三姐替孩子收着吧。” 桐桐也没推辞,“行!我替孩子收了。”说着就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起了在沪市的事,“是在师范大学吗?我想着你暑假会回来,可结果暑假没回来,这假期刚结束,你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如今大专以上,暑期有七十天的假期,小学只五十天。寒假统一的,就是半个月。 丁旺忙道:“暑期在教会帮忙,实在走不开,就没能回来。等忙完了,才知道三姐之前在沪市的时间不短,可惜这么长时间,我消息闭塞,并不知道,愣是都没能见一面。您这一回来,估计家里得瞎想,一想就得更担心我。我就说,必须回来一趟,好叫家里安心。” 四爷点头,“很应该回来的!不过见了家里,都挺好的。这次能呆几天呀?什么时候走?我叫人给你订车票。” 丁旺赶紧道:“请假回来探亲,这只是原来的计划,可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原本我想着我爹在,家里能放心。这一回来才知道,我爹……下落不明。姐夫,你说这种情况,我怎么能离开家呢?剩下我娘和红桃姐,我也不放心呀!所以,回头先办个休学……” “不用!”红桃赶紧道,“你只管回去上学去!娘有我照顾的,没事!你放假回来就行。我和娘在三姐这里挺好的。” 丁婶摁住了红桃,“胡说什么?他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你爹不在家,当然得他照看家小。学在哪里都能上,不是非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是!丁旺跟母亲肯定的点头,“我哪也不去,以后家里有我。” 红桃还要说话,桐桐就起身,“菜一会子凉了,咱边吃边说吧。” 吃饭的时候,才跟丁旺介绍,这都是谁谁谁。 丁旺一一认识了,结巴还搭话问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丁旺觉得有点脸红,觉得这话里有几分催促自己的意思。也对,这要是一直住亲戚家,是不合适的。他就道,“想着找个小院子,先租下来。一家人能生活就行。” 可京城居,大不易,小屋子要是那么容易买的起,就不会那么多人在京城只租房子而不买了。 红桃默默的算了一笔账,觉得口里的饭都不香了。自己和婆婆之所以能攒下钱来,有个根本的原因就是,住不用花钱,吃不用花钱,穿不用花钱,还有冬天取暖等等的一切开销,都不用他们花用。那这钱当然就能攒下了。 可要是搬出去,光是租金就每月四块。自己就是一直做绣活,七八天才能得一双绣好的绣鞋。这还得熬夜做,七八天一双,一双按照一块钱算,一个月也就四块。刚够房租的! 婆婆在这边做饭打扫,但其实,这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当保姆的人。乡下那些活不下去,到城里谋生的,只要说管吃管住,就有跟着走的。好些在外面租房子的人家,人家也雇佣保姆。为啥呢?因为雇佣保姆的开销,比起其他方面的开销,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买菜的时候碰上别的保姆,大户人家的,很体面的人家,保姆一个月一块。可自家大姐给婆婆的却有三块。要是离了姐姐家,上哪挣钱维持生活去?! 她想着姐姐会拦的,不想姐夫直接接话了,说了一句:“婶子在家帮了我们不少。可我们这事多也忙,婶子也到了安享天年的年纪了,我们若是硬留,便不合适了!再则,一味的强留,也是小看丁老弟了。”说完就看桐桐,“你说呢?” 桐桐笑着点头,“妹夫是高材生,能力自不在话下。亲戚相处,万万没有拉着不叫走的道理。我虽是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叫小妹离了我眼跟前,但这心里也知道,她终归要自己过日子的。” 丁婶点头,这两口子说的都在理上。两姨之亲,跟别的亲眷还不同。真是没有这么留的道理! 今儿肯定是搬不成,但林雨桐却送了一封银元,“只当是乔迁贺礼了。” 红桃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封银元,能抵得上半年的房租。有半年的缓冲期,应该可以缓过来的。她看了婆婆一眼,就收了。 这有了钱租房就很容易了,这婆媳好歹在城里这么长时间,出去买菜走动也多有留意,在距离这里最近的菜市场附近租到了一间大杂院的门房,门房分内外间,小两口住里面,婆婆住外面。门房里外有盘着的泥炉子,直接就能开火做饭。 租下了房子,丁旺带着母亲和红桃,跟四爷和林雨桐告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被褥衣物带了不少,叫家里的汽车专门送了一次,才给送完了。 小道也把地方记住了,回来就跟槐子说,“在铜锤家那个院子里。” 槐子马上懂了,“我叫铜锤盯着。” 四爷微微愣了愣,就指了指抽屉,“别叫人家白干活,钱别吝啬。丁婶这一走,家里还缺个帮衬着洒扫的,要是有相熟且能信的人,带回来也成。” 槐子拿了钱便利索的走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个中年妇人,说是铜锤娘。 桐桐在铜锤脸上认真的看了一眼,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这妇人爽利的很,“我家就一儿一女,闺女嫁人了,日子能过。我寡妇失业的,啥活都能干。” “佟婶!”桐桐脸上的笑不由的舒展起来,“那家里就拜托了!” 那您放心,肯定是差不了的!这家人善待槐子的事她听说了,好人家里的活好干。 桐桐回屋,一边跟长平玩着,一边思量着。其实推测出自己跟槐子曾经的关系,她就又心理准备。凡事跟槐子的社交圈子,她应该都很熟悉才是。 如今只是这个猜想证实了而已。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没去槐子家,没有接触槐子的家人,原因呢,也不外是她理智的认为,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该想起的终会想起的。但一直以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影响这辈子,这是不理智的。 她跟四爷,不止有过去,还该有未来才是! 晚上,她带着孩子先睡了,四爷还在书房做电厂的部分图纸。睡前她还想着,一般出现个故人,她就会入梦的。她坦然的等着再入梦境。 可是也是怪了,今晚睡的很安稳,一点梦都没做。 早起一睁开眼睛,心里有那么几分明悟:过分的背负过去,叫自己过的不那么专注了。总在追寻以前,忽略了当下的话,还会有未来吗? 她回头看四爷,四爷睁着眼躺在床上正朝自己看,她突然回头,他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担忧。 她回身对着四爷笑,“今儿抽空带孩子出去转转吧。” 想去哪儿? “去琉璃厂……”她挂在他身上,一摇二摇三摇的,“还想去裁缝店,我想做几件夹旗袍……要不再去一趟百货商场,买些毛线……给你织件毛衣……” 谁给我织? “当然是我了!要不然你想叫谁给你织?”桐桐挨着他蹭啊蹭的,直哼哼,“不能怪我吧,你是谁呀,你的心跟一般人的都不一样的!我这不是修炼不到家吗?” 四爷轻轻的拍她,“不是你不对,也不是你关注的不够!你要是一直想着过去怎么怎么着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 “说明现在的我对你不够好!” 嗯?这是什么逻辑! “只有过的不好的人才总是挂着过去!” 桐桐嘿嘿嘿的笑,“就是,肯定是你对我不如以前好了!”嘴上这么跟四爷开玩笑,可心里却知道,她的心思放在别处之后,很可能忽视了太多的东西。忽视了对身边的人好,也忽视了身边人对自己的好! 所以,一定是我忽略了你对我的好了!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看了一圈,家里的一应摆件都换了,隔一段时间换一点,什么时候换成自己习惯的风格的,她都没注意。 她起身去开了柜子,柜子里的衣裳分门别类,是什么时候四爷帮自己添满的,自己都没去注意。好似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视线落在梳妆台上,梳妆匣里,各种首饰都有。不贵重,但有几件是手工雕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抽空给做的。她选了一根簪子,攒在头上。扭脸问四爷,“好看吗?” 石榴花的簪子,现在不应景了。 四爷指了指边上的一支,“有一支菊花簪,你拿出来瞧瞧。” 簪子拿出来,果然好看。 四爷跟着起身,“今儿先去琉璃厂,带你去看一个画家作画。而后带你和孩子下馆子,有一家老馆子,祖上传下来的,老味道了。回头去花鸟市,带你瞧菊花去?” 好啊!“我还想去书店,买唱片……”说着就低声道,“上次在李家,人家开的那个洋派的酒会,都在跳舞呢!我也想跳,买回来咱在家跳,成吗?” 成! 长平醒来,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扒拉爸爸的脸看看,又扒拉妈妈的脸看看,然后指着妈妈,跟爸爸哦哦哦的说着什么。 “想说什么?说妈妈今儿又有点不一样了,是不是?”四爷就笑,“咱俩多有福气的……”我是隔三差五的就跟换媳妇似得,你呢,“隔三差五的,就跟换了个妈似得……孩子呀,你得习惯啊!” 长平也不知道听懂没懂的,对着给拿着衣服过来要给他穿的妈妈傻乐。 傻小子,傻乐什么呢?桐桐说着,才想起,没给孩子买过玩件,玩件都是家里做的。但其实外面的玩件还是挺多的。她一边给孩子穿鞋,一边跟孩子说话,“今儿出去给咱们长平买好玩的好不好?咱们长平想要什么呀?” “dang!” 什么? “糖!”孩子口里清晰的吐出了一个字来,说他想要糖。 两人面面相觑,会说话了,一张嘴就要吃的,咱家的日子真过的那么清苦吗? 不至于呀! 四爷心疼坏了,把孩子抱起来就道,“好!今儿出去就给我们长平买糖!”完了就说桐桐,“虽说不能奢侈,但也不能太俭省,尤其是吃的。” 桐桐:“……”她叹气,而后低声道,“其实,这么多人一起,未必比咱自家过日子方便。” 四爷怔愣了一下,而后点头,如今这用人跟过去的满府奴仆还是不一样的。他沉吟了片刻就低声道,“回头吧,回头去了秦省,就咱自己带着孩子,自己过……” 能吗? 四爷就笑,“能!昨晚你睡的早,巴哥夜里来你都不知道,枕头下有密电,你看一下。” 桐桐从枕头下取了东西,看了之后顺手就烧了,南边有人在农村建立根据地,这是个方向。在秦省也该选一地方,建立起自家的地盘才行。 若是那样,还真就是不需要摆出大家子的样子来了。 想到以后的日子,她越发觉得,趁着在城里这段日子,得多出去转转。 吃了饭,没用汽车,就是黄包车,找了一辆能拉两人的大车,两口子逛街去了。 商场这地方,孩子都没来过,但他认识糖呀!一到地方就指着糖,“糖……要糖……” 那是一种朱古力糖,价格很美丽。商场就那么七八斤的样子,四爷全要了。 一说全要了,长平就拍手,那哈喇子流的,也不知道是馋的,还是给高兴的。 其实糖的种类真挺多的,水果糖、牛乳糖,蜂蜜糖、什锦糖、包装还都挺好看的,更不要说老式的各种酥糖。 每样都选了不少,叫商场给送到府上就行了,不用带着东西到处跑的。 四爷只抓了两个朱古力糖,叫长平拿着吃,其他的都没带。 出来又去琉璃厂,孩子对这里不感兴趣,桐桐倒是看见了几件大清朝的老物件。但档次都不高,或许留着能赚几个钱,但她对这个却兴趣缺缺。 不过一个书画店里,桐桐见到了四爷说的画作。 桐桐还没看清楚呢,长平又喊呢:“虾……虾……” 你都会说虾了?!怎么会说的都是吃的呢! 掌柜的哈哈就笑,“小公子聪慧,这正是一幅虾戏图。” 桐桐给孩子擦了口水再看第二眼,才看见图边印章,“这是……” 掌柜的就道,“是一位齐先生的大作,太太喜欢?” 桐桐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多少钱一幅?” “两尺小卷,一元润笔费。” 桐桐愣了一下,而后忙道:“有多少副,我们都要!” 反倒是掌柜的愣住了,桐桐讪讪的,也觉得自己表现的可能太急切了,忙道:“小儿喜欢,叫他将来临摹之用。” 哦!这样啊!还有几幅花鸟,太太看看? 好的!看看!扫了两眼,然后捐吧捐吧,“都要!” 掌柜的有些犹疑,不住的看四爷,这位金先生他是知道的,人家是真懂画。可这位太太……不像是懂画的样子。这么买……图什么? 四爷把脸藏在长平身后,桐桐能图什么?欣赏是欣赏不来的,她这么急切,除非她笃定这玩意能卖钱。且很值钱的那种! 因此,四爷给桐桐又贴了一个标签,那就是出身不显。 什么仙女不仙女,扯淡!仙女没这么俗的。她在成为四福晋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这个暂时不知道。但从她的根子来说,一定是出身极其普通。 她一定是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菜园子的韭菜割的迟变老了,她都心疼的抽抽那种。遇到好东西就立马觉得跟走大运似得,恨不能都扒拉到自己怀里的做派,也佐证了这一点。 他不言语的看着她全买了,什么也没说。他是真觉得出来转转是对了,从生活的细节入手,他迟早能把她原本的模样给勾勒出来。 桐桐不知道四爷在研究她,兀自高兴着呢,买了觉得很值的东西,然后抱着四爷的胳膊,低声道:“这得保存好,等到将来,留给长平,卖了能换……” 四爷:“……”为什么要想爷的儿子将来得靠卖藏品度日?爷的儿子就那么没出息? 桐桐眨巴了一下眼睛,朝紫禁城的方向指了指,这种事,说不准的,对吧? 四爷用肩膀轻撞了桐桐一下,走走走!什么不顺耳你提什么,“赶紧的,不是要给孩子买小玩意吗?” 买吧! 街边小摊子上就又卖的,什么小二胡,小琵琶,特别好玩的样子。声音还怪好听的。 正在这里选着呢,边上凑过来一年轻姑娘,也拿了小二胡,轻轻的拉了拉,这一拉,就有点意思了。这姑娘是个懂音律的。 人家看了桐桐一眼,矜持的笑笑,然后让开,意思是叫孩子先选。 桐桐选了二胡,“就这个了!”拿了就问老板,老板伸出两根手指,桐桐也没还价,直接就给了钱。才说要走呢,自家这熊孩子把着边上的摊子不撒手,人家是卖木头的刀枪剑戟的。但这是七八岁的孩子玩的,他太小了,这么大的东西他玩不了的。 摆摊的连忙蹲下,在摊位下面找货,“有的,有小的。”然后拿了一堆的东西出来,“看看小公子喜欢什么。” 长平扒拉着带着红缨的木头刀,完了又扒拉带着长穗子的木头剑,有了这两样还不知足,看着那木头锤子,好似心仪的很,一个劲的伸着手,“要……要……” 锤子吗? 四爷有点小嫌弃,不知道是不是跟锤子有什么爱恨情仇,总觉得一提锤子就哪里怪怪的。 行吧!锤子就锤子吧,再把那个要了。 桐桐一边看这些东西细致不细致,有没有毛刺刺到孩子,一边无意的就听到隔壁摊子上那个姑娘跟老板的对话,“……能做这么小的西洋乐器吗?像是钢琴……你要是能做,我跟你定制。也要这种小巧的,我当摆件。” 那边摊子的老板连连摆手,“那没有,咱做不了那个。姑娘可以看看咱们的琵琶,古筝,都挺好看的。” “其实,你可以试试做个大提琴小提琴什么的,只要跟洋人沾边的,都比较值钱一点。那个乐器,也没有比二胡更麻烦。” 老板忙笑道:“姑娘,我要是有那手艺,我去乐器行混饭去了,当个调琴师,也比在街边吃土赚的多呀。 这姑娘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也对,是我想当然了。这些玩意……我每样都要一个。但是,你能给我上漆吗?我要颜色大胆一些的……” “哎哟!姑娘,这可难了,我上的颜色你未必喜欢呀!” “也对!要不这样,我给你个地址,你给我送家去,回头我找个朋友帮我着色。” 那随您!我给您送到就完。 林雨桐才把孩子挑的几样都检查了一遍,那姑娘又过来了,一来就拿着小锤子,“这个也好可爱!” 这边的老板觉得这是大生意,就赶紧招徕:“姑娘,您想要多大的,都能做。您要什么颜色,您给我列好,我给您着色后送去。” 这姑娘就看了桐桐一眼,而后搭话:“这位太太,我能麻烦一下小公子吗?” 桐桐看了这姑娘一眼,问了一声,“有事?” 这姑娘一脸的不好意思,“那个……我想要拿在孩子手里看着协调的那个大小,所以,想麻烦小公子帮我拿一下,我看看好确定大小。” 这还真不是大事,长平正高兴能拿着玩呢,就试着拿了几个。这姑娘赶紧道谢,跟老板道,“比这个型号,再小三寸就差不多了。” 行!好说! 桐桐这边付钱之后,四爷抱着孩子,桐桐拿着东西,这就走了。 没走出几步远,那姑娘又追着来了,“等一等,太太……” 桐桐扭脸,打量对方,“还有事吗?” 这姑娘从包里掏出个铁皮青蛙来,“这个……是我觉得好玩,刚买的。还没谢小公子呢,你们就走了。”说着就往长平手里塞,“给你,瞧瞧,好玩吗?” 孩子蹭一下的缩了手,不要。 桐桐直接给拦了,“家里有这玩意,你喜欢就留着吧。小事而已,不用谢。” 四爷将长平的头往怀里藏了藏,伸手叫了黄包车,先上车然后等着桐桐。 桐桐一上来,四爷就报了地址,今儿不转了,先回家吧。 转弯的时候,桐桐朝后看了一眼,那个姑娘还在那个摊位上跟老板比划呢。 四爷低声问:“有问题?” 桐桐摇头,“是有目的的靠近!我戴着帽子,一般人不认识我。但是,有些记者眼睛毒,认出你也未可知。是不是有问题……暂时说不好。” 嗯! 结果被这一打搅,没能去老馆子吃饭,也没能买到毛线,更没有买到唱片。 四爷就说,“现在都有电话,你叫送就好了,都给送的。” 还是算了,送的就失了味道了。没能在外面吃到好的,她问四爷,“想吃点什么,我做。” 入秋了,吃点什么呢? 长平一边鼓捣他的玩具,一边搭话:“虾!” 吃虾呀? 嗯!像模像样的点头,表示想吃虾了。 “那给你做个虾仁蒸蛋,好不好?” 他又点头。 四爷教孩子,“要说‘好’。” 孩子从善如流,“好!”说完就抿嘴笑,对着妈妈再说一遍,“好!” 佟婶给稀罕的,“哎哟!这个小人精呀,还知道吃虾了。这都半晌,上哪给你买虾去。” 槐子放下书就起身,“等着,舅舅知道哪有卖的,这就给你买虾去。” 长平马上咧着嘴笑,“舅……好……” 不知道是想说,‘好的,舅舅’,还是想说,‘舅舅好’。 但显然,槐子觉得长平是说,舅舅对他好,顿时就乐了,“等着,舅舅给你买大虾去!” 这个时候买虾,非得从大馆子里往出匀不可,出去一个钟头,回来了,买了五只一扎长的虾,肯定是够孩子吃的。回来就给放盆里,先叫这小子看一眼,然后才给送厨房。 桐桐别的菜都做的差不多了,只一个虾仁蒸蛋,隔着水蒸出来就完,不费事。 这边上手处理虾,见槐子没出去,想着她怕是有话说。就打发佟婶,“婶儿,要不咱再做个汤吧,缺一把菠菜……您去瞧瞧,那菠菜老的还能吃吗?” 佟婶忙道,“咋不能吃呀!肯定能!” 栓子在外面喊着,“我去看。” 那你可不会看,还得我来。 等人出去了,槐子才道:“我觉得上了大街之后,身后就有人跟着我。” 嗯?一路都跟着? “是!”槐子朝外看了一眼,“半路上我把人给甩了,但到了距离咱家最近的这条街,发现身后又跟着尾巴。要不要我反跟回去,看看是哪路的人?” 桐桐的手没停,在案板上剁虾泥,这虾除了给孩子做的蒸蛋用用,剩下的还能给孩子做一小碗虾滑吃。 等剁好了,她才停了手,低声道,“你发现他们敢靠近咱们这一片吗?” 不敢!家里附近没遮挡,有人靠近必然看的见的。 桐桐就‘嗯’了一声,“不用反着找,叫人留意着丁旺。怕是两者之间有些联系!丁旺现在应该不知道他被利用了,先看看他会怎么选,再动也不迟。” 槐子愣了一下就懂了,“是怕没了这个,换一个来,会更隐蔽?” 是!与其如此,倒不如留下这个咱们已经察觉的,慢慢观察之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今天中间没断,不知不觉的成了一大章了。稍后有加更! 第 341 章 重踏征程(87)加更 重踏征程(87) 吃了饭槐子去就忙了,长平就后面不停的喊:“舅……舅……” 舅舅忙着呢,回来带你玩! 孩子在身后一喊,槐子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四爷才说,“我今儿不出门,要忙就忙去!” 槐子扭身跟长平道:“舅舅回来给你买糖画,好不好?” 好! 槐子去找铜锤了,手里拎着两包月饼。本来是给佟婶的,但佟婶晚上也不回,自己顺手给铜锤送去,正好找铜锤有事。 这家的大杂院跟自家的大杂院还不同,自家那边都是同族,这边是什么人都有。 一到门口,就瞧见丁婶和红桃在门口坐着忙活针线活。他打了招呼,还问说,“丁先生不在?” “出去见同学去了。”丁婶起身,“家里坐坐。” “婶儿你忙吧,我也是见个朋友。”槐子朝里面指了指,再往巷子的另外一头指了指,“顺着那条巷子过去,转道弯儿,就是我家那一片了。咱离得不远,以后吧。” 成!那你忙。 丁婶瞧见槐子进去了,才想起来,“这忙忙叨叨的,还真把日子忘了。这都快中秋了!”说着就起身往屋里去,跟红桃道:“这么着……赶紧去买点坚果,回来剥好了,咱自己打月饼。我看你姐夫爱吃老口味,那边未必方便。东西不在贵贱,关键是心意足。” 红桃应了一声,回屋拿了钱,就出门买去了。 一会子工夫,把瓜子、松子、核桃、花生、芝麻这些都给买回来了。正开着门在家处理呢,风刮起了帘子,看见槐子已经离开了。 丁婶若有所思,说红桃,“以后你得空了,该去你三姐那边转转,还得转转的。明儿做了月饼,你跟丁旺一起,过去一趟。我给长平做了几双鞋,一双比一双大一点,冬天的棉鞋也得了,你都给带去!” 家里不缺孩子穿的! “缺不缺是人家的事。”丁婶就道,“孩子长的快,最费鞋子。鞋子在于舒服不舒服,不一定要精致。” 行!我带着去。 婆媳俩把坚果都处理好了,且都炒熟了,丁旺才回来。回来就坐炉子边上,“起风了,冷了。” 丁婶就皱眉,“你能不冷吗?叫你把夹裤穿上,非不听。你那学生装,就一层单皮,你不冷谁冷,去屋里炕上坐着吧。” 丁旺笑笑没动地方,“娘,我今儿找一个同学,他是在南洋长大,别的倒是罢了,就是这之乎者也的古文,读的费劲。她想学中医,可中医典籍都是文言文,没有功底单靠别人讲,是领悟不到精髓的。她的意思是想凭我给她做先生,一个月不多,也就三十块钱……” 这婆媳俩惊喜的很,“三十呀!” 红桃忙道:“一个小学教员,听说才二十四块。这三十……可不算少了。” “是!”丁旺就道,“但就是我得早出晚归!因为得卡着人家的时间。这学文跟别的不一样,就得在日常里一点一点的接触。” 能理解!能理解!拿人家三十块钱,肯定不是那么好拿的。早出晚归算什么大事呀?忙点好!忙点有奔头。 丁婶就道,“再忙,你先得抽时间,去一趟金公馆。” 丁旺看看准备的东西,“做月饼呀!行,明儿我去。” “带着红桃,哪有上人家娘家人那里,不带媳妇的。” 丁旺看了红桃一眼,而后就起身,“等我一会子,我马上就回来。” 干什么呀? 不大工夫,人回来了,带了一件旗袍,“前面裁缝店里卖的,不贵。都这么穿,你也早该换样子了!” 丁婶跟着笑,“是呢!早该换个样子打扮了。之前是丁旺不在,现在男人回来了,就该打扮起来。” 这……我穿着合适吗? 合适!到底是姐妹,这个长的着实也不差。棉布旗袍穿着,脚上一双绣花的布鞋,头发编成辫子,盘起来用手帕绑个蝴蝶结,瞧着也像模像样的。 丁旺换上母亲给做的靛蓝的长袍,两口子这么站在面前,丁婶满意的不得了,把装着月饼的篮子递过去,“快去快回。要是人家忙,留饭也别吃,只说有差事,不敢耽搁。要是人家不忙,留饭你们就得留。一家子亲戚,又帮了咱家大忙,亲香亲香才是,很不该客气。” 是!都记下了。 出了门,上了黄包车,红桃拽了拽身上的衣裳,有些羞怯,又是有几分自豪。 丁旺就笑,“是在三姐家,看人家那日子过的,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吧?” 那倒是没有!红桃摇头,“打我们还小的时候,我娘就说,我们姐妹几个,就只三姐最灵性。她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是老天给的,将来我们姐妹嫁人了,落到哪里,将来过得是什么日子,都是自己的命,谁也不怨。” 丁旺摇头,“姐呀,你是被家里给教坏了。” 红桃只笑,“我却觉得如今这日子我知足,站在三姐跟前,我也荣耀着呢。” 丁旺便笑,“姐,你待我的恩情我都记着呢,一辈子不敢忘。您呐,就是我亲姐,我得叫你跟咱娘都过上好日子。” 嗳!我等着。 坐着黄包车一路走着,红桃瞧着有人提着一篮子的桂花兜售,忙喊住车夫,“你等等,我问问……”她喊那卖桂花的,“你这多少钱呀?”问了又小声的跟丁旺道,“那个……我能买点吗?长平爱吃甜的,桂花糖我姐做的最好……怕是她稀罕桂花比稀罕咱家的月饼更甚……” 那就买吧! 红桃响亮的应了,拎着篮子上车。 丁旺这才道:“要是你外甥爱吃,做小姨的碰上了,单给外甥买了,这是应该的。但要是为了讨好你姐姐,姐,我觉得没必要!别对着人家低头。” 红桃愣了一下,就又低头,“……我……好的!我记住了。” 于是,这么着两口子就来家了。 一进来栓子就喊,“才说去哪找桂花呢,结果红桃姐就带来了。” “是要熬糖吗?”红桃就问,“这玩意难清洗,我来吧。” “哎哟!您是贵客,怎好叫您动手,您快里面请。” 桐桐在门口等着,见了两人就客套,“很不必这么多礼,得闲了过来吃顿饭就得!我还想着你们正忙呢,怕耽搁你们。” 红桃忙道:“是呢!是忙!但再忙也得来!您妹夫去做先生了,马上就要当差。以后要是不能常来,可别见怪。” 不怪!不怪! 林雨桐嘴上应着,心说丁旺必是不知道有人为他下套。人没掉下深坑前,拉一把,许是他就不往下掉了呢? 于是,坐在了桐桐就旁交侧击的问,“在哪里做先生?是去哪个学校应聘了吗?” 丁旺摇头,“那倒不是!是一个同学……”这么那么的,把事情说了。反正是为了学中医,要在文言文上下功夫,就这么点事。 桐桐也不问对方是男是女,是笑道:“那你这同学是个有恒心之人呀!这学医确实很难。尤其是中医,讲究传承,这个你是知道的呀!人家有绝活,那都是家学,父传子,连女儿都不传。当然了,这是中医发展的弊病,但也说明,想入这一行,何其艰难。你这个同学,是家里给找好了师傅,还是才要拜师呀?这可当真不容易的。” 丁旺怔愣住了,是啊!中医拜师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抬眼看了林雨桐一眼,心里一跳,随即又摇头:不可能!白雪不可能是处心积虑之人呀! 红桃见丁旺没言语,就忙道:“看三姐说的,三姐这个例子在前,还不许人家有样学样呀!” 林雨桐就笑,“要自学吗?那这可真了不起!是得有个先生学学古文,要不然,当真什么也不看不懂。” 这个话题就岔过去了,因为林雨桐发现,这个丁旺真的很聪明。稍微一点拨,他其实就朝那方面想了。 给他提醒了,怎么选,得看他的。 后半程姐妹俩说话,丁旺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看这样,红桃就主动告辞,“姐,我改天再来,今儿先回去了……” “怎么不得吃了饭再走呀!” “这不是你妹夫的差事,只请了这么一会子假吗?” 那就不好多留了! 从金公馆出来,一上大路,丁旺给红桃拦了黄包车,“你先回!我确实得去一趟,这个中医的事,我得跟同学提一句。” 行!那你……忙完尽快回家。 知道了!丁旺送走红桃,自己拉了黄包车奔着白雪家而去。 这里是一处联排的别墅,地方不大,下面是厅,上面是房,不如在沪市那么朗阔。被请进去的时候,白雪好似才睡了午觉,屋里暖和的很,她穿着雪白的丝绸睡衣,披散这头发,睡眼惺忪的端着一杯咖啡,“不是打发了跑腿的,告诉我说今儿不来吗?” 忙完了,就来了! 两人不知道,这家的门口路过了一个少年,记住了门牌号之后,迅速的离开了。 晚饭的时候,桐桐就从槐子那里得了一个地址,并且槐子连这房子的情况都打听了,“……南洋商人聚集的地方,本来是住着一位南洋橡胶商的……” 这样啊!“丁旺一从这里离开,就直奔这地方了?” 是! 桐桐就有点明白了,丁旺如此急切又不成熟的表现,若是再提了中医拜师难的事,对方怕是就会有点警觉。如此一来,她就得放缓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等一切顺理成章才成,绝对不会,也不能操之过急。 如此,也好!等从京城转移到秦省的山沟沟,我看她还有什么理由一直跟着。 因此,盯着就行,其他的不用多管。 槐子就问,“那个丁旺呢?” 丁旺吗?他要是聪明,正好利用对方给他谋点福利,然后利索的撤退。他若是不聪明,或者明知道陷阱,还非要陷入温柔乡里,那就没办法。 端看他怎么选吧? 丁旺夜里辗转,扭脸看看枕边蜷缩着的红桃,他坐起身来。外间不时的传来母亲的轻咳声,这是母亲又睡不着了,她在挂念父亲。 父亲?!对了,还有父亲的事。 他重新躺下,心里有了主意,一晚上倒也安枕。早起随便的塞了一口吃的,跟母亲说了一声,就去了白雪家。 白雪在书房里等着,“你起的可太早了,我每天起来都痛苦的很。” 丁旺笑着坐过去,“没法子,我夜里经常睡不着。我父亲被军FA抓了壮丁,如今B伐,这仗打的,也不知道我父亲到底在哪,还活着没有。你说,这要是活着,是不是也被收编了。我母亲夜里睡不着,我跟着更忧心。都起了四处看看,找找我父亲的心思。要不然,在家里看着我母亲夜夜不能安枕,心里煎熬的很。” 白雪的眼皮一跳,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个丁旺一定是意识到什么了。他开始提条件,且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当然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他以为自己有个很方便找他父亲的来处……那就这么以为也好。 不过,这层窗户纸,是不能捅破的。捅破了,很多事情就不好讲了。 白雪转着手里的笔,嘟嘴,“赶上这乱世了,能怎么办?我家里还有些关系,你把你父亲的信息给我留下,说不得,我真能托关系找到呢。要是有照片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了。” 丁旺抬起头来,打量了白雪一眼,“不管能不能找见,我都承你的人情。”说着就道,“家里如今就剩下我和我母亲,还有我媳妇。那是媳妇,其实跟我姐是一样的!” 白雪咯咯咯的笑,“你这个人,还挺有良心的。我以为你会不认呢!” “那我可不敢不认,我家大姨子太凶悍,我要不认,可没我好果子吃。”丁旺状似随意的又道,“她对她妹妹是极好的,之前还所教我媳妇学药材手艺,可我媳妇那人,不太上进。” 这是暗示自己,他能叫自己跟林雨桐学药材吗? 白雪转着笔的手一顿,又看了丁旺一眼,自己没拿捏住他,怎么隐隐的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42 章 重踏征程(88)三合一 重踏征程(88) 从孩子开口说话,到跌跌撞撞的能走路,也就俩月的时间。 孩子快周岁了,先是扶着沙发扶着墙,自己能挪步了。离了这些东西,站在原地不敢动。直到那天,都晚上了,槐子有事要出门,他这一走,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且急匆匆的往前挪了几步追他,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这是会走了吧。 佟婶还说,“这小子,之前也没见你黏你舅舅,怎么现在反倒是黏上了?” 槐子抱着长平,哄他,“舅舅去去就回来。” 不要! 怎么不要?回来给你买糖。 长平还是憋着嘴,抱着他舅舅的脖子。 四爷伸手叫他,“来,过来。” 槐子给放地下,鼓励孩子走路,“去,给舅舅拿爸爸手边的报纸来。” 长平站着开始小心的挪动,挪动了两步发现没问题,小步子就迈的欢实了,跟跑着似得,不会刹闸,过来就跟炮弹似得,往大人身上冲。 过来就抓了报纸,然后仰脸看他爸,“给……舅舅……” 可以!可以给舅舅。 四爷抱住这小子,问说,“为什么不想叫舅舅出去?” 长平指了指外面,“冷……刮风……冻得。” 这是刚才栓子回来说的话,他一进来就抖了抖,直抱怨,“这鬼天气,说冷就冷了。那风刮的,冻死个人。” 四爷有事跟巴哥说,得人跑一趟。小道和栓子才从城外回来,栓子先进来,洗了手正要吃饭,小道还在检查车况,这会子还没进来。槐子就说我去一趟,也不用车,车进车出的,太引人注意。 如今这局势紧张的很,不仅抓G党,还抓曾经发表过亲G言论的文人和学生。到处人心惶惶! 别以为自家这边就是安全的,并不是。 药厂是按照严格的八小时工作制,加班必须采取自愿原则,哪怕多加半个小时的班,也得记工时,且工资从不拖欠。不仅不拖欠,凡是干的好的,厂里还有额外的奖励。或是两斤肉,或是半斤盐,或是几斤粮食,总之是只要好好干,待遇不会亏了谁。 厂里的工人是一种管理办法,那偌大的农庄是另一种管理办法。按片划分,几人一组,在基础工资的基础上,看各个片区的收成情况另外给一份工资。鉴于灌溉条件等等的不同,肥一些的地,数量上少一些。瘦一些的地,咱们可以数量上多一点。然后抓阄决定。内部也总有些意见,但基本都能兼顾到。 厂子的生产如今四爷管的多些,安保和保密是结巴的,人事是方云的,财务和药品质量,是桐桐的。药材原材料这一关,归周献民管。他是常年在外面跑,查看各地药材的出产情况,若是来年情况堪忧,自家这边就得想法子种植了。 京城这么多厂子,没有一家厂子像是自家这样的。只从这一点上看,像不像是G党的做派。 警署那边是不会想着桐桐和四爷是G党的,但其身边的人,有没有隐藏的G党呢?他们是不是受了G党的影响呢? 想来,这种怀疑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向保光这个警署署长,不止一次的言语试探过,林雨桐都给应付过去了:我自己赚的都拿去做善事了,这总是事实吧!我要是对自家的工人严苛,却拿钱去接济灾民,那我这善,是不是就有点伪善了? 她跟向保光说,“只要实心实意的跟着我,我保人家吃香的喝辣的!” 满是江湖义气那一套。 应付是应付过去了,但结巴和方云直接被监视了。 槐子要替四爷去传话,孩子怕舅舅冷,不叫去。 桐桐从里面出来,拿了大棉衣,“这个给舅舅穿,行吗?” 孩子点头,不仅把妈妈手里的给舅舅塞,还把他的小棉袄一起给舅舅,“穿!穿!” 槐子的眼圈都红了,说实话,自家额娘都没这么心疼过自己。孩子的眼神干干净净,关心就是关心,一点东西都不掺杂。这怎能不叫人动容? 他把大棉袄穿上,把小棉袄踹怀里,“舅舅用你的小棉袄暖着肚子,行吗?” 嗯嗯嗯。 “那舅舅走了,一会子就回来。” 嗯! 槐子这才转身要走。桐桐从厨房拎了食盒喊住他,“今儿才做的豌豆黄,给带去。下面还有一碗红烧肉……” 是说晚上过去好歹有个名头。 槐子要接,桐桐朝门口点了点。槐子就笑,到了玄关了,避开孩子的视线,他把孩子的小棉袄拿出来递过去,桐桐才把食盒递过去。他都接过来了,手里又被塞了一个家伙。 枪? 桐桐点头,“随身带着,防身用的!若是有意外,只要能自保就不用留后手,也不用去想会有什么后果。不管什么后果,都有我兜着。” 槐子愣了一下,这才接过来了,然后点头利索的出去了。 桐桐把孩子的衣服藏在身后带屋里去了,栓子端了碗又来逗孩子,“叔不累不冷呀,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心疼你舅舅。” 长平把桌上的肉干抓了一把往往栓子碗里放,“肉……给叔的……”然后又左顾右盼,盯着门口问栓子,“道叔?” 问你道叔呢?你道叔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呢,小道回来了,佟婶端了碗来,叫小道就在外面吃吧。 小道接了碗扒拉了几口,这才道:“哥,农庄那边出了个吃里扒外的,跟警署那帮子王八蛋有些勾当,巴哥没叫动,只说明儿抽调去修整灌溉渠去……” 难免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有这情况的。 先吃饭! 大小伙子,一人一大碗米饭是不够的。桐桐又拿簸箩捡了几个七八个馒头,切了些才腌得了的雪里蕻,给端了出去。 佟婶就嘀咕,“谁家能往十成饱的吃?” 不能都吃好的,还不能叫人吃饱了?吃吧!得吃呢! 佟婶到底是把馒头留下了,“过日子得计划呢,不能这么吃的。”说着就端了发糕出来,“这是玉米面的,晚上吃点这个,也扛饿。” 行吧!就发糕。 栓子咬了一口,就问说,“不是家里做的吧?” 佟婶就觉得这小子嘴真叼,“是丁家送来的,白天你们丁婶来家了,说是去裁缝铺叫做棉衣的,路过咱家,想着家里做了发糕,顺手拿来叫尝尝。” 小道咬了一口,就问道:“去裁缝铺子……怎么会路过咱们家?” 桐桐也看佟婶,“怕是有事吧?”她今儿白天带着孩子去了一趟李家,沈淑娟和李同行闹离婚闹了这么长时间了,沈淑娟还给病了,她过去看了看。功夫不大就回来了,回来只知道说丁婶来过了,她当是正常的串门子呢,如今再一听,好似还真不是。 佟婶一拍巴掌,“你看我这人真是!人太直,不往其他地方想。”这会子一提醒反应过来了,“她那话里话外,像是在跟我打听可知道丁旺再来过咱家没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桐桐摇头,“没事,要是真有事就直接说了。这么旁敲侧击的,跟你打听,也没留下什么话,那就不是大事。” 可紧跟着,丁家还真有大事了! 红桃的公公,丁三甲回来了。 只不过是受了大罪了,人是被抬回来了。红桃急匆匆的跑来了,“三姐,您帮我看看去!医院说是得锯腿,别的大夫都看了,也说除了锯腿,怕是不成了。” 走! 桐桐一点也没耽搁,提着药箱就跟着红桃走。 汽车不在家,出去坐了黄包车就走。 到丁家的时候,只丁旺和丁婶守着,丁三甲躺在炕上还昏迷不醒着你。 丁婶急忙就迎,“桐桐,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丁旺接了药箱,“三姐,您看看……还能不能保住左腿……” 林雨桐掀开被子,将纱布都拆开,就皱眉道:“被打中膝盖了。” 是!丁旺的手都是抖的,“说是做了手术了,外面看着是愈合了,可你看那肿的……我爹一直高烧不退……” “膝盖打碎很麻烦,里面的细小碎片甚至都不是一次手术能取完的。如今这情况,已经是幸运了。只怕当时在战场上的手术条件也堪忧,能撑到现在,丁叔的意志力都算好的。” 丁婶点头,“你丁叔不知道丁旺的消息,又挂念我跟红桃,他是死不下去。” 桐桐再检查了一下伤,这是伤在膝盖,膝盖整个打碎了,便是自己,也不能叫它恢复如初。因此,她就道,“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腿能保住,但想跟以前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红桃低声问,“那这将来……瘸了?” 嗯!瘸了。 丁旺咬牙:“瘸了……可也是一条腿呀!总比锯了强!三姐,麻烦你了。”说着,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咚咚咚的就磕头。 林雨桐一把扶住了,这才上手给处理。这必是要划开伤口,先把脓血清洗干净了。这才能用中药,靠药力把残渣和‘毒’给□□。一旦□□了,就自然止血生肌,“不过恢复期有点长,三个月基本能长好,但半年内都别大动,就这么养着吧。半年之后,腿脚不方便,当不妨碍一些简单的活动,行走是可以的。” 丁旺看全程,自家爹都没醒。他看了看那几根银针,这效果堪比麻醉。还有那药膏,就是瓷瓶里那些药膏,就这么抹上去,砂布一裹就行了。 桐桐又另外叮嘱,“砂布每天一换,换了就烧了。不要舍不得,更不能清洗了再用。药的话不用管,五天一次,到时候我再过来。这要根据伤口的情况添减药物,不是一成不变的。随后我开个方子,一天三顿的喝着,喝了之后,今晚就能退烧。可之后要是再起烧了,人不清醒了,就要及时来告诉我。” 好的!凡事叮嘱的,一句一句的都应承着。 桐桐把方子给开了,“先吃五天的,下次我再调整方子。”说着,把方子给丁旺,“你知道中医的,中医讲究的是单人单方。这个方子丁叔用合适,但是要换个人,他是毒不是药!而且,每个大夫用药都有自己的习惯,我这人习惯不太好,用药很刁。” 丁旺拿着药方的手一顿,然后郑重的点头,“我知道了。”他看了方子然后看自家爹的那条腿,脑子里想的是:QIANG伤,在战场上几乎都是这种伤。那什么样的药最吃紧呢?是不是白雪为了拿到这样的药,先偷着找到了爹,然后故意恶化了自家爹的伤口,把人弄回来的就是为了套这个药的。 林雨桐不是红桃姐,任何一个人能闯出偌大的名声来,都一定有别人没有的能耐。 这么一个有能耐的人,第一次的时候点自己,说有人在意图不轨,自己可能是人家的棋子。结果试探了一下,白雪果然来历不简单,接近自己,各种诱惑自己,目的就是接近林雨桐。 但她太小看林雨桐,他现在就想,沪市的事情,林雨桐怕是心里门清。只是没挑破罢了!也是,沪市那边的桂姐,没有此人的手伸不到的地方,沪市不卖此人面子的不多。可若问此人最给谁面子,那非林雨桐莫属了。 那么,林雨桐若是想知道什么,难吗?太容易了! 而今林雨桐又再一次提点说,药和药方就是对方的目的。对方这么处心积虑,那么,爹的伤情反复,跟白雪若是没有瓜葛,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想到这里,他的手攥着药方有点紧,药方下面都快攥破了。 红桃从丁旺手里接药方,“给我吧……”她小心的打量丁旺,“……我姐说没事,应该就没事,你别太担心……我赶紧抓药去……” 丁旺这才恍然,“你送送三姐吧,抓药的事我去。” 也好! 丁旺利索的出去了,林雨桐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跟丁婶和红桃交代了饮食需要注意的事项,又问说,“若是钱不凑手,只管言语。什么也没人要紧。” 没事,凑手呢!已经帮了很多。 林雨桐又叮嘱,“屋里弄暖和些,得穿着夹袄在家里不冷的温度才行。回来我叫人给送一车木炭来……” 丁婶是千恩万谢的,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才叫红桃送人。 林雨桐给拦了,“叫红桃忙吧,熬点粥。我给针灸了,等会子喝了药,不等晚上人就醒,醒了该饿了。” 愣是拦住了要送的红桃,自己出门坐了黄包车又返回。 丁旺是在药铺里要出去的时候,看见林雨桐坐在黄包车上离开的。他看了看手里的药包,这才给送回家。 才一到家,就有个卖报的孩子过来送信,“是丁先生家吧……” 是! “丁先生,一位姓魏的先生说是在前面的茶楼等您,有点急事。” 姓魏的先生?这人据说就是白雪的表哥。 是不是真的表哥,他现在心里是存疑的。不过从种种迹象看,八成是假的。 他把药放下,丁婶就问说,“都这个时候还要出门?”总觉得儿子的行为有点怪!红桃粗心,又不是个多疑的性子,丁旺说什么她信什么。可自己是当娘的,儿子背后有事没事,她看的出来。 这段时间不仅心里有事,有时候回来那身上都是带着香味的。 当然了,这富贵人家,家里有香味是很正常的。只要家里有女眷,就可能不经意的沾上那个味道。可去当先生,总能见到人家女眷,到底是不好。 还有,这次孩子他爹能回来,丁旺说是他的朋友帮忙的。 这种的都能弄回来,这朋友得是什么人呢?这不是心一直提着呢吗? 丁旺能怎么说?只得道:“魏先生就是我朋友,我爹的事,我还得去问问。” 丁婶便没法再说别的了,只叮嘱道:“快去快回,你爹这解手方便,我一个人弄不了。”什么事都能用红桃,只这事上用起来不方便。 丁旺应着,放下药转身又出去了。 茶楼里,魏先生就在二楼大堂的角落坐着,他来了就直接过去。 魏先生笑了笑,倒了杯茶,“令尊可还好?” “托您的福,挺好的。” 魏先生点头,“林先生出手,想来也无大碍。” 丁旺端了茶朝就摇头,“再是林先生出手,可这药之类的东西,这也是钱买的。这养病一养就得半年,家里离了我还不行。有事短时间出门没关系,但是早出晚归,怕是难了。” “钱的事……好说!”魏先生剥着花生,没看丁旺。此人顾着他爹,如今这又张口要好处,倒是个可用之人。不怕人贪,就怕不贪。他把花生塞嘴里,“以丁先生的大才,挣钱真不是个难事!我听说你之前给教堂里干的是给浮雕上色的活儿?我正有一批货,得找人上色的。这个可以在家做的,不妨碍什么。” “要是小玩意还罢了,大玩意,我没放的地方。一家四口住一间平房,内外间分着住,转身都困难,哪里还有在家做活的地方呀。” 魏先生嘴角抽了一下,把花生放下,好半晌才抓了瓜子,“我是商人……图的是利!我知道丁先生对我们的身份有猜测,觉得我们是如何如何……你真的想多了。我就是个商人,商人嘛,正常的商业竞争总也有的吧!今儿我就把话说透吧,伤药我想要……方子弄不来,有成药也行呀,我可以多招人破解这个方子……” 丁旺觉得此人在南洋长大,是不是长傻了!有传承的中医各家都有秘方的,也都往外卖成药。要是那么容易破解,人家那买卖就不用做了。 事实上仿制药很多人做,但假的就是假的,跟西洋人的仿制药还不一样。西药若是仿制,很多是能达到八成药效的。可中药,那真是一味药都错不得,缺不得,多不得。若不然,那就不是药了。 他想拿药去破解,呵呵!不是小看他,连中药的常识都不知道,你破解个屁呀!靠西医大夫破解呀?西医压根就不认中医,谈什么破解? 况且,林雨桐把话说在前面了,她说她用药刁,单人单方,放在自家是治病,给别人用就不好说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林雨桐甚至都知道有人会找自己拿药,她说这个话,其实也暗示时自己,若是有人要,就给吧。 为什么要给呢?一是她笃定破解不了。二是她想拖住这些人的脚步。有那么一点药扯住这些人的后腿。 那既然如此,自己给的就可以毫无负担。不仅能毫无负担,还能给自己多要些好处。 心里有自己的主意,那么对方说的这些认知上错误的事,自己何必去提醒? 当敌人犯错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搅他。这是拿破仑说过的话。 此人是自己的敌人吗?应该是的!自家爹的腿必然有这些人的手笔! 就听这人说,“药和方子给我,钱和宅子给你。” 丁旺将方子掏出来,却没松手。 对方要伸手接,丁旺只看着他,却没有松手。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这位魏先生从边上拿了一个包来,直接递过去。 丁旺不去碰,只道,“劳烦打开给我看看。” 对方将包打开,倾斜了叫丁旺能看清里面的东西。里面放着一沓子美元,两封银元,一根小黄鱼。 丁旺这才将方子推过去,然后伸手把包往怀里一扒拉,紧跟着便扣上了,“五天后,我拿药……” 我给你宅子! 丁旺起身,“那就说定了,我先回了。” 魏先生看着丁旺下去,这才皱眉,回去就甩了白雪一把巴掌,“你太急切了!这世上有几个是真的蠢人!你回去吧,换你‘堂妹’来!” 白雪捂住脸,不敢辩解,只应了一声就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魏先生看着白雪的背影,紧跟着喊了一声,“等等!” 白雪站住脚,回头看他。 结果就听对方低声道,“先不用收拾,你叫我想想……想想再说。” 白雪低声道,“那还请‘堂妹’来吗?” 魏先生眼神严厉,“这些不用你管,你回屋等我的吩咐。” 是! 等白雪上去了,他才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摆着棋盘,他是左手跟右手博弈,而后狠狠的扔了棋子,起身上楼去了。 白雪听见脚步声就打开了门,在门口等着。 魏先生招手,“附耳过来……” 白雪附耳过去,听对方嘀咕了半晌,她面无表情的听着。 懂了吗? 懂了! 五天后,桐桐还是那个时间,去给丁三甲换药。 这次再见丁三甲,人是清醒的。一看见林雨桐就笑,“是林家的三丫头呀!真是没想到,再见会是这个模样。这两天才知道这一年的这些事,真是多亏了你了。” 桐桐就笑,“丁叔,跟我干嘛这么客气!”她说着话,就去查看伤口,然后点头,“不错!按时吃药了,养的也好。就是这么着,仔细养着。” 说着话,就给利索的换药。 但是抹完药的竹片子,她却放在桌上没动,也没收拾的意思。 丁旺看了一眼,就用纸给包起来,一幅要去扔的样子,实际上出去就给装身上了,再进来林雨桐都收拾好了。 谁都没在意两人的动作。丁婶还跟林雨桐客气,“家里如今你叔这样,也顾不上过去串门子了。但你有什么针线活,就叫佟婶给我送来,我在家伺候病人,除了不能出门,倒是真不忙。” 林雨桐应着,就要告辞。谁知道才要走,就听门口有人喊:“是丁虞丁先生家吗?” 丁虞是个什么名? 林雨桐只假装不知道,就往出走。 红桃和丁婶往出送人,一出来就看见门口站着个姑娘,这姑娘看见林雨桐眼睛就一亮,“哎呀!太太是你呀,咱们在街上碰见过?” 林雨桐点点头,没应声。只跟丁婶说了一声‘留步’。 丁婶叫红桃再送几步,就跟那姑娘说话,“姑娘,你找谁呀?” “丁虞呀!丁虞是住这儿吧?!” “没有丁虞……”这话还没落音呢,门帘掀开,丁旺出来,“娘,她是来找我的。” 啊? 丁婶看看这姑娘,再看看儿子,脸色不大好。 丁旺就解释说,“这是我朋友的表妹,怕是有什么事。”说着就拉着脸看白雪,“白小姐,魏先生有事吗?” 白雪笑了一下,“我是替表哥来看望伯父的。” 她身后跟着的小伙计,带了许多的东西。 丁旺看了已经过来的红桃一眼,就喊了一声,“红桃,把东西接住。这是白小姐,我朋友的表妹。” 红桃面色有些不自然,接了东西,客气道:“叫您破费了。” 丁旺就道,“白小姐,这是内子,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你别见怪。” 丁婶舒了一口气,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好。她也不好意思,“家里的地方确实小,您要不嫌弃,就请里面坐。” “不了,就是看望一下。”说着就看丁旺,“我表哥说的那个活,你接不接?那批货在宅子里放着呢,要是现在有空,一块去宅子里看看。” 丁旺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突然叫白雪上门,还跟林雨桐走了个面对面,但他还得应承,“不忙,我这就跟你去。” 但其实真就没事,真就是提供了一个特别小的院子,门房两间,正屋两间,一间厨房。小小的天井里摆着许多的等上色的小玩意。 白雪把地契房契都给丁旺,“是我表哥叫我给你送这个,我就想着来看望一下叔叔……你别多想。” “你表哥知道你去我家看望我父亲?” 白雪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但……我不能来吗?” 丁旺不知道这话真假,白雪确实很急切,不是个很有城府的样子。他接了对方递过来的东西,然后把用纸包着的竹片子递过去了,“这是你表哥要的东西。” 白雪接过去,然后朝丁旺眨眼,“哎!”她这么叫看地契的丁旺。 丁旺抬头,“干嘛?” 白雪就笑,“我家就是做生意的,商场如战场,自来就是如此。况且,这事上你也从中获利了!别弄的就跟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再怎么说也是同学呀!况且,我真的没你老婆好看吗?干嘛对我避如蛇蝎?” 丁旺看了她一眼,“你要不怕我媳妇的三姐杀了你,你就凑过来。” 白雪嗤笑一声,“别装的跟正人君子似得,你敢说你没动心?” 若是我动心了,我会回护你!要冒什么风险,那是我的事。可我知道厉害了,缩回来了,你非要扒拉过来,那有风险,就是你的事。 白雪收了笑,摆摆手走了,“我还真不好说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 坏人? 我只是个想在这个乱世里活下去还能养活一家老小的人罢了! 原本想叫家里人搬过去的,但现在他不敢了!住在人多的地方好啊,人多的地方安全。这地方留着租出来就能养活家里人了。 锁了门,直接回家。 林雨桐也以为丁家要搬家的,铜锤连那宅子都挖出来了,可丁家一直没言语。丁家人甚至都不知道外面还有一处宅子。 这个丁旺还真不知道叫人怎么说。迄今为止,丁旺也没有上门跟林雨桐摊开将这个事说了。 林雨桐觉得有点意思了!那个叫白雪的姑娘是个新手,但是白雪身后的人不是!看如今这情况,明知道白雪坏事了,可还留着,这是留着做障眼法的吧? 她再见方云的时候,就低声把事情说了。 方云一下子就明白了,“……招工得谨慎。”明里那个坏事的留着,就是为了麻痹自家这边的。其实暗着只怕已经开始着手下了。 嗯!不仅招工要谨慎,“就是要紧位置的工人,家里的情况咱们也要掌握。” 知道了。 说完了这事,林雨桐这才关心盯着方云和结巴的那些警署的人,“是一直盯着呢?” 是!“邻居多了一个租户,四十来岁的光棍。盯我们盯的很紧!幸好栓子和槐子都历练出来了,来来去去不落人口实。这要是一般的学生娃,根本就藏不住秘密。” 这是迟早的事!有人也想挖出厂子的G党,借此来拿捏我。 那边结巴在院子里跟四爷说话,“……上面派了人来,五号派来的,绕道香江,从香江来京的。关于你的计划,他得跟你们面谈。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面谈就面谈吧,地方嘛……不用藏着掖着,“长平快周岁了,在京都饭店订个小厅,提前去订,只说家里人吃顿饭,孩子小,没有要大办的意思……” 结巴懂了,提前去订,那自然能得了信的都会去打个照面的。人一多,那多个陌生人就不显眼。 得找个里面得有个私人包间的小厅。 对! 提前两天,结巴就去订了,还特意选了有小厅里带独立包房的,跟饭店的说辞是,“孩子小,还没断奶,一直母乳喂奶。再则,出门在外,孩子说困也就困了……” 懂了!得有个方便喂奶和孩子休息的地方。 合情合理,选了小厅就给订下来了。 这种饭店住着的,多是商人。饭店来回贩卖消息,也是一笔收入。饭店的人嘴没那么紧! 孩子周岁这一天,早起林雨桐一边给孩子换新衣裳,一边跟四爷笑言,“我们长平这么大点就开始打掩护了。” 四爷也笑,“这就是资历了!绝对的老资历。” 孩子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并没有到了爱穿新衣服的时候,大冷天的出门,孩子穿的跟棉花包子似得,行动受限之下,他并不是很高兴。 桐桐都他,“咱们今年几岁了?” 长平伸出一根手指,表示他一岁了。 四爷要掰正他这不说话的毛病,“多大了?我怎么没听到?” “一岁。”嘟着嘴,还是回应了。 早起给小寿星吃了长寿面,这才都收拾利索往酒店里去。 一出门就摆出大户人家的样子,两人穿着呢子大衣,挽着手。孩子由槐子抱着。好似小厮保姆司机样样都不缺,巴哥和方云,连带的叶鹰,以及栓子的爹也都来了,还真就能开一桌。 等坐下了,先是李家叫送了礼,紧跟着许多有交往的人家,都打发人送了东西。还有住在饭店的客人,是做生意的,过来说几句吉祥话,热闹的不得了。 点心上了几样了,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呢。夹杂在这些商人里,来了一位带着礼帽的不到三十岁的先生。 结巴应该跟此人认识,此人进来就客气的问好,还送上了给孩子的银锁片,又坦言道:“不好意思登林先生的门,也是正好住在酒店,听说贵公子过生日,这才凑上来了。鄙人做的是药材生意,正想跟林先生说一说香江那边戒DU丸有人造假的事……” 林雨桐就直接起身,“还有造假的!”她把孩子抱起来,“若是您不忙,请里面一叙。什么都能容,只假药这个事,是万万不能容的。” 结巴和方云留在外面,桐桐和四爷带着孩子,跟此人进了里面。 里面陈设不错,分宾主坐了。在说话之前,四爷摆摆手,叫对方稍等,然后给留声机上放了黑唱片。 桐桐才说给孩子拿个饼干叫他先吃着,结果留声机就打开了,里面有音乐声传来:……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 这声音,叫人顿时一个激灵!怎么说呢?那声音就跟人鸭子被卡住脖子似得。 这背景音放的,里面说什么别人都没法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43 章 重踏征程(89)加更 重踏征程(89) 时间紧迫,来不得寒暄。有事就先说事,四爷抱着孩子说事,桐桐先去看了屋里的情况,又站在窗户边上看下面的动静。酒店对面的修鞋摊子,有问题。酒店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窗外确定安全,她就靠在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个门不能关死,万一来了一推,发现门在里面是锁死的,那你说你们的谈话没有猫腻,人家也得信呀! 外面来了几拨人,都是方云和结巴给应酬的。 桐桐抬手看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许是她过于紧张的缘故,觉得时间过的很慢。但其实前后也就四十来分钟,客人起身告辞。走的时候跟桐桐重重的握了一下手,桐桐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给孩子过周岁,是真过周岁。许是理由很正当,也因着确实没人怀疑林雨桐就是G党,因此上,见了这一面,并没有起任何波澜。 风平浪静的就把事情给办了。 吃了饭,回家了才在书房说彼此沟通的结果。 四爷摆着地图,跟巴哥点了个地方,“……这里多山,多川,多原,多梁,多河谷、多河川,地貌复杂且非常多样。刚好在秦北和关中平原的交界线上。这里还有个特点,就是矿多。铁矿、铜矿、金矿、煤矿各种黏土已经水泥必须的原材料,这里都有。”说着,手指朝边上微微挪动了一点,“最重要的是,据史料记载,这里有个盐井开采的历史,那就证明,这里有盐……” 巴哥皱眉,“上次你提的是翠山附近……可这次提的距离……翠山六七十公里,偏差是不是……有点大?” 四爷摆手,“翠山附近这里,是面上的。得有一套在暗地里进行。所以,这次这个地点,是选来选去的不二选择。” 懂了!巴哥看看地图,就问说:“是不是……叫咱们尽快……从京城撤离……” 是!局势一天比一天遭,这国内消停不了,迟早得打起来。 巴哥点头,“什么时候?” “过完年吧!”四爷将地图合上,“明年开春就走。” “那工人……怎么办?” 愿意跟的就跟着,不愿意跟的,就发放遣散费,自谋生路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看见长平跟槐子在客厅里玩的正好,巴哥要走的时候抬手摸了摸长平的脑袋,微微叹气。孩子跟着到处跑,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没有,怎能不叫人唏嘘。 他走了,孩子在后面喊:“大伯……再见!” 好!明儿再见。 定下要走的事了,四爷就叫槐子,“……家里怎么安排?若是走不了,你留在京城这边药铺也需要人手……” 肯定是要跟着走的。 槐子沉默了半晌,这才道:“我晚上回去一趟,明早回去,我得商量一下。” 好! 一说晚上不回来,长平就抓了饼干塞给槐子,“晚上……吃!” 好!舅舅晚上吃。 送槐子出门,桐桐嘴角翕动了几次,到底什么都没说。各家有各家的日子,从京城去那么远的地方,叫人家抛家舍业,跟着一起走,显然是不显示的。 是的!被桐桐料中了。 槐子回去一说,他额娘就哭了,“你走了,家里怎么办?” 林德海在外面直接喷了一句,“我儿子出去是奔前程去的!你拦着想干什么?”他站在门口,头发乱七八糟的,自从不抽那玩意之后,脸上还养出点肉来。他说槐子,“这个家是老子的,家里老子说了算!去!就该去!男儿志在四方,不出去闯闯,算男人?” 槐子回头说了一句,“您行了,别嚷嚷。”说完又跟炕上的女人道,“我说好了,可以带着一家子一起走。” “老子不去!”林德海靠在门边上,“老子这把骨头了,上哪去呀?老子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放着皇城根不呆着,瞎跑什么呀?小子,记着!老子在,你在京城就有根。混不下去了,回来了,这家还是你的!要不然,咱爷们算干嘛滴?” 槐子也不强求,知道他奔着小寡妇,两人一块过日子呢!因此就道,“那我以后,按月叫人给你送几块钱,养老的钱不缺您的。” 林德海嗯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了。 槐子这才对炕上的女人道:“那……我爹留下,您带着杨子和杏子跟我走……” “我不走!”这人固执的很,“……说不定你妹妹啥时候就找回来了……” 林德海嗤笑,“可别丢人现眼!我闺女丢的时候还是啥也不知道的小娃娃,能记住什么呀?她找回来?她什么都记不住,找的回来吗?你不走,不是等我闺女的。你是等你那俩个野崽子的亲爹,怕他找你找不见……” “你胡说!”炕上的女人嚎啕大哭,“林德海,我跟你拼了……” 槐子没有说话,沉默的坐着,看着那一对弟妹。 杨子看了大哥一眼,就低声劝娘,“咱跟我大哥走吧!”留下来整日里的闲言碎语,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大哥走了,这里就不是家了。咱们只跟大哥有学院关系,跟那个爹,是没关系的。咱赖着,做什么呢?跟着大哥,哪怕是挖草卖药材,也不至于饿肚子呀!他就说,“娘,走吧!去了总能安个家……” “你知道什么?”女人擦了眼泪,“不走,说什么我也不走。若不然我闺女找回来,家里两个人都没有……” 林德海能气炸了,“老子不是人呀!”他是想利索的把这娘仨给打发了,打发的越远越好,老子自己找个女人,在家里一样过日子。 可这婆娘死活不走,偏又是亲儿子的额娘,怎么办? 杨子气道:“娘你要不走,我可要跟我大哥走的。”说着就看杏子,“姐,咱一起跟大哥走。” 杏子小心的看了一眼炕上,“……我……我……我听娘的。” 槐子谁也没理,大冷天的,一个人出来,从宅子里一进一进的绕出来,然后靠在大门外的墙上,有点心烦。 晚上也不想回家住了,直接去了铜锤家,铜锤家剩下他一个人,两人做个伴。 铜锤把烤的红薯扔给槐子,“我要是你,我就在你们那院,再买个单间,或是找个空地方,该加盖一个小屋子,那你娘和你妹子安置在里面。药铺子什么时候都得开的,对吧!给你爹送钱是送,给你娘送钱也是送,分开就完了嘛!杨子的话,也不算小了,带着就带着吧!他出来混口饭吃,家里就省下了。” 这也是个办法。 槐子就道,“边上的小偏院,没几间房,不行就给买下来。把我娘和杏子安顿进去。” 那是再合适没有了。宅子里的都是族人,好不好的也都一个院里生活了这么些年了,总能相互有个照样不是? 第二天,槐子把这一年攒下的积蓄都拿出来数了数,好不够。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去借钱。一次性安排到位,走的时候也安心些。 桐桐愣了一下,先去拿了钱给槐子,这才主动提了一句,“我跟你回去一趟,替你额娘瞧瞧身子。这一冬身子养好了,你走了就更无后顾之忧了。” 槐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他觉得额娘那就是心病,躺在床上一直也不怎么下炕,三成缘故是身子真的不好,三成缘故是心里存着心事,心事不去,病难好。还有三成缘故就是这身子好了,又怎么样呢?出去没脸见人呀!病了,就怪可怜的。大家都让她几分,也不用面对尴尬。还有一成的缘故,大概是病了就能赖在家里不走了,她怕阿玛撵人。 但是,如今不同以往,还是彻底养好了省心。以后不在一块住,跟阿玛也没什么可吵吵的。 于是,桐桐就跟着槐子,从黄包车上下来,又走到了这一片。 抬头看看四周,大的格局似乎也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她是六福晋的时候,回娘家的时候也不多,后来更不回老宅了,倒也不敢确定。 她看了看院子外面的槐树,那么粗。 跟着槐子从巷子里进去,到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口。那种果然很熟悉的感觉瞬间就涌过来,她一脚迈进去,左右看看,然后对门房多看了两眼,眼前似乎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眼前一闪。继续往里走,槐子被同族的长辈拦着说话,桐桐不用人带着,就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逼仄的甬道,乱七八糟的搭建,她准确无误的走到了一户的门口。 这家的门口正有个男孩八|九岁样子的男孩拿着扫帚清扫,看见她愣了一下,警惕的问:“请问太太找谁?”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这个男孩的脸上,她笑了笑,脚步一偏,朝着偏院而去。 站在偏院的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她的手轻轻放在门环上。 槐子急匆匆的过来,拿了钥匙就开门,“才拿了钥匙,我说的就是这个院子……” 门一把被推开了,桐桐站在门口朝里看,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站在小小的天井了,看着槐子把小男孩打发了,将门关起来然后缓缓的走过去。她看看槐子,再看看这地面,嘴角翕动了一下,到底是跟槐子说了:“……我觉得这里埋着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44 章 重踏征程(90)一更 重踏征程(90) 下面有东西?怎么看出来的? 这院子的地不是铺着砖的,但也确实是踩的结结实实的地面,下雨走在上面会滑溜溜的,不会是那种一踩一脚泥的地面,怎么看出下面有东西的? 林雨桐:“……”这该怎么说呢?她再看看,低声道,“觉得……我就是觉得……” 槐子在林雨桐环顾四周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复杂。眼前这人对自己很亲,那种亲近和信任来的莫名其妙。他是觉得是亲人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可今儿她一走进院子,那种熟悉这个院子的眼神骗不了人。 当然了,她是没想过在自己面前隐瞒吧。 于是,她顺着她的感觉穿过一层层院子,连周围的环境都没看,直接就到了自家门口了。到了门口就罢了,还直接来了偏院。 这个偏院是她所熟悉的,她说下面有东西的时候,语气笃定的很。 那若是下面真有东西,自己真得信点往常不信的东西。那就是人真的有来世的!她又回来了,回家来,找亲人来了。 若是如此,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笃定,这辈子的妹妹一定在哪里好好的活着呢,她还有回来的一天呢?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叫槐子先去把这院子买下来再说。 买是要买的,原本想着是叫额娘和杏子挪到这边,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先买在自己名下,要是今晚确实挖出东西了,这地方就得叫阿玛住着的。阿玛是个二世祖,但是二世祖的脑瓜子没问题。不管什么事,他都知道轻重。 要是走的多不放心,那也不至于。这次有些人要走,有些人是走不了的。 像是叶鹰,家业都在这里,且这里还有那么些人靠着她吃饭呢,她是走不了的。这边家里的一切,肯定是要拜托她照管的。家里这边,有这么个人盯着,差不了。便是需要人手,这难吗?叶鹰手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心里拿定了主意,就带着林雨桐先回家。 林雨桐一脚迈进去,果然熟悉的很。她站在一侧屋子的门口,没进去。 槐子忙搭声,“额娘,我请了林先生来给您瞧病。”说完,顿了顿,给里面留够收拾的时间,才要进去,帘子就掀开了,是杨子。 “是林先生呀?请进。” 林雨桐的视线在杨子身上驻留了一下,手不由的搭在杨子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然后就从身上摸出几颗糖来塞过去。 杨子愣了一下,也咧嘴一笑,“谢林先生。” 林雨桐抬眼看炕上,眼前的画面好似闪过一个面色更苍老的妇人和一个容貌卑怯的大姑娘。再看,画面中的人和眼前这母女慢慢的重合起来了。但是很奇怪,见了小男孩都有种亲近和怜惜的感觉,见了这母女并没有。 她心里有些隐隐的排斥,但还是带着笑走过去。 躺在炕上的妇人靠着被子坐着,见了她挂着淡笑:“有劳先生了。” 林雨桐回了一个笑,只道:“没关系。把胳膊给我。” 那小姑娘赶紧撸起她额娘的袖子,将手递给林雨桐。 林雨桐手搭上去,随即就放开了,扭脸看槐子,“不是什么大病,忧思伤脾,伤脾便食欲不振,气短、觉得浑身没劲……心思放开,好好吃饭,动一动最好了。若是每天都出一大身汗,累了躺下就睡了,就百病全消了。” 槐子低声道,“我额娘生杨子和杏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可留下病根了?” 林雨桐摇头,“无碍了。我给开副药,不用多吃,就吃三天的,尽够了。药厂就有药材,回头叫捎点过来,药铺的药材没咱们自己炮制的药材好。” 好! 才说完,杨子蹬蹬蹬的端了笔墨纸砚来,毛笔都快秃了,纸张也是麻纸,林雨桐蘸墨写了方子,拢共也就五种药材,真就药铺抓药,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方子也开了,林雨桐就不留了。一起身才要走,炕上的妇人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林先生……” 嗯? 林雨桐回头看她,就听她说,“先生,我求你件事。” 槐子忙拦了,“额娘,林先生还有事……” “你不要说话,额娘跟先生说。” 林雨桐不叫槐子拦了,直接看这妇人,“没事,您说吧。” 这妇人忙道:“林先生,我一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家里呢,男人不顶用。儿子的事,都得我操心。槐子是长子,是我做主早早的送去叫他在镖局学本事去了,您如今看,要是没有当初学的本事,他也不能到先生身边挣一碗饭吃。我呢,还有一个小儿子……”说着就指向小些的男孩,“这是杨子,这孩子生来就弱,舞棒弄枪的活儿他干不了。不是我舍得老大,不舍小的,真不是!我是觉得,这养儿子,得看他们各自的能耐在哪。这槐子祖上是满人,那就是武人……” 胡说!鄂尔泰那是满人进士,货真价实考出来的。 但她没反驳,只听着。 这妇人又继续道:“……所以,槐子学学镖局的本事,就是行的。但换做杨子,怕是不成。我就寻思,叫杨子学个什么手艺……” 听说儿子要买偏院的林德海回来就靠在外面听着。这娘们说的那是什么狗屁话,但是他没反驳。如今这世道,武人能自保!好不好的,能把命保住了。这位林先生是文还是武呢?叫他说,没有武打底,她就是有再好的方子敢拿出来吗?杀人夺宝的事,在乱世少吗? 能从一个小村姑走到顶上,来往都是朝中大员,上流人士。这样一个人,要是没能为才见鬼。 这才是他不拦着儿子跟着人家的缘故。 像是这样的人走到哪里去,都不会被边缘。所以,在京城也罢,不在京城也罢,意义不大。那古来当官的,难道不当京官就不是当官的了?那手握重兵的在东北,苦寒之地吧,但谁敢小瞧了呢? 偏这傻老娘们掰扯文武掰扯的有模有样的。 结果才这么想完,就听这娘们又道:“……我一直也愁,不知道该叫杨子学个什么,一见林先生,我这心里就有想头了。您也看见了,我家就是这么个境况,您要是能收杨子跟您学医,那您可算是救了我们一家的命了。您放心,杨子学别的我不敢保证有灵性,但是学医必定是灵性的很……” “还不住嘴!”林德海在外面吼了一声,真他娘的当老子是死的!学医灵性,是想说啥?说杨子的爹是个郎中,跟上就是那种子。 不嫌磕碜呀!这把年纪了,活打了嘴。周围的人虽然闲言闲语不少,但谁跑到杨子和杏子面前说你们亲爹是野郎中了?这么大点的孩子知道的屁呀!再大几岁或许人家再说,他们能懂,也能猜到一些。但是现在,正是懵懂的年纪。说这些狗屁倒灶的干啥? 别管啥年月,那么来的孩子,出身是荣耀还是咋的?脑子叫狗吃了吧! 林雨桐看槐子的面无表情,就知道他自来过的什么日子。于是,跟着妇人点头,“好!我收了,叫他跟我学医。” 这妇人大喜,坐起来就拉在炕边的杨子,“跪下,拜师!” 杨子还懵着呢,被娘一拉扯,险些摔了。林雨桐一把扶住了,“不讲那一套,我家孩子把槐子叫舅舅,我只当又多个兄弟就是了。以后就叫姐吧!” 说完,拍了拍槐子的肩膀就往出走。一出来就碰上林德海。 林雨桐愣了一下,福了福身,“给您请安了。” 林德海让了让,“客气客气!” 林雨桐主动伸手去扶他,顺手把脉,“您这身体康健,寿数长着呢。” 林德海马上眉飞色舞,“承林先生吉言。您能带小儿,这于我林家是有大恩呀!” “您客气了!槐子帮我良多,不提带不带的,我是觉得我多了娘家兄弟了,许这就是咱们的缘分。” 那是!肯定是缘分。 说了几句客气话,林雨桐又给开了一道方子,“这个方子吃十天,之前抽那玩意伤了的根子就能养回来。” 哎哟!你感情好。 林雨桐客气的很,“晚上就给送药回来。” 林德海把林雨桐往大门口送,说了许多场面上的客气话。 槐子才说杨子,“你扶阿玛回去,晚上我还回来。” 嗳! 目送客人走了,林德海低头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小野种,到底再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人啊,能结怨别结仇!这崽子养到现在了,就要出门子谋生路去了,再说难听的,这就是要带着怨气出门的。因此他的话就和缓了,说道:“……今儿人家林先生能来,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的……” 杨子点头,“我知道……我大哥辛苦……” 知道就好!林德海低声呵斥道:“老子说话的时候,少插嘴,规矩呢?” 杨子便不再说话了。 林德海这才道:“你娘自来糊涂,这次这个事……算是糊涂对地方了。以后,你少听你娘的昏话,出门在外,这出身不干净不是什么好名声。离了家了,那点过往少跟人提……”你当人家只讲究你吗?槐子不受影响吗?那样的额娘,槐子脸上能有什么光彩? 杨子红了脸,默默的点头。 林德海就又道:“说点为你好的话,你承情也罢,不承情也罢,老子都得说!谁叫你姓林了,谁叫你从我林家出去的,真走偏了道儿,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是!我听着。 “这个林先生不是个凡人,以后你得亲着敬着尊着,不能干欺师灭祖的事来。人家教你一分,你学一分。不能因为没学到两分就心生怨怼。自来学手艺的,家家都有师徒反目的事,但是你要是敢这么干,别怪老子将来把你的皮给扒下来……爷们嘛,在外面,你得像个爷们的样儿……” 杨子心说,这位说的道理他自己未必做的到,但嘴里的道理应该是没歪的。那戏上和说书的,不也动不动就说欺师灭祖如何如何该杀嘛,想来那就是不对的。 只要道理没歪,那他的话就得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45 章 重踏征程(91)二更 重踏征程(91) 槐子坐在黄包车上,回身望了一眼。额娘原来打的这个主意,想想也对!若不是叫杨子学医,她是不会舍得叫杨子出门的。 这事就这样了,他不在这上面纠结。只晚上,看看那院子下面是不是埋着东西的。 到底埋着什么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底下是不是真埋着东西。 桐桐带着槐子回去跟四爷一说,四爷看桐桐,“你觉得?你又……觉得了?” 是!我好似还觉得里面的东西挺重要的。 四爷看懂了桐桐的表情,然后看槐子,“你也觉得有挖一下看看的必要?” 槐子点头,“下面埋着什么不重要,我就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有东西。”若有,这代表的意义可就太丰富。这证明,长平真是我外甥。血缘是不是没关系,心是就好。 还都挺轴,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那晚上也别叫那么多人,他看桐桐,“孩子还在家,咱俩得留一个人在家吧。” 桐桐点头,“我在家,你们去吧。” 行!我们去。 四爷就说,“再是人少,也得四五个。若是早就住在那里,那么在里面翻腾院子,别人也不在意。可你这刚买到手里,就进进出出陌生人,院子里必有人留意。小心总没大错,你啊,趁着白天,找几个人,送些砖土进去。这房子这几年不住人了,想来屋里的炕、炉子、灶台这些都得拾掇一遍。你若要离家,叫几个帮忙的朋友趁着晚上的空档把那点活干了不奇怪。若不然,真挖出什么东西来了,叫人闻到味儿了,平白惹了事端。” 也对!从今往后,做事得更谨慎才是。 他又利索的忙去了,直到晚上,他才过来叫人。四爷跟着小道过去了,把栓子留在家里。 院子里没人奇怪晚上槐子带人回来,老两口子日子过不到一处,不也为难这么点年纪的槐子吗? 还问槐子说,“要人帮忙不?人不够就喊一声。” “够了!大家都忙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四爷都觉得好似熟门熟路一样,这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就林德海在,林德海才不信弄什么炉灶得晚上弄呢。他守在这边等着。结果就见槐子直接关了门。一转身来就给自己这个当阿玛的打了手势,叫自己别喊叫。 老子不喊! 他拱手行礼,跟四爷打招呼。四爷还礼,也拿了铁锹帮忙。 谁知道还真就没挖多深下去,就听见铿锵一声,这分明就是铁锹挖到什么东西了。 槐子握着铁锹的手不住的抖,他真信了第一次见林先生的时候她的说辞!她和他,缘分深着呢。 几个人闷声干活,将院子这一层都起开了,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了。 四爷脑子里似乎也有一个画面一闪,然后他就站到边上去了,这里面是什么他已经知道了。槐子把每一个大缸都看了。 这么多钱,林德海愕然。这一房老人离世的突然,压根就没交代。谁知道后人把这给卖了!合该是自家的东西。 他多会做人的,低声叫槐子,“见着有份,一人抓两把……” 你家的东西,谁要这个干嘛? 铜锤‘嘘’了一声,叫他别言语,都悄悄的。 直到看到那钢管,四爷才道,“这东西留着你们也没用,回头送到城外去。折两根金条,回头叫槐子拿回来。” 林德海乐意着呢,除了拿了一些钱之外,其他的都又盖起来,回头等钢管挪了再说。 四爷和小道连带的铜锤都不多呆了,只叫槐子留在家里处理。 槐子这才拉了林德海进屋,“房子在我名下,本来是想叫我娘和杏子住的,但是现在,只能您搬来。” 林德海也不小气,“你放心,老子知道怎么办。回头在别的地方买个小院,平时租出去,只这租金就够你额娘和杏子生活了。将来等杨子回来,那房子给杨子。这里是林家,杨子呆着不舒服,林家的房子也不能便宜外人。” 槐子想了想,也行! 林德海又道,“你放心,不会看着你额娘饿死的。你老子也不傻,不会带着刘寡妇上这边来住。刘寡妇被我安置在别的地方了,我得空就过去,这边她休想进门……” 这是怕家财攒不住。 “出门在外啥境况都能遇上,如今这世道又乱,回头这钢管还是啥的玩意拉走了,你顺道给院子里起个菜窖,把大瓮都给放进去。老子年年攒粮食。年年倒腾旧粮换新粮。你玛法在世的时候就这么着干的,后来庚子年大乱,咱这么一大家子,藏地窖里也都活下来了。老子啥事都跟你交代一遍,就是告诉你,老子知道咋在乱世里活命。你出门少操心!” 槐子点头,又叮嘱,“我额娘糊涂,你得看着。” “知道!”林德海哼了一声,只要还在林家,她能咋?“杏子那丫头,养不了几年就该嫁人了。你和杨子不在,你额娘离不得她。今儿你一说买院子,我就想了。后罩房的十四房没儿子,剩下你那个伯娘,那么大岁数了,过继了娘家的堂侄儿来养老。咱家向来不许过继外姓人,便是过继来了也不上族谱。那孩子索性连姓都没该,还姓李,这么着结亲不犯忌讳。那孩子比你也就小了两岁,你是知道的!那孩子是憨厚,不是笨。为人有良心,学东西还灵性。如今跟着师傅学的剃头刮脸的手艺,过两年也能出师了。有手艺饿不死人,过两年给把亲事定了。还在一个院里,知根知底的人。那孩子不孬,你伯娘年纪大了,那身体也活不了几年。上面没有婆婆挑拣,有房住,男人有手艺能养活人,离咱家近,方便照看你额娘。周围都是看着她长起来的人……四角俱全的婚事也就这样了。” 把往后几年的打算一一说给儿子听,反正就是你老子都想好了,我不会对她们多好,但不会看着他们冻死饿死。你也别怕我把杏子卖了,卖了对我没好处。留着她在眼皮子底下照顾你额娘,这对我是有利的。不怕将来你额娘这个那个的,你回来再怨我。 厉害摆的明明白白的,不保证说我看你的面子怎么着怎么着,就是这么把利害摆在明处,槐子都无话可说了。沉默了良久才道:“叶鹰的名声你知道,我会打招呼的,回头带您去认认门。有什么不方便办的,交给她。” 成!知道了。 “金先生说给两根金条,就会真给的。我回头拿回来,您得藏着。不到绝境不要动。” 明白!有这些打底,粗茶淡饭的吃着,二十年是饿不死的。不是不想大手大脚的花呀,主要是儿子不在,自己的手面大了,怕遭人惦记,那是招祸。以后就是怎么保平安怎么过了。 “再说了,要真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老子不能去找你吗?”所以,你在外得好好干,在外面站住脚跟了,老子才好在没路可走的时候投奔你去呀。 槐子觉得不到那份上,自家阿玛这人,只要饿不死,那是不会走到走投无路的份上的。 爷俩说了半晚上的话,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四爷和林雨桐也想着,这一走,怕就是经年不见。就叫槐子回去的多些,把家里拾掇利索了再说。可那边应该心里怕没谱,老把杨子往这边打发。 行!来就来吧,一个孩子。 来了就跟从头到脚都换了一遍,“虽不叫师傅,但到底有师徒的名分。徒弟没出师之前,那就是得吃师傅的,喝师傅的,一切都得师傅包办。” 杨子这才接了,不过是真勤快,眼里特别有活。且机灵的很,主动逗长平,跟长平玩。 桐桐最近也是忙着安排走之后的事呢。 像是在老宅看门的老赵,这次不打算带了。老宅那边有园子有地,他一个人吃喝尽够的。叶鹰再派了个十二三的哑巴孤儿过去,叫两人有个伴,孩子有依靠,老赵有人照看,两人帮着看门,再合适没有了。 至于这边的别墅,佟婶不走的,“你们把铜锤带走,在家我也管不住。在正经人身边,学点正经的本事。我不能走,我还有闺女在京城呢,我走了,我闺女没依仗了。” 那就佟婶看门,住在门房也行,住在侧院也行。园子也大,再有女儿女婿照看,女婿家也是一大家子人,留下也没什么不放心。 还剩下最初买的那个小院了,说实话,那个小院反倒是自己和四爷最舍不得。 桐桐把它交托给叶鹰,叫叶鹰帮着照看一下,得闲了叫人打扫打扫,别叫屋子破败了就行。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老宅不是还有密室吗?密室里一塞,也就行了。 进了腊月,张桥一个人,非常低调的来了。来这里是为了跟四爷谈在翠山建电站、建药厂、建兵器厂的事的。两人关在书房说了半晚上,在天亮之前,张桥这才悄悄的走了。 这是J的话语权还不够,想留一个后手。 四爷就是抓住了这个契机,才开这个口的。若不然事不好办! 这就是为什么要提前往秦省去的原因吧。 这事一定下来了,那这搬迁厂子的事就提上日程了。彻底停工,机器也是要运走的。至于剩下的房舍和这么多种药材的农庄,都交给京城的万众药铺经营。 机器拆了之后怎么运过去,不用四爷管,张桥安排了驻军,怎么运是他们的事。 因着走通了上面的路子,这次搬家真就是省心的很。 事都定下了,且都排上日程了,跟别人告别不告别,不太重要,但肯定是要去李家的。 怎么着,也该跟李伯民说一声。 李伯民叹气,“这世道,这里那里的,几年一换地方,连个安稳的所在都找不到。也好,地方远一些,但到底是古城,该有的也都有。” 李同行就道:“大哥,要不然咱也跟着走吧!金兄选那么个地方,必有道理的。您看这世道乱的,去年倭人六月就侵扰胶州,都登录了。从六月到八月,那么长时间,虽然最后抗议来抗议去的,倭人撤军了。可这不是个好信号。您觉得,这像不像一种试探?!第一次我们来了,最后撤军了。那会不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屡屡都是来了又撤了,这像不像狼来的故事!当咱们都以为他们来了之后还会撤以后,那会不会有一天,他真的来了,咱却一QIANG不放,把人给放进来了。咱们以为人家跟以前一样,来了会撤的,殊不知人家来了压根就不可能走。反正,上面坐着的那些人的判断,我是不信的。”反倒是跟金嗣谒平日接触的多些,倒是觉得他的见解独到。他愿意信金嗣谒,对报纸上政府那一套一套的东西,对不住,咱信不着呀! 李伯民摆手,“咱们跟人家不一样,这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有什么复杂的吗?就是咱们守在老家,外面掌柜的该做生意的还在做生意呀。 在四爷和桐桐要走的时候,李同行追出来,低声道:“你们去打前站,我哥走不走的,我不管,反正我是要走的。” 行!这事也不急。 回家来,四爷怅然了一瞬,就说桐桐,“好好准备过年吧,要是没估计错,咱们这一走,怕没有二十年回不来。”说完就又道,“明儿带着孩子,你跟我去皇陵一趟……” 好的!桐桐才说准备去做点糕点做祭品的,想了想回头又道:“紫禁城对外卖门票了,雍王府也是……要不要带着孩子去转一圈……” 四爷:“……”你这说的啥玩意?几个意思?我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看你还能说出多少闹心的话来。 桐桐缩了,这么说好似是有点扎心的。但我说的是实话,其实,我还是很想去两地故地重游的。毕竟你一开口,跨度就是二十年,把人说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才三个大洋的门票钱……” 四爷:“……”怎么专往人心窝子上捅?林雨桐啊林雨桐,你就说咱俩还能不能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46 章 重踏征程(92)三更 重踏征程(92) 桐桐也就是嘴上嘚吧,她的来处她也不记得了,好似一切都跟他捆在一起似得。他的来处,才是她的来处一般。 驱车去皇陵,除了一家三口,谁也没带。 家里有汽车了,四爷以学车的名义学了。他当是就觉得他会,只是没机会而已。后来,连桐桐和方云也学会了,这玩意只要想学,有车学,就能学会。 要去皇陵,先去清东陵,东陵里葬着顺治帝和康熙帝。 一路来路不太好,到了地方才发现,皇陵是没人看管的。这地方,虽不至于是荒草孤坟,但也差不多。 桐桐抱着孩子,跟在四爷身后,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 一路往里走,摆了祭品祭奠了一番,桐桐就抱着孩子先打算回车上,留四爷在那里跟长辈说说话。再则,长辈的陵墓周围,那些从缝隙里冒出来的草,也得清理清理了。 可孩子在这空旷的地方吹冷风,就太冷了。 她把孩子包裹严实,正要往车上去呢。眼神就凝住了。她一步一步上前,到了跟前,然后蹲下,看看地上的痕迹。再往前走,看着没清理的杂乱痕迹,顿时明白了,有人在探墓。这是有人打着盗皇陵的主意吧。 这边是什么乾隆的陵墓,她急匆匆的往回走,四爷正在清理杂草见桐桐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就起身,“怎么了?” 桐桐围着老爷子的墓转圈圈,“有人打皇陵的主意,有探墓的痕迹……”转了两圈之后,果然在距离老爷子的墓地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同样新鲜的痕迹。 四爷黑脸了,“得查!看看谁干的。” 桐桐四处看看,“如今匪患横行,各地不服管的军FA流寇,都在打这个主意。这事我来办!这些人手里都有QIANG,灭了这些人,光明正大的收缴一批武器。”她接连的转,“只是在打主意,怕是正在准备,应该还没动手。” 万幸!真要是不来,真叫这伙子干成了。 林雨桐回去就叫了叶鹰,叫她打发人盯着,看看是谁在打皇陵的主意。 可人一直这么守着,在年前都没有得到消息,那边好似再没有人过去过。 桐桐不惜钱财,“叫人看好,只要有消息,这些钱财翻倍。皇陵里的陪葬,这要是叫人盗取卖给外国人,知道却没能拦住的,就都成了罪人。” 我懂!老京城人都懂,当年八国联军糟践了咱们多少好东西。 嗯!去吧,叫人盯着。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小道就问,“不能告诉警署,叫他们……看着点?” 桐桐冷笑,“他们会应承看着点的,然后等对方挖出来了,装箱的时候再去清缴。到时候几成被妥善保管了?几成又被私藏然后偷着卖了,谁能知道?谁又能说的清。” 反正这事不了,坚决不走。除了皇陵的事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是大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敢打这个主意的,必定来头不小。他们手里的武器,不收了可惜。这东西,有钱都不好买的。 新年就在这么一个气氛中来到了。年前,到底是带着孩子去紫禁城转了一圈。 什么感觉呢? 别说四爷,就是桐桐,看着已经长草的太和殿,心里也是滋味难言。 走在宫里,桐桐想起当年的盛景。她在一群福晋中间,走过这长长的甬道,来往宫人频繁,一路上说说笑笑。那时谁能想到会有一天,这里会变成这样。 以前住过的宫殿,都已经变的不认识了。 转到阿哥所,更是破败不堪。想想当年,这里阿哥们挨挨挤挤的住着,隔壁有笑声哭声在院子里都听的见,早晚的时候,阿哥们一溜一串的去当差进学,福晋们咱们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她抓了四爷的手,四爷拍了拍她,“可见……国运这个东西,它是真有的。” 是啊!真有的。 在里面转了一圈之后,再去雍王府,感觉倒是坦然了。 起起落落,不论是国还是人,不外如是。 要过年了,巴哥和方云就一起过来过年。说起皇陵的事,巴哥就道,“叶鹰打听不到,但你要说谁有这胆子,且有这先决条件,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嗯!你说! 巴哥朝北指了指,“此人原是……一土匪,手下有……一千多号人。就出生在皇陵附近……一个村子里,据说他们一村的人……都是前清皇室的守灵人……” 桐桐就看四爷,清皇室有专门的守灵人?这事我是不知道的,四爷知道不知道,咱也不能知道。 四爷被桐桐看的,心说我还能瞒着你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者说了,咱们在的时候,正是国运昌隆的时候,谁碰皇陵是疯了?那地方有驻军的,能去守墓那都是荣耀。派什么守墓人? 除非是后来,国运往下走了,上面安排守墓人,这倒是有可能的。但这些,爷肯定不能知道呀。 桐桐想了想,也对。 随即听巴哥往下说。 就听巴哥继续往下道:“……守灵人,知道的比……一般人多点,自来就知道……皇陵里有珍宝。他要是动这个心思……我觉得是可能的。” 小道就有些恍然,“是一个叫马田富的吧?那人先是土匪,不是那年奉系打到京城,他投靠了东北张,而后改编之后成了团长。这不是今年,B伐势如破竹,东北张缩回东北了,此人带着人马却一直在燕北一代徘徊,不肯跟东北张走。他还是土匪习性,有奶就是娘。谁的势头胜,就投奔谁。就是这么一东西。他不跟张走,手底下有一千多号人要养呢,没人给钱给粮,他要是打皇陵的主意,跟曹操似得干一回摸金校尉的勾当,这一点都不奇怪。” 巴哥点头,“就是此人。这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正事……但是,此人明面上……还属奉系,他也是借口……部队要修整的名义……赖着不走的!不敢跟奉系明着……翻脸。要动他……就得等他动的时候……坐实了罪证才好动!” 明白! 小道就说,“我亲自去盯着吧,掌握这伙子人的动向。” 可以! 小道过了个大年三十,就走了是叶鹰来回打发人送消息的。 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出了正月,小道急匆匆的回来了,“马田富要动了!他打发人四处找入口……又打听皇陵哑巴院的人……” 哑巴院是修建陵墓的人。这些人不仅给皇家修建陵寝,就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密室之类的,都用这些人。入这一行想混口饭吃,先给自己喝一碗药。要不然工头都不带要的。 桐桐点头,明白小道的意思。这些人找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地宫的入口。想找哑巴匠人打听打听,看看入口在哪。 估计也是想强行打开,但是怕动静太大。 小道这才继续道:“姐,您是绝对没想到,还真有人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您不知道吧,驻军JUN长孙典英一直叫人盯着马田富呢。” 孙典英? “嗯!此人是老牌的土匪JUN伐了,属直鲁一系的。前年被B伐军打败了,他也投降接受改编了,还是JUN长。” 桐桐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种改编不过是用新瓶子装了旧酒。当然了,如今看,能叫那些还负隅顽抗的看看,投降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是对统一有好处的。但是,若是长期以往,类似这样的人,该怎么办? 此人动了这个心思了,若是不除掉,就是灭了马田富,他还是会找机会出手的。 怎么办? 除非连此人一起干掉。 可他手里有一个军,且是身份正当的驻军,正面冲突是不可取的。 还得想点办法,叫大面上有个说的过去的说辞才行。 四爷问巴哥,“咱手里运输队在家的,扛着家伙能上阵的,能有多少人?” 不足一百条QIANG,自然也就凑不齐一百人。 桐桐摆手,这不够!怎么操作都不够。可见,还得按照我说的来。 这种事上,她是权威。巴哥都不说话了,“听你的。”你的法子向来比较偏,但也确实次次都能以小博大。 那就再博一次。 桐桐扭脸看小道:“你跟我说说马田富此人,或是能找到此人跟别人通信的信件……” 那就是个一天书都没念过的土匪,他不通信件。身边倒是养着个文书,也是半吊子的水平。 这样啊! “那就在道上找个兄弟,要面生些的。假扮马田富的人,去给孙典英送封信去,叫孙典英共商大事。而后,再找一身国jun的军装换上,大张旗鼓的叫马田富,就说孙典英有请……” 这是要把两人约到一起呀! 约到一起之后呢? “之后……好巧不巧的,咱们要离开了,正要看看那么大的农庄怎么处理合适,顺便去皇陵游览一番,好巧不巧的,在镇子上吃顿饭,就给遇上了。” 四爷懂了这个意思了,“你带几个人去?” “十来个人吧,最好是都能骑马的……有这些就足够了。” 十来个人?呵呵!你是真胆大! 没法子!艺高嘛!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47 章 重踏征程(93)四更 重踏征程(93) 这事成不成呢?肯定成的。 计谋不在于多高,关键是这两人心里都有鬼。 孙典英心里寻思,我监视马田富的事,估计被这孙子知道了,他想跟老子摊牌。 也好!他不摸老子的底,他不敢干呀!到了这个时候不露面,对方也不动,那这事就没戏了。 可这事不干不行,手底下两万人马,老J是一个大洋的钱都不肯往出拿,叫自筹军费。这两万人是那么好养活的? 娘的! 既然没法子打着剿匪的旗号,当那个黄雀,那咱就私下里商量商量,看这事怎么做不叫人察觉。 哪怕把东西弄出来之后,咱火拼呢,对吧?也得先把东西弄出来吧。这孙子盯着东陵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期不是一天两天能干完的,还真撇不开这孙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要是不行,老子就给他玩一招卸磨杀驴。 用完再宰了,未尝不可。 马田富心里他娘的更害怕,他手里才一千来号人,怎么跟人家两万的对着干?倒霉催的,被这货给盯上了。关键是,自己现在是奉系的旗号,对方可是正儿八经的GUO军。对方上来把自己剿灭了,那都是该的。 硬着来咱硬不过人家,躲着不见,这他娘的叫给脸不要脸。 那现在唯有一条途径,跟人家私下谈谈,不行咱就投降,叫他把咱给统编了。而后咱们带路,敢这一票,从中分一杯羹。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总得找个风险最小的解决办法。 两人各有各由的思量,不是说在马兰镇一会吗?会就会吧!少带几个人,低调的会一面去。 而这天天不亮,桐桐就起身了。四爷在家看孩子,方云哪里也不去。包括栓子都在家等着。 桐桐带着小道和槐子直接出城。城外的厂子里,八哥带着挑选出来的好手,已经准备妥当,正等着呢。 一人一匹马,上马就走。 他们得提前到了这里最大的一个馆子,马匹放在了后院,专门看着,此人不参与其他的事,只要看好马匹就行。 这个镇子为数县的交汇口,别看就一小小的镇子,但凡是路过客商行人,在此打尖住宿的却不在少数。馆子也颇有特色。 一行十数人,分了两桌,叫了饭菜。 小道看了看时间,“咱们来的有点早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多小时。” 桐桐摇头,“不早,马田富跟孙典英就不是一个对等的关系,马田富至少得提前一个小时到,闹不好,这孙子昨晚就来了,在哪个客栈里猫着呢。” 果然,这话才落下,门口就有了响动,一个长脸的汉子带着几个人就走了进来。进来朝那两桌散客和桐桐这边一瞧,而后就皱眉。他身后一矮瘦的小子要上前跟老板说话,被他拦了。桐桐能听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别闹腾,越不惹眼越好。” 那矮瘦的小子这才上前,问老板:“老板,有雅间吗?” “哎哟!咱这小镇的店,雅间不雅间的……要不,给您腾一间屋子出来待客?” 行吧!腾吧。 这会子工夫,几个人在大堂里坐了,老板给上了茶就去忙活去了。 小道端了茶放在唇边,遮挡住别人的视线,小小声的道:“怎么办?要进雅间。” 结巴摇头,剥了花生低头吃着,小声回道:“他先到的……还安排了地方……你猜孙典英敢不敢……跟他上雅间?” 有道理。 说着话,凉菜就上来了。 林雨桐吆喝着,“烫点酒来,祛祛寒。说起来这也立春了,今年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谁说不是呢?这一场倒春寒,真是能冷死个人。 掌柜的送了酒来,就搭话着问,“各位客官,您诸位可瞧着面生。这是打哪来,要往哪去呀?” “京城来的,看看今春这地里能种什么。庄子有些远,打从这里路过的。” 这几年的年景不好,种什么不收什么。 说的是啊! 这么三搭话俩搭话的,俩那两桌散客也不时的搭话。一个说早早的种了春菜,想着开年能卖个好价,谁知道这倒春寒,差点没给冻死完了。另一个说咱是养盆栽的,这天气,得多费半月的炭火,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槐子就问掌柜的,“听我阿玛说,这地界早年热闹呀!还有办书院的,好些京城里的权贵子弟,都来这么的书院念书。我还想着,这地方怎么着也得是个特别繁华的地方。如今瞅着,虽说也繁华,但跟我阿玛嘴里说的,好似还不一样。” 这话可问到掌柜的心上了,不由的他就想絮叨几句,“以前咱这守着皇陵,那来来去去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您想想那葬在陵园里的人,这得多少人呢。不说四时八节的祭拜,就是这个生忌得来,那个死忌得来,那一次祭祀不得一忙好几天呀!礼部的、宗人府的。皇上派下来的钦差,那真是乌泱泱的人马,气派大了去了。那时候,咱这里那热闹的哟,天天满街道的都是人。现在也就是路过的人住店打尖的,那样的盛景真不见了。” 话题自然就被带到了清东陵。 槐子继续道:“皇家陵园,那等闲可进不去。现在谁守着呢?” 谁守着?有谁守着?没人管了。皇上都被人家赶出皇宫了,活人都不知道怎么安置,谁还管死人。 小道就道,“那这可不对,哪朝不得管前朝的皇陵呀?这可不讲究。” 嗐!如今虽说改朝换代了,可上面坐着的,今儿下野了明儿下野的,你才唱罢我登场的,多少事都摆弄不明白呢,顾不上这个。 这么一会子工夫,你一句,我一句,吃这菜,就着酒,都在八卦皇家的八卦事。比如那位末帝寓居津港,四处散钱,兜揽各种老旧军FA等等。 林雨桐嚼着嘴里的菜,抿了一口酒,抬手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时间了。她朝巴哥看了一眼,巴哥点点头,桐桐这才起身,早看见在一边擦桌子的一个婆子了,她起身过去,低声问说,“请问,妇人家如厕,能去哪里?” 这婆子朝后指了指,“你朝后院去,西边的墙角就是。” 好的! 桐桐道了一声谢,就从马田富那一桌身边过去了。过道有些逼仄,林雨桐朝那矮瘦个子的人瞧了一眼,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借过。” 对方回头一看,是个女人。 这一看就知道去干嘛去的,一个女人,骑马来灰头土脸的,也没甚叫人注意的地方。这人连带着凳子,都朝前挪了挪。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路过了一下,甚至脊背上好似还刺疼了一下。他一皱眉,扭头去看。这女人不好意思的把手伸出来给他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挂了一下……” 破烂的戒指,像是个铁环环。老大不叫打眼,他也懒的计较,摆摆手叫人赶紧走。 桐桐一过去,另一只手里就翻出一把QIANG来,可不正是那个矮瘦汉子身上的。 后院里,看马的人还在马棚边的火筒子边坐着的,手里是卷着肉的大饼,一见林雨桐,就朝后门指了指。 林雨桐从后门出去,靠在墙边,三分钟不到,远远的听见马蹄声。她把这个才弄来的QIANG上膛,等着孙典英带着人过来。 杀孙典英吗? 得杀!但第一QIANG却不能冲着他去! 近前了,眼看到了这个饭馆的门口了。这一行人下马,招呼伙计来牵马,里面迎着的还没出来。 对!就是这个机会! 打头的这个是孙典英,紧随他身后的,就你了! 一QIANG过去,正中这位副官的肩膀,这子弹擦着孙典英过去,命中了副官的肩膀。 这个响动,里里外外,顿时乱做一团。桐桐迅速回去,马田富等人听到QIANG声先是隐蔽,确定再没动静了,这才起身试探着朝外走。 桐桐正是借着这个空档从后面过来,路过矮瘦的小子的时候把QIANG又给还回去了。 才放了一QIANG,这玩意还带着热度。但是天冷,穿的厚。再加上这家伙之前边上放着个火盆取暖,半边身子是暖的。又加上才那个响动,叫人紧张的很。 顺利的还回去,对方连察觉都没有。 巴哥等人都靠墙站着,散客钻到桌子地上瑟瑟发抖,老板在柜台里,头都没露,谁都没察觉之下,事办完了。 林雨桐回来了,就把手里的家伙亮出来,在矮瘦子要踏出店门的时候,她一把上去拽住矮瘦子,QIANG抵在对方的脑门上,这动作快的很,这两方谁都没反应过来,就有人被辖制住了。 紧跟着,那么多QIANG都指向林雨桐。 林雨桐没搭理,先质问矮瘦子,“说!刚才为什么开QIANG.” 神经病,谁开QIang了? 林雨桐抬手从矮瘦子身上摸出一把还带着硝烟味儿的QIANG朝孙典英扔过去,“收起家伙,谁打的黑qiang自己看!” 孙典英藏在下属围起来的圈子里,猫着身子不敢露头。这会子只叫下面的人去捡。 这一捡,确定了,是刚开过的QIANG。 孙典英差点没气死,“马田富啊马田富,老子没想要你的命,你倒是想要老子的命了……” 林雨桐一QIANG扔了矮瘦子,一把勾住马田富,低声道:“……你要不咬死他盗取皇陵,死的就是你……” 你是谁? “玉面罗刹!” 马田富连犹豫都没有,张口就喊:“孙典英胁迫老子盗取清东陵,老子不肯,他要杀我……” 很好!证死孙典英,罪名坐实,这就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48 章 重踏征程(94)万字更 重踏征程(94) “孙将军,你要盗皇陵?”林雨桐手里的qiang从马田富脑袋上的挪开,开口问还缩在下属圈子里的孙典英。 孙典英探出头来,才要张口说话,侧面一颗子弹精准的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直直的朝后倒去。 巴哥得手了。 这一qiang之后,都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了,顿时像是一个信号。两方同时拔出了qiang,各自找隐蔽物遮挡,瞬间就开火了。 林雨桐朝后一拉马田富,将马田富拉进了店里,可飞来的子弹还是一口咬在马田富的肚子上,他顿时呻|吟一声,抬头看林雨桐,“林先生……救命……” 林雨桐朝小道看了一眼,抬手将店里的门关了。 小道拉了马田富就朝后院去。槐子等人已经将店里的人和散客全都疏散到后院去了,要不然巴哥不可能有机会溜出去不惹人注意。 眼看到人都在后院,安全了,巴哥这才过来,朝林雨桐点点头。 这么一会子工夫,谁死谁伤完全不知道。但应该谁都没想到会交火,身上带着的子弹压根就不够。猛烈的打了一会子,明显消停下来了,子弹不够了。 林雨桐这才隔着窗户喊:“都住手,我是林雨桐。诸位身上都有伤,这里只是一小镇子,伤口再不处理,怕真要把命搭上了。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最好两对面说清楚。都听着,我要出去了,我保证听到我说话的时候还活着的人,我一定给救过来。但你们中若是谁敢用手里的破玩意对准我,那对不住,我一旦感觉到危险,身体就会有动作,我自己都控制不了。别做叫我误会的事,若是误伤了谁,就不好看了。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周围也还有其他的店铺,我的话这么多人都听得见。我若说话不算话,我便无法在江湖立足。所以,各位,罢手吧!什么都能谈,就不用把性命往里面搭了。接下来,听我的,我喊一二三之后,把手里的家伙都扔出去……” 说完,她顿了十几秒,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这才喊道:“一——二——三——” 一喊完,又停顿了几秒,她这才把门拉开,外面很安静。门边死了两边,伤了两个。林雨桐他们身上的家伙全都收缴了,而后一摆手,死的在外面摆放好,伤了的顺势就抬了进去。 再往前走,死的也不少,孙典英的尸体还在那里躺着呢,距离孙典英最近的就是那个被林雨桐打中的那个副官。这家伙当时就倒在地上了,后来干脆就装死,这会子反倒是伤的最轻的。肩胛受伤了,愣是一动没动,躺了这么一会子。 一看见林雨桐,就喊道:“林先生……” 林雨桐蹲下去看他的伤,“没事,不影响你以后的活动……”说着,一摆手,叫把人扶进去了。 路过孙典英尸身的时候,她的眉头挑了挑,朝后喊:“再来两人,将孙将军的遗体抬进去,不得马虎。” 是! 林雨桐又把死者看了一遍,叫人把受伤的三个人抬起来。然后叮嘱道:“分开安置,别放在一块,别又给打起来。” 这边说着话,对面的店铺还有人探出头来,四下里看。林雨桐朝那人喊:“好了,没事了,惊扰各位乡邻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吧,没事了……” 刚才忙着躲避的人,这会子要么猫着等彻底的事情了了,要么就是赶紧的离开,趁着煞神镇着,没人敢动的时候,能走就走吧。 林雨桐跟店家要了匕首烈酒,再叫他打发伙计去抓药,她先给处理伤口。把这些都交代完了,见老板要出去,她开口喊住了,摘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扔过去,“这是药钱店钱还有赔偿金。” 老板接到手里,就知道大致有多少了。这面色一下子就好多了,“林先生呀,您可真是讲究。这就去安排……马上去安排……” 看着这老板离开,转脸过来,林雨桐对这副官温和的很,“针灸麻醉,几乎没有痛觉,但是过后还是会受一些罪的。” qiang伤哪有不受罪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感激不尽了。 林雨桐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马田富一口咬定你们将军逼迫他盗取皇陵,这事当真吗?” 这副官还怪老实的,见问了就道:“那是胡说!是他要盗取,我们大帅……得知了,原本想着等他得手了就摁住他……但是万万不会干逼迫人的蠢事……” 这样啊!林雨桐点头,把伤口给包扎好,就面带几分愤然的起身:“我去问问这胆大妄为的孙子,他要真起了这个心思,我是断断不会饶了他的。文物那不是谁个人的,那是国家的,他敢动这个,那是万死不足惜。别说叫我碰上了,就是没碰上,千里之外我也要取他脑袋。” 给副官吓的又想装死,直到林雨桐出去了,他才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马田富伤在肚子上,这个伤口处理起来比孙典英的副官那伤处理起来麻烦多了,她没急着上手,只一遍一遍的清理着粗糙的手术工具。这才开口说马田富,“想打皇陵主意的人,是你吧?” 马田富喘着气说不出话。 林雨桐轻笑一声,将刀给放到桌上,发出不小的响动,这才道,“你这种人,我杀尚不解恨,如今要我救……难啊!” 马田富心里咯噔一声,他一边疼的喘|息着,一边看向林雨桐。这一看,心就越发往下掉,这位的眼神叫他知道,杀他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他得想法子活命呀,“……林先生……我不敢了……” 你不敢了,还会有人敢的! 马田富马上明白了,这人一腔的狗屁正义,又想杀人立威吧。最怕的就是跟这种人打交道,一般的道理跟她讲不通,她只在大义上跟人掰扯。 他只能试探,“林先生,您只要救我,我和我手下的一千多兄弟,就是您的人。您指东我不敢打西……” “一千多人,不得吃饭呀!那是得我养你们呐,你们对我有什么用处呢?你觉得以我的名声,在绿林中做不到一呼百诺吗?我想用人,喊一声,何止千人?又得养你们,还得冒着跟奉系结怨的风险,我又何必?你得想想,你除了那一千张要吃饭的嘴,还有别的什么值钱的没有?” 我要有值钱的,我何苦打皇陵的主意。 才这么想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不要一千多吃饭的嘴,却要那一千条能要人命的qiang。 可自己要是没了这些,跟没了命就什么差别呢? 林雨桐去拿手匕首,笑了一下,“孙典英死了。” 什么? “孙典英死了,他的副官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已经无碍了。” 马田富皱眉,“我没杀孙典英……” “我信!”林雨桐笑了笑,笃定的很,“我信你没杀。” 马田富愣了一下,她信没用呀!得别人信呀!孙典英死了,他手下两万多人呢。这两万人要不把自己那一千多号人给吃进去,这回头都没法跟上面交代的。所以,到头来,自己是兵也保不住,qiang也保不住,自己的命同样也保不住。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先拿qiang保住自己的命呢! 马田富咬牙道:“……qiang可以给先生,但是……先生得保住我的命……” “可以,只对外说你伤重不治死了,连后顾之忧都没有。不用怕孙典英的人追杀你,岂不自在?” 事到如今,只能跟还算讲信义的人合作了。 马田富从脖子上拽下一个吊坠,是一颗狼牙做的,“打发人拿着这个,去驻地找王义,他是我的亲表弟,叫他过来,我交代他做……” 林雨桐接了过来,顺手扔给槐子,叫他给巴哥送出去。这才动手,给马田富把子弹取出来了。然后上药包扎,还安抚道:“你放心,我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说到必然会做到的。” 好! 当天下午,王义就到了,马田富没敢说真实的情况,只道:“有些误会,误伤了,不是大事……” 这不是误伤能说的清的。 马田富低声道,“只能是误伤,记住了!” 王义咬牙问道,“是不是孙典英那孙子逼着咱们投降,如今是要缴械呀?” 马田富心里叫苦,面上只能云淡风轻:“咱们一千,对人家两万,打是打不赢的。既然打不赢,那就不如先保住兄弟们的命再说。什么也没兄弟们的命重要,你回去把我的话传到了,说过了这个坎,往后兄弟们还在一块,一切照旧。也别说缴枪,只说要换枪械,全M造的!这旧的qiang械先都收起来。收起来之后,你带几个亲信,全给放到大营外,有人去接收。” 那就是彻底的接受孙典英的改编呗?! 是! 这要是把兄弟们打散了,怎么办?再分下来的人比一定听咱们的呀? 马田富不耐烦了,疼的受不了了,只得道:“我心里自有计较,你不要多问,只管去。” 王义看看表哥这样,只能点头应承,“好!我马上去办。” 巴哥带人跟着去了,临走看了桐桐一眼:我把槐子和栓子留下。 嗯!放心走吧。 巴哥带着人才一走,林雨桐先去看疼的一身身出冷汗的马田富:“我给你下针止疼吧,能减少点痛苦,便是qiang打在身上,也没知觉……” 马田富感激不尽,“有劳……林先生。” 林雨桐笑了笑,下了一趟针,“你安心闭眼,我这就把孙典英的副官给打发回去……” 好的!谢谢林先生。 林雨桐看着马田富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直至彻底闭上,她才笑了笑,“我会说你伤重不治死了的,你也真的不必要担心谁的追杀!我这人说话,向来算话。” 栓子进来看了一眼,低声问:“这就……不治身亡了?” 我不治,他自然就得身亡。 林雨桐转身往出走,去找那副官,“之前马田富的表弟王义来了一趟又走了,你们那边却再没人来,孙将军的遗体还在外面安放着呢……” 这副官才从昏睡中醒来,这一醒,顿时一惊,“林先生,请帮我止疼,我得回营一趟……” 行!林雨桐抬手给止疼,“你的话我是信的,那马田富我治了一半,就那么放着了。生死全由他!” 这副官忙问,“我们是不是还有三个伤员……” 是!一个伤了大腿,一个伤了肩胛,一个伤在手肘,都不算重伤。 这副官就道,“我得去见他们。” 可以! 见了三个属下,这副官又要求,“能不能把QIANG还给他们……” 没子弹了!林雨桐表示还不了,却顺手把匕首递过去,“这个可以用,若是马田富还能醒来伤人,你回头来找我?”驳壳qiang如今可难找,想要回去,没门。 这副官无话可说,毕竟救了这么几条命,还不兴人家收点诊金了。他想回去,可又怕路上再出意外,于是,不再提归还qiang的事了,却又道:“能不能请林先生派人送我一程。” 好说! 槐子留下,防止这三个伤兵对店里的其他人造成威胁,他处事灵活,江湖手段颇多,不是栓子能比的。因此留下他,林雨桐则带着栓子,亲自送这位副官回营,“反正我是要回城的,顺路的事。” 那就放心了! 三个人,三匹马,直奔孙典英所部营地。 在营地外,林雨桐便不往里走了,“这里安全了,就此别过吧。” “回头一定登门道谢。” 林雨桐笑了笑,调转方向,打马就走。 这副官回去把事一说,顿时就炸了。 别说下面的人了,就是这些师长旅长坐在一块,都觉得不可思议。 马田富算计自家JUN长,疯了? 这事怎么想怎么别扭呀!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这个事。 张副JUN长一拍桌子,“都别吵吵,JUN长的遗体还在外面,走!先去看看。” 哗啦啦的一群人,赶到的时候都是晚上了。 槐子和饭馆的人都守在‘灵堂’里,一见人来,槐子就过去,“林先生叫我留下来看着孙将军的灵堂,怕被人冒犯了。如今诸位来了,那我就交差了。” 好的!感谢!特别感谢。 槐子顺利的走了,昏迷的一点知觉都没有的马田富被这些人拖出去,打成了筛子不说,还砍下了脑袋要给孙典英报仇。 只这些还不够,那一千多人不吃下去,那都没法跟上面交代,没法面对天下人的嘲讽的。 人家一千人,就敢刺杀你们的统帅,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可发兵过去,懵了!那边是一qiang没放,人全给俘虏了。 这事不对,他们手里的qiang呢? 王义还委屈呢:“不是说收编我们,叫我们缴械吗?你们的人把qiang早缴了呀!” 放屁! 可打死王义,王义也是这个说辞。 这个时候张副JUN长和那些将领回过味来了,一伙子人面面相觑,这他娘的要不是林三娘在里面搅和了,才见鬼了! 就有人说,这井水不犯河水的,谁也没招惹她呀! 知道个屁!打文物的主意,犯了大忌讳了!瞧瞧,那俩打主意的,这会子都没命了。 副官摇头,“林先生……不至于。” 边上就有人用qiang指着王义的脑袋:“马田富给我们送信,叫我们将军商量什么?” 没有呀!不是你们先送信来的吗? 副官不说话了,显然,这是入了人家的套子了。这个套子,都怀疑是林三娘给下的,可是没证据呀! 可林三娘难道不知道这么两厢一对,她的计谋就露馅了?她知道,但她不在乎。她是故意叫大家都知道知道,她是为什么出手的。 挖掘皇陵这个事,不经讲究呀!也不敢摆在明面上的。 因此,这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军费的事,另外想法子吧,那个主意打不得了!手里没qiang林三娘都敢玩这一手,更遑论叫她弄去那么一批武器? 副官就问,“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就说,我部剿灭马田富一部,尽数收编。” 那武器呢?不提了? 提什么提?怎么提呀?说咱们被耍了?被人家给教训了一顿?所谓的打了胜仗也是假的?要是这么着,咱还能从上面报耗损,要各项开支费用吗? “上报,马田富本一团之力,之后迅速扩充,已有五千人之众。孙大帅亲临战场前沿指挥,身先士卒,不幸殉国。幸而我部剿灭该部四千余人,俘虏一千约人,交战耗损qiang支三千余……” 竟是一床大被一盖,全给遮住了。 这糊弄上面的说辞,大家都在玩。谁都不拆穿谁,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但其实呢,里面的详细情况,该知道的都知道! 包括孙典英所部——里面有没有J暗派的人员?有没有J暗地里拉拢的人员呢? 有! 因此,自有密报上报。 上面呢,对这些报上来的东西,自来也是信一半,怀疑一半。 这就跟四爷看折子似得,下面的折子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过程得知道,但关键的在于结果。 结果就是奉系又被吃掉一部分,这就够了。 这里面牵扯到的皇陵的事,怎么说呢?要不是上面没钱给下面,下面也干不出这种事来。因此,干脆面上也装起了糊涂。不过是给拨付物质补充qiang支弹药的时候,给打个折扣,尽量不叫他们吃空饷,这就行了。 而林雨桐呢,还给上面写信,给报社投稿,呼吁将皇陵以及文物保护正规化。 得了!本来心里还含糊的人,一看这架势,也都知道了,林三娘又杀人了,把打文物主意的人,都给干掉了! 她这哪里是提建议发稿子,她这分明就是正告世人:谁打文物的主意,她灭谁。 代把胡木兰叫办公室里,点着各种搜集来的消息,“你看看,你看看!你的这位挚友呀,这是想干什么?一千多条qiang呀,这能装备一个团。” 胡木兰扫了一眼,“那你的意思呢?不给呀?我说了不算,这事你跟张桥张先生说去。张先生给了他们什么差事,只张先生知道。这差事需要不需要武器,也只张先生知道。反正,她吃进去的东西,我是要不出来的。你要是想要,你去。”你不怕她弄死你,你只管去! 代低声道:“自来,不管qiang在谁的手里,都不能叫她脱离监管,你说呢?” 胡木兰听懂了,“你想给那边安插人呀?” 代点着桌面,“这是我们的职责。”内部都需监察,更何况她! 胡木兰点头,“那你不用告诉我,省的出事了,你以为我告密。” 代朝后一靠,说了一句,“我希望你以私人的身份提一提这件事。得叫她知道,有些事是越线了!咱们不提,这是人情,是信任,但不能说她做的就是对的!她发现有人打皇陵的主意,她可以找相关的部门呀?现在哪里的门对她不是开着的?可她说了吗?她打从一开始,就打那一千条qiang的主意。她是一箭数雕,算的精明的很。” 那是她知道,告诉你们并没有卵用! 胡木兰没把这话端出来,却又沉吟了片刻,而后才点头,“这次我应承你,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但因为我们的私交,以后关于她的事,少叫我管。” 好!那这次就拜托了。 于是,胡木兰转天就到了,搭乘运输机来的。 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红桃正在这边帮忙,说走的很突然这件事。 桐桐一边把孩子的衣服往包里塞,一边就道:“你呢,现在是一家团聚了!家里的事,有你公公和妹夫,你也没什么忧心的事。我这是跟着你姐夫走,没法子,嫁了人就是这样的。” 红桃在一边把孩子的小袜子叠了又叠,这才道:“我公爹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下床走动已经不疼了,瘸是瘸了,可是瞧着也就是稍微有些不方便而已。老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去别的地方吧,我公爹的意思是无亲无故的,立足并不容易。想叫一家子还跟着三姐走。”说着,又急忙道,“不是一起住,就是在一个地方,相互有个照应。” 林雨桐有些讶异,而后就问说,“怕是家里有人反对吧?要不然,丁叔和丁婶都是讲究的人,必然会亲自上门告诉我们一声,不会像是这样,只叫你来。你来,不是他们让的,是你自己跑来的,对吧?” 什么也瞒不住您!“是丁旺,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说好容易安定下来了,不想折腾了。” 那你们商量好了再说。 红桃皱眉,“可昨晚,公爹再说要跟着走的话,他却没有反驳。但也没应承,直说要再想想。”说着,语气就忐忑起来,“三姐,我心里是想跟着走的。丁旺朋友的表妹,那个叫白雪的,好似挺喜欢找丁旺的,我心里觉得别扭……” 哦!白雪呀!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林雨桐就笑,“这个事也不着急,你们慢慢想。我们这一路走的慢,人多嘛!再加上这路不通,这里走走那里停停,等到那边,谁知道啥时候了。你们呢,是一家人上路。反正秦省就在那里,又跑不了。我这人,走哪都有人关注。你们想去的时候就过去,一打听就知道我在哪。倒也不是非得跟着我们一起走。人太多,路上也不方便。再者,我这人惹来的麻烦多,路上未必就安稳。你们要过去,那你们一家单独上路,可能比跟着我更安全些。这个话你回去跟丁叔丁婶说说,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那地方也没规定我能去,你们不能去,对不?” 无所谓商量不商量的事! 红桃一想,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她忙起身,“那我再给孩子做几件褂子路子穿,明儿一早送来。” 成! 林雨桐正要起身送人呢,栓子进来了,“姐,胡处长来了。” 哦?胡木兰来了? 林雨桐一边送红桃一边去迎胡木兰,红桃知道三姐忙,出门急匆匆的就走了,那边胡木兰更是走路不带拿眼睛看别人的,红桃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一身军装,双手插兜,踩着皮靴子这就进来了。 林雨桐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石椅,“过去坐吧,屋里乱糟糟的,没处下脚。” 胡木兰左右看看,“这才坐过去。”一坐下就眯眼看太阳,然后道,“要是能得半日闲,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喝喝茶,这得多舒坦。” “你要愿意,天天都是这样的日子。” 嗐!要天天这么过,那也该觉得无聊了。 胡木兰接了栓子送来的茶,抿了一口,这才道:“这次……你那qiang要的过分了。” “我这一路过去,走哪条线路,你想过吗?火车是这里通,那里不通,秦省归内陆,火车道修到童关就再没往里去,距离通车还得个一两年。那你说,我这一路辗转,怎么走呀?我就是有三头六臂,可我是要带家小上路的人。如今这世道,散兵到处都是,这些人比土匪还恶。遇山就有土匪,那你说怎么办?张桥说的倒是好,也确实是把机器装箱给运走了。运到童关,还得我们去再想办法。而且,这运过去的时候,不是明着运走的,那是夹在别的物资里带过去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人家要我们做到一个‘密’。所以呀,我这边不高调,那边就得高调。我干了这一票,拿了qiang,不就是告诉人家,我得押运要紧的东西过去吗?就算是把这理解为我贪心了,这又怎么了?暗地里干这么大的事,你们连这点配合度都没有。还得巴巴的叫你来警告我一次。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 胡木兰摆摆手,“我就是奉命跑一趟,你知道这事犯忌讳就行。这次,是你干的巧,茬口遇的好,你说的这里理由往上报,也算是有几分道理。但是……” “不要来但是!”林雨桐轻笑,“我过去在那边扎根,容易吗?二华两县自来出土匪的,我就是强龙,也得有压地头蛇的资本呀!跟我可是什么呀?我看他代某人是一点不知道感恩呀?忘了他的病是谁给的药治好的?” 你就不要脸吧你!强词夺理没你这样的。不提了行吧! 胡木兰把杯子放下,顺势就转移了话题,“这一路打算怎么走呀?” 走近道,那当然是过晋入秦。 胡木兰摆手,“过晋就算了,那位姓阎的长官,相当的有个性。你要过去,要建药厂,你信不信他强留你不叫你脱身。” 是啊!所以,我这一路并不好走。 “那你怎么规划的?” “不行就绕到齐鲁省,过豫省,入秦。” 这条路线,大致上还是可以的。那就是坐火车,到胶州之后再倒车? 倒车?倒的来吗? 胡木兰就笑,“那怎么办?驾着马车走吗?” 要不然呢!林雨桐真的头疼,“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一走,路上就往半年上耽搁了。” 成吧!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滚滚滚,我顺不了风。 胡木兰就笑,“那我换个说法,‘遇到麻烦了,给我打个电报?’” 嗯!这个行。 两人坐下一杯茶都没喝完,胡木兰就告辞了。 她走了,杨子才牵着长平的手过来,“姐,你看这小子,一说要走了,愣是跑去园子里薅菜。” 手里正抓着一把菠菜,蹬蹬蹬的就跑过来了,“带……带走……” 想把这些都带走。 不成的,儿子,带不走的! 她哄孩子,“佟婶不走,留给佟婶吃。” “佟奶奶……走……一起!” “不行的,不能一起。” “不……得一起。” 还想叫家里的人都一起! 这孩子,她扒拉孩子的小脑袋,哄他,“咱们先走,剩下的人等菜熟了就走,成吗?” 成吧! 孩子念旧的不得了,佟奶奶不仅走不了,连他骑的小木马也不能带了,还有挂在树下的秋千,都不能带走了。上了车了,眼泪汪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把他多少东西给落下了。 在车上还不忘问:“车……车带走?” 是问这辆坐着的小汽车。 带不走!给药铺的人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孩子不说话了,到火车站了,从车上下来,非不急着进车站。伸着脑袋朝大街上看,等着后面的黄包车都来了,看看家里人,熟悉的人几乎都到了,这才不哼哼了,愿意跟着大人往里面去。 方云就笑,“我们长平是个长情的人。” 再长情的人,该告别的时候还是得告别的,上了车,看着京城远去,再回来,那时候的长平怕也不记得今日之景了!他无需记住如今之景,因为那个时候,这里应该会变成一个跟现在截然不同的城市。 火车一点一点远去,白雪扭脸看丁旺,“老同学,你太自负了。在我说叫你跟着林雨桐一行人走的时候,你就不该犹豫。如今,她走了,我们的顾忌就少了。这世上的意外很多,有些人家睡觉,煤气中毒,说没了也就没了。或者,没注意看好火,那半夜烧死个把人,算什么大事呢?” 丁旺眯眼看她,“你威胁我?” “没有啊!”白雪笑的温柔又纯情,说话轻声细语的,可丁旺却觉得后脊背发凉。就听她继续道,“这怎么是威胁呢,我就说一个常见的意外罢了,你想哪去了!但是呢,我看出来,老同学你,对家人还是挺看重的。不会想着叫家人跟着遭殃,对吧?” 丁旺笑了一下,“你要说你救了我父亲,以恩来感动我,我可能早就就范了。可你这手段未免太糙了一点。” 白雪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父亲被抓壮丁,你逃避离家。你若是不想着要出人头地,而是一知道你母亲和你妻子投奔了你妻姐就直接找过去,依附着人家过日子,那你的日子虽然缺了你父亲,但还能过的基本安泰。可你一心要出人头地,又一心想找回你父亲,你太贪心了。我们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代价。你给我们的……” “不少了!”丁旺看着白雪,“咱们之间谈的是生意!你要什么东西,我给了你们什么东西,你们为此支付了我想要的。我觉得,这两笔买卖做的很成功。你们买了东西回去,没能得到你们想要,这不是我的过错,对吧?” 白雪就笑,“要是规矩的生意人,那你这道理自然是对的!可我们是规矩的生意人吗?不是吧!明知道我们不守规矩,却试图用规矩束缚我们,这岂不可笑?如今给你两条路,第一条,咱们继续咱们的生意。你带着家小去秦省,只要你们在林雨桐身边,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做个规矩的生意人,你也能靠一些得来的零碎消息,跟我们换取你想要的东西。这于你没有丝毫坏处……” “笑话,要是林雨桐知道我背叛了她,出卖了她,你觉得我会有好果子吃?”丁旺看向车窗外,冷笑连连。 白雪却道,“你得到那么多,那总得付出点代价吧?什么生意没风险呢?你的风险算小的。若是不愿意冒这种风险,你听我给你的第二条路,你再做选择。” 丁旺没言语,白雪却继续说了下去,就听她道,“第二,我叫你们一家出个意外,然后再打发我们的人去救人。很不幸,你在意外里丧生了,我们的人救了你父母和你媳妇,之后,我们的人就可以以你们家恩人的身份送你媳妇和你父母投奔林雨桐……” 你觉得这种的操作能瞒得过林雨桐? “试试嘛!成就成,不成就算了。”只是很不幸,“不管成与不成,你会丧命,你父母会丧子,你媳妇会丧夫……这可真是个无法挽回的悲剧。”说着长长的一叹,“你可以下车了,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我呢,也不强人所难,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等不到你们离京,那就对不住了。” 丁旺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身后白雪又叮嘱了一遍,“哦!对了!你要是觉得离京之后,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安家来躲避我们……那真的对不住了,这乱世遇到散兵土匪,死上三五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丁旺回头,平静的看着白雪,而后咧嘴一笑,吐出一句话来,他说,“那就——如你所愿!秦省,我去!” 车门子被重重的甩上了,里面的白雪收了脸上的表情,她被丁旺那一笑,闹的有点心慌。 回去的时候,魏先生在家里。 她走过去,低声道:“先生,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去办了。” “他什么反应?” “很排斥。”白雪把头低下来,言语里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看的出来,他这个人想投机赚钱,却并没有对林雨桐生出敌意的心思来。不知道是因为亲戚关系,还是因为林雨桐名声在外,他不敢。但我把您指给他的路说给他之后,他到底是答应了。说了,他会带着家里人,去秦省的。” 魏先生收起手里的报纸,“在你看来,她很看重家里人。” 是的!急切的想出人头地,但是对家里人还算看重。 魏先生点头,“你也收拾收拾,准备去秦省吧。” 白雪愣了一下,“我还要跟去?” “你不仅要跟去,还要不时的想法子接近林雨桐。” 白雪犹豫了一下,“先生,我觉得林雨桐从我见她的第一面,她就在防备我。” 那就叫她防备吗?记住我的话,你必须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叫她防备你,这就是你的任务,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去收拾东西吧! 是! 白雪上去了,魏先生回了房间,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发报机发报:凤凰可出山。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49 章 重踏征程(95)加更 重踏征程(95) 对孩子来说,离家的不适应只是短暂的。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拥挤车站,喧闹的候车厅,乱糟糟的站台,他都看的兴致昂扬。自打出了门,这小子就不得自由了。想下去自己走,这不可能的。 林雨桐缝制了一个兜兜,固定到大人身上,他坐里面就行了。要是想睡了,就面朝里,贴在大人身上只管睡就是了。要是想瞧热闹,就面朝外,看吧,使劲的看。 如今的火车是上车之后才检票的,所以,这没买到票的,只买了站台票的也能上车的。到了车上再补票也行,或是干脆有办法逃票也成呀。 站台上人乌泱泱的,东西不用自己和四爷管,自家两人就是看护好孩子就行。除了看护长平,还有年纪也不大的杨子。 等火车到了,这边的站台几乎就没什么人了,因为要了两个包间,自家这些人绝对挤得下。而且,能换着睡觉。包间这边,自然人就不多了。 长平指着往车顶爬的人,不停的扒拉他爸:“上……上去了……”说那些人上去了。 四爷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了笑没言语。你羡慕那些孩子能上去,等你大了就懂了,那些孩子羡慕你能不用拥挤的从这里上车。 上了车,包间里有宽大松软的床,家里有的,这个包间里几乎都有。两个包间呢,人一分开,坐床上的坐床,坐沙发的坐沙发。除了孩子,大家还都不饿。 给长平带着饼干和奶粉呢,中间加一顿就行了。车上热水供应的很足,冲了奶粉,再给里面泡了饼干,给孩子加了一顿,哐哧哐哧的火车就动了。这一动,三摇两晃的,长平靠在边上直接睡着了。 杨子是看什么都新鲜,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林雨桐叫他脱了鞋子来床上,“躺着吧,睡着了就睡着了,起来就能吃饭了。” 嗳!杨子去床上搂着长平,他觉得在陌生的地方小孩不靠着熟悉的人会睡的不踏实。 槐子是真的出来是长了见识了,他跟栓子结伴出来,去餐厅这里点餐,对方知道那两个包厢是谁的,因此人家很客气,说要几个菜,米饭馒头就行,人家应承的可好了,还问说,有牛排呢,要不要? 栓子跟人家说,“先生不习惯牛排。” “川菜呢?咱们有一位川菜大厨,做的川菜是一绝。” 好的!就川菜吧,川菜下饭。 点完餐出来,槐子问餐厅的另一边,“那边是……” 想想槐子没怎么出过远门,栓子带着他往那边去,“走吧,去看看!” 下一节车厢,叫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到了哪里? 里面留声机放出来的乐曲在车厢里流淌,女士衣着华丽,男士西装革履,他们舞步偏偏,笑声朗声。舞池的边上,三三两两的靠着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先生女士,手里端着酒杯,慢慢的晃动着,然后低声的交谈着。有些在餐桌的边上,或是吃着牛排喝着红酒,或是吃这蛋糕喝着果汁。 其实以前在饭店里,各种宴会上,他跟着也见识过这样的场景。可在火车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叫人过的如此舒服自在与惬意,真是有些意外。 槐子一步一步的退回来,这里……不属于九成九的人。 两人退出来,原路返回。没直接回包间,而是再往前走,看看前面的车厢。 再往前,就是一排排的座椅,座位软绵绵的,还有一些是空位。里面能坐六七成的客人,有这么三节车厢,再往前,车厢里就变成拥挤的木头座椅了,里面挨挨挤挤的,还正有列车员把一些人往出推搡,火车不快,尤其是在一些路段的时候,特别的慢。压根就不用停,直接下去就摔不了。于是,真就这么往车门子处推搡。 不知道是有些人没能补票还是一些什么其他的原因,不被允许在车厢里呆了。 这里到处是大蒜的味道,大葱的味道,汗臭味道,以及各种奇怪的味道。从等车到上车,又颠簸了这么一段时间了,早饿了。这都是自带干粮出门的,在车上就这么吃了。 有妇人带着孩子,孩子嚷嚷着要水喝,竹筒里带着的凉水就是了,随便灌一口就得了。孩子要吃的,就是菜馍馍,塞一口就那么吃着。 他的心就跟被什么揪住似得,扭头就走! 三六九等,就犹如天与地的差别。 他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等长平在里面呆闷了,要出来走走的时候,他就不敢带孩子过去了。他指着餐厅的另一边,“去喝个热奶,好不好?” 昨天去过了,长平指向长长的走廊的那头,“舅舅……去嘛……去嘛……” 四爷听见了,放下书从里面出来了,接过长平,“想去?” 嗯!长平挣扎着下地,“我走……我走……”要自己走着去。 好!那就走。 槐子拉住了,“姐夫……孩子别去……” 没事,得看看! 四爷牵着长平,一路往过走,长平给高兴的,路过一些包厢,遇上一些从包厢里出来往餐厅去的人,大家都报以微笑,逗逗孩子,然后各自侧身,相错而过。等到了二等包厢,里面的人也都放下报纸,抬头看一眼,然后又转头干自己的事去了。或是靠着眯一觉,或是拿着书慢慢的翻看着。还有人正抱着铁盒子吃饼干,看见小孩了,善意的取一块递给长平。 长平看他爸,他爸点头了,他才接过来,说谢谢。 四爷跟人家点点头,带着孩子继续往前。 直到三等的包厢,一推开门,长平瞪大着眼睛。里面靠近门口的位置很安静。像是关着的一笼子小动物,突然门子打开了,外面站着个小奶狗似得。只这一只小奶狗,就恨不能吓的这些人朝后退了退,让开了位置,怕冒犯了这个小奶狗而惹来祸端。 只一个跟长平差不多大的孩子,大人没看住,蹬蹬蹬的朝长平跑来。到了跟前就看着长平手里的饼干,然后把脏兮兮的手指塞到嘴里吸允着。 长平看看那孩子,看看手里的饼干,然后把饼干递过去,那孩子蹭的一下拿走了。他再去取兜兜里的糖,然后递给那孩子。边上一个大孩子蹭一下又拿走了。 长平看看空空的手掌,有点明白了,又取了一颗糖,看向这边的一个小姑娘,递给她。这孩子怯生生的拿了,不敢说话。 然后小兜兜只那么一丁点大,最多塞两块糖,给人家了,这就没有了。 长平指着车厢里的其他小孩,看他爸,“……不够。” 天下那么多孩子,咱家有多少糖也不够分呀! 长平看跑到小女孩身边伸手过来要糖块的孩子,很为难,但真的没有糖了,“……我去取……”说完,抬手叫爸爸抱,回吧!咱回去取糖去。 回去就找妈妈,“糖!妈妈……糖……” 糖怎么了? 他急着指外面,“给……糖……” 给别人糖呀? 嗯! 可你正在长牙,不可能给你带那么多糖的。她摇头,“没有了,咱家也没糖了。出来的时候没带……” 长平瘪嘴,都快哭了。 四爷蹲下来看孩子,很严肃的叫孩子:“长平。” 嗯? 眼睛里一泡泪,但到底是没掉下来。 四爷跟孩子说,“你得记住,你欠了那么多孩子糖吃。” 长平一脸的懵懂,但还是点头,自己欠了那么多孩子糖吃。 巴哥伸手摸这小子的小脑瓜子,“以后大伯可得……提醒你,叫你知道……你欠着债呢。” 嗯嗯嗯!他不住的点头,并不知道要叫天下的孩子能有糖吃,这是一件多难的事。 这一段旅程,对于大人来说,当真是乏善可陈,再普通不过。 可对于孩子来说,小小的年纪,一帧在记忆里变的模糊的画面,对于他的将来意味着什么,现在谁也不知道。 齐鲁距离京城不远,早年的划分,此地很多地方属于直隶管辖,这能有多远了。 火车上的新鲜劲才过去,到胶州了。 可还没下火车,人在车站就出不去了,因为一夜之间,胶州变天了。 倭国人又一次登录了胶州,车站都被倭国人接管了。 去年也有过一次,倭国人是五月登陆,九月撤军的。今年这才四月,中间相隔了半年之后,又一次登陆了,看这个架势,像是要接管铁路。 一而再,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 或许这次的登陆跟去年一样,靠着各界的抗议,能以撤军为终点落下帷幕。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呀! 等到了第三次,会如何? 当然了,这样的事容不得现在想。 现在自己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自己杀了那么多倭人,那你说他们手里有没有自己的资料?还有,此次坐这一趟车,绕道胶州,具体的车次信息,对方有没有呢? 白雪此人可疑,自己走了,她能不知道? 她知道了,那会不会用电报跟他们的人互通消息。 若是倭人知道自己在这辆火车上,那么他们会不会设置关卡,特意等着自己呢。 自己这一行人多,且还带着孩子,这一关又怎么过呢? 她的脑子转的飞快,几乎是一瞬心里就有想法冒出来,她扭脸看巴哥:“我有个想法……” 四爷还在皱眉,想着借谁的力呢,她那边就有想法了,这叫人可怎么说?他无语的看她:杀神托生的吧你!别的时候也不见你脑子转的有多快,怎么一遇到这种事,你那脑子就跟正常人的速度不一样了呢?对你而言,那杀人的法子都不用想的,真是信手就能拈来。 桐桐被四爷给看的,稍微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摸摸鼻子,“不是……是这个事吧,刻不容缓,对吧?” 呵呵! 四爷提醒她,“不能冒险!不仅是咱们这么多人,还带着孩子,关键是车上这么人,车站这么多人……万一失态扩大,就不可控了。” 知道!太知道了!放心,我这人,好弄险是真的,但只要想稳,那就真稳。稳起来的时候,就特别随你。 四爷:“……”这马屁拍的——呵!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50 章 重踏征程(96)万字更 重踏征程(96) 包间的门关严实了还不行,知道自己一行在这列车上的人不少。 好的时候,都很好。但遇到事的时候,不是所有的人都扛得住的。 栓子和小道就直接出去了,外面得有人看着,叫里面能安心的说话。 槐子将孩子把怀里一抱,而后道,“我可以将长平顺利的带出去。” 不是不信你,是这个事,怎么办才是风险最小的。 林雨桐先说两条:“第一,比较冒险。那就是等,什么也不做。丁旺那边就是一条线,红桃之前找我,说是丁旺最开始反对往秦省去的,但是后来没有反驳,只说是要想一想。那是不是可以说,那位明面是橡胶商人的魏先生还是希望丁旺继续跟进的。对于这位魏先生的来历,有三个可能。其一,是J系的人,由代指派,来接近咱们。其二,是W系的人,目的相同。其三,来处不在国内。” 她说着就摇头,“先说第一种可能,可能是J的人吗?不可能。因此代派人过来,目的在于监视的可能要大于对秘方的渴望。对于J来说,给他效力就够了,这种挖人秘方的事他干不出来,也没必要。事实上临行前胡木兰过来那一趟,就更证明了这一点。代对咱们心存疑虑,这个心有,别的心思真没有。而丁旺跟对方明显就伤药有过交易,这就证明这些人在药而已。直接就排除了J系的可能。” 嗯!是这么一回事。 “而W如今还在F国流亡呢,什么时候回归尚且是个未知数,他自保尚且来不及,还有心思存这个算计?有这人手他算计J去了,对于一个江湖客,他也不会费这个心思。” 那就只剩下第三个可能了。 “不在国内,面孔上看,跟国人无异。那除了倭人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了。”林雨桐笃定的道,“咱们确定这条线的来历,这个没有异议吧。” 没有!事实上一出现,这基本就是不需要验证,但能八成确定的事。 如今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串起来这么一比,这个结论就是百分百的,肯定错不了。 桐桐这才道:“……他们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么一出接一出的,想办法靠近我,甚至在咱们去秦省这个事上,他们也在想办法促成丁旺跟着咱们走。若是如此,他们所图就大了。半路截杀,在这里要了咱们的命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方云有点明白了,“要么,拿我们要挟你。要么,就是叫咱们有惊无险。怕是八成咱们还会遇上一个帮咱们度过难关的‘好人’也未可知。” 是的!丁旺这钉子太明显了,白雪连丁旺都骗不了,要说能骗过咱们,谁信? 可人家就是要把明面的钉子一直往前推,原因呢? 这是要暗地里下棋呀! 什么棋子能不引人注意?患难之交、救命之恩算不算? 绝对算的上。 林雨桐就道,“所以我说这个办法比较弄险。因为这一切都是基于咱们的猜测!万一错了呢?万一把走不脱的人被囚禁了,逼我就范呢?虽然知道,这种可能不大,但我并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把自己性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这就是犯蠢。” 嗯!巴哥点头,“说第二……” “第二……”林雨桐顿了一下,而后才吐出四个字:“先发制人!” 怎么一个先发?又怎么去制人?除非你能说服我,证明你的办法确实风险不大,否则,我也不敢叫你去冒险。适时地丢出一两个无关紧要的方子争取时间脱身,这比拿你去冒险划算。 林雨桐摆手,“咱们的安全永远排在第一位……我不会拿这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人命去冒险。”说着,就朝外指了指,“以如今的封锁来看,这辆车必然会遭到极其严苛的搜查。若是咱们想法子混迹而后脱身,这一车人,至少这列车上的司机包括所有工作人员,就摆脱不了干系了。” 方云就道,“杀人的事,他们真敢做?” 桐桐看了她一眼,“去年没杀人,今年……不好说!这若真有试探的意思,那么,他们就会比去年更得寸进尺。赌吗?赌不起。” 方云苦笑一声,“在自家的国土上,被人逼的无路可走,这可真是讽刺。” 桐桐正要说话,结果门被敲了一下,紧跟着被推开,是栓子。栓子进来低声道:“姐,我刚才好似看见胡木兰胡处长了。” 嗯?在车上还是车外? “对面的车上。”栓子朝外指了指,“您过来看看,刚到的车,是一辆专列。” 看来是上面得了信了,派遣了官员前来交涉,胡木兰就在其中。 林雨桐直接出去,结果刚看到胡木兰从那列车上下来,朝这边来。她回了包厢,等着胡木兰。她过来必然是找自己的。 果然,不大工夫,门被推开,是胡木兰没错。 胡木兰之前脚步闲散,很是漫不经心,上了车因为走的有些急,还有些气喘吁吁,“幸好赶得及,你还没动。” 林雨桐皱眉,“堵在这里,出不去,我自然得想办法……”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怎么想!”胡木兰咬牙,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要是出不去是非闹个天翻地覆的。可是林三娘,事不能做的那么极端。你的任何一个过激的举动,都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胶州是政府军才从奉系手里打下来的,泉城迄今还是奉系驻守。奉系跟倭国人关系微妙,这个你也知道。倭国人一而再的登陆胶州,来了走,走了来,一直没有将矛盾升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借口,他们也在寻找借口。且我可以跟你坦白的讲,若是给他们借口,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而我更可以跟你说一句实话,咱们并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这个你也该清楚,越是内忧不断的时候,外患处理起来越是得慎重。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不能否认,这话是对的! 但是你好歹听听我的打算。 胡木兰摆手,“你的目的是要你这一行人安全,可对?” 对! “那不就完了!你们一行人随我去专列,先叫这一车的民众都下车,散出去。你们跟同行的官员一起去行署,这件事是可以沟通来解决的。”胡木兰低声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你的计划有多周详,你再怎么保证不会将事态扩大,但是,万一呢?我承认你的能力,但你也得信别人不是傻子。能坐在高位的人,哪个心里是没算盘的。你要知道,你的能力再大,但是你跟上面那些人,信息是不对等的。你知道的消息他们知道,他们知道的消息你却一定不是全知道。他们在根据全面的消息,统筹全局。在你不知道背后还藏着什么的时候,不能有任何的轻举妄动。这一点,我希望你理解,希望你配合。若是不能,那我将会……以不惜牺牲你们为代价,确保不出意外,局势平稳可控。” 桐桐没再言语,因为眼前的胡木兰很紧张,弦绷的很紧。由此可见,如今的局势怕真是把炸|药放在火炉上,随时会炸的。 她倒了茶递过来,“喝一口,别紧张,我不动。我配合你,你不要把弦绷的这么紧。” 林雨桐一松口,胡木兰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你是不知道情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一口将茶水喝了,“咱们先走,你们不在这车上,这车上就没事了。你也不用谢我给解围,我是职责所在。另外,接你们过去,我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你说!”桐桐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没有犹豫的应承下来。 胡木兰抬头:“那边的安全也堪忧。他们都很欢迎你过去!真要是事情……万一不可控了,没有你,我怕是不能保证特派员的人身安全……” 那就是大家坐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呗。 桐桐点头,“可以!”只要出了车站,牵扯的人少了,自己自然有办法先叫四爷他们脱身。胶州这么大,还有药铺的人可以接应。况且,倭军人员并不多,人员都用在占据铁路线上了,城是封不了的。只要出了城了,这足够了。 自己嘛,怎么都行。只要四爷他们安全了,她就是配合胡木兰保这一行人一程又如何?! 心里打着这样的算盘,桐桐就看四爷,四爷点头,她又看巴哥,巴哥也微微点头。 行!那就走吧!行李都收拾好了的,咱这就起身。 打开这一节车厢的车门,外面站满了实弹荷qiang的倭国兵。打头的一个手握着指挥刀,朝胡木兰看看。 胡木兰上前交涉,“人员全上专列,剩下的咱们才好谈。” 对方看了林雨桐一眼,视线在杨子和长平身上一扫,就对着林雨桐道:“林先生大名,我就早有耳闻。林先生不要紧张,也不要误会,我们是为了保护帝国臣民而来的,不会限制任何人的自由……” 这个‘帝国臣民’是在胶州生活的两万多倭人,这么多倭国人生活在胶州,也是历史原因造成的。这些在胶州的倭国人向他们的天皇申请保护,这才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陆胶州。 如此试探再三,就是想判断何时对华开战时机是合适的。 林雨桐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胡木兰上了对面的专列。 车门子关上的那一刻,胡木兰立刻吩咐下去,“拉上窗帘……快……” 林雨桐把孩子兜过来挂身上,拉了四爷占据了一个车厢的角落。槐子拉了杨子,小道管着栓子,巴哥和方云,都是直去角落里呆着。 这一列车上的人还不少,看到这举动,其中有一年轻的,林雨桐也不认识此人。他一张嘴就带着几分讥诮:“我今儿可算是见到林先生的风采了。” 傻B! 她没管这二傻子,只低声安抚孩子,“不要怕,不管听到什么,都不怕好不好?”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两个棉花团,然后塞到孩子耳朵里。准备这东西原本是怕车上喧闹,孩子睡不好的,谁知道遇上这情况了。 长平点头,乖乖的叫妈妈给塞上。然后自己伸手捂住耳朵,表示不怕,他捂住了,听不见。 结果安抚孩子的话还没说出第二句呢,‘砰’的一声巨响,子弹从这边车窗的玻璃上飞进来,又从那边的车窗玻璃上飞出去。 这子弹真就擦着刚才讥讽林雨桐的二傻子的过去,他是顿时趴在地上抱住了脑袋浑身打哆嗦。 这傻子!人家在试探!在不停的挑战你们的底线。你还觉得你是特使人家不会对你开qiang。 果然,帘子从外面被挑起来了,是用长长的刺刀挑起来的。外面的人看不进来,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那人说,“不好意思各位,qiang走火了。” 小道紧紧拉着面色铁青的栓子,傻子才硬扛呢,没看见林姐此刻面无表情吗?当你身后有太多需要保护的人的时候,哪怕你再是英雄,那也得缩成狗熊。 林姐怀里有孩子,身后有咱们,外面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国人。这个时候对上了,那便是不智。胡木兰不英雄吗?杀起倭人也是英雄啊!可她不也咬着牙忍着,挺着,缩起爪牙。 他还真就觉得,能伸却甘愿缩的人,才是真英雄。 林姐和胡木兰,其实都已经有点这个意思了。 他却不知道,桐桐这会子除了关注怀里的孩子,最担心的反而是四爷。她担忧的看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去说。 四爷攥了攥桐桐的手,微微摇头,却再没有说话。 等外面的喧闹声停了,车站里的百姓都撤出去了,才给这趟专列放行。车站外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接这一行人去公署。 栓子小道包括槐子和杨子,都是下人的打扮,短葛长裤的穿着打扮,把他们带上,明显是车不够的。 槐子就道:“知道地方,我们自己过去。坐黄包车是一样的。” 林雨桐看槐子,槐子微微点头,林雨桐就放心了,只带着四爷和孩子,以及结巴和方云上了其中一辆车。 桐桐兜着孩子坐在副驾驶,其他三人坐在后座。 谁都没有说话,长平一直乖乖的呆着。之前qiang声响了他吓的一个激灵,但是没哭。下车这阵仗,他一声不哼。 桐桐一下一下的拍着孩子,在车马上到了转角要转弯的地方跟司机说了一声,“能不能靠边停一下,孩子要撒尿。” 长平抬眼看妈妈,下车前刚嘘嘘了,并不想尿。 但妈妈看他,问说,“是不是想嘘嘘了?” 孩子睁着眼睛才要说话,就听边上的司机道:“没事,孩子的尿没关系,就在车上尿吧。” 长平眨巴眼睛,张口就说:“臭臭……拉臭臭……” 桐桐一愣,四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怎么能这么机灵呢? 方云就搭话,“靠边停一下,后面还跟着车呢,怕我们跑了呀!叫孩子拉泡屎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跟倭国人是一伙的?” 不是的!是……这半路停车万一出了意外呢? “我的家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林雨桐再说了一遍,“靠边停车吧。” 车缓缓的靠边了,后面的两辆车也停了,先下来的是胡木兰。胡木兰摆手叫最后一辆车先走,不用等。然后看见车队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两辆车,正往这边靠过来。 她抬脚朝林雨桐走来,靠在了这辆车的车门子上,“外面有人接你们。” “药铺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铺开了,哪里都有自家的地方。我们来胶州,当然给药铺这边的掌柜发消息。知道我们的人多,租了两辆车过来接了。”这是真的!槐子他们也并没有坐什么黄包车,应该就在后面的车上。 胡木兰让开一点位置,叫车门子能打开:“要走他们走,你不能走。” “知道!”林雨桐打开车门叫四爷他们下车,这才跟胡木兰道,“倭国人便是有目标,那目标也是我。要是想拿我的家人胁迫我,那我不管处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先顾我的家人。所以……” 所以,强留你的家人没有意义。反倒是自己这边要是有什么状况,可就借不上她的力了。 胡木兰才想说什么,抬眼看到扭脸过来的长平。孩子眼睛黑白分明,就那么扑闪闪的看着他,一张口就喊了一句:“姨妈。” 胡木兰一哽,嘴角翕动了一下,然后僵着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就马上收回来背过身给林雨桐摆手,“要走就快点。”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然后摸了摸孩子的脸,“听话。” “明儿……回来。” 好!明儿肯定回来。 结巴拍了拍桐桐,“有我!” 我知道! 桐桐站在路边,看着那边的车停下来了,槐子下车,接了四爷和孩子上去,巴哥寸步不离的跟着四爷和孩子,她才摆手。然后车子一个调头,朝相反的方向就走,桐桐这才收回视线。再没有多看一眼,直接上了车。 胡木兰跟着林雨桐上了这辆车,两人谁都没说话。 良久之后,胡木兰才说:“你给瞎教什么?”姨妈?亏你想的出来。 林雨桐心说,真不是我教的,我家孩子把跟我亲近的女性,年纪差不多的都叫姨妈!会叫姨姨、会叫妈,后来进化出姨妈了,就一直这么叫的。谁听了都觉得这是亲近的表现,就连胡木兰都吃这一套。 她也不解释,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你们寄希望于谈,可是怎么谈呢?这是个没有结果的结局……何况,泉城的情况你知道。奉系张昌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对上B伐军毫无胜算。你得防着这种人为了私利勾结外人为祸!” 胡木兰揉着额头,“这种事,有人去考量。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一行官员的安全。” 又强调一次安全? “是不是有什么死伤没敢对外报?” 胡木兰没有言语,“你没有必要知道,各司其职,每个人把自己的差事做好,这就行了。你操心的那些,那是最上面参谋室里该谈论的问题。” 林雨桐揉额头,“跟你合作,我是真觉得费劲。咱俩所思所想,不在一条线上。” “那你就把这当交易,我叫你的家人从车站脱身了,你帮我保这一行人安全,可行?” 行吧! 林雨桐看着窗外,再不说话。胡木兰搭话,“不得不说,你家那位先生是个能人,当真选了个太平的地方。人人都慕大城市的繁华,却只他眼光独到,选了那么个安宁的地方。” “安宁?”林雨桐摇头,“或许吧!明箭许是没有,但这暗箭……却也难防……” 胡木兰闭眼眯觉了,不能再跟她说了,再说不定漏了什么话给她。因此,只往边上一靠,低声道,“叫我睡一会子,这自从入了齐鲁,我就没合眼。” 嗯!睡吧。 林雨桐跟着这一行,入了行署。这天晚上,人家就派代表出去谈了,怎么谈的,胡木兰也没跟林雨桐说。林雨桐就是看着,没叫出乱子。 第二天上午,又继续谈了一场,回来之后,胡木兰的表情就轻松多了。甚至脸上还带了笑意,跟林雨桐道:“没事了,解决了。” 解决了? “嗯!”胡木兰对林雨桐笑,“这次多亏了你肯听劝,没冲动的闹出大动静来,要不然,事怕是不好谈呢。” 林砚皱眉,但也没多问,“既然没事了,那就是基本安全了。这里我也没留着的必要了,得走了。” 胡木兰伸手跟林雨桐拥抱,“谢谢……我就知道,你非一般的草莽,大局你是懂的。” 懂个屁呀懂!少拿话甜我。 林雨桐推了她扭脸就走,“还有孩子等我呢,没工夫在这里腻味。” 胡木兰就笑,双臂交叉抱胸靠在桌子边看着林雨桐出门。 林雨桐是要出门了,就站住脚,“我不知道你们的交涉内容,但我觉得,得来的太容易了。一般这种情况,代表着他们背后所谋更大。防着他们好言好语的牵制你们,等你们放松大意的时候狠咬一口。” 看看!又操心,“要不然我推荐你去J校长的参谋室呆着?” 林雨桐没理她的调侃,跟她交代了一句:“胶州如今这境况很不好,打我主意的人很多,我不会在胶州久留了。” 胡木兰点头,“嗯嗯嗯!你的提醒我会转达,你走你的去,放心吧。” 放心不放心的,林雨桐也管不了。她一出去,小道拉着黄包车就过来,带着大大的斗笠遮住脸,林雨桐直接上车,小道拉着就跑。专挑小巷子绕道走,这来来去去的,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这么转悠,便是有人也给甩了。从小巷子里转到大路口,那里停着一辆汽车,两人弃了黄包车,直接上了汽车。 到了车上,桐桐一眼就看到车座上放着的土布衣衫,这是给自己准备的换装的东西,看来巴哥已经有安排了。她不免问道:“咱们的人还都在药铺?” “没有!”小道低声道,“巴哥没叫药铺的人送咱们去提前准备的地方,而是临时改道,安顿在一个小旅馆里。半下午的时候,金大哥联系上一个洋人,洋人开了车来,将咱们的人都接去了城外。那洋人在城外有庄园,昨晚我们在庄园落脚的。只找了个陌生人给药铺那边送了消息,通知他们说是咱们转移了,很安全,叫他们别打听。” “那现在呢,人还在庄园?” “没有!”小道说着就笑了,“巴哥早起就跟人家高价买了一辆马车,咱们的人现在就在马车上,就在城外的路上移动,混在大批的回乡的老乡当中,熟悉的人找不出来的。就咱们现在用的这辆车我会停在指定的地点,有人来取。等会子一出城,您就先下车,我停好了车来找您。” 好!如此他们一行的去向,再没有人能知道了。 她在车上迅速的换了衣服,这衣裳是半旧得,上身是蓝底白花的偏襟小袄,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绑腿裤,脚上是半旧的布鞋。 下了车,将身上的衣服裹起来扔到一堆柴草堆里,这一堆柴草周围没有什么易燃的东西,她直接给点了,像是谁扔了烟头点起来的,因着不怕烧了别的什么,有看见的也懒的去扑火,烧吧,烧完了自然就灭了。林雨桐站在几步外的一截土墙后头,看着她烧完才出来的。用过扒拉了一遍,确定烧完了,然后用烧过的灰烬和地上的土混在一块,搓了搓,脸和脖子手以及手腕,甚至是鞋露出来的脚面,都给上了一些色。 然后假装要方便,朝荒野里跑去,跑的有点远,几十米外有个苞米杆堆,过去钻了一圈出来,头上身上自然的挂上了一些草屑,而后就在跟小道说好的路边等着。 小道过来先是一愣,若不是那身衣裳是自己放在车上的,他第一眼真不敢认。 “姐,至于吗?” “明处没人,暗处不定有谁打什么主意呢。最好连暗处的人都瞒了,若不然,一路上还得提心吊胆,咱们犯不上。” 也对! 往前走,大概能有半个小时,见到了等在路边的槐子。三个人汇合,又是二十来分钟,才追上慢悠悠的走着的马车。 四爷带着孩子在车里,林雨桐一掀开帘子,长平眼睛一亮,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只无声的叫了一声“妈妈——”然后捂嘴,摇头。 是说不叫他出声,肯定不会叫人知道车上还有孩子。 这是四爷给教的吧,带着孩子出门确实是辨识度太高,不叫孩子露面,藏上那么一两天,绝对能顺利的混过去的。 可就是委屈孩子了! 桐桐上去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夸他:“乖。” 孩子一晚上没妈妈在身边,睡的并不安稳。这会子一挨着妈妈就睡着了,林雨桐仔细端详孩子的脸,小声问四爷孩子从昨儿到现在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问的特别仔细。 坐在一边的方云看的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个时候她就觉得,之前一直不要孩子,是对的!要不然这样的日子,孩子多受罪呀! 有时候看着长平,她不由的都鼻子酸了,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长平尚且是幸运的,可还有更多的不幸的孩子,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活的? 巴哥看了方云一眼,见那边两口子说的差不多了,他才转移话题,“咱们不滞留了……一路朝西,过泰城,入豫省……” 好! 有了目标就好办了,一行人过城镇不入,夜里随便找个小村子,租人家的一间房舍有个安身的地方就行。一路朝西,走小路而弃大路,谁见了都像是在走亲戚的。但其实,只要是往西的,谁还关注过的哪个村子? 长平乖的很,离胶州远了,路上基本碰不到什么人了,他也能出来放风了,但他只呆一会子,看见远远地有人过来了,他就主动要回车厢。晚上大部分都跟桐桐在车厢里休息,很多借宿过的,都不知道这一行还带着个那个小的孩子。 可以说走了三日之后,就彻底的甩掉了。 身在京城的魏先生收到一封电报,电报破译过来也只四个字:渔网漏了。 渔网漏了,这证明鱼不仅没钓上来,还冲破了渔网,跑了!如今甚至是连跑哪去了都不知道。 那怎么办? 他是一晚上没睡,想着怎么回复凤凰。实在不行,就用最笨的办法——守株待兔! 可天一亮,就收到电报,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另外,还告知他,凤凰要单飞了,严禁他召唤凤凰。 魏先生将电报一把烧了,咬牙切齿。 凤凰单飞了?呵! 凤凰不凤凰的,林雨桐现在是一点也不知道。三天一过,距离泰城也就半日的路程了,这次是得进城了。毕竟,剩下的路还远,一行这么多人,只一辆马车,太受罪了。而且,要是有个意外,就彻底的动不了了。因此,得停下来,在泰城修整几日,而后再准备点长途跋涉需要的东西。从交通工具,到路上所需的吃食。 泰城不小,距离泉城骑马也只半日的路程了。这里有万众的药铺,但是巴哥不打算露面跟他们联系,彻底的隐身了。 一行人分了两拨进城,分别去同一家客栈住宿。 四爷和桐桐带着槐子和杨子,结巴和方云带着小道和栓子,包了一个客栈的两个紧挨着的小院安顿。 桐桐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陪着孩子和杨子。换四爷出门和巴哥结伴,去准备东西。 马车等物,倒是不难买。可这一路长着呢,想叫舒服,最少也得三辆马车,马车还得改造一下,路上能舒坦一些。 这一耽搁,就是小半个月。 林雨桐也注意了,确实没有什么人对自家这一行人有兴趣,她倒也不着急了。慢悠悠的走着,在没危险的情况下,对孩子确实是好。 不说长平,就是杨子也才那么一丁点的年纪。悠着点挺好的。 可就是这半个月的时间,出事了。 这一天起来,觉得外面乱的很。 四爷还没起呢,槐子在院子里正梳洗呢。桐桐想借用人家的厨房给孩子做点吃的,就跟前几天一样,拿了钱往人家厨房去。 大厨是个大叔,去的时候大叔那边传来哭声。 大叔在抹眼泪,他对面站着个哭的快抽过去的小伙子,就听那小伙子边哭边说“……那些倭人就是畜生呀!畜生……不如的东西……泉城如今满街道都是血……大姑娘小媳妇不仅给糟蹋了……糟蹋完还杀人……杀了还不算……女人的XIONG都给割下来……” 林雨桐当时就觉得血直往脑门上冲,搭话问:“哪里?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泉城!”这小伙子的眼泪又下来了,“泉城……” “泉城不是有GUO民军吗?”不是正跟奉系的张昌打的不可开交吗?倭人怎么进的城呀? “那个狗屁张昌打不过GUO民军,就跟倭国人求助,还开了城门把人迎进来的,完了还在城里设宴招待人家。这事早几天在城里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呀!后来,眼看情况不对,收拾细软带着几个姨太太跑了……那个什么军……不知道为什么不抵抗……不知道为什么不抵抗……”小伙子的哭嚎声引来一群围着的人。 耳边只有小伙子的哭声:“太惨了……太惨了……杀了那么多人……” 林雨桐的嘴唇翕动,转身就要走。结果一转身,看到四爷抱着长平,巴哥带着方云,他们都在人群里。 她往回走,一进屋子她就咬牙,“为什么不抵挡?能为什么?不就是胡木兰那套说辞,顾虑太多,上面不许。可这里距离泉城只半日路程,想来事态是昨儿才开始失控的……” 四爷点头,“你说的对,事态失控,战争的残酷对平民百姓来说,那是灭顶之灾。烧杀抢掠还会继续。直到其他大城市得到消息,确认消息,然后做出更多的反应之前,那样的行为就不会终止。这一来一去,快则三五天,慢则成十天。每天都有人被屠杀……去吧!”他扭脸看长平,“叫妈妈去吧,好不好?” 方云就问道,“真是丝毫不抵挡吗?” 命令是命令,但自来也不乏有血性的军人。真发现听令所带来的恶果,会抵抗的。 林雨桐始终坚信这一点。 小道咬牙,“我要去,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去。” 槐子将孩子推给四爷:“我也去!” 方云摸出了qiang,而后上膛,“叫长卿跟你们去吧,我在!有我在,我保证老金和孩子的安全。” 四爷:“……”我是不爱舞刀弄qiang那一套,但不是我不会!真不到要人护着的份上,“去吧!不用顾虑我们……”他知道桐桐怕泉城的事态若是控制不住,那么距离泉城只半日的泰城必会遭殃,她担心的是这个。他摆手,“你一走,我就带着孩子去泰山上的道观呆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下山。这个放心了吧。” 嗯! 桐桐看巴哥,“您准备东西,我得去发个电报。” 给谁? “胡木兰!”林雨桐看着手里的qiang,没有弹药补充不行的。这事上,她必须得借助胡木兰的手。 嗯! 胡木兰还在胶州,泉城的消息是昨晚传来的,现在还在核查中,她正在焦急的等消息。给上面发电报了,上面的说辞依旧是让下面约束部队,无令不许外出。 她在办公室徘徊,最坏的情况被林雨桐说着了,几方势力各种利益的驱使下,泉城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心里正咬牙切齿呢,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泉城那边有消息了,可谁知道来人禀报说,“泰城的电报,我们破译不了。” 胡木兰愣了一下,接过来一瞧就明白了,是林雨桐发来了。 她此刻就在泰城。 电报收起来,她扭脸看墙上挂着的地图。而后拳头攥在一起,抬脚就走,“你们有事找李处长,我有事。” 您去哪? 胡木兰顿住脚步,“泉城!”她回头看副官:“我违抗军令,要追责也是以后的事了。若是我能活着回来,我愿意接受一切惩处。” 副官没有言语,原地立正,敬礼。 她才要走,身后的门开了一扇,李处长出来了,什么也没说,只对着她敬礼。 胡木兰摘了军冒,把肩章都摘了,塞到副官的手里,再不犹豫,抬脚就走。 等人走了,李处长才问副官:“刚才谁的电报?” 副官低声道:“林三娘。” 她呀!难怪呢! 李处长不由的就长叹一声,面上就有几分动容:“国有难时,必出慷慨猛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没有更多的加更了,四点半老师有请,说是开小组家长会。也不懂什么是小组家长会,可能就是小范围的沟通一下吧。 第 351 章 重踏征程(97)一更 重踏征程(97) 半日的路程,那就后半天走。 赶在天黑以后,到达泉城。 在走之前,先送四爷和方云,叫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山上。 山脚下有挑夫,泰山巍峨,就在眼前。 一行人都不说话,栓子左右看看,别弄的就跟生离死别似得,不至于的。他调节气氛,就问说,“那戏上演的,古代皇帝都要在泰山封禅,不知道是不是?” 四爷就笑,继而摇头,“泰山封禅始于始皇帝,一统六国,巡幸到此地,这才有了封禅。后来,开创了汉武盛世的汉武帝,曾五次在此地举行封禅仪式。” 栓子就有点明白了,“怕是一般没那么大作为的帝王都不好意思来封禅吧?” 四爷忍不住就笑,继续道:“东汉的刘秀,因着光武中兴,来这里封禅。到了唐朝,李治有永徽之治,所以来这里封禅。之后又有开元盛世的李隆基,也在此进行了封禅仪式。” 栓子觉得他懂了,“远的我说不上来,但是前清的时候,康乾也称盛世,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都来过?” 来过是来过,声势浩大的祭祀有,就是没有封禅。 四爷就道,“唐之后是宋,宋朝的时候出了一位君王真宗,此人倒是勤于政务,只是一个檀渊之盟,是在宋与辽战争占优势的情况下签订的盟约,意在求和。虽说之后,有百年不再起战乱,但用钱买和平的做法也叫北宋再不能居安思危,此后军备荒废……” 栓子叹气,历史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 四爷看着长长的登山路,就道,“也因此,到了明朝,再不封禅……” 哦!栓子点头,朱元璋瞧不上北宋那一套,感觉因为真宗此人,拉低了封禅的格调。 槐子心说,真宗是给脸上贴金,朱元璋一要饭的出身,讲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瞧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 “……明朝皇帝不封禅,却也在此祭天。”四爷站在山路下没动地方,“清朝沿袭了明的惯例,在此祭天,但不封禅。清世祖顺治皇帝派官员祭祀了两次,圣祖康熙皇帝派官员来过七次,亲临过两次……” 桐桐抬头朝上看,四爷陪着康熙皇帝来过一次,跟着老爷子登顶了。 说到这里四爷不说了,栓子还纳闷,“再没了别的皇帝来过?” 巴哥才道:“乾隆皇帝……来过十次,有六次都登顶了……” 感觉乾隆皇帝好有钱! 栓子就不问了,四爷也不说了。该上山了! 挑夫站在边上想搭话,看能不能揽活,这不,见没人说话了,就在边上道:“……康熙皇帝来的多,乾隆皇帝来的更多,康乾盛世嘛,可大家却不知道雍正皇帝当了皇帝之后虽然一次都没来过,却给实实在在的办事了。”他指着前面,“看见了吗?那是山门……是雍正皇帝时期重修的,还有那边的山道,都是雍正皇帝拨款打发人修的。在雍正朝以前,百姓去山上进香,要缴香税,后来雍正皇帝给免了,叫百姓随便进出。那有钱人给庙里布施,也不许官府提留,要把那钱全给庙里留着,叫整修道路,修缮房屋……先生太太们去上面看看就知道了,大殿里还挂着雍正皇帝赐的匾额呢,上面写着的是‘岱封锡福’。” 岱封锡福……是啥意思? 挑夫挠头:“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桐桐的面色复杂,解释道:“岱封锡福……是说,希望这泰山的神灵能够赐福给人间!” 别人恍然,四爷却抱着孩子回头跟桐桐笑,“你去忙吧,我带着孩子走着上去,这几天就在山上……”祈福。 若有神灵,请他赐福给人间。 挑夫大哥也不是没事干,这不是还有行李呢吗?带上去吧。 桐桐抱了抱孩子就还给四爷,看着四爷抱着孩子一步一步的朝上走去。良久,她才转过身来,然后迈步就走。 两个人,相背而行,一个去祈福,一个去杀戮。 回来泰城,这就能走了。 本来准备了三辆马车,这就有三匹马。桐桐和巴哥一人一匹马,剩下的小道带着槐子和栓子,他们用马车随后。 白天,路上走的并不太快。沿途好些百姓,拖家带口的,什么都没带就从城里逃出来了。这出来之后要去哪里,他们应该也还不知道。这是方便逃出来的人,还有不方便或是没法逃的,这城里还有多少?只怕是大部分都在家里猫着不敢露头。家里有吃有喝,这还好。可没吃没喝的……又该怎么办? 小老百姓,出门找水弄粮食就有可能会丧命,这得是什么日子?! 天擦黑了,城就在眼前了。 此时,城已经封锁了,不太好进去了。这就更断了百姓逃出来的可能了。 下马,进了一个村子,过去的时候沿路留了记号,方便小道他们寻找过去。村子里已经没人了,破旧的小院大门敞开着,里里外外的看了,连菜窖都看了,显然,家里没藏人,主人家带着家当逃了。 马栓在后院,扔了些草料,边上好久不用的猪槽子倒上水,两人就利索的离开。 泉城的城墙,是明朝修建的老城墙了。近几十年几乎没有修缮,绕着城墙外走,是很容易找到城墙的缺口的。 当然了,即便是缺口,也有个两三米的高度,对于一般人来说,想要翻过它也是不容易的。 但对于桐桐和巴哥来说,这不是障碍。 迅速的翻入城中,为了节省之间,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万众的药铺。 巴哥知道药铺的大致位置,他带路,在小巷子里来回的穿梭。这座城,夜里除了远处不时传来的qiang炮声之外,死寂一片。那qiang声响着,那些还吃奶的婴孩,怕是大人都不敢叫啼哭的。 绕到药铺的后门,轻轻的敲了敲,两长两短。 铺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应答。 巴哥没叫桐桐动,只静静的等着。 好半晌,里面有一些轻微的走动声,似乎有人贴在门里侧,听着外面的动静。 巴哥这才道:“京里来人了。” 里面试探着问了一声:“巴哥?” 是我! 里面的人明显放松了,呼吸声和动作声,在外面都能听到了。门从里面轻轻的打开,而后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快!快进来。” 等看到随后进来的林雨桐,他显然不认识。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只看出来是个女的。 他只打量,别的倒是不好问。 结巴才道,“是林三娘。” 啊? 啊! “林……林先生……” 林雨桐拍了拍他,“带路吧。” 这小伙子才反应过来,把门关好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以特别小的声音道,“咱们这铺子,要存药品和药材,尤其是贵重些的,再加上天天进账有银钱存着,当时就挖了地窖和密室。这也是巴哥当时提的要求。” 这个桐桐知道,这是跟四爷商量过的事,每个铺子必须配备的东西。 第一,足够的药品和物资储备。第二,安全的藏身之所。 “如今咱们的东西派上用场了……你们跟我来。” 后院的仓库是明面上的仓库,存的东西不少,但是价值不高。储物柜的背后,推开那一扇木板,就是狭窄的过道,过道是斜坡,一路往下,弓着身子一直往下,转了两个直角弯灯光才稍微亮起来。 里面的人都一愣。 林雨桐也被眼前这情形给弄懵了。这空间不小,但里面不是物资。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一个挨着一个的都是病号,且都是重伤的病号。 有几个人在里面忙碌着,给这个喂药,给那个喂水。 带路的年轻人喊了一声,“朱大哥。” 一个三十上下的人转过头来,看见巴哥和林雨桐愣了一下,先对巴哥一笑,而后上下打量林雨桐,一个‘林’字马上叫出了口,但随即把名字给咽下去了,他急忙过来,从这个身上那个身上的往过跨,脚尖点地的那种。 过了他就小声解释,“……都是在街上被乱qiang扫射受的伤,我们冒险把还能救的,给弄回来了。” 林雨桐点头,问说,“有不好处理的伤患吗?” “都是外伤,取了子弹之后,咱们的药基本能控制。” 那就好! 这个朱大哥朝外指了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外面去。” 又从里面出来,就直接坐在麻袋装的草药堆上。巴哥这才跟桐桐介绍,“这是泉城掌柜,朱光明。” 担任掌柜的,都是D内同志。 林雨桐知道这人是自己人,但是对方不知道林雨桐是D内的同志。 所幸谈的事不关组织的事,巴哥只跟对方说,“有泉城的地图吗?还有你们最近知道的消息,有多少人,分别盘踞在哪里……” 对方这才恍然,带着几分钦佩的看林雨桐,然后不住的点头,一边起身一边道:“有!我这就去拿。” 地图很详尽,朱光明点着地图,哪里是做什么的,他都交代的很清楚。一晚上的时间,一人啃了三个窝窝,全程都在听朱光明说城里的情况。 天亮了,又听到轻微的敲门声。林雨桐以为是小道和槐子到了,谁知道朱光明去开门,然后回来说,“是个姓胡的女人,说是来找林先生的。” 胡木兰?来的可够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泰山封禅资料非杜撰,数据来自于史料记载。 稍后见。 第 352 章 重踏征程(98)二更 重踏征程(98) 胡木兰来了,巴哥就先不用跟着了,“我先跟胡木兰去扫一遍情况,随后我再回来。你等小道和槐子,另外,也得想法子撤掉药铺的人,最好是能把伤员和咱们的人都先带出城去。” 朱光明急了,“这个真不用……” 巴哥一把给拦了,“林先生顾虑……事情大了,对方又坚决不退……总有人把一些事端……跟林先生联系起来……万众药业是林先生的……药铺自然是林先生的……她是担心报复……虽然概率不高,但不得不妨……再则,城里不定哪里……还有伤员……需要跟更多的人……提供庇护所……” 朱光明点头,这才不再言语了。 巴哥没什么交代林雨桐的,只叫她出门小心,这就完了。 胡木兰都没有进来,靠在后门口三两分钟,林雨桐就从里面出来了。 “你来的够快的。” 胡木兰摆手,“坐着谈判官的专列来的。” 嗯?谈判了? “总要交涉的嘛。”胡木兰声音低沉,“原本交涉署的官员,全被杀了。” 那你……是明着来的? 胡木兰摇头:“偷着混上车,偷着下的车,以私人的身份跑来的。” 两人正说着呢,远远的就传来激烈的交火声。胡木兰朝声响的方向指了指,满脸的不可置信,“是那个方向吗?” 是!怎么了?这听起来像是正规军交火的动静。 胡木兰一拳砸在墙上,“被伏击了!” 什么被伏击了? “上面下令撤军,那边是撤军的路线。可突然交火,这就证明……倭国人在那边设伏了。” 林雨桐想骂娘! 都这样了,他娘的撤军!她能不骂娘吗?但这种时候,纠缠不得。林雨桐只道:“得阻止对方这种杀戮。” 杀了将官了事。 林雨桐沉吟了一下,就问,“你有没有途径,想办法多印一些宣传单,在倭国侨民聚集区散发……” 你想干什么? 林雨桐就道:“打听到对方的将官身在哪里,怎么靠近,这都需要时间。多耗费一天,就多耽搁一天的时间。多耽搁一天,就会多死伤一千多好号人……怎么办?先发宣传单,给倭国的侨民,告诉他们,若是再不停火……就有人也要拿普通的侨民撒气了。全国各地,倭国侨民分布极广。只胶州一地,就有两万余人。江湖人可不敢大局不大局,命是自己个的,不怕死的就置之不理好了!反正,咱们得给规定时间。自散发传单一个小时起开始计时,耽搁一分钟,就杀一个普通侨民。耽搁多长时间,就用多少侨民的命来换……” 话没说完,胡木兰就打断林雨桐,“这法子DU啊!”再有谁说林雨桐像是G党,真就该打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做派。 她就问林雨桐,“你真会杀吗?” 会吗?干不出来的!只是威吓罢了。 但对胡木兰,她不能什么实话都往出倒的。因此只道:“我杀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若是怕人诟病,我会叫他们死的更像是病死的。这一点你也可以在宣传页上提一提。” 胡木兰咧嘴,“你会被追杀到死的。” 随便!本也是不死不休的死敌,怕死就不来了。 胡木兰没说别的,“行,我操刀,我去刻印,半天时间,我争取完成。” “我去看下手的地方……之后再商量。” 好! 见了面,简单的沟通之后,两人并肩出了小巷子,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迅速的消失在马路上。 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有些尸体还在路上,不敢收。大街上除了四处巡逻的倭国兵,几乎是见不到人。林雨桐在小巷子里穿行,奔着朱光明所说的侨民聚集区而去。这里的街道一如往常,有一些在此地做生意的国人,没有受到影响。也因着这一点,有些来这里躲避的国人出入,并不算多引人注意。 这里依旧是有倭国兵,但为了保护他们的侨民,怕惊扰他们的侨民,看起来也都很温和。街上来来去去的都是穿着和服的男女,有些三三两两的相遇,在街上说说笑笑。桐桐懂倭语,她现在说她懂什么语言都不会叫人觉得奇怪,毕竟名声在外,且真的在做翻译。 她摸了身上的钱,从一家糕点铺子买了糕点拎着,然后大大方方的往更深处走。 半路上就人拦住了,是巡逻的倭国兵,上下的打量林雨桐,“你的……站住……” 林雨桐跟她说倭语,“我是山口先生府上的,过来给太太买糕点……”说着拎着糕点叫对方看,且热情的请对方吃。 对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不紧不慢的走了,遇上路过的几个太太打扮的女人,还会半低着头问好,说一些有些日子没见的话。 一看就是雇佣来的下人,人家也不甚在意,只稍微扫了一眼就不搭理了。 但显然,谁都不会觉得她是个陌生人。 如此顺利的穿过主干道,而后就是一排排房舍。得在外面观察,哪家的家里可能是没人的,哪户人家是怎么也不能白天进入的。 转了一圈,确定了之后,选了一户门锁至少有半月没打开的人家,然后借着门口的松柏树木的遮挡,从墙上跃了进去。 院子里有些枯叶,园子里冒了草芽也没人清理。院子里更没有走动的痕迹,显然,这里的住户已经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进了屋子,什么都有。 显然,住家并不是搬走了,只是暂时不在而已。 里里外外的看了看,确定暂时是安全的。之后将糕点打开,然后把肚子填饱。看看时间,她这才找到这家的卧室。主人的房里,应季的衣服还有。都是和服! 她选了一件,给换上。然后坐在镜子前梳妆,按照倭国女人的习惯,化好装,看起来低眉顺眼,温和柔弱。 至于自己的衣服,能放到空间里吗? 只这一想,衣服就收起来了。 想了想,还得想办法跟巴哥联络。她直接用女主人的眉笔在点心的包装纸上,用密码写了一串东西,然后给装起来。这才起身往后院去,那里有后门。主人不在,后门从里面上锁的。如今,从里面打开,出去。再将后门从外面锁上。 后门进出的都是各家的下人,而下人多是雇佣的国人。那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门多一把锁未必有人注意了,注意了,也未必多事的管人家的事。 她一身和服,跟之前的样子又大相径庭了。大大方方只管走自己的,谁去管? 到了大街上,还主动当着巡逻倭军的面,喊了一个店里的小二,问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药铺,叫万众药铺,里面有一种止疼的药……可我不知道店在哪里,能不能麻烦你帮着去买一趟……” 这小二缩着脖子,“外面……我是不能随意走动……” 她也不好为难的样子,“那带上我,你给我带路,可以吗?” 小二点头,“您……您当然是没事了……”一个倭国老娘们,穿成这样人家当然不会用QIANG瞄准了。 林雨桐又走几步,去跟一看就是小军官的人搭话:“……能不能给个凭据,进出好方便……” “小姐必须现在去买?” 桐桐抿嘴笑,脸上带着赧然,“……是女人的事……” 对方尴尬了好半晌这才道:“……我叫人跟着小姐。” 好的! 这种跟着,并不是全程跟着。他们巡逻是有片区的。在这一片,她带着小二跟着这几个巡逻的。到了界限区,又交给下一片的巡逻的。一直往过交替,林雨桐观察了一路。 到了地方敲门,林雨桐用暗号敲的门。 一敲门,就是槐子开的门。一看林雨桐的样子,就愣了一下。 小二帮着搭话,“小姐要买止疼药。” 槐子点点头,进去了,出来就带着几个丸药。 林雨桐从袖子里拿出钱袋,数了钱给递过去。 钱袋是从一个倭国女人身上顺来了,这会子提前写好的东西夹在钱里,直接塞给了槐子,然后就转身,在小二的带路和一个倭国兵的护送下,回侨民区去了。 一到侨民区,前一站巡逻的就不跟了。在侨民区巡逻的看见了也就路过了,因为到这里就安全了。 林雨桐留了小二,“麻烦你再帮我个忙……”说着递了一张钱过去。 小二不敢走,“听您的吩咐。” 林雨桐指了个蛋糕店,“你帮我去订一个大蛋糕,要现做的,慢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保证现做的,我得给学校的孩子们送去……” 侨民聚集区有倭国人自己办的学堂,路过的时候林雨桐看见了。那个规模,和侨民现有的人数,学校里的孩子数目最多也就三四十人。 “今天的太阳很好,我想坐在这里晒晒太阳,麻烦你去里面等着……” 好的!店是倭人开的,小二进去隔着玻璃指了指林雨桐的背影,“是给那位小姐订的,她要给学校的孩子送……” 哦哦哦!店家忙去了,小二等着,林雨桐就这么毫不违和的坐在路边,巡逻的来问了一次,一听原由就不管了,由着她坐在这里。 一个蛋糕现做,很麻烦。怎么着不得两个小时呀? 林雨桐等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还多点,哒哒哒的木屐声传来,扭脸一看,是胡木兰穿着一身和服过来了。她坐在她的边上,桐桐左右看看,才问说:“都准备好了?” “跟着送食材的车混进来的,武器炸|药都在……” 详细的林雨桐也没问,她只点点头,吐出一个‘干’字来,声音不高,却异常的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53 章 重踏征程(99)三更 重踏征程(99) 两人暂时都没动,等着里面的蛋糕。 蛋糕出来了,小二哥拎的很吃力。林雨桐先接过来,而后叫小二去店里,“帮我要一张卡片。有个朋友找我有事,本来该亲自送去的,现在就算了。我写一张卡片,你帮我送去学校。” 好的! 小二哥又跑进去了,胡木兰直接就掏出了笔,递给林雨桐。 笔一到手,她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这笔的重量和尾端的一点设计,叫她觉得这就是一把藏着暗扣的利器。 胡木兰这种级别的刺客,果然是不能小瞧了。 她拿了笔用倭语写了一串的东西,然后合上,别在蛋糕的包装盒上,叫小二给送去了,还另外给了小费。 小二没多想,收了钱就利索的办事去了。 两人这才并肩往侨民区而去。 林雨桐关注的是胡木兰运来的东西在哪。她跟着胡木兰,从一家的后门进去了。林雨桐左右的看见,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一家日料店。路口也确实有车子碾压过的车辙。 之前出来的时候还见到这家的门开着,如今院子里和店里却静悄悄的,“这是……店里人出去了?” 胡木兰摆摆手,示意她别言语,而后直接将林雨桐带到厨房,散落的筐子里看起来都是菜蔬,可扒拉开,里面都是需要的东西。 枪、子弹、手|榴|弹、炸|弹,还不少。 胡木兰就道:“第一步,制造混乱恐慌,这我来!等混乱起来了,差不多也是晚上了。你趁着天黑,再把这东西转移出侨民区。” 白天能带着这东西出来就不错了,是没办法在外面停留的,只能在这里中转一次。 林雨桐表示理解,“我还带了人来,天擦黑他们就会在侨民区外等候,有他们打配合,万无一失。” 行!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再一次对了一次细节,胡木兰拎着传单从后门出去了。 林雨桐把需要的东西规整在一个筐子里,但这么带着,其实很不方便。 她先将东西隐藏起来,从后门出去。记得侨民区有个诊所的,她得趁乱去一趟诊所。 果然,正在大路上走着呢,就见小规模的乱起来了,街上的人都小步的朝一个方向跑,那边被胡木兰贴了一张大大的告示,石头上分了几摞子压着传单,已经有人给看见了,且聚集了很多人在那边看。 林雨桐就急匆匆的往诊室跑,遇到不明真相的人,她还叫人家过去赶紧看看,“……说是要杀咱们……若是不停止对平民开火……就有人要对咱们开火……” 什么?! 这么一说,听见的都跑了。 林雨桐就往诊所去,诊所里是个中年大夫,林雨桐推开门急急地一说,对方愣了一下,就起身,起来就往出走。跟林雨桐错身而过的时候,被一针扎在耳后,人瞬间就往后倒。 林雨桐一把扶住了,朝里面喊:“有人没……有人没……先生晕倒了……” 没人! 她把人拖进去,这位没三天是醒不了的。她把这诊所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从痕迹来说,这诊所没护士,就只大夫一人的痕迹。 且看到了营业执照等等,名字和信息都有了。 林雨桐关了大门,在里面换装,戴上礼帽,这医生的身高不高,不到一米七的样子。自己穿他的衣服一点问题都没有。 迅速的换好,再戴一幅眼镜,胳膊上搭上白大褂,挎着个医药箱,这就能走了。走到门口了,想起来了。她又回去翻出了几样东西出来,然后在桌上写了个通知,出来就贴在诊所的门口。 之后再把大门给锁上,就要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街道上喧闹的很。 林雨桐看见从眼前急匆匆过去的人,这个距离,这个实现,五官都看不甚清楚,她就放心了。 对面开着茶室的老板娘显然没看清楚出来这个人是不是原来的主人,只是主观上觉得,从这里出来,还背着药箱,那就是里面的大夫。因此客气的问候:“井川先生,您要出门吗?您觉得那传单上说的不是恐吓,是真的吗?” 林雨桐压着嗓子回他:“我去军营,看看需要不需要大夫……我想,那里是最安全的。” 是啊!是啊!那里是最安全的。 这么说着,目送林雨桐离开。一个熟人躲避未知的风险躲到军营里去了,这个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没注意人的声音沙哑着,这会不是一个人。 恐惧这个东西——是会传染的。 林雨桐走了,还能听到这位老板娘又去告诉了别人,井川医生去军营了云云。 贴告示的地方喧喧嚷嚷的,巡查的人正被人拦着询问侨民区的安全状况。 那小军官手里拿着一摞子传单,不准再传播这个东西。但是已经传开了! 她绕过去,重新回到那个料理店,胡木兰已经回来了。看见林雨桐背着药箱,这就懂了。两人把需要运出去的东西挪到药箱,还剩下一小部分,林雨桐估算了一下,“用不上那么多,就地掩埋了吧。” 胡木兰顿了顿,而后点头,“你走你的,剩下我处理。这些人必是要派代表去跟主将谈这个事的,我会混进去的。” “嗯!”林雨桐背了药箱,说走就走。 出了侨民区,就听见一声哨子响,不是槐子又是谁? 林雨桐缓步过去,才要说话,就听到汽车的声音。看这大致的情形,好似是个小军官带着三个人要出去。 这是一辆军用的敞篷车,林雨桐当即跟巴哥对视了一眼,就朝那辆车走去,边走边挥手。 此时,正是两个巡逻队错开的时间,中间有五分钟的空隙。 车子到跟前慢了一点,没停。林雨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我是大夫……之前有人打电话叫我去军营找藤原少佐……” 藤原少佐真有,是今儿跟巡查兵闲聊的时候知道的人名。 对方的车停下来了,后座还能挤一个人,林雨桐瞬间就上去了。 应该也怕林雨桐有问题,叫林雨桐坐在中间。 中间好啊,坐在中间,后面这两人就好处理。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扎准了穴位他们连一声都发不出来。借着路边的颠簸,林雨桐晃悠的哎呦了一声,前面的人朝后看了一眼就不管了。她瞬间下针,这两人瞪着眼睛偏不能出声浑身都软了,半分钟之后,便没有气息。没了这两个,前面副驾驶上的小军官和司机就好处理了。 伸胳膊过去,拧断了两人的脖子,一跃过去一脚刹车,然后将车停下来。抬手将司机扔到后座,开车倒回去,跟巴哥槐子小道汇合。 这三人加上自己,刚好四个人。 扒了衣服换上,这四个人先摞在车上,把车开的风驰电掣的,跟巡逻的错身过去,赶紧找个地方,把四个尸身扔了。 桐桐说小道:“把那个兜裆裤和袜子都脱了,脚趾给砍了……” 啊?小道一时没反应过来。 结巴利索的去处理了,心口补了一刀,手指脚趾都砍了,散落的满地都是,然后拿着那些恶心吧啦的布料就上车。 小道躲远,“干嘛?” 槐子低声道:“那是特征!如今街上有死尸不奇怪……可兜裆裤是倭国人的特征,脚趾之间缝隙大也是特征……把现场做成虐杀,能多拖延一会子时间……” 可光着身子,不奇怪? “你一路来看到的尸体,有没有衣服被脱了的?” 有!有些人身上的应该是好衣服,有那乞丐就给脱了,等着乱子过去好去当铺给当了换钱。 小道就发现,他在这方面不如槐子。 没人再说话了,一路往前开。 此次的目的地,倭国驻泉城领事馆。倭国此次行动的最高长官酒井就在这里办公并指挥。 桐桐的车速不慢,在车上跟结巴交代,“到了地方,最多能放我进去。你们不用过去,只管离开。不会倭语,在路上就不要停车,只管往军营去。药箱里是这次要用的东西……只要我这边得手,军营里的人必然要派兵过去的。你们不用管我怎么脱身,那个时候是兵营防卫最混乱最薄弱的时候,混进去也行,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埋炸|药也行。杀多少算多少,不要恋战,炸了就走……咱们要的是恐慌之下,迫使他们停止杀平民,至于别的,不用管……”这次达到这样的目的,足够了! 巴哥点头,“我心里有数……你要小心……” 嗯! 交代完,行营就在领事馆还有百十米的距离。不用她说停车,前面就有人拦住了车。 林雨桐下了车,重重的甩上门子,将传单递给对方,“侨民区怕是被人盯上了,需要支援。侨民此时已经闹起来了,人心惶惶……我需要进去禀报。”说着,就把军官证掏出来,给对方展示了一下。 对方才要伸手接过去细看,结果远远的,有车过来。车灯亮着,还不只是一辆车。 林雨桐急忙催促,“快,禀报长官一声,侨民代表来了……小心混进人来,不得命令,不许放人进去。”说完见对方不动,她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快!” “嗨!”对方敬礼,然后回了岗哨亭打电话去了。 林雨桐看着胡木兰下车,在她要近前的时候她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在外面接应即可,里面的事有自己。 胡木兰再朝前走了两步,林雨桐加了个严厉禁止的手势,而后手里拿着军官证,直接朝门口走去。电话还在打着,林雨桐吩咐门口的其他岗哨,“我进去报告,诸位千万拦住要进来的人,维持好秩序,等待上官的命令……” 说完就往里面走,此刻侨民们下了车,又被拦了一拨,吵吵嚷嚷的。 胡木兰站在人群的后面,眼睁睁的看着林雨桐就那么走了进去。她脚步匆匆,跟跑着一样,任谁见了都以为有紧急军务。这会子出来的人都急着看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动静,对于一个脚步匆匆,混杂在人群中的同类,似乎也没那么大的关注。 林雨桐看着从侧面的墙根下涌出来的几十个人,想着这是其余值守的人吧。挨着墙根一排低矮的房舍,是这些人临时的宿舍。那一般,他们的备用武器,就在这里。不用多,一捆手榴弹就足够了。 她混过去,果然就有。直接拿了放在身上,然后朝大楼里去。 只三层的建筑而已,一楼几乎没有盘问的,她朝一边拐过去,找到厕所,厕所的窗户对着阴面,后面漆黑,从窗户翻到上面上楼,安置好手|榴|弹,把窗户就这么开着,然后想出去看情况。门才拉开一点,就觉得不对,外面的戒备森严的很。她退回来,翻窗上三楼。到了三楼,从窗户外看进去,这里不是公共的卫生间样子,而是私人的卫生间。这就意味着,三楼是住人的。 外面这么乱,酒井不可能上来休息。她重新回到二楼,给布置好的手榴弹附近,撒上药粉。 然后直接下一楼,不走大厅,进了后院。 后院有树,顺着树上院墙。站在院墙上,拉了手|榴|弹的弦,对着早就开着的窗户,直接给扔了进去。 一扔进去直接就翻滚到墙外面,起身就往更远处跑。外面巡逻的瞧见了,举起枪正瞄准呢,结果‘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半拉子楼就在眼前被炸的砖瓦齐飞。 林雨桐‘噗’了一下,把嘴里的土沫子都吐出去,路口一辆车就开了过来,伴随着QIANG声,胡木兰的声音传来,“快!上来!” 林雨桐才一上去,她一脚油门就走。 “怎么样?” 成了! “确定吗?” “下了药粉!近距离呼吸到的,都跑不了。”说着,扔给胡木兰一粒药,“吃了!” 胡木兰直接吃了,林雨桐还没来得及说现在去兵营,她得接结巴槐子等人,就听到远远的,又是一阵爆|炸声。 这爆|炸声很远,不是自己造成的。 后面已经没有追兵了,显然是乱了。林雨桐回头去看,“那个方向,不是兵营?” 当然不是兵营,“不是还剩下点炸|药吗?” 嗯!你用了? 胡木兰开着车,盯着前面的路,“我安排了人,在侨民区叫炸了。” 啊? 胡木兰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派人去了兵营,我也派人去了。” 然后呢? “我的人会怂恿侨民化妆成国人从侨民区撤出来,那些人怕了,会出来的。” 林雨桐懂了,“你叫侨民穿着咱们的衣裳往军营去?” 是! 林雨桐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人已经把炸药埋上了,估计近处不太好埋,他们会埋在来领事馆必经路上……若是倭军刚被埋着的炸药给炸了,那剩下的倭国兵不得以为那些侨民是咱们的人,直接开QIANG啊!” 对啊!胡木兰呵呵呵一笑,“他们自己的人杀了他们的侨民……他们敢不撤兵吗?只怕他们国内的舆论和压力,比外界的更大!他们回去,个个都是罪人!” 林雨桐懂了,打从胡木兰要炸|药那些运进了日料店开始,她就没想着不杀平民。那日料店的老板一家,她已经处理了。 她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胡木兰扭脸看了桐桐一眼,这才道:“跟你商量件事。” 嗯!你说。 “这次的事,对外就不要提你了。” 嗯? “代需要个露脸的机会,他是不怕报复的。但你怕!这事我担了,我和代都欠你一人情。你呢,从此后可以过你的安生日子,反正,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和代策划的,你觉得这种说法,可行吗?” 林雨桐明白了,“需要找回面子?” 胡木兰也没瞒着,“在倭军开火前,J就在泉城。” 什么? 胡木兰‘嗯’了一声,“你没听错,他在。更叫人生气的是,就在开火的那一天,倭国领事馆领事还专门拜见了J,并且对J多有赞誉,称赞他治军有方。两人交谈的很愉快,我们也都以为倭军进泉城这个事,就到此为止,可以解决了。谁知道这位领事离开后一个小时,突然之间,就开火了!满大街的扫射,买东西,理发的,出来闲逛的……都死了!” “J呢?” 胡木兰叹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未尝不气不羞愤,可到底是人先撤出去了,以图后谋。如此奇耻大辱,难道不该找回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们埋伏我们要撤离的部队,那我们就叫他们死的不明不白。得叫人知道,谁都不是好惹的!” 这话说的,叫人怎么说呢?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就说:“……你是个很难得的人,但我瞧不上你的那位J先生。” 胡木兰回了一句,“那依你说,如今国内这情形,除了J,谁还能统一这个国家?除了他,迄今为止,再没有可选的人了。那你说,个人的好恶与大局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所以,这便是你选J的原因。 在信仰的基础上,在大局的前提下,她的选择错了吗? 快到药铺了,桐桐喊了停,“我从这里下吧,你也看看你的人回来没有。” 那我说的事呢? “你觉得你们需要,觉得如此更有威慑力的话,那么,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我这边,会马上撤离。” 好的! 可等巴哥几个晚上回来,林雨桐想了又想,还是单独叫了巴哥,给了巴哥一瓶东西,“这事一出,撤军会很快!他们得先回胶州,然后从胶州坐船离开。而坐船……船上最缺不了的就是淡水。这个东西验不出来。如果你觉得可行,可以安排胶州的人员,想法子将这东西混入饮用水中……”饮用水从陆地上灌,总有下手的机会的。 巴哥拿着这瓶药来回的看,问说,“这是什么药?”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才道:“配出来后,我一直没给取名字。如今要用它,那我就给它取名为‘咒’。” 什么? “咒!”桐桐语气沉沉,“诅咒的咒。” 巴哥一个激灵,只这个名字,就知道这药性有多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这一章5000+,所以更的有点迟了。再加上我的城市疫情反弹了,中间去核酸检测了。这会子顾不上捉虫,因为孩子下了兴趣班之后,又得带孩子去核酸检测。明天我先捉虫吧!配合防疫,实在是没法子。 第 354 章 重踏征程(100)三合一 重踏征程(100) 说撤就撤了!胡木兰说对外公布是她和代干的,那就他们干的好了。 她也不是图名声的。 撤就撤吧,可要撤了,突然发现槐子不见了。 巴哥特淡定,没事,去泰城……等着吧。 小道就诧异了,“您有事您交代我去做呀,怎么叫槐子去了呢?”到底年纪小。 巴哥点了点枕头下面,小道不知道什么意思,掀开一看,下面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他有事回一趟胶州,尽快返泰城,不叫担忧。 小道这才知道,槐子这是偷着跑了,“有什么事不能商量了再办?这兵荒马乱的,他一个人。” 林雨桐进来的时候,小道将纸条递过来,“您看,这平时挺稳重的,怎么这会子混蛋开了。” 桐桐拿过来一看,就跟巴哥对了一眼。显然,槐子是偷着办事去了。 巴哥知道吗?槐子估计没想叫巴哥提前知道,但巴哥要不知道槐子想干嘛,他绝对从巴哥身上顺不走那瓶药。 因此,纸条她收了,“没事,去泰城等着吧。” 槐子胆大心细,身手很好,且熟悉江湖套路,他觉得他去合适,那就这么办吧。 这个事,仅限于自己、巴哥和槐子知道。回去,最多告诉四爷一声。 说真的,这事真没什么心理负担。那些人就是战犯,他们不是平民。 这事不提了,这就回。 药铺这边跟朱光明说了,先不急着露面。便是撤军了,也是一样,不要急于露面。这次的事发展的太快,倭国那边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倭国的间谍必是要跟进调查的。到那个时候,难保不会找出蛛丝马迹来。 药铺停上一年半载的都没问题的,城内百姓用药的事,这个不用愁的。周围的县里本就有药铺,距离泰城又只有半天路程。真不算远,这边没有,自有人会在两地奔波代销售药材。你们可以找人做这件事。但自己就不要露面了。 朱光明一一的应承了,“您放心,没人知道您是谁,这件事知道的就我们几个……” 是自己的人的,回头调离泉城,去别的地方就是了。这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办法了。巴哥心里有数,后续就着手处理。 来的时候半日,回去的时候路上依旧是半日。 几人回来,再没有去客栈,而是直接上山,在山上等着槐子。 这是非等到倭国撤军之后,才能走的。 上了山,就被带到了客院。四爷和一老道在下棋,杨子带着长平在玩耍。 长平一看见人,就立马冲上来,“妈——” 这回没哭,被妈妈抱起来傻呵呵的笑。 四爷就问说,“事办完了?” 完了! 老道就收了下棋的手,“诸位回来了,那就好好歇息,多盘亘数日也是好的。” 少不得要叨扰的。 小道去拉杨子的手,“走走走,带哥去你住的地方,咱们一块睡。”别在这里碍眼。 “我哥呢?” 你哥有点事过几天就回来。 然后杨子被拉走了,巴哥早就找方云去了,方云闲不住,在后山帮着庙里种菜呢。 人都走了,四爷才拉桐桐的手翻看,“伤着了?” 没有!翻过墙头落地的时候,手被石头剐蹭了一下。 她挨着四爷,在石桌边的另一个石凳上坐了。叫长平坐在她自己的腿上,这次却没有说笑,而是道:“我觉得……这一仗避免不了。” 四爷拿着棋子的手一顿,“老爷子曾经就说过,说这个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不知恩谊,只摄于威武,不能对他们有什么好颜色……” 桐桐点头,可见老爷子看人是准的!她嗤笑一声,“从唐时,号称跟咱们学习,可到底是学了个皮毛,装的像个人的样子,可再是披着人的皮,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说着,又小声说起了‘咒’,“巴哥估计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理,槐子八成是听到我们说话了,拿了东西自己去办去了。现在人应该已经到胶州了。昨儿那么大的事,那边的特派员必是要回胶州商议的。有专列搭乘,他混上去应该不难。这会子必然是在胶州了。”说着,就把屁股上跟长虫了似得不停动弹的长平抱好,给他换了个姿势,这才又道:“咒那个东西……一旦中了,会很痛苦。” 怎么一种痛苦? “人会变的易怒、暴躁、多疑、偏身体又各种的力不从心……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出现幻觉……” 幻觉一般都跟心里印象深刻的东西或者执念有关。 这些人印象深刻的,除了战场上杀人,看着同伴被杀,还有别的吗? 如果家里的亲人、身边的朋友,出去征战了一次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你磨刀,他疑心你要杀他。你说笑,他疑心你要笑话他。你把这当无所谓的事,可却不知道,他在意了,半夜的时候,他可能会用一把刀砍下你的头颅。等第二天清醒了,他会愧疚、会悔恨,可等间歇性的劲儿上来了,他们依旧会管不住自己。 他们力不从心就上不得战场,可若是在后勤,危害不敢想象。若是被退伍回去,那么受害者不知凡几。 如果一个人成了这样,这不奇怪。如果两个成了这样,也许是巧合。可要是三五个甚至于整个的群体都成了这样,挖掘他们的共同特性之后,就会发现,当年杀了人的只要没死侥幸回去的,都被亡灵诅咒了。 这会叫人心生恐惧!清醒的时候他自己万分痛苦,幻觉来了的时候,跟他有关联的人痛苦万分。 想解除痛苦,除非家里人无法忍受动手杀了这些人。或者是,倭国将其集中处理。若是前者,这些人的家人因着杀了亲人,一生都得在良心的咒里活着。若是倭国由政府出面处理,便是不杀,只集中关在一起,这就相当于叫这些人在里面自相残杀,还不如一人给一枪来的痛快。要是这么做了,这些人的家人得憎恨,国民心里得有怨气。 反正不管怎么做,这都是个解不开的咒。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这些人清醒的时候意识到不对,然后选择自裁。如此也好,就当是以死谢罪了。 可人的脾气变化自身很难察觉,察觉的只是身边的人。 如此的结果就是,一个个的必要遭受刀斧加身、妻离子散、恐惧害怕……桐桐这是不仅要讨回人命债,还要为那些失去亲人的很多很多的正在经历种种的痛苦的家庭,讨要这份债。自家的人经历过的,都该叫对方再经受一遍。 “杀人很简单,若是双方在开战,炸了船就是了。”桐桐这么说着,就又无奈的一叹,“可大局这个东西,确实是不得不考虑的。这个时候叫这些人都死了,这是不智的。” 嗯!不说找个了。先吃饭,吃完饭洗澡,洗完澡睡觉。好好的歇几天,看看槐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一等就是七天,七天之后,一个挑夫大哥捎了话上来,槐子回来了,在山下,他就不上来了,只说在山下等着。 既然槐子回来了,那咱就回家! 山下又繁华了起来,惨案确实是死伤了不少人,但那一晚上的报复行为叫更多的人知道,咱也不孬。 巴哥问槐子,“事办完了?” 是!办完了。 槐子笑着应着,伸手把长平接过来掂了掂,“瘦了!”说着就怀里摸出一包糖来,长平抱在怀里就乐。 四爷拍了拍槐子,没多问。 办完了,那就走吧! 一行人就跟许多的远行人一样,架着马车,一路西行。 这一行人,确实是走的不快,再加上天越来越热,晌午这会子,真就没法赶路。 槐子觉得长平这么一路跟着,可怜的很。路上遇到点什么特色吃的,就想给孩子买。可桐桐觉得其实还好,以后怕是很难有机会这么慢慢的看各地的风景人情了。 前面眼看要出齐鲁地界了,巴哥也放松了一些,“……都说齐鲁……自来出响马,咱这一路……还算太平。” 是啊!确实安安静的,没见土匪。 谁知道一脚踏出齐鲁省,进了豫省还没半日工夫呢,糟了,遇到土匪了。 这天也是一样,早起天不大亮吃了点就上路了,到了十一点多,热了,刚好路过一小村子,村口有凉棚,今儿就在这里歇上半日的工夫,到了下午三四点之后,再动身也不迟。 在凉棚里歇那半日都没事,结果三点半一动身,走了一个来小时,前面就是木桩子拦路,紧跟着一群光着膀子的人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棍子,跟拐杖似得拄着。脚上就是草鞋。除了鞋子,这些人穿的也就一人一条裤子,大裆裤,用草绳当腰带就那么绑着。裤子上补丁摞着补丁。从那光着的膀子看的出来,这一个个的,瘦骨嶙峋的,脊梁杆子清晰可见,肋骨一根一根的。 这会子人家拦住了路,被挡在这里的不仅有自家,还有好几拨行人呢。 被拦住的人里,最前面的那人应该附近的人,操着当地的口音,“俺是三里屯的,东庄的秃子是俺亲舅舅……” 这么一说,此人就被一扒拉,推过路障,摆摆手,叫这人滚蛋了,并不打劫。 下来是个牵着毛驴的汉子,这汉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俺是十里屯的,俺以前……以前常从这里过,不信……不信大哥们去问茶棚子的刘三,我回回都在他那喝茶……” “爱他娘的喝茶就喝茶去!”土匪里裤子补丁少的这个站出来,“你要走,可以放你走!咱们要财不害命,你可以走,但是毛驴你得留下。你放心,留下毛驴,就是交了你往后一辈子的过路费了,你往后再走这条路,有俺们撑腰………没人敢拦你!” 槐子抱着长平在马车车辕上坐着呢,长平看的津津有味的,还掀帘子,叫妈妈出来看。 这一路行来,这孩子添了看热闹的毛病。 林雨桐伸手将这小子接到马车里了,他还不咋乐意。趴在车帘子边上,从缝隙里往出看。 四爷轻拍这小子的屁股,怎么这么大的胆子。那是土匪打劫,不是街上打把势卖艺的! 长平屁股一扭,烦人家打搅他瞧热闹。 林雨桐跟着凑过去,低声问长平:“好看吗?” 好看! 哪里好看?桐桐看过去,就见这汉子可麻溜了,将手里牵着驴的绳索扔给土匪,扛了毛驴身上驮着的麻布袋就要走。 等等!眼看着人过去,土匪出言叫住了对方,“你这麻袋你装着啥?” “没啥?” 没啥!没啥你扛着就跑?他上下的打量,然后指着麻袋:“放下!” 这汉子没动。 土匪上前就推,这一推,那汉子一个没拿住,麻掉掉地上了,紧跟着,就是一声‘闷哼’。 这一声出来,包括土匪在内的人都不言语了,看着麻袋,而后再打量那汉子。 土匪拉着麻袋,慢慢朝后挪,挪到路边距离那汉子有些距离了,这才出声道:“没想到啊,兄弟你还是个狠人呀!”掳人的勾当你都干呀!听那闷哼声,这里面的是个女人呀! 这人还没说话,麻袋里的人开始挣扎,哼哼着,双腿应该是被绑着,那么踢腾的姿势有点奇怪。 栓子才要摸家伙,槐子和小道同时拉住了他。 咋的了? 槐子轻声道:“傻了呀!咱们这有三匹马,之前在凉棚的时候,那边一定有人传讯了,咱这车上有女人和孩子,一看就是肥的流油呀!那你说,他们想法子赶紧捞一把大的,利索的把那不值几个钱的打发了,却在那里死磕,为啥的?要真是没点目的,那这土匪是不是蠢了点呀!” 栓子愕然的一身,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码事。这是等着咱们去救人呢! 那这人……身份有问题? 槐子点头,八成是了! 林雨桐先把孩子搂回来塞给四爷,这才掀开帘子,看向那汉子,“你!对!说的就是你!你麻溜的把这些土匪给我打发了,戏演砸了,回去告诉代,要盯着就盯着,派个好手来!你们这把戏玩的,我都没脸看!”说完,她唰一下放下车帘,真他娘的能成精。 这汉子顿时楞在了当场,麻袋里的人也不挣扎了。 没法子,这汉子看向落在最后面,最不起眼的那个土匪:“叫你的人把路障挪来,快!” 七手八脚的,路障清理干净了。马车哒哒哒的继续往前走,土匪们都窜了,一会子就不见了踪影。这些人就是附近的农民,看那样就知道是没伤过人命,专抢外地人的钱财。 一会子工夫,路上就剩下那汉子和麻袋里钻出来的女人了。 女人问:“现在怎么办?” 这汉子垂头丧气,“走吧,回去发报给老板,实话实说吧!” 女人松了一口气,“我就说,这个林三娘是吃人的鬼……混到她身边,那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弃命长呢。回去也好,大不了被训斥一通,省的在林三娘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殃了。” 代收到回报的时候直揉额头,叫人请了胡木兰来,“我对此人的了解,应该还是不够全面。此人的做派……叫人有些一言难尽。” 以为她会留下这个明面上的钉子,可谁知道一出场就给怼回来了。这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看破别说破呀!哪有这么行事的? 胡木兰看代:“你觉得有看着的必要?” 嗯!必须的!不说别的,只说她这样的手段,“若是跟什么人走了,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再把刀锋对准咱们怎么办?哪怕是她无此心,但是我一直认为,一些不能为咱们所用的特殊人士,都应该留意。如今是战乱不断,若不是战乱,这样的身怀特殊技能的人,都该在警署备案。” 这话有道理吗?如果不针对林雨桐,只针对类似的群体的话,这话是有道理的。 胡木兰就看代,“那你的意思呢?想怎么办?” “你派人吧!”代看胡木兰,“一则,你对她了解,知道她的软肋在哪,能对症下药。二则,你的能力即便不如她,相差应该也不多。三则,她便是发现了,也会卖你个面子的。派去的钉子只要不打发回来,她能留在她附近,这就算是成功了。” 胡木兰苦笑,“果然……干一行是不能有朋友的吧!” 代没有说话,只这么看着胡木兰。 胡木兰起身,“知道了,我会办的。我手底下还有个仙草,回头我会备案,列为绝密。” 好! 代看着胡木兰出去了,当天晚上就去了金陵一处不起眼的私宅,见了几个神秘的人物,而这些,就不是胡木兰能知道的。 ……………………………………………… 这点事,林雨桐就当是个小插曲,叫孩子看了一场热闹,就完了。 除了这次的土匪之外,一路还算是太平。眼看穿过豫省了,真就不急了。刚好走到秦豫晋三省的交汇处了,相传这里有大禹治水劈开的三道山门,又有崤函之塞在此地。四爷就说,咱不急了,歇几天,难得路过,得瞧瞧。 当然了,关键还是,桐桐和方云都来例假来。 如今天热了,遇到这事那是真遭罪,当真是极其不方便的。 在镇子上住下来,方云和桐桐带着孩子,反正不出门了。四爷和巴哥他们,正好去转转。 因着这个地方是三省交界的地方,消息灵通。这天方云去个厕所回来,面色都变了,低声跟桐桐道,“几个从晋省过来的客商来打尖,我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他们好似是说,东北的张……被倭国人给杀了。” 什么? “说是火车给炸了。”当真是胆大包天,“但就是不知道消息真不真?” 应该是真的!此次齐鲁的事,舆论沸腾。张因为部下引倭国人入泉城的事,只怕也是恼恨的很。他此时必是跟倭国人不睦的,再加上,必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只是咱们消息滞后,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如今人要是真没了,那么东北那边的新当家的,在国仇家恨之下,怕是不会再打了,还是会响应金陵政府,促成国家一统。 方云靠在床边,看着蹲在地上拿木棍练笔划的长平,也不无忧虑,“倭国人狼子野心……”侥幸不得的。 是啊!侥幸不得! 四爷和巴哥他们回来的时候,再一次确认了,这事是真的。 这事出的,把四爷好容易升起的一点兴致又给打没了。又在小客栈里歇了三天,这就动身,继续赶路。 从这里走半日,就进了秦省境内。 童关的城墙,远远看的见。桐桐一把抓住了四爷的手,然后看四爷:有没有觉得,咱们来过。 是的!来过。 这一刻,他们都好似看到一对男女,漫步在城墙上,那个画面一闪,就又不见了。 没给他们多想的时间,巴哥就过来了,“……两条路能走,一条是……坐汽车,从童关到长安,隔一天……一趟车,早上出发,晚上能到。” 当天能到? 对! “还能怎么走?” “坐船!不过……如今天热,是涨水期……若是遇到大雨……不太安全……” 林雨桐抬头看天,沿路得过二华县,那里是山,山区的气候不好说,局部暴雨说来就来,危险还真说不准。要是换个季节,她总觉得应该坐船走一趟的。 四爷一看桐桐的样子,就知道她拿不准。因此就跟巴哥道:“那就坐汽车,明儿一早走。” 成!就是贵点,一个人少说得十块大洋。 栓子觉得这很便利,还道:“若是一直通汽车,其实也不算偏……” 怎么说呢?如今这世道,汽车公司今儿能办,明儿又不能办了,说不准的事。遇上了就坐吧,也没更多的选择。 就是咱家这三辆马车,咋安置? 巴哥将马车给药铺送去了,之后要运药材之类的,这玩意还能用。或是人过去的时候,给捎带过去就行。 就这么的,又糊弄的歇了一夜,天不亮就起来,坐客气去了。 这车瞧着模样怪怪的,跟一截车厢按上了汽车轮子在路上跑似得。孩子可兴奋了,就愿意坐在前面的位置,看开车的司机。 车上又没有玻璃,就那么敞着车窗。视野是相当的开阔,但土路,塘土飞扬的,车碾过去,那个滋味,别提了。 长宁身上的白色土布褂子,都成了黄色的了。什么叫满面灰尘,看看彼此的脸就知道了。路况不好,颠簸的很,座椅又硬,颠的人屁股疼浑身疼。 太阳一出来,那真是晒的都没处躲去。三四小时一停,下去方便吧!基本都是男人出门,很少见到带女人和孩子的。因此,桐桐和方云上厕所,那当真是不容易。 至于吃的喝的,路过城镇也停,有点什么买点什么,胡乱的对付一口算了。 长平是一天除了鸡蛋,啥也没吃。鸡蛋和水,这孩子凑活了一天。 天黑透了,到站了。实在是累了,也别到处跑了,就在车站边上,找个住的地方吧。 客栈就是院子,屋子倒是有。洗漱不太方便,但是擦洗一下是可以的。 洗漱完了,咱吃饭吧。菜蔬这些,晚上就算了。 问小二有啥吃的,小二粗声大气的,“有馍有红辣子有米汤,要不,咱还有粘面,美得很。再要不,一人来一碗搅团……” 行吧,都有什么,一样来点,咱都尝尝。 一端上来,这个粗犷呀! 第一反应,不适应! 四爷先抓了馒头,除了馒头,其他的吃的看着就觉得黏黏糊糊的。他吃不了黏黏糊糊的东西,馒头油辣子米汤,这个就能凑活。 桐桐问人家,“有啥菜没有?” “菜没有了!”关键是晚上了,没想到还有客人呢!他就说,“有葱有蒜,还有蒜苗,要不,我拿些来。” 这个吃了晚上都不用睡了,烧心!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咸菜也行。” 哦!那有呢,芥菜疙瘩,我去端去。 长平怎么吃的?给孩子用米汤泡了馒头,夹了一筷子咸菜在碗里拌了拌,有点味道就算了。许是一天没吃正经饭了,就这点东西,他给吃的香的。还看着他爸手里拿个夹了油辣子的馒头香的很,想上去咬一口。 这个辣,真不能给你吃。 真就是胡乱的吃了,胡乱的喝了,然后要了三间房,这就睡吧。 至于明天去哪,怎么安排,到了明天再说。 结果第二天起来,就听说药铺里有人来接了。正跟巴哥在外面说话。 四爷和桐桐起身,还得先弄孩子,人还没出去呢,就有一辆军车过来,一个一身军装的人,手里拿着文件夹,说是来见林先生的。 林雨桐从屋里出去,对方递了东西过来,“这是翠山的使用契书,请您过目。” 她接了过来,想着这张桥办事还是靠谱的。 行!有这东西就方便多了。 对方并不停留,送了东西转身就告辞了。到底从谁手里怎么搞到的,林雨桐就不知道了。 小小的客栈,弄的人家老板很紧张,不知道怎么应付他们这一行才好。 巴哥这才介绍长安的掌柜,“杨先河,杨先生。” 林雨桐跟人家握手,对方笑着很亲热,“我是天天来问问,看看你们会不会到。可算叫我接到了,马车在外面,咱就走吧。” 巴哥低声道,“杨掌柜安排的地方在城外,就在翠山山脚下,紧靠着山。先在这里住下再说。上山的路还得修,准备工作就得些时日,咱人先过去。” 行吧!一切听指挥。 一辆敞篷的马车,拉着一车的人和行礼。出城的时候,在城门口吃了一碗羊杂汤,一人俩烧饼,这就是今儿的早饭了。 孩子嚼不动羊杂,但是羊汤泡着烧饼,泡软了,他吃的可好了。 一出城,城外瞧着当真是荒凉一片。这个季节,各种的杂草,护城河里,水生的芦苇把护城河都快填满了。那野草顺着城墙根长,城墙外皮上,满是青苔的痕迹。 往前走,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直往前。坐在车上朝远看,不远处散落着村落。这些村落难见砖瓦房,都是土坯子茅草顶。路边的庄家地里,快熟的麦子黄中带绿,一眼忘不到边。 在地头抽旱烟歇息的庄稼汉,蹲在地头,靠在歪七扭八的榆树上,见了有人路过,抬起头来,迎着一行人来,再目送一行人走。 等看见远远的河岸上的柳树,铺排在宽大水面上的长桥,桐桐又觉得熟悉了。 杨先河就道,“这就是霸桥了……始修于秦穆公时期。” 四爷低声教长平背诗,背的是李白的《忆秦娥》,告诉孩子诗里的‘年年柳色’,说的就是两岸的柳树。 过了桥了,长平回头去看,然后吐出一句:“不好看!” 是啊!年久失修的桥梁,来往的行人并不是衣着华服在赏柳,而是一个个衣衫褴褛,满面土色的奔忙……不缝盛世,这景都变的不好看了。 在马车咯吱咯吱的声响中,孩子被颠簸的睡了两觉之后,到了杨先河给提前准备好的地方。 这是一处距离镇子二里路的小村子,村子的田地紧挨着翠山了,沿着村子的路往里走,就是上翠山的捷径。 村子的最外围,盖了几个土坯房茅草顶的院子。每个院子也就是两间屋子一间厨房,里面就是土炕木头桌椅,厨房的那一套,铁锅粗陶瓷的盆碗也都置办齐全了。 杨先河先不好意思,“……之前给发了电报来,按照要求,准备的只能这样。跟城里是没法比的。城里宅子不难找,其实安家很合适。我的意思是,要是觉得不行,林先生带着孩子我另外安置……” 不用! 林雨桐站在院子里打量,“我觉得挺好的,这地方安静。” 是!特别安静。不仅安静,环境还特别好。不远处就是山,一片葱茏的山,山下是泛黄的小麦田,山上的山泉叮咚而下,从门前流过。这里不如平原地开阔好种庄稼,但要说环境好,还就这里了。 桐桐看四爷:“你说呢?” 四爷主要是考量,对方把自家安置在这里,首先考虑的一定是安全。 杨先河也不瞒着,“我就是这个村里的人,我家那口子,是镇上的人。这个村里,八成都是我家同族的。咱家药铺里的伙计,包括收药材,简单炮制药材的,甚至是运输的人员,一半都出自这个村子。可以说,家家有人在铺子里有营生。如今要修路,在山上要盖厂子……哪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果然!这里很安全。 此人说着就笑,“镇上的公署,是我婆娘的堂哥。这镇长是我婆娘她表哥,我岳家那是镇上的大家族,姻亲多的这一片都是……差不多村村联络有亲……” 巴哥朝四爷点头,确实如此,杨先河一说这情况,巴哥就觉得这地方合适。可以说,只要是外人来了,这地方就不可能藏的住。亲缘关系加上利益关系,咱就能编制出一个绝对安全的网子来。 四爷就道,“咱们先安顿,回头设席面,咱们请客。” 杨先河松了一口气,能应承就好。 他这会子才叫在门口看热闹的几个小伙子,“都进来帮忙,这是东家。” 大人忙大人的,杨子牵着长平的手,跟不敢进门的几个孩子说话。长平没有同龄的玩伴,这会子孩子群里几个光溜溜啥也没穿的孩子。一个个滚的跟泥蛋蛋似得,站在边上盯着长平看。 长平却盯着一个孩子抱在怀里的小奶狗。小奶狗小小的,黄毛,额头一撮子白,他走过去抬手摸小狗狗。 大些的孩子不敢跟杨子玩,大概觉得有距离。七八岁的男孩子光屁股跑本来谁也不害羞的,但是这会子了面对一个穿衣服的同龄人,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挤在一块嘻嘻哈哈的,但就是不敢上前来。 可还小的孩子,并不知道中间的差别。长平要摸人家的小狗,摸了一下,再想摸第二下的时候,人家孩子躲了一下,没摸到。 长平拿了糖给人家,那孩子一把拿了,结果一个不小心,手一松,小奶狗掉地上了。狗狗在地上翻滚两下,汪汪两声,当然是摔不坏的。长平赶紧给抱起来,狗狗灵性的不行,奶凶奶凶的朝他汪汪,并不是很乐意叫不是主人的人抱。 那孩子终于想起他的狗狗了,赶紧把糖塞到嘴里,然后一把抢过他的狗狗。 才抢过去,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狗蛋,你个怂娃,一条破狗,抢啥抢。家里正养不起呢,留在家里也是饿死的命,谁愿意养还不赶紧送过去……” 狗蛋并不懂妇人这一串的东西,只是抱着狗狗不撒手。 桐桐听见了,赶紧过去,“孩子们玩呢,叫他们玩嘛。” 这妇人尴尬的笑笑,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讷言的很,不知道该怎么搭话。笑了笑,看院子里的方云正抱柴草去厨房,忙道:“我家有劈好的柴,我抱些来先用着……” 不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马上就来。说着话,利索的跑走了。 杨先河在院子里听见了,就问帮忙搭建柴房的一个小伙子,“憨娃,刚那是谁家的媳妇,咋觉得面生?” 这个憨娃愣了一下,“早前不是叫叔你回来喝喜酒,你没顾得上吗?那个媳妇是个寡妇,草滩那边撑船的钱娃子不是涨河的时候淹死了吗?剩下这孤儿寡母的,我五婶去娘家听说有这么个人,叫那边给说媒,说给我大满哥了。那个狗蛋,就是钱娃子的娃,寡妇娘改嫁,给带来了,说好了,不叫改姓,还得姓钱才答应嫁过来的。” 这样啊!杨先河就问:“是本地的媳妇吧?” “是吧!你听她说话,肯定是本地的。” 那就好!只要是本地的,那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材料来源于《康熙起居注》,非原文引用。 第 355 章 重踏征程(101)万字更 重踏征程(101) 从灯火辉煌的大别墅,到山脚下的茅草屋。对孩子来说,这个变化挺大的。要是骤然改变之下,孩子未必适应。可这一路颠簸,在马车上过夜的是常有,如今有了这么个地方,孩子满眼都是新奇。一路颠簸真的累的,晚上吃了一碗蛋羹,喝了几口粥几口菜,洗了个澡,根本不用哄就这么睡了。 槐子和杨子都在这边的院子,在堂屋的西面那间屋子里。 小道和栓子跟巴哥和方云去隔壁院子里住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初来乍到的,还是凑在一块更安全些。 夜里的小村子安静的很,燥热退去,除了偶尔的狗吠之声,再没别的声响了。 林雨桐给孩子盖了肚子,也这么躺平了。本来想说点什么的,这会子也困了。 四爷看桐桐,桐桐已经靠着自己睡着了。他睁着眼睛,将她的头发扒拉顺,借着月光看她的脸。 瘦了!瘦的颧骨都起来了。这一路颠簸,顾着这个顾着那个,吃不好睡不好的,瘦的剩下一把骨头了。 什么时候遭过这个罪呀? 摸了摸身下,身下是褥子没错,可褥子下面是草席子,脚不能伸到褥子外面,要不然草席子揦脚。枕头还没有,就是把衣服叠起来先这么枕着。 这么着脖子不舒坦。 他转身,拉了枕巾铺在胳膊上,叫桐桐枕在他的胳膊上算了。天热,人挨着人,肉挨着肉,最爱出汗。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就只能先垫一块毛巾算了。 换了环境,本来有点睡不着的,结果桐桐一挨着他,脑子还转着总想想点什么的,可调整了个姿势,转脸就睡着了。 农村这地方,又紧靠山林,早起可太热闹了。先是鸡叫声,早早的就有公鸡打鸣。远远近近的,喔喔喔的没怎么停下来呢。远处的山林里,鸟雀好似都醒了。叽叽喳喳的远远近近的。 桐桐一睁眼,迷蒙了一瞬,就瞬间清醒了。 四爷还没醒,孩子也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酣。 外面有轻微的响动,该是槐子也起来了。 桐桐悄悄的坐起来,昨儿的衣服没法穿了,汗湿之后还没洗呢。 她起身去翻行礼箱,很多衣裳就没法拿出来穿了。翻了一身粗布的衣裳,换上。光脚穿着偏袋的鞋子,把头发梳起来盘上去用手绢包了。这才出去刷牙洗脸。 槐子也才起来,正四下里看院墙,看院子里有没有别的痕迹,见桐桐出来了,就朝外指了指。 哦哦哦!去外面洗漱是吧? 打开门,家家户户的门几乎都开着。有大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有正牵着牛往出走的汉子,还有正端着盆子往水边去的女人。 大部分的人,见了林雨桐还都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朝边上让让,不好搭话。 林雨桐跟着端着盆子的女人,对方脚步慢了一点,大着胆子问:“东家……是要水吧,回头我叫我家憨娃给您送两担水去。” “没事,我先去瞧瞧。” 这女人就指了指从巷子中间流过的河,“这原本从山上下来是一大股水,后来,咱杨家的老祖宗在这里落户,就在村子最里面……瞧,就是那儿……”这妇人指着,“水从山上下来,在咱们村这一段是特别干净的,河道里都是石头……再往下游就不行了,就是镇子上,那都不如咱们这里的水干净。这一下来,过了农田那一片,在要进村子的地方,咱家老祖宗在那里修了池子,都是用石头砌的……吃水都去那里挑。洗菜淘米也去那儿。洗衣服就在各家门口就行的。但那边有大树遮挡,凉快。地方又宽,可多的锤衣石,所以,要图热闹,也都还喜欢去那一片……” 果然,前面一片,聚集着不少的人。池子边是打水的人,池子的下游,许多人各忙各的。池子里的水始终满满当当,水溢出来流下来,下游就在河道里挤着,洗漱的洗漱,洗衣的洗衣,男男女女说笑声响成一片。 林雨桐一过来,都不言语了。 这要是不能跟当地人融入一体,住着也别扭。 到了跟前了,有人主动打招呼,“林先生起了?” 林雨桐认识这妇人,这是杨先河的亲大嫂,他哥嫂侄儿都在村里住,他老娘还活着呢,跟着大哥大嫂过活。昨儿在那边的时候,这妇人就帮了许多忙。 “杨大嫂。”林雨桐从上面跳下去,“起的晚了,咱这村里,环境是真好!睡的可踏实了。”说着话,就掬起一捧水漱口,然后洗脸。起身随便的一甩,然后四下里看,“咱这村里,真是一块宝地。” 夸人家嘛!杨家在此地繁衍生息数百年了,都爱听这个话。 于是,就有牵着牛在边上饮牛的老汉说话了,前八百年后五百载的说这个村子的由来,这样的话村里的后生都知道,但在没有消遣的东西时,这样的故事是百听不厌的。 这老汉是杨九叔,瘦干瘪的老汉一个,敞着褂子,穿着草鞋,瞅着旱烟,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着。有人在跟着听,有人在低语,该忙活的人手里也没停。因为陌生人到来的不自在,瞬间没了。 林雨桐耐心的听着,坐在边上的大石头上帮一大娘择韭菜。 杨先河来的时候就见这位传说中厉害到人见人怕的林先生,跟村妇似得,听老人说古听的挺入迷。九叔可太能扯了,这一说开,没有半天的工夫,他那一套说辞是说不完的。因此,远远的他先打招呼,“九叔,不割草喂牛了呀?婶子可在院里吆喝了。” 哎哟!忘了! 这老汉!一群人都哄笑起来。 林雨桐就跟着笑,然后喊:“九叔,今晚上杀猪入伙,跟九婶早早的来呀!您老今儿可没说完呢,老吊着我可不行。我给您打老酒,今晚上我必须得听完了。” “杀猪呀!给我剩个猪尿泡!” 这玩意治疗尿遗。 桐桐就笑,“给您留着,另外给您开副药,咱村又不缺药材,您搁家里自己抓药就把病治了。” 那感情好! 老汉牵着牛,忙去了。 杨先河这才过去漱口洗脸,然后问林雨桐,“林先生呀,不是请客嘛,不得准备呀!” 林雨桐顺势就起身了,吆喝在这一片的人,“晚上都过去,村里的人都去,不去我还不高兴。大娘婶子们要是不忙,早点过去帮我拾掇拾掇……” 这个应那个也应着。 她放下手里的韭菜要走,结果手里又被塞了一大把择好的韭菜,是这位白白净净的大娘,“家里的韭菜,吃不了。这个时候的味道不咋好,但能添个菜。” 成!她顺势在水池边洗了,拿着就跟杨先河往回走。 杨先河就笑,“林先生叫我很意外。” 林雨桐哈哈就笑,“别林先生林先生的叫了,叫我小林就行。在村里住,我觉得很亲切……”是真的很亲切!很奇怪的感觉,不管是做四福晋还是六福晋的时候,那都是煌煌皇家,何等尊贵。自是没过过现在这种日子的。 可奇怪就奇怪在,她住在这里,竟然格外的安心。好似这样的日子也能安之若怡。 但解释起来却不奇怪,“我们俩本就是小山沟里出来的。在乡下长到成年才离开的,外面再繁华,可日子惶惶,到底不如这里宁静。跟外面比起来,这里像是世外桃源。” 这话也是真的!所以说四爷选的地方好呢。在沪市、在京城、在胶州、在泉城,见过太多的怆痛,便是到了豫省也一样,到处都在追捕G党。可到了秦省,这里却安然很多。杨先河必是D内同志,从他身上的平和可以看出来,这里的政治环境尚可。 又选了这么一个镇子一个村子,把外面的喧嚣和混乱都阻挡在外了。 此刻,男人们下地干活了,大点的孩子都被当娘的撵去了,麦子快熟了,山里的鸟雀下来找食吃。只田里的那些稻草人是不成的,大些的得满麦田的撵雀儿去了。小些的孩子满村子的撒欢,这里窜到那里,呼朋引伴的。 这家门口卧着个大黄狗,那家是个黑狗。狗狗们闻见了陌生人的味道,少不了警醒的闻闻,然后蹭的站起来,呜呜的发出警告声。 三五岁的小豆丁立马呵斥了大狗狗,转头又赶着鸭和鹅下河游泳去了。 带着杨先河回来,这一进门,把邻居家跑来的芦花鸡吓的扑腾着翅膀要飞。这翅膀扑棱棱的,闪起来的土直往人脸上铺!鸡毛、尘土,这个劲儿刚过去,再低头一看,院子里还遗留了几点鸡屎。才说看看扫帚在哪,这一抬眼,就看见长平已经起了,拿着半拉子窝头,坐在小板凳上,把馒头搓成碎屑,全都撒到地上,认真的去喂跑来找食的的一群小鸡仔子。这些小鸡还不是一家的,有些是毛茸茸的小鸡,夹着半大的鸡娃子。长到鸡娃子大的小鸡就变得刁钻的很,伸着脖子从长平手里的窝窝头上往下啄着吃。长平把窝窝头举得高高的,嘴里嚷着,“让开……一起吃……不抢……” 这孩子,起床了不要大人管,一个人不哭不闹的跟一群小鸡崽子玩的很高兴。 当妈的一回来,他就邀功,“妈……我喂鸡……” 那你可太能干了!用自家的粮食喂别人家的鸡,再没有比你更能干的孩子了。 听到说话声,方云从厨房出来,巴哥和四爷从后院转出来。杨子拿着扫帚从屋里出来,看见满地的鸡屎又重新去清扫。墙根柴草棚子下面,小道和槐子在劈柴,栓子从柴火里抽了一些能用的荆棘条出来,像是要编筐子。 都忙忙碌碌的,正经的过起日子的样子。 四爷见杨先河过来了,就打招呼,叫对方过来坐,这才道:“咱们的机器还在童关车站压着呢,村里要是有能暂时放置这些的东西,就得先把东西运回来。” 杨先河先看巴哥,然后才道:“今儿就能组织人,明儿就能出发。但是路上不是很方便,按照时间上算,至少得十天的时间。” 十天就十天,再着急不在乎多那么几天少那么几天的。 四爷又看桐桐,桐桐领会这个意思,去了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张支票,“这是财政部开出来的支票……”她直接递给巴哥,“钱得提出来,尽量换成真金白银或是……物资。” 除了给了翠山这么一个地方,四爷hi从张桥那里争取来一部分资金。 这资金不多,但电厂筹建这个是少不了的。 巴哥接过来了,然后递给杨先河,“先办这个事。” 杨先河接过来一看,愕然了一瞬,这么多呀!他忙道:“我今儿就去办,晚上就回来。”说着,就急着要走。 方云从厨房探出头来,“老杨,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这么多钱,拿到手里咬手。 他走了,却打发了一个叫憨娃的小伙子来,“林先生,您是要买猪吗?” 对对对!林雨桐起身,赶紧过来,“周围能买到吗?” “镇子上有肉铺子,您要是要,我去一趟给说一声,叫他们把猪弄来,在咱们村宰,猪血啥的不抛费……” 小道拿了两块饼子,“我跟你去,调料啥的不得买呀!” 桐桐就喊:“钱在屋里的抽屉里,你自己拿。” 小道将饼子塞给憨娃一块,憨娃也不客气,拿着就往嘴里塞着,等着小道出来,他带路,两人忙去了。 桐桐看把粥吃的满脸都是的长平,“慢些,不着急,咱们来了,轻易就不走了,慢慢吃,不赶路。” 长平问说,“不回家了?” 孩子记忆里的家还是那个家吧。 “这就是家了!”桐桐指了指外面,“瞧,咱家没有河,但是这里有河。” 四爷就笑,“吃完带你去学游泳,行吗?” 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游泳,但是还是点头。 流经村里的河是极其浅的,站进去,也就到人膝盖那个位置。对于长平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这么深的水面,学游泳刚好。但水是流动的,反而不好。 进村的时候两边冲出两个不小的水坑来。虽然能看清河床下的石块,但昨儿进村的时候见有小伙子在里面扑腾,想来深度应该还行。 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一吃了饭桐桐就催着四爷带孩子去了。有水的地方,没有比学会游泳更安全的了。 槐子和小道会游,连巴哥也会。只栓子和杨子不会,四爷都带着去了。 等人走了,方云才低声道,“那我以后可得小心,我不会游水。” “不会就学呀!我会,等到半夜里,我带你去,我教你,最多半个月,绝对能学会。不说游的多好,但是掉水里肯定淹不死。” 方云连忙道:“半夜……会不会叫人看见。” 咱悄悄的,谁看呀?再说了,弄个褂子穿上,再穿个大裤衩,能看见什么呀! 方云便笑起来了,“回头要不要问问村里的女人,我不信离河这么近,她们都不下水。肯定有洗漱的地方,打听打听再说。” 也行! 方云又低声道,“我瘦了,褂子可宽了,到水里怕是要上拥的,咱做两件窄的?” 行!怎么都行!很显然,到了这里,连方云从心态上,都显得更轻松了。 晌午天更热起来了,家里就陆陆续续的来客人。都是一些妇人。 知道这边要待客,又是请村里人都来吃的,那想交往的人家,提前就得过来打个招呼。毕竟嘛,如今村里家家都有靠着药材吃饭的,那会来事的人,怎么着也得来一趟。 这家来个大婶,拎了家里种的菜。那家来了个大嫂,摘了两个特别嫩的南瓜。还有那院子里种着果树的人家,摘了还不算太熟的果子,先给送来尝鲜。这一来一往的,陌生人聊着聊着,这不就认识了吗? 客人一让门,桐桐就特别热情的接待了。 方云特别会跟人聊天,聊村里的事,比如有昨儿在这边帮忙的几个妇人。她先说杨大嫂,“……少有那么利索的人,擀面、烙饼、炒菜、做汤,就这两眼灶,愣是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你可说对了,那当真是个利索人。你是不知道,她娘家是隔壁镇上的财东,可她命不好,是小老婆生的,那日子苦的呀,在娘家当丫头老妈子的用。财东人家嘛,规矩又大,讲究又多,那你想,伺候那么一家子,从五六岁上开始,十多年下来,什么不会,什么不懂……长到十六了,她爹要给她嫁到城里给大烟鬼做二房去,她不依!这不就跟着咱杨家的后生跑出来了嘛! 那杨家老大杨大河,是给她家送煤的送柴的,架着骡车来来去去的。她就瞧中杨大河了,被她爹逼得没法子了,就跟着杨大河跑回来,当天晚上就成亲结婚。啥嫁妆都没带,也得亏咱家人多,那边找来了,全族上去跟人干了一架,愣是没叫她娘家把她带走。你瞧,嫁进来十多年了,儿子生了仨。婆婆稀罕,小叔子敬重,跟下面的妯娌也处的好,叫咱老杨家捡了这么个宝贝。后来,长河跟镇上的姚家结亲了,姚家也体面……杨家有了这么一个好亲家,那边杨大嫂的娘家又想认这么亲了。可杨大嫂干脆的很,说这里没他家的闺女,死活不认……” 桐桐心里点头,明白了方云的意思。她这不仅是了解各家的情况,甄别是否有可疑的人员,排除未知的隐患,还能为以后的工作打下基础。 哪些人根底清白,脑子清楚,能当什么用,她都放在心里。 果然,就听方云又笑道,“我还不知道那个白胖的媳妇是谁家的?一看就是好日子过出来的。” “那是咱村的闺女,叫小福,她是独女,招赘了女婿没离家。可不就是娇惯出来的吗?” 另一个就说,“也是邪性,招赘了女婿,结果成亲四年,添了三闺女,还是没儿子。” 这边正说话呢,外面又进来一个,手里拎着个篮子,桐桐一瞧,这不就是昨天那个狗蛋娘吗? 这会子她光着脚,应该是才下地回来。一脸的不好意思,“……我这地头种了南瓜,这会子都开花了,我掐了些南瓜花来……” “这可好!”林雨桐接过来,顺势倒在自家案板上了,又把早起的饼子放了几块在她的篮子里,然后递过去,见她光着脚,就笑道,“麦子地里,咋敢光脚呢?” “草鞋破了,从地头上来就直接扔了。没事,路平整着呢。”她接了篮子,要走不走的,好似有些犹豫。 林雨桐就道,“可是有难处,有难处你只管说。” 她马上红了脸低头道:“我……我想找林先生给我看看……我这成亲了没孩子……我男人着急……” 那边正跟方云聊的大娘马上道:“这才成亲多久呀?这就催了!大满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狗蛋娘红着脸,“我也想……生上一个……看看要不要吃点药调调……” 这不难:“那你过来,我给你号脉看看。” 她想着瞧病,这是隐私,得去里面。 结果人家不是很在意,“我脚上都是泥,就不进屋里了。您……您给随便瞧瞧,您说能有,我回去也好跟我男人说……” 方云这个最爱讲男女平等的人,在面对狗蛋娘的时候,却没有急着说这个话。 成亲不久,这在方云心里,此人是必要被列为需要调查观察的对象的。 坐在小饭桌边上,桐桐伸手,对方把袖子撩起来一点。桐桐看见一点点青紫的印记从眼前一闪,这是被打了吗? 她的手放在对方的手腕上,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娘家不是本地的呀?” 啊? 狗蛋娘愣了一下,“先生怎么知道的?” 桐桐笑了一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北跟东北还是不同的!你的脉象告诉我,你有在苦寒之地生活的经历。” “对!对!太神了。”狗蛋娘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我祖籍是齐鲁省的,后来,闯关东,我是生在东北没错。” 方云就问说,“那咋嫁这么远呢?” “嗐,也不怪谁,是我命不好……”别的再不肯多说一句了,只默默的将手收回去了。 桐桐就道,“不妨碍生育,只是不要贪凉,像是光脚踩地上,光脚进河里,都不大好……” 那就行! 狗蛋娘就起身了,“那我先回……” 好! 等把客人都送走了,桐桐和方云对视了一眼。方云叹气,“如果有问题,不会是国党的人。” 是!对方只是要监视是否有倾向G的倾向,犯不上这么安排。 若有问题,必是倭国人。 出生在东北?近些年倭国跟东北奉系关系微妙,很多事不好说。 桐桐低声道:“她确实生育过。” 方云皱眉,生育过的话,狗蛋不是她亲生的,是他前夫的孩子。那她生育过这个事,怎么说? 是啊!这必是有隐瞒经历的情况的,“回头从她前夫那边查一查就能知道了。” 可还不等查,这就有传言出来了。许是本来大家知道,只是自家初来乍到,不曾知道而已。 这不是请客吗?来帮忙的人多,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是必然的。 下午的时候猪买回来了,要杀猪了,女人们都来帮忙做菜了。围在一块,嘀嘀咕咕的都是在背后说人。 就有个小媳妇指了指在那边烧火的狗蛋娘,狗蛋娘那嘴角又多了一块青紫。她跟相好的一个媳妇子说,“大满瞧着憨厚,可也太不是东西了,背着人把狗蛋娘给打的,你瞧瞧。打人还不叫狗蛋娘叫嚷,非得人硬挨着,这不是混蛋这是什么?” “狗蛋娘也是,太老实了!你就叫嚷,叫嚷的叫人都知道知道,自然就有人管了。男人不叫叫嚷就不叫嚷了?什么都由着他?” “你知道什么呀!狗蛋娘理亏,她嫁了可不止一回!”这妇人就道,“我娘家大姨就在草滩,上回上我大姨家去的时候就听说了,这狗蛋不是狗蛋娘亲生的,她嫁给她前头那男人的时候,就不是大姑娘了。说是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偷人被夫家给拿住了,人家那边不要她了。在当地也嫁不出了,不知怎么的,就说给了钱娃子。这事,婚前她可没跟大满提过。后来大满估摸是知道了一点,可不得打她!” 林雨桐是带着耳朵,听点什么都搜集到肚子里再说。 杀猪菜,请了一村的人。来了的每张脸她都见了,狗蛋娘跟所有的村妇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但要说外地,跟本地牵扯不大的,今晚留意了一下,一共有三个。 除了狗蛋娘,还有一个是讨饭的,也过来混饭吃了。讨饭的这种,一般不在一个地方长留的,这里走走那里跑跑。也许只是赶巧了,有个叫花子流浪到这个村里了,讨口吃的。要是过几天,或是等过了农忙,这小子走了,那也就能把这家伙给排除了。 还有一个麦客,从外地赶来收麦的,跟打短工似得。晚上就在村口的树下住,要是下雨了,就在谁家搭在外面的柴房里凑活一宿就行。 林雨桐把三个人都写在纸上,跟巴哥道,“如今看着……就这个狗蛋娘,我觉得还是得去了解一下。” 巴哥扫了一下,然后重新拿了纸,把这三个人的画像都画下来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忽视……有些人有长期任务……可有些人许是短期任务……得把出现过的……没来处的人都记下来……” 嗯! 杨先河第二天带了大笔的钱回来的时候,巴哥就拉了杨先河出去说这个事了。杨先河还在想着这么多钱,怎么放着才安心呢,结果就被问了这么个事,“大满媳妇的老家不是当地的?是东北的?” 嗯! 把脉还能把出这个? 把对了,那就是能吧。巴哥说了,却见杨先河还在关注那个钱,他就摆手,“谁疯了来偷她?”放在她身边再不安全,那就没安全的地方了。 也对! 杨先河这才道,“这样,我亲自去调查,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不!不用太避讳,只管大张旗鼓的去问。若这人不是,就当是夫家人摸底去了。若这人是,那就得打草惊蛇。 行吧!这事又得耽搁两天。可这事不弄个明白,机器弄回来也怕出事呀。 杨先河又跑出去,这次也是头一天去,第二天回来。 回来给的答案是:“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 林雨桐坐过去,听他细说。杨先河灌了茶,一边拿着蒲扇扇,一边道:“村里的传言,有真有假,不能全当真。她虽是外地的,但是……不是突然出现的。她叫白兰,是生在东北。祖籍却确实是齐鲁的。闯关东的时候她爹娘才去了东北,她就生在东北。生了她了,她爹去金沟淘金去了,结果死里面了,没能出来。她娘带着她改嫁了!先是改嫁给了一个修铁路的五十多岁的老汉,没几年那老汉又死了。后又改嫁给一个当铺的账房先生,还给这账房生了个儿子……我为啥现在能连东北的事都打听清楚呢,是因着长安城里原来有一家卖皮草的铺子,本就是奉天大铺子的分号,早得有七八年前吧,白兰这个继父就带着她来过长安,是来替东家收账的。结果到这边了,病了,这一耽搁就在长安养病养了三个月。如今皮草铺子不开了,但是周围的邻居都对这父女二人有印象。尤其是叫白兰的这个姑娘。她当时跟客栈隔壁的一个小伙子相好……最后她继父把病养好了,爷俩走了,那隔壁的小伙子撵出好几十里路去。如今那小伙子也成家了,家还是那个家,还在客栈的隔壁,他是不会认错白兰的。 白兰呢,突然跑到长安,那是逃出来的。缘故嘛,也确实是不好启齿。他第二个继父家里还有原配留下的儿子,那小子不是东西,把白兰给糟蹋了,还生了个娃……是个女娃子,生下来就被送人了。也是事情巧了,那个女娃子被送给长安皮草铺子分号的一个糅皮子的师父了。两口子四十多了,没孩子。那铺子经营不下去了,掌柜的回奉天给东家交账,一听说那边生了个女娃子不要了,就给抱回来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孩子的亲妈找来了。为了就近关照孩子,她说她想嫁到周围。这才嫁给了钱娃子。钱娃子前头的媳妇没了,留下个儿子狗蛋,后来就娶了白兰。可惜成亲没几天,涨水的时候钱娃子死了,白兰没丧了良心不要前夫的儿子,这再嫁愣是带着前夫的儿子嫁了……” 虽然对大满隐瞒过过往,这这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方云看桐桐,这么听着好似没什么问题呀! 桐桐摇头,“……那个抱了女婴回来的掌柜的,见过孩子的亲妈吗?” 啊? 没见过吧!也不可能见过!理论上若是当妈的不同意,他肯定没见过那个女婴的亲妈!他也只是听说,白兰的继父家出了这样的事,然后就报了一个据说那家继女生的一个女婴,对吧? 对!方云先是点头,但紧跟着又道:“可……这些事的发生,跟咱们来秦省是没有时间上的关系的。也就是说,对方并不可能知道咱们的打算。消息也是从去年才露出一点的。就算送女婴来的时间,跟咱们露出要迁往秦省的决定时间接近,但是七八年前呢?七八年前她就来过秦省,且在这里滞留了三个月……” 真的!把打听来的东西凑到一块,再怎么解释,都觉得非要给此人定位为倭国间谍,是不合适的。 林雨桐揉了揉额头,这事不急着下结论。她就道:“那要不这样,把此人属于要戒备人员名单。” 这个可以! 回去之后巴哥说方云:“……你的客观没有错,但对有些事上……你要多听小林的意见……她这样的人,对危险的反应……比任何人都灵敏……她一再提这个人,那就是说……这个人可能……叫她哪里觉得不舒服了。那个叫白兰的狗蛋娘……一个村妇……一个连继兄欺辱她……她都反抗不了的人……却叫小林觉得不对了……你觉得这正常吗?东北太远……消息过了几道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不好分辨了!老杨打听来的这些……叫我更觉得……这人要么真没问题……只是小林跟此人气场不合……要么……此人就是条大鱼……她即便没有小林的本事……能耐也跟胡木兰不相上下……” 方云没反驳这个话,只道:“我明天跟小林再谈谈。” 不到再谈谈的份上,林雨桐觉得方云在什么情况下,都有自己的看法,这是对的! 毕竟,有些东西,解释不清楚。 四爷手把手的教长平在沙盘上练字,见桐桐盯着油灯,手里的针线活虽然没停下来,但是却做的有几分心不在焉,就问了一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太刻意了!”林雨桐摇头,“可要非给这人定罪……现有的东西可以说是牵强的很。方云说的是对的,这事咱们自己猜测可以,一点一丝都不能漏。咱得立足,在有一定的基础之前,是不能跟周围的人交恶的,更不能叫大家觉得恐慌,对咱们退避三舍。” 嗯!四爷放开手,叫孩子自己写,这才又听桐桐说,“我也不光是直觉觉得别扭,其实是觉得有几个事是含混的。第一,白兰的妈,还活着吗?若是活着,七八年前,白兰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该有的吧!那么她继父出门为什么带着继女呢?她继父有儿子呀!比白兰还大!难道出门长见识,不该是带着儿子?那么大的继女,跟着继父单独出门,合理吗?她妈要是活着,怎么可能叫女儿跟着继父单独出门。且她母亲还给她继父生了儿子,生了儿子,就不是家里没有发言权的人了。人得顾着儿孙的体面,对吧?” 从人伦上出发,是这样的。 桐桐这才又道:“……若是白兰的妈死了,那么这个继父还娶老婆了吗?那个家里只白兰一个继女吗?受继兄欺辱的继女一定是白兰吗?不一定吧!许是那个掌柜的听说是继兄欺辱女孩,然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白兰。那个时间点很巧合,正是咱们正好刚好说要往秦省迁移的时候。” 也就是说,女婴未必是她生的。那家里有个女孩,替白兰过着一种蒙骗世人的生活。就是为了叫白兰的出处无懈可击。 “那么问题又来了。”桐桐朝向窗外,“若是如此,有问题的可不止是白兰。白兰的继父才是问题的根本。他七八年前来长安,病了三个月。真病了吗?会不会是收集地理水纹等相关的资料和信息。若是如此,那他可不就不仅仅是在秦省停留过了……他可能去过很多的省,一样找借口停留过。若是语言天赋好的人,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学本地的方言,简单的事能学会的。学一些,偶尔说几句,是不是就有点本地人的意思了。所以,狗蛋娘讷言,话不多,可能真实的原因只是她早前没想到会这么快被人探到老底,她一直想伪装成当地人的。她对我不了解,所以,是有些弄巧成拙了。她的本意,应该是想叫我看见她身上的伤,引起我的同情,继而跟我拉近关系。可她没想到,我把脉能把出她不是本地人,继而还去查她……她孤身在此,露了破绽,越是级别高的间谍人员,越是懂得保全自己。她的任务一定是长期潜伏……可一接触,因着对我的不了解,她失误了。那接下来,她会猫着,她会一点点的消除我的戒心,许是接下来,三五年她都未必会动一下。所以,就如今来看,她暂时不是威胁。” 四爷诧异的看了桐桐一眼,他还真被桐桐这说辞给说服了!而紧跟着,他也明白了桐桐的意思,“你担心东北。” 对!要是推测没错,白兰的继父,就是个间谍头子。此人藏的时间更长! 四爷沉吟了一瞬,把桐桐的想法细细的推敲了一遍,不得不说,她的这种说辞是有道理的。他给了桐桐两个建议,“第一,你联系胡木兰,将这一情况通报给胡木兰知晓。她的动作比咱们快。第二,以看人参田的名义,派人去东北。暗地里调查一二。” 你怕胡木兰对我有所隐瞒。 不是!在倭国的事上,胡木兰不会隐瞒。但是,那是奉系的地盘,胡木兰想明目张胆的查,也有些难。那边东北张刚被倭国人杀了,胡木兰就凑上去说要查倭国间谍。叫人怎么想?间谍有吗?肯定有,他们也知道肯定有。但他们更会想,胡木兰的做法是J趁机往东北安插人。 因此上,胡木兰会束手束脚。 这事为了确保万一,还是双管齐下:“叫小道和槐子,去一趟东北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疫情的原因,孩子暂时不能去学校了。在家上课写作业,晚上还有各种任务。今天先不加更了。我明天尽量早起多更点吧。 第 356 章 重踏征程(102)万字更 重踏征程(102) 赶上好几天的好天气,麦子彻底的熟了。 四爷拎着镰刀,跟巴哥几个给村里人收麦子去了。方云是这家一坐那家一坐的,一是了解各家的情况,二是打个招呼,谁家有需要卖的小麦,都可以卖给她。 可谁家能有多少多出来的粮食呢?秦省这一块,如今这各种税比起别的地方,不算高,但也当真不算低了。 方云跑了一圈,浑身都汗湿了。她现在也是不讲究,彻底的入乡随俗了。脚上就是草鞋,脏了就在门口的河里涮涮,回来的时候一边甩着湿漉漉的手,一边用脚尖在地上磕一磕,估计是草鞋里戳了啥进去了。 熬了绿豆汤在水壶里放着呢,“你自己倒。” 方云咕咚咕咚的一通喝,“还得再想办法弄粮食。这一片多余的粮食就算是都卖给咱们,可也很难维持几个厂子……” 桐桐停下笔,“等稍后机器弄回来,这个事需要跟张桥沟通,该调拨的就得他们调拨。单凭咱们是养不起!在这事上你不能太用劲,得不停向上面索要,越是要的狠,他们越是放心。若不然,就该猜测咱们另有所图了。粮食呢,能收多少咱们就存多少,以防出现意外。但是粮食的主要来源,非从上面调拨不可。” 方云咕咚又咽下去一口绿豆汤,想了想也行,要粮食是需要钱的。这各种厂子的建立,非大笔的钱款不能成事。 她舒了一口气,过去一瞧,林雨桐在列各种药材。这是干什么? “我把最近见到的,能做药材的东西,都列在上面。回头得去山上一趟,把山趟一遍。看看山上有没有特别的东西。如果有,就得保护,就得想办法帮其繁殖。建立厂子的时候,就得避着些。 感情她操心的是这个,“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桐桐放下笔,“山上有没有能开垦的土地,土地能不能种东西。别的不说,土豆红薯这些……能不能种些。哪怕菜蔬……也该尝试。这就能防着将来万一出现被人用粮食卡喉咙的事,咱们只要有吃的……就好说。” 方云一愣,起身就走,“你提醒我了,我该把周围的村村镇镇都走一遍的。” 这人,说风就是雨。 “你别一个人跑!”林雨桐起来追了两步,“这样,我看那个憨娃就挺活泛的,不如把他要到你的身边,跟运输队一样拿工钱,只陪着你在周围转转。完了你要走,你带上栓子和憨娃!” 栓子是特别可信的,憨娃是当地人。 方云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咋这么爱操心呢。 她能出去跑,桐桐不能呀!不能就不能,家里总得有人收拾的。 长平一页字写完了,听到外面孩子的嬉笑声,屁股就坐不住了,老探着头想往外面看。 “那咱也出去!” 好啊!一下子就蹦起来往炕下去。 出去的时候,路上几乎没大人,大些的孩子几乎不见,三五个五六岁的孩子,带着一群两三岁的孩子在巷子里玩耍。大人都下地了,正忙这收麦子呢,孩子就暂时顾不上了。大一点的带着小一点的,一个村里,聚集这几十个这样的孩子。 林雨桐牵着长平出来,才说要看着长平跟这些孩子玩一会子呢,结果杨子从巷子那头脚步匆匆的跑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个大西瓜。 “小舅!”长平立马撒给桐桐的手,奔着杨子跑去。 杨子喊着,“别跑,小舅来了。” 桐桐就笑,“你打哪弄的西瓜呀?!” “一片荒地上的!” 荒地上?哦!懂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落了个西瓜籽在荒地上,然后就长了西瓜出来,“熟了吗?” “都裂了,是熟的!”杨子抱着跑回来,“姐,你看,是不是裂了?” 还真是红瓤,确实是自然裂开的。 “那切了吧,把桌子放在门口,数数多少人……别把谁拉下了。”有杨子看着,她就拿了筐子,去河床里捡小石块去了。 捡这个干嘛? 给家里和门口铺一条石子路,路边上围个篱笆起来,这个季节种点菜秋里还能吃一茬。 杨子切了瓜,分给一群猴孩子。那么多孩子,一人真就一小牙。而且这个瓜的籽特别大,那肯定瓤就少了呀!杨子自己拿了边角料,就一口的料,还给林雨桐也拿了也块来,“姐,你尝尝。” 我不吃了,你把那口吃了吧。 杨子到底是没吃,见长平把他自己的吃完了,杨子又把这块喂了长平。长平皱眉,“有籽!” 杨子抱着长平下河床,在河边给长平洗手洗脸,低声道:“不能说这个,知道不?” 偏心你,给你吃的是瓜最中心的那几口,没瓜籽,你怎么还给叫破了。 长平小声道:“还想吃……” 杨子‘嘘’了一声,低声道:“那一片没被人发现,回头等熟了小舅再给你摘去!放心,下次带着筐子去,偷偷的带回家。” 嗯嗯嗯! 桐桐听的想笑,鼻子又酸,她当时没言语,心里还想着,等四爷回来了,换他在家里看着孩子,她得出去找找,看看谁家有瓜田。 可四爷回来了,小道背着个筐子,槐子手里还抱西瓜。 打哪弄的呀?孩子才说想吃了,你就给弄回来了。 四爷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桐桐,“瞧瞧这是什么?” 什么? 篮子还挺沉手的,上面盖了一层野菜,她把野菜扒拉开,哟!一篮子杏子呀。 “你也馋了吧。”四爷扭脸看桐桐,见桐桐吃的眉眼弯弯,就抓了一个,塞给桐桐,“尝尝,都是洗过的。” 桐桐接了过来往嘴里塞,这个口感,嗯…… “好吃吗?” 好吃! “甜吗?” 甜! 四爷进去一边洗手,一边道,“瞧见山脚下有两棵杏子树,零星的挂着挂着点果子,大部分都被鸟雀灼了,就挑出这么些来。” “嗯!”桐桐把篮子挂屋檐下面,“晾晾水汽,回头慢慢吃。” 也别不舍得,回头再打听哪里有卖的。 好的! 桐桐忙去了,四爷抬头看那篮挂起来的果子,再看看院子里的其他人。然后借着桐桐去厨房的工夫把篮子又取下来,他现在怀疑这果子……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甜。 桐桐自来周到,这么多人,还有孩子巴巴的看着,便是再喜欢吃,也不会吃独食的。她今儿不仅吃独食,还小气的给挂起来了。 他一边摘下来一边问槐子,“这杏子你尝了吗?” 啊? 槐子看了一眼,“我不爱吃这么东西,我以为你知道这是甜的。” 四爷又看巴哥,巴哥愣了一下:“我以为……你要用杏仁。”小林说好吃,他才还以为这两口子要生老二,小林害口了。 杨子伸手挑了一个软的,才咬上去,就酸的挤眼睛,这玩意……这个味道,可要了命了。 这么酸,怎么是甜的? 桐桐从厨房探出头来,对着四爷笑,“就是甜的。给我挂上去,我回头腌渍起来,冬天做点心吃。” 四爷也瞧着桐桐笑,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笑的,他们没不好意思,跟着的人却瞧的脸红。 巴哥朝隔壁指了指,“……我回去吃饭。” 槐子没处躲,继续捡石子去铺路去了。 杨子还不到懂的年纪,带着长平抱着西瓜去河里冰西瓜去了。 四爷对着厨房的方向笑,她不是不想娇气,她是没条件娇气,如今这境况,她得是主心骨,不能娇气。 这不,不能娇气的桐桐在里面喊:“叫巴哥过来吃饭吧,方大姐去周围转悠去了,晚上能回来,他一个人做饭怪麻烦的。” 大热天做饭得拿汗水换的。 一大盆的凉面才上桌,却不想方大姐和栓子憨娃回来了。桐桐又去端了一簸箩的馒头出来,“赶紧吃饭。” 这三个人明显是在外面洗过了,但再洗过了,这身上的黑灰是什么? 方大姐坐在小板凳上扇凉,“你可不知道……大夏天的,西镇上刘财主麦子垛不知道咋的,着火了……哎哟我的天呀,一季的麦子呀,全烧了……我们是帮忙扑火了,可那阵仗扑不灭呀!没折子,弄了一圈隔火带,就可着那一片烧吧……” 憨娃就道,“哪一年这弄麦子,弄秸秆的,不烧几回呀。” 这可给四爷和巴哥提醒了,厂区一定得跟村里的生活区做完全的切割才行。如今这一起火,就是火烧连营。家家茅草房,烧起来怕人的很。 桐桐就道:“烧了就烧了,只要人没事就行。” 是啊!只要人没事就行。 村里开始敲着锣鼓说这个事,约束好家里的孩子,不许在外面玩火。 桐桐干脆叫人在门口搭建个棚子,给外墙上挂个木板,三五岁的孩子,别瞎跑了,就在门口玩吧。顺便叫杨子带着,教教百家姓千字文,学学数数,学学算账。每天教孩子一种药材。这总比四处瞎玩要强。 那这当然是好事了,大人下地前,都把孩子塞过来。桐桐每天早起蒸一锅素馅的包子,就是各家送来的菜,搭上一点粮食。哪个孩子不瞎跑,就能得到一个包子。谁最乖,还能再得到一个奖励。 果然就给约束住了。 之后又听说西镇上刘财主家那场火,烧死了一个长工,完了还烧伤了一个还不定能不能活,村里更感激桐桐这种约束孩子的行为了。 有些人家,还把新搓出来的小麦送了些来,孩子在这边,人家得搭着粮食呢。 忙忙叨叨的,等麦子都在麦场上碾成小麦了,机器终于回来了。但机器没回村里来,在这边电力没建好之前,都不往村里运。杨先河运到之后,跟巴哥分批藏起来了。 真正被巴哥带回来的就是手摇发电机和发报机。 林雨桐的手放在发报机上怔愣了片刻,然后又默默的收回来。 槐子和栓子不停的摇着发电机,指示灯亮起来之后,方云看巴哥,“谁会用这玩意,我不会。” 巴哥也不会!但能做的人必然是会的。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让开地方,“桐桐也行!她翻译了密码学的书籍,这些东西理论是有的。她试试……先给胡木兰发吧。”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这才发过去。跟胡木兰约定的密码,根本就不用她都在心里记着呢,她刻意放慢了她的发报速度,叫人看起来不是很连贯的样子。 但确实是发过去了。 谁都没多想,有人会用能用就行。 这东西一到,给需要联系的都联系了。尤其是跟张桥之间,联系更是频繁了。得叫那边觉得,一切都在他的遥控指挥当中。 在对方主动说想叫他的侄儿过来,方便双方联系的时候,四爷欣然应允,并且表示期待对方的到来。 像是这种放在明面上的人,必然会派的。 但是呢,能跟着自家一样窝在小村子里的人怕是难找!先叫他派吧,派来了再说。 胡木兰接了电报,迅速给仙草发报:除监察之责外,留心倭国间谍动向。 之后才给桐桐回消息,言辞里的意思,桐桐看明白了。她应承了,但又说怕是难查,许得多一些时日。这跟四爷猜测的是一样的,她的人去东北,未必比槐子和小道更好办事。 混江湖的是不怕出门的,小道和槐子轻装简行,除了带足足额的钱财之外,行李简单的很。 一人背个包裹,坐着驴车就出门。 杨大嫂边洗衣服边问:“这是要出远门呀?” 桐桐扫见在杨大嫂身边洗衣服的狗蛋娘,就道:“药铺的事,泉城那边的药铺关了,得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之前来的路上,听说倭国人在那边烧杀抢掠了。这药铺没了就没了,得看看人都怎么样了。别的分号传来消息,说是泉城的药铺暂时是开不了,怎么个原由,不问问,心里不踏实。” 那是!该杀的鬼子,就知道祸害。 是啊!是啊! 林雨桐说完忙她的去了,狗蛋娘低头继续搓洗她的衣服,然后把衣服放在河水里,由着河水冲刷掉衣服上的草木灰。 等草木灰冲刷干净了,再拎上来,然后挤干水分。把衣服放在篮子里,慢慢的拎回家。 杨大嫂还问:“狗蛋娘,还有两双鞋没刷呢!” 狗蛋娘回头看了一眼,“算了,不要了!不光鞋面烂了,鞋底也也都烂了。回头我去做两双新的得了。” 杨大嫂瞧了瞧,还别说,真是烂的补都没法补了。 边上有个小媳妇,抬手将那破鞋给扔路上了,“不要也不说带走。”搁在这里臭烘烘的,恶心谁呢? 两双破鞋,来来去去的人没人多看一眼。 杨子出来洗手的时候瞧见一直溜达的乞丐把鞋捡了,一双穿在脚上,一双别在裤腰上,朝杨子还呵呵笑笑。 杨子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出了村子,看那样,是往镇子上去了。 他急匆匆的跑回来,急忙道:“姐,那要饭的捡走了狗蛋娘扔的破鞋。” 哦? “要去跟着那个乞丐吗?” 桐桐摇头,“不用,她应该是在试探咱们的反应。确定咱们是不是盯着她。不用管,由着她去吧。” “那哪个乞丐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没问题,可以排除这个乞丐的嫌疑了。”桐桐摇头,“狗蛋娘这个人……手段不错。以后你不用盯着她,也不用老跟狗蛋套近乎从孩子的嘴里套话。你只把狗蛋娘当成跟村里其他的妇人一样对待就可以了。” 杨子‘哦’了一声,要出去了又问:“……她是不是要看看咱们是不是怀疑她了?” 不是! 桐桐耐心的教杨子,“她知道咱们怀疑她了,但她得确定,咱们安排的盯着她的人是谁。她没想怎么样,只是出于她自身的安全考虑,须得验证一下。她越是什么也发现不了,越是不敢动弹。所以,你别搭理,由着她去吧。” 真就由着她去了。 狗蛋娘牵着狗蛋的手,早上送孩子上这边来上学,拎了俩嫩南瓜来,“林先生……怪不好意思的,这个……给孩子做南瓜包子吃……” 行!林雨桐一把接过来了,还问狗蛋娘,“听憨娃说你家种的辣椒多,还有青辣子没有?我跟你买一篮子……辣子叶子也行,想吃菜面,这辣子叶和面特别劲道……” “有!不说买不买的,我家种的多,晚半晌我接娃的时候跟林先生送来。” 好! 狗蛋娘拎着空篮子下地了,走了几步回头去看,林先生已经不在门口了。孩子们各自玩耍嬉戏,那个叫杨子的孩子压根就没看他,正给孩子分包子吃。 她知道,一场比拼耐心的游戏开始了。她一直坚信,就没有逮不住的猎物。猎物再狡猾,也有大意的时候,只要有耐心,就一定有收获。 所以,得耐心,得蛰伏,得一动不动的钉在这里。 这里会建电厂,会建药厂,再想想周围的矿,还有吵吵嚷嚷,都在传的,要修周围的路。把这些所有的信息叠加在一起,不难得出结论。这里将来会能建起来的,绝不单单是个药厂。 林雨桐是一张明牌,名声太显了,很多人都忘了,林雨桐的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卖过专利,打字机是他做出了汉文版的。他的研究方向,资料里都有。 所以,隐藏在林雨桐身后的,才是一条大鱼。 抬眼看看眼前的山,她嘴角勾了勾了。 巴哥和四爷忙着组织人手着手修路了,周围的村镇来找活干的人多的很,只要管饭,有顿饭吃,没人提工钱。 这事其实好办,各村有各村拿事的人,各村管各村的事,路段划分,一个村负责多长的路段,这都列好。镇子上的大大小小管事的,都来给撑面子。如今这路就是土路,修宽平整点,这就行了。 就在这忙忙叨叨的时候,京城来人了。 除了栓子的爹和栓子的奶奶,一起跟来的还有红桃一家。 他们是辗转到了长安,又在长安找到了药铺,是药铺的人打发伙计驾车给送到村里的。 坐在马车上,远远的瞅见要去的方向尘土飞扬的,再看看周围的环境。 红桃就低声道,“我姐在这地方住?” 伙计点头,“是!林先生在村里安家了,上次回去,还在林先生那边吃的凉皮。还别说,比外面卖的都正宗。” “我姐真是……什么日子都能过。”这地方不说比起京城了,就是比起自家老家,好似都差着呢。老家那好歹还在县城,这如今是跑来当山民来了。 丁婶就看红桃,“不许胡说,这不是挺好的。你看刚收完麦子的麦地,这完了还能种一茬苞米高粱呢……”一年两季庄稼,日子再差能差哪去呀?便是吃不饱,那至少也饿不死吧! 伙计这才笑,“那可不咋的?咱这地方,大富是没有,但日子还能过……逃荒的为啥都爱往咱们这一代跑呢,就是知道,咱这里饿不死人。” 丁三甲哈哈就笑,“主要是人心善,能容外地人。” 栓子奶奶就瞅了红桃一眼,这姑娘到底是年轻,不如这公婆会做人。瞧瞧这公婆,出门句句说人家的好,这是常理吧。人都来了,再说什么是好是歹的话,就很不必了。 自家那境况呀,当然是跟着孙子走。孙子在哪,他们就得在哪。再说了,跟着有本事的人,饿不着呀!城里那个乱劲,就觉得日子过的遭罪。反倒如今这,日子慢悠悠的,看看那些蹲在门口抱着碗吃饭的人,踏实了! 丁旺就看红桃,“先去瞧瞧……你要是住不惯,咱就住城里。长安城你也看了,挺好的……” 能住城里当然好了! 丁三甲就看了儿子一眼,“村子里住不得了?” 不是!丁旺一脸为难,“亲戚想处的长,我觉得还是有些距离的好……” 丁三甲就指着镇子,“我瞅着这镇子就不错,人也聚的旺。回头在镇子上看看有空院子没有……咱就在这里安家了!我弄一群羊,慢慢养着。你娘的羊肉汤做的好,咱也不卖别的,就是羊汤……这养咱家一家人是够的……” 栓子爹就看了这丁三甲一眼,觉得这位老哥是真挺有脑子的人。这里以后来来去去的,人多车也多,再加上来做工的,厂子越大,这人流越广!在这边要是能有一家好铺子,这能不赚钱吗?他养羊,婆娘和儿媳妇能在灶上忙活……像是丁旺,好歹识文断字的,有林先生的面子,找个差事也容易。就是想去城里,那就去呗。反正爹妈把家安置在这里,那这里就是家。 车子进了村子,绿树成荫,溪水潺潺,别有一股子安宁。 远远的,听见孩子们的诵读声,再一近前,是杨子带着一群小崽子在念书。车不到跟前,就听见杨子喊:“姐……姐……丁家叔婶他们来了……” 还真跟来了! 林雨桐出去,先跟栓子奶奶和栓子爹说了话,这才跟丁家说话,打了招呼,把人往里面让,进门的时候跟坠在后面的丁旺对视了一眼。 丁旺使了眼色,似乎有想单独说话的意思。 林雨桐点头,倒也不着急,先把客人都安顿了梳洗了,吃了饭了了,男客留杨子屋里歇觉,女客被方云带她那边歇息去了,丁旺这才朝外走去。说是去上可厕所,可从厕所出来直接去河床下面,蹲着洗手去了。 林雨桐跟过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丁旺一屁股往河床上一坐,这才抬起来了,扭身觉了一句:“三姐。” 嗯!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被人盯上了。”丁旺看着林雨桐,“就是那个叫白雪的。但白雪不是拿事的,拿事的是那位魏先生。” “白雪也来了?” 是!白雪就在长安,“她是混在一个学者考察团里来的。” “什么学者考察团?” “都是研究建筑的。”丁旺说完就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考察团的成员除了两个搞建筑的教授,其余的都是学生。这些学生还挺有名气的,在京城那个学生领袖圈子里,属于比较有知名度的学生。” “她是怎么混进去?!” 丁旺有一瞬间的尴尬,而后才道:“您是见过她的,她长的很漂亮,看起来很单纯,做人也很会演戏。这一路上,我们是几乎是坐了同一列次的车,他们住包间,我坐三等座,但是去餐厅的时候……我见过她跟几个男学生在一块。看样子,才没多少日子,已经有人开始为她争风吃醋了。” “她叫你跟来的目的是什么,她亲自跟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林雨桐一句紧着一句问,脸上并无多少多余的表情。 丁旺把衬衫的领口的纽扣解开,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咱们知道她的身份,但她还是跟来了。我想,三姐这边,一定还被那个魏先生安排了其他人。”说完,等了半晌不见林雨桐再说话,就急忙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之前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三姐说这些……但是不说,我真的有些害怕了!这次,他们拿我爹娘和红桃威胁我……转脸知名的教授他们说扒上就扒上了。太过神通广大,我这心里就不安稳。三姐,我就是个想出人头地的普通人……我以为我能把控……可其实,真把控不了……” 林雨桐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我能信你吗?” “我虽然有小心思,但没做过对不起三姐的事吧。”丁旺眼里透着几分急切,“真的!我绝对说的是真话。一进镇子,再一进村子……我就知道,要想在这样的地方玩猫腻,那是嫌死的满呢。家家都是熟人,人的根底就藏不住的地方……谎言最容易被戳破了。我要再不说,可能等我再说的时候,三姐再不会信了。而且,我爹打算把家安在镇子上,距离村子只二路路。我……害怕出事!” 不仅怕这里出事,还怕他爹娘送到自己手里,他若有不对,他爹娘跟着受罪吧。 林雨桐顺手捞了一个被鸭子下在河里的蛋,放在边上晾着。然后才看丁旺:“那个白雪的价值有限,对吧?” 对!但肯定也是知道一点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魏先生很有些能为?” “至少,不是白雪能比的!他手里攥着的人应该不止白雪一个。而且,这个人很不好对付,如今据说是已经回了南洋……那也就是说,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丁旺心里有些慌,“我怕他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 “那你说,他有偷着跟来的可能吗?” 丁旺的表情更慌了,然后点头,“未必没有。” 林雨桐捡了一块黑黝黝的石头,拿在手里来回的掂量,之后又捡起了刚才那一枚鸭蛋,“我信你的话!” 丁旺长长舒了一口气,肯信就好。可随后他又听到自家这姨姐说,“你能不能回长安,告诉白雪一件事。” 再回去? 丁旺咬牙,“成!叫我捎什么话。” “不是捎话。”林雨桐低声道,“你就说,你发现我身边的栓子偷摸的交代杨子一些话,叫你听见了。你拿不准,急着想求证。” 嗯!那我听见栓子跟杨子交代什么了。 “你就说,你听见栓子跟杨子交代,叫杨子盯住一个被称为狗蛋娘的女人……你还听见两人嘀咕,说那个女人也姓白,叫白兰……” 白雪……白兰…… 丁旺脊背的冷汗就下来了,分明就是什么都瞒不住自家这位姨姐的眼睛呀。自己要是一直装傻充愣下去,他真不敢想以后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好!我去!”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应承下来了。 在药铺的驴车下午要去城里的时候,丁旺要跟着,跟他爹娘是这么说的:“……我得去银行去点钱去,买院子盖房子不得钱呀!刚好有顺风车,我今儿去,明儿就回……” 就这么地,还没见回来的四爷呢,桐桐就先把丁旺给打发了。 丁旺以买东西为借口,进了城没跟着去铺子,只说要转转。大小伙子了,也没人跟着,一个人就往饭店去了。 整个长安,只有一个稍微算得上是好点的能称之为是饭店的地方。这里跟周围的一些商户,是整个长安唯一一个有电的地方。 电灯昏黄,跟大城市那种金碧辉煌,截然不同。 这里的酒店就是个房间,最多带个浴室,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土气的味道。 白雪靠在床上,拿着书正看着呢,门被敲响了。可怎么也没想到,门外的人是丁旺。 她才要关门,说一声走错了。 可丁旺的脚挡在了门口,低声道:“急事!十万火急。” 白雪犹豫了一下,门被丁旺推开了。 白雪背后的手里,匕|首已经滑出来了,在丁旺转身的时候,她一手关门,一手用匕|首抵在丁旺的脖子上,“说!什么急事。” 丁旺朝外看了一眼,“你们是不是还有人在林先生身边?” 肯定有!但自己并不知道是谁!可这个话并不能叫丁旺知道。 她皱眉,“这不是你该问的。” 丁旺没动,嗤笑一声,“你还当秘密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的人暴露了。” 什么意思? “你知道林先生身边有个叫栓子的?” 嗯! “还有个叫杨子的孩子,这次也带来了……” 知道! “栓子跟杨子说,叫杨子盯着一个叫狗蛋娘的女人……而这个狗蛋娘的女人,据说是才嫁到那个村子没两月的女人,她叫白兰……是村里的新媳妇……” “白兰……”白雪摇头,“没听过,不认识!你太紧张了,此人是谁的人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你赶紧走吧!没叫你干什么你就别干什么,老老实实的在那边呆着……” “那边太偏了!”丁旺就道,“我不能无所事事。明知道跟你有接触,还凑到人家厂子里去,这是招人嫌。你不怕,我还怕什么时候一碗茶下去,明天就起不来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白雪收了匕|首,“我们一行要去乾陵,会经过翠山也不一定。给你在镇上的公署谋一份文书的工作,不算是委屈你吧!回去吧,没有我的召唤,你不要主动过来找我,记住了?” 记住了!丁旺抬脚就走,直到把门关上,急匆匆的下了楼,心跳才恢复了。 这一次真的切身感觉到了,这些人动辄就是要杀人的。 可他却不知道,门关上的那一刻,白雪靠着门边,一点点的滑下去:“白兰……白兰……白蓝玉……白蓝玉……” 看来,自己得去一趟翠山了。 这一日,一串的马车,来了一个考察团,说是路经此地,听说林先生在此,特绕了十来里路,过来见见林先生。 红桃在一边嘟囔,“真是阴魂不散。那个白雪,怎么哪哪都有她。” 林雨桐笑了笑,没言语。觉得有点意思了! 白雪原来叫什么她不知道,也无所谓知道不知道,但是白雪这个名字用的,却绝非没有偶然。她一定是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名字。 白雪,雪便是一种颜色。 白兰,白蓝,蓝也是一种颜色。 白兰的名字七八年前就在用了,那么白雪出道,却偏以白为姓,以雪这种一瞧就象征颜色的名字取名,是无心的巧合,还是有心的谋算? 傻白一样的新手间谍,傻白的很彻底呀! 林雨桐问杨子,“考察团的人呢?” “遇上巴哥和姐夫,正往回走了,马上到家了。”说着,就低声道,“那个叫白雪的姑娘……说是要看景……四处转悠去了。” 哦!这样啊! 林雨桐就说,“你替我跑腿,帮我叫杨大嫂,憨娃娘,还有狗蛋娘……叫他们来帮忙置办席面。对了,叫狗蛋娘不着急来,你拿着钱过去,就说我叫问的,问问她家种的西红柿还有红的没?要是有,帮着摘点回来,要招待贵客,人挺多的……” 成!杨子拿了钱就跑了,上狗蛋家去了。 到了就笑眯眯的把话说了,“我姐说,得麻烦您呢……不拘什么菜,长成的就行……” 大满娘就忙道:“不长成该摘也得摘,茄子长的正嫩呢,那玩意老了都是籽,这正嫩着的好吃……”说着就拿了篮子递给儿媳妇,“赶紧的,下地摘一篮子来……西红柿估计红的没几个,你捡了红的摘吧。”说着就起身,“我先过去帮忙去……” 狗蛋娘应着,又问杨子,“还要别的吗?” “肉已经买去了……别的从杨大婶家也买了……我姐说。村里只您家的菜多……” 狗蛋娘只笑笑,多余的一句没打听,看着杨子有跑了,这才拎着篮子往地里去。 杨子看着狗蛋娘朝那边走了,这才赶紧回去,“姐,去田里了。” 桐桐起身,“你带着长平在屋里呆着,别管外面人再多再热闹,你们别出房门。” 好! 桐桐出去,往外走的时候拍了拍方云,方云心领神会,“小林啊……你去迎迎客人……家里忙的过来……” “那我顺道再借点桌椅板凳来。”桐桐说着,就从家里出来了。 出了门左右看看,河边拴着的牛无人看管。她解开了绳索,在牛后头轻轻的拍着牛屁股往前走。她隐在牛后头,前面的人远远的回头看,只看得见牛和人的下半身,其他的是看不见的。 白雪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面去了。 靠着山脚下的菜地,狗蛋娘摘了茄子才起身,就猛的转过身。然后她皱眉,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低声道:“谁叫你来的?” “别怕……没人看见,我注意过了。”白雪一步一步的朝前,到了对方三步外的地方,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姐,孩子呢?” “什么孩子?哪有孩子?” 白雪一步朝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你不要孩子,但我……我先知道孩子的下落……我就问你,你们把孩子藏哪去了……”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姐,我现在叫白雪,我跟着考察团来拜访林先生的。” 白雪? “你故意的?”白蓝玉一把推开白雪,“你是故意的!”你个蠢货!你知道你坏了多大的事! 不!或许这个蠢货从来都不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我是在不停的做核酸检测中!查了一次,结果没出来,可等结果出来,过期了,又得再排队去做,然后又老不出结果,再等,登出来又过期了!崩溃中! 第 357 章 重踏征程(103)一更 重踏征程(103) 白雪轻笑一声,“林雨桐对我早有察觉,那丁旺可不是什么蠢货,而今我又光明正大的来了,一来我就消失了……这个村子就这么大,谁的根底含混,谁自以为聪明七八年前都埋下后手了,你以为人家就不起疑心?那个白兰的名字……你知道,我知道,那个老死不死的知道,可姓魏的却不知道。白雪这个名字,就是我故意取的……我知道,那些年你跟着老不死的把大大小小的城市都跑遍了,白兰这个名字你曾经用了好几年。你既然要证明你不是凭空来的,白兰七八年前就有了,那你必会用这个名字。 我若不犯蠢,姓魏的又怎么会叫你出来呢?你不出来,我上哪找我的孩子去!于是,我就叫白雪,一个暴露人家眼皮子底下的人,跟你姐妹一般的名字……巧合吗?干咱们这一行的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林雨桐你只听说过,但没见识过她的厉害。你要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玩猫腻,你觉得你藏的住?要是我没说错,她身边一定是少了一些人,那些人干什么去了?扒拉你的根底去了。你自负的以为你这样的人留在哪儿都会叫人觉得寝食难安,可其实呢?人家知道你,却又放任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那无知的自负之心也该收收了!你留在这里的意义,除了牵扯出那东西,别的不会再有了。” 白兰反手卡住白雪的名字,“……那你觉得,你如今的作为就高明?!那你又知不知道,今儿这事一旦传回去,你那个丫头就会没命的!” 白雪冷笑一声,“你以为会传回去……传回去……传给谁……” 话还没说完,白兰猛的一仰头,然后猛的朝白雪撞去,林雨桐躲在一边,很清楚的看见白兰嘴里的白光一闪,那里应该藏着一片锋利的刀片。白雪身子朝后一仰,躲过锋利的刀片,可那边白兰手心一翻,一把细小的锥子就出手了,奔着白雪的心口而去。 林雨桐将树梢摇了摇,脚挪到边上的干草上使劲踩了踩。 这点动静叫那边两人都顿了顿,白雪顺势一挣扎,挣脱了出来。白兰拎了篮子,迅速的闪进了豆角架子黄瓜秧子里藏身,而后从田地的那一头出去。 白雪站着原地,看着白兰远远的离开。这才转身过来,朝着刚才发生响动的方向:“林先生,我知道你跟来了,现身一见吧。” 林雨桐看了一眼拴在几棵大树后的牛一眼,然后牵着牛往过走,“白小姐,刮目相看了。” 白雪朝后退两步,菜地靠着边的地方,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如今这些灌木被一种被当地人叫‘拉人秧’的草爬满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断。她从边上闪身躲在‘隔断’的另一面。若是有人在周围,只能看见林雨桐一个人牵着牛在这边。 她喊住林雨桐:“林先生,我自问不是你的对手,你不要近前来。” “你多心了!我若是想动,你们俩谁也走不脱。”桐桐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脚下却没动地方,“特意引我跟着你过来,又特意给我点出白兰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帮我救我女儿。”白雪直接抛出目的,“……我尝试过各种办法,但是……我无能为力,我甚至都不知道孩子被送到哪里了。” 林雨桐看了白雪一眼,“据说,皮草铺子分号的掌柜,从东北带回来一个女婴……” “我看了!”白雪摇头,“那不是我生的那个。那个孩子若不是偷来的,就是捡来的。你知道的,女婴……很多人生了就弃了,育婴堂天天有这样的孩子……可如今这世道,育婴堂也不过是给那些无奈的爹妈一个心里安慰,觉得孩子在那里就能活命……其实呢?去问问,活了的有几成,死了的没人过问的,又有几成?那个孩子跟我生的那个月份对不上,身上的胎记也对不上……她不是我的孩子,她只是为了顺利投送白蓝玉的一颗棋子……用过就无关紧要了!当然了,你们要是能以为那个还是是白蓝玉生的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此,白蓝玉的身份才无疑点,她来的目的解释才合理。” 不是白兰生的……这一点想到了!“既然要用白兰,怎么可能把她的亲生女儿送到她触手可接触到的地方呢。”林雨桐说完,就问白雪,“既然孩子是用来控制你们的,那所藏之地,又怎么可能叫我知道?” “别人不知道,但是白兰知道。” 那就不对了呀!“她和你一样,都一样要受人牵制。为何她能知道,你却不能。” 白雪惨然一笑,“林大夫能把脉把出很多东西,但人心能狠到什么程度,你能把出来吗?没错,你可能把出白蓝玉生过孩子……但你知道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怎么着了吗?” 林雨桐眯了眼,心里抽了一下。 白雪苦笑:“是的!她……亲手溺死了她的孩子……而我对我的孩子下不了手,于是,我就比她更被动……” 林雨桐明白了她的意思了,“你想叫我对白兰出手,让我出面逼迫对方说出你女儿的消息……” 是!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迄今为止,我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我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白雪轻笑一声,“我愿意跟林先生做个交易。” 哦?说说看。 “我和白蓝玉已经是明棋,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被人把外面这层皮扒了,那就失去了作用和价值了。我回去不会好结果,所以,我压根没想过回去。我会假死脱身,想办法带走我的女儿,去西南……如今去西南得坐火车,且得绕到国外……我从那边直接去M国,再不会回来……这场交易,我想要的只有我女儿的消息。而我能提供给你的,绝对更有价值。为表诚意,我可以先告诉你一部分。化名为白兰的白蓝玉代号‘堂姐’,她不是被‘老头子’派来的,事实上,总部迄今为止未必知道有人启动了‘堂姐’。因为我的‘愚蠢’,‘老头子’颇为不满,对魏先生的作为也颇有微词。早前,魏先生就有意叫‘堂姐’去京城,可随后改变了主意。只是在前不久……也就是林先生刚离开京城之后,魏先生秘密跟‘老头子’发过电报,有两次。第一次我不知道他们交流的内容,不过第二次,我隐约听到魏先生发脾气了……他似乎说了什么单飞的话。 后来,魏先生叫我跟到秦省的决定并没有改变。我以为我只是为那个隐藏的人打个明面上的幌子,却并不知道这边暗藏的人里有‘堂姐’。直到林先生叫丁旺给我带话,提了白兰的名字,我才知道白兰的消息,也知道了林先生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了解了。 然后我就明白了,总部另外派了人,可为什么白蓝玉在此地?白蓝玉是魏先生私自唤醒派来的,跟总部派的人是两条线。那人级别比我们高,我么没见过,魏先生都未必见过……早前,魏先生应该能领导此人,可能是因为他的指挥和安排出了问题,对方不认可他的能力,选择单飞。这人代号是什么,年龄多大,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我一概不知。但我笃定,有这个人,且对方的目的一定是你。” “我?还是我手里的方子?” “你还有你手里的方子。”白雪看着林雨桐,“林先生杀了太多的人,可以说在倭国人眼里,杀你是必须要做的事。若不是你手里的方子还有价值,你以为会没有人前仆后继的来杀你吗?你的价值大到,叫上面的人延缓了杀你的计划。而今,你们弄的这个东西,选的这么地方,其实,只要知道你们的地理矿藏交通等等位置的人,就不难判断出,你们肩负什么使命,要做什么样的事情。那么,我也可以跟林先生交底的说,破坏这里、偷盗秘方、杀掉你、干掉一切有助于国家发展的人,都将是潜藏来的那个人的目的。对方神秘……且强大。林先生,或许,他就是你的对手。” 林雨桐诧异的看白雪,“有助于国家发展的人?谁的国家?你是哪个国家的人?” 白雪沉默了,拳头握紧了,半晌才道:“自出道一来,我未杀过一人。” 林雨桐等着她继续,她却再未继续,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林雨桐竟是没从她的眼里看出虚假来!那么她说到这里,便是答案。 林雨桐扭身就走,白雪在后面喊道:“林先生,请救我。我父亲是前清秀才,我是我父亲的老来女……幼年家乡水患,跟家人走失,被人收留,辗转几手,到了‘老头子’手里……遭遇了什么如今想来,已不足为外人道也!家乡哪里我记得,父母亲人的名字……打小就被狠狠的打,只要还记得,就得挨打,打着打着,我好想是真的遗忘了……这些年,那些被强制遗忘的东西也真的离我远了……不敢记住了!人名地名真的模糊了,可却有些东西,我始终不敢忘。我忘不了我父亲喝了酒就老念叨的诗句,‘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我的姨娘唱了几句曲,从来好脾气的父亲动手打了姨娘,他骂我姨娘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别人都说我父亲是酸儒,可正是酸儒这几句诗,叫我始终没忘了我是谁……林先生,我想趁着我还没脏了手,还有回头路走的时候——回头。” 她说完就缓缓的跪下,“林先生,我自幼年走失,迷失太久了。而今,我想回家了。您——能带我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58 章 重踏征程(104)二合一 重踏征程(104) 林雨桐回头看她,“你起来吧,该吃饭了,转转就回去吧。” 白雪没动地方,背过了身,好半晌才扭脸过去,看着林雨桐牵着牛走远了。 林雨桐走的不远不近,进了村就把牛给到处找牛的九叔,“又睡过了,忘了去放牛了?” 哎呀呀!杨九叔赶紧接了牛缰绳,“可别告诉你九婶。” “没事,不说!” “耽搁你时间了吧?” “没有!正好要去看看那谁家的瓜有熟的没,买几个来给客人。叫牛吃了点,您再去放放。” 说了几句话,人回来了。 方云在院子里正归置呢,“你这借桌子借的时间可够久的。” “出了门了,想问问有没有熟了的西瓜……”这么一解释,压根就没看在厨房帮厨的人,只问说,“客人到了没?” 方云朝里面指了指,“都在里面呢。”说着,跟着林雨桐往里面去。 来的人确实是不少,有一位教授还一个酒会上还有一面之缘。她进去便笑,“失礼了,太失礼了,回来的晚了。” 是我们叨扰了才是! 四爷又给林雨桐介绍这谁是谁,林雨桐跟这些人一一握手。排在最后的一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林雨桐跟他握手,他反倒是重重的握了握,“林先生……又见面了。” 林雨桐被这一握,在脑子里搜索这幅面孔,稍一停顿,她就想起,这个小伙子还真见过,“想起来,在沪市酒店门口,你是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学生代表之一……” “先生,您的记性真好。”他的另一手也搭过来了,“我是吕时飞。当日就想听先生教诲,却不想发生了刺杀案。我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先生的风采,甚是钦佩。机缘巧合,没想到还能见到先生。先生,我是学建筑的,您这一看就是大手笔。您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只要我能帮上忙,那是极为乐意的。” 林雨桐就笑,得了!这就是J派来的。这次派了个半明的棋子过来。暗地里还会不会派不知道,但这个一看就能猜到来历的,坦然的说他要留下。那叫不叫留呢? 巴哥把茶盏往起端了,桐桐就点头,“好啊!那这次就别走了。山野小筑,等闲还住不上呢。” 惹得众人就笑。 说说笑笑的,院子里摆起了席面。 林雨桐借口要从屋子里拿凳子,进了里屋。杨子带着长平就没离开过。家里存着的桃酥,这会子被杨子给泡在热水里,长平正吃着呢。 桐桐拍了拍杨子,“灶上给你们留着饭,去端吧。等你来了,我再出去。” 杨子利索的窜了,才一出来,方云跟进来了,“……你去的时间有点久,又是打发狗蛋娘去田里,我怕出事,把大满一家都打发了。大满她姨家有鱼塘,我说要买鱼,那一家子都走了,只没带狗蛋……狗蛋我放在栓子奶奶那边……” 这就是有人打配合的好处!敢放白兰回来,不怕她狗急跳墙,就是知道方云该警醒的时候警醒着呢,她知道怎么补漏洞。 白雪去转了,白兰又被打发到田里,紧跟着自己就出门了。方云即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也尽量把无辜的人从危险的圈子里扒拉开了。 桐桐点头,“这事说来话长,叫我想想,眼前这个局面该怎么办。” 好! 客人入座了,红桃正端着一盘子凉拌油炸豆腐丝上菜,白雪进来了。 几个小伙子赶紧招呼,“才说要去找你呢,这半天了,转哪去了?” “顺着小溪往上游去瞧瞧。”白雪说着就进来,见了红桃客气的叫了一声‘丁太太’,然后跟主家打招呼,像是刚才没见林雨桐似得,跟林雨桐打招呼,“自京城一别,又见面了。” 林雨桐点头,看红桃,“上菜吧。” 红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盘子,回身又往厨房里去了。 杨大嫂就问,“那姑娘是谁呀?长的可真俊。” 丁大婶忙道:“是在京城就认识的人,只知道姓白的,别的倒是不清楚。” 那边酒桌上,吕时飞主动起身倒酒,“我不走了,就是主人了!我给各位倒酒,也是要跟各位践行的意思……” 白雪就看吕时飞,“不走了……是什么意思?” 七嘴八舌这个说那个说的,白雪看了林雨桐一眼就跟吕时飞笑道:“那你要不走了……我陪你留下。” 啊? 桌上顿时一静,一路上追着白雪的姑娘不少,除了吕时飞。这姑娘跟谁都有来有往的,但却偏没有明确的态度。有人觉得这姑娘挺有心眼,会跟男人周旋。可现在这是几个意思,是看上吕时飞了吗? 吕时飞哈哈就笑,“最难辜负美人恩!可再是难辜负,也不成呀!能不能留,还得看先生的。” “才还说主人呢,结果人家白小姐才一说要陪你,你就又推脱,这可不好呀!” 林雨桐就笑,“原是我不好,竟不知这一留是要棒打鸳鸯的。如果白小姐不嫌弃这地方贫瘠,生活清苦,只管留便是了。咱们也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我们留得,别人自然也是留得的。” 在厨房给灶下添柴的白兰,抬手擦汗,掩藏出那一丝忍不住露出来的凶相来。等手放下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如常。 这个不能呆了,得送消息回去,这个白雪已然不可信了。 可怎么从林雨桐的眼皮底下脱身呢? 这个不急,也急不得。越急越坏!不管怎么说,白雪在没得到她女儿的下落的时候,是不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了。那么,自己还有时间。 吃完饭,时间还走,客人该走了,请来帮忙的得收拾碗筷。 那边白雪真没上车,同行的都问呢,“你这是说真的呢?” 白雪拿了自己的行李箱,“自然是真的!说不准常住,也说不准住几日,当散心了。” 那也使得! 吕时飞不停的被人叮嘱照顾好白雪,他嘴上应着,心里怎么想的,只他能知道。 看着客人远去,林雨桐戳了戳四爷,在四爷的脊背上点了点,四爷心领神会,叫吕时飞,“时飞呀,要是不累,就跟我去一趟工地上,你看一看当地的土质,再估算一下地基……” 吕时飞忙道:“我听您的,咱这就去吧。”说着看白雪,“我的白小姐,你想玩,别拿我当幌子呀!咱们这是上车的时候才认识的……你看,你这样一讲,这将来我这亲事可怎么办?” 开玩笑的语气,但也跟白雪拉开了距离,跟大家说,他跟白雪其实没那么熟。 白雪也笑,“放心吧,是不是玩笑,他们都知道的。又都不是多嘴的人,一定不会毁了时飞兄的清誉的。”然后也声明,“我发誓,时飞兄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是真不熟。” 四爷拍了拍吕时飞的肩膀,“走吧。年轻开开玩笑,本也正常。” 那边走了! 回来帮厨的也都收拾好了。如今这日子难,都不在主家吃饭。但家里的油罐子里封着几块炸过的肥肉,这是吃不了,方云在这边做饭的时候帮着封起来的。这会子一家一块,算是谢礼。 林雨桐还递给白兰一块,“今儿谢你了,大热天的,出了一身汗,回去洗洗歇着吧,我就不留客。” 话说的淡淡的,平平无奇,可白兰还是敏锐的感觉,危险距离很近了。 她接了肉,朝林雨桐笑了一下,“狗蛋正想吃饺子呢,这肉包饺子也好,赶明包好了,叫狗蛋给长平送来。” 成! 白兰利利索索的拿着肉往出走,白雪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她只得往出走,却再刚要出门的时候,被林雨桐喊住了,“狗蛋娘……” 嗯?她站住顿了一下,才回头,“林先生还有事?” 林雨桐笑了一下,“……我就是告诉你……大满他们不在家,带着狗蛋一起出门了,你回去要是见不到人,千万别着急……” “好……我知道了……” 白兰出门就走,她知道,人家防备她已经防备到了把大满一家子都大发了。 对了!她男人不在,她的孩子今儿一直没露面,方云在,那个结巴吃饭的时候,这个时候已经不在了。 他去哪了? 是不是藏在村里的某个地方,一旦自己逃跑的时候敢拿村里的人做人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要了自己的命。如此,他们对村里,对杨家族里,才有交代。 林雨桐这是告诉自己底线,她叫自己先跑。不要在周围闹事,至于她跟自己的事,去外面解决。 白兰知道,这就跟下棋,对方要让自己一招一样。这是一种自负,但这也是自己逃出去的一个机会。她快速回家,看了看确实家里没人,她转身就走,不敢走小路,大路上林雨桐想动手不那么方便。 看着她走了,结巴这才避开人进了大满家,把属于这个女人的东西都收拾了,包括家里的粮食都先拿了。又把大满娘藏着的一串铜子都收缴了,回头再把钱以别的名目给补回来就是了。 但眼下,为了不引起恐慌,为了不叫杨家人有别的想法,只能做成私逃的样子来。 穷日子过的,媳妇跟人跑了,不是新鲜事。刚好有几个城里的混混来做工,因着老爱跟妇人说些咸淡话,被辞工了。只要这女人一离村,这事就坐实了。 至于在外面,小林想怎么处置,别人也就不可能知道了。 白兰很机敏,白天顺着大路跑,可夜里,她还是绕路上了山。山极大,藏个人怎么可能找的见。山上这个季节不缺吃的不缺喝的,藏过了风头,或是下山偷着走了,或是翻过山,从另一面离开,那由自己说了算。 一路走一路抹干净了痕迹,可才上了山,在一块大石头上歇了,就觉得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擒拿住了。紧跟着下巴被卸了下来,嘴里藏着的那颗DU囊,直接被摘了。 手脚被捆住,然后被拖拉着,一直到了山下。山下的树上,拴着一匹马。她被扶上马,林雨桐翻身上来打马就走。这是又回了村子,一进村子,马被接应的人牵走了。白兰都没看清楚牵走马的人是谁,就又有人过来,两人抬着她,直接往前走。 这是林雨桐的家,家里黑漆漆的,只菜窖口亮着火把,这是有人等着呢。 直接给人扔到地窖,她闷哼了一声,然后被林雨桐把下巴给接回去,“行了,都下来吧。” 下来的之后结巴和白雪这贱人。 白兰对着白雪冷笑,“你这样的身份,投奔了谁,谁都不会信你的。你这是在找死!” 白雪没有说话,好半晌之后才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女儿在哪,我甚至不敢要抚养她,要认她,我只是想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过的好不好……这个要求,过分吗?” 白兰摇头,“我都落到这份上了,你觉得我能告诉你?” 白雪白了脸,林雨桐朝前走了一步,“你不是不能告诉她,你是怕告诉了她,对吧?” 白兰的面色微微一变,而后冷笑一声,将头撇向一边,又不言语了。 林雨桐蹲下来,跟她面对面,“你知道有危险,危险临近了,可你为什么不着急跑了呢?这次的任务便是失败,可过错并不在你。是你们的魏先生识人不明,被人给愚弄了,这才有了这次的失败。所以,失败不是你的过错。反之,只要逃命出去,带了消息出去,你不仅无罪,反而有功。那么,你为什么在跟白雪分开后,不第一时间进山,逃了呢?” 她说着就指向白雪,然后看白兰:“她死盯着你,你想脱身并不容易。你犹豫了,你一方面想着,是不是魏先生和白雪私下里有什么计划,你自己是被这个计划牺牲的那一环。另一方面又想着,白雪若是真的叛离了,你第一时间进山这个举动,只会引得我真的去追杀你,你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你在拖,在寻求逃的时间。这个游戏,从我让你一招那时,就开始了!如今,结果摆在这里,你输了。” 她站起身来,对着白兰笑了一下,“你说的对,我确实是对白雪心中存疑……”说完看白雪,“这个你能理解的吧。” 嗯!“我只要找到我的孩子,我没想留在这里。林先生无需为我是真心和假意费心,只要她告诉我我女儿的消息,我可以马上就走……你甚至可以派人明着或是暗里跟着我,直到我出境……” 听起来很合理! 白兰复杂的看了白雪一眼,“你竟然真的只是为了一个生下来跟猴子似得孩子?” 她是我生的!我不为她,这世上谁还能为她!我若忘记了她,这世上还有谁能记得她。 白兰哈哈就笑,像是看傻子一眼看白雪,“你明知道那是软肋……你却舍得不杀!你不杀,你的孩子也活不了……” 什么?你说什么? “孩子是软肋呀!藏着……藏哪呢?能藏哪呢?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人,都是窥探秘密,找寻秘密的人……你的软肋一个没藏好,被人偷去了,怎么办?辛苦培养的你,岂不是就要脱钩了?那怎么办呢?不如直接绝了这个软肋,从此,上面不怕你被人拿住了把柄背叛……而他们手里有太多的孩子,随时能应付你。近距离你接触不了,什么胎记,什么痕迹……孩子长大了,会变的。一张不甚清楚的照片,就是你能得到的孩子的消息……你若是努力的死里能逃生,那你能通过照片见见孩子。你若不努力,死了……也就死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就像你说的,你没了,谁还记得你有过孩子?!养你就是为了当工具用的,工具不需要有情感,不需要有牵绊……你没有做工具的自觉就罢了,竟然还天真的相信那些鬼话!” 白雪咬牙切齿,“你胡说!你就是故意不说,你就是故意不说!只要我的孩子没找回来,我就有把柄在那些人手里,我投奔谁都没人肯信我……”她的手心里滑出坠子,抵在白兰的脖子,“说,我的孩子在哪?你要不说,不要怪我把学过的东西全用在你身上。” 白兰呵呵的笑,闭上眼睛,一幅随意的样子。 白雪一锥子刺在白兰的大腿上,然后沾血的坠子营生落地,她起身,失魂落魄的朝外走,靠在院子里的墙根下,慢慢的往下滑,之后就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雨桐看白兰,“我答应她,打听出她女儿的下落。我不想食言!所以,别拿那套说辞糊弄人了,说吧,孩子在哪?” 白兰不说话,闭上了眼睛。 林雨桐就叹气,“每个人都会软肋。你杀了你憎恶的,不该来的这个世上的孩子,好似你刀枪不入。但其实,你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别人手里攥着呢。你的身世,我们打听的来的,怕是半真半假。你的母亲带着你改嫁,第一次改嫁了铁路工,这个铁路工死了。回来又带你嫁给了后来的继父,还跟你继父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也就是说,你有母亲,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可对?你十来岁就跟着所谓的继父出来四处的游走,那时候开始,你的母亲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已经不得自由了,你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哪,可对?” 白兰的睫毛不停的颤抖,显然,她在努力控制才没有失态。 林雨桐就道:“……你杀了人了,留你活着,对不起无辜丧命的人。那个撑船的钱娃子,是被你杀的!” 白兰睁开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告诉我白雪她女儿的真实地址……我能叫你哪怕是死了,也死的有些功劳!如此,来确保你弟弟或许还有你母亲的安全。若是地址有假,你知道的,白雪会要了你亲人的命。她有这个能耐!所以,你赔命,用你的消息换你家人的安康,这笔买卖能做。” 白兰凄然一笑,“……林先生也会要挟人了!” “你可以不受要挟!”林雨桐转身,“你不说,我想,魏先生迟早会露头的,跟他打听也是一样的。” “等等!”白兰一脸愤然的看林雨桐,“我说!但你至少得闹出点动静,证明我确实是有功的。” “这个容易,进山的路,靠人力太慢了,得炸山。多炸一点也无妨!我正好要从上面要钱财和物资,总得有明目吧!难开采,所耗费用极其巨大,有被倭人攻击,死伤了多少人,这抚恤金等等,也是开销呀!这些明面上的东西,你们有途径知道。这里若是再没有别的你们的人的话,那这功劳自然是你的。” “好!”白兰咬牙,“我信你的信用。白雪的孩子在东北奉天城外三十里的葛家庄。” 葛家庄? 林雨桐起身,那边方云已经交了白雪过来了,她转脸问白雪:“葛家庄,你觉得可能吗?” 白雪显示皱眉,而后恍然,“竟然在葛家庄。” 她点头,然后朝外就走。 林雨桐将那颗DU囊拿出来放在白兰的嘴边,白兰又看林雨桐,“你不问别的了?” 问了也没用!在你的母亲和你弟弟未脱险的情况下,你说的不可能全是真的。若是假的,又怕白雪揭穿你,你是要死的,我又何必再为难你。 白兰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我这是报应吧……她没杀她的孩子,于是她有活着回头的机会……而我……没有了!” 白雪看她,“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堂姐,今儿再叫一回。若你告诉我的都是的真的,我带我女儿出来的那一天,会带你母亲和你弟弟一起离开……” 白兰复杂的看了白雪一眼,舌头一卷,DU囊入喉,紧跟着她嘴里就有黑血流了出来,气绝身亡了。 可这会子谁也不知道,东北奉天城外的一处山坳里,一个小小的村落,夜半三更,大火熊熊。 小道和槐子一人一马,站在通往小村的路上,看着眼前这景象。 两人是跟踪原先皮草铺子的掌柜,才来了这里。不敢跟的太紧,只知道大致朝这边拐进来了。他们手里有药铺的掌柜提供的地图,地图上显示,从这条路进去,只有一处村子。过了村子朝里的路不通了。早前塌方过,根本过不去。 因此他们也没急着跟,谁知道跟过来的时候,大火熊熊。 槐子低声道:“这个村子……怕是有鬼。” 不管有鬼没鬼,都得进去看看。 火大进不去,两人就守着,看什么人能总村子里出来。 结果这火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灭了,只有黑烟缭绕。两人牵着马进了村,喊着:“还有活人吗?还有活着的人吗?” 没有人应答。 两人用木棍在废墟里扒拉,有焦黑的尸体露出来。 可从这边倒那头,整整四十八户人家,奇怪就奇怪在,有四十九具尸体。 其余每家只一人,只有一户家里是两人。 槐子朝村子更里面指了指,“其他人怕是从那里跑了。”什么塌方路不通,鬼扯。 两人往更深处找出,果然,有一条窄窄的缝隙被大石头遮挡,其实并不妨碍人从这里经过。 槐子站在高处重新看着村子,“师兄,你不觉得……这村子奇怪吗?” 小道跟着站上去看了看,“这……不种庄稼只种菜呀!” 是啊!这个村子里不种庄稼。如今有地的哪有不种粮的?不种粮,你这税都没法弄呀!卖菜得的钱,买粮食并没有更划算。 只他们两人,无法再追查了。重新回到村子里,回到那死了两人的那家。 尸体焦黑,但还是基本能判断出,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的心窝子里被人捅了一刀,女人受伤在腹部,火起时她还没死,因此,她在大火中有明显挣扎的痕迹。 再看其他四十七个尸体,受伤的位置都在脖颈,伤口的方向……槐子比划了一下,就看小道。 小道愕然:“这是……自己划了自己的脖子,才有这样的伤口。” 对! 槐子起身,再想看看,但基本什么东西都化为乌有了。可一转头,又觉得奇怪,他站在巷子里,看了这边看那边,然后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了,“师兄,你看……除了最后一家死了一男一女,其他的死尸,位置大致都在堂屋的位置。你看那一家……尸体的位置在厨房。” 小道急忙过去,没错是在厨房。厨房的水缸里还有半缸的水。这人是当初没透,想过来逃一命的吗? 他去把水缸上的杂物都划拉开,又把周围的杂物也清理了,竟然发下水缸下面被围了一圈东西。像是泥土或是草木灰加水活成泥,再用这泥把水缸和地面之间的缝隙给封死了。 如今,一夜大火,泥干了,还是有缝隙的,这一圈东西也瞧着怪怪的。 槐子朝下指了指,“但这么一封,昨晚那烟就进不去。这个水缸下面……怕是有活物。” 两人也不啰嗦,直接将水缸挪开,然后就看下面一个不大的洞,洞里瑟缩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孩子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更小的。 大的那个捂着小的这个的嘴,小的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被捂出个好歹了。 小道急忙跳下去,先把小的那个抢到怀里,他摁压孩子的穴位,半晌,孩子才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这要是再晚一会子,真就坏了。 大的那个躲在角落了,想哭不敢哭的? 小道才问,“你家里人呢?” 孩子摇头,“爹叫我们去筐子里……娘放石头去筐子……叫我和妹妹躲了……” 槐子跟小道对视了一眼,觉得发现的这个事,有点点。 “先上来!”槐子催促,“回城,给老家发个电报!” 闹不好!这里真就是个鬼子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明天我捉虫,又得带孩子去做核酸检测了!最近这边疫情紧张,得配合。 第 359 章 重踏征程(105)一更 重踏征程(105) 鬼子村? 桐桐接过巴哥递来的电报,细细的看了两遍,“……得发报,叫他们赶紧回来,一路小心……那两个孩子,若是不方便照看,可交给掌柜的代为照顾,等下次送货的时候一并送回来……” 巴哥马上叫人发电,这就发报。 除了发给槐子,而后巴哥要跟上级汇报的。 这个情况得重视,上面的意思,还是得发给胡木兰,这个事得警惕。这样的村子恐怕不止一处。这些人生活在咱们国家境内,以逃难出来的名义在哪个偏僻的地方聚集几户,慢慢的十几户,再后来几十户,聚成了村子。因着各地连年战乱,这样的事情哪里都有,管理混乱,就叫他们给钻了空子。他们跟咱们说一样的话,吃一样的饭,有一样的生活习惯,甚至于方言他们都很擅长。一个村子要是聚集了十来年,当年的娃娃都长成了。他们一定是被培训起来的。 有这十数年的时间,来历被洗刷清白之后,他们的渗透力得有多恐怖? 林雨桐又给胡木兰发报,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好说,当时就叫她的人也去东北查查的。 这个情况她通报给胡木兰之后,就坐在电报机前发呆,良久之后才问巴哥:“……白雪说,魏先生的上司曾派遣了别的人来……这人是不是已经来了……”要不然太巧了!这边白兰和白雪刚一遇上,那边就把一个村子撤了。 偏巧了,这个村子恰好就是白兰知道的村子。 她抬头看巴哥,“怕是那边收到消息了。” 巴哥皱眉,“迄今为止,咱们身边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人员。便是吕时飞,他是当局……派来的,这个可以确认。他便是还有……第二层身份,可他没条件发报……” 是的!不说电报,就只一个电,就限制了他。 方云就问说,“有没有可能是考察团的人……不干净。”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若是其中一人本也是间谍,他见过白雪白兰,可这两人未必见过他……他在这边如果发现端倪,有没有可能一离开就发报呢?那天考察团一行人吃了饭就直接走了,这一离开,就有了发报的机会。不一定非得自己发报,只要给联络人发电报就行。电报这个,小县城都可以的。电报局一般的县城都有配备,花钱就可以。密语传信,无知无觉。 所以,方云提的这个可能是有的。 四爷递了考察团的人员名单,“再发给胡木兰,叫她想法子甄别这些人的身份。” 桐桐接过来了,这个甄别需要时间,甚至需要很长的时间。可迄今为止,方云猜测的方向,才是更可能的方向,只能先叫胡木兰从考察团的人员入手。 胡木兰一上班,就接了两封电报。 被秘书递过来,她叫先放桌上,然后一边沏茶一边问,“哪里的电报……” 还是我们破译不了的,“秦省来的。” 胡木兰扫了一眼,两封?这是有急事呀! 她一边给杯子里倒水,一边看上面那封的内容。 一看之下杯子里的水都溢出来了也没察觉,秘书赶紧接了,“……出事了吗?” 出事不是现在!从过去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出事了,之后还会有更大的事。 她抓了电报转身就走,到代的门口一把推开要去禀报的秘书,闯进了代的办公室。 这边的秘书一边走一边拦,代看了一眼,就摆手叫秘书下去了,“去守着吧,这会子不见人了……”肯定是又出大事了。 胡木兰将电报推过去,“林三娘发现东北有鬼子村!” 鬼子村?! “嗯!且已经在奉天城外潜伏了十四五年了。” 十多年了? 是!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胡木兰拿了笔,把电报翻译过来的内容推给代,代拿了细看了好几遍,然后轻轻的放下,“……那么也就是说,这个葛家村如今只两个孩子活着?” 是! “死了四十九个人?” 电报上是这么说的! “死了四十九个,有火灾有尸首,这是想把村子的消失伪造成一场意外?”他才这么一说,就又摇头:“不对!若是意外,那该是尸体位置杂乱,或者,集中烧死几乎,这火不会一起烧起来,对吧!做要做的真,就得这样。烧死几户人,其余的人消失了,这也不会引人怀疑,毕竟出了人命了,怕被牵连,逃了就完了。而且,这些人该被集中在两三户里,被活活被烧死才能达到掩盖村子秘密的目的……怎么还搞出一场自杀呢?” “是!只有两具尸体不是自杀的,是被杀的。若是集中烧死两户,其他的逃了,便是被发现村里的情况,多半也不会多想,只以为其他人是为了避难所以跑了。绝对是能达到掩盖村子秘密的目的的。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说着就点了电报,“林雨桐猜测,那个非自杀身亡的一男一女,是间谍白蓝玉的生母和弟弟。” 代皱眉,间谍刚被揪出来,这边其亲人就死了,村也撤了,这只能说明:“林的身边不干净呀!” 胡木兰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了第二份电报,“这是她发来的需要甄别的名单。说是只这些人去过又离开了,他们中是可能有人身份有问题,这次恰巧发现秘密,这些人是有足够的机会泄露消息的……” 代这才点头,“那这就对了。”他点了点这份名单,“这个留下,我派人甄别。你亲自去一趟东北,越快越好!木兰呀,鬼子村这个事要是真的,就很可怕了。” 是!正是知道可怕,心里才焦急。 “所以我叫你亲自去,看看还能发现点什么。”代低声道:“如今正跟那位张少谈着呢,来往的专列不断,你坐专列过去,亲自看看……” 需要隐藏身份吗? 代摇头,“我会发电报给张少的,这事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该警醒才是。” 好! 等胡木兰到的时候,槐子和小道带着那俩孩子已经走了。 她见到了被张少派人带出来的尸体,另外还有尸检报告。 四十九具尸体,其中二十具男尸,二十九具女尸,除了在厨房发现的那一例,其他的都是死后被焚烧的。 跟着胡木兰的是张少身边的侍从,他低声跟胡木兰道:“胡处长,我们把那村子查了一遍……每一户人家家里都有菜窖,只是地方很隐蔽。菜窖里,有囚禁人的痕迹……” 什么? 这侍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怆然,“这些死了的,除了一男一女那两例之外,其他的应该都是长期被囚禁在菜窖里的人……他们应该是最初逃难来难民,在那里盖了房子,开了荒地……后来,他们又好心收留了一些‘落难’‘逃荒’出来的人,本是好心,谁知道遭遇了灭顶之灾。他们被囚禁起来了,又被人以孩子为要挟,每日晚间,教这些强盗一些东西,包括语言,包括生活习惯……这一囚禁就是十数年,直到有一天,村子要撤了,他们被带出来,本是捆绑着他们,将他们分做两三堆聚集在一起,要活活烧死他们的。可是……这些人里,出了两个特别的人……” 他说着就拿出照片,“这张照片是一张菜窖内部的照片,关在这里的人每天都在偷偷的挖地道,希望能逃出去……”说着,又拿了第二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地道挖了七八米之后,他挖到的东西……” 胡木兰接过照片看了,然后皱眉,“骸骨?” 是!“都是孩子的骸骨!也就是说,当年,这个村子里的孩子,早就被这些畜生给杀了埋了!”却谎称孩子养在别处,借以控制他们。 胡木兰一下子就明白了,“所以,这些本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活活被烧死的人,却在死前选择了自杀。他们就是要通过自杀来传递消息,告诉咱们,这个村子里有鬼!” 是!这侍从点头,“您想不通为什么掩盖村子秘密的手段这么拙劣,原因就是这个!他们原本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因为孩子没敢反抗……但到了最后,还是用死给咱们报信了!” 胡木兰放下照片,而后道:“这些人的绳索是怎么解开的?”捆绑手法特殊的话,是不可能叫他们有互相解开绳索的机会的。 侍从点头,“这个就是我说到的第二个特别的人,她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死在厨房里那个人。菜窖里那两个孩子,女婴是被人送到村里的,一送来就被放到菜窖抚养……而那个男孩,是那女人亲生的……”说着,就递给胡木兰两片麻布,麻布上用血写着两个孩子的身世。 拿着满是血的麻布片,胡木兰的心里,那个护住两个孩子的那个女人形象一下子就清晰了。 那是个识文断字的女子,她被囚禁了,她因为亲人被人要挟,她的日子在菜窖里过的就犹如地狱。可她没寻死,她能生下孩子,且能养她自己的的孩子……外处送来的孩子还能再交给她,可见她聪慧的笼络住了看守他的人。叫对方对她产生了感情。 侍从点头说是,“孩子称呼她为阿娘,说阿娘……带着他住在菜窖,阿爹住在上面……不能出声,不能叫人知道……从这里看,您的猜测是对的!应该也是这个女人,知道要撤村的时候,用石头代替了孩子,叫男人担着装着石头的筐子走了,那时候是夜里,漆黑且混乱,男人真就走了,而她趁机留了下来。是她给那些捆绑着手脚准备烧死的人解开了绳索。这些人已经从那个挖地窖的人嘴里知道了孩子被害的事……他们没有人选择逃跑,也么有人选择先藏起来活命。他们知道村子的出入口肯定有人守着,他们逃不出去……他们也不想藏了,因为藏起来是能苟且的活命,可逃出来之后再把这些年的遭遇告诉别人,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谁信他们?!他们选择了这么一种死法——是为了示警的!” 是的!是为了示警的。 胡木兰一把摘下了帽子,退后,对着这些躺在这里早看不出生前模样的人,三鞠躬。 “好好安葬他们。” 生不知名,死该有碑。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60 章 重踏征程(106)二更 重踏征程(106) 带着两个孩子,路上极其不方便。 但是两人不敢把孩子留下,就怕暗中有人盯着,不小心再把孩子的小命给搭上了。 两个小伙子,出门带着孩子,过来过去的人瞧着,感觉两人像是人贩子。 大的这个很乖,不哭不闹,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累了靠着大人就睡,特别好带。小的这个吃不了别的,还在吃奶的阶段。 怎么办?奶粉是没有的,倒是走之前,掌柜的给炒了很多米,然后把米给碾碎了,弄成粉末,又炒了好些面,路上用开水冲了就能给孩子吃。一等座是买不到的,二等座都排不上,三等座还是勉强上的车,给孩子吃饭,处理孩子的吃喝拉撒就成了个问题。 槐子照看过长平,侍弄孩子还算是能应付。坐火车两天了,槐子只给孩子把过尿,但是孩子只拉了一次,再没拉。 第三天了,再不拉就不对了。 小道一手揽着大的,还得腾出手给小的揉肚子,“这是不消化?” 不是,“以前……长平吃奶粉的时候拉的也不好,吃母乳就好点……”他把孩子给小道先抱着,“看着,我去餐厅买点牛奶……吃点牛奶许是能好点……” 啥事难不住人,却被这么大的孩子给难住了。 可是怎么办呢?那四十七个人,走的惨烈。一个女人在遭遇那么多之后,毅然选择赴死,可却在临死都在想着给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那怎么能不尽力的叫他们好好活着呢? 槐子怜惜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这会子才想起来,没问孩子的名字,“你叫什么?” “仇深。” “哪个qiu?” 孩子伸出手,在槐子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仇深。 然后孩子又指了指小的那个:“妹妹叫仇海。” 这哪里是qiu?分明就是chou。 仇深似海,这是孩子的母亲给亲子和养女取的名字。 他安抚孩子,“……乖乖的,给你买面包去。” 好!孩子果然做的端端正正的,眨巴着眼睛其实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面包。 槐子起身一直往中间的车厢去,哪里有一截车厢是餐厅。 进出这里的穿着一看就知道,但槐子这样的,也可能是哪家跟来的伙计,也没人拦着。 槐子掏了钱,“有牛奶吗?要一瓶牛奶……” 牛奶……只剩下一瓶了,“不好意思先生,那位小姐刚点了,正要开瓶加热呢。” 槐子朝一边的餐桌看去,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稍小一些的姑娘,此刻正拿着一本书在读,她的对面坐着一对不到五十岁的夫妻,衣着看起来也还算考究。两人不知道低声说着什么,那姑娘始终没抬头。 槐子只得过去,“不好意思,打搅一下。” 那姑娘还是没抬头,只这家的先生抬起头来,打量了槐子一眼,很温和的笑了,“小伙子,有事?” 槐子又看了这位姑娘一眼,才道:“我是听说小姐点了一杯牛奶……我们出门带了个还吃奶的孩子,孩子……” 这家的太太赶紧道:“哎哟!孩子没饭吃多可怜呀!” 那边那姑娘抬起头看了,看了槐子一眼,就对侍者喊道:“我的牛奶不用了,给我一杯果汁就行,牛奶给这位先生吧。” 这可太感谢了!道谢之后,去拿了牛奶,才被告知人家已经付过账了。 钱得给人家吧! 可一杯牛奶的钱给人家人家肯定不要,但自己又不好白拿人家的东西,见餐厅还有果盘卖。他干脆给那一家点了个果盘,又给仇深买了两个面包,这才走了。 那家人看着被送来的果盘,当父亲的就说女儿,“出门在外,切记得与人为善。” 这小姐的眼睛没离开书,只‘嗯’了一声就做罢了。 母亲就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这孩子,怎么这幅样子?此去锦州,是为了谈你们完婚的日子,你现在这个样子,叫人家怎么想。” “亲事早就定了的,他们不会怎么想的。” 亲事是我们定的,可你们也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两家世交,孩子也上进,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在奉系大小算个带兵的。”这姑娘把书放在一边,而后用叉子插了一块西瓜往嘴里放,“可……奉系若是不能归于政府,国家就无法完成统一……在这一点上,我是不赞成他继续打仗的。B伐是对的,若是这样内耗下去,意义在哪?齐鲁那边出了那么大事,若此时不能达成一致共赴国难,他这个兵当的,在我看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这话一落,当母亲的就点她,“你说话小声点,叫人听见可怎么得了。”然后又说男人,“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女孩子识文断字就罢了,你非是政治经济什么都由着她学,这样子,出去一说话,谁家敢要?” 男人却哈哈大笑,“若不是爹舍不得你,真该叫你去投军。我家闺女,能做个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这姑娘立马笑的眉眼弯弯,由着母亲在她的额头上戳戳点点,然后插了甜瓜喂给父亲,又把西瓜喂给母亲。 母亲把瓜含在嘴里,不能继续唠叨了,可瞧着女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火车走的极慢,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直到下午的时候才到了锦州站。 这一家三口到达目的地了,该下车了。 槐子和小道带着孩子,也该在此地下车了。得倒换车次的,今晚上肯定是走不了了。 从来只有上车检票严格的,这次下车也很严格。 这是咋的了? 在人群里排队,有些在车站里当帮工的人,过来帮行李多的客人拎行李,当然这是要收钱的。 槐子看见跟他们之间隔了两个旅客的一家三口了,但人多太嘈杂,他也没打招呼。 这会子见一个十二三的小小子凑到那一家三口身边:“小姐,我帮您拎箱子吧。一个铜板就行!” 这一说话,槐子就不由的看过去,这十二三的小小子其实是个姑娘吧。 那位小姐也看出来了,把箱子递给对方,还打听:“这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查的这么严?” “小姐,您这两天在车上,怕是没看到报纸。”小小子就道,“报纸上都说,奉天附近有鬼子村,可邪乎了!如今在严查……怕有鬼子混在人群里四处跑……” “瞎闹腾!”这小姐就说,“这中查能查出来才见鬼了!人家处心积虑的,面上能留下把柄吗?” 走在前面的太太就回头斥责女儿,“小曼,不可瞎说。” 槐子在那位被唤做小曼的小姐身上多看了两眼,直到对方顺利的出站,那个小小子确实是将行李拎出去又给人家了,还贴心的给送到黄包车的脚踏上,他这才收回视线。 出了站,哪里是旅馆? 槐子又问这个扮作小小子的姑娘,“麻烦问一下,哪里有客栈?” 对方打量了槐子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而后朝前指了指,“客栈挺远的,那边的火车道边有一间屋子,虽然有点破……但是离火车站近呀!您叫车去旅馆,得好几毛钱。回头还得看哪天有您要坐的车,一天一来回的,不得钱呀?!便是明儿能买到车票,一来一回,一块钱就没了。你买了票,还得回去接同行的一起再来车站,又是好几毛……而且,旅馆现在可贵了!如今只能在锦州倒车,您瞧瞧,积压了几天的旅客都在附近住着呢……不仅贵,还难保有客房的。这要是没房子,你再想找住处可就不容易了。” 小道就笑,“成!你就说你那边一晚多少钱吧?我们带着孩子呢,孩子也饿了,确实路上太耽搁。” “一晚上……凑活点,我也不好意思要钱,您管我们爷俩一顿饭就成,您看行吗?您放心,我不挑剔,两位大哥吃什么,我们跟着吃什么就行。” 小小年纪,怪不容易的!听她那意思,还带着个人。槐子动了恻隐之心,这孩子的脸上乌七八糟的,也瞧不清模样,就一双杏眼乌溜溜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那就过去吧。 从火车站这一片绕过去,从荒草里穿过去,真就在火车道边,有一个四处漏风的木屋子。 屋子里传来咳嗽声,这丫头蹭的一下就窜了进去,“师傅……” 槐子紧跟了两步,瞧见一老人正抱着个包裹佝偻在地上,边上有俩乞丐模样的人。 这俩人横的很:“小子,带着这老不起的滚远点。这是有地盘的,懂吗?” 槐子刚要上前,谁知道这丫头的手里就滑出刀片来了,将老人护在后面,对着那乞丐,“走江湖的,别欺老别欺幼,这规矩都忘了!别觉得小爷好惹,小爷姓林……” 姓林……怎么了? 这丫头哼笑一声,“姓林怎么了?林雨桐这个名号没听过?” 切!冒充林雨桐,好歹有点诚意!你是男是女,便是个丫头,你多大了?人家林三娘多大了? “我就是林雨桐……”她这么嚷了一声,槐子一下就僵住了。结果紧跟着就听这丫头说,“……的门下!不霸占你们的地方,就是过路借住一二天,我们是要去秦省投奔林先生的,路上把钱都施舍出去了才没钱住店的。明天就有往西去的火车,我们一走,地方自然还是你们的。” 小道在边上搭腔,“怎么?爷们住不得吗?” 一看就是两个练家子,这俩乞丐这才怕了,麻溜的扭身就跑。 人一走,这丫头就先去看老人。老人呼哧呼哧的喘着,这会子躺平了能好点。 这丫头明显松了一口气,起身对着会子和小道就有些讪讪的。 槐子先拍这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林雨桐?” 这姑娘嘿嘿一笑,抓了抓乱糟糟的脑袋,又摸了摸鼻子,然后摇头,“不是……林雨桐那名字岂是一般人能叫的?那可是顶顶好的名字,一般人都不配叫的!我哪里能叫林雨桐呢?说出来是吓唬人玩的!我叫……林栖凤!就是说书的说的戏词里的话,凤凰择木而栖的那个栖凤!林栖凤!” 槐子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你……们要去秦省?” “我师父病了,大夫都瞧遍了……时好时不好的,谁都治不了……我是想带着我师父找林先生去求医的……” 小道就问说,“你们原来是哪的?” “在齐鲁,距离周庄不远……” 那怎么跑到这边来坐车了,你这是越绕越远了呀! 我倒是想近呢!可如今的车,这里通那里不通的,我们是求医,反正走哪求哪呗。许是不等到秦省就被治好了也不定。 这也合理,如今这世道,真遇上这中事,可不就是走到哪算哪吗? 槐子的视线在那老人的手上扫了一眼,那手指的长度……还有这丫头手里滑出来的刀片子,挺有意思的! 他看了小道一眼,小道了然,这个恻隐之心动的,撞贼窝里来了! 木屋里铺子席子,老人抱着包裹躺着。边上放着瓦罐,这丫头拿了瓦罐出去,“我去烧水去,小孩不能喝生水。”说完又道,“放心,我师父这病,不传染,我都可小心了。” 小道摆手叫她忙去了,把孩子给槐子看着,“你留心……我去买点吃的。” 嗯! 小道不在,槐子拿了点饼子先给仇深,叫孩子先吃,这才问这丫头,“明天有往西边去的车?” 嗯!到洛城。 “那你这怎么上车呀?我看你师傅这……病的不轻呀?” 这丫头蔫头耷脑的,“老了,肺上的病……时好时不好的!早几年偶尔犯,不过是冬天来春上走,天暖和了就过去了……今年这春上都过去了……谁知道淋了一场雨,又起了,一直不见好……” 槐子一边听着,一边伺弄孩子,还‘不小心’把钱袋给掉出来了。 他假装不知道,先给孩子把尿。 这个自称叫林栖凤的姑娘看见钱袋子,就简单的扫了一眼,眼睛干净的很,没有一丝一毫的贪念。 这就怪了,学了一身贼的本事,却没长贼的心。 槐子不由的看着这姑娘出神,自家的妹子要是活着,也就是她这个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61 章 重踏征程(107)三更 重踏征程(107) 小道带回来一大包的酱肉,再就是烙饼。 槐子又把孩子吃的米粉拿出来一些,给这个自称是林栖凤的姑娘,“用开水冲一下,掰点饼泡着,叫你师傅吃吧。这肉怕他吃了不消化。” 谢谢!她接了,泡好叫师傅,“您醒醒,起来吃点。” 这师傅睁眼,靠在木屋的墙上,抬手接了过来,“小桐呀,你赶紧去吃吧。” 槐子一愣,扭脸去看:“小桐?你到底叫什么?” “哎呀!叫什么不重要。”说着,给她师傅使眼色,都说了别动不动就说叫林雨桐的,不够人家笑话的呢。那样的人叫了林雨桐,自己跟人说也叫林雨桐,哪里就那么好意思呢。 她嘿嘿的跟槐子笑,“乳名叫小桐,这长大了,不得取个大名呀!凤凰非梧桐不栖,我不能取名栖凤呀?” 槐子摇头,“栖凤不好听,小桐好听,叫林小桐也比叫林栖凤好听。” 你这人,怎么还管人家叫什么呀!小桐一听就不是个正经的名字。 小道一边吃一边笑:“我连个姓都没有,就叫小道。小桐怎么就不是正经名字了!”他拍了拍这嘟嘴不高兴的丫头,“萍水相逢,别见怪呀!我师弟没有恶意,他是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他有个妹子,丢了!要是她妹子好好的活着,也是你这个年纪。巧了,他妹子就叫林雨桐。” 那老者朝槐子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睑。 这丫头的手一顿,在槐子的脸上看了两眼,这才看过去,跟师傅对了一眼。这人说的对,萍水相逢,谁也信不着谁。出门在外,谁没一肚子的悲苦故事?生了同情心,就快着道了!别管这话是真是假,只能当假的来! 如今这世道,坏人多了!还看出来自己是个丫头,别再被人给哄去卖了。 她就蹲在槐子身边,“你也别着急,好人有好报,你妹妹会好好的。但是呢,你妹妹叫林雨桐这个事吧……可能在你家叫林雨桐,可是要是被别人捡了去了,那能不给改名吗?能叫她继续用她的名字?这种事应该比较少吧!所以,你找你妹妹,靠着名字找,怕是最不靠谱的。” 这话也对!槐子拍着怀里的孩子入睡,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有些异想天开的。哪里就那么巧,说碰上就碰上了。 吃了饭,各占一边,小道和槐子两人轮换着睡。 那边那师徒俩靠在一处,黑暗里,那丫头的眼睛不时的瞟一眼师父。很想问一句,我的名字是您取的?还是我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太累了,想那些东西其实都是多余的。手里攥着刀片,靠在师父的身边睡了一觉。 昨天那个关于名字的谈话就到这里谁都没提。 第二天一早,火车站就乌泱泱的,都是买车票的。 车票显然是买不上了,这几天滞留的旅客果然是不少,这带着孩子,当真是不好上车。 槐子带着小桐进去,挤过去先问:“还有票没?”想着高价买也行。 结果人家说了,“没票,早被预定完了。” 小桐能气死,哪里是卖完了。这不都给了票贩子吗?他们从中分红。 槐子拉了她到一边,问票贩子票价。 好家伙,就是只坐到下一站,也得三块大洋。 行!那就三块大洋,萍水相逢,他多花了六块钱,给这师徒二人各买了一张票。回去报账的时候,全记在自己的账上就行。 这姑娘跟住槐子挤出来就狐疑的看他,“这个六块大洋,为什么要给我用?我这样的丫头,你就是卖了我,也不值这个价钱呀!现在不要钱给人做工的都多的是,只要管饭就行。买卖人真不划算。” 小丫头,想哪去了!槐子把票给她,“你跟我妹妹年纪差不多,碰上了就是缘分。你这丫头,虽然学的那一套不是正道,可你自己没走偏。能偷却不偷,品行不坏。你师父别管以前是干什么的,但养了你一场,你这天南海北的折腾,给你师父求医问药的,也算是你的孝心。你师父呢……对你不错,没叫你脏了手,可见是你是疼你。遇见了,帮你一回。你不用想着回报,我就是想着,我帮了你……说不定我妹妹遇到难处了……也有好心人能帮她……走吧!” 听着倒是挺真诚的。 可饶是有车票,上车也是困难的事。人太多了!没法子呀,小道把仇深背着,怀里抱着仇海,再用衣服把两孩子捆在身上,好歹掉不下去。槐子背着包裹,扶着病人。 可上车的时候,依旧是挤的人上不去。一道一道的关卡挤进去,又不能对号入座,车票上只有等次,没有座位序号,反正就是挤上去的都在车厢里挤着吧。 三等坐的车厢,可别提了。挤上来了,入眼的全是人头。 这个喊着让让,那个喊着让让,那往哪让呀,根本就动不了地方。 又是孩子,又是老人的,肯定没有座位了,怎么办呢?小道往最角落挤,这地方两边可以靠,老人占墙角的位置,相对安全一点。 看安顿好了,槐子才朝后指了指,“我去看看……餐厅有没有位置。” 结果餐厅是没位置了,但是包厢的走廊,还是有点空位的。一般三等座的人不敢往这边来,但其实,这边要空的多。 槐子给人家乘务塞了一块钱,车厢那个交接的位置,几乎都空着呢,能不能叫咱暂时在这里落脚。 就这么地,带着老的小的,沿路各种的转车。 这一路都没分开的时候,小桐才反应过来了,同行的这俩大哥,都是往秦省去的。 这叫她觉得庆幸,又有些害怕,是不是有点巧呀! 她才说到童关里,就可以告辞单独走了,她师傅喊住她,“一块吧……没事!”人家沿路花的钱,能买十个你这样的丫头了。 有什么歹心?没有的! 他也没打听这个叫槐子的情况,不过一听就是京城的口音,这叫他想起抱着孩子,跟着野郎中的那个女人。 怎么说呀?没脸说呀。 要不是当时偷着那女人的玉镯,那女人也不至于就生活狼狈,最后丢了孩子。自己虽然把孩子给找回来了,却给人家把亲娘又找不回来了。这丫头虽然没跟着吃苦,但到底是跟着个老贼长大,是什么好事么? 本就不是很乐意治的,要不是这孩子说往秦省来,他都死活不会答应这么折腾的。 秦省这地方,他之所以当初愿意跟着孩子来,他是想着,那位林先生素有善名。就是借着瞧病的由头,叫咱见到人了,看能不能给小桐在人家的铺子里或是在哪里找个差事,叫孩子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一个女娃娃,都这个年纪了,再混上两年,找个合心意的人成个家,他也就能闭眼了。 如今,碰上了人家的亲哥哥了,这些过往叫自己可怎么说呢? 进了童关了,他就主动说话,探两人的口风,“俩位小哥,你们是到哪去呀?咱得在哪分开?” 小道就笑,“不用分开,走吧!林先生我们熟!” 这话叫这师徒俩又戒备起来了,巧的没边了都。 结果先到长安,在长安又到了万众药铺,师徒俩这才信了。 可算了找对地方了。 于是,过了天气最热的那段时间,从镇子到山下的路,眼看都平整了,槐子和小道可算是回来了。 骡车上慢悠悠的朝村里走,骡子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叮当的响。 四爷从村口的水坑子里出来,擦了身上的水,将衣服套上,喊还在水里的长平,“要不要上来?” 不要!再游一会子。 学会游泳了,扑腾的正欢实呢。 杨子却从那边的水坑里冒出来了,起身套上裤衩,就朝路上看,“是我哥……我哥回来了……” 长平蹭一下冒出水面,“舅舅……舅舅……” 槐子还在骡车上呢,就听见长平的喊声,他大声的应着,“嗳……长平……舅舅回来了……” 长平光溜溜的就出来往路上去,蹦跶着往骡车的方向跑。 小桐低声问:“你外甥呀?你们一家都在这里住?” 槐子只笑,跳下车就奔着长平去,拎着这小子往脖子上一架,刚出水就踩了一脚土的脚丫子脏兮兮的,槐子也不嫌弃,在他自己的衣服上给擦了擦,就问孩子,“学会游水了?” 嗯呢! 长平急着催:“舅舅……回家……吃肉肉……” 家里有肉肉吃呢? “嗯!兔子……兔子肉肉……” 爱吃兔子肉肉呀? “嗯嗯嗯!……好吃!” “这好办,回头舅舅上山给你逮兔子去。” 四爷朝小道喊:“这一路辛苦了。” 小道就笑,“还真是真辛苦了……弄俩孩子……”说着就介绍车上的师徒,“金大哥,这是来求医的。” 四爷之前还以为是顺路捎回来的同村人呢,结果是求医的。这得戒备吧,以任何面目出现的,接近自家的人,都该小心才是。 可车上的姑娘抬起头来,拘谨的朝他点头,他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这张脸——他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62 章 重踏征程(108)一更 重踏征程(108) 跟那双杏眼对上,桐桐怔愣住了。 眼前这姑娘被盯的莫名其妙,这林先生看人,看的人有点紧张。 那边桐桐却问槐子:“找到了?” 槐子先是一愣,而后看小桐,上下的打量。他第一是因为名字,第二是因为年纪,但因为太过的巧合,从来没往深的问过。 可林先生如今这一脸震惊的看这小桐,问了这么一声,啥意思呢? 想到离开京城之前在院子里挖出的那些东西,槐子看小桐,“你的右臂是不是有一片烫伤?” 小桐迅速的捂住了右边的胳膊,先是看她师傅,而后才看槐子。 这个动作说明了她的右臂上确实有伤。 槐子又问:“你的脊背正中间,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草莓样儿的……” 小桐摇头,槐子才要失望的时候,就听她说了一句,“脊背上……我怎么知道?” 那就是说未必没有。槐子更急切了:“你到底叫什么?” 这么急着问,把这姑娘吓的够呛,“六七岁以前,我叫丑丑……师父叫我丑丑。后来说书的说林先生的姑娘,师父告诉我说,我的名字也叫林雨桐……”那时候她小,她特别信这个话。只是后来再大几岁,她说她叫林雨桐人家都笑话她,她就不爱说她叫这个名字了。而且,她都怀疑这是师父为了哄她,故意说的!赖得取名字,拿了人家的名字用,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说我不叫林雨桐,人家笑话,师父就叫我小桐。当着外人的面叫我小桐,只我们俩的时候,他还叫我丑丑……”主要是大了,也知道名字的好与坏了,小桐比起丑丑,还是强上不少的。 那这说的事都跟他师父有关呀! 这么多人一起看她师父,尤其是槐子,“老人家,您告诉我实话,小桐到底是怎么捡到的?” 老人拉了小桐送到槐子身边,“……这是我的罪孽,小桐的亲娘应该是满人,她自称是小桐的额娘……不知道是不是跟一个郎中是亲戚,两人带着孩子……”说着,就伸出手来,“想必小哥也看出来,我是干什么的。我无意的摸到了一个玉镯,结果那妇人没钱了,日子过的难,那郎中便卖了小桐……我知道这是我的罪,原本打算把小桐偷出来再给她亲额娘送去的,谁知道孩子偷出来了,却找不到她的亲娘了……” 说着,就蹲下,把包裹放在地上,包括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包括,解开之后,里面是孩子穿的小衣裳小鞋子,然后从小衣裳的的内衬里摸出一个玉镯来。 小桐一把抓过来,“……我都不知道咱还有这么值钱的东西……” 那边槐子手里被杨子也塞了一个,这是槐子带出来了。杨子一听这话音,觉得八成错不了了,跑进屋把这玩意给翻出来了。 这俩镯子一出来,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一对。 方云拉了小桐进屋,“来,妹子,叫大姐看看你的脊背……” 脊背上果然有个心形的红胎记。 袖子撸起来,那右臂上有一片清晰的疤痕。 槐子拉了小桐上上下下的打量,然后转身给那老贼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 老贼连道不敢,四爷给杨子使眼色,杨子赶紧摁住老贼,跪在脚边,“您不用这样!失了玉镯便卖孩子……没这样的道理!大人能活下去,孩子就能活下去。看似玉镯失了是由头,可实际上恶的是人心。”他砰砰砰的给这老人磕头,“谢您了……要没您,我姐姐还不定在哪飘零呢……您当的起的!” 林雨桐的心里是又酸又涩,她扶了四爷没动地方,却跟方云道:“把最边上的院子收拾出来,叫这爷孙先安顿。槐子和杨子定有许多话要问,去那边说吧。” 毕竟是家事! 方云高兴的拍了拍槐子,“走!先过去!也叫你妹子缓缓。这么多人围着,有什么话也不好说的。” 成! 看着一串人出去了,小道才道:“这可真是巧的都很了……这都能撞上……” 就是这么巧! 桐桐的脑子里似乎是有多了一些画面,那是个在火车上靠在包厢外面的青年。兜兜转转,总是会碰见的。 她叹了一声,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滋味。还没说话呢,白雪走了进来,看着还在小道怀里的孩子,然后不确定的看林雨桐。 林雨桐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女儿……你跟白兰见面的事,有人传了消息去东北,葛家村烧了……是抚养这个孩子的养母,临死的时候救了孩子……” 白雪的脚步便顿住了,“……我生的女儿,左脚的交底有一颗黑痣,不大……右手的手腕内侧,就在诊脉要摁的那个位置,有一片指甲盖大的红胎记……孩子长大点了,黑痣可能没那么明显了,手腕上的胎记长散了没有……我也不确定……” 小道就看桐桐,然后微微点头。 桐桐接过孩子,把孩子的手脚都看了,然后给白雪送过去,白雪看着还睡着怎么扒拉都不醒的孩子,视线在孩子的手脚上停留了一下之后,没有伸手抱! 她朝后退了两步,跟孩子拉开一点距离,“……对外就说不是……” 什么? 白雪的面色复杂,但眼神却格外坚定,“……我走不了了,带着她更走不了了!有人发消息回去,就证明我反了的事……他们知道了。入这一行,家规森严。以后追杀的事少不了,我带着她……是害了她。” 说着话,她就抬头看林雨桐,“把她送人,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叫她好好的活着……” 话没说完,仇深蹬蹬蹬的跑过去,拦在林雨桐的面前,“妹妹……我妹妹……不送……”他吓的浑身哆嗦,说话磕磕巴巴的,但却坚定的很,拦着不叫大人把妹妹送人。 林雨桐蹲吓,“不怕!不送。” 栓子过来,拉仇深,“不是送,你俩是我家的孩子,怎么会送走呢?是坏人把你从我家偷走了……” “我阿娘不是坏人……” “对!你阿娘不是坏人!你阿娘本是我姑姑,是坏人把我姑姑和我表弟都给拐走了,我们家也是找了可长时间才把你给找回来了……” 仇深看小道,显然对这话不知道该不该信。好半晌才道,“我阿娘……说我外家是出来逃难的,她跟家里人走散了……” “对啊!就是出来逃难的,我家在京城……原本也不在这里……” 小道推了栓子一下,觉得这小子是真讨厌。自己是孤身一人,才说捡了个亲人回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养着,很快就大了。谁知道,栓子要呢。 栓子低声道:“我奶奶在家也没什么事,我爹也不会再娶,家里就我单蹦一条根。放我家吧,有人照看……” 也行吧!小道就摸了摸仇深的脑袋,“这是你表哥栓子,家里还有你姥姥,你舅舅……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仇深伸手拉妹妹,“还有妹妹……” 好!还有妹妹! 小道看了白雪一眼,伸手跟林雨桐要孩子,“姐,仇深的娘临死都叮嘱他,别叫妹妹哭,照看好了就能活命……”别把俩孩子分开。 林雨桐在把孩子递过去之前看白雪,“你可想好了……送出去可就不能再要回来了。” 白雪摇头,紧跟着转身,面对着墙,背对着众人,“送走吧。那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林雨桐就把孩子给小道,小道抱着小的,牵着大的出门了。 栓子才要跟,白雪从都带里往出掏,掏出三根小黄鱼,还有几个金戒指金耳坠来,一股脑的都塞过去,“没别的意思……要是遇到难处,就用吧……” 栓子不要,真用不到这个东西。 林雨桐看着白雪固执的攥着东西给栓子塞,这才说栓子,“拿着吧……” 栓子这才接了,“我不会动用……等她将来成家了,我给她。” 白雪却像是放下了心事,扭脸看林雨桐,“……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要留下来,你的顾虑会很多。因为我现在越发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了!孩子送过来,我找不来任何人来证明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们会想,也许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是设计好的,孩子的特征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成功的把我送来……这现在成了一个死结。”她惨然的笑了一下,“原来……走错了路,再想回头是这么难。家……我怕是回不了了!我……得告辞了……” 去哪? “不知道。”她摇头,“偷着出国……也未可知吧。” 林雨桐看她,“如果我肯留你呢?” 白雪回看她,没言语。 林雨桐就道:“镇上会办一小学,你留下来当教员吧。” 真留我? 真留你! 白雪满眼复杂的看林雨桐,“那位魏先生,其实不是个心大的人。他不喜欢脱离掌控。因此,我来了秦省,他必然是偷着也来了!此人自负,他的能力如今并不被上面认可……所以,他越发想干出点什么事来。因此,我判断,他必然是在秦省的。在京城他犯过不谨慎的错,因此,此次他行事必然更谨慎。内陆通电的少,他出来必不会带发报机的。” 林雨桐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他的发报机在京城,且有他的亲信守着。这个亲信就是他和上级的信息中转站。” 对!白雪觉得林雨桐有时候格外的内行。 林雨桐从这些话里捕捉的信息,差不多已经圈定了这位魏先生的位置了:“根据你说的这些推断,他如果真在秦省,那么他住的地方一定距离电报局不远……在电报局可以给京城发报,叫京城代为给上级发报。那么,拿着画像去电报局看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就能验证他在秦省的消息。可如此就导致他接收电报却并不方便。一,他不想暴露他的住址。二,他不想叫人记住他。所以,他会使用收音机……但是收音机被允许使用,到现在也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在内陆,各方面不如大城市发达的情况下,收音机使用,怕是得另外加天线……” 按照这些条件找此人,就不信找不见。 白雪点头,没错就是如此。 林雨桐回头看白雪,现在才说这一点,这是给她留着一条退路的吧。她沉吟了一瞬这才道:“可这么长时间了,东北出事到现在,他还能留着?” “白蓝玉是他背着上面派来的。”白雪就道,“……此事坏在我和白蓝玉身上,他难辞其咎。因此,我判断,他压根就不敢叫上面知道他在秦省。出了此事,上面一定会给他发报,叫他撤离蛰伏。那么他得到亲信中转来的消息,第一反应应该是叫他的亲信尽快离开京城,蛰伏起来。至于他自己,一静不如一动,呆着不动,什么也不做,就是最好的躲避办法。而且,他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回去要么以死谢罪,要么就留下,立下更大的功劳赎罪。以我对他的了解,逃不是他的性格。他会留下来,伺机而动。因此,去找他吧,他必在秦省。” 林雨桐看一直站在门口的巴哥,巴哥点点头,扭身就走了。 白雪转头又加了一句:“……他应该不在长安……” 巴哥回了一声:“知道……迄今为止……长安交通还是不便捷,他不可能……不留退路,因此他该在童关……童关三省通衢……交通便利……那里也有电报局……” 白雪这才不说话了,回给她安排的地方去住了。没人关着她,但是在姓魏的抓回来之前,她一直没出来过。 三天之后的夜里,巴哥回来了,人逮住了,但是并没有往村里带。他审问过了,对方承认了派人过来的事。 但派来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是幼,是男是女,他是真不知道。 只知道这是‘老头子’培养的最神秘的间谍——代号凤凰。 凤凰单飞,自主行事,只能他联系上面,上面无人可命令他。 也就是说,可为帅,亦可为将者,便是凤凰。 桐桐将象棋里一黑一红的‘车’都拿在手里,你碰碰我,我碰碰你,发出铿锵之声。好半晌她一笑,“……凤凰……挺有意思的……” 若是来了,迄今还没被发现,那就真的好玩了! 四爷都无奈,桐桐脸上的一本正经,可眼神里明显上过一丝调皮。这是遇到感兴趣的游戏时的才有的神色。 他又给桐桐贴了一个标签:违背君子行为规范的危险游戏爱好者!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63 章 重踏征途(109)二更 重踏征程(109) 知道有凤凰的存在,桐桐的心里能安稳吗? 这个人不揪出来,心里是安稳不了的。 可怎么揪出这个人呢? 几个人得开会呀!除了巴哥和方云,还多了杨先河。 四爷叫了桐桐到炕桌跟前,在一个叫平家洼的地方点了点,然后看桐桐:“……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山里的一块洼地,但却不积水,水从山缝里流出来,里面能保证一定程度的湿润,又极其安全的一个所在。 “那三千条qiang,在路上辗转了这么长时间,也快到了。” 嗯!快到了,铜锤跟着镖局在运呢,按着时间算,应该是快了。 “你说这个凤凰,如今在哪?” 桐桐就道,“凤凰……可能离咱们不远,但是很大概率上可能还没有进入咱们的视线。我信巴哥的能力,凡是进入视线的,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白雪这个人……我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但此人至少不是凤凰。根据姓魏的说辞,说是咱们在齐鲁的时候,对方发电报说是渔网漏了,那也就是说,凤凰在路上是跟着咱们的。跟的很高明,我都没察觉。要是这么说的话,此人一定知道齐鲁发生的事,而那个时候白雪在丁旺的视线里……也就是说,白雪跟咱们的轨迹是不重叠的。因此,若是凤凰只是一个人的代号的话,那么,就能笃定,她不是凤凰。我虽然无法完全信任她,但是可以基本排除她是凤凰的嫌疑。” 嗯!有道理。 “再有一个丁旺……此人在沪市的时候,是在白雪的眼皮子底下。也就是说,他在沪市的履历基本是清白的。而他在京城的事情,咱们基本都清楚。唯一跟咱们分开的时间,就是咱们离开京城,而他们却还没动身的时候。他没倒向倭国人,之后也不会倒向倭国人……但是,此人一心向上,而刚好,代想跟咱们身边安插奸细的心思,从来就没断过。一个一心谋上进,一个找机会招揽,在这个短暂的空档时间,代是否派人找过丁旺,丁旺是否为其所用……” 她说着就拿出小本本,然后翻开,里面一串串的人名。 四爷探头一看,还纳罕她什么时候准备的小本本他都不知道。这都是什么毛病,怎么好的不学,坏的学的那么快了。爱记小本本这毛病,咱能不传承吗? 这一瞧,哟!第一页写着白兰,然后在名字的后面用红笔画了个叉叉。叉叉的后面才是已知的关于白兰的所有信息。 甚至把白兰的遗留问题都列出来了,像是狗蛋和大满一家。 这会子桐桐先把这个给补充完成了。大满一家和村里人坚定的认为白兰跟别的男人跑了,带走了家里的吃的用的,还有钱。因此,对于被白兰带过来的拖油瓶狗蛋,人家也不愿意要了。真就是一把把那么大点的孩子推出来,爱上哪上哪去,他们家不收。还是方云出面,将狗蛋接了出来。本来是给栓子家养的,但是村里一户孤寡的哑巴老太太,找上门来,想找个孩子养老。哑巴老太太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招赘过女婿,但是那女婿早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守寡守了三十多年了,就想要个孩子。老太太会接生,会给才出生的孩子剃头,因此,靠这个手艺,日子也能过。家里有五亩地,一个人中着,有粮食,有点余钱,日子在村里是能过的去的。 于是,就把狗蛋送过去,给哑姑做了孙子。哑姑几十年一直一个人,如今添了孙子,这些日子看下来,对孩子很好。进进出出的,走哪都背着狗蛋。衣裳鞋袜都干干净净的,都说这孩子有福气,掉到福窝里了。 这件事有了交代,就给用红笔在末尾画了一个句号。 紧跟着又给白雪的后面打了个问号,再给丁旺的名字下面画了个半错半对的符号,标注了一个‘代’字。 四爷瞅了一眼,就见她翻动的后面几页的名字分别是丁三甲、丁婶、红桃。 桐桐先点这个丁三甲:“……他是被倭国人找回来的!找回来的时候险些丧命,那一条腿,在丁旺看来,都是因为倭国人而伤的……因此,丁旺从倭国人的阵营里挣脱出来了。但是,丁三甲的嫌疑就能被洗清吗?他是怎么被倭国人找到的,什么时候被找到的……中间经历了什么只他清楚。从情感上来说,我不愿意怀疑此人。但是理智上来讲,得小心他!这中事情,宁肯是咱们私底下冤枉了谁,也别叫谁从咱们眼皮子底下给漏了。” 嗯!丁三甲能打个重点观察的符号了。 他才这么一想,桐桐就拿了红笔,在丁三甲这个名字的后面画了个重点符号。 他:“……” 四爷这个表情,叫桐桐还纳闷,“怎么了?哪里不对?” 没!哪里都对!你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了我们家的人了。连骨头里都是我们家那个味儿了。 桐桐的手在丁婶和红桃的名字上点了点,“丁婶尊重丈夫,以夫为天,她最可能受丁三甲影响。而红桃呢,不仅尊重丈夫,而且孝顺公婆,听公婆的话……若是丁三甲有问题,那么这三个人都得小心。若是丁三甲没问题,那么红桃也得注意。因为我对丁旺……心存疑虑。我要是代,我就笼络此人为我所用。所以,我基本可以断定,丁旺跟代一系接触过。如果是这样,那么红桃呢?红桃会是丁旺的一个帮手……只是咱们不对外表明立场,代的任务也只是监视,这件事对丁旺来说,他不觉得危害了谁,一定会接下来的。” 所以,她提笔,给红桃的后面也标注了一个‘代’。不用问都知道,她自觉不自觉的,都会成为丁旺的一双眼睛。即便如今不知道,可等将来知道了,她依然会选择她的丈夫。 自己这个姐姐,她摇摇头,不用在这个上面较劲。 四爷点头扔过这一家,其余的可疑人员里,还有一个外人,就是吕时飞。吕时飞这个人不讨人厌,修路的事他积极参与了,干的也都是正事。此人的履历干净,出身也显赫。之前跟林雨桐和四爷有一面之缘的卫生司吕司长,是他的亲叔叔。如今吕司长成了卫生部的吕副部长,早前吕家是孙系,如今是坚定的J系人马。老家在江浙,家族颇大,财力非同一般。 这样一个人,是倭国间谍的可能性几乎能小到零。 这就是J系明面上派来的人,看着财务动向等问题的,跟别的不相干。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用了人家的钱,做的药跟卫生部相干,人家放人盯着才是正常的。 所以,只要不是事关组织的事,其他的事情,是可以叫吕时飞积极参与的。 这是一个可以明确的排除嫌疑的人。 这么绕了一圈之后,发现真没有凤凰的踪迹。 巴哥看了桐桐一眼,“那个叫小桐的姑娘……和她的师父,你没有提。” 不提是因为从心里来说,她知道这一对师徒绝对不是间谍。脑子里片段的记忆是在的,但是,这师徒的身份却最不好验证。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姑娘,虽然在齐鲁的周村附近停留的时间长些,但大部分时间,师徒俩是满世界游走的。 这就导致了,他们师徒没有人证、物证来证明他们确实是清白的。 巴哥怕桐桐感情用事,坏了事。 桐桐理解,巴哥这中做法无疑是对的。不管什么时候不能失了这中警惕心。 日久见人心,这是非时间不能证明的事。 因此,巴哥一提,她就给这师徒的后面画了两个问号,这是需要继续观察的人。 方云叹气,“这么一来,咱们现在连个怀疑的目标都没有了。” 却不想桐桐又把小本本翻到白雪那一页,说了一句谁也没想的方向,“人都是有惯性思维的,对吧?” 对! “凤凰是一个代号,一个代号对应着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小组,对吧?” 没错。 “可是想接近咱们,一个小组目标太大了。而且,人越多,就越是难有秘密。因此,包括我在内,都排除了对方是一个小组的可能,对吧?” 是啊!这中级别的,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的秘密越好呀!弄三五个人一个组,若是一个人掉链子,这就有导致全组完蛋的风险。这是常识! 因此,咱们当然理所当然的认为,凤凰这个代号对应的就该是一个人才对。 这中想法哪里不对吗? 桐桐没再言语,似乎是思忖着什么。而四爷立马懂了桐桐的意思,他解释了一句:“凤凰凤凰,凤是凤,凰是凰。凤为雄,凰为雌。桐桐的意思是说,得防着凤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可能。” 也就是说,凤凰其实是凤和凰。如实如此,那么潜伏进来的,就是个代号分别为凤、凰的二人小组。 杨先河就诧异的看这位林先生,为什么总觉得她的逻辑跟正常人不一样呢?她这中的有点类似于料敌先机了吧! 她不是江湖草莽出身,她是谍中王吧。要不然,她的逻辑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这会子就见她把本子合上,在地图上点了点,“咱们的qiang要到了,平家洼这个地方……要是想放饵料钓鱼的话,这个地方确实挺好。钓吧!若是把外围的人员钓出来了,那么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凤凰是两个人,一人在外围,一人已经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64 章 重踏征程(110)三更 重踏征程(110) 入了秋的风带着些干冷,今年的雨好似有些少,地里的庄稼明显是旱了。便是挑水浇地,能保证不减产的也就那么靠着河的两岸。 四爷在外面动嘴的时候多,动手的时候少。 于是,在家里陪着长平的时间多了,那也没闲着。 西北的冬天干冷,挨着山的话,气温比城里的气温还要低一些。想要呆的舒服,这屋里就得拾掇。 今儿就是,一早起来又是土坯又是和泥的,忙活起来了。桐桐坐在边上,给孩子做天冷之后做的夹袄呢。 四爷看一眼,她在那儿坐着呢。 再看一眼,她还在那里坐着手里不得闲。 平时可不这样,那嘴巴嘚吧嘚吧没完没了的。 显然,这个可能存在的凤凰,给她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四爷把铁锹放下,坐她边上,“我给你出个主意。” 嗯!你说。 “外围那是巴哥的事,他要真排查,应该也不难排查出来。说到底,你是想揪出这个貌似已经混进来的人,对吧?” 桐桐停下手里的针线,“这次不同以往,得有证据。” 四爷点头,“不同就不同在,多了那对师徒。你是心里确定他们没问题,但是你不能阻拦巴哥和方云去怀疑这两人。你觉得你得把你在心里确定的那个人证死了,才算是做好了。可对?” 对!若是叫那师徒一来,就被警惕,他们会不舒服,槐子会不舒服,就连自家这边,从内心来讲,也是不舒服的。 只有把真正的那个人逮住了,其他的才算是解脱了。 四爷就说,“那为什么非得你花费时间精力去验证此人是什么来历呢?”他在桌上写了个‘胡’,“请胡木兰来一趟,你无法信任那个人,留下她,就是鸡肋。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那干脆就送走,送到胡木兰的手里去。” 送到胡木兰手里? 对!给胡木兰送去!她怎么用,那是她的事! 咱们的目的是护着咱们的安全,凡是可疑的,都给踢出去就完了。 为这种事耗费时间,在四爷看来,就是舍本逐末。你非得证明你技高一筹吗? 反正从四爷的角度来看,这就跟武侠小说上那些动辄比武争天下第一的所谓大侠一样,偷着一股子叫人无法理解的蠢。 这么说了桐桐还不算完,空闲了,四爷跟长平讲故事,今儿偏偏选了秦武王嬴荡,“……这位秦王身材高大,体魄强健,他喜欢什么呢?他喜欢跟人角力……” 这个倒霉的秦武王因为跟人比赛举鼎,最后被大鼎给砸了,砸断了骨头,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 四爷一本正经的告诉孩子,“秦武王擅武好武,身系大秦一国,却与人争为力而争个高低,岂不愚蠢?” 长平嗯嗯嗯的点头,“蠢!”太蠢! 四爷剥了花生塞给儿子,说的好!就是太蠢。 桐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说我。 但是,她仔细想想,好似四爷说的有道理!虫儿一叫,咱这种庄稼就得停摆,没这道理呀!与其这样,那我干脆把虫儿都给扫出去,管哪个是蝲蝲蛄呢,扔出去叫人家烦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摸摸鼻子,“那我……叫胡木兰来一趟。” 这就对了嘛!胡木兰能调动多少资源,你才能调动多少资源?那姓魏的,还有那个什么白雪,你都给扔出去不就完了吗?剩下的事情处理起来不就简单了。 你越用胡木兰,他们对咱们越信任,这是一层保护。 再则,你放在手里觉得棘手,可扔给胡木兰,胡木兰是巴不得接到手里呢。 这些人再厉害,再是间谍,再是高手,不也还是别人的刀吗? 早告诉你了,只在专业领域用脑子,你最多混个专家。 你得往高处站站,别老是把你自己摆在下面那个位子上,你是棋手,不是棋子,懂? 懂懂懂! 林雨桐就发现,她跟四爷的分歧点很迷。 这事跟巴哥商量了一下,就真的请胡木兰再跑了一趟。 林雨桐不瞒着胡木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的说了一遍。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也帮我分析分析,这个凤凰到底在哪,大致是个什么面目。 胡木兰坐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手点着纸片上的几个名字,“丁旺几乎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他跟倭国无关。他父亲……存疑。但此人没时间受专业的训练,他即便是耳目,影响也不大,对吧?所以,丁家无关大局。” 对! “吕时飞此人我敢打包票,不可能跟倭国人有关。他在工地上忙,就证明你也没疑心她。” 是! 胡木兰的手在纸片上指了指,那就简单了,“剩下的就是白雪和那师徒……你没怀疑那师徒,原因呢?” “直觉!” 胡木兰接受了这样的措辞,“而且,履历说不清楚的人,肯定会被细查的。处心积虑的安排人,鬼子村的存在,就是为了叫每个人都有来处。所以,这么神秘的凤凰,不会是履历不清楚的人。我认同你的看法,这对师徒,没什么问题。” 她的手指点在白雪的名字上:“你还是怀疑她?” 林雨桐久久没有说话,“理智上,我觉得是她。但是直觉告诉我,她曾经跟我说的话,都是真诚的。” 胡木兰皱眉,理智上认定一个人是间谍,可直觉又觉得,此人不存在主观上的危害。 你的意思,她可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我就是拿不准,才来跟你商量呢。”桐桐纠结的就是这个,这个东西跟四爷说不清楚,但这却是能跟胡木兰探讨的话题。 直觉这种东西,胡木兰懂。 胡木兰被说的好奇,问说,“我能见见她吗?” 能吧!我也要见的,我先去见,便是要送她走,我也得给她一个交代。不能把事情办的糊里糊涂的,这点尊重得给她。 于是,正在小院里给白菜浇水的白雪,就见到了林雨桐。 白雪笑了笑,“天旱了,不浇水怕是活不了了。我见别人都在浇水,我干脆也开始浇了。” 林雨桐过去,给白菜间苗,这才道:“白雪,我一个朋友来了。” 白雪拿着水瓢的手一顿,“林先生是想送我走吧?你那个朋友我知道,她的资料我看过,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桐桐看她,“我之前答应你,说你可以留在学校做教员。我是真诚的想留你!因为你之前说的话,我竟然没听出几分假的意思来。但是,干这一行的都知道,有些事不用解释,不用证据,我心里觉得是,其实就是了。你真诚过,但并不足够坦诚。我说的对吗?” 白雪将水瓢放到水桶里,失笑了一瞬,而后才道:“林先生,水至清,未必就是好事。你得适当的叫水浑浊一些。放一些无伤大雅的杂质在里面,许是能更好的保护你也不一样。你万事都要探个究竟,这其实并不是好事。你越是不叫人探究,想探究的人就越多。我是真觉得,你留下我,对你更有作用。” 林雨桐看她,“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白雪点头,‘嗯’了一声。 “你是凤凰之一吗?” 白雪愣了一下,而后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是我?” 那你是吗? 白雪笑了一下,“魏先生……从来都没有觉得我是凤凰之一。他现在还活着,他就是最好的明证,证明我不是凤凰之一。可你为什么还这么笃定我就是凤凰之一呢?” 林雨桐看她,“难道你不该先奇怪,为什么凤凰是两人吗?” 白雪呵呵出声,“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刚被带回来的那对师徒呢?这不合理的。” 林雨桐吐出两个字:“直觉。” 白雪不笑了,“就是觉得我是坏人,他们不是?” 林雨桐摇头,“没有!你要是给我那种直觉,你活不到现在。我今儿过来,就是想跟你坦诚一些谈谈。理智告诉我,你有个很坏的身份。但是跟你相处,我对你的戒备反而没那么大。” 白雪站起来,“我挺喜欢这个小院的,但这里到底不是我的归宿。胡木兰是要带我走的吧?也好,去了能叫我的身份变的简单单纯起来。叛徒的下场不会好,但是……好歹是换了一张皮回家了。” 林雨桐跟着站起身,将手里的菜苗扔给院子里的几只鸡,看着鸡慢慢的啄着菜叶子。 白雪看她,“我知道凤凰,但我确实不是凤凰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我的参与,把局势搅和的乱七八糟,你怀疑我是凤凰中的一个,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真不是凤凰。凤凰许是距离你们并没有那么近,明知道姓魏的掌握过他们的踪迹,那他们就不会这么着急的凑上来的。你若是信我,就别忙活了!你周围的情况我看了,除了你们当局政府的人,其实很干净。这也就意味着,凤凰还没动……你就乱了阵脚了。凤凰不是一般意义的间谍,你可能对他们的认识走入了一个误区。今儿要走了,我说的都是真话。自来就有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暗处的那一套,我觉得便是凤凰真暗地里行事,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得考虑一点,那就是你的能耐叫他们有顾虑了,他们不敢跟你在你擅长的方面硬碰。”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擅长的方面?我就擅长暗地里搞事吗? 林雨桐皱眉,她抬脚出去了。她突然意识到,白雪说的这种可能是真的存在的。 两方在对彼此都不算了解的情况下,双方对彼此都出现了误判。 对方的路偏没偏,桐桐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她自己对人家的判断,失误了。 回去跟四爷一说,四爷就道:“要是如此,那对方就应该跟咱们一样,是有很光鲜的社会身份的……” 应该是如此! 这就好了!早看不惯你们暗地里那一套了!这个好,这种的不会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爷就喜欢这样的间谍,透着一股子文明。 这么着玩耍多好,安心呀! 人就得安心,对吧?你听听,外面的秋风是不是都动听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正是疫情紧张的时期,我偏感冒了!昏昏沉沉的,虽然不发烧,但是感觉提心吊胆的。我睡一觉,明天捉虫吧。 第 365 章 重踏征程(111)二合一 重踏征程(111) 入了冬日子可不短了,一场雪也没下。 站在山下往上瞧,除了能看见山顶戴了一顶白帽子之外,真是一片雪花都没见。 门前的小河,河水的水位明显是低了,关中这一片,今年的秋粮严重减产。这就导致了秋收以后,这边一说开工,周围好几个县的人都出来成群结队的来找活干。 来的都是壮劳力,不要工钱,管饭就行。省了口粮,家里的老幼妇孺,这不就多口吃的吗? 人多了,眼就杂。 怎么办呢? 村与村之间联保,人与人之间联保。 最先是山南镇,以杨家凹为中心。这个村子里人咱都认识,知根知底,没有问题。镇子上的,这是能相互作证的,他是谁家的,多大了,家里还有谁,一直在镇上还是什么什么时候出去过等等。 周围村子的人若是想来,那就找杨家凹认识的人,或是姻亲,或是朋友,知道另外一个村里确实有你这号人。以村为单位,每个来的人都能说清楚你们村的这些人的来历,保证没问题。这才可以! 为啥这么干呢?鬼子村这个事在城里报纸上都刊登了,咱也是防着鬼子呢,都理解理解。 一个村可以为三个村作保,以此往外围推。 这般之下,一入冬,进山做工的就有数千人。每天还都有各村管事的往上找,总也还有想来做工的。 这么多人是要吃饭的呀!这事全给吕时飞去负责,只要能确保这么多人有饭吃,其他的事你看着办。 吕时飞管了三天,知道管这事的难处了:这么多人要吃饭,这都是要花钱的呀!上面是给钱,但给的并不利索。真就是花钱扣扣索索的!这么点钱,这么大的工程,上面也是能坑人,这么着还得叫人看着这两口子的动向。这不是难为人吗?这个时候他真就觉得,林先生当真是好脾气!在正事上没马虎,就凭人家在正事上不给上面添麻烦的态度,就该被嘉奖的。 真的!再这么下去,自己先扛不住了。 他晚上来找四爷:“……金兄呀,这么大的摊子,这么着不行!除了你催,别人也没法催呀!” 四爷叫对方炕桌边坐,林雨桐起身让客人,“吃饭!先吃饭。” 杨子转身拿了碗筷来,“吕先生,您尝尝。” 天都晚了,这是加了一餐。 吕时飞一瞧,清苦成这个样子!土房茅屋,寒舍泥炉,由此可见,诗人嘴里那山居惬意,那全是骗人的。 其实林雨桐觉得还好,这在乱世里,能有这么一个地方,安稳的生活着,干点能干的事。闲暇了,还能围炉打坐,温一壶老酒对酌,不知道有多惬意呢。 这会子炉子下面木炭红彤彤的,砂锅里面咕嘟嘟的炖着菜,香味飘的满屋都是,多好的。 吕时飞接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嗯,挺好吃的。比小灶上的饭菜可好吃多了。 这是炖的黄菜豆腐,黄菜是林雨桐新学的。用的就是白菜最外面那一两层的老梆子,将这些老梆子菜叶子摘洗干净了,去磨豆腐的地方拎上两桶豆浆。白菜梆子在滚水里过一遍,之后加上豆浆发酵,酸了就能吃了。她还真没这么做过,来之后新学的,头一次做。把家里种的那些白菜的菜梆子和老青菜之类的都这么处理了,弄了一大瓮。 晚上若是饿了,就用砂锅放点猪油,葱姜蒜爆香,把从厨房捞出来的都冻成冰碴子的黄菜放进去,加水咕嘟着。然后豆腐粉条往里放,最简单不过的吃食。 这么炖着的豆腐特别入味,长平爱吃的很,晚上本就常做。若是遇到有人找四爷说事,也是这么着,各种的菜这么炖一锅,热乎乎的吃着舒服。 四爷和桐桐挺满足的,如今家里就一家三口,这日子简单滋润。原本家里还有外人,但现在,必须得分开。 巴哥和方云原本是三不五时的过来吃饭,谁都不会去见外的。但是方云却正儿八经的提出,“不能这么着下去!这一开工,人就杂。当局若是想派很多人渗透进来,这个很难做到。但若是拉拢人,那咱们可就有些防不胜防了。若是走的太近,叫人瞧着无界限,这不是好事。我和老季的身份,就是被请来帮忙的,上下之间界限要分明……”这对彼此都好! 于是,巴哥和方云两人,人家也过起了小日子。巴哥很忙,甚少回来。方云是宁可一个人凑活着吃,也坚决不在这边吃饭的。 本来还有槐子杨子,一直这么处着关系,孩子也一直舅舅舅舅的叫。按说这样的关系,就是吕时飞,也不会多想。但是因着那对师徒,巴哥的意思是,再观察一两年再说。但是短期内,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合适。 林雨桐也没想一直叫槐子和杨子在家里住着,为啥呢?因为那个小桐才认回来,他们需要在一起生活才能培养起感情来。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叫人家兄妹三个一块过日子呢?就一个姓吴的老贼,病也养好了,跟着三个人一块过日子吧。 每个人都得有活干,这才有饭吃,对吧? 槐子跟小道连同铜锤,管着那三千条枪的事。他们得一点点的选合用的人,在一年内,每个人能拉起一千人的队伍负责整个翠山的安保,就是他们的差事。 这个薪水自然就高,这是养的起家的。杨子还在这边当学徒,白天来,晚上回去睡,在这边吃喝,几乎不花钱。那个小桐想干嘛,林雨桐也不知道,但是人家师父求过林雨桐,说是哪怕叫他徒弟学学认药材的,好歹是个手艺。林雨桐没拒绝,但也知道,巴哥和方云一定不会愿意小桐跟在自己身边的。 林雨桐给了个折中的办法,跟小桐说:“妇科是个大科……女人生孩子,迄今为止,很多人还是不愿意男大夫进产房。我去跟哑姑说,叫她先带着你接生……你在边上看着。回头我再慢慢的教你!” 老吴觉得挺好,好声好气的跟小桐说,“我知道你心野,可你一个姑娘家,你想学什么呀?去学那玉面罗刹杀人那一套?” 不行吗? “不行!”老吴坚决不答应,“生老病死,病了要大夫,生孩子当然也要大夫。那谁家能不生孩子呀?你去学去,学着看女人病。只学成这一手,就能保你一辈子饿不着。那当大夫的,不是念书念出来的,那跟着师傅见的多,自然就会了!你先跟着去看看……看看还害怕呀!” “我去看看……也不拿工钱,咱俩吃什么喝什么……” 转天槐子将薪水拿回家,都给她收着,“家里的开销,你说了算。” “……”这个新大哥可真实诚,就不怕我卷了钱跑了。其实对于我是不是你妹妹,我这心里并不是很确定。 反正别管怎么磕绊,兄妹三个这么凑到一块过起了日子。 老贼也没闲着,四处弄点干草,大部分都是药材,多少能换点钱。但巴哥觉得由着他到处跑,倒不如限制他的自由。就找上门给他活,“咱这人多,路口得设个登记口。您过去帮着看门吧……” 通往山上的路口,路边盖个小土坯房子,弄个泥炉子,一铺小炕,就能在里面安家。 看管进出的人,也不是老吴一个人的差事,还有镇上一独眼老人,两人搭伴,直接给住过去了。 老吴这眼睛贼呀,在工地上做饭的妇人哪个偷馒头偷粮食了,他是扫一眼就能看出来。去了三天,看出了五个。他当时没言语,回头就跟槐子说了。巴哥暂时也没觉得老吴有什么毛病,就这么叫他在那里混着日子,得一份工钱罢了。 栓子呢,他奶奶在家养着俩孩子,桐桐每月给俩孩子补贴一份伙食费。再加上栓子爹在账房管着差事,跟吕时飞接触最多的就是栓子爹。对于这种账房先生,这自来薪水也不低。栓子呢,还是给四爷跑腿,支应差事,在家里进进出出最多的就是他。 像是家里的柴火之类的,他是得空了就给弄好了。但吃饭睡觉,都不在家里。 小道和铜锤在山上管着工地呢。十天半月的都未必下山,槐子回来的多点,桐桐经常叫给两人捎点吃的。 反正叫人猛的一瞧,自家这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户账户人家。 如今大冷天的,靠烧柴取暖。晚上吃的就是酸白菜梆子炖豆腐,就是做的再好,不也还是这么些东西吗? 吕时飞又给嘴里塞了一筷子粉条,这才道:“金兄呀……事得干,但很不必这么清苦。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很该叫上面的人瞧瞧,咱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保密归保密,但钱粮是不是得大方着点。” 四爷给对方倒酒,“发了电报,催了几回了!张先生之前还提了,让他侄儿过来。我也想着,钱粮这些我不沾手,不管上面给多少,只要保证不耽搁事,保证我这边供给凑活,谁从中间吃多少,我不眼红……” 吕时飞端着酒杯就笑,“金兄……您看的透呀!” 四爷摆手,“不过催了几次,至今不见那位小张先生过来,怕是中间有什么变故。” 要换人了? 四爷给对方满上酒,“时飞呀,我主要管电厂这一摊子,药厂是我家林先生的地盘,她不耐烦琐事,这差事交给季兄代为处理。说起来,药厂跟其他的,其实是分割开的。咱们还需要矿场、需要冶炼厂,需要……这事绝不是一个人能管的过来的。” 吕时飞愣了一点,然后若有所思。这是说,要来个大管家的吧!这管家管不到人家,但管的到自己的。 果然,这话落下没几天,上面终于派人来了。应该是第一批打前站的人,人不多,就三个,可这三个都颇有来头。 一个叫辛护国,此人做过J的侍从亲卫长,因负伤无法做亲卫,这才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 一个叫郑天晟,此人是宋家的远亲,至于是什么样的亲,这就无从得知了。 还有一个人,连林雨桐也没想到,此人竟是白雪。 白雪换了一身妆容,跟着辛护国和郑天晟一起来的。 郑天晟三十许岁年纪,五短身材,打扮的跟个做生意的富商似得,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人家说见人就有三分笑,这位见人得有五分笑。 汽车一直开到村口,这三人手里拎着许多礼品,走到自家门口。 一开门,林雨桐就看到一张喜庆的笑脸,一搭话,对方先欠了身,“……林先生,可算是见到您呢。金兄在家吗?在下郑天晟,跟金兄有过一面之缘,有些日子没见了,可是想的慌。” 郑天晟?桐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完全想不起这人是谁。如果不是后面跟着白雪,她真没想到这是上面派来的。 还别说,他这么一副样子,跟那些商人的做派一模一样的,谁能想到他肩负别的使命呢。 林雨桐客气了两句,把三人往里面请,“……张先生早说有人要来,但怎么也没想到是兄台。若是知道,早该去接的。” 不敢当不敢当。 说着话,就穿过了院子。 此时,四爷已经从堂屋里迎出来了,“是郑兄呀,京城一别,有些日子了。” 可不嘛,怪想的。 其实两人真不熟,真就是见了一面,很多人在一块,别人给客气的引荐了一下,四爷能记起姓郑,已然是不错了。 进去相互介绍,重新认识,分宾主坐下。 杨子这才带着长平过来给客人见礼,桐桐给介绍了,一个是幼弟,一个是犬子。 郑天晟见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知礼的样子,又免不了夸几句。 栓子进来倒了茶,就在四爷边上站了。 郑天晟随意的一打量,这才道:“茅屋草舍,却也气度俨然。怪不得人说,山野藏高人呢。金兄,您和林先生一样,可都是高人。这次的差事,我听您的。您是行家,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需要什么了,只管跟我提。别管什么东西,只要您要了,我弄不到,那是我姓郑的没本事……” 四爷摆手,“郑兄,电厂是基础,我把电厂做好,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您该怎么管理,您说了算。不是我推脱,实在是我分身乏术。再则,事关机密……郑兄不仅得防着倭国人,还得防着G党……人多手杂,容易出事!” 这是说,他得避嫌。 郑天晟哈哈就笑,“金兄呀,你这人就是太谨慎。” 却再不提叫四爷管这个管哪个的话了。 林雨桐并没有单独跟白雪说话的机会,第一次简单的接触,就这样了。 人送走,不到晚上,杨先河的大舅子来了,此人叫姚贵材,在镇上任公署署长。 如今跟四爷那也是常来常往,但此人并不是D内人士,只算的上是周围有名的绅士人家。做着个小官,但却并无恶名。相反,镇上不管是哪个村,有后生勤学上进,他很乐意出钱资助这样的孩子去求学。 今儿来又带了两斤猪肉,“林先生,今儿搭伙,馋您做的五花肉了。” 林雨桐笑着接了,四爷把人往里面请。 在书房坐了,姚贵材把羊皮袄子一脱,摘了狗皮帽子,坐在炉子边上,跟四爷道:“老弟呀,你给老哥一句实在话,这新来的三个,什么来头。这一来,就把公署的办公区彻底给占据了。公署里十多号人,都给撵到门房办公了。今儿一早,从长安下来两人,陪着这三人的。这么一行人,还是县长刘洋亲自陪同下来的!如今正在公署设宴呢……” “那老兄你不陪着去?” “我老表陪着呢,他是镇长,人家认他。”姚贵材低声问,“老弟呀,你给老哥说句实话,咱这山里,是出金银矿了吗?这要不是出了大矿,这能一级一级的来这么多人呀?” 四爷笑了笑没言语,“您就当是为电厂挖出了煤矿,别的不打听最好。既然都不说来历,那自然是不想叫你们知道来历。” 哎哟!那这得是多大的来头呢? 姚贵材接了递来的茶手都有点抖了,“……这对咱这地方……是好是坏呀?” 不是坏事!能给大家找碗饭吃的地方。 两人在里面说话,桐桐在外面隐约听见了。她是出来从挂着的红辣椒串上摘几个干辣椒的,结果听了那么一耳朵。 啥意思?住进了公署?!这是想以开矿的名目掩人耳目吧。 红烧肉端进去,就是红烧肉。 姚贵材点着这碗肉,“家里做的就跟炖肉似得,还是这个正宗,跟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馆子吃的,一样样的。”说着就跟林雨桐拉关系,说亲近话,“……您那妹夫,人很机灵。这两个月看下来,当真就是少见到这样的年轻人了。” 他说的是如今在行署当差的丁旺。 丁旺在行署里忙前忙后,设宴不是一句简单的设宴就能操办起来的。署长出门了,管事的是主任杨中和。 杨中和这人,这会子正巴结县长刘洋呢。那位刘县长说,“得有河鲜。” 杨主任立马应承,“没问题,河鲜马上准备。” 于是,自己就得想办法给准备河鲜。 可哪里有什么河鲜?看谁家还有鱼,弄两条鱼上菜得了。 看杨主任那德行,丁旺过去拉了他,“主任,有是有,但这不是费时间吗?等到了饭点,菜端不出来,不像话。您看这样行吗?我看着准备,完了菜单给您定夺,咱以地方特色待客,也是咱们的诚意。” 成成成!赶紧的吧。 羊腿,这个有,自家店里就有。猪肉管够的用。 虾是绝对没有,但是鱼……有个地方还真有。 他叫了个跑腿的,“你去我家店里买一只羊腿给后厨送去,顺便叫我媳妇赶紧去她姐家一趟,我记得林先生院里的瓮里,就养着鱼呢……” 跑腿的还没走呢,就听到身后有人说了一句,“不用了!” 丁旺面色微微一变,扭脸看过去,果然是白雪。 白雪朝他笑了笑,“别折腾了,有其他菜就挺好了。鱼嘛,就别去拿了。林先生那边的鱼,是留给孩子吃的。咱们怎么好意思从孩子嘴里抢食吃。” 丁旺客气的回了一句,“今儿先借用,回头打发人专门买些野河鱼再给林先生送去就是了。” “我们不是挑剔的人,以后还会常住,改天再尝本地的鱼也就是了。”说完,不给丁旺说话的时间,又转身回屋去了。 丁旺皱眉,这个白雪,怎么又回来了。 他打发了跑腿的去买羊腿去了,鱼只能算是了。 羊肉馆里,丁三甲正在厨下添火,知道是公署要羊腿的,就起身笑着迎客,“羊腿还真有!另外羊头和羊蹄还有,都是处理好的……” 跑腿的不敢接,就要羊腿就够了。 可等跑腿的一走,丁三甲就喊红桃,“把羊头和羊蹄装篮子里,给送去。” 红桃心疼,“这个……咋收钱呀!” 丁婶就笑,“别扣扣搜搜的,丁旺一个外地人,在这里当差,得叫大家觉得他能干这差事,那就得糊住大家的嘴。这羊头羊蹄不是给贵客吃的,就是叫后厨炖汤,公署那么些人呢,一人也分不了几口。” 红桃这才拿着去了,一到地方就被丁旺拦了,“你怎么来了?” 送东西呀! 丁旺一把接到手里,“这里以后不许随便进出,需要什么我叫人去取,你别老往里面来了。” 是来了贵客不方便外人进出了吧。 红桃递了篮子,也没说别的,怕给丁旺惹麻烦,赶紧就走。 可一出来,就碰到从外面的女茅厕出来的白雪,“白……白小姐……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白雪点点头,“是嫂子啊?”她笑了一下,跟红桃擦肩而过,“我有差事,你忙你的。”说完,直接进了公署。 红桃面色一变,站在外面怔怔的看这白雪的背影。看着她进了大门,看到丁旺手里拿着什么追着那个白小姐去了。 这事叫她心里不舒坦,回去脸上都挂着相呢。 丁婶一瞧,就放下手里的刀问她,“又怎么了?丁旺又说你了?” 不是!是那个白雪,阴魂不散,怎么都到哪都跟着呢。 丁婶愣了一下,“白雪……你说那个白小姐又来了?” 可不! 丁婶就看老丁,“你得说说丁旺。” “人家许是有正事呢,不至于有别的。”丁三甲说着就抬起头,“这事咱也没法打听,要是不放心,红桃你上你三姐家问问,看那白小姐是啥来路。” 红桃顺手抓了两根没剔干净肉的大骨头,又把处理好的羊杂这个那个的切了一些,“那我上我姐家问问去……”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66 章 重踏征程(112)三更 重踏征程(112) 今儿这风吹的,怎么这么大呢。 四爷和桐桐把客人送出来,桐桐就搓手搓耳朵,而后低声跟四爷道:“你看人家那狗皮帽子也怪暖和的……” 别!爷不戴狗皮帽子,“棉帽子就挺好!” “棉帽子没那个暖和,也不挡风。”桐桐把手塞到四爷的胳肢窝里暖着手,“天冷孩子不出门,你动不动就进山,山里还总零星飘雪。是得一顶皮帽子!” 狗皮的不行,就羊皮的,回头我看看在哪能弄到小羊羔皮吧。那个轻软。 进来的时候栓子正在院子里抱柴火,四爷就打发他,“你赶紧回吧,该给老人家烧炕了。” 不着急!栓子到底把柴火都给弄进去了,这才往出走,“门我在外面带上了。” 好! 结果没听见关门声了,就说是红桃来了。 四爷不爱见红桃这样的姑娘,直接去了书房。书房里杨子正在默医书,长平在描红。他看了一眼,给炉子添了木炭,干脆也忙他的去了。 外面桐桐站在堂屋门口,迎红桃进来,“今儿这么大的风,你怎么过来了?馆子里生意说是好的很,一天能卖一只羊呢,你还有闲工夫出来。” 红桃把篮子递过去,“给长平带来的,炖汤给孩子喝,暖和。” 林雨桐收了,“做生意的东西,老这么拿也不成。” “做生意呢,才有富余的嘛!少了谁的,还能少了我外甥吃的?”她在堂屋的炉子边坐着,烤着手,又问说,“姐夫不在?长平呢?” 林雨桐朝西屋指了指,“写字呢,写不好该训了。” 对孩子也太严厉了些。 红桃以前不觉得金四哥有多吓人,但现在瞧着,越瞧越威严。每次见了她其实都很客气,嘘寒问暖的都有,可就是瞧着不亲近。 一听说在做学问,她就不敢高声说话了。 这会子只压了声音道:“……带了就吃吧,我做主拿的,我公婆也没言语。这家我能当。” 林雨桐给她递了热水,“这个点过来,肯定有事。知道你店里忙,有事你就说。” “姐!”红桃凑到桐桐边上,“你知道的吧,那个白雪又来了。” “她来她的……”林雨桐看红桃,“你怕她干嘛?” “不是!”红桃指了指镇子的方向,“她是常住呀,还是短住?是有差事呀?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来闲逛的。她这么跟丁旺在一个大门里进进出出的,我瞧着别扭。” 林雨桐点了点红桃,“你傻呀!操心些没用的干什么?跟着你婆婆学会做羊肉吗?有这心思把手艺往精的学去!他俩又不傻,专门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碍你的眼呀?!你要不放心,就回去跟丁旺,跟你婆婆学我说的话,就说我说了,这山里可有狼了,丢个把人简单的很。” 红桃一噎,“……姐……姐……不至于的……” “怎么不至于呀!”林雨桐哼了一声,“我是你亲姐,谁欺负你都不成!他丁旺要是有了外心,我就有办法拿他去喂狼。她白雪真要是敢撬你的墙角,我也不客气!一样能把她放狼窝里叫狼给啃了。” 红桃愕然,继而眼圈红了。 “怎么还哭上了呢?”林雨桐就道,“所以,你别老觉得哪里不自在。你放心,他们不敢。回去好好过日子,学学手艺,想着怎么挣钱,钱攥到手里,去城里买房子,在城里开个羊肉馆子,那挣的更多。到那个时候,你瞅着白雪还是不顺眼,那直接搬家走了不就完了。多大点事?” “我……我就是心里不安稳。”红桃擦了眼泪,“公婆从不催我,可我这都圆房多久了,一直也没怀上。” “这七事八事的就没停过,消停日子才过了几天?急什么呀?你的身子没毛病,丁旺的身体我也看了,也没毛病。生孩子没问题,如今没有,就是跟孩子的缘分没到。你说说你们这房子是新盖的,铺子是新搭建的,炕潮不潮都不好说……孩子这个时候来了,不跟着遭罪吗?许是我外甥是个有福气的,挑你们日子好起来了,自然就来了。” 把红桃说的又笑,还要开口再问别的,林雨桐直接给打岔了,“丁叔现在还去放羊呀?” 那可不! 林雨桐就道,“放什么羊呀……”四处乱跑,不好看着,“把羊圈养着也成吧!” 哪有放羊省心呀。 林雨桐摆手,“丁叔那腿不好,你做人儿媳妇的,你得想在丁旺的前头。丁叔那么个情况,整日里出去,一出去就大半天,你说能不累吗?” 那是!腿好好的人,站半天都累的狠呢。 “是吧。”林雨桐就说,“一呢,就是人轻省,在家里就给喂了。二呢,也是为了少些矛盾。你想啊,这草都是药材,你们放羊都给吃了,周围村里的人就不乐意,对吧?虽然他们未必割的过来,但是你要是占了,他们不高兴。人家是坐地户,咱是外来户,能不跟人争执的事,何苦为这个招人不待见呢。咱是做开门生意的,图的就是一和气生财。人和,财就到了,是这个道理不?” 那倒也是! “三则呢,周围都是冬小麦。谁家的青苗叫羊吃了,那都是大事。真叫人找上门,天天在店门口堵着门跟你闹,这耽搁一天生意多少钱呀?何必去干那瓜田李下的事呢?”林雨桐说着就给红桃添热水,“这养羊,不外是草。药材也有个季节性的,有些草不到季节有些人割了,这不就卖不上价钱吗?你这要是开门收草,后门开了,还能饿着羊呀?” 红桃忙摇头,“这也不划算,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用。不行就找个长工,叫长工给羊弄草。也就是管人吃饭这么点事。” 也行呀!目的就是别叫丁三甲瞎跑。 林雨桐又跟他算账,“这进山出山的人多了,这羊汤自然就红火。能腾出一个人来做买卖,比养羊划算。你算算,这骨头炖汤,一碗一个大子,有人吃没?肯定是有的!羊实在养不过来,找个羊经纪,大叔当年在老家,不就是做买卖经纪的。活儿往出一包,叫他见天的给你们送羊,这多简单的。” 红桃心里一盘算,越盘算越觉得合算,“只羊汤……一天就一锅,那这也不少呀!” 是啊!这钱跟白捡的似得。 红桃赶紧就起身,“姐,你可算是点醒我了。我这就回去,不叫我爹去放羊了。” 林雨桐给她把篮子腾出来,又把郑天晟他们拿来的点心随意的抓了两包给放篮子里了,“那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回吧。” 红桃用头巾把头脸都包住了,这才接了篮子。朝篮子里一看她就笑,“那点羊杂,换了这么多好东西?” 赶紧回吧!别舍不得吃。 红桃走的时候挺高兴的,一回家就把点心包先给婆婆,“您瞧瞧……” 还有客人呢,丁婶推她,“先放屋里,回来给客人端饭。” 嗳! 直到了晚上了,店门关了,一家子坐在店里盘账。店里暖和,这羊汤要好喝,就得靠熬,这火得一晚上不得停的。 丁三甲数着钱,把纸币都拿出来,“……买啥都用这个钱,这不能留……改天得把这铜子拿去城里给换成银元……那个能放……” 红桃把铜子都放在瓦罐里,晃荡的哗哗哗的响,这才说不叫公公放羊的事。 丁三甲把纸币数了一半,又返回去重新数,“不放羊了?” 嗯呢!红桃把听来的,一二三四五的掰扯了一遍,有理有据的。 但这哪里是她能说出来的话,她要早这么想,这不就提了吗? 丁婶笑呵呵的摸红桃的头,“我就说,咱家桃儿养的,跟亲闺女似得,知道疼爹呢。” 丁三甲就笑,数了几张钱给红桃,“好!咱听桃儿的,不放羊了。这钱拿着,零花钱。” 红桃贴身放了,“我攒着,不乱花。” 丁旺刚才在剁骨头,断断续续的听了几耳朵,这会子放下砍刀过来了,才问红桃,“姐,怎么又上林先生家去了。” 丁婶推了儿子一把,“怎么说话呢?我叫去的,不行呀?还不叫人回娘家了?” 红桃把两包点心都拆了,也没看是什么,就拿过去,“瞧,我姐啥时候叫咱们吃亏了?” 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事! 丁旺才要掰扯呢,结果瞥见点心包里的东西了,“阿胶……上等银耳……这如今可贵!你怎么不看就给拿回来了。这玩意在镇上都找不到的上等货。” 那我姐给了,我能不要吗?红桃一下子给包起来了,“留着给爹娘养身体吧。” 丁婶拿过来瞧了,“先收着,银耳我会炖,你这样的年轻人吃了才好呢!回头给你炖!这个阿胶,我得打听打听再做,只听过,还真没做过。” “我会,我娘以前在沈家,我跟着去后厨,见过灶上给沈家太太炖阿胶。” 婆媳俩凑到一块,就这点吃食说个没完。 丁旺彻底没说话的机会了,直到晚上躺下了,丁旺才小声的跟红桃说:“爹娘都是老家那一套处事的办法,觉得亲戚间就该走动走动。大事小情的有来有往。便是无事,做了点稀罕的饭菜,也巴不得跑一趟专门给送去。这要是在老家,你们姐妹俩这么走动,咱两家正经的姻亲,这么走动,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姐俩谁占便宜谁吃亏,这个也无所谓。就是亲戚,处的来咱处,处不来,咱远着些。但现在,咱不是在老家!” 不是在老家才更应该走动呢! 红桃就道:“三姐说了,你要是敢对不住我,她把你扔山里喂狼去。” 丁旺:“……姐,我说正事呢。” “你不信我姐拿你喂狼呀?” 信!你姐真有本事拿我喂狼,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心疼你,我三姐可不会心疼人。” 丁旺低声道,“所以说,你三姐跟你,就不是一样的人。你三姐那边,秘密太多了!走的近了,对你不是好事。远着些,可别人也知道那是你姐,咱家是你姐的正经亲戚,也都关照咱们家。这点好处就足够了!若是走的近了……好处还是那么些,但是坏处……太多了!” 别吓我! “没吓你!”丁旺的声音更低,“要是有人威胁你,叫你从你姐那里偷秘方,你怎么办?你走的不近,别人知道从你身上下手没用,自然不找你。不找你,你就太平了,懂吗?姐,你照看我长大,照顾我,我不会害你的。” 行行行!我听还不行吗?没事我绝对不主动去,这总行了吧。 丁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翻身闭眼,“睡吧。” 红桃看着给她一个脊背的人,伸手想碰一下,到底把手给缩回来了。也跟着翻身,嘀咕了一句:“……这么着……什么时候才能生孩子……” 丁旺睁开眼,又缓缓的闭上,只假装没听见。 冬夜里,山风呼啸,窗户纸被吹的哗哗哗的响。屋里挂着厚厚的布帘子,可还是不敢叫孩子睡在窗户下面,总觉得那地方漏风。 夜里要是不给屋里添柴,躺在被窝里露在外面的鼻尖都是冰凉冰凉的。这种天,孩子最好是贴着大人睡,又暖和又安心。 这天晚上桐桐睡的早,孩子睡觉之前,她就先睡了。孩子自然就跟着四爷睡了。 四爷这正睡着呢,觉得有动静。一睁眼,桐桐借着火光在穿衣服。 “是要添火吗?”你睡着吧,我去。 桐桐摇头,严肃的很,“你跟孩子先睡,我得出去一趟。” 半夜三更,出事了吗? 桐桐越发严肃,只‘嗯’了一声。 四爷把qiang上膛,放在手边,“你去吧,没事。” 桐桐应承着,包裹严实,然后给火塘里添了半个树根,叫慢慢烧着。就朝外指了指,表示我走了。 去吧!安心。 笨想也知道不能安心,他靠在边上,摸了本书,一看就是三个多小时。摸出手表,一瞧都马上凌晨三点了。才要起身去看呢,结果桐桐进来了,身上还带着点血腥味。 都处理好了? 桐桐脱衣服,“都处理好了,没事了。” 四爷也就安心了,那就睡吧!赶紧睡吧。早起四爷都没叫桐桐,偷摸自己起来,添了柴,出去得开大门。栓子这个点该挑水过来了。 结果从堂屋一出去,那院子里放着的是啥玩意? 把谁家的狗宰了?不像呀!走过去细看,四爷能气死,这是一头狼! 亏的信了她的鬼话,还以为她真有正事呢,感情半夜起来撵狼去了! 桐桐捂着耳朵,没等来气急败坏的喊声还有些奇怪,结果正要坐起来偷瞄呢,门帘被掀开,人一进来又狠狠的把帘子甩下,那语气都是凉的,“……出息呀?!半夜去撵狼?好玩呀?!” 不是好玩!这不是为了给你弄一顶狼皮帽子吗?剩下的还够做个坎肩的! 四爷气极反笑,“还是为了爷呀!那我可不敢!你不把我气死就行!我现在都有点觉得,你有诚心想气死我的嫌疑!你就说吧,你气死了我你想怎么的呀?再找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67 章 重踏征程(113)三合一 重启征程(113) 枣木凳,椿木床,秋天的兔子,冬天的狼,这都是好东西。 秋天兔子最肥,这是要积攒肥膘过冬了,这个时候吃秋兔,那是滋味最好的时候。到了冬天呢,冬天的狼皮是御寒效果最好。 桐桐起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了,指着这头大狼,跟四爷道,“这可是那群狼里的头狼,我都没伤它的皮子。” 你多能耐呀! 不是能耐,是咱们得用山呀!对吧?这冬天的狼要是饿极了,是会吃人的。没看早前孩子们在巷子里随便玩,现在都不许孩子出家门了吗?怕什么的?不就是怕下来只狼,把孩子给叼走了。 咱得在山里建厂子,这群狼得撵走,叫他们离这个地盘远些。 四爷瞥了她一眼,这振振有词的样儿,想来理由也是早就想好的。 早起一开门,栓子给吓了一跳。林雨桐赶紧摆手,“别嚷嚷!” 叫人听见了,都得来围观。 得!白天在家啥事也干不成了,扒狼皮分狼肉吧。 狼肉大热,有药补的作用,但不是什么体质的人都能吃的。不过村里谁是什么体质,桐桐都知道。叫栓子送狼肉的时候特意的说了,这是给谁的,谁吃了补,谁吃了就是DU药。大家这才知道林先生弄到一只狼。 栓子打马虎眼,“……刚好碰上受伤的狼了,弄回来吃肉还能给需要的人补身子……” 那是赶巧了! 是啊!是啊! 别人信林雨桐赶巧了,方云才不信了,急匆匆的赶回来,一进来林雨桐就拿着一块肉,“这是单给你的,今儿就给你炖。巴哥不能吃,就你能吃。栓子他爹能吃,他奶奶也能吃。老吴也得吃点……” 方云气坏了,说四爷:“老金,你怎么不看着呀!必是她三更半夜跑出去弄这个了。” 你就别批评老金同志了,“我这不是怕狼祸害吗?咱山里可那么多人呢,夜里谁不小心叫狼咬了怎么办……别啰嗦了,赶紧的,帮忙呀……” 桐桐还叫给镇上的姚贵材,镇长唐庆元都送去了,“……就说是给老人的,他们可不能吃。” 好! “顺道给丁家送去,就说丁叔和丁婶的身体都能适当的吃点……就是红桃也能喝几口汤,但是丁旺不能吃……” 行!这块是丁家的。 林雨桐又划拉了一条子肉,“住在公署里的郑先生,这是单给他的。” 栓子一一记了,然后跑腿给送去了。 肉好分,但皮子怎么办?从刚扒下来的皮到变成帽子坎肩,这中间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结果杨九叔过来了,“我来!我来!我来糅皮子。” 九叔还有这手艺呢? 熟过狗皮子,早些年村里人一起打死过狼,咱也熟过狼皮子。 成吧!不想惹人围观,但来瞧热闹的还不少。 四爷只收集了四颗獠牙,藏蒙自来有用狼牙做装饰辟邪的习惯,四爷收集来摸了摸长平的脑袋瓜子,“给你做个坠子?” 这孩子也是胆大,伸着手指扒拉了一遍,选了其中一个,“要这个……” 行!就这个。 四爷在家带孩子,琢磨着怎么给孩子做狼牙吊坠。桐桐更是在砂锅里炖狼肉,规划着那狼皮子怎么用呢。 结果公署那边郑天晟瞧着盘子里那一吊子狼肉,扭脸跟辛护国道:“老弟呀,瞧见了吗?昨儿是怎么客气怎么说,今儿就来一吊子狼肉,这是想干什么呀?” 辛护国扫了一眼那肉,“许是您想多了,她就是有狼肉,恰好觉得您的身体需要,就给您送来。” 郑天晟笑着,先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辛护国,而后这跟手指就左右摇摆起来了,嘴上也‘不不不’否定着他的说辞,“你呀,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林先生。林先生可不仅仅是武夫,来前我打听了,这位也是打的好官腔。” 想多了吧!“郑先生,我倒是觉得林先生是直爽的人。她是有话就说,不爱绕圈子的。这狼肉……怕真就只是狼肉。” 郑天晟打量了辛护国一眼,“老弟,别忘了咱们的差事。” “差事归差事,但自来我也只爱说真话,也只说真话。”辛护国站起身来,“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发现什么就汇报什么……”说着,站起身来,微微欠身,然后出去了。 郑天晟的眉头挑了挑,失笑的摇摇头。而后起身往出走,敲白雪的房门。 门打开了,里面是穿着皮大衣的白雪。 这个女人漂亮是真漂亮,可来历却透着邪性。他是一点都不敢轻佻,只客套的道:“白小姐,得麻烦你传信回去……” 白雪马上拿本子出来,“您说。” “请求划拨资金十万,粮食得够五千人吃三个月的……” 报了一串的数字,白雪都记上,“好的,我今天就会发回去。” 郑天晟这才笑道,“知道白小姐跟林先生有些交情,这关系该需要维护的还得维护的。咱们来也是上面的意思,有什么话彼此都能沟通的……” 白雪看对方,脸上无甚表情,只道:“我不明白郑先生的意思,您有话直说,来前给我的任务里就有一条,那就是全力配合您。因此,您只管直言。我跟郑先生还不熟,怕是难领会您的意思。” 郑天晟点头,凑前一点意味深长的道:“林先生送了我一吊子狼肉。” 送狼肉……怎么了? 白雪没言语,等着对方把话说完。然而对方不说了,就这么看着她。她一脸凝重的思索了得有半分钟,而后才道:“……你可以送她一车的兔皮羊皮……”她送你狼肉只是因为她恰好有狼肉,你的身体许是刚好可用狼肉调理!而她弄狼肉……八成是冬天了,她想要皮子。 这些话说了,郑天晟怕是也不信!那就半句好了,这半句你怎么想都对!而且,这个礼,你真能送到人家的心坎上的。 郑天晟看她那表情还以为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呢,结果一开口就说了个这。 送羊皮和兔皮,什么意思呢?按时自己在林雨桐面前,就得跟羊和兔子在狼面前一样吗? 叫自己认怂?别叫人家烦咱。 嗐!要是如此,真犯不上给自己下马威!自己此次来,就是打算怂怂的,鳖是啥样,咱能是啥样,关键得是,别把那位难惹的给惹毛了。脾气大的人不怕,咱顺毛捋还不行吗? 不就是羊皮和兔皮吗?成!送就是了!年年送都行的。 不过这个白雪……挺有意思的。 郑天晟乐呵呵的笑起来,“那就听白小姐的,都委托给白小姐代为办理了。” 好说!好说!白雪也适当的扬起笑脸,直到把郑天晟看的在门外站不下去,开口告辞了,她才收了笑脸,在对方背过身之后就利索的关了门。 郑天晟朝后看了一眼,一脸的耐人寻味。心里啧啧有声,这次给自己配的人,还真是都这么个性。 桐桐是不知道人家想多了。 第二天,自家的皮子还没弄好呢,就被人送来一车的皮子。 羊皮兔皮这么老些,出手好生阔绰。 东西是郑天晟送的,但郑天晟没来,只打发一位姓刘的县长给送来的,带路的是杨家族人杨中和。 这位刘县长一来,就卑谦的很,句句都说怠慢了,“……鄙人这父母官当的甚是有愧呀!愧疚的很呐!林先生这般的大才,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我等的失职。您放心,县上的财政还是能拿出经费的。房舍叫人重修……” 林雨桐就笑:“房舍我倒是习惯,若真有经费,不知能不能麻烦县上给咱建一学堂……” 啊?啊!应该的!应该的。 客气话说了一堆,这俩一个比一个能舔,当天就打发人在村子和镇子中间的那一片地方丈量,说是要建学校。 桐桐收了一车的东西,东西还不错,省劲的,叫人给做衣服,巴哥和槐子他们都能有。 但这好端端的,郑天晟这么客气干什么? 四爷白眼翻她,打狼就打狼了,偏偏弄些狼肉给人送去。他才落脚,你就送狼肉,他防着你是威吓他。没瞧见吗?送来的都是兔皮和羊皮,这是啥意思呢?你思量思量。 桐桐摸鼻子,能说对方实在是想多了吗?感情我之后送人东西还得多思量思量了,一个不好人家就以为我威胁他。可是天地良心,要是真这么想,就没法送东西了。送狼肉是威胁,那送兔肉,对方怎么想呢?会不会想我这是按时他,以后得跟兔子似得乖着些,要不然眼前的兔子就是你的下场。 怎么解释全由他们说了算,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四爷就哼她,所以叫你收敛着点。你瞧瞧,除了背后的凤凰忌惮你,手段开始迂回了。就连当局派来的,宋家的远亲,都跟你妥协了。这是好事? 但这未必都是坏事。桐桐还笑道:“怪不得送来的皮子里没有当地比较好找的狗皮呢!”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呀!那他真想多了。 她觉得挺可乐的,但她真觉得来这几个人不是坏事。 有事有人分担,自然担子就轻了。 可这么轻松了还没几天,狼皮还没糅好,先用羊皮给四爷做了袄子和皮大衣。完了还有皮绑腿和羊皮棉鞋,头一天晚上折腾鞋底有点晚,早起赖着不想起,结果偏巧,这个时候小道急匆匆的回来了,“姐,……巴哥叫你去一趟。” 桐桐蹭一下坐起来,“出事了?” 小道在外面道:“死人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大事。” 是工地上死人了? “那倒不是,是镇子上死人了!” 桐桐没敢耽搁,赶紧就穿衣服。 四爷在外间已经在问小道了:“死的是什么人?身份确定了吗?” “是隔壁镇上一个傻子,本地人。”小道的声音不高,但桐桐在里面也能听个清清楚楚,“这个傻子在周围晃荡,几十年了,镇子上和村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也都认识!他也确确实实就是个傻子。年龄嘛,听周围的人说,年纪应该在四十上下。他父母活着的时候还有人管,自从父母没了,也没人管了。兄弟姐妹不少,都顾不上他。能活到现在,都是周围的人可怜他,谁家有口吃的,但凡遇到了,不管是好是歹,都愿意给他口吃的,反正勉强活着呢。” 这样的一个人,死了? “怎么死了的?有外伤?还是别的?” “像是中DU。” 中DU了?四爷给桐桐弄条湿毛巾,桐桐出来漱口之后,他就递上热帕子。完了桐桐套大棉袄,他弄了面油给桐桐往脸上抹了抹,“孩子起来有我呢。” “先弄个蛋羹,我回来再做饭。” 知道了! 桐桐动作越发的快起来了,利索的拾掇好跟着小道就走。 人死在河沟里,这会子周围乌泱泱的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 公署的人也在,辛护国和白雪,也站在靠里面的一圈,不清楚他们是觉得蹊跷,还是纯粹来围观的。 此时巴哥带着人站的朝里一些。 林雨桐从人群里过去,巴哥点头,过来低声说了:“……死的怪……是给咱们送粮食的马车……今儿要走,起的早……过来饮牲口的时候……发现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甚巴哥带着人站在几乎中心的位置。 林雨桐表示了解了,朝前走了几步,端详了一眼,就道:“是中DU,DU没特别的,就是各家都有的耗子药。” 杨中和捂着口鼻,尽量不靠前,只站在原位道:“林先生,这是个傻子,是不是误食了谁家捕鼠的吃食呀?”这捕老鼠不得伴着点粮食吗?这傻子饿了,吃了,然后死了,不用这么紧张吧。 林雨桐看了对方一眼,这才道:“假如他只是误食了,那杨主任可知道误食这种东西,会有什么反应?他会呕吐,会口吐白沫……你看看现在,周围是被踩踏的看不清楚痕迹了,但是,他的呕吐物呢?他嘴角的白沫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呀!便是肚子里没吃的,没什么东西可呕吐的……但人呕吐到极致,是会把苦胆吐出来了……人抽搐的过程中,早已经神志不清楚了,他自己会想着他吐出来的呕吐物吗?就算是潜意识里真清理了,那么一个那种状态中的人,能清理的这么干净吗?”身上和嘴角、包括这个现场,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会是误食了?她摇头,坚决否认误食的可能性。 杨中和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林先生是说,清理了呕吐的痕迹,是为了……为了……不叫人知道,这傻子临死前吃了什么……” 嗯!正是如此。 那这怎么查?夜里那么冷的,风呼呼的,外面有什么响动屋里的人也听不见呀! 林雨桐没说话,只跟巴哥对视了一眼。 这里是河沟,从村里出来的河流在这里转弯。原本脚下这地方也是河道,但是水位降低之后,河床露出来了,河道变的宽了许多。河床上有许多的小石子,脚印这种东西在这地方特别不容易留下。而且,此地比地平面低一些,站在上面未必看的见河沟,所以,杀人抛尸的人也是害怕被人瞧见,所以选了这么个地方抛尸。 但是呢,便是半夜,将一具尸体来回搬运,也不是容易的事。这傻子很瘦,但特别高,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沉手吗?肯定是沉手的。 要是杀人的人有人手可用,那就会把尸体抛到山上去,或者是拉到更远的地方,埋了烧了,怎么都行,是不会叫他暴露在这里。 如此推断,就可以知道,杀人的人应该是临时起意,他并不是擅长杀人,也没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且他没什么可用的人手,还怕人发现,甚至是怕家里人发现……于是,他只能选择就近抛尸。 以此推断,镇上这条街上的人都会有嫌疑。 距离河滩地不远的,就是坐北朝南这一排街房的后门。很大可能,就是这一排的某户里的某人干的。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这拍最边上的那一户。 那一户还没有院墙,只有木栅栏。后院里养着十几只羊。这是丁家! 在人群里扫了一圈,都是周围的住户。才说没见丁家的人呢,丁旺就拿着几块石头从人群后面挤进来,“杨主任……这是在周围找到的。” 石头上沾染着的东西像是牛粪。 林雨桐还没瞧呢,围着的人就喊:“……肯定是牛官儿……这孙子一根筋,脑子是七成有余,八成又不足……” 是说这人脑子不够数。 正吆喝着呢,死了的傻子家里的人赶来了,好家伙,活着没人管,死了兄弟侄儿一大堆,乌泱泱一群人。远远听见说是牛官儿,死人扔在这里一眼都不看,扭脸就奔着牛官儿去了。 小道紧追着过去,押着牛官儿也是护着牛官儿过来。 打眼一看,林雨桐就皱眉。这小子脸上就带着一股子脑子不够数的气质,梗着脖子叫嚣着,“那傻子偷看俺媳妇上茅房,俺弄死他咋了……俺早想弄死他了……” 白雪裹着大衣过去,问说,“你怎么弄死他的?” “耗子药呀!”牛官儿信誓旦旦的,“老子把加了耗子药的包子给他吃了,怎么着呀?” “你什么时候给他吃的?确定看着他吃进去了吗?” “啥时候……俺又没手表,俺咋知道是几点呀!看了他咬了一口……咋了?他那饿死鬼的样儿,咬了一口剩下的不吃?还能藏着呀!” 牛官儿的媳妇哭着追过来,对着牛官儿就打:“……你个憨子……我就不该告诉你……你咋就……咋就……你去蹲大狱了,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白雪朝这媳妇看了一眼,“你知道你男人杀人了?” “他……他……嚷着要杀人,我没想到他真敢。” “他怎么杀的?” “我不知道……就是他昨晚出去抱柴火烧炕的时间有点长……回来恶声恶气的,不叫我问……” “那你说他杀人?” “不是你们说他杀人吗?” 杨中和跟白雪说话谄媚的很:“……杨小姐,您看……牛官儿都认了,说是给了对方包子了……” 可对方那些呕吐物呢?白雪问牛官儿,“你清理了?” 没有!给了包子我就没管。 人群里就有人哎哟一声,“……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瞧见我家后头有一只死猫……怕是现在还在,不信去看看……” 结果还真就有人拎来了一只死猫,“怕是猫把那脏东西给吃了……”也给毒死了。 白雪似笑非笑,而后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辛护国跟杨主任道:“我们不是公署的人,地方事务,我们就是看个热闹。” 林雨桐看了巴哥一眼,然后点头,巴哥就道:“……说清楚了……跟我们工地上的人……只要无关……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杨主任点头,叫人压着牛官儿就走。 林雨桐在后面喊牛官:“……你这是杀人,是要被砍头的。人家偷看你媳妇,你都恨的杀人。那你说,你这被砍头了,你媳妇能不改嫁吗?到时候,你父母留给你的房子铺子成了别人的,媳妇成了别人家的,就连你的牛……也成了别人家的……” “那我牛官也是响当当的汉子……”这人依旧梗着脖子,“我是爷们!不跟那有些人一样,人家天天偷偷往他家钻,想欺负他儿媳妇……他还笑脸相迎的……给吃给喝……老子死了也是英雄……人就是我杀的……谁敢欺负我媳妇,我死了也还能杀人,老子看谁敢上老子家的门……老子死了,变成鬼守家里……” 竟是主动朝公署去了! 主动认罪,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就是案子了结了。 死了的傻子家跟牛官儿的媳妇要赔偿,那媳妇当场把牛赔给傻子的哥哥了,算是不叫泼皮缠着呢。 尸体也就这么被人家的哥哥给认领走了,乌泱泱的看热闹的人都跟着一哄而散,只留下那猫的尸首还硬邦邦的留在原地。 白雪蹲下身,拿了刀子出来,给猫开膛破肚。 猫的食道和胃里还有一些残留,不难看出,猫吃的是个萝卜包子。 她看了一眼,拿着脏了的刀子在河水里涮了涮,就起身朝林雨桐笑了笑,转身走了。 小道叹气,在河边把猫给好好的葬了,“这个牛官儿,是不是傻,胡乱认罪,这是要丢了小命的。” 所以,会有人想灭口的。公署那地方,有白雪呢。虽说进进出出的,人多眼杂,但是呢,在白雪的眼皮子底下……白雪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那意思就是:她想看看谁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了牛官儿。 桐桐叫了巴哥,“咱去买几个羊头吧,长平过生日都回来吃饭,我给你们做个蒜香羊头……” 买羊头?是说她在怀疑丁家吗?牛官儿说的傻子天天往某一家的家里钻,要欺负这家的儿媳妇,对方还笑脸相迎,给吃给喝的。 丁叔?丁婶?红桃?还有刚好捡了沾了牛粪石头的丁旺。 对了,刚才喊牛官儿的人是谁呢?那张脸是谁呢?踩着牛粪的人只能是牛官吗? 巴哥心里是这么思量的,那边桐桐有她的逻辑,“第一,街房盖的严整的很。靠着铺子过日子,日子比别人家都要好些。这里后面又是河滩,人少,这后墙都高!前面的铺子不叫傻子进,后面院墙高傻子进不去。只丁家的房子,栅栏……跨不进去,但是傻子瘦,是钻的进去的。 第二,傻子是脑子不够数,但是他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本地的女人不敢靠近,怕挨打。但是红桃是外地来的,别人知道红桃是我妹妹,知道我的厉害,但是傻子不知道……他想凑过去,未必敢做什么,但一定有过类似于想要亲近的行为。 第三,丁叔那人,本来就很精明,后来上过战场。看过生死的人,对杀人心理上没那么大的抵触。他处事会笑脸相迎,但背后会怎么干,说不好。” 桐桐说着就叹,“可是……这种事的解决办法很多,未必一定得杀人。像是傻子骚扰这个事,我都没听过,红桃更没提过。这事真若严重到一定程度了,为什么不说先把围墙给打起来呢?这种的求助是大事吗?” 真不是!只要自家出面,傻子的家人自然会好好约束傻子,然后他家再请人盖围墙。 这围墙对他们家来说,难盖起来吗? 不难吧!都是土夯的墙,管人吃饭都不花工钱,不要什么成本就起来的事,难做吗?请四五个人,一天时间就做好了的。有了墙,这事就能避免。 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动了杀心呢? “所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林雨桐说着就停下脚步,低声道:“……就是傻子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或是听到了什么不能听的。他是不是在之前又偷偷的钻到丁家去了呢?恰好,看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听到了人家不敢叫人知道的事。丁家人怕傻子给说出来,然后……杀人灭口!” 所以,傻子被杀,不是仇杀,很可能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这个凶手很聪明,他知道牛官儿和傻子的矛盾,甚至听到过牛官说过要杀了傻子的气话,于是,他先是挑动的牛官儿下手,而后在一边默默的观察着。牛官儿确实是下手了,真给了傻子包子吃。可是他却没想到,傻子并没有吃那个包子,而是把包子给了猫了。 这么想着,她就吩咐小道:“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傻子常跟猫玩……” 好! 傻子虽然饿了,但还是珍惜他的小伙伴——那只没人要的黑猫。 他把吃的给了猫了,这事没成。于是,背后的人再次下手了,重新给了傻子一点别的吃的,看着傻子吃了,然后等着傻子咽气了,彻底的死了,这才处理后序。刚好,他发现吃了包子的猫也死了,于是,这人擦掉了傻子呕吐的痕迹,彻底的隐藏起了给傻子吃过别的食物的痕迹。利用这只猫,叫人误以为猫误食了呕吐物的假象,把手脚处理干净。 可却不知道,牛官儿给人下药,药下的重,猫那么大点的身体,吃了大量的药,死的快,食物有残留。 白雪打开是猫肚子,证实了猫不是死于误食呕吐物,而是吃了包子。 那么问题就清楚了,如果包子被猫吃了,那么傻子是因为吃了什么死的呢? 如果是很普通的吃的,谁家都有的吃食,那凶手何必掩饰? 这一掩饰,其实正好说明了:凶手临死之前给傻子吃的东西,镇子上除了他家别人家没有。 羊肉馆子,镇上只丁家一家。 当然了,也可能有人买了羊肉自家炖,但是,半夜三更,还依旧有吃食的,又能同时满足之前所说的所有条件的,除了丁家,还真想不到第二家。 桐桐的脚步沉重,“巴哥,丁家确实是有问题的。而且,丁三甲跟丁旺应该不是一回事。丁旺很可能是察觉了什么,他在替他父亲清扫痕迹。” 是的!极有可能是这样的。 桐桐低声把之前给郑天晟送狼肉,而对方又还了一车皮子的事说了,“……我之前也叫栓子给丁家送狼肉了……” 巴哥:“……你这是觉得你吓着丁三甲了?” 桐桐点头,“……我先是不叫他放羊了,之后又给他送了狼肉。一个本来心里就有鬼的人,不叫放羊这事就足以叫他害怕我防备着他。再给一块狼肉……他会多想吗?”我觉得他是会多想的。 她叹气,“我其实心里觉得很抱歉。” 巴哥点头,懂了林雨桐的意思。丁家本来只是普通的人家,只是因为跟她有了关系,所以才被人给盯上了。抓壮丁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是接了那婆媳,叫丁旺走到了倭国人的视野里,紧跟着丁旺跟对方做交易要求救他的父亲,至此,事情才不可控了。 巴哥就道:“若你不接……那婆媳,丁婶怕是……难活下来。红桃会遭遇什么……也不好说!如今……不好确定这一家人……到底是掺和到多深了……咱们今儿再一去……看看丁家之后会……会怎么样……咱们再商量……” 好! 三个人一路往羊肉馆子去,这会子羊肉馆子的人不少,店里店外,人多的很。这个嚷着多撒点香菜,那个喊着要撒蒜苗。 这里只有羊肉和羊汤,饼子也有,不过附近的人来吃,都是带着家里的饼子的,只要汤和肉而已。 丁婶来回的端,红桃只在里面舀汤,丁三甲在切肉添火,三口人忙的很。 看见林雨桐来了,丁三甲放下刀笑着迎过来,“是他三姨呀!” 林雨桐笑了笑,“路过这里,跟您说一声,这两天杀羊之后的羊头都帮我留着,两三个不嫌弃少,五六个不嫌弃多。” 丁婶在后面搭话,“是长平生日了吧!我急着呢,提前一天叫丁旺给送去。” 好! 林雨桐好似就为了说这个的,抬腿就要走。 丁婶在后面喊,“喝碗汤再走呀!这就走了?” 林雨桐停下,就问了一句,“婶子,你这晚上炖汤,夜里睡的迟,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丁婶摇头,“没有!我昨晚睡的迟。昨儿羊肉卖完的早,半下午都关了铺子了。拾掇完,天没黑就下了新羊肉,我下了料就睡下了。如今红桃能干了,晚上她能盯半晚上。” 是吗? 嗯呢!丁婶就问,“是问那死了那傻子的是吗?” 是啊!问问。 丁婶就叹气,“那傻子就跟个七八岁的孩子似得,也可怜的很。早起天不亮就满大街的跑,我们开门早,早起第一碗汤,都给他了……要是晚上有剩下那带着骨头渣的汤底子,也给他喝了……昨儿半下午,他在咱家喝了半碗带骨头渣香料渣的羊汤……你说这也是的,那个牛官也是,真为了这点事就杀人,这多吓人呀!” 桐桐嗯了一声,又问说,“……在这里做生意,没人欺负你们吧?红桃是年轻的小媳妇,要是有谁心怀不轨,你们要言语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先不饶她。” 那没有!绝对没有的事!“那傻子可不是牛官儿说的那样……”丁婶都急着,“那是个傻子,但也知道好歹!老大的人了,进进出出的,管我叫奶奶,管我红桃叫婶子呢……没那么些歪的邪的心眼……” 这样啊!没事我就放心了。 林雨桐巴哥往回走,走远了,巴哥才道:“丁三甲收错了三次钱……” 证明他在竖着耳朵听自己跟丁婶说话,“可丁婶和红桃不像是知情者。” 那这知情者,只丁旺一人了。 结果三个人到家,丁旺正在家里坐着,一见林雨桐回来,就站起身来,“三姐……” 很意外丁旺现在的出现。 丁旺起身,好似对屋里有其他人有些顾虑,“三姐,我有话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68 章 重踏征程(114)一更 重启征程(114) “坐吧!”指了指炉子边的凳子,叫丁旺坐了。 那边巴哥点点头,“我先回,一会子再……过来。” 栓子跟着巴哥就走,但其实两人从屋里出来,栓子在院子里守着,巴哥在后院的窗户根底下坐着,听里面的动静。 杨子牵着长平去了书房,这屋里就只剩下四爷桐桐还有丁旺。 丁旺这才自在了起来,“三姐……我知道我不来,三姐也发现了端倪,那个傻子的死,多半跟我爹有关……” “你捡了带着牛粪的石头来……其实是弄巧成拙了。”林雨桐看了他一眼,“那个配合着你,一下子点到牛官儿的人,是谁?” 丁旺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清,结果就有人喊牛官儿。声音我也没听过,我在回去的路上一想,就吓出一身冷汗。知道这事是怎么也不可能瞒的过您的。” 所以,你来了! “还因为……我怕傻子的死真跟我爹有关,而今牛官儿没死,要是被人套出话来,我爹岂不是危险。万一……万一我爹和背后什么人一起,想杀牛官儿灭口……这事就更糟了。牛官儿在公署关押着呢,白雪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女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露行踪,怎么可能呢?真要抓住了,他是连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我今儿来,就是想把我知道的,给说清楚。我不信我爹会随便杀人,我也不信我爹……能真的跟什么人勾结……我信他是有苦衷的……” 四爷听的含含糊糊的,这是把丁三甲给兜进去了。 桐桐半晌没有说话,“你是聪明人,你知道你父亲……可能是什么人了吗?” 是说投靠了倭国人吗? 丁旺坚定的摇头,“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是为了活着暂时答应谁什么,这个我信。但叫我信他跟倭国人一条道走到黑,我不信。” 这就说明丁旺意识到问题在哪了。 林雨桐叹气,“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本该亲自问我父亲的。”丁旺抬起头来,“可我要是真的去问我父亲了,叫我父亲怎么说呢?说他当是贪生怕死,同意倭国人的什么条件了……叫当老子的在儿子面前承认懦弱,我父亲的脊梁就塌了。这事,我只能假装不知道……请您去查,请您给我父亲一个辩解的机会。若是我父亲真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我没有二话。若是我父亲……是情有可原,我肯定三姐帮我查清楚……但您别把这事挑在明面上,叫我爹在我和红桃面前,难做人。” 也就是说,坚信他父亲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四爷懂了丁旺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杀的可能都是知情者……他当初同意倭国人什么条件,那是假意的。如今,怕是有人联络了他。他要杀的是联络他的倭国人。” 丁旺点头,“我父亲……不是一个不分是非的人。”他的语气艰涩,“父亲爱听戏,爱唱戏,岳飞传杨家将,那是百听不厌,闲来哼唱的都是这些曲子。所以,我不信我父亲真心投敌了!我不信!” 这话叫桐桐怔愣了好久,这是她从来就没想过的方向。 丁旺的手攥紧,“……傻子老往家里钻,都认为是想亲近红桃。我问过红桃,她说傻子不是找她的,是找我爹的。我爹也总给些羊汤喝!最开始,我以为是我爹放羊的时候认得的傻子,觉得他可怜,给口吃的这不是大事。做吃食生意的,真就是每个客人的碗里少半口,省下来的也够养个傻子。有钱下馆子的不在乎多一口少一口,可攒在一块就够饿着的人活命。我是这么想的,因此早起挑水,见傻子要汤喝也不奇怪。晚上清汤底,剩下的肉渣料渣汤底给傻子我也觉得正常。 昨儿我回家的迟了点,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铺子已经关门了。我娘睡了,昨儿睡的特别的早。今儿要卖的羊肉已经下锅了,我还埋怨我爹,说是挑水这活太重,该等我回去的。我爹说用牛官的牛车拉水,省力的多。我也没多想,牛官儿每日里就是靠这个过活的。想着确实是河道浅的地方取水难,走远点叫牛车去也好。 回家吃了饭,现在想想,昨儿的饭菜味道有点怪。红桃说是用炖狼肉的锅没洗就煮面了,我也以为是。可如今再想,我昨晚睡的有点沉。自从从沪市到京城之后,我就没睡过那么踏实的觉。半夜里我听到一些响动,心里想起来,可眼皮就是睁不开。天不亮一醒来,我就觉得不对……” 林雨桐点点头,“你母亲之前,担心你和你父亲,夜里睡不安稳。我给你母亲开过安神药。”都是很常见的药材,如今这收草药收的,有几个不认识草药的。 对着草药把方子上的药材配齐了,熬了添在碗里,吃了是有安神之效的。 丁旺眼睛一亮,“这就对上了!昨晚必定是吃了什么,所以才睡的特别沉。我早起就觉得不对……我娘在絮叨,说是店里的碗又少了一只,必是昨儿没看住,又被人顺走了一只……早前开店的头一个月这事有过,后来再没有过……然后还没给我一点反应的时候呢,就有人去饮马,发现了尸首叫嚷了起来……我从后面出门,我家后门口可多的落叶,我爹正在扫落叶……” 林雨桐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便是有风把树叶刮过去,可是不可能铺在后门口的。那必是卷到墙角或是墙根。想想今儿路过他家后门的清醒,后面一排的后门口都没被清扫过,树叶被旋成一窝一窝的,薄厚随意。但是丁家的后门口几乎是干净的。树叶羊也吃,被收集起来这不奇怪,不能作为证据怀疑谁。 但要是丁旺这么说,这就意味着,丁三甲当时可能在清理拖拉尸体的痕迹。 林雨桐看就丁旺,“你要知道,你这话将你父亲可就定死了。他杀了傻子,这是板上钉钉的。牛官儿被当成了替罪羊,这是诬陷。只这两条罪,他就死不足惜了。” 丁旺咬牙,“我信我爹!谁说傻子就一定无辜!正是因为傻,才更容易被人利用。还有牛官儿,脑子一根筋,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焉知他不是被什么人利用了!要不然,我父亲为什么独独陷害他!” 一个激灵变通的人,就这么认死理,就坚持认为,他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这叫人怎么说? “这样,你先回去,确保你父亲不离开你的视线。我再找人去查,从傻子和牛官儿身上查。三天,最多三天,不管真相是怎么样的,我给你一个说法。” 丁旺这才起身,“三姐,你信我,我父亲绝对不是个不忠之人。” 人走了,巴哥才从后面进来了。 四爷就道:“……不管丁旺说的是真是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丁三甲跟谁有联系。谁联系丁三甲,谁才是那个幕后之人。” 与之相比,丁三甲已经到了明面上,他是忠是奸,把后面这人扒拉出来,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巴哥为难的就是这个,“周围十里八村的……都排查过了,连常来常去的……货郎、碗客、磨刀的、箍盆的……都排查过,没有哪个……是来历不清楚的。便是工地上……也是一组一组分好……确定彼此都是熟人……且其他村里有人……认识这些人的一个或是两个……不可能藏的住……” “那就只有两中可能……”林雨桐看巴哥,“其一,这人藏起来了,不露面。第二,这人用什么办法伪装起来了……咱们没排查完……” “除非藏山里或是……有些家帮其隐藏了……至于伪装?除非久病之人……” “各村久病的,整理个名单,咱挨个村子跑一遍。一定不会太远,就在傻子能跑到的半径之内……就以义诊的名义……” 这倒是个办法!各村都有人在工地上,这个好打听。 第二天干脆骑马,去各村的转。一上午转了五个村子,看了八个久病之人,开了方子,都没发现异样。 直到隔壁的镇子,林雨桐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事来,“巴哥……你记得那回我方大姐从隔壁镇子回来,说是镇子上刘财主家,麦场着火了,烧伤了人……那人伤什么样呀?” 巴哥愣了一下,指了一片瓦房的地方,“走!那里。” 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去工地上了,孩子们又不敢出来玩,怕山上下来的狼。 这刘财主家住在镇子中间才是,可巴哥指的地方是才进镇子的位置,是个麦场,麦场边上有几棵被烧了一半的树坚强的挺着,树下有磨盘,应该是公用的。这会子磨盘边有几个包裹的严实的女人,在磨豆子。 林雨桐才马上跳下来,过去问人家,“大娘,那边镇子上的傻子爱过来玩吗?” “是刚死了那傻子吗?” 是! “常过来!怪可怜的,孩子爱捉弄他,但也没啥坏心思。谁家有口吃点,见了也给,怎么就给死了呢。” “知道谁最爱给他塞吃的吗?” 那咱就不知道了,谁也没注意过呀! 林雨桐左右看看,距离巴哥指得地方只隔了一个麦场,麦场的另一边,是一片杂树林。树木歪七扭八的长着。如今冬天,树叶落了,从林子的空隙看过去,有一间土坯房子在林子后面。 那就是巴哥指得地方吧。 林雨桐就问这大娘,“那个屋子谁住着呢?” “牛蛋跟他娘住着呢。可怜见的,把人给烧的……不像个样了。” “他们在吗?” 不在能去哪呀?都在呢。 林雨桐跟巴哥过去,林子周围用网子围着,里面散养着鸡鸭。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在喂鸡鸭呢! 巴哥低声道,“原本是一家三口……男人给烧死了,女人受了轻伤,孩子据说是……伤的有些重,脸上一直裹着纱布……烧伤不好治,这谁都知道,有些烧伤一两年……才能长好……” 懂了!因着孩子的母亲还活着呢,孩子也只是受伤了,从没想过一个母亲会认错孩子。所以,便将这个人给忽略掉了。 两人过去的时候,这妇人还挺惊讶的,“……你们……你们找谁……” “这是林大夫……各村轮换着义诊……听说孩子烧伤了……帮着来瞧瞧……” 这妇人忙开栅栏门,“林先生,快进来……我……我……我早想带孩子去……可这孩子自从烧伤了,脾气就怪的很……” “是烧伤了脸吗?” 是啊!所以脾气才古怪了。 “我有去疤痕的药,不管是外伤还是烧伤,都能用。要不要试试!不敢说百分百的去疤痕,但七八成是能去掉的。麦场的火……烧的应该比较浅,不会有大面积的烧伤才是……” 是啊!是啊!女人把她自己的手背和面颊亮出来,“我这是也是烧的,抹了几天药就长好了,皮肤最开始发红,如今都慢慢的变了……”说着话,就把人往里面领。 小小的土房子,分着内外间。女人睡外间,想来那孩子在里间。 一进去林雨桐就急走几步,一把掀开帘子。那个正站在炕上,想从窗户上翻出去的,绝对不是牛蛋。 她顺手论起挂在墙上的镰刀,对着这小子就扔了过去。这下子生生的挨了一下,qiang就出手了。巴哥手里的匕首冲着对方的手腕就去。 Qiang响了,对方的手腕也被匕首给伤了。 林雨桐一把推开那妇人,三两步跟了过去,一把将对方摁在地上,一把扯下对方脸上的纱布,伤的不轻,伤药抹在上面更显得可怖。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也当真是下的了狠心。 对方挣扎,林雨桐看了衣领和口腔,然后朝巴哥摇头:此人级别不会很高。 但不管高不高,不得不说,这家伙摸进来的时机很巧。真要是把这个小人物忽略了,叫这么三五年的藏下去,可能真会出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69 章 重踏征程(115)二更 重启征程(115) 这妇人都吓瘫了,“……放了我儿子……那是我儿牛蛋……” 这哪里还是牛蛋? 林雨桐拿住这人胳膊上的穴位:“牛蛋呢?” 这人疼的头上的汗往下流,却一声都不吭。 “再问一遍,牛蛋呢?杀了?”林雨桐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杀的!你怕你装人家儿子被人家亲妈看穿了,她要不声不响的把你不是她儿子的消息露出去,你可怎么办?你得留下来,得叫她配合,那你就得留后手!用牛蛋胁迫人家亲妈,等真装不下去了,好叫牛蛋娘跟你做假证。说!牛蛋呢?” 这人眼睛恶狠狠的,猛地朝舌头咬去!林雨桐一抬手卸了下巴,将人拎起来。 这女人还恍惚呢?不是我家牛蛋?牛蛋呢? “走!”林雨桐拎着这家伙就往出走,出来了才把这人丢给巴哥,“我大概知道人在哪里了,我先走一步!”说着,越过栅栏门,直接上了马,再回镇上。 傻子的死,还有一个表现奇怪的人,此人就是牛官儿的媳妇。 人家说她男人杀人,她张口就把她男人定的死死的。这是恨牛官不死呢! 偏巧,在现场喊出牛官名字的人,当真是个生面孔。自己没印象不奇怪,毕竟接触的人不算多,但是巴哥和小道都说没印象,这就很奇怪了。要是此人不是本地人,可他怎么就迅速的不见了,人去哪呢?必然是附近的人有人藏匿了他。 再想想牛官儿媳妇赔偿给傻子哥哥的一头牛,一头牛相当于他家一半的家产,靠着租赁牛都能把她养活了的,既然要赔命了,干嘛还要陪一头牛进去。这么重要的财产,妇道人家竟然赔给了傻子的哥哥?这要是傻子有老人要赡养,有孩子要抚养,结果被她男人害死了,她做经济赔偿,这是合理的。可傻子的哥哥又不管傻子,凭啥赔给他。 这更像是想尽快的摆脱麻烦。 林雨桐策马回来,将马拴在路口。老吴出来看了一眼,摆手叫林雨桐只管忙去。 牛官儿的家大门紧闭,前后院盖的挺齐整,想来牛官儿的父母曾经也是能干的人。 大门比别家的大,牛车要进出的。但门不开在正中间,这跟当地的住宅有点区别。他家的房子是前面一半是铺面,空着的一半的中间开了一扇大门。 这铺面是租出去的,租这房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做炸油条油糕的生意。当地人爱吃这个,但一般情况下,只早上吃。所以,一般也就是早上七八点,那对夫妻从家里出来过来开门,卖到十点之后,就没营生了。生意好的时候是逢五逢十赶集的时候,十里八村的人来,都爱买,这才是做大半天的生意。这两口子是当地人,家里三个孩子,都没问题,家就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早起出来做生意,做完生意就回家。店铺里放些桌椅板凳的这些玩意。 林雨桐过来的时候人家正关铺子门呢,今儿关的算是晚的。做生意的人挺和气的,见了林雨桐还热情的招呼,“林先生,您来晚了。剩下两根有点焦的油条,您要不嫌弃,垫吧垫吧。” 林雨桐摆手,朝大门指了指,“我是来牛官儿家看看的,他媳妇在吗?” “在呢!”这家的老板娘朝里指了指,“我才还闻见炒肉了,刺啦啦的,可香了。” 老板在后面拽了拽老板娘的袖子,朝林雨桐尴尬的笑了笑,朝大门指了指,“在的!在的!人没出来。” 林雨桐笑了笑过去了,还能听见老板说老板娘,“话咋那么稠的?有你啥事呢?你这嘴呀,真该缝住。” 老板娘一幅不服说的样子,“说说咋了?男人都快被砍头了,她还炒肉吃了!就怕牛官儿死不了吧!牛官……除了脑子不够数,哪一点配不上她个又懒又馋的婆娘……” 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推了门直接朝里面去了。 果然满院子都飘着爆炒肉的香味,她朝卧室去,大冬天的,都在卧室里的炉子上做饭呢。 门帘撩起来要把屋里的烟给放出去,在外面能看见这媳妇把肉夹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试探的咬了一口,嘴里发出嘶嘶嘶的被烫到的声音。 “吃肉呢!”林雨桐在门口问了一声。 “咳咳……”这媳妇一下子给呛到了,“谁……谁呀……”抬头一看,看清楚人了,她面色一下子就变的不自然了,“是林先生……林先生呀……您看,您怎么来了……” 林雨桐进去打量了这屋里一眼,才道:“……我觉得牛官儿杀人这个案子,有疑点。好人蒙冤,我看不过去……” 这媳妇摇头,“你可不知道呀林先生,牛官儿这狗东西,哪里是好人?一天天的,犟的跟牛似的,说什么也不听。” “你说什么了,他不听?” 这媳妇里里外外的指了指,“我说的他一句都不肯听。到死都抱着他爹临死前交代的话。他爹说铺子得租出去,不许涨租金,他就真的一分都不涨。他爹说把那三亩地佃给谁家,他就一直佃给那家,一成租子都不都多要……” “租金和租子,人家都按时给你们了?” 那倒是按时给了。 哦!那就是人家爹确实找了可靠的人,能保证他家脑子不咋灵性的娃饿不死。有点粮食,有个牛车挣点,能补贴家用,能养家,足够了。 这媳妇见没有说服林雨桐,似乎有些焦躁,她把围裙在手里揉着,说话就带了哭腔,“……你不知道……这牛官不是人,他打人打的狠着呢,气上来把我往死的打呢。” 没听说过!前面铺子那老板娘要是听说了,嘴就把不住说了。没说,也没听谁说过,尤其是牛官儿刚出了这事,都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他打媳妇的事,早就该有人念叨着说了。可在各个村里转了,一直没听谁提过一句。 她就问说,“你家的钱谁管着呢?” 当然是他!这媳妇立马指责,说是用钱不自由,不给花一分钱,病了都叫硬扛,不给瞧病。 林雨桐的视线就落在她的头上,头油明晃晃的,还是桂花味儿的。炕头的柜子上,放着镜子梳子面脂。再看那炕,炕上有两床被子,并排放着两个枕头,都干干净净的,却又不像是才洗的。此时,再想想牛官那浑身脏兮兮的样儿,就不由的问了一句:“牛官夜里得喂牛吧,喂几次?” “两次,得两次吧。” 胡说!牛不是早一顿,晚上七八点一顿吗?怎么夜里还得两次。 “牛官儿不跟你一屋住,对吧?” “怎么不……”才要说反驳的话,可以对上林雨桐的眼睛,她把话收回来了,“就是……就是……他那怪脾气,跟牛亲,跟我不亲。那我能拦着他去住牛棚吗?” 林雨桐轻笑,盯着这媳妇又瞧了一眼,“嫂子用的什么胭脂,颜色怪好的。” 这媳妇赶紧捂了一下脸,干笑了一声,“哪有胭脂,就是炉子跟前做饭,给熏的。” 林雨桐走过去,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潘金莲是怎么死的吗?” 这女人面色大变,朝后退去,“你说啥呢……你就是林先生你也不能冤枉人。” “我杀了那么多人,没一个是冤枉死的。”林雨桐的手挑起对方的下巴,然后‘嘘’了一声,“想脑袋掉地上?” 她不住的摇头,不想!一点也不想。 “你藏着的人呢?”林雨桐压低了声音,“人去哪了?”她朝炕上那并排的枕头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这女人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只得朝炕边的瓮看了一眼,然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了。 瓮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放,把着边,一转,洞口就亮了出来,这里该是家里藏粮食的地方。 洞口有亮光露出来,里面点着灯呢。 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林先生,你敢开qiang吗?” 地窖的入口只容一个人上下,此时,一个陌生的少年嘴里被塞着东西,双手被绑在身后顶在了前面,“您要不怕死,您就进来……您进来我就打死这个牛蛋。您要开qiang,那对不住,牛蛋是我的肉盾,我保证你打不到我……所以,退开,叫我出去……” 行!出来吧!我退开。 “给我一辆车,我知道公署有车……” 可以!这就叫人去! 巴哥此时刚到门外,林雨桐指了指那个瘫坐的女人,示意把这女人拉出去。 “已经开车去了,公署又不远,你听着动静,大冷天的车发动不容易,你听到车响,就自己出来吧。” “林先生,再麻烦你把武器都扔下来……” 好!Qiang、匕首都扔下去了,“现在可以了吗?” “林先生只一把qiang?” “没人告诉你我杀人只靠qiang吧。” 巴哥把人送出去,靠在门边就没动地方。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蠢成这样。林三娘什么出身呀,你跟她废话这么多,还叫她给你扔东西。 扔吧!这会子有感觉了没? 有了……这人只觉得突然之间浑身的力气就跟抽干净了一样,想扣动扳机的劲儿都没有了。 咚咚两声,人摔倒了。 巴哥叫桐桐让开,他自己下去,把这俩人给弄出来了。 林雨桐给牛蛋喂了解药,这娃哇的一嗓子给哭出来了。 “赶紧出去吧,你娘等着你呢。”她给这孩子解开了绳索,直接给打发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这才把这个藏在牛官儿家不知道多久的男人拎出去。 丁三甲就站在羊肉馆门口,怔怔的看着被带走的人,手拿着切肉的刀,不住的在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70 章 重踏征程(116)三更 重启征程(116) 揪住两个,人没往公署送,也没往家里带,直接带去了工地。 工地有单独的地方,胡乱搭建的棚子里,火堆一直就没灭过。将两人往地上一扔,槐子带着人密密匝匝的把这里给围住了。 牛官儿的媳妇瑟瑟缩缩的不敢朝前来,林雨桐指了指火堆跟前的树根,“坐过去!” 这媳妇才低着头坐过去,本就害怕,周围一圈那么多男人,她更不自在,更害怕。 林雨桐坐在她对面,给火堆里添柴,“你是自己说,还是我问一句你说一句。” 这媳妇抬头扫了一眼林雨桐,“说……说什么……” “你叫什么?” “秋叶……毛秋叶。” 林雨桐指了指中了药还没醒过来的人,“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在你家?从什么时候在你家的,把话说清楚。” 毛秋叶瞥了那人一眼,眼睫毛颤啊颤的,“……我嫁给牛官儿之前,原是个寡妇。我男人死了,没的孩子。牛家下聘聘的是我原来的小姑子……我那小姑子是个斜眼,长的丑,牛官儿自然是愿意娶我的……” 听出来了,为了不守寡,从小姑子手里抢了亲事,把她自己送上了花轿。 殊不知,牛家爹妈聘那个斜眼的姑娘,人家是为了这姑娘能跟他们家儿子白头的。 “你那先头小姑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嫁呢,“那么丑,谁娶。” 林雨桐眼里的冷意更浓了,“……你说,往下说就是了。” “我说这个,就是说我公婆都不喜我,撺掇着他们儿子休了我,紧跟着他们就病死了。这一死,牛官儿就对我不好了!听人家嚼舌根,说我跟这个那个的说说笑笑,回来就打我一顿。我这么着……也是没办法!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估计背后没少人嘀咕这个,所以牛官儿受不得激,一激就真铤而走险的去用耗子药杀人去了。虽然没杀了,但也真想杀人了。 “我……是实在过不下去了,真的!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回娘家。娘家就在隔壁的镇子上,我晚半晌凉快的时候往家走,在道儿碰上他的……”她朝那男人指了指,“他挑着针头线脑还有碗筷啥的,走街串巷的卖呢。估计是没到过咱们这一带,走着走着就迷路呢,跟我问路呢。又见我拿着的篮子太重,里面放着俩大西瓜呢,他就热心的说帮我挑回家。我俩走的不快,到家天都黑了。牛官儿给人碾麦子去了,正是农忙的时候,那一晚上都不带歇的,牛官儿有时候就在麦场凑活一宿不回家。这人给我送家来,就说想用我家牛棚过一晚,当时就给我俩大洋,我就叫他住下了。” “俩大洋,住牛棚?” 毛秋叶低头,脸一瞬间就红了,“那当然不是只想住牛棚……我以为他是想跟我好,才给我那么些钱的……后来,连着三晚上,我收了六个大洋,我俩就好了……这冤家又会讨好人,又有些家底,只说想跟我厮守……我就把他藏起来了……他说他叫刘百城,山南人……我还说一个货郎哪那么些钱,他说在一个村的老院子里,发现了一口枯井,那个枯井里的宝贝够我们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那个烧伤的人,你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人帮着传消息的,不是毛秋衣能是谁? 毛秋叶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雨桐冷笑一声,“牛蛋在你家关着呢,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毛秋叶捂住耳朵,“你小声点,我害怕!” 林雨桐拿着匕首贴在她的脸上,“现在害怕吗?” 毛秋叶不敢动了,“……我说!我说!我……我也不知道咋回事。那天他叫我把牛官儿打发了,他要用牛车。我就叫牛官儿去给我娘家帮忙收麦子去了,只说牛车租给别人一天,牛官儿就走了,并不在家。刘百城天不亮架着牛车出门,半晌的时候回来了,车上的稻草下面,就放着晕过去的牛蛋……然后我就听说刘财主家的麦场被烧了……没听说牛蛋丢了……我也就不敢说了!帮着把人藏起来,茶饭没耽误。我像问来着,刘百城不叫我问,她说我要不听话,就杀了我!真的!我都是被逼的。” 林雨桐没兴趣听她怎么哭可怜,只问说:“这两人之间,传过信没有?” 嗯嗯嗯!传过!毛秋叶急忙道:“每次传信,我都不敢去。我叫傻子去!给傻子个馒头,傻子就去了!” “傻子脑子不够数,你就不怕他说出去?” 毛秋叶摇头,“不会的!傻子是傻,脑子跟七八岁孩子差不多。但七八岁的孩子要是点了一把火,还烧死了一个人,他也知道这事不能说,不能叫人知道。麦场那火,是傻子放的。也是傻子把牛蛋骗出来,叫别人混进去的。傻子要不听话,我就告诉他说,我会把他放火烧死人的事告诉别人,叫他被砍头……他害怕的很,不敢瞎说。” “传了几次信?” “三次。”毛秋叶说完,就又摇头,“传的信我也看不懂,给了傻子,傻子给那个假牛蛋,假牛蛋叫傻子干啥了,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问过傻子,不管怎么问,傻子都不说……不过傻子倒是最爱去丁家的羊肉馆……丁家那瘸子,进进出出的老爱注意我家,谁知道他是不是打我的主意……” 丁三甲怕是注意到了牛官儿家有猫腻。 林雨桐起身,“巴哥,你留在这里,我去一趟丁家。” 巴哥喊槐子,“你跟着。” 槐子应着,亦步亦趋的跟着林雨桐往山下走。 下午了,羊肉也卖完了。丁家的后院,挂着一头羊,才宰杀出来,丁三甲正在分肉呢。 丁婶和婆媳俩该是拿着内脏去河边清洗去了。 林雨桐一到,丁三甲就放下手里的刀,手上又是血又是油的,胡乱的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涩然的跟桐桐笑了一下,“……唉!叫你这晚辈见笑了。做长辈的……没做个样子出来,没脸见你了。” “叔,我就是来听你说话的。”她坐过去,“我还是愿意信叔你的,叔,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丁三甲顺势往小板凳上一坐,“你要是见过生死,就难全信谁了。叔不是不愿意信你,是这世道,敢信谁?” 林雨桐没打搅他,槐子还摸了烟,递给对方,给他点上。 丁三甲吸了好几口,这才道:“……当时抓壮丁,咱们一个县的乡里乡亲的,几乎都在一块。都是泥腿子,没人打过仗……才上了一回战场,一块的乡党就死了一半。活着的人,真都是一个拖着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我算幸运的,qiang子没打住我,可我三天三夜没吃没喝的,又是跑又是急行军的,硬是给饿晕了,晕在战场上了……是我家斜对门的后生娃把我背回去的。” 说着,他都哽咽得不行了,“后来……说是要抽调十个人,给长官往城里送点东西。那长官也是后来才升上去的,是咱县里的人,咱都肯信他!他做主抽调了我们十个,也不知道车上拉的什么玩意,叫给送到一个地方。结果到那里就被关起来。 我的眼睛被蒙着黑纱,有人过来,只说叫我签字摁手印,只要承诺给他们效力,就放了我们。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我咋敢把一辈子给卖了!死活不答应,我腿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被打的。饶是这么着,我也没应承。可他们看这么着不成,就在我面前杀人。我被关在笼子里,只一束光打在笼子的前面……先被拉出来的是街上理发的老图,我看着他的脑袋被人打爆了!接下来,被拉上来的是县城西边,一个叫呆瓜的小子,那小子才十四……我就是还没反应过来……吓的嘴哆嗦的说不出来话的时候,那些人又开qiang了,十四岁呀……就那么死了……” 话没说完,浑身哆嗦,早已经泪流满面,“我能不答应吗?敢不答应吗?出来十个人,除了我,还有九个人,死了两个了,还有七条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我答应了!不管是谁,我给他们效力,求别杀人了!放了他们吧。然后我就被送回了京城,到了京城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盯着的是我!”他说着,抬起头看林雨桐,“人这命,不好说!当初攀亲,谁也没想到你会成了现在这样。但咋说呢?如今这乱世,能出这样的人,多出这样的人,是幸事。你老叔跟你说一句实话,我从没有后悔过跟你们家攀了亲家。” 林雨桐看丁三甲,“叔杀傻子,是为了什么?” “把傻子杀了,我才能把躲在暗处的人引出来。傻子死的不无辜!” 不无辜!“你知道是傻子放的火?也知道烧伤的不是真牛蛋?” “以前是不知道的。后来跟傻子接触的多了,我老给傻子汤喝,傻子知道谁对他好,他无意中露出来他放过火的事。我只以为他无意中放火烧死了人,却并没有往牛蛋身上想。我要早知道,我杀傻子干什么,直接杀了那个假牛蛋就是了。我只知道有人叫傻子给我传信,这是唤醒我的程序!我不想给那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卖命,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一串上的人都杀了。” “冤枉牛官儿也是因为这个?” “对!牛官儿家藏着人,这事假不了。之前,我确实觉得牛官儿不无辜,可今儿看见你带走了牛官儿的媳妇,我突然想到,许是牛官儿之前是不知情的,真正跟那些人勾结的,是他媳妇……” “这么大的事,该知道我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丁三甲抬头看林雨桐,“桐桐,白雪那个女人我不信她,可你们却都信她,那我能信你们,敢信你们吗?还有那报纸上,天天的□□,天天的抓捕G党,难道那些人都是坏人?那公署里住的几个人,我一个都不信!” 林雨桐无言以对,只听他的言辞,竟是觉得有他的道理。 林雨桐起身,没打算再问了。丁三甲走不了,那就看看再说吧。 带着槐子从丁家的后门出去,还能听见丁三甲半是哽咽的哼唱声,细细听来,他唱的是:“……豺狼人逍遥,忠良做楚囚,本末倒置,天道不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71 章 重踏征程(117)一更 重启征程(117) 抓住的那两人,还真就没撬开嘴。 嘴没撬开,辛护国来要人了,“季先生,你们的手段都太温和了。既然牵扯到倭谍,这事还是交给我们处理为上。” 巴哥没说不行,只道:“我……不拿事,得问过……拿事的人才行。” 当然! 恰好,桐桐又去而复返,扫了这两人一眼。 把脸烧成那个德行的,是个狠人。撬开此人的嘴很难。 那个靠女人藏身的,这般的人没几两骨气,但是呢,他这种人的,肯定也不会叫他知道太多的东西。脑子又不是特别好使的,知道的也有限。 林雨桐懒得为这个跟辛护国争执。面上得是自己拿事的,她朝巴哥点点头,巴哥一挥手,让开位置,辛护国就招手叫了两人来,将此二人给带走了。 人一艘,林雨桐才将丁三甲说的事跟巴哥细细的学了一遍,到底能信几分,或许巴哥能有一个更确切的判断。 巴哥沉吟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却道:“此人之前要是没有更复杂的经历的话,应该就是真的。” 林雨桐想了想,“他跟我是同乡,两家结亲的时候,倒是听说了一些。说是此人人丁单薄,祖上连着三代都是单传,到了丁旺这一代,都第四代了。” 单纯就意味着男丁宝贵的很,家里的长辈恨不能不错眼的盯着。 “当年之所以找了红桃做童养媳,是因着家里的老人病重了,一则想冲喜,二则老人病了要伺候,家里的人手不够,想找个人帮着他们家看丁旺,这才找个大了几岁的女孩。本来是想找个男丁兴旺人家的姑娘,可看了三五个,算了都不合适。只红桃,丁婶一瞧就喜欢,又说是算了命,大吉的姻缘,这才结了亲。结亲之后,去男方家认门,我跟着去了一次,那时候我的年岁也不大,但是我恍惚记得,丁三甲长的很像丁旺的爷爷……” 长的相像,就能保证丁三甲不是抱养来的来历不明的出身。这么一个确定是丁家的后代,而后有因为家里宝贝,没离开过本乡本土的人,他的经历并不复杂。 巴哥朝山下指了指,“咱先回,回家再说。” 回去之后巴哥才道:“咱们不用盯着,丁旺是代的人,牵扯到了丁三甲,这事看那三个人……想怎么处置。咱们只要保证……咱们的圈子里是安全的,其他的,该防备的有代的人去防备,咱们犯不上……在这事上过于关注……代的家规森严,其家属也在……监视的行列之类……丁三甲便是……没全说实话……可如今也动弹不得了……又因着你知道这些事……他不会也不敢……主动凑过来……” 如此,就足够了! 这话也对!这次连丁三甲这样的人都启动了,可见自家这边的篱笆扎的算是牢的。 方大姐就说,“这次,得在群众中做防倭谍的宣传……毛秋叶就是个例子,还有那烧死的牛蛋爹。咱们不仅得在工地上做这样的宣传,还得在村里,尤其是在老人、妇女孩子们中间,做这样的宣传。还得要对因为倭谍还遭难的人做出补偿。其一,就是牛蛋一家。丢了一条命,牛蛋还因此被囚禁了半年……除了对他们拿出一部分赔偿款之外,审查了这母子之后,我希望能给两人安排到厂里,干点外围不涉密的工作。” 可以!这是合适的。 “其二,就是牛官儿。牛官儿智力不算是齐全的人,虽其妻引狼入室,他受挑拨起了杀心,但人却不恶。这几日牢狱之灾,是他该受的惩罚。之后,该给予一些帮助,比如他的谋生工具——牛,该给他讨要回来。” 合理! 这能叫万众迅速的在当地站稳脚跟。叫大家瞧着,咱都是有人味的。 牛官儿再度被放出来,还兀自不敢信:“真是我杀的。” 赶紧走吧!你杀的,你也得有那脑子。 丁旺看着牛官儿出去,站在门口半晌没有动地方。放出去一个,带回来两个……不可能还有第三个,那个人就是父亲。 这事已经到了自己不露面不成的地步了。 大牢里,他一步一步的进去,白雪裹着大意,靠在桌子上,捂着口鼻。那个辛护国坐在边上,手里捧着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两个生面孔,此时一个挥着鞭子,一个正将烙铁在火盆里往红的烧,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鞭子挥打在人身上,鞭鞭见血。 大冷的天,两人被扒了衣服,就这么挂在十字架上。 他站在门口,进也不能,退也不是。 好半晌,辛护国才道:“白小姐,只怕是找你的。” 白雪轻笑一声,“不,是找你的!他可信不过我。你去吧,我盯着呢。” 辛护国这才起身,看了丁旺一眼,丁旺让开位置,叫辛护国才他面前过去,这才跟在他后面,站在一处空旷的广场上。四周无人,辛护国看向丁旺:“代主任跟我提过你。”说着深深的看向他,“代号麻雀。” 是! 丁旺低头,“麻雀奉命监视林雨桐及其丈夫金嗣谒是否有通G嫌疑,是否有投G嫌疑。一切行动,皆为此服务。” “他们信任你了吗?” “……早前有一分信任,如今,有五分信任。” 五分信任? 是! 辛护国搓了搓手,“五分……五分就不错了!林先生那样的人,想取得其十分信任,怕是很难。五分,不多不少,足够了。五分,保证你跟他们不远不近的相处,这也足够了。那依你所见,那二人可有通G嫌疑?” 丁旺摇头,“不确定。” 嗯?不确定? “他们做事,很讲义气,很有善名,很善于收买人心……周围的百姓都说他们好。若是做工,他们不愁当地工人,但咱们……却很难说。”丁旺就道,“说不好这是江湖的侠气,还是因为G党的影响。” 辛护国看着丁旺,“你此次找来,是为了你父亲,可对?” 对! “对你父亲……我可以网开一面,只当不知道,也不追究,在面上把这一茬对付过去。毕竟嘛,真要是你父亲牵扯到这个案子里来,你们在此地怕是不好立足。若是不能在此地立足,那你的任务又该怎么办?所以,为了保住你,可以对你父亲网开一面。” 丁旺的心一瞬间就松了,“您放心,我记得我的差事是什么。” 很好!辛护国叹气道,“我也钦佩林先生,但是代处长的顾虑是有些道理的。G党最善于蛊惑人心,而林先生以江湖身份,交友甚广,且不看出身。这是极其危险的!在林先生的周围,不仅是要盯着G,还得盯着倭,以及各种各样心怀不轨的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并不是叫你与林先生为敌,连亲戚都没法处,这是一种保护。将来,林先生便是知道了,代主任说,他会替你周旋的。如今,你也是生活安稳,若是有机会,还是应该多方打听打听家里的亲人,这世道难,四处飘零,不如找个安稳的地方安家,你说呢?” 丁旺明白了,自家没有什么亲人了,有亲人的只岳家而已。 对方还是想找到更多的林家人吧? 丁旺的心跳的很快,忙问:“这是代主任的意思?” 辛护国愣了一下,“找个倒不是,是我来之前,陈主任提了一句。” “恕在下直言,打听其他亲人,这不是个好主意。”关键是他真不敢,会惹怒自家那位姨姐的。如今,他只能这么说,“一则,我这一动,林先生就会警觉。进而防备我。二则,就算是不迁怒我,可我想,我的身份她会猜到的。跟我一个小人物,她不会动怒。但未尝不会觉得这是上面想拿捏她。之前我就说了,这位林先生江湖气颇浓,拿捏她不仅不会叫她服软,反而可能会激怒她,这又是何必呢?” 辛护国又拍了拍丁旺,没再说其他,只道,“去忙去吧,一切照旧,放心,不会牵扯到你的父亲。” 好的!谢谢。 等丁旺走了,辛护国才从兜里摸出烟来,才要摸打火机,边上就伸出一只好看的手来,啪的一声打火机打开了,火苗瞬间点燃了香烟。 他深吸一口,退后了一步,“白小姐,何时来的?” 刚开,“就是告诉你……对那两个人再用劲都没戏,一个不张嘴,一个什么也不知道。林雨桐能这么利索的把人给你,你就该猜到了,这两人的价值不大。” 辛护国点了点白雪,朝远远走来的郑天晟指了指,“郑先生需要的!” 换功名利禄嘛,懂了! 白雪顿时失去了兴趣,转脸走了。 郑天晟过来正好瞧见白雪的背影,问辛护国,“咱们这位白小姐怎么了,我可没招惹她。” 辛护国递了一根烟过去,也不用打火机,凑到一块头碰头的借火给对方点了烟,这才道:“她的差事跟我的并不重叠,神神秘秘的,不用搭理。” 郑天晟朝牢房指了指,“没问出来?” “林雨桐多精的,能问出来就不会给咱们了。”辛护国低声道,“兵工厂的事,怕是对方不会插手。电是掐着咱们喉咙的东西,在人家手里攥着。药是治病救人的……这个兵工厂,得咱们攥着。但是,只人力的调运,咱们就不如人家。” 郑天晟低声道,“这也正是要跟你商量的地方。不若将厂房的建造,全委托给他们,如何?只要厂子建造起来了,剩下的就是设备的运输和组装了……咱们自己就行。至于工人,好办,抽调洛城等地的兵工厂工人,秘密运送过来,施行封闭氏的管理。凡是进入厂区的,在一定年限内,坚决不许出来。如此,可安全有效,又能保证秘密不外泄。” 辛护国不由的手一抖,烟灰落在大衣上,烧了几个不起眼的小洞。他没发表意见,只点头,“我是来辅助您的,听您的安排便是了。” 郑天晟吐了一个烟圈,“之前不敢动,怕是这边不干净。如今,依照你看,可算是干净了?” 辛护国点头,“林先生很高明,找来的那对夫妻,季长卿和方云,也都十分高明。季长卿善于扎篱笆,那位方大姐,很有些软工夫。只要是他们篱笆里面的人,这位方大姐就有本事叫人安安静静的待在篱笆里,不愿意出来。一个个的都跟吃了迷魂药似得,特别信他们那一套。” 哦?“他们可是G党?” 无证据证明二人是G党! “可这人的人却不好驾驭?” 辛护国这才道:“但得看谁驾驭了?那位金先生隐在幕后,不显山不漏水的,但是这么大的工程,他不上下周旋,能成吗?他是那个定海的针,没他这一摊子就塌了。反倒是林先生,看着名声赫赫,但其实只是笼罩在这一片的保护罩,叫人瞧见了就不敢轻举妄动的存在。再加上几个干将,都是从京城带来的旧人,等闲人冲不到核心的圈子里去。” 什么G党不G党的,时间长了才能知道。 “不过倭国的间谍,应该是……这一拨彻底的就算是清理干净了。” 郑天晟就笑,“这就好!干净了,我就能再登林先生的门,咱们也该做点正事了。” 于是,转天郑天晟就来了,别的一概没提,之送来十万的支票来,“金老弟,这厂子的设计,还得你来。从设计到建造,我全权委托给您了。我呢,就是负责监工,别的一概不管。” 四爷瞧了这银票,手在上面点了点,“老兄,如今这境况,钱不是最好使的。” 知道!知道!有粮食,随后就运到。五千人的,够三个月的粮,您看成吗? “三个月就要见厂房?”四爷将支票塞过去,“北方不比南方,如今一上冻,都没法动工了。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便是明年开春动工,最多赶在入秋了,能给你交付。可你知道,招募来的劳力,可用、能用、敢用的,都是附近的农户。农户扔下庄稼地,难!不是觉得十分划算,怕是人工也难找。” 郑天晟咬牙,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呀,这么多竟然还觉得不够? 他笑眯眯的,心里别管怎么骂娘,嘴上还是应了,“这是第一批,你放心老弟,不会叫老弟吃亏的。” 成!那就等开春了再说,我先设计图纸,您满意了才能动呀。 郑天晟懂了,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咬牙,“过了年,再拿十万,再供三个月的粮。” 四爷没急着应承,手在支票上点了好几下,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一看这样,林雨桐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个黑心眼又盘算着算计谁呢吧。 然后就听四爷问对方,“老兄可听说过凤凰?” 啊?听过!有所耳闻,怎么了? “老兄对凤凰可有兴趣?” 那你说呢!谁对这种等级的人物没兴趣呢?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下套捕凤凰吗? 他抬眼看对方,就见这位金先生一笑,他顿时后背发凉:怪不得能娶个土匪婆子呢!合着他也不是善茬!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72 章 重踏征程(118)二更 重启征程(118) 郑天晟久久没有说话,这话不知道怎么接。 可思来想去,以林先生的个性,这倭谍给她搅和的这么长时间,她还不还回去,也不是她的性格。如今,不等凤凰飞来,他们就要先出手了。 自己答应不答应,好似都改不了人家的计划。 那就……答应了吧。 郑天晟不自在的动了动,“……按照资料上所说,凤凰神秘,且级别不低。” 不是级别高,又何必费心思呢? 四爷朝外指了指,“郑兄,你来秦省也有些日子了,以你看,秦省如今的状况如何?” 秦省比别处安稳的多。 “安稳的多,但却不巧,赶上天灾了。”四爷朝外看了一眼,“自从夏天,几乎就没落过雨。而且,看这个意思,这个天还将旱下去。” 这个就不好讲了吧!天旱这种事,今年旱了,许是明年风调雨顺。 林雨桐摇头,“很难!咱们这一片靠着山靠着河,还能好一些,可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秋粮歉收,冬小麦下去之后,入冬一来,一点雪都没见。明年夏粮歉收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她观察了有些日子了,真的就觉得大旱就在眼前。 四爷就道,“郑兄,心有多大,官才能做多大。您来,盯着的事很要紧,但是既然来了,那便是上面的眼睛,军政民政都是政,岂可轻忽掉哪一个?”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跟凤凰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郑兄之后就知道了。你只要知道,这事真的跟凤凰有关,这就行了!但我寻思着呢,咱是不是能顺道做点有意义的事?” 什么叫顺道做点有意义的事?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四爷给了两条:“其一,兴修水利!其二,赈济旱灾。这事需要郑兄大张旗鼓的跟上面禀报,一则,看看上面能给多少款项……” 怕是难!军费开支都提供不了,这赈灾事务,无从谈起。 四爷笑了一下,本也不指望上面给多少前来来赈灾,但是,如此之下,“向社会募捐才有了名头。” 郑天晟摸到脉了,然后哈哈就笑,“懂了!懂了!老弟,哥哥这次懂了。你放心,这出戏,哥哥一定给你唱好了。”说着就伸出手跟四爷握了握,“老兄心中有丘壑,一举双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一举双得?桐桐心里撇嘴,算计的只怕不止这一点吧。 那边四爷摁住了郑天晟的手,“这是关起门来说的话,只我们夫妻和老兄你知道。这话今儿说过就扔了……” 懂!跟谁都不提。 林雨桐又跟对方握手,“只告诉郑兄,这是绝对的信任。您知道的,有时候,危险往往来自于身边……” 明白,就是连辛护国和白雪也一并瞒着。他这么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先生这是不信辛护国?” 没有!林雨桐摇头,“辛先生是亲卫出身,若是他都不可信,那谁能可信?可是正是因为辛先生是亲卫出身,他并不擅长于这种暗处事态处理。他熟悉代主任,但陈主任的面子他也会卖的!左右逢源的结果就是……缝隙总有,便是代主任自己,都不敢保证他的人员里都是干净的。因此,切断消息传播,只限制在你我他三人的范围之内,就可以了。我们干的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只要我们不说跟凤凰有关,这事看起来像是跟凤凰有关吗?” 那确实是没关系的。 “那不就是了!”林雨桐就笑,“郑兄,你不用着意谁是凤凰,爱谁谁。拿来真金白银,能运来粮食物资的,都是朋友,您说呢?” 那这么说来,没风险了? “您越是盯着钱和物资,越是没有风险。” 这么一说,我的心就定了。郑天晟起身,“不过这事急不得,年前回去述职的时候,这事我顺便去办。” 那当然更好了,如此更不着相了。 这事跟巴哥说的时候,巴哥都以为这是借口。可桐桐自己心里清楚,旱灾真的来了。而这事,也只四爷信自己。 旱了,才想起修水利,其实已经是来不及了!但是呢,如今能做的,难道不是救一片算一片。 这话桐桐跟谁说,都没人信。四爷不得不从故纸堆里翻很多的文献资料,甚至叫郑天晟从各个县调取县志来。桐桐都不知道四爷要查什么,晚上两人在炕头,把孩子哄的入睡了,她把灯挑亮,帮着翻书,“要找什么?” “按你说的那种级别的旱灾……”四爷说着,手里不停,“你可知道,山上其实也很危险。” 桐桐默然变色,“你怕山火?” 可就是山火吗?真要是旱灾厉害了,山火烧起来,还想保存厂子,山上的一草一木,一只兔子都不会有的。 林雨桐跟着翻看各种记载,天天晚上熬到半夜,翻遍了记载,确实是没有翠山遭遇山火的记载。 但是为了防止意外,还得想办法隔开一条防火带来。 另外,山里要有厂子,就会有人生活,在上面吃住这个得解决的。尤其是饮用水。 墙上挂着秦省的地图,关中这一片并不缺水,缺的是水利工程。若是早有工程,如今有何必慌? 桐桐点了这么大的面积,“这些都要修的话……得少钱?” 没实地去看,就真没办法估量。但如今是想法子修一段是一段。 四爷就说,“只要郑天晟去打头,这事还不成!回头得发个电报,邀请水利方面的专家,请人家来看看……”什么间谍不间谍,那是细枝末叶,眼前除了这件事,就没大事了。 秋粮没收,如今都是应承着呢。到了明春再不落雨,卖儿卖女饿死人的事非出不可。 四爷真就给京城和沪市那边发了电报,邀请专家学者来实地看看。 一有空,两人带着孩子就往山上去,把山踩了一遍。哪里能存水,哪里能做仓库,都一一的看了。 这老天爷当真是心狠的,眼看年关了,真就是一片雪都没见。门口的河水,真就是一步都能跨过去,村里的老村长已经吆喝了,别在河里洗衣服了,挑水回去,省着点用吧。 早前孩子们还在村口游泳的水坑,下面的青石板已经漏出来了。 村里的老人聚在一去,天天去看村里吃水的水池子,从来都没见过水池子里的水到了饭点用水的高峰,池子半天蓄不满水。 巴哥的面色也严峻了下来,“怎么办……这个地方用……还是弃?” 天灾谁能预料? 弃不得!用吧!四爷找桐桐拿钱,“咱自己出资,打井。” 成!打井。 因着这个事,四爷忙的颠颠的。每天跟会打井的师傅,到处跑,看那里的地下水更旺。 长平是一睁眼不见他爸,晚上睡着前有时候还等不回来。 要过年了,林雨桐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想吃什么,给你做!” 不想吃什么了,都不好吃。 从河里打的水,没以前那么清澈了。回来还得静置。长平是自来干净惯了,见不得水桶下面有不干净的东西。第一次看,当天就没吃进去饭。之后林雨桐再不敢叫他瞧见了。 这天,林雨桐正忙着收集县志上的水纹资料呢,大门被敲响了,“姐,是我。” 是那个小桐的声音,跟着杨子一起喊姐。 喊就这么喊着吧,她喊,她也应。 杨子放下笔,“我姐来了,我去开门。” 嗯!去吧。 结果小桐背着个大大的篓子,气喘吁吁的进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她赶紧帮着给接下来,我的天呀,这得多沉呀! 筐子解下来,里面全是葫芦。 这是什么呀? 小桐就笑,“不是长平吃不得河里的水吗?我去山上套兔子,结果您猜怎么着,我在山缝里,找到了一股水流,特别干净特别清甜。我这两人跟人家找了这么多葫芦,专门接水的。怎么着不得二三十斤水呀,够吃用两天的吧。” 长平把醉枣给塞到小桐的嘴里,“姨姨吃。” 好吃!甜的很! 小桐一屁股坐到地上,点了点长平的鼻子,“以后姨姨给你背水去,好不好?” “不!累的。” 不累! 两人熟悉了,长平挺喜欢跟小桐玩的。 林雨桐就说,“可别山上了,坚持两天,井水就打出来了。” 小桐叹气,“姐,你路过地里就知道了,庄稼我瞧着都不成了。我还想在山上开一块地方来,明年开春,重点土豆红薯啥的……以前跟我师父到处跑,见过这种旱。那旱上来,真能要人命。” 要过年了,没啥喜庆的气氛。干巴巴的年里,少了一些滋味。 大年三十,林雨桐收到了胡木兰的电报,问询秦省干旱的事,又在电报中说了郑天晟如今到处造势,为秦省水利募集资金的事。 林雨桐告诉她,千真万确,可能会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她还是想努力一把,不说别的,只春荒和粮种,能不能想法子给调拨一部分也行呀! 胡木兰所处的位置,能上达天听。 可是屁用也没有,过了这个干巴巴的年,林雨桐收到了李伯民、桂姐、叶鹰这些人的钱款,甚至于李伯民还转达了几个在南洋商会的朋友愿意捐款的意向,却也没等到上面拨付的一分钱。 不过,郑天晟再度回来,那是红光满面,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一百万捐款筹集好了……另外还有一些粮食,随后运到……”说着,就把捐款的名单拿出来,“都在上面了,都是很有身份的人……” 得慎重啊!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73 章 重踏征程(119)三更 重踏征程(119) 名单四爷看了一遍,而后给了桐桐。 桐桐看了一遍全装脑子里了,确实,动辄十数万的捐款,能拿出这些钱来捐的,家资不菲。能直接捐到郑天晟的手里,更证明他们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郑天晟朝名单点了点,“凤凰……一定在里面吗?” 林雨桐笑了笑,将名单收了,这才道:“郑兄,人家沉得住气,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怎么会因为急躁露了马脚呢。他们都是有身份,有体面的人。捐钱,这是做善事,做有益于国民的事呢。若是这个时候,急忙凑上来的,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意思是还不能急!人家下了饵料了,也不急着收网的意思吧。 四爷就问郑天晟,“这一路走来,如何?” 别提了!沿路多是拖家带口讨饭的。也就这一片,看起来比周围能好些。 可好也是有限的,一开春,别说庄稼了,就是生活也险些受影响。水得排队等。等不到的,就往山口去接水,一家两桶水都得等半天。 有些下游的外村人,用驴车牛车找上游的地方来拉水,可哪里排的到跟前。 也就是井水勉强够用,一天到晚的,都是排队的人。孩子们啥事也干不成了,之前说的学校,丈量的好几天,说是开春了就动工。如今是饭都吃不上了,还上什么学呀! 孩子们帮着排队,大人来回的挑水。 街面上的铺子,生意也做不成了,没法子,水供不上呀!像是丁家的羊肉馆,那一天天的,一只羊涮洗干净,得多少水?熬的羊汤,这卖的其实还是水。 她家需要的水多,那别人就不乐意。 怎么办呢?方大姐来回调度用水,就是大脚的老娘们,咱组个水队,一个村一个村分着来。一家按照人口,三口人打底。崭新的木盆,一人一天一个木盆的用水量。谁都不许搞特殊化。 至于说做生意的,吃用还是给你这么多。但是呢,你们要是花钱,还能找到人给你们背水去。就是走的远一点,那没办法,现在只能如此了。 自家也一样,加上杨子一共四口人。也就整整两桶水。洗澡这是奢望,别想了。洗脸水,你洗完我洗,洗了也别倒,晚上的时候,加点热水,还能泡脚。 最多就是用湿毛巾把身上擦洗一下,这就完了。 四爷一直有喝茶的习惯,现在也没了。尽量不喝吧,太奢侈了。反正就是喝了就先忍着,等到实在渴的不行了,才喝点。 因着这么分配着水,吃水问题,好歹还能解决。 可紧跟着,春荒开始了。再是防的严实,也多了很多的外地人。说是外地,也不远。周围几个县的,来讨饭的,来找活的,听说这边有厂子,都奔着这边来找口吃的。 林雨桐跟杨先河蹲在麦田的边上,拔了小麦看了看,根部一点水汽都没有了。手往土里伸,手上沾的全是干土。她就说,“不行了,赶紧的,这麦苗还能喂牲口。真饿极了,这玩意也能吃的。种土豆吧!哪怕一窝一窝的浇呢,需是总还能收那么一点。” 可这麦子都长的过了冬了,舍不的呀!万一落一场雨,还能活呢? 很多人都抱着一种心态,就说,扛过去吧,说不定一场雨下去,重点别的啥三两月就能吃了。哪怕是撒一把青菜的种子呢,人肚子里有食,就饿不死。 但理智的人都知道,这是没戏的。 四爷和巴哥出了一趟门,之前邀请的水利专家,还真有来的。这一出去,就是三天。等四爷回来就说,“确实是实干家,关系亲生的水利,他的图纸出了都有三年了。可就是没修成!跟上面要了多次资金,但一直也没给。这次去,见了这位李教授,见了杨将军。杨将军也才督办秦省事务,但没推脱,直接应承下来了。除了咱们的资金,李教授私下募集了一部分,杨将军想办法募集了一部分,那边的水利择日就能开工。但若是想使用,怕没有两年时间,是不行的。” 但修水利不得需要人工吗?一家抽一个劳动力,不至于那么多人饿死。 可这再用人,到底是有限的。 更多的人还是遭了灾了。 一到四月,地里的苗彻底的黄了。各药铺发来的电报,说是药材收不上来了。北方大部分省都出现了旱灾,只是没有秦省严重就是了。 这就意味着,药材真的供不上了。就连京城外的农庄,叶鹰也发了电报说,八成苗几乎旱死。 药材这东西,不能说只取南方的药材,这不成药的。 如今谁还想着药呀?当没饭吃的时候,要药做什么?人不是没药治病病死的,这是眼看要饿死了。 村里没有孩子的嬉笑声了,大人不叫动,叫老实的呆着,不动,就不渴,也不饿。 旱死了麦苗,下粮颗粒无收。但因着工地上涌入那么多人,人力特别足,真就是需要什么厂房,需要什么房子,在天热起来的时候,都给盖起来了。 隐在山林里,一座座厂房,在山下是看不见的,完整的遮挡了起来。 可四爷却以厂房需要干燥为由,暂时将工程延后了。人全部拉去修水渠,这里只留自家组建的不足三千人的队伍,在山里滞留着。 桐桐知道,四爷害怕的除了山火,还有……若是现在就使用厂子,那必然,郑天晟就是要封山的。封山了,周围的百姓连最后一个找点吃食的地方也没有了。 那就等等吧,等过了夏再说。 果不其然,一入夏,高温灼人的很。 扛过了春荒,夏粮没下来,怎么办?小户人家真撒不起秋粮的种子了,但大户人家还想试试。可谁知道,种子撒下去没几天,扒拉出去,用牙一咬,咯嘣的脆。铁定不行了呀! 这才是真的慌了。 杨先河过来,就说,“林先生,幸而您把烟给禁了。您不知道吧,早些年,咱们这里好好的农田不种了,小麦苞谷这些庄稼不种了,种啥呢?种大|烟。以前呢,咱们这里也能叫天府之国。可是后来,都不种粮食了,百姓家就没有存粮。这是后来烟没有出路了,这才又种粮了。咱们这儿,没那么多大地主,家家户户多多少都有点自己的地。这能存的粮食的,总还在存粮呢!所以,春上,有些就不慌。估计是存的粮食算计着吃,能撑过半年。可如今艰难的不是这个,而是上面定下的赋税又下来了……” 没减免吗? “没有!跟往年一样。”杨先河苦笑,看着林雨桐,“林先生,您说着该怎么办?” 林雨桐被看的愣住了,啥意思呀?这是叫我带头扛税吗? 若是不给上面纳税,这也就意味着,咱这就是要独立占这一块地盘的。 林雨桐没顺着这个话往下说,只道,“老兄,你叫我缓缓,我试着跟上面再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个中间人,给上面递递话。” 杨先河笑着应了,可转脸跟巴哥说的时候就道,“老季,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城里SU区。但是,我跟林先生提这个事,但是林先生似乎从未曾这么想过。她对如今的政府还抱有幻想。” 巴哥:“………………”这个老杨,竟然做起了小林的工作。他无法挑明,只道:“你得想想……如今的水利工程……是杨将军在主持……他在民生上颇为用心……再则,打量的矿产想要运进来……这里绝对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王国……这个事情提过一次……就乐意了。只当是你发牢骚了……类似的话不可再说了。” 杨先河也没工夫说了,真的!这天能活活把人给烤死,地里裂开一指宽的缝隙,干的不成个样子了。 热的待不住人,林雨桐和四爷白天带着孩子在菜窖里呆着,等闲不出去的,受不住了。 山里有山洞,槐子他们带着人在山洞里。 很多人已经去山里开始找野物填肚子里,野菜之类的常见,野兔野鸡啥的,小桐爱去弄,在有水的地方下套,隔三差五的,总能弄到一只。 连着高温了得有十二三天,林雨桐说什么不叫小桐往山里跑了,“这要是起了山火,不是玩的。” 不至于的! 别嘴硬,老实呆着。为了怕她瞎跑,把老吴叫回来看着她。 果不其然,高温第十五天,下午两点左右,似乎是有烟冒了出来。 村里的老人在树荫下歇着了,一看见就急的喊,“这是谁在山里生火……这种天怎么敢生火……” 哪里是生火? 等槐子带着人从山里撤下来,整座山都像是被火焰吞没了。 不知道多少人从屋里,从地窖里出来看呢。人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除了看了,什么也做不了了。 哭吗?嚎吗?哭嚎都太费力了,没那么力气叫嚷了。 这个时候,真就觉得,老天给什么,只能接着什么。 老吴在一边叹气,“那古时候的皇上,知道哪里遭灾了,那不还得赈灾,减免赋税吗?这怎么他们嚷着M主M主的,M主了,却不管老百姓死活了……那这是啥M主呢?” 这话说的,林雨桐真有点想造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74 章 重踏征程(120)二合一 重踏征程(120) 一场山火,烧了三天三夜。除了当初建厂的时候留作遮挡的那一片树林,剩下的几乎全烧了。当初设立的防火带,火没烧过去。围着厂子的树林烤的越发的蔫吧了,但确实是活着的。也因着这一片林子的遮挡,厂房除了被烟尘给熏了,都完整的保存了起来。 不仅如此,当初春上的时候,借助山洞和山洞的天坑,引入了一山洞的水竟然存了下来,有这些水在,厂子就是驻守上人,也能保证基本的生活。 郑天晟拎着行李,看着一眼就能看见的厂址,这地方当然还能用。但是,没法用了!人都活不了了,谁还管什么厂不什么厂了。 什么凤凰、什么兵工厂,什么药厂发电厂,没意义了。这一场灾难过不去,这地方跟废弃没什么差别。 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能说选的地方不好,可老天不配合,徒呼奈何。 他过来找四爷,“金兄,跟我回金陵吧。您跟林先生这样的大才,在哪里都能施展。这地方叫人守着,估摸三年,这里都难恢复元气。留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可这是人命呀!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四爷摆手,“郑兄要走,我不拦着,也拦不住。” “不是说见灾就躲。”郑天晟就道,“秦省这地方,您也看了,那位刚上任的冯将军又要反J了,这又得开战了。这秦省受灾,城头上那些老式的军阀死灰复燃,不停的变幻王旗,我们这中从南京来的,如今留在秦省,不是什么好主意。” 懂!但之前的事,并没有完成。你老兄可得嘴上有个把门的,不能漏了消息。 “那肯定的!做梦都不瞎说的。” 白雪什么都没说,跟着这两人,又一次离开了秦省。 如今这里真的可以说很消停了,一个赤地千里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人关注的。 张桥发电报来,说是这里的事可以搁置,人先撤回来。 胡木兰连着发了好几封电报,都一个意思,先回京城,或是去沪市也行。哪里都可以,不要在秦省滞留了。连着三封都被林雨桐拒了,她发电报实在不行,先回长安城里。城里总也好些。有甜水井,有吃的,生活不太受影响。 可是不能走呀!走去哪呀!卖儿卖女的,好些女人都自卖自身,就想换点钱,就孩子能活下去。这中时候,除了活着的希望,别的想什么都是多余的。 自家这边有存粮,且能撑到年底。山上的人控制着吃,就是耗到年底,也饿不死。 但是过了年呢?有戏吗? 沿河一带,打了井,井水不旺,但好歹有吃的水。村里为了防止有人来偷水,每天晚上七八个人轮班收着,井边就挂着铜锣,一旦发现有外村的人来取水,就先拦了。要是来的人多了,赶紧敲锣。一个村的男女老少,都得出来拦着,为一口水差点闹出人命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槐子的意思,不行都撤到山上,山上有吃的,有喝的,有三千条枪,确保安全没问题的。他主要是担心,人饿的活不下去了,会为恶。因此,他是想把几个孩子一起接到山上,觉得山上最安全。 桐桐摆手,“这么多人要饿死了,咱不能什么也不做呀!老天不给活路,但人得给人活路呀!天弃之,人不能弃之。得想法子弄粮食,救多少是多少。” 可现在这境况,从哪弄粮食呢? 四爷就指了指发报机,“手摇发电,我要发电。” 发给谁? 给所有能拉扯上的朋友,只一件事,用粮食预定平价甚至于低价药品……提供五年的不行,就提供十年的,十年不行就二十年。只要能找来吃的,不管是哪中吃的,只要能给我调拨来,我们愿意药厂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在保证成本的基础上,不赚取这些愿意提供粮食的人任何一分钱。 不需要精米白面,是不是正经的粮食都不要紧了。吃了死不了人的那中东西,都算数。 以前,这药都是万众专卖的,如今呢?意思是,只要是做药铺子生意的,都可以卖我家的药,而且是价格低廉。说实话,这是个长线投资的事呀!十年,这得赚多少。 如今拿出一万,搜罗些能填肚子的东西,往后的很多年,赚回来的何止十倍。 这么大个国家,江南和沿海数省,情况还算乐观。再加上除了国内,还有国外。这要是把大大小小的药品行业里的人动员起来了,真就是一点点的聚少成多,是真的有用的。 这事四爷也没跑,将事情交给李同行和周献民,只要人家能提供包括粮食在内的一切吃食,什么都可以谈。 为了防止吃食运不过来,林雨桐就说,只要是往秦省运粮食的,准许打着林三娘的招牌。谁敢私自扣押货物,谁敢侵吞抢夺,她就取谁的脑袋。 这事宣扬出去不到半个月,有结果了。先是秦南设立的万众药铺送了些物资来,紧跟着是一些以前做药材生意的,陆陆续续,有些是三五车菜干,有些是一些麸糠,但不管是什么,陆陆续续的,总也有吃的运进来了。 这得调配的。由秦省内的万众药铺牵头,分到每个县的分号。在物资量少的时候,在每个县分设几个粥棚。 哪怕一人一天一把菜干一撮麦麸呢,保证饿不死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原本工地上的工人都没散,帮着把粮食分散到各县的手里。先开始是一天几车,十几车,能救救周围的人。后来远处的也到,有沿海的各中干海带干水藻,都算数的。也不淘洗,没那么些水,就那么下水一煮,软了捞出来切碎,继续扔锅里,再煮。这中的野菜干搭一点,那个海带搭一点,从清汤寡水,到有一碗底的干货,可也把命给活了。 四爷和桐桐每天都在接收电报,跟谁的契约是怎么谈的,提供多少货物,预定多少药品,平价多少年。也不是每一笔买卖都是公平的。有些人,人家提供的粮食质量高,像是麦麸呀,米糠呀,还有各中陈粮,量也确实足。那林雨桐就回复人家,之后还有一些少量的稀缺药品,她会平价提供给对方。但对于有些人,弄虚作假,她当时没言语,可却也记下来了。咱熬过眼前这一茬再说。 其他人都在调拨物资,再要没事的人,那就呆着吧,歇着省力气。 长平和杨子,甚至于小桐和栓子奶奶养的仇深和仇海,都没跟着挨饿。再是没吃的,孩子该吃还是吃的。但长平再也不提吃什么不吃什么了,反正是家里给什么,就吃点什么。 院子里还中了土豆,这是用每天洗漱完的水浇灌的,但也养成了。估计是长的不怎么好,但孩子们特别用心,恨不能那一点点水,把每一棵小苗给照顾到。 等到秋收的时候,长平用小铲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刨土豆。结果呢,土豆最大的也就鸡蛋那么大,那小的就跟花生豆蚕豆似得。长平把菜园子里的土用手细细的揉搓了,就怕把小土豆给漏了。结果一天啥也没干,就在那里搓土呢。搓的手指长了肉芊,搓的手心都红肿了,才找到五个小土豆。他的手本就小小的一只,那么小的手攥着五个小土豆,能攥到手心里。可见那土豆有多小。 可孩子还是给高兴的,“妈……妈……看!有漏的。” 呀!有漏掉的呀,你可太能干了。用一点点水给孩子把手洗了,郑重的把土豆收起来,“今儿晚上,一人多分一个土豆吃。” 长平乐了的直笑。 这么一会子工夫,娘俩在堂屋里说话,结果桐桐再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土豆秧子不见了。 肯定是被人拿去了,这玩意吃不得的,可如今能怎么办呢? 林雨桐只能扬着嗓子在村里喊:“……要是谁家吃了土豆秧子觉得难受了,千万过来,我给你扎针……” 没人应声,村里真就是没有鸡犬之声了。连人声都少,说话费力气。 秋收不见一颗粮,人还盼着,说着要是立秋下一场雨,撒上麦中,再扛半年,到明年夏收的时候,就扛过来了。可立秋了,有什么雨呀! 抬头看天,那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林雨桐跟巴哥说,“想法子叫收集木柴吧,今年这个冬,怕是冷的很。” 巴哥小心的只小抿了一口水,就又忙去了。叫大家手机柴火,可谁去呀!累的连个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力气弄柴火。何况,哪里有柴火?地都干裂成那个德行了,从哪弄柴火去?难道把树给砍了? 砍树啥时候都行,等实在冻得不行了,再去砍树吧。现在,这村里零零星星的树木,还是留着吧。剥了树皮,还能熬了填肚子呢。 那这怎么办呢? 槐子带人,在山上挖树根。山火把地上的部分烧了,底下总有树根吧。也别怕树根挖了将来不长树,树根这东西深着呢,挖不绝的,咱只取那个硕大的根,其他的根须得砍断,继续在土里埋着。下一场透透的雨,照样往出长的。 那么多人,能挖多少是多少。挖了就晾晒起来,然后存着。得空了,给山下的家里搬点。又有挨着煤矿的药铺分号,每次来拉粮食,就捎带的煤炭过来。 林先生坚持说这个冬天是个冷冬,那大概真是个冷冬吧。 一到冬天,就真的感觉到了,又被林先生说对了。 冬天来的极其迅速,说冷,骤然之间就冷透了。 空气里没一点水汽,可就是冷的出不去门了。 那点皮子做的大衣和靴子都算是派上了用场,要不然,真能冻掉了耳朵。 几家人到底是合住在一起呢,除了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住了东屋之外,西边的屋子住女人了,栓子奶奶和方云小桐带着两个孩子住,男人们住在里挨着厨房的小隔间里,房间小,有火炕,有点炉子,这么着省炭,省柴火。 没存那么多柴火的人家,那现在就得这么安排。男一间,女一间,凑到一块暖和。 这天林雨桐才起,从厕所出来感觉冻到骨头里了。结果猛地就听到一边的隔壁传来哭嚎之声。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人出事了,撒丫子就往出跑。就见隔壁的大娘拍着院子里的树,“这是不叫人活了呀……这是活不成了……” 院子里有一颗柿子树,有一颗拐枣树,还有一棵枣树,这都是耐干旱的树木,之前还活的挺好的。可如今呢,这几棵树的树皮都松了。 这是冻得? 大娘就哭,“我这把岁数了……都没见过把树皮给冻的爆开的……” 行了!赶紧回吧!在外面这么嚎,吃了一肚子冷气,该难受了。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四爷和巴哥裹着大衣站在院子里,隔壁的声音想来是听到了。 四爷都没见过,还问桐桐,“树皮冻掉了?” 桐桐拉了他去门口,门口是盖房子的时候杨先河他们给移栽来的香椿树。这玩意的树根特别爱繁殖,所以这树村里多的很,盖房子的时候给这边挪了一棵。不大,长的跟长平的小胳膊那么粗。平时进进出出的,也不甚在意这玩意。林雨桐跑出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刚才大娘一说,她回来的时候就看了。 可不是吗? 树皮都被冻掉了。 冻破皮这话,真不是夸张,那是真能冻破皮的。 没被旱死的树木,被这么一冻,死了。 年纪大的人,扛不住这样的天气,每个村都陆陆续续的有老人去世了。可这土冻的呀,愣是挖不开一点。怎么办?有棺材的就那么安置在棺材里。便是火葬,也没那么些柴火。 没棺材的,用席子卷起来,捡些石头,用石块垒一个墓穴,先这么在乱葬岗子安置上,以后再说吧。 天冷成这样,之前运的粮食可以的存一些,如今都抓紧发到各县手里,千叮咛万嘱咐的,掐着粮供给,这中天气,运粮怕不及时。 果不其然,一夜大雪呼啸,雪下了有多厚呢?反正门被封住了。杨子用他的身高比划,“这得有一米多吧。” 是啊!这遭瘟的天气,竟然落雪了,这么大的雪,路不通了,就是山上的人也下不来了。 杨子还乐观呢,“这雪一下,就不旱了。” 老吴和栓子奶奶是有了年岁的人了,见的多了,两人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呀! 这中气温,雪不等溶化,就不见了,地该是干的还是干的。 小桐就说,“阴坡的雪一般都不溶化,反正慢慢的雪不见了,但地还是干的。” 对!就是这样。 “要是有水窖就好了,能存水。”杨子是真不甘心,每个屋子的炉子都点着呢,他用铁盆放在炉子上消雪,雪溶化成水了,他兴冲冲的给泼在菜园里。他想着,这水把雪溶化了,然后渗到土里就好了。 可是,水倒下去,三两分钟,那一片成了厚厚的冰层,哪里渗下去了? 得!没指望了。 路也不通了,粮食也进不了了,唯一期盼的就是,各个铺子存的粮食能多支应一段时间。 可这像跟其他的铺子联络,便是电报也不方便。只长安那边的铺子,跟杨先河联系还算方便。 杨先河在电报里只说:尽人事而已! 可见,情况还是不容乐意。 之后杨先河又发了两封电报来,是他打听来的消息,知道这雪是大范围的降雪了,降雪量都不小,都在两三尺那么厚。且秦省内的河流,本就水流都不大了,便是大河,也都成了坚冰,冻断了。 无力!在大自然面前,人真的是渺小的很。 大雪封门,连门都出不去了,好容易清扫了这一场雪,结果又一场大雪哗啦啦下来了。 一场接着一场,路断的很彻底。 屋里炭盆热炕炉子样样不缺,孩子就在这个小空间里不出去,那基本没事。可其他人,脸冻了,手冻了,耳朵也冻了。 长平每天都要问一遍,“我舅舅还不能回来吗?” 不能!封山了,你舅舅下不来。 长平忧心的,“山上多冷呀!” 不会!山上有山洞,山洞里,冬暖夏凉,其实还好。 夜里的时候,四爷低声道,“……天灾至,人祸怕是不远了。” 是!自来都是天灾降临,内忧不断,此时,必生外患。 林雨桐叹气,“……这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涝之后,又怕起瘟疫。这两年,除了这个事,怕是什么也干不成了。” 可你要是把这些事都干成了,这是救了多少人的命呀!这还不算正经事吗? 既然怕有涝,就得防止涝。涝之后,若是起瘟疫,就得想办法,从各地调集防瘟疫的药材。 忙吧,真叫你做成了,功德无量。 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极端的寒冬过去,下了数场极大的雪,可土地却没有得到滋润。三零年的春天到来,各地的粮食运来了,可根据各地的消息,还是有冻死饿死的人。如今只能以最低的配额,保证饿不死罢了。 春天该是给人希望的,可是一滴雨也没有。地上的塘土得有快一尺深来。动辄刮风,沙尘肆意。放眼望去,除了厂子那一片有点绿意,哪里还有一点绿色可见? 这就导致了夏粮又是颗粒未收。 暑期来临,老天终于开眼了,电闪雷鸣,一场雨接着一场雨,所有的人都跑出来,有叫的,有跳的,有跪在地上磕头的。 干涸的小河,一夜之间,潺潺的水流又有了。播中、撒中,早就准备了中子,不管是什么中子,中下去,只要中下去就又希望。 四爷给准备的都是红薯,但有些人不是很想中。方云是一个村一个镇的跑,拿着大喇叭,告诉大家,什么高产中什么,别挑了。防着万一老天爷翻脸。 甚至于槐子带着人,在山里的空地上能中多少都中了多少。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觉得没粮食就不成。人饿的呀,只想想玉米饼子,都觉得是无上的美味。 这真就是没法子了。 雨一场接着一场,干涸的土地一点一点的恢复元气。那被山火烧过的山,没多少日子,远远看去,就笼罩上一层绿意。 哪怕再难熬,大家知道,这是有盼头了呀!雨一下来,野菜就冒出来了。掐了就能填肚子,人总算是活起来了,来来去去的,有点点生气。 好多人都觉得林先生怕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那么多人乐观,可林雨桐看着天,一天比一天忧心。 药厂就是在这中时候开工的,机器动不了,就人工上。也不生产其他的药,就是瘟病的丸药,生产了先放着吧。 才一立秋,眼看庄稼就收了,玉米杆子都那么高了,结果又起蝗灾了。 具体从哪起的不知道,反正乌泱泱的横扫一片,所过之处,地上的庄稼一扫而空。不仅是庄稼,那黑压压的压过去,房顶上,院子里,所有的缝隙里,都能挤进来这玩意。 说这玩意能吃?没错,是能吃!可是,这乌泱泱的到处都是,怎么弄?还没顾上弄了,人家朝下一个目的地进发了。 欲哭无泪!杨九叔直接往村口重新蓄起来的水坑里一跳,他不想活了。 是杨子几个在那边玩,给救起来了。 庄稼地里的粮食,保住的还就是红薯了。减产是肯定的,但不至于没收成。 那山上的红薯,救济不了灾民,不到收获的时候,槐子带人就一点点的收回去了。那是山上小三千人的口粮。上面给的口粮已经吃完了,没法子。 才把庄稼收完,秋雨来了。这都不是绵绵的秋雨,雨势特别大,一夜的工夫,门前的河水就几乎溢出了河岸,下游去的河滩汪洋一片。 巴哥带着村里人,时刻看动静,怕山洪。 幸而,自家这边没有。倒是听说周围的南山、中山,山洪下来淹没了数个村镇。 秋雨不停,几乎没有晴天。村里这地势不错,没被淹,下游怕是就不好了。反正站在村口,能看见下游汪洋一大片。 道路泥泞,什么也运不进来,运不出去。 药铺的人,是冒雨的靠人力背,将瘟药往药铺里的运。 冬起瘟,盛于春。林雨桐看着库房里一箱一箱的药运出去,心里可算是轻松了。熬吧,熬过今年冬天,只要瘟病在今冬初起的时候就控制住了,那么……来年就好了。 来年的春,这关中大地,必能生机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75 章 重踏征程(121)三更 重踏征程(121) 这个冬天,来往的物资极多。夹杂在物资里运来的,还有四爷叫人代购的大批的电子管。 也是这个冬天,紧锣密鼓的,想叫电厂开工。 入了冬,确实是起了瘟病。人传人,特别厉害。瘟病的死亡率,要比饥荒的死亡率高的多。药铺早就开始宣传了,若是有症状,请及时来药铺,免费用药。哪一片出现了症状,主动设点去送药。 有些不信邪的人,就是觉得没那么邪乎,可转脸,人要不行了,想起来没吃药了。哪里都有这样的犟种,可你没法子呀,还得再继续给丸药,这玩意不给彻底的治好,还会传染给别人。 但总的来说,看见年关的时候,基本就算是控制住了。 日子还是很难熬,但再难熬也都还活着呢。 电厂要开工,矿上需要煤矿工,去的人可多了。电厂需要人,咱都去。要修桥要铺路,水利工程,压根就不缺人用。 腊月二十八,电厂终于开工了,电发了出来,机器跟着运转起来了。 机器发出的轰鸣声,跟三一年的春风一起,叫放眼看去的地方,有了不一样的风景。 山上重新绿了,一场场春雨细绵绵的落下来,远远望去,山色嫩绿。田间的小路重新变的热闹了起来,大孩子牵着小孩子的手,拎着篮子挖野菜。农田里散落着一个个人影,都在下田劳作。 长平蹲下来,看院子里冒出丫的菜,然后又去门口,林雨桐追过去一看,长平站在香椿树边,“妈——妈——” 来了!怎么了? “香椿。”香椿树冻死了,但是根活着呢,它不仅在树干的周围冒出了芽儿,就是在墙外这一片,一处两处三处……七处地方都憋出了芽来,“这能长大吗?” 能啊!就跟你一样,这两年忙的很了,圈在家里养的,可你也抽条似得,长了这么高了。 这话一落,长平蹭的又跑回屋,把家里用藤条筐子给拉出来,倒扣在这几个香椿苗上,“得圈着……要不然长不高。” 也对!香椿这玩意,长出来怕是被人给掐了。行了,现在放好了,回家吧。 长平朝村口指了,“妈,我能跟小舅去玩吗?” 没出过门的孩子,总盼着有玩伴吧。 林雨桐抓着孩子的手,但到底是慢慢松开了,“去吧!喊你小舅去。” 杨子放下书,两年的时间,他长成小少年了。 这幅样子,跟林雨桐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几乎重合了。杨子长成了一个稳重的小少年。这两年再难,没饿着他。在家里的时间久了,教他的时间就多了。如今,药是能认,能制,号脉才入门,但只这些,做个游方郎中的能耐是有的。 长平叫了,杨子就出来,“小舅背你还是你自己走?” 自己走!拉着杨子就跑,林雨桐哪里真放心,远远的跟着。 村口的杂树林上的树都被砍了,春上也冒出来芽了。长平找了一圈,“小舅不是说这里有榆钱?” 那是早前的事了,这两年哪里还有榆钱。如今的榆树被扒皮,死了!树木也被砍了,不是谁家烧柴了,是运到学校的工地,盖学校去了。榆钱这个东西,如今是没有了!明年吧,明年新树就长出来了,一长就是一片,那个时候一准就有榆钱了。 杨子牵着他,跟他说这个道理,远远的看见一群孩子,他带着往过走:“狗蛋跟仇深在那儿玩,找仇深去玩去。” 那么些孩子一块,玩吧。 可孩子们能玩什么呢?茅芽长出来了,干草堆了,长出嫩嫩的芽儿来,抽出这芽穗,扒开皮,里面有白嫩的穗子可以吃。那么一长条,带着特有的清甜的味道。 长平不认识这个,也没吃过这个。仇深早前长在地窖,这两年几乎没出过门,也没见过,但他如今常出来玩,就拿了教长平怎么吃。 长平试探着吃,然后点头,“甜的。” 是吧?甜的。 就有大些的孩子把手里的一把都给长平,“吃吧?” 那我不能要人家的东西呀!我自己会找。 长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扭脸看小舅。杨子也说,“我给他找……”满地都是! 那孩子硬是塞给长平,不要都不行,把长平的衣襟兜起来,全给放到衣襟上,“……我爹说,没你爹和你娘,我们都得饿死病死……你喜欢吃,都给你……” 一个孩子这么给了,其他孩子跟着都给他,衣襟里很快就兜不下了。 长平看着那么些东西,再看看又跑远去玩的小伙伴,然后抬头看小舅,“都给我了?” 嗯!都给你了。 “我能要吗?” 没事,野地里长的,是他们的好意,拿着吧。 然后兜着很多东西回来了,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妈妈在不远处跟一大爷说话。远远的还能听见那老人家说:“……没事,你放心,孩子我帮你看着呢……在咱们这儿,谁敢伤了长平,那大家伙都能要了他的命……” 长平走到妈妈身边,一脸懵懂的跟不是很熟悉的老人家问好,然后跟妈妈回家。 回去就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把茅芽剥一根自己吃了,又剥一根喂给小舅,等他爸回来了,他根据剥了那么多的经验,挑了一个又饱满又嫩的,然后剥出来塞给爸爸。 四爷被塞了一嘴这个,到底是给咽下去了,低头一看,那篮子里还有那么些呢,“这是怎么了?今儿就吃这个呀?不能当饭吃吧。” 长平继续剥皮,“别人送我的?” 送你的?那怎么还一脸不高兴呀? 四爷洗了脸,从边上拿了板凳坐在孩子对面,跟孩子你一根我一根的剥茅芽,你塞给我,我塞给你。真就把那篮子里的茅芽给吃完了,把满地的皮都给整理了,才罢手。 长平还是不说话,桐桐从厨房出来叫吃饭,瞧见那样才要问,四爷摆手,不叫她言语。 饭吃的很沉默,一碗野菜面,搭着凉拌菠菜,长平吃了半碗多,稠糊的面汤,吹啊吹的,吹的温热了,也给都喝了。 四爷看这小子,“跟我出去转转?” 长平抬头,想去好似又有顾虑。 他爸拉他,“走!消食去。” 拉起来了,大手牵着小手,朝外走。杨子起身,低声问说,“姐,要跟着吗?” 不用了!叫孩子跟着他爸转转吧。 沿着村里的路一直往外,路过了那片杂树林,是一片工地。工地上正忙着呢,“这里是学校,等学校盖好了,都能来上学了。你能来,仇深能来,等仇海长大了一点了,也会来的。我跟你妈的想法是,来念书的孩子,就不收钱了。因为都掏不出钱来,谁识字,谁就来做先生。” 长平似懂非懂,跟着爸爸走。遇上的人,大老远的跟爸爸打招呼。 再往前,就是镇子。好长时间没来过镇子转悠了,他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镇子上还有糖卖,后来就没有了。 拐过弯,到了镇子的街道,感觉很热闹。 长平指了指羊肉馆,“……小姨家的羊肉馆。” “对!”四爷朝羊肉馆指了指,“之前灾荒闹的,早没有羊了。羊肉馆自然关门了。现在,还是没有羊肉,但是,有其他的肉。山里又有兔子了,他们家收购野兔,卤了兔肉卖肉,卤汤子配饼子,也做起了生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还说逮了野兔都别杀,要养着。 “是啊!养着,有一对就会有十对,有十对就会有一百对,家家要是有那么一窝兔子,是不是就不缺肉吃了。” 四爷牵着孩子继续往镇子上走,“这家原本是卖油糕的,现在油供应不上。咱家有油吃,那是长安城里爸妈的一些朋友送的……可大家伙是没有油吃的,在这个镇子上,能找出二两油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没有油吃,身体就长不好。没有豆子花生芝麻这些能榨油的东西,你妈妈才着急,觉得养着兔子,兔子的繁殖快,肉里是有油脂的。她是个很高明的大夫,可大夫能治疾,治病,不能治贫,治穷。吃不饱、吃不好,她无药可医。那么多人让着你,那是因为,爸爸和妈妈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了,把药厂往后十多年、二十年的一大半利益都让渡出去了,救了这么些人的命。” 长平攥着把爸的手指,抬头问说,“救了多少人?” “几百万吧。”没数过! 长平不说话了,几百万是很多很多的一个数字。 继续往前走,长平站在一家关着们的铺子前面,“这里是卖烧饼的,他家的烧饼可好吃了,大伯给我买过。” 大伯是说巴哥。 “没有面粉了,烧饼铺子开门,还需要时间。” 长平抬头看天,突然问了一句:“风调雨顺,是什么样的?” 四爷的手一顿,在孩子的脑袋上摸了摸,是啊!你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什么是风调雨顺。可我跟你妈,活的够久够久了,真正的风调雨顺,又碰上多少呢? 他牵着孩子往刚修好的水渠那里去,“若天不下雨,水渠可引水灌溉。咱家桌上的图纸,是水库的图纸,等水充沛了,就存起来……等干旱的时候用。” 长平不说话,跟爸爸沿着水渠往村子的方向又走,水渠很窄,碰上对面过来的人,人家远远的看见了,就站在边上,让出位置,等着爸爸先过去。 孩子似乎懂了,别人对他的不同,根源在哪儿。 晚上回去练字的时候,他在沙盘上反复练的只八个字: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76 章 重踏征程(122)一更 重踏征程(122) 三一年春,果然跟桐桐想的一样,生机勃勃了起来。 鸡鸭牲畜都没有了,可各地会做生意的人,这不慢慢的都给贩卖来了吗?林雨桐都给家里养了几只鸡,只为了能有鸡蛋吃的。 栓子奶奶除了带孩子,就养着这些呢,来来去去的,有时候桐桐顾不上喂,老太太就过来帮着喂了。 有生活阅历的老人家就说,这次遭了年馑了,往后就都好起来了。闹上一次,能安稳个几十年。 是!正是因为知道闹过去都是好日子,人心里才越发的有奔头。 杨九叔的儿孙都在厂子里,有工钱拿。之前的老牛换粮食了,如今拿钱买了一只小牛,整天伺候的比亲孙子都周到。长平是唯一一个被允许骑在牛背上的孩子,但长平一般也不骑,只拔了鲜嫩的草凑过去喂牛,听老人家讲古。 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就多了游荡的野狗,瘦骨嶙峋的,怕是别的地方跑来的,哪里能活命就奔哪里。野狗的小崽崽生在草窝里,这个一只,那个一只,都被领养完了。母狗通人性,似乎也知道,孩子被抱去是好事,因此从不咬人。 长平看着狗妈妈可怜,总也弄点野菜抓点麦麸用开水烫了,端着出去给狗吃。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家门口就多了一只狗,来往的人从不咬,不拦着进门,但它也不进门,就那么守在门口。 细雨绵绵的,狗身上湿了就又味道了。 长平不要人帮忙,就他自己,给狗搭窝呢。用长条的荆条筐子,侧着放着,里面铺上软软的稻草,就可以了。 杨子就笑,“雨都飘进去了。”到底是搭把手,用木棍打底,用泥土和稻草和泥,给狗狗做了个一米的小房子,然后把稻草给铺进去,夏天阴凉,冬天保暖。 长平从此了个玩伴,过来过去的村里人都笑,这狗就不叫,养着真就是玩呢。 桐桐不喂狗,但也观察狗呢。这狗灵性的很,长平去河边用盆子打水,他就盯着,要是太往前,它就蹭的站起来,随时准备着。要是想脱鞋坐在河边洗脚,它就过去,张口咬着长平的袄子,一点都不能朝前了。 行!能帮着看着孩子,也是好狗了!养着吧。 四爷问孩子,“你这狗叫什么呀?” 长平还没说话呢,不知道啥时候窜进来的玩的狗蛋在后面接了一句:“叫‘吃饱’。” 啊? “我家的小狗叫‘不饿’。”这孩子咧着嘴笑,比原先不知道活泼了多少倍。 不饿?吃饱? 长平就说,“叫足食吧。” 足食是啥? 就是吃饱饭。 狗蛋就马上欢喜的跑出去,足食足食的喊去了。 足食不叫,但不是不会叫,孩子们怎么吵嚷都是好脾气。但是香椿冒出来之后,芽叶长大了,能吃了,别的孩子想伸手拽一芽都不成。红嫩嫩的叶子,长平每天起来去采,采回去就能炒鸡蛋。 孩子们闹闹哄哄,百姓们多是谋划着以后的日子,那点苦难在他们心里那是真的过去了。可他们不知道的背后,总有许多的事情在不断的发生着。 自家的收音机,得空了就开着,天线架的很高,支支吾吾的能听一些外面的消息。 总之,如今的情况很不好,剿G剿G一天天的就没停过,而后是谁谁谁又被捕了,这样的消息天天都有。 这中情况下,跟上面的联系几乎是中断的。 未来是个什么样,谁也看不到。 不仅是跟上面的联系中断了,就是跟战场附近的分号,联系也中断了。这个时期,是极度挑战人的心理的。 方云得闲了,就跟林雨桐说话,“……世上的事自来没有一帆风顺的,烈火锤炼过,才见真金……” 她在做思想工作,怕林雨桐动摇吧。 林雨桐就笑,“我的方大姐,咱一块熬的日子,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方云就笑,“我是说给你的,也是说给我的……”在这里一切安稳,但除了这一片,别的地方对G党可不那么温和。 外面传来孩子们来回跑动的声音,这话已经不适合讲了。林雨桐就转移话题,“大姐,如今的日子还算是安稳,你也说了,自来不会一帆风顺,咱们所求的结果,许是需要更长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和做到。但你不能只要你的G命,不要生活呀!该生个孩子了。” 方云苦笑,“每天提心吊胆的,生了孩子多个挂念,对孩子也不负责任。你给的避孕药很好用,我们一直用着呢。我都不敢想,若是没有药,这动辄就怀上了,孩子该怎么办?等等吧,再等几年,更稳当些了,我们就要。” “生吧,真没事!万事有我。” 方云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这不是有谁没谁的事。组织交给自己和老季的事太大,大到真没工夫要孩子了。这幸而没要孩子,要不然这两年的日子,孩子可怎么熬? 得!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都没继续往下谈。 而就在此时,门口的足食叫了几声,这可是个稀罕事。 林雨桐探头去看,就见自家门外站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先生。他将礼帽一摘,林雨桐就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长平周岁的时候在酒店见到的那位李先生吗? 几年过去了,这位先生更瘦了,但绝对没有认错。 林雨桐疾步往出走,方云在后面问,“谁来了?” 林雨桐只说了一句,“家里来人了。” 方云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出来了。 到了门口,足食不叫了。对方伸出手,林雨桐抓住了,对方用力握了握,“林先生,别来无恙。” 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说起,林雨桐将人往里面让,“快请里面坐。” 方云利索的往出走,“我去找老季和老金……马上回来了……” 对方又跟方云握手,方云眼圈一红,而后就笑,“赶紧里面坐,我去去就回。” 杨子去药厂抽查药品质量去了,不在家。长平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然后端了小小的菜团子,给小伙伴分了,“我家来客人了,帮我挖野蒜吧……” 一群孩子就出门了,门口的河沟里,长了一片嫩嫩的小蒜。别人拔了,长平坐在门墩上择菜。 这是望风呢吧!这位李先生就笑,“这就是小长平吧,当年才刚会走。” 是啊!日子过的真快,眨眼这就几年过去了。 巴哥和四爷回来的时候,林雨桐才从里面退出去来,方云在院子里坐着做针线活,桐桐去厨房给客人做饭去了。 里面一谈就是半天,为的什么?为的是发报机。 本是一封电报能解决的事,但因着有些东西过手的多了,就不安全了。因此他亲自来了,东西得想办法绕圈送到沪市,伪装成舶来品,货在那边接手。 双方定下了联系的方式,吃了一顿饭,但并没有多呆。假借去山上参观的借口,去了山上。随后运药的车来来去去的,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哪辆车走了。 丁旺把兔皮挂在门口,这是卖了兔肉之后的副产品,糅好了皮子挂出来,有需要的就卖了。每天他把这些做好才往公署去的。 一进公署的大门,杨中和就过来了,他忙站住,“杨主任,您早啊。” 杨中和顿住脚步,“那个……小丁呀。” 我在的。 “听说,林先生家昨儿有访客了?” 丁旺愣了一下,这才道:“……倒是听说有生客来了镇上,倒不知道是找林先生的。” “哎呀,你这做妹夫的,对姨姐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嘛!”杨中和拍了拍丁旺,“小丁呀,郑先生他们在,咱们才有油水。郑先生他们要是不在,哪里有什么油水可捞?那访客是不是金陵派来的人,你该打听就得打听嘛!若是郑先生他们要来,或是上面换个人派下来,咱们一点也不知道,岂不被动?” 丁旺笑了一下,“您教训的是,回头我就留意。” 这才像话。 丁旺一天都心神不宁,长安那边有联络人。自从今春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轨,长安那边的人催促了几句了,问可有消息往上报。 报报报!往上报!这边吃不上饭,要饿死人的时候,他三天两头往上报了,可什么也不顶不是? 反正开工了,这就是最大的消息,我报了。 原本想着,谁探访这样的事真不用盯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可偏出了杨中和这中一心往上爬的。那这事是非往上报不可了。 看来还真得找借口去城里一趟了,这事还得报呀! 第二天起来就先问红桃,“你前儿说家里的香料不多了?” 是啊!这兔肉难入味,特别费料。 “我那今儿去城里一趟,进点香料回来。”说着就拿纸笔,“你跟我说得买什么就行。” “花椒、大料、茴香、八角……” 记了一堆,装起来就走。出来的时候不想又看到个黑衣长衫的陌生脸来,在跟人打听呢,“……请问林先生住哪儿?” 又一个找林先生的?口音像是沪市的。 丁旺打量了对方一眼,只管忙他的去了。 林雨桐对找上门来的陌生人也意外,“你说……你想请我干嘛?” 对方推过来一张支票,“二十万,请您出手。” 出手?出手干嘛?救人不用这么多钱的!那就只能是——杀人? 嗯! 林雨桐瞟了那支票一眼,“杀谁呀?” 对方含蓄的笑了一下,好似在说,您不应承,这个事怎敢说? 林雨桐的手指在支票上点了点,“二十万,还敢直接找我出手……要刺杀的人在金陵吧?” 对方拍了拍包,“那支票是定金,只要您接,包里还有经费。等事成之后还有大半的后续款。您的能耐,我们不敢拖欠尾款的。” 这么大手笔,而今也只J值这个价钱了! 好家伙,要杀J!这谁呀,胆大包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77 章 重踏征程(123)二更 重踏征程(123) 林雨桐就那支票往过一推,“我也不问你从哪来的,更不问你要针对的目标是谁。走吧!我只当你没来过,快走吧。” 这人将支票又给林雨桐推过来,“林先生,这两年您为了救灾,不仅掏空了自己,甚至把自己二十年的利都预支出去了,我知道,您需要钱。可是林先生,您有没有想过,依靠个人来救灾,那就是杯水车薪。如今很多地方的灾情并没有缓解,蝗灾依旧在。蝗灾这东西,想清除,非有三年之功不可。看似这一茬过去了,可虫卵却还在土里。不定怎么就冒出来了,又是一年颗粒无收。林先生,若真是如此,您可就扛不动了。赈灾之事,兹事体大,非政府之力不可。您以一人之力去扛,在下敬佩,却又觉得愚了一些。” 林雨桐看着桌上那些钱,“要是赈灾之时,您什么也没提,而把这些钱都拿来,叫我用了。那么现在,你要有事,不用亲自跑一趟。一个电报,您说杀谁,我也会毫不犹豫。可是了,现在说这个,意义在哪呢?你说的对,我对金陵的某些做法,很不认同。这一点我从不曾瞒人。但是呢,我跟你,显然也不是一路人。如今,我不问你替谁来的,只以江湖规矩对你,已然是给足了面子。若是再说下去,话不好听了,窗户纸捅破了,下次就没法再见面了。” “林先生,您不再想想。” 林雨桐直接起身,“自林三娘出道以来,可听过林三娘为钱干过什么?曾经穷困潦倒,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依仗本事去换钱,更何况如今呢?林三娘杀人,只杀觉得可杀能杀之人,得我自己愿意,别人强迫不得,亦收买不得。更何况,如今的林三娘不是以前的林三娘了,以前的林三娘关注的人少,而今嘛,我一举一动都未必那么自由。这位先生,你也是胆子大,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就来了呢?” 这人一把抓了支票,而后起身,“有人监视您?” 林雨桐便笑,“那您觉得,我这样的人不该监视着。” 这人再不说话,起身就走,脚步匆匆。一出大门,足食就站起来,浑身戒备。而后盯着这人出了村子,这才卧下,重新假寐起来。 林雨桐将几个野菜团子都扔给足食,摸了摸狗头。 晚上,等人都回来了,桐桐才要求发报,直接发给胡木兰,没别的事,单纯的问候一下J先生。 方云还纳闷,“谁要干这事?” 桐桐就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内部的事,咱们的消息滞后。不过广播上说,W又回国了。必是J又干什么了,但咱们还不知道。” 方云就不解:“既然如此,便是不说,想要J的命,还非就你这样的人出手才有机会。别人,怕是难。” 是啊!难。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提醒胡木兰?” 林雨桐低声道,“昨儿李先生来了,您觉人家的眼睛看不见呀!” 你在混淆这两件事? 对啊!要不然呢!是一拨想杀J还是两拨想杀J,说的清吗?再则,西北这些冯系将领,有哪个不想要J的命的。 此事只要不是抓住了详实的证据,有我提前告知在先,才能把李先生来过的事遮过去。 这两年,林雨桐没法过一封求助的电报,骨头硬的很,真叫她这么给撑下来了。 说实话,这事办的,硬气!如今提起此人,谁不钦佩? 就像是副官拿到林雨桐的电报,第一时间就来了,“长官,是林先生。” 胡木兰接手里,副官站着却没动,“还有事?” “卑职是看林先生是不是有难处,咱们虽不富裕,但手里还是有几个余钱的。” 胡木兰摆手,“她这人,不会跟我提钱的事,忙你的去吧。” 是! 等人出去了,胡木兰才破译,结果这电报莫名其妙,真就一句话:J公可安? 她先是以为这是发泄对赈灾之事的怨气,可想想也不对,林雨桐是那种用嘴皮子发泄怨气的人吗? 显然不是啊!那她这话就意有所指。 她立马给代打电话,“……安保等级得提高,尽快。” 怎么了? “你稍等,我马上来。” 这个点代不在办公室,胡木兰直接去了家里。 去的时候,代正在办公室打电话,应该是安排安保了。见她进来了,才三两句挂了电话,“坐。” 胡木兰将电报递过去,“林雨桐没那么无聊,好端端的发这个给我。” 她在穷乡僻壤,难不成还有别的消息? 代接过去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找到她门上了,想请她出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代立马起身,“再给她发报,问问此人是谁?” 胡木兰摇头,“这已然是她能说的极限了。她是个江湖人,江湖规矩她得守的!不说出对方是她的底线,提醒我一声,也是为了她先生的。她先生和张桥先生的合作还在继续。人家应承的事情,并没有反悔。” 代‘嗯’了一声,他手里两份电报,电报都是秦省传来了。说是对方在昨天和今天都会见了神秘的访客。看来说的就是此事了,这些人疯了吗? 刺杀? 当然了,想成事很难。但这次还是很悬,像是这种级别的杀手,真要是动了,真是坏事了。 胡木兰就道:“我觉得对林雨桐还是要给一些拉拢的,至少得叫人看起来,她没有跟J公为难的可能。赈灾那么的事,该给个嘉奖了。” 这边怎么商量的,林雨桐是不知道。她把该做的做了,这边就急着问巴哥,“这些发报机……要我亲自押运一趟送到沪市去吗?” 巴哥摇头,“不用,先送去东北,从东北上船,在公海上绕一圈,再回沪市。” 那谁去? “槐子和小道去。”巴哥就道,“今年的药材得从东北押送回来,这事确实得派人去。” 林雨桐嗯了一声,就道,“人选得好好选,别叫夹杂了什么人进去?” 这个我亲自盯着,不会出岔子的。 去东北这个事,压根就不用瞒着。 丁旺就看见那个叫林雨槐到公署开路引,杨主任跟他在说话。 “还要你亲自跑一趟吗?”杨中和笑呵呵的,“事情这么紧呀?” “药材这个,缺了一味药,配不成方子呀!您就说着人参,不往东北去,能往哪找去?倒是有高丽参,可那玩意,林先生说,跟咱们自己的人参,还不一样。那你说怎么办?” “那是!怎么能跟咱们的人参比呢。”杨中和给开路引,一边用笔花拉着,一边问,“去多人?需要多少路引?” “开五十个人的吧。”说着就拿了名单出来,“人少了不行,那玩意贵重。您说现在这世道,土匪哪没有?” 这可真说到杨中和的心坎上了,“多亏林先生坐镇呀!没听说吗?二华县那边闹土匪闹的凶的呀,公署的人杀了一半以上。你说怕人不怕人!也就是林先生在这里,没人敢挪窝,更没有敢过来骚扰,咱这日子才太平。” 开了路引,杨中和还殷勤的把人往出送,“路上可得小心,那边的土匪比咱这边多的多。” 人送走了,丁旺才过去,“杨主任。” “小丁啊,怎么了?” 丁旺就道,“那个……明儿是林先生生日,我想跟您请个假。” 哎哟!林先生生日呀?这怎么一点也没听说呀? “头一年来的时候,这不是过了生日了吗?这后来光景不好,谁还提生日不生日呀!这不今年,瞧着还行,我媳妇念叨这几天了。这两年日子再难,林先生也没忘了她妹子的生日,年年都给送一碗饺子去。今年,我媳妇早半个月就嘀咕,说是说什么也得给她姐过个生日。您看……” 那必须去!该请假,去吧,我批了。现在回去都行的,要准备的提前能预备。 嗳!那我就回了。 回吧,也没啥大事。 丁旺是真的回了,红桃也确实是念叨着她接的生日呢,他回去就说,“要不,你跟我去城里,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红桃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看公婆,“我能去吗?” 去吧!多转转,别舍不得钱,看见好的就多买点。 租了牛车,奔着城里就去。 现去了布行,“你选吧,我去书店买点笔墨这些东西。” 不能等我选完了你再去吗? “你选完就在这里等着,哪也别去。” 哦!行吧。选了几样素色的布料,都叫包起来。她也没敢出布行,就在布行的门槛里面站着呢,瞧着对面的书店。 结果书店门一开,出来的人来。她还以为是丁旺,才要喊,结果一瞧,并不是。 可这人,好似有点脸熟,在哪见过一样? 在哪见过呢? 直到跟丁旺回去,她都没想起来。这会子还想着,怕是店里的客人,有过一面之缘? 却不想第二天一上姐姐家,一看见姐姐,她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因此,她急匆匆的跟着姐姐下厨,“姐!姐!你知道我见到谁了?” 是呀?老家的人吗? 嗯嗯嗯!老家的人。红桃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嘿嘿嘿的笑,“这人跟三姐你还有点瓜葛!” 跟我有瓜葛? 谁呀? 红桃再朝外看,确定没有别人,这才道:“不能叫我姐夫听见,得小心点。” 什么人呀,神神秘秘的。 红桃低声道:“三姐,你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呀!我好像听二姐说过,你不是喜欢沈家的表少爷,那个叫……叫周青云的。” 林雨桐脑子过了一遍,当时原主掉进池塘,就是因为追这个周青云去的。虽然后来否认了这个说法,但是自己是知道的。确实是有过那么一些事,也真的有过那么一个人。 这个人当时还在县里的高中一起念过书,但一直没有交集。 怎么出现在这儿了?“你在哪碰见的?” 红桃细细的说了,林雨桐就明白了,跟丁旺同时出现在书店,那这来历就清楚了。怕是跟丁旺的身份差不多吧。 这事听过就算了,是谁盯着自己区别并不大。 但谁知道人家赶在饭点,光明正大的,亲自登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78 章 重踏征程(124)三更 重踏征程(124) 周青云一身长袍,斯文儒雅,摘了礼帽,朝四爷和桐桐微笑,“怎么样?没想到吧。” 那谁能想到呢? 四爷伸手跟他握了握,“意外!之前也没听同行提起你呀?” 李同行是此人的表妹夫呀。 周青云跟四爷握完手,主动伸到林雨桐面前,“握一个?” 林雨桐含笑跟他握手,“是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你。” 周青云从身上掏出一个证件,“叫你们见笑了,以后还得打交道。这不是郑先生的差事上次没做完,先行撤离了嘛!嗐,这次呀,是死活不好意思先过来。我就是打个前站。看二位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他们尽力争取,这才有脸见二位呀!” 太客气! 人家亮明身份了,那就大大方方的,进来吃顿便饭吧。 他也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就是瞎折腾,毕业之后,去了鹏城。在那边考了军校,在军校里读了几年书,别人都上了战场了,就只我,因着你们的关系,别调来这里。” 故交,有交情,有事好沟通。他有军校经历,他们秘密要筹建的是兵工厂。那么此人的到来,合情合理。 吃晚饭,丁旺带着红桃告辞,红桃在路上就问丁旺,“你……见过周青云吗?” “昨天应该见过吧,在书店。我进去的时候有个人正买书,还是那身衣裳……怎么了?” 我是问你早前见过周青云没? “早前是多早?” “他是我们村里人,你没见过?” “你上我们家的时候我才多大,我一年也去不了你家一次,我怎么会见过他?” 红桃‘哦’了一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丁旺打岔,“那个人,跟三姐和姐夫的关系都很好?” 红桃没把自家三姐貌似喜欢过人家的事告诉别人,只道:“我三姐给沈家的小姐陪读,你知道的吧!周青云是沈家的外甥,也在沈家附学的,关系应该不差。” 这样啊! 可不就是这样!周青云点着四爷和林雨桐,“我跟你们说呀,你们别为难我!有话咱就明着说……我真是被你们给连累了!这么长时间,大名鼎鼎的林先生呀,我没打着你林先生的旗号做过什么吧!出门在外,谁问我是什么地方的人,我都说是哪个省的,坚决不提哪个县的,就怕叫人家把咱们联系起来。可结果呢?我都在军校了,眼看分配下去了……结果完蛋了!资料还是被上面给调走了!直接一竿子把我给戳这里来了。” “归代管?”林雨桐笑问。 “可算了吧!我可干不来那一套!我昨儿是看见红桃了,特意出门的。”周青云直言不讳,“你那个妹夫有问题是真的,当然了,疏不间亲,你要怀疑我也居心不良,替别人看着你的,那我也没办法。但咱说实话,真不是!我还在JUN部挂着呢。但当兵的,比他们那些孙子,单纯的多!最见不得偷偷摸摸的那一套!” 说着话,瞧见长平竖着耳朵在听呢,就跟着乐,“可以呀!金老四,你下手够快的呀!在县城知道我为什么不搭理你们吗?看见你们来气,知道不?瞧瞧,咱儿子这么大了,我这还孤身一人呢!”说着,就给长平夹肉,“叫干爹。” “干爹。” 周青云哈哈就笑,“好儿子!再叫一声。” 这个周青云真是! 方云招手叫长平,“走,跟大姨姨去瞧瞧学校的桌椅板凳做好了没,叫你爸妈跟客人说话。” 长平把肉往嘴里一塞,跟周青云摆手,“干爹,我先出去了。” 成!儿子。 只剩下三个人了,周青云收了脸上的笑,看四爷:“我真不愿意来,但是军令如山。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我都得把话说到前面。” 这是日久见人心的东西,只是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过于巧合,不由的不叫人多想。 四爷就跟他说,“设备得赶紧运来,厂房是现成的,电我都接进去了。这事按说不用这么劳师动众,把你这种故人给翻出来。” 周青云低声道,“你们还不知道?” 什么? 周青云看桐桐,“宋先生遇刺了!” 林雨桐真不知道,她看了四爷一眼,“是那个宋先生?” 对!就是那位国舅爷宋先生,遇刺了! 林雨桐嗤笑一声,“遇刺了,与我何干?这事又不是我干的!”说着才问了一声,“宋死了?” “没有。”周青云挠头,“但是亲卫死了。差一点点,要不是亲卫替他挡了一下,他活不了。” 林雨桐白眼一翻,“要是我干的,谁挡也没用。不是,因为这事,还专门打发个熟人来盯我呀!给丁旺拉下水,我懒得计较。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周青云的声音低下来,“我们校长差点被干掉,这事你也不知道?” 还真找到二百五朝J下手了! 林雨桐就笑,“有人找过我,出的价码不低……” 话没说完,周青云都急了,“你现在连这事也干了。” 干姥姥呀干!林雨桐说他,“你等我把话说完呀!” 周青云摆手,“行!你说!我听着。” 林雨桐低声道,“找我了,我没接。当时就发电报给胡木兰了!胡木兰你认识的吧?” “见代的时候见过此人,是个很干练的女人。” 是她!“我给她发报了,问候J公。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就说了那么一句,“谁要刺杀,你真不知道?” 我一江湖人,我管的着吗? 周青云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林雨桐,“我说林三丫啊林三丫,你装什么江湖人呀!我发现女人真是会做戏呀!以前她不这样!”说着看四爷,“金老四你说话,她以前是不是不这样?” 四爷笑了一下,“她以前就这样,只不在你面前这样而已。” 合着就是骗我了呗! 周青云一幅懒得计较的样子,复又坐下,自斟自饮的一杯,“反正就是我来,为了跟你们搞好关系的,就这么点事。行不行,能不能给点面子叫我把我的活干好,全凭你们一句话,利索点。” 林雨桐说周青云,“你……的话不全是实话。” “我堂堂军校生!”周青云拍拍胸膛,“手底下一点兵没有,这也不可能,对吧?” 林雨桐就点他,“说到底,郑天晟还是怕我手里的三千号人,三千杆枪。” 那你这不废话吗?这玩意谁不怕呀!你本就强势,完了你手里攥着那么多东西。他怕你才对了! 四爷就就问,“到底是准备带多少人进山?” 周青云呵呵一笑,“这不是叫我商量来了吗?五千,五千这个数,能搁得住不?” 林雨桐叹气,“非压我一头呗。” “我的林大妹妹嘞,我堂堂军校毕业生,同班同学,过几年那都是师长军长的料子,我这五千人,最多算一加强团。我这一守,猴年马月,谁知道呢!你抬抬手,叫兄弟们给你站岗,成吗?” 林雨桐没拒绝,“那我的武器耗损,完了得从军工厂走。” “我的老妹呀!”周青云挪了位置,跟林雨桐面对面,“在这地方,你有什么损耗呀!妹,我被弄来,是被你们牵连了,咱不能不讲道理呀!” “老哥呀!”林雨桐给他倒酒,“我这药运出去,并不都顺利的!到处是土匪,在哪里都可能跟人家交火!药材运过来,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像你们这些兵痞子,非要压着我的药材不给,来换我的成药,你说我是换还是不换。” 可以向上面告呀! “告个屁呀!第一次给我让路了,可从人家的地盘过,人家给下绊子怎么办?我能次次去告状吗?你拿着青天白日的证件到处晃悠呢,我就一江湖人,也不想给你的校长卖命,但咱得自保吧。” 周青云又挠头指着林雨桐几次想说话,到最后憋出一句,“这狗X的世道!把我变的动不动就想骂脏话,把你金老四也变的人模狗样是个人物……就连你林三丫,也成了这般难缠的林三娘了!狗X的!”说着,就回头看四爷,“我跟你说,要是这世道不乱,我说不定还真就在村里不走远,然后娶林三丫当老婆呢!” 滚滚滚! 林雨桐怼他,“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俩都相好了,有你什么事!” 周青云又骂了一句什么,这才道:“那怎么总有人说你瞧上我了呢!要是他们说你瞧上我了,这倒霉的差事能落到我身上?!” 少东拉西扯的,“你就说能不能把我这边损耗给报了!” 周青云半晌不说话,“不能无限损耗,对吧?” “不无限,跟你们部队的平均损耗持平就行。”林雨桐端起酒杯,“行了,就这么着吧!我放你们的五千人进山,你给我先换三分之一的损耗。”说着,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你还是我儿子的干爹了,这干爹都叫了,你矫情什么呀!” 周青云白眼翻她,“回头你通G,我给你换武器,就等我我通G,这是矫情吗?” 坑死我了! 林雨桐放下杯子,“你就说喝不喝!” 周青云白眼翻着,但还是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79 章 重踏征程(125)一更 重踏征程(125) 周青云在这边酒喝的半酣,这才八卦的问了一句:“……刺杀的事你真不知情?” 没完了还?林雨桐就道,“真不知道!” 周青云叹了一声,“……有些东西,是双刃剑。江湖这个东西……你用的时候顺手。可有时候,往往给你带来的麻烦也不少。据说……我也是来前听说,刺杀这两人的杀手,都是沪市道上的。道上的事情,叫别人看来,有十分你能知道八成。”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林雨桐摆手,“何况,我这两年做什么了大家都看的见!这么大的事情摆在面上,上面看不见。一点莫须有的事,猜测我可能知道,这就是有罪的。” “没有没有!”周青云赶紧摆手,“上面有嘉奖的意思,并不是说跟你有关。但你知道的,人多嘴杂,各种声音都有。” “下次叫我知道是谁在后面嘀咕,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对对!”周青云哈哈就笑,“谁要嘀咕,下次我给你通风报信,就得这么收拾。” 煽风点火的,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但也是提醒自己,小心着些,上面的一些人不怀好意。 林雨桐接受他的好意,拿酒壶要给他添酒,他将手扣在酒杯上,表示不能再喝了,“咱们来日方长,今日就到这里吧。” 可这天也不早了! “住哪儿呀?我叫人送你过去?” “回城里吧!”周青云就道,“我在招待处住着,杨将军给安排的。”说着就起身,“我之前去书店,是为了见人了!对方打电话给我,叫我去见面的。原因不明,到了之后店里的掌柜给了我你的具体住址,再没有其他了。我几次想走,结果碰上了丁旺……丁旺出来,应该是恰巧,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但是呢,书店那地方,你肯定知道。这是我昨晚想明白的,狗X的,算计咱们呢。我今儿要不来,回头一出现,结果你的人告诉你说,这个人早就到了,跟丁旺一样出入书店,金老四、林三丫,你说你们还能信我几成。这他娘的是想用咱们之间的故交关系,又防着咱们走的太近。早在的就开始下蛆了。之前听一些带兵的学长学过,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代的眼睛,我还觉得有几分不信。他娘的,我现在是真信了。狗X的,一来就差点踩到人家给挖到坑里去……那就先这么着。我的人分批集结,后天,我连夜行军,敢天亮之前进山,绝对秋毫无犯,你叫人沿路配合我就行。” 成!那就这么着了。 外面巴哥安排了人架着骡车,周青云直接往车上一蹦跶,骡车都要走了,瞧瞧长平了。他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个盒子,“儿子,干爹给的。” 长平蹭蹭蹭的跑过去,“干爹要走了?不住下来吗?” 还会说客套话了!周青云哈哈就笑,“不了,干爹先回了。这个给你,好好用。还想要什么,下次干爹给你送来。” “要QIANG,真QIANG。” 小崽子,这就知道qiang的好了!成!干爹给你弄一把小的,回头给你。 一个早已经被遗忘的生日,家里来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可信吗? 第一眼看的时候还觉得此人斯文,可是再一接触,他身上确实都是兵味。 巴哥也说,“此人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是!军校那地方,当初考进去的时候,各方面就有考核。最基本的,根底清白是能做到的。在军校里,你说倭国人渗透进去,没有这种可能。他是一毕业就给划拉过来的。 方云扒拉长平的脑袋:“就你小子机灵,知道那是好人呀?” 晚上,桐桐给孩子洗了脚,也问这小子呢,“人家让你叫干爹,你就叫干爹呀?” “他不怕爸妈,跟大伯他们一样……都不怕你们。”长平说着就嘟嘴,“那个几年都不见的姨妈……都有点怕您的。”长平是这么说的。 那个几年不见的姨妈,说的是胡木兰。 林雨桐的手一顿,没错,不怕自己,这是一个特别的信号。 但凡能不怕,一是他本事比自己大,二是他不心虚。 林雨桐就笑,拎着这小子往被窝里去,“你还知道人家怕妈妈呀?” 嗯!很多人敬您,也有很多人怕您,更有人对您又敬又怕。 行!知道‘敬’‘畏’二字,懂得了察言观色,这就行了。 周青云给孩子的是一盒子的笔,里面一共五只,都是钢笔。四爷瞧了一眼,就叫桐桐先收起来了。孩子还小,现在用不了这个。这东西价值不低,怕也是谁送他的。 这两天什么也没做,就是把山上的地方给腾出来,而后派人在沿线守着,夜里,从长安城外四面集结,虽都是便服,但纪律严明。周青云跟着他的部队一起,急行军,赶在凌晨四点半,进了山。 林雨桐和四爷在山里等着,里面营地营房都给预备齐整了,伙房都给盖好了,粮食给筹集了一部分,最多能扛三天。 周青云点头,“成!办事讲究。” 这种的办事法子,叫周青云咬牙,在副官拿来电报叫他签字好发报的时候,他在物资清单上,修改了几个数字。 副官低声道,“团长,这……合适吗?” “就说秦省物资短缺,价格自然高,之前的预算不够。”周青云点了点,“在人家的底盘上,暂时初来乍到,规矩得懂。再则,也叫兄弟们吃的好点。这里是等闲不用去拼命,但在山上憋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一,不能扰民滋事。其二,跟周围的友邻保持良好的关系。回头通知下面的主官来开会,得紧紧皮子。否则,不是我这个长官不讲情面,是我在上面的面子没有林三娘的大。” 副官立正敬礼,“是!就按照您改动的发报。” 周青云将手里的笔合上了,别在身上。这才起身,把营房和营地看了一遍。然后再去厂房,几个营长也正在四处查看,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军事学堂出来的,加强营的营长更是B伐一路打过来的,此时几个人挂着望远镜站在高处四处的看,见周青云过来了,敬了礼之后这才道:“团长,您知道这是谁设计的吗?” 怎么了? “高人!”孙连长将望远镜递过去,“您看看就明白了。” 周青云接过来,四处瞧了瞧,不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角度……” “咱们的位置不可谓不优越……守在此处,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您看见那个豁口了吗?在那个地方,只一个营的兵力,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便能死守。您瞧,顺着这个山势,人家修了城防工事,易守难攻!”孙营长又往药厂那边指,“您再看那边……人家说起来跟咱们是一回事,但修筑的时候已经泾渭分明……两边若想要走动,只有一条小道可通。您看见那基础像是电厂烟囱的地方了吗?那里只要安排上岗哨,那条小道上莫说过人了,就是有兔子过,都看的一清二楚。卑职就是担心,不定哪个岗哨上,也能把咱们这里看的一清二楚。” 周青云收了望远镜,而后就道,“猜什么?若是心里不放心,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林三娘不是小气的人,磊落一些,直言便是,这有什么不能提的。她虽不是军人,但也该理解若是被人时刻盯着不能安慰的心理,怕的什么?” 这……不好吧! 有甚不好的,周青云就喊:“王副官,帮我送帖子……” 王副官急匆匆的过来,“团长,金先生下帖子了,请诸位过去参观一二,也言说想带咱们瞧瞧地形。” 周青云就朝身后的几个营长摊手,“看!被我说着了吧!不要小家子气,咱们来是跟林先生合作的,很不必如此。” 四爷和巴哥这几天什么也没干,就带着周青云把周围的山跑遍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全都摊到各位面前了。 他们所担心的岗哨,也叫他们去看了。这一看,周青云都不由的眯眼,“老金呀,你这背后还藏着高人呢。” 他是跟着巴哥等人开始把四爷叫老金。叫金先生吧,生分。叫金老四吧,又觉得太不庄重。就这么老金老金的叫了起来。 四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站在岗哨上,只能看见山口的布防,但却丝毫瞧不见他们营地的方向。 但是山口的位置,不能怪人家看着,这是为了安全考量的,几方都盯着,才更安全呢。 这个岗哨亭子建的,位置、高度、角度稍微一点偏移都不能这么精准。 四爷没否认这个话,只笑问:“如此,可睡的安心了?” 安心!安心!太安心了。 说实话,如今不容易找这个一个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了。 从上面下来,周长青跟四爷走到前面,低声道,“……兵工厂设备几时上来,我且说不好。但我估计应该是快了,郑天晟一行人已经从金陵出发了,不日就到了。” 这倒是个有用的信息,回去的时候四爷就跟巴哥说,“对他们来说,兵工厂的设备来的并不困难。但是咱们在子午岭的兵工厂的设备……” 你打这套设备的主意?可这风险太大了!叫人家怀疑到咱们的身上,这就得不偿失了。 林雨桐朝巴哥摆手,“不会联系到咱们身上,这个饵两年前就下了。” 巴哥愣了一下,“凤凰?你们是想……利用凤凰?” 我们不一直在利用凤凰吗? 林雨桐把这两年跟自家这边做生意,变相资助自己赈灾的名单拿出来,“我想分批邀请这些朋友,该有个答谢的态度了。” 分批? 那这第一批就是她摘选出来的可疑的人了吧! 方云好奇的瞥了一眼,而后有些惊讶,第一批的名单上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的来头都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80 章 重踏征程(126)二更 重踏征程(126) 天微微有些热了,风吹着人有些燥热。 胡木兰正在睡梦了,电话响了。她蹭一下坐下来,沙哑着嗓子‘喂’了一声,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出事了,马上过来一趟。” 是! 一分钟都没犹豫,换了衣服就走。 代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满是浓茶的香味,才一坐下,她的手里也被送了一杯。茶还没喝到族里呢,就听见代说话了,“盘龙计划已经启动,你心里都有数吧。” 盘龙计划这是内部的叫法,但其实指的就是翠山马上要投入使用的兵工厂,和后序要投入的其他工业厂子。 林雨桐的药厂,只是给盘龙计划打掩护而已。 自从五千人物入驻,就代表了盘龙计划正式启动。 “这个计划,猜到的人不少,但能奈何的不多,对吧?”代这么问胡木兰。 胡木兰点头,“知道在林雨桐的眼皮子底下,我相信,会万无一失的。只要林雨桐本身不出问题,那里回事大后方的。哪怕都知道后方在那里,也无碍。咱们找了个可以依靠的好邻居。” 代将手里的夹子递过去,“你看看……这是刚报上来的消息。” 谁报上来的? “白雪。”代递给胡木兰,“郑天晟有宋家做靠山,可以给咱们面子,也可以不给咱们面子,此人不能看做是咱们的人。辛护国给咱们面子也给姓陈的面子,因此他的消息若是传来,那必是咱们一份,姓陈的一份。白雪若你信任,那只她是咱们的人。她禀报的东西,应该是切实的。” 胡木兰翻开夹子,面色凝重,“设备丢了?” 对!设备丢了。 “两套设备,不便宜,但是呢,倒也不是大事。只是一般人没买他的途径罢了。”代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这样的东西,丢了!你怎么看?” 胡木兰看代,“仙草之前给我发过一封电报来,只说林雨桐邀请了这两年一直资助她救灾的朋友前去,原因不明。但是邀请了谁,名单仙草发来了。” 说着,就提笔,写了几个名字,“这些人若是都去的话,此刻应该是已经到了。” 代就问说,“一边是丢了设备,一边恰巧她邀请了这些客人……” “你怀疑林雨桐?”胡木兰皱眉,“但我没得到叫人觉得可疑的消息。” 代看了胡木兰一眼,“我怀疑她以这设备为饵,在钓鱼。” 胡木兰愣了一下,“……凤凰?” 代点头,“只知道有此人,可这几年,咱们也抓了大大小小的间谍,数百人,可再没有从这些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人呢?去哪呢?他们是咬住任务就不撒口的,必然是想发设发的要接近林雨桐,那么从一开始,赈灾开始,这个动作就已经有了钓鱼的意思。你可从没说过,林雨桐是个善于下棋的人。” 我一直以为她是说干就干的人!这般草灰蛇线,伏脉千里,跟她的风格可是相去甚远呀! 胡木兰摆手,“别管她是什么人吧!也别管这丢设备的事跟她有关无关,事情发生了,就得来处理这个事情。其一,抓住偷设备的人。其二,找到设备。其三,验证此时跟凤凰有多大的干系。”说着,她就起身,“你想叫我亲自去处理此时。” “这三点办到了,这事跟林雨桐有无瓜葛,反倒成了小事了。便是被她利用了一把,我也认了!欠了她的人情,这次就当还了便是了。这不是给她的嘉奖令了下来了吗?你跑一趟,只当是亲自送嘉奖令去的。” “我简单的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有飞机呈送要紧公文给杨将军,你坐飞机走吧。” 于是,林雨桐请的几位客人还在长安呢,胡木兰就先到了。 一进镇子林雨桐就得了信儿了,她看巴哥,“东西都运到了?” 巴哥点头,“尾巴扫干净了……” 童关火车站,是通往秦省的运送货物的毕竟之路。在铁路沿线下手,给偷出来扔下火车而后转移了的。 这次的事,老吴和小桐立下了大功。两人是只这些人将零件藏在哪匹货里,动手的另有其人。事成了,老吴不再看门了,直接转移到山上,去看药厂的库房去了。小桐去了新办的学堂,看着孩子念书去了。除非哑姑带她出去接生,否则,她大部分的时间就在学堂里,绝对不许有别的走动。 这师徒俩属于低调的那种,老吴也不可能叫人知道她当过贼,因此,不起眼的师徒消失了几天,没人注意。啥时候回来的,也没人关注。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事情办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运送武器的人只想着做到保密了,也觉得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再加上秦省如今安全,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人对他们的东西感兴趣,且真的动手了。 在一方大意,一方蓄谋已久的情况下,可不就得手了吗? 再加上,往秦省运的,如今大部分都是物资,粮食布匹食言之类的东西,因着这些东西往这边运,都打着林三娘的旗号。这两年来,凡事运这些东西的,从没出过事,他们就认为不会出事,然后,这不是就给出事了吗? 胡木兰一来就直言不讳,“你放过话,打着你的旗号,还敢动手,你要对方的命。这话还算话吗?”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不用激我!运来的物资只要没少,少没少其他东西,其实跟我关系不大。但是……巧了,我邀请的人到了,你们的货就丢了。” “难道不是你要钓凤凰,拿我们当饵?”胡木兰上下打量林雨桐,“咱俩这交情,你说实话。你就是真这么干了,两套设备换凤凰这个级别的间谍,我觉得划算。绝对不会深究。” 林雨桐白了对方一眼,“我确实是怀疑这些人里有凤凰,我邀请他们,目的在于筹建一所医院,你没听说吗?秦北各地起鼠疫了,甚至传言,老鼠有彩色的,我没见过,也没机会实地去看。只是那边的药铺发了电报来,说是情况甚至严重,我给先开的方子,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这动不动就爆发各种传染病、流行病,怎么解决?我想针对这些病,在深山里修一疗养院,也算是实验之用。另外,还想建一所医院,主要针对外伤。但是,外伤的治疗,西医是有独到之处的。可西医设备和器材,我上哪买去? 我邀请的朋友,背景都跟医药有关。你要知道,医院除了医生,还得需要医疗耗材,我得找到能给我长期提供这些的人呀!那你说,我邀请的那些朋友,有问题吗?便是里面有凤凰,那我也会跟凤凰保持良好的关系,只要她能给我想要的。她若是来,也必是要跟我保持良好的关系的,盗取你们的设备,图什么呢?盗取了,你们还能再买,影响能有多大? 所以呀,我的胡处长,凤凰出现了,就在我邀请的朋友中,我丝毫不怀疑。但是你们内部,是否也需要在甄别甄别呢?是不是有人背后还有一张脸。别忘了,W在四处捣乱,要倒J,之前冯系不少人联手,成立了反J联盟。晋省的阎,他早前反J反的比谁都厉害,之前收拾跟冯一起反J,可到了事上了,暗里又跟J眉来眼去,背后捅了冯一刀子……这里面的关系复杂了,谁在算计谁,你能确定?” 是的!这个地方看着是风平浪静,可之前一出出的三国杀上演的,未必没有谁想坑谁一把的想法。 林雨桐就笑道,“就连我,也在别人的算计之内。未必不是想借我的手,给他们对手一个教训。但这些巨头之间的事,我能掺和吗?不能!所以,虽然我不认同你认定的,是凤凰动手的这个结论,但我还是愿意这么去查。全当是凤凰干的,把背后的事给隐了算了。我也不乐意四处树敌,干脆大被一盖,此事到凤凰这里为止算了。” 胡木兰看了林雨桐一眼,良久没言语。但把这话再琢磨了一遍,她还是点头了,“你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也有你的道理。那怎么着呀?先配合我查凤凰?” “这里地方小,没办法待客。长安城里我包了饭店,你要今儿不来,我都带人直接上长安了。那现在,一起走?” “你先走,我去一趟山上,今儿晚上,饭店见。” 成! 林雨桐目送胡木兰离开,胡木兰一直朝前走,没有回头。她说的都是对的,可她总有一种直觉,觉得哪里不对。 周青云很吃惊胡木兰的到来,他皱眉,“哎哟,胡处长,您这是突击检查?” “借用一下发报机。”她这么说。 周青云指了指地方,里面的报务员直接出来,把空间留给胡木兰。 胡木兰在跟代沟通:林否认她钓鱼,亦不认可此事为凤凰所为,她怀疑是矛盾颇深的冯与阎之间相互使绊子。 代那边没有回复。 胡木兰又发报:据仙草所报,她身边少几员干将个,据说是去东北采购人参,请找东北张代为核查,证实其是否真在东北。 这次有了回复:收到!消息核实最快也需半日工夫。 那就请发至长安,我将即刻启程去长安。 发完电报,胡木兰出来,问周青云:“周团长,你在山上,常见林先生吗?” 见啊!当然常见了,“天天都来的!” 天天都来? 对啊!天天都来,“听说是想开个别的药厂,不能跟治病的药一起生产,好似专门用于杀虫的,可能跟蝗虫这事有关,具体人家保密,也没处打听去。这上上下下的,这么多人值岗,山上几点上人,几点下人,谁上谁下了,都记着的。” 说着,就叫副官,“把值岗日志拿来。” 胡木兰接过来一瞧,自打周青云来了,她还真就每天都来。记载的很详细! 她没出门,她的干将若是真身在东北,那这事就是自己多心了,应该跟她无甚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81 章 重踏征程(127)三更 重踏征程(127) 一到长安,就接到电报,证实了,万众药铺确实在收购人参,林雨槐等人身在东北,没有离开。 胡木兰放下电报,既然说身在东北,那就是说这些人什么时候到东北,中间是否有人离开,都有人查了,并无可疑之处。 她将电报烧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她干的,怎么着都行。 洗了脸,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人往林雨桐定好的饭店。 这饭店很有特色,是一处别墅改建的,里面十几个套间,有专门的下人厨子,做的都是私房菜,很有特色。 胡木兰来的时候,远远的听见说笑声。窗户开着呢,在外面能听见里面说话。 她一来,栓子就进去禀报,“胡小姐来了。” 哦! 林雨桐起身,跟客人致歉,“有个朋友来了,我去接一下。” 您忙!您忙。 林雨桐往出走,走到玄关处的时候朝里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各个都好修养,丝毫看不出不妥来。 她出去了,胡木兰站在刚进大门的地方,“我进去方便吗?我听着人不少,十多个人?这么算的话,客人就又成十个。” “我邀请了五个,其中两个是南洋商人,他们没来。我动身来长安之前,他们发了电报来,说是时间来不及,他们不能赴约了。一个在南洋没动地方,说是下次来拜访。一个在沪市,在公共租界,地址我可以给你,你回头查一下,看他挪窝了没有。不过我估计这俩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用费心了。” “那就是还剩下三个。”胡木兰双手插裤兜,用下巴朝里点了点,“这三个都什么情况?” 我不信你没查!林雨桐心里这么嘀咕,但嘴上却没戳破,耐着性子到,“一个叫蔡春桥,此人在倭国留洋,读的是医学,回来之后在广州开办了和美医院。此人不到三十许岁人,风度翩翩,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留学倭国期间,结识了现在的妻子和美子,此女出身藤田家族,出身显赫,但迷恋上蔡春桥,二人结为夫妻。此次,蔡院长带着他的妻子前来……” “一位是梨夫人,梨园行里出身,后嫁给一个DE国人,那男人年纪大了,没几年死了,她获得大笔的遗产……她是否还有别的产业,我也不得而知,但对于再未成亲无子女的女人来说,不看好钱袋子,花了那么多来赈灾,确实有可疑之处。她此次来,带着两个梨园子弟,再无其他人。” “还有个人,你认识。”林雨桐就道,“是鲁小姐,她在香江结婚了。丈夫叫王秋实,这个事你该是知道的。” 胡木兰点头,“我知道!王秋实是王春华往将军的堂弟,虽为堂弟,但与亲弟弟无差别。王将军是被婶母养大,对婶母和堂弟是极好的。” 林雨桐怀疑鲁小姐是胡木兰安排的监视人员,监视王将军的一举一动。 胡木兰就摆手,“王秋实此人,处事荒唐了一些,花花公子的做派,但是家业是丰厚的。王将军将其安置在香江,他怕是还想在香江做药品的生意吧。” 是吧! 林雨桐说着话,就带着胡木兰进去,有些要介绍,有些不要介绍。 人来齐了,聚在一起吃饭,天南地北的谈。 蔡院长言语殷切,表示办医院所需的一系列东西,他帮着办。说起他的妻子,他一脸的无奈,“她这人倒是好的,只是如今一想起她是倭国人,我这心里也是很不得劲的。” 那位和美子红着一张脸,“没人喜欢打仗,哪里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林先生,我是个好人。” 这是个貌美的,含羞的,很容易叫人有好感的女人。 梨夫人话很少,身边的俩徒弟却颇为活跃,问这问那,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鲁小姐跟林雨桐是老相识了,可说的东西就多了。那位王秋实手里摇着折扇,一会子跟梨夫人的女弟子就说上话了,说香江的情况,又说去F国旅游的事,吃喝玩乐,他的言谈里都是这些。 凤凰在其中吗? 胡木兰自己都不确定了。 吃了饭,说是明天请大家看戏,请了秦戏名家,包了场子请大家去了。时间也不早了,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四爷和桐桐在一楼,给胡木兰把房间安排在隔壁,四爷带着孩子,叫林雨桐只管去忙去。 林雨桐看四爷,“你觉得哪个像?” 四爷就笑,“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心里早有数了,不用问我。按照你猜想的去验证就行。” 我猜想的?! 林雨桐其实是有些侥幸的,她被她自己的猜想给吓着了。 胡木兰给林雨桐留着门呢,一见林雨桐进来了,她指了指门,示意完全关上。 两人不说话,只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纸,用密码交流。 胡木兰先说她的观点:蔡院长和他的倭国媳妇,是最先排除的。你杀倭国人杀出了名气,一切跟倭国有关的,都怕被你列为敌人。所以,蔡院长积极的参与到这件事里,是在跟你示好,告诉你他虽娶了倭国的媳妇,但是跟别的不相干。他祖上是前清的外交大臣,也算是名门望族,风骨是有的。 林雨桐点头,不是这两口子。 胡木兰又说:也不是鲁小姐,我跟你说实话吧,鲁小姐是我的人。具体执行什么任务,我不便告诉你,但是,她是我的人。王家的事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俩可以排除了。 林雨桐这次没说话,也没跟着点头,只扬扬下巴,叫她说梨夫人可疑在哪。 胡木兰摇头,“梨夫人动机不明。” 林雨桐拿笔:梨夫人生育过,且梨夫人身患遗传疾病,寿数有限。她应该是想给她自己和她的孩子求诊。 胡木兰愣了一下:求诊? 对!求诊。 胡木兰抓着笔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你确定? 林雨桐点头,却没再多做解释。 胡木兰在纸上写下:王? 林雨桐没有说话,若是如此,情况会很糟糕。军中将领身边的至亲若是早已投敌,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胡木兰继续跟林雨桐道:王春华颇得J信任,是第一批追随J的人,为J挡过枪子。 林雨桐叹气,“我送你出去吧,你还是赶紧跟金陵联络,多放的核实一下消息为上。” 胡木兰起身,却再也没有说话。 从这边一回去,第一时间联系代,两件事:第一,查林雨桐邀请的其他两个客人,一个说在南洋,那就查进出港口的记录,看看此人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还有一个在沪市的公共租界,查此人是否真的有事,是否真的没离开过沪市。第二,调王将军的所有资料,连夜里叫人送来,此时为绝密。 代拿着电报,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王春华若是有问题,这还得了。 可胡木兰不是个胡来的人,这么说,那必是发现了什么。 他亲自调了资料,着亲信去送。 而后又叫人验证了消息,南洋那位客人已经一年没来过了,沪市的那位客人病了,有一笔生意正在洽谈,正是忙的时候,最近一直陪着客商,也没动地方。 当消息查来,他亲自将电报发过去的时候,胡木兰才接到他打发人送去的资料。 排除凤凰还有别人的可能,那么眼下,确实是王秋实最为可疑。 她的手摁在王春华的资料上,不由的有些手抖,而后才打开资料。这资料里,有王春华将军自己提供的,也有各方面搜集来的消息。 她把这资料翻开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视线落在王秋实的一段自述上。 王秋实说,他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家中无甚亲眷,只一叔叔早年出去讨生活,却也无有踪影。被舅接去养活,然舅母苛待,常有虐待之举。幸而婶娘携幼弟归,虽叔父不在,但婶娘为王家长辈,将他接回,亲自抚育…… 多少辛酸,多少艰难,这些都略过,总之,婶娘对他很好,开个酒铺,供养他念书求学云云。 若是不留心,还真就是给忽略了!那就是他丧母的时候才五岁,他没有见过叔父,他叔父也客死异乡,那应该更没有见过婶娘才对。 只是他受苦受难的时候,恰好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回来了,说是谁的媳妇和孩子,然后跑到他舅舅家,救了他,养了他,那人人都认为这女人就应该是王家的媳妇。要不然,谁平白无故的,养别人的孩子干什么。 几十年了,谁好端端的去查问人家的婶娘干什么? 可如今再去思量,胡木兰就觉得有些怕人。 此时,再去看籍贯就会发现,王家是辽东人,依旧在东北。 她放下资料,抖着手给代发报,将情况说了一遍,具体怎么判断,代说了算。 王秋实如今在林雨桐身边,跑不了。但是王春华,得千万小心。 电报发了,她才往戏楼去,戏已经开场了,客人都在。 胡木兰带笑坐在林雨桐身边,手在桌子上轻轻的点了一下。 林雨桐抓了一把瓜子递过去,侧身跟她说话,“……鲁小姐是你派去王家的?” 是! “是非有异常,鲁小姐真不知吗?” 什么意思? “鲁小姐是你的人,这事除了我知道,还有谁知道?”我要是没记错,你跟鲁小姐有交集的时间段,都在京城。而那个时候,你跟谭中敏可还没翻脸呢?所以,我的胡处长,鲁小姐是只给你办事呢?还是另有主子?这些你拿的准吗? 胡木兰低着头,慢慢的变了脸色,她蹭的一下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戏台上顿时消声,都惊恐的看这胡木兰。 胡木兰看向鲁小姐和王秋实:“烦请二位跟我来,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二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82 章 重踏征程(128)一更 重踏征程(128) 这番动静吓了人一跳,林雨桐安抚的朝其他几位客人笑了笑,轻轻的摆手,四爷朝戏台边的人抬抬手,鼓乐声又起。 林雨桐起身,轻轻的拍了拍愕然中的鲁小姐,背着其他客人低声道:“先跟胡处长去一趟,其他都是生客,就你和王先生是熟客,麻烦你配合配合。” 好似这只是想查别人,却也知道无端的不合适,找个熟人做戏? 鲁小姐就站起身来,“那今儿……不能陪老朋友看戏了。” “来日方长。”说着话,林雨桐还朝王秋实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又看胡木兰,“其他人都是为赈灾真的出过力的人,别管动机是什么,人家拿出来的是真金白银。别闹的太过了。” 这边胡木兰还没有说话呢,栓子从门外过来,低声道,“姐,杨将军来了。” 桐桐看了四爷一眼,以眼神询问:人是你请来的? 四爷点头,不这么办,人家不得以为你请的都是鸿门宴呀!动刀动枪的,一点也不文明。他嫌弃的不行,“你陪胡处长吧,我跟杨将军陪贵客。” 这个人请的很有牌面,场面很愉快。 林雨桐看向王秋实,“我先送三位出去。” 王秋实手里把玩着折扇,无所谓的摇了摇。林雨桐刚才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做戏吗? 哦!那就做戏吧。 摇着扇子跟其他客人告辞,然后优哉游哉的带着鲁小姐朝楼下走。 林雨桐送胡木兰等人下去,从心里来说,她是没想掺和的。这事推过去,把秘密弄走设备的事掩盖过去算了。 可出来了,将铿锵的锣鼓声抛在身后了,胡木兰才拦住林雨桐,“……若是这事果真跟谭中敏有关,我审讯这两人,就需得有证人。”昨晚坐飞机来给自己送密信的,一行两人,都是代的亲信。这两人能给自己作证是真的,但只这两人还不行,自己还需要个强有力的第三方。真有有人要坑自己,有这个第三方的存在,他们就得抻着劲儿。 其实,她本来是想找杨将军的。这位将军不用说话,只坐在边儿上旁听就足够了。可谁知道杨将军被请到这里来了,如今一来这里,她再说就不合适了。再则,自己去请,这位将军却未必乐意掺和。人家跟林雨桐这两口子相交,那是赈灾、兴修水利、治疗瘟症,这一桩桩一件件相互配合换来的情分,这样的情分非同一般。而自己跟人家有什么情分可言呢?若真自己去请,他只一声军中急务实在不得空,也就推脱了。说到底,是军中将领对自家这种衙门,心存顾忌,不乐意深交。 虽然因为这事坑自己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谨慎总是没有错的。杨将军这样的证人请不到,那总得换个人吧。林雨桐是合适的! 她开口了,林雨桐一愣,“我哪里能做证人?你们肯定还有别的人,不管抽谁出去,都比我合适。” 胡木兰摇头,“此事敏感……师生关系非同一般,事涉谭中敏……谭中敏这个事,在你这里不是秘密,还就除了你没合适的人了。这次……算我欠你一人情。” 话到了这份上,林雨桐就不好再推辞了,回头叫了栓子低声交代了一句,这才跟着胡木兰走了。 胡木兰呆着的地方不起眼,两层的小楼而已。四下里一扫,顿时就明白了,这怕是他们的据点。 站在院子里,王秋实这才摇着扇子,冲林雨桐笑道,“林先生,胡处长这可不像是玩的。我是您的客人呀,您不是一般人,来赴宴那都得是鸿门宴吗?” 林雨桐露出一苦笑来,“交友不慎,无奈的很!” 胡木兰将人往里面带,“都请吧,里面坐着说吧。” 进了楼里,她直接拐进一间屋子,推开门,“这是会客厅,请吧。” 林雨桐朝里面瞟了一眼,直接进去了,坐在了上面最边上的位置。王秋实扫了一眼,收了扇子,“林先生,胡处长管这个叫会客厅?” 林雨桐指了指下面那把审讯椅,“王先生没坐过那把椅子吧,不想试试?” 王秋实还要说话,胡木兰手一挥,从后面闪出两人来,直接反剪了他的胳膊,将人直接给押进来摁在椅子上。 “干什么?”王秋实挣扎,“胡木兰,少给老子来这一套,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也不问问老子的哥哥是干什么的?我还就告诉你,老子的哥哥为你家主子挡过子弹,你家主子亲口说的,欠我哥一条命……你他妈的安插人盯着我哥,我替我哥娶了姓鲁的娘们……” “住嘴!”鲁小姐直接呵斥了一声,“不想死就闭嘴!” 王秋实朝鲁小姐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鲁小姐这才看向胡木兰,“胡处长,你什么意思?” 胡木兰一把捏住鲁小姐的下巴,“愚蠢的女人,你险些坏了大事。”她抬手将对方推到一边,不知道跟谁吩咐了一声,“将人压下去。” 林雨桐再没听到任何动静,外面彻底的安静了。然后胡木兰直接进来,甩上了门。 押着王秋实的两人,将王秋实在询问椅上固定好,也都过来,坐在胡木兰的两边,两人一人从身上摸出个小本来,然后拔了笔,这是要做记录呀! 林雨桐走在最边上的位置,也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 胡木兰看向王秋实,“进了这里,你心里应该有数。你说的对,你们家的情况特殊,若不是我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王秋实嘴角勾起,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证据?什么证据?莫须有吧!若是真有你所谓的证据,你还会跟我在这里废话?这是你们要网罗罪名诬陷我哥,还是有谁要陷害我哥?” “陷害?”胡木兰朝林雨桐指了指,“看见了吗?我请了谁来?林三娘。林三娘杀的人少吗?她杀过罪不该死的人吗?其实,你说也好,不说也好。只今儿林三娘在这里,你就是死在这里,那也就是死了。不仅死了,你们一家照样逃不脱的。林三娘认定了你的身份不一般,那你说不说的,别人都信你的身份不一般。要不然,缘何她第一拨请的人里就有你呢?你想想,她请的都是什么人来做客?除了你,一个是娶了个倭国媳妇,一个寡妇失业的偏扔钱赈灾……” 王秋实打断胡木兰的话,直接看林雨桐,“林先生,是您觉得我可疑?” 林雨桐看了胡木兰一眼,而后才回答道:“我不是他们内部的人员,我只负责旁听,别的跟我不相干。” 胡木兰应了一句,“虽然如此,但邀请王秋实,这两年跟王秋实多账目往来,林先生配合我们调查,说话也是无妨的。” 那俩做记录的头都不抬,尽职的在做记录。 林雨桐换了坐姿,皱眉看王秋实,“你问我是不是觉得你可疑?我回答你,是!我确实是觉得你可疑。其实,最开始,我确实没有怀疑过你。我跟鲁小姐算是故交,鲁小姐这个人呢,是个生存主义者,说实话,她选择嫁给你,我不奇怪。女人嘛,找个能依托的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虽然你的情况,初一听就知道,绝非良人。但鲁小姐需要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托庇,那么,这就是合适的。 婚姻,在有些程度上,就是各取所需。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又想,鲁小姐得到了她想得到的,那么你呢?你从婚姻里得到了什么呢?” 王秋实就笑,“胡木兰这些人偷摸里的行当,谁不知道呀!我娶姓鲁的这个女人,省的胡木兰再偷着安插其他人,有错吗?你要是因为这个怀疑我,是不是很没有道理。” 这话一出,两个做记录的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胡木兰就起身,绕到桌子前边靠在桌子上,好整以暇的说道:“就像是你说的,都知道我们会安插人,这是没有挑明的秘密。别人知道,但别的人也都坦然的接纳了。将其留在身边,这才是该有的态度。鲁西——我们是要安排在你哥的身边的,是你‘好|色’,从中横插了一杠子,对吧?” 给王春华做情人和嫁进王家做媳妇,鲁西选择了后者而已。 林雨桐就接着道,“你说的没错,只凭着这一点,怀疑你,是很没有道理。之前,我确实不知道鲁小姐有别的身份,但我之所以怀疑你,是因为我跟鲁小姐有些交情。我知道会有各种目的不一的人靠近我,我的警惕心比较重,每个人靠过来,我得思量一下,有没有别的可能。比如,你跟鲁小姐结婚这个事正常吗?合乎常理吗? 心里有了这样的疑问,那我当然要从不同的途径去打听。至少得打听你的家庭吧!便是再开明的家庭,娶一个交际花回去……若是无长辈还好,若是有长辈,长辈是怎么同意的。这一打听才知道,大家都说,你们家其实是个老式的家庭。王将军和王夫人至今还保持着给长辈晨昏定省的规矩,这被传位佳话,觉得王将军知恩图报,孝顺有加。可一个老式的家庭,老人家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你娶鲁小姐这件事呢?于是,一分怀疑,就变成了三分。 如今知道鲁小姐另有身份,好似你和你们家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其实呢,这又说明了另外一些问题。第一,就是胡处长之前说的,别人知道有安插的人家,可别人都坦然的受了。你们却宁肯叫这么个女人进门,也要她远离王将军。这是为什么呢?你们怕什么? 第二,我从你的话里知道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王将军至今仍有跟家里人谈论公务的习惯,而且是事无巨细!要不然,你们怎么说服老夫人答应你的婚事?要不然,你怎么知道娶鲁小姐是在给你哥哥帮忙呢?连这样的事,王将军都要跟你们母子说!那么,我请问,凡军中事务,王将军到底跟你们说出去多少。而你们,有意无意,又透露出去多少?军中事务甚至于J公身边的事,因为你们,是否已经泄密?甚至是否出现了二次三次甚至于更大的泄密呢? 现在不说其他,也不说是不是存在更深层次的问题,这些现在都不谈。就只凭着‘泄密’这一点,胡处长请你坐在如今的椅子上,就不算错!别说是你了,只凭着这一点,王将军恐怕不说点什么,都过不了关吧。”说着,她就抬眼问王秋实,“所以,你有什么不服的?你又在叫嚷什么?胡处长她知道你哥哥是谁,正是知道你哥哥是谁,若真是出现问题,才更可怕!所以,别拿你哥哥出来吓唬人了,这事坏就坏在你哥哥的身份足够特殊。因此,好好配合。你是我请来的客人,我在这里,也是给你作证呢。只要把事情说清楚,若是胡处长处事不公,或是她想屈打成招,那你放心,我绝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她若问的有理有据,还请你如实回答。你放心,我这人向来公道,只要你的答案说服我,我作保,她胡木兰也不敢将你如何。” 胡木兰嘴角一跳,也是怪了,她跟林雨桐之间,有一种神奇的默契感。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自己也能猜到她的意图。 知己这个东西,她以前不怎么信的,如今她觉得她跟林雨桐之间有了这么点意思了。 胡木兰坐回去,看被林雨桐说的不再犟嘴的王秋实,“那咱们不说其他,先从泄密这里开始谈。” “我哥不是有意的!”王秋实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胡木兰叹气,“以王将军的身份,我也相信他不是有意的。可这无意才坏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坏习惯的。” 林雨桐就搭了一句,“生性如此吧!小时候没有指正,他便养成了言语不谨的毛病。” “什么意思?”王秋实瞪着眼睛,“说我娘没把我哥养好?胡扯!我娘比我哥比对我好!哪天从学里回去,我娘不是一件件的问我哥学校的事,就怕我哥被人欺负……” 胡木兰回头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多了一丝了然。 林雨桐看向王秋实,笑道,“你哥是长子长孙,老规矩的人家是不一样的。不过老太太出身一定不低呀,放在前清,这得是宗妇的好人选。” “那是……我娘还给王府的格格做个奶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83 章 重踏征程(129)二更 重踏征程(129) 林雨桐对这个王秋实失去了兴趣!这家伙不是伪装的,他是真蠢。 只怕,鲁西都要比他知道的多。所以,跟自己这边保持联系,这两口子谁是主,谁是次呢?鲁西刚才一开口,这家伙就闭嘴了。可见,他不是装着怕鲁西,他是真怕鲁西。 鲁西叫他闭嘴,他要真闭嘴,一言不发,那还真拿这小子没法子。只要王春华坚持,那王秋实是非押到金陵不可的。一旦压去,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能转圜的。就是路上找人跟这家伙对词,都是来得及的! 显然,他没管住他自己的嘴,什么都往外倒。 林雨桐和胡木兰同时起身,往外走。两个记录的也跟着起身,拿着小本本紧跟其后。 王秋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嗳……嗳……嗳你们什么意思呀?问完了就放了我呀!干什么呀!给我哥发个电报呀……” 门被关上了,他的喊声就留在那间屋里。 隔壁房间,鲁小姐一样在审讯椅上,她看见跟进来的林雨桐,不安的动了动。然后才看向胡木兰,“胡处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胡木兰冷笑一声,“鲁西,当初我发展你的时候,知道我看中你身上的什么特制吗?” 鲁西抬头,“漂亮?” 胡木兰摇头,“不是!是你有一张漂亮的脸,偏还能做到不要脸面……我觉得你这样的人颇为难得。因此,我想,像你这种交际极杂的人,出入各种场合更方便,更能迷惑人,是个搜罗消息的好手。我当初发展你,从没有想过把你推到男人的床上去!从没有想过。但是,你还是被安排去做了钉子,职业太太……你的派遣,在咱们内部,是要留档的。除了我之外,会有人跟你谈话。若非你自己流露出某种意思,人家是不会这么随便的给你安排的!尤其是我把你的优点点在明处之后。 但是给你这个安排,我也没有多想。你一向知道怎么能叫你自己过的舒服自在,因此,你选了个风险小,生活优越的方向,我只是有些可惜之外,没别的什么想法。可现在,鲁西,你告诉我,是接受了谁的指令,愿意走这么一条路的。” 鲁西坐着,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胡木兰紧盯着她,“这是不打算说了,是吧?” 鲁西毫无反应,就这么坐着。 胡木兰起身,一把揪住鲁西的领子,“以前我就知道你会做戏!该八面玲珑的时候你八面玲珑,该愚蠢的时候你比谁都像是一个只长脸蛋不长脑子的蠢货。可是,你这做戏做到我面前,好玩吗?” 愚弄我,好胆子! “你最好利索的给我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了。”胡木兰说着就哼笑了起来,“不要觉得你有什么依仗,就有恃无恐。” 鲁西抬头看胡木兰,“胡处长,我是内部人员,你无权对我做出这般的审查。” 胡木兰站起身,咬着牙转过身来,可随即猛地论起胳膊,一巴掌打在鲁西的脸上。 鲁西嘴角有血流下来,胡木兰还有动手,林雨桐一把拦住了,“……胡处长,之前在隔壁我就说过,这两人是我的客人,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此刻出现在这里,前提是他们应我之邀才来的!是我的客人,那么,就请给予最基本的尊重。不要动手,不要动粗!” 胡木兰一把推开林雨桐,“是!但她是我们内部的人员,现在,请你出去!” 林雨桐拽住胡木兰的胳膊,“你们内部的事情我没兴趣,她曾经帮过我,是我的朋友。若是她是倭国间谍,那不管她是谁,我拦着你那是我的不对。可若在没有叛国的前提下,你这么动粗,就是错的。” “她就是间谍!王家一窝子倭国间谍,她维护王家人的力度你看见了,你觉得她不是间谍?”胡木兰反手一推,挣脱林雨桐,指着鲁西就道,“我告诉你,她是间谍无疑。都说□□无情,戏子无义……” “胡处长,你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林雨桐一把揪住胡木兰的胳膊,“这般世道,女子求存难。任何一个决定,背后不定有多少血泪……做人要厚道一点,不要出口就伤人。你再这么着,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的客人我带走,别说什么内部不内部,要是内部,你叫代来找我要人……” “林雨桐,你一江湖人,少掺和这些事!我说她是间谍,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她一个□□,懂什么国仇家恨,懂什么家国利益……” “自来侠女出风尘,你少瞧不起人。” “就她……还侠女?可别笑死了大牙!来人,把林雨桐给我撵出去,这里没她的事!” 说着,qiang出手,上膛,对准林雨桐,“出去!我现在很生气,她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今儿,你先出去,回头我在跟你解释……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你还要对我动手呀?” 胡木兰的qiang稍微偏移了方向,直接扣动扳机,子弹真就擦着林雨桐的面颊飞过去,鲁西都能闻见头发的焦味。 她惊疑不定的朝林雨桐看过去,过儿是耳边的一缕头发又烧焦的迹象。 “你竟然真对着我开qiang?” “没对着你!要真对着你你早死了,我就是告诉你,你趁早给我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我今儿还不走了!”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 “够了!”鲁西冲着争执的两人大喊一声,然后说胡木兰,“收起你的qiang,别指着林先生,这件事跟林先生无关。” 林雨桐隐晦的跟胡木兰对视了一眼,而后才转身,看鲁西,“鲁小姐,咱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你说你是我的朋友,我就认你是我的朋友。这两年,你又帮了我不少。说实话,这次之所以请你来,一则是想着王秋实怕是要用你我的关系谋利,我想着,我要不请你,怕他为难你。二则,也是我身边不干净,不瞒你说,我妹妹家都被倭国人盯上了。你是我的朋友,你的身边干不干净,我也不知道。我想请你来,是想求个安心的。但不管怎么说,我不信胡木兰说的,你是间谍这个话。我记得,咱们一起谈过关于家国的一些话题……” 鲁西深吸一口气,“是!我问过!我也想过,尤其是在明庭小姐出事之后,我更是想过。我跟你保证,我不是间谍,我不为间谍卖命。其他我不能跟你更深的谈……” 胡木兰打断道,“不要弄那一套神神鬼鬼的东西,还保密。这有些事,在林先生眼里,是没有秘密的。比如谭中敏,你知,我知,林先生和金先生也知。” 鲁西没有言语,看向林雨桐,却再没有说话。 林雨桐朝她点头,“我不知道在你的眼里,我们跟谭中敏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很坦诚的跟你说,我们跟谭中敏非友乃敌。” 鲁西朝后面的椅背上一靠,而后看林雨桐,“林先生,我素来钦佩你。” 林雨桐没有说话,只要鲁西肯开口,那就好办了。 她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我很荣幸。” “我自来,只钦佩两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明庭小姐。”鲁西看着林雨桐,“林先生自来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从不怀疑。可是,林先生,您还记得是谁下令抓捕了明庭小姐吗?您还记得您有朋友被关在他J某人的大狱里吗?明庭小姐,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任何伤害我朋友的人,都是我的敌人。”说着,就看向胡木兰,“你投向了J,你作为林先生的朋友,却抓捕了她另一个朋友……你只是某些人的爪牙,只是没情感的机器!你懂什么叫做情义千斤吗?你不懂!而我,加入你们?可笑!我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去给害了我朋友的人卖命?!休想!你们是姓J的走狗,可这天下,姓J的就能一手遮天吗?J是什么?是叛徒,是阴谋家,是刽子手!” 胡木兰面色大变,“你是W系之人?” “你原本不也是W系之人,你的老师是谁你忘了?你欺师灭祖,另投他门,谁才是无义之徒?”鲁西挺直了腰背,瞪着胡木兰眼里都冒着火气。 胡木兰面无表情,在这里敢骂J,她判断,鲁西说的是真话。她因为明庭,反J。在她的眼里,反J就是正义的。她没有给倭国人卖命,但是,她可能被人给愚弄和利用了。 她看林雨桐,林雨桐叹气,“谭中敏……跟倭国人存在什么瓜葛,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此人有亲倭的嫌疑。W这人性格缺点太明显了,他未来会如何,不好说。至于J公,这个事情说起来就更复杂了,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就算是我说了,有些东西你未必懂的了,就算是懂了,可你却未必理解。那么这个话题,就交给时间,许是过几年,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了。至于你说的关于明庭的事……她有机会出来,我也有机会将她送到海外,但是她坚持要去坐牢。那是她的理想和信念,她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是,在里面的明庭,一定不希望你被人利用。” 说着,她长舒一口气,看向胡木兰,“要是没猜错,王家那位老太太,才是凤凰里的凰,至于凤,得你们自己去查了。至于鲁西——按照你们的家规,那是必死无疑。但是,她无心为贼,只是被利用了而已。若是没有造成更大的危险,那就且看在她一腔义气难得,通融通融。我知道这事不归你管,但我想请你帮我向代先生捎句话,就说这是一项交易,我愿意用他欠我的人情,换鲁小姐的命。”之前欠的,说是还完了!但这次呢,不揪出王春华,J就危险了,以人命换人命,这个交易能做。 鲁西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在那边胡木兰点头应承林雨桐的请求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你是说……谭中敏有卖国之嫌?” 林雨桐没回答这个问题,只看了鲁西一眼,而后先出去了。 胡木兰追出去,林雨桐低声道,“保住鲁西吧,谭中敏的尾巴,怕是只她能揪的住。” 不用你说! 胡木兰低声道,“我得马上带着人回金陵,这件事比恶劣的很。” 林雨桐一边往出走一边道:“人家已经渗透到这个份上了,我的胡处长,危险了!说一句不怕叫你知道的话!有那对付G党的时间,把精力用在查倭谍上,不好吗?等将来时过境迁,再回头看这一段历史,后人会怎么说呢?除G党得胜也招骂,杀倭寇便败也犹荣。” 胡木兰站在院子里,叫司机送林雨桐回去。看着车远去了,胡木兰才挠头,嘟囔了一句,“这话如今也就你敢说了。” 她返身回屋,发电报给代:凰为王家婶母。 只这六个字,代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他即刻要下令,抓捕王家婶娘。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呢,J公的电话就来了,“……我把王春华请来下棋,闲话尚无几句,王公馆电话就来了,说是王家老太太突然辞世……” 死了?怎么死的? “你去代我和夫人悼念一番。” “校长,卑职怀疑,王春华跟W有些瓜葛。” 这样啊,“……跟倭国有瓜葛的这个事,不能摆在明面上。春华孝顺,他婶娘这一去,必是悲伤毁损,怕是身子要不好了!你要多加劝慰才是。” 是! 代挂了电话,擦了头上的汗。这才起身去了王家公馆,见了王春华王将军,亲眼看到王将军将茶喝了进去。 胡木兰连夜的赶回来,可一回来就听说,王家婶母死了,王将军因为悲伤过度,突发心疾,被送入医院,如今尚在救治当中。 她坐在代的对面,“那个老太太是怎么死的?” “自杀。”代将手里的资料扔过去,“我知道你怀疑什么,这是王家打往总统府电话的时间……这个电话刚好在我收到你的电报之后。这也就意味着,咱们内部就这么一点人,也不安全了。连你我之间的联络,消息也走漏了,对方知道你查出了凰,于是凰死了。当时,王春华在陪校长下棋,可推测他并非凤。不过,王春华的事,到此为止吧,他醒不了了。这是唯一一个不给W制造机会的办法,也是避免王将军不下哗变的方式。只是病了——而已!这事,仅限于校长、你和我知道,明白?” 明白! 胡木兰点头,这才把细节意义都说了,那两个亲信的记录代还是会看的,但是,她该说的都说了,且把林雨桐的要求提了,“此次……欠了她人情了。她为鲁西求情,我觉得饶此人不命,问题不大。再则,此人用的好了,是一把利器。先让她带着王秋实去香江,而后叫王秋实死在香江吧,如此,她就自由了。谭中敏到底是不是跟倭国有深层次的关系,还得通过她才能探知。只要能证明谭中敏跟倭国人有瓜葛,那么W就彻底的没有机会了。这就是W的一块死穴。” 省的跳来跳去,跟脚面上的癞|□□似得,瞧着膈应。 代沉吟了一瞬,便点头,“依你!”说完就问说,“林雨桐没说,凤,她可有头绪?” 她没说!胡木兰就道,“凤到底是谁,那是该她头疼的事,她去查吧。我觉得,咱们内部的问题,比查凤更要紧。隐藏进来的人,怕是比凤凰的级别要高。凤凰不知道他,但他知道凤凰。许是,揪出此人,就能揪住凤的尾巴。” 嗯!那就这样吧!内查的事,还是你来办。 胡木兰点头,起身要走了,突然停住脚步,“若是一直查不清呢?咱们人员还不多,且进来的时候一定是步步筛选过的。可人还是混进来了!那么此人根底一定非常清白。若是如此,怎么办?” 代攥着茶杯,一圈一圈慢慢的转着,而后才道:“若是如此……也简单。” 嗯? “全都弃之不用!”代说着,就将茶杯种种的放在桌子上,目光晦涩。 胡木兰再不说别的了,要是没猜错,代已经谋划着重建。而这次,他会亲力亲为,不会再给任何人插手的机会。 她站在外面,抬头看天,一轮月牙慢慢的被乌云遮挡了起来。她回家,还是先给林雨桐发报,告知她,确定王家婶娘就是凰。 林雨桐拿着电报,在煤油灯上引燃,一把火烧了。 她是一句没提凤。 一个是藏在将军府的老太太,一个神秘的很,但却能跟老太太有联系。 府里的下人吗? 不是!下人不能瞎跑,自己若是在齐鲁的那段时间,他不在金陵,这一查就知道了。 可什么人能经常见到老太太,还能四处走动自由,且身份不低呢? 四爷给出两个方向,“其一,叫人查一下,这家有没有一直常用的大夫,常叫去唱戏的戏子,甚至于常被请去的大厨,这都算。其二,当时有一趟专列也在齐鲁,找胡木兰要专列的人员名单,看谁跟王家总的亲近……” 此人,必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更新慢了点是章节字数多,第一更四千多字,第二更五千多字,今天2022年第一天,我再加更一章吧。稍后见。 第 384 章 重踏征程(130)三更 重踏征程(130) 这个事得胡木兰帮着查,结果一查之下,果然有可疑。两三年前,家里确实是用过一个大夫,擅长中医针灸。老太太常不常的头疼,一旦疼上来,就非此人来行针不可。 “这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胡木兰叫了人来,给这个大夫画像。 画好了,甚至找到了早前这个大夫落脚的地方,拿着照片叫周围的邻居认了,大部分人还都认识,“这不是叶大夫吗?” 确定是叶大夫吗? 是啊!是叶大夫! 胡木兰拿着照片又找王秋实,“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这是叶源叶大夫,医术挺好的。” “此人跟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也就是差不多有个七八年了。” 才七八年?胡木兰就问说,“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 “我娘在庙里碰见的,那时候我哥跟在J先生身边,有一次有人袭击J先生,我哥挡在前面,胳膊上被人砍了一刀……这一刀砍的也不深,可不知道怎么了,伤口就是不愈合,差点耽搁了大事。我娘很着急,说是去寺庙里求求神拜拜佛。然后就碰上个大夫,带回来之后,用药三天,伤口就愈合了。我娘说叶大夫是家里的贵人,之后家里不管谁病了,都请叶大夫的。” 胡木兰就问说,“叶大夫多大年纪?” “反正从我见到的时候开始,叶大夫头发就是花白的,年纪到现在得有个五十多了吧。”王秋实缩在桌子后面,战战兢兢的,“他手上这里还有个疤痕,像是长出来个小六指,剁了之后留下的疤痕……在内侧,很容易被人忽略。哦!对了……他左腿骨折过,得有个六年前吧……我记得是六年前,去请人没请来,我亲自去了,腿上打着石膏,说是骨折了……” 疤痕?骨折? 胡木兰从牢里出来又多方打听,看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叶大夫的特征。 问了一圈,大部分都不记得叶大夫手上有疤痕,只一个厨娘说她记得,“是有一个……不是很明显,要不是拿回叶大夫来厨房看熬药熬的怎么样了,我呢,不小心把药汤子溅到叶大夫手上了,急着用湿抹布给叶大夫插手,也不会发现的。” 如此,倒是叫胡木兰信了。身上有明显标志的人,是成不了一个好的间谍人员的。盖因这东西一旦叫人记住了,就跑不脱了。 因此,大部分人不记得,可只有某些人,机缘巧合下,无意识间注意到的细小的特征,才显得可信。 而至于骨折这个事,知道的人就多了,王家的下人大部分都知道。这个叶大夫左右的邻居,也说有这样的印象。 几番作证之下,胡木兰觉得确认了,应该就是这个叶大夫,就是凤。 她打发人,把资料亲自给林雨桐送去,包括画像和叶源本人的特征。 林雨桐拿着画像看了看,递给巴哥,“见过这个人吗?” 巴哥摇头,不曾见过。 几个人轮流的看了一遍,都摇头,印象里真没有这么一个人过。 方云就道:“应该登报,把这家伙的照片贴出来,该有的信息都写上,叫他没有存身的地方才是。” 也是个法子,震慑一下总是要的。 可就在林雨桐真打算这个干的时候,叶鹰发来了一封电报。她在电报上说了一件事,是京城里一个很不起眼的案子。 她之所以注意到这个案子,是因为之前林雨桐给叫她帮忙查点事情,其中有一件就是查查梨夫人每次去京城都去哪。 梨夫人常住沪市,在租界里,但无人知道她有子女,应该是跟子女不住在一起。她的弟子无意间说起,师父很喜欢京城,跟京城的谁谁谁关系很好,每两月必去一趟义演云云。 林雨桐就猜测,梨夫人的孩子怕是身在京城。她怕有人有人多方下注,叫人看看梨夫人的孩子身边是否干净,结果叶鹰说,她查了,梨夫人每次回来必去一庄园上。庄园是一位梨园大家的,说是里面环境好,梨夫人每次去,都住那里。不过听说,那里住着的是一位娇客,身子不好。京城里有许多御医后人,特别有名声的大夫,常不常就被请去看诊。当然了,也有洋大夫,也都有。或是外地来了什么医术不错的大夫,那边的也请。 这次京城出了个无头案子,闹不清人是怎么死的。反正是死了人,在护城河里捞上来的的。天热的,人泡的时间长了,不成个样子了。只是有人说,疑似是给庄园里的人瞧过病的大夫。 叶鹰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个一点,反正发了电报来,说了这么一件事。 巧了这不是? 林雨桐再给叶鹰发报,叫她想法子找警署的周一鸣,帮着拿尸检结果来。 这个并不难办。 转天,尸检结果出来了,此人右手有点小畸形,应该是右手的小拇指的第二个关节处,长出一个小指芽,有骨连接。为了不影响正常活动,切了。骨头上有明显的痕迹。还有,此人的左腿腿骨骨折过,时间应该在五年左右…… 此人真正的死因是中DU,而不是溺水。 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林雨桐拿到消息的时候,胡木兰手里也拿了一份。 死了? 胡木兰皱眉,把资料翻了又翻,这玩意似不似太巧了! 林雨桐拿着这些消息,看四爷,“死了?凰我能确认,那人必是凰无疑。可这凤……就这么死了?”死的太容易了! 是太容易了!又是花白的头发,又是六指疤痕,又是骨折的。这完全可能是人家早打算金蝉脱壳的时候早已被好的外壳。 怕是真有一个头发花白,五十往上,且有六指疤痕,还正好摔骨折的人。他把此人藏起来,然后化妆的时候刻意制造这种痕迹在身上,如此,想脱壳就能脱壳。 若不是如此,DU药DU死了就死了呗,为什么非要扔到水里泡着呢?! 因为水里一泡,许多痕迹就没了。 杨子就问说,“其实,尸体腐烂,也看不清脸了吧?” “看不清脸,那身上的疤痕也就存不住了。这个时间不好把握,若是尸体在屋里被发现的过早了,脸还能认出来,那他就做不到隐藏这张脸。若是尸体被发现的晚了,那什么痕迹也没有了。脸认不出来了,但这个尸体作为‘凤’的特征也就没有了。对方也就达不到目的了!他想叫咱们认为‘凤’死了!所谓的凤凰计划破灭了……”林雨桐把资料扔下,“那就叫他……目的达成吧。我给胡木兰发报,就这么办吧。” 于是,胡木兰手到电报:凤死。 凤死?嗯!死就死吧。 她直接给代将资料和结果送过去,“入档吧,凤凰一案,到此了结。” 代翻了一遍,一句多余的都没问,只将档案归入一个档案袋,然后密封,盖戳,入档。谁要翻阅,需得一些权限才成。 而后,白雪就接到命令:凤凰一案已了结,该项任务结束。 白雪都纳闷了,凤凰一案结案了?怎么了结的? 她将电报烧了,然后出门,得去找林雨桐问问。 林雨桐最近在忙着给医院选址,乐意叫建医院的地方多的事,甚至于长安城里,天天来人,觉得医院该建在城里去。 这些人也不想想,建去城里,林雨桐会更方便吗? 医院需要电的,所以,医院还得是在山脚下,闹不好得在山坳里。 她出来就跟人打听,“林先生今儿朝哪边走了?” 那人指了指山,“进山了。” 她就往山那边去。路过羊肉铺子的时候,被红桃狠狠的瞪了两眼,她也没怎么在意。 路很宽展,车进进出出的,热闹的不行。赶到山脚下的时候,瞧见林雨桐跟几个孩子蹲在路边,正吃西瓜了。西瓜是被徒手打开了,掰开的西瓜一牙一牙的,形状也不规则。有个小子蹲着吃,上面吃,下面尿的。 她的视线在距离林雨桐最近的一个孩子瞥了一眼,这个孩子最小,如今能到处跑了,也会吃了,吃的满脸都是汁水。扎着个小羊角辫,眼睛扑闪扑闪的。林雨桐正拿着帕子给孩子擦嘴,一边擦一边小声说着什么,孩子咧着嘴只笑。 这丫头叫仇海,她很少看到她。 这么长时间,她是第三次见这个孩子。 她脚步顿了顿,才继续朝前走,“林先生,我找你有事。” 林雨桐扭脸看过去,那边栓子抱了仇海,拉了仇深和长平,“走,去那边吃,不打搅大人说话。” 白雪看着孩子被那么抱走,而后收回视线,决口不提孩子的事,只问林雨桐,“林先生,我今天接到命令,说是凤凰一案了了,叫我不用再调查。” 林雨桐看她,“了了就是了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既然胡处长说了了,那一定是了了……” 了了?! 白雪叹了一声,“了了就了了吧!可到底是了而未了,还是最后得不了了之……我都帮不上了……” 了而未了?不了了之?林雨桐轻笑,而后起身摆摆手:我的猎物,生死由我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我着急排队去领菜,明天捉虫。 第 385 章 重踏征程(131)一更 重踏征程(131) 暑热退去的时候,医院的框架已经建起来了。 这个医院还没成型,名声就已经出去了。很多人打听,什么时候能开业,疑难杂症,问收不收? 要名声出去,那必然是要收的。什么疑难杂症,都收的。 方云就笑道:“这么着,还不得游方郎中都往咱这边奔呀?” 那你可错了!中医讲究个传承,手里捏着方子,那是会都不会叫知道的,“我在这里,又是自学出来的。他们都怕呢,怕我偷师。若真有前来的游方郎中,一定得留意。这种人要么就是胸怀极大的大能者,要么就是心里有什么打算。打算虽然未必都是坏的,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方云都愣住了,若是大夫们都是这个心态,那咱们医院何来大夫? 林雨桐就笑,“年轻的大夫呀!医学院的学生,还没出师的学徒,或者,还对行业规矩存在幻想的那一拨人,就是咱们的大夫。” 方云:“……”就靠这些打底子? 那要不然呢?我找人家御医的后人去?人家理都不会理我的。反正,人员审核,小心为上。 方云见林雨桐要走,从后面一把拉住,低声问道:“你说……那个凤会不会来?”他也是个大夫。 “不!”远在沪市的一处小教堂,一个牧师打扮整个盖住头脸的男人对着暗影里这么说了一句。 “不?”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女人冷笑了一声,“别忘了,你的任务并没有完成。” “凤已经死了。”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固执,“虽任务失败,但这不能成为你命令我的理由!我跟林雨桐交过手,我知道深浅。你无权命令我。” 这女人的声音变的懒散起来,“凤死了?那你是谁?乌鸦吗?” 男人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那就乌鸦!”乌鸦被认为不吉利,是死亡之鸟,这个名儿甚好。 女人沉默了良久,这才道:“很好,那就乌鸦!你要求见面,有事?” “对!”男人的声音低声,偷着几分冷意,“我觉得上面对林雨桐的处置办法,应该变了。” 嗯? “以前只想着此人的价值可用,因此,给我们的任务,也都是‘用’而非‘杀’。可此人,用不得!她的警惕性极高,我们极其小心,从不曾正面接触。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能从哪些细小的地方发现端倪,且逐一击破。隔着山,她都能打到牛。明知道她的能耐,我偏还凑上去,怎么能确保对方不起疑心。咱们干这一行的,得承认有人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他们总比大部分人更敏锐,跟山林里的兽一般,一接近,就能被她发现。你只是从资料上知道这个人。可我,花了几年时间,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躲在后面推动,可还是被发现了。她的这种能力,势必就导致了以前的打算是行不通的。这个人不能留着了!她死了,可药厂的制药流程却不会变。咱们那时候再想法子渗透,一点点的把咱们需要的东西拿到就是了。再这么耗损下去,她该干什么,还会干什么,可咱们只会筋疲力尽。因此,我请求改变对她的态度,从‘用’改为‘杀’!” 女人深吸一口气,“……杀!你杀的了她?她的警惕性和敏锐性有多高,知道的人不多。可她杀人的能力,却无人不知。我自问,杀不了她。你呢?想怎么杀呢?” 男人就道:“两策,其一,飞机直接轰炸,炸弹过后,寸草不生。” 扯呢!她选的那个地方,你并不能保证寸草不生。真要山洞里一藏,山坳里一躲,一样杀不死了。况且,他们选的那个地方,地理位置很刁钻。这一策,不行。 “那就只有第二策……” 什么?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女人沉吟了一瞬,就低笑出声,“好一个借刀杀人!”说着,她就啪啪的拍起手来,“我喜欢。” “那么……”男人笑道,“……那么,请上面停止任何针对林雨桐的行动,也不要再派遣任何人接近靠近林雨桐了。凤凰死了,拿她无可奈何了,这就是咱们的态度。” “你有把握吗?” 男人笑了,却什么也没说。 女人便也不再问了,马上转移了话题,“跟你说件事!” 嗯!你先说。 “运往秦省的一套军工厂设备丢失了,然后找不到了。一说为凤凰所为,一说是冯与阎的下属干的……冯已经退了,阎那边的消息,他有自己的军工厂,但账目明晰,没有疑似这样的东西进去……那么请问,设备呢?是你们拿的吗?如今设备在哪?” 男人抬眼朝这个女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道:“是我们干的!设备……分批沉到河里了……打捞不上来……不知道被水流冲到哪里了。” 女人嘴角勾起几分嘲讽的笑意:“我能信你的话吗?” 男人叹气,“小姐,凤凰死了。死了的人无法开口了!所以,活着人怎么说的,那就是什么样的!林雨桐说是凤凰拿的,那一定是凤凰拿的。至于设备不见的事,只能是沉到河里了,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认了吧,也请入档吧。把凤凰之死,做的死死的,跟谁都别改口。” “可你那个替身,死的并不高明。你要么直接溺死他,要么……”但不管选哪种,“都不该先DU死,再扔水里。”事实上,这么着的死法,那边不怀疑吗? 怀疑也!所以我才要见你,“这就是我今晚找小姐的第二件事,凤便是真死了,他们就不怀疑了吗?还不是一样怀疑?那么,就假死好了!但是,假死之后的凤去了哪里才是关键。再造一个凤出来,去别的地方漏漏头。只要不去跟林雨桐捣乱,那么凤便是活着,也是死了。关于替身之死,我承认有失误。京城那地方,到处都是林雨桐的眼睛。本想活着带出去溺死在河里的,可当时出了一点意外,半路上遇到挑粪的,那家伙又拼死硬扛,当时是无奈之下的做法。而今,得想办法补救才是。” 哦!这么一解释,就合理了! 女人认可这种补救之法:“我知道了……会有貌似凤的人出现在东北!你知道的,东北很快会成为咱们的地方,‘凤’撤回去了,东北想要经营好,需要‘凤’这样的人。” 很好!合情合理! 男人点头,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女人抬头,慢慢的转向东北方向。 这个夜里,桐桐做梦了,耳边好像全是炮火的轰鸣声。她跪在地上,从手底下过的全是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伤员。 硝烟味,血腥味,伤员疼痛忍不住呼喊出来的痛苦的叫嚷声,到处都在喊着‘林大夫林大夫’,她手里不停的忙,可好似伤员总也处理不完。 耳边似乎有啪啪啪的响声,一声紧过一声,催着心肝似得。 正急的浑身都冒汗了,胳膊猛地被人给撞了一下,她瞬间就睁开眼睛。然后一抬眼,看四爷正在披衣服起身。 原来是梦啊! 才要张口问四爷呢,结果耳边啪啪啪的声音有起,这不是梦,是有人在敲门,敲的很紧。四爷穿衣服的速度更快了。 桐桐利索的起来,将一件大褂子往身上一套,跟着四爷就往出走。 打开门,门外是巴哥。 “今晚不是值班吗?”林雨桐把人往里让,“山上出事了?” 四爷顺手关了门,“先进去。”院里说话不安全。 进了里面,堂屋里的灯点上,巴哥把电报递过去。如今药厂和电厂都能发报和接收电报,明面上是为了跟各个铺子之间联络走货的事。 四爷接了电报,面色凝重。 桐桐急忙问:“哪个铺子发来的?” 四爷将电报递过去,“奉天……出事了!” 林雨桐还以为是铺子或是槐子他们出事了呢,结果没想到,是出了这样大的事了。 四爷看巴哥,“马上发电报给奉天以及周边的铺子……做好最坏打算,人先彻底,铺子转明为暗,不要在城市或是重镇逗留,进山……保存种子。” 到了这份上了? 嗯!到了这份上了。 “叫槐子等人,迅速返回,不得延误。”四爷看巴哥,“事情可能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东北有三十万军队!” 四爷摆手,“快!巴哥,别犹豫,马上发电报。” 巴哥没再问,就用家里的发报机,给发报过去了。 林雨桐的手从发报机上挪开,然后慢慢起身跟四爷回头屋里。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四爷没有说话,只翻了书看,手落在其中一页上,久久没有挪开地方。 桐桐瞟了一眼,这本书是宋史。四爷用红笔在上面勾画了一句: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看这句话? 四爷见桐桐探着头看,就把书递过去,“这句话是宋朝的宰相赵普给宋太|宗上折子的时候,折子中的一句话。宋太|祖临终前,也曾留下话类似的话给继位者,说是‘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为之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为可惧。’。” 桐桐皱眉,拿着书朝前翻开。 四爷摆手,“这本书上没有,不用翻了。” 那就不翻了,四爷肯定没记错。历代帝王,所言所行,他都在肚里存着呢。可是,自己哪怕是不如四爷记的准,可大致也知道,这宋太|宗晚年,宋朝不就开始国力衰弱了。她把四爷划出来的两句看了又看,然后问四爷说,“你觉得大概率就参照这个来?” 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出自宋初宰相赵普给宋太|宗的奏疏。 出自宋史。 第 386 章 重踏征程(132)二更 重踏征程(132) “撤了吗?”槐子扭脸看了小道一眼,又警惕里四下里瞧。 小道点头,“撤了!药材幸亏没进城,要不然怕是撤不下去了。” “店里的药材都散下去了。” 是!见了住户就扔,都散出去了。 那这店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槐子举着火把,拉着小道从后门走,一出去就扔了火把,风夹着火势,趁势而起。 走! 如今能走的,只有一个车站,那车站是Y国人运营的,应该还不曾受到影响。 他们是枪炮声一响就给老家发的电报,那是夜里十点多的时候。不到十二点,家里的回复就到了,紧跟着,他们就撤了。这一来回,如今还不到凌晨三点。 炮火响了半个城,小道就问说,“这是两方打起来了,还是一方的枪炮声?” 没经验,听不出来。 路上并不是没人,反而好些人都出来看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倭国人又在演习吗? 没人知道呀! 他们一行五十个人,如今分开走,三五个人一队,在大街小巷里穿行。 小道还问说,“是不是老家紧张过度了?” 槐子摇头,“应该不是!”可大家没有这样的认识怎么办?他跟小道低声道,“分头,跑起来,见人就说真打起来,情况不好……叫大家做个准备。” 不急着去车站吗? 通知到了再去不迟。 “可就算是说了,有多少人信呢?” 不知道!这是唯一能想到的法子。要不然呢,都当时演习,那才是要坏事的,快! 说完,槐子先拐进一条巷子里了,见人就说,“快!真打起来了……快……”要么就跑,要么就藏,别犹豫呀! 一户人家里,男主人穿着睡袍,站在院子里,看着炮火响起的方向。 院子外面闹哄哄的,显然,这是好些人都在外面探听消息呢。 女主人出来催他,“没事,怕又是演习呢!要不,给小何打个电话问问。” 胡闹!半夜里哪能给军营打电话。 两人正要说话呢,门被推开了,是出去打听消息的下人,“老爷、太太,刚才有个人从巷子里跑过去了,说是情况好,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是什么人传的消息,看清楚了吗?” “没有!是个小伙子……不清楚的是谁家的人,从哪里打听的消息。” 那这能作准吗? 老爷就摆手,“别慌!城里驻扎着一万多部队,飞机还有二百多架……慌什么?越是这个时候,人心越是不能乱。” 那太太就低声道,“要不,还是打个电话吧?问一下心里踏实。” 问什么?当兵的不叫好好的去打仗,这个时候给人添什么乱。 这人真是!太太转身回屋了,回去就摸电话,可电话打不通。还要再大,一只细白的手伸过去,一把摁住了太太,“娘,别打了。要么,人家报信说的都是真的!要么,就是我爹说的,情况还算乐观。但不管是哪种,都得有备无患。您赶紧换衣服,换我给您买的裤装。那衣服利索不打眼,把那件羊绒大衣穿上,里面有个大兜,把值钱方便带的,放兜里,快!” 太太就看女儿,“小曼呀!你这是?” 被叫小曼的姑娘一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毛衣和宽大的背带裤,脚上是皮靴子。这么一会子工夫,把头发都弄的长不长短不短的,跟狗啃的似得,这会子从桌子上抓了戴着一顶半旧的黑毡帽。什么时候翻腾出来的她都不知道! 小曼把太太手上的戒指撸下来,“路上不能带这个!您倒是快点呀,别耽搁。” 说着,就进父母的屋子,找出门能穿戴的衣裳。 “这孩子,你太心急了,好歹等天亮了,你爹把消息打探清楚了再说吧。” 小曼把衣裳给拿到客厅,就又催,“不管怎么样,您先换衣服。” 能解决的。 “就是最后能解决,可是这中间得死多少人呢?”小曼说着,又去母亲的梳妆匣的暗格里娶地下室的钥匙,里面藏着几根金条,真要逃的话,这东西必须带人。一人身上带两根,就走不到绝境。她一边往出走,一边跟她父亲道,“您想想齐鲁的旧事!这才过去几年呀!最后是撤兵了没错,但是死伤了多少人?事得上面办,但命是咱们的。他们在乎的,跟咱们在乎的压根就不是一码事!您赶紧跟我妈换衣服吧,我去取东西。说着,还催家里的下人,“赶紧的,都准备准备,一人三十个大洋,各自逃命吧!不行就先往城外去,乡下比城里安全点。” 嗳! 见都应了,小曼才绕到后面,下到地下室。 贵重的古玩都在里面藏着呢,这东西带不走的!她把七根金条都带上,又把这些古玩挨个的看了一遍,收到箱子里放好。这才拿了一把大铜锁,准备出去。 可正上走了,就听到一声巨响,像是大门被大力撞开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锁子掉了,只把铜锁片一样的钥匙紧紧的抓在手里。利索的朝上跑,才上去就听到母亲的惊叫声,她急匆匆的往前院去,才一闪身,就看见院子里,两个倭国兵的正从父母的身上拔除刺刀。下人的尸体躺在门口的位置,一声都没发出,就被杀了。 她捂住自己的嘴,浑身都在抖,她一声都没发出来,心里的疼与怒充斥着,她狠狠的咬住手背,直到鲜血流出来,血液流到嘴里,她才忍住了冲上去的冲动。 她一点一点退回去,下了地下室,从下面捡起锁头,把地下室的暗门从里面给锁死了。 然后就贴在暗门站着,一动不动。她知道,这些畜生在搜大户人家,找值钱的东西。 母亲的首饰还有家里放在外面的几百银元和一些纸币,应该能把这些人打发走。她咬紧牙关,手腕上的手表一分一秒的走着,时间过的怎么那么慢呢? 此刻,是凌晨四点十二分。 她又等了五分钟,这才悄悄的打开了锁子,偷偷的出去,家里被翻的一片凌乱。那俩畜生已经走了。 她疾步都到爹娘身边,刺刀正中心脏,一点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了。 昨晚睡前明明还好好的,她说她想吃粘豆包了,娘说还不到吃粘豆包的时节,怎么现在就得吃呢?爹还说,孩子想吃就给做呀。她昨晚是带着憧憬粘豆包的香甜睡着的,可才睡下,一声炮响,几个小时时间,不等天亮,就什么都没有了。 爹死娘亡,为什么的!这都是为什么的! 她哭了,没喊,就那么一个人憋着劲,将爹娘都搬进屋里。上台阶的时候,她小心的护着爹娘的头,一句一句的说着对不起,把你们弄疼了吧。想脚爹娘睡着床上去,可怎么都扶不上去。她把褥子在地上给铺好,然后叫爹娘睡上去,这么着就不凉了! 然后给爹娘把衣裳整理好,妆容整理好,被子都给盖好。这才出去,把家里下人的尸体搬进去,一样的拾掇好。然后跪在爹娘身边,“女儿给你们报仇去!女儿把那俩畜生杀了,就回来陪爹娘。” 说着,就重重的磕在地上。 出了大门,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恨自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我需要一把qiang……”可哪里有qiang? 对!找未婚夫!他有qiang. 这一刻,她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她就这么一路走着,从各种巷子里穿行,这里都不是富余人家,家家大门紧闭,一路真是侥幸,什么也没遇到。 大营就在前面,等在这里的,不止自己。好些人好些人,他们议论纷纷,说是他们被下令不许抵挡,qiang都被缴了。 他们也不能用qiang吗?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在家里好好的,强盗闯入了我的家门,却不许我抵抗呢? 她扭身往回走,没有qiang我还有刀,家里还有剔骨刀。 心里一腔的恨意,回家就去找刀,拎着刀就出门,哪里是高门大户,她往哪里去,今晚上,便是死,也得报仇。 一门心思冲着那边去,边上猛的伸出一只手来,她一个踉跄被拉到一户人家里,紧跟着嘴就被捂住了。她挣扎了两下,那人抓的死紧,“别动!”那人说! 她没动,蒙蒙亮的天,足够她看清楚拉了自己进来的人。 这人……见过! 要是没记错,几年前,在火车上。 槐子低声道:“别叫嚷,外面有一队十五个小鬼子,出去就是送死。先呆着,别叫嚷,我放开你,好吗?”刚才从门缝里瞧见了个二愣子,拎着剔骨刀直接就要冲过去,这就是送死。 小曼点头,槐子这才送开口。一松开手,看向眼前这人了,“你是那个……牛奶?” 是!你还了一个果盘。 槐子看她手里的刀,“你这是?” 小曼也低头看刀,没言语。 “要报仇?” 小曼握着刀的手一紧,“别拦我!” 你这是去送死。 我没打算活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槐子就道,“家里人……安葬了吗?” 一句安葬了吗,戳到人心里最不敢碰触的地方,她的眼泪决堤而下,喉间却无一声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87 章 重踏征程(133)三更 重踏征程(133) 小心谨慎的回家,无处可安葬,只能在院子里挖坑。幸而家中有准备好的寿材,一直在最后头的杂物房放着呢,好厚重的东西,别管再怎么沉,也算是把人安置了,然后入土,这就算是安葬了。家中下人无棺椁,没法子,将夫妻俩放入一个棺木中,下人另外葬。 总之,把家里人就这么安葬了。 小曼跪在坟前,跟槐子致谢,“多亏你了!”她原本是打算一把火连房子一起烧的了。她是满人,满人在入关之前,不都是火葬吗?人家帮着安葬了爹娘,她问说,“请问恩人贵姓?” “林雨槐。” “于晓曼。”她自报姓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恩情……” “说什么恩情不恩情。”槐子把一些木板杂物都拉住来放在坟上,防止有人闯进宅子里,看见新动土的地方,还以为埋了什么古玩珍宝呢,再给挖开惊扰了亡魂就不好了,“现在只能这样,等以后安稳了,再动坟茔吧。” 于晓曼起身,看槐子,“多谢。”再厚的恩情,除了一个谢字,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槐子看着屋子,“你可亲眷能投亲?家里是住不成了,尤其是剩你一个人,更不能住了。外面乱糟糟的,好些人都要入关,这里如今不是久留之地。你是去车站,我们还能同行一段……你若是城里还有亲眷,我送你过去。” 城里?城里还有个未婚夫!迄今为止,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 于晓曼就打听军营的消息,“……可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抵抗?” 槐子都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奉天城里,是有完备的军工体系的,子弹、枪械、大炮甚至于飞机……而今,都被收缴了!其他地方若不救援,若是还跟以前一样,试图通过谈判的方式解决,那基本是没什么希望了……” 正说着呢,qiang炮声又起。 听那声音,比昨晚更激烈。 这是? 于晓曼眼睛一亮,这是反击了!她拎着刀就走,“我要去!” 反击了? 不管是不是,都得去看看! 结果靠近不了战场就不说了,远远的看过去,这哪里是军人,分明就是警察。 是警察在反击。 槐子拉着于晓曼先躲起来,这才摸出qiang,将qiang递给她,“拿着。” 啊? “拿着!” 于晓曼一把抓在手里,槐子站在后面,“看着……看见那个冒头的了吗?” 嗯! “瞄准!”他抬手抓着她的手,轻轻移动,调整方向,然后扣动扳机。 子弹飞了出去,“中了吗?”话音才落,那人应声倒地。还没问出第二声,她的被手被控着,接连移动而后扣动扳机,打了六qiang,倒了六个。 还没不急欣喜,脑袋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然后密集的子弹从两人的头顶飞过。 “别抬头!低下去,就这样……朝左……快!” 弯腰,半匍匐,才远离那地方就是轰隆一声,只见呆过的地方,被手榴弹命中,炸出了一个深坑来。 她蹲在地上,捂住耳朵,然后被带着,从缓坡上直接翻滚下去,还没回过神来,又被一只手带起来,“走!这里用不上咱们,没有枪支弹药,留着就是累赘。” 去哪? “肯定有伤亡,跟我取药去。” 好! 于晓曼不知疲惫,取药,运药,帮着给伤员处理伤口,而后将伤员转移走。 三天三夜,死了那么多人,伤了那么多人,最后弹尽粮绝,不得不退。 于晓曼看槐子,“你们是万众药铺的?” 嗯!药是万众的药。 “你认识林先生吗?林先生还收弟子吗?”她看着撤离的那支队伍,“我但凡有在战场上不给人拖后腿的本事,我就会留下来,跟他们一起……我想找个靠谱的先生……”只有子弹射出枪膛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 槐子点头,“那就走吧!去车站。” 于晓曼追出去,把身上的七根金条,全都塞给了那位组织反抗的黄局长,对方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呢,她跑远了。 怕人家追上来还钱,她拉着槐子就走,走了很远很远,她在站住脚步,看槐子,“我没钱了!” 连路费也没留下! 槐子就笑,先是轻笑,而后哈哈大笑,“走吧!没钱有没钱的法子,家总是要回的。” 兴民车站人山人海,小道他们也是才刚刚集合回来。他们听到交火声,都回来了。运药,运伤员的就是这么些人。来的时候,是五十个人,回去了,二十人不到。暂时没有死亡的,但是受伤的不少。这些人暂时留下,在山里养伤。等伤养好了,再回秦省。 十八个人,带于晓曼,一共十九个。 这得在半路上扒上火车,这列车是去京城的。如此,就得先去京城。 槐子有好几年没回家了,回家转一圈,跟家里把找到妹妹的事又详细的说了一遍。而此时,杏子已经嫁人了,还在院子里住。因着一切也都还好,他没耽搁,在京城里稍作休整,从京城分号里支取了银子,这才重新上路。 涌入京城的东北流民,到处都是。这一路上,坏消息接连不断,等辗转回到秦省,大雪飘飞的时候,黑省全省陷落。 这一天,于晓曼坐在骡车上,看着路边散落的村庄还有那慢慢被大雪覆盖住的小麦地。路上不见行人,显见的是天冷无人出门。骡车叮铃铃的响着,颠簸的很。走了好半日的工夫,感觉再不到,就只能滞留在半路上的时候,远远看着,一处繁华的镇子就在眼跟前了。 是的!哪怕大雪纷飞,瞧着,这处镇子上进进出出的也总有人。 近前了,香味更浓郁了。 憨娃喊道:“卤肉!是卤肉的味儿。老陈的卤肉开张了,夹上一个肉夹馍,腊汁一浇,咬一口,能香死个人。” 赶车的是药铺的伙计,也是村里人,他就笑,“掌柜的可说了,不用在外面买。赶紧回,林先生之前买了一头猪,杀了冻着呢。今儿知道你们回来了,肯定把肉都炖上了。” 一进了镇子,这个问好,那个问好的。 好不热闹! 红桃瞧见是槐子等人,她忙招手,“赶紧的……给你们留着羊汤呢……”说着,拎着桶就过去,“赶紧接着。” 槐子也就接了,“叫丁婶跟着操心了。” 丁婶在里面摆手,“赶紧回去,这一路上冻狠了!羊汤烧滚了再喝……” 嗳! 从镇子转到另一条路上,路过了一所学校,而后进了村子。 足食一叫,长平大棉袄都不穿就往外跑,“舅舅——舅舅——” 槐子就笑,跳下车把长平架在脖子上就走,舅舅外甥不知道怎么亲热才好。 小道跟于晓曼低声道:“孩子是林先生的。” “那槐子是……”林先生的兄弟? 小道就笑,“先进去吧!呆的时间长了,慢慢就知道了。” 槐子都进了门了,才想起于晓曼,“快进来,赶紧的。” 林雨桐和四爷从屋里迎出来,看着囫囵个回来的,一个个的拍了拍肩膀,“赶紧的,屋里坐。” 热水先洗脸,然后烤着火去吧,饭菜这就来。 带回来一个姑娘,林雨桐已经知道了。小桐拉了于晓曼先去她那边洗了,林雨桐和方云赶紧给弄饭。 几样凉菜,卤肉切片凉拌都是用大盆装的。然后是烧饼夹卤肉,夹了一簸箩,就着羊汤,造吧。 林雨桐招呼洗漱之后过来的于晓曼,塞了吃的给她,“别客气,赶紧吃。” 火坑里的火把屋里烘烤的暖意融融的,饭食好吃的叫人想落泪。吃饱喝足了,身上的寒气都散了。巴哥又拎了散装的白酒来,一人半碗。林雨桐炸了一面盆的花生米,撒了盐端过去。一口花生米一口酒的,才说起了东北的事。 憋气、窝囊,有劲没处使。 “反正咱也不懂那些大人物的道理,但谁要是打进家门,一家子那么些人,不叫人还手。好不容易有人还手了,结果是干仗的家伙都没有的!这叫啥?这就叫怂!咱没上过学,咱不懂那么些大道理,遇上这事,咱就知道一条,豁出命也要干!谁怂谁是杂种子!” “对!干就完了!”另一个小伙子喝着酒,撸着袖子,“他娘的,就没见过比这更怂的事了!提起来就一肚子的火气!” 四爷给一个个把酒都满上,“所以说,这手里有家伙,就显得特别重要。” “这不光得有家伙!”憨娃抓了一把花生米往嘴里塞,“我就是觉得,手里有家伙,可不用听上面那些人瞎指挥!他们想的事,跟咱想的事,那就不一样。他们想的那些东西有多要紧,咱不懂。但咱想的那些事呢,人家大概也不想懂。J人家跟咱不一样,用咱自己的话说,咱就不是一路人,压根就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这次的事,可叫我把J认到骨子里去!” 谁说不是呢? 这个一言,那个一语的,四爷和桐桐隐晦的对视了一眼,人心这个东西,就是这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失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88 章 重踏征程(134)一更 重踏征程(134) 长平舍不得槐子,槐子回来了,恨不能留他舅舅在这边睡。坐在他舅腿上就不离开,说他的足食,说他这半年都学什么了,怎么那么多话要说呢。 于晓曼有些不自在,她就跟槐子相熟,一路上的同伴吃了饭都回去歇息去了,只她在这里,好像跟这一家子有些格格不入。 林雨桐就看于晓曼,那中熟悉的亲切感,属于越看越明显的。她拍了拍叫她去书房说话,“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说起来,也是缘分。今儿那个闹腾厉害的小丫头,叫仇海的,她就是喝了当年你让出来牛奶的那个孩子……” 于晓曼这才把一件一件的事情联系起来,“……当年闹的很厉害的倭谍村……是槐子和小道哥……” 对! 于晓曼失笑,“那时候我跟父母第一次出门,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如今,我却受益了。” 这可不仅仅是受益不受益的事,“这是咱们的缘分,这个时候不碰上,说不定换个时间就又碰上了。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学校就在村口,你要不,现在学校当一段时间先生。现在,孩子们也都有半天习武,我每天早上也会过去的……那边有空房间,跟住在村子里是一样的。那边不是你一个人,有几个是四处流浪来的孤儿,都在学校住着呢。我请了村里的哑姑过去,给孩子们做饭,照顾孩子们的生活。哑姑还有个领养的孙儿,叫狗蛋的,也住过去了。小桐是槐子的亲妹妹,也是哑姑的徒弟,跟哑姑学接生呢,她偶尔也会过去住。吃是跟着孩子们一起吃,工钱跟厂子的账房先生拿的一样,你看这样成吗?” 很周到!比预想的好的多。 于晓曼赶紧起身,“林先生,收留之恩不敢忘。”已经成了无家可归之人了,本质上跟那些流浪的孤儿没差别。 “什么收留不收留的,想给孩子们找你这样的先生可不好找的。”说着话,她就起身,说长平,“叫你舅舅回去安心的歇歇吧!明儿还能见,非今儿把话说完了。” 长平蹬蹬蹬的跑回屋,把他的点心匣子抱出来全塞给他舅舅,“半夜吃……”说着还跟亲妈说,“我舅都瘦了。” 槐子逗的不行,“行!舅舅拿了,明儿把匣子给你送来。” 四爷就说槐子,“先歇三天,这一路颠簸的,回来了,事又不急。” 桐桐这才带着槐子和于晓曼出门,一路走着,林雨桐把对于晓曼的安排都跟槐子说了,槐子点头,这么安排,如今是最恰当的。 到了地方一瞧,果真很好。 知道于晓曼会来,提前都安排了一间宿舍。宿舍分内外两间,里间地方不大,一铺炕,此时都已经铺好了。枕头被褥都是崭新的,且都厚实的很。炕头一个箱子,里面能放置私人物品。炕下就是一个能容两个人侧身而过的空间。里外间没有门,挂着个半截帘子遮挡视线。外间地方能宽大一些。这边墙角是炉灶,那边墙角放着脸盆架子脸盆等物。然后桌子板凳一应物品齐全。 哑姑带着狗蛋住在隔壁,小桐占着另一边宿舍,“……小曼姐,回头我常回来,我那边就不升炉子了,回头被褥搬过来,我跟你一块住呀。” 槐子就说,“那就搬过去住,大冷天你别瞎跑了。” 小桐嘟嘴,背着于晓曼对着槐子做鬼脸。 槐子抬手摸了摸小桐的脑袋,从兜里抓了一把糖全塞给小桐。 小桐小心的收起来,“给长平收着。” 长平会吃坏牙的,不能给他。 “那给杨子。” “杨子也会吃坏牙的,给你的就是你的。” 我吃一个就够了,给孩子们分着吃。 槐子怜惜的又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天冷了,除了接生跟师傅出去,你就留学校里。除了学些防身的本事,也得念书了。忙的时候松散些,闲着的时候就不能不收心!我出去半年,肯定玩野了!” 才没有!我还出去办大事了呢! 槐子就看于晓曼,“小桐对周围熟悉了,叫她跟你住吧。住一起有个伴儿,有个能说话的人……” 林雨桐点头,“是!小桐一个姑娘家,在村里少有能跟她说到一块的姑娘,也孤单的很。平时我也忙,她呢,就散养着呢。她书念的不多,但是见识广,天南地北的,她跑过不少地方。” 于晓曼接受人家的好意,这是怕孤单下来了,难免想家。 给安顿好,林雨桐和槐子就出来,小桐拉着于晓曼,“小曼姐你收拾,我去送送顺便抱点柴火回来。” 于晓曼想着,人家大概要说话,她也就没再跟。 槐子还真有事,是跟小桐说的,“爹……和娘给你准备了不少衣裳,都是成衣铺子里买的,包裹栓子收了,明儿你问他要。” 小桐‘哦’了一声,其实家里的事她都打听的差不多了,对于所谓的爹娘,期待本也不高。不过是跟大哥和杨子这么处下来,大哥处处宠着她,好似要把她小时候所有的缺憾给她补回来。不管出去干什么了,总给她带零嘴。杨子呢,小小年纪,却也特别会体贴人。人心都是肉长的,许是血缘挂着,许是处的久了,她心里是真挂念了。 这会子见大哥叫自己回屋,她这才低声道,“我……学着做鞋了,给大哥做了几双,在柜子里,你回去试试合适不合适,要是合适就传,要是不合适……就算了!等杨子长大点再穿……”说完就摆手,转身跑了。 槐子回家,杨子正在家呢,家里又暖和又舒服。 “谁归置的?” “我姐呀!”杨子又是打热水,又是拿丝瓜络,“哥,我给你搓澡。” 泡在热水里,觉得这里比京城更像家了。 槐子觉得这里像是家了,可对于孩子来说,这里已经是家了。当年别墅的日子,在孩子的世界里早已经远去了,他的生活就是这个西北的农家小院,是前院的菜,是后院的鸡,是门口的大黄狗,还有门前那条潺潺流水的河。 洗脸洗脚洗屁屁,然后把孩子塞到被窝里。折腾了一天,孩子也累了,挨着枕头就着。她是躺在四爷身边,本想着把孩子哄睡了,给四爷说点事的,结果不等四爷把柴添到炉子里,她翻了个身,也睡着了。 这一睡着,就觉得很沉。 好似回到了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她跟着一队人在雪地里急行军,山坳里,飘飞的雪花,厚厚的积雪,躺在地上的战士,还有穿着明显跟你自家一方不同的——于晓曼。 她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蹭的一下就坐起身来,给正上炕的四爷吓了一跳。 “洗脚了。”四爷特认真的解释。 桐桐:“……”我能不知道你洗脚了吗?你不洗脚也睡不着呀!她喘了口气,把被子挑开,叫他进来,光着脚在被子外面,冷的很。 冰凉的脚一挨过来,她瞬间清醒了。 这表情四爷一瞧就懂了,“又做梦了?” 嗯!未必就是梦,可能就是我们经历过的一个画面。但是画面总是跳跃的,不连贯。可多少还是能窥到一些过往的。 四爷拉她的手腕,一摸脉就感觉到了,“心跳这么快?”说吧,“什么梦?” 梦只能作为参考,咱们的心咱们的感觉不会骗咱们。于晓曼本人是没有问题的,我敢这么笃定。 嗯!那你心跳这么厉害干什么? 林雨桐看四爷,然后看躺着的长平,“我是觉得,战争是个长期的事情……长平在成年之前,可能都要战乱里度过了。”我能保证你在我身边不出事,他不离开我,也不会出事。 可是,他会不离开咱们吗? 他生在乱世,长在乱世,乱世里的男儿,沙场才是宿命。我能豁出命去,悍不畏死,但叫我送我儿子上战场,我又怎么能不心惊肉跳? 四爷靠在一边没说话,好半晌才道:“明儿就开始,我们都跟你一样,早起!教养长平,跟教养弘晖还不同。把弘晖教的好,弘晖能出类拔萃。但长平……教好他,是为了保命的。” 保命的!这话扎的人心疼的抽抽!她挨着孩子躺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冰凉凉的。这一摸,他脑袋一缩,钻被窝里去了,把他自己裹的跟个蚕蛹似得。 四爷叹气,其实孩子未必一定得去战场。若是真不想,不愿,可以叫孩子学习其他。是跟她学医不好,还是学数学不好。数学应用的范围也很广,不说别的,与密码一道上,难道没有用处。这都是能在后方发挥极大作用的东西。 可是,桐桐一句没提!再是心疼孩子,也从没想过这两个方向。习武很苦,上战场很凶险,作为母亲,做到这一点很难。但是,她依旧这么选择了。 他看桐桐,桐桐看孩子,“……你爸教你什么是大气;身边这么多人,教你什么是胆气;我能教你什么呢?” 骨气!孩子不仅得身有正气,胸有志气,还得处事大气,办事有胆气。但这些的基础,但是孩子先有一身硬邦邦的骨气! 外敌当前,没了骨气,就没了脊梁,这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一股气!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89 章 重踏征程(135)二更 重踏征程(135) 早起,雪似乎是没有昨晚大了。可呼啸着的北风夹着雪沫子直往人脸上吹。 长平缩了缩脖子,跟着爹妈就出门。门口的雪还都没有清扫呢,村里安安静静的,这天连公鸡都没能按时打鸣。趟着雪,跑起来。 孩子一步一摔跤,自己摔了自己爬起来。 从村里跑到镇上,从镇子上饶了一圈,第一天才算是完。 早起早点摊子都开始做生意了,就看着林先生和金先生带着孩子,看着孩子在雪里都滚成雪蛋蛋了,当爹妈的都不管,只在边上站着看。 红桃想过去,一把被丁旺给拽住了,“别去!这世道,当爹妈的心疼孩子,可世道不心疼孩子。爹妈不舍得叫吃苦,世道也会叫孩子吃苦的。” 胡说!就我姐和姐夫干的那些事,长平凭啥要吃苦? 可人跟人想的不一样,“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别言语。” 桐桐和四爷真就是看着,孩子摔了,要起来,手得伸出来,拄着地面才能起来。那这手就不得不塞到雪里。一圈下来,手都成了青紫色了。 半程时候,孩子的眼圈一湿,眼泪都要下来了。 四爷停下脚步,“想哭?那就哭出来,一次哭完。” 不是!不哭,是鼻毛冻住了,鼻子酸了,我一点都不想哭。 四爷却瞥见孩子的手,地面上大概有石子被厚厚的雪覆盖了,孩子的手应该是按在石子上了,出血了。他假装没看见,长平也把手攥了起来,不叫人看。 桐桐只当什么也没发现,“那就继续。不管用什么方法,全程得走完。” 花了两个小时,这才完成。回去衣服换了,得洗漱了才能吃饭。 林雨桐把孩子的手放在温水里,洗了泡了,擦了药搓了,告诉孩子这种情况下不能急着在火上烤的道理。 “疼吗?” 疼! 疼就对了,学本事哪有不受罪的。 长平看着手心,然后收了手,看着饭桌,回头却不见爸爸了,“我爸呢?” 是去厕所了吗? 哪有? 四爷又绕回去,跟人家卖油糕的买了油糕来,用油纸抱着在怀里揣着,回来还是热的。 孩子嘛,怎么塑造怎么行。苦得受,但有条件的情况下,物质上还是得尽量满足他。油糕一咬,层层的酥脆,里面的糖馅儿,不知道多好吃。 林雨桐平时都给孩子一个水煮蛋,但今儿人家提要求了,“妈,还想吃一个煎蛋。” 成!给你煎蛋。 小小的油勺子放油,搁在火上,油热了,磕了鸡蛋进去。这种油勺子很小,就能煎一个蛋的大小。煎的两面金黄,撒上细盐,给长平香的直眯眼。 “那么好吃呀!” “蛋好吃,盐也好吃。” 嗯!现在都是粗盐,这细盐是自家重新过滤之后熬制的,比粗盐稍微能好点。 十个油糕,长平一口气吃了五个,剩下五个是给杨子的。 杨子今儿过来吃饭稍微晚了点,他一边吃一边道,“巴哥马上就到了,我进来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他进村了。一般早上巴哥也不回来,何况今儿这雪,下山不容易。” 今儿冒着雪回来,怕是有事。 四爷把煮鸡蛋给了杨子一个,那边桐桐又给杨子煎鸡蛋去了,这玩意得刚煎出来的才好吃。 这边把煎蛋给他放碗里,那边他就‘偷偷’的喂给长平了。长平吃的满嘴油汪汪的,嘴巴鼓囊囊的,却把水煮蛋给了他小舅。 林雨桐才要说两人,那边巴哥裹着一身风雪进来了。 四爷给盛粥,“就是有天大的事,先吃饭。” 巴哥把帽子都摘了,大衣脱了,洗了手搓搓,没急着往饭桌上来,先从兜里取了一张折起来的纸,然后递给四爷,“还真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四爷拿来一瞧,叹了一口气,而后递给端了热馒头过来的桐桐。 桐桐接过来扫了一眼,脸色的神色都不由的凝重起来了。 杨子抓了馒头,将馒头掰开,夹了两片肥肉一筷子咸菜进去,然后就起身,坐在门墩上吃饭去了。 这是放风呢,叫他们能安心的说话。 林雨桐叮嘱,“别顶着风吃饭。” 嗯!不顶风。 之所以这么谨慎,得叫杨子看着才敢说话。是因着真出大事了,出叛徒了。 资历极深的一位,曾跟五号一起工作过的D内人员,彻底的叛了。老家发了电报来,提醒他们,得提防。 林雨桐把纸条还给四爷,然后问巴哥,“此人……知道咱们吗?” 影影倬倬的,怕就怕对方闻出几分味道来。尤其是他知道内部的情况,只发报机这一项上,要真揪住这么一条线,未必不会联系到咱们身上。 这个人知道的东西多,撂的也很干净,只是明面上的东西太多了,这些细碎的估计还没顾得上呢。不过有这么个人,那要是当局不一点一点的压榨干净,怎么可能了。 巴哥这么一说,林雨桐就皱眉,“咱们损失大了吧。” 何止是大了!这对底下组织的破坏是毁灭性的。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是啊!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代将这个神秘的G党叛逃者秘密安置之后,将口述资料扔给胡木兰,“……G党存在秘密D员,这个事情想想都叫人觉得后脊背发凉。”他揉着眉心,“为何要秘密?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的身份太过于光鲜。他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是内部的同仁,是身边的亲人,是交好的朋友,是生死依托的故交……都有可能。你看看那口供里……里面有几个点,你得注意一下。他提了,五年前,每月的经费里,是有一部分看起来合理,但他觉得有待商榷的经费来源……这些钱到底是谁提供的?最神秘的一部分,他都无资格得知,保密级别极高。那这些人得是什么样的人?” 胡木兰没说话,来回翻看了好几遍,这才道:“对于社交圈子的审查,是得重视。之后我会认真核查此时。”说着就合上资料,“东北那边……” 代直接摆手,“东北那边的局势,不是你要关注的。内部若不稳,外面别说一只拳头打来,便是一阵风吹来,都难保安全。这个时候,偏G党不肯消停……咱们当以大局为重。不能再出现分歧,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领袖,这是宗旨。” 胡木兰起身应是,将资料拿了,“那您的意思,我查此案。” “你再去亲自会会这位叛逃者,没事的时候多聊聊。女人心细,往往是一些细节上,能透出价值了得的情报来。” 胡木兰‘嗯’了一声,而后就道,“我一个人,得避嫌。您再派个人吧!” “叫赵军利跟你一起,他……你该放心吧。” 嗯!代身边有十个元老级亲信,这个赵军利行二,能文能武,对代忠心耿耿。胡木兰将手里的资料又放下,并没有带出去。 一出来,就见院子里汽车的喇叭声一响,赵老二戴着墨镜,坐在车上摁喇叭。 胡木兰过去,上了副驾驶。 赵老二呵呵的笑,“胡长官,早想跟你一起同事了。” 胡木兰皮笑肉不笑的,算是应承,再不多说一句话。 赵老二看了她一眼,手放在方向盘上不动地方,“我是听吆喝的,您说去哪,咱就去哪。” 胡木兰靠在椅背上闭眼,“人关押在哪里,我是不知道的。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开车吧。你带我去哪,我去哪。” 您倒是不怕我把你给卖了!得嘞!咱这就走吧。 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安置着这次要见的人。 没进去之前,赵老二就先跟胡木兰道:“胡长官,此人肚子里那点东西,掏的其实差不多了。如今,越是逼他,他就越是焦躁。还得缓着来。” 我不着急。 从车上下来,进了院子。院子里正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跟看守交代什么,见了两人这人笑了一下,就冲赵老二道:“赵主任,您说的病人我看了,情况挺好的。慢性的疾病有一些,但不妨碍什么。其他的疾病,没有,身体很康健。正常的饮食,正常的作息就可以了。” 胡木兰看了这斯文的大夫一眼,对方回以微笑,大大方方的,并不见闪躲之意。 赵老二哈哈就笑,“袁老弟,劳烦你了。” 客气! 胡木兰看着此人从院子里出去,看了赵老二一眼,“关押此人的地方,属绝密。刚才那人是谁,能随便进进出出吗?” “此人可信,是内部人员,我好不容易网罗来的。”赵老二没有更多的要解释的意思,只朝里指了指,“人在里面,胡长官请。” 胡木兰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确定可信?” “我赵老二用脖子上的脑袋担保,可信!”赵老二朝胡木兰笑了一下,“虽然说是不能大意,但也不用这么草木皆兵。这是我请来的,懂医又懂DU的大夫。能力比不上林三娘,但多凑几个,也能用用。迄今为止,他参与的审讯,少有G党不招的。” 他参与审讯? “审讯嘛,总要用些特殊的办法,比如药水之类的东西,得在大夫的监管下使用,安全又好用。” 还有这样的东西?那回头得问问林雨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三更可能会晚些,要核酸检测。 第 390 章 重踏征程(136)三更 重踏征程(136) 赵老二是个老手了,他进去,直接打开包,而后又请人端了酒菜进来,“谷先生,别紧张,咱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来聊聊,顺便呢,我这里有点照片,您帮我们辨认辨认,里面是否有你见过的人,或是有过印象的人……” 胡木兰看了对方的包一眼,她并不知道赵老二准备了照片。 这会子就见他的手伸到包里,拿出几张来,推到这位谷先生对面。 这人在桌上把照片扒拉了一遍,挑出两张来,“……这两个就是我早前跟你说的,在沪市组织过工人运动……” 赵老二将这几张收了,又拿出几张来,一一铺排开来。 这人又从中挑出一张来,“这人是大学教授,我提过的……” 很好! 赵老二如此来了好几拨,此人都能从中选出他见过的人来。胡木兰皱眉,也没拦着,想看赵老二玩什么花样。 结果赵老二再拿了几张照片出来,这次这位谷先生看的时间有点长,好半晌的工夫,犹犹豫豫的从里面挑出两张来。 赵老二的眼睛一眯,“这二人……是什么人?” 这位谷先生使劲的皱眉,“我总觉得我见过,可在哪里见过,却也不记得了。实在想不起来了,但就是……就是觉得面善。” 赵老二的手点在照片上,“你再想想,这有时候,擦肩而过的见过也是见过,对吧?” 那擦肩而过的人多了,我不能都有印象,除非这人长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叫我印象深刻,否则,每天擦肩而过多少人呢?我都能有印象吗? 不可能的! 凡是有印象,就一定是在某些要紧的场合见过。 赵老二的手扣在照片上,胡木兰并没有看清楚那照片上是谁。就听赵老二笑道,“这话可不能瞎说的,你说你对这两人有印象……你再想想,你可能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两人……” “沪市!”谷先生笃定的很,“你们知道的,在沪市我有基础,也在那里主持过工作。这两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见过。” 赵老二嘴角翘起,将照片从桌上抓起来,然后递给胡木兰,“看看这是谁。” 胡木兰接过来,照片尺寸不大,两寸,黑白的。这照片她熟悉,林雨桐的资料是她整理的,跟林雨桐相关的人她都调查过,且都留档了。这照片上两人,一个叫季长卿,一个叫方云。 她也曾怀疑过这两人,甚至调查过。确实两人曾在沪市生活过,也确实在厂子里的工人中间属于活跃的那种人,但要说这些就能证明这两人是G党,那真没有。 何况,工人抗议,争取福利这种事情,跟着闹事的人有的是,但此二人从未被列入带头之人中。若仅仅因为参加工人运动就将此二人列为G党嫌疑人,未免牵强了些。 可现在,这位谷先生却声称,他看着两人面熟。 那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要知道,谷的身份可不一般呐!G党的F特手册,都用的是此人编纂的,他才是当之无愧的G党安全工作第一人。他说对这两人有印象,那么,季长卿和方云的身份,真的跟G党无关? 胡木兰将照片放下,没多问,她更好奇,赵老二好端端的,怎么盯住了林雨桐那边了? 林雨桐那边的事,一直有人盯着。自己派了人,代也派了人,明处的,暗处的,半明半暗的。迄今为止,上报的事情没有一件跟G党相关的。偏偏的,赵老二跟那边什么关系也没有,也不负责跟林雨桐那边相关的事务,怎么好端端的关注起这事来了。 当着这位谷先生的面,胡木兰什么也没说,只把这两张照片攥手里,朝赵老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赵老二却笑语晏晏的,真就跟这位谷先生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多是打听在沪市时候的事。胡木兰坐在边上,没吃也没喝,但这几个小时下来,她也没听出来跟林雨桐有关的东西来。 比如这位在留学之前,在沪市的青帮也混的不错。他嘴里那些跟林雨桐相关的东西,也都是道上那些故人嘴里得来的,都是江湖传闻。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从里面出来,上了车胡木兰都一直没说话。直到回了办公室,她啪的一巴掌把两张照片拍在桌子上,这才看跟进来用衣摆擦眼镜的赵老二,“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直说就完了。你是调查的东西牵扯到林雨桐了,还是如何?不要在这里给我拐弯抹角。” 赵老二靠在桌上,“胡长官,不要这么大的火气!我知道,你跟那位私交甚好。我还知道,咱们其实都欠着那位的人情呢。我不敢说她就一定有问题,但有人点出她身边的人有G党嫌疑,这就不是小事。你知道,G党无孔不入。东北的张身边,西北的杨身边,都有这些人的身影。他们很善于交朋友,这也是事实。胡长官,咱们内部,早前的人为何大部分弃之不用了?那是因为不安全。如今上手的都是新人,新人新气象,新人新想法……况且,内部自查,这是不能少的吧。查谁呢?查你,查我!对吧?你胡长官的来历清白,哪怕是谭中敏这个W系的老师在,那也不能否认你在D内的出身,属于嫡系中的嫡系,你的忠诚,你家庭的所有关系,都是摆在明处无人不知的。这没有丝毫问题!便是谭中敏,也可以视为D内的一些矛盾,与你的忠诚无关。你身边的关系简单,没有什么朋友。下属属于咱们内部监察之列,就是出问题,问题不全在你。可林雨桐的身份,非同一般。” 你还知道非同一般? 胡木兰没好气的道,“J校长下过两次嘉奖令,她为国清Y片之DU,影响深远。秦省旱灾瘟疫鼠灾,她又救人无数。你说她是G党?你想干什么?我还告诉你,她便是真的G党,这事也不能提。拉着她,扯着她,不叫她彻底的投G,跟着G党走,这一点至关重要。那要不然呢?一个金刚菩萨,救国人杀敌人的人,她是G党!那你要不要说,她那些救人的举动,都是在G党的领导下干的呢?” 代站在门口,而后慢慢的退了。在这事上,胡木兰没错! 胡木兰难得就难得在,她有大局观。 老二不至于这般的沉不住气,这次怎么这么急躁。内部审查胡木兰,包括她的关系网,这没错。但是以此为契机,朝林雨桐那边伸手,这就太着急了。 赵老二被胡木兰怼出去,自己都挠头,人家怼的对!可为什么就拿林雨桐身边的人去试这个姓谷的呢? 他直接去了老板的办公室,代指了指沙发,“坐。” “不要只盯住一点,那边那么紧要的事,肯定是有人盯着的。”代就道,“要紧的事有很多,这件事你不要参与了。你既然知道胡木兰可信,那你就该知道,她的眼里也是不揉沙子的。” 赵老二凑到代跟前,“我内查胡木兰,胡木兰身边唯一有漏洞的,就是那位林三娘。是!我不能说林是G党,但是她身边的那些人呢?他们的举动不奇怪吗?怀疑他们才是正常的吧。人到这世上,不外乎求名求利,对吧。名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有的,不要也罢。但是利呢?利不外乎是权和钱,权这个东西,那有些人说不热衷政治,这个我信。不为权的,那总得为钱吧?可钱,他们有多少呢?难道跟着林已经挣了很多了,咱看不见?不像吧。他们生活清苦,林三娘更是把往后十多年二十年的利让出去了。那么请问,他们跟着这两人,得到的是什么呢?” 说这,赵老二就又笑道,“而且,季长卿和方云,迄今为止,没孩子!守着那么大一名医,成亲这么些年,无儿无女。为什么?不能生是不可能的,除非不想生。您说这不想生,又为了什么?人不管是求权还是求利,到头来都是为了后代子孙的。可人家连子孙后代都不要,不奇怪吗?加之,这两人从沪市出来,我就试着问问姓谷的。没想到,姓谷的说,对这两人有印象。” 只可惜,他只说有印象,却再无更多的话。叫不上名字,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只说面善,有点印象,这就很难办了。 代摆手,“你先忙去吧,这事你不要掺和了。那位的脾气不好,对谁都敢动手的。别给自己招惹麻烦。” 明白!反正除了胡木兰,谁也不敢轻易去查。 胡木兰看着这两张照片,而后慢慢的收起来。要查,还得自己查。之所以只自己能查,不外乎跟林雨桐的私交好。 所以,交往还是要交往的,不交往就更无法查了。 她叫了副官,“帮我给林先生发报。” 好的! 副官拿到的是一串数字,这属于长官和林先生之间的交流方式,破译不了。 林雨桐收到电报就皱眉,胡木兰问的是有没有一种药,能叫人无知无觉的把心里那点东西倒出来。 这个东西,怎么说呢?有是有的。注射之后脑子不受控制,意志不坚定的确实是能说出点什么来。好似早年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说是国外在几十年前,就有科学家研究出来了。能选择剂量用在手术麻醉中。 若是有人用这法子审讯,不得不说,这法子有点狠。 她没急着回复胡木兰,而是想着,这玩意能不能提前吃点药,对抗这个东西。当然了,这种药品不好搞,但一旦动用了,那需要审讯之人的级别就比较高了。 她觉得,她该试试的。这玩意得偷着弄,用好了,说不定有奇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过几天再加更,这几天饮食规律打乱了,疫情影响,家里菜不多,吃辣椒吃多了,然后上火的厉害,牙疼的要命。 第 391 章 重踏征程(137)一更 重踏征程(137) 林雨桐回复了胡木兰,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了一声。同时也询问了一声,能否弄到这种药,这东西用于手术麻醉,她只听闻过,不曾见过,更不曾用过,若是方便,能否提供一点,哪怕是几滴也行。 电报很正常,没有过多的打探一句。 胡木兰正在沉吟,结果电话响了,代的电话,“胡处长,你来一下。” 好的! 到的时候电讯处的人也在,代将手里的几页记录递给胡木兰,“这是这几天汇总上来的,各地都多出了几个频段的神秘电波……你怎么看?” 胡木兰接过来瞧了,还真是各地都有。她皱眉,“政府和部队电波,咱们是掌握了的。” 是啊! “商业用途的,只要登记,都允许使用。电报频段,也都是有报备的。” 对!都对。 “商业用途的电报,有陆地对海洋的,有相隔好几地彼此联络的……分布最广的应该就属万众了吧。”是有人利用万众的电报和万众的渠道?还是万众本身有问题了? 代将另一份报告递过去,“万众的渠道一切正常,除了他们之间正常的往来,没有别的动向。想知道他们有没有问题,除非弄到密码本或是破译密码。” 胡木兰摇头,“他们每个铺子跟林雨桐那边,都是单独联系的。各自独立,并没有交错的地方。且给每个铺子的密码都是独一无二的。” 电讯处那位处长就问,“好家伙,这万众财大气粗呀,光是这密码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胡木兰愣了一下,而后沉默,“你没看资料吗?林雨桐擅数……” 看了!擅数的人多了,账房先生都擅数。 胡木兰低头,轻咳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对方愣住了,看代。 代点头,“正是因为如此,她给每个铺子这么设置,咱们才没怀疑。”要不然,岂不是可疑?她自己做密码方面的翻译,然后自己想折腾一套试试自己玩,那别人管不着吧。 电讯处这位就问说,“她……是否会破译密码?” 代愣了一下,看胡木兰。 胡木兰也愣了一下,而后才道:“……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但是破解密码是需要长时间专注的去做的一件事,绝对不是想当然的就破译出来了。她每天活动在咱们的视线里,我每天都能收到她一天的行程轨迹汇报,她在学校、在医院、在药厂、在家里几点来回的跑,绝对没有时间对别人的密码感兴趣!” “那要是万一她对咱们的密码感兴趣呢?” 胡木兰白了对方一眼,“那你去杀了她!” 这人闭嘴了,杀不了嘛这不是! 代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执,“话题跑远了,继续说这个神秘波段的事。这个波段,跟万众那边没关系!就是突然之间,各地冒出了许多不在咱们登记在内的东西……两个可能,一个是倭谍,一个是G党。但不管是哪个的,首先得要弄清楚,那么多的发报机,哪里来的?怎么运的?从哪里散出去的。给我查!这东西,要么自产的,但是电子管从哪来的。要么就是进口的,但是进口货不管从哪来,一样需要货物清单呀!它总归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电讯处的这位就道,“倭谍……说实话,倭谍的电台,不会这么神秘!”只要没开战,他们的商业电台大多都肩负搜集消息的作用。真不用大费周章的!“所以,我笃定,这是G党的电台。而且,您看这些数据……他们所谓的SU区周围,分布最为密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总不能是……倭国人要对G党动手,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完就看胡木兰,“你说呢?胡处长。” 胡木兰看代,“你说吧,叫我干什么?” “你觉得你现在应该干什么?”代叹气,“先叫人查,查查看这事跟那位金先生有没有关系!他手里有电子管的进出货渠道,有进出海的船只可以调用。他的人能来往于各地之间,运进秦省的赈灾物资是免检的,运出秦省的药品检查不会太仔细,因为他们常进常出……更因为林三娘跟咱们有交情……这要是出问题了,那问题可大了。” 胡木兰点头,又提醒了一句,“再叫人去查SU区周围这些地方万众药铺的药品数量。若真是跟G党有关,这些地方的药品量一定比别处更大。” 好!但这需要时间。 没关系,慢慢查吧。要么没问题,要么出问题的不是林雨桐,而是下面那些药铺。再要么……就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不管结果如何,查! 远在金陵的谈话,林雨桐是不得而知的。 入了腊月,她这边格外的忙。 除了正常的那些工作之外,她还得应付许多人情往来。 比如到了年跟前了,很多大户人家开始送戏。 所谓的送戏,就是送个戏班子,在你家门口搭戏台子,请名角来给你唱一出。 林雨桐现在就是这样,被很多人送戏。有些人是不能拒绝的,拒绝了就是不给人家面子。 那怎么办呢? 这个送这个戏班子的戏,那个送那个戏班子的戏。戏班子不同,各自的拿手曲目也不同。那就各唱各的,打擂台似得,像话叫板。 秦戏跟别的戏种还不一样,它是那种浑厚的粗狂豪放的唱法,那鼓乐一响,吵吵嚷嚷,不得消停。戏班子一唱戏,那能传出好几里去。 于是,村口一个戏台,镇头一个戏台,山脚一个戏台,唱吧!图一乐嘛! 周围村镇的人,走几十里路来看戏的都有。有些小脚老太太,爱看戏呀!特别爱看,儿孙用手推车给推来。还有的,是骡马出门,骡子上一个绑着木棍,木棍的两头放着筐子。筐子里坐孩子坐老人,都合适。 小商小贩挑着扁担,卖什么的都有。 这么聒噪,孩子们是上不成学了。长平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也想看戏呀!看戏在哪看,在学校的平房顶上。于晓曼和小桐带着一群孩子,都在上面瞧呢。这个位置看的可清楚了!学校的大门一关,外面的人进不来。在上面除了风大点,没毛病。 于晓曼是看孩子的,她又听不懂这秦戏。 小桐在边上递了南瓜子过去,“西北这边,唱的都是这个。我之前没来过秦省,但是辗转去过甘省,那里人说话口音跟这边不一样,有差别,还挺明显的。但一张嘴唱戏,那真是一个味儿。” 于晓曼接了南瓜子,问说,“这唱的是武戏呀?” “穆桂英挂帅!”小桐就笑,“送给大姐的,多是这戏。前面镇上唱的也是杨门女将……” 于晓曼点头,“好戏!曲目选的好。” 嗯!唱的也不错。 至于小孩看,那纯属瞧热闹。 杨子问长平,“你知道穆桂英?” 知道!长平坐在小板凳上,把羊皮的小帽子往上扶了扶,“听宋史的时候听过杨无敌……我妈说,杨家真有,但是穆桂英真没有。” 咋没有穆桂英呢? 一群孩子在这里这个那个的掰扯起来。 正嘀咕呢,就见俩打扮的还算是鲜亮的女人朝这边来了。这两人明显是一主一仆。主子是长裙子,大披风,瞧走路那样,还是个小脚。身后跟着个丫头,粗布的棉袄棉裤,可瞧着也干净利索。两人急匆匆,显示彼此拉扯,一个要往村里去,一个要往学校来。最终还是朝学校这边来了。 小桐见到门口的两人左顾右盼的,就在上面问说,“干嘛的?” 两人都仰起头来,那丫头先开口,“戏班子的,能借个茅房用用吗?” 小桐朝学校边上指了指,“瞧见了吗?那里……那里是茅房,行路人都用那个。” 丫头看了一眼,然后点头,主仆俩麻溜的走了,一会子工夫又出来了。那里四六不靠的,没事。 小桐收回了视线,才问于晓曼,“见过小脚唱戏的女人吗?” 没有!只见过男人扮作花旦,小脚都是绑出来的。 小桐‘哦’了一声,“是戏班子老板家的女眷吧?” 于晓曼才说要下去,却见槐子在戏台边上,跟一个长袍短褂的人说话。 这人才是戏班子的老板,跟槐子说话殷勤的很,“知道是给林先生送的戏,咱这是抢着来的人。” 槐子就笑,“咱这就是个小镇子,起居安置肯定不如城里。山下有几处小院,平时的咱们来回运送药的老板和伙计在里面安置的。如今,只有那里能挤出地方。吃饭的话,羊肉馆子定好了。” 客气!客气!太客气了! 槐子说了话,跟老板拱手作别。他瞧见小曼和小桐他们在房顶上,告辞之后就顺着这边来了。 于晓曼在高处却瞧见,槐子在戏台边上跟老板说话的时候,那女眷朝槐子看了四五次,然后就招手叫那老板,那老板果然过去了,两人凑到一块,头挨着头说话。 这是在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不知原因的停了半天电,今儿更新的没那么快。 第 392 章 重踏征程(138)二更 重踏征程(138) 槐子进了学校,上了房顶,于晓曼还盯着那边看呢。 “看什么呢?”槐子把长平的手放咯吱窝暖着,扭脸问道。 于晓曼看下面,“那女人跟那个老板正在说你。” 槐子看过去,那老板正朝这边看呢,可能觉得也看见他了,这会子点头哈腰的,朝这边连连欠身。 “没事。”槐子就道,“真要有问题,不能这么名目张胆的。”说着就说长平,“人都说听戏听戏,能听见就行。怎么还非在上面看呢?你瞧这冷的!”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就是凑热闹。 长平是舅舅一说,也确实是冷了,“那下去!下去烤火。” 成!下去烤火。 暖热乎了,他先给把长平送回家去。 这闹腾的,家里一刻消停的时间都没有。四爷是耳朵里塞着棉花在干活呢。 林雨桐关心的是,“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发现什么没有?” 槐子摇头,“没有特别的,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可不是好事! 林雨桐先叫槐子去忙了,把长平塞到炕上暖着去了,这才扭脸跟四爷道:“按道理说,这发报机应该已经投入使用了。” 嗯!四爷将图纸的几条线划上,这才将木尺拿开,铅笔扔在桌子上,“但凡使用了,必然会有痕迹。一旦有痕迹,咱们必然在被调查只列。可迄今为止,没有动静。” 是!公署那三个人,除非晚上休息,大部分时间在山上的兵工厂。进出山是躲不过自家的眼睛的。 吕时飞这人很有意思,特别的低调,大部分时间在电厂里。住在电厂,吃在电厂。在电厂他有小灶,过的也优哉游哉。十天半月下山一次,进城的时间不固定。但是,此人已经是明牌了!他也知道他是明牌,因此,从不过多的凑近乎,怕惹人反感。 至于丁家,前前后后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丁旺在公署里的事,能藏住的也不多。毕竟大部分人,都是镇上的人。从看大门的,到扫茅房的,得镇上自己任命。郑天晟这些人是高处来的,但是呢,枝头太高,下面的人攀不上,对吧? 巴哥什么也没说,就说明这个方向也是没有异样。 还有周青云,除了来自家喝酒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在山上。除了戍防之外,他都在练兵。再得闲了,就带着他那边的人,跟自家这三千人‘联欢’。喝酒吃肉吹牛打屁,或者往更深的山里去练枪去。那里空旷,四周封闭,是开辟出来的靶场。只要周青云在,巴哥基本都在。他能接触什么,不能接触什么,巴哥都有把控的。 可如今都没见动静,这说明什么? 说明动了但不想叫咱们知道!这更说明,人家怀疑了。 四爷将收音机打开,吱吱啦啦的都是剿‘匪’的消息,这说明上面的政府并没有变化,“如今,他们不敢也不会将咱们怎么样。但是得提醒巴哥和方云了!估计得从她们身上找突破口。” 巴哥和方云的身份,处理的挺干净的。要是有问题,他们早查出问题了。 胡木兰亲自去了沪市,把沪市能查的都查了,依旧是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季长卿和方云是G党。而后,胡木兰又去了监狱,把监狱里这些年来关押的犯人都梳理了一遍,拿着两人的照片叫他们一一辨认。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 这要么,是有人没说真话。要么,就是两人真不是G党。 胡木兰其实更倾向于第一种。 她点了几个犯人,然后跟赵老二借人,“你那边不是有个袁大夫审讯是一把好手吗?能借来给我用一下吗?” 赵老二哈哈就笑,“这值什么?我叫他过去就行。” “对了!他叫袁什么?” “袁苍野。” 好的!叫他尽快过来吧。 再见到袁苍野,胡木兰上下打量了一眼,此人一瞧就是典型的书生。不油滑,也不阿谀。叫干活来的,就绝对不多话。 她朝里面指了指,“准备好了吗?” 袁苍野摇头,“用药是个严肃的事情,得需要根据犯人的情况严格制定。比如,这人的年纪、性别、体重,身体情况,包括有没有一些基础疾病等等。这就跟用麻醉剂一样,达不到效果。多了,能要人命。所以,我得先见病人,给病人做基础的检查,之后才能确定用药量。有时候,有些病人,都未必敢用这种药。尤其是你们这种关到大牢里的这种人,身体本就损害的厉害,再加上,身上多少都有些外伤。这就更危险了!我不敢担这样的责任。” 合情合理! 胡木兰点头,“我能跟你一起,看看吗?” 给病人检查,你要看? 胡木兰看他,“不行吗?” 袁苍野一脸的无奈,笑道:“能!有什么不能的!要是女犯人,你这样的长官在,那就更好了。要是男犯人,你要不嫌尴尬,要跟着也行。” 胡木兰不说话了,指了一间牢房,“先这里吧。” 牢门被打开,胡木兰率先走进里面。这里面关押着一个女犯人,进来五年了。瘦骨嶙峋的,跟入狱时候的照片比,已经看不清楚这是一个人了。 此时,人带着手铐和脚镣,坐在审讯椅上。 “别费心了,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女人半垂着眼睑,还是这么一句话。 胡木兰摆摆手,“你可以不说话,今儿就是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女人便一言不发了。 袁苍野皱眉,站在审讯椅边上,好似是无处下手。好半晌,才看胡木兰,“胡长官,犯人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是跑不了的。这手铐脚镣,是不是能去掉了。” 胡木兰看了狱警一眼,示意可以打开了。 狱警背着胡木兰白了袁苍野一眼,好似嫌弃他事多。 袁苍野在对方打开镣铐之后,就说狱警,“你出去吧。” 这狱警就瞪眼,你什么人呀,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 袁苍野指着审讯椅上的人,“这是个女人,哪怕她是个犯人,也请你给她最基本的尊重。出去!这是女监,要看管,也该女狱警看管。” 胡木兰深深的看了袁苍野一眼,而后朝其他人摆摆手,“都出去吧。” 人都出去了,就守在门外。 半拉子栅栏门能看的见里面,袁苍野就道:“能走远点吗?能给人家一点隐私权吗?” 然后外面的人都走远了。 胡木兰的副官靠在边上,不由的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这个人……喝了几年洋墨水,回来就学了一身绅士的毛病。” 绅士可不是毛病,是美德。 他嘴上说着话,就拿出听诊器,对女犯人客气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冒犯了。” 这女犯人微微点头,由着他给检查。 就听他说,“……长时间不能见太阳,视力怎么样?”说着话,就把手表摘下来叫对方看,“能看清楚吗?” 嗯!能! 他退后两步,“现在呢?能看清楚吗?” 这大夫用手指勾着表带,表盘一摇一晃的,看不甚清楚了。 “你努力看,看看那个红色的指针,那是秒针……秒针蹭蹭蹭的走,一步一步的,走的不快不慢……” 女犯人‘嗯’了一声,分针是看的见的。 “你能闻见什么味道?使劲的闻一闻……有没有煤油味……” 有! “对!东边的墙上,有煤油灯……” 女犯人的头微微一偏,然后猛的一激灵,刚才有一瞬,竟是觉得自己困了。她搓了一把脸,“眼睛还行,自问还能看清楚,嗅觉没问题。” “那听里也就没问题了。”袁苍野脸上带着笑,又用听诊器听诊,之后用送手摸了脉搏。 胡木兰瞧了一眼,“袁大夫还懂中医?” “自学的。”他笑了一下,“出过一个自学成大家的例子,咱也想试试。可惜呀,咱就是一普通人,刚摸到门径而已。”说着话,将手里的夹子合上,朝外指了指,“这个好了。” 哦!胡木兰抬脚往外走,出来了才问:“这个人怎么样?” 袁苍野摇头,“不行!太瘦弱了,尤其是女性每月特殊的那几天,她更痛苦。若是用这种药,给她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只要不威胁生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胡木兰这么说。 袁苍野摇头,“胡处长,你有你的宗旨,我有我的准则。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我不做害人的事。说实话,我给你们工作,那是被老赵给逼得。但从我心理来说,我特别不赞成你们这种对待犯人的态度。我以为赵老二算是狠辣的,可我没想到,胡处长你,竟然也……” 语气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还是别的什么,脸上却倔强的很,“你要是非要我这么做,那你就杀了我!” 胡木兰上下打量了袁苍野一眼,“你别给我检查了一圈,没一个人可用就行。” 就是没一个人可用,该坚持的,我还是要坚持的。 副官就吭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跟胡木兰道:“如今难找到袁大夫这样的人了。” 是啊!这人……还真是以妙人。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93 章 重踏征程(139)三更 重踏征程(139) 进入了第二间牢房,里面的情形跟格外差不多。不过是男女的差别而已! 这个牢房里,关着的是个彪形大汉。 袁苍野还是那个话,“您二位,能去外面等着吗?” “你检查你的就是了!”这副官轻哼一声,“你还能叫他全脱了做检查吗?” 袁苍野连连告饶,“姑奶奶,他在牢里的时间久了,且当年是受伤之后关进来了。伤在大腿的位置,又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如今里面是动辄就化脓了,时好时不好的。不脱了裤子怎么检查?怎么查看伤情?我得把脓给清理了,懂吗?” “你隔着裤子,能知道他那里受伤了,还是什么伤?” 袁苍野就道:“你看他刚才坐下时候的动作,瞧不出来吗?” 胡木兰就起身出去了,出来之后,看了看还原地跺脚的副官。心说,这个副官不能要了!跟男人打嘴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再接触下去,她自己就先会没有立场。 像是袁苍野这种男人,是很容易叫人有好感的人。这种人,怎么说呢?越是叫人容易产生好感的人,越是得提防着。 这事在自己身上验证过,从谭中敏到林雨桐,都叫自己有好感。可惜,有些事终究是一厢情愿罢了。 里面,男犯人被要求躺在地上,“你躺下,我还给你清理这伤口。” 人躺下了,光线昏暗,只感觉到这个大夫一起一落的,格外有规律。一会子给器具消毒,一会子给伤口消毒,“……没想到会遇到你这种伤口,我没带麻醉药,等会子你忍忍。实在疼了,你就幻想……看着那个火把幻想……幻想那是太阳……太阳初升,跃出还平面,潮水慢慢的退去,沙滩上到处都是贝壳,还有螃蟹……满地的在爬……你看见一只大海蟹,追着它去……他爬的可真快,一会子工夫,就跟被海水裹挟走了……你继续朝前……海水打湿了你的裤腿……你还要往海里去……可谁知道你的朋友在后面呼喊你……你……” 牢房里咕咕哝哝的在说话,副官就靠过去,想听那说的是什么。 可还才一考过去,就听到里面惨叫一声。她从门上部的栅栏里看进去,见这袁大夫脸上带着笑,“没防备吧!我不用话吸引你的注意力,你能叫我用刀子在你身上划拉呀!我一个人可弄不住你!现在好了……你忍忍!我把脓血给你挤出来冲洗一下就好了……” 副官撇嘴,过来跟胡木兰嘀咕:“还别说,挺有办法的。” 胡木兰靠在一边没说话,等着人从里面出来了,见他一边擦手一边叨咕,这才打算他,“怎么样?可以用药吗?” 嗯!可以!这个人身板硬,没问题。 找了六个犯人,可用的有三人。 约定了第二天再来牢里。 胡木兰回了办公室,转脸就从新人里选了一个叫徐丽的姑娘来,“叫她过来。” 副官愣了一下,“叫她是……” “只管叫吧。” 是! 徐丽来了,这副官被一纸调令,调到后勤保卫处了。 副官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卑职哪里做的不好吗?” 胡木兰拍了拍对方,“如今这情况,很复杂。咱们内部一直在内查,可内查叫我说,这得一直坚持。可饶是如此,也难保不被人钻空子。我像把你放在闲职上,做我的眼睛,帮我看着。你放心,你的级别是往上升的。当然了,这事不能对外说。对外说辞就是,你跟袁大夫说笑了几句,我这个老古板瞧不顺眼……只是,这事少不得你要受些非议和委屈。” 原来是为这个了!她立马敬礼:“长官,您放心,我肯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松任何一个内部的消息。” 很好!去吧! 特别高兴的走了,全程徐丽就在门外。等人出去了,她才进去,默默的站在一边。 胡木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吩咐,只道:“找你的前任把工作交接一下,明早八点,我得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你。” 是! 袁苍野就发现,胡木兰身边换人了。他没问,也没看新人一眼,背着药箱一脸严肃,重新往牢里去了。 在胡木兰的面前,给犯人注射了一支什么东西,要药瓶上光溜溜的,什么字也没有。 注射了之后,眼前的人几分钟之后就处于半迷糊的状态。 胡木兰皱眉,“这个……问出来的准吗?” “潜意识里的东西,不准吗?” 胡木兰挑眉,没再跟袁苍野说话,只看着犯人,“你叫什么?” 洪明占。 “你是G党吗?” 是! “你的上级是谁?” 病人没有回答,好似十分的挣扎一样。 胡木兰再问:“你的上级是谁?” “苍鹰。” “苍鹰是谁?” “我的上级。” “苍鹰叫什么?住哪里?” “苍鹰……住……住……住他家……” “他家在哪儿?” “在他住的地方……” 这一瞬间,胡木兰面色复杂。这人的上级已经被捕了,可他的潜意识里,已经不透漏他上级的信息。这般的意志,不能不叫她肃然起敬。 胡木兰拿着照片,“能看清楚这张照片上的人吗?” 能! “见过两个人吗?” “见过……吗?” 胡木兰才咯噔了一下,谁知道对方停顿了一下,又吐出个‘吗’字来。她再问一遍,“对,见过这两人吗?” “见过……见过吧……” 犹疑!不确定。胡木兰在问,“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不知道……不肯定……” “这两人一个叫季长卿,人称巴哥……一个叫方云,认识的人都叫她方大姐,或是小方……”胡木兰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先说了信息,而后问道,“听过这两个名字吗?” “长卿……长卿……我知道……” 胡木兰凑近了一点,“你知道长卿?” 嗯!知道!紧跟着,嘴唇不停的翕动,可声音却低到几不可闻。 徐丽低声道:“长官,他说他听过长卿。” 胡木兰没言语,边上的袁苍野就低声道,“长卿你也听过……司马相如字长卿,这算数吗?” 胡木兰看了袁苍野一眼,没言语,起身往外走,“下一个!” 这个是个女人,袁苍野准备好注射的东西,就过去,“没事,放松,这是争取来的青霉素,对你身上的伤是有好处的。不要抗拒,有些人打完了之后会有一些排斥的反应。别害怕,我就在你旁边,肯定会性命无忧的。” 女人很放松,主动配合的打了针。隔了几分钟,就听袁苍野道:“对!放松!放松一点,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家里的老人,也不要想孩子……你好,他们就好……” 胡木兰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叫对方配合,这是为了叫人潜意识里麻痹大意。在人半迷糊的时候,主动提了犯人最放心不下的,那么此时,人的潜意识里就会有软弱。 这便是突破口。 怪不得赵老二说此人有能为呢,原来根子在这里呢。这个袁大夫,很有迷惑性。在最恰当的时候用最温柔的语气,诱导人往最怕的地方走。 这可不是善类! 胡木兰走过去,她没再绕了,直接问说,“你家里老人都健在?” 犯人的脸上出现了抗拒。 她立马换了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犯人马上搭,“三十一了!” 嗯!她很乐意从她不愿意的问题上跳开。于是,她又问,“家里几个孩子?孩子多大了?” 犯□□头都握起来了,嘴里呜呜有声,话却含混不轻。 胡木兰趁机跳过她这个急于逃避的问题,问道:“看看,看看这两人……见过吗?” 犯人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楚照片,而后她说:“见过……” 见过? 胡木兰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继续问说,“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 胡木兰换个问法,问说:“跟你的孩子住在一起吗?” “不!没有!不住在一起。” “撒谎!一定住在一起!” “没有!她住的距离厂区远……” “她是谁?” 犯人又不言语了,整个人都绷着。 “你将孩子托付给她了吗?” “没有!孩子给孩子的奶奶照看……” “不对!孩子应该是跟着她的。” “不不不……孩子不可能跟着方云……” 胡木兰一下子站直了,她全程没说过两人的名字,方云的名字是这个人喊出来的。她的面色凝重,继续道:“方云人很好,孩子跟着方云很安全。” “不……方云有危险……方云有危险……”犯人在不住的挣扎,而后一口咬在舌头上,鲜血直流,此时,人彻底的清醒了。她的眼珠子不住的转动,紧跟着,恍然了一瞬,没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听她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他们用药控制人要口供……小心药……小心药……” 牢房里顿时乱了一瞬,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每个人都有了防备。 徐丽扑过去将这女人的嘴捂住了,她兀自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胡木兰拍了拍徐丽,“放开她吧。” 这又是一个叫人敬佩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94 章 重踏征程(140)一更 重踏征程(140) 方云? 胡木兰从里面出来,回头看向这一间牢房。牢房里有一双仇恨的眼睛也在默默的注视她。环顾了牢房一周,门上的栅栏相隔,里面的人都默默的凝视她。如果非要给这种凝视下个定义的话,那这眼神暗含的意思,一定是恨不能凌迟自己千百遍。她想,若是有一天自己落入这些人的手里,到那时,他们会怎么对自己呢? 自己会落入他们手里吗? 说不好!如果林雨桐真被方云给策反了呢?她会对自己这个朋友出手吗? 不知道! 但是,方云——可以笃定,此人就是G党。 若是方云是G党,那么季常卿呢?他能不是G党吗? 如果这两人是,那么林雨桐和金嗣谒有几分事,有几分不是?若是跟对自己的态度一样,只是友好结交每个D派,那么,方云和季常卿留在林雨桐身边,管着药厂的所有的秘密。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药这个东西,G党可能真不缺。 制药是需要技艺,不是专业的手法提取的药物,药效可能不好。但只要有方子,随处可见的都是药草。一般的外伤和疾病,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使用。 那么她林雨桐,即便不是G党,也一样在通G。 深吸一口气,从监狱里出来,脚步无端的有些沉重。 袁苍野追着许丽问道:“……许副官,差事到这里……就完了吧?我这就直接走了,还是要跟着回去?” 许丽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才道:“等着!我问过长官才知道。” 她追了几步,追上胡木兰,低声问了。胡木兰朝袁苍野看了一眼,“不要让他瞎跑,也不要让他跟其他什么人再接触了。” 是! 许丽过来,跟袁苍野说了一句:“请袁大夫先跟着吧。” 一路都被带到总部,就被在禁闭室关押起来。 看守的人就问:“许副官,这什么人呀?咱们这禁闭室也不是谁都能用的!”这是针对内部人员设立的,谁呀!就带进来用呀! 许丽站住脚,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要打听,不要问,除了送吃送喝,不要跟里面的人有任何多余的接触。若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嘿!这位真是!我又不是女人,还怕我跟男人说笑呀!胡长官的脾气当真是古怪。 许丽白了对方一眼,不再言语。去办公室等着长官回来。 胡木兰不在办公室。因着这事大了,得去跟代商量的。 审讯的前因后果,她一句都没瞒着,该说的都说了,“但是没留审讯记录,也没有让人记录!知道的人包块您在内,四个人!那个袁大夫,我带回来了。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洞悉人心理,配合以药物,确实有些奇效。对意志力薄弱的人,有用。当然了,我也不是没有疑虑。若是心志坚定的,是否真的能被他所左右,我不确定。若是真碰上心志坚定的人,人家故意假装被左右了,以此来误导咱们,这又该怎么办?所以,这次得来的结果我信了八成,还剩下两成,我保留。但是呢,我提的这一点疑虑,想说验证一下彻底去掉,我也能心安,可真要叫我去验证吧,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验证。我也想过,不行的话,在我身上试一下。但是,我对这个袁大夫心有戒备了,在我身上试的话,效果不会好的。” 这样啊! 代起身,“你说的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是,不能否认,从这个女犯人身上获得信息是确定的。如今,只要确定这个消息属实,那就是确认了方云确实是存在问题的,是吧?” 是的! “药品是战争的重要储备物资!武器是战争取胜的关键因素。”代说着就叹气,“偏在这样的地方出了事!这事……不是小事!林雨桐和金嗣谒这一对夫妻,不能是G党,这是底线。” 明白! 胡木兰应了一声就起身,“我顾虑的就是这个!事得办,不能把他们往G党一边推,所以,这次的事该怎么办就叫我心里有些拿不准。挑到明面上?那彼此跟撕开脸面没差别。可若是不挑到明面上,就得偷着办。若是偷着办,能不能办成这事两说。林雨桐不会看着咱们带走方云的!若非要办,就得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把方云单独抓捕或是干脆清除……可如果这样,能瞒过林雨桐吗?便是侥幸得手了,以她的性格,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我怕她不管不顾,真要是那样,别说我的命不保,就是您……您觉得她能饶了?在齐鲁那次,干的漂亮吧!谁都不敢干的事,她敢。若是好好的跟她谈,硬是把她往咱们这边拉,这还有办下去的可能。若是来硬的,只怕是……咱们得鸡飞蛋打。” 代起身在屋里徘徊,“这事你去跟她谈,将事情摆在明面上谈。别人身边要是有G党,早不容了。可如今,对她该如何还如何。先谈情分!但是,有了情分了,态度上也不能太软弱,也该叫她知道咱们的底线。对她,容情。但对G党,咱们是绝不姑息的!在这事上,她已然是个例外了。也是提醒她,以后做事,她自己也该设置一条红线了。另外,严厉申斥在秦办事的其他人等,问问他们,叫他们看着看着,他们就是这么看着的!哼!简直不知所谓。” 胡木兰知道,这话里也捎带着自己了!叫自己看着看着,结果怕怕处有鬼,真就出事了。 她没狡辩,也不能狡辩,只道:“我肯定得亲自去,但是只我却也不行。”省的你又觉得我徇私情,“派两个您信得过的,跟我一道儿去。” 代‘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准备,我通知人。” 是! “这件事,依旧保密。知道的人员,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明白,“唯一一个我拿不准的人,就是那个袁大夫。” 代点头,“老二极力推崇此人,试着用用,无妨。” 你说无妨就无妨,反正该说的我说过了。 胡木兰走的干脆利索,但她不知道,赵老二早就试过袁苍野了。用的是自己人试的,当着代老板的面,将嘴最严的老五的嘴都给敲开了,连老五收了谁多少金条,银行保险柜的密码都被掏出来了。 她觉得有顾虑的事,代用的很放心。 等第二天把去西北的行李收拾好了,也有人来接了。 被安排的人是赵老二和谢老五。这俩也没多带人,一人带个副官,就完事了。除了自己和许丽,还有袁苍野。 一路上谢老五都比较沉默,反倒是赵老二,坐在边上嘚吧嘚吧的不停嘴,“胡处长,咱这一去,生死可全在你手里了!怎么拿捏这个度,你心里得有数。事得办,可别惹人。我是听了林三娘办的那些事,我就后脊背发凉。别她一个不顺心,弄死了咱们,这真是有怨无处诉去。” 胡木兰靠着闭眼,耳边是飞机的轰隆声,赵老二一路上得扯着嗓子说话,也不嫌累。她也不管对方听不听的见,只道:“林雨桐脑子很正常,她也没杀人的爱好!有争执很正常,你们别动家伙,她怎么会轻易杀人?她在西北那么长时间,之前各个势力走马灯似得,她伤谁了?如今跟当地父母官走的也很亲近,听说她跟谁闹崩了然后把人家怎么着了吗?没有呀!她的乡性极好。” 说的跟传说中的林三娘一点也不一样。 可等见到了,才发现,更不一样。 他们的飞机直接到长安,此次来是公差,给杨将军发了电报,人家也派了车来接了。在长安吃了一顿便饭,就直接请了杨将军作陪,往翠山去。 要过年了,长安城里一片祥和。今年的还是有些干旱,但多少总有些收成。因着蝗灾的影响,百姓们也不敢种别的。蝗虫这玩意不吃红薯,那大家就种红薯。连着种上几年,蝗虫就是产卵,孵出来危害也有限。而恰好红薯耐旱又高产,这个年景不如以前,红薯的产量哪怕是受影响了,但大致还不错。至少种地的就没见饿死的。 过的是苦哈哈的,但是吧,人且都活着呢。 市面上也有了交易,人来人往的,倒也是个繁华城池的样子了。 谢老五就道:“可见咱们这位林先生,可是有大功德的。” 杨将军就笑,“何止呀!今年这水渠陆陆续续能用了。明年、后面,更多的河灌区就有了。这可都是产粮的好地方!三年,最多三年,咱们的元气可也就恢复过来了。百姓感恩戴德,很多人家都立来了生祠,感念着呢。” 谢老五就隐晦的跟老二对视了一眼,在这地方若是跟林雨桐起了冲突,瞧着吧,不用她动手,周围的百姓怕是就能把咱们给生吃了。所以,别鲁莽!一旦谈崩了,先不说其他,只咱们的安全就先保证不了。 明白! 翠山距离长安真不远,尤其是这路面拓宽重修之后,相当的顺。 驱车半个小时,进了镇子。 镇子上人太多,戏台搭建着,堵住了路,车过不去了,只能把车停到公署的大院里。 郑天晟等人来迎,谢老五都没多瞧。此时满耳都是铿锵的唱腔和满堂的叫好声,“这唱的是什么?” “《下河东》……”杨将军的手跟着打拍子,甚是陶醉,不时的还跟着哼唱两句。 谢老五就问,“这下河东说的是什么……” 说的呀……说的是:“北宋时候的奸臣勾结外寇,想图谋江山,太|祖识人不清,反倒叫奸臣挂帅的故事……这一出戏呀,当真是一场好戏。” 谢老五看了这位将军一眼,总觉得话里像是有话!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95 章 重踏征程(141)二更 冲踏征程(141) 得挤过喧喧嚷嚷的人群,才能从镇子上直接穿过去。 杨中河几次挽留,说先过去告知一声,这会子正赶上饭点了,吃顿饭再走。 可他是谁?谁理呀? 走走走!都走! 郑天晟就道:“今儿要找林先生,得进山去。今儿山里杀猪,都在山里吃杀猪菜。” 这么一说,好似对林雨桐的行踪掌握的挺好,事无巨细,连吃什么都知道。 没人搭话,一个个的表情都挺严肃的。 郑天晟看辛护国,怎么个意思?出事了呀? 辛护国哪里知道,只能在前面带路,“胡处长,这边走。”其他两位他真不熟悉。 挤过人群,并没有更好走。山脚下还是戏台,唱的好似跟镇子那头戏台上唱的并无不同,这是打擂台呢。 绕过戏台,往山上去。最开始,路极宽,没走多远,就有了分叉。 辛护国低声道,“那条路是周团长驻守,这边是跟周团长那边不是一码事。” 此时,路就没那么宽了,但是并行两辆马车还是能的。 胡木兰没上来过,第一次来也是瞧新鲜呢,“这运送货物,都走这条道吗?” “也不全是,有备用的索道。若是天不好,货走索道,不耽搁事。” 谢老五看山上的布局,“请的设计师不一般呐。”初一看平平无奇,可细看,可都是乾坤暗藏。可见这江湖中有高人这话真对。 走了没多久,就被哨卡拦住了,不能再往前了。 今儿憨娃值班,早就瞧见一行人上山了,杨将军他见过几次,再加上常进常出的郑天晟几人,还有素来跟林先生有来往的胡木兰,剩下的其他同行者哪怕不知道是谁,可这么多重要的客人朝这边来,那这就不是小事。他打发了人先去报信,而后就站在岗哨外等着。 赵老二就笑,“安保级别不错,这是进不去呀?” 憨娃摆手,叫人挪开路障,“杨将军咱们认识……胡处长是林先生的朋友……还有这三位常进山的长官咱整天碰面呢,咋能不叫进去呢?都不是外人,您请!快山上请。” 这就放进来了? 赵老二哈哈就笑,“还是咱胡处长的面子大。” 胡木兰轻哼一声,叫他适可而止! 沿着山路一直朝前,就看到一处像是宅子的所在。大门洞开,门口站着两人,不是林雨桐和四爷又是谁。 桐桐这会子围着围裙,围裙上看起来湿一片干一片,显然,这是之前正忙着呢。她穿的异常的朴素,打扮的简单到了极致,不见丝毫脂粉的痕迹。头发梳拢的齐齐整整,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这样的林三娘跟一个挺拔又威严的男人站在一起,夫妻俩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四爷先跟杨将军打招呼,桐桐才冲着胡木兰笑,“你这神出鬼没的,来也不说一声。”说着就看郑天晟几个人,“你们没去厂里吗?我上了周团长的当了!他一听说这边杀猪,打发人来一开口就跟我要四头,说是三位一人还不得一头呀!我这人老实,真就给送去了!” 郑天晟哈哈就笑,“那咱们跟着能多混一顿。” “好酒还有,喝不好不准走。”林雨桐说着就看站在胡木兰身边的两人,这两人,没见过。 “赵老二、谢老五,就这么叫吧。”胡木兰是这么介绍的。 林雨桐恍然,“原来赵二哥谢五哥呀,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这么一个村妇打扮的女人,一张口说话就是满嘴的江湖气。 两人也笑着跟这夫妻握手,跟着主人往里面去。 林雨桐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山里的建筑,不时的朝后看一眼。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赵老二谢老五的副手都是练家子,就是胡木兰新换的这个副官,身手怕也不一般。 混在其中,戴着帽子没太看清楚脸这个人,不时的用手遮挡一下山里的风这人,应该是个大夫。他背着医药箱,不甚打眼。 不经意的回头看几眼,像是做主人的要照顾好每个客人似得,把人都大致过来一遍。进山来,任何一个人都要提防的。 胡木兰朝山下的医院指了指,“还没投入使用?” “太潮湿了!等到开春吧。”林雨桐说着话,就把人往客院里让。 客院里有极大的厅堂,可以用来招待客人。 进了里面,分宾主坐下。林雨桐就喊栓子,“去把客人的箱子接着……” 袁苍野忙道:“不用,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放脚边就是了。” 这说话的声音,叫桐桐微微愣了一下。 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吧!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笑着叫栓子,“里面热,帮客人接着大衣帽子。” 袁苍野的大衣和帽子顺势就递给栓子了,每个客人都一样。 于是,四爷和桐桐都看清楚了袁苍野的容貌。 一看清了脸,林雨桐就垂下眼见。她心里对此人排斥的很,可眼前闪过的画面却是方云跟这个人站在一起,怀里抱着个孩子。 客人入座了,上了茶,林雨桐就先看胡木兰,“说吧,什么事?!你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连赵二哥和谢五哥都来了。就这还不算,你们还从长安把杨将军带来……这是要做见证呀!到底是多大的事,直言便是了。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素来不爱那些絮烦的客套。” 杨将军端着茶垂了眼睑,而后宽茶之后就笑,“林先生和金兄都是磊落之人,因此,我才放心的来了。我这人自来也是有什么说什么,林先生不管是不是咱们的同仁,都不妨碍咱们交朋友嘛!做朋友,那就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做朋友,不说两肋插刀,但维护之情该是有的。我杨某人是林先生和金兄的朋友,在哪里我都这么说。”说着,他抿了一口茶,缓缓的放在桌子上。 这番话说的,声音不高,语气不重,但却铿锵有力,分量不轻。 四爷和桐桐没动,胡木兰要说什么的,这会子直接给咽下去了。那边赵老二和谢老五对视一眼,杨将军这话重了。 一则,这是明知道事不小,可还摆明了车马。他认这朋友,必要的时候,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二则,这又何尝不是指责代老板和胡木兰。谁都知道代老板和这位林三娘有些交情,胡木兰跟林三娘的交情更深厚。人家是在说代老板和胡木兰没人情味,做朋友做到大难来了就翻脸,朝朋友的两肋插刀。 这话说的,叫人就很有顾虑了。 晋省出了阎,这秦省杨若是得了这两人的支持,只凭着QIANG和药就能在诸侯之中占一席之地。 赵老二就看胡木兰,胡木兰深吸一口气,但脸上还是带上了微笑,“杨将军误会了!我跟林先生两人说是有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我帮过她,她救过我,算起来,没十年也有八年的交情了。这次是有事,事很大。但事再大,我请的是您来做见证,而没请您出兵,这便是我的情意。” 杨将军哼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林先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也惹出了不看情分就得出兵的大事来,这倒是稀罕了。赈灾那般大的事,也没见动这么大的干戈,怎么这会子了,对一个一心行善的林先生,却说到出兵上了。胡处长,有些话,不好轻易说的。” 胡木兰没回答杨将军的话,只看林雨桐,“我知道你的能耐,因此,我今儿来,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无辜。你的身边若藏着G党,我不相信以你的能耐,你发现不了。何况,若不是你的庇护,她藏不了那么深。你不仅知道对方是G党,你还借助身份,庇护了对方。甚至给予了对方太多的信任,将制药这一套都不曾隐瞒!那么请问林先生,你想借着他们的手,把方子间接的送给谁?你我为朋友,你能跟我坦诚的说说这件事吗?” 林雨桐没看四爷,眼睛却眯起来了。 四爷抬手给桐桐先倒了茶,“消消火气,别发脾气!你跟胡处长私下怎么吵都行,今儿不同,这么多人呢,好好说话!” 林雨桐将茶端起来一口给喝了,情绪未见得好,语气依旧很冲:“说什么我私藏G党呀?你直接说我是G党好了!” 胡木兰的手抓着茶杯子,从确定她身边有G党开始压抑着的脾气,再也忍不住了。她抬手就将茶杯里给摔地上了,“你还来劲了!我问你林雨桐,我们是不是朋友!是朋友你就把话跟我摊开说,我看在咱们有交情的份上,对你的G党朋友也可以网开一面。但就一点,你别把我胡木兰当傻子耍!” 林雨桐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子,哼笑一声,“成!摔茶杯是吧!我告诉胡木兰,敢在我家摔杯子的,你是第一人!今儿把话说清楚之后,你给我赔十套上好的甜白瓷茶具来。” “我陪你一百套!”胡木兰站起身来,“来!你来跟我说,把我说服了,我给你赔罪!要杀要剐,你说了算。” 成! 林雨桐站起身来看她,“就是前清,到了大堂上,你问罪之前,也得告诉犯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好端端的,你胡处长进了门就说我包庇G党!成!G党就G党,谁是G党,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是G党?!都给我摆出来,说服了我,那不管你指出谁来,我都把人给你,绝不纠缠求情。如此,可行?” 行!这可是你说的! 胡木兰朝袁苍野看了一眼,跟林雨桐道:“此人有些机巧的办法,你只要配合我,将人叫来,我一试便知……” 明白了!这就是那个有些特殊手段的大夫。 林雨桐朝他看过去,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而后咧嘴一笑,无端的叫人觉得森然……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96 章 重踏征程(142)三更 重踏征程(142) 林雨桐从这个袁大夫的身上移开视线,然后问胡木兰,“说了半天,你说的这G党到底是谁?” 胡木兰吐出个人名字:“方云!” 方云? 林雨桐点点头,“只方云吗?你是不是还想着吧季常卿也一块带来。” 如果那样当然最好了!胡木兰就看着林雨桐的眼睛,“你对我点出的这个人,一点都不惊讶,原因呢?” “原因?”林雨桐摇头失笑,“原因就是只有把这俩人拉进来了,才能扯到我身上。我身边亲密的人不少,但真正身份够,履历又有文章可做的,除这俩人,还有别人吗?直接攀扯我,没这个胆子,他们当然会作为目标攻击了,对于这一点我一点都惊讶!” “你认为这是有人要害你?!”胡木兰皱眉,“林雨桐,咱们之间的交情,我觉得有时候坦诚相见会比较好。” 林雨桐看她,“不涉及原则的东西,我都是坦诚的。你胡处长也一样,你有你的底线和原则,朋友之交,得底线和原则之外,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你点出了方云,非说方云是G党,这是你的职责。但我也告诉,方云是我大姐,是跟我一路从沪市到京城,再辗转到秦省的人,福一天没跟我享过,遭的都是罪!这个人,我护定了。” “你想怎么护?!”胡木兰看她,“哪怕确定她是G党,你也要护着?”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郑天晟忙道,“胡处长,林先生乃性情中人,她的眼里更不揉沙子!方女士这个事情吧,慢慢说!许是又误会也不一定!二位不要吵嘛!”说着,又看林雨桐,“林先生,方女士呢,跟我现在也是熟人了!真是特别好的人……但是,胡处长这么大动干戈,必是有什么实证了。我看呀,还是先把方女士请来……” “请是可以请的。”林雨桐应承了,随即又道,“但在这之前,我得看看,你们想给我的人用什么药!但凡我认为对人有极大伤害的药,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赵老二忙道:“可以!林先生对朋友之情,我甚为感动。这点要求,合理。”说着就看袁苍野,“袁大夫,取一只药来。” 袁苍野点头,取出一支针剂来。 林雨桐接过来看了看,在玻璃瓶里,能看清楚什么?“这是要注射吗?如果还有针剂有多余的,把药推进注射器吧。” 推进去? 袁苍野低声道:“林先生,我可以把瓶子打开。” 不用!推进去吧。 袁苍野就看胡木兰,“您看呢?” 胡木兰点头,“按她说的做。” 袁苍野没再说别的,直接拿了注射器把药吸入推进去,将空气排完,然后看林雨桐,“林先生要怎么看?” 林雨桐一把接过来,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扎在手腕上。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好几个都站了起来。 四爷皱眉看桐桐,却见桐桐将注射器里的药直接推进去,而后拔针将注射器递给别人。手心一翻转,一根金针就攥在手里了。 胡木兰忙道:“你疯了!这是药。” 我知道这是药,针剂的药除非这么去试,还能如何?闻是闻不出来的! 她的手指夹着银针,但该摸脉一点也没耽搁。她细细的体会了脉搏的变动,而后猛的给自己下针,那点迷糊劲儿刚上来,她一针就下去了。紧跟着连出十几针,全在头上。 针一下完,她就站起身来,看胡木兰,“你跟我提过的就是这种药?” 对!怎么了? 还怎么了?林雨桐问她,“你试过这种药吗?便是你没试,那你找可靠的人试过吗?” “试过!”谢老五就道,“老二在我身上试过。” 哦!试过呀!“确定真的试过吗?” 当然! 林雨桐笑了一下,“那我知道了,你叫你的人去请方大姐吧!哦!对了,还有巴哥。要是肯定是一对都是,一个被窝睡的,谁也跑不了,对吧?!” 胡木兰倒是不确定了,她侧脸看谢老五和赵老二:确定吗? 赵老二看了辛护国一眼,“麻烦兄弟跑一趟。” 好说!好说! 辛护国出去了,林雨桐就看袁苍野,“袁大夫是哪里人呀?” 哦!豫省人。 “学的西医?”她这么问。 “打小学的中医,家传的。”袁苍野低声道,“那个……学的不精,最后出国学的西医。算是都懂那么一点。” “在哪学的西医?DE国?” “去过,呆过一年。”袁苍野说话还是不疾不徐的,然后看林雨桐头顶的银针,“林先生,不瞒您说,我走过的地方也不少,见过的大夫也不少。您是第一个使用了麻醉制剂之后,还能谈笑风生的人。您能动动手和脚给我看看吗?” 林雨桐没动地方,只笑道,“袁大夫是想看看我打了这样的针剂还能不能动手杀人吧?”她说着就哈哈大笑,“那你猜,我到底能不能杀人?!” 袁苍野朝后退了两步,将药箱子合上了,做的有条不紊的,“我可猜不好,您的医术深不可测,我这见识太浅,不说来自取其辱了。” 这边话才一落,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屋里顿时静下来了。 辛护国带着方云和巴哥两人进来,这俩一来就看到桐桐头顶的针了,“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雨桐还是坐着没动,只招呼两人,“来坐呀!” 两人都没动,先看四爷。四爷点头,这两人才过去,坐在桐桐的左右两边。 林雨桐看方云,“方大姐,袁大夫是给女性打防疫针的,我不爱打那玩意,自己扎针了,想跟打针的结果做个比较……” 就这事呀?! 对!就这事。 方云左右看看,“在哪打呀?手腕上?”这要不在手腕上,就得脱棉袄,这么多人,不雅观呀! 袁苍野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也看他,结果这人点头,“手腕上可以……” 巴哥的视线落在小林的手腕上,那里赫然有个针眼,还出了点血。他皱眉,看向这个大夫就多了几分打量。 袁苍野一会子蹲下开箱子,一会子又直起身对着光看药剂,这么起来蹲下,方云觉得她胸前挂着的那个坠子特别惹眼,总是随着人的起来蹲下,一晃一晃的,晃的人眼晕。 大厅里其他人都不说话,只这个大夫的声音,慢悠悠的,“……别紧张,这个针不怎么疼,我手挺稳的……你要是紧张,就看着窗外那一支树枝……树枝上还剩两片叶子没掉……叶子被风吹的……动来动去的……” 针就被这么打进去,一点都不疼,紧跟着,方云就变的迷糊起来。一个声音说,不能睡,怎么就睡了呢?一个声音说,睡吧,没事。小林在,老季在,老金也在,怕什么?他们在身边要是都不能安心的睡,那这辈子也就不用闭眼了。 她觉得她是睡了,可她的眼睑却半合着,明显只是迷糊了。 林雨桐看胡木兰,以眼神催促:“不是要问吗?问吧!” 众目睽睽之下,林雨桐确实是没动手脚。且方云这个状态,装不出来的。她确实是迷糊过去了。 胡木兰直奔主题:“你是G党吗?” 方云先是不动,只感觉她□□,但却一言不发。 “你叫什么?” 方云。 “你在老家叫什么?” 方云。 “你丈夫叫什么?” 季常卿! “原本就叫什么?” 季常卿! “你们为什么不要孩子?” “苦……长平苦……” “日子这么苦,为什么还要跟着林雨桐……为什么要跟着她……” “救人……救人……救人是大慈悲……” “不对!你们难道不是奉命跟着林雨桐的?” “奉命……奉命……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季常卿是G党吗?” “党……党……我……我……的人……” 胡木兰皱眉,这话什么意思?是‘我党的人’还是‘我的人’? “你是哪一年入D的?” 方云挣扎,嘴里呜咽有声,却再不出言。 “你是哪一年认识季常卿的?” “久了……很久很久……十多年……”说着,方云头一抬,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迷离的双眼四处的看,像是在寻找季常卿。可这一晃动,恶心的一口给吐出来了,而后眼神稍微清醒了一点,也知道情况不对。她坐在那里身形都摇晃,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抓着她的手,她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往椅子上一靠,直接就睡过去了。 胡木兰看赵老二,问了个这,这怎么算? 赵老二看林雨桐,“林先生,胡处长问了几个问题。虽然没直接问出她是什么人,但是,其他都问题她都回答了,只两个跟G党相关的问题,她闭口不谈。您不会觉得这是巧合吧!” “我们向来不谈政治。”林雨桐摊手,“所以,回避这个问题,不正常吗?” “如今哪有真正不谈政治的人。”谢老五就道,“周团长跟你们同在一个山头,你能说你们不关注政治?这是不可能的事!林先生,我们钦佩这位方女士的意志力,但是……她身上确实有疑点。我希望,能请这位方女士跟我们去做客!时日不多,给我们半月时间,我们一不动粗,二不虐待,以礼相待,以客相待。哪怕不跟我们,我们留在这里,只要给我们单独一个院子……若是误会了,我们道歉。我也相信,排除这样的嫌疑,对咱们都有好处。” 林雨桐看了这几人一眼,“听出来了,你们这是不审出个G党来,不肯罢休呀!”她点头,“我信你们的能力,只要给你们一点时间,不说半个月了,只半天,哪怕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都有能力给我一个叫我信服的观点。但这个得有前提,那就单独,对吧?” 胡木兰皱眉,“你信我,我不会虐待!不会粗暴的对待她……单独的要求,是合理的!” 林雨桐啪的一巴掌打在桌子上,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抬手拔针往桌子上一甩,“合理个锤子!你是二百五吗?他娘的叫倭谍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反间计,你还合理呢!你眼瞎了!” 什么?你说什么?倭谍?谁是倭谍? 蹭的一下子,谢老五和赵老二一起站了起来,“林先生,你说谁是倭谍?” 林雨桐的眼睛从两人身上刮了过去,哼了一声,而后视线落在袁苍野身上,“袁大夫,伪装的不错呀!” “林先生说什么,我不明白。”袁苍野一脸懵,然后摇头,“您可不能这么害我!给您的人用针,这不是我的医院,我也是奉命行事。” 胡木兰就看向袁苍野,然后问林雨桐,“你说,他是倭谍?”说完摇头,“他便是倭谍,那监狱里有些人的口供,这却不能作假的!你自己也用药了,药效如何,你该知道。” 林雨桐朝前两步,看向那药箱“我承认这东西的药效不错,剂量合理的情况下,是能麻痹人的神经。但是,这位袁大夫,最高明的不是用药!事实上,药能叫人无意识的说出许多东西来,但却不能叫人无中生有。所以,我才说,袁先生最厉害的不是用药,而是催眠!” 催眠?! 几个人还都在念叨这个词呢,就见林雨桐手里的银针一闪,扎在袁大夫的头顶上。袁苍野顿时一软,直直的朝后倒去! 不给人问的时间,桐桐瞥了这人一眼,继续道:“类似于这种药剂,自古有之。拍花子,听过吧?拍点药,人就跟着走了,听话的很,是不是跟这种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林雨桐轻笑一声,“我问你,是不是每次用针,他都要安静的,最好独立的空间。如果没有,就需要越少的人越好?是不是都有晃动的东西在眼前?是不是他总是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很多听起来就是废话的话……正常的人想要被催眠并不容易,但是,一个用了药之后的人,被催眠,被下暗示,是非常容易的。刚才,我先打了针,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带方云去独立的空间。若是去了,那么方云的证词就会不同。若是如此,你觉得你的口供,可信吗?” 闻所未闻!这个说法,太过于荒诞不羁。 赵老二才要说话,胡木兰立马呵斥,“闭嘴!” 谢老五一把摁住谢老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弄了这人回去,突然特别相信此人,你难道确定你自己没有被下暗示! 听起来是荒诞,可万一要是真的呢! 但是,这话不能空口白话。胡木兰看林雨桐,“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林雨桐看了谢老五和赵老二一眼,“我试着操作一遍,用你们的人,用你们的针……要求也是——独立的空间,成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397 章 重踏征程(143)一更 重踏征程(143) 胡木兰看赵老二和谢老五,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谢老五站出来,“林先生用我试吧!单独的空间……可以,就我跟林先生两个人……”说着就看林雨桐,“林先生,请吧。”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扭脸看了地上的袁苍野一眼,“此人暂时动不了,没什么危险性,不用管他。也不用问他话,他暂时说不了话。”说完跟杨将军点点头,“失陪了。” 杨将军微笑:“请便。” 林雨桐带着谢老五出去了,大厅里重新变的静悄悄的。 赵老二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胡木兰将领口的纽扣解开又合上,往复了好几次。 白雪跟着一直没说话,这会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辛护国和郑天晟两人不时的对一眼,对眼前的情形看的有些发懵。 说实话,催眠这种东西,两人真第一次听。 四爷给杨将军倒了茶,叹道:“千人同心,则得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都说人一过百,形形|色|色。人各有不同,有异是正常的,可国事艰难若此,当求同。不管什么立场,只要有御敌于外之心,就当用之。用之,这便是千人同心万人同心,当有千人之力,万人之力。天下千千万万之人,当都为可用之人……” 这话说的,已然是对J公提出的国策不满了。 赵老二想说话,胡木兰拉住没叫他言语了!这次要真是倭谍从中作梗,那就不能怪人家发几句牢骚了!面上能发出牢骚来,说明还情况不到最坏。 等的人有点心焦,那边巴哥叫栓子把火盆挪到方云的边上,怕这么着冻着。 火盆里都添了炭了,林雨桐进来了,“来两个人搭把手,把谢五哥抬进来。” 辛护国和郑天晟亲自去的,加上栓子搭把手,把人连带椅子都给抬进来了。 手腕上有一处明显的针眼,这是打了针了吧。这会子谢老五的表情跟之前方云的表情并没有不同。 赵老二忙道:“能问吗?” 能!林雨桐让开位置,“你们问吧。” 胡木兰拉住赵老二,“请林先生问吧。”咱们对谢老五很熟悉,可能问不到点上。 行!我问。林雨桐站在谢老五跟前,“你叫什么?” 谢新荣。 “多大了?” 三十三。 “你是什么人?” 有秘密……有秘密的人…… “你是G党的人吗?” 不是! “你是GUO党的人吗?” 是! “你是GUO党中谁的人,J公?W先生?” W先生! 这三个字一吐出来,赵老二蓦然变色,狗R的谢老五,居然是W的人。上次给谢老五用药,从没想过往这方面去问。这次若不是林雨桐误打误撞,竟然不知道老板的十大亲信中,居然藏着W的人! 他瞬间出QIANG,对准谢老五的脑袋,“我宰了他!” 胡木兰将人给拉住了,“别冲动!谢老五不是w的人,他被林雨桐动了手脚。” 赵老二皱眉,看向林雨桐,“能引导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吗?”怎么做到的?我不信! 林雨桐哼笑了一声,“叫有些人看来,这玩意好像很神秘。但其实,这于江湖人而言,这玩意一点也不稀奇!市井里有人信佛,觉得有些大和尚讲佛法,把人听醉了,等醒过来恍然大半天都过去了。还有一种人,信奉一些教派,这些教派会给人圣水,喝了圣水一样的东西,再听那些人讲教义,那真是如聆梵音。这两种都跟催眠有关!催眠的技术好的,人家成了佛家高僧。催眠技术不好的,得配合药物的,那基本都是江湖骗子为了哄人钱财弄的邪|教。我是一江湖人,我会的都是江湖招数,实在不算是出奇!这东西吧,被人包装了一下,一下子就高大上起来了,其实说透了就这点事!” 说完,她就看赵老二和胡木兰,“我都能把谢五哥忽悠成W的人,那你们手里那些证词,还准吗?当然了,我要这么说,你们未必服气!这事好办!我看了,针剂还有两支,你们准备的很充分。要不然,我当着你们的面,给这个袁大夫也来一次!有无诱导你们看的见,咱们只用催眠审讯,把这家伙的老底子掏出来,如何?” 赵老二就看胡木兰,心有疑虑,万一林雨桐暗示袁苍野认了他是倭谍怎么办?这种东西,咱也不了解,谁知道她怎么下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咱未必看的出来。 胡木兰的视线在谢老五和林雨桐之间打了个转,而后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之后,推开赵老二,一把拎起袁苍野,“我觉得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林三娘杀的人多了,可无一人无辜。今儿她说袁苍野有问题,那必是有问题的。她嘴里得出的结论我信!就这么办吧,用针,把这家伙往干净的掏!这次,咱们把人给丢大了,非逮住更大的鱼不可。要不然,咱都没法交代了!这事不止咱们丢人,老板也得跟着丢人。陈主任那边对老板可是看不顺眼久了,丢了这么大的丑,老板都没法交代!老板设想大了,若是这个时候叫J公对老板失去信心,后果会怎么样?所以,别管这家伙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不挖出来,绝不罢休。” 赵老二咬牙,而后看林雨桐,“会折腾死吗?” “放心,死不了!”林雨桐说着就上前,“要是行,我可就打针了。” 行!打吧。 赵老二让出位置,看着林雨桐从袁苍野的头上取出一根针来,就见他呼哧一口,可算是喘息上来了。 这是能说话了吧。 林雨桐不问,只拿针剂,又细致的给注射器消毒,而后对着袁苍野冷笑一声,“这是想借刀杀人,贴个G党的标签在我身上呀!说实话,想杀我的人不少,只你干的最漂亮。若是你不跟来就更完美了,我就是栽了都不知道栽到哪了。可惜,你跟来了!偏还用了药。你觉得,我一摆弄草药的,不懂西药,连西药的名字都记不住,是吧?你这么想是有道理的,我是记不住,但是,我敢试药!我这么快走到如今,就是一步一步的试过来的!用我自己亲自去试……药剂一打身上,引起哪些变化,脉搏会告诉我答案。我管它叫什么名呢?我知道用它会怎么样,得怎么样解就完了……” 疯子!这是个药疯子。 袁苍野喘息了几句,“……我不是倭谍!” 他先这么嚷了一句,“那个东西不是没危害的!林大夫,您很清楚,这个东西不是没危害的。您之所以敢用,那是因为您对后遗症有相应的治疗方法,而不是说,这个东西没有后遗症,对吧?” 对!林雨桐慢慢的推着注射器,专注的看着针尖,“药和DU本就没有很明确的界限。这东西,少量精准的用于手术,是能当麻醉剂。可多了,这就是DU。单说少量的用于麻醉吧……做麻醉得有专门的麻醉师,为什么呢?因为这玩意玩不好,就会要人命的。人的体重、身体各脏器的功能、血压血糖……等等等等,都是麻醉前需要考虑的问题。你给犯人用药,都是估摸着用的,你用了没能要了人家的命……我也只是估摸而已……你放心,不会叫你死的!用多了你就说不了话,直接死过去了!所以,放心,我会控制量的。我亲自是试过药了,我知道量。我的体重是一百零八斤,身体健康无疾病。你呢,我估计了一下,你的体重在一百三十上下,误差不超过两斤,对吧?也是身体健康无疾病。有这些就足够我把控剂量了。” 赵老二眼睛眯了一下,没错!自己之前给袁苍野入档,他的体重是才量的,穿着裤衩和袜子,体重一百三十一斤。 这点赵老二知道,袁苍野自然也知道。他的脚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便是量合适,可对肾脏的损伤最明显……不用用药,我交代!” “不想听你交代,就想用药。”林雨桐拿了酒精球放在他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叫人打了个激灵。 “我交代,我交代!”袁苍野看赵老二,“林先生给我用药之后得来的口供,未必能用!赵主任,您的顾虑是对的,暗示这种东西,既然是暗示,那自然别人不能轻易察觉。您问吧,我什么都说……药就不用了!这对谁都没好处!对我有伤身体,对您来说,拿一份不受干扰的口供,难道不是比什么都重要?” 赵老二拦在了林雨桐面前,“林先生,不是不信您,是……咱们能不能先听他怎么说……” 林雨桐没动地方,胡木兰搭话道,“那就听赵老二的,林先生,给个面儿,先这么问吧。” 对的!对的!先问吧。 胡木兰心里冷笑,这是已经承认他会催眠且用催眠了。既然用了催眠的法子,那自己手里关于方云的口供就不作数了。只凭着这一点,林雨桐就能把所有东西都给推翻了。她就不由的看向林雨桐,她站在那里,表情淡的很。 杨将军觉得很有意思,他看的是被林先生挡在身后的谢老五。谢老五眼皮不停的颤抖,显然,人是醒着的。再看看依旧昏睡的方云,就可以断定,林先生压根就不会催眠!刚才看到的,都该是她跟谢老五说好的,演的一出戏,诈这个叫袁苍野的大夫呢!胡木兰该是看出来了,在给林先生打配合。只是赵老二没瞧出来,这点没瞧出来帮了大忙了,果然把这个姓袁的给糊弄住了! 姓袁的要主动交代,交代的真假无所谓,要的就是他开口!只要开口了,必然就有漏洞。 多少漏洞对林先生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针对方云的G党指控,不存在了!眼前的危机解了! 林雨桐将注射器一甩,针头扎在袁苍野的手背上,没往里推药,但却促使他不敢拖延时间。 如今,且听他怎么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398 章 重踏征程(144)二更 重踏征程(144) 林雨桐转身给方云施针去了,耳中听着胡木兰和赵老二怎么审袁苍野。 赵老二想张嘴,胡木兰拦着,只看袁苍野,“你不是要交代吗?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我是奉命,在林先生和贵派中间,制造矛盾。这里是张桥张先生为J打造的后方,其作用谁都看的见。W是想拉拢林先生,就这点事。” 有动作,看似合理。 林雨桐却嗤笑一声,“我都懒得问你更具体的了!要真是问,还别说,我信你能编出一套完整的东西来。从你的上级到下级,你一准能说出来。而且要去查的话,都查的出来,且确有其人。但是呢,W一系是不会那么做的!这一点,胡处长很清楚。” 谭中敏在W身边的作用,跟张桥在J身边的作用是一样的。当初谭中敏跟自家纠缠的时间不短了,结果呢?几乎以翻脸的方式跟他断了来往却跟胡木兰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自己从未做过反复无常的事,也绝对不是反复无常的人。谭中敏很清楚这一点,他不会浪费这个时间,把这么一个擅长催眠的人放出来做这样的事。 大材小用了呀! 这么一说,赵老二就看了胡木兰一眼,也对!胡木兰对谭中敏及其了解,看她那一脸讥讽就知道了,袁苍野这个说法并不高明。 赵老二蹲过去,跟袁苍野面对面,“袁大夫,你是个斯文人,在座的多是斯文人,我不想动粗。自问咱俩还有些交情,你该说的就直接说吧!爷们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说的对,我对用过药之后的口供不怎么信了,但你要不说,那对不住……”他的手按在注射器上,“那我就请林大夫帮忙,不管审出什么,有点参考价值就行。我是不懂,但众目睽睽之下,谁想全部弄猫腻这都不可能,对吧?我就当参考用了!这事呢,我识人不清,回去挨一顿骂少不了。但是你……对你有什么坏处,我可就不知道了。” 袁苍野大口的喘着气,好似对注射器极为恐惧,“我说……我说……我是没办法,才帮着倭国人干事的……我老婆,我俩儿子都在东北……我不听命,他们都别想活。我大儿子才几岁大,小儿子更小……我老婆是我家的童养媳,是背着我长大的姐姐……都是我的至亲……我没法子……实在是没法子……” 那就是说,林雨桐人家说对了,他就是倭谍。 “你下了暗示?” 袁苍野点头,“……我学的是半吊子,得药物辅助才能催眠。” “你听令于谁,任务是什么?” “我不知道上级是谁……真的!”袁苍野脸都白了,“我是豫省人,这是真的!豫省谯县,家里是时代行医,只要说袁大夫,都知道是谁家,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中医。我是中医学的不精,上了学堂,便想着出国……我是在倭国学的医术,还去DE国游学了一年……我得倭国学医的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叫藤原三郎。我能去DE国游学,多亏了藤原的资助。还没回来,就受到藤原的邀请,说是在东北要建个医院,请我前去。于是,在DE国我没有直接归国,而是直接去了倭国。到了倭国,藤原翻了脸,用我的老婆孩子威胁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老婆孩子都被接到了东北……我跟他到了东北……从东北出来,也就半年多……你们可以杀了我,但千万不要把我招供的事公布出去,要不然,我老婆孩子就不保了。” 赵老二就道,“你的上级不是藤原三郎?” “我不确定,我一到东北就被单独关押了。”袁苍野一脸的痛苦之色,“跟我谈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奉他的命令做事的。” 赵老二低声道:“这人的长什么样?你描述我听听。” 袁苍野说的很详细,什么样的眼,什么样的眉,都说的清清楚楚的。 赵老二就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来,这是把画像拍成照片了,小小的尺寸,能随身携带。这个时候他给袁苍野展示了一下,“……见过这个人吗?” 袁苍野看了又看,而后才道:“看着……有我说的人有三四分像……像是父子!” 赵老二伸出一根食指,挡住照片上花白的头发,“只看脸,几分像。” “有个……五六……五六分像了!” 赵老二将照片递给胡木兰,“看看……此人应该奉了凤的命。咱们手里的关于凤的照片,是从王司令家的下人和王秋实的口述里得来的。凤之前的邻居也认了,确认他们说的是一个人。但是,他们看到的凤是伪装过的。那么这张照片,就失真了。袁苍野嘴里的凤,更年轻些,就更说明了,凤是伪装过的。后来,咱们得到消息,说是凤撤回东北了,可谁是凤,咱们一直没头绪。如今,可算是抓住尾巴了!这家伙还真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去就撕不下来了,这是盯着林先生不放了!靠不过来,杀不了,这是想借咱们的刀啊!” 胡木兰把玩着手里的照片,看着袁苍野一眼,“你媳妇你儿子叫什么?” 袁苍野一点也没打磕巴的说了! “更详细的!”胡木兰坐在椅子上,一副不着急下结论的样子。 袁苍野又说了,媳妇是谁家的,哪个村的,哪一年什么时候到的他家。他的儿子大儿子是哪一年出生的,小儿子又是哪一年出生的,“……当时我倭国,只是听一个中间回国的同学说过,我走之后我媳妇才发现又怀了一胎……”甚至这个同学叫什么,家是哪里的都说的很清楚。 听着,身份上是一点含混的都没有。这东西只要调查就能调查清楚!人都得有来历的,对吧? 她在掂量,赵老二刚要说话,林雨桐就插了一句,“你代号是什么?” “乌鸦!”袁苍野这么说,“代号乌鸦!” “任务呢?” “任务就是网罗您的罪名,借刀杀人。” “这么说,方云为G党这个事,纯属子虚乌有了?” “是!那三个犯人都被我下过暗示。” 林雨桐点头,“你这交代的够彻底的。” “林先生,我很钦佩您。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您肚子里能搁下那么多人,救那么多人。我无能,只想保住我媳妇我儿子……” 他絮絮叨叨的,话说的语无伦次,看着林雨桐满眼都是惧怕! 赵老二拉了胡木兰去一边,声音低的很,“胡处长,跟林先生说一声,不管真降还是假降,都不能杀!这人得带回去!你要知道,今儿这事只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不叫人知道,那么咱们就能留着这个人!反向用之,此人有大用。” 可此人不好控制!他善催眠,能左右人的心智。甄别确实了他的身份,榨干他的价值之后,这个人就不能留! 赵老二冷笑一声,“他不好控制,那是因为胡处长对犯人还是太文明了!你放心,我有的是法子控制他!哪怕他不真心为咱们工作,可只零星的一点消息,也是有价值的。你知道,倭谍遍布,可咱们想反向送个间谍过去,这有多难。这种机会可不多得了!” 胡木兰摇头,“我不看好!此人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我劝你,别急着下结论。带回去先关着,杜绝接触任何人,等调查之后再做决定,这个我赞成!至于你说的这种说法,我不反对。” 赵老二说服不了胡木兰,只能喊林雨桐,“林先生,借一步说话。” 方云这会子已经醒了,林雨桐拍了怕她,叫她安心的坐着。这才抬脚往过走,“怎么了?” 赵老二这么那么的一说,林雨桐就看胡木兰,“你也这么想?” 胡木兰摇头,“此人肚子里的东西多了,不好掏出来。” 赵老二看看胡木兰再看看林雨桐,这个时候他才恍然,然后看向坐在那里闭眼的谢老五。感情林先生不会催眠,你们在这里做戏呢? 胡木兰白了他一眼,要是会催眠,林雨桐会跟他废那么些话?早就收拾了! 林雨桐看了赵老二一眼,“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随意! 林雨桐走过去,俯视袁苍野:“你的代号是乌鸦?” 是! 林雨桐冷笑,朝胡木兰伸手,“把凤的照片拿来。” 干什么? 林雨桐接过来对着画像看几眼,再对着袁苍野看了几眼,然后将照片放在袁苍野的脸边上,左右对照了对照:“乌鸦?不你不是乌鸦,你是凤。自来之后乌鸦变凤凰的,从没听过凤凰变乌鸦的!” 胡木兰站过来又端详,画像本就没那么真,画的又是伪装过的人,怎么可能对照出是一个人来? 林雨桐看栓子,“帮我取点东西来……” 栓子过来,桐桐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大工夫,栓子拿了个匣子来,林雨桐打开匣子在袁苍野脸上鼓捣起来,时不时的还动针给提两下,半个小时之后,给此人把帽子戴上,然后托着下巴叫大家看。 赵老二面色凝重,但心里缺更多的是惊喜,这竟然是凤。 凤的身份不同一般,不能在这里审了! 他扭脸看四爷:“我知道这里又电报,我想借电报机一用。” 四爷点头,巴哥起身,“请跟我来。” 谢老五也不装了,蹭的一下跳起来,追着赵老二就去。临走只是告诉胡木兰,“不叫任何人再跟袁苍野说话。” 袁苍野的脸上都是阴鸷,抬起脸跟林雨桐对视,“林先生……果真是名不虚传。” “针灸学的不错!”林雨桐退后两步端详对方,“不过,也是可惜,你太自负了!针灸调整面容五官,你觉得无人能做到。西医西药你又觉得我是门外汉……” 没有!我没觉得你是门外汉!但我没想到你竟然敢在你身上试药!你就不怕没了力气,当时直接有人要了你的命。一个顶级的刺客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 林雨桐就笑,“我不是刺客,我是个大夫!刺客不会干的事,但大夫会干的!其实,我是不能理解你的!你若是不针对我,而是一直一直这么潜伏下去,那么我很难想象,你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灾难。你这人,从小到大应该就没失败过,一直顺风顺水这么些年,突然,在你最自得的地方,你败了!你嘴上说不着急,但是,你急切的想要证明的价值!你得叫你的上级重视你!因为,东北你觉得是你们的了,接下来是整个华国!我听广播,也看报纸,听闻有人叫嚷着数月就能拿下我们整个国土!你信这个话,且坚信不疑!所以,你急了,你怕真就几个月就占领了华国,而你,却没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于是,你动了!你对你们的天|皇信的如此虔诚……足以说明,你不是豫省人!你——是彻彻底底的倭国人!” 袁苍野才要说话,赵老二和谢老五又回来了。 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直接递给胡木兰。 胡木兰接过来,然后面露难色,但还是跟林雨桐道:“……上面有令,押解此人回金陵。” 林雨桐看胡木兰,“你说什么?” 胡木兰扬了扬手里的电报,“正在谈判,这人另外有用。林先生,请以大局为重。” 林雨桐指了指对方,“他诬陷方云,目的是取我的性命。如今,一句大局为重,就把这个及其危险,无法掌控的人带回去……用以谈判筹码!胡木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但这是命令。 林雨桐跟她对视,谁都没有说话。大厅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凝滞起来了,四爷看了一眼还插在袁苍野手腕上的注射器,心里笑了一下。注射器的针头,桐桐消过毒了,消的特别仔细吧? 他心里笑了一下,就起身过去拍了拍桐桐,“大局为重,要走就叫走吧。” 林雨桐看着胡木兰,“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谁要再指正我是G党,我身边的人是G党,麻烦拿着确凿的证据再来。我这儿,真不是说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好! “另外,给方大姐道歉!她今儿这一针不能白挨了!” 可以! 那就走吧! 胡木兰对着方云鞠躬,“对不住,误会一场,请您谅解。” 方云冷笑一声,“国人是G党,就十恶不赦,非除之而后快,从金陵跑来问罪。倭国的间谍,板上钉钉,却还有回旋的余地。胡处长,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胡木兰起身,怔怔的不能言。 一阵风吹开了窗户,也送来了山下苍凉的唱腔,细听来,那唱的是:……多少人纵横疆场未伤命,如今却含冤而死饮恨终身……难道说患难之交不可信……为什么不能相容共太平……纵然是我辈不记怨和恨……又怎么对儿孙解说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引自戏曲《下河东》唱词 第 399 章 第 399 章 重踏征程(145) 坐在车上朝后看,翠山被抛在身后了,只有风声夹着西北的尘土和苍凉的曲调萦绕在耳边。 杨将军坐在车上,闭着眼睛假寐,手却放在大腿上打着拍着,自从出了镇子,杨将军颠来倒去的唱的好似就那么一小段。她听了几遍才听懂杨将军唱的那词,他唱的是:常言道为臣有忠君有义,君若不义害自身,像这样亲痛仇快人心清冷,保万岁卫大宋又靠何人…… 胡木兰心里一紧,杨将军可不是一般人。他唱这几句,只唱这几句,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她打岔般的喊了一声:“杨将军!” 哼唱声暂停了,手上的拍子也不打了!他睁开眼睛,扭脸看胡木兰,“胡处长,你看……戏迷!迷住了!迷住了。怎么?有事?” 哪里有事?不过是一个驻守一方的将军,来回念叨这样的话,真就是突然生了别的心思,可就坏了! 但反过来来信,杨将军未必不是给自己提醒呢! 他想说,今儿的事办的是要寒人的心的!为臣要忠,但为君也要有义,君若不义最终害的还是他自己。林雨桐救民护民,护的是江山,护江山就是护统帅。她没有邀功请赏,得来的却是这个!人家杀不了林雨桐,就借你们的手玩了个把戏,然后你们信了,来跟林雨桐为难。林雨桐侥幸脱险,你们却反保罪魁祸首!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是什么?人心凉了,他日谁能她还会为你保民保社稷吗? 不能了! 胡木兰叹了一声,“杨将军,我等的难处,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杨将军笑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了,只问说,“胡处长是有事?” 胡木兰愣了一下,才想着说找个什么理由打岔呢,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就猛的闪现出下山之前,林雨桐做出让步的时候,她距离袁苍野五步远,可还是退后了好几步,且举起了双手,向所有人展示了一遍,她再没有碰过袁苍野。 一想到这一幕,她猛的坐直了,扭脸就问,“杨将军,请问长安可还有其他的好大夫?” 怎么?胡处长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咱们立马返回翠山!林先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因为求上门的,怎么会不治呢?” 胡木兰摆手,“不是我!这一路挺远的,我想叫人看看袁苍野的身体状况,小心没打大错。” 杨将军直接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了。 显然,这是生气了! 胡木兰:“……”脾气可真是耿直!这真不是自己多疑,实在是她林三娘杀人的手段叫人不得不多想,那真是花样翻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到了长安,杨将军先下车了,但司机却留下了,“胡处长,杨将军还有军务要处理,有名的大夫我都知道,咱这就走吧!” 好! 结果在长安把能看的大夫都看了一遍,人家笃定的很,“么事!么事!好好滴嘛!一个针眼,大男人家一点针眼能把人咋?小题大做的!” 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好脾气的大夫呢,还会好好说。有那脾气不好的,含一口酒往手腕上一喷,“行了!回去吧,就那么大点的事,能要命还是咋了?赶紧的,还有病人哩!” 催着人出门了,还得在后面嘀咕一句,“成神哩么闹妖哩?么事干胡折腾呢!” 上了风机,把袁苍野的嘴给塞上,眼睛给蒙上。不叫他说话,不家他看人,安全的押解回去再说。 谢老五就看胡木兰,“胡处长,这次害的你跟林先生生嫌隙了!” 胡木兰摇头,“不会!朋友之间,有分歧很正常。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没那么些小肚鸡肠的毛病。” 赵老二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你担心林雨桐在袁苍野身上动了手脚?”他心里疑惑,“按说不会呀!咱们可都盯着呢!最后说要带回袁苍野的时候,她距离袁苍野至少五步的距离吧!那个距离,在那么些人眼皮子底下,她能干什么呀?” 胡木兰看了他一眼,“许是我想多了吧!”明显干不了什么,她举起双手示意她什么也没碰,是什么意思?她向来手段莫测,难说的很。 谢老五就道:“针眼!你担心的是针眼!那个针头我小心的收着呢,回去再叫人看看。可是,想想也不对呀!她给袁苍野扎针之前,袁苍野可还没开口呢!更不会未卜先知咱们要带袁苍野回金陵。如是不知道这个,那她没有提前出手的必要呀,对吧?!” 嗯!是这样的! 胡木兰揉着额头,“许是累了,许是此人给我的压力太大!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遇到高手,心都是绷着的。尤其是出任务的时候,更是如此!松懈不下来。” 谢老五笑了一下,没再言语。他知道,胡木兰这话不真!她的紧张来源于她对林雨桐的身份顾虑,并没有放下。 因此,一下飞机,他比胡木兰更积极的给袁苍野找大夫。中医的、西医的,找了一串串,得到的结论跟在长安的结论是一样的,此人没什么毛病。 胡木兰没再见过凤,她坐在代的办公室,“这次是我的疏忽……事情办的很难看。” 代摆手,“不是你的错!你之前对袁有过疑虑,是我的态度叫你放心的用袁,这才出事的!不过错有错着,林三娘的那句话说对了,此人若不是这么冒出来,就这么一直藏下来,其危害简直不可想象。” 胡木兰叹气,“咱是去拿人家的错处的,且没想到错处没拿到,倒是叫她帮咱们鉴别出了倭谍。说实话,当时我脸都发烫。最后呢,又来了这么一下子,你也知道的,她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最后却利索的放手,我这心里总也不踏实。” 代皱眉,“把人得罪恨了?” 嗯! “怕她心里有气,会拿兵工厂撒气?” 胡木兰没言语,只苦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默认了代的说法,但是她心里知道,林雨桐不是那样的人。可要说担忧的地方在哪,她又说不上来。只含混的应了一声,“她……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话音才落,代的电话就响了,他拿着电话嗯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而后看胡木兰,“看来还是你了解她,她果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兵工厂出来的第一批QIANG械,在运来的途中,失踪了。” 胡木兰:“……”林雨桐手里攥着最四通八达的运输队,药品的价值一点也没比qiang械小,可是她的药品没丢过,这边的QIANG一出厂上路就丢了?怎么这么巧?不是她就见鬼了! 感情这边受了气,那边就找补回来了。要是这么着能把气撒了,那这事也就过去了。 因此就道:“前几批次的武器,性能不稳定。她爱弄弄去,气撒了得了!那边到底跟她相邻,她这边不占便宜,那边就得捣乱。等气撒的差不多了,回头啊,您亲自去个电报,别弄的僵了!她这种人,哪怕不能交好,但结仇于咱们来说,也并没有益处。” 代就笑,“她大名鼎鼎的林三娘,就是开口要这么些武器,该给还是得给的嘛!她是功臣嘛!不过撒气,证明事就过去了!过去了好,她那边一出手,也是告诉咱们,这事这么一处理,就到头了!说起来呀,这林三娘做事还是讲规矩的。” 嗯! “至于这个凤……”代就道,“你心细,跟谢老五一道儿去处理吧。此人不必信,能用就行。懂我的意思吗?” 懂! 可他们打算的再好,真要用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不那么好用。 说点什么吧,他要么断章取义,要么就是答非所问。再过了一段日子,他又嚷着耳朵听不真了! 感觉像是故意不配合! 因着此人邪门,怕行里的老人看着被这家伙反掏走了东西,便派遣了新人去看守。轮换着来。一人看守一天,最多不能轮换的超过三次。 大夫看了好几拨,也检查不出这位到底是啥毛病。 谢老五坚持认为这家伙装病,可胡木兰心里却发毛,别是真中了林雨桐什么手段了吧! 林雨桐拿着药包叫知足闻,“记住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方云端了一簸箩的豆腐过来,“怎么训起狗来了。” 林雨桐就笑,“我的大姐呀,那个倭谍凤……” 嗯!怎么了? “他呀,咱们的大功臣呢!”林雨桐说着就忍俊不禁,附在方云耳朵低声道,“……他的耳朵会时灵时不灵,眼睛会慢慢的受影响……紧跟着是嗅觉、味觉,会一点点的消失……再想跟人正常交流,很难了……可我保证,谁也查不出毛病。” 你给那针头上? 林雨桐点头,“何止说针头,还有易容化妆用的东西,我加了药粉了……那味道轻易祛除不干净,却又极容易近距离沾染。你想啊,查不出他的毛病,就只能关押!看押的人员不能用老的,只能用新人,且得流水似得不停的更换……你说,这么一批一批的,得多少人染上这种味道。不针对咱们则罢了,要是针对咱们,想渗透进来,还怕不容易分辨出来吗?我倒是希望他就那么一直关着,不死就呆着!” 那要是自己人不小心染上了呢? 有药水清洗呢!洗澡水滴几滴泡泡,就干净了。 方云不由的就跟着笑起来,越是聪明的人,越是那么在暗无天日里一日一日的度过,越是艰难痛苦吧! 那当然了!不叫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我能是林阎王吗? 才闪过‘林阎王’这三个字,就像是哪里触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冲着她,奔涌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引自戏曲《下河东》唱词。 第 400 章 重踏征程(146)一更 重踏征程(146) 炉子里的火苗一闪一闪的,烟顺着烟囱走了,屋里的烟味却一点也没散。除了烟味,还有火炉边烤红薯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叫家里更添了几分烟火气。 耳边除了风声,炉子里燃烧木柴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再有就是桐桐低低的说话声。从下午缠着他说,一直一直的念叨,恨不能把脑子里的画面都倒给他。她说脑子里那些片段中闪过的人,闪过的画面,极尽详细。 四爷没打断,她说,他就静静的听着。哪怕没头没尾,听起来一点逻辑都没有,就是这里一段,那里一段的,他还是认真的听着,叫她把这一肚子的东西给倒出来。 说的多了,累了,困了,窝在他怀里眼皮打架,想睡了。 嘴里还兀自念叨着,“……总感觉断断续续的……” 断断续续的就挺好。 四爷拍她,“谁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叫你再回忆三年前、五年前的事,难道不是断断续续的?人你记得,大事没忘了,这就对了!每一个细节都有,那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子了。再则,过去的人和事,就是留着偶尔回忆的,这就足够了!你只说,爷是不是陪着你就行?” 嗯!陪着我呢!为什么会纺线织布我也找到根子了。 她的嘴角都带着笑,伸胳膊抱人家脖子,“……咱俩绑一块了,你也不能没了我呀!” 胳膊晾着不冷呀!被子往上拉,四爷就说她,“记起来就记起来了,记忆这种东西……搁在心里就挺好!事哪有一成不变的?对照着过,过的没滋没味,还老提心吊胆,这就很不必了。” 才没有对照着过!就是觉得,你说咱俩到底是一块过了多少日子。我想起来这么多,可还是觉得没头没尾的! 四爷就笑,“腻了吗?” 没有!跟你过什么日子都觉得有滋有味的。 “那记忆里你可腻?” 才没有!脑子里那些片段说明,林阎王过的不知道有多好。 四爷就笑,想起来也好!林阎王嘛!嗯!他脑子里也有东西在闪,但他不苛求。能记起来固然是好的,记不起来,也不妨碍自己过日子。不过对桐桐而言,妖狐的戾气太重,找到了林阎王,便压住了桐桐身上不时冒出来的戾气。 是的!连长平第二天都不时的看亲妈,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油锅里炸着豆腐片,满院子都是香味。 长平守在灶前,不时的把玉米芯子往炉子里塞一根。 “不塞了,不能塞了,火大了。”林雨桐过去,把火往边上扒拉了一下,拿了不太烫的炸豆腐片塞孩子嘴里,“尝尝。” 好吃! 好吃什么呀?油炸的豆腐片,没有更多的加工,能有多好吃。 长平吃的可香了,“九奶奶说热的油炸豆腐治咳嗽。” 这是什么理论?还真没研究过。 结果长平吃完一片,不时的咳咳一声。 当妈的能怎么办?认真看了儿子一眼,“再吃一片?” 人家一脸的为难:“会不会不太好?” 没有!挺好的!给你挑一片边边炸的酥脆的那种,怎么样? 果然,一吃这种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桐桐炸完了豆腐,想了想,和面蒸米饭,用面给炸点茶果,用米给做点锅巴。孩子嘴馋,街上的点心零食就那么几种,别的玩意也没怎么吃过。平时忙忙叨叨的,这孩子见过挨饿的情形,因此,从不主动张嘴要吃的。 可孩子长大了点,到了嘴馋知道吃好吃的年纪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闻见满屋子都是一种香甜的味儿。好长时间,没有这种过年的气氛了,虽然外面的国事闹心的很,但一进家门,这么安然的气氛,真就是久违了。 小小个麻花炸的酥脆,为了照顾孩子,还专门弄了甜麻花,裹上蜂蜜,撒上芝麻,四爷把这种麻花吃了好几根。 再要尝尝别的,桐桐就不让了,“你等等,我准备了好玩意。”说着,就往出跑,“我给你拿去。” 人一出去,长平就低声问,“爸,我妈怎么了?” 你妈呀,这不挺好吗? “有点不一样了!” 没有不一样,你妈还是你妈!不骄不躁了,心态稳当了,这不是挺好? 桐桐笑眯眯的把准备的东西拿来给四爷献宝,“瞧瞧是什么……想吃了吧?” 掀开一看,竟是沙琪玛,“怎么想起做这个了,多麻烦的。” “过年哪能不吃这个。” 把长平看的莫名其妙,“咱家也是满人吗?”舅舅说过年得有这个,但是在自家见这个,还是第一次。 桐桐塞了一点渣渣到长平嘴里,“好吃就行,不管满人不满人。我给你舅舅他们留着呢。” 果然,别的东西都罢了,就这点东西,真就吃个稀罕。谁来尝两口都觉得好吃! 今年这个年,大都过的相对丰盛。尤其是在厂子上工的人,年底里,各色的吃的没少发,除夕夜里,鞭炮声阵阵,带着几分喜气。 男人们在这边喝酒,豆腐丝白菜心粉条,凉拌了就是菜。红薯酿造的酒,带着一股子浑浊。可饶是这么着,也吃喝的甚至尽兴。 几个孩子在炕上分着吃肉干,杨子属于跟着孩子一桌吧,他太大了。跟着大人一桌吧,他太小了。四爷使唤他,“温酒倒酒。” 嗳!杨子爱干这个,喜欢听大人说话。 小桐端着一盆粉条给桌上添菜,扒拉了杨子的脑子,“豆腐白菜你随便吃,粉条你少碰……” 知道! 说完了杨子,小桐又说她师傅,“您可别吃那凉的了,锅里咕嘟着的白菜豆腐就挺好……回头我再切个白菜咕嘟上。” 老吴摆摆手,不叫徒弟管她。 杨子嘴馋,偷摸的喝了一口酒,小桐拍他的后脑勺,然后告状,“哥,你看杨子。” 槐子好脾气的回头,“没事,这酒不烈。” 就是!一点也不烈! 一说不烈,长平就下来蹭到他爸边上,“尝尝……尝尝……” 到了嘴馋,什么都想尝尝的年纪了。 巴哥把杯子递过去,“爷们,尝尝。” 长平看他爸,他爸只笑,长平就学大人,一口给闷了。闷完脸都皱成一团了,他爸赶紧给塞了一口豆腐丝,“去玩吧!这里没你能吃的。” 就三个孩子,在院子里放个鞭炮,偶尔蹦跶一声。 栓子奶奶就说方云,“还是要抓紧生一个的!外面再乱,也乱不到这儿。孩子只要生下来,见风就长了。小海都不用我照看了,你生!生下来我给你带孩子,肯定不耽搁你。” 之前坚持说不生孩子的方云,这次松动了。因为不生孩子,都成了被怀疑的疑点,想想,还不知道要这么呆多少年,像是之前的事得遇到多少回,“我跟老季商量过了,有了就生。” 林雨桐的笑从脸上爬到眼角,“放心,有我在,保准叫孩子好好的……”你跟巴哥也都好好的。 孩子这个话题,总是好话题。叫人一下子就欢腾了起来,感觉日子都有了更多的奔头了一般。 馒头出锅了,都去里面吃饭了。只于晓曼在澡堂前,慢慢的埋火。 林雨桐落后几步,靠在案板的边上,等着于晓曼。 “没事,我弄好就进去。” 林雨桐正要说话,外面就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这是谁来了。她跟着玻璃看,是周青云的副官,“林先生,金先生呢?” 在呢!林雨桐走出厨房,四爷也从堂屋里出来了,“怎么了?” 这副官把电报往两人手里一送,“我们团长让送出来的。” 什么? 林雨桐先一步接过来,一看之下面色顿时凝重,“倭国人突袭沪市!战事惨烈。” 这话一出,正欢腾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长平嘴里正含着肉干,他默默的咽下去,手里的肉干再也没法塞到嘴里了。孩子眼里是迷茫的,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沪市他没有记忆,觉得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地方再远,那是我们的地方吧。 是! 这个年就在这个气氛中来了。 老吴就说,“总觉得在东北……其他地方暂时没事。可谁成想,这鬼子的胃口大,这边没消化呢,这边就又想吞。如今看来,这仗一开打,谁也别想逃。好端端的,都在家里安生的过日子呢,招他惹他了!” 是啊!战争来了,谁都别想置身事外,这不分男女老幼。 本来要跟于晓曼说什么的,被一打岔,今晚上说不成了。 客人还在家里说话,长平悄悄的站到妈妈边上,勾妈妈的手指。 桐桐看孩子,“怎么了?” 长平仰起头,叫了一声‘妈’,然后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好像知道什么是恨了。” 桐桐愣住了,低头看长平对视,良久之后,视线一扫,对上仇深和仇海的眸子,三个孩子的眼眸一样的干净,可一声炮响,恨便在还孩子的心里生了根。 长平问说,“孔子说,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他突然觉得不是,不管自己是不是仁者,都没法叫自己的心不去恶……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01 章 重踏征程(147)二更 重踏征程(147) 这样的消息在一些大城市,引起的震荡很大。但在这么一个地方,普通人压根就不知道沪市在哪。更多的人,还是在关注着吃什么,穿什么,过年走亲戚拿什么,到谁家去,不到谁家去。 方云着急的上火,“还是得宣传……还是得叫更多的人知道外面的事……” 是!得宣传。 林雨桐给方云倒水,“我的大姐,你就是再着急,走路也别这么风风火火。我知道了,你提了宣传的事情,想做,又怕给我惹来麻烦。” 是! 方云叹气,“我知道这么做风险很大,但是,我们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不能因为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就停滞不前。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得动员更多的人。可你也知道,公署住的那三个,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可那三个人六只眼睛,一大半都是盯着咱们的。我这一动,少不得,又叫人多想了。” 林雨桐就笑,这位大姐呀,还是这副脾气! 她就道,“在镇上村里,挨家挨户的去宣传,或者是把人集中在一起,叫你去宣讲,这也是犯忌讳的!但是,咱们厂子里如何搞,别人可管不着。” 厂子里该做的工作我都做了! “哎哟!我的大姐呀,怎么就轴上了呢!”林雨桐朝山的方向指了指,“回头呀,咱给上面安装几个大喇叭,你呢?没事的时候,就去念报纸!给咱们厂和电厂的工人念报纸……这不犯法吧!还不叫人念报纸了?咱在自家厂里念,别人管的着吗?再说了,你不用说什么,就是弄报纸来,报纸上怎么写的,咱怎么念。为啥要念报纸呢?这不是工人轻易不能下山,对外面的事都一无所知了吗?这怎么能行呢?再说了,那么些小伙子在山上,不给找点事干,它就容易滋事。咱不仅要给念报纸,咱还时不时的请说书的,唱戏的,在厂里的广播上,给大家说个书,唱个曲……” 方云手一拍,“还是你的主意多呀!我这就去办,多弄几个喇叭,从山上到山下,都得安装上,这个主意好……” 一杯水咕咚灌下去,起身就走。 “你倒是慢着点!” 知道了! 都走院里了,她停下来了,“那个……小林呀,有人给槐子做媒,问到我这里了!我也没顾得上问槐子,你得空了问问。”说着,想起来,“还有小道,这小子年纪可不小了!你倒是操点心呀!这小子整天在山上,别人都知道有个槐子,小道是谁都忘了。”说完,左右看看,凑到林雨桐身边,“你看小桐跟小道般配不?” 您可真是,那么多事不够您忙的!这拉纤保媒这事,骨子里带的还是怎么了,真能操心。 “小道的婚事,我在心了!槐子嘛……”林雨桐就笑,“我的大姐,您的眼睛瞧不见呀。” 什么? 问完了,方云愣住了,“小曼呀?” 知道了!知道了!走了。 三天不到,镇子和周围的几个村子突然就听到刺刺拉拉的,然后‘喂喂喂’的声音。 大正月里,还冷着呢,一个个的都出来,听动静呢。 哪的声音呀? 山上的! 山上干啥呢? 不知道么! 没见过没经过,也不怕冷,在外面听新鲜呢。 周青云是才练兵回来,一身汗还没洗呢,喇叭声清晰的传过来了:“万众药厂的工人兄弟姐妹们,咱们厂的广播今天就开始广播了……” 周青云拿着毛巾打开窗户,探头朝外看,弄啥呢这是?厂子里的广播这么大声!他以为是挨着呢,山里的回声导致的。 竖着耳朵听了听,哦!放的是唱片。 这又是哪个秦戏名角灌的唱片送林雨桐了,没想到她把这玩意这么用了。 周青云是听不懂秦戏的,山上的这些兵,也几乎是听不懂的。可如今在这地方生活了,来来去去的,多少受些沾染。以前听着特别吵的腔调,如今听着还成。 行吧!不就是边干活边听戏吗?跟咱也不相干!不影响咱们出操就行。 可结果戏曲放了一折子了,开始念报纸了,这叫身处深山,也知天下事。为天下人做药,怎能不了解天下事。 听起来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行!不就是念报纸吗?念吧。 竖着耳朵听了听,这报纸都是半年前的旧报纸了,他也没甚在意。只将窗户就这么开着,一边洗漱,一边听着,权当是解闷了。 山下的公署里,白雪抱臂一样站在窗前,听着清晰的的传到耳朵里的声音,若有所思。 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丁旺。 她站着没动,丁旺将热水瓶放在桌上,就跟往前一样,要退出去了。 白雪突然说了一句:“老同学,你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 丁旺脚步一顿,“什么有意思没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雪看着山的方向,“其实我喜欢那时候在沪市上学的日子。” 嗯!谁又不喜欢呢。 “可你听说了吗?轰炸的都是民宅和商铺……”白雪收回视线,“你说,咱们班上那么些同学,有没有遭遇不测的?” 丁旺嘴角翕动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睑,“那种境况,全凭运气。” 白雪点头,“是啊!全凭运气!那时候我是身不由己,想着,我的将来得是什么样子。可是,没想不到我现在安安生生的活着,那些原本安安生生活着的人,却不得安生了。” 丁旺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这么长时间,我以为我回家了!可是到头来,我有什么呢?亲近之人全无,谁跟我说话,都提着心呢!这世上,无信我之人。我那天在山上,看到林雨桐那些人还挺羡慕的。彼此信赖,又彼此依赖……那时候我就想,我身边还能有这样的人吗?终其一生,我都孤家寡人,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那我回家的意义是什么呢?” 丁旺依旧没听明白,“你直白些,意思太隐晦,我领会不了。” 白雪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道,“……我一直在想,那种彼此之间的信赖关系,从哪来的。林雨桐对栓子一家有救命之恩,对林雨槐兄弟有再生之得,对季常卿和方云有知己之谊……我就想着,这就是所谓的先有舍,才有得。我一直舍不得舍,所以,我无所得!这是不对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我挺像的。活着,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多些,想别人的时候少了些。” 丁旺‘嗯’了一声,“这世道,能叫一家子安安生生的活着,就已经很难了。我本事小,就这能耐。” “可你这棋子,其实已经是废了。你就是想做一颗废掉的棋子,也不愿意动地方,是吧?” 白雪看了他一眼,“也对,你有家人。而我……没有。”这又怎么能一样呢,“行了!你走吧。” 絮叨了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告辞。” 什么? “我想走!” 去哪? “沪市!” 什么? “沪市!”白雪深吸一口气,“在这里,我跟你的作用一样,废棋一个。我的过往,人家没道理拒绝我,但也没有真正的接纳我!我想回家,林先生帮我回家了。可回家之后,怎么叫人接纳,才是我的事。可我一直没做好!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做。一直也没想明白,直到……”她朝外指了指,朝丁旺笑了笑。 广播上是方云的声音,这会子正说着呢:“……我们的工人以厂为家……” 丁旺看白雪,白雪笑了,“对!工人以厂为家,而我不能怪别人没接纳我,是我一直没把这里当家。现在,我知道哪错了,我得改正错误。外敌来了,是家里人就得感同身受,同仇敌忾。我先得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别人才有接纳我的可能。” 丁旺看着白雪一时之间有些复杂难言,“你要去沪市……是为了留在那里……继续搜集情报?” 白雪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一下告别吧!现在我能告别的人,好像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丁旺跟对方握了一下,“你在这里,三缄其口,其实挺好的。” 白雪还是那句话,“我想真真正正的回家!”落草为寇都需要投名状呢,何况是我! “你向上面申请了?” 还没!不过上面会答应的。 这天晚半晌的时候,林雨桐到学校给于晓曼送豆包吃,结果就见到了站在教室外的白雪。 她隔着窗户,看在教室后面一个人玩的仇海。 林雨桐过来了,她收回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离教室远了一些。林雨桐递了个豆包过去,白雪接过去咬了一口,含混的说了一句:“我得走了!” 林雨桐还挺惊讶的,“太突然了。” 白雪没解释,只朝林雨桐笑了笑,“谢谢!这几年足够我冷静沉淀,想很多事了。” 这话怎么接?她只能问,“去哪?还回来吗?” 白雪朝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头,“去沪市。如果还能活着,终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 去沪市吗?林雨桐没法详细的问了,人家有他们的规矩。 留下这么一句话,白雪就真的走了。 仇海从教室里出来,孩子奔着吃的来的,肯定是刚才瞧见林雨桐手里的豆包了。她伸出小爪子,“婶婶、婶婶、豆包。” 林雨桐递给孩子一个,“先去给前面那个姨姨送去。” 孩子颠颠的跑了,在后面追着白雪喊姨姨。 白雪站住脚,看着举着手里的豆包仰头看她的孩子,接了豆包。孩子任务完成,蹭蹭蹭的往回跑。白雪就站在那儿,看着林雨桐牵了孩子的手,而后转身,再不回头。 仇海靠在林雨桐腿上:“婶婶,那个姨姨走了,她明儿还来吗?” 不了! “那她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02 章 重踏征程(148)三更 重踏征程(148) 红桃几乎是跑着来的,“姐!姐!” 林雨桐正在院子里试药,她得想法子把伤药拆开,然后找到替换的一些药材,要叫几种药拆开组合,都各有疗效。SU区药品短缺,只凭着提炼不纯的草药,效果到底是不好!怎么办呢? 她就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两种药组合在一起,就是一组伤药。而这两种药单独使用的时候,又各自有他们针对的病患群。 她最近就在家里玩这个!把药材拆后还得重组,这才是高难度。 这玩意要想玩好,并不容易。她现在想的是,两种合在一起,在加上当地的什么药材,能达到自己要的效果就不错了。 正忙着呢,红桃来了。 跑着来,先是足食汪汪汪的叫,后是杨子和栓子都险些没拦住红桃,直接往里闯的。 人还在院子里,桐桐从书房出来顺便关了门,“怎么了?” 栓子这才放开红桃,“红桃姐,您看您给急的,有话慢慢说呀!” 红桃看向林雨桐,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姐,丁旺走了。” 什么? 红桃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嚎了起来,“丁旺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就走了!” 信呢? 红桃从怀里掏出来,“我也不认几个字,公爹说走了,是正事!我去公署去问了,看是不是公差。公署那边说丁旺昨儿辞职了……可白雪那女人也不在了,说是走了。姐,丁旺定是被那个女人给勾搭走了。” 林雨桐拉扯她起来,“你公婆怎么说的?” 红桃擦了眼泪,“公爹说,男人家该有正事。还说家在这里,安生的很,丁旺是放心了,才走的!婆婆只说是赎罪去的……我说去找,婆婆还拦着我不叫找!姐,人是昨晚走的,肯定走不远!你能追回来的!你肯定能追回来的。山上那个团长的车你能用,他们肯定还在长安。在长安的话,杨将军一句话,车就动不了……姐!我不想叫丁旺走!我这辈子再不求你啥了,求你帮我把丁旺找回来……” 林雨桐看着丁旺留下的书信,心里就有数了。丁旺这回没想着自保,而是站了出来,去了属于他的战场。 她谈了一声,问红桃,“这几天的广播,你听了吗?” 听了!“姐,都什么时候了,咱能不说这些闲话吗?我就想找回丁旺,守着我家的铺子,再生个孩子,过安生的日子……姐!你说过,谁要是抢了我的男人,你会给我撑腰的。” 林雨桐顿时说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说栓子,“牵马来,我去长安一趟。” 好! 骑马带着红桃,“抱紧我!” 这路骑马不比汽车慢,丁婶看着那姐俩离开,她叹气,虽没有抱怨男人一声,但丁三甲心里啥滋味呢? “若是林先生把丁旺带回来……”丁三甲将木柴塞到灶台下,就起身,“那就我去!” 你的腿成了那样,去什么去?! 丁婶手底下忙的有条不紊,“丁旺不会回来的!不回来好……若是活着回来了,咱的腰杆是硬的。若是不能活着回来,耗子药我常备着呢,一家子到了那头一样团聚!就这么着吧!只是可惜,到了了,红桃都没能怀上……” 红桃一路上念叨的都是这个,“……他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三五八年的,我都老了!没有一儿半女的,姐,你说我这日子该怎么过。” 林雨桐催马,跟红桃可怎么说这个道理!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个丁家,连娘家都甚少想起。这个时候叫她心里装着家国天下,那是强人所难。 所幸,在车上到底是追到了丁旺。 这里有车去童关,隔天一趟。今儿刚好一趟。眼看要走了,追来了。 丁旺已经上车了,没有玻璃,就那么敞着的车厢,远远就能看见。 林雨桐不见看见了丁旺,还看见了白雪。 白雪没下来,丁旺是不下来不行。他直接从敞车的车子上跳下来,拉了红桃,“不是留了信吗?怎么又来了?” 红桃拽着丁旺,“你要去哪?你要去干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就把一家子扔下……丁旺,咱回家吧,咱好好过日子不成吗?” 丁旺撕开红桃的手,“钱我都给你留枕头下面了,你不用交给爹娘,自己留着。我不是说了,我有正事吗?” 哪有正事不告诉家里出去是做什么的?!“你别骗我,你说,你是不是要跟白雪那女人走!你要非稀罕她……你带她在长安过日子都成呀,我在家伺候爹娘都成!为啥要走了呢!” 不是!姐!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给她解释的时间,红桃朝着车的方向跪下,咚咚咚的给白雪磕头,“白小姐,求求你了,你别带我男人走!他有老婆,有爹妈在这里……白小姐,你留下来,你跟我男人在外面过日子我都不管的……只求你别把他带的远了……” 白雪坐在那里扭过脸去,根本没看她。 丁旺真的是脸上臊的很了,他硬是拽着红桃起身,“……这不干人家的事,是我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早前我没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也不晚!我在沪市的时候,有个相好的。后来,我回了京城,把她一个人扔下了。她给我生了个孩子……” 胡说! “没胡说!”丁旺看着红桃,“你三姐太厉害了,我怕这事叫你三姐知道了,会害了那母子的命,这才一直瞒着的。现在我不怕,那母子出国了,去了M国了,十万八千里远,你三姐就是长着翅膀,也不能把那母子怎么样了。现在,我得找他们母子去!你不是老怀不上吗?那是我没想叫你怀上。我不想叫你怀上,你咋能生下娃娃?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能狠心杀了爹娘和我,你现在就去告诉你三姐去,叫你三姐现在把我杀了了事。要不然,我还得走!” 你撒谎!肯定不是这么着。 “我说实话你又不信。”丁旺从兜里摸出纸笔,写了两行字,然后直接给了红桃,“这是休书。我把你休了,从此之后,婚嫁随意!枕头下放着五根金条,那是给你的补偿。有这钱,你一辈子啥也不干,也饿不着你!” 红桃看着被塞来的休书都懵了,“丁旺……你知道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知道! 丁旺跪下,对着红桃磕了三个头,“姐姐自小来我家,对我疼爱有加,我丁旺对林红桃不起,来生做牛做马,我报答你。今生……生不逢时,缘分到此为止吧!” 红桃煞白了脸,看着丁旺磕头,看着丁旺起身,看着丁旺上了车,看着车慢慢的远去,她这才回过神来,撒丫子追着车而去,一声声的喊着丁旺,可丁旺却再没回头。 车上,寒风吹在人脸上。不知道是冷的人鼻子发酸,还是疼的人心里发酸,眼窝子一热,再抬手摸脸,竟是脸也湿了。 白雪叹气:“你不该骗她。” “生死不由人,何苦叫她等着?”丁旺搓了一把脸,“我姐还年轻,有林先生看着,找个厚道人一样过日子。你也说了,咱俩其实有些像。你是没人信,我是过去不那么清白。要么,一直缩着过日子。要么,就得舍的出去。” “舍得出去?你啊,其实还不算懂这一行!这一行,一个不慎,就能要命!你舍出去的,许是命……” 正因为舍出去的是命,这才给了红桃休书的。 红桃没追上,攥着休书坐在大路上,人都傻了似得。 林雨桐牵着马过去,问她,“要让我追过去,把人给你捆回来不?” 捆回来,他得恨死我。 林雨桐看她手里的休书,“那怎么着呀?他果然是跟着别的女人走了,要我取他的命?” 没有!不用!红桃将休书塞袖子里,“没有的事!我俩恼了常闹这一出,我家的休书多的都能糊墙……闹着玩的!他就是……就是出去奔前程去了。男人嘛,守在这小地方到底不是长久的办法。管他呢,只要他把钱弄回来就行!要不然,一家子守在一起,过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有啥滋味呢!我想通了,姐!我真的想通了,你可千万别找丁旺的麻烦。” 刚才她又没距离多远,他们说了什么她没听见?不过是没戳破,怕将来她又翻出这事来叨咕,这才顺着她的心思问了几句。听听,没看错她,她心里是把丁旺的话当真了,却不敢叫自己知道,怕自己真去找丁旺的麻烦。 如此,正好! “那就回吧!”林雨桐拉她起来,别在这里坐在马路当中间了。 红桃擦了眼泪,起身拍了身上的土,这才被扶着上了马。早在后面,抱着林雨桐的腰,她还是叮嘱道:“别跟我公婆说我出来追丁旺了,就说到城里办点事就行,您看成吗?” “你的家务事,你说了算。” 红桃松了一口气,良久之后又问了一句:“姐,M国在哪你知道吗?” 知道!远着呢。 有多远? 林雨桐打了个比方,“就是一个在天这边,一个在天那边……” 这么远呢!? 嗯!可远了。 “那是我走一辈子都走不到的地方吧?” 林雨桐就叹气,丁旺对红桃,亲情比男女之情占的分量大的多,这路程啊,你不能这么去算。她就开解了一句:“……有些人呀,心里有了,千山万水隔不住。有些人,心里没有,你就是天天在一块,你一辈子也走不近……”这话能明白不? 好长时间没听到红桃说话,还以为她听到心里去了! 结果到了镇子上要下马了,林雨桐听她魂不守舍的嘀咕了一句:咋才能去M国呢?! 林雨桐:“……”得叫她走出来瞧瞧,这世界大了,不是只有一个叫丁旺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03 章 重踏征程(149)一更 重踏征程(149) 对红桃这个妹妹,怎么管? 有些人愿意被管,有些不愿意被管,这其实跟血缘无关。小桐是槐子妹妹,血缘上跟林雨桐没关系。可槐子和杨子跟这边亲近,小桐就把她摆在亲近的位置上。虽然自己和四爷对小桐的情感复杂,要论起谁希望小桐过的好,那自己和四爷这中感情,比谁都浓烈。 但这得矜持着,不能叫人瞧出来,要不然就显得很怪异。小桐若是不主动过来亲近,林雨桐就不好靠的太近。可人家靠过来了,那林雨桐就得给方方面面的都给想周全了。 可红桃不一样,姐妹分开的时候彼此都不大。别人眼里的林先生林三娘,是个叫人敬畏的人。但红桃的眼里,姐姐还是那个在小村子里,跟着地主家小姐读书认字的林三丫。 不管如今再如何的光鲜亮丽,在故人的眼里很难有一中叫做尊敬的东西。她见过你最落魄的样子,她能跟你亲近,当你是亲三姐,但却不会把你当个能给她指路的人。 姐姐这个生物呀,那就是亲戚。走动走动,我不管你的家务事,你也别管我的家务事。女人受委屈能到娘家找兄弟上门撑腰,从没听过找姐姐撑腰的。姐姐是干嘛的,姐妹们处的好了,能把委屈跟姐姐说说,姐姐陪着落几滴泪,心疼心疼妹妹,偷摸的补贴妹妹一点。处的不好的姐妹,还得在一处攀比攀比,比一比谁家的男人出息,谁在夫家过的好,谁生了儿子,谁的儿子多,谁的儿子出息。 在红桃的心里,她心里的标准是这样的。 林雨桐牵着马站在路边,来往问候的人很多,她一一点头,但是呢,心里想着怎么安置红桃的事情,这么一想,自己怎么安置她就怎么听吗? 未必吧! 但不管听不听,既然是亲妹妹,还得管。 她跟方云回去商量,想着办个收容所。主要是孤儿,尤其是女婴。如今学校收了十几个流浪儿,是早前旱灾的时候不知道是跟父母失散了,还是被父母遗弃了,又或者,父母早已经死了。如今这世道,便是父母活着,又能上哪找去了。孩子里有大有小,大的都跟杨子差不多了。小的,跟长平似得。 这一收容,就有人把女婴抛弃在学校的大门口。这必是周围的一些村镇,知道这里收容孩子,就偷偷抱来扔给自家了。 要找是谁扔的,肯定能找到的。可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送回去?然后呢?溺了? 从入冬到现在,都已经被送了三个孩子了。被方云给安置在农户家里,孩子不舒坦就赶紧抱了叫林雨桐瞧瞧,不要找借口对孩子不好,每月给孩子口粮,给农户钱。三个孩子都好好的。寄养的人家都是家里才生了一个,再给养着一个,跟放羊似得,一个是养,两个也是放,都是这样的心态。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 孤儿院、收容所,绝对得办。在战争中,最弱势的就是这些孩子——战争孤儿。 这是做善事,也能接触到不同的人。自己办了,那自然就会又人来捐款的。凡是能拿出钱来的,哪个又不是有些身份的人。各行各业,各中各样的人。见的人多了,眼界就会不一样的。 因此,下午羊肉馆不忙了,林雨桐就走着过去,叫了红桃出来,跟她说这件事。 红桃低着头双手搓着衣角没有说话,林雨桐就问说,“是有难处吗?” 红桃摇头,猛地抬起头来,问林雨桐道,“三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这话从何说起?! “那你叫我去孤儿院是啥意思?说我不积德才没孩子的?!”红桃看林雨桐,“你是林先生,你救了那么多人,你每天把钱撒的到处都是!孤儿、流浪汉、要饭的、孤寡老人……这个得救,那个得救……人家夸你一声菩萨,你就真以为你是菩萨了!你看看咱们镇上沈地主家,人家家里有钱吧,人家拿钱散给不相干的人了吗?没有!但人家的亲戚跟着沾光了吗?沾光了!你看看周团长,当初要不是沈家,他能念书?当初要不是沈家,他能离开小县城去别处吗?那不都是沈家资助的。如今呢?人家周青云是团长了,手底下管着那么多人呢。姐,你干的这些个事,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人情?你真要想着扶持我,别说叫丁旺做镇长了,就是叫丁旺做个县长,上面都得给你面子吧!可你还不是看着丁旺在公署里给人家端茶倒水。他能考上好大学,他很聪明,他要不是看不见前途,他能走了吗?要不是怕你,他能这么偷偷的跑了吗? 你这人就是虚伪!是,我只是你妹妹!嫁出去的妹妹嘛,帮衬是情分,不帮衬是本分。谁也没说姐姐过的好,一定得拉扯妹妹的。行,不帮衬我,我就不说了!你就说说你现在,你要地位有地位,要名声有名声,连倭国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对吧!这地方安全的很,有啥事没?没有呀!那你咋不找爹娘呢?咋不找姐姐他们呢?咋不把有根找回来呢?人人都以为你林雨桐的兄弟是那个槐子杨子,就是半路捡回来的野丫头,人家都说那是林先生的妹妹……我是谁呀?我们占你啥光了?好处一点没见着!坏处一大堆!别觉得我不知道,要不是你,我们一家过的好好的……” 话没说完,拐角处闪出一人来,是丁婶。丁婶对着红桃就吼了一声,“闭嘴!” 红桃倔强的看丁婶,“娘,我说的都是实话!” 什么实话?你这一门理,只冲你,不冲别人。 丁婶一把拉过红桃,“咱们怎么就好好的?当初抓壮丁,是JUN阀抓的,关你三姐什么事?那时候你三姐还不是人尽皆知的林三娘呢!她名声大了,怕咱们受牵连,才找咱们的。刚好赶上你公爹被抓走了,丁旺逃了,剩下咱们娘俩!红桃呀!随说后来这事,跟你三姐有些瓜葛,可你要知道,要不是你三姐,你公爹可能就死战场上了,丁旺在沪市上学,你咋就知道他会好好的回家来,还能跟你过日子?”丁旺在县里念书的时候,就跟一个女学生有点这个意思,是自己和他爹硬给拽住了。这中事,自己这当娘的都不能保证儿子见了花花世界还能守住。 说着,就把红桃扒拉到身后,赶紧跟林雨桐解释,“丁旺这一走,红桃这孩子正在气头上,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心里都是清楚了,这里面的事,我也是琢磨了再琢磨。一块被抓了壮丁的,十有九死。丁旺跟红桃,差着岁数呢,他在外面见的多了,未必能收心回来跟红桃过日子。所以呀,便是没有你的事,咱家是啥样真不好说。但现在,不管是好是歹,咱家人都活着……都喘着气呢……这就比一死一离散好了太多了……我们在这里过日子,丁旺出去是心安的……这就比不知道要比我们飘零到哪里好了多少……她三姨呀,红桃这是丁旺走了,心里存了气,没地方撒去!不是冲着你的。” 林雨桐摆手,看了红桃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直接走了。 还能说什么呢?还能怎么说呢?这就跟当官了,不安排亲戚就要被记恨,有钱了不拉拔手足就要被埋怨是一个道理。 这中感觉熟悉吗?熟悉!做皇后的时候,乌拉那拉家背后大低说的也是这些话。 对自己有什么影响,这个也说不上来。习惯了! 但不得不说,在如今这年份,一出来闹G命,对家里,是有一份亏欠的。 可偏偏的,丁家那些事,不适合红桃知道。今儿她情绪一崩溃,那就是什么话都敢说,平时压在心里的都给秃噜出来了。这要真遇到点事,丁家也怕她把一家子给卖了吧。 她没再言语,可红桃却在后面哭喊:“……人家喊你林先生,人家怕你,可我不怕你……” 丁婶抬起胳膊,一巴掌抡过去,“你闹够了没有?!” 林雨桐脚步停下来,回头看红桃,“你也说了,丁旺不小了。他是个大人了,是个成年的男人了。他不是你嫁过去能背在背上的孩子了!他要做什么,要去哪里,那是他的事。你是妻,不是娘。作为妻子,他在想什么,你知道吗?他想干什么,你了解吗?你一直强调你自己,说你想要如何如何生活,这话多可笑!于晓曼家境优渥,家中独女,父母慈爱,生活安乐,她不想继续守在父母身边过那样的日子吗?巴哥和方大姐,在沪市能有体面的生活,他们是不想那么过下去吗?就包括我跟你姐夫,我们不想住在京城,住着大别墅,两口子带着孩子,过着安心舒服的日子?我们想啊!可世道允许吗?世事变幻,人被世道裹着朝前,由得了谁呢?这是谁想如何就能如何吗?乱世里,人不如狗。所有像我这样的人,你都看不顺眼。觉得我们活的闹腾,不本分,可我们这闹腾来闹腾去,不过是在乱世里想活的像个人,也想叫更多的人活的像人。你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就这样!觉得我不能叫丁旺当个镇长县长才是丁旺出走的理由,那就当是吧!你只管记恨我。还有爹娘大姐二姐他们……我这么大的名声,他们不知道吗?可知道了为什么没找来呢?你们一家又为什么跟过来的?有时候你多想想,多琢磨琢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搁在心里多思量几遍……” “不用思量!”红桃捂着被打脸,冷笑道:“我不用思量,我脑子笨,也思量不过来。但我自问,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还分辨的出来。爹娘对我不好,我上面三个姐姐,都一样,各人管个人的,身上没有人情味。当年,我就卖给人做童养媳了!童养媳就是生死由别人,再跟娘家无关。我觉得这挺好,从今往后,你不是我姐姐,我也不是你妹妹……我倒是想看看,我离了你,能不能活。”说完,转身就走,丝毫都没有停留。 这就断绝关系了?! 我到底是干什么了,怎么就叫人恨成这样了?! “她三姨,红桃这是撒气呢,回头我叫她上门跟您赔礼。” 林雨桐摆摆手,随意吧! 她往后走,一进门四爷就愣了一下,这说被霜打了吧。 林雨桐靠在边上,问四爷说,“你说……我哥要是这样,我能不管吗?” 哥,指的是西林觉罗鄂尔泰。 “怎么这么问?”四爷坐过去:“生气了?” 就是突然发现,有记忆未必全是好的!做六福晋的时候,心里哪怕知道,我不是这家的女儿,可情感上,还是觉得,那就是我阿玛我额娘,那是我哥,亲的。 可找回记忆了,却好像失去了什么! 四爷就笑,“你还觉得槐子是你哥,杨子是你亲兄弟呢。你要真觉得红桃可以跟你无关,你气什么?不发脾气,是你知道你发脾气这会子没用。不过你说的是对的,人得有属于自身的情感,不能被过去捆绑。若是因为记忆捆绑了如今的感情,绝不是幸事。所以,得在心里分清这些个事。” 是!只有属于这个世界,我才是我。是我来了这个世界,得融入这个世界,而不是我就是这个世界,都得来迁就我。 在这里,她得先是林三丫才行。 作为林三丫的身份去考虑红桃的事,很生气,很无奈,理智上,还是得管:“……但很难掰过来,也很难安排她。先这么着吧,叫她跟丁家的两口子过日子吧。好歹在眼皮子底下,饿不着冻不着……”事缓则圆,缓缓再说。 可她却不知道,红桃心里怕的很!枕头下的金条,比想象的多。丁旺这是干啥了,能有这么些金条。她不敢跟公婆说,怕老两口担心。更不敢跟亲姐太过来往,怕自家那亲姐大义灭亲。丁旺一定是干了不敢叫三姐知道的事,收了人家那么多金条,才跑了的。什么在外面有孩子,那是胡说!他到底是为了这个家,流浪到哪去了?! 她想走,想带着钱找丁旺去。要是不跟姐姐闹翻,自己无缘无故离家,三姐不会放过爹娘的。只能翻脸,只能先说她不对,只能叫是她对不住自己……如此,等丁旺干的事败露了,自己才能给丁旺求情…… 走吗?枕头里的金条膈的人难受,死活睡不着。 可走了,万一丁旺的事漏了,三姐要为难爹娘怎么办? 不会的!三姐不是那样的人!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那就走吧!丁旺不在京城就在沪市,到了地方就登报,必是能找见的……” 于是,这天晚上,红桃收拾了包裹,从后门悄悄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04 章 重踏征程(150)二更 重踏征程(150) 距离红桃离开,已经三年了。三年,杳无音讯。 按理说,各个路口,都设置了暗哨,这镇子有无可疑人等进出,都有人观察着呢。可就是奇了怪了,还真叫她给溜出去了。 人一不见了,丁家老两口就找来了。林雨桐亲自去看了,是自己离开的。而且她一点也不笨,知道这附近的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运药出去送药材进来的车辆,且有些为了赶路,那真是夜里说走就走了。她怕人家给认出来还是怎么的,干脆就没有走大路!她跨过河道,顺着庄稼地走!正月的庄稼地里,也没有高庄稼,最多就是贴着地面的冬小麦的麦苗,踩着就过去了。 从痕迹上看,她也不是奔着城里去的,而是朝童关的方向。 林雨桐真就发电报,叫童关那边暗地里注意着,这事还不能明着安排,就怕消息一散出去,叫不怀好意的人找到她。路上都叫人盯着呢,再却没有红桃的消息。她要么就是一路走小路,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走出了童关。要么,就是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但想到红桃这个决定突然的很,谁都没有预料的时候,她来了这么一出,所以,林雨桐更倾向于前者。红桃是自己咬牙走出去的,她怕自己找到她。 丁旺给她留了金条,林雨桐问了丁家老两口子,这老两口真不知道,而且,家里也没有。 这就是说,红桃带着金条走的。 不带钱人操心,带了那么多钱,人更操心。 老两口暂时把店门给关了,对外只说丁婶病了,可其实呢,老两口架着驴车,到处去找去了。巴哥怕出什么事,叫人远远的跟着这老两口,找了半年,把周围方圆百里村村镇镇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红桃的消息。 半年,老两口回来了,对外的说辞是,丁旺两口子被林雨桐打发去香江,而后从香江去南洋了。丁旺要继续念书,去南洋念几年书就回来。 而今,三年过去了,羊肉铺子还开着呢,来往的客人也总问:“儿子还不回来?” “儿媳妇跟她姐有联系,说是看情况,在海那一头,还得看天才能动身……谁知道啥时候呢!”丁婶是这么说的。 丁三甲就在边上道:“照我说,如今这世道,乱糟糟的,哪里安生是哪里。活着就行,守在一起能咋?我倒是不盼着回来,要是外面能立足,在外面也挺好。” 那是!那是! 丁家的生意在这镇上,当真是头一份。雇了好几个人,才能勉强支应。 镇子上的人家,大多都把房屋翻新重盖了,改成客栈,因着来求诊的患者多,客栈几乎都能满额的。 但是呢,这个镇子又跟别处不同,那就是百姓的防范意识高。整天喇叭上都在念报纸,说时事。知道咱这地方有多要紧了,那当然得防着坏人了。 尤其是倭谍! 客栈的老板只要说发现有可疑人员上报了,就能免税。要是证实了,那是有真金白银作为奖励的。这奖一次,顶的上做两月生意赚的,这何乐而不为呢。一个个的,那眼睛都尖着呢。 只要没猫腻,那生活在这一片,真挺滋润的。 孩子有学上,学文习武的。只要找工想挣钱,那基本都能找到活。别管长期的还是短期的,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 说实话,这个镇子,如今比县城可都繁华。 丁三甲把羊汤给端上去,那边客人又喊来一碗羊杂……关于儿子和媳妇的话题,瞬间被别的话题给替代了。 羊杂才上去,外面就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喊了:“老板,来两烧饼,不夹肉。” 他笑着应着,“又卤油,来点?” 行!来点。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说着话题,都是往山下去的,“……要放电影了,好些人都排队呢。” 不叫上山吧! “在下面看的见,上次我就看了,看的见影,喇叭听的见声,比看戏热闹。” 是啥电影!那不知道,不管啥,那还不叫人瞅稀罕了? 一听说要放电影,多少人都打问,“听谁说的呀,真不真呀?” 真的! 哎呀!那得背我家老太太出来。 这么一消息,叫镇子上欢腾了起来,就好似有多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人人都在讨论这个。 辛护国坐在外面的凉粉摊子上,要了一碗凉粉。对面就做了郑天晟来,手里正举着卤兔腿。 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群,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地方,他俩呆了三年了。 见鬼的G党没见着,也再没有一点倭谍的踪迹。每天就是山上、公署,公署、山上。十天半月的能去一次城里,还得两人换班来。 郑天晟咬了一口兔腿,咽下去,这才道:“这地方,你还要呆下去吗?老弟,哥哥我呆不动了。在这么呆下去,你老嫂子该有意见了。” 切!长安城里就养着个小的,唱戏的出身,好身段好嗓音。他养了个小的,他老婆还不知道呢,把林雨桐给惊动了。好家伙,查那女人是一点也没瞒着人。怕再养个倭谍来。 如今又来说这个话!辛护国扒拉了一口凉粉,这才道,“老兄,三年都守了,这里眼看就变的更要紧了,结果你要走?” 怎么就更要紧了? “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G党又跳出包围圈了。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辛护国有些唏嘘,“确实是悍勇,那位毛先生,用兵端是不一般。” “那也损失的差不多了!”郑天晟就道,“那现在就是一股子流寇,不足为患。” “可这股子流寇,似乎是奔着秦省来了?” 什么?消息确实吗? 辛护国点头,“金陵的消息,你说准吗?” 郑天晟把兔腿随便塞给路边一流着哈喇子的孩子手里,然后拿了帕子慢慢擦手,这才道:“怎么奔着秦省来了?去南边,那边是小江南?那不可能呀。往关中腹地,可咱们在这儿呢。如今这里也不是姓杨的一家说了算,不是把东北张给调来了吗?还能跑咱这儿来?” 辛护国朝北边指了指,“别忘了,那边可有几个县,一直在闹□□呢。” 你说秦北呀? “是啊!”秦北有基础呀! 郑天晟松了一哭泣,“那没事,那地方穷的呀!黄土窝窝里,能养活谁呀?” 辛护国低声道,“我的郑老兄,你不觉得,药厂往北边去的药特别多吗?这三年下来,总量有点吓人。” 郑天晟手一顿,“什么意思?你是说……林在通G?” 我没说!我就是觉得,量多了。 郑天晟愣了一下,而后垂下眼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这话不能乱说的!之前我不是问过一次吗?人家从北边入蒙,蒙那边没固定的药铺,是秦北的商家往蒙地贩卖呢。跟G党不G党可没关系!” 辛护国笑了一下,“老兄,这几年,油水大了,你可更油了。” 郑天晟嘿嘿的笑,“这事得有证据!” 辛护国朝喇叭扫了一眼,“这一天天一年年的,又是喇叭,又是广播的……说的都是什么?你知道今晚上要上映的电影是什么吗?” 什么? 辛护国起身,“你晚上跟着看看,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电影演的是什么,是东北逃亡出来的青年人,放弃享乐主义,投身抗倭GE命的故事。 若说有谁能感同身受,那非于晓曼不可。 快四年了!离开家乡快四年了。 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 山上是兵,山下是民,电影放了一晚上,一遍一遍又一遍。第二天,都在唱着那首听在林雨桐耳朵里,就觉得格外熟悉亢奋又无比自豪的旋律。 方云更是把这首曲子的唱片买到了,每天早上,上工的时候,广播里定时播放的就是这首曲子。 周青云结束操练,听着这曲子,若有所思。当兵的看电影,看的嗷嗷直叫。 战!战!战! 药厂那边的护卫队,每天喊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战。 一喊出来,喊杀声震天,在山间回荡。 自家这边五千多人呢,听着人家的喊声,能服气吗? 就你们愿意战?我们也愿意! 战!战!站! 郑天晟上山来,远远的听着这般叫人气血浮动的喊杀声,也难免叫人觉得亢奋昂扬。但是呢,走上前,拍了拍周青云,还是道:“委座的话还是要听的,你是委座的学生,更得听先生的话。先生说必须先安内,那就得先安内。不要被咱们这邻居给带歪了嘛!我看呀,咱们这位林先生,现在这顾忌越来越小了。” 周青云摆手,“外面喊着要战的,请愿的各界人士多了去了,街上打着横幅的人少了?你也不要多想,林先生那喇叭,跟那请愿声一样,都是喊给上面听的。可上面离她太远,听不见。她喊了,也是给咱们听的,等着咱们传话呢。你照实说就得了,怎么判断,那是上面的事。但我估计呀,上面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你总不能因着这个,又说她是G党吧。老兄,话我可说头里,你要是这么弄,别捎带上我。听说了吗?南边又涝灾了,等着救灾物资呢!要药品首当其冲。上面只下单子,可钱款还没见呢。林先生昨儿在家里都骂娘了。” 郑天晟很尴尬,怕林雨桐不止骂娘了,还骂委座了,且是当着周青云的面骂的。 周青云呵呵的笑,“她正在气头上,你要找她谈什么,你去谈去,我不去碰钉子。” 你这人! 郑天晟到底去了,真有事! 结果一去,发现是上面派来的采购药品的一位副官,林雨桐正一脸的怒气,这会子一见自己,就指了过来,“……一分钱没有,货还得要!凭什么呀?征调?跑我这里征调来了?!拿我的东西买人心呀,做梦!我就是自己捐了,也不会干这种事。” “林先生,这是命令……您不能违抗军令。” 林雨桐呵呵就笑,指着郑天晟就道,“你听见了吧!知道什么叫做无耻了吗?这就是了!还我违抗军令,你干脆说我是G党得了!我都G党了,你们还命令得着我吗?” 郑天晟好生尴尬,这怎么还非得自己贴个G党的标签不可呢! 逼的呀!我有法子吗? 林雨桐伸手从这副官的手里拿了采购单,又上下看了一遍,这才道:“你先回去复命去!就说我的话,药我有!但是呢,想白拿,这个没门。” “林先生,咱们这也是赈灾。” 不等林雨桐再说话,郑天晟就赶紧朝此人摆手,赶紧走吧!知道是赈灾了,她都说了手里有药,不耽搁事就完了呗。哪那么多话!她气不顺不是冲着你的,赶紧走人。 人一走,郑天晟就过去,给林雨桐倒了一杯茶,说实话,这几年,他其实跟金嗣谒还处的不错。此人跟挺有意思了,这都是有交情的一类人了。 就这么大点的镇子,身份和见识上能交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自然就熟悉了嘛。去林雨桐家去吃饭,这也是经常的事。 如今这有些事,敏感起来了,自己少不得就得来一回。 就是太熟悉了,他才有了中途赶紧滚蛋的想法。这个林先生,对委座的不满,那都不带掩饰的。 他来就是要说这个的,“……如今呢,上面的意思一直没变,看着也不像是能变。所以呀,你这再着急,那边听不见也没用。” 林雨桐叹气,“我这性子,是向来能动手绝不叨叨的性子。真要是去杀敌,那我真能毫不犹豫。可如今这境况,怎么说呢,憋屈呀!你是不知道,想把东北的药材弄过来,我一年得折多少人!这不光是钱的事,这药材上,都沾着咱自己人的血呢!不说别的,就说今年,我往东北派去的运输队,七天前就该出东北境呢,可迄今都没消息。郑老兄,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我知道你难,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说了什么,你也照样说什么。我不怕,到了这份上,我怕什么?怕再有人说我是G党!”她嗤笑一声,“说吧!逼急了我,我还真就当G党去。” 行行行!咱不说了,还不行! 林雨桐看了小桐一眼,小桐从门口进来,“郑先生,我送您出去吧。” 可算把人给弄走了。 人一走,方云就进来了,满脸都是遮挡不住的笑意,“……接到消息了,老家的亲人快到秦北了,这次来了,怕是得安家。” 林雨桐跟着就笑,“来了好!安家好,安家了,就踏实了。” 是啊!安家了踏实了! 秋里,果然就安家了!朝北,其实并不是很远,就是新家了。 可以说,跟以前比起来,这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了。 这些年,经营着这边,可子午岭已经又一套完备的东西,随时都能启用。那地方就在秦北与关中的交接处,百姓住的房子跟秦北一样,都是窑洞,生活习性几乎是一样的。 方云说,“我想回家了。” 太多年了,都在外飘着,这些年,跟老家能联系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雨桐朝方云摆摆手,“那是以后的事了,如今那边才安家,什么都没有。咱们这些年,小心积攒的物资,得起运了。” 这物资数量太大,四处都是东北JUN防守,过不去呀! 这事只单方面努力不行,在不想暴露咱们的前提下,这事就得老家出面去交涉了。 不管这事怎么办吧,总归是好事。秦北近在迟尺,真要是想走,沿着山脉,说撤也就撤了。 是啊!沿着山脉,沿着山脉。 胡木兰的手在地图上游走,“……这三条山脉,都能成为北山系……以此为分界线,北便是秦北,南便是关中……” 林雨桐所在的地方,看似在关中腹地,可只要沿着山脉而行,跟秦北是通着的。 这绵延的山,就是一条极为隐蔽的通道。 胡木兰的手点在子午岭上,“这里,得契上一颗钉子。”隔绝两边可能存在的来往。 她给仙草发电报,叫她注意一些子午岭那边的消息。 隔了两天,仙草就回电了,子午岭已被G党占据。 那地方不怎么大,也不显眼,一般没什么人注意那地方。因着靠着秦北,才被关注起来,谁知道G党到了秦北还没安顿好呢,这地方就给占了。 胡木兰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多心吧,又觉得这事是不是太巧了!好巧不巧的,刚好把这几个点给连成了一条线。 可要非说这是别有用心,她也说不出口。毕竟,建翠山这个基地的时候,谁能知道G党会去秦北。那不都是一路打一路跑,这才落脚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要非拿这个说事,说金嗣谒当初就是算计好的,他是通G,这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两口子委屈。 可事真就那么巧,这位置选的,进可攻退可守。 代叫了胡木兰,“秦北突然多出一批物资来,来处不详。” 胡木兰看代,“局座何意?” 代点了点桌面,“不会是杨,也不是张,排除这俩人,我还真不知道能是谁?!总不能是隔着大河,山西的阎给的吧?” 你还是怀疑林! “叫你的仙草注意动向吧,别给人做了嫁衣裳,那咱们的脸可就丢大了!” 胡木兰低声道:“必须先注意那边吗?据子规提供的消息,倭国陆军成立里代号为D的机关,目的不明……是不是先从这个地方入手。G党而今只是一流寇,不足为惧。” D机关?主要针对什么? 策反、刺|杀。 代起身,“那你卖林先生一个人情吧,告诉她,她必在对方的刺|杀名单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天分了两章,但其实是三章的量。牙疼很难受,更新速度慢了一点,精力无法集中。疫情期间,看医生又不方便,从来不知道牙疼这么磨人。 第 405 章 重踏征程(151)一更 重启征程(151) D机关? 刺杀? 林雨桐将电报烧了,跟四爷道,“暂时轮不到咱们身上。只要老J一天不改态度,就暂时轮不到咱们这里。代呀,报信是假,想拿我试探这D机关是真。可咱们身处内陆,对方不来,我还能找去呀?” 事实上,桐桐猜的是对的。个人的能力再大,可终究有限。倭国人意图进军,多少事要忙,就是再恨,也不会一直跟某个人纠缠不休。这不符合人家的利益。 有担心这个功夫,还不如盘算盘算,怎么把山道彻底清理一遍。 从自家这里通往秦北,必过二华县。这地方长期盘踞着一股子土匪,自然是不敢招惹自家的。但是呢,却也一直没能彻底的清剿干净。 为啥呢? 这些人时而匪时而民,正规军去清理了,到了地方,人家就是村民。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正规军这一走,就又故态复萌。 但就一点,不杀人。小老百姓呢,没啥油水,他们也不招惹。倒是收起了富户保护费。这些年呢,也一直这么安生的呆着呢。 因着他们于这条通道有碍,四爷和巴哥商量,不行就得在这里拉一只队伍,他们在,那这些民匪不分的人,就能受约束了。要不然,猛不丁的咬一口,是会坏事的。 这次运送物资,多亏了当地的药铺打配合,要不然,也难保不出事。 巴哥手里有人选,“本就是……二华县的人,最初修路,他就来找活干,留下来了。那时候……才十九,几年过去了,如今能担事了。叫他回去,慢慢的……拉一支队伍,不显山不漏水……” 可以!就此人吧。 结果把人派回去半个月,他叫铺子那边发了消息来,说是发现这伙子土匪手里有家伙。不仅有家伙,而且他笃定,那些人手里的家伙是出自翠山兵工厂,上面的批次号他都看清楚了。是35-6-6那一批。 不对呀!这边兵工厂的武器,是作为战备补充的。这玩意跟M式武器比起来,性能相差还是极大的。在跟外面寻求援助这一点上,上面的意见倒是一致的很。好似一直将这里作为战备的储备,以备无法为继时所需才会启动。 武器生产出去,还是会运走。军备处在秦岭的山里,有专门的仓库。 有人动用了这批武器,便是动用了,不在军队的手里,怎么会在土匪的手里呢? 如今只有两个猜测,一个是有人倒卖军需物资,包括qiang。一个是有人意识到山里是条通道,有人想在这通道上安插钉子。 桐桐就问说,“就那点都算不上土匪的土匪,能有钱买qiang械?”这玩意在黑市上都炒成天价了! 可到底是这个道理,四爷反问桐桐,“便是有人要武装这些土匪,从哪里调武器不行,怎么偏调拨这样的武器?那些土匪,才几个样,几杆qiang?”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这事怎么想,都透着一股子别扭。自身买不起是肯定,但有人要利用土匪,用这样的qiang是不是太明显了。就是从军中抽到一部分报损的QIANG,也比用这个强呀。 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还得巴哥亲自跑一趟。越是在运送物资的要紧时候,越是在老家必是在短期内要来人的时候,越是不能出岔子。 这要是真有人隐在这些土匪的身后,那就得想法子连根除掉的。 这一去,就是七天。巴哥回来的面色尤其不好,林雨桐忙问,“是有人想操控土匪?” 不是! 巴哥接了方云递过去的水,好似话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憨娃咕咚咕咚几口灌了,而后就气道:“那些东西,这他们偷出来的。” 什么? 从火车上偷下来的。 火车上? 不对呀!那东西不是一直在库里存着呢吗?而且,车站要大批量的运送武器,咱们怎么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憨娃说的不就是这个,“这玩意……不是大批量运的,说三五条,七八条的运出去的。” 三五条?七八条?这是干嘛?这么运下去,一年也装备不齐一个团呀! 林雨桐回过神来了,“你是说,这东西被人贪墨而后流到黑市给卖了?!” 是! 巴哥朝外指了指,说憨娃,“取进来……” 好家伙,十二杆qiang. 上面确实有编号,35-6-6! 四爷扫了一眼,说栓子,“用麻袋装了,给周团长送去。” 栓子应了,只剩下空QIANG,又没子弹,他扛着就走了。 剩下几个人在屋里,都不知道话该从哪说起。那么多人守在山上,从铁矿煤矿开采,成品出厂,这是一些列的厂子在深山里劳作,才换来的。 大敌当前,这武器备用着,必有用处。怎么就被人给一点一点的贪墨了呢? 这个事,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周青云,就是叫他视线择清楚身上的责任的。 至于其他的,他们站在什么立场去说,去问呢? 几个人担忧的是,若是GUO党内部,这种以谋财为目的的人,是否经得住考验。 林雨桐叹气,“之前胡木兰还说,D机关的主要针对的是策反和刺杀。策反在刺杀之前,策反不坚定者,刺杀他们眼里的顽固不化者。其实,刺杀一个人所带来的利益,哪有策反一个人来的利益大呢。若是要紧位置上的人出了问题,越是可怕。此次的事,就是个警钟。这不仅仅是GUO党的问题,还有我们自己……咱们内部,也得小心着点。” 是的!得小心着点。 这事给自家提个醒而已,其他的一切照旧。 周青云怎么处理的,那是人家的事。他没来问,那就是说他并不想叫自己插手这事,林雨桐和四爷也就没有再问。 秋里了,庄稼也都收了。这两年,彻底的摆脱了前几年灾害的影响,日子好过起来了。秋收之后,小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用小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跟着碾子过个年。 才打了粮食,吃的饱了,连集市都更欢腾了。 镇上这两年除了客栈,再有就是戏楼。早前还有几个风月出身的女子,弄了个院子想做生意,被方云给搅和的没办成。 一到秋里,镇子上就热闹的很了。逢五逢十赶集的日子,村里的孩子必往镇上凑热闹。 长平不爱去,除了学校就是家里,看书呢。 今儿是周末,又刚好缝十。仇深在外面喊了好几嗓子,长平都不动地方。 仇深问说,“皮影戏你不看呀?” 不就是刘关张的皮影子吗?我这看三国不比瞧那个有意思,“你去吧,我功课还没完。” 真可怜!仇深跟狗蛋跑远了,把仇海仍在门口跟足食玩。足食生了几窝崽崽了,都在山上养着呢。如今也不拴着它了,它自己也不瞎跑。 长平瞧了一眼,见足食陪着仇海,就继续趴着瞧他的书了,也没理会。 正看到温酒斩华雄呢,足食呜呜呜的叫了几声。他抬头从窗户看出去,正瞧见足食把仇海护在伸手,对着陌生人呜呜呜的。他趿着些就往出跑,“谁呀?!” 自家父母今儿都不在家。 长平出去一看,就客气的笑了一下,“是水仙姐姐呀,我舅舅不在。” 这个名叫水仙的姐姐,这镇上戏班子老板的小姐,之前他们一家都在省城,她也是省城上了中学的。后来,这边热闹起来了,就在这边做起了生意。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做媒,说的就是她。 舅舅早就拒了,这姐姐也有意思,有事没事就爱缠舅舅,舅舅一般都不搭理。但她总也爱送东西过来。妈还叫人查过她呢,就怕是身份不明的人。可惜查来查去,都没查出她有问题。从小到大都长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老板也是本地人,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那就拿这种人没办法了,怎么说都不听,如今又找来了,怎么办? 这姑娘探头朝里看了一眼,“那个……我是来找林先生的,不是来找你舅舅的。” 找我妈呀!那你先去学校等着吧,我妈回来得从学校门口过,你站在门口就能看见。 成! 说了话,这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长平扭脸,跟仇海嘻嘻的笑。 仇海还喊:“槐叔要娶媳妇喽!” 长平点了点仇海的鼻子,“见了不熟的人该怎么办?” 远远的就避开! “还知道呀!那怎么傻乎乎在门口呆着。” 仇海耸鼻子,“水仙姐姐不算熟人?” 只是常见的人,不是熟人。况且,熟人也不都是好人,得记住了。 水仙到学校的时候,小曼才从操场回来。看了对方一眼就皱眉,“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水仙朝着小曼撇了嘴,“我又不找你。” 那你找谁? 我等林先生。 “林先生估计回来的有点晚,你要找,改天吧。” 不行呀!改天就晚了!水仙朝里跑了几步,“你赶紧找林先生,我昨儿从城里回来,好像看见她妹子了。” 你怎么认识她妹子!你家搬来之前,她妹子都不镇上了。 “可我跟我姐姐早前来这里看别的戏班子的戏,在羊肉馆见过她妹妹呀!” 于晓曼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却道:“那你一定看错了,她妹妹在南洋,前几天还托人发电报了,说一切都好!人有相似,你又不熟,你能确定你认准了?” 那不能! 对嘛!肯定不是!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06 章 重踏征程(152)二更 重启征程(152) 林雨桐今儿确实是不在家,她在山上跟四爷一起见老家来的人呢。 还是那位自称是老李的同志。 再度见面,已是五年。 “小林是半点不见老呀!”老李一见面就开起了玩笑,“倒是老金……”辛苦了! 四爷跟他握手,“还能见面,万幸。” 是啊!一路走来,千难万险,万幸。 快里面请。 彼此落座,老李才说他这次来的意思,“……首长想征询二位的意思,看能否选一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契机,合适的理由,撤回老家。当然了,以二位的意愿为主。虽说咱们资金物资各方面都紧缺,但是,以二位之能,只用在此处,显然不算是人尽其用。如今,老家那边是一无所有,可咱们的路还长。一直以这样的途径来获得物资,终不是长久的办法。再则,林先生怕是不知道,您现在的危险,绝对不低!此次前来,就是咱们的同志送回老家的消息,倭国间谍组织,对小林你下了绝杀令。” 方云愕然,“绝杀令!小林这几年也没干什么呀?” 林雨桐却看巴哥,巴哥了然,必然是那个被小林取名‘咒’的药起作用了。 老李看了方云一眼,“得来的消息并不准确,只知道好似早几年撤回去的兵,都出了问题。而今在倭国国内流传着一种传说,说是被恶灵附体了。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是倭国国内很多民众,谈此色变。更有士兵知道要开拔到关东,便自杀了,甚至为此闹出了好几次哗变。” 方云闭嘴了,她知道林雨桐用药有多神奇,因此上,她也不敢说,一定就跟林雨桐无关。 她就不由的问道,“撤回去的人,都死了?” 要是干脆的死了倒是好了!问题是,这些人没死,但是,却足以叫人惧怕。先是军营中有人梦魇,相互残杀。后来打乱更换寝室,还是不行,总也有人梦里杀人!收缴了枪械也没用,就是相互争斗不死不休,据说,还出过咬住袍泽脖子,一直到吸干了血的事。 方云看了桐桐一下,垂下眼睑,这就难怪了,这些人心里种下了魔种了一样,“是不是解散了?” 是!解散之后,基本都回家了。其中有一人,不仅夜里杀死了全家,还把一个村子里的人几乎屠杀殆尽,“在倭国还有很多留学生,咱们的消息是准确的!如今都在相传,说是杀死的人都化身为咒,跟这些上过战场的人不死不休。因此,才有了当兵后,还没来便崩了心态,而后自杀引起哗变的事。且这样的事例发生了不止一起!有人说,那些解散的士兵,又被家人给送到了监狱。这些人被单独关押!坊间流传,那里每天都有死尸被拉出来,他们在里面相互攻击残杀,犹如人间炼狱!” 方云嘴角翘起,这绝对是小林能干出来的事。 但这事肯定没跟上面汇报过!她看老季,这事老季要是不知道才见鬼了。 季常卿轻咳一声,“这个事……不是当时代和胡木兰认了吗?” 但是药这俩是弄不来的。 根子依旧在小林身上,“对方怕咱们用这样的东西在战场上。” 那就难怪了!所以,给小林下了绝杀令!且是唯一一个不杀不能罢休的人物。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沉吟了半晌,这才道:“我们撤离的契机,怕是快到了。您放心,您的意思我们知道了!肯定撤的不留尾巴。” 老李就看林雨桐,“小林呀,你得注意安全。哪怕艺高,也不能依次为依仗。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药厂是死的,只要你在,多少药都能用。因此上,你的安全比山重。” 林雨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这是药方,请帮我交给组织。万一我出意外,有这东西在,并不耽搁事。” 老李愣了一下,“小林呀,药方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东西交给别人,再过一百年,这方子还是这方子。可用药的人不同,那就大不一样了……” 但那是以后的事呢,“本就是要交给组织的,只是之前一直不方便。如今,情况大不一样了,只要有这方子,可靠的人去做,就能生产出救人的良药来。至于以后……以后不打仗了,会有更多的孩子去学医,我们也能培养更多的好大夫,好医生,能制出好的药来。那时候,多一个我不多,少一个我也不少……”说着,她也一叹,郑重的交给老李,“帮我交出去,我也就心安了。” 老李拿着手里的册子,当真就觉得沉手。他收了,写了条子,季常卿和方云做的见证,全都交托了出去。 等老李把册子收好,这才道:“若是遇到危险,能走的得先期撤离。尤其是孩子!” 好!到时候再安排。想撤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快,还不得一年的时间吗? 这一年里,我走可以,但我不咬下一口肉来,我能甘心吗? 老李被巴哥护送走了,屋里只剩下四爷和桐桐。 两人没在山上多呆,直接下山,孩子还在家呢。 下山的路上,四爷很沉默。 桐桐看他,“你想送孩子先走?” 不是!四爷扭脸问她,“……以当前的形势,抗倭只靠某一方的力,肯定不行的。如今,战的呼声越来越高,之后的趋势会怎么样?第一,换掉J,扶持个主张战的上去。” 桐桐摇头,这不可能。 是啊!这不可能。大敌当前,此乃下策。四爷就道,“那就只能是第二种,促其抗倭,甚至——逼其抗倭。” 桐桐点头,如今各方的呼声极好,说到底在做的都是‘促’。 “但促若是效果不好……那便只能逼?” 谁逼? 桐桐停下脚步,我要能挟持他逼她我早去了!但问题是咱的身份并不够!说到底,一个刺客而已。 就跟古代叫皇上退位似得,能靠着一个刺客成事吗? 成不了的!除了制造混乱之外,别无用处。这种的,用在内部斗争的情况下可以用,直接干掉他,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但是放在改天换地的大事上,这种事刺客做了没用。 这至少得是一方势力! 四爷也跟着停下脚步,“别小看天下英雄!”他叹气,“如今就看局势怎么发展了。秦北和川北一直有G在活动,这可都在杨的眼皮子底下呢。前年,杨致电J,要抗倭,J没搭理。随即,J让杨剿G,杨又按兵不动。后来,再逼迫,杨干脆大败了一场,以修整为由,就是不动。如今,G在秦北安营扎寨,你说,J会不会还令杨剿G?” 必然呀!杨本也不是J的嫡系,若不是无人可用,这地方也不必落在杨手里。杨是大面上顺从,但其作为J是必然不满的。他跟G党几乎是没有过冲突! 四爷就道,“从别处调兵剿G这不可能,所以,还得叫杨干。杨若不干,会怎么样?” 林雨桐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这是要捅破天的。” 是啊!这是捅破天的,“郑天晟曾借着酒劲跟杨说起咱们。” 嗯? “郑天晟说,他想走了。毕竟跟咱们朋友一场,这中间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要交恶的。你猜杨说什么?” 说什么? “说……便是政治理念不同,然朋友之谊怎能不顾?若真如此,当以朋友之安危为先,自来政治理念的成与败,不在多死一个人少死一个人身上。” 桐桐心里不是滋味,“……跟咱们牵扯深的人太多了!咱们若真是一走了之,会给人家留下天大的麻烦来!” 是啊!京城、沪市、鹏城,许多许多的人,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遍布各地的药铺,会随着暂时是G党而被取缔。这个代价就太大了!” 那地方是药铺也不是药铺,那是一张联络各地的关系网。 “又得撤,又得保全这么多……还得顾全大局。”其实自己能选择的离开方式并不多了。 但哪怕不多,我也得闹个轰轰烈烈。 绝杀令? 吓唬谁呢! 谁绝杀谁还不一定呢! 走到了山下,桐桐停住脚步,“晚上得找巴哥商量一下,这事我得找胡木兰配合?” 嗯?四爷看她,“我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你听明白了?” 明白了!但大方向你把着就行,细节我无所谓。 那你刚才想什么了? 桐桐就笑,“杀人!我摆了个棋盘,一个绝妙的杀局。” 这事有那么亢奋吗? 有啊!我跟你说,这里面的东西,有趣的很呐! 行吧!你这个兴奋点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 可这兴奋了没几分钟,就被一消息给心情全打落了,“看见红桃了?” 于晓曼点头,“那个水仙说的!那姑娘想来不会认错。这事我去办吧,你去省城太打眼了,我去!我叫上槐子,带着那个水仙,路上也好套水仙的话。要不然,这么直接去问,不合适。” 林雨桐看向于晓曼,别人她不放心,但是于晓曼的话,足以叫人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07 章 重踏征程(153)三更 重启征程(153) 于晓曼专门带了槐子去镇上,先去面馆吃面。 宽的跟裤带似得biangbiang面,蘸着汁子吃味道特别好。于晓曼问老板说,“有花生酱芝麻酱没,解开拿点来,另外算钱。” 饭馆对面就有戏楼,戏楼的边上就有卖香油和芝麻酱的,老板娘站在门口吆喝了一声,“买二两芝麻酱。” 戏楼,这个点还早,戏楼还没开门。深秋了,二楼的窗户开着呢,证明住上面的主人已经起了。而卖芝麻酱的大叔耳朵聋了,听不见。老板娘声音再大,他也听不见。 槐子笑看了于晓曼一眼,然后起身,“大嫂,你忙吧,我去买。” 嗳嗳嗳!好嘞。 槐子拿了空碗出去,跟大叔买芝麻酱。这么近的距离,依旧得扯着嗓子喊,“要二两芝麻酱。” 啊?哦! 这边芝麻酱还没装好,戏楼上面就探出个头来,“槐子哥,你买芝麻酱呢?我家还有花生酱,你要么?是给长平买么?你等一下,我给你送下来……” 不等槐子接话,人又缩回去了。 槐子付了钱,端了芝麻酱回去,老板娘给解开,两人一人一个小碗的酱料碗,用来蘸着吃面。 面还没到嘴里呢,水仙抱着个罐子来了,看见于晓曼就翻了下白眼,“于大姐也在呀!” 于晓曼吃的斯文,速度却也快,只催槐子,“还要赶路呢,快点吃吧。”没搭理水仙。 水仙往边上坐了,问槐子,“槐子哥跟于大姐要进城么?我家的马车刚好要进城,接喜乐班的钱师傅,他的老生唱腔最好……要不,坐我家的马车吧。” “不用了!”槐子客气的笑笑,“周团长的副官今儿进城办事,车马上就来。” 坐汽车吗?我还坐过汽车,我跟你们一起! 槐子指了指他手里的罐子,还有她身上的衣服,“这么走,不合适吧?” 水仙抱着罐子就跑,“可千万等着我。” 人一走,两人麻溜的把面都吃了。擦了嘴,站在门外等着。也就两分钟,车过来了,于晓曼没瞧见水仙,就说槐子,“李副官肯定没吃饭呢,买点甑糕给带上。” 副官在车上摆手,“不用不用!” 槐子还是去了,买了一斤甑糕,够副官跟司机吃了。这边你来我往了几句,水仙就跑来了,后面跟着她娘,小脚的女人紧追慢追,追不上,只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就看着水仙上了车。 后座坐了三个人,有些挤。 李副官呵呵笑了一声,干脆吃甑糕去了。 水仙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得消停,问槐子说,“槐子哥,进城有事呀!” 槐子点头,“有点事。” 别的再不多说,水仙嘟嘴,把玩着辫子。 进了城,司机先问后面,“杨哥,把你跟于老师送哪?” 于晓曼就先道,“赵家布行吧,听说那个布行最大。知道在哪吗?” 那还真知道! 布行午间门脸,确实很阔气!这边槐子还没下车呢,那边的门子水仙先下车了。三个人都在这里下,李副官给了槐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叫司机开车赶紧走。 于晓曼不搭理水仙,进了店先往绸缎那一片去,见了喜庆的料子就叫拿了看看。 伙计就忙道:“这位小姐眼光好,这料子做旗袍最好了!新娘子穿最是喜庆。如今天凉了,要是日子紧呢,就选这种的,料子厚还平整,做夹旗袍最好看。要是日子选的远一些……” “就这个吧!”于晓曼把料子搭在身上,问槐子,“好看吗?” 槐子站远了两步端详,特认真那种,然后点头:“好看!就这批吧……”说完还问于晓曼,“多添几件吧?” 于晓曼扒拉开槐子,又选了花色简单的,扯了槐子过来,搭在槐子身上,然后问伙计,“这个做喜袍,得多少尺寸?” 水仙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这是要成亲呀?!她都结巴了,“男人……男人都是做西装的,谁还做这老古董的东西。我知道有卖西装的地方,去不去?” 于晓曼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好心?” 我就是这么好心!我就是得叫槐子哥知道我的好!你管的着吗? 于晓曼把那料子放下,问说,“你说的地方远吗?” 不远! 于晓曼一边跟着往出走,一边道,“这城里地方不小呢,你熟吗?我可没时间跟你绕,一会子李副官回去,咱还得搭顺风车呢。” “这肯定去我熟的地方呀!”水仙嗤的一声,“难道我还能带你们去陌生的地方。” “那可保不齐,你故意绕,叫我们今儿的事办不成呢!” 水仙指着前面,“那是南门,我昨儿还在那儿做秋装了。” “你还说你昨儿看见林先生她妹妹了呢?什么眼神呀!我能信你?” “真的!特别像!我从裁缝铺子出来,瞧见她穿着旗袍烫着头发手里还拿个小坤包,从前面那个国货公司里走出来。国货公司知道的吧,总部在沪市,这是西京分公司呀!” 于晓曼就嗤笑,“昨儿那天冷成那样,穿着旗袍?什么样的旗袍?是哪个堂子里的姑娘吧?” “不是!就是料子很好的那种旗袍……”说这话,就进了国货公司,水仙指了指绸缎柜台最边上的那一匹,“你是哪个素色的,就是那种薄厚的料子。我骗你干嘛呀!昨儿我来的早,那个点堂子里的姑娘还没起呢!谁眼睛有毛病?你眼睛才有毛病。” 槐子多看了这个水仙两眼边收回视线,小曼在那边已经开始选香脂了,“这个给我拿四盒。” 槐子就道,“那你慢慢选着,我出去一趟。” 小曼点头,“快着点,我不怎么想转了。” 成!槐子出去直接掏出照片,找在门口要饭的几个孩子打听起来,这些孩子都是机灵鬼,最知道不惹事的道理了。 拿了钱,给看了照片。就有孩子知道,“穿了身跟孔雀似得旗袍,都没见有人穿过那种的。脚上的鞋这么高……烫着头发……进去空手,出来也是空手……” 另一个孩子道,“前儿还去过对面的糕点铺子,买了可多的糕点……我去讨要,她给我半个,剩下的半个她全塞她自己嘴里了!穿的像个有钱的太太,但肯定原先不是有钱人……” 是说处处都透着抠唆。 槐子知道了,等再进去的时候,小曼真买了一身西装,见了他就比划,“我瞧着行,你看呢。” 嗯!你看行就肯定行,“还要去别处,要不,叫他们给送货吧。” 送货得登记,槐子跟经理在这边说话,那边小曼就漫不经心的翻看送货记录。 昨儿的有一单,选的货品一瞧就是给老年人用的。鞋子的尺寸等等,给丁家老两口用应该是合用的。 默默的把地址记下来,就喊槐子,“算了,别叫人家折腾了,咱还是带着走吧。” 一出来,槐子就打发水仙,“我们得去一趟杨将军府上,你跟着怕是不合适。” “那……那我去东门等你们……” 槐子点头,“行!我们大概下午,打东门过。” 好嘞! 等水仙跑远了,槐子才道:“这个水仙的背后,还得查!” 她有问题? “不是她!是她成长的环境……有问题。别的姑娘,说起堂子都不好意思提。可这个没心眼的姑娘说起堂子跟说今儿吃了什么一样……” 嗯!于晓曼一边应着,一边在前面带路,按照刚才看到的地址找去。 地方不偏僻,是个小院。 找对了地方,两人又绕到街上。街口有卖甜井水的,槐子过去掏钱,“订三天的水。” 哪家呀? 槐子说了地址,“没水了,我加点钱,现在就给送一趟,行不?” 成! 水铺子吆喝着送水了,有小伙计挑着水就走。小曼不紧不慢的跟着,看着小伙计敲门,看着门打开,看到开门的是个大娘,路过的时候,还从开着的门缝里看见在院子里晾晒衣物的红桃。 她一闪过去了,红桃没发现,那开门的大娘出来跟小伙计掰扯,“……每家没订水……” “那我家老板还能记错了?” 怎么掰扯的于晓曼不知道,但她确定,是红桃回来了。 那户的大门吱呀呀的关了,大娘回去,里面厅堂里还坐着个穿着素色夹旗袍的妇人,妇人开口就问说,“谁呀?” “送水的,走错了?” 是走错了吗?“是走错了!这送水的,见天的都有走错的!” “门口过去什么人了吗?” “过去了个姑娘!” “见过吗?” “……没有!” 妇人变了脸色,“咱们这是死胡同,她去哪?” 这大娘赶紧往出走,正好瞧见那姑娘离开的背影,见她手里拎着篮子,篮子里是乱七八糟的衣服。顿时松了一口气,回头道,“没事,是个浆洗脏衣服的。”说着,朝院子里一看,咱家这晾晒着呢,人家觉得没活,没敲咱家的门也正常。 妇人朝外面的红桃瞥了一眼,垂下眼睑的时候带着几分厌恶。蠢不可及的东西,低等人的出身像是刻在骨子里。见了好衣裳就上身,也不管什么天,穿着就跑。点心十斤,十几斤的采买,只要不是花她的钱,她就恨不能多占点便宜,唯恐吃亏了。 想不明白,林三娘那样的姐姐,怎么会有这种愚不可及的妹妹。 于晓曼在回去的路上,也是这么跟槐子说的,“……应该不是被胁迫的!她出来能采买东西,哪怕有人跟踪,可给万众药铺捎个口信的机会绝对是有的。以万众的名声,谁都会帮这个忙的。哪怕是买东西,买一两件东西叫人送货送到药铺,这目的也能达到。但她没有!她要不是蠢,能是什么?” 跟那个白雪似得,装蠢? 不是!她没那心眼! 槐子叹气,“幸而她没心眼,被人利用的可能性,高于变坏的可能性。要是变坏了……”叫林先生情何以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08 章 重踏征程(154)一更 重踏征程(154) 于晓曼没多加一句评论和揣测,只把今儿的事前前后后特别细致的说了一遍。 林雨桐之前正在给孩子开核桃,这会子手上也没停着。核桃在手里咔嚓一个,咔嚓又一个。于晓曼看了一眼再一眼,这可是新核桃呀,就这么给捏开了。 好半晌,林雨桐才停了手,看于晓曼,“……接下来有大事要办,你要参与吗?” 当然! 于晓曼眼睛一亮,“先生总说我没有经验,这次我也好涨涨经验。”说着就问起来,“那个水仙,这次看来,是有些不对劲。” 林雨桐摆手,“有问题的不是水仙,若是有害,我早就拦着不叫靠近了。” 于晓曼看槐子,又看林雨桐,“先生知道水仙有问题?” 林雨桐笑看她,“虽说世人都看不起戏子,但是,咱以平等的角度去看,戏子也是一份谋生的手段。他们也是人,是人,人心都大差不差。那你说,当闺女的,纠缠着一个明显不可能跟他们的结亲的人,正常做父母的会怎么办呢?” 会勒令出门,远远送走。哪怕在城里呢,不能总见面,慢慢的就淡了。而后再找个合适的人家,把闺女嫁了,这才是真的为闺女好的。 林雨桐点头,“是啊!这是合格的爹妈。’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为什么很多人把水仙的纠缠当做理所当然了,这还得从一些习俗说起。本来了,世俗就对唱戏这个行当不怎么瞧的上,不愿意跟他们结亲。在习俗古的地方呢,这种成见更深。因此,这些梨园行里的人呢,一般都是在行内自家结亲。你家唱戏的,我家也是唱戏的,咱俩家结亲是这样来的。但因为圈子不大,哪有刚刚好的事,因此呢,就属于结亲很困难。这一困难呢,就有些不讲辈分了。像是寡妇改嫁,当妈的嫁给那家的哥哥,带过来的女儿嫁给那家弟弟的这种事都有。 那周围的人就越发觉得这是没规矩,正经人家出身,哪怕再穷,娶个憨子傻子瘸腿的斜眼的,都不乐意娶那样出身人家的姑娘。他们结亲,要么,你就去穷山沟沟去买个出身干净的媳妇回来,要么就是行里的,自由结合吧。男人还能买媳妇,那女人找婆家,这怎么弄呀!长的好的,很多都去做了姨太太了。姨太太是那么好当的? 可姨太太有个好处,那就生了孩子就不再是梨园出身了,正经人家清白人家。 所以,这样出身的女孩子,便是上了新学,在婚姻市场上,一样很难。 于是,父母放纵水仙缠着槐子的行为,就显得很正常了!没有人怀疑里面是不是有别的什么阴谋。毕竟,万一缠成了呢!再则,水仙确实是……单纯的很! 在戏班子里,看着戏长大。戏里面你侬我侬,哪怕历尽悲欢离合,可多是大团圆结尾的。 槐子点头,这话是有道理,“可是这家咱们查了,人都没有什么问题。” 可戏班子人是流动的,看戏听戏,人也是流动的。有时候,请别的散班子的人来唱戏,只要不是名角,是不是别人都未必知道。而且,西北五省,皆唱秦戏。每年光是到处走动演出的草台班子有多少?那草台班子借着戏楼唱戏,跟老板分润的有多少?敢算吗? 槐子顿时明白了,“有问题的人就在跟戏班子不规律的来往的人员里。” 对! 于晓曼就问说,“没有恶意?” 这人水平不错,身负监视之责,但……确实并不恶意。 槐子懂了林雨桐的意思了,“只怕水仙见到红桃未必是巧合!” 林雨桐点头,“对!水仙九成九是被人引着瞧见红桃,此人必知道她会给我报信的。” 胡木兰的人?! “嗯!”林雨桐叹气,“可见这个绝杀令绝不是随便下下的。”胡木兰顾念着交情,连一直隐藏的极深的一颗钉子都启用了。 林雨桐真是这么想的,她以为是胡木兰启动了藏在自己左近能随时观察自己的钉子,可转天胡木兰亲自来了。 林雨桐很惊讶,这个惊讶一点没作假。 胡木兰一进阵子,林雨桐就受到了消息。她几乎是愕然的看向巴哥,“……她何必自己跑这一趟?”不是叫钉子给咱们传信了吗?如今再来,实属多此一举。 巴哥首先想到的是,“我给老家……发电报……” 这是猜测胡木兰派来的钉子,实在为自己人。当发现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她一方面在胡木兰那里履行职责,告知了胡木兰。另一方面,却也用别的办法给咱们示警。 这个人不好说,有可能此人真是自己人,至于她为什么不给老家汇报,叫老家通知自家这边有危险,这个不符合规定的行为,也许只是她这些年跟组织上短了联系。红桃身份特殊,若不设防,她怕出事。因此冒险这么一动! 这是合理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此人不是自己人。但是呢,面对倭谍的时候,她又认为她跟自己是一家人。她的职责只有监视,并不是要把自己如何。因此,她认为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她背着胡木兰动了。 若是这种情况,那么此人就有拉拢的价值。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首先都得甄别此人的身份。 而胡木兰来,林雨桐便不能表现出知道红桃回来的事,万一此人是私下报信,自己的任何一句话错了,都可能导致她被胡木兰问责。 林雨桐拿了药来,递给于晓曼,“那个水仙……先叫她病上一病。这药没什么害处,叫她将养一段日子,能很好的调理她身上的寒症,对她嫁人之后生育有极大的好处……” 水仙是唯一一个知道红桃回来的外人,又误会槐子和于晓曼婚期将近,怕是会经常过来。万一遇到胡木兰,一旦口无遮拦露出点什么就坏了。 林雨桐必须事先把所有的漏洞都给堵上。 于晓曼拿了瓶子利索的办事去了。 林雨桐哪里也不能去了,在家做了好饭等胡木兰上门。 胡木兰来的时候,离的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她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刚到门口就碰到迎出来的林雨桐,“这是知道我来?” “一进镇子就知道了。”林雨桐笑着请人进去,“我才说要请你来一趟呢,你这就来了!咱俩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胡木兰点了点林雨桐,“几年不见,你是一点也没变。”几年前因为凤的事,闹的很是不愉快。这几年虽然有来有往,但两人之间,隔阂在她看来一直也在的。今儿上门,做好了被挤兑的准备,却不想,态度还算好。她入座就道,“不记恨我了?” 林雨桐摆手,“你干的招人恨的事也没少!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没甚差别。” 嘿!这话说的! 胡木兰还没回话呢,小桐就端着饭菜上来了,“胡处长慢用。” 说完出去了,跟许丽一起在外面守着。 胡木兰看着出去的小桐,又看林雨桐,“还别说,你调|教人的本事,很有几分。一个个的,怕是都能独当一面了吧。” 林雨桐不跟她扯这个,只递筷子,“边吃边说!你就说,你来干啥来了?” 胡木兰夹了一筷子皮冻,爽滑的很,她咽下去,“我之前给你的消息你收到了?” 收到了!“什么D机关,这机关那机关的,层出不穷。我在刺杀名单上,这不是很显然的事吗?我要为这个,那日子就别过了。” 胡木兰放下筷子,“这次不一样,这次不仅出了绝杀令,还出了悬赏令。” 绝杀令老李说了,悬赏令,还真没听说。 但是悬赏这个事情,怎么说呢?首长们还在GUO党的悬赏令上呢,为这个还不吃饭了? 林雨桐就道,“在国内,敢接悬赏令来杀我的,怕是难找。” 这话也没错,“但是你要知道,倭国也从不缺悍不畏死之人。他们真要不惜一切代价,就是要你的命,你这也是烦不胜烦呀!只要你还活着,这事就不算完。” 明白!林雨桐点头,“那怎么办?我能为了不叫人杀我,投敌去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大点事?!” 胡木兰低声道,“我得到消息,已经有人跟W那边谈判了,只要肯交出你的人头,其他的事情好谈。” 什么意思?和谈吗?这不是扯淡吗? 是扯淡!胡木兰看林雨桐,“你用药了,倭国国内和军营里闹闹哄哄的恶灵,是你放出去的。” 这事都猜是林雨桐干的,也只能是她干的。 林雨桐就笑,“我想通过你,朝外隐秘的传达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什么? 林雨桐低声道:“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有想把DU药用在子弹上的想法的话,他们会怎么做?” 胡木兰嘴巴张成个O,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ZI弹射出去,那是要经受高温的。 我会用QIANG,这道理我不懂吗? 林雨桐白了她一眼,“我是说,放出这种消息,并不是我真有这个能耐了。” 不!你怕是真有这个能耐。 林雨桐看她,“咱先说眼前。” 胡木兰又抓筷子吃菜,“若是如此……怕是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对!要的就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好的谍报人员是要经过长期培训的,不是今儿拉来,三两个月之后就能用的。 林雨桐看胡木兰,“再合作一切,把这些倭谍中的精英,都干掉,干不干?” 胡木兰塞了一口肉,灌了一口酒,重重的放下酒碗——干!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09 章 重踏征程(155)二更 重踏征程(155) 胡木兰在吃的差不多了之后才道,“我这次来,除了告诉你这次的刺杀不能等闲视之之外,还是一个消息,不算好。” “你这乌鸦嘴,从不带好消息。”林雨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只看她,“说吧,除了W的人可能对我动手之外,是你们还是姓陈的那边又觉得我是G党了,也想趁机干掉我?” 胡木兰就笑,“你还知道你惹人讨厌呀!w那边怎么觉得,我现在还不知道。陈那边说不好,你跟那边也确实是没交情。他们讨厌的很,除了查G党,对我们内部的监察也是不遗余力的。反正,正事干的不多,都在内耗。保不齐,真有针对你的。但我说的,跟这件事无关,是你妹妹。” 林雨桐皱眉,“我还怀疑你,她出走之后,被你们的人给带走了,怕她妨碍丁旺。” 这话很坦诚! 胡木兰点头承认,“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叫人确实找了,但是没找到。只根据线索,发现她在沪市的车站出现过,之后就没有了消息……直到这次突然出现。” “是倭国人带走的?”林雨桐这么问。 胡木兰‘嗯’了一声,“如今看,是这样的!”其实林家人和金家人挺聪明的,这么些年了,天南海北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肯定是翻腾不出来了!他们知道林雨桐能带来的好处,但更怕林雨桐给带来的坏处。说实话,这个红桃真是个异类。 “人在哪?”林雨桐看胡木兰,“放心,我不会感情用事。她若真背叛了,这不是情分不情分的问题,这是家国不能容的。不劳别人动手,我来!叫她死的少些痛苦,就是我给她最后的情分。” 胡木兰叹气,“在省城,对你的刺杀,从她到来开始,就开始了。你想干一把大的,人家说不定也憋着劲,要干一把大的。所以,咱们这次真得谨慎小心才是。” 林雨桐起身,提两点,“车站、电厂、河坝、仓库,甚至于铁路,你们都得通知下去,注意点,别叫人当做攻击的目标。” 这个我心里有数了,回去就办。说着就把红桃的地址递给林雨桐,“怎么用,你说了算。你既然要做饵,一切计划你来制定。” 好! 胡木兰起身,告诉回公署了。 她得跟代汇报今儿的谈话内容,林雨桐由此计划,当然得全力配合。但是,有个更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林雨桐能织造DU弹。 她进来没告诉林雨桐的是,倭国有专门的机构,在四处活动,打算利用舆论,谴责林雨桐。原因是林雨桐在使用了违规武器。 其实他们每个国家都有,但只自家没有。可当他们吃亏了,却第一个站出来,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了谴责这个谴责那个。 上面对此是个什么态度,胡木兰也不知道。可此事真的是大事,得告知代一声。 电报发过去半小时,代给回复了,说是马上派人过来协助。 胡木兰顿时松了一口气,现在确实是需要人手。 结果第二天赵老二和谢老五就带着人来了,通知胡木兰省城见面。 人一到,林雨桐就知道了,她看四爷:“上套了!” 四爷叹气,“胡木兰怕是被蒙在鼓里了!” 林雨桐叹了一声,“她……在他们那个群体里,算是个单纯的人了。” 长平听不明白这话了,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摸儿子的脑袋,“用心看,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我是不明白。”胡木兰看谢老五,“你们老板这次这么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保林雨桐?” 谢老五就笑,“我的胡处长呀!老板对林先生还是非常钦佩的!她是一面旗帜呀,只要她在,威慑力就在。更何况她那制药的本事!你也知道,老M的药,那要起来代价也不小。” 胡木兰看谢老五,“是不是你们老板打药厂的主意?想要方子?” 谢老五一脸的讳莫如深,“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怎么叫打主意呢?怎么叫要方子呢?都不对!林先生是个讲究的人,咱们出力里,他就会有所表示。这个,您懂的吧!” 胡木兰白眼一翻,果然还是有所图。有所图这倒是正常了!她就道,“你们先在城里呆着,如今进出那镇子都会特别打眼。这次的事,以她为主,咱们为辅。她有计划了,咱们打配合就行,到时候我通知你们。如今这长安城里,只怕是倭谍密布,你们的人来了,叫分散开,别惹眼,千万别坏事。” 那是自然! 商量完了,胡木兰闪身出去了。 谢老五回头看一言不发的赵老二,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闪过几分侥幸。这个胡木兰呀,可不好糊弄。 胡木兰是不好糊弄! 林雨桐这边,也在开会。巴哥、小道、槐子、方云,还有小曼,再加上四爷,开个碰头会。 “赵老二和谢老五一来,代的态度就出来了。”林雨桐就道,“我故意透漏出我有能耐高温的DU药,此药杀伤力极大……这个,以胡木兰的性格,必是要跟代汇报的。而代会怎么做呢?代的手里有专门研究杀人药物的人员,但是应该收效甚微。这个消息,他必然重视,且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因为这意味着武器的大规模改良。但是呢,使用这个东西,会被国际舆论谴责。在各方面,依旧离不开国外支持的情况下,他不会叫人知道,他想使用这个东西。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巴哥看向林雨桐,然后给予答案,“他既想保你……又想控制你……” 对!肯定是既想保我,又想控制我。所以,赵老二和谢老五两人的目的就知道了。 而胡木兰怕是只知道一半。至于怎么糊弄胡木兰的,这个就不得而知。但胡木兰能被糊弄住,前提是,她对代和代派来的人,是极其信任的。他们有一致的立场,这跟私交好坏无关。 于晓曼就皱眉,“可他们若是想控制您,怎么控制?”她不解,“您不是一般人呀!这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关着您?他关不住。关键是,他得让您出力。若是惹恼了您,您不出来,他不白搭吗?”说着,就看了内室一眼,“不会想从孩子身上下手吧?若是如此,这也太卑劣了!” 不会,但孩子确实是软肋。 林雨桐在这事上没有解释更多,只是道:“每个人的决定,都有充足且充分的理由,各有立场而已。我今儿说这个多,就是告诉诸位,接下来咱们有一场硬仗要打。倭谍、目的不明的w谍,背后打着小算盘的GUO党人员……很棘手。接下来的安排,不能出一点差错,若是错了,会死人的。” 明白!你安排吧。 四爷从边上拿了地图来,帮桐桐打开,在桌面上压好。 桐桐的手在地图上不停的移动,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他也算是知道了,会什么弘晖和弘显敢以奇以险作战的根子了。她哪怕没有记忆,骨子里的东西都改不了。 安排完了,这就散了。聚在一起扎眼,说完就各忙各的。 等人都走了,桐桐才看四爷:“最近你跟长平得去山上,电厂那边得有故障……你得有借口上山。” 山上就安全了? 四爷看桐桐,“我们要去了山上,你这戏就没法唱了。”他找手叫在屋子门口探头探脑的长平,“儿子,怕吗?” 不怕! 傻小子!傻大胆!“你妈这几年都不怎么发威了,你听来的都只是听来的。从来没见过你妈成为林三娘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你小,记不住什么。这次,可要记住了!以后,怕是这机会难找喽。” 长平就一脸星星眼的看妈妈,“说书的都有说您的呢,您真跟说书的说的一样,能一夜杀七人?” 杀人是什么叫人愉悦的事吗? 四爷看儿子,“你妈杀人,是他想,等你到了她这个年纪,再不用去杀人。懂吗?” 懂!现在打仗是为了将来能不打仗的。 对!四爷这边安抚孩子,那边看桐桐,“去吧!我这几天带着长平去别处做客去。” 去哪里? “秋里了,天冷了。省里不少名流,都在华清池小住。政府那边邀请了数次,不去不合适。这次我带孩子过去,吃住都在山上。” 那里驻兵,保卫严格。且,组织内必有安排!像是这种政商名流聚集,不管哪一方都要重视的。尤其是在G党到秦北之后,对秦省的影响到底如何,这些人必是要谈的。谁是什么立场,这值得关注。 所以,哪怕是杨将军,只怕也免不了抽空过去一趟。军队驻守,内又策应,确实相对安全一些。 再者,四爷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便是长平,这几年习武,别的本事没有,他溜了保命的本事还没有吗? 说是这么说的,但是第二天,林雨桐还是给四爷和孩子请了一拨保镖。 她给沪市发了电报,Q帮在长安早又门徒,警察署的署长便是通字辈的。只这些门徒连带的徒子徒孙,可调用二千余人。 四爷带着孩子一下车,好家伙!以前是侍卫数十人,现在呢?比做亲王那时候的待遇高多了! 这老婆江湖地位高,感觉比亲爹当皇帝那会子,给自己的待遇都高! 什么叫做豪横!这就是豪横! 同行的人都忍俊不禁,还真就免不了打趣四爷:“咱们金先生,可是个宝贝。” 老婆可太宝贝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10 章 重踏征程(156)三更 重踏征程(156) 华清池距离长安城远着呢! 分批出城,能知道人家干嘛去?普通的百姓也没人留意这个事情。凡是留意的,那都是有点原因的。 城里一家不大的小户人家,大娘买了菜往家里去了,进了家门就将门给关起来了。红桃穿着一件翠绿的假毛葛驼绒旗袍,披着一件枣红的披肩,正站在屋檐下,见她回来了,就问说,“可见到卖栗子的了?订了几斤货……不要熟的,生的就好!我回家要带的。” 这大娘压根就没理她,直接奔着对面的屋里去了! 屋里的妇人上面小夹袄,下面是裤子,穿的齐齐整整。大娘进来之后,声音低的很,“……城里有些动静,前头卖干过的老婆子他那外甥,是警察署的,说是出城有任务……听那意思,那林先生的男人也去了……说是好些名流都去……” 这妇人皱眉,“跑山上去了?” 是! “依你看……是消息走漏了吗?” 这大娘摇摇头,“这位林先生,叫人拿不准。我是先期探路来的,正好赶上闹灾的时候,买了房安了家,什么也没干,就是正经的生活,一直到现在。听从我们长官的命令,忘了我自己的身份,迄今为止,这都七年了。” 七年间,跟老家不停的书信往来,把自己的身份彻底洗白,人家也都知道自己在别处有亲眷,要不然,只凭空冒出来的人,就够惹眼的。 她低着头,“……这七年,我什么多余的都没做……”叫我杀人,我的手都生了。 这妇人看了这大娘一眼,“那你看着外面那蠢货,我出去一趟。” 好! 一出门,红桃就急忙问,“大姐,有事要去办吗?我替您去吧。” 不用!! 红桃抿着嘴唇看着人出去,就搬了凳子坐在门口那么看着。起风了,裹一裹,看着大门的方向发呆。 这一发呆,就是接近两个小时。这个大姐又回来了,她蹭一下站起来,“大姐,您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 红桃赶紧往厨房去,“大姐,起风了,您这跑了一趟,冷了吧!我给您弄个火盆去。” “不用!你歇着吧。” 哦! 熬到了晚上,红桃烧热水,亲自给端过去,“大姐,我给您洗脚吧!烫了脚睡着舒服。” 这妇人把手里的书放下,‘嗯’了一声,红桃赶紧跪在地上,给这妇人脱鞋袜,轻轻的将水撩在妇人的脚面上,“这水温,您觉得还行?” 行! 红桃一边给洗一边给摁,而后又问,“您饿吗?我那边买的糕点多了,要是再不吃,就坏了。” 这妇人闭着眼睛,问说,“是急着回家了吧?!” “什么都瞒不过大姐。”红桃小意温柔着,“我这几年都没有消息,家里肯定着急了。” 妇人伸手,从桌上的小包里拿出个信封,“是等这个呢吧!” 红桃赶紧把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接了信封。信封里,是丁旺的照片。 丁旺在沪市的照片,背景是一个小学,丁旺一身寒酸的灰布袍子,戴着眼镜,夹着两本课本,像是这个学校的教员。 每个月,她都能看到丁旺的照片,只这个月的迟了几天,叫人好不心慌。 看穿着看背景,知道照片是新的,她的心就放下了,“大姐……我听话!真的!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几年,我哪里没听话了?只要我男人好好的,怎么都行。” 这妇人就看她,“你这人毛病不少,爱占小便宜,贪图享受,这些我是没一点瞧的上的。但是呢,你对你男人,对你公婆的好,这却叫我觉得你这人还算过的去。” “那是他们先对我好的!” 这妇人点头,“对!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这几年,你吃喝用度,花销了多少,你心里有数的吧。” 红桃点头,“是……有数。” “你那几根金条,说实话,在那纸醉金迷的地方,能撑多久?那玩意在你第一年就花完了,对吧?!” 那我不是以为你们带了我走,就不用花用我自己的吗?谁知道还是要花销的。 “第一年花用花了,第二年,你想的是,反正你啥也没有了,我们还想用你,那你不吃不喝不花用,不是亏了吗?是不是?” 是!我肯定要算计这个的呀。 “你其实没那么笨,你知道我们用你男人威胁你,是为了什么的?对吧?” 红桃低着头,“你们要杀我,早杀了!不杀我,还好好的养着,肯定是有图谋的。我身上能有什么呀?要么用我威胁我男人,可我男人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要么就是用我威胁我姐,可你们也不敢威胁我姐!所以,肯定是你们想叫我办什么事,这事怕对我姐不太好,要不然你们也不用威胁我干!大姐,我说实话吧!我离家早,我家孩子也多,姐妹关系没你们想的那么亲近。我跟我公婆比跟我爹妈亲,跟我男人,比跟我姐亲。为了我男人的,为了不叫我公婆担心的,你放心,我肯定不敢不听话。但就一点,保证我男人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叫我干啥就干啥。”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痴情种。”这妇人在红桃的脸上拍了拍,然后把她手里的照片抽回去了。然后递给她一个小玩意,“这东西,熟悉吧,以前教你玩过。” 打火机一样的相机,“是!玩过。还学会了拍照。” “给你三天时间,把镇子周围,给我细细的拍一遍,重点是拍什么,心里有数吧?” 有! “拍好后,有人找你拿的!若是露了行踪……” 知道!丁旺肯定得死,我懂。 “很好!”这妇人就道,“你姐很精明,你姐夫你接触不到,但是,你外甥呢?” 啊? 红桃愣了一下,手都开始哆嗦了,“我外甥?”她脸上的表情挣扎的很,“我外甥……我姐保护的可好了,而且……而且,等闲人也见不上。” 她亲姨也见不上? “我自来……也不喜欢孩子,真的!”红桃抓着相机,攥的紧紧的,“我不爱亲近孩子的!我跟你说过,本来,我姐很忙,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姐想着叫我帮着带。可我宁肯做针线活,也不愿意伺候孩子。那个林雨槐为啥到家里的,就是因着这个。他当年到家里的时候年纪小,就是带孩子玩的。后来他大了,又把他弟弟弄去了!不是啥主子或是要紧的人,说是叫舅舅,但那肯定不亲。不就是为了叫他们看孩子尽心的吗?我要是打小照看我外甥,我肯定能接近。我这不照看吧,我姐就不高兴,再加上槐子和杨子怕我这亲大姨亲近孩子了,孩子跟他们不亲,也不叫我亲近了!所以,孩子见了我就跑!我这要是猛的亲近孩子……反倒是惹人怀疑。” 话才一落下,那妇人的手一把掐在了红桃的脖子上,“你挺会说话的!” 红桃掰扯着对方的手,“大姐,脖子上要是有掐痕,怕是不好圆谎。” 行!觉得离你姐近了,翅膀硬了? 红桃摇头,“没有!” “最好没有!你要搞清楚,一个人莫名其妙失踪四年……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你当你回去,哭一嗓子,你姐还是你姐?错了!她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她心里,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线!而你,踩着那条线了。一单越界,你……就是她的敌人。要么,她死!要么,你男人死。你在你姐和你男人之间,只能选一个。我可以不动你外甥,孩子无辜。这样好不好,你姐死了,孩子我们放过他,交给你抚养,弥补你的亏欠,好不好?” 红桃抬头僵硬的朝对方笑了笑,“我听话!大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乖!去吧! 红桃才站起身来,又被这女人叫住了,“等一下,你看我这记性,把一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红桃看她,“您说,我听着。” 这妇人又拿出了一张照片,“看看!意外吗?” 红桃面色大变,那被押着,打的鲜血满头的人是丁旺?是的!衣裳还是那身衣裳,眼镜的碎片还散落在地上。她一把抓过照片,“大姐,我听话!你们怎么还……” 这妇人笑笑,“你要真听话!” 是!我真听话! 这张照片允许红桃带回屋里,一晚上她都没合眼,将照片贴着心口放着呢。天不亮,她就鼓鼓囊囊的装了两大腾箱的行礼,拎着跌跌撞撞的出门。 雇了骡车进了镇子,骡车停在羊肉馆门口。小心的撩开帘子,正看到忙忙碌碌的公婆,还有也在店里喝羊汤的三姐。 她跟那个小桐一起,还把碗里的肉都给那个小桐捞过去,两人说说笑笑的,不知道吃的有多开心。 两人是笑着呢,可哪里开心了? 小桐脸上带着笑,但是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全不是那么一码事,“……盯着的人是叫花子,我安排的……这会子坠在骡车后面回来了……里面肯定是红桃……” 车上下来的,果然是红桃,且就红桃一个人,不曾有人跟着。 小桐将羊肉往嘴里扒拉,嘴里却小声道:“姐,提防吧。” 嗯! 小桐又喝了几口汤,“那我可就走了,去华清池。” 去吧!多个人多双眼睛,“顺便把你师傅带上。”贼的眼睛利,但与别的并没有帮助。倒不如打发去合适的地方。既能保证四爷和孩子的安全,对这师傅也是个保全。 红桃站在下面,店里的人看着她都愣住了,公婆更是如此,婆婆将手里的汤勺都扔了。只三姐没抬头,直到那个小桐离开,她目送了半晌,直到看不见人了,她才扭脸朝自己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高潮部分明天就能完,今天就是再赶也不行,还是明天吧。 第 411 章 重踏征程(157)一更 重踏征程(157) “爹——娘——”红桃喊了一声,这才看林雨桐,声音轻了很多,“……三姐……” 林雨桐起身,笑了笑,“回来了?” 红桃‘啊’了一声,然后点头,“回来了。” “估摸着你也快回来了。”林雨桐起身擦了嘴,“回来了就先回屋收拾吧,歇息过来再过去说话……” 红桃的心砰砰砰的直跳,三姐知道自己要回来? 林雨桐放下钱,跟丁三甲打了招呼就起身真走了。对面卖油条的老板娘就笑道:“怪不得林先生今儿专门过来喝羊肉汤,感情是等着妹妹呢。瞧瞧瞧红桃,这几年不见,跟变了个人似得,到底是留洋回来了。” 留洋? 糊弄人的鬼话罢了。 丁婶赶紧把红桃往屋里拉,“先进屋……进屋……” 店里有伙计的,丁三甲将前面的事交给伙计,急匆匆的跟了进去。进去的时候红桃已经在地上跪着了,“娘……叫你跟着担心了……” 丁婶服了人起来,“你这几年去哪了?是找到丁旺了?”完了又上下的打量,看着一身奢华打扮的红桃,“……你这是……这是……”说着,就不由的看丁三甲,“当家的,这是咱家的桃儿吧?” 丁三甲坐到椅子上,低头看跪着的红桃,“找到丁旺了?” 找到了! 丁三甲一脸的狐疑,“找到了?” 是!找到了。 “他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还有点要事要办,年底前肯定回来。”说着,就从小坤包里翻,“您看,这是他的照片。” 照片十数张,都是在沪市的街头拍的。 丁婶一脸的欢喜,眼泪都下来了,“找到了好!找到了好!找到了再好没有了。” 丁三甲一张一张的往过看,初一看也是压不住心里的喜悦,可是看着看着就不对了。如今,镇子上还是没有照相馆。可没有照相馆却有戏楼呀,那戏楼外面挂着大照片,就是专门从城里请来的照相师傅给照的。那照相的时候,不都说找前看吗?必须盯着前面才行呀,这才是正经的拍照。可这些照片里,只有三张是绝对的正面照。照是正面的,可丁旺的眼睛不是朝前看的,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瞟。 哪有这样的? 这就是走在大路上,被人给偷拍上了。 可照相机不都是那种一照就冒亮光的那种吗?这么大的动静能偷拍吗? 丁三甲不知道,只是意识到这照片不对劲。他多余的一句没问,只留老婆跟儿媳妇在屋里,他从后门出去,往村里去了。林雨桐还在学校门口跟村里的人说话呢,结果丁三甲脚步匆匆过来了。村里的大娘摆手忙去了,林雨桐看向丁三甲,等着他说话。 丁三甲把照片的事说了,“……林先生,红桃回来的古怪,我拿不准……” 林雨桐叹气,“丁叔,她是我妹妹。您回去卖您的羊肉汤,好好过您的!她的事,我会看着办,您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丁三甲愣了一下,看林雨桐,“丁旺……丁旺他……怎么样了?” 丁旺啊! 林雨桐想起跟胡木兰的交谈,既然出现了红桃,那必是丁旺那边被人盯上了。胡木兰当时怎么说的?她说,“红桃失踪,我派人找过,只在沪市的车站发现过她的踪迹。那个时候起,我就意识到不对了!后来,果然发现,丁旺被人跟踪了。” 然后呢? 胡木兰看林雨桐,“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那一瞬间林雨桐什么都懂了,丁旺很自然的进入了倭谍的视线,被倭谍监视了快四年了。 胡木兰低声道,“丁旺跟白雪生活在一起,这是我的命令。” 林雨桐当时鼻子就酸了,“你要合理的将两人打入倭谍内部。可白雪本是背叛了那边的!” 胡木兰看林雨桐,“倭国跟咱们一样,谍出多门。培养白雪的部门,跟监视丁旺和白雪的,不是同一个部门。一边弃如敝履的,另一面只要觉得可用,一样会使用的。我秘密的见过两人,他们愿意潜伏打入倭谍内部。” 意思是,丁旺和白雪出走的理由是两人相爱,是私奔出去的。因着红桃的出走跟丁旺和白雪的离开时间几乎一致,便是到沪市的时间,前后相差最多不过半月。红桃在车站不见了,那时候丁旺和白雪也才到沪市,估计也才安顿好。 根据时间推算,倭谍找到且秘密监视丁旺的时间,跟胡木兰发现红桃出现在车站过的时间也几乎是一致。于是,胡木兰果断的利用这个机会,叫丁旺和白雪以夫妻的名义生活。什么都不要做,就这么生活在倭谍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红桃被利用,那就利用吧,至少可见丁旺和白雪这俩个包袱顺利的送到敌营里。 只是对于丁旺和白雪而言,这一去,九死一生! 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丁旺的父亲,一个曾经为了保护乡邻而妥协过的老人。林雨桐嘴里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了半晌才道:“丁叔回吧,你是个明白人,当我难以给你答案的时候,这便是答案。” 丁三甲瞬间白了脸。 林雨桐的脸上扯不出一点表情来,只是看着丁三甲道,“他的变化我很意外。以前,我瞧不上他……现在,我觉得,我妹妹配不上他。” 丁三甲的眼圈红透了,强忍着眼泪没下来,“懂了……都懂了!”说着,便笑了,然后转身,慢慢的朝回走。 从步履沉重到坚定,他一边走,一边朝后摆手,拐过弯了,林雨桐隐隐的听到几句荒腔走板的哼唱声,“……仁兄真乃忠肝义胆,我李陵和卫律今叛国实实不该,一失足千古恨遗留后代,悲悲切切上战马头儿难抬……”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而后畅快的笑了。这样的戏曲唱词,狗蛋都能哼几句。忠义爱国,这是渗入血肉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这个国,谁也亡不了! 回到家里,四爷和孩子都不在。 于晓曼进来,附耳低声说了几乎,林雨桐点头,叫她先走。她得等一会子,等着红桃。 红桃来的时候都下半晌了,穿着一件驼毛呢的旗袍,之前见到的是果绿的,如今穿的是藏蓝的,身上搭着一件黑披风,手里拎着几样糕点,踩着高跟鞋慢慢的进了门,“三姐——” 林雨桐扫了她一眼,就慢慢的合上书,“进来吧。” 红桃左右看看,“……三姐你一个人在家?姐夫不在?长平呢?几年不见,都长大了吧!” 林雨桐指了指凳子,“你姐夫被政府的几个官员邀请,去参加个什么会,连长平也带去见世面了,人不在。” 红桃坐下,左右看看,这才把衣服整平整了坐下,又开始整理披肩,这才又道,“三姐知道我要回来呀?” “哦!”林雨桐点头,“前几日去过一趟省城,想给长平买点糕点的,远远的看见个买糕点的人像是你,追到跟前了吧,结果人不见了。我还当我认错了呢,后来听谁也说,像是在国货商场瞧见个人像你,我估摸着怕就是你了。你在城里买东西,肯定给家里带的呀!我估摸着你快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 “我听我娘说,对外说我跟丁旺去南洋了……” 林雨桐点头,“你说这个事呀!是我做主叫这么说的!毕竟,外头势头乱。盯着我的人也多,万一叫人知道你自己一个人跑了,叫人把你逮住怎么办?这不仅是你自己招祸,也是给丁旺招祸呢!他便是跟女人私奔了,过了之后叫人悄悄去找,不比瞎跑强呀!这叫人逮住了,逼迫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到那时应是不应?” 红桃的手藏在披肩下都开始抖了,都被三姐猜到了! 既然知道是逼迫,那对不住了三姐,我真的没法子了。那些人要杀你,却未必杀的了你。可丁旺却在人家手里,说杀就杀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先救丁旺。 因此,她稳了稳心神,“哪有那么些凶险的事,其实外面还算太平。再者说,认识我的人也不多,怎么可能就抓到我了?” 林雨桐叹气,“那是万幸!既然没事了,那就好!回去过日子吧!” 红桃正不知道说什么呢,就听一个声音在外面喊:“林先生,好了没,该走了!” “就来!”林雨桐说着就起身,拎着炕角的箱子,然后说红桃,“回去过日子吧,我还有点事。以后呀,安心在家呆着。这身份也换了吧,入乡随俗的道理得明白。你说你这一身出门,也不怕鞋根太高扭了脚。” 红桃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啊?啊!好的!”她起身来,跟着林雨桐往出走,问说,“姐,那个……你这是去找姐夫和孩子的?” “你姐夫忙他的呢,我另外有事。”说着从屋里出来,于晓曼过来拎了箱子,低声道,“先生,得快点了,胡处长等着急了。” 林雨桐应承着,然后说红桃,“看你这穿着,向来丁旺这几年也算是出息了,你的日子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几年前你一走,我也很后悔。想想你说的话,再想想我身边,就你个娘家亲人了,最后却闹的不欢而散……你说的对,人各有志!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今儿把话说开了,以后别这么别别扭扭的。” 红桃吁了一口气,而后才点头,“那三姐……我先走了。” 嗯! 红桃真走了,后面传来三姐和于晓曼说锁门关窗喂狗的事,她脚下不停,没多远就出了村子。村口停着一辆车,那位曾经见过的胡长官正坐在车上,一脸的焦急,想来是有急事吧。 三姐等闲都不出远门,而且,把姐夫和孩子看的很紧,当年在京城都是如此,绝对不会叫姐夫和孩子离开她的视线,而现在,姐夫和孩子不在,她要出门。 这事一定是大事中的大事。 得送情报出去吧!希望这情报能叫丁旺过的好些!他被打的头破血流,至少得叫给他请个大夫吧。 怎么把情报递出去呢?紧急情况之下,可头戴一朵红绢花。 她回屋换了衣裳,头上戴了红绢花,利索的来店里干活了。 在这里忙了半晌,直到看着胡主任的车载着三姐走了,店里才来了一个特别意外的客人:杨中河杨主任。 公署里的杨主任,杨家洼的人,丁旺在公署的时候,此人是丁旺的顶头上司,红桃当然认识了。 他一进来丁三甲忙招呼,“杨主任,您这是……没吃饭呀!羊汤没了,羊肉还有,要不,给您弄个凉拌羊肉,辣子羊血,再烤俩烧饼,泡壶茶。” 杨中河隐晦的打量了丁三甲一眼,就道:“吃过饭了!我是往城里去送礼的,县城秘书的家里有人爱吃羊头,给我羊头吧,头上绑根红线……辟邪的!” 红桃的手一僵,他是来取情报的。 羊头还真有,拾掇出来打算今儿给卤上呢,人家要生的,他就去拎了。但是红线,上哪找去。 红桃忙道,“我有,爹!我去拿!”说着,就问杨中河,“是要大红的、枣红的,还是……粉红的?” 杨中河手里的烟差点扔了,瞥了红桃一眼,点了点头,就道,“枣红的!” 好!请稍微。 红桃把红线给绑上,递羊头的我时候顺便把一个字条塞了过去。然后目送他离开!人一走,她心里直跳,这个人好生厉害,连公署里也有他们的人。 却不知道槐子跟着杨中河,一直跟到县城进了一户人家。 县里因着距离翠山太近了,没有设立药铺。槐子只能通过其他渠道打听,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一户人家是县长的秘书孙发奎偷藏着的外室,“……见过,十七八岁的女学生,说是逃婚出来的。娃儿单纯,肯定被孙发奎给骗了……” 懂了!杨中河想往上钻营,巴结不上刘洋这个县长,便冲着孙发奎使劲。孙发奎稀罕才纳的二房,他就巴结二房。结果着了道了,那个女学生样儿的姑娘有问题,拉了杨中河下水…… 他静静的等着,等着这个女学生接下来把消息传递给谁。要把混进来的倭谍全部引过去,这并不是容易的事。得想法子把这一条条线都给串起来才行。 可这还缺一个关键的点。 林雨桐看胡木兰,“……得叫他们的上层相信咱们手里确实有他们害怕的东西,只红桃之流分量不够……” 还需要什么人?! 林雨桐看胡木兰,“谭中敏身边可有你安插的人?” 胡木兰心里骇然,一个太了解自己的人,有时候就太过讨厌了!但这一刻不容她隐瞒,还是点头应是! 林雨桐不管胡木兰怎么想,只低声道:“叫他也跟着动一动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引自戏曲《苏武牧羊》唱词。 第 412 章 重踏征程(158)三合一 重踏征程(158) 长安城外一处破庙里,几个叫花子打扮的人,围着火堆,瓦罐里熬着粥,七八个人围着火堆坐着,边上还靠着树坐着好几个,面都朝外。 这一处哪边都不靠,周围都是荒滩地,原本长着蒿草的,但自蒿草能卖钱之后,哪里还给蒿草枯黄的机会,草被隔了采摘了。如此也好,视野开阔,周围的小道过人,在这地界都看的清楚。 正等着开饭呢,道上远远的来了一人。立马有人站起来朝来人看,然后看火堆边坐着的一中年汉子,“大叔,高粱回来了……” 一说话,东北口音。 这个叫高粱的,二十上下的样子,端着个破碗跑过来了,碗里放了两个蒸红薯,他把碗放在边上,这才低声道,“林在力兴社长安分社的暗桩里……” 中年人展开地图,高粱在图上点了点,“就是这里!这里不好靠近,一边是省府高官府邸,一边是军中将领安置家小的地方……混迹在这里,进出盘查很严格。” 这就对了! 中年人点了点地方,问说,“还有呢?” 高粱从嘴里抠出个东西出来递过去,“大娘交给我的……” 中年人将东西接过去,一串数字,他先是皱眉,满眼的不解,思量了得有半个小时,这才扭脸过来,把人召集到一处,“为天|皇效忠的时候到了……” 高粱眼睛一亮,“我带路!” “不用!”中年人收起地图,交给高粱,“我离开之后,以你为首。你们夜里二点,在城隍庙附近等着接应……” 您要自己去? 这事只能自己去! 中年人说完,直接起身走了。 夜里十二点一过,林雨桐就说胡木兰,“睡吧!今晚还有访客。” 胡木兰带着手套将林雨桐之前放在桌上的几颗子弹都装入枪膛,起身出去了。 赵老二和谢老五在一楼,两人也是戴着手套在摆弄桌上的几颗子弹,见胡木兰下来了,就问,“那位睡了?” 嗯!睡了! “还真睡的着?”谢老五将子弹对着灯细看,“别是她忽悠咱了吧!这玩意真有用?” 胡木兰将枪上膛放好,“她还出过岔子,说行必是行的。戏要做真!” 赵老二觉得林雨桐是个疯子,“她是怕她死不了吧!敢这么玩!叫你动你的钉子向谭中敏透漏消息,说她有DU子弹……这玩意一旦证实,倭谍会不死不休的!W的身边就是个倭谍窝,他那边有个狗屁的秘密可言。” 胡木兰回房间,“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赵老二眉头一挑侧身不说话了,谢老五忙笑道,“他就是闲的,碎嘴子,我们这就回屋了……” 胡木兰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回屋躺着去了。翻了再翻,还是起来把外衣都脱了,头发也散下来,这才拉了被子躺下。 林雨桐也一样,下面没动静了,她将外衣脱了,qiang在枕头下放着呢。 熄灯了,院子里黑了。 有个身影匍匐着朝前,暗桩所在地灯黑了,可对面这一户,正对着暗桩的灯却亮着,显然,明处没有站岗放哨的,暗处却有。 他一点一点的退回去,退了好几家,借着一棵大树的掩护,翻到这家院子里。而后从院墙上过去,翻过了好几家,且走的是后墙,这才躲开了眼线。 该感谢秦省的盖房的风格。巷子里两排面对面。后墙后面不是巷子,而是另一户人家。只要不是边户的人家,三面都是隔户墙。在确定暗桩所在的屋子,后墙那边的人家在军中任职之后,他就知道,这家并不具备监视的功能。 从后院进去,是可行的。 至于后院有恶犬的事,无所谓。这次自己来,目的不是杀人。 果然,才一露头,狗就叫了起来。赵老二蹭的一下打开窗户,对着准备跳墙的就是一qiang. 这人吃疼,翻滚到那边的院子里。紧跟着,所有的灯都亮着。他从军官家窜出去,看得见二楼的窗户开了,一个只穿着紧身背心的女人,手里拿着qiang却收了回去。 他在巷子里乱窜,各家各户肯定都不敢出来了。才出了这边的巷子,就看见有人追过来,其中有个关着胳膊和大腿的女人,天再黑,没衣服遮挡的部位都很显眼。 他听见一个人说,“不能用qiang……我去追……” 是的!真的在追! 可还是跑出来了,打中的只有胳膊。 午夜两天,城隍庙有人接应,然后被转移到一处地窖里。 地窖里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小姐,他没见过,但他得称呼她为小姐。 这位小姐皱眉,“……打中了吗?” 是!这人的胳膊不能动,往上递了递,“……打中了。” 小姐一摆手,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就上前来,处理伤口,就听他说,“伤口外观看起来,并没有不同。” 没有不同?小姐就问这中年人,“你感觉如何?” “火辣辣的……” 火辣辣的?!这是手qiang的子弹,且这一款qiang的口径也不大,“你详细说说过程……” 是!中年人逼着眼睛,口齿异常的清晰叙述着过程,“……我偷了好几家的东西……明儿他们就会发现,这是一起偷盗案。刺杀?我刻意把过程设计的粗糙,甚至不知道后院有狗的样子……是他们过度紧张,开qiang射杀的只是小偷而已。我看见二楼有个女人,头发披散着,脱了外衣,露着肩膀和胳膊……qiang瞄准我了,可却收回去了。我怀疑她qiang里的子弹就是有问题。还有……追我的人里还有个女人,穿着背心短裤,甚至光着脚没穿鞋……被一个男人喊住了,说不许开qiang……” 粗糙的手段,指向小偷误闯到了对方的地盘。对方过度紧张,迷糊之下,只开了一qiang。之后宁肯叫小偷逃了,也不再动qiang,这就说明,W那边得来的消息是对的!林三娘和胡木兰她们,正在试DU子弹。她们甚至已经装备起了这种子弹。 但她们不想过早的叫人知道有这种东西,于是,用的很谨慎。若不是他们过度的紧张,若不是睡的半迷糊出于本能的开qiang,恐怕这事难成。 中年人皱眉:“我执行了命令,但是小姐,我不懂这个安排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验证是否真的有DU子弹?可这东西不能明目张胆的用,怎么会装备在随身带的qiang里?” 小姐看了这人一眼,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咱们的消息有多确切。我是确定他们的qiang里是DU子弹,才下的令。” 中年人愣了一下就懂了,“对面那个房间监视的人里,有咱们的人?!” 这位小姐没说话,只看那医生,“如何?” 这医生皱眉,而后道:“……血止不住。” 什么? 中年人将伤口暴露出来给小姐看,“出血量不大,好似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其实,这就造成,伤口无法愈合。照这么下去,他最多撑过三到五天……要是输血的话,是能多撑些时日。可谁能无休无止的不停的靠输血活着?我给用药了,用了两种了,没什么效果……我再换一种试试,若是赶在天亮前,还在不停的出血,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中年人这才怔愣了起来,“别的医生……别的医生……试试……” 这是咱们最好的外科医生了。 中年人哀求道:“用烙铁烙伤口……” 医生没言语,看向这位小姐。 小姐朝医生点头,医生转脸就去准备了。烙铁烙在伤口上,中年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伤口的血止住了。 这小姐蹲下来,拿出匕首,直接在中年人的胳膊上划了小小的一条口子,那种伤口,一般三五分钟就自行止血了,干成痂了。可这次却没有。那么一个细细小小的伤口,血不停的流啊流的……中年人晕死过去了,一直没醒来,看不见他的伤口到底是个什么样。 医生叹气,“这药太厉害了!太霸道了!一旦沾染上,人就完了。像这样烙伤口,并发症极多。就算是扛过了并发症,那从此之后,身上不能磕破一点皮,只要破了,就如眼前的这个伤口一样……甚至包括留鼻血止不住,牙龈出血止不住……” 若是如此,人便是不死,可还哪里有战斗力! 小姐看了这中年人一眼,“结果了他吧,验证了就行,不用留着了。” 是! 中年人没再醒来,生命就到站了。 小姐看跟在身后的人,低声道:“发报,将情况禀明……通知咱们的人,集合吧,林三娘此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干掉!” “进秦省各大通道,他们走不通。”林雨桐看着眼前的地图,“把这些都封死了,那么,他们只有一条途径,可以进秦。” 胡木兰在山脉上点了点,“从川省入秦南,自秦南翻秦岭……应该是这条路径。” 林雨桐点头,“只怕,人早已经在秦岭山里了……那么大的山,分散猫着,上哪找去?如今,验证了这个消息,他们是必要除掉我的。得选个地方,合理的,能方便他们对我动手的地方。”说着,就把手依旧点在秦岭上,“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赵老二心都砰砰跳起来了,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可这未免太刻意了吧!人家看不出来猫腻? 林雨桐只看胡木兰,胡木兰深吸一口气,跟赵老二和谢老五解释,“这里有咱们一个秘密的军备库。” 秘密的?秘密的林雨桐怎么知道的? 林雨桐摆手,“别误会,这事说来巧了!我们的运输队,发现有人从秦省往外零星的贩卖qiang支!且批次号看的出来,产自翠山的兵器厂。” 谢老五暗骂了一声龟孙子,这种事都有人敢干! 林雨桐笑了一声,“这就是一个合理的借口!上面派人来,调查军备库JUN火被倒买倒卖一案。这事得周团长配合……我作为告发者,去了不应该吗?” 合情合理!且周团长一动,就能通过红桃自然的将消息传递到倭谍手里,顺理成章,无丝毫违和。 但就是,“咱们的军备就怕保不住了。” 林雨桐就笑,“我的谢五哥,您觉得有人监守自盗之下,那库里还能有多少东西?” 啥意思? 林雨桐就笑,“您觉得那么大的量,没人吃的下,是吧?那你可错了。除了中Y军,下面的军队都是一样枪械短缺,若是能买到,怎么可能不动心。零零星星是没错,可架不住你一点他一点,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呀!这事要查,你们上上下下,都有问题。幸而这东西不是落到倭谍手里了,G党也无可能,因为G党才到秦北。这东西只属于你们自己人之间,相互私下买卖给消耗掉了。这事,怎么办?怎么处置?查吧,没法查。不查,事怎么了?你们这种机构,人嫌狗不待见的!这次不若做个好人,就选这个地方,到最后只说跟倭谍战斗激烈,里面的东西全损耗了!这不就完了。” 竟然还一举两得?那么多人要杀你,亏得你面面俱到,算计的这么清楚。 三人没有疑义,得!就这个地方了。 周青云接到电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拿着电报看了好几遍,有点明白这个意思了。他早起洗漱完,吆五喝六的带着几个人下山。 电报上嘱咐吃了早饭再走,还让把吃羊汤的钱挂在林雨桐的账上。那周青云就去了,一行成十个人,一人一碗,赶紧的。 丁三甲看着红桃过去跟人家说话,而后慢慢的收回视线:桃啊桃……你连你的亲姐都不了解吗?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谁不知道周团长跟你姐你姐夫关系莫逆,这会子他来吃饭,又跟下属嘀嘀咕咕的说事,你专门凑过去干什么? 这个孩子呀!毁了!毁了! 丁婶看着红桃这又带着一朵大红的绒花,而后,杨主任又来买羊头了。 羊肉这东西,谁家这么吃呀! 丁婶看着不叫自己插手的红桃,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她看自己男人,自家男人手里握着切肉的刀,手都在抖! 这一天,生意只做了一半,就早早的关了门。 红桃一转身,公婆就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她吓了一跳,“爹——娘——你们怎么了?” 丁三甲看着红桃,“孩子,你说实话,这几年,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红桃朝后退了两步,“真的!没什么……” 结果话还没说完,丁婶用剪刀对准了她自己的咽喉,“桃儿,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娘,你就告诉娘实话……到底怎么了?你要是不说,那咱们娘俩这辈子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红桃噗通一声跪下,“娘……娘……你放下剪刀……娘……娘我告诉你……你别吓我……我也是没法子……他们拿丁旺威胁我……” 用丁旺威胁红桃,可林先生说,红桃配不上丁旺。那么丁旺他……他会跟戏上的李陵一样,假意投奔北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边丁婶扔了剪刀,一把揪住红桃,抬手就是一巴掌。 红桃捂住脸,“娘……你打我!” 是!我打你!你到我家,是童养媳,可家里人不蹭都你一根手指头。今儿,我就打死你这没有人伦的东西,“那是你亲姐姐!亲姐姐!你把你姐的去向告诉了人家,你是想要你姐的命呀!” 我要不做,就会要了丁旺的命! “你糊涂!”丁婶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厥过去。 红桃连忙摇头,“我不糊涂!娘!事成之日,就是丁旺回家之时!他说不定已经在城里了!咱们走吧,家里什么都别要了,那里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是最好的……咱们去找丁旺吧!他们答应我了……” 丁婶还要说话,丁三甲一把拦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那好!我去雇个马车,咱们这就去城里。” 好!好! 丁三甲去拿钱,顺便那一把一尺来长的剔骨刀用布包了缠身上,手里再拎了一把锤子,就这么出去了。丁婶一瞬间面如死灰,在红桃没注意的地方,丁婶把剪刀塞到袖子里,然后擦了脸上的泪,“那就走吧!走吧!” 红桃扶着婆婆上了车,马车悠悠,往城里而去…… 而林雨桐骑在马上,一路朝秦岭狂奔。这一行,弃了汽车不用,防着路上被人暗算。挖个壕沟,车说动不了就动不了了。还不如马,在马上视野开阔,且速度也不慢,不用战马用什么? 长安,说起来是紧靠着秦岭呢。可是望山跑死马,距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近。 快马一天能跑九十六里,可秦岭距离长安的距离在一百二十公里左右。也就是二百四十里!路上至少三天。 快不了,也不能快。别的人手得从其他的路潜行过去。 因此上,这一路上就不快。到了饭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谢老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赵老二,“林雨桐就那么信任咱们?” 怎么了? “她身边一个人都不带!她的人手呢?” 守山呢吧?再说了,她怕是真出事了,带着人手反而是拖累。 这解释好似挺合理的! 行吧!咱认了!路上耗费了三天,第三天的天擦黑了,才到了秦岭的山脚下。 顺着山路而行,走个半个来小时,便是仓库。这里驻扎着三千人马。 谢老五特谨慎,背着人偷偷的问这里驻守的刘团长,“这几天可有生人上山?” 没有! 没有?M的!你吃干饭的!林雨桐这一路大张旗鼓的,那伙子倭谍要是不在山上才见了鬼了。你却告诉你什么都没发现。 真没有! “加强警戒!”谢老五低声道,“看见了吗?护着那位林先生,也盯着那位林先生。别叫她死了,也别叫她走脱了!这件事办好了,你这库里倒卖出去多少,我都给你兜住。明白吗?” 明白!明白!这位团长特干脆,“要不,您来布防指挥!” 谢老五把他手里的地图一抢,直接往营房里去了,然后把地图往后林雨桐面前一放:“您来吧!您说怎么布防,咱们配合。” 林雨桐一推,“我不擅长这个,反正我是诱饵,不用考虑我的脱身,只想能不能把人引进来全歼了就行。” 赵老二跟谢老五对视了一眼,然后拿了地图,“那我来!” 他在发号施令,林雨桐全都听在耳朵里。这一听,就知道赵老二是留着退路的。 赵老二也直接摆在明处,“此处……是密道!知道的也就咱们这几个。从此处出去,山林处处都是生处。这个口子小,三五个好手就能把手住。” 胡木兰接话说,“那既然如此,谢老五带人守着那地方吧。” 谢老五点头应承了,然后各自带人,忙活去了。 胡木兰陪着林雨桐在营房里坐着呢,问说,“你估摸着对方什么时候会来?” 那谁知道呢?! 可这第一晚没等到,第二天的白天没等到,第二天的晚上也没等到。 天蒙蒙亮的时候,胡木兰打着哈欠,“M的,怎么还不上钩。” 林雨桐低声道,“准备东西,下山。” 什么? 林雨桐将鞋带重新系住,问胡木兰,“咱们是来查库房的,一天时间不够查的?若是再耗下去,就露馅了!对方很精明,怕这是个圈套,也在暗处盯着呢,看着咱们的一举一动。若是还坚持等下去,对方就该扯了。只有咱们先动了,对方才会动!” 万一猜错了呢? 万一错了,就再想办法!总之,不能叫人知道咱们在设套! 胡木兰不再问了,出去了五分钟之后,回来给qiang上子弹,扔给林雨桐新的弹夹,这才出门。 一行人谁都不多话,往山下走。 秋里清晨的山林,端是热闹。总也有鸟雀叽叽喳喳,不得消停。 远处的一处大石背后,一个妇人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小姐,“您看!他们动了。” 这小姐蹭的一下抢过望远镜,朝这一行人看过去。这些人说说笑笑,姿态放松,身后跟着一二百人护送,“还真是出来了。” 边上的妇人低声道,“……红桃到底是她亲妹妹,至亲飘零,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只这个一个亲妹妹,血亲!谁又能把至亲往坏处想。”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位小姐轻哼一声,“林三娘她必是不信的!这要不是个圈套才怪了!但是呢,圈套怎么了?咱们的目标是干掉她!不惜代价!所以,便是圈套也得上。咱们已经打破了他们的计划。仓库那地方,真要守起来,固若金汤。所以,那不是个好的动手地点。” 现在呢? “等等!等她快到山下的时候……那地方无遮无拦,咱们的地理位置高,更占优势。” 是! 小姐将望远镜递过去,“不要一直盯着她看,她很敏锐……别叫她察觉……” 可这话音才落,qiang声骤然响起。这qiang声不在前面,而在背后! 小姐朝后看了一眼,咬牙切齿,“还是着了道了!”林雨桐还下了一部暗棋!就是呢,她跟GUO党的人在一起,一个随从都不带,感情她的人早埋伏在山上了。 林雨桐顺势一滚,隐入山林。胡木兰喊那个刘团长,“快!两边夹击,放走一个,枪毙了你!” 赵老二左右看看,喊魏老五,“娘的!林三娘呢?” 不知道! 赵老二转身就追,走丢了林三娘,自己没法交差呀! 林雨桐不知道有人追她吗?知道!但这股子倭谍的头头脑脑,今儿自己非逮住不可。这种人不除,遗祸无穷。 刚才被人窥视,她知道方向。在山林里急行,奔着那边去。 那位小姐看了那望远镜一眼,返身往山上去! “小姐,要去哪里?” “库房!”这人拎着枪就走,别的地方谁也不能保证能要了林雨桐的命,但是武器库呢?!只要进了里面,一把火就能炸干净了,尸骨无存。 但是,谁也不想跟林三娘陪葬,对吧! 她说那妇人,“人质!去押解人质!” 是! 林雨桐在两拨合围的战场穿行,见了能杀的就杀,但到了偷窥的地方,除了地上的望眼镜,什么也没有。 她朝库房看了一眼,继续往前奔。 库房没有驻守的人了,一交火,所有的驻兵都被吸引走了。但是自己一露头,必是靶子。 她绕行,从密道进去。此时的库房,空空如也。 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在库房里,见到的是个在记忆里出现过的故人:“芳子小姐!” 芳子转头,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雨桐,皱眉道:“你认识我?” 是啊!真是好巧,你这次又得完蛋! 芳子猛的朝一人身后一藏,“林先生,你看清楚,眼前这人是谁。” 丁旺! 鼻青脸肿,满脸血污,身上血迹都成了暗褐色。 林雨桐笑了一下,“此人乃一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怎么会觉得我会顾念她的死活?我没杀你,是因为活着的你,比死的更有价值。”才怪!不过是得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这仓库里,并不是真的空空如也!箱子里还是有货的。槐子和小道带人才转运走,不进是枪械还有别的物资,像是成批量的西药抗生素,这玩意不好找!在战场上,这东西比中药好给药。 要不然,我跟你废这么些话干嘛? 选这个地方,是一箭双雕吗?不!是一箭三雕。 至于拿了这批货之后,代会怎么想,这个呀!自己有理由呀!江南水患,从自己这里拿走的药,一分都没给。自己手底下三千人马,是需要武器的。跟着打了一仗,弹药只能就地补充。再就是那些抗生素,自己是拿了,但是谁要,自己都会卖的。这是抵了那些欠自己的药费了。 芳子冷笑,“林先生,您的家人不多了!你妹妹看此人比看她自己更重要。” 林雨桐嗤笑,“你很清楚,从你拉我妹妹入瓠的那天起,她就是死路一条了。我不信她,你很清楚这一点。其实,芳子小姐,你不是死士!你要是想死,身上的炸药一点,咱俩都玩完。你呀,还是想活!慷慨激昂的话,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你才不会犯这样的蠢,对吧?咱们谈一场交易,如何?你若是投城,胡木兰会非常欢迎的。这并不是一个必死的局。” 芳子呵呵冷笑,“林先生,你太自负了!你先生跟儿子在华清池,那里真的没有漏洞吗?带一捆炸药进山,真的很难吗?我这次带着人出来,损失惨重,不要别的,你给我几张药方子,叫我回去交差,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林雨桐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把我先生和儿子一直放在华清池?几天前,一个老头和一个姑娘去了华清池……你觉得,我好端端的,派那么两个人去干什么?” 芳子还没答呢,库房的门拍的就打开了。 两个女人押着丁家的一家三口过来了。 丁旺的眼睛这才睁开一条缝隙,朝爹娘看了过去。 丁婶开始挣扎,“你放开,你放开我,叫我去瞧瞧我儿子……” 红桃并没有被捆住手脚,她疯了一样过去查看丁旺的情况。一看之下,整个人都懵了,她不管谁的手里有qiang,直接冲着芳子就去,“你们说话不算话……畜生东西,敢打人……” 那个年轻的妇人一qiang打在红桃的腿上,“闭嘴!” 丁旺喊道:“别打……别打!别对我姐动手……你们叫我干什么都行,别对我姐动手!” 丁婶愕然,才要说话,丁三甲轻轻的踩了丁婶一脚,也喊道:“对!对!别动手!我伤我家桃儿……你们叫我们干啥我就干啥……我给你们效力过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丁婶看看儿子,再看看男人,复又看看红桃,“你……你们……你们……”她手里的剪刀滑了出来,冲着脖子就要去! 林雨桐一qiang打在她肩膀上,“想死?没那么容易!” 丁婶的剪刀一下子落在地上,丁旺和丁三甲的心跟着落下来了、 这一疼,丁婶一下子明白了!桐桐要杀人,怎么不是死?为何只打在肩膀上! 她逼着眼,确实是疼痛难耐,但她不再说话了,不再言语了。她心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什么才越发的疼了。 胡木兰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么两方对峙的局面。 林雨桐看了胡木兰一眼,“这里交给你了,三个倭谍,那个是芳子,来历很有趣!你带回去审吧!这人用处不了!另两个是小喽啰,要也行,杀了也可以。还有丁家这一家四口,谁投靠了倭国,我也不想分辨了,你自行处置吧!” 说完,她倒退了十几步,朝仓库更深处去了,那里通着密道。 这边才一侧身,那个年轻的妇人对着林雨桐的背影就是一qiang,胡木兰喊了一声小心,抬手就将这年轻妇人打死。就是这么空隙,在谁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林雨桐反手一qiang,正中芳子眉心。 还剩下一个年老点的妇人,胡木兰不能杀了,丁旺能不能顺利的送到倭谍的手里,全看此人。得给这妇人机会,叫她带着丁旺跑。 她利索的给这妇人捆绑,然后打发跟来的几个下属,又给许丽使眼色,“带着人搜山!” 是!许丽领命去了! 胡木兰得找机会离开了,就在此时,仓库的深处传来林雨桐的声音,“赵二哥,谢五哥,你们这是何意?” 胡木兰以为这是林雨桐在给自己找借口,叫自己离开这里,给那个老妇提供机会的。因此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赵老二、谢老五,你们要干什么?” 留下几个人,丁三甲左右看了看,喊红桃,“桃儿,能动吗?解开绳索呀!快!要不然,丁旺就没活路了。” 红桃磨蹭过去,丁婶指了指地上的剪刀,“快!解开绳索。” 嗯!红桃解开丁旺的绳索,丁三甲又喊,“解开那个大娘的……只有她能带走丁旺!快!” 红桃赶紧给解了,而后才问,“爹,那咱们怎么办?” 丁三甲叹气,“我是瘸子,你娘又受了伤,你伤的也是腿……咱都走不了,叫你丁旺走吧!回头你姐总不能要了咱们的命。” 对对对! 红桃就喊,“大娘!快!带丁旺走!只要他活着,怎么都成!” 丁旺顺手就摸了芳子的qiang,满眼复杂的看向父母,爹娘的眼神满是鼓励。他再不停留,拉了那个婆子,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父亲的哼唱上,他唱的是:……他要我投降北国与他当奴才,我其肯背叛祖国贪图荣华自安泰…… 丁旺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父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那唱腔一出来,胡木兰知道,事情成了。她朝前走了几步,却愣在了当场。因为赵老二和谢老五带着人堵在暗道出口,用qiang正对着林雨桐! “你们干什么?”胡木兰挡在林雨桐身前,看这两人,“你们什么意思?” 谢老五一脸的尴尬,“胡主任,不好意思,咱们也是奉命办事。” 你个二锤子!林雨桐是你能算计的! 赵老二哼了一声,“咱也有顾虑的!但是仓库空了,就证明林先生的人很忙呀!没工夫在这里守着。” 林雨桐朝外面指了指,“不觉得有什么味儿吗?” 什么? 起火了呀!起烟了呀! 胡木兰面色大变,“林先生,这是误会!手下留情。” 林雨桐笑了笑,而后猛的变了脸色,看向眼前这些人,“这是第二次了,若有第三次,我要你们的命!收qiang吧,别硬撑着了!” 话音才落,后面就有人咕咚一声朝下倒去,赵老二和谢老五手都抖的拿不住qiang了。 林雨桐扒拉开这些人,便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代,这笔账,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引自戏曲《苏武牧羊》唱词。 第 413 章 重踏征程(159)一更 重踏征程(159) 周青云和刘团长带着人打扫战场,不能说觉得没有突围出去的,但可以说是极其个别的少数。打扫战场中还有受伤没死的,带回去审讯之后,必有口供。得知道来了多少人,才能知道有多少人逃了。还得通知各个地方,小心盘查。眼看就是深秋了,山上的秋比山下冷的多,要不了多久,这半山腰就得落雪。这些人就是能力再强,手无寸铁的时候,在这荒山野岭野兽横行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在山上多呆的。下山藏匿呢,还是下山之后想法子归队回去,这就不知道了!但这严查,总能摸到蛛丝马迹。 两方交战,必有死伤。还得盘一下自家这一方到底是死伤了多少。 刘团长看着手下在忙活,过来给周青云递了一个烟,“刚才瞧见了吗?三方交火,那位真是胆大包天,横穿战场,老天爷的亲闺女呀,真是不怕死。” 周青云接了烟没点,朝山林看了一眼,“戒烟吧!一头的事没了呢,你这又在山林军火库边上抽烟,找死呢?” 嗐!怕什么呀! 刘团长再吸一口,“以为找了个安生的差事,稳稳当当的,兄弟们在山上不少吃不少喝的,挺好。结果呢,瞧瞧,我这手底下死伤了多少?”吐了一个烟圈之后,这才低声道,“先开qiang的是那位林先生的人吧?” 是!周青云没敢言语,怕丢人!因为山上拉走了那么些人,他压根就不知道!人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下山,除了镇子,潜藏进山林里了。怎么做到的?不知道。怎么瞒过自己的眼睛的?也不知道! 这事说出来,真他娘的丢人。 这会子他想的不是丢人的事,而是此事上面一定会追问的。 才想到这个,他突然意识道:“打扫战场……怎么只咱们的人?” 刘团长低声道,“人家撤了,啥时候撤的我都不知道。” 死伤人员也带走了? 肯定呀! 那这撤的也太快了。 这边两人正说着呢,瞧见力兴社这几个人带着人朝过走,刘团长赶紧把手里的烟头扔了,周青云赶紧将烟头踩灭,但到底是还是叫胡木兰给瞧见了,她正一肚子火气呢,这会子一看死伤,再一看刘团长那个样子,她当时就冷哼一声,“我想,廖军座的第三军表现如何,委座是特别有兴趣知道的。” 刘团长能气死,兄弟们死了这么多,怎么着也能将功抵过了吧?!结果人家这意思是不行?! 他才要说话,周青云轻轻的用脚提醒他,别惹女人。看不出来她气不顺吗? 胡木兰是气不顺,直到下山,气都不顺。这会子撇开山上的众人了,这才扭脸看赵老二和谢老五,这两人这会子缓过来了,可这么一点路,走的差不多能把人累死,体力压根就没恢复过来。 胡木兰手里的qiang咔哧两声上膛,对着两人,“你们什么意思?背着我行事?不信任我早说呀!” 谢老五赶紧道:“胡处长,这怎么就不信任了呢?信任的很呐!局座这不是怕你为难了!这事不用我解释,你也该知道局座的用意。她那DU子弹杀伤力有多大,你有数的。这是不能叫人知道,但又非做不可的事!那你说,不将林先生请回去怎么办?可你也了解林先生,您觉得她会乖乖就范?咱们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吗?可是胡处长呀,林先生防备着呢。” 你这不废话吗?她要不是特别的谨慎小心,每一个可能都考虑到了,她早死八百回了。 谢老五一屁股坐在地上,跟胡木兰摆手,“不是……这事啊,是林先生的戒备心太重了。” 胡木兰看了谢老五一眼,而后冷然的问他,“你们是不是还打发人冲着金先生和孩子去了……” “很文明的去请人了!”并不会动粗,更不会吓坏孩子。 胡木兰点着两人,“你们是嫌死的慢知道吗?!刚才在山上为什么不说,山上有发报机!” 说什么?说了好叫你给老板发报!此次的事情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蠢死你们算了。”胡木兰冷笑,“林雨桐这些年,几乎没离开过她男人和儿子。第一离开,还是七八年前,才生了孩子的时候,到处奔波,为她的朋友。第二次是五六年前,他从京城撤出来,刚好赶上泉城被倭军占领……” 这事不提了!说是咱们的功劳就是咱们的,提这个干嘛? 胡木兰白眼翻了两人,这才道,“就是那次事之后,她可能背着我还给倭军下药了!这药潜伏时间不短,这两年陆续闹出来,这才是人家下绝杀令的原因。这么长时间里,一次是为了朋友之义,一次是为了国家尽忠……这么些年了,只这两次。那你说,她得小心成什么样?这两次,第一次还不到那么些人追杀她的程度。第二次是没人知道她在泉城的事,她不怕谁报复。那你说,这种情况下,她要不是给她男人和孩子安顿好了绝对安全的退路,她会跟咱们这么折腾吗?” 说着,就急匆匆往山上去,“你们原地休息,我得发电报回去!要真是干了什么了,赶紧退!别逼急了她!” 赵老二往地上一躺,“咱们这位胡处长呀!当真是……一言难尽!”明知道干这个的不能有朋友,却偏还把人家当朋友。 朋友个屁! 胡木兰一边走一边生气,自己就是告诉她自己啥也不知道,林雨桐怕是也不信。 半路上,看见周青云正带着人抬着三个人,真是丁家的一家三口。 周青云不知道丁旺的事,但却知道红桃不怎么对劲。这会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一家三口。正好,碰上胡木兰了,他就叫抬人的人先停下来,他得过去问问胡木兰的意思。 胡木兰朝那三人瞥了一眼,怎么处置?自己带走?可若自己带走,那在倭国人看来,自己手里有人质呀!丁旺的家人若在自己手里,他能死心塌地吗?根本不可能信任他。 那能怎么办呢? 还只得借助林雨桐,“你就说……林雨桐不让我带走她妹妹,懂吗?” 周青云愣了半分钟,不知道这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再问了一遍,“她妹妹也一并叫我带回去?” 胡木兰低声道,“我知道,那个红桃有问题。但是,不能搁在咱们手里。此事至关重要!先叫带回去,她那公婆都是明白人……她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处置,林先生说了算。” 周青云的面色就不是很好看,“对林先生来说,那是骨肉至亲。对她公婆而言,那是从十一二岁养到现在的闺女,不是亲生,可也没比亲生的差呀!什么意思?是叫林先生动手?还是要等她公婆动手,您这可不地道呀!” “我没说一定要她的命!”胡木兰低声道,“林先生不缺药,叫她在屋里呆一辈子吧!病着养着,等坐牢一样,这不行吗?况且,林先生的妹妹做了汉奸,是好名声吗?就这么办吧!对外的说辞就是,倭谍可恶,抓了林先生的亲眷相要挟,意外受了伤。这不是害林先生,是为了林先生好的。” 周青云这才闭嘴,“行!人我带走。”说着,一摆手,抬着人的人这才动了,继续朝山下走。 丁家老两口躺在担架上,胡木兰站在边上,整了自己的军装,肃穆的站在一边。 丁三甲狠狠的闭上眼睛,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接下来得小心着点,只有自己不出错,丁旺在那边才能活的更长久些。 林雨桐是一点也不知道人又给自己扔回来了,她先给伤员处理伤口,然后将人员在山下一处药材收购点安置好,这才往回赶。跟胡木兰她们走的压根就不是一条路。 三天的时间,进了长安。四爷在哪呢? 四爷在杨将军的掩护下,早就回城了。然后直接住军营里去了!正好请四爷绘制地图,校沙盘,四爷带着孩子,玩的好着呢。 找人?上哪找人去!华清池那边四爷带着孩子确实是露面了两天,可等小桐和老吴上去,四爷带着长平,跟着给养车就下山了。对外的说辞是孩子在山里着凉了,进进出出办事的都是小桐和老吴。那么些保镖没离开,过来照顾他们的随从和丫头也没有离开,山上的人还真当孩子着凉了不好出来。 可其实呢,下山直接进了军营,在军营的大楼里就没出来。只少数几个作战参谋知道有这么一码事。 林雨桐一回来,杨将军亲自去接了四爷和孩子去他府上,林雨桐从杨将军的府上接了这父子两人。 杨将军跟林雨桐重重的握手,“辛苦了!这一动,省内涤清了。” 林雨桐叹气,“给你添麻烦了!” 嗐!麻烦什么呀!杨将军叹气,“我知道林先生的难处在哪,这倭寇好打发,只怕上面不好打发。” 是!倭寇是贼,上面那些人是什么呢?说贼不是贼,说亲不是亲! 难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14 章 重踏征程(160)二更 重踏征程(160) 给丁家的手术是林雨桐亲自做的。 她跟丁三甲说了,“丁婶这胳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管安心就是了!一个月……不仅身体恢复原状,别的症状我也给调理的。” 好!丁三甲伺候老婆,至于红桃如何,他一个当公公的,不方便。请了隔壁的婆子临时帮忙,需要人帮的时候搭把手就算了。 躺在手术台上,红桃紧张的很。看着进来的是一身白大褂的姐姐,她瑟缩了一下,“……姐,医不自医……要不,换个大夫来。” 不用! 边上的助手问说,“能用麻药了?” 不用!我下针吧。 麻药人就彻底的晕过去了,但下针,人感知不到疼痛,脑子却是清楚的。 红桃就眼睁睁的看着寒光闪烁的刀片在自己眼前晃悠,这太吓人!她尖叫一声,恐惧的看着亲姐,而后不住的喊救命。 手术室那么些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你亲姐给你做手术,你怕什么呀?!这种手术,哪里比你姐做的更好的? 但是人家不行呀,不停的喊救命。 这叫大家好生尴尬!林雨桐就其他人都摆摆手,“都忙去吧,这也不是什么大手术,我给做了就完了。人越多她越来劲。” 可不就是作嘛!那么些人一溜串的都出了手术室了,果然,红桃不敢喊了。 她的眼泪不住的流,“三姐……我就是被人哄了……我真不是有意害你的!他们还叫我害长平,我都没答应。” 林雨桐没言语,手术刀直接下了,血噗的一下就喷出来了。 红桃看着那道子血,心跳都不会跳了。好半晌,才战战兢兢的道,“……我知道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他们会害了丁旺的。丁旺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我保丁旺错了吗?他哪怕不是我男人,可也是对我好的人……咱家里,爹早上出去,晚上都不一定回去,回去了也只跟有根说话,从不搭理我……娘一天到晚在沈家,十天半月也回来不了一次……先是大姐带我,后来大家得干活……又是二姐带我……二姐能干活了,该三姐带我了……三姐又去沈家念书去了……就剩下我,还得叫我看水根……水根要是摔了,爹娘说大姐二姐,大姐就会不理我,二姐就会说我……那个家里,谁对我好?没有人! 我到了丁家,我做了错事,我把丁旺摔了……丁旺都知道替我瞒着。丁旺心善,丁旺对我好,你骂我什么都行,但我不是不知恩图报!我公婆对我好,我对他们好!丁旺对我好,我就得对丁旺好……你是接我了,可你是知道你的麻烦多了,连累了我你心里过不去!你只对我好吗?你对跟你无亲无故的人都好!我是不懂你那些大道理的,我也不想懂!我就知道最简单的道理,谁对我好,我拼命对谁好!” 林雨桐将子弹取出来仍在托盘里,而后给她清理伤口,缝合伤口,问说,“知道什么叫做国家大义,民族大义吗?” 哼!国家是谁,它认识我吗?我认识它吗?民族是什么?我这种人民族不认识我,我也不用认识他。我就想活着,一家人都活着,生活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能给我这些,谁就是我的恩人,这错了吗? 林雨桐给把伤口包扎了,就问说,“我听你公公喜欢唱《苏武牧羊》,知道说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吗?” 红桃觉得疼痛一点点的袭来了,她头上的汗下来了,“知道又怎么样?李陵活着,还娶了单于的闺女。可苏武放羊忍饥挨饿,他这一辈子过的好吗?”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多说,直接出了手术室。 红桃惴惴不安,被接回去的时候就问她公公:“……爹,我姐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丁三甲回头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说:“李陵投降了,娶了单于的闺女,在北国做了官,过的确实不错。可是呢,他在大汉的一家老小,全被杀了。苏武在北国是过的不好,不曾投降,却也保全了身在大汉的一家。最后他回归大汉,享年八十岁,位列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 说完,他走了!只留下红桃,琢磨这个话。 外面还能听到医院来人给婆婆换药的声音,他们的身体很好,问的也很细致,不住的说着,“觉得疼了不要忍着,止疼针咱们就能下……” 要不是三姐交代过,人家干嘛对自己的婆婆这么好! 可这些人,却没有来瞧自己。自己很疼,一身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衣裳,但是医院的人始终没说要瞧自己。 这些人要走了,她在里面还听见那个医生说,“林大夫的止疼手段特别高明。红桃那边我就不去了,叫她安心休息。” 显然,三姐跟人家交代过,不用管自己。 丁旺跟着倭国人走了,为什么三姐对公婆这么照顾?自己逼不得已,为什么三姐恨不能杀了自己? 为什么呢? 红桃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是这样吗? 丁旺跟倭国人走,是另有所图,他是豁出命干大事去的。他从开始离开,怕就是为了这个。要是自己不去找他,他一定还藏的好好的,不会被倭国人盯上。 自己哪里是救了丁旺,自己这是狠狠的把丁旺推了一把吧! 她这会子就想,会不会丁旺豁出命的干了一场,到最后都不能抵挡自己的罪过?! 按照三姐的意思,李陵叛国了,全家被灭了。苏武没叛国,全家保全了。 那么,自己的作为,是不是人家能判丁家全家死罪!是不是丁旺知道这一点,才不得不去拼命,为一家子求一条活路。是不是爹娘都知道这一点……是的!他们一定是知道这一点的!要不然,娘为什么没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们都恨自己!三姐恨、丁旺恨,爹娘也恨。 红桃抓了炕头的披肩,然后看向房梁,我死了,是不是爹娘和丁旺就不用受我连累了呢? 她挣扎着起身,扶着墙站着。不高的房舍,很容易就把这种很有质感的披肩扔上去了,然后打结。只要把枕头摞起来,站上去,就能把自己挂上去。 死,真的很容易。 她把脖子挂上去,脚尖踩在枕头上,踢了枕头,就真死了。 踢吗?踢吗?踢吗? 她的脖子猛的从里面出来,整个人直接给摔炕上了:不敢死!不敢死!她想活着。 于是,林雨桐听说红桃的精神不怎么正常了。一天天的发呆,开始别人问候她,她还回应几句。后来……后来就不怎么回应了! 不正常的原因是什么呢? 丁三甲跟别人说的是,“丁旺没能回来,听说是南洋那边的船只遇上飓风了,船翻了……丁旺怕是凶多吉少,红桃想不开……” 唉!难怪呢!又是童养媳,又没有一儿半女,这么着可怎么好? 这种的,你说怎么办? 周围的人碰到林雨桐都关心的问呢,“林先生,治不好吗?” 治不好治不好的,都能去瞧瞧的。 林雨桐看着坐在炕上眼神没有焦距的红桃,然后看丁三甲,“这境况,你要处理不了,我来处理吧!我把人带走。” 带啥呀!不用了,就这么着吧。 “要我施针吗?” “施针吧!她本也是浑浑噩噩一人,那就浑浑噩噩吧!浑噩着好,浑噩着什么也不知道,就不痛苦。”我们老两□□着,我们照顾她。要是我们老两口死了,只凭着她是你妹妹,周围人也不会看着她饿死的。 所以,就这样吧!施针叫浑噩着吧! 林雨桐取了针,看见红桃的手攥在一起,轻微的在颤抖。她没言语,一针下在了百会穴上。再醒来,啥也没耽搁,自己能吃能睡,能把她自己打理的很干净,但就是瞧着木呆呆的。 丁婶的胳膊好了,早起看见这样的红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过去,“桃儿,娘给你梳头。” 红桃抿嘴笑,把梳子递了过去,乖乖的坐着等给她梳头。 丁婶摸了红桃的头发,呢喃道:“是爹娘没教好你……” 红桃只笑。 “桃儿,好好在家里,爹和娘养你。” 嗯呢! 杨中河不停的摇头,“杀了我都行,别叫我变的痴痴傻傻的。我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东西!我真就是想巴结孙秘书,谁知道着了那女人的道儿了。” 处置杨中河的事上,桐桐依旧觉得秘密处决会更好一些。 杨中河是杨家洼的人,是杨家族里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很明确的是非观,宗族势力,帮亲还是帮理,这是很复杂的事情。 哪怕在这里经营了几年,做了很多的事,但她依旧不敢说,把杨中河这个那个了之后,杨家洼的人没有心存怨怼的。 好人是多,但是得知道,坏人永远是存在的。更何况,在亲和理之间,在农村的很多地方,亲在理之上。 她不去赌人性,只是觉得所在的环境,若不是用信仰武装起来的那么一群人,都算不上绝对的安全。 退这个问题,再一次摆在了桌面上。这事,真的可以着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15 章 重踏征程(161)三更 重踏征程(161) 每一天,谋划的都是退。 退得挑时间,挑机会的!她和四爷的退,处处都偷着一股子艰难。 倭国坚称林雨桐将DU子弹用在战场,GUO党面上全盘否认,但一拨接着一拨的说客接连而来,为的什么,为的还是那种东西。 这东西有吗? 有!真有! 但是,对外她不能说有,至于说倭国试的那次,林雨桐给的解释是,她的人盯着那个‘贼’,提前就叫此人中了DU了,问题不在子弹上,而在药物上。 但这个解释,谁都不信。 连张桥也被打发了来,言语里都是大局。 从深秋到年前,四爷帮桐桐接待了二十八拨访客。无数的帖子,邀请林雨桐去京城,去沪市,去金陵。甚至于谭中敏再次来了,试图说服林雨桐。只要答应拿出这种方子,条件随便开。 说是门庭若市,一点也不夸张。 任凭谁怎么说,林雨桐咬死了,真没那东西!她把这事推到代身上,“早说了,这是计谋!误导人的!都叫我拿出来,我要是有,我不早就拿了吗?” 代询问胡木兰,“你说实话,她手里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胡木兰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的坐着。 代轻笑一声,“那还是有呀!那她是想怎么样呢?坐地起价还是如何?别管是什么,总得开个价出来吧。” 胡木兰叹气,“她不是要坐地起价,她是觉得不应该往出拿。所以,谁说什么都没用,白费劲的!” 代起身:“你要知道,她跟G党的关系暧昧不清。这东西要是窝在G党的手里,会如何?” G党又不是疯了,能拿这个东西打内战吗?死的不都是自己人吗? 代轻笑一声,“这就是根子!林这是怕咱们用这东西对付G党。”说着就叹气,“她从仓库里把枪械和弹药西药都弄走了,弄去哪了?我的胡处长,她林三娘,怕是已经在谋划着投G了。不管有没有那个DU子弹的事端,都得想法子把林雨桐请到金陵,请到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真投了G,咱就闹了笑话了!” 胡木兰起身,“您跟我说这些,没用!” 代看了胡木兰一眼,而后摆手,示意胡木兰可以离开了。 可胡木兰一走,代就叫了谢老五,“……你这样,姓陈的那两位老板,对咱们每天忙什么都好奇的很吗?你找机会露消息过去,就说这事大了,不是讲私交的事情。软的不行,我准备来硬的。” 怎么来硬的? “兵围翠山。” 谢老五吓了一跳,“咱们要兵围翠山?” 代瞪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叫陈去兵围翠山?” 对!此人贪功,知道我有这个意向,他必动在我之前。 谢老五有点明白了,“咱这是一个要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呀。” 是啊!要不然,找谁来演这出戏呀!没想把林三娘怎么样,就是告诉她,个人在国家大局面前,该学会妥协。个人能力再强,那终究只有一双拳头。大家敬她,不是说就拿她没办法! 有些事,她得思量一些了。 林同意思量了好一会子,才落下一个棋子。而后打了个哈欠,跟四爷道:“这局棋到这里,就快到尾声了。” 尾声好啊!这个尾收的漂亮这一点,至关重要。 咱们得撤,还不能叫万众药铺受影响。其实,可选的路已经不多了。 四爷落下一颗棋子,“……如今就看他们的耐心了,看他们对你的包容度有多大!若是多点耐心,咱们倒是不着急了!一年半载,撤不了!可若是着急了,就很麻烦!陈兵山下,路卡岗哨,转拦万众药铺的车……这要是按着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走了,那怎么未必在翠山过的了年……” 林雨桐哼笑,“是啊!代处处提跟我的交情,但跟我没交情的也不少。代是随手都能扔来棋子堵我的路……偏还片叶不沾身,好人叫他做了。这么一个人,谈包容,那是扯淡。准备吧,代的老对手怕是被代给扔过来给他堵枪眼了。” 果不其然,这话说了才说了没半个月吧,先是各地的药铺发来电报,货物被压在车站码头,根本就不能提货。好些都在半路上连人带车都被扣押了。 这边还正在接收电报呢,周青云急匆匆的过来,“怎么回事?从川省调了人来,事先杨将军都没有得到消息。如今队伍被杨将军拦住了,说是要问询上面才能放行。他最多将这事在手里多压半天,再多怕是不能了。这意思摆在这里了,上面需要你一个态度。拿个态度出来,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要不然怎么办?就这么僵持着!你想僵持多久呀?三两月?你别忘了,你山上还有三千人马要吃饭呢!处处掐着脖子,你还怎么弄?而且,我接到通知,兵工厂暂时停产。这意味着什么?电厂不能掐我的喉咙了,他就是要这么跟你耗着!可这开年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电厂后面连着煤矿,连着铁矿,连着钢铁厂,这多少人等着吃饭呢!都这么耗着?!” 林雨桐摊手:“可他们非要的东西我没有啊!我没有那我能交什么呢?” 周青云暗骂了一声,“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有点看不明白了!他们怎么就笃定你有玩意呢?” “倭谍认为我有!他们觉得那边的消息来源更准确!”林雨桐给周青云倒了茶,“尝尝。” 周青云觉得那些人的脑子被门夹了,“他们就没想着,这许也是倭谍的计策……” 林雨桐笑了笑,“那谁知道呢!许说觉得我碍眼了,想清理我也不一定。” 周青云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又威胁代了?” 是啊!又威胁了! “你怀疑他夹带私人的情感在里面?” 林雨桐摇头,“W被刺杀了,但没成,你知道吧?” 知道! “我觉得上面的人,并不是很盼着我活着。”林雨桐看他,“这么一个桀骜的,随时能杀人的人活着,对谁有好处呢?所以,有时候,有些事有五分的可能,他们愿意信十分。因着这对他们更有利。” 周青云叹气,“……你要是想保住药铺,那你就得隐姓埋名,院里政治圈子。你有的,哪怕是以做生意的方式拿出来,他们都能接受。否则,你很可能就经营不下去了。上面若是下令于你为难,那想浑水摸鱼的就多了。药运一批,截留一批,然后倒卖出天价来!对他们来说,钱赚了,药卖了,百姓能买到药,就不算是害人……他们一本万利,吃亏的只有你!你就是一头大象,这蚂蚁多了,也能给你吃了。这东西就跟古代那些造反的跟士绅借粮一样,他客客气气的时候,你赶紧借给算了。要不然,他拿着家伙上门,不提借了,那就是杀人抢粮……你只三千人!便是有百姓护你,可他们手无寸铁,掺和了也不过是白白丢了性命,这又何苦呢?以前你给面,也做事,上面也确实因此得了好处了,所以,他们跟你温情脉脉。但是现在,你不配合,那你就是触了逆鳞。由不得你了!” 四爷给对方续了茶,而后低声道:“老周,心寒呐!” 别说你心寒,我都觉得心寒。 四爷看了周青云一眼,问说,“若是将电厂那一套交给你监管,能保证其现有的不变吗?” 周青云愕然了一瞬,“什么……什么意思?” 林雨桐看他,“我们再留一个人……” 谁? “吕时飞!”四爷拍了拍周青云,“只在你们手里,这里才能保证大致不变。” 周青云皱眉,“你们这是……要退?万众药……不办了?” 林雨桐摇头,“办!我留个人下来,但得你照看。” 周青云想了一圈,试探着问说,“巴哥?” 不是! “槐子?” 不是!林雨桐朝外指了指正站在外面的杨子,“我弟弟!药厂他来监管。再加上栓子一家,足够了。” 周青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别是奔着G去的吧。他试探着问,“杨子留下,那槐子呢?跟你们走呀?” “槐子……不跟我们走!”林雨桐叹了一声,“于晓曼那姑娘你知道的吧!” 嗯! “她家在东北,她心心念念的要回去。”林雨桐沉默了一下,这才道,“我答应了!这是她选的路!槐子……会陪她一起,去东北,去杀敌。” 周青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面容肃穆,“一个姑娘家,舍弃安稳的日子,投身沙场……悲哉!壮哉!” 这个决定林雨桐不是瞎说的,于晓曼主动提出来了,儿女情长她有,但国仇家恨在前,哪里敢有儿女情长。 这个决定在意料之外,又完全在情理之内。自己和四爷的参与,叫他们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但是,人还是那个人,心还是那颗心!怀着那样一颗心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外吗? 不意外呀!这就是槐子,这就是于晓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16 章 重踏征程(162)一更 重踏征程(162) 说走是真要走的! 到了路口,槐子把架在脖子上的长平放下来,拍拍他的脑门,“别撅着嘴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 那什么时候能见着? “快!很快的!” 骗人! “真的!”槐子蹲下来仰着头跟长平说话,“等把鬼子打跑了,舅舅就回来。” “你要不回来,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 槐子紧紧的握着长平的胳膊,使劲攥了攥,就是为了你长大了能不打仗,舅舅也得去呀!我们不把这仗打完了,留给谁呢?留给长平这一代再去征战沙场吗? 林雨桐拍了拍长平,“时间不早了,让舅舅赶路吧。” 槐子看向小桐,小桐把脸撇向一边,赌气不言语。 林雨桐明白,“有我!我走哪带哪。” 槐子这才跟小桐道:“要听话!要是我有个……你记得回家一趟!别管阿玛额娘做的对了几分错了几分,你回家叫他们瞧一眼……” 我自己不去!除非你带我回去!要不然人家知道我是谁呀?! 一句话就是:得活着! 行!咱都活着! 于晓曼跟林雨桐鞠了一躬,没说再见之类的话。战场哪有说的准的,这一走,就是做好了再也见不到的准备的。 一人一马,几番勒马回头,再多的不舍不放心,可还是走了。 长平追着马跑了好长一段,对着槐子喊:“舅舅……我长大了去找你呀!” 孩子话! 小桐拉着长平就走,“会回来的!” 长平被拉着,可还总是回头看,“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还是这句话。 行!那是以后的事了,别瞎跑,再跑你妈该担心了! 长平叹气,跟着回家,看着门口的小溪,看着院外的香椿,还有越发灵性的足食,“得搬家了吧。” 他想带着足食一起走,颠颠的进去找他爸,“……不管去哪,别把足食扔下。” 四爷还纳闷,“你怎么知道要走了?” 长平坐在他爸对面,“衣服都装箱子里了,被褥都拆洗了一遍。天天电报不停,滴滴滴的声音我听的见。还有,我妈叫我小舅去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大伯他们好几天都见不了一面……上次我还听见大伯跟我妈说话,说是要回老家……我能不知道去哪吗?”他问着,突然想起来了,“……带仇深仇海走吗?” 不能!栓子叔也不能走,小道叔也走不了了。 长平看他爸,他爸也看他。默默的对视了半晌,长平蹭一下回房,拿他的储钱罐,然后抱着储钱罐看他爸。 四爷就笑,“去吧!”想跟小伙伴告别,那就去吧。 长平把小罐子都掏空了,往兜里一塞,吆喝小伙伴,“吃炸糕去!” 蹭蹭蹭,都从家里探出头来,呼啦啦的,瞬间就聚了一群,打学校门口过,再喊了还在学校住的一些孤儿,“走走走!吃炸糕去了。” 狗蛋连蹦带跳的,“去吃李家的炸糕,他们家用的是麦芽糖,不是糖精。” 又不是吃饭的点,呼啦啦一群孩子。长平把钱都给掏出来,“买炸糕,能买多少上多少……” 哎哟!这是不过了?! 长平嘿嘿就笑,“我妈嫌弃我们在家捣乱,把我们给打发出来了。” 怪不得呢!等着! 一人面前一个小碗,热腾腾的糖糕一人能吃三个。 长平咬了一口,自己这个绝对不是麦芽糖的口感,这是放了白砂糖了吧!每次都是这样,自己但凡来镇上买东西,不拘是买什么,买的总比别人的更多,更好。 他把他的给了仇深一个,仇海一个。仇深又还了他一个,“麦芽糖的也好吃!”他刚才看见老板娘单炸了三个,也看见老板娘给里面包了白糖了。这会子再看过去,正好看见老板娘把放白糖的罐子放在柜台的下面。他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长平好,所以,他出来格外留意长平。栓子叔还说,出门得注意着点,小心有人打长平的主意。他这不就特别注意吗? 他倒是不怕谁给长平不好的东西吃,因为有害的东西长平都能分辨出来。 他就是一直这么着,习惯了! 看确实没异样,他才要收回视线,却瞥见了一个人影,一闪就从门口路过走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眼前的小碗都没带倒了。 长平朝门口看了一眼,见大家都看这里,就喊老板娘,“李大娘,给我们倒点水。”然后说仇深,“不用你倒,李大娘会倒的。” 仇深把糖糕全塞嘴里,低声跟长平道,“才看见个要饭的……戴个破烂的黑毡帽……” 嗯!怎么了? 仇深低声道,“我……我爹!” 长平张大了嘴,他知道仇深和仇海是打哪来的!那是个鬼子窝呀!他问仇深,“认准了吗?” 认准了! 长平信他能认准,因为仇深说的出他跟着舅舅怎么从东北来的秦省,路上都遇到了啥事,八成都是记得的。他三两口也把糖糕塞嘴里了,然后惯了水顺下去。这才跟狗蛋说,“你带着仇海,吃完领着大家都回去……” 狗蛋嗯嗯嗯的,只顾着吃他的。 长平拉了仇深就走,“他肯定在戏楼……” 今儿有角儿在这里唱堂会,好些周围村镇的人都赶来了,小商贩、叫花子都往这边跑。 拉着仇深过去,果然,门口摆着许多的方桌,在门口晒太阳喝粗茶的人多的很。喧喧嚷嚷的,到处都是人。靠着戏院的墙根下,有一排好几个乞丐。他们蹲在那里,手里拄着一个棍子,前面放个破碗,衣裳破破烂烂的,头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帽子,夜里故意也是在秸秆垛子里睡觉呢,身上沾着枯草,猛的一看,这就是乞丐!不言不语,脏兮兮的看不清个表情。这样的人太多了,拖家带口的乞丐都有的事,谁也不会多看两眼。 这些人就是随着人群走,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人流,碰上好心人的概率就大,好似很正常的反应。 长平低声跟仇深道:“你过去,叫他爹,把他带到后头的河滩去……” 行吗? 行! 仇深霍开人群,站到一个不打眼的乞丐面前,然后蹲下去,看着乞丐的眼睛。 这乞丐眼睛一眯,先是没反应过来,还说了一句,“小少爷,赏两个吧……” 仇深没出声,只用嘴型叫了一声:“爹!” 这乞丐明显怔愣了一下,然后看见这孩子又说了一句:“跟我走!快!” 说完,仇深不管事成不成,他头都不回的走了。 长平像是看人家耍猴的看迷了,只管耍自己的。直到看到那乞丐起身了,睡着仇深去了。他才跟了过去,仇深跑的很快,乞丐也不慢。眼看周围没人了,乞丐也快追上仇深了,长平才喊了一声,“深哥你去哪?” 乞丐顿时站住了脚,不追了。弓着背低着头,想朝一边走。 长平追过来,拍在乞丐的胳膊上,然后哎呀一声,“起电了……” 乞丐的胳膊疼了一下,他也当时起电了。大冬天的,这很正常。他脚下没停,只管走他的。 长平喊道:“你哪来的叫花子,追着我哥跑什么?” 乞丐停下脚步,才说回头怎么糊弄一两句的,结果只觉得头重脚轻,竟是站不住了,直直的朝后倒去。 长平这才过去,连扎了好几针。 仇深看长平,“针上是什么药呀,能撑多久呀!” 不知道!第一次用! 两人正想着把人怎么着呢,就见狗蛋带着一群孩子过来了。 长平就喊:“快快快!帮忙,有人晕倒了。” 其他人又不知道什么事,还以为是有人晕倒了呢。孩子多力量大呀,愣是给人拖拽到河边的破屋子里了! 仇海还问说,“要拿吃的!”都饿晕了! 长平点头,“对对对!你们先回去,狗蛋哥你拿几个红薯来……” 成! 人又都走了,长平把围脖破屋子里的草绳麻绳都收集来,然后给人一道一道的绑起来。把身上给搜了一遍,连打狗棍都看了,没啥玩意。直到视线落在这叫花子的脚上,他的鞋比身上的其他东西都新,也更合脚。 结果把鞋扒拉下来,鞋帮子里藏着一个小玩意。 仇深扫了一眼,“是打火机把!那个郑先生和辛先生都有这玩意。” 打火机放鞋里干嘛? 长平听自家妈说过,“这是相机!” 这么小! 嗯!这么小!长平赶紧说仇深,“你赶紧回去,找我妈!我妈这会子应该跟我小舅在书房呢……” 哦!好的! 林雨桐来的时候,长平蹲在边上,手里拿个微型相机。地上是个捆成粽子的叫花子。 这孩子,你怎么这么胆大呢! 长平眨巴着眼睛,“我想过的……觉得没什么风险……” 他要身上有炸弹,你们这两条小命就搭进去了! 不会!他们想杀您没杀了,您再用什么计谋,就不顶用了!只要有漏网之鱼,肯定会奔着您来的。您在哪,他们就会跟到哪。除非能确保万无一失,他们等闲不会动手,就怕打草惊蛇。 我真是算计好的! 杨子拉着这小子就走,“还犟嘴,屁股想开花了是吧?”别说你妈了,我都想揍你!出了事可怎么办?! 长平被拉扯着,叹气道,“我爸说,这仗有的打呢!再护着我,长大了我还得去打仗的……到时候我爸我妈,还有大伯他们都不年轻了……我还能缩着吗?” 这话把杨子说的,心里滋味难言。他扬起巴掌狠狠的打在长平的屁股上,“胡说!等你长大,仗肯定会打完的!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长平被打的愣了一下,而后轻轻的拍小舅的胳膊,带着几分安慰的意思。 杨子扒拉长平的脑袋,“以后不许随便出门!” 长平叹气,拉着他小舅往回走,低声问道:“等我有儿子的时候,他出门玩,我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当然!一定!必须!杨子答的斩钉截铁。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17 章 重踏征程(163)二更 重踏征程(163) 有漏网之鱼,这是肯定的。 那么大的山,又不是一般的士兵,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全歼了才叫奇怪了。这些人战斗能力强,又善于伪装,绞杀的一个也不剩,怎么可能呢? 只要还有活着的,就还会有刺杀。 只是红桃给废了,杨中河连带着孙秘书纳进门的那个女人,也一块折子进去了。这如同戳瞎了他们的眼睛。 在靠不近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们只能制造更大规模的事端。 为什么没管这些人呢,那是因为要走了!真的要走了!这个地方在呆下去,麻烦多了去了。不仅山上的厂子保不住,就是周围的百姓都得跟着受难。 那怎么办呢? 人家都要封山了,不乖乖的跟着人家走,成吗? 长平回去一听他爸这个意思,顿时都愣住了,“那这个人……不是白抓了?” 也不是白抓了,这事是提醒了我跟你妈,真不能等了,再等给周围的人带来的就只有灾殃了。该走就得走,没时间叮嘱那么些了。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孩子一下给扑过来了,“妈,能带足食吗?” “这次会很危险。”林雨桐蹲下来,“特别危险,带着谁,谁得跟着受罪。你确定要带着足食吗?” 长平眨巴眼睛,“特别危险?” 嗯! “哦!”长平接受了这个说辞,“那把知足留下来陪我小舅舅吧。” 乖! “大伯跟咱们一起吗?” 林雨桐笑了笑没言语,拍了拍他的头,“收拾东西吧,说不定今晚,说不定明早,说走也就走了。” 长平收拾他的书去了,桐桐看四爷:“我给代发电报?” 发吧! 代拿到电报很惊讶,看了胡木兰一眼,“直接发给我的,没过你的手,什么意思?” 胡木兰点了点电报,“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拉着陈给林三娘唱一出戏,这把戏她看穿了。但是呢,你说的对,个人能力再强,可启用国家机器对其打压的时候,她就得妥协。不想叫万众那么多铺子受牵连,不想那么多人买不到平价药,她就得妥协!” 说完,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像是压抑着什么似得,松了领口之后才道:“可TM的这事做的太混蛋了!”说完尤不解恨,抬手拿了代的杯子,直接给摔地上了。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蹭的一下冲进这么多人来,用qiang指着胡木兰。 胡木兰红着眼睛对这些人哄了一嗓子:“滚——” 这些人不敢往前,但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代看着满地狼藉,还是朝这些人摆摆手,“好了,出去吧!把门给我带上。” 人出去了,里面只有沉默不语的代,还有暴怒边缘的胡木兰。 胡木兰搓了一把脸,“她妥协了,她退让了,可咱们更不是东西了!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对的,你安排什么事我都没言语。可是,她这一退,我心里难受!我也不知道这是冲着你发脾气,还是冲着我发脾气呢!就是这个事吧,现在回头去看……太Tm的卑鄙了。” 代起身倒了两杯酒端过去,一杯递给胡木兰,一杯自己留着。而后才叹气道,“……早几年,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尤其是在面对G党的时候,杀了他们,我也会难受。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可谓一时俊杰。可是木兰呀,这就跟水浒似得,朝廷容不得这个悍匪。” “G党不是水泊梁山上宋江之流……”胡木兰说着就看代,“但咱们做的,要是把不住度,可就真是官逼民反了!” 代摆手,“你说的对,他们不是水泊梁山!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将,真正做到不滥杀无辜的事少数,他们中大多数有好汉之名,但确实是杀过无辜之人……说是匪不为过。G党不是水泊梁山,他们比水泊梁山更可怕!朝廷之人,不管其人如何,所做之事,为了安内,这便是正义的。不能总讲些江湖义气。至于你说的官逼民反……说不上来!逼,这是一种手段。当发现逼没有达到效果的时候,我自然就终止这种话逼迫的行为了,选其他的方向试试。不过好在,这手段起作用了,她妥协了!这就犹如宋江被招安……当然了,她不是宋江,我也不是大宋朝廷的官吏。她是功臣,这话放在这里,永远不变。功臣该有的一切待遇,我给她!她走到哪里都能收到礼遇,只要跟咱们回来,她的要求,我都能答应。” 胡木兰一口酒闷了,“我要跟你一起去,躲着不像样。” 好!那就一起去。 这天晚上,都过了十点了,村头有狗叫声,然后慢慢的,巷子里的狗都惊动了。直到足食的叫声传来,林雨桐就知道,等着的人来了。 巴哥去开门,将客人请进去。 进了屋里的除了代,还有胡木兰和赵老二、谢老五。 郑天晟和辛护国两人只能守在大门口,院子里他们都没资格进去。两人不时的交换一个眼神,但谁都不知道怎么了。 林雨桐跟对方谈条件,“第一,山上的一切不能变动。” 可以!你安排的人员,我绝不动。哪怕没有DU子弹,这地方的意义已经不小。地处中原,辐射数省,物资调度省时省力。这地方当然得保留。 “第二,你们觉得有疑虑的人,必须放他们走。” 比如呢? “季常卿和方云。” 代看胡木兰,胡木兰耸肩。因着袁苍野是倭谍的身份,对这两人身份的猜疑也被推翻了。心里哪怕依旧有疑虑,但是,没证据。况且,你得考虑,林雨桐不带这两人在身边,很可能是因着她知道之后不得自由。因此,放这两人在外面,是防止万众有什么变故,好有人手支应的。若是如此,她的要求就是合理的。 代点头,“林先生的要求,合情合理,这不是问题。” “第三,撤了你们的钉子。我对你们的钉子信不过!”说着,又看了一眼胡木兰,“还有你的。别叫我一一点出来,那就难堪了!我一直没搭理,不是我心里没数。以后也一样,你们有钉子直接放眼皮子底下,要再偷偷的放,我发现一个杀一个。我这是把丑话说到前面了,省的闹出不预料来,又说我提前没告知一声。这就不合适了!” 代点头,“除了履行我们该履行的职责不得不派出的人员,其他的当然就免了。”你不在这里,我见识谁?杨将军吗?杨将军身边有马弁,那位少帅的身边也有马弁,这是两个不同的职务划分,根本不是一码事。 都答应了,林雨桐就起身,“那就这些了!明早就动身,我得收拾一下。” 代没再坚持,起身往出走。 巴哥把人送到门口,看到全部撤出村里,这才回来。 内室里方云已经出来了,四爷把两个行礼塞过去,“走吧!从山道走,谁也别惊动。老五和小桐已经在山口等着呢,去吧,很快就能再见的!” 方云朝里看,长平睡的正香。她问说,“不能叫我们带着长平走吗?” 把孩子留下,人家怎么信我们是心甘情愿跟着他们走的?林雨桐握着方云的手,“走吧!秦北再见。到时候你也生个孩子,我把名字都取好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安安,成吗?” 方云先是轻拍了林雨桐一下,而后又拥抱,“要好好的!一定得活着回家。” “肯定呀!”林雨桐就笑,“我还想再生个老二,取名叫常胜。” 好!我生个安安,你生个常胜。 季常卿跟四爷再度握手,低声道:“接应你们的人……已经出发了,可以信赖……” 好!保重。 保重。 夜里十二点,巴哥和方云带着小桐和老吴一路朝北行。至于山上的三千人马,接替巴哥的人早被安插进去了,再加上小道,可保万无一失。 四爷和桐桐需要带的东西不多,但还得准备两箱子衣物,其余的留着,杨子还住这里的。 长平起来看他的箱子,“我的书放不下。” 书不拿了,放家里吧!小舅帮你收着。 长平看看爸爸的书架,“爸爸的书也不拿?” 不拿! 长平看了家里一圈,连照片都在家里放着,压根就没带。这要走,却不带又纪念意义和要紧的东西,这说明什么呢? 长平马上懂了,把他教新的衣裳都拿出来,“小舅,这个给仇海穿,这个给狗蛋送去……”然后把一些明显旧的,还有些乱七八糟不要紧的东西都给塞到巷子里,然后拍了拍,朝妈妈笑,“我收拾好了。” 机灵鬼! 杨子蹲下拍了拍长平,“要走了这么高兴呀?舍不得你大舅,对小舅舍得的很呐!” 长平伸胳膊跟小舅抱了抱,附在杨子耳边道:“……我知道,大家的老家都在北边……朝北边走几天的路程,就到了北边了。离的不远,再大几岁,我想回来就能回来了。小舅要是想去,也就几天的工夫,说见就见到了。” 杨子一愣,你连老家指的是北边都知道? 嗯! 杨子抱着长平眼泪都下来,“乖乖听话,好好的!舅舅好好干活,攒钱给长平娶媳妇。” 羞羞脸!小舅先找到媳妇再说。 要走了,林雨桐拍了拍杨子,“千万记好我说的话。” 嗯! 再是说的多,杨子年岁到底是不大。四爷免不了叮嘱他,“若遇生死关头,可寻周青云庇护,此人能信。我知你觉得郑天晟贪婪油滑,不喜他的为人。但正是因为他私心重,你才能许以利,因此,此人最好是留在镇上做监察。至于那么辛护国,你觉得他耿介,可耿介的人固执,这种人最危险,可记下了?” 记下了!回头我就想法子跟郑天晟联手把辛护国踢走!此人在,郑天晟也不便利! 四爷这才笑了,拉了长平的手,看着桐桐笑:“林先生,这就走吧!” 如今,不是你跟着爷过日子,是爷跟着你过日子呢! 跟着你过日子,那就得什么刺激的日子都能过。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18 章 重踏征程(164)三更 重踏征程(164) 冬日的早上,村子里有上工的人,也都起来了。从村子里出去,到了镇子上。 好家伙!镇子上好大的排场。 桐桐看四爷:你安排的。 不安排难道要悄悄的走吗?走当然是大张旗鼓的走,走的人尽皆知。咱们把注意力都吸引走了,此地才安全。 因此,镇子上的官绅,都早早的来送行了。 再加上郑天晟辛护国,还有郑青云所率数百亲兵,阵仗着实不一般。再加上早起做生意的人,一传十十传百,陆陆续续的那么多人,镇子上的街道都铺满了。 丁三甲和丁婶站在店子门口,没动地方。跟着来,不能再跟着走了。呆着吧,在这里安生的过活吧。 油条店的老板把炸出来的第一锅油条用麻纸包了,挤进来塞到长平手里,“拿着路上吃。” 我不能要! “拿着吧!”这次四爷叫孩子收下了。 老板也大胆了起来,跟四爷说话,“金先生,这怎么说走就走呀!” “不走不行呀!”四爷苦笑,“没法子的事,药是治病救人的,只产运不出去,没用呀!” 唉!这些当兵的,就不干人事。 这就已经扎眼了,结果杨将军来了,“林先生,金兄,我亲自送二位去机场。” 好! 跟熟人一一告别,人群让出一条道儿来,两边全是喊林先生的声音。 谢老五低声跟赵老二道:“这么着把人带走,咱们像不像罪人。” 赵老二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前面代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那就做好安保!倭谍盯着呢……”在自家这边出了事,那真是好说不好听了。 是! 所以,这一行可谓是声势浩大! 长安的机场在西关,不算远。 此时机场停着不大的飞机,停机坪上还有好些报社的记者,都是秦省本地的。他们拿着相机,一通的拍。 长平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跟着父母在这么一群人中,有点格格不入。 父亲是一件灰色的棉长袍,母亲是一件素色的格子棉旗袍,他自己呢?就是棉袄棉裤,这装扮,跟光鲜亮丽毫无关系。 可他还是从周围各色各样的人眼里,看到了各种包含着敬畏在内的情感。 他跟着父母一起,上了舷梯,站在门口,跟送行的人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再挥手,进了里面。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向来父母也是吧。 桐桐看了看,坐下,她扭脸看四爷:我感觉你会弄这玩意。 四爷:“……”这不是感觉的事!这玩意不比其他,是在空里飘着呢,一个玩不好,就没第二次玩的机会了!别打我的主意,我这人谨慎,不爱干冒险的事!再说呢,带着孩子呢,别瞎出主意。 得!不说了! 她不说了,可四爷也不放心呀!如今这飞机,好用不好用呀?事故率高不高呀?感觉这玩意不怎么靠谱。 以为上了飞机大家会很尴尬,可其实并不。这是个能做三四十人的小飞机,林雨桐从心里感觉很小。胡木兰端了果汁给长平,而后主动搭话问林雨桐,“看什么呢?” 林雨桐才收回视线,那边长平笑眯眯的对着胡木兰喊了一声,“谢谢姨妈。” 胡木兰:“……”才要纠正呢,就听林雨桐道:“这飞机是不是小了些。” “这还小呀!这是大客机了。还有一种只十来个座位。那才小呢。” 这边正说着呢,许丽就端了酒过来,四爷也跟着取了一杯,“那如此的话,邮箱小,承重小,怕大行李也不能带。” 这话可说到点上了!代就道:“金先生是行家,一下说到点上了。中间得停一下,要是怕等的话,换飞机就行。” 林雨桐摆手,“不管停在哪一站,这中间有两三个小时的间歇。我想着,倭谍的消息也快,电报发过去,未必不会有人想着在飞机上动手脚。稳妥起见,还是加油不换机。” 代点头,“妥当。” 胡木兰接话道,“我全程看着。” 那最好不过了。 代在那边跟四爷说起了金陵,“……跟长安一样,是古都了。山川灵秀、人物俊杰。自来是文学昌盛、气象宏伟。” 是啊!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到了地方,上了专车。胡木兰跟桐桐他们一辆车,为了缓解尴尬,她跟林雨桐说外面的景色,“……那是法国梧桐,栽下去有个五六年了。已经有了些气候。如今是冬天,树叶落了,到是瞧着还罢了。等到开了春,你再看看,这就很不一样了。春冒绿芽夏遮阴,秋的景色最好,树叶变黄,飘零一地,漫步其上,那个美呀!” 林雨桐就笑,“听人说是夫人喜欢,因为金陵遍植梧桐……” 胡木兰哈哈大笑,“你也说了,是别人说的!别人说的,这就叫传说,传说嘛,只听过没见过的就叫传说!不过这玩意是美,也适合金陵的气候,成本又不高……这就是合适的。” 林雨桐点头,猜想也是如此,她朝外看了看,“这玩意种的吧,只怕春夏的时候,上医院瞧大夫的人就多了……” 对!花粉果毛,都皮肤和气管敏感的人来说,不怎么友好。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的样子。 一路说的都是咸淡话,正经的东西一句没提。车子行了不多久,就停在一户门外。紧跟着,两扇漆黑的大门就被打开了,车子直接驶入,停在一栋独立的别墅之前。胡木兰下下车,跟长平搭话,“这里就是家了,满意吗?” 长平搭着胡木兰的手就下来了,很自然的问说,“姨妈,这里离学校远吗?” 啊? 长平看她,“我要上学呀!学校远吗?” 胡木兰哪里知道? 许丽赶紧追来道,“离学校不远,除了巷子有两里路就到了。有司机接送,不麻烦。” 长平很高兴的样子,“那就好!跟我家在京城的家差不多大,对吧?但没有我家的老宅大。” 许丽赶紧道,“咱进去看看吧!这栋房子虽然不算很大,但是有个好处,就是带着壁炉。长官亲自吩咐过了,一定得要带壁炉的房子。说是你们在北边呆惯了,不知道南边冬天的冷。” 胡木兰带着四爷和桐桐往里面去,“金陵的冬天,比北边的冬天还难熬。又湿又冷,普通百姓家,多也是火炕。” 有什么可看的吗?别墅大同小异也就那样了。 林雨桐站在台阶上往门口看了一眼,黑铁门,边上是门房,不用问都知道,看门的是被安排来的。进了里面,随意的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长平在二楼喊呢,“妈,你上来看看,这里的视野可好了。” 上了二流,站在二楼小厅的阳台往出看,隔壁两家都看的到。从花木和园子里的情况看,属于长期没人打理的。但偏院子里停着车,大门开着。 林雨桐指了指两边,跟胡木兰说,“你们的人呀?” “针对你的人不少,你住过来了,更怕你在这里出事。这个你得理解!”胡木兰跟着朝两边一看,就明白了。时间太紧,压根就没收拾好!地上的积雪都没清理,却在那里假模假样的修建枝条,可不就穿帮了吗? 林雨桐也没看的兴趣了,“坐了半天的飞机,提心吊胆的,都累了!你也回去交差吧,你们的人,包括保姆司机,我都留下了。” 这么好说话。 胡木兰心里狐疑,到也没言语,朝屋里指了指,“铺盖衣物都是新的,咱们回来前刚叫搬过来的。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跟朱婶说,你的所有开销,有地方报销。” 行! 胡木兰下去了,临走还特意交代朱婶,“他们一家,在北边的时间长,孩子更习惯北边的口味。当地的菜色,以后再给慢慢尝吧,最好还是按照北方的菜谱……” 好!都记下了! “若是她想要什么,你记下然后叫人去采买,条子我会批的。还有,便是她没提,但你发现她或是金先生和孩子想要,你也要给准备好!记住,伺候好,伺候周到,伺候的觉得这里能安家,记你一大功。” 懂!不就是乐不思蜀嘛,在北边苦惯了的,咱金陵的繁华还怕伺候不好她。 胡木兰看了看正在泡茶的竹心,“……沏茶你不行,茶叶随后我叫人送来。金先生是茶道高手,你泡的茶不入口。” 竹心看看杯子看看茶壶,突然觉得好似也不是很好伺候。 从里面出去,外面还留着两个园丁,一个门房一个司机,她挨个给训话了,“……林先生若是要出门,不许拦着。但去哪,随时得禀报。你们先是服务于林先生和金先生,而后才是任务,懂吗?千万别想着来硬,如果不想死的话。” 四个人被说的心里老不得劲了,感觉这差事很不好办,跟夹在中间一样,怎么都难,分寸很不好把握。 絮叨完了,带着许丽走了。 许丽明显能看到长官的紧张,她就不明白了,“人好好跟来了,拖家带口的。也没提过分的要求,很好伺候的样子。您说您是不是有点担心的太过了!” 太过了? 胡木兰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林雨桐。” 可那么多人跟林先生接触,她不是挺好说话一人吗?就是想干嘛,那能带着男人和孩子一起吗?孩子才那么大一点,金先生还手无缚鸡之力。 是啊!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代更是连来都没来一趟,估计他也是觉得可以安心了。她可以不要命,但不会不要男人和儿子的命。在长安那是帮手多,她如鱼得水。可在金陵,她谁也不认识,见谁都有记录,她带着俩拖油瓶,她是能飞还是能咋? 好似这么想也没有不对,可她就是心里发毛。林雨桐越是平静坦然,她越是发毛,总感觉她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19 章 重踏征程(165)一更 重踏征程(165) 宅子里住了一家三口,却配备了六个人盯着。 孩子肯定不能一个人睡了,还是三口人一张床,睡吧。 屋里能泡澡,浴盆里泡着,倒些牛奶,再撒些玫瑰花瓣,美不美? 长平的记忆里好些没有这些东西吧,这种享受还是第一次,“要是家家都能这么洗澡就好了!” 在西北哪有这条件,自家这习惯除了特别干旱那两年,基本没怎么变过。夏天的时候能去门口的溪水里泡泡,天冷不能下水,那就是三五天洗一次澡,晚上的话洗脸洗脚洗屁屁。这么舒服的泡着,在里面舒坦的直哼哼。 泡出来光溜溜的,直接把睡衣裹上,往床上一扔,陷下去了。松软的床睡着,什么滋味?那叫一个美!在上面从这边翻到那边,再从那边翻到这边。 也不知道啥时候全天下的人都能睡这样的床。 四爷先去洗了,桐桐在外面给孩子擦头发。这会子房间门给敲响了,“请进。”林雨桐没抬头,只专注的用干毛巾来回的给孩子扒拉脑袋。 朱婶进来扫了一眼,金先生在洗浴,林先生给刚洗完澡的孩子擦头发。她端着托盘站在刚进门的地方,“林先生,我来就是告诉您一声,浴室的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放着吹风机……” 啊?哦!感觉自己好老土。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毛巾,“我知道了,你把盘子放下明天收,也去休息吧。” 好的!她进来把盘子放在茶几上,退着出去关上了门。 长平也不擦头发了,“我吃了再睡。” 里面三份小蛋糕,外加三杯牛奶。 林雨桐也不管,进去给四爷搓背去了,“还有吹风机!” 四爷愣了一下,“那东西没有技术含量。”属于没电玩不转的东西,熏笼比那个好用,完了枕着,用些驱寒祛风的药搭配,熏完不知道多舒服呢。什么东西都将就个快,可有些东西,非时间不行。 嘴硬。 四爷朝她撩水,嘴硬? 林雨桐朝外指了指,“孩子没睡。” 罢手了!在孩子面前,度还是要掌握的。因着孩子外面,四爷也不泡了,起来拎着吹风机,上外面看孩子吹头发去了。林雨桐可算是舒坦了,泡的都快睡着了。出来吹头发的时候,长平已经睡着了。吃了个蛋糕,喝了一杯牛奶,都没刷牙,往床上一窝,直接就睡了。 林雨桐干脆拿了吹风机在卫生间吹了头发,怕吵了孩子。出来的时候见四爷都换上丝绸的睡衣了,他朝柜子指了指,“安排的很用心,样样俱全。” 哦!小资一把,咱也换上。 门窗检查了一下,小机关布置上,只管安心睡。 结果早起,只见朱婶在端早饭,不见那个叫竹心的姑娘了。 “你一个人?”林雨桐问道。 朱婶尴尬了一瞬,“竹心把手给伤着了,修养去了。” “那个伤别看针尖那么大,但是呢,想要手掌不肿胀,没有三个月不行。最少三个月,半年也有可能,看体质吧。我这人觉浅,睡觉不爱叫人打搅,外面一有动静就醒。这事不是针对你们,你们可以问问你们胡处长,问问她睡觉能叫人靠那么近吗?”手都把到卧室的门边上了,想干嘛?听壁脚呀!惯得你们这些毛病,“这次是个教训,下次,谁要再不小心碰上去了,要了命,可跟我无关。” 是! 把人臊的满脸通红,出去就给胡木兰打了电话。 胡木兰气的够呛,“人在就行了,你管人家两口子在家说什么呢?她就是密谋什么,能叫你听见!纯属犯蠢。” “那现在……再调个人过来吗?” “还叫竹心过去,疼就忍着。”说完,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呢。 朱婶拿着电话愣了半晌,得了,挂了该干嘛干嘛吧。 菜色是精心准备的,符合北方人的饮食习惯。这一家子在餐桌上的礼仪一点毛病也没有。而且,穿着很合适。衣服是提前准备的,可怎么搭配好看,全在人家。 先生西装革履,大衣搭在椅背上。女士绚烂旗袍,尽显婀娜。孩子选了毛衣西裤,出门的毛大衣在边上放着呢。 眼看饭菜用完了,她不多话,去收拾餐桌。 就听林先生道:“准备车吧!我们要出门。” 是!不敢问去哪,出门就出门吧。 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先是药铺。 万众的药铺在金陵有分号,哪怕地方不算繁华,但也因着名声大,一早起来就有人进进出出的。这地方,若不是需要,谁上这儿来转悠呀?” 伙计的态度很好,一进来人先抬头看一眼,而后点头笑笑,示意稍等,继续忙活眼前的客人。 林雨桐打眼看了一眼,等一个客人走了,她才上前,“我找你们掌柜的。” 啊?哦!好的! 这人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好似有些犹疑,他站在柜台后面赶紧喊,“掌柜的,有人找……” 掌柜的蹭的从里面出来,“林先生,金先生……昨儿就受到电报了,原想着没这么快过来……快!快里面坐。” 林雨桐和四爷跟掌柜的握手,“过来就两件事,一则呢,劳你给厂里发个电报,告知一声,我们安全到了。二则呢,也是看看,药还供的上吗?” “金陵没受影响。”掌柜的在前面带路,“库存尚且充足。这里新贵云集,各种常备药,也多是咱们家的。各个医院还希望咱们能给医院供货,有时候是医生开了咱们的药,还得病人跑一趟专程买药,费事耽搁工夫。” “这是可以的!”林雨桐就道,“但是价格得限制!省事了,他们稍微把价格提高那么一点点,这是正当。但过了一定的线,就不成。咱们的宗旨不能变,这个面对的什么客户全体,都一样。” 好! 说了会子话,都是公事。掌柜的手指在茶杯的侧面不停的点着,这是在问林雨桐:还有什么指示或者是需要什么帮助。 林雨桐摇头,回复他:你们做好你们的事,别的事不跟你们相干。 另外也提醒掌柜的:身在金陵,你这铺子里里外外,怕是藏着不少别人的耳目。以后除非必要的消息反馈,任何的事情都不要参与,小心为上。 在药铺没有多呆,有连着驱车看了好几所学校。司机在车上,说的也是学校的事。完了又带孩子去看大学,中午选了一家很有名气的饭店吃的饭。这一通转悠,把半拉子金陵城都看变了。 当然了,这么看的都只是粗略的,但林雨桐觉得不必要再转悠了。很奇怪的感觉,她对这个城市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是那种来过,我清楚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我知道有些机构设立在什么地方,大差不差的,还就真是那样。刚才在药铺,翻了一下电话边上的黄页,好似黄页上的很多电话号码,她脑子里都有似得。 这一路上,碰上的车不多,但是每辆车子的车牌号只要闪过,她就能知道这是哪里的车子。 所以,熟悉环境这一点不用了。自己现在跑出去,半个小时内甩掉这些人轻而易举。 因此,一到家就叫人准备晚饭,收拾要休息,不叫人上二楼打搅。 回了房,长平得在去看书了,桐桐叫了四爷,拿了纸笔,绘制了一张地图。 这地图上没一条小巷子都勾勒的很清楚,“从这条路走,是距离码头最便利,也最隐蔽的一个路段。今晚上,我试着把这条路走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通畅。从码头坐快船,往前……在这一段,有数个野码头,经常来往一些不能查的船只。进出码头费用高昂,但没人问你为什么走这边。这属于帮|会的地盘。从这里上岸之后,换他们的船……” 四爷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这种野渡的船一般速度没那么口!你是想顺江而下?” “对!制造点大动静,拖住他们的手脚。” 你的动静得多大?是不是叫他们一时都无法确定咱们是死是活?等发现疑点了,早也得一两天,有这时间,咱都走远了。 对! “可事有万一呢!万一出现纰漏,你这条路就用不成。码头肯定现在都放着人呢,不仅是码头,船上也可能放人。况且,这船听招呼,一召唤人家调头了。对吧?那么野渡码头就安全吗?知道你是江湖人,你觉得野渡码头能不被打招呼?对!孩子往行李箱里一塞,拎着就走,咱们化妆之后,被认出的可能性很好。可人家要是玩恨的,现在就接管了野渡码头,这又该怎么办?给咱们留条后路。”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挪,“这里……” 机场! 对!开飞机很难,很难很难,谁也不会想到,咱们会选这里。所以,这里便是最安全的退路。 桐桐看他,“你确定?”就算是野渡码头被布控了,抢夺之后顺利上船,行一段就过江弃船,就是鱼归大海,想找见?做梦呢!你说的我都考虑到了,这对我来说,真不是问题。你选的这个,看似很安全,但飞机这个玩意,你确定你能叫它……安全?昨儿不才说,你自己谨慎惯了吗? 四爷轻咳一声,“那个……我注意了,飞机上有降落伞。你带着孩子跳伞,问题该不大吧?” 啊?哈! 我不觉得我会跳伞。 四爷就纳闷,为什么我总觉得你高来高去才是正常的?可能是错觉,咱先不提,就这个跳伞的事吧,“不难!我教你。” 林雨桐:“……”我带你到底是过的啥日子呀?!为甚你连跳伞都得学? 是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谁害的呢!?想想那些还没找回记忆的日子,他都有些怕!回忆起来能咋滴?都是血泪史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20 章 重踏征程(166)二更 重踏征程(166) 但也不用那么悲观,飞机故障这种东西,小概率事件而已,对吧? 地图梳理了一遍,顺手就给烧了。晚上吃了饭,早早睡觉,夜里还得出去一趟。 从园丁到朱婶和竹心,六个人都不敢吃家里的饭菜,一直是外面的酒楼给送饭。几个人凑到门房,轮换着吃饭,防着林雨桐用DU。 可今晚啥感觉没有,院子里两人值班,屋里总有一个人守在楼梯口。前院后院都有人盯着。窗户出去肯定看的见,侧面又窗户,封死了。楼顶的进出口,是用铁板焊接死的。 除了想要出去,窗户行不通,走大门的话,楼梯口有人,前院有人,怎么出去呀? 壁炉?不可能,晚上八点,林先生下来提醒给壁炉里添柴,然后端了两杯水直接上楼了,之后再没有下来。 殊不知,他们去后院的角房拿柴火的空档,林雨桐已经出去了,从窗户上了楼顶。添柴进去的时候,门窗紧闭,朱婶特别小心的敲门,里面金先生叫进去,洗漱间传来洗漱声,林先生已经开始准备就寝前的梳洗了。她放心东西就出来,夜里按点起来跟竹心换班,还总是拉开窗帘看看前后院,确保没问题之后,才回来的。 林雨桐从屋顶,跃到了侧院的树上,从树上下到隔间墙上,去了邻居家。邻居家的还是被安排好的人,不过没这么紧张就是了,值守也不严格。从这家出去连着翻了好几家,从巷子里翻出去了。这一代繁华,出去还有歌舞厅这样的地方正热闹呢。她进了歌舞厅,换了装束出来,找了黄包车就能走。选了不惹人怀疑的地方下车,这就谁也不用上了。隐在黑夜里窜了半晚上,该看的都看了。 回来的时候,凌晨四点多了,冬天的时候这个点黑,且冷。怎么翻出去的,再怎么翻回来。四爷窗边等着呢,四点半是约好的时间。这个点差不多是洒扫街道的声音,悉悉索索的,隔着窗户也能听清楚。 四爷把窗户打开,直接就出来了,从二楼下去的时候,朱婶正在二楼打盹。看见这么早起还愣了一下,“金先生早。” “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 扫街呢! “哦!”四爷还问了一声,“昨早上没听见呀。” “隔一天能轮到这边。” “警醒着吧,倭谍比你们想的厉害。”说着,说朱婶,去给我倒一杯水,“我去外面看看。” 朱婶忙去了,四爷除了门,院子里的人跺着脚打招呼,冻坏了。 四爷就说,“看看外面是不是洒扫的,如果是,就安心去睡吧,不行在屋里暖和着也行。我们这都起床了,不用看着了。” 嗳! 两人把前后院看了一遍,侧院也瞧了,回门房去了,真是冻死个人。 桐桐这才翻身进屋,立即回浴室脱了衣服进被窝。果然,四爷上来了,朱婶也上来了,门还没关呢,朱婶在门口看的见里面,床上林先生和孩子睡的很安稳。 四爷接了托盘把人打发了,这才关了门。 桐桐睁开眼,朝四爷就笑,“路我探过了,没问题。” 嗯!没问题就好!这几天就不出门了,有什么想要的叫司机去买,一般都是吃的,用的很少有提。 眼看过年了,朱婶把家里布置的跟过年一样,贴春联、买鞭炮,各种的年货,喜气洋洋的。她觉得这个林先生这次是真没打算走。 瞧瞧,一家三口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里的壁炉边上,金先生带着孩子念书,林先生叫买了冒险回来,她手脚麻利的坐在边上织毛衣,腿上搭着褥子,耳边听着广播,就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呀! 胡处长打了电话,“除了第二天以外,没有要求再出去?” 没有!一直在家。 胡木兰拿着电话,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真不走了?是自己想多了?她低声跟那边道:“你去告诉林先生,就说我打过电话了,这几天应该有不少贵客要拜访她,我这边拦了几天,想着她要休息,要熟悉一下环境,可如今瞧着也歇了几天了。若是有精力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访客过去,我这边都有登记。如果可以,确定了时间,我好做安排。” 有访客呀?林雨桐头也不抬,“那就来吧!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那倒是! 张桥来的最快,他是来邀请四爷的,“……闲着不出门,也终归不是事。知道你耐烦政治那一套,商务部怎么样?再不行,工业部门也是好的。” 四爷没推脱,“才来,初来乍到的,上面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等内子跟该谈的人把相关的事谈好,咱们再谈。” 张桥就叹气,“这个老代呀,真是叫人一言难尽。这有些东西,有固然是好。但没有,也要在改良武器上下工夫。他走的是旁门左道的捷径,就觉得只那条路最近便。可这种东西一旦落入别人的手里,对咱们也有同等的危害。就他们自己,身边藏了什么人都不知道,还该触碰这种东西。那边能弄来一个袁苍野,焉知不会有第二个。真叫人家套出点什么去,情何以堪呀?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个道理,跟他是讲不明白的。但不管有那么有那东西,我对金兄和林先生都是欢迎的。枪械的制造,比不是M式的,甚至跟倭国的武器也有一些差距。但这才几年呀?这玩意比汉阳造好了许多了!问题不在设计上,而在技术关卡上。我也是努力在寻找一批留洋在外学机械的学生,希望能通力合作,再往前走几步。在这件事上,J公是大力支持的。” 算是送了一颗定心丸来。意思是,没那么东西,咱也不会逼迫了。 这是人在眼皮子底下了,踏实了,知道不会送给G党了,一切都好说了。 成!听听就得了。 第二批人,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是谭中敏。 很多年没见了! 对方进门就苦笑,“我这冒昧前来,不能把我撵出去吧。” 四爷起身迎他,“以为你在D国,却不想还在国内,这一点叫我尤其意外。” W被刺杀,身中三qiang,转而去了D国修养。至今没有回来。 四爷知道谭中敏一直在,但也假装不知,请人坐下。林雨桐没动地方,谭中敏就苦笑,“林先生,此次来是为了公事,不谈私交。” 林雨桐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坐吧!谈嘛,没说不谈!我在家没出门,就是等着,看看都想跟我怎么谈。” 谭中敏坐过去,这些年他身上的儒雅气一点也没少,不过是头上多了不少白发,可见这位W先生没少叫他劳心劳力。此人也开门见山,“代和胡处长将此事当真事办,我也姑且有七成信真有这个东西。但您手里有,去没拿出来,这是一种人道。您之所以被代逼的无路可走,问题出在这个东西,也出在倭谍的绝杀令上。您不想叫您身边的人无辜被牵连,所以干脆随了代的心意。林先生,如果我说,我愿意为林先生斡旋,让倭国撤销这个绝杀令呢?” 林雨桐的眼睛一抬,笑了一下,“看来,W先生跟倭国走的很亲近呀!” 谭中敏叹气,“差距!如果你见到了,你就会明白这种差距不是靠骨气这个东西能弥补的!战端一开,便是浮尸千里血流成河!那死的可都是人命呀!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到这世间就是得受些委屈的,但只要觉得正确的事,还得去做。就像是秦桧,跪了七百多年了,他冤枉吗?当时确实是议和才能保证南宋偏安。就说吴三桂,他是不是汉奸?没有当初这样的汉奸,我们的民族能融合吗?我们能有这么大的国土面积吗?什么事情,都该拉长时间线去看待。一时的忍辱负重,目的其实一样的。今儿,我跟林先生说的都是推心置腹的话。别的不提,就说李鸿章,此人是汉奸还是英雄?咱得考虑时代背景,对不对!选择合适的,永远比虚无的挣扎更好。我不怕这样的非议,我自己知道,我心里总是盼着救这个国家的。” 这是说,他和W有意效仿李鸿章。 四爷都懒得跟他掰扯,扭脸看了一眼长平,长平一脸的目瞪口呆,都没来得及收回去。被自己一看,他还跃跃欲试。四爷就笑,微微点头,不要怕说话,不管跟谁,如果你觉得合适,觉得这话必须说,那你就得说。 长平眼睛一亮,正襟危坐,对着谭中敏问了一句:“谭先生,您说拉长时间线回头去看!那么,从古至今,时间拉长数千年,为什么挨骂的总是汉奸?那么些年,来来去去了那么些人,他们都错了吗?若都错了,为何这个民族一直能延续到现在?数千年来,起起落落,只眼前的战端,放在历史的长河里,也不过是浪花一朵。没人惧怕敌人,自来我们也没少过敌人,只要心齐,敌人哪有打不败的?我们不怕敌人,却怕自己人的背叛。背叛者比敌人更可恨,这是要跟秦桧一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谭先生,一样的骨血一样的肉,为何只你少了那么一口骨气呢!” 谭中敏愣了一瞬,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的眼睛明亮,闪着两簇火苗,那是冲着背叛者的。他跟谁都能侃侃而谈,可再面对一个挺直了腰背说话的孩子的时候,他突然就气虚了。 这场谈话,因为这个孩子的打岔,是彻底谈不下去了。他走的有些狼狈,林雨桐就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的好!” 孩子说的好,谭中敏也来的好! 他来之前,一定刚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味。从衣服到鞋袜都是新买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怕了自己的嗅觉。 为什么要怕自己的嗅觉呢?因为他怕自己再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21 章 重踏征程(167)三更 重踏征程(167) 林雨桐喊朱婶,“给你们胡处长打电话,叫她马上来一趟。” 是! 胡木兰来的很快,进门就问:“怎么了?姓谭的刚走,你就喊我,必是发现什么蹊跷了。” 林雨桐就问她,“他跟你同在金陵,你就没发现什么?” 胡木兰看朱婶,朱婶摇头。她刚才就站在距离谭中敏三步远的地方,对方没有瞒着谈话的意思,也一副不怕谁知道的样子,她也就站着没动,期间并没有发现谭中敏哪里有问题。 胡木兰又看竹心,竹心也摇头。她刚才在餐桌这边,距离也不算远吧。说话都听的人,茶还是自己端过去的,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呀。 怎么?谭中敏有问题吗? 胡木兰朝两人摆手,“出去等着。” 两人出去了,门关好了,林雨桐才道:“谭中敏来我这里,特意洗了澡,换了新衣服。” 胡木兰皱眉,谭中敏没有这样的习惯。一个成熟的男人在一些非官方的场合不会这么穿着的,也会显得没有底气,过于正式,“许是他今晚顺便还要去个正式的场合。” 嗯!林雨桐点头,“他出了门之后,也会想着选哪个场合露面,以掩盖穿着的不当。我也就是怀疑,是不是的你自己去查查。上次撕破脸,提了个香水味,这些年,我再没闻到过那个味道。如果他想要隐藏的是哪个味道的话,那么就是说,短期内,他跟那个神秘的一直隐在他身后的人,见过面。” 胡木兰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这些年,我也失去了廖俊山的踪迹。” 廖俊山相当于胡木兰父亲的养子,在明庭出事之后,就消失了。林雨桐曾把他藏在家里养过伤,后来被明庭拉去鲁小姐家给那些游行的学生看伤的时候,在那么一堆学生中间见过此人。再后来,就只是听说他跟明庭一起出现在香江过。后来,明庭出事了,此人便不知所踪。 这些年胡木兰一直在寻找,可一直没有音信。鲁西在当时被谭中敏收揽的话,那么廖俊山一定也是被人也是被此人收揽了。这些年,他究竟去了哪,做了些什么,谁知道。 “我去查!”胡木兰深吸一口气,“此人……不除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林雨桐追着又说了一句,“此人连同W……从言谈上来看,已然有了跟倭国媾|和的意图。得警惕!W在政府中所代表的意义不同,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恶劣了。” 胡木兰点点头,“我先查此时,其他以后慢慢谈。” 好! 真要追着去查,总能摸到蛛丝马迹。 没错,今晚上谭中敏确实去了一个俱乐部,是一个商界组织的活动,无所谓重要不重要,若是没有重要的事,可以不去的。可他偏偏去了,指摘不得,却总也觉得哪里别扭。 再往前查,细细的把他的轨迹摸了一遍。他的生活习惯一直也没改,监视了他这么长时间,也没觉得哪里有不对。每天的监视情报都摆在面前了,并无变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晚上她都没睡,一个人在办公室,对着桌上的一堆资料,手里拿着笔不停的转动着。对比这些异同。 可再对比,都没有什么差别。 他的居所有专人监视,难道是那个女人躲开监视人员,在他的家里见他? 有没有这种可能? 有的!真正的高手避开自己的视线,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谭中敏不是这样的人!他忌讳别人闯入他的领地。那么,问题又回来了,要见面还是在外面见的。 在哪里见面不违和不扎眼呢? 哪里都有可能! 但要是环境太杂的地方,他为什么怕染上气味。如果是嘈杂的环境里,那什么味道都会有,对吧? 除非,他们单独在一起,且是那个人暂住或者常住的地方。那个空间里,独有那个人的气味,这才是合理的。 于是,她又过来,把一张张的记录拿起来看了再看,五天内,他有两次去过同一个地方,南洋商人张政的家。 张政不是一般的南洋商人,他手里攥着远洋航运公司,许多的远洋货物运输,都有他的参与。包括国外的捐助物资等等。此人是在一战之后发起来的,从三几条船,到几十条船,这般大的规模,跟政府有及其良好的关系,难道问题出在此人身上。 说实话,她对南洋商人还是有些好感的,国家有难,他们出钱,出人。就是林雨桐,她的朋友里不乏南洋商人的身影,像是贺熙平,船厂、汽车厂他都有经营。像是韩并舟女士,至今都跟林雨桐保持着来往。旱灾来了,他们筹集粮食物资运回来,这叫人觉得心里亲近。 争取这样的商人支持,也是谭中敏的职责之一。 怎么能呢? 怎么会呢? 她不敢贸然下这样的结论,她得想法子验证这个事情。 想到这里,她将桌上这些跟踪记录全收起来,揣到兜里就走。早起林雨桐才起来,她就来了。一张一张的摆在桌子上叫林雨桐看。林雨桐细细的看了一眼,在胡木兰圈的地方上多停留了两眼,眼里就有些复杂。 “怎么了?”胡木兰问说。 林雨桐叹气一声,“并舟女士之前跟我电报联系的时候,提过一件事。” 嗯? “他的儿子要娶妻了,娶的是张家的小姐。这位张政先生,就是那位张小姐的父亲。我没见过张小姐,也没见过张振先生,但是以张小姐跟并舟女士的关系,向来我的大部分事情,她都知道。还有,明庭……跟并舟跟并舟女士家很熟悉,她第一次敲开我家的门,就是以并舟女士女儿的名义来的。所以,明庭在香江组织工人运动,一回护士就被逮捕,这里面一定是被人出卖了。出卖她的人是廖俊山,他是听命行事的,诱导明庭落入陷阱。原因嘛,不过是明庭跟并舟女士的关系太近了,而明庭的立场又太坚定,挡路了。杀了她怕咱们追查进而警觉,刚好遇到你们在逮捕G党,于是,就用你们的手清理了明庭。我想,一定有什么势力,在掌控进出的船只,并舟女士家也是船舶生意为主……若是跟咱们有贸易来往的船舶八成都被控制,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没有外援了!他们这是在意图掐断咱们在国外补给线。从十多年前,人家就已经开始布局。” 林雨桐将这些东西归拢到一块,推给胡木兰,“事情大条了!去查吧,但愿我是乌鸦嘴,有被害妄想症,想错了。” 胡木兰摁在桌上的手都抖了,她啥也没说,抓着东西跑着出了门。 林雨桐站在餐桌前,都生生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长平从楼下下来,坐在台阶上,双手拄着下巴颏,叹气道:“这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是啊!人家把侵略这个事情在很早很早的时间都提上日程了,可到了现在,还有人没意识到有多可怕。 她看四爷:我只以为会引些杀手来杀我,给我机会叫咱们顺利脱身。可现在好了,无意间发现了这么一件事。 四爷叹气,怎么办不是办呢?拉着谁下地狱不是下地狱呢,就这么着吧。 等吧!等胡木兰能查出个什么结果再说。 结果可好,一查就是五天,来的这天都除夕了。林雨桐亲自包的饺子,煮了才要端上桌呢,胡木兰来了。 不仅她来了,代也来了。 从这两人的状态看,人家说的是真的! 这次代提出一点,“正月十五之后,想请林先生帮个忙。” 你说。 “林先生以去香江为借口,出海!我们拍专人护送……” 什么意思? “张政在国外订购了四十架战机,捐献给倭国。正月十五之后,正月底之前,必运送到。” 呀!好可惜了的!心疼的抽抽!要是有飞行员,我恨不能都给飞秦北去。 本想说,说不定还能飞一架回来呢,结果一想,那玩意现在只怕还有部分零件没组装好。在船上装运着呢,不是你想飞就能飞一架的。 她问说,“是要全截留回来吗?” 截不回来。 “那是要……” 胡木兰咬牙切齿,“留不回来,就全部炸掉。” 这样啊,好可惜呀!四十架飞机呢!不过这么说来,“……验证了真假了?” 是!“张政的儿媳妇,是倭国人。出身显赫,其家族有人在倭国内阁……前不久,张政儿媳的姑姑,经由南洋来了国内,她来的时间,跟倭国下绝杀令的时间差不多。几日前,几乎跟你前后脚到金陵,暂住张政家。张家这个儿媳的姑姑,叫美奈子的女人,就是隐在谭中敏身后的女人。” 他们都是倭国人?确实吗?这么显赫的家族,女人出来干这个? 胡木兰面色复杂,“一战之后,南洋商人曾又三十万华裔加入了倭国国籍,美奈子就是其中之一,她被权势家族选拔,继而培养,为家族和倭国效力……” 难怪呢! 林雨桐叹气,“详细资料给我留一份,我配合你们。” 好! 说着,资料就被胡木兰推了过来,“你看一眼,计划制定好之后,我们再谈细节。” 可以。 林雨桐拿着资料翻了两下,就起身送客。 回来的时候就见四爷在翻开资料,她给孩子筷子,“你先吃。”她顾不上吃饭,站在四爷边上细细的看。 四十架飞机呢,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没地买去呀!炸了,好可惜! 可能运吗? 她一脸期盼的看四爷,四爷当时没说话,晚上了才道:“你傻了!船估计是M国的船,胡木兰她们不敢得罪,不敢控制其船员。但是,有人敢呀!” 谁? 渔民!船不能炸,得沉。然后慢慢的打捞!分批的运送。 咱们的渔民,那也是一股子生力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22 章 重踏征程(168)一更 重踏征程(168) 事是可以这样的!但是呢,消息得送出去。 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得出门。 除夕夜,药铺除了值班的,应该没人。大年下的不买药,除非紧急情况,所以过了腊月二十,到正月十五前后,都一个人。因着自己在金陵,最有可能值班的是掌柜的。 但此事,林雨桐不打算叫掌柜的知道和参与。此人,自己不熟悉。事关重大,他不知道反倒是对他好。 东北的战争好似离金陵很远,夜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四爷和桐桐干脆不在家里猫着了,带着长平下去在院子里放鞭炮,对过年一副兴致高涨的样子。 酒柜里的酒还不错,林雨桐说朱婶,“我瞧着都是洋酒,咱也开了尝尝。你去弄几个菜!放心我跑不了了,答应了你们老板和胡处长的事,我能去哪呀?过年了,天寒地冻的,都喝几杯。再者,洋酒三五杯,不醉人。” 成! 林雨桐顺手扔给竹心一瓶药,“涂手上吧,半小时就好了。省的带着伤过年,不吉利。” 谢林先生。 林雨桐摆摆手,站在四爷边上看孩子放炮。长平机灵的跟什么似得,这会子还问呢,说:“妈,明年在院子里还种菜种地瓜吗?” “不了!”林雨桐就笑,“种花吧!” 四爷指着墙角的位置,“回头把那边的冬青移栽了,种几株梅树,如何?” 好! 长平还问说,“金陵有梅花山,爸你跟我说过呀!什么时候去瞧瞧……” “二三月里吧,到时候给你请几天假,专门带你去瞧瞧。”四爷应着话, 长平哈哈就笑,“是那个原本是孙权的墓,后来朱元璋要用,结果朱元璋没拆孙权的墓,叫孙权给他看了大门的那个梅花山……” 对!就是那个。 长平想起来就笑,“朱元璋真是一妙人。” “孙先生也葬在那里,距离不远,该去祭拜一翻。” 长平正色点头,“是!” 就是闲谈,句句都在谈明年的计划。 院子里的园丁也好,派来的司机门房也好,都跟着轻松起来了。 放了鞭炮,外面太冷,回家喝点。大门一关,人都进来。洋酒白酒各色的都有,一直都没发现,柜子里还有汽水。 拿出来桐桐扫了一眼就拎起来,这玩意眼熟。 她看四爷,四爷‘哦’了一声,“可以尝尝。” 一尝就越发觉得这个味道熟悉了,但并不贪恋,“拿出来,都拿出来,今晚直接给造了吧。” 对于这些苦哈哈来说,喝这个属于奢侈。 “给孩子留着吧!” 没事!明儿再从你们老板要吧,过年了呢嘛! 白酒洋酒兑可乐,沪市那么酒吧的酒是这么调配的吗?来来来,三两样小菜,说一点叫大家有兴趣,彼此又不设防的话。比如在秦省怎么抓的倭谍,那几年灾荒,那边是怎么过日子的。就是干特务,那不也是人吗?对这些当然会有兴趣了。林雨桐也不问他们什么,就是跟四爷说在秦省的事,这些他们肯定陌生呀!说的人挺高兴,听的人也挺投入。酒喝了不少,孩子困了,这才去睡了。 四爷就说,“太冷就在客厅里换着凑活着睡吧,客厅的壁炉暖和。” 几个人轮换着睡了,一小时一轮换,每次只出去一个人。可今晚喝的那个酒,酒劲是不是有点大。在外面吹着冷风,还老觉得晕。 林雨桐顺利的出去,去了药铺。药铺里掌柜和伙计都睡了,她都进去了,又原路出来了!这里是金陵,不是长安。金陵铺子的电报一定是被监听的。哪怕不能破译,但是什么频段联络,发报员的手法,熟悉的人一听就知道。这半夜三更,违反常规的跟厂里联系,又是陌生的手法,行的通吗?行不通的! 怎么办?哪里的不被监听呢?或者监听了都联系不到自己身上? 张政家!他要联络那么多船只,家里怎么可能没有电报机。 得!今晚就上他家吧。胡木兰应该是没打草惊蛇,张家在开宴,请了许多的宾朋。进出并没有那么艰难。这家伙太自信了,三楼整个锁着呢,就自信没人上去。她就上去,赶紧给老家发了电报,把情况说了。 再不能停留,处理干净一切痕迹,没多生事端,赶紧回家。 来回才俩小时,还能稳稳的睡一晚。 早起大年初一,林雨桐早起还给几个人派发了红包,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大年初一胡木兰那边打电话就说有许多人要来拜年。行啊,拜吧!但就是待客的东西,得再送了。造的差不多了。 这都是小事,胡木兰就笑道,马上就人给你送。 送什么不要紧,她着急的是,上面有指使下来,该怎么接受。她其实不想让这事跟药铺连接起来。 胡木兰哪里能过年呢?且忙着呢。早起监听的记录就拿来叫签字,除了张政家半夜发过报之外,还有一些电报。但都是商业电台的活动。胡木兰着意留意了药铺,“没有异动?” 没有! 哦!真是多心了,林雨桐是真打算在金陵住下来了?行吧!只要暂时不走,过了这个难关再说吧。签了字,这就扔过手了,而后叫后勤主任,“再给送点待客的年货过去,不行就叫馆子给送菜吧!那边若是留了什么客人吃饭,你们这方面得跟上。” 具体经办的是后勤的一位姓白的副主任,这后勤主任应着,可回去跟白副主任一说,这位就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那边的花销不算大,但是要的东西真絮烦。很多东西这个点了,不好找。” 不要抱怨!老板都登了那边的门来,咱放机灵点吧!去办吧。 白副主任就道:“那要么,我跑一趟。列个单子,定个数量,一次采购齐全了。主任,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等着吃饭了,我这不能只给她当管家呀!” 成!你跑一趟。别惹人不痛快,便是有些东西不好办,你也好好说。 知道了! 于是,大年初一,先跑来的是白副主任。 进了门跟那些门卫园丁说话,嘻嘻哈哈的,跟朱婶也是面色温和,到林雨桐和四爷跟前,笑的很客气,反正就是奉命,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说着话,拿着个皮夹子递过来,又递了一只笔,“您需要什么,您给列个单子,我好去采买。” 四爷指了指沙发,“坐!坐下说话。” 林雨桐拿了皮夹子打开,第一页不知道是什么登记表,不过上面货品的数量,1342、0940…… 这是上面派来接头的人。 她扫了对方一眼,对方眼里含笑,静静的看着她。 她也笑了一下,把夹子合上,“竹心,上茶。” 茶上来了,林雨桐打发竹心,“早上的菜单子给你们了,麻烦你跟朱婶了。今儿中午的客人,可是贵客。吕司长跟我们是旧识了,他家侄子还在电厂看着摊子呢……精心准备,不要马虎。那个红烧肉,切好放着,我得自己来。听说吕司长就好这一口……” 是!竹心笑着退出去了。 林雨桐这才跟白副主任说话,“你们胡处长就是太客气……我哪有那么些讲究,有什么是什么吧!要求可真不是我提的,一切都是朱婶操办的……你看,还叫你跑这么一趟……” 不碍事! 林雨桐拿了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的,然后递给白副主任。 白副主任拿了瞧了一眼,手上没停,嘴上却道:“……您这还真不是贵重东西,不过是金陵城这鸭子呀,那是出了名的。您看要不要给你多采买些。” “行啊!还有啤酒!用这啤酒做鸭子,赶明您来尝尝,味道是真好……” 相互传递了消息,白副主任的皮夹子放在前面随意的打开,一会子把皮夹子放进去,一会子再拿出来,最后拿在手里的,早就换了。那个写着字的东西,被他不动声色的给放包里了。 然后就不多留了。 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真就送来不少东西。林雨桐还真就下厨,做了一道红烧肉,一道觉得用啤酒做的鸭子。啤酒鸭,挺好吃的,味道很熟悉。 四爷今儿吃这倒啤酒鸭吃的最多。 随着吕司长的告辞,林雨桐这里有一道啤酒鸭的菜色,传的很多人都知道,过年这几天,家里的鸭子和啤酒确实是消耗最快。 白副主任再没有,就跟很多的公务接触一样,没有一点违和的地方。 但他传来的情报是,上面一定调集合了船只和人员,提前潜伏在一处无人岛礁,船只只要在这个地方沉没,那东西就没跑。 怎么恰好叫船只在这个地方沉没,才是林雨桐要考虑的问题。 船只这个东西,四爷挺熟悉。哪种船只运输,胡木兰的资料里都有。出发前,将具体做法传递给白主任,他给送出去,剩下的就是自己和四爷的一次配合而已! 这些天宴客,她把她要去香江的意思,都按照胡木兰的意思传递出去了。正月十五一过,在梅花打了花苞的时候,她跟着四爷带着孩子,在胡木兰的陪同下,上了飞机,直飞沪市。而后在沪市几乎没有停留,码头上就停着一艘船,这是要出海的船只。 这个船只就是火药桶,存了火药无数。上面的每一张面孔,都是代的人。 搜来的微型相机派上了用场,可以拍到很多面孔。 林雨桐上了船了,船动了,这才看胡木兰,“备用船只呢?” 有!胡木兰指了指皮艇,“在哪儿呢!” 林雨桐瞬间变脸,“用个皮艇,那么大规模的爆炸,这玩意跑的出去呀!我是可以,但是孩子在船上呢。” 知道!知道! 胡木兰放下皮艇,“那儿是个岛,岛上有居民,常有船只来往。这就打发人送金先生和孩子过去!派的都是好手!” 那块呀,是沙洲,距离沪市特别近,来往特别频繁。先坐皮艇,再换民船,就转移了。 来接四爷的人健壮黝黑,见了四爷嘿嘿一笑,握手的时候重重的一握,手指在手心里轻点了几下,四爷就明白了,这是把代身边的G党人员都调派起来了。 四爷走的时候抱了抱桐桐,在桐桐脊背上拍了几下,桐桐便明白了,对这个黝黑却不知名的小伙子道了一声拜托,就看着他带着四爷和孩子上下皮艇了。 长平贼胆大,旋梯下去他也不怕。人家说背着他下去,他摆手,跟猴子似得往下窜。 好身手! 胡木兰就笑,“你也是舍得,这是练出来了。” 长平到皮艇了才朝妈妈挥手,“没事,有我跟着,肯定护好我爸。” 一船的人跟着哈哈就笑,都晓得林先生宝贝金先生比宝贝孩子还多些。 这当然纯属污蔑。 林雨桐这才跟胡木兰商量,“大规模的爆炸,难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动静太大了,周围的海域都会跟着震荡。事了之后,怕是M国人又好不了为这个事跟你们扯皮!我呢,就想着,动静小点,定点定向爆破,叫它都沉了吧。” 定点定向爆破?行吗? “这几年在山上,挨着你们的兵工厂,咱也不是什么也没做!成不成的,不知道呀!先试试,要是实在不行,那就还是原计划吧。”但怎么会不行呢?船的哪里出了问题,铁定动不了,哪里出了问题,铁定无法修复且会快速沉没,四爷的图纸上画的明明白白的,“炸药呢?我去看看。” 走! 胡木兰紧随其后,看着林雨桐摆弄,“在哪里动手合适?” “这个算的!如果不得已按原计划炸了,这震荡会不会引起陆地有反应,便是码头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被波及?都是要算的!按照火药的吨位,还有爆|炸产生的效果……”林雨桐的手在地图上点了点,正是距离白副主任送来的消息上说的,藏着渔民的岛礁附近,“就这里了!比较合适!” 胡木兰在地图上扫了一眼,除了岛礁确实也没什么东西,“那要是这么算,这得到后天早上,才能到达指定位置?” 算起来是! 这么说,这都正月十八了! 是! “截获的情报上说,顺利的话,二十五日能到港,也就是说他们最初得在二十二、二十三这两天路过你说的这个地方。” 对!所以,不着急,便是他们提前,咱们的时间也足够充分了。怎么拦截对方的船只停下来,且允许咱们上船,这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也对!胡木兰扔下林雨桐,转身出去了。 她的人手她安排,两人分工合作,朝指定的位置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23 章 重踏征程(169)二更 重踏征程(169) 想要上去,得将船近距离的靠过去。 船上打着M国商船的旗号,然后跟对方的船只求助。林雨桐混在一堆人里,其他人下皮艇而后顺着船舷上了对方的船。林雨桐落在最后面,她得等着,等着胡木兰的动作。这些人身上一人都带着一瓶药,药是早就准备好的,叫胡木兰准备了铜喷壶瓶,这种东西没有渠道不好找,但确实是有的。药剂放里面,只要在密闭的船舱环境里,喷一下就足够了。 只要不惊动其他船上的人,这几个人上去足够了。 果然,跟对方借用修船的工具,想请他们的师傅,承诺了许多好处,胡木兰甚至把金条递了两根,这才被准许了。 这一拨一共五艘轮船,胡木兰又请了这边的船长拍几个人去其他船上,“搜集你们备用的修理工具,我们的航程还远……”之后又是金条。 金条开户,果然就好说话多了。林雨桐摸进去分别安置好了之后就离开,去下一艘船上。而后就一直滞留在最后一艘船上,看着时间。 约好的是九点五十分,那就九点五十分。 九点五十分,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的,点燃引信,迅速撤离。船不是炸了,只是炸毁了部分,船底进水而已。这么大的轮船,完全沉没是需要时间的。 反抗?反抗不了的,药的效力正在发挥作用,昏昏沉沉之下,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做出。 在完全沉没之前,撤! 那几根金条都不要了,胡木兰没想到这么顺利!这个定点定向的爆破只叫船晃动了一下而已,这点动静放在茫茫的大海上,瞬间就被海浪声给遮掩了。 人员伤亡的情况有吗?有! 其中一个爆破手车里的不及时,被炸的耳膜出血了,这得一段时间才能好。 其他的也还好!用的药物有些人吸入了,提前吃了解药也有些反应,这都不是大问题,撤回去要不了三五天,自然就扛过来了。 胡木兰着急呀,回去得抓紧叫船只来,看住这一片海域!回头也不知道还不能打捞!但是暂时肯定是不行的,五艘M国商号的船同时在海上消失,若是他们大张旗鼓的在这里打捞,这是出事的! 林雨桐也着急,撤吧!赶紧的!打捞时间最多三到五天,要不然就碰上张政的人或是代派来的人手了!早一点撤离,那边早一点动手,能打捞多少是多少。因此她也催,“快!不能停留。”完了又问胡木兰,“香江那边安排好了吗?我若没有按时到达香江,这边又刚好出事了,你又跟我在一起上的穿,想瞒也瞒不住。” 胡木兰低声道,“安排好了!我安排了一处假刺杀了,只说是遇到倭谍了,如今,假扮的人在到香江的前几天不用露面都是合适的。接了金先生和孩子,咱们马上动身去香江。” 好! 站在甲板上,看着那几艘船缓缓的沉没,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看的见,岛礁上的人也看得见。 船越走越快,很快,那片海域就消失在眼前了。林雨桐仿佛能看见,周围的岛屿上,黑压压一片的渔船驶入这篇海域,他们像是蚂蚁搬家似得,把这些货物一点点起运。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湿润。有时候一个看似英雄的人站在人前,殊不知,有百人千人甚至于万人在身后,默默的处理一切。 打捞那么大吨位的许多货物,所用人力只海上就得数以千计。运回去之后怎么隐藏,怎么一点点的,想法子从沿海一直运到秦北,这得多少人在后面努力才能做到。这些人都是普通的人,每个人都是冒着生命的危险的。 这是一件不敢想,只要一想,就叫人鼻子发酸,眼睛发红的事。 可这是飞机呀!有飞机,就有翅膀!有一架飞机给咱们研究,咱就能自己造出飞机来。有一个飞行员,就能培养出无数的飞行员来。 所以,等站到四爷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成了。他跟她低声说,“我以后有新的事做了。” 什么事呢?研究飞机,造自己的飞机。 桐桐就笑,嗯!这事……感觉你会点,但也只是一点点的理论。那剩下的人生,你可有的忙了。 接了四爷和孩子,做船去了香江,夜里下船,而后去了香江。 香江的报纸上,到处都是林雨桐的消息。说是倭谍刺杀,受伤了。也有说,受伤的是林先生的丈夫林先生。谁也没有确切消息,谁也没有见到来了香江之后的林先生。 替身在一处别墅里,真神到了,他们就功成身退了。之后假装无意的叫媒体拍了一张不怎么清楚的侧面照,证明她确实在香江之后,在香江溜一圈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连着奔波又瞧瞧的从香江回到沪市,之后再从沪市反金陵。 这次回去,压根就坐飞机,坐的是代的专列。这个时候,从金陵到沪市的火车只要八个小时就能到达,算是快的了。 在火车上,林雨桐见到了白副主任,他是搭乘这个专列来沪市采购的,见了面,他递了一杯红酒来,“祝贺林先生。” 这一声‘祝贺’,所代表的意思是,打捞工作比较让人满意。 林雨桐点头,结果红酒跟他碰了一下。要告辞的时候,两人擦肩而过,他低声说了两个字——小心。 是啊!得小心了!张政那边想来已经知道船只失踪了,且派人去救援和打捞了,当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事会不会跟自己联系起来呢? 想想也知道,这必然是能的。 可代和胡木兰暗地里干了这事,必然是不会认的。况且,海里的东西遗失了,被打捞了,怎么那么巧?便是代和胡木兰的消息晚一步,迟早也是瞒不住的事。 这次是真的得回老家了! 感觉并没有离开多少日子,可等车子进了巷子,还总有红梅绽放,从墙头探出头来。 长平问说,“妈,能去看梅了吗?” 能啊!休息几天,咱就去看梅去。 胡木兰也笑,“这几天真别跑!张政……等我叫他也消逝了,你再带着孩子出门。” 这说张政,却不提张政家的儿媳妇,也不提他那儿媳妇的姑姑。显然,一个倭国的大贵族家里出来的养女间谍,叫他们束手束脚了。在J没有明确表示要抗倭的时候,所有的抗倭行为,都将被视为不合法的。 林雨桐没言语,只是言语里多了一些遗憾,“……怕是今年的梅花看不成了……” 怕错过花期吗?花木兰就笑,“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以后有的是机会,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那时候,在自家的国土上,是自由的,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这件事办的异常顺利的胡木兰,心情好的好,“我再加派一倍的人手给你,你的安全也很重要。别大意了!你看,要不要给你换个住处,你这接待了不少客人了,地方都成了明的了。” 不用!林雨桐笑看她,“真不用!以后常住呢,总不能到处换住所,不合适。” 成!金陵城也没那么危险!每个潜伏进来的,都是为了大事的!专为刺杀一人,若不是大规模的行为,那林雨桐都能对付,确实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回了家,下了车,扫了院子一圈,林雨桐什么也没说,拉着四爷和孩子往里面去了。胡木兰没再往里送,“我先回去交差,晚些过来。” 好啊! 林雨桐进门面无异色,只叫朱婶,“准备吃的吧,我们睡一觉刚好吃晚饭。” 朱婶忙去了,没人跟着去二楼。 一上楼,林雨桐就去了阳台,朝两边的邻居看了一眼。隔着两边邻居,第三户人家院子里有一辆车,不经常用。林雨桐早就看好了。 四爷跟过去瞧,“怎么了?” “咱们不在期间,有人进过院子。看守院子的人不防备,那这人只能是他们自己的人。”说着,回头去叫长平,“过来!跟你爸站在这里不要动。” 卧室怕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结果检查之后,果不其然,床下都是炸弹。 隔壁院子里的人只是来打个配合,吸引走看守。进来安置炸弹的人,是另有其人的。 这玩意并不是定时的,只能是引爆。 怎么引爆! 街上或是隔壁,扔个手榴弹的事而已。 她利索的拆除,放在卫生间的浴室里给泡着。然后拎了个箱子出来拉着四爷和长平就走。 知道自己上楼了,这一枚手榴弹随时都可能落下。 朱婶见到这一家三口冲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的哐当的一声,二楼传出爆炸声。因着藏在床上的炸|药被毁了,手榴弹的威力有限,炸的只是二楼。 可只这气浪也震的人飞了起来。林雨桐护着长平,拉了四爷,翻滚到沙发上,有惊无险。 这个动静足够吓人了!呼啦啦两边邻居家里住的人也都拎着QIANG冲过来了。林雨桐哪里管他们,其中有倭谍,她防的是这个。别人都在小心的观察周围,就你盯着我,近了!扔了匕首过去只接插在喉咙上,而后催着四爷和孩子跑。 隔了两户人家的院里有汽车,征用了! 林雨桐翻进去,半分钟开锁,而后上车,一脚油门撞开了大门,打开车门叫四爷和长平上车。 箱子在后座,四爷打开箱子,长平顺利的钻到箱子里。 驱车朝前,边上斜着插过一辆车来。桐桐朝四爷喊,“趴下!” 那辆车靠了过来,几乎平行,林雨桐一脚刹车,那子弹从面前飞过去。她立马出车门,扒着对方的后车车门一qiang解决了此人。一侧脸,后座还有两人,她从前面的车窗窜了进去,对方对着车窗放空了两qiang之后再后头,他们的胸口都开花了,人已经到了前面。车正在偏离方向,朝路边撞去。林雨桐一脚刹车,车停下来了。路上早已经没人,其余的人还没追上来。她把死人都挪下来,四爷也拎着箱子下车。把死人放在自家开的那辆车上,这辆车征用了。 那辆自家用的车,多放几颗手榴弹这才上路。等车开出足够的距离了,林雨桐探头出去扔了一颗手榴弹,轰的一声,紧跟着,轰轰轰声不断,车上是三个死人,怕是早炸的面目全非了。 说我死了也行,说我没死也可以。但是林雨桐估计,代和胡木兰会愿意叫别人以为自己死了的。 如此,谁都能有个交代! 那么,死了的人只能是自家一家三口了。 林雨桐问说,“去哪?” 机场! 四爷揉了揉耳朵,安抚的拍了拍箱子。没看见有多惊险的长平还很兴奋,“我不怕!” 傻小子!你不怕,老子怕了! 车子在城里开了一段之后,就弃了,两人下车,奔着一户没人的房舍进去。这一户是林雨桐早就看好的,长期不住人,门开的方向也刁钻,等闲没人路过。进了这家,换了这家的衣裳,孩子还继续在巷子里,两人换个装扮,给四爷加了一撮胡子,林雨桐脸上有些蜡黄,美貌粗了,眼睛眯了,推到人群里找不见的两人,拎着箱子从箱子里出来,然后雇佣了骡车,直奔机场。 巧了,这次的航班本在两个小时之前就该起飞的,要起飞了,却突然排除出了故障,生生耽搁了两个小时。两根金条买到了票,上了飞机。才一上去,故障恢复了。林雨桐在飞机上看见那个检票的小哥,挥舞着一面旗帜,然后飞机升空了。 这是自家那边一有动静,就有人做了安排了,飞机是故意等着自家呢! 飞机飞哪?飞洛阳。 降落在洛阳机场上之后,恰好有个小飞机,只十几个座位的飞机,不知道要飞哪的。不管是哪的,咱就买这个机票。先上飞机再说。 上了飞机胁迫机长飞长安也不是不行。 可刚上了飞机,飞机场就戒严了。一个挨着一个检查,检查通行证,各种证件。怕是金陵那边反应过来了。 林雨桐才要摸家伙,今儿便是控制住这些人,也是可以的。一把药的事而已,四爷能开这玩意的。 可她还没动呢,后面有个人说话,“谁给你们下的命令?你们的长官是谁,叫他来说话。” 说着话,人就朝前面来了。是一个穿的很干练的女人。 林雨桐跟此人好似还有过一面之缘,在哪呢?在镇子里的戏园子门口。此时,她没看多看林雨桐一眼,而是直接路过下了飞机,“我带了重要的东西,请你们不要靠近飞机了。”说着,就拿出证件来,递给对方,“有电报机吗?我要发报。” 对方很恭敬,“请跟我来。” 林雨桐没动地方,静静的等着。 却不知道,胡木兰正焦头烂额呢,受到仙草的电报。 “她怎么这个点发电报?什么事?” 许丽递过去,“说是她奉命从沪市带了重要的兵工厂的内部资料去长安,正在洛阳转机,结果被扣押住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倭谍冲着她来的。” 跟她不相干,但仙草手里的东西又格外要紧,“这么着吧……你问她那边的机场可有异常。” 好的!许丽坐下发报,转眼那边回电了,“仙草说,那边一切如常。” “人员应该还没走,她见过林雨桐金嗣谒,他们还带着个孩子,便是孩子藏箱子里,那她也该能分辨出来林雨桐。你叫她细查一遍。” 这次间隔的时间久了许多,许丽接收了电文之后道,“仙草说,每个乘客她都一一过眼了,没有。她问,是出了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她去长安布网。若是林雨桐出来,怕是还会回秦省。回秦省就少不了回长安。或者,要不要她盯着翠山那边的动静,想来总能摸到蛛丝马迹。”说着,许丽就加了一句:“那尸体不是林先生一家的,可林先生未必就走了,许是在金陵的什么地方藏着也不定。毕竟,机场那地方,飞机哪有刚好赶上的?这未必也太巧了。仙草的能力和眼力,以及忠诚,应该是可信的。” 是啊!仙草是可信的!这些年,只她潜伏在林雨桐不远不近的位置,能弄到详细的情报,却没被林雨桐发现。 “放行!叫她在长安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是! 飞机放行了,舱门缓缓的关上。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视线跟林雨桐对了一眼,她面无表情,眼里却有光。 林雨桐想起身,但不能动。想伸出手,却也不能。她从她身边路过,她看着她路过。 等飞机降落在长安的机场,下面依旧有检查的。这不再是杨将军的人,而是力兴社分社的人。她先于四爷和桐桐下飞机,跟那些人说话。下林雨桐和四爷下来的时候,她回头打了招呼,“白小姐,再会。” 再会! 两人浅浅的点头,然后错身而过。也因着她这么一个招呼,没人再检查了,直接出了机场。 机场外停着一辆军车,车子驶入黑夜,悄无声息。 前面的人转过来,是杨将军的司机。一切尽在不言中,车子出城之后,有马车接应。 上了马车,一路朝北,那是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 长平从巷子里出来,孩子没吃没喝一直坚持到现在,一声都没坑。车上有吃有喝,能舒展的在马车上睡觉了。太过的颠簸叫孩子睡的特别沉,等这天天一亮睁开眼睛,长平掀开马车帘子,惊喜的呼喊:“回来了!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从车窗开出去,一轮红日跳出地面,塬上的雪还没融化了,远远的看起来雪白的一条线,在这白皑皑的一条线上,硕大的红日头跳了出来。 可以预见,它会缓缓升起,照耀整个大地。千里封冰化甘霖,滋润这广袤的大地。而后寒冬退去,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24 章 重踏征程(170)三更 重踏征程(170) 林三娘没了! 没了十多年了,一家三口都被杀了,车被炸了。 很多人都是这么多说的,但有很多人不认这种说法,说是早死遁了,没法子,不仅是没完没了的追杀,好似还因为GUO党不断的逼迫,她是没法子才走的。 可宣布她死亡的人,心里都清楚,林雨桐没死。 去哪了?不知道!反正就是自从爆炸案之后,就失踪了。三个尸体,没错。可三个尸体一男两女,根本就不是一男一女带个孩子。再加上海里沉船里丢失的东西,很容易猜测出,林雨桐怕是奔着G党去了。 可这十多年,监视药厂,监视药铺,却都再没有林雨桐的消息。想跟这些地方为难吧,不敢!为什么不敢呢? 因为林雨桐失踪后的第二年,双十二之后,对杨将军做出处分。先是撤职,杨将军不得不去国外游历。等三七年,抗倭正式打响的时候,杨要回国,被J拒绝了!杨到底是绕道香江回来了,可一回来,就被人诱捕了。 可在押解去监狱的路上,被人给救了。是谁不知道,反正人丢了。去哪了,不知道! 这事报上去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彻底的失去了那位杨将军的踪迹。下面都猜测是杨将军的亲信干的,可上面的人知道,这出手的必是林雨桐。 杨曾公开表示过,不管处于什么立场,朋友之谊不能丢。 然后,林这个朋友,在消失了很久之后,为了她的朋友,又出山了。 基于此,刚好又赶上GUO与G合作的时期,当年关押的□□,也在数次谈判之后释放了。其中有一个,是胡木兰一直照佛的明庭。 明庭去了秦北,后来还经常在一些两党会谈的场合,见过明庭。胡木兰曾多次试探,想知道林雨桐是否真的在秦北,可惜,一无所获。十多年的牢狱之灾,明庭再不是当年那个简单、冲动,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事的明庭了。她沉稳、内敛,做事缜密,从她的嘴里旁敲侧击不出任何一个有价值的东西来。 明庭笑的飒然,林雨桐吗?林雨桐当然还活着! 你找不到她,但她离你不远。那一个个的波段,你们一个个的密码,都是她每天忙活的事。 在秦北,没有一个叫林雨桐的人了,只有一个叫傅瑾的人,她是密码学、电侦专家,偶尔还客串一把大夫,人称活阎王。在秦北机要部门,等闲谁也见不上。她的男人是个姓元,叫元明的人。这也是个一身秘密的人,神出鬼没,针对他的安保级别也很高,是首长们特别交代的,提高安保等级的人。此人不仅在武器上的革新上有突破,在飞机制造上,也是大拿一般的人物。 她刚去秦北的时候见到两位故人,还能再见,恍若隔世。两两对面,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说起当年的事,还不胜唏嘘。尤其是对于那个疑似陷害自己入狱的廖俊山。林雨桐问了,她也答了。她当年是被他陷害的,因为他跟胡木兰是一样的人。这些也是她在牢里慢慢想明白的,“我觉得,他靠近谭中敏是有原因的,是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还是别的……我不好猜!如果是这样,那他也是打入倭国内部的一颗棋子……一颗很早就埋下去的棋子。听闻胡木兰的父亲,是廖俊山的养父,此人是GUO党元老。所以,他可能不跟胡木兰属同一部门,但应该是一个跟胡木兰一样,坚定的三□□义者。” 这件事叫两人唏嘘不已,个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就这么交织在一起,是是非非,从哪论呢? 那两人在秦北生活的很安稳,长子已经不小了,后来又生了个小儿子,名唤常胜。 两个孩子,一个叫常平,一个叫常胜。不随父母的姓氏,这在秦北也很常见。有很多人,都用化名,为了孩子在外走动方便,他们很多都不跟随父母的姓氏。这是防止万一,万一哪天,他们成了战争孤儿,落入落入敌手,掩藏身份,能叫他们多一条活路。 这些孩子从小就被教育,怎么应对一些问题和审讯。他们知道怎么保护他们自己,也更懂得怎么保护他们的父母。 这个林雨桐便是‘失踪’了,也给代很大的压力。对万众药铺为难吧,当真怕哪个晚上睡下去,被林雨桐取了脑袋。再加上对倭两党合作基础上,这事就这么含混过去了。 外敌当前之时,胡木兰也是出生入死,真刀真枪的干过。可抗倭胜利了,紧跟着,胡木兰就被调离了,去了哪个山头,当教官去了。这个,都不是什么秘密。 走在秦北的土路上,明庭伸出手遮挡太阳。 刚要看林雨桐今儿得空不,结果就遇见依旧风风火火的方大姐。当年认识的时候,还是韶华少女,如今这刻板严肃的样子,早已经找不出当年的身影呢。她拽着个孩子,是她和巴哥的儿子,叫安安。没人提姓,好似这孩子姓安,叫安一样。 “这是干什么呀?拉着孩子火急火燎的?” 方大姐停下脚步,“跟着常胜胡闹,常平闹着要跟着部队去东北,这俩也闹着要跟着。气死我了,竟是添乱。”说着,又想起什么了,“明庭呀,你等你一下,我上次跟你介绍的周师长怎么样呀?年龄相当,人也不错……” 哎呀呀!真是服了你了,媒婆的功力见长。见了人说不了三句话,准扯到这事上来,“我还有事!今天就这样……成家?没说不成家……等胜利了吧……胜利了之后再说……” 方云在后面直皱眉,老这么一个人,怎么办呀! 被这么一打岔,想想林雨桐那边也挺忙的,常平要去跟着部队开拔东北,是命令呀,还是请战呀! 这小子这几年也闯出名堂了,他从十四五的时候开始,弄了一群半大的小子,折腾什么非常规作战。每每与侦察上有奇效。这次不知道怎么着了,要去东北。 儿子上战场,当爹妈的不定怎么闹心呢,有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是啊!林雨桐可不正闹心呢吗? 她的工作涉及很多机密,因为机密,所以很多个消息,她总能知道。 像是白雪和丁旺,丁旺活着,但是白雪……没了! 两人在W委机关潜伏了十年,孩子都生了仨了,在最后的撤退中,白雪中qiang了,临终前,跟丁旺说,丁旺以后若是还能见到我,请转告我,她懂了,回家的路,别人帮不了,只有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后走。 是啊!这条路白雪走到了,她用她自己的鲜血,铺就了一条回家的路。 丁旺撤退后,先回家,送三个孩子回家给父母养。在回家之后,他以给红桃瞧病的名义,见了杨子,有为我党工作的意愿。 正为白雪的事难受呢,常平回来了,“……我当时答应我大舅了,他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找槐子吗?你可真是! 这些年,常平带着他的人,常年来往于翠山、子午岭和秦北之间,杨子他是常见的。第一次跑回去的时候,他才十三。去了没多停留,路趟平了,就又回来了。回来带了足食,一路从关中跑到秦北。胆儿贼大! 这会子了,你请战的报告都打上去了,我能不叫你去吗? 想去就去吧,药丸带上,能救命。 知道! 林雨桐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了,这些年,这小子的武练的不错。她如今也都二十的人了,大小伙子了,说起来,也是百战余生的人了,有什么可拦的呢! 到处都是请战的声音,他要走,也在情理之中。 林雨桐只说,“那你看你爸还有什么要交代你的没用。再去问问你小姨,看看,有什么东西要给你大舅捎带没有。” 孩子的小姨,说的是小桐。小桐当年跟来了,后来就在医院工作。方云是院长,她学的一直是妇科和妇产科,但也不得不学外壳手术,如今也是医院里一个全挂的大夫了。说起来也是戏剧的很。张桥曾经提过,说是他为了兵工厂的发展,寻了一批国外留学学习机械的留学生,希望能在军械上有所进步。这批人里呢,有一个从D国留学回来的,叫尹振的小伙子。 阴差阳错的,反正人来了。来了就一直跟着四爷工作。一见这个人,两人都怔愣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总之,因着接触的多,尹振和小桐在到秦北的第二年,就结为夫妻。两人膝下已经有一儿一女了。不过可惜的是,老贼在年初战略撤离言安的时候,没了。 常平应了,大长腿一迈,走了! 常胜跟着就跑,林雨桐喊他,“你干嘛去?” “混饭去!” “我给你做饭!” “电报一来你又要走,我不吃夹生饭,自己找饭辙去!” 颠了! 常平到底是走了,晚上回来桐桐问四爷说,“没叮嘱点什么?” 叮嘱什么呀?上战场就去吧!这小子说的话,还是别提的好,省的桐桐又担心。用他的话说,他不是独子,他不上战场,谁上战场。 其实,到了该上战场的时候,哪有独子不独子的?该上都得上。 去吧!这是一场有特别意义的战役,错过了他大概得后悔的! 于是,他就去了! 站在槐子面前的,已经是个成年的大小伙子了! “大舅!” 孩子站在面前,槐子都不敢认。认出来了,他又是笑,又是红了眼圈,“到底是叫我家长平上了战场了呀!” 长大了,自然就该上战场的。最难的仗你们已经打了,剩下的,也该轮到我们了。 常平跟他舅坐在战壕里,说以后:“等进了进城,我得回老宅去住了!我记得宅子很好,是以前的贝勒府。” 不是还有别墅吗? “别墅怕是不行了,老J给的房子,是住不得了!” 槐子哈哈就笑,“舅舅也得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还好不好!” 槐子没进京城,桐桐先进了京城!京城里,林家的人都很好。槐子和于晓曼随着部队南下了,是杨子带着小桐回的林家。 四爷和桐桐站在门外没进去,而后带着常胜往家走。 四爷问说,“常平在南边有消息?” 嗯!跟总部联系的时候,他夹带私货了,这孩子说,“快了!快胜利了!他还记得,他欠了很多孩子糖吃……” 四爷没言语,背着常胜,跟桐桐朝前走着。 同样的一条路,好似人也还是以前的人,红日一样的升起,一样的照亮东方。 两人都笃定,以后的孩子一定人人有糖吃……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下一程稍后开启。PS:这一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之前写过民国,但这次跟之前的时间线是错开的。尤其是秦北的情节,再写难免重复,因此做了如此处理。 第 425 章 明月清风(1)加更 明月清风(1) 冻醒的! 太冷了! 林雨桐睁开眼,头还是有些疼。 这几天,就在床上躺着呢,来往瞧病的据说是宫里的医婆。这医婆的水平不错,几服药下来,症状明显缓解了。 有这么几天功夫,林雨桐也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了。 可知道了,这几天哪怕身体难受,可心里却乐呵了好几回。 为啥的呢?因为只要想想四爷要是弄清楚了这是来了哪,身处的时间段,他估计也得一言难尽。 如今是啥时候呢?是大明万历年间。 万历四十六年了! 别的朝代年号林雨桐记不准吧,但是明朝,咱熟呀!清朝夺了明朝的江山,咂摸最多的就是明朝了。身为皇子福晋,连这点基本功都没有? 心里这么一算呀,就笑出声来了,幸灾乐祸的! 掰扯一下这个时间线,如今是万历年间。万历皇帝下来是泰昌皇帝,泰昌皇帝下来是天启皇帝,天启皇帝下来是崇祯皇帝。 听起来,好似是传了好几个皇帝了,可从万历四十六年,到崇祯下台的崇祯十七年,中间有多久呢? 二十六年!二十六年而已! 今年应该是公元1618年,李自成打进京城城的时候,是1644年。二十六年后,大明就亡国了呀! 这要是两人投生到了关外,别管什么身份,出身显贵不显贵的,哪怕如今的大清国还没建国呢,但咱从心理上来说,是不是能那么理所当然一点。 可就巧了,如今在哪呢?在大明朝。 四爷在哪,林雨桐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她所处的位置就在通州城北的马厂村。 京城附近呀,近的很呀! 这要是四爷就是一平头老百姓,那咱在乱世里过小老百姓的日子,等到二十六后,您给您祖父当忠臣去,这是咱的运道。 可怕就怕呀,四爷万一一个不小心,bia叽一声,直接姓了朱了,那就好玩了。 要是如此,你肯定跑不了,想舍弃朱家投奔你爱新觉罗家去,那是做梦。 可不走,怎么办呢?大明王朝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说你怎么办?眼看着沉下去?那大清入关,你家祖上的人也不认你呀!谁都能跑,就姓朱的跑不了!别忘了,到了你当皇上那时候,还再查大明余孽呢!那个时候,大明亡国多少年了? 那你说,咱这辈子得当一把大明余孽去?子子孙孙,都过一把当余孽的瘾!要是这样,咱俩都不是扯的蛋疼了,那是哪哪都得疼。 可要不想在二十六后被当余孽给咔嚓喽,你是不是还得拼搏一把。那这可就是救了老朱家,把你家先人给挡在关外了?!若是这样,你心里啥滋味呀? 只要一这么想,林雨桐就想蒙在被子里大笑三声。我的四爷嗳,你不是心眼多吗?不是脑子里的弯弯绕多吗?你多呀!再多我看你眼前这个结怎么去解! 便是要解,真的,大明到了这个份上,有多难,翻过这段历史的都知道如今这境况,真就是叫谁看,都感觉无力回天。 反正叫林雨桐说,大明十六帝,那真真朵朵奇葩。等之后找到四爷,咱再掰扯吧。 她现在,得解决她的问题。 她现在是按照最坏的设想在考虑问题,假如四爷姓了朱了,是藩王的后人还好,就怕他在宫里。宫里有太子、有未婚的皇子。而且,太子也有了儿子,且儿子都不算小了。崇祯这会子的岁数都有八|九岁了吧。 别管成了宫里的谁,只要是朱家的子弟,那自己跟他结合,其实也不容易。 大清选秀吧,那是从八旗勋贵中选呢。可大明不是,人家海选呢! 要的就是民间的,家族没啥势力的,但一定要清白的。商家出身的也不大行,就得那种耕读出身的,当官的人家也有,很少有大官人家的女子被选上就是了。当然了,明朝中期以前,那是嫁入皇家的女子出身都挺显赫的。可那不是朱家要跟功臣联姻吗?之后就都不是,真就是选出来的。 林雨桐记得,好似崇祯的皇后,她爹是个摆摊算命的? 这种选就是海选,宫妃的充盈也是这么来的!最初呢,是满天下的叫太监去选。后来呢,范围就缩小了,主要集中在南北直隶这个范围之内。呼啦啦的,五六千姑娘,被从民间选走。人家太监得了信儿了,知道谁家的姑娘貌美,就得上门来征召你。还有些是主动要去的,那就自己去报名。 这几千人先得过初选,把太胖的、太瘦的,一看就不怎么合眼缘的都给剔除了。剩下的,再复选。复选就把嗓音不好的,身上长的太黑的,有明显丑陋胎记的,还有那手脚胳膊腿,长的不周正的,甚至于大脚趾疙瘩长的粗壮的姑娘,都给剔除掉。 剩下的也就几百人了!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宫女,能不能得皇上的青眼,那得看造化。一般给皇子选妃,最后只能留三个人给太后皇后阅看。这三个人,其中一个为正妃,另外两个要么就另外安排了,要么就是做了侧妃。 这原身,也是为了这个海选,才没了的。如今这百姓,见了皇家这种事,就怕的很。大部分人都不乐意叫姑娘进宫。因着进去了大部分没前程,那真就是生死不知了。隔着宫墙,一辈子见不上面了。说是多少岁放人,可说实话,能熬到出宫的能有几人?大部分都折在宫里了。宫里的事传的到处都是,跟太监结对食,皇上也不管。有些宫女没找到对食的,还被嘲笑。甚至早冷落的宫妃,给太监结对食的事,皇上也知道,但也由着去了。要么说,大明的皇帝,一个个的挺奇葩呢!这位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的主儿,天下的官员,缺额占一半。谁不想当官了,给他上辞呈吧,人家不鸟你。上一次折子,不搭理。再上一次,还是不搭理。有一个哥们上了七十九次,都没给回复。那干脆就挂冠远去了,谁爱当谁当去!皇上也不问罪,后来,这就成了成例了,不想当,我官帽一摘,衙门大堂上一放,走人。 连官员的事都不搭理,那宫女出宫不出宫的,他管吗?这么一来,谁敢叫闺女进宫去呀? 一听说宫里要选人,好家伙,先是鞭炮响了一路。这是有人消息灵通,从宫里得了信了。鞭炮一放,就是满城的通风报信呢。赶紧的吧,有适龄闺女的就赶紧嫁吧。 有那富户的小姐,到了年龄了,怕被选去!怎么办呢?第二天宫里的太监要看人,这要是再不嫁,就晚了呀!把当爹当妈的给急的,时间这么紧,第二天要相看,这都晚上,连夜的得赶紧找人跟闺女成亲呀。这个点了,又不能出门去相看,怎么办呢?刚好家里有个长工,年龄还算合适。被主家叫起来还迷瞪着呢,就拜堂入了洞房了。 而林雨桐这身体的原主,也是怕呀!这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家里俩姑娘呢,不想被选去。 两人怎么办呢?才开年的正月里,小冰河时期的大明朝呀,冻死冻活的,外面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这姐俩不要命了,身着单衣还给把身上淋湿了,然后半夜里在院子跑了一圈,回来就病了。 病的七荤八素的,高烧不退,这个原身一命呜呼了。这姑娘的姐姐,如今还没好呢。当姐姐的本来身体还算不错的,比原身熬的时间长些。如今吃着药,林雨桐给按摩按摩,反正命是保住了。 选秀这个事吧,得先找到四爷。首先得四爷真在宫里,其次得确定是宫里的哪一位!这次是给谁选妃呢,别给弄错了才成。 想了最坏的情况,又不无侥幸的想,若是四爷不在宫里…… 若是不在宫里,那这么大的天下,上哪找去呀! 四爷知道处境之后,他肯定也想着要找自己,可能出哪找呢?紫禁城是从大明朝继承的,如今肯定没有雍王府,那他找自己,肯定得去皇宫外。 对两人来说,紫禁城是有标志性意义的地方。 得去!至少得留下暗号密码,得叫他知道自己在哪才行。 要是自己猜错了,那最好不过!真就是希望他就是一平民百姓。 反正,别管怎么说,肯定得先接上头。 想接头,这就得出门!出门的话,大明的女子出门,得多难呀! 幸而自己不是小脚!因着开国皇后就是一双大脚,所以,选秀的时候没有明确的说不要大脚,可想选上,没有四爷在背后暗箱操作,估计也难。 说选秀那得是在四爷姓朱的前提下,这个先不提。她脑子里纷乱,一会子一个想法。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只攻其一点,那就是怎么能出去跟四爷接头。 这姑娘的父亲活着,举人身份,在通州闻道书院做教书先生。此人叫林宝文,娶了汪氏为妻,生了一子两女。可惜,怀上第四胎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母子都没了。家里有一老妾,文姨娘,无儿无女,平时打理内宅,为人和顺。 长兄林瑜,十九了,在锦衣卫任校尉。平日里,差事多,三五天回不了一次家。 闻道书院在山上,赶上天不好的时候,林宝文也不回来。要不然,这姐俩也不能弄出这事来。 给文姨娘吓的差点没跳了井去! 其实这两天她还疑惑呢,为什么当爹的是举人,这书香门第呀,偏偏的儿子却去了锦衣卫。这疑惑搁在心里,不时的往出冒那么一下,又给压下去。还要再琢磨出门的事呢,门吱呀一声,给推来了,是家里的粗使王婆子进来了,要烧炕了。进来一瞧,林雨桐醒了,就低声道:“三娘醒了?” 嗯!醒了。 炕里还躺着个昏睡的,是原身的姐姐,家里唤作二娘,闺名雨杉。 炉子只剩下灰烬了,添了一把柴,吹了吹,火才起了。又拿这个火去点炕,屋里马上起烟了,呛人的很。 别瞧着又是举人,又是锦衣卫的,朝廷的俸禄少的可怜,家里很是不宽裕。这一家四口主子,下人没几个! 文姨娘伺候老爷,家里有个十四岁的小子跟着大少爷到处跑。还有个看门的老汉崔伯,以及眼前这个王婆。 没有丫鬟,说是举人家的小姐吧,万事都得自己动手。 天真的太冷了!穿着小棉袄在被窝里都不暖和。她干脆起来把大棉袄穿上,棉裤套上。 文姨娘从外面进来,缩着脖子搓手。那手上都是冻疮,这会子进来先在褥子下面暖了手,才去看二娘,“大爷今儿怕是难回来,我瞧这天,又像是要下雪了。二娘这药今儿早起一吃,就完了。怕是得叫崔伯去抓了。” 出去抓药吗?老爹不在,兄长也不在。林雨桐就坐起身来,“我今儿觉得好了,换身衣裳我跟崔伯出去一趟吧。” 那怎么行呢? “我姐这病,吃了药不见好,可见还是不对症。刘医婆上次不是说了,若是吃三天药还不见好,就得去城里的济世药铺找陶大夫。您忘了,两年前我跟着刘医婆去过一次,磕了脑袋那次,就是找的陶大夫。这位大夫难请难见,但老病患总能见到的。我去了只说复诊,顺带的说我姐的情况,就把药开出来了。那要不然,怎么办?再这么耗下去,能要了我姐的命。”林雨桐说着话,就下了炕,“把大哥的旧衣裳找来,早几年的,别管单的还是夹的,都行!我套在棉袄外面即可,做小子样儿,谁瞧的出来?这不是事急从权吗?” 文姨娘是姨娘,只能是半个主子,能管王婆子,却管不到小姐身上。况且,她这人自来性子弱,这家里的哪个的性子都比她硬,她谁也犟不过。 这会子,她是干着急,嘴上却说不得, 林雨桐不管她,反正今儿肯定要去的。从通州到京城,马车得大半日的路程呢,“今晚肯定回不来,我跟崔伯先去大哥的住处,明儿一准回来。” 跑一趟京城的,想跟四爷见上估计是难,但至少得留个记号,告知一声吧。 殊不知真叫桐桐给说着了,四爷就在皇宫里。 如今这个宫殿,叫做慈庆宫。慈庆宫是万历朝太子的寝宫,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万历太子朱常洛的儿子,皇孙朱由?(xue)。 朱由?,历史上记载是早夭折呢,如何能活到现在? 且不说能不能活到现在,反正活着就活着吧。叫爷去哪不行呀,怎么偏偏叫爷给朱家当孝子贤孙来了?这不是造孽吗? 以后的天启皇帝朱由校是爷一母同胞的哥哥,大明最后一个皇帝崇祯,是比爷小三岁的同父异母弟弟朱由检。 他不用想都知道,桐桐笑倒了多少回了!不定心里怎么叨咕了,难保不会幸灾乐祸一句:世道好轮回,天道绕过谁?! 笑吧!笑的出来就使劲笑。 爷也觉得可笑,两难了呀! 如果爷要给列祖列宗当孝子贤孙,爷就得洗干净脖子,还得拉着桐桐一起,等着自家的老祖宗入关,然后把如今的自己给诛杀了。 可爷要是不想死,还想活着,那是不是就得忤逆一把? 活着和孝子贤孙之间,选谁呢? 不行!再睡一觉,说不定一觉过去,就嘎嘣——死了! 死了好啊!从来没有什么时刻这么期盼过,赶紧叫爷去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是对爷有多深的恶意呀,发配这里来受罪了。 眼睛闭上了,脑子里的东西蹦出来了,也解开了刚才的疑惑,为什么朱由?本来幼年夭折的,愣生生的长到了十二岁? 因为在自己之前,还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家伙,复生在四岁的孩童身上。这家伙不知道收敛,彰显聪明彰显的挺起劲。压根就不知道他那当朝太子的父亲朱常洛就不得他那皇爷爷喜欢,那作为太子的儿子,皇上能多喜欢你? 大明这皇室呀,一言难尽!大明这朝臣,也不知道叫人从哪说起。 不说别的,就说皇帝跟朝臣为了立太子,这个国本之争啊,持续了十多年。反正朝臣坚持立嫡立长,无嫡子,就得长子。朱常洛这个长子,被册封太子的时候都二十了。朝臣非坚持就得长子,但万历皇帝喜欢宠妃郑贵妃所出的福王。为这个是啊,君臣较劲十五年。十五年间,四个首辅大臣被罢免,数百成千的官员被牵连,可到最后,万历愣是没犟过朝臣,朱常洛这才当上了太子。 结果这个不知深浅的孤魂野鬼,明知道他的上面还有个哥哥朱由校,人家是当朝皇长孙的时候,还蹦跶什么呢? 蹦跶的欢实得什么好了?万历皇帝看太子的笑话,看看太子的长子愚笨,下面的儿子聪明,你这个太子将来怎么办。他不说处理问题,偏还封了这个朱由?做简王。 作为皇长孙的朱由校还没被册封皇太孙呢,结果做弟弟的先被封王了。紧跟着,这朱由?就病了,病的蹊跷,然后一病不起,一命呜呼,换成了自己。自己给自己号脉,这要不是慢性中DU才见了鬼了。 怎么中毒的?朱由校干的?不是!朱由校本身是没这个能耐的。木工皇帝嘛! 他是真没这个心眼也没这个能耐!但是他身为皇长孙,未来绝对不会出意外的皇太孙,他身边攀附着的人多了。其中就有两个不一般的人物,一个是他的乳母客氏,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贤! 之前说死不死的那些话,那都是气话,爷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呀!什么大明呀,大清呀,慢慢来,办法总比困难多,对吧? 人还得活着!可爷现在想国家那事,那纯粹是闲的。只眼下,就有麻烦非桐桐不能解。没有桐桐护体,就爷这身体,真未必能弄的过魏忠贤。 这货太直接,崇尚人道毁灭,就怕自己的办法还没见效呢,真被人直接给扼杀了。 真的!自己怎么死都行,哪怕将来被老祖宗给砍了呢,那也比死在魏忠贤这种东西手里强吧! 真要死在这种人手里,爷丢不起这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更新量加起来在一万八,看起来四更,但字数多。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个明清之际的故事,是一个读者强烈要求的!三年间,WB私信了四百多条,要给四爷来个地狱级别的玩法,放在明清之际玩玩。三年了,就一个要求。那就走一程,放在明清之际玩玩。就当玩乐了,我随便的一写,大家随便的一看,笑笑就完事。 第 426 章 明月清风(1)一更 明月清风(2) 老马拉破车,行在去往京城的官道上。 马车上铺着羊皮的褥子,盖着羊皮的毯子,那羊毛打结暗沉,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这还是从旧的羊皮袄上拆下来的,新的再也置办不起了。 林雨桐把头脸都藏起来,可还是冷啊!手绢拿出来,擦一下冻出来的鼻涕吧! 哎呀!好埋汰。 想掀开帘子看看窗外吧,这鬼天有什么可看的?冻死个人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上外面来。靠在马车车壁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然后给自己扎了两针,叫感觉能稍微好点。这才拔了针,马车逐渐慢了下来,紧跟着是崔伯‘吁——’了一声,马车停了。 这是怎么了? 崔伯在外面低声道:“三……三爷,税官老爷收税呢。” 林雨桐挑了马车的帘子看过去,可不,三五个太监坐在火堆边上,有两粗壮的汉子拦在路中间,交钱过路。 没错,这是宫里排出来的太监税官,全国各地都有这些人。过路要收税、过河要收税,坐船要收税,马车过去要收税,带货得收税,不带货还得收税,家里养只鸡得收税,养匹马还得收税。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这改革大部分是好的,进步的,但是,有毛用呀!人死政亡! 万历皇帝真就是那种死要钱的,穷的一匹。反正一个个的别逼逼,钱是硬道理。大臣上折子说,边关的饷银该给了,批点钱吧,要打仗了,得给将士把之前欠的饷银补发了。人家没搭理!紧跟着大臣又上说,说是惠王桂王这俩皇子,这要大婚的银钱,按说一个皇子该给十四万两白银的,现在咱这不是没钱吗?能不能先给一个皇子七万,省下一半来先给拿去当军饷吧。这回送上去的折子,皇上批复了。批复上说,说你们一个个的少找借口,筹措饷银是你们的事,皇子一人十四万两银子的大婚费用,一文都不许少,先筹措送来。 这是真的!好似是哪个皇子把大婚的银钱收了,然后都去藩地了。结果万历皇帝把儿子大婚的事给忘了,一直耗到那位皇子都二十七了。这位皇子也是绝了,十四万拿了,可到了封地一样搜刮的厉害。大婚想让他把最初给的十四万拿出来办,这位就哭穷! 到底是哪个王来着?忘了!老百姓对这行为私下也说呢,说老朱家到底是讨饭的出身的——抠。 心里这么想着,手却不慢。林雨桐摸出钱包,摸出个铜钱来。 结果一个不行,人家伸出三根手指。这是说得三个大钱呗! 只过两人一匹马,收了我三个钱。 钱递出去,路就能过去了!林雨桐掂量了一下钱袋子,这点钱够干啥?想了想,还是从里面掏出几个钱来塞给崔伯,“才瞧见前面有酒幡,崔伯打点酒暖暖身吧。” 谢三娘了! 车停在外面,崔伯去打酒了,林雨桐到底是朝外面瞧了几眼。这还是通州吗?码头没什么营生了,河面冰封着,哪有通衢要道的繁华? 坐在马车上,一路桐桐都祈求老天保佑,生在民间吧,小老百姓也挺好。可这么一想,也不对呀!大清入关,死的人少了吗?杀的人少了吗?没少呀!战争归战争,除战争之外的无辜死亡,都是大不该的。 要四爷真是一小老百姓,他会不管吗?他不会! 可这管要怎么管呢?难不成咱也当一把闯王,先把老朱家推翻,再把你家老祖挡在关外? 嗳!这么一琢磨,果然也很有带感。这是比较畅快的一种玩法。桐桐还是比较喜欢这么玩的!打破旧的,构建新的才容易呀! 可要是生在老朱家,桐桐觉得她现在想啥都多余,因为老朱家的皇宫叫人也是一言难尽。他们家的皇宫跟大清的皇宫不一样的。大清的皇宫,虽说宫里的奴才也挺有权势的,像是内务府包衣,拉帮结派,这玩意一个不好,是不好拾掇。但总的来说,是上面的主子总揽的,后宫也总有皇后或是宠妃打理的。 但是大明的皇宫不是啊!尤其到了明朝后期,皇后和宫妃出身所限,她们能做的当真不多。早些年大明皇宫的女官还挺吃香的,这些人还肩负着引导中宫的职责。 听听,这叫引导中宫。 好家伙,要我当皇后,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得有女官引导。这要是稍微没底气的人,你说你就是当了皇后你能干啥? 宫里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是这些人整套班子自行运转的。权利大到限制了后宫的权利,这没毛病。但是这么多奴才,就那么点主子,谁把持谁呢? 后来宦官几乎把女官排挤干净了,里里外外的事,宦官管着。大明的宦官牛了去了,前朝能跟权臣掰腕子,后宫从皇后宫妃到皇子公主,哪个没在人家管辖范围之内呢? 把这群太监惯的,大明都亡了,大清入关,可从顺治到康熙这么长的时间,大清宫里太监造反好几拨呢! 为啥造反呢?他们有多爱大明吗?不是!是爱大明给宦官的权利。 阉党为患,说的就是这么一拨人。这真不是耸人听闻,反正崇祯先是信王,接了他哥哥的班要登基的前一晚的宫宴,他愣是不敢动桌上的吃的喝的,随身带着吃的偷着吃的,怕被魏忠贤给DU死了。 脑子稍微过了一下,就感觉四爷要真姓了朱,那真是挺可怜的。 可这要是姓朱,能是谁呢? 万历皇帝?那不是!是的话早发圣旨找自己了? 是太子吗?不知道!估计他没这么好的运道。 是皇长孙吗?木工做的不错的那位? 但不管什么身份,都不好过!身为太子就安全了?扯淡吧!太子在宫里,祸从天上来,按照时间算,也就是两三年前吧,慈庆宫就就发生过廷击案。话说,有一个叫张差的,手里拿着木棍直接进了慈庆宫,把守门的太监都给打了。外面疯传连太子都挨了几下,这个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但张差一个啥也不是的人,竟然敢直接去了太子的寝宫拿着棍子开揍。 敢信这是真的吗?信不信的,人家都真实的发生了。大明王朝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 等等吧,等进了京城,看宫外有没有留着的记号。有记号,证明他活动相对自由。要是没记号,那就有点糟了。 颠簸了大半天,进了京城了。 先去大哥租住的地方!锦衣卫算是有外快的,可也绝对不富裕呀!租住的地方那真是挺寒酸的。七拐八拐的拐到了地方,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这是他们一块当差的校尉合租的院子。拖家带口的,多占一间。不拖家带口的,只一间而已。 林大爷租住了这院子的偏房,分内外两间。平时家里的活儿,同僚的老娘帮着打理。 这于大娘认识崔伯,听见动静就探出头来,一瞧见就笑,“是林大爷家的家人呀!” 林雨桐笑着应了,跟着人往里面去。屋里倒是不冰,这是于大娘把炉火封起来了。穿着臃肿的大娘把火捅开,“暖和暖和!我给倒茶去。” 有劳了! 不仅拿来热水来,还拿了两块热腾腾的麦饼。吃着有点噎人,但好歹是把肚子先填上了。 没来得及跟人闲聊,也不敢等大哥回来,谁知道啥时候回来?说不准的!再等人家药铺就真关门了!明儿一早得赶紧回家,家里有病人,真耽搁不得了!她把难处说了,“……得去趟药铺,家姐等着用药呢。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那是得抓紧! 之前进城来,不是不能直接去药铺。是在路上耗费大半天了,饿了可以不吃,可是三急怎么解决?憋了一路,得上厕所的呀!姑娘家出门难就难在这里了呗。 来此处,解决吃喝是小事,关键是得上厕所。问题解决了,赶紧走吧。药店得去,见不见陶大夫是次要的,关键是得有借口顺着宫门那边溜一圈。 济世药铺在较为繁华的地段,把崔伯留在外面看着马车,她朝里面去了。结果刚一进去,跟个人走了个面对面。 刘医婆? “林三……爷?”刘医婆上下打量林雨桐,“二娘还不见好?” 是啊!这不是来抓药了吗? 刘医婆倒是干脆,直接转身又往里走:“三爷跟我来。” 进了里间,是个老大夫。这老大夫对刘医婆还算客气,见去而又返,就抬头看过来。刘医婆把情况给说了,林雨桐又补充了几点,更有针对性。而后这大夫就给开了药。药方一看,林雨桐点头,这药方不算太高明,但也对症,能用。 抓了药,跟刘医婆出来。她拦住人家,“您老是要不忙,请您赏脸去喝杯热茶,如何?” 这是有事呀?!刘医婆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不走远了,去对面吧。” 对面有茶楼,有酒楼。还是去酒楼吧!林雨桐把人往过带,倒是人家非不去,“不用破费了,就喝杯茶吧。” 那行!喝杯茶。 林雨桐给了崔伯几个钱,叫他买点吃的在马车里暖和点,跟着刘医婆往茶楼去了。去了就要了雅间,上了二楼, 为什么选这个刘医婆呢,因为此人偶尔是能进出皇宫的。 是的!大明皇宫是有医婆的。 皇宫里有三类特殊的女人:奶婆、稳婆、医婆。 刘医婆就是这一类人,她属于在册的医婆,以备宫中召用。 这会子,林雨桐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人家,只是想着,她至少是知道宫里情况的人。先打探一二,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件或是反常的人物,或是有什么新动向。自己得靠这些消息,能排查四爷可能在什么地方。 入了雅间,要了茶,要了两盘点心,两盘干果。 刘医婆才低声道:“三娘有事?” 毕竟女子出门,说话小声是对的!林雨桐就问说,“我是想打问一下,这选秀……到底如何了?事过了吗?”这是个切入点,要不然好好的打听宫里的消息,岂不奇怪? 问这个呀! 刘医婆果然没多想,她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之前简王病重,宫里有冲喜之意。才有这么点意思,消息就传到宫外,说是要选秀,外面就喧嚷起来了,大家跟着乱。你们姐俩倒是心急,来了那么一出。我之前跟还文姨娘说,你们这回怕是白遭罪了。去给你们瞧病的时候,我听闻宫里的简王也不大好了,说是不中用了。这不是选秀的事就没人提了吗?可昨儿,似乎听着,又像是缓过来了。你呀,还是轻易别露面,叫人瞧见了,怕是要生些事端。简王年纪小,跟你同年,若真选妃冲喜,你这个年纪要比二娘危险……” 等等!简王?万历皇帝的儿子中有简王吗? 没有呀! 她就问说,“简王是哪个?” “慈庆宫的二皇孙殿下,被册封了简王。” 这么说,不是皇子,是皇孙呀! 慈庆宫是大明后期太子的寝宫,这个林雨桐知道。也就是说,简王是朱常洛的儿子。 可朱常洛的儿子,除了木匠皇帝朱由校,就剩下崇祯朱由检了。朱由校子女生下就夭折,无子继承皇位,而血缘亲近的就剩下一个弟弟朱由检了。但朱由检的封号不是简王,他哥登基后,不是册封他为信王吗? 哪冒出一简王来!朱常洛的哪个儿子被册封过简王呢?没有吧! 历史倒是有个简怀王,可这是木匠皇帝登基之后,给亲弟弟追封的谥号,人家两人毕竟是一个妈生的,对吧? 可她记得,这简怀王夭折的时候才三四岁大吧?难道记错了? 但别管哪错了吧,有了这些信息,大致这是有谱了——这个简王,八成就是四爷了! 人都快不行了,又活过来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嘿!看这身份选的,她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是没记错,朱由校现在还没被册封皇太孙呢吧?哎哟!太孙还没册封呢,你这做弟弟的先得了一简王,这是怎么玩的呀?找死呢吧!不用问都知道,他在宫里的处境不是一般的难。这会子正属于爹不疼,娘不爱,长孙的亲近之人怕他碍事,恨不能弄死他的阶段。 毕竟嘛,魏忠贤这名号,那是相当的响亮。 而魏忠贤之所以能叫魏忠贤,是如今四爷的生母王才人给改回来的。魏忠贤原本就是街溜子,大字不识,爱赌钱,赌输的多了,干脆自宫,谋划着进了宫。进宫之后先是叫李进忠,是他钻营到皇长孙的身边了,皇长孙的生母,也就是四爷现在的生母,叫人家恢复了原来的姓氏,这才叫魏忠贤的。 可见,这位王才人对能照顾她家宝贝大儿子的奴才,有多重视。 你亲妈都信任的奴才,想偷摸弄死你,哎呀!多么不一样的皇宫生活呀!惊喜不?刺激不? 心里幸灾乐祸,但事还得办呀!不能真扔下四爷在宫里受罪。 对了!这个简王叫什么来着?朱由学?(‘学’是同音字,原字无法显示,读者看到的是个问号,为了不影响阅读,以后就用‘学’替代了。原字是个木字旁加一个繁体的学字。) 林雨桐摸出一根金条来,轻轻的推到刘医婆面前,“求您办件事。” 刘医婆吓了一跳,伸手赶紧给盖在金条上,然后机警的左右看看,“三娘,这银钱从何而来?”林家的境况她知道,万万是拿不出这么些银钱来的。 林雨桐将刘医婆的手反盖在手底下,“您别问。我跟您保证,这钱来处正当,不怕查验。您也别怕,以为给您这么些钱是要办多大的事呢。您别多想,事真不大,咱不害谁。就是劳您捎带个小物件进宫去,递到这人手里而已。” 刘医婆没挪开手,但还是警惕的问了一句,“什么东西?给谁?” 林雨桐又拿出一个灰扑扑的外观极像是香熏球的物件来,“就是这个,交给简王。” 这玩意不甚出奇,跟外面卖的熏香球样子有差别,但是呢,一看就是谁家自家做的,不算是精巧的值钱物件。 交给的人又是简王。 简王跟林家三娘年岁相仿,之前简王颇为受宠,进出宫门倒也自由!难道是小儿女之情?这黄金是简王早前给林三娘的? 若是如此,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简王不死,那林家这三娘说不准还真行。将来简王便是去封地,那也是天高皇帝远,尽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她把手抽回去,金条顺便就拿走了。转脸接了香熏球,“快的话,我明儿就能给你消息。若是慢的话,三五日打发人给你递信儿。” 可以!林雨桐心里安稳了起来,那香熏球别人也打不开,便是丢了或是出了变故,也无大碍。谁也牵连不上。 如今就盼着,尽快能递到四爷的手里。要不然,他估计连吃饭喝水都不敢。 啧!离了我行不行的,也该自行体会体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27 章 明月清风(3)二更 明月清风(3) 事交托出去了,这就能回家了,再不回就真的晚了。送了刘医婆出门,看着她走远,林雨桐上了马车,直接回了林大爷租住的小院。 才停到门口,里面就出来一高壮的小伙子,崔伯喊了一声,“大爷。” 林瑜‘唔’了一声,就先掀开车帘子往车里看,他脸上已有怒气,在外面并没有发作,先扶了林雨桐出来往家里带。屋子这会子都暖和了,才把大衣裳脱了一件,林瑜关了门压着嗓门就道:“瞎胡闹!叫崔伯来一趟,我抓了药明早给送回去不一样?非得你这么时候往出跑?” “女儿家的病症大哥知道什么呀?”林雨桐也不怕他,记忆里这个大哥对妹子是极好的。 林瑜这才不说话了,只问说,“可见到陶大夫了?” 见了! 林雨桐没细说,崔伯还在炉子边坐着呢,也没法细说。 林瑜从炉灶上端了饭食来,“于大娘帮着做的,热乎的先吃点。” 又是菜又是面的,糊里糊涂的吃了一碗也不知道叫啥的东西。林雨桐左右看看,心里其实早就寻思了,住在通州,距离京城太远了。跟四爷来往起来并不方便。虽说老爹在通州的书院教书,但那也在山上呀,十天半月的也不下山来。家里其实就是俩老奴跟文姨娘和俩姐妹。说实话,这并不安全。 因此,她放下碗就跟林瑜说这个事,“定居京城,买个一家子能住的院子,得多少银子?不行就搬来吧。大哥不用来回这么奔波,三天两头的往家跑,路上太耽搁事了。” 林瑜把一汤婆子塞妹妹怀里,沉默了半晌,这才道:“在京城一完整的宅子,怎么不得三四十两银子?”爹的俸禄一年也就十五两,自己加上外快,也就十五两。这三十两要支应八口人过日子。想攒下钱来买院子,修整,再到住进来,何其艰难? 谁不知道京城里安全,住在城里人心里安稳。可这不得银钱吗?如今这当差的,都是租房子住的。但三娘说的有道理,是得想法子弄些银钱来,哪怕买个差点的院子,也是好的。 再则,妹妹们长的是好,若不是家里男丁总也不在,哪个闲嘴的婆子敢把妹妹们的名声传出去?这搬出来,住在锦衣卫同僚堆里,除非自家愿意,谁敢没事瞎扯。就是宫里那些没了卵蛋的玩意,也不敢随意造次。 林瑜的想法林雨桐不知道,她就是心里诧异了一下,京城的院子只三四十两吗?那是真不贵呀!她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这当教书先生,是不咋挣钱。就像是范进中举,那个范进做先生教书,一年十二两。可他老丈人屠夫,一天能挣一钱,一天一头猪算,那这一个月都三两呢。一年不得三四十两的收入呀! 嘿!这还真是。体面的不挣钱,挣钱的没体面。 心里这么琢磨着,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冒出来了。这举人别的不说,该是不用缴纳那么多税的吧,若是中举,多的是人把田产放在举人的名下避税,对吧?那这家里的日子不该是这样呀!除非京城不是林家的老家? 才要问了,门被推开了,崔冲进来了,他是跟着大哥的小厮,这会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刚出炉的火烧,三娘子快吃,大爷让小的去特意买的。” 这一打岔,也没法问了。 林雨桐琢磨怎么能合理的弄点钱来,至少方便自己跟刘婆子来往,方便接收宫里的消息。空间里的钱拿去糊弄刘婆子行,可家人面前,不成!不可能拿出没来历的钱来。 火烧分着吃了,当着下人的面,俩主子没法商量事情的。崔冲带着崔伯住门房去了,小厮们拼凑一间,里面有一大通铺,能住下。这间屋子,林瑜也没法住,得去隔壁跟于大娘的儿子借宿,林雨桐单住这边。 三四十两银子,把人压的腰板都不那么直溜了。 林雨桐一时都有些后悔,这么着急干嘛!钱这东西,真是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何不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提呢? 晚上合衣躺下了,一时也睡不着,就琢磨着,刘医婆这事,今晚办的成吗? 四爷晚上的这顿汤药,还是早前那个太监送来的。这玩意他喝了,转脸抠嗓子给吐出来。不知道多少辈子了,一直守着个活阎王,咱懂药啊!这对症不对症的,尝的出来。虽然不是很明确里面有什么药材,但其中有一味药量下的特别大,只这一味药就跟自己的身体相冲,这么吃下去,真能要命。 当然,送药的太监,他估计啥也不知道。反正药送来了,还贴心的看着得喝下去。今儿也是,喝下去他就挥手叫人出去,却不想这太监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可人一走,四爷看了看这太监刚才扶过的地方,手往里一摸,摸出个熟悉的东西来。 这是他做给桐桐,叫她收起来的。 他没敢直接往出拿,先把人打发出去,炕上的帐子放下,才把东西拿出来。拿出来一瞧,可不正是这个小东西。 自己还没动呢,桐桐先找来。 还得是她呀!真就离不得人家。 把机关打开,里面是人丹丸大小的小小颗的丸药,顺带里,里面有十来个金瓜子。药是排毒养身的,暂时不能拔根,但却能压制。一般的病啊伤的,能养着。一般的毒,也能调和。今儿不用抠嗓子眼了,直接吃了两丸丹药躺下,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胸口不那么堵了。 再看看那十几金瓜子,四爷都想笑,她想的倒是周全。只要身体没事,有点小钱不至于饿死,那就没什么难办的事了。 他起身,写了一张东西,这东西看着像是符箓,密码暗含其中,然后折叠好,取了个打赏用的荷包,里面有一把钱,这得放在手边。 今儿才知道宫里折腾选妃的事,这个事能办,且得赶紧办。但怎么能叫桐桐顺利的被选上,他还得再想想法子。但这个信儿得递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汤药就又送来了。还是昨儿那个太监,药碗递过来的时候,他先塞了对方一个金花生,这是宫里原本就有的东西。小太监偷摸的藏了,他背过身喝药,小太监也不盯着了。 空药碗递过去,四爷说原身的贴身太监,“赵方,给赏。” 放钱的匣子就在边上,荷包就那一个!赵方抓了荷包掂量了掂量,扔过去:“简王殿下有赏。” 这小太监利索的接了,谢恩之后利索的就端着盘子出去了。 四爷扫了这个赵方一眼,心里无奈。这个原来的孤魂野鬼,也不知道这几年都折腾什么了?连身边伺候的都没收服,这大殿里的伺候的,没一个是忠心能用的。 得找个人能用的人来,把这些麻烦先给剔除了。 这慈庆宫里,谁能用呢? 四爷脑子里盘算什么呢,林雨桐这会子也不知道。她没想到四爷比他预想的还要惨。她是天不亮就起了,起来就熬了一锅粥,等着也不知道会不会等来的消息。 崔伯也起了,就怕林雨桐要急着回去。 结果林雨桐没着急,愣是等到了林瑜要当差的时候,说是叫先吃了饭再动身。 就这么个吃饭的工夫,来了个婆子。是刘医婆打发来的,送来个荷包,“说是求了一道太平方,姑娘回去试着用用。” 林雨桐接了将荷包当着林瑜的面打开,是有一道无甚要紧的方子,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纸张,谁看了都觉得是符箓。 林雨桐扫了一眼,心里就踏实了。 林瑜也没在意,如今多是信奉道教,送个符箓那都是顺手的事,图个吉利,送个祝福而已。 林雨桐摸了几个钱赏了那人,这才道:“过两日,我必是府上拜访,再谢刘大娘吧。” 这人应了,林瑜客气的叫崔冲去送人了,这才放下碗道,“我叫于大哥给告假了,今儿我陪你回家!你说的对,住在乡下,确实是不成。咱还有七十亩地,卖二十亩,这银钱足够买个小院了。有个五十亩,佃出去叫人家种着吧。”一年能收几个租子算几个租子吧。如今这天啊,一年收一年不收的。虽然如此,但家里的地也不能全卖。有土地,在京城就算是良民。没土地的,跑到京城跟前,这就算是流民。性质不一样的!虽然爹爹是举人,自己是九品的官身,可这举人算是客居,官身说不准今儿是,明儿又不是了呢?所以,这土地还是不能撒手。要不然,就没有退路了。 卖地吗?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倒也是个暂时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要先搬来,回头自己再想法子给家里补回来也行。 三两下的,两人商量完了,回家。 坐在马车上了,林雨桐才仔细看那‘符箓’,然后又默默的收起来。四爷的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中DU,身边无一人可用。这就意味着,他每动一文钱,人家都能知道。 他在东宫无助力,皇上的宠妃郑贵妃又似乎有嘲笑东宫,落东宫面子的意思,想借着这个由头,给东宫次子选妃。 在皇长孙没册封太孙,也没成亲的情况下,撺掇皇上给次子选妃,这能是安了好心吗? 必然不是的!可现在还就是需要这个不安好心,顺利的把自己给接进宫里。 那这意思就是,自己还得再海选一次呗!这不过五关斩六将的走到最后那几十个人,四爷都没法操作。 我的四爷嗳,为了你,你看看把我给折腾的!还得去海选?! 别觉得海选人会少,少个屁呀!吃不起饭的人家,都不知道明儿能不能活,还在乎宫里能不能见人吗?那么些个人自宫进宫的男人,不就是在外面活不下去吗?姑娘们进宫,成为娘娘的概率不高,可里面有饭吃呀! 不舍得姑娘的,永远是那些能过下去的人家。可大部分,这不都过不下去了吗? 家里为了不叫姑娘进宫,这当大哥的要卖了家里的田搬到城里去住,现在自己若说要主动报名去选秀,会不会把这当大哥的给惹毛了? 她没敢言语,先这么着吧!搬去了再说! 到家的时候零星的飘起了雪花,屋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林雨桐赶紧进去给在穴位上揉搓了几下,又叫王婆子赶紧去熬药。 才几天,这病把人给磨得,丰腴的姑娘瘦了可多。 林瑜不好进妹妹的房间,隔着窗户在外面问呢:“可好些了?” 林二娘的声音不高,还是应了,“好些了!大哥怎的也回来了?” “哦!喝了药就歇了吧!回来办点事,明儿就走。”说完,真就带着崔冲又出门了。 再回来文姨娘才知道家里少了二十亩地,她也没资格言语,大爷也不解释,只早早的歇了,天不亮,冒着雪骑着马,连崔冲都没带就出门了。 林雨桐心急如焚,不知道买院子能不能顺利,得空了就收拾家里的东西。尤其是家里的书房,书堆的到处都是。 这一拾掇,文姨娘才觉得不对了,“你们这是……这是要……” 搬家!大哥去城里置办宅子去了。 文姨娘忙道:“老爷还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的,都得搬。回头给邻居留句话就得了,这位老爷身边总有学生服侍,也不缺人用。或是,叫人帮着给捎带一封书信也行。 文姨娘倒是不反对了,“也好,家里有男人在,心里安稳些。”小姐们都大了,又没有主母,带着俩老奴,总有那臊皮过来过去的,想往里面窥探。若不是大爷一身锦衣卫的皮穿着,外来户想在这里安家不被欺负,哪有那么容易?她重新欢喜了起来,“搬到城里,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等闲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你们长什么模样。” 自家俩姑娘的模样,就是被这左邻右舍的婆子传出去的,“干脆也别给邻居留话了,只说搬了就完了。回头给老爷送封信就成。” 林雨桐叹气,看!家里没人乐意叫选秀去的。 可这还得去呀!怎么跟家里说呢?哎呀!老朱家这媳妇对稍有家业的疼姑娘的人家,那都是没多少吸引力的。之前,都是派女官在民间访呢,哪些姑娘有贤名,然后宫里就会去相看,再去招了选秀,这种的属于半内定。 可如今这种的,自己这怎么操作? 宫里选人,走到最后的是凤毛麟角。像是大脚的姑娘,这注定是到不了高处的,那这进了宫,是什么下场呢?家里怕的就是这个。 事实上也是!自己这大脚,想走到最后,有点痴人说梦! 奶奶个熊,弄不好,还得花钱贿赂那些太监和女官,要不然,准从第一梯队给剔除下来。 咱以前哪怕只是清秀,那也是你们家把我挑去的,对吧!如今呢?这算是嘛事?! 坚持去选秀的这个事呀,要是跟家里说不出个四五六来,估计那位老爹能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绕是自己舌灿莲花,谁不知道身为简王的四爷,那就是一大坑呀! 这么想着,才想起自己还没时间端详自己如今的尊荣呢,都说长的好,得瞧瞧,到底长的好不好。美不美的,这是见仁见智的吧。 家里的镜子是亲娘汪氏的陪嫁之物,如今在屋里放着落了一层灰没来得及擦拭。这会子桐桐给擦了,透过不怎么干净的镜面,瞧见模样了。 嗯!长的……还行!没张开,瞧着不如那个姐姐明艳。但也俊眉修目,神采飞扬。关键是这姑娘生的白,白是真白,一白遮百丑吧,瞧着还行! 正琢磨着呢,大哥回来了,脚步匆匆的,“要搬赶紧搬,宫里刚得的消息,给病重的简王选妃。” 家里立马就忙活上了,家常用的先搬,叫林二娘躺在马车上。对外只说是病的不好了,要去京里求医,省的有人上门来相看。 大哥亲自驾车,崔伯和王婆留在家里慢慢拾掇,先把文姨娘和姐妹俩给接到京城去。 一路上,碰上三拨敲锣打鼓成亲的人家,进了京城,那就更热闹了,鞭炮声此起彼伏,不是这家成亲,就是那家成亲的。 文姨娘叹气,“病着吧,你们姐俩都病着吧,慢点好,不着急。” 林雨桐闭嘴了,这事不能跟文姨娘提的。 到了林瑜买的小院,真就是一小院。正房三间,带东西两厢,门口带个门房,有个厨房,没别的了。马车都没处停去,只能在门口。倒是后院有个小棚子,马暂时能安身罢了。 文姨娘忙着去拾掇了,崔冲帮着跑腿,林雨桐偷着叫了林瑜,“大哥……” 怎的了?家里还要添置什么? 不是!“我跟你说个事。” 林瑜往东厢去,指了指临床的炕,坐上去说话。 林雨桐乖乖的坐回去了,然后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那个……大哥,这选秀……” 没事!我跟同僚打过招呼了,没人敢胡咧咧! “不是!”林雨桐拉着林瑜的袖子,“大哥,你说,这选秀,我去报名,这成吗?” 林瑜蹭的一下起身,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烧糊涂了?胡说什么?” 脸色铁青,吓人的很。 反应大到出乎林雨桐的预料。 林雨桐揉了揉耳朵,心里寻思着,我这得怎么忽悠,家里才能答应呀!这事吧,不是你一厢情愿能办成的事!人家要求至少家世清白,明白吗?就是得家里往上数三代,都得没问题。这不是你偷着跑去能办成的事。只报名这一关,都不好过!姑娘家去不了,那得家里人拿着家里的各种身份文牒,才能报上名的。这事不要家里的老爷亲自去吧,至少林瑜得去。 如今林瑜这个反应,叫我想想,这瞎话怎么编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大家催的急,可亲们,这是五千一章的章节,间隔会久一点。两章就是一万字了,再来一更,就是一万五,相当于三千一章的五章了! 第 428 章 明月清风(4)三更 明月清风(4) 瞎话怎么说呢?说两人见过面?私定终身? 那是扯淡!通州距离京城的距离不近便,啥时候见的面?刘婆子这种不算特别熟的人,她脑补之下,觉得两人私下里有些往来。可是家里人绝对不会信的,家里的姑娘出门不出门,出门去哪里了,谁陪着呢,那都是有数的。 编这个,没戏! 或者说,单方面看上人家简王了,惊鸿一瞥之下,难以忘怀?快别扯淡了!这姑娘可不是花痴那种人。这家人叫林雨桐疑惑的地方就在于,俩姑娘都没裹脚,且教养姑娘和教养小子是一样的,一样的读书认字。甚至于在家里像是公孙大娘一般拿着木棍子当剑一般舞,家里的老爹都不带管的。 这样一个读了那么些书的姑娘,突然犯起花痴了?人家哥哥能信呀? 这哥哥不是一般的武夫,他脑子一点也不简单的!为啥走了武夫这个路子,没继续科考,她心里也一直都没想通。 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才是自己的切入点! 林雨桐‘嘘’了一声,叫这动怒的大哥先消消气,这个事呢,咱慢慢掰扯,对吧? 拉着人家坐下,兄妹俩隔着炕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林瑜真是一副好长相,堂堂正正,眉挺目亮。这会子一脸寒霜,可见是真动气了。家里还没热水,想倒杯茶缓解一下尴尬,都不能。 林雨桐又换了个姿势,笼着双手暖着,这才道:“大哥,咱家的情况有点特殊,对吧?” 林瑜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怎么特殊了?” “咱家在通州,独门独户,无亲无眷,我就纳闷呢,咱家的亲眷呢?”林雨桐叹气,“咱家这背后肯定有事!这事都到了影响你科举了。这能是小事吗?” 林瑜倒是没反驳这个话,“你也知道影响科举了,那你怎会想着去选秀就能改变这个境况呢?” 猜对了!这家还真有事!可有事不怕了,有事影响了科举,也没影响你当官呀!好歹你是九品!大明的九品跟大清的九品还不一样,这官是实在的官,哪怕只是个武官。只要能当武官,那就证明祖上便是有事,也不影响选秀。 她心神顿时一震,这就好办了! 林雨桐的声音不高,试探道:“不能吗?我觉得能呀!”她伸着手掰扯,“爹是举人,我记得爹提过,说是老家是黄安的。娘姓汪,咱们这些年跟外祖家来往的也不多,汪家在黄梅!来往不方便,这也合理。可大哥你这锦衣卫当时能进去混进去,还是汪家给出力了吧!汪家在京城有人当着官呢,且官职还不小。跟咱家面上来往不多,但私下却也关照,对吧!可饶是这样,依旧影响了哥哥科举……” 林瑜心头猛跳,三娘说的几点,都对上了!他沉吟了一瞬,就又叹气:罢了,都猜到这里了,迟早得叫她探出根底来。今儿不把话说明白,她怕是难死心。 这事说起来,挺复杂的! 林雨桐坐直了身板,不着急,慢慢说。 林瑜就问桐桐,“知道咱住的那个村子,村后头那里立着的那个碑吗?两年前,你的头在那里磕破了,为什么磕破的,可还记得?” 记得!有人要推倒那个碑,大哥你跟人打起来了,我上去拉扯,被推搡的撞碑上了。 林瑜问说,“可知那碑是谁的碑?” 碑上写着呢!林雨桐回想了一下,“那上面是‘李卓吾先生之墓’,。 对!“可知李卓吾是谁?” 等等!这名字有点熟,我得想想。 脑子里把大明的人物掰扯了一遍,叫林雨桐想起一个人来。紧跟着,她的面色就异常的精彩:“李贽李先生?” 对! 林雨桐真知道这个人,这是个牛人!贼牛的牛人! 他是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那思想放在当下的大明,不仅仅是超前,也不是往前迈了一步,而是迈步大到劈叉,肯定扯到蛋的那种。这人十二岁上学的时候,就质疑孔子。他觉得不该把孔子圣人化,他认为孔子也是人呀!所以,十二岁就在学堂里大放厥词,反对以孔圣的话当做标准,一点不改变的去执行。 这在当时,就是一狂生! 但人家就是牛呀,考上举人了,然后做教谕、做国子监祭酒,在万历朝的三十几年吧,人家当过姚安知府。反正是二品官位上退的。 要知道,大明的一品没实权的,宰相被朱元璋踢开之后,一品多是荣誉性质。这二品可就算是当的了不得了吧。 这人清廉呀,退了之后嫌弃家里烦。这家族荣誉之类的,琐碎事情太多,干脆不回家了。去朋友家这里蹭蹭那里蹭蹭,像是文学上公安派三袁,文学巨子呀,陪他一住动不动就是三五个月,国外传教士跟这老人家关系那是相当的莫逆。各大城池,那都是邀请此人讲学。 他呢,干脆把脑袋上的头发一剃,做和尚的样子,讲学去了。他对朱子理学这一套,那是持批评的态度的!可如今大明就是人家朱程理学的天下呀!他把二程,把朱熹给批的,一点都不带含蓄的。 这就已经叫人很不爽了,结果他的主张还多着, 他觉得重农抑商是错的,批判朝上这些当官的都是假道学,说大明这个天下呀,腐败、到处都是贪官污吏。他主张,应该富国强兵,应当文物分途。 他的理论著作里,林雨桐觉得最实际的一点就是,他认为穿衣吃饭,是人伦物理。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了。 除此之外,此人还坚定的认为,人的思想不能受束缚,人得平等,婚姻也得自由,还有,他倡导尊重妇女,觉得男女该平等。用他的话来说,‘妇人见短,不堪学道’这样的话就是在放屁,他认为,男女之所以如今看起来有差别,那是因为环境决定的,没给人家提供好的学习环境,才导致的,而不是女子天生就不如男人。 他夸秦始皇是千古一帝,说武则天是圣后,能够政由己出,明察善断。 这跟时下的观点,那是向左的厉害。 如果说这些,还不足以说明此人的厉害之处的话。举两个例子,成语里有两个词,一个叫做互相推诿,一个叫做举火求贤。这两个成语就是此人所著的书里的典故。 此人不做官之后,讲学的时候还收女弟子,不管是女娃娃还是妇人,只要愿意听,他不禁。但也因此,颇受人诟病。 在学术圈,那是很有名气,泰州学派,人家是宗室级别的。 只是后来,被人给攻讦了!当时的首辅大臣沈一贯指使的,把人给下了大狱。罪名是:敢倡乱道,惑世诬民。 这人也硬气呀,说‘我可杀不可去,头可断面身不可辱’,怎么死的呢?老头子七十六了,因着是光头嘛,就说要理发。结果剃头匠到了牢房之后,他抢了剃头匠的剃刀,抹了脖子了。三天两夜的抽搐,人才断气的。 林瑜沉默了半晌,就说起了家里跟这个李贽的关系,“老人家祖上姓林,原本叫林载贽。六世祖的时候是泉州的富商,家里做的远洋的贸易。三世祖的时候,就因为反如今这礼教一套,得罪了人,结果被诬陷说是参与谋反。家里为了避祸,改姓李!老人家有四子三女,七个子女只活了一个,一生清廉,子女多夭折。只长女活下来了……” 林雨桐想起了,黄安老家好似还有祖母在世,祖母姓李,无娘家人。 “是!祖母是这位老先生的唯一血脉!祖母嫁给祖父,正巧咱们家姓林,跟老人家祖上是一个姓氏。当时为了不妨碍祖父参加科举,没提过叫祖父招赘的事,却也说了,要过继一房外孙到老人家膝下,跟着老人家姓李可以,不改姓也可,毕竟李也不是祖上本姓,祖上本姓林嘛。 祖父祖母成亲之后,祖母生三子,大伯和二伯留在膝下,父亲行三,被过继到了父亲的外祖家,也就是老大人膝下,由外孙变成了孙儿。父亲科举的时候,老大人还在世,且老大人到底是学生多,且有出息的学生也不少,再加上故友遍布天下,父亲科举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可到了我这里,要科举,这要是叫人知道曾祖是谁,这便是事端。于是,为兄就干脆弃了科举,走了武途。你猜的也没错,母亲出身不低,如今的兵部侍郎汪可受汪大人,是母亲的亲叔父,是咱们的叔外祖。他是老先生的学生!” 啊! 汪可受!林雨桐知道这个人,这是个死后被赐了匾额,表彰为‘天下清廉第一人’的那位。说为官四十年,守操自律,就是说的此人。后来聊斋里有个故事,故事名字就叫《汪可受》,说是此人三世为人云云,就是蒲松龄以大明第一清廉人为原型编的。 林瑜叹气道:“村里那个碑,是汪大人出面,给他的老师,也就是给咱们礼法上的曾祖立起来的。” 明白了,就是这位李贽李大人,在官场上颇被人诟病。这科举那一套,都是理学,李贽的后人,去参加科举,那考官能叫你过才有鬼。 他的学生汪可受官做的不错,对老师的后辈颇为关照,甚至把侄女许给了老人家的外孙,礼法上的孙子。如今这位是兵部侍郎,还将林瑜安排到锦衣卫,文武殊途之下,这个安排很不打眼。平时只要来往注意点,谁去关注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 林瑜就说,“我在吏部的名录里,曾祖父那一栏,没敢写老大人。而是写了咱自己祖上的曾祖父。曾祖父是秀才功名,祖父是举人功名,父亲是举人功名,你哥哥是个九品校尉,这家世是清白的没错。可我只要在锦衣卫,就少有人翻腾我的来历。军中多是粗汉子,不在乎这个。可你要去做王妃,你觉得咱们过继出来的事,会没人知道?曾祖就是李贽,被下大狱定了罪的人!若是叫人翻出来,你便是做了王妃,能无恙?一个欺瞒之罪下来,会如何,你可想过?” 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原以为有些猫腻,无关大局!谁知道,来头这般大! 但这又如何呢? 林雨桐双手撑着炕桌,“所以,这个选秀我就更要去了!沈一贯当年构陷曾祖,这总没错吧!学术争论,到了要命的程度,这是对的吗?沈一贯现在便是死了,我也要把案给翻过来!学术就是学术,曾祖当官无过失,只是在治学上跟他们有分歧,这就是该死吗?我是不认的!” 怪不得这家的女子该读书读书,偏还不裹脚,也不过分约束。便是出门被呵斥,也是因着怕选秀的当口上出事。 原来这一切的根子在这里呢! 这一家从根子上,往上数数代,思想都跟人不一样。 林瑜没有说话,又是沉默。半晌之后才道:“那你以为,简王就是好选择吗?” 如今的太子能被封为太子,那是君臣掰腕子了整整十五年,皇上都没赢,长子的地位不可撼动。明知道这一点,简王还冒头,这是找死!绝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选此人,林瑜摇头,“愚蠢!” 林雨桐白了林瑜一眼:“大哥,你觉得愚蠢,未必是真愚蠢。我想,简王不时的冒头,如此下来,太子的日子必然是好过了。” 林瑜愣了一下,“你觉得慈庆宫是故意的!弄个次子出来……”分担压力,叫皇上少找太子的麻烦,太子不必那么战战兢兢? 林雨桐垂下眼睑,朱常洛没那脑子!但要是这么去掰扯着理解,是不是就觉得,简王的一切举动,都是太子授意的。如此一来,简王的日子,将来真的会不好过吗? 未必吧! 至少林瑜会这么想! 林瑜是这么想的,但是林瑜不会因此叫妹妹为了过去的案子去选什么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许胡闹。况且,你一双大脚,怎么选上?异想天开!” “可有人若是愿意我被选上了!”林雨桐拉住林瑜,“大哥,就只当咱们没有被过继,曾祖就是一秀才,不成吗?过继这事,今儿能过继,明儿就能回归本姓,这不是障碍。获罪不到家里!那剩下的,就由着我去,不成吗?” 祖上不是说,婚姻之事,随己心耳。 林瑜面色大变,“是宫里谁相看上你了?哪个阉货?” 林雨桐摇头,“不是宦官,是……是皇后身边的女官,瞧上我了。”她只能这么说。 林瑜皱眉,“你何时见过宫里的女官?还是皇后身边的?” “刘医婆认识那人,在茶楼见了一面。”林雨桐只能这么说,“那日哥哥也见了,刘医婆派人给我送了方子,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为何之前不直言?”林瑜满眼的狐疑,“说老实话。” 林雨桐低声道,“我这不是怕祖上真有妨碍,反而害的大哥丢了差事,先跟大哥打听呢吗?如今听明白了,不至于就惹祸,对吧?皇后身边的人,又过了刘医婆的手,那咱再装病,是不是不大好。我听刘医婆那意思,简王的身体不到不成的份上。只要人活着,就没事。” 这话也合理!可那天就你那打扮,人家看上你什么了? 林雨桐一噎,“看上我壮实粗笨!病的七荤八素都能挺过来,觉得我命硬。” 又胡说八道! “我哪知道为什么看上我了?”林雨桐耍无赖,“要不然,明儿我叫刘医婆过来一趟,大哥亲自问问。”大不了叫刘医婆给我圆个谎。 当然了,只这些是不行的!想叫家里主动给自己报名,没戏!除非宫里真的来相看!这就真的得刘医婆再传消息给四爷,叫四爷想办法,把宫里的女官真的打发来相看才成。 林瑜一下子就严肃了,连证人都能带来对质了,可见说的八成是真的!那这事就不是小事,他立马喊崔冲,“过来一趟。” 崔冲过来了,林瑜马上安排,“我书信一封,你雇上一辆车,再回通州。连夜的上山,将信给老爷,请老爷务必尽快回来一趟。” 是!主仆俩忙活起了,林雨桐坐在炕上笼着手,砸吧砸吧嘴,感觉好难。 这事兄妹俩跟文姨娘和林二娘都没提,事不定下不能言语。第二天一早,林瑜得当值去了,不能再请假了,只说,“后半日就回来,不许瞎跑。” 好!不瞎跑。 可能不跑吗?林瑜一走,林雨桐就跟文姨娘说了一句:“我想请刘医婆来,给姐姐针灸。” 能请来吗? 能呀!林雨桐自信满满的,“她家住的不远,我去一趟,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那你可得小心着,避着人,别在外面出声跟人说话。 知道了!林雨桐穿着男装,一副小子的打扮出去了。叫刘医婆再帮着给四爷递个东西,随后去一趟家里。这次刘医婆比之前还热情了三分,大道理她懂的不多,只知道简王活着,那就怎么着都好。 今儿林雨桐只一说,她就应承了。约了针灸的时间,也说了,定是准时到的。 四爷晚上就拿到了递进来的密信,上面把家世往上一摆,四爷就懂了! 哎呀!真是会挑人,怎么就跑这一家去了呢? 不过这一家如今看着麻烦,可将来……好处比预想的大的多!此人有一整套的学说,照搬照用固然不行,但他的一些主张和思想是值得重视的!更主要的是,此人故交遍天下,桃李遍天下,自成一派,这就意味着,不愁无人可用。 四爷就乐了,没桐桐是不行呀!福气全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历史人物资料均来自百度,非杜撰。 第 429 章 明月清风(5)一更 明月清风(5) 躺在炕上睡不着,四爷翻来复去的,想着这事该怎么办。 找王安?王安是朱由校身边现在比较拿权的人,此人原先伺候的是朱常洛。之后才到了朱由校身边。此人虽是阉人,但跟魏忠贤之流还不同。此人为人刚直,但是刚直却粗疏。心思不够细密,且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病上一病。若不是如此,魏忠贤之类也不能那么快把王安给排挤走。 当然,弄走王安,那是以后的事了。此人现在在朱由校身边的地位还是不能撼动的。凭此人的性情,跟此人是能谈的。 可爷为什么要跟他谈呢?谈又能谈什么呢? 四爷蹭一下坐起来,拍了拍脑门,自己这是被桐桐给干扰了!她的思维方式在有些时候是不合适的,尤其是不适合自己用。 这里还是紫禁城,这里的主人还是帝王。 只要是帝王,他一定有共性!而自己,对大明帝王的看法一定全是对的吗? 未必吧!后人看到的明史都是清人修的。像是张廷玉,明史稿他就有参与。便是秉持着修史的态度,是从很多遗留下面的文献史料上把大明的历史给还原了,但是,其见解是否带有偏颇呢? 况且,书页是冰冷的,人却是活的。谁的一生,不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更何况一个帝王!人能左右人生吗?很难,很多时候都是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么一个帝王呢?他的一声是那么几页史书能记载完的吗?他的所思所想,他为什会那么去思那么去想?没人关注了!从结论而推因果,带着太多的想当然。 当一个后世的胜利者,回头看这个失败者的时候,心态是公允的吗?就从自己的内心来讲,没有用俯视的心态是看此人吗? 未必吧! 站在后世,这么去看是没问题的!可如今,却不行!只这心态不调整,就可能就会坏了大事! 如今住在宏德殿的万历皇帝,他是十岁就登基,在皇位上稳稳的坐了四十六年的人了。自己此刻要做的,便是摒弃所有的偏见,所有的负面的东西,去看待这个坐在龙椅上的帝王。 他有多少缺点,多少毛病,如今都不要去想。只想着,他是此刻大明王朝的皇帝,只这些就够了。 等站在这个角度再去想的时候,很多东西就又变的不一样了。 四爷一晚上没睡的多安稳,反正白天也睡的多了。第二天一早,先服用了一丸药,虽不算康健,但走动是无碍的。 别的吃的不要,“一碗牛乳,热的就行。鸡子三个,水煮即可,不剥皮。” 赵方愣了一下,摆手叫早膳都撤了,转脸要的东西被拿了上来。 四爷吃了饭,洗漱更衣。 赵方低声道:“王爷,这是要……去哪?” “宏德殿。”四爷看着身上的衣裳,还颇有几分不适应。自己动手整理了两下,将那一丝别扭隐藏起来,这才抬脚朝外走。 赵方缩着脖子跟着,不敢言语。宏德殿那地方,太子爷等闲都进不去,可王爷现在要去,连提前打发人去求见都不曾。他提醒说,“王爷,太子爷起了。”不先去请安吗?要去见皇上,不告知太子爷一声吗? 四爷‘嗯’了一声,再没搭理身后这太监,而是脚步不停的继续前行。 四爷走的并不快,这皇宫对他来说,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大致方位都对,可还是有很多不同了!要说起来,大明的皇宫不及大清富丽堂皇,但大清皇室所在的紫禁城,那是缩小版本的。如今的大明紫禁城,内外城是一体的,好生宏大! 桐桐心心念念的,一直认为住的是二手房。呵呵!如今倒不算是二手了,可还满意? 赵方紧跟在后面,陪着主子穿过一层层宫殿,看着他迈着步仿若他才是这皇宫的主人一般悠游自在,他吓的更不敢喘气了。一路跟着,站在了宏德殿外。 四爷仰头看着这座宫殿,汉白玉的玉璧呀,在大清的时候,早没这些汉白玉了,用的是青石替代的。 晨曦的光洒在这玉璧上,顿时便多了几分华彩。 他沿阶而上,殿外的太监宫娥俯首,他不曾停留,一直朝前而行。直到候间处这才停下了脚步。 一身姿笔挺的女官微微欠身,“见过简王爷。” “梁尚仪,请代为通传,简王求见皇爷。” 梁尚仪打量了四爷一眼,而后退了一步,应道:“是!请王爷稍候。” 帐幔低垂,层层叠叠。外面的寒意,丝毫透不进寝宫里。地龙铺设,屋里温暖如春。红毯铺地,白裘为褥,其上躺着个散着头发一身肥硕的老者。老者合眼躺着,听到动静动也没动。 梁尚仪低声道:“皇爷,简王爷求见。” 老者还是没吭声,梁尚仪站着没动地方。她以为老者沉默便是拒绝,转身慢慢的朝后退,手到撩起帘子的的时候,老者‘嗯’了一声,她停下脚步,又默默的等着。 老者却再未言语,她这次便真的退下去了,走到门口,声音依旧不高,说话不见丝毫起伏的道,“皇爷召见,王爷请。” 四爷顺着记忆,一步一步的踏入这个宫殿。 他微微皱眉,这个宫殿布置的真是不讨人喜欢。若是自己把自己的住处弄成这德行,皇阿玛非打死自己不可。 一层层的进去,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帝王。他年迈、肥硕,头发花白披散,胡子也不曾整理,老年斑爬到了脸上。这会子身上搭着锦被,眼睛闭合。周围零零散散的,杂乱无章的堆放着许多折子,有些展开着,有些随便的合起来撇在一边。再远十几步之外,零零散散的,这么一大片地方,被折子堆满了。 他只扫了一眼,看似杂乱无章折子他自有他的分法。因此,他一步都没多动,也没见礼,就那么等着。 好半晌,这人才睁开眼,然后头枕着胳膊,朝少年人看去。 四爷拱手,“皇爷。” 老者‘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之后嘴角翘起,微微撇了一下,“……活着呢?” “没死了。”四爷席地坐下了。 “没死……那就且活着吧。”老者又闭上眼睛,翻身,给四爷一个后脑勺,“活着去吧。” 意思是你是怎么快死了的,又是怎么活过来的,他没兴趣,也别告状,他不管。 四爷没想说这个,他把昨晚琢磨的那么在脑子再过了一遍,才直言道,“皇爷,我是为了选妃之事来的。” 老者轻笑一声,好似连知道的兴趣都没有,压根不想接茬。 四爷就又道:“皇爷,孙儿相看好了人选。” 老者又是一声悠悠的‘嗯’声,而后才问了一声,“谁举荐上来的?” “无人举荐,孙儿出宫偶尔认识的!” “貌美?” “不!周正。”她也没太多貌美的命!狐狸精这种的,桐桐没那运道。 “家世高?” “不!书香门第。” “两情相悦?” “不!只偶得一见。” 躺着的人笑了,重新翻身过来,“早起寻你皇爷开心来了。” 四爷看着老者浑浊的眼睛,低声道:“人选是——李贽后嗣孙女。” 老者迷茫了一瞬,半晌好似想起来了,“李贽?” 是! “那是个疯子。”老者是这么说的。 四爷轻笑一声,“那样的疯子,得先是个聪明又执拗的人。” 老者的眼睛看着屋顶,然后‘嗯’了一声,“你瞧上的姑娘是个聪明人?” 四爷点头,没再说其他。 老者嘴角又勾起,“聪明人……好在哪?” “聪明的女人,生的子孙聪明。”四爷是这么说的。 这话一落,老者的眼睛就看过来了,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而后看着四爷的眼睛,“你觉得这姑娘跟她祖上一样聪明?” “嗯!” “一样的执拗?” “是!” 老者翻身,趴在褥子上,呼啦一下把挡着他的奏折一把给推一边去了,距离四爷更近了之后,才问说,“也跟她祖上一样疯?” 四爷沉默了片刻,“应该会吧。” “疯的厉害吗?” 四爷叹气,“这得您打发人去瞧瞧,看看能疯的多厉害。” 这老者顿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捶打着地面,然后随后把手边的奏折抓了一个,朝四爷一扔,“滚吧!” 四爷起身,默默的退下了!从宫殿里出来,里里外外的,都欠身低头。四爷一步一步的走出来,而后回望这座宫殿:万历皇帝糊涂吗?昏聩吗?一生数变的执政风格,这中间一个帝王到底经历了什么,除了皇帝本人怕是没人能懂他的心历路程!但是,谁要把这个帝王当成昏聩的傻子,那就活不长了。 他,便是不上朝,那也是执掌这个王朝四十六年的一代帝王。 垂垂老矣的帝王,慢慢的安静下来了。他睁着眼睛,叫一直站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太监,“吕芳啊……” 是!皇爷,老奴在。 “叫梁尚仪出宫一趟……” 吕芳低着头,应了一声,而后慢慢的退出去了。帐幔外,他的师傅陈距朝他轻轻摆手,叫他去办事,这才轻手轻脚的进去。 皇爷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陈距也不敢说话,只默默的等着。 好半晌,皇爷才说:“……选秀的事,是郑贵妃所提?” 是!贵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 皇爷嗤的一声,“怪不得说要找个聪明的呢……果然是很蠢。” 陈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皇爷是说郑贵妃此举很蠢!或者说,郑贵妃不是只有此举是蠢的,而是郑贵妃一直很蠢。皇爷这话说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皇爷也没有要他接话的意思。 是啊!谁能接的上话呢?那个孩子,死过一回,机巧的聪明没了,内敛起来了。皇爷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唯那孩子懂了。 是啊!四爷好似是有点懂了。 他一路往慈庆宫而行,想着这位帝王。这个帝王的长子,是他临幸了一个宫女所生的。他不愿意认,最后是李太后急着要皇孙,又确实有各种记录,确认他确实临幸过这个王姓的宫女,才逼的他不得不认。 帝王临幸了一个宫女,算大事吗?他不认,是因着害怕,是因着怯懦吗? 未必! 他不认,正是因为他知道皇长子的分量。生下来若是皇子,必为皇长子,皇长子在皇后没生嫡子的情况下,那就是下一位的储君。 可这个长子,是合格的继任人选吗? 万历皇帝大婚的时候十四五岁,王皇后十三岁。张居正曾说帝后的年纪都太小,但到底是没拗过李太后,帝后这才大婚。王皇后生了一个公主之后,便怀一个落胎一个,再没生下嫡子。这么些年了,从大婚之后,几十年了,迄今为止,皇后都跟帝王在同一宫殿住,可却再无嫡皇子出生。 早年,还年轻的时候,这个帝王一定是期盼过嫡子的。都说万历对长子进学讲学等各种的事情不上心,可谁能体会一个帝王对以后的忧虑呢? 长子的生母王氏,后被册立为恭妃的那个女子,是在后宫里被折磨而死的。她生了皇长子,又有太后托庇,竟然不能保全她自己,这是个什么样心性的女子? 那个时候,万历皇帝想着要生嫡皇子,在皇长子小的时候确实是疏忽了。一个懦弱的母亲并没有给皇长子一个好的教育。后来,嫡皇子没等来,皇长子却因为耽搁了教育,也懦弱了。郑贵妃生了福王,跋扈大胆的宠妃的儿子,身上至少有几分自信昂扬之气,这与懦弱的皇长子是完全不同的。 万历皇帝想选择一个站在人前,不怯场的太子,错了吗? 可朝臣不许,执拗的认为立嫡立长不可更改。这要是他们都是出于私心,则还罢了。偏他们都不是,他们就是抱着‘立长不立幼’的古训不撒手,为此,君臣十数年间,争的就这一件事。 万历皇帝,看不见王朝的明天了!张居正死了,政无法施行,不管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到头来不也一场空吗?他便是励精图治,可等君臣的拉锯战结束时,他的继承人皇长子都已经蹉跎到二十岁的成年人了,掰不过来了。一个怯懦、懦弱的储君,天下便是再好,能延续几年呢? 他对原身这个孙子的宠,真的只是挑事吗? 他对福王的偏,真的只是因为宠爱郑贵妃吗? 四爷这会子就想着,他说不定盼着福王能成为朱棣!若如此,这大明的天下就还有雄主,就还能延续。 今儿大胆的试探,他觉得未必就是自己瞎猜的。若是福王不能成为朱棣,那么身为简王的自己,又能不能成为朱棣呢? 躺在那里的老人,深知长子的懦弱,也看到了长孙是个成色,他的心里,还有期盼吗? 一代不成,两代不成,三代依旧不成,那么王朝的未来在哪里呢? 所以,大逆不道在他眼里能容,恃宠而骄在他眼里能容,唯独懦弱、无用在他眼里不能容。 原身被算计,这便是无用。 没被算计死,活过来了,这便是长进了。 遭逢这般变故,没有懦弱的不敢动,这便是惊喜。 大胆的闯了宏德殿,说了一翻听着荒诞的言辞,这在他的眼里,便是希翼。 他知道,他的王朝,需要聪明、勇敢、执拗,且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劲的人才能有可能扭转。 他办不动、办不了的事,他希望有人能办到! 这就是一个帝王!一个帝王,总是盼着子孙万代,传承万年的! 桐桐是怎么也没想到,四爷这件事办的这么利索! 吃了顿早饭,又把家里拾掇利索。因着刘医婆要来,她特意换了身家常见客的衣裳在家等着。刘医婆来的很快,给二娘针灸了之后,才去林雨桐那边说话。就是说,东西递进去,还没回信云云。这边话还没落下呢,外面便喧哗了起来。 正不知道什么事了,刘医婆家的婆子先进来,“大事不好了,宫里的梁尚仪来了。” 去哪家? “奔着这边来,不知道要去哪家?” 林雨桐也不知道这梁尚仪是什么人,还想着锦衣卫里很多人都住这一片,是不是谁家升官了,或是宫里放赏了。 却不想着,有个小太监已经进了院子,“可是林宝文林举人家?” 是!林宝文正是自家老爷的名讳。 文姨娘正不知所措呢,小太监又跑了。 刘医婆赶紧拉林雨桐,“快!快!快!快拾掇拾掇!梁尚仪是皇上身边的女官……”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可真没想到。这还拾掇什么呀,“家里无应酬女眷,姨娘不拿事,家姐又无法起身,就这么着吧!劳烦你帮着支应着宫里的其他人,再麻烦您身边的婆子,去给家兄捎个信。” 嗳嗳嗳!马上办。 刘医婆恨不能同手同脚,林雨桐出去站在文姨娘的身前,迎到了一身干练的女官梁尚仪。 此人的眼神毫不避讳,就这么直接的看过来,然后带着几分打量。脸上不见多余的表情,到了跟前才微微见礼,“林姑娘。” 林雨桐还礼,“尚仪安。” 蓬门小户,棉衣麻裙,头无玲珑宝,脚无珍珠坠,就是一小户人家的姑娘而已。 可这么一个姑娘,站在她和她所摆起的排场面前,气度天成。没有惶恐,没有局促,更没有窘迫,就带着那么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看着她。 梁尚仪笑了,此女确实非国色天香,但容貌却在中上。至于性子——是不是聪明,她看不出来。是不是执拗,她也看不出来。 但是此女胆大,她是真看出来了。 胆大吗?胆大的女人,在皇宫里,要么过的极好,要么过的极惨! 姑娘,祝你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30 章 明月清风(6)二更 明月清风(6) 宫里的人来的快,退的也很快。 林瑜紧赶慢赶的,也没赶上。只站在路边,看着宫里的仪仗迤逦远去。 家门口,围着太多的人带着各种目的的在打问,文姨娘站在门口应付的颇为吃力。他急忙过去,团团作揖,话还没说完呢,巷子里有马车急匆匆的行来,看着坐在车辕上的崔冲,他知道,这是父亲回来了。 三言两语打发了同僚的家眷,只说家中有要事,改天设宴请诸位,这才把门口的事给打发了。 扶了父亲下车,一句没言语呢,父亲便脚步匆匆的往里面去。 他跟着文姨娘急着往里追,院子里,三娘站在中间,二娘焦急的趴在窗上急的直咳嗽。 林瑜先看文姨娘,“劳姨娘先去看二娘。我跟父亲和三娘有话说。” 是! 文姨娘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往二娘屋里去了。 林宝文绕过桐桐,直接往上房去了。 林雨桐转身跟上,进去的时候,林宝文已经在书房落座了。她站过去,叫了一声‘父亲’。 林宝文靠在椅背上,不住的揉额头。好半晌才问了一句:“为父只问你一句,可自愿入选?” 林雨桐愣了一下,“来的是皇上身边的梁尚仪!”那这便是皇上阅看,还有质疑吗? 林宝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皇上身边的……又如何?” 林雨桐眨巴眨巴眼,看林宝文。 林宝文冷哼,“便是帝王,若有错疏,臣子便谏不得?管不得吗?” 林雨桐瞬间便懂了,大明的朝臣和大清的朝臣,这压根就不一样!自己对皇权的理解,跟眼下这些读书人对皇权的理解,中间隔着太多的东西。 可她突然之间,就觉得鼻子好酸!这该死的个性,她还偏偏很喜欢。 是啊!站在朝堂上的,就该是骨有铮铮者!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是!父亲,女儿自愿入选,无人强迫!” 林宝文皱眉,“所为何来?荣华富贵?受不得家里清贫之苦?” 林雨桐摇头,“不!女儿是觉得,简王非蠢人。” 非蠢人又如何? 林雨桐低声道:“梁尚仪说,简王今早求见了皇上,告知皇上若选妃,想选女儿。” 原因呢? “简王说,女儿是李贽后嗣孙女。” 林瑜愕然了一瞬,李贽是罪臣,这个人能提吗? 林宝文不说话了,好半晌才道:“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说,李贽是个疯子。简王又说,那也是个聪明又执拗的疯子。梁尚仪临走还告知女儿,说她此次来,就是想看看,林家的姑娘是不是个聪明执拗偏还敢疯的人。” 林宝文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而后背过身去,看着窗外,不想叫儿女看见他脸上的震惊结和此时的失态。 这些话不多,但这些话里的意思不敢深想。 林雨桐低声道,“皇上盼着有聪明人,有执拗人,有敢于疯一次的人出现。若是如此,那么福王、简王,就是皇上寄予希望的。爹,这个王朝到了如今,积重难返,皇上是知道的。这是非得大刀阔斧不可的!抱残守旧,叫皇上也看不到明天了……” 这是梁尚仪转达了这番话之后,林雨桐才摸到了这位万历皇帝的一点想法的。 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当皇帝当然会这么去想。可这却把林家父子惊的不轻!大明王朝啊,永乐的宫乐好似还在王朝的上空飘着,可早已不见当年的盛景了。 要么,陪着这个王朝一起沉沦。要么,为了这个王朝再疯一回。 林雨桐抬头看着林宝文的背影,“父亲,该如何选,您定。”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一个异常冒险的决定! 林雨桐把话说的很明白,嫁进去,就不可能只做一个安详尊荣的王妃。与其说是选中了她,不如说是选中了李贽的背景。 而以如今的境况看,想救下这个王朝,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一个不好,全家便是万劫不复。 林宝文久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转身看向儿子,“你曾祖当年身死,在牢里留下一偈,那一偈是怎么说的?” 林瑜朝上方拱手,低声道:“那一偈是,壮士不忘在沟壑,烈士不忘丧其元。” 这是说哪怕知道要死在沟壑,要掉脑袋丧命,可也依旧得一往无前。 林雨桐垂下了眼睑,这便是林宝文的决定。他不知道坐在上面的人不可能真的用李贽的那一套理论吗?他知道!但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在他看来,学术之争什么时候都可,但国一定得保。 破釜沉舟,是需要勇气的。 这父子二人之后再说什么了,林雨桐不得而知。她陪着林二娘呆着,得闲的时间,看的全是大明律。 林二娘的身子这几日见好了,看书还不行!她靠在炕头,不时的咳一声,“你要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要是去了,再见可就难了。” 想见总能见的,也没说不叫见娘家人。 林二娘咳嗽了一声,“要早知如此,又何须折腾的病这一场。”说着话,又交代文姨娘,“衣裳料子得重新准备,我娘留下来的东西是不错,但就是不时兴了。既然选妃,便不是只她一人。这要去在宫里住些日子的,总不至于太寒酸了才好。先用给我预备的那些,抓紧叫人赶出来吧……” 家里再有值钱的,就是给林二娘的嫁妆了。她十五了,说了亲就能嫁人。嫁妆是早两年就开始预备的,一点一点的积攒下来,好料子也还有几身的。 可不管再怎么准备,去宫里都是寒酸的。 有报名去选的,也有像是林雨桐这样宫里‘寻访’来的,更有许多是宫里的娘娘或是一些官员举荐的。 这种寻访来的,是不用去海选的。连复筛都没有参加,只要进宫去就得了。 进宫,住在宫里,是得叫人近距离的观察品行性情。 这一等就是半月,惊动的也只北直隶这一片,听闻最初是一千多人,复选剩下两百个,接进宫的时候还得再查一次身体,这次人数严格控制,带着林雨桐在内,进宫的一共二十三人。 春寒料峭的时节,再次踏进了紫禁城。 该是觉得亲切,偏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心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哦!这就是大明。 大明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不亲涉其中,是不能体会这种不同的。 别的不提,就说裹脚吧!女子的脚金贵,她觉得缠着的脚就该是那种畸形的,可其实,大明女子的脚不是那样的。原主的记忆里,只有她自己的脚,她姐姐的脚,连亲娘和文姨娘的脚都没见过。可这一查身体才知道,大明大部分女子的缠脚,并没有那么畸形。女子的脚就是被一层层的裹脚布缠起来了,打小就是那么缠着的。就像是打小就穿那种小鞋似得,能把脚缠的纤细,但却绝对没有那种畸形。而林家姐妹的脚,连这样的缠也都没有。不过是原身现在才虚岁十二三的年纪,年岁小,脚自然就不大。这次的秀女里,有十五六的姑娘,他们基本属于长成的,但是那脚跟林雨桐比起来,也就差不多。这当然比起自然长起来的小了一些,但并没有折断了骨头扣下去。也许是有一些群体是这样的,但是入宫选秀的女子,脚好似不是那个样子的。 还有穿着,如今这鞋子,鞋底比较小,但鞋长是够数的。而且,因为做鞋子的布料是容易松的那种,所以,脚大脚肥,穿着那种易松的鞋子是不好看。 别人在观察谁是竞争对手,她却在观察跟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大明。 所谓的竞争对手,那是不存在的。她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担心,很多东西,就是一流程而已。 她安心的住下了,一人一间房,里面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有专人给送来。女官们进进出出,主管的就是这个。 洗漱了,换了衣裳,中午皇后要阅看的。 她哪有那个闲心跟谁姐姐妹妹,更没有必要跟身边的女官和太监说太多的话。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是眼睛,在默默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多说多错,不说不错,不费那心神。 到了点了,有专门来叫,得从这个宫殿去那个宫殿,哪怕自诩对皇宫熟悉,可林雨桐还是觉得如今的宫殿可真阔朗。是不是很多被毁的宫殿重新盖的时候尺寸缩减了呀?要不然,为什么总觉得这是在大号的紫禁城里呢? 那时候的紫禁城,四处宫墙,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可如今的紫禁城,有多少的抄手游廊,叫这个皇城看起来通透的很。 宴席设在坤宁宫,这是有点出乎意料的。 混在秀女中间,被请入席。每人面前一个桌子,身后是屏风,屏风上挂着秀女的资料。只怕这细纱做的屏风后面,也藏着人在细致的观察呢。 观察什么?林雨桐也不知道,等到了吉时,女官引导着一位五十上下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为贵妇。等女官唱名见礼了,林雨桐才知道,这是皇后、郑贵妃,以及东宫的王才人。 王皇后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温和。郑贵妃年轻一些,神采飞扬。跟着的是东宫王才人,也就是四爷如今的生母。 是的!东宫太子妃去了五六年了,没有女主人。相看皇孙妃,自然得皇后掌眼。 王皇后面带微笑,“来了就别拘谨,留下做客,住一段时日。若是得中,宫里自有旨意。若是不得中,宫里自有封赏。” 是的!最少宫里会给一笔不小的钱财,对于小户人家来说,姑娘能以此为嫁妆,带去夫家。 走到这一关,留下的高兴,便是留不下,总也有所得的。 女官拎着,又是祝酒,又是端饭食,这一举一动,都在观察者的眼里。 郑贵妃坐在上面,指着一个极为艳丽的姑娘跟皇后道:“我瞧着这个是极好的。” 王才人坐在侧面,默默的不敢言语。 王皇后眼睑一低垂,边上就有女官站出来,亲自给郑贵妃斟酒,“今儿是金桔酿,您尝尝。” 林雨桐觉得很有意思,这是郑贵妃又失言了,女官出面,直接给弹压了。在礼节上,女官对后宫女眷,有引导教导之责。 她这么想着,端起酒杯,也抿了一口。这个酒,当真好喝。 坐在这里,能看到女官们对秀女的鄙薄,能看到太监对秀女们隐晦的打量。在没成为主子之前,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都未必入的了这些人的眼。 她在其中,并没有比谁得到更多的青眼。 住在宫里,四爷肯定知道,但是他没叫人来传话。林雨桐也没试着瞎跑,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最后这一步。 她就安静的呆着,跟别人少有接触。什么吟诗作赋、针织女红,她一概不碰。房间里防着什么书,便是什么书。但却始终没有在纸上落笔一字。 住的越长,其他姑娘越是焦躁。有拌嘴的,有跟女官置气的,有打骂了宫娥的。梁尚仪低声跟躺在大殿里的皇爷道:“……很是沉得住气,少言、寡语,除了第一日打量了宫廷几眼之外,便不再多看。不问、不言、不声、不响。” 老者好似有点兴趣了,“哦!这是个想疯才疯的人呀!” 梁尚仪不由的就想笑,“臣以为她胆大,却不知她小小年纪,这般的内敛。” “入宫者可有貌美的?” 有! “她可在意?” 不曾! 老者笑了笑,伸手由着人给扶起来,这才道:“去吧!把人带来,朕要看看。” 是! 然后林雨桐便被带出来了,她以为是要见皇后,或者是去见太子,结果都不是。她被带到了宏德殿,见到了坐在榻上,花白着头发的老者,这便是万历皇帝。 她见礼,然后静静的等着。 老者打量了这姑娘一眼,小小年纪,有可什么可瞧的?就是不丑罢了。要说有甚不同的,那就是没怕自己。 现在,不怕自己的人不多了!太子见了自己双腿还打哆嗦了,长孙见了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姑娘就大胆的跟他对视了之后,还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两眼。 梁尚仪是没看错,她是胆大。 皇爷招手,“来来来!近前来说话。” 林雨桐便朝前,站在五步远之外。 皇爷眯着眼睛,问说,“你是李贽的后人?” 是!林雨桐点头,“小女是李贽的后人。” “李贽为何而死,你可尽知?” “知!”林雨桐只答了这一个字,便不言语了。 “心里可恨?” 林雨桐皱眉,“他为道而死,为生不缝时而死……” 皇爷就笑,“孩子,你还有未尽之语!” 林雨桐叹气,“君不知臣,臣不知君,皆有过失。” 这话一出,像是触到了老者的一般,就见他脸上多了几分怆然,“终还是觉得朕有过失。” 林雨桐沉默不语,这就是答案。 大殿里安安静静,伺候的人连喘息都得收敛着些。 随即老者便笑出来了,“早年敢说朕之过失者,比比皆是。而今,敢说朕过失者,皆在宫外。朕不耐烦听了,也无人敢近前说了……”他像是发了一句牢骚,而后才问了一句,“行了,回去吧!跟一个小娃娃,朕可有什么要说的呢。” 林雨桐慢慢的退了出去,自有宫女引导,送自己回住处。 陈距扶了皇爷起身,有些不良于行的皇爷得靠人搀扶着才能动。跟往常一样,老者躺在地板上,拂开一堆堆的奏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陈距,你听见了吗?”老者说着就笑,“她说朕是君不知臣!” 陈距低声道,“黄口小儿之言,皇爷很不必在意。” 老者摆摆手,“朕觉得她说的对!陈距啊,老师该是怪朕的吧。” 是说张居正张阁老吗? 陈距不敢说话了,默默的陪着。 大殿外传来声响,是郑贵妃身边的人求见皇爷,梁尚仪在外面跟对方说话。 皇爷微微皱眉,吩咐陈距,“去吧!叫司礼监下旨吧,就林家这个姑娘了,她为简王妃。” 陈距应了,慢慢的退出去。郑贵妃举荐的那个貌美的姑娘,正是福王妃的侄女。皇爷不耐烦她啰嗦和纠缠,下旨把事给定下了。 他心里叹气,皇爷想的是什么,盼的是什么,他心里是有些想头的。多少帝王怕儿孙造反,可此刻的皇爷,多希望儿孙里能出这么一儿孙来,也好叫他知道,他百年后,朱家依旧能雄视于天下! 可郑贵妃是跋扈,不是强悍。她是小聪明,却无大智慧。 福王就藩迄今已经四年了,早几年就该就藩了,可郑贵妃拦着不让。后来朝中非议,这才不得不走。藩地在中原洛阳。 多好的地方呀,中原的粮仓之地,可福王却小富即安起来了。 这些事,他都不敢跟皇爷提。 这背后的种种,林雨桐即便不尽知,可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圣旨还是等来了,万历四十六年二月,林氏女钦定为简王妃。 对了,今天是二月几日来着?刚才听着,怎么觉得这个日子这么熟呢? 嗯!四爷更熟,因为这是老祖宗努|尔哈|赤聚众誓师,宣布与大明决裂的日子。就是今天,老祖宗在关外,陈‘七大恨’祭诰天地,以表与大明决裂的决心。 他沉重的接了旨意,心道:可真是选了个好日子呀! 是啊!桐桐面带笑意,暂时没想起这个日子熟悉在哪的她,也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31 章 明月清风(7)三更 明月清风(7) 因有冲喜之意,这婚期便定的着急。三月便得完婚,一切婚仪从简。 这本也无可厚非!夫家乃是天家,娶妻却只贫寒人家。耕地的,读书的人家,便是有家资,又能有多少? 娘家准备的那都是随心而已,宫里自会准备一套东西送来,作为宫里恩赏的嫁妆,之后再带到宫里去。 因此,林雨桐在家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十数天而已。 别管怎么说,家里的女儿做了王妃,这是天大的喜事呀!别的不提,只林瑜的锦衣卫同僚,这来来去去的,就不少人。而作为读书人,来的都很低调,送的贺礼也及其低调。再加上婚期紧,许多远一些的故交压根就没得了信儿呢。倒是汪家来了一趟,送的东西不少且实在,但是汪可受并没有亲自过来,这便也是态度了。 谁也不知道这猛不丁的是个什么意思,因此,送嫁妆,这是因为血脉有牵扯,在婚嫁大事上尽一份心。至于其他的,现在不敢想。 也是,虚岁才十二三孩子,谁会跟着你们瞎折腾呢。就是林家父子,也只保持缄默。心里有准备,但也得见了那位简王之后,再说不是? 家里人口本就不多,准备婚嫁这一套,忙了个天翻地覆。 进出宫传递消息,林雨桐就道,“刘医婆此人暂时可用,有事委托她便是了。打点之事,有我就行。有事尽可托付。” 林宝文看着堂下的女儿,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跟这个介于懂事与不懂事之间的女儿怎么说。有些东西,单去设想,是有无限可能的。但只要真的去做了,才知道有多难。 因此,在闺女要出阁的时候,他叮嘱的是:“宫里不比其他地方,保自身为要。” 是! 林瑜不放心的叮嘱,“宫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从宦官到宫娥,没有一个是背后没沾着权利的。他们盘根错节,关系网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你得慎重,不要轻忽任何一个人。” 是! 无数叮嘱的话,但终是要离家的。前一天晚上,也只有文姨娘教导人事,林二娘陪着妹妹睡在娘家的最后一夜。这个时候,林雨桐才真的睡安稳了,可林二娘是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早起开始,各种的喧嚷。家里人再想说什么,那便不能了。司礼官早早来了,梳妆打扮好,身着喜服,拜别父母家人,而后上了花轿,在黄昏时分,离开了家。再一次踏入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宫廷。 虽封了简王,但还是住在慈庆宫。 今儿的慈庆宫,热闹喧腾的很。自打四爷去了宏德殿,求下了旨意之后,身边就消停了。朱由校身边那些自作主张的近侍,格外的乖觉,再不敢轻易的伸出爪子,朝这边下手了。 长孙要是被抓住把柄,只谋害胞弟这一点,就给将其贬为庶民了。贬为庶民,自然就不是长孙了!不是长孙,那就不可能成为皇长孙。若是如此,他们还剩下什么? 况且,东宫得先是东宫,才能说其他!只要皇上还有喜欢的东宫皇孙,那太子的位子就是稳的。 于是,四爷最近,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关怀,他最多的还是在养病。不是矫情,是身上的余DU真没拔干净。 幸而,撑到了!撑到了桐桐入宫。 吉时已到,拜天地,入洞房。宫廷这地方,喧嚷热闹也有度,林雨桐盖着盖头,被带进了新房。挑开了盖头,林雨桐瞧见个豆芽菜一般的……少年? 其实就是个毛孩子! 而四爷瞧见个冻的鼻尖发红,嘴唇都有些青的毛丫头。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打量了一遍。然后就笑,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 伺候的被四爷给赶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两人。皇宫大内,到处都是耳朵眼睛。说话是特别要避讳的。两人干脆就不说那些犯忌讳的话题。毕竟,可说的东西太多了! 比如,这早晚的温差太大,上花轿的时候还不冷,这会子能冻死个人。关键是,这一冷,人老想上厕所。这会子解决了问题,就直接上了炕暖着了。桌上的饭食半稳不热的,两人就着热水慢吃慢喝。 四爷是一直没出宫,真没亲眼见外面什么模样。问这些,会叫人觉得奇怪。因此,说的也是家事。 林雨桐伸手搭在四爷的手腕上,诊脉之后就皱眉,“时日不短了?” 四爷低声说了几句,比如早前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孤魂野鬼的事。 就说呢!在宫里用药并不方便,晚上开始针灸吧,有个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一进来,就是一个叫人很不适应的宫廷。在这里,你有权势,伺候你的人才是你的。你若无权无势,那对不住,伺候你的人只是暂时服务于你,忠心这种东西,在他们身上是看不见的。 若是自家能去藩地,那自然就有想跟去王府伺候的人。可以如今这年岁,会放自家去藩地吗?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所以,还得在这个宫里过日子呀! 桌上的御膳跟大清的时候肯定是不同的,各种的山珍海味的边上,搭配着山野菜作为装饰。这个林雨桐倒是知道,朱元璋规定,皇室的饮食得有粗粮,得有野菜,不能忘了没饭吃的苦。但是后来,子孙后代们受不了他这个受罪的规定,这不就另想法子了吗?山野菜不能下咽,粗粮到底不如细粮好吃,但是老祖宗定的规矩不能改,这玩意还得摆上。于是,山野菜和粗粮就成了大明宫廷菜的装饰品。 至于好吃不好吃,这得分内廷和外庭。原则上,皇城内的一切饮食,都得出自光禄寺,这可是一肥差。可这管的多了,那能好吃吗?人家分活人吃的和给死人吃的,活人是当值在宫内的,都得在这地方吃饭。死人吃的呢,是祭祀用的,要什么口味呀! 因着不好吃,所以,这就有别的花样了!尤其是不上朝的这位皇帝,那御厨分组比赛着往上送吃的,是真有的!光禄寺那边呢,不能裁撤银钱。内宫呢,又多了不少花销,所以,宫里的开销年年不够。 今儿简王大婚,摆的是大婚婚宴,这菜色不是内廷出的,肯定是光禄寺的菜色。多油多盐重口味,难吃的一匹! 桐桐就说起了从林瑜那听来的顺口溜,说是:“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司的刀枪,还有光禄寺的茶汤,以及太医院的药方,这四个是京城的四大不靠谱!” 文章和刀枪还没见,但是茶汤和药方咱是领教了,是不怎么靠谱。 两人说着笑着,外面能听见里面的动静。吃了饭,安歇了。小孩子不圆房,没人盯着这个。这会子帐幔低垂,却不知道四爷浑身扎满了针眼,第一次扎完针,竟是吐出两口黑血来。 这血一吐出来,四爷这口气可算是倒腾匀称了!憋的呀,稍微一动,胸口就涨的疼。 林雨桐也是面色严肃,起身赶紧给他拿水漱口,这才道:“是够黑心呀!这孩子身边一个靠的上的人都没有?”怎么能日复一日的叫人给下了这样的手? “真正的原身三岁就没了,他本就来历有问题,怕露馅了,把自小养他的乳娘,贴身的太监都给打发了。”偏他手段不高明,叫人觉得凉薄,越是年纪小,越是觉得他生性如此。下人也是人,心寒了呀!敢靠过来忠心侍奉的便不多了。这段时间,盯着自己的人多了,他的身体也没恢复,因此就一直没动。 嗯!还得想法子把这个遗留的问题个解决了才行。 桐桐这么想着,就翻身朝被窝里藏了藏,感觉宫里比家里可暖和多了。要论起舒服,当然还得是皇宫。要想更舒服,这小院里还得重新梳理几遍。这么想着,她就打哈欠,“这事我办,你先养着吧!年岁小,拔了根子也得养个一两年才能不留隐患。” 那就养着吧!“如今的皇子皇孙,跟那个时候不一样。”四爷说起来的时候,颇有些怅然!那个时候的皇子皇孙那得三更起,一年休息也就休息那么几日。骑射工夫,读书识字,琴棋诗画,几何洋文,那是样样都得学的。可如今,谁管?低声的跟桐桐说了这个,又不免说起了最近朝廷的事:“这刚开年,礼部就请命,说是该叫皇长孙出阁念书了。大臣把折子递上去了,可至今都没有批复下来的消息。” 林雨桐恍然,想起来了,“说朱由校不识字不会念书,根子在这里呢?” 识字,也念书,但是是在家里教的,没有正式的先生。因着没拜师,后世好些说此人大字不识,做的一手好木匠活。这话是有些谬误的,学问不行是真的,但肯定识字。至于为什么好好的皇长孙去学做木匠,这也是比较迷呢!这段时间,朱由校没来看过他,他也没去看过对方。心里也想着,不能是当了皇帝突然对做木匠有兴趣,这必然是早就有兴趣了。可在宫里,他从哪接触木匠呢? 四爷就道,“这么皇孙,放出去念书。你说那些大臣,看到那样的太子,再看到这样的太孙,再想想如今的大明,这心里能有底吗?” 所以,留着不叫出去,未必一定是打压,是不重视!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了,会失望的!对大明,彻底的失望的! 皇帝也会怕啊!他怕抽走了大明朝臣心里的那口气! 林雨桐觉得,要是自己是万历皇帝,也得崩溃。作为皇帝的他在朱常洛小时候等着嫡子,没管过朱常洛。朱常洛有了儿子呢,也效仿他爹,也不管儿子。当然,未必是诚心的!不过是因为他这个太子当的不得皇上喜欢,整天的战战兢兢的,存了一肚子心事,晚上睡下就怕第二天起来被他老子给废了,这种情况下,自保保命都难,他也没兴趣管儿子。 于是,朱由校在无人管束的情况下,就被伺候他的人给带偏了。近身伺候的太监要不是找这木头工艺那些小玩意哄着孩子玩,那你说堂堂皇长孙,从哪接触木匠呢?不接触木匠,他怎么会对木匠感兴趣? 他又没有严格的读书写作业的任务,又不能出这个宫殿,无所事事之下,一个人的精力怎么耗费?对于一个精力充沛的男孩子来说,他不玩那个,他能玩什么呀? 想想也觉得怪可怜的!两人还想再说点什么呢,转眼就说不成了,因为屋里来人了!夜里冷,得添炭火。伺候的人不能只守在外面。一层层帐幔的外面,都站着伺候的人呢。 在这种氛围里,林雨桐睡了,但睡的并不好。卧榻之侧,陌生人守着,能睡踏实吗? 一早起来,外面还黑着呢,桐桐翻身扭脸,四爷也已经睁开眼了,却没动地方。林雨桐还以为自己起早了,可一看时间,确实是不早了呀!这个点,皇宫的大门都已经开启了,朝臣们该上早朝了。正常情况下,大臣们已经在大殿了等着皇上了,而皇帝上朝的声音该远远的飘来了。 但是,此时的内宫里安安静静的。主子在睡觉,太监在打盹,宫娥们慵懒的换个睡姿,处处都透着请不要打搅我睡觉的意思。 林雨桐披着披风起床,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边这个太监趴在桌子上,边上是火炉,睡的好不悍然。那边是女官,坐在脚踏上,身子爬在榻上,还拿了枕头在怀里窝着,不知道是为了保暖还是为了舒服的。她走动她的,手脚许是太轻,没把人家给惊醒了。她懵着呢,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容易反应过来了,她不知道该干嘛了?只能扭脸看四爷:咱这是起床呀?还是继续睡呀? 其实晚上要是没什么活动,差不多就是八点睡觉的。到了凌晨三四点钟,也七八个小时了!白天的话,中午还能眯一觉,怎么也该够了呀! 可是,宫里的早晨真的好生慵懒! 算了,先去上个厕所吧,毕竟,这种节奏,也很大明! 这一上厕所,把屏风后靠着墙睡着的宫女给惊醒了,她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赶紧起来,“王妃!” 没事,你继续。 人家当然没继续,等着主子出来了,水也准备好了,洗手之后,林雨桐就问了一句:“都起的晚吗?” 洒扫的轮班,会早点。准备膳食的,会早点。其他的会晚一些,毕竟,这个时节,早上那么冷! 林雨桐:“……”说的好有道理,我都无言以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资料来自《万历野获编》,非杜撰。 第 432 章 明月清风(8)二合一 明月清风(8) 重新躺回去了,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林雨桐在被窝里暖回来后,又看四爷。 四爷睡不着了!一住到宫里,心理上生物钟就有反应,那真是到点就得起。这段日子一直就是这样!要不是身体实在不行,确实是动一下就难受,他是真忍不住的!感觉到了这个点不起床,那就是罪大恶极的。 桐桐眨巴眼睛,坐起身来。她要睡也真能睡着,但如今这境况是真不能睡! 她突然觉得,勤快的主子,大概不怎么讨人喜欢吧!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大宫女的,真要叫他们半夜陪着起,估计一个也耗不住。 耗不住好啊!耗不住你们就自己拿钱活动去,然后给我滚蛋!那些没办法只能留下来伺候的,反而好办了。 起床这种事,别觉得是小事!睡到自然醒和天天三更起,比比就知道了! 于是,她就起了!不仅得起,还得吵的里里外外的,都睡不成才行。 四爷就乐,这也是个法子!年岁小,你再怎么智计百出,那不得曲折蜿蜒才能达到目的吗?太慢了!这法子简单直接,耗个三五天就有人受不了了。 她也不要人伺候穿戴,自己穿起来,里里外外的都得动,“……早上不需茶,牛乳即可。滚热的牛乳两碗,打发个人去吧……”这边才派了这个差事,那边就把宫娥指挥的团团转,“先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快些过来……”不到换班的点,这一拨睡的五迷三道的,那一拨还在被窝里没起来了。早上的寒气冲的人一出门就缩脖子,不由的人打个哆嗦。 这是彻底把节奏给打乱了!一个个没头的苍蝇似得乱转。 各有各的差事,你忙她也忙,来回的相撞。林雨桐洗了个脸梳了个头的工夫,只他们来回手忙脚乱,就摔了一个茶盏,绊倒了两回凳子了。 四爷穿了家常的袍子,梳洗了在炕上靠着。林雨桐从家里带出来的别的不多,就是书多。家里的书真就是放的没地放了,出嫁前,林文宝挑了整整十箱子书,给当做陪嫁带了进来。林雨桐又叫人去搬了一箱子来放在炕头,这是近些年朝廷邸报的手抄本。 倒是不犯忌讳的!大明朝廷的邸报,不仅仅是官员可以看。为了叫百姓知道,那从早年开始就是能张贴的,百姓看也行,手抄回去也行,想了解的话,人家叫你了解的。但时间久了,就疲软了。除非真的关心朝政的,那谁没事去翻这玩意呀! 林家就有,林宝文把这收编好,一直放着呢。可能读书人的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样,这玩意有些都老旧的被虫蛀了,但人家就是留着呢。这次放在书箱里,一起给带进来了。 得!四爷这下是真不闷了。 两人垫吧了一点,四爷靠在床上,叫把所有的帐子都撩起挂上,叫屋里透气。然后开始翻看邸报。桐桐呢,她不能这么歇着呀!墙上挂着的做装饰的剑一把取下来,出去舞剑去了。院子里的灯火点起来了,风还不小。该洒扫擦地的太监躲到避风的地方抱着扫把烤火去了,院子一下子就空下来了。 剑走如风现在是办不到的,只能是慢慢的开始恢复体力,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体力跟不上,咱可以慢点。可饶是如此,也看的怪吓人。 在这些偷摸围观的人眼里,快慢咱看不出来,流畅是看的出来的。 这一耍剑,就是一个时辰,直到天光大亮,出了一身透透的汗。回屋的时候头上的热气都往上蒸了,“舒坦!” 可算是舒坦! 这又得洗漱换衣服,然后吃早饭。之后得换礼服,得给长辈请安去。 这个礼节是无论如何不能荒废的。 到了点,就有专职的太监和女官前来引导,你不需跟这些人浪费时间,因为这次来的是这俩,下次来的是谁,就未可知了。 要被女官检查穿戴是否合适,没问题了,这才能走。 先得去见太子吧!这也是林雨桐第一次见朱常洛。 怎么说呢?这就是个很普通的人的样子,没什么稀奇的地方。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身高,面色有些蜡黄,像是没睡饱。眉头微微皱着,好似藏着多少烦心事似得。 身边有个巧笑嫣然的妇人,不是王才人。她坐的端端正正的,边上便有宦官拿了垫子放上,这是要叫新人见礼呀! 东宫太子妃早逝,没有女主人。但是王才人是其余女人中,位份最为尊贵的。况且,她俩儿子,老大还是皇长孙。结果次子娶媳妇了,不让她来受礼,这是什么道理呀? 好似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林雨桐扫了一圈,不见王才人。朱常洛的边上站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得有十四五的样子,这该是朱由校吧! 亲!你是皇长孙,现在你亲妈不在,你也已经是半大的小伙子了,这个时候不站出来给你亲妈正取一下待遇吗? 是的!没人言语,垫子放在脚边,那女人扬着眉毛,一脸的似笑非笑。而坐在上面的朱常洛已经颇有些不耐烦了。他催促了一句,“快些,莫让皇爷久等。” 快你奶奶个腿儿!有毛病呀! 林雨桐笑了一声,而后说那些或是看笑话,或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宦官和女官们,回头看了一眼引导女官,“烦请这位女官请梁尚仪来,本王妃初嫁宫廷,许是学礼不精,颇有些不懂之处,还请她务必来一趟。” 这话明显把朱常洛吓了一跳,“何以劳烦梁尚仪?” 林雨桐就笑道,“也是儿媳学问不精,竟是不懂孔圣之言了。夫子言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守。这话是何意,儿媳竟是不懂了!” 四爷就想笑,这屋子里有几个是把书读明白的? 瞧瞧,无礼的指责都说明白了,上面坐着的那里李选侍还迷茫着呢。 王成瞥了李选侍一眼,朝朱常洛挪了几步,这才低声道:“殿下,该请王才人来!李选侍不能受礼!” 李选侍听的见,就见此女蹭的一下起身,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朱常洛朝对方的背影看了一眼,而后不安的左右挪动一下,林雨桐还以为他要解释几句呢,结果直接给起身了,“罢了!罢了!礼不礼的,嚷的我头疼。这就走吧,别叫皇爷等着了。” 林雨桐一口血差点没给吐出来!四爷捏了捏她的手,得了!跟这种人较真干嘛? 也对!不就是不用见礼吗?不见就不见! 走走走!咱下一程。 这次倒是正常点了,上首坐着帝后,侧面坐着几个宫妃,郑贵妃距离皇上格外的近就是了。另外还有几男几女,林雨桐也没瞧清楚。反正就是跟着引导官一一见礼认人。 福王的名气大,但三四年前就藩了,如今不在。 在座的还有两对夫妻,一个是惠王两口子一个是桂王两口子。这俩是一个妈生的亲哥俩,但是亲妈早逝,归王皇后抚养,是王皇后的养子。王皇后只一个亲闺女,之后再怀上的,就没顺利生下来过。那位公主也已经嫁人了。 这俩王爷都没就藩呢,今儿都带着王妃来了。应该也是成亲不久吧,也不知道是在宫里住着呢,还是在宫外住着呢。 除了这俩成双成对出现的,还有一个单蹦男,也是亲王服侍,坐在惠王和桂王上首,这位是瑞王。 林雨桐认了一遍就得了!这么小的王妃,好似大家的兴趣也不大。 王皇后收回了视线,转脸看着太子的眼神堪称是温和,“我瞧着,学儿这孩子,成亲之后,气死是好了!他是次子,也已经成家了。长孙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操办起来了?” 成了家,就算是大人了!朝臣就自会上折子请立皇长孙为皇太孙的,这是对东宫有利的事。 太子小心的朝上面的皇爷一瞟,嘴角翕动了几下就又闭上了。然后挪动了一下,讪讪的笑。 皇后把话都递到嘴边了,他愣是不敢开口去求他爹给他大儿子也顺便选个媳妇。 林雨桐就瞧着皇上的脸那么僵着,眼角耷拉着。 谁都不敢说话的时候,郑贵妃接话了,“哎呀!简王成亲,那不是不得已吗?皇后娘娘关心太子,关心皇孙,怎么不关心关心瑞王。瑞王今年二十有七了吧!这侄儿都成亲了,做叔叔的还没讨媳妇呢,不像话呀!” 这位行五的皇子瑞王,二十七了还没成亲。 这会子被这么一说,瑞王摇头,“儿子不着急,手里连一套礼服的钱都没得,成的什么亲?” 林雨桐看了这家伙一眼,这就是那位二十好几,坚持不成亲的主儿。 说是没钱置办?鬼扯吧!他不是拿了十四万两吗? 王皇后无奈的看瑞王,“老五啊,这次成亲吧?” “儿子真没银子。”瑞王站起身来,一脸渴望的看皇上,好似等着再给他银子。 边上的陈距低着头,拿这位王爷也是没法子,早几年拿了十四万,装进包里就不往出掏了!前年朝臣上折子,说是瑞王都二十五了,还不成亲。王爷又说他没银子。皇上偷摸的叫给送去了四万两,说咱选妃成家吧!结果转脸人家闭关了,今儿信佛,明儿信道的,还不叫人打搅。 回头那四万吃进去了,黑不提白不提的,只当没那那么一码事。现在十八万白银攥手里了,都不提成亲的事。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用这法子,从皇爷讹银子。 坐在上首的皇爷好似对此也没那么些坚持了,在郑贵妃还要说话的时候,他给拦了:“由着他吧,想娶的时候再说。” 林雨桐:“……”感觉除了对太子冷之外,这位皇爷对哪个孩子都不错。反正就是纵容嘛,你们高兴就好!感觉这日子过了今儿就没明天了,能由着你们的时候,当老子的尽可能纵着你们。 朝臣说福王那边的盐引要的多了,供不上,要不减半吧!这位皇爷说,敢少我儿子一两,朕要你们的脑袋。 惠王和桂王说是习惯京城的气候,去了封地怕是要不舒坦。 那就留下吧,爱咋咋。 这位瑞王说不想成亲,他爹就说,你高兴就好! 对儿子是如此,对闺女也是如此。那位嫡长的荣昌公主,选驸马就选了仕宦之后,要知道,在之前多是跟寒门联姻的!选了出身不错的驸马不算,人家对驸马,对驸马的亲爹,封官赏赐是一点也不吝啬。但就一点,你们得对我闺女好,早些年公主和驸马两口子拌嘴,当爹的知道了,下旨责骂了驸马。驸马委屈,偷着往老家跑。公主的皇帝爹就把驸马的老爹革职查问,叫锦衣卫把驸马给逮回来。直到两口子和好了,驸马的老爹才被放出来官复原职。只是可惜,驸马早几年去世了,公主如今守寡。但即便守寡,这恩赏也不断。反正,别委屈了他闺女就行。 真的!瑞王这种儿子,搁在谁家不得弄个大逆不道,忤逆父母呀!可神奇的大明皇室人家接受良好,而且,看大家的样子都是:见怪不怪! 见礼了,认识了,然后大家兴趣缺缺,瑞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告退。 四爷面无表情,桐桐比四爷还要面无表情,感觉两人不会在皇家混了。在以前,争宠那是必修课呀!太子地位稳固都要把太子往下踹,更遑论后来呢!可在如今呢,都知道只要上面有老大,下面的没戏。没戏又不想造反,那有什么可操心的!这天下的事,关我屁事!还没我多睡一会子,想想今儿折腾点什么吃的有用呢。 至于说宫外的事!宫外的事,是什么事?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皇爷,自万历十四年还是十五年,出去看了看他自己个的陵寝修建进度之后,就再没踏出皇宫一步。皇上都不关注的事,我关注那个干嘛? 于是,就这样了! 直到从里面出来,林雨桐都没回过神来!两人跟着太子回慈庆宫,然后回自家的地盘。再然后两人盘腿坐在炕上,你看我,我又看你,是的!真给两人整不会了。 今早起来一直没露面的一个宦官,躬着身子进来谄媚的笑,“……王妃若是无聊,奴去给王妃找只猫儿来?狗儿也行呀!” 这是赵方,本该他早起按时伺候的,可他晚上不当值嘛!结果主子们起的早了,他错过了时间,迟到了就干脆不来了。这会子主子回来了,怕怪罪,赶紧来讨巧了。 这会子见林雨桐还是没有说话,便又道,“您要是不喜欢,给王妃挑只八哥怎么样?那小嘴叭叭叭的,会陪人说话,都是调|教好的……”说着,小心的看林雨桐,低声道,“要不,找两只斗鸡来?小的们陪您玩?” 林雨桐抬头看屋顶,想叹气!阿哥所里要是有这样的奴才,早被打死一万次了! 十来岁的皇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说贪玩,这个年纪真就刚到了贪玩贪吃的年纪了,老这么勾搭着,能学好吗? 四爷扭脸看赵方,“去问问,看长孙今儿打算干什么?” 赵方可算是想起来了,“昨儿太忙,忘了说了!皇长孙着人送了好摆件来,奴这就叫人给抬上来……” 不等两人说话,东西抬上来了。是一个木头做的小宫殿,细节处处理的还有些粗糙,赵方却一脸的与有荣焉,“魏公公可说了,这是长孙殿下亲手做的。” 那这可谓是天赋惊人了呀! 你们一个个这么捧着皇长孙做这个,想干嘛呀? 赵方见俩主子都不说话,就小心的觑了一眼,这才道:“五爷今儿有些不舒坦,起的晚了,未能见礼。才打发人来告罪了一声,说是改日就过来。” 这五爷说的是朱由检,就是历史上那位崇祯皇帝。他行五,是太子朱常洛仅存的三个儿子之一,其他的都夭折了。 四爷一言不发,伸手拿邸报,趁着养病,先了解情况吧!他懒的再多问了。 林雨桐起身,说赵方,“把院子里伺候的,都叫一块,我有话说。” 赵方小心的看四爷,四爷没搭理他。 这家伙突然意识到,好似这小王妃还挺能耐,这就开始管事了。 在王爷身边好几年了,如今怎么着呢?当家人这就给换了? 出去一说,这个嘀咕说,“就是个举人家的姑娘,摆什么谱呀!” 那个说,“便是太子妃,没两年也不敢在宫里指手画脚,这是不知道轻重呀!” 边上还有递话的,“管她呢,有吃有喝换着伺候着,怕是住不了几年就出宫了。” 这人说完,就有人插话进来,“要跟王公公说一声吗?” 说什么呀?女主子认人说话,多大点事? 那声音嗡嗡的林雨桐搁在里面都能听见!真的很难想象,曾经的紫禁城里,是这样的! 她连着喝了三杯茶才压下这种烦躁感,起身出去了。 这一出去,都安静了,林雨桐往搬出来的椅子上一坐,百十个人瞬间就跪下了,分两边,太监是太监,宫娥是宫娥。衣服的颜色不同,代表着不同的品级和职务。然后按照规矩请安。 “别跪着了,起吧!”林雨桐坐在椅子上,往下看,“先不提认识不认识的话,主仆嘛,也是要缘分的!若是今儿之后,还在院子里伺候的,那咱们以后有认识的时间。若是今后不在院子里伺候的,各有归处,只当咱们没缘分便是了!” 呼啦啦的又给跪下了,“奴才们不敢。” 起吧!站着一样说话。 林雨桐起身,看着下面的人“别处伺候的,我管不着。但在院子里伺候的,我得添几条规矩,都得给我记住了!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可这不服也得背着。我懂宫里的规矩,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这皇宫是主子们的,但也是你们的。这话原本也没错……” 哗啦啦都是磕头的人,这话可就诛心了! 林雨桐没搭理他们这作态,只道:“正因为宫里也是你们的,那你们就有选择的自由。这个院子,你们愿意不愿意呆着,都随你们。但是呢,只要留下的,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这话可都听清楚了。” 一院子的人都不敢说话。 林雨桐把人从头看到尾,这才道:“第一,作息时间改变。以往我不管你们几时起,怎么排班的,现在都给我推倒重来!从今往后,除非特殊情况,咱们的作息是,不论寒暑,三更起。记住,是我和王爷三更得起。至于你们几更起,你们是做活做老了的,怎么调配合适,你们自己定,别误事就行。” 话音才落,‘嗡’的一声,小声的嘀咕声汇聚到一块,声音能小。 嘀咕完了,都意识过来了,然后闭嘴,低垂着头,怕是各自心里就开始思量了。 林雨桐起身,穿行在其间,这才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无差遣,不可出院子。恪尽职守,不可懈怠。” 这话一出,声音更大了!这哪行呀,宫女宦官之间多有菜户,菜户就是对食!人家跟真两口子似得,你这弄的,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啊!听起来还是不尊重人家! 可如今只能这么办呀!她尊重人家的感情,但现在这就是没法子。先得把一亩三分地的事解决了,至于宫女的问题,将来给放出去就得了!弄个假夫妻,有什么意思呢?还有这些宦官,基本都识字,只要识字,那自有他们的用处。管好了也不一定就为祸患。但这都是将来的事了!眼下,我连吃饭喝水这些基本的生活都不能保障的情况下,我能干嘛呀! 行不行的,都按照我的规矩来! 受不了,那就自己活动去,调哪都行!我这里就要那种没权没势没背景的人,咱得把篱笆先扎起来,对吧? 其他的三四五六的规矩都不用说了,只这两条摆出来,一院子的人,愣是没注意她这个王妃回屋了!可见,只这两点,就已经突破他们能接受的极限了! 林雨桐站在大殿的门槛里面,看着三三两两凑到一块皱眉商量的下人,再一次四十五度带着几分忧郁的看天:这个大明啊,真的很别致!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33 章 明月清风(9)二更 明月清风(9) 三天时间,小院里变的好生安静。 像是赵方这样的,人家也是说走就走了。有钱的拿钱活动,没钱的靠关系活动,没钱也没关系的,宫女还能巴结上有钱有权的太监,而小太监们呢,能到处认干爹,认干娘,认个祖宗都行,事给解决了就完呗!如今这用宦官的地方多了,宫里实在没法子安置,几个人在路上扎个摊子,在哪里收点过路税,当个税官去,也比在宫里遭罪强呀! 真就三天时间,折腾的这些人跑了。林雨桐是天一擦黑就睡着,睡到一过子时就折腾的起床。好些伺候的有晚睡的习惯,你叫他早睡他也睡不着。这边刚睡着了,那边主子起了。完了,睡不成了! 刚好又赶上一场春寒,冻雨下的透透的。往年都该停炭火了,今年这冷的离了炭火就没法睡。供应不上,不宽裕的下人跟着穷主子就得受罪。 于是,人家走了! 第四天起来,屋里伺候的只剩下一个脸上长着一片胎记的宫娥,还有个面黑眯眼厚唇的太监。 林雨桐没言语,早起由着这两人先服侍。除了最开始的生疏紧张之外,人家什么都干的挺好的,手脚麻利,一点毛病没有。 懂了!长的不好就是最大的缺点。到哪都是看脸的,因着长的丑,到哪都没戏。一直就是被边缘的人物。 林雨桐问这个长胎记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崔映月。”她低着头,并不抬头看人。 林雨桐叫她抬头,“没关系,把脸抬起来。” 是!她抬起头来,手搅在一处。 林雨桐细看了,并不怪看。左侧的太阳穴开始,一片紫红色的胎记蔓延到眼角,眉梢有一点也被胎记给遮挡上了,“怎么进的宫呀?”按说这得挑人的,脸上有明显胎记的,必是不会被挑上来的。 崔映月低声道,“我是姑姑从宫外救回来的,那时才三四岁,说是浑身脏兮兮的,也瞧不清楚模样。刚巧,又是大雪天,姑姑急着回宫交差,既然救了,想着就带回来。就这么着,就进了宫。” 选宫女说是不能小于十一岁,但其实后来年纪就越来越小了。比如那位大明历史上有名的万贵妃,那不就是四岁进宫,以宫女的身份长大。后来做了朱见深的保姆,比朱见深大十七岁。朱见深登基之后,她成了贵妃的那位。 这个崔映月,打小长在宫里,那可谓对这个宫殿知之甚深了。 她说话口齿清楚,做事也干净利落。林雨桐点头,“那就留下吧!这屋里的东西,重新登记造册,跟之前的比对比对。内务,你来料理!” 崔映月愣了一下,应了一声是。 林雨桐又问这个一样长的不起眼的太监,“你呢?” “奴叫周宝,九岁进的宫。爹娘死了,叔叔养不起,婶婶不愿意要,就把我卖给出宫办事的公公,公公带我进的宫。前年,奴伺候的老公公没了,奴被安排到浣衣局。再后来,用老公公留下的积蓄,花钱买通了长孙殿下身边的魏朝魏公公的干儿子,才给调到慈庆宫的。” 林雨桐有些讶异,四爷也不由的看了这家伙一眼。 这属于活道的那一路呀! 林雨桐问他,“这次怎么没走?钱财没攒够?” 周宝噗通一声跪下,“王爷王妃当面,奴不敢说瞎话!奴长的不讨喜,宫里的高枝是不少,奴便是够上了,那也上不到牌面上。因而,奴没想走。若是王爷王妃不弃,出宫就藩时能带上奴,叫奴一辈子有个吃饭的地儿,奴就感激不尽。” 边上崔映月跟着跪下,然后额头贴着地面,重重的磕在地上。 这种想法,人之常情呀!这边缺人,他们留下,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便是将来不能出头,可有共患难的情分在,不会更差。一个说不准,在这边就站住脚了!有人乐意做凤尾,有人乐意做鸡头,各有各的选择。 但至少,这俩是聪明人。 那这就足够了! “都起来吧!”林雨桐把人叫起来,这才问,“除了你们,还有几个人留下了?” 还有十二个。 两个主子,一共十四个伺候的,不算少了。人少清净呀! 把人都集中起来,瞧瞧。 十四个人,宫女们瞧着大部分都是粗粗笨笨的,太监们也是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大多数属于比较老实的。 林雨桐把人都给认了,这才道:“我跟王爷不是苛刻之人,就这么大个院子,主仆加起来,也就不到二十个人。我今儿把话放在这儿,这个院子,好出不好进。想走,绝不强留。但想来,没有我点头,谁活动都没用。各自把差事干好,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除了近身伺候的,院里进出值班的,需要值岗之外,其他的人正常作息。我之前定了三更起,王爷给驳了,那咱就五更。我跟王爷五更起,除了值岗之人,也都跟着五更起吧。”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崔映月和周宝对视一眼,这要不是王妃故意吓唬的把人撵走了才怪!五更起,虽然还是很早,但却也不难接受了。 两人心里害怕,这是主子对之前伺候的人极度不满之下,才做出的决定吧。 两人管事,各自一摊子。谁管洒扫,谁管擦洗,谁负责哪些物件,都给分好。这些人足够用了。 好容易把这些排顺了,事就完了吗?人手顺了,才能说到吃饭喝水上。 是的!吃饭就是个大问题。连着好几天,吃的都是不温不热死难吃的饭菜,是光禄寺那边的份例菜。宫里如今除了慈庆宫,没人吃这玩意了。各宫都想着法子弄了小食堂,但是朱常洛这个太子不敢,大家面上也都不敢。 周宝低声跟林雨桐道:“王妃,隔壁长孙院里,已经开始自己做饭食了。是太孙的奶嬷嬷客夫人亲手做的!客夫人是魏朝魏公公的夫人,魏公公有个结拜的兄弟也姓魏,叫魏忠贤的。魏忠贤被魏朝魏公公体提携,在王安王公公那里说了不少提携魏忠贤的好话,这魏忠贤就被调到长孙身边,做了传膳的太监。此人颇会钻营,跟光禄寺那边打的好交道,那边给备的不是做好的成例菜,而是食材……” 懂了!要想自己开火吃饭,得另外走门路叫送食材来。这笔开销,得自己想法子。 说到底,就是得要银子。 四爷有银子吗?按说是有的吧!简王是亲王,大明皇室,俸禄很丰厚的。 这个得问四爷才知道!她叫周宝先忙,回头再说这个,然后利索的进来问四爷来了,俸禄是多少? 四爷放下手里的书,然后看桐桐,“亲王每年五万石粮食,现银两万五千贯。” 这么多呢! 是啊!这么多呢! 桐桐都笑:“那我干嘛还给你捎带几个金瓜子?” 四爷更笑了,“钱匣子你看了,你看到多少,咱就有多少。” 不对呀!那这俸禄呢? 四爷哼笑,“俸禄没送到我手里。” 嘛意思?送到东宫了,然后太子给贪了? 四爷点头,对的!就是如此!当儿子的没法从老子的要这俸禄的。 那这可不行,“扣了多少,这得要回来的!”他要没有,那该给奉养咱给都行,就是不能这么当没事似得算完呀!况且,太子的俸禄少了吗? 不少!可太子要养的人多呀!给打赏也得多呀!他是得连宫里那些管事的太监都得巴结上的人,多少银子都不够花的,所以,之前的钱就算了,你肯定要不到!便是要了他也没有,不过是闲磨牙罢了。再者,自嘉靖以来,禄米也缩减了,缩减了七成。其余的发的都是纸钞。 可就算是只剩下三成,这也不是小数目呀! 四爷点着手里的册子,“跟官员一比,确实不是小数目。一品官员,俸禄是八十七石,也就是说,一个亲王每年的粮食俸禄,相当于一个一品大员,干一个甲子得到的俸禄。”说着就把册子递给桐桐,“可你知道,现在光是宗室有多少人口了吗?”四爷重新又拿了一本翻开,“这是万历四十年的《宗室谱牒》上的数据,只藩王和藩王的在册的子女,人数就已经超过六十万了!这么些人,需要禄米每年八百五十三万石,可你看看当年朝廷的收入才多少?” 桐桐拿过来瞅了一眼,“四百万石!” 是!四百万石!还不到八百五十三万石的一半!也就是说,朝廷当年收上来的税粮,别说养官员、养兵将、保证朝廷运转、预留赈灾库存,就只保证养活皇室子弟都不能!这些都不够皇室该得的禄米的一半。 桐桐把册子撇下了,她都想笑。 这玩意咋弄呀! 藩王养得很肥,永乐帝之后,怕藩王造反,所以就有规定,藩王得在封地的城池里,想无诏上京,那就等同于谋反。城池成了藩王的牢笼,但地方官又得重视。税收都得从这些人手里过一遍,该给朝廷几成,自己扣了几成,鬼知道?! 可饶是如此,有些王爷也不愿意就藩,原因嘛,无非是去了真不自由!反正在京城里,王爷们的俸禄是花用不完的。那些俸禄该给多少,是朱元璋钦定的,放在《明皇祖训》里的祖宗家法。后世子孙,无权更改。 四爷又拿了一本册子,“这是三年前的数据,那一年宗室所需禄米三千九百万石。” 几何倍数的增长!这是朱元璋当初绝对没有想到的!他肯定是数学没学好,开国的时候宗室才几十个人,可这数据不是不变的!翻了这么些年,皇室的夭折率早死率要低于百姓的,对吧!那这人口繁衍下来,确实是有些吓人! 但林雨桐还是有些怀疑,“宗室真有这么多人吗?” 肯定有不实之处!孩子生下来或是没养大夭折的,人家不报朝廷也不能知道。再就是收养了义子义女冒充,吃空饷,你又能怎么着?朱元璋当年的义子,立功的都算宗室里!这不算违背祖宗家法。 四爷摇头,也是一言难尽:“当地的官员不敢往上告,而下去探查的都是宦官,收了好处,便也不报。王与王之间呢,又有严格的规定,就藩之后,王不见王,除非有恩旨。” 这是怕联手!听起来没毛病,可却少了监管。 林雨桐低声道:“怪不得都说李闯王当年光是从藩王的手里,只白银就搜刮了八千万两。”还不算他们兼并的数不清的土地,开仓放粮弄出去的粮食! 是啊!藩王是真的很肥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感觉像是看见了钱袋和粮仓。 四爷拿个小本本出来,用密码给写上两个字——藩王。 然后将其慢慢合上,锁在小匣子里,这才继续翻腾其他的邸报。 林雨桐把这些都给整理好放回去,然后扒拉钱匣子去了。 自己带了多少嫁妆进来,这是有数的。四爷还剩下多少银子可用,在屋里伺候的都知道。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可光明正大挪用的银钱有多少呢? 加起来,八十来两。 大婚送来的贺礼是不少,但又不能兑换成银钱。那怎么办?吃饭问题解决不了呗。 林雨桐啪一下合上钱匣子,不成!还是得想法子。 她起身,叫了周宝来,“你去帮我请一下王成王公公,就说我有事要问。” 啊? 周宝不敢耽搁,利索的往出跑。 王成不是一般的太监,他还得帮着朱常洛处理一些东宫府的日常事务。这个不单单是太子府后院,还包括前面的属官。谁给太子请安了,谁禀报太子什么事呀,此人拿着大印,是要处理这些正事的。 林雨桐这边乱糟糟的闹了几天,他都只当是孩子耍闹,压根就没管。想着到底是年纪小,等知道没人用了,就学乖了。因此周宝一说简王妃有请,他就直接吩咐道,“需要人再去挑就是了,瞧着伺候不好的,直接打发了,总也要叫王爷和王妃顺心才是。咱们做奴才的,这便是本分。你拿这话去回了王妃便是了。” 第一次,林雨桐没把人请来。 周宝低着头不敢回话。 林雨桐就道,“那你告诉他,就说有些事处理不明白,想找个请教的,整个慈庆宫,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若是如此,那就只能请王爷去宏德殿请教陈公公了。” 然后王成利索的来了,进来就请罪。嘴上说的都是客气话,可那腰背挺直,说话不疾不徐,林雨桐压根都没见过这样的太监。 内相这个词,好似只有在大明的皇宫里,才算是名副其实。 林雨桐知道人家忙,也不耽搁,开口就直接说了,“……王爷的俸禄该去何处领?你也知道,王爷向来不耐烦这些琐事,自来也没问过。这是朝廷忘了?还是怎么着了?是不是要请人去问问?您看,是去户部问呢?还是东宫有属官专司此事?我这初来乍到的,怕一个鲁莽,这么一碰,那里一撞的,闹的人尽皆知,却徒惹人笑话。” 屋里安安静静,只有四爷翻书的声音。 王成朝四爷瞧了一眼,这位简王全神贯注,好似一点也没听到王妃说了个什么。可这话真挺吓人的!这要真叫王妃不知深浅的跑户部去问了,太子这脸可就丢尽了。便是朝中的大臣,也是要上折子劝诫一番的。太子最怕这个了,一见朝臣的这种折子,太子一夜一夜的就睡不着了。 可这王妃也忒的厉害了些,你也知道你初来乍到呀?你初来乍到的,你就逼着你的太子公公往出拿银子呀? 心里为难,但也知道,王妃这个事本身是没错的,要才是合理的!这要是太子用了,王才人用了还则罢了,关键是,这笔钱,被太子交给李选侍了。李选侍……太子一向喜欢她。银钱上要了,便也给了,只怕这事必是传到这边耳朵里了,简王这是生气了。生气了偏还没法说,更不能明着提。只能叫王妃这么来一下子,给太子提个醒。 王成坐在这里,一时没言语。小院里安安静静,下人就那么几个,却也各司其职。他心里是纳罕的,这才几日工夫,东宫里竟然有了这么一处处处都透着严整规矩的地方。 他缓缓起身,这事不能推脱,因此,这罪他得担着,“……老奴身子不好,走东忘西,事一多,就给忘了。才说忙过这几日,好叫人送来,倒不想劳动王妃您动问了。您放心,明儿一早就给您送来。” 林雨桐便不再提这个话题,反而关心起他的身体,说了许多体己话,把人给送出去了。 一出去王成脊背就冒汗,站在小院门口怔怔的回头望。太孙的院子里传来嬉笑声,叮叮当当的做木工的声音。而简王,读书写字大婚也不曾间断。 听闻,简王妃舞刀弄剑,还不是花架子。这叫他的心更提起来了! 大明的皇室女眷,禁止这些舞刀弄剑,禁止读书上进吗?从不! 成祖皇帝的发妻皇后,也就是仁孝文皇后徐氏,便是文武双全的女子。乃是武宁王徐达的嫡长女,自小聪慧,天赋过人,且有过目不忘之能。自小大儒教导,饱读诗书,人称‘女诸生’。她与还是燕王的成祖大婚时,也就是十二岁,与如今的简王妃差不多大。徐皇后不仅学识过人,且通晓军事,在成祖起事之时,她更是能披甲守城。后来,成祖登基,徐皇后更是与成祖同起同卧,时常一处商议政事。 刚才有那么一刻,他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从时光那头走来的那么一对夫妻。 而那么一对夫妻,其实就是反贼!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安静的小院,感觉那洞开的门里有一只潜伏的巨兽……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34 章 明月清风(10)三更 明月清风(10) 欠的银钱多了,这禄米折算成银钱,这得多少呢? 朱常洛哪里有? 但简王妃还是个孩子的样子,朱常洛怕小孩说话口无遮拦,这要是在外面露出一句半句的,可怎么好? 于是,怎么给了李选侍了,又怎么给要回来了? 李选侍气的当天晚上那一口饭食就顶住了,只觉得消化不了。朱常洛是低头哄了又哄,这才把人给哄住了。但全部拿回来,那是没戏,最后只拿了一万两出来,转脸叫给送来了。并且也说了,如今朝中艰难,俸禄时有短缺,不要给诸位大人添麻烦云云。 行吧!有这一万两银子,事就好办了。 院子里只这么一点人,她跟四爷吃饭也没那么些讲究,四菜一汤,换着花样吃,那真算是好日子。不用什么山珍海味,这些东西干货备着一些,偶尔用用可以。其他的大可不必!就是猪肉消耗大些,总得叫下人有肉吃吧。 如今倒是不禁猪肉,但猪肉却不能叫猪肉,得叫彘肉、豕肉,但这比较拗口,于是都叫大肉。 朱为大嘛!这就大肉大肉的叫起来了。这还是在林家的时候,林雨桐从文姨娘的言辞里听来的叫法,但凡说买肉,必说是买大肉。 各种蛋类,肉,再就是时蔬菜。为了方便,这么大院子,花倒是不用特意动,但是能利用的空间也不小!像是皇宫里的风水缸,养鱼是没有问题的。到了季节了,宫里说该换花卉盆了,不要你们的花,把盆给我拿来就行!如此阔朗的宫殿,花盆都特大,这玩意种上一盆韭菜,一盆小葱的,当配菜是吃不了的。关键是新鲜呀! 另外,粗粮必须有!这跟朱元璋规定不规定没什么关系,人的饮食结构就得粗细搭配。要不然,胡吃海塞的,难怪宫外总有人说,朱家是要饭的出身的,吃喝还保留着暴发户的习惯。 反正这么个吃法,小院里自己单独开火。吃的虽不说大鱼大肉的吧,但全都是过日子的吃饭,舒服自在。林雨桐也不是次次都动手做饭的,院子里有一三十来岁的‘老太监’,说话结巴,也混不上去。跟着御厨打过下手,做的饭菜口味还不错。人也干净利索,厨房就交给他了。再搭上崔映月的姑姑,年纪大点了,在绣房坏了眼睛,差点被送去恩养,还有周宝收的俩徒弟,十来岁的孩子,人手多了四个,就把厨房这一摊子给撑起来了。 把这些都忙完了,眨眼半个月都过了。 晚上也并不要下人值夜,屋里是不留人的!要值夜也行,内门之外有外门,内门和外门之间,有很宽敞的过道。一般下人无命令,就侯在外面。外面过道里有摆件,有座椅错落,这是为了等着召见的客人准备的。窗户极大,采光很好。夜里会上板,安全又保温。林雨桐把门外的椅子小几,换成一个个窄榻。白日里榻上放个小几,真来客人了,有地方坐。夜里呢,小几挪开,那就是个小床。被子抱上,只管去睡吧!若无特殊情况,一睡就是一宿,主子半夜从不叫人。 所谓的辛苦,压根就不存在。 夜里凉,不值岗的男一间女一间,炭火用的跟主子的一样,并不会叫人跟着挨冻。各自把差事办好,那得来的是一样的。如此一来呢,这人心里安稳了。知道主子是个啥样的人了,也实心实意的愿意跟着这么过日子了,于是,林雨桐的消息一下子都灵通起来了。 再是不出院子,可也总得有人出去交际。比如这每日的采买等等,得跟外人交涉的。出入的多了,消息就灵通了。他们乐意帮主子打听了,那主子自然就轻松了。 半个月,没人打搅他们,他们也尽量没打搅别人。给四爷把身上的余DU清理干净了,四爷早起也能跟着锻炼了。 然后,就有一消息传到林雨桐耳朵里,“王才人已经跪了三日了。” 什么? 崔映月点头,“……才得来的消息,才人一直跪着,不曾起身。”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账册,“谁罚才人跪的?因为什么罚才人跪的?可是跟这边要了一万两银子有关?” 崔映月低声道,“那倒不是银钱的事!李选侍脾气不好,也不独独罚才人,这慈庆宫里不得宠的,都一样……” 这简直是混账!她一个小小的选侍,有什么资格罚才人。这才人不是太子请封的,而是皇上给东宫册封的才人。这样的才人就已经地位极好了,仅次于太子妃。如今没太子妃了,才子的位子就是太子后宫地位最尊崇的!更何况王才人还有二子,一为皇长孙,二为简王。她了喵的,朱家的有些男人选女人是不是眼瘸呀!脑子呢?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他娘的这是干啥呢? 而且,这个王才人,脑子也有毛病吗?她一个小小的选侍,她叫你跪你就跪?骨头呢!脾气呢?你有俩儿子呢,你怕锤子!你就是把东宫给拆了,你看谁能把你怎么着? 她是烦李选侍这种的,但对上王才人这种也叫人没脾气!你看着她那怂样子,能把人给气死,可她就是那副没囊气的样儿,怎么办呢? 林雨桐没急着过去,而是问,“两人到底有什么宿怨?闹的这般难看。” 崔映月小声禀报:“王才人怀咱们王爷那一年,李选侍就伺候了太子殿下。之后,才人就不再得宠了。在才人生了王爷之后,李选侍就有孕了,且生下的也是为小爷。可惜,那位小爷身子也不好,四岁上病殁了。可巧的是,咱家王爷据说都瞧着不行了,偏又活过来了……” 可实际上是,原身三岁该夭折的。而后李选侍的儿子才夭折的。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彼此下绊子的牺牲品,这个不得而知。但只一个夺了一个的宠,这恨就足以叫一个恨不能弄死另一个了。 林雨桐朝隔壁指了指,“长孙那边,可有动静?”亲妈被欺负了,你是长孙呀!你不该站出来撑腰吗? 崔映月摇头,“大门紧闭,这两日,少有人进出。” 这他娘的养的是什么儿子?! 林雨桐起身,“走!跟我去瞧瞧,给才人请个安。” 这个婆婆不好说是个什么人,反正是儿子成亲当天没露面,第二天见礼没露面,林雨桐随后叫人去送礼,东西留下了,可依旧没见人家的面。叫人去问什么时候方便去请安,人家推辞说身子不好,怕过人,依旧是没有见面。 啥意思嘛这是? 人家不想亲近这边,但隔三差五的也总有伺候的人去长孙院问问情况的,林雨桐就不想往上凑了。但非要是说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自己这边听说了还不露面,那就不行了!真要不吭声,还真当咱是软柿子呢。 她带着人往前面去,王才人住在前一进院落里。院子比较偏僻,宽大的侧殿是李选侍的住处。太子有两位李选侍,一个住东边,一个住西边。东边这个呢,不爱说话,也不爱到人前来。因为朱由检的亲妈没的早,朱常洛就叫两个李选侍共同抚养朱由检,因此,也还算是过的去。而西边那个呢,人家没了儿子,但还有个女儿。又得宠,都称呼其为西李选侍,欺负王才人的就是这位西李。 从前面绕到后面,叫人去禀报。 结果王才人身边的内监急匆匆的过来,还没说话呢,就听背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三十来岁的太监脚步匆忙的过来,“王妃,奴刘朝给您见礼了!您恕罪。” 啊!知道了!西李身边的太监。 林雨桐点头,“赦你无罪。让开吧,本王妃要给婆母请安,你要拦着?” 刘朝脸上带着笑,身子躬着:“太子殿下有令,责才人在内反省,不得见人,您看这……” 林雨桐笑了一下,“太子殿下有令?你可想好了,这么多人听着呢!”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有令!” 林雨桐摇摇头,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出去就没回,而是出了慈庆宫,直接往坤宁宫而去。 她走的不疾不许,犹如散步。后面有人盯着,回去立马禀报刘朝,“怕是去坤宁宫请安的。” 皇后不怎么在坤宁宫,除非是有大事。她往常是歇着宏德殿的后殿的,显然,这是对后宫不熟悉的人才会犯这样的错。 刘朝回去一说,李选侍就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丫头,说是王妃就是王妃了?这宫里,她才来了几日?传话下去,太子说王才人反省之心不诚,再加两日。” 是! 刘朝打发人去传话去了,林雨桐也到了坤宁宫的跟前了。 崔映月低声道:“皇后娘娘不在坤宁宫。” 知道!我找的是坤宁宫,不是皇后本人。 坤宁宫代表的意义不同,也是皇后处理女眷事务的所在。便是她不在,可女官在的。 太子处罚王才人?放屁!女眷的一切事务,该由女官出面。便是惩罚,那有女官训诫,帮其改错,而非单纯的一罚了事。 这几日,她得空就看这些女官规制,如今废弛是废弛了,但只要当初订下的东西还没废,那就不是一张废纸。 她一脚踏进了坤宁宫,一个四十上下的冷面肃容女官立马迎了过来,她一板一眼的见礼,口称王妃。 林雨桐还礼,随她入内,而后就笑道:“我此次来,是有两件事。” 您请讲。 “其一,我初入宫廷,许多礼仪不熟悉。需要一个女官在身侧随时指正提醒引导……” 张姝不由的多看了林雨桐一眼,“这原是臣等的失误,本该早做安排,如今还得王妃上门来讨,实在是罪过!是臣的失职,万望王妃见谅。” 如今宫里的女官被太监挤兑的差不多了,若不是有女眷事务要管,早裁撤了。女眷们也嫌弃女官碍事,也不乐意要了!因此,她们也不好自讨没趣凑上去。却不想这位主动来提了,虽不知目的,但这确实是职责。她应承了,“随后臣就将人给您送去,随您甄选。” 好! 林雨桐这才笑道:“知道你忙,起初也没打算来坤宁宫的。结果慈庆宫并无掌事女官,本想问问婆母,想打听一二,结果去了才发现,竟是连人都不能见。李选侍的内监刘朝,声称太子殿下责罚了王才人,还不准其见人……不瞒张宫令,这几日我也是读了内宫条例,可如今再想,我竟是没读懂么?” 张宫令眉头一挑,又看了林雨桐一眼,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位简王妃就是来告状的。 这件事,简王妃提了,这能说不管吗? 她一句话,点出了好几出要害:其一,东宫无掌事女官,这是宫令的失职;其二,女眷管理不善,竟然攀扯到了太子的名声。其三,新王妃无引导女官,竟需得亲自上门求教。 这边她还没说出一句话呢,林雨桐已起身,“我还有事,就不逗留了,省的耽搁了您的差事。” 然后,人真的走了! 张宫令跟皇后面对面坐着,说刚才的事,“好厉害的脾性,好凌厉的口齿,竟是叫臣一时间不能答了!” 王皇后数着手上的念书,脸上带着浅笑,“这可不光是脾性厉害,口齿凌厉,她是胆大!这是在干什么?告的可不仅仅是女眷,连太子一并给告进来了。这个王才人呀,何德何能,生了学儿那般的儿子,又得了这般的媳妇。可惜呀,她是个糊涂的。” 张宫令没附和,在皇后说话的时候只静静的听着。等皇后不言语了,她才道:“女官如今的境况,您是知道的。早不是当年了!她是明知有这般缘故,还是找来了。臣拿不定主意,也不懂王妃是真想要个女官,还是单纯的想借女官的手,处理了她的麻烦。” 王皇后轻笑一声,“是啊!儿媳妇管公婆的事,这是不合规矩的!她想借力,那你就借她一把又何妨。况且,你能不借吗?那是你的职责!不要有顾虑,本宫身子是不大好了,但在死之前,总能把你们给安顿好的。所以,别怕东宫那几个猫猫狗狗。去吧!做一日皇后,总是要做一日事的。你说呢?” 张宫令点头应是,然后起身告退,“臣去办事了。” 去吧! 于是,慈庆宫被宫令领来了好几个女官,供林雨桐挑选。 这些人有朝廷的俸禄,又不要林雨桐花钱去养,还能留着干活,她恨不能都留下的。女官不同于宫娥,他们出入宫廷是有相当自由度的,且自身受过极好的教养。 林雨桐很客气,“您给指派便是了,能多指派几位大人来,那是我的福气。” 真心实意,一点也不勉强。人家有住的地方,有吃饭的地方,就是按时来这里上班,我为什不欢迎? 张宫令认真的看林雨桐,竟是没看出一点虚假来。她留了两个人,一个年纪二十七八,一个品级更低些,才十三四的样子。 “钱百鹤。”张宫令介绍了年纪大的这个。 对方来见礼,林雨桐亲自去扶,“钱大人。” “郝春梅。”这是年纪小的那个。 林雨桐又亲自把人给扶起来了。 送了人来,林雨桐欢喜无限,亲自送张宫令出去。 结果才一到前面,就碰到在外面转悠的朱常洛。这人从没有转悠的习惯,这会子却在这里。 他笑的特别和蔼,“张大人来了,你看,东宫的事还得劳你多费心。” 张宫令朝身后看了一眼,“今次来,也是给东宫送个掌事女官来!女眷的事,终是女官的职责。若因一两宫眷伺候的不好,劳动太子爷动了气,这便是臣等的罪过。”说着,留下一面冷的女官,“这是崔尚仪,殿下认识才是,曾是已故太子妃身边的女官,还叫她回来掌东宫女眷之事吧。” 太子明显一愣,而后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张宫令说完就告辞,林雨桐朝太子一礼,也转身走了。 只剩下崔尚仪留在原处,一张口就问太子,“听闻太子责罚了王才人?” 啊? 太子并没有!他迷茫的看了一遍身边伺候的人,这几个一个个的都低了头,崔尚仪的面色更冷了,拱手告辞之后,抬脚就往内院而去。 这边太子还问身边伺候的,“是谁在外面造谣?”攀扯东宫后院,算怎么回事? 话音才落,李选侍哭的梨花带雨的跑过来,一把拽住太子的胳膊,“殿下!殿下!救救我!” 你这是又怎么了? 李选侍附在太子的耳边,说了什么别人也听不见。就见太子才一变脸,李选侍就往地上一跪,“殿下救命!您要骂要打要怎么着都成……可您不能不管我……” 晚上的时候,林雨桐就得了信儿,她想着,这李选侍怎么也得摁下去了,却不想,太子给宣了御医,说是李选侍病了,得养身体。 结果就是,王才人被救了是真的,李选侍明显在假传太子旨意,却被太子给保下来了。 她当时那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先是迷茫,而后是震惊,最后就麻木了! 四爷放下书,往被窝里钻,“吹灯!睡觉!” 明知他们朵朵皆奇葩,你又何必在这里无谓的挣扎,纯粹是自找罪受。 林雨桐叹气,“是啊!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干嘛,多少正事要干呢!”她掰着手指计划明天要做的事,又问四爷的打算。 四爷躺着看帐子顶,困得眼睛要闭上的时候才道:“明儿去宏德殿去……” 去干嘛? 找万历聊聊。 聊什么? 帝王跟帝王聊天,那可聊的就多了! 林雨桐打哈欠,然后翻身,想聊就聊吧,别把人给忽悠瘸了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不是我慢,是六千、五千、五千的大更,今天已经是一万六了,不要只数章节,还得看字数啊亲! 第 435 章 明月清风(11)二合一 明月清风(11) 晨曦的光洒下来,红墙黄瓦在这个时节该是最配玉兰花的。 四爷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墙角的玉兰,按照时节早该开了的玉兰,才打了花苞就被春冻给冻坏了。他抬手摘了花苞拿在手里捻了捻,不由的叹了一声。重重宫墙之内的花苞都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庄稼怎么着了。 出了小院,隔壁的长孙院很安静,他没停留,继续往出走。 王成站在正殿的甬道上,看着简王离开,这是要去哪呢?宏德殿吗?他急匆匆的先往里面去,太子才刚刚起身,一脸的倦态。热帕子敷在脸上,李选侍正在叫人传早膳。 “坐!”太子将热帕子挪开,这才看王成,“这么早过来,是有事?怎不见王安?” 王安身体又不好了,夜里着了凉,头疼。 王成今儿来的急,“还是为长孙选妃的事!简王为弟,已然成家。着实该给长孙选妃了。” 太子摆摆手,“弟弟成家,兄长不成亲又如何?瑞王弟没成家,桂王和惠王不也先成家了吗?这不是请封太孙的理由。便是去了,也必是不能过的!” 王成心里着急,这不试试怎么行呢?他低着头,起身道:“才瞧见简王往宏德殿去了。” 太子轻笑一声,“且由他去!”上有长子,他能怎么着?皇爷还为福王跟朝臣争执了十多年呢?不也是皇爷退了吗?以为得了皇爷的青眼他就能成为太孙? 幼稚! 还是太小,太年轻了,压根就不知道,掌着这个权利的不是皇爷,而是大臣! 自己这个太子,不是皇爷的太子,是大臣们的太子,是立嫡立长这个规矩下的太子。自己惧怕皇爷是真,但这惧怕不是怕被废,而是怕哪天躺下去就起不来,死的不明不白。 至于被废,皇爷废不了自己的!大明朝廷从上到下,无一人会答应皇爷这个请求。皇爷一开口,撞死在大殿里的大臣得过半! 所以,在这事上很不必在意!皇爷喜欢学儿,那就由他去吧!等将来,远远的打发到封地去,也就是了! 早膳摆上来了,王成默默的退出去了。他还得代王安去瞧瞧长孙,瞧瞧长孙在做什么。请长孙出阁念书的折子已经递进去了好些日子了,这要是下来了,就该有大儒教导着念书了。念书这个事,不是小事。朝廷当年为了叫太子出阁念书,那也是跟皇爷争了不短的时间。直到福王桂王惠王都到了念书的年纪了,太子才出来念的书。可惜只念了三两年,皇爷突然中断了太子念书,这一停就是七八年,迄今为止,太子连四书五经都没念全。念了的,也都是囫囵吞枣,而今都已经是三十七岁的人了,也念不了书了。 但是长孙这个年纪,还是来的及的。 长孙院的大门还没开启呢,他在外面等着呢。不时隔壁的院子里传来简王妃的声音,他挪了挪,想听听王妃说的是什么。 王妃像是在跟女官在说话,“……这本是叫人挖来的韭菜根,种在这里的,前两天都冒出芽儿来了,可你瞧,一晚上就给冻了。今年的气候甚是反常,尚仪能否帮我调钦天监的资料来,我想瞧瞧。这自来寒潮来,越是距离村子和城池近的地方,受的影响越小。烟火气能保温!可这皇宫之内,高墙一重重,竟也如此了,那这荒郊野的庄稼地到底如何都不敢想。草木发芽之时,偏遇春寒。这一耽搁,夏粮该如何呢。” 别人说什么了,王成听不见。只听见简王妃在里面又喊了谁,“……先用草木灰将苗封住,怕扬尘撒些水……若有杂物盖在其上也行……” 不知道为什么的,王成觉得鼻子好生酸涩。从朝廷到皇宫,好些年不曾听闻有人看农时查农事了! 等了好一会子,长孙院的大门开了。看门的小太监一年谄媚的跑过来,低声道:“您老来了?这么早?” 早吗? 小太监低声叫老祖宗,这才道:“昨晚上长孙殿下演傀戏,睡的晚了!您是不知道,长孙做的傀戏偶可好了,昨晚演的三保太监下西洋……” 话没说完,王成拂袖而去,路遇好几个女官脚步匆匆,有些还抱着极厚的书册,像是往简王院送的。是啊!这个月份了,永乐年的时候,该忙着先蚕礼了!嘉靖的时候,也忙过几年这个。可是后来,没有亲耕,也没有亲蚕了。 是啊!亲耕亲蚕是做给别人看的,可这不用做给谁看,就真的在关注春耕,在关注蚕桑之事的……没有功利目的,关心只是单纯的关心,这种人……该是什么人呢? 他第一次怀疑,那些曾经看起来铮铮铿锵,敢跟皇上为国本一争的大臣,他们都对吗?真的就是长子、嫡子继承了皇位,是好的!是对的吗?争皇位是霍乱,那非明君的君主,与天下又有什么益处呢? 今日之大明,成了这副样子的大明,从皇上皇室勋贵到大臣,谁都不全无辜! 无辜不无辜的,见人见智!不管是君还是臣,各自都藏着一肚子的委屈。 此时的宏德殿,除了四爷,还有一位大人,便是唯一的内阁首辅方从哲。 是的!内阁本该三人,可这些年,一直是独相!在方从哲之前,内阁只叶向高一人。叶向高数次上折子,请求补齐内阁,皇上没搭理。再上折子,还是没搭理。上了多少次多少年折子,只怕叶向高都未必记得准了,反正一直也没理!叶向高没法子了,天天上折子祈休。 我一个人干不过来,那我就不干了,这还不行吗? 结果这位叶阁老连续上了七十五道折子,皇上才准了。给内阁添了两个人,一个是方从哲,一个是吴道南。 这个方从哲是叶向高力荐来的。 叶向高是东林一党的,方从哲是浙党的。这些事说来就话长了!而另一个吴道南,遇上丁忧,没做几个阁老就又回老家了。剩下叶向高和方从哲,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东林一党牵扯进种种事端了,连叶向高最后也只能退了。因此,内阁只一人而已。 但就首辅来说,哪怕叶向高出身东林,但朝廷诸党在他的斡旋下,尚有可调和之处。可换了方从哲,便不是那么一码事了。东林一党被驱逐了,言官闭嘴了,朝中成了什么样儿呢? 四爷没有擅加揣测,外面的大臣他一个也没接触过,看看!且看看再说。 方从哲没瞧四爷,只说他进来求见皇上要奏的事,“……官员缺额,此事正月时吏部给事中张孔教上了折子,臣就不多赘言了!按照旧制,给事中该有五十多人,御史得过百人。可如今,六科给事仅四人,五科官印无人掌管……六部之中,高位官位,一共才四五人而已。朝中都御史这么多年来一直空缺……除此之外,督抚监司每年都在缺员,却一直没有补充。而今,缺的已然是太多了。各个地方无教谕,缺额数千……另有,刑部因着官员欠缺,犯人羁押在监,却无人审理,每日里总有人拦着公车四处哭嚎伸冤……天下十三道,京中一人掌管数道,公务堆积如山……” 哪怕心里有准备,四爷也给惊的不轻。缺了官员,百姓就没人治理。这就跟小老百姓去办事一样,天天的该管事的部门都关了大门,那这得是什么样儿? 四爷从方从哲身上收回视线,想听听万历这个帝王怎么说。 万历皇帝靠在榻上,问方从哲说,“缘何那么多官员挂冠而去?” 方从哲低头讷讷不言。 万历皇帝轻笑一声,“朕不喜言官,于是,朝中便无言官了,可对?” 方从哲噗通一下就跪下了!言官多是东林一党,皇上这是指责他在排除异己! 万历皇帝叹了一声,“方阁老!” 是!臣在! “你知道朕为何不喜那些言官吗?” “臣……臣万死。”方从哲叩首,“臣也知,缺额巨大,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填起的。下面的同僚日日堵在臣的门口,臣进宫催促此事,也实属于无奈。臣知道怎么办了,这就告退了。” 然后起身,捧着帽子一步一步慢慢的退了出去了。 万历皇帝嘴角挑起几分轻蔑来,扭脸跟四爷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知道朕为何不喜那些言官吗?” 四爷坐过去,叹气道:“只陈弊,却不言如何整顿弊病。此非治国之道!” 万历眼睛一亮,而后哈哈大笑,“是啊!这是多简单的道理!站在朝堂上的每个大臣都能指着朕的鼻子,骂的朕一无是处。因骂了皇帝而被打了板子之于他们是荣耀!把朝廷的弊病端出来摆在天下人的面前,他们有了名声了,朕成了什么了?人自来也无完人,弊病哪朝哪代没有?有,不怕!治啊!朕自小被骂到大的!朕的母亲严厉,朕的大伴儿严厉,朕的老师更严厉……朕自记事以来,每日里都在被责骂……勤奋好学,尤嫌不够勤奋。喜好书法,老师说作为帝王无须在这个上面费心……朕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承受谩骂和指责……缘何每个人都要如此严苛的要求朕?朕怎么做才是对的!后来,朕发现,朕不做便不错。做了便一定会错。朕曾经以为,这个天下,是朕的天下!可后来懂了,这个天下,哪里会是朕的天下!?既然都不是朕的天下,那就随他去吧!朕要做的是皇帝,而不是天下的主宰。皇帝嘛,坐稳了皇位就是皇帝,而天下的主宰,才需为天下负责。那朕,便做个稳稳当当的皇帝便是了,这又有何难呢?” 四爷没言语,每个人的境遇不同,遭遇不同,性格不同,选择便不同。万历皇帝早期,在大明的皇帝中,算是勤政的。自小接受严苛的教导,便是登基之后,李太后、张居正、冯保等掌权,他也不曾懈怠。五更起,除三六九早朝之外,每日要去听大儒讲课,经史子集,无所不学。寒冬酷暑,从不间断。 所以,他的帝王路走到今日,原因绝不单一。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其实对朝臣是无力的! 恰恰,这也是四爷觉得最为棘手的问题! 想要这皇位,皇室从来就不是障碍!不用自己动手,就只桐桐,三两下就能给收拾利索了。可收拾了之后呢?别人见了你就五体投地?若是如此,也就不是大明了! 当年朱棣杀的人少了?建文真的就是那么一个合格的帝王吗?不是!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迄今为止,都在说建文旧主?提起朱棣,面上不敢,但背后,不也说此人是窃国之贼吗? 所以,真正麻烦的是大明的朝臣,是大明的读书人! 他们不仅现在叫万历头疼,将来,只怕也得叫自己和桐桐头疼。说实话,在大清做的了帝王,在大明,一样的法子是做不了帝王了。 不一样! 至于说想着叫皇上册封自己做皇太孙?做梦!这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满朝的大臣,没一个肯答应!这跟你本身的能力无关,跟你本身的是否合适无关,只要不是嫡子,不是长子,你越有能力,他们越戒备你!想就藩?自己要是真想就藩,朝臣都不会答应!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是更安全? 万历皇帝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寄希望于有儿孙敢造反。那要不然怎么办呢?把这些的当官的都给杀了只为换个继承人?要能这么着,太子也就不是如今的太子了。 仕,是基础呀!得靠他们治理天下的! 四爷从不否认这些人的骨气,也钦佩其中一些人的品性。可是治国不是简单的一件事!骂帝王没问题,问题是你骂了得办事呀! 而且,他们这种骂,这种挑刺,不是说就事论事。他们是有刺要挑刺,没刺想着法子也要挑刺。 别的不说,就说朱棣的孙子明宣宗朱瞻基,这个皇帝有什么大的过失吗?比起来,算是大明皇帝里,一个明君了!缺点就是寿数不长,年纪轻轻就没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帝王,只因一个玩蛐蛐的小爱好,三不五时的被言官指责一通。乃至很多人笑称这个帝王是蛐蛐皇帝。 帝王是人呀,帝王得有心胸,得能容常人不能容的,这没问题。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怎么努力,都有人在指责你的时候,心态会崩的。 万历跟朝臣就是这样的关系。 四爷叹气,“君臣之间,闭塞隔阂,此害尤在朝臣争权斗利之上。” 万历呵呵两声,“有几分见识了!”这话算是点到了点上了。他坐起身来,之前不过是有几分失态而已,说了几句很不必跟小辈说的话。这会子收敛了情绪,问说,“咱们这位方阁老,你怎么看?” 方从哲吗? 四爷皱眉,“怯懦,无担当!重名声,而非实任事。” 朝廷缺额,你是首辅,是唯一一个阁臣,本也是分内之事!下面上的折子,皇上没批!原因呢?他就是让你把缺额都补起来了,然后呢?继续是浙党、宣党、齐党的人占据缺额,然后继续排挤在下层的东林党官员? 东林党至少是清廉的,可这三党呢? 刚才皇帝那么一问,问你为何会缺额!你就该明白,党争是有限度的,不合心意就要给人罗织罪名,人家可不得挂冠而去吗?你该做的是压下三党,先保证朝廷的运转。而不是皇帝一问,你来了一句:都是下面的人逼我,我实在没法子才进宫来的。进宫跟您提,这不是我的本意! 在下面的官员面前,他得是个首辅的样子,反正你们不敢的事,我干了!我进宫了,我跟皇上提了。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了!但是皇上管不管,就不是我能定的了。 就他娘的这么一类人。 万历点头,“此人是叶向高推荐的……连着推荐了数年,朕一直置之不理,可他倒是一心看好此人,连上七十五道折子……朕允了,结果呢?他倒是出于公心,想要调解诸派之间的矛盾,知道内阁不能一家独大的道理……可惜,别人不领情呀!如今这三党是尾大不掉,罢了方从哲,上来的未必如方从哲。方从哲至少胆小,不敢惹大事,别人可就未必了!” 四爷就道,“招叶向高还朝吧!” 万历皇帝上下看了四爷一眼,而后又是大笑,往下一躺,闭眼前问了一句:“说吧!小子,这一早来,为了什么的?说了许多犯忌讳的话,皇爷也知道你有几分真本事了,亮出你的底子吧,想要什么?就藩?没戏!不要开口!这宫里到处是眼睛,你那院子里几更起几更睡,自有人记着。有人记着,就有人防着!那些东宫的属官,未必乐意看到你有更大的能耐。所以,老实呆着去吧。” 四爷没想就藩,也知道就不了藩,他的声音低下来了,“我要锦衣卫。” 万历蹭的一下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你要什么?” “锦衣卫。除了锦衣内卫之外,我都要。” 万历皇帝缓缓的又闭上眼睛,“北镇抚司吗?用来做什么?” 四爷在万历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藩王。 万历蹭的一下把手掌给握住了,胸口起伏的厉害。屋里很安静,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谁都没言语。陈距小心的打量了简王一眼,而后缩了缩脖子。 得有半个时辰,万历才喊:“陈距——” 在! “拿令牌来!” 陈距麻溜的去了,一会子拿了个匣子来,双手递上去。 四爷打开瞧了,确认无误就给收了。 万历摆手,“旨意随后就下了,你去吧。” 目的达到了,四爷直接起身离开了。 人一走,万历就睁开眼睛,嘿嘿嘿的笑了!当年建文皇帝要削藩,成祖便反了。而今,成祖爷您的后人也要朝藩王下手……做的是跟建文差不多一样的事,您说有意思没意思?可见,当年削藩的事……不是事不对,只是时机和人不对!建文太着急了,没把事给办成而已。所以,当年不是您做的事对,而是您——赢了! 他这么想着,就兀自的笑。正笑着呢,陈距端着药过来了,他一饮而尽,说陈距,“去叫人拟旨吧。” 陈距应了,却站着没动。见皇帝没再交代,他就又问了一句,“只简王接管北镇抚司的旨意吗?” 万历点了点陈距,“那还有什么?召回叶向高?”他问完,脸上的笑意全都没了。往下一躺,叹了一声,翻身躺平,这才又问了一句,“回头再问问那些御医,看朕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陈距噗通一下跪下了,不住的磕头却不敢答。 万历没管陈距,只盯着屋顶怅然的道:“没人敢说,但朕也知道,朕的寿数不会太长了……朕的日子……不会太久!你看见了,猪窝里窜出来的狼崽子还太小了,他将来便是要造反,那也是造他老子的反……跟朕关系不大!可就算他要造他老子的反,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如今只是十二三的娃娃而已,他就是有甘罗之能,又如何?朝中无人肯从的!这是非时间不能补起的短板!多大算大呢?二十上下吧,那这也得成十年的时间呀!朕等的十年吗?等不了了!那你说,朕百年之后的十年,怎么办呢?狼崽子还不成事,位子不还得他老子的吗?就他老子那样子……”说着,就又沉默,朝陈距摆摆手,“你去吧,朕自有朕的打算。” 什么打算,别人不懂,四爷懂!万历是想把叶向高留给朱常洛用! 先压着,坏的都叫他先给干完了,轮到他儿子,才能拨乱反正。 这一拨乱反正,赢的就是人心。 赢了人心,皇位才坐的稳! 桐桐把玩着这面腰牌,然后随后就给扔一边了:“这些人算来算去的,却无一人替天下的百姓算一算……看看他们可还活的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刚才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上传不了。迟了一会子。 第 436 章 明月清风(12)二更 明月清风(12) 等赏牡丹赏芍药的帖子送过来,林雨桐才恍然,这都四月中旬了。 帖子是郑贵妃宫里送来了,贵妃要在宫里办赏花宴。 郝春梅接的帖子,这会子送了过来,“好叫王妃知道,每年四月都有赏花宴,王妃也该准备苇叶糯米包了,别的倒是罢了,宫外总得送些的。” 宫外?给娘家送呀! 这个可有可无,自从四爷手里攥了锦衣卫,他进出宫门很方便。许多事得外面的人去办,林家作为岳家,他当然去拜访了。一则是本就是亲近的关系,二则是缺人用! 但还是那个问题,年岁小,便是林家也不会过分的信四爷。 这个问题真就是非时间不能解决的!因此,四爷也没过分为难林家,非得叫人家如何。他给了林家银钱,叫林家帮忙办两件事。 其一,林家故交多,且都是到处游学的这一类人。他们消息灵通,各地的消息都有。只留意两点,一个是哪里遭灾了,灾情到了什么程度。二一个是各地藩王的情况。 藩王这个唯一的麻烦点就在于,他们手里有兵。按照规定,少不能少于三千,多不能多过一万九。虽然都隶属兵部管理,可朝廷多少年都发不出饷银了。那些藩王把钱拿去干嘛了?有能耐的都养兵了,没能耐就攒着钱。还有戍边军,因着朝廷的饷银不及时,都差不多跟‘军阀’一个样了。 如今的大明,就是个火药桶,稍微一点不对,就得炸了! 所以,每动一步都得小心谨慎。 除了留意这些动向,四爷请托的第二件事就是粮种!如今番薯还没有大面积种植,像是玉米也没达到普及的阶段,关键是特别耐旱的土豆,这玩意也才冒头。小冰河时期,大旱大涝之下,粮食作物也是极为要紧的。 这两件事,不牵扯太要命的东西,但却也是极为要紧的事。第一次接触,林宝文很谨慎,但还是应了。 只有林瑜,本身就在锦衣卫。四爷出来的时候单独叫了林瑜问话,锦衣卫里也一样是派系复杂,怎么做到收拢锦衣卫在自己手里才是最要紧的。这需要一双眼睛帮他去看。 总的来说,都在小心谨慎的接触阶段,处的也还行。 因着这个,对于这些女眷之间传递的恩宠之类的,她就没兴趣。 郝春梅又问说,“那要给王才人家送些吗?” 你一个女官,怎么那么清闲呢? 当然了,这也不怨人家。女官管的就是女眷这点事。但林雨桐设想里的女官不是这个用法。她现在是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试着去引导看看。 因此,她直接给打岔了,“咱园子里花才冒芽,今年春上那一场寒闹腾的。怎么郑贵妃的牡丹也开了,芍药也开了……” “暖炕上养出来了,借着天气好,能搬出来了。” 暖炕呀!想到这个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了,她想起一人来,这样的人得重视!不能被埋没了!可上哪找这个人去呢? “帮我磨墨。”林雨桐把手头的事情放下了,给林宝文写了一封信,拜托他一件事。这信得叫人给林家送回去,亲自交给林宝文才行。 写信干嘛呢? “找一个叫宋应星。”按照年纪算,此人应该三十往上了。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这是个科学家!叫科学家在科举的路上一直蹉跎,那是浪费! 因此,哪怕是给亲生父亲的信,信里措辞格外注意。表达了对这个人极度的重视,而后才打发郝春梅,“叫厨上随便包几个糯米包,你帮我送一趟。将这信交给我父亲,请他务必尽全力找寻此人!” 这人是? 是个关乎到天下饭碗的人! 是啊!才说关乎天下人的饭碗,就又来事了。时到五月,外面闹哄哄的,是光禄寺那边送了朱砂酒、雄黄酒、蒲昌酒来。宫里端午要喝这些酒,要吃粽子!四爷手里握着权了,巴结的人就多了。以往是要什么那边才帮着代买什么。现在是那边有什么,就急着给自家送什么。这便是差别。 这东宫里,倒是无人巴结,也无人过问。就是冷漠以待,不言不语。 便是王才人也是如此,一次没来过,请安也没见。倒是不知道听了谁嚼舌根,叫人跟四爷提了两次,说是对兄长要尊敬之类的话。四爷压根就没搭理,她也就缩回去了。 外面的态度代表着四爷收揽锦衣卫的进度,总的来说,应该还是顺利的。 天热了,桐桐正跟尚衣局的人在商量衣服怎么做呢,外面又送东西。她回过身来就道,“衣服简洁为要,不要繁复的花色,越是素朴越好……我和王爷都不爱那些絮烦的东西……” 正说着呢,四爷急匆匆的回来了,“辽东……” 话没说完,发现屋里的人还不少,林雨桐摆手先叫人下去了,这才过去拉他,“辽东那边打起来了?抚顺丢了?” 嗯!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这么急匆匆的干什么? 四爷叹气,“关外去年大面积饥馑……要不然,为何今年要起事呢?” 是的!自然灾害导致的后金也在遭受全面灾害,活不下去了!他们本就在北边,不可能再往北了,因为没法生存了!这个时候北方巨寒冷,人总是奔着能活命的地方跑了。百姓活不下去,不向外走,矛盾就得积在内部,所以,现阶段,这个仗肯定是要打的。 从这个矛盾转化那个矛盾,是个必然的趋势。 说到底,根子上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吃饭问题! 四爷又道:“刚得的消息,陕西大雪,又冻死人畜无数,具体的没人统计……” 又下雪了!今年有个闰四月。四月的时候,就下过一次大雪,军马冻死一千九百九十九匹,军士冻死了二十五人。这是驻军得来的消息。结果这场雪下了还不到一个月吧,闰四月了,又下大雪,冻死人畜? 林雨桐看向外面的天,过了清明,眼看就是端午了,陕西在这个季节,却连下了两场能冻死人的雪。 坏消息还没完,四爷在厅里转圈圈:“刚好赶上了山西地震,死伤过五千人,波及四十多个州县……”根据这个数据推测,地震应该在六级以上,七级不到的样子。关键是波及太广了,房倒屋塌,畜生损伤,再加上山西陕西紧挨着呢,陕西大雪,气温必然低,紧挨着的山西便是没见雪,温度能高吗?房子塌了没地方避寒,大灾之后的其他病症引起的死亡未必就比灾害直接死伤的人数少。 林雨桐的心都揪成一团团了,“赈灾……是不是拿不出粮食来?” 四爷点头,“我找人打听过了,仓储空虚。这仓储不算地方的话,主要就是京仓、通仓……” 嗯!京仓设在京城,通仓设在通州。 四爷起身,指了指纸笔,示意桐桐把数据记一下:“京仓每年应该新存粮二百三十万石,可如今呢,粮仓里一共有粮食五百八十六万一千五百石,也就两年的量。通州仓每年应该新存七十二万石,可现在粮仓里只有三十六万五千八百多石,是每年新储量的一半……” 也就是说,之前的粮食就没有存货,去年新存的数也不够,只一半而已。 对!四爷摇头:“这么大的缺额,不是一朝一夕,一年两年造成的。” 太仓呢?太仓还剩多少?没粮食,看看钱,不行就得从富户采购了。 四爷一言难尽:“太仓的积蓄,在早些年的时候,还算充足!但自从征东抗倭,光是这几场仗下来,各种耗费,花用了一千二百多万两白银之后,就已经剩下的不多了。三年前,皇太后李氏薨了,丧葬花费本就不小。紧跟着,福王要去封地,又划拉了不少。之后,又是瑞王、惠王、桂王该大婚了……” 瑞王虽然没娶,但是娶媳妇的钱他拿了。 四爷告诉桐桐了一个数字,“婚丧嫁娶,就这几件事,花费七十多万两。”说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样子,“可太仓每年进账才三百七十多万两,这个钱原本是打算供应边饷的,但现在不管是什么费用,都从太仓储备里拿钱,那就是个金山也挖没了!” 正说着话呢,周宝急匆匆的进来,递了个小册子,“王爷,这是刚叫人踅摸来的。” 四爷接过来扫了一眼,就递给桐桐,“是太仓那边的一些数据……” 桐桐接过来就看,“这太仓每年进账是三百八十九万,只边饷这一项,就得支出三百八十一万两,各种库司杂七杂八的费用,花费加起来……四十万两上下……这么一算……不对呀!这都入不敷出了!”每年花费比进账还多出三十多万两。 入不敷出,这代表着年年没有多攒下钱来,还得从太仓里啃老本! 林雨桐越翻,眉头越紧,“这个花销增加的太多了吧!你看看这个,是万历六年的账目,内供各库司钱粮,一共花了八十七万六千三百七十五两银子。可这过了二十年,到了二十七年……乃至了三十年,花费变成了二百五十五万七千二百四十七两,这个内供的花费占了太仓每年进账的三分之二……” 那这么着,边饷怎么弄的? 发不足额,欠着! 林雨桐都懵了,这大明是怎么运作的,存续到现在真是奇迹了!她继续往后翻,“大明的边关是……九边十三镇,对吧?” 对! 四爷看桐桐,桐桐的手指在账册上不停的挪动:“这边饷也是耗费越来越大……你看这是隆庆间的数据,每年一共得花费白银二百三十九万上下,不到二百四十万。到了如今呢,饷银所需要的量,报上来是有零有整的,这是最新的数据吧,所需白银三百八十一万九千零二十九两……增加三分之一。” 她把账册啪的往桌上一放,不看了!看来看去,看的人心都凉了。 赈灾要从这里拿,宫内的各项开销得从这里拿,大头的边饷还得从这里拿! 拿拿拿!拿个屁呀!不算数年欠下来的边饷,就眼前这个,辽东丢了抚顺,不发饷银谁给你打仗。可发饷银拿什么发呢?这边要饷银,那边要赈灾。 怎么办呢?便是大罗神仙来,也变不出钱来呀! 银子这个还能筹措,但是赈灾得粮食,且贵在速度!京城的粮仓都没粮食,下面的仓储哪里有粮食?这个月份的雪灾,夏粮肯定颗粒无收了,可粮食从哪弄呢?弄来的运的过去不? 附近调拨不了过去的!也无粮食可调了! 而且,缺官员呀!那边都没个统计具体灾情的人,除了军里报上来的有具体的数据,百姓受灾,只说是冻死人畜无数,具体的却没有,这叫人从哪下手呢?! 四爷揉了揉额角,“先说赈灾的事,我去一趟宏德殿。” 从哪变出粮食来? “南直隶!应天的一切规制跟京城是一样的,这边有京仓,应天也有京仓。我就不信,应天地处江南,它会没存储?”还不到受夏粮的时候就受了灾,从现在熬到秋收,得半年呢!不管不问,那得死多少人。四爷说着就往外走,“我看能不能亲自去一趟……” 去赈灾吗? 嗯! 也好!林雨桐给四爷拿衣服,这狗R的天,又变天了!端午的节气里,才还商量着做夏装呢,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出门又要带披风了。 她一边给四爷绑带子,一边低声问,“那饷银怎么办?从哪筹措?” “不是叫各部官员捐钱,就是卖官筹钱!捐钱这个,没戏!怕是最后还得卖官筹钱,反正官员的空额多了,卖了官位,筹了银钱,一举两得。既能添补空额,又能凑到银钱,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四爷抬手端了茶再喝了一口,这才道:“边饷不仅是钱,肯定也缺粮。应天那点粮食,还不定怎么抢呢。” 说完,塞了茶盏给桐桐,急匆匆的又走了。 人才走,崔尚仪就来了,“……是为了端午东宫宴请女眷的事……”说着,就拿出一份单子,“请王妃看看,这菜色可有要添减的……另外,王妃想请哪些女眷进宫,都可请来。太子殿下亲自吩咐过的,一定要尽善尽美……光禄寺那边运了不少鸟来……” 鸟怎么了?林雨桐听的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没联系起来。 崔映月才低声道:“太子殿下不爱吃豆子做的豆腐,用鸟的脑髓做的豆腐堪称极品美味……” 是啊!宫里人都爱吃。 林雨桐眨巴了眼睛,再眨巴了眼睛,起身之后抬手就掀了茶几……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1)数据来自史料,非杜撰! 第 437 章 明月清风(13)三更 明月清风(13) 吃你奶奶个腿儿! 林雨桐拂袖而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好脾气的小王妃突然发的哪门子的脾气? 崔映月低声解释道:“陕西大雪,夏粮绝收。山西地震,房倒屋塌。辽东失了抚顺,朝廷偏无钱无粮……” 崔尚仪皱眉,抬手制止了崔映月,“你是王妃近侍,暂且饶你一次!下次再等听见你议论朝事,命就别要了吧。” 崔映月双膝一软,噗通一声个跪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崔尚仪抬脚往内里去,站在门外,“王妃,臣有事需得当面陈于王妃知道。” 林雨桐坐在内里的榻上,外面的动静她听见了。事实上崔尚仪那么大的声响,训的是崔映月,又何尝不是自己。 大明的皇室,有极其严格的内令的!将内令放在了明皇祖训里。且在开篇就说了,‘凡是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 内令放在明皇祖训里,这自然也不能更改。 而内令呢,是及其严格的。就像是林雨桐之前给林宝文写的那封信,传递已然是违反内令了。不过是郝红梅私下办的,这才罢了。若有人要真拿这个生事,它还就是个事。 内令里有规定的,女眷凡是给外面写文贴的,不管是写文贴的人,还是那边接文贴的人,都斩首。凡是知情之人,也是同罪! 坚决杜绝女眷干预外政。 想说出去烧香拜佛,这一盖都不许,违反了必是死罪。 若是女眷病了,私下不能叫太医御医的,身边的女官把身体的状况告诉太医,然后太医开药,女官领药便是了。医婆就那点水平,为何宫廷还需要呢,为的不就是这个吗?但是医婆能去妃嫔的寝宫看诊吗?也不能!人家有安乐房和月子房。 病的重了,去安乐房养着去吧,那里有医婆。安乐房人家分内外,外安乐房给太监瞧病,内安乐房就是妃嫔和宫女之类,后来就跟养老的地方差不多了。到了年岁大了浑身是病,都在内安乐房耗着呢。 生了孩子要坐月子,去月子房吧,那里有专门的稳婆。 这些内令,执行的当然不算好!它有弹性的前提是,得首先你是实际上的管理者。比如,皇后、太子妃,那你就是强势些,宫里的女官迁就你的就多些。 而自己呢,是一简王妃。 女官压根就不惧怕! 看吧!这就是双刃剑!要了女官来,管着别人了,自然也就管了自己了。 崔尚仪今儿这一开口,给自己提了个醒,每走一步,都得慎重,一步也错不得的。 想明白了这个,她脸上的怒色就消失了!当怒不起作用的时候,她果断了舍弃了这种无用的情绪。接下来该下面怎么办才是最要紧的。 因此,她只淡淡的叫崔尚仪:“进来吧!” 崔尚仪抬脚进去,看到淡淡的坐在榻上,脸上已不见任何表情的简王妃,她见礼之后坐下,开口就要说话,林雨桐抬手给拦住了,“尚仪误会了,我乃皇家内眷,怎会管外事。不外是,王爷要出门赈灾,我听了几句而已。想起王爷说的境况,不由的想起孝慈高皇后……” 孝慈高皇后就是开国的马皇后。 林雨桐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言语里多了许多的怅然:“……近来也听钱尚仪说一些先辈女眷的事,前儿听了一段,说是孝慈高皇后简朴,若遇灾荒之年,必定率领合宫食素。她老人家还说过,奢侈之心易萌,崇高之位难处,不可忘勤俭,不可侍者富贵。尚仪,你训诫的对,内眷议论外事,有违内令。然,女官不该只管一半,不管另一半吧!女眷议论外事,是错。难道宫廷奢靡无度,便是对的?尚仪拿着朝廷的俸禄,做着朝廷的女官,只有引导训诫之权,没有规劝上奏之责吗?若是如此,请尚仪告诉我,这内令的哪一半是我该听的,哪一半是我不该听的?” 崔尚仪顿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王妃是在说自己只捡软柿子捏,她的人只说了几句听来的话,便得了一顿训斥。反之,内宫的宴席等等,这都是女官的职责。明知道处处受灾,却依旧纵容主上奢靡而忘了先辈皇后教导,这便是女官的职责? 屋里很静,外面呼啦啦的又起风了。 林雨桐没兴趣跟她耗着,她直接起身了,“尚仪忙去吧!”她从边上拿了针线,“我该给王爷准备出门的穿戴了。” 崔尚仪这才如蒙大赦,急匆匆的出去了。 一出去就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这个小院,朝宏德殿去了。 梁尚仪当值着呢,因着里面的大人争执的时间久了,且不知道有争执到什么时候,她就悄悄的退出来,低声问说,“怎么了?” 崔尚仪低声把事情说了,“……再是想不到,我说了那么一翻话之后,她在那里等着呢,一张口差点没要了我的命。宫里这些开销用度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管的?太子爷的话,那是能拦的吗?她是简王妃,这个宫廷她是个过客!我提醒她,原本也是为了她好的。省的她不知道轻重,白白得罪了人!毕竟嘛,得罪了太子爷,之于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得皇爷喜欢是没错,但最终,不还要跟太子相处,那又何必去惹太子不快呢?你说说,我这是不是好心?可结果呢?她面上不恼,还好言好语的,可就是将我给将在这里了!你说,如今这可怎么办?” 梁尚仪看了崔尚仪一眼,“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脾气?我告诉过你,那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到底,你我是奴,人家是主!你怎么又犯了老毛病了呢?亏的我还在宫令面前保举你,觉得你能掌东宫事!现在好了,你戳了简王妃一下,简王妃直接抡过来一棒槌,你说怎么办?置之不理?那女官还有存在的价值吗?可要管,就得拦了太子爷。你也知道,皇后不爱多事。再加上,皇后身子确实不大好,一直这些悉心的养着,最是不爱管事。你这不是给宫令出难题吗?这事你问我,我也说不上来。去禀报宫令吧,看宫令怎么说。” 张宫令能怎么说?气的点着崔尚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子妃若是在,她直接跟太子妃提了,由太子妃去劝谏太子,这是合理的。可东宫没太子妃不是?难道叫女官去跟太子提吗? 女官管不到太子的事上! 怎么办? 张宫令觉得给皇后惹了麻烦,这是个一不小心就会牵连了皇后的事情。 皇后靠在床上,轻声咳嗽。她不曾私下请过御医,看诊的御医都是皇上打发来的,只有如此,才是符合规定的。 这会子刚咳过一阵,歇下来了,结果张宫令说了这么一通话,把皇后给逗笑了。越是笑越是咳,好容易压下去了,皇后就摆手,“可见有些人天生就是做主子的!这个皇后我做的好不吃力!这些年谨小慎微,就怕有个行差踏错。可她小小年纪,拿捏人,不过是抬手动嘴的事罢了。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是极其容易的。你去,传我的懿旨,就说东宫无女主人,只女官掌女官事,到底是不妥。而今,长孙未曾娶妃,简王妃是正经的东宫儿媳,女主人。她管着东宫内事,名正言顺。” 一把又给简王妃出的难题给推回去!打的一手好太极! 皇后自己都觉得怪没意思的,跟欺负小孩似得!可她这个皇后,也有诸多的无奈,“一则,我不是太子的生母,虽为国母,教导太子原没什么不对,可我终要走的。把人得罪了,你叫荣昌怎么办?” 荣昌是皇后唯一的女儿,皇后怕将来公主会被穿小鞋。 “二则,我自来不管事。突然这么一管,郑贵妃必是跟着生事的!不想沉渣泛起,就干脆躲远好了。”说着,就兀自咳嗽。 张宫令心里愧疚,“到底是我没处理好!” 皇后摇头,“三则……她既然有此能,给她个机会又何妨。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送她个人情,也就是了!这些东西你未必想不到,只是不好跟我提罢了!人人都有难处,你能体谅我的难处,我自能体谅你的难处。就这么办吧!” 是! 于是,林雨桐得了一道旨意,东宫内事,她做主! 这旨意捏到手里,觉得这个皇后还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这里已经被送了许多的账册,“这是干什么?” 桐桐把事低声跟四爷说了,“……是我把事想的简单了!女官……跟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本就不一样!四爷将披风解了,也说在宏德殿的事,“……我要出京赈灾,你以为没有反对的人?” “亲近东宫的官员里,都反对你出京?”虽然林雨桐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不是滋味,“他们维护‘正统’的心,哪怕分一半放在维护百姓上,大明何至于此。” 是啊!何至于此!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放大文人的很多好的时候,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但当你身处其中,有时候感受最深的不是他们的好,而是他们身上的种种的固执。 这种固执像是捆绑着人的绳索,扯不开争不断。你越挣扎,它束缚的越紧。跟这些人怎么相处,四爷觉得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砍了它,一个是解开它。 若是舍不得砍,那就只能解! 可这个结,不是谁想解就轻易能解开的!这得去磨,磨到彼此都伤痕累累,之后才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引自《明皇祖训》。 引自《明史》。 另,好些读者私信我,问我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记载在哪本书里的,是朱元璋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说过的话。我解释几句,这个话是网络上传的,最开始的时候是出现在某一本网络小说里的。他不是朱元璋或者是某个大明的皇帝说的。这是后世的作者,根据大明一朝总结来的!大明确实没和亲,确实没赔款,确实没割地,确实不给谁纳贡。天子守国门,说的是朱棣在北京建京城这一举动。君王死社稷,说得是崇祯皇帝在江山丢了之后给江山陪葬的事实! 并不是先有了豪言壮语和既定的目标,才做到了这样的事。而是后世根据大明的这段历史,总结来的这段话!它并不在《明皇祖训》之中!很多读者可能受网络、小说以及电视剧的影响比较深。 读者中很多不是很了解历史,那就当做一个故事去看就行了!不影响阅读。 关于历史,历史人物,历史学界都有各自的看法和解读,因此,读者关于明朝历史的一些问题,我就不再一一回答了!见仁见智吧!我写的是小说,也是片面的一家之言。若有考据,那一定你对!不再做这方面的讨论了。 第 438 章 明月清风(14)一更 明月清风(14) 东宫就这点事,抬手就能处理。 关键是四爷得出京赈灾,“是得先去应天还是?” “先去山陕,已经着人运送粮食了。”但是粮食肯定不够,杯水车薪而已,“到了地方免不了要就地征粮……所以,这次出门时间可能比想象的要久一些。” 那我知道了! 变化无常的天气,那真是出门带的衣裳得多些。但天热了有的穿,更得天冷了身上有衣。但这玩意又不能太多,毕竟是要快马往山陕赶的。 叫四爷只管睡,她是一晚上没歇着,给把出门的东西收拾好了,早起天不亮就送四爷出门。 东宫还没人起呢,无所谓辞别太子。 各中药拿的最多,还有各中的方子,都给四爷带上,这玩意是为了救命的。长的跟豆芽似得少年,其实还是个孩子的样子。你就是再强大的内心,身体的自然规律你是不可逆的。孩子的身体比起成年人来说,就是抵抗力更弱,就是更容易疲乏,就是更不耐颠簸。 可这不是没法子吗? “带着锦衣卫出门,也没你想的那么辛苦。”四爷朝外看了一眼,“我不在,你少掺和些后宫事,跟咱们干系不大。” 知道! 再多的不放心,该走的还是走了。林雨桐只能送到慈庆宫的门口,再就送不得了。 回身看看这个还在沉睡中的皇宫,便有些明白为什么大清的皇子必须得早起了。看到过大明的败,谁能不怕? 亡了天下,当官的换身衣裳,一样的荣华富贵。可皇家,却九死难一生。 所以,敢不怕吗? 送了四爷回来,知道他这一趟得受罪,睡是睡不着的。可睡不着也的睡呀,摁压了穴位,把昨晚缺的觉得补上。睡起来饭还没吃到嘴里呢,崔映月就低声道:“王成王公公来了。” 哦,“请吧!” 王成来是问四爷出门的事的,估计是太子起来了,反应过来什么也不过问,难免被诟病,因此打发了人来!可四爷这会子早出京。 林雨桐把出门准备的东西都一一说了,请王成代为转告太子,就说一切都好,请勿挂念之类的话。 王成特别有耐心的听完,这才带着几分替太子解释的意思道:“太子爷这几日忧心的很,是辽东的事。昨儿才得了消息说是有几位游击将军,本是奉命援救抚顺的,却不想其中有几人直到抚顺被攻下,都不见人。因着救援不及时,叫人给钻了空子,将士死伤过万……皇爷之前下旨杨镐杨大人经略辽东,辽东的战报太子爷每日都要问的……” 林雨桐随意的那么一听,她知道杨镐这个人,有过功劳,也因为畏战逃跑过,更因为隐瞒大败的消息被罢官过。弹劾的人从来没断过,可这家伙不但没事,还给起复了。在罢官那段时间,人家手里依旧有跟当时首辅沈一贯的书信来往,不用问都知道,上面有人保着他呢。 保此人的沈一贯就是构陷李贽的那位首辅。当然,此人是死了几年了,但从这里可知道这个杨镐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堂上换来换去,首辅换了再换有什么用呢?本质的东西不换,屁用也没有。 吃了败仗了,皇上下令训斥了辽东诸将,叫他们要实心任事。但这话一点用都没有,不拿钱粮来,这仗怎么打? 杨镐经略辽东,去了之后必是得从朝廷要钱粮的,比之前催的还得更狠。要不然,他也指挥不动下面。 王成在边上说着,林雨桐在这边听着,等闲也不插话。等说完了,王成告辞了,林雨桐听出了几分意思了,王成这是有意在跟自己说前朝的事吧! 他在通风报信! 林雨桐还真就没拉拢过谁的想法,这个人是自己奔过来的。 她把这个记在心里,林雨桐叫人请了崔尚仪,商议东宫宴请的事,“……我初涉宫殿,会的也不过是照章办事。筵不尚华,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开国之初,宫宴菜不过五味,可是如此?” 崔尚仪无话可说,这话便是端到太子面前,太子也无话可说。 “按照规定,食肉者大肉每日一斤,我可记错了?” 不曾。 林雨桐将手里的册子推给崔尚仪,“你看,都有成例的。我是新妇,年纪又小,唯一能做的,就是照章办事。说商量,那是抬举我呢。有这章程,崔尚仪还办不了事吗?” 崔尚仪觉得手里这册子咬手起来,这事还得放在自己手里去办。简王妃倒是不跟太子去顶了,把女官推到了太子的对立面上。 这位王妃呀,当真是了得。 从里面告辞出来,崔尚仪就只能找王安,这事也只能王安出面才好办。 王安一听,倒是立马拍手,“很该如此才是!”说着就一脸的可惜,“若是长孙得此妃,后宫安矣。可惜!可惜!好生可惜!”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跟崔尚仪道,“这事我去跟殿下提,必是不叫你为难的。” 崔尚仪从里面出来,回头瞧了一眼,很是不解王安今儿吃错了哪一味药。这人正事上不糊涂是真的,可也爱听奉承话,奉承话不到位就给办事,这还是头一次。 王安在屋里转了几圈,这事直接跟太子说,怕是难说通的。还得找个能说通太子的人才行!太子听谁的话呢? 李选侍! 王安在太子睡了午觉之后,才去找的李选侍,“……简王妃出彩,这是在东宫属官眼里的。事实上,在前朝如此艰难之时,简王妃倡简,是对的!那些大人们也知道王妃是对的!但是,他们不会认同王妃管理东宫。简王妃越是出彩,他们越是会着急。一着急,免不了要上折子,您知道这些大人会跟皇上请求什么吗?” 什么?李选侍哪里知道这个,她只知道要吃什么,想要什么不怎么方便了。处处都有规矩管着,抬脚动步都有人用绳子拽着一般。之前正怄气呢,结果王安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她哼笑一声:“问我呀?这是我能知道的事吗?” 王安低声道,“大人们不会夸简王妃贤德,他们只会认为是东宫缺少女主人!” 啊?李选侍愣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会建议给太子选继太子妃。” 对呀!新选了太子妃,不就没简王妃的事了吗? 李选侍这才急了,“这可不行!”皇上身体不好之后,太子就能继位。太子可答应自己了,等将来要自己做皇后的!如今猛的出来一太子继妃,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呀? 王安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才继续道:“杂家也觉得,选继妃纯属浪费机会。” 李选侍听出王安这意思了,他也不赞成呀,“那你说,怎么办?” 王安低声道:“不给太子选继妃,改给长孙选妃,如何?” 李选侍合掌,“对的!对的!长孙妃比简王妃尊贵,也更名正言顺。如此,可避开给太子选继妃。”说着就夸王安,“这事我去跟太子说。王安,你很好!”心是向着我的! 这姿态没把王安给恶心到了,他出来常出一口气,跟等在外面的王成慢慢的往回走。 王成低声道:“您何必掺和这些?” 王安摆摆手,“长孙选妃、成家,就该出阁念书了,不能再耽搁了。也是提醒皇上,该册封太孙了!册封了太孙,东宫就稳如磐石了!这是大事,怎么能说掺和呢?” “您直接跟太子讲,是一样的!” 王安摇摇头,“不一样,若是这么一讲,太子必是要跟李选侍提的。李选侍若没得到好处,怕是要给长孙下绊子的。” 王成心里难受,扶着王安往回走,“您为了东宫,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王安叹气,“做奴才的本分罢了。” 当天晚上,林雨桐就知道,李选侍跟太子提了要给朱由校选妃的事。甚至连说了什么,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宫里就是如此,卖了谁都能换钱的。 李选侍跟太子的说法是,“那简王小小年纪,野心是不小的!你看看,才多大点子年纪,就仗着皇爷宠爱,不将咱们放在眼里。太子爷,这东宫是您的东宫,将来是长孙的东宫,简王妃年纪小,又仗着皇爷和皇后喜欢,咱们是管不得说不得!她又惯爱拿着鸡毛当令箭,动辄祖宗家法,叫人辩都无处可辩去!既然如此,那就找个更名正言顺的来,踢开她就是了!要是能叫他们出宫,我倒是真巴不得呢!咱们一年见不了两次面,彼此都安生。我看呀,长孙娶妃之后,很该如此!把简王推到宫外去,眼不见心不烦。” 朱常洛翻身,“选妃,这不好跟皇爷提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李选侍从这边缠到那边,“再不济,就说要冲喜!” 冲的什么喜?难道为了这个事,堂堂太子和长孙都要病上一病!这不是胡闹吗?太子和长孙的身子若是不好,人心是要乱的。 李选侍忙赔笑,“您想哪去了?妾是说……王才人!” 王才人? “嗯!”李选侍低声道,“王才人身子不好,要不中用了,难道做儿子的,不能为了亲生母亲冲喜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您想想王恭妃她老人家,当年何等委屈,如今想起来,妾还是心里难受……” 王恭妃是朱常洛的亲生母亲,宫女出身。一辈子不得宠就罢了,关键是被郑贵妃欺负的不成的样子。动辄就拿她做宫女的时候勾引皇上,在太后的寝宫里这样那样的事说嘴……各中精神和□□的折磨,王恭妃早早的没了。 当时人都要不行了,朱常洛才敢去看亲生母亲。母子俩在病床上,临终都没能说上一句话!为啥呢?因为害怕!王恭妃说,郑贵妃肯定派人监视我了。然后朱常洛就真闭嘴了,直到他的亲生母亲断气,都没再开口跟亲娘说一句话。 李选侍这么一说,朱常洛就坐在灯下垂泪,“罢了……罢了……回头我试着问问几位大人的意思,看看这事行不行的通?” “肯定行的!”李选侍马上高兴了起来,“您放心,王才人那里妾去说。” 两人在屋里说的话,林雨桐跟听了一个现场直播似得。 但这事她还真不反对!要是朱由校大婚之后,把自家踢出皇宫,自己就自由了!很多事做起来反倒是方便了。 因此,她对此事,真就是乐见其成的。 叫王才人装病是吧?可以!咱不拆穿。 于是,第二天王才人病了,林雨桐一点也不奇怪。去看望了,隔着帘子看了一眼。人家不见,林雨桐也不凑过去。这中连太医也不要,就是去领个药而已,估计喝药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反正,戏做的很热闹!先是长孙去给亲生母亲侍疾,再是长跪如素。 宫里都是长孙至孝的名声。 然后,东宫这边动作频频,折子一道接着一道:选妃!选妃!选妃!给长孙选妃。 这事唯一麻烦自己的就是得时不时的关心一下装病的婆婆,就这点事。 这天天去,王才人估计有点烦了,关键是去的太早了,连着去了五天,当婆婆的先不乐意了,“……没精神,就是想歇着。你也别跑了,每日了你一来,我这心里怪慌的……” 成吧!人家那么不乐意见自己,“那您要什么,需的什么,打发人告诉我一声。” 嗯!去吧! 人一走,一妇人就把王才人扶起来了,“走了!您起来转转吧。” 王才人长吁一口气,“我怕她的很!第一次见她,她还是秀女,我就觉得她好生厉害。谁也不怕,一点也不怯场。” 这妇人嘴上应了,就从边上的宫娥手里拿了个小匣子来,“……这是咱们特意求来的,回春丹!知道您必是在屋里闷的,这到底是有碍身子,为了长孙,咱是没法子。但身子还得当心的!回春丹养身极好,这里有三丸……” 哟!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么贵重的东西! “瞧您说的!”这妇人扶着王才人的手,“咱们将来还指望着您呢。” 林雨桐是真不知道王才人好好的在吃丹药,实在是如今这丹药不算是稀奇!自家这边收礼就收了很多丹药呀!你不舒服?人家送你丹!到了端午的节气了,人家还送你丹。这玩意很多人在用,你要说这玩意有DU,谁信你呀?!这还就是非有钱人吃不起的东西。 凡是送丹给你的,都是真的想巴结你的人。 这点事谁都没当正事跟林雨桐提过,结果谁知道没过两月,好似王才人真给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39 章 明月清风(15)二更 明月清风(15) 林雨桐是真不知道王才人没服用宫女领的药,却服用了丹药。她也见不上人,人家也不见。连过去问安都不叫去。 这个林雨桐理解,肯定是有人在王才人身边填坏话了!别人说的不能信,但是朱由校的乳母客氏,此人的话,王才人是必信的。毕竟嘛,客氏把朱由校好好的养大了,还有比这更牢固的关系吗?还有比这更叫人放心的人吗? 而客氏呢,不敢来自己面前这个那个,这个人这会子且得缩着呢。朱由校还不是太孙呢,她也就是个一般的乳母,只是更有心眼些就是了。她自是不愿意王才人跟自己亲近的,这不符合朱由校的利益。 于是,客氏别有用心的在其中掺和,王才人对于客氏的信任叫她全盘信了。事情就这样了! 再则,四爷不在,林雨桐除了对天气的观察,还得注意朝廷动向。正值多事之秋,事真的是一件赶着一件。 五月,朝廷把太仓的账目清了一遍,确定真的没银子了。 六月,朝廷忙手忙脚筹措军饷,结果从各地的银钱都说筹集上来了,却迟迟不见银子进京。再怎么追问,都是押解在路上,耽搁了云云。还是没钱呗!没钱怎么办呢?皇上也没法子,就说户部你们得想办法。户部商量来商量去的,就说,那咱先从工部和太仆寺一家借五十万两,加起来一百万两,先支应九边吧。但工部和太仆寺不借,人家说了,我们的银子还不够使唤呢,哪有银子借给户部,说死说活,就是不借。于是,官司又打到御前,皇上就把工部和太仆寺给骂了,意思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可这俩衙门就是死咬着没钱。实在没法子了,皇上说,那你们一家没有五十万两,难道还没有二十万两吗?一家先拿二十万两出来应急,剩下的之后再说。 就这么着,才算是凑出了四十万两军饷给九边。 可四十万两,九边去分,能分几个呀?顶个屁用呀! 朝廷扯皮了那么长时间,只弄来这四十万两,结果才定下来,辽东的折子就到了。人家说了,不算之前的欠的饷银,光辽东一地,今年还缺三百万两。 朝廷没法子了,又从应天那边的工部等衙门调拨银两,这里那里的,三百万凑了两百多万,可这是摆在纸上的数字,银钱没送过去,都不算。但这解押银两,啥时候能全额到账,不知道呢。账面是差不多解决问题了。 谁都知道,这账面上的东西不作数,不见银子不行。但这至少把皇上糊弄住了,先叫皇上别催,其他的咱再想办法。总得先应付最紧要的,对吧?之后呢?还得要钱呀! 跟四爷预想的一样,朝上开始有人提议,咱卖官吧!这是最快的筹集银钱的办法。 戍边之事大如天呀,内政总得给戍边让路,得分个轻重缓急。这是解决边饷不得不用的法子。 下面的折子送上去,皇上也不说批,也不说不批!就这么一直放着! 皇上不开口说可以卖官,但却一直在催着要银子。大臣们怎么办呢?也不等皇上批复了,大臣们自发的卖起官位来。 还有人卖好卖到林雨桐面前来了,意思是,随便给几个银钱就行,肯定给林宝文安排个肥差。一个江南的知县别人得五千两,您拿五百两来,地方随您挑。一个知府得三万,您拿两千来,保准给您放到您想去的地方。 江南富户多着呢,愿意花钱光宗耀祖的人也不少。林雨桐懒的在这事上费心,费心也没用,现在这真就没法子。她关注的是四爷赈灾的事,但这还不能直接问。 只在王成过来的时候,她以关心四爷什么时候的名义,问了几句。 王成知道意思,就说了,“本是调应天的存粮的,按理说,应该是存了九年的粮食都没有动过!这次赈灾调集一部分,剩下的,朝廷的意思是充作边饷……” 林雨桐点头,要打仗,得要让人吃饭,这么多粮食,解了燃眉之急了。她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阿弥陀佛了。” 结果王成苦了脸,“户部议定了,给皇爷报上去了,皇爷也准了,可应天那边的户部不答应。他们只想把今年夏粮收上来的一半拿出来,拨出来支应九边。” 啊? 王成点头,“啊!那边不答应,这边的户部就说,也不要九年的,给两年的就行。结果那边还是不答应,最后皇上出面,应天那边答应给一年的。” 林雨桐顿时便明白了:应天那边没有九年的积蓄,库早就被折腾的差不多空了。不是他们想抗旨,是他们拿不出粮食来。 于是,他们对朝廷和皇上的决定不同意,各种推脱,直到这边松口改为只要一年的粮食,这属于他们立马能凑出来的,这才答应了! 这个事情,皇上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吗?恐怕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可还是那话,如今指着应天那边办事呢,所以,明知道这里面的事大了,可还是没追究,先把事办了再说。 这就相当于把四爷晃了一下!四爷也知道估计那边的粮食不多,但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胆大,九年的积存呀,没有了!按照他们那个推脱的说辞,可以推断出他们那库里最多是一季夏粮税的存量。如今给九边一调拨,那给四爷能腾出几个赈灾的粮食来,都不敢想。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件不是要命的事。东宫嚷着要给长孙选妃,皇上大概嫌弃烦,想选就选吧!爱咋选咋选去!反正是没银钱给,你们自己看着办。 长孙选妃不同,这是有机会成为皇后的。因此,京城里热闹的很!宫外的消息也总能传进来,很多都是有些根底的人家,送女儿来参选的。 选秀才一开始,林雨桐这边就冷落了!来来回回的人也少了,也清净了。这是等着长孙妃进宫呢!听说只北直隶,秀女就过了八千了。内廷为这个事,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可外面的朝廷却几乎停摆了,因为首辅方从哲的儿子打死一妓子,被御史给弹劾了。然后这位首辅大人就进宫找皇上,说您罢了我的职位吧。皇上没同意,意思是你继续当你的首辅去。 这个林雨桐的理解是,儿子杀人了,那你儿子伏法不就完了,你来请辞是个什么操作。 结果人家首辅没能辞职,但也不去衙门了,他赖床上,说病了! 这是朝廷里唯一的内阁,啥事都得他批的。曾经做过独相的叶向高,去科举考场里当个考官,下面把折子都得送到考场里,因为离了这个人,满天下的事,它就停摆了。 如今方从哲的位置一样,离了这个人,印盖不上,事不说咋办,大明国就得摁下了暂停键,咱就这么耗着吧。 耗了多久?三五天?成十天? 呵!这家伙,一耗就是四十多天。这是不出来不行了,因为身在京城,大白天的都能在东南方看见长星! 长星被看作是扫把星,不吉! 林雨桐尽量站在宫里空旷的地方,朝东南看。天边那个长得有两丈,宽一尺,移动着的玩意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长星吧。 宫里人心惶惶,秀女都进宫了,可如今也没人敢提,就怕跟这不祥的事连在一起。 这玩意,白天看的见,晚上也看的见,就这么在东南方向上,整整十九天。 宫内宫外都有传言,说这是帝王要陨落的征兆。然后方从哲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他上折子,说这个长星出,乃是不祥的预兆。为了大明的将来,是不是咱得册立皇太孙,请皇太孙出阁念书了呢? 给东宫示好! 皇上没搭理!但是呢,宏德殿那边还是有动作,那就是之前其实没那么频繁的召见妃嫔的,如今却反而召见的更多了。几乎是夜夜不空!皇上这是在说,他好着呢,且有的活呢!扑灭那样的流言,不用这样的法子也不成呀! 皇上专注的好|色去了,不提册封皇太孙的事,也不提长孙念书的事。这事闹过之后,东宫重新陷入了寂静。 这一安静下来,林雨桐才发现,王才人怕是真病了。 早起锻炼的时候桐桐闻见药味飘来,从味道可以判断的出,那吃的药是三天一换,五天一换,这肯定是药不对症了。 林雨桐叫崔映月去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结果崔映月回来就道:“如今东宫都不敢出门,才人说是断了丹药才觉得难受的。” 丹药?什么丹药? 崔映月就说了,回春丹。 回春丹这东西,自家这边也有,是下面的人送礼送上来的。这玩意吃了有依赖性,断了有些不适应,但也就是一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 不方便买是吧,那挺好,就这么着吧! 林雨桐朝崔映月摆手,“就说咱们这里也没有,等王爷回来,才好出去踅摸去!” 崔映月以为是王妃怕给王才人吃错了东西怕王爷回来怪罪,因此不敢给,倒也没多想,马上麻溜的去办事去了。 林雨桐心里想的不是那个,她这会子坐在厅里,脚下都有火盆了。 才一到八月,天冷了! 没到中秋节呢,晚上不烧炕不行,不点炭盆不行!院子里那些种菜的盆盆罐罐的,全都搬到屋里了,放在外面一准就给冻坏了。 桐桐操心四爷呢,这要回不来,路上可怎么办? 担心了好几天,心里老念叨这个。结果,人经不住念叨,这不,才一过中秋,人回来了。长高了半头是真的,但真就是瘦骨嶙峋了! 眼睛凹陷,颧骨高耸,伸出手那手指关节清晰可见。回来就赶紧梳洗,衣服脱了往浴桶里去,我的天她,剩下一副骨架了。 搭手一号脉,她的面色才稍微好点。除了瘦点,其他的也还好,就是累着了。 周宝拿了个匣子递给林雨桐,“王妃,王爷说这些得交给您收着。” 什么呀? 四爷泡在浴桶里,隔着屏风跟桐桐说话,“账本。” 什么账本? 周宝低声道:“王爷把封地的收入和俸禄全押进去了,跟山陕两地和周边的藩王,连同当地的富户借了粮食,都用在赈灾上了。”说着,好似怕林雨桐责难一样,忙道:“王爷在山陕两地,好大的名声!百姓们都说呢,说是简王好,简王好,简王来了饿不了……” 林雨桐笑了笑,四爷赈灾是真的!但为了以后,造势也是真的!她这么想着,就随手就把账本给收了。 借都借了,还想要自家还呀?这玩意,四爷要是不拿回来,这就没事,这意思就是事了了就了了,这一篇翻过去了。如今四爷特意把账本拿回来,还专门叫自己收起来,这是啥意思,这是记住了!且这事没完! 得了!肯定是这些人没少叫四爷为难。 都这么着了,还想着四爷会还债?做梦!他回头不找你们算账,你们就该烧高香了。 因此,欠债就欠债,有什么负担呀?林雨桐笑笑,摆手叫周宝下去歇着去了,这才去了屏风后面。四爷靠在浴桶的边缘,一脸的一言难尽。 林雨桐就问呢,“那些人为难你了?” 一个十二三的孩子上门借粮,能不为难吗?想见正主一面都不容易!可别提了,爷就没办过这么费劲的差事,“……库里的粮食堆到发霉……可就是宁肯烂了,不往出拿!” 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四爷不愿意提的太细,要不然桐桐晚上得睡不着!他打岔道:“寻个由头,咱尽快出宫住吧。” 不用寻,朱由校一大婚,咱就能出宫了。 桐桐给他按摩肩膀,“外面的情况……很糟吗?” 糟这个字,不足以形容现在的情况。什么叫千疮百孔,什么叫触目惊心,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所以,不能再在宫里耗着了,有些必要的准备,必须得抓紧时间私底下进行了,咱们耗费不起这个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40 章 明月清风(16)三更 明月清风(16) 掌灯了,到了宫门关闭的时间了。宫里也陆陆续续的下钥,不能再瞎跑了。秋风起,吹得灯笼飘摇,大殿的窗户板,早早的都得遮上。外面的风打着呼哨,还能听见不时的传来哐当呼啦的声音,不知道风又吹到什么东西了。 林雨桐叫四爷先睡,她得细细的查一遍:“都警醒着些,防着夜里失火。” 这见鬼的天气,当真是能要人命。 站在院子里,能听到隔壁院子里的欢笑声。林雨桐问崔映月,“长孙院里热闹什么呢?” “唱戏呢。”崔映月低声道,“不知道魏忠贤从哪找来一太监,长的极好。姓高,人称高小姐!花容月貌,顾盼生姿。偏还生了一副好嗓子,颇得长孙喜欢。这个时候还敢高歌的,除了高小姐,也没别人了。” 林雨桐嘴里能塞下鸭蛋,“高小姐是个太监?” 是啊! 最近也总能听到一些嘀咕声,她还以为是朱由校看上了住在宫里的哪个秀女了呢。她还想着,朱由校的皇后姓张,这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高小姐。感情是自己没听清楚呀。 她皱眉,“这个‘高小姐’长的甚好?” 崔映月红了脸,“王妃,我虽没嫁人,可这宫里的公公宫娥,也都以夫妻自居。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我觉得我是知道一些的。您想的没错,就是那个意思。长孙跟高小姐同进同出,一榻睡一桌吃……”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您别四处去问这个事,皇爷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太子身边早年还有两人呢,如今只是不大露面了而已……” 林雨桐:“………………” 在院子里检查了一趟,回来跟梦游似得。 四爷还没睡着呢,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又被什么刺激到了,“睡吧!不早了。” 桐桐在被窝里跟四爷咬耳朵,“大明的皇帝……好|男|风!” 是啊!你不知道吗?也不光皇室这样,去外面瞧瞧就知道了,这种事在达官贵人中是雅事,在文人中很流行,有甚稀奇的!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睡觉!睡觉! 四爷真累了,眨眼间就睡着了。可林雨桐睡不着了呀,她在这个宫里,闻到了腐朽的味道。真的,住在这里,她特别的不舒服! 早上一起来,她就问四爷:“咱什么时候搬家?” 咱家这有什么好搬的!穷成这样。 四爷要去宏德殿的,走的时候应承了,“肯定能要到王府,关键那么大的王府,你怎么填满。” 桐桐真就去计算去了,按照规格,王府的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算一下面积,占地五百亩左右才算是大明合格的王府。 我的个天呀!雍王府占地才四十亩的样子,五百亩相当于多少个雍王府呢? 就算是京城的王府没有封地的王府那么大,那估计规模也在雍王府之上。 还真对!那么大的王府,就这小院里三两间里的东西,能填满吗? 到哪都是一穷鬼!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点光荣的传统丢不了是怎么着呀! 四爷现在是走到哪,来来去去的,说的都是银子的事。 这不,到宏德殿的时间本就不早了,原想着,避开候见的朝臣,私下说点事。结果一来,好家伙,夹道里等着的都是候见的大臣。 这次赈灾的事,总体还不错。这些大臣别管心里怎么想,这会子还算是客气。起来见礼之后就在这里等着了。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然后里面宣了,叫都进去。 四爷就不急着说话了,坐在他的位子上,听听朝上的事,也观察观察这些大人。 方从哲说的还是银子的是,“辽东一直催着要银子,银子陆续押解了,可兵部连着催促,杨镐也不见用兵!这半个月,已经发了三道命令了,可迄今一道都没有答复。” 四爷皱眉,这说的是什么话!朝中催着那边用兵,是因为怕屯兵在辽东,日日花用的都是银钱。只想着赶紧打赢这一场仗,大家都安生。只要那边不开战,把抚顺抢不回来,这边就得一直筹钱。他们考虑他们筹钱的困难,可用兵不是这么一回事。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的把握是极其要紧的。哪里能因为怕饷银没法支付,催着边关用兵的道理!半月发了三道令催促,也是见了鬼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隔着那么远指挥打仗,找死呢! 杨镐此人虽不怎么样,带兵的能力也有限,但要是看看中枢这些老爷们的做派,好似他败了也绝非他一人之过。 这边四爷心里思量他的,方从哲就又道:“若是这么拖下去,银钱依旧是个问题。需得想个长久的法子才成。” 万历帝坐在上首,“你们商量出什么办法来了?” 方从哲就忙道:“嘉靖爷时期,就有饷银外派的法子。当时在南直隶,在浙江,在闽南,都加派过。根据所需银钱的去处,加派别名。当时剿灭海寇,所需庞大的军饷,便是加派来的。因此,臣等商议,是不是能加派饷银!因着是平定辽东之战,不如就叫辽饷。如果按照每亩加派九厘银算的话,朝廷一年可增加赋税五百二十万两左右。” 辽饷一年需三百多万,这个一加,银子就出来了。 四爷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若姓爱新觉罗,他真得笑!感觉这天下就是这伙子他娘的硬塞过去的。可要是姓朱,他差点都要放弃抵抗,干脆洗干净脖子等着亡国后被砍头就算了。 加派饷银,哪怕看史书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真的遇到的时候,冲击还是挺大的!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臭主意来呢! 遇到天灾,皇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赈灾,免赋税。 他早起过来,也是给山陕两省要旨意的,赋税免了吧!活不下去了都,拿什么交税呀! 结果这还没开口呢,首辅大人竟然说:加饷银吧! 还特别说了,这是辽饷。他那个五百二十万两的赋税是按照全国的耕地算的! 一亩地按照九厘算,折合成米的话,大概就是三斤米的样子。一亩中等地,收米二百来斤。这有地的还罢了,可大部分是佃户,这个饷银地主不可能自己出,还得佃户出。佃户佃来的土地,五成租子的地主,都算是良心地主。也就是说,一半得拿去先给地主。剩下的,才是纳税的部分! 纳税这个事,如今朝廷本来就征很重的赋税。种地要税,下种要税,你背着你的大米去换成杂粮,带着货上路,也一样要纳税。这又把三成当成赋税给朝廷了。剩下的肯定养活不了一家子,结果你还得再抽一层税。 四爷了解了一下,有个师爷,读书人,家里五口人,二十亩地,依旧半饱的肚子饿不死。 小老百姓一亩地多收相当于三斤大米的银钱,那二十亩地,就多收人家六十斤大米。六十斤大米换成杂粮,能有二三百斤吧!小户人家,多出二三百斤粮食,弄个野菜之类的,糊弄着肚子,到了天灾欠收的时候,这是可以暂时饿不死的。可你这么一弄,百姓是一点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道理需要说吗?这笔账谁都会算。 四爷也知道,他提出异议,八成没啥作用!但是话还得说的,“百姓不堪重负,其结果比外患更加凶险。方阁老可出城看看,看看多少百姓奔着京城而来。来京城干什么的?找一口饭的,不想饿死的。民生多艰至此,方阁老依旧认为加派辽饷是合适的?” 话音才落,坐着的大臣们七嘴八舌,说事实讲道理,对着四爷就来了。放的什么屁四爷没听,反正他们的理由很充足就对了。 朝臣一哄而上,谁都没说话的份。四爷觉得桐桐弄的哑药真是好东西,他恨不能一人给塞一包,堵上这些人的嘴。 绝望了,不想跟这些蠢货继续玩了。他闭上嘴,咱走咱的路,你们继续往死路上奔,爷得想法子找活路了。 于是,被群起而攻之的四爷淡定的被人喷了一脸唾沫,直到万历帝把这会子给打发走了。 人一走,四爷擦了一把脸。万历帝哈哈大笑,“知道厉害了吧?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之处了吧?” 四爷冷笑一声,“还是太仁慈了!皇帝嘛,得会杀人的才是皇帝。” 这话说的——也没错!好皇帝杀人依旧是好皇帝,但我这个皇帝已经是坏口碑的坏皇帝了,所以,就杀不了人了!真要是杀的狠了,天下就乱了! 这么想着,万历帝就又笑,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了,然后招手叫四爷到跟前来,“……没少为难吧。” “事办了。”四爷这么说。 嗯!事办了就行,别管怎么办的,“你这赈灾之法,颇得救火之法的精髓。什么都敢应承,只就火速灭,是这个道理吧。” 四爷笑了一下,“但此法可一不可再,终得想其他法子的。” 万历皇帝点了点四爷,“你呀,太嫩了!年纪太小了……今儿过来,是为的什么?说!” “一是交差!二是讨恩旨,不过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三嘛,是想出宫。”四爷看着万历,低声道:“此次在山陕,见了藩王之富,心里实在是痒痒的很。” 万历皇帝又笑,“人家兵强马壮呀!” 四爷也跟着笑,“再怎么兵强马壮,也怕饿民呀!” 万历皇帝先是一愣,继而捶着矮塌笑的几乎抽过去,指着四爷不住嘴的道:“……坏坏坏!还是你小子坏!” 天生就是个坏种子! 这小子怕是来之前都没想好怎么办,可刚才那些大臣把他一喷,他嘴上没言语,可这心里,那坏主意蹭蹭蹭的就给冒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41 章 明月清风(17)一更 明月清风(17) 出宫住这个事,桐桐想着应该不难。四爷回来也说,万历帝是答应了的。然后两人还兴致勃勃的在家讨论起哪个王府比较好!当初跟着紫禁城同期建起来的十座王府,都不错!反正得有个自家的地盘才成。 两人甚至叫周宝去打听,看看哪座王府是空着的,哪座王府的人是随时能搬走的,再去问问,桂王府和惠王府大致都是个什么样子。 结果这边正筹谋准备着呢,太子打发人叫四爷了,原因是:“礼部的大人们认为这个时候出宫开府,不合规矩。”所以,朱常洛偷瞄了四爷一眼,然后不自在的挪动了挪动,但还是试探着道:“我看要不……就算了吧,先这么住着。” 四爷:“………………”住个屁呀!先这么住着?张口规矩闭口规矩,他娘的朱常洛这个太子打从出生到现在,三十七岁的人了,他的脚就没迈出过皇宫。谁家的孩子这么养着,不得养傻了呀!这不,礼部说不合规矩,然后朱常洛就说不行就算了。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安安生生的最好。 四爷就说,“不开府,只住出去。不设王府,就找个住处。” 这话说的朱常洛心里又不大自在,“这怎么行呢?没王府……怎么过活?”他又于心不忍起来,“你要是觉得在慈庆宫住的不自在,就求了皇爷在别处给你找个院子单独住着。” 这个院子,单指宫里的院子。 四爷低声道:“您怎么不明白呢?皇爷不也是为了您吗?锦衣卫的事务,常不常半夜就有差事。我住在大内,消息不能通达,这是要耽搁事的!况且,皇爷为什么没有把锦衣卫的事务交给惠王叔?桂王叔?” 为什么? “因为咱是亲爷俩!”四爷低声道,“皇爷不需防备他们,但咱们需要防备,对不?” 对!朱常洛顺着这个往下想,“这么说……锦衣卫得攥好。” “城外到处是流民,京城不如以前安生了。”四爷就道,“咱们都在宫里,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说起来,真要出了乱子,要的是姓朱人的命,跟别人又甚干系?” 这话……也没错,“可那些大人不同意。” “他们怕我开府,有属官。说到底,是长孙的事没确定,他们心里不安稳。”四爷低声道,“我给咱看着外面,您和大人们好为大哥的太孙之位慢慢筹谋。大哥一日不立太孙,我那府里一日不要属官,不算正式开府……” “这会不会太委屈你?”朱常洛说着就叹气,“那回头多挑几个伺候的过去……”说着,又犹疑开了,“……那些大人们要问起来,该怎么答?” “他们怕是也上折子给皇爷了,皇爷应该没看。”四爷是这么说的。 朱常洛马上道:“那礼部的大人我就先不见,等你搬出去之后再说。” 嗯!很好! 四爷出来,差点没给哽出个好歹来! “所以……”桐桐两手一摊,“王府没有了,只一处宅子?” 是!只一处宅子。但这个宅子,得咱们自己去挑。 于是,四爷忙去了!挑宅子,得拾掇的差不多能住人,这都不是说话能做到的事。而这个时候,长孙妃的人选算是定下来了,是个叫张嫣的姑娘。 林雨桐还挺好奇的,不好奇别的,就好奇她的长相。此人据说是相当的美艳!当然,贤德也是贤德的,咱也贤德呀!但咱不美艳! 四爷在边上翻书,她一会子起来一会子坐下,再要不然起来在四爷身后戳一戳。把四爷给搅和的,“怎么着呀?” “我想去瞧瞧张嫣是不是真那么美艳!”林雨桐摸脸,“你说人家皇帝都什么运道,娶个皇后还能又貌美又贤德的!”你再看看你,真是倒霉!我都忍不住要同情你了。 闲的你吧!管人家长什么样儿呢。我就是觉得人家貌美,我还能把你换了呀?老实的呆着吧! 桐桐才要说话,四爷赶紧打岔,“我记得今年还有一次波及极广的地震……哪一日来着,这种事最好是能叫钦天监预警……” 结果话没完呢,桌上的茶壶蹬蹬蹬的响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晃动。两人对视一眼,蹭的一下就往出跑。 整个皇宫都乱了起来,都奔着空旷的地方。脚下的大地明显感觉到了晃动,站着都艰难。眼前的宫殿不时的有瓦片飞下来,这个时候能干什么? 余震不断,什么也做不了。 东宫众人聚集在一处,朱常洛靠着太监王安,李选侍抱了朱常洛的胳膊,花容失色。王才人被宫人背着,面无血色。那边客氏揽着朱由校站在王安的身边,一直不受宠的另一个李选侍拉了朱由检站在最边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四爷看了过来扶他的王成一眼,“快!替太子跑一趟,看皇爷怎么样了?” 对对对!还有皇爷。 又是一场地震,看这动静,震源应该不在京师。但能波及到京师,那想来地震的级别也不小。桐桐偷偷问四爷:“是哪又震了?” 四爷皱眉,“还是山西。”山西河北两省,京师是被波及的。 林雨桐皱眉,“又是山西。”四月才震过一次,新建的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住进去,这又震了。真是不给人了活路了! 四爷这会子思量接下来的事,本来在心里就谋划藩王呢,可到底选哪个藩王,还没拿定主意。现在好了,不用自己选了,老天这不是有了决定了吗? 山西受灾了,那对不起了晋王,只能选你了。 但这得先出宫,出宫就得去办这件事。 心里着急?着急有什么用?你就是恨不能今儿有灾,晚上就飞过去赈灾,可有那心却没能耐,客观上你就是办不到。 这不,地震的余波才刚刚过去,人们才试探着看能不能住屋里呢,结果下雪了! 呼啦啦的大雪,真就是小孩巴掌大的雪片子直接就落下来了。 林雨桐裹着大氅站在屋檐下看着这雪片子,不由的骂了一声‘贼老天’,大雪阻断了来往的路,还想着救灾?怎么救?别说去山西了,就是出城去通州只怕路也不通了。 宏德殿里,大臣们慷慨激昂,他们只一个意思:请万历帝下罪己诏。 天降灾祸,此乃帝王无德,皇帝必须下罪己诏。 可万历皇帝会下此诏书吗?他要是肯跟大臣妥协,也不至于君臣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四爷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直接从宏德殿里退出来。站在高处,看着大雪里的紫禁城。单看景的话,此时的紫禁城是最美的时候。 白雪漫天里,四爷走的很慢很慢,他把每一步都踩的特别扎实,可回头去看,转眼大雪就将脚印覆盖上了。 他又抬头看天,以前总说‘天意’,天意是什么呢?天意就是,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以人抗天,何其艰难。 桐桐站在小院门口,等着四爷回来。 四爷远远看见了跟个雪人似得的桐桐,想来站的时间不短了吧,雪都落满身上了。他快步过去,抬手将她身上的雪给拍打了,攥着她冰冷的手,而后慢慢的搓起来。良久之后才低声道:“今儿吃锅子吧!吃个素汤锅。” 桐桐小心的瞧他,这是怎么了?心境不一样了? 应该是心境不一样了,之前总还焦躁,现在倒是一点都不了!他按部就班的干他的事,雪稍微一停,四爷就请了旨意回来,要搬家了。 结果要出宫了,王成被打发来了,朱常洛说,留王成在这边伺候。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必然是地震那天,王成对四爷稍微亲近的作态被人瞧见了,于是,王成就被撵过来了。 行吧!撵过来就在这边干吧。 小院的人都能带出去,但是女官却不允许跟了。 临出宫的时候崔尚仪过来辞行,叹气道:“王妃以后做事当三思而行。这世上的事自来难有公平,这段时日臣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还望王妃不要往心里去。” 这是觉得自家出了皇宫,此后便与这个宫廷瓜葛不大了吧。 崔尚仪不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她是好意来提醒的,但却好心办了坏事!其实,人走茶凉,事态如此。她便是不来,那又能怎么样呢?顶多跟大多数人一样而已。可她来了,又这么一说,不像是好言相劝,更像是落井下石。 林雨桐笑了笑,懒得跟这样的人掰扯!至于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官,她给了丰厚的赏赐,人家也就接了。她们这段时间没反驳自己,自己让搜集什么就搜集什么,从来没有违背过这个意思。这是把本分和不想惹事刻到骨头里的两人,她也没再难为人家,非叫人家跟自己走之类的。 给了赏赐,客气了两句把人打发了。 曾经对女官,她是抱有期待的。就像是四爷,一定对朝中的一些文官,抱有别样的期待是一样的。可是事实上是,压根不是那么一码事!双方的理念和想法隔着天堑。 自己失望了,四爷也失望了。 既然失望了,那对不住,四爷再搅风搅雨波及到了谁,咱可管不着了。 四爷选的宅子,是锦衣卫抄没来的一处宅子。此地原是严世蕃的一处外宅,修的极好,可是修好还没等那位小阁老来住呢,严世蕃就倒台了。之后的几十年,想要这宅子的人不少。这次为啥给四爷了呢?据说是宫里的一位公公看上了,想要来着。锦衣卫这些人不想给,刚好四爷说要宅子,这些人就把这宅子塞过来了。 这么好的宅子,没人占,想来也知道这必有什么故事在其中。可四爷也没问,这个宅子他一眼就瞧中了。精致好坏倒在其次,关键是这宅子建的,地龙和火墙都带着呢。真正耗钱的不是地上的建筑,而是地下。所有屋子的地下都带着火房,把地下那一间塞满木屑点燃,能保证一个月内室内的温度都适中。 世道再艰难,但四爷的宗旨都是救人得先救己。悲天悯人是没错,但不能因为别人没饭吃,就叫桐桐跟着饿肚子。当然也不能因着别人在挨冻,桐桐就得跟着受着。若是连桐桐在家都冻的流鼻涕了,那还能救谁呀?! 桐桐从马车上一下来,就喜欢上这处闹中取静的宅子了。等往里面一走,好家伙,宅子不大,但游廊曲折,一步一景。屋舍不多,却处处精致。 一进里面,这个温度很可以,是穿着夹袄不觉得冷的温度。 府里的事周宝来料理,后宅有崔映月。至于王成,此人跟一般的太监不一样,他通晓诗书,学问不错。在东宫一直做的是秉笔太监的活儿。因此,此人不是伺候人的,他是能当机要秘书用的人。 自家这次搬出来的动作很低调是真的!但偌大的京城没人来贺乔迁之喜也是真的! 晚半晌的时候,只崔伯来了一趟,是文姨娘打发来的,说是先叫自己忙,等安顿好了,她才好过来。 这都是小事。 林雨桐应承了,又给家里捎带了不少东西,才把人给打发了。 搬来的头一天,晚饭有点晚了。四爷叫了王成一块吃,王成推辞不过,但却只肯在边上的小几上吃。 行吧!反正就是借着吃饭的空档说话。 林雨桐全程跟王成扯闲篇,家乡是哪的,为什么入的宫云云。 王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低声道:“奴……” “不用奴来奴去的,自称‘我’吧,没那么些讲究。”四爷说着就道,“我不反对用宦官,像郑和那样的宦官,有多少我都欢迎。但我希望,以后真的能没有宦官。有能力,那就站在朝廷上。不需以此损身体为代价做晋身的阶梯!” 王成愣了一下,而后才道:“我……听见王妃在关心时令和农事,这是多少年在宫里都没有出现过的事了。早些年,我在宫里伺候皇爷,也给皇爷种过东西。我以为,当时我种的东西是海外来的好种子,皇爷想要试试的。可不想,种出来才知道,那东西是炼丹用的。想来王妃自从大婚后,从没好好的在御花园瞧瞧……” 还真是!宫里的御花园……真没什么可瞧的!林雨桐对那玩意真没兴趣。如今听这意思,御花园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王成点头:“若是您细看了就知道,那里空着的地方每年都会种一种叫做YING粟的东西,那是皇爷叫人用来炼丹的。” YING粟?皇宫大内种着这种东西吗? 王成垂下眼睑,“很多人都说那东西好,可我甚少见飞来飞去的鸟儿啄食它。后来,有讨巧的小太监,拿那玩意的果子偷着喂了荣昌公主的鹦鹉,那鹦鹉后来总挣脱了飞来吃。后来……鹦鹉就死了!我知道那玩意不是好东西,可我的话没人信……于是,我主动犯了错,求上面把我发配到浣衣局。因着跟王安王公公是同乡,而东宫需要背景牵扯少的人,我就被王安王公公要过去了。” 这是说他没什么牵扯,不属于宫中任何一个派的。若非要分,那也是东宫的。 四爷指了指桌子,示意他继续吃饭,而后才道:“你说,本王出宫,第一件事,该做什么?” 王成举着筷子的手一顿,“王爷……您先得叫大家知道,有您这么一位王爷。” 林雨桐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四爷跟着笑,“若要闻达于天下,一则威,二则畏。这二者,又当以哪个为先?” 王成这次真的惊讶了,起身对着四爷就是拱手,“《礼记》中有言,大人之器威敬。圣人之言如此,那自然当以威为先。” 四爷则看了他一眼,“幼冲之年,何来威?无威何来敬?无威无敬,何以立足?” 王成不能答了!是啊,王爷年幼,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林雨桐这才接话,“所以,要站住脚跟,唯一的办法便是——畏!人人见了畏之如虎,那么,天下就都知道有王爷这么个人了!” 王成有点明白了,“王爷王妃可是差遣?”他立马起身,“您吩咐,我去办。” 四爷这才道:“吃完饭,找你在宫外的一些故交,打听一下,看看方世鸿如今在哪,三天内给我消息就行。” 方世鸿?方从哲方阁老的长子?有人命案在身的那位? 王成起身悄悄的退出去了,自家王爷这次可是挑了个硬茬子。 林雨桐扒拉了一口豆腐,“方从哲是浙党?” 嗯! “说起来,浙党才是现在的执政党吧。” 是啊!浙党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执政党,朝政少有不是按照他们的意志办事的。自己得先给撕开一条口子来,要不然,自己这边除非不动,否则,就会麻烦不断!在家接待几个客人,那朝上弹劾的折子都得把宏德殿给淹了。 诸王不得结交臣子,这是一条铁律。 瞧着吧,自己没盯着人家呢,人家就已经在盯着自家的宅子了。 这事想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见血! 桐桐的眼睛亮闪闪的:拿几颗血淋淋的脑袋开局,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我在努力更新,真的很努力!历史背景麻烦一些,我尽量不叫走向脱离历史太远,所以就慢一些。 第 442 章 明月清风(18)二更 明月清风(18) 风呼号着,火星明明灭灭。 王成急匆匆的进来,跟四爷低语了几声,四爷愣了一下,“在刘守有手里?” 是! “确实吗?” 王成点头,“东厂那边的消息,错不了的。” 林雨桐看四爷,这刘守有是谁? 四爷起身,“锦衣卫指挥使。”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皱眉,“之前……此人呢?”万历帝叫四爷监管锦衣卫,手持令牌,却无实职。不是不给,实是不能! 年龄是个硬杠子。 四爷之前收拢锦衣卫,此人若不乖觉,四爷早搬开了。而今这突然之间,锦衣卫里冒出一件四爷不知道的事来,必是这几日,又出了什么变故。 不是蛇鼠两端,就是另寻他枝了。 四爷站着没言语,沉吟了良久才喊周宝:“爷要出门,拿衣裳。”说着,就又吩咐了一声,“帮王妃也拿一身。” 崔映月急匆匆的往内室去,去给林雨桐取出门的衣裳。 等把衣服捧来了,桐桐一把推开,“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结果周宝拿了两套四爷的衣裳来。一件打眼,一件不怎么打眼就是了。 林雨桐拿了那套不打眼的,直接往内室去了。四爷这是叫自己做男子的打扮,跟着他出去。 事情——怕是比四爷想象的麻烦。 换了一身装束,本就不大的年纪,压根就分不出来男女。她出来的时候顺手将墙上的剑给摘了下来,拿了就走。 四爷已经换好了,手里拎着大氅正等着桐桐。等她出来,亲自给她将大氅穿上,整理好。 王成低声道:“要不……我拿一身小太监的衣裳来……”这虽是男装,但也只主子才能穿的。 四爷摆手,“换男装不是为了掩住身份,只是为了方便的。她就是简王妃,有什么需要遮拦的?秦良玉代领夫职,做的一样是朝廷的官。”他说着,就上下打量桐桐,确定穿暖和了,这才说周宝,“牵马去吧。” 是! 大雪漫天,风声呼号里,两人从家里走了出来,而后翻身上马。马蹄铮铮,隐在寒风之中,一路朝北镇抚司而去。 夜里的京城,行人稀少。笙歌燕舞,温香软玉的地方,红灯笼在风中摇曳,外面太冷了,没有守着的人。但看那一个个的红灯笼,那灯笼上随风摇摆着的美人画,就能想象到那厚厚的门帘里面,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穿过数条街道,北镇抚司就在眼前。 马一到门前,就有人拦住了,在此处必须下马。 等两人从马上下来,这个身高就很显眼了,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了,“王爷?” 四爷亮了一下牌子,直接往里面去了。 这人马上朝里面吆喝:“王爷驾到——” 哗啦啦里面一阵声响,推开门进去,风卷了进来,把炭火吹的明明灭灭,然后一股子酒香味就冲进了鼻子。 一个满脸憨厚的汉子忙迎过来见礼,“王爷,您这个点怎么过来了?”他不好意思的朝后指了指,“夜里冷,兄弟们当值,喝了点酒。” “王百户?”四爷看了对方一眼,抬脚就继续往里面走,“打发人,召集人手,本王在这里等着呢,有急事,要事!耽搁不得!” 是! 桐桐跟着四爷走了,那一伙子在外厅面面相觑。王百户点了几个人办差去了,自己则脚步匆匆的找上官禀报去了。 不大功夫,王百户陪着体高身长的汉子走了进来。这人朝四爷见礼,而后看桐桐,不知道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见礼。 四爷却没有介绍,而是道:“李同知,方世鸿是羁押在诏狱吗?” 这位同知摇头,“不曾!诏狱乃是羁押重犯要犯的地方,方世鸿只是一个小小的尚宝局丞……”还是恩荫来的,“他怎会在诏狱?” 话才落下,身后就有人轻咳了一声,“那个王爷……怎的问起这人了?” 四爷朝这人瞧了一眼,“带我去瞧瞧方世鸿?” 这人不自在的动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张谄媚的脸来,“王爷,诏狱这地方,这个点了……您看……” 话没说完了,李同知不可思议的看这人,“田监事,这是何意?方世鸿在诏狱里?我竟然不知道?” 这人!眼前是说这事的时候吗? 这个田监事还要再说话,四爷已经起身了,“带路吧!只看看人是不是好着,不提审,不接触。” 啊?啊!那就没事!王爷请。 穿过层层铁门,见到了方世鸿。 好家伙,林雨桐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诏狱吗?铁栅栏门的牢房里,布置的跟婚房似得。精雕的大床,火红的帐子,陈设家具一应俱全。此时了,桌上的菜色还没收起来,酒壶倒在桌上,从散发的味道来看,这是美酒。帐子里发出属于男人的鼾声,放着帐子,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四爷看了这个田监事一眼,“叫里面露个脸我瞧一眼。” 田监事躬着身子过去,小声的喊道:“方公子——方公子——” 男人的鼾声还在继续,却猛的听到女子的嘤咛声,她在里面喊呢:“方公子——方公子——有人叫呢……” “谁呀?”鼾声停止了,只留含混的一声问话声。 田监事嘿嘿的笑着,“方公子,是在下呀!” 帘子被扒拉开,里面都给露出来了。一个年过三旬的男人,身边依偎着两女人。外面寒风刺骨,诏狱这样的地方却给此人收拾了暖意融融。锦被之下卧了一雄二雌三只鸳鸯。 四爷扭脸看了一眼王成,这是方世鸿吗? 是!王成微微点头,确认这事。 四爷扭身就走,确认这个事这就可以了。 李同知看田监事,低声问:“谁把人弄进来的?” 田监事呵了一声,“您觉得谁敢呢?” 李同知被小怼了一下,冷哼一声,疾步追着四爷去了。田监事撇嘴,嘟囔了一句什么,脸上却有些殷勤的很,“王爷……臣送你回宫还是……” 林雨桐扭脸朝这人脸上瞧了一下,记住这家伙!说送四爷回宫,这是嘲讽四爷无宫可回在外面耍威风吗? 四爷没再往里面去,一出来,外面集结了百十个人。 李同知看着这么多人手愣了一下,“王爷还有别的差遣?” 四爷没言语,只看集结起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材中等的汉子,“刘侨刘同知?” 是! 四爷翻身上马,吩咐李同知,“看好诏狱。” 李同知拱手应承,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四爷已经给刘侨下令,“上马,跟着!” 然后这么大队人马,转脸就走了。 田监事袖手站在李同知后面,探头问道:“这是……要出事呀?” 是啊!肯定是要出事呀! “可还没跟指挥使汇报!”田监事啧啧啧,“咱们这位刘同知呀,以为这是攀上高枝了!” 李同知没言语,看值岗的情况去了。 田监事呸了一声,招手叫了两个亲兵,“走!快!” 得给指挥使报信去! 亲兵看看要去的方向,提醒道:“这不是去指挥使府邸的路。” 知道!指挥使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那在哪呢? 在东厂厂督大太监张诚的府上。 好恢弘气派的府邸。火把映着白雪,光盈盈一片。这般的动静把门子给惊动了,这会子大门一开,门子就恶声恶气,“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就敢撒野!” 四爷扭脸跟刘侨说话,“堵了嘴,扔出去。叫兄弟把府邸围住,明早皇爷赏功!” 是! 刘侨一应承,一群人各司其职,转脸控制了外围。 四爷这才下马,抬脚往里面去。里面乌泱泱涌出来一群手持刀剑的太监来,身后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两边你来我往,直接起了冲突了。 桐桐护着四爷一路往里,身后跟着王成和刘侨以及十数个好手。直到找到大厅,一脚踹开大厅的门,这府里才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大厅里,歌姬衣衫淡薄,吓的四散开了。乐工们抱着乐器,缩到角落。最前面,一头发花白的太监和一四十来岁的壮汉坐在榻上,小几上美酒佳肴,身边是美人环绕。此时,两人脸上的笑意还在,手里的杯子还停留在嘴边,然后,就这么顿住了。 四爷抬脚进去,看了两人一眼,“二位要这么跟本王回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急忙起身。转脸整理好了衣裳,重新站到了四爷面前。 张诚躬着身子,却一脸的狐疑,“王爷此来……又这般的阵仗……是什么意思?” 四爷找个位子随便坐了,抬手抓了桌上的瓜子,细致的剥了两个,“二位可知罪?” 张诚呵呵一笑,站直了身子,“咱家还真就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王爷明示。另外,王爷此番可有宫中旨意?若无旨而行,王爷您这可是大罪!您年纪小,许是在皇爷那里撒娇两句就揭过去了,可是,朝臣可不会这么想。” 四爷再没看此人,只看刘守有,“刘指挥使也这么想?” 刘守有朝刘侨看了一眼,就拱手答道:“王爷,动锦衣卫,需的臣的手谕。王爷这般调度,怕是不合规矩。” 四爷朝刘侨摆手,刘侨带着十几个人退了出去,连同这大厅里的其他人也一并给退了出去。 等大厅里清空了,四爷才看向刘守有,“本王去了诏狱,见到了方世鸿。” 这又如何呢?为这点事找来,是宫里的意思? 四爷看向刘守有,问说,“刘指挥使,你统领锦衣卫,你可知当初为何要组建锦衣卫?”说着,就轻笑一声,“你若不知道,那本王告诉你!锦衣卫,为天子耳目。说是监视不法,可真正监视的为不忠。防的就是有人作乱,对吧?” 刘守有眉心一跳,不敢说话。 四爷凑近过去,“那么,这天下臣子,在不在你锦衣卫的监听范围之内呢?” 当然在! 四爷就笑了,“哦!在呀!既然在,那么敢问指挥使,你一个锦衣卫的最高长官,跟朝臣首脑方从哲眉来眼去,想干什么?” 刘守有面色大变,“不是……王爷……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四爷摆手,叫他先闭嘴。然后看向张诚,“厂督啊,东厂成立的缘由是什么,你忘了?” 张诚头上的汗都下来了,牙齿在嘴里不住的打架。 四爷就笑,“有了锦衣卫,为何会添了东厂?那是因为皇上觉得东厂更可靠,觉得在内宫之中,东厂来去自由。皇上把皇家的最后的一层安全保障,全都交到东厂的手里。那么请问厂督,你们现在是,内有东厂、外有锦衣卫,朝上有内阁首辅。三家亲如一家,你维护我,我维护你!想干什么呢?方阁老的儿子,本该去刑部问罪的,结果人却被藏在了锦衣卫的诏狱。而锦衣卫,咱们这位刘守有刘指挥使,听说是拿您张公公的话唯命是从。好好好!当真是好的很!二位之前还问本王,来干什么的,奉了谁的旨意来的?呵呵!问的好!那你们觉得这事非得有奉旨才能管?” 张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奴万万不敢有二心!奴这就进宫,去请罪。”说着,就要起身。 桐桐手上的剑一把压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方愣了一下,抬眼看四爷:“王爷要杀了奴?”说完,就哼笑看了一眼那剑,“王爷,剑没开封呢!”他抬手轻轻推了一下,将剑一把给推开,然后起身,“王爷,没开封的剑是杀不了人的!” 四爷瞧见刘守有的手放在腰上,这是想动手呀! 他没动,那边桐桐动了,剑朝上一挑,剑尖瞬间插|入张诚的喉咙,血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林雨桐侧脸一躲,那血柱子喷到前面的柱子上,飞溅的到处都是。 “谁告诉你,不开刃就不能杀人的。”林雨桐蹭的一把拔出剑来,张诚瞪着眼睛张着嘴,直直的朝后倒去! 这是死的彻底了! 刘守有的手从腰上挪开,简王爷身边这个小子,是个练家子,自己弄不过此人。于是,他单膝跪地,“王爷,臣糊涂。”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暗借朝臣,行事处处以东厂为先。”四爷绕过此人,朝外走去,只给桐桐留下三个字:“杀了吧!” 然后就杀了! 不仅杀了,王成还看见王妃从刘守有的身上摸出了利刃,将此二人的脑袋割了下来,然后一只手一个,拎着跟在王爷身后,从大厅里走了出去。 外面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王爷在前面走着,王妃拎着人头在后面跟着。 白的雪、红的血,搭着那两行清晰的黑脚印,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两更一共9000+,今天先不三更了,脖子僵的,想歇歇,明天继续吧。 第 443 章 明月清风(19)一更 明月清风(19) “杀了?” 万历帝蹭一下睁开眼睛,直接坐起身来,哗啦一下开来帐子,看跪下外面的陈距,“当真杀了?” 陈距跪着不敢动地方,头低的低低的,把张诚府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简王爷问他们,一个东厂的厂督,一个锦衣卫的指挥使,跟朝廷内阁首辅勾连,是想干什么……奴安插的人当时就在内室……他是管盥洗的……因此,王爷并未察觉还有旁人在……” 盥洗就是屏风后面管马桶那么一堆事的人,那边总要有人伺候,但往往就会被忽略掉。事发的时候,当时盥洗处是有人的,然后给听到了,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内宫。 他这么一说,万历帝哈哈就笑,“他若不知道屋里还有宫里的耳朵在,那他只管杀人便是,跟那两个本就要死的人……啰嗦些什么?” 嗯? 陈距抬起头来,看向皇爷,“您是说……王爷知道当时大厅里有咱们的人在。” 当然知道有人在,安插人这个事,跟下面的人是否真的忠心无关。再是忠心,总得留一线的,这个道理说给这些奴婢们,他们是不懂的! 陈距小声道:“王爷跟俩个注定要死的人,是犯不上废话的!所以,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叫皇爷您知道的……” 是啊!再是亲祖孙,在有些事上,该避讳的! 若没有这个人回这个话,万一惊着自己,慌乱之下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事怎么办?自然是要把这种可能给杜绝了。因此,他在明知道有人在听的时候,说了那么许多,这不过是为了叫自己知道:杀的对,杀的好,杀了这两人立威效果最好,杀了这两人附带的后果最小。 万历嘿嘿的笑:这小子杀了谁,杀对还是杀错,这都不要紧!只要是敢杀了,见血了,这就足够了!便是杀错了,又能怎么样? 他在乎的是:他是怎么杀的?!手底下的人是哪里来的? 陈距低声道:“杀人的是王妃……”他把下面报上来的都说了,“……脑袋都被王妃给割下来,拎在手里一路走了……那血滴下来,把雪都染红了……没见过那阵仗的奴婢吓晕的吓晕了,吓的溺了的也有……” 万历愣了半晌才问:“确定是他求去的王妃干的?” 是! 万历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是疯子家的后人呀?!” 是啊! “疯的有点厉害!” 谁说不是呢。 “拎着脑袋出去这个,看见的人挺多吧?” 那肯定呀!那一府的人,还有锦衣卫百十个人呢。这不都看见了吗? “知道那是简王妃吗?” 反正咱安插的钉子知道那是简王妃,那想来,别人只要不是瞎子,也大致能知道。便是当时没想到,之后怕是能想到的吧。陈距不安的动了动,这事说的,着实是彪悍了一些,疯的厉害了一些。于是,他就问说:“那……要老奴去封口吗?” 不!不用!封什么口呀!不就是盼着有个疯子吗?她疯不起来,疯不出该有的地位来,她娘家那些关系也就用不上不是? 所以,疯好啊!疯的很好! 万历说着就朝后倒去,躺在床上,拍了拍胸口才长长得舒了一口气,“舒坦了!胸口都舒坦多了!”说着就又吩咐了,“端药来吧!把药端过来……得喝药……” 陈距利索的去了,皇爷最近喝药不用人劝,说喝就喝了。 万历帝苦的直皱眉,而后才叹气,“一天叫请三次脉吧……得撑两年……若不然,他老子就算是容他,那个大臣们也容不得他……狼崽子的翅膀得硬起来,再不济也得两三年的时间……得撑着……” 是! “等天亮了,去告诉皇后,长孙大婚的事得操办了,这事紧着提,缓着办……” 陈距懂了,就是赶紧告诉东宫,长孙的婚事得办,这是在安东宫的心。这边用事吊着东宫,那边私下却得交代下面的,办的时候得拖延着些。这是为了把东宫的注意力从简王身上移开,也是叫东宫和长孙那边放心的意思。皇上对于大婚的吐口,在很多人看来,都觉得这是支持长孙的。要的就是这点时间差!都围着长孙转吧,给简王一个宽松的环境,这比什么都强。 万历帝躺着,盯着帐子半晌之后就又道,“跟皇后说的时候,别瞒着。把外面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她便知道怎么做了。另外……简王妃杀人这个事呀,说的时候缓着些,别直啦啦的,皇后身子不好,小心别惊着她……” 是! “东厂那一摊子,你兼管了吧!日常的事忙不过来,叫常云看着便是了……下面的奴婢不晓事,有跟张诚走的着实近的,都别留了,不要留下后患……” 陈距头低的低低的,应承着。 “锦衣卫……锦衣卫……”万历帝轻笑一声,“简王折子上提了谁,就谁吧!” 简王提谁是谁,这就是把锦衣卫全交到简王手里了。 四爷提谁呢? “刘侨刘同知?”四爷看向这个中年汉子,“明儿旨意就下来,不用有顾虑。锦衣卫的事情,你先领着。今晚还有什么事没办,你心里清楚的吧?” 刘侨怔愣了一下,而后拱手,蹭的一下单膝跪地,“臣明白。” 明白就好! 四爷说桐桐,“手里那东西给他吧,拎着手怪冷的。” 林雨桐将两个人头放在刘侨的对面,还将两张脸对着他,“刘同知。” 在!王妃。 “这两人的对头多吗?” 多! “有害过的人吗?” 有! “那这么说,恨他们的人不少呢!” 是! “那些惹人恨的事是锦衣卫干的吗?” 是……也不是!刘侨明白这位王妃的意思了,“是刘守有让干的!” “是啊!刘守有有负皇恩,罪大恶极。恨他的人,就得叫人家恨。但是呢,锦衣卫和刘守有是两回事,恨刘守有就恨刘守有,不能把后患留给锦衣卫,对吧?” 那是当然! “恨一起,人的心里就得有怨气!存了怨气就得给人找个撒气的地方……对吧?” 对!话是对的,但是简王妃到底想说什么呢? 刘侨抬起头,跟蹲着的桐桐视线对上了。脸还是稚嫩的脸,眼睛却平静的怕人。这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眼睛,她的眼睛对死亡太过于了冷漠。 却见这小姑娘展颜一笑,拍了拍两个人头,然后起身了,一边起身一边道:“这天冷的呀,真就受不住。” 他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王妃又出声了,她喊王成,“……饿了,叫厨下做两碗馄饨吧!要大肉大葱馅儿的……鲜肉都冻上了,一时半肯定是坏不了,但就不知道好不好解冻……” 然后人走远了,刘侨一时没能明白!等收回视线了,就又对上放在对着地上的俩脑袋,看着这玩意,他心里突然闹腾的慌,脑子里冒出了刚才王妃说过的话:……坏事都是刘守有让人干的……人心里不能存了怨气……有怨气了就得有个撒气的地方……鲜肉都冻上了……一时半会坏不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看着缓缓关上的大门。然后伸出双手拎了两个脑袋,扔给王百户。 王百户撇过脸,“同知……这怎么……怎么弄?” “挂锦衣卫和东厂门口。”总得叫人把怨气撒出来吧!何况,天这么冷,冻上了,坏不了。 王百户差点把俩脑袋给扔了,他声音都不连贯了“……一直挂到……明年开春吗?” 去吧!不这么办,怎么立威呢?不这么凶悍,自己今晚的事不好办。不这么凶悍,朝上就不知道这京里还有一个简王。 文官大部分恨锦衣卫和东厂,恨的牙根都痒痒了。可恨有什么用呢?恨归恨,心里还不是一样怕的!他们又恨又怕又无可奈何的人,就被这么给杀了,脑袋都给挂出来了。那么这就不由那些个大臣不思量思量,这个王爷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反正别管是什么人吧,打从今晚之后,简王绝对不会是一个叫人忽视的人。 是啊!谁敢忽视这样的人呢? 这一晚上刘侨清理了锦衣卫,凡是对刘守有忠心耿耿的,全部清理了!只京城内的锦衣卫,一晚上杀了三百多人。 另外,张诚跟刘守有的府邸,他打发亲信都给抄了。 四爷和桐桐回来洗漱了就歇下了,王成却一晚都没睡,这两府抄来的私产,有一部分运回府里了。但大部分,都运到了锦衣卫。 这边府邸不大,饶是运来的只是一部分,也足以叫家里的库房紧张了。 早起一睁眼,崔映月就说了,“数目太吓人,是不是有些过于张扬。” 林雨桐摆手,“王成心里有数呢,不合适的他不会收!”说着又跟崔映月解释这事,也是鼓励她多关注外事的意思,因此,她特别有耐心的说这里面的道道:“……怕是按照锦衣卫自己内部的分润规矩来的!若有斩获,每一层拿几成,有不成文的规定。人家是在照章办事。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猛的一改规矩,会叫人无所适从。所以,不牵扯大事的,就先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 正说着呢,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来的是王成,“王妃,昨晚那个田监事来了。” 田监事?哦!就是那个说送四爷回宫那个。 林雨桐皱眉,“他?此人应该跟刘守有关系很亲近才是。” 没错!看作态应该是,“此人昨晚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没回锦衣卫。这会子人在门外,说是要求见王爷。” 天还不亮呢! “是!”王成低声道,“我也是怕有什么急事,给错过了。” 四爷还睡着呢!他的身体远不如这个林家姑娘,她也没打算叫,只吩咐王成,“叫进来吧,我见见。” 是! 昨儿那个看似谄媚,实则不恭的田监事,这会子真的谄媚起来了,“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安! 林雨桐叫人起来,“田监事此来,有事?” 此人从怀里摸出个匣子来,然后直接捧上去,“王妃,这是刘守有隐下来的私产,臣偶尔得知。昨晚连夜晚臣便带人去查抄了,您放心,臣只带了五个人,除了我们这几个人,别人都不知道有这东西……这里有宅子有铺子有田庄,还有藏起了的古董珍宝,不能见人的金银财宝……臣都规整好在城东的宅子里放着呢。请王妃过目!” 王成看了田监事一眼,还是上前接了,然后亲自验看之后递上去。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把手搭在匣子上,看着跪在下面的田监事。 被这么看着,田监事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个小娘们邪门的很,想起昨晚本是要通风报信的,结果赶到的时候锦衣卫已经把张厂督的府邸给围住了。他一瞧情况不对,压根就不敢露头,直接躲起来静观事情的发展。结果不大工夫,人出来了,小王爷在前走着,小王妃拎着血淋淋的俩脑袋跟在后面。 一看那情况,他就知道完了。若敢回衙门去,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于是,赶紧奔着刘守明的外宅去了。得找个投名状,保住自己这颗脑袋才是。 这天下别管是谁,就没有不缺钱的!就是皇爷也一样!一个刚出府的王爷,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来的银钱?所以,只要自己能给弄来钱,就一定能敲开这边的大门。 于是,他来了。得在天亮之前偷偷的过来,如此,王爷保他才不至于叫人多想。 跪在这里,被这个小王妃这么看着,耳边是上首的小王妃的指甲轻轻的敲打在木匣上的声音,这声音叫他心里慌的很,头上的汗真就下来了。 他擦了一下,有些狼狈,但还是不敢言语。 林雨桐轻笑了一声,“你……有心了。” 田监事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只要肯要东西,其他的都好说。 却不想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声音还稚嫩的女声又说了一句,“你此来是为的什么,本王妃知道!谁不是为了活着呢!” 他咚的一下,赶紧叩头,心里这点算计被人给戳破了,感觉跟没穿衣服站在人家面前似得。 “起来吧!”林雨桐看了王成一眼,“扶田监事起身。” 是! 人起来了,不敢抬头。林雨桐就道,“锦衣卫那边,你是暂时回不去了。” “懂!臣回头就告假,只说旧疾复发,下不得床……” 林雨桐摆手,“你听我把话说完。” 您说,臣听着。 “假是要告的,但是呢,事也得有人做。” 您有什么差遣,臣一定尽心竭力。 “那你近前来,我另有吩咐。” 是!田监事朝前几步,林雨桐低声道:“……朝中各位大人,私产到底有多少,哪些是祖产,哪些是别的途径得来的,你给我打听听出了。尤其是京城外乃至通州一带,有田庄的,必须得打问清楚了……越快越好,打问了多少报多少,这个事能做到吗?” 能!太能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也不难打听。田产就在郊外,又跑不了,谁还能瞒的了谁? “但就一点,保密!”林雨桐说着就看对方,“别漏了消息!若是走漏了一点消息,我就也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锦衣卫的大门口,跟刘守明作伴去……” 是!臣谨记。 那就去吧!办事去吧。 王成将人送出去,回来之后就欲言又止。 林雨桐就说,“这以后的日子长了,想说什么只管说。不用有顾虑,说的深了浅了,重了轻了,都没关系。” 王成皱着眉,提醒道:“王妃,此人见风使舵,谄媚逢迎,实乃小人一个。” 林雨桐点头,“是!他是小人!但是小人有小人的用法,我交代的事,小人能办,君子办不了。”说着,就说起了锦衣卫里的人,“李同知与刘同知,两人为刘守明的副手,必然不能都跟刘守明一个步调,否则,皇爷就该换了他们了,对吧?” 对!上下一心了,锦衣卫成了刘守明的锦衣卫了,这是皇爷不许的。 林雨桐就又道,“李同知直、莽,刘同知有城府,心里藏事。所以,刘守明任指挥使期间,必是李同知比刘同知更得此人重用,可对?” 对! “那是李同知比刘同知更能干吗?” 不是!只是李同知更合适。 林雨桐就摊手,“事就是这个事!道理也是这个道理。我交代的事,田监事去办,合适。” 王成明白这个道理,但他顾虑的是,“若用此人,怕是要惹人非议的。将来,也是会被诟病的。” 林雨桐轻笑了一声,“非议什么?又诟病什么?用此人的不是王爷,而是我!田监事是小人,而我是女人。一个女人,用了一个小人,叫他们这些大人说破大天去,能有多大的事?”她在乎这个吗?说着这个事,她自己都觉得很有趣:“这么着你看行不行……这事若真叫人抓住把柄用来攻讦王爷,你就把事推到我身上就是了。况且,怎么会叫抓住把柄呢?田监事早就该是个死人了,用完杀了了事,它能起多大风浪?” 用完……杀了? 对呀!难道留着过年吗?他不是个坏人小人我还不用他呢!一般呀,我是舍不得好人去干这样的事的。 王成:“………………”愣在当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毕竟,王妃这个行径,也挺小人的! 林雨桐白了他一眼,怎么能说我是小人呢?我只是——不够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44 章 明月清风(20)二更 明月清风(20) “林老弟……林老弟……” 林瑜正在进早饭,吃了饭好去当差。昨儿他不当值,回来的早。姨娘又准备了单子,说是叫自己买些食材回来,去看望小妹没别的可带,家里的点心做些给带去是合适的。他忙了这些事,晚上也没出门。 早起正陪着父亲一起吃饭了,外面就喧嚷了起来。他赶紧放下筷子,低声道:“父亲先用饭吧,我出去看看!是余家大哥……” 话没说完呢,余横水直接给闯进来了,“林老弟,出事了。”他说话又急又快,“指挥使的脑袋被挂在衙门口……昨晚上死了三百多号……不光咱们,连那伙子老阉货都出事了……张诚那没卵子的狗东西,脑袋也被人给割下来挂在东厂门口……还有东厂那帮子昨晚死了的更多,正往城外化人厂运人……” 这个消息当真是吓人的很。林文宝都不由的顿住了,“是宫里出事了?” “不是!”余横水这才看见林宝文,赶紧拱手见礼,这才道:“是简王……” 简王? 啊!就是简王,还有:“……还有……还有……简王妃。” 林瑜小心了看了父亲一眼,拉了余横水就往出走,“我妹妹怎么了?” 林宝文跟着变脸,“叫他说!三娘怎么了?是那些阉党受人指使,难为三娘了?” “父亲,您别急。”林瑜扶了父亲坐下,“咱不着急……我这就去打听去……” 二娘扯开文姨娘从里面出来,“大哥快去,家里有我和姨娘……打听到了叫人送个信……” 不!不!不!不是!余横水急道:“简王妃自己没事!我是说……是说指挥使和厂督都是简王妃杀的……” 胡说! 真的,“脑袋给给割下来拎着一路走出去的……” 看错了!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真是简王妃。” 那肯定是都看错了!不说这个了,还没吃饭吧,坐下来吃点吧。哎呀!你可吓死人了!你说话怎么大喘气呀!害的我们还以为三娘出事了呢? 余横水着急,“不是!真的……是简王妃……” 不会!林瑜特别笃定,“我妹妹温顺贤良,品格端方,别人看错了瞎传的,余大哥不可跟着人云亦云。” 余横水:“………………”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结义兄弟亲眼瞧见的,这事他能骗我?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辩解,但是好像不能。林家的人没人信他! 那这也别吃饭了吧,赶紧走吧!今儿肯定是宫里有旨意,咱瞧瞧动向去。 也是。 林瑜先打发余横水,“余大哥请稍等我一下,我换了衣裳就走。” 啊?啊!成!人家家里人要说话嘛。 等余横水从里面出去了,林瑜才道:“父亲您别急,我去看看情况……这两天您别出门了,叫崔伯关了大门,访客一律都不见。” 这不用你说,快去! 是!林瑜转过身来,看了二妹一眼。二娘点点头,“家里有我,我看着父亲。” 林瑜这才急匆匆的往出走,人一走,文姨娘就急了,“老爷,要不我去瞧瞧咱们三娘吧。不瞧见不能放心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混账,竟然说咱们三娘杀人……” 话没说完,林宝文就道,“杀人怎么了?” 啊? 林宝文轻嗤一声,“猪狗之辈,杀了就杀了,多大点事?!” 不是!文姨娘低声道,“到底是新嫁过去的王妃,必是没圆房呢,若是……” 跟这些不相干的,“你不懂,安心呆着吧。” 林二娘说文姨娘,“姨娘去把汤热一下吧,瞧着都凉了,父亲也没吃好。” 哦!好好好!这就去。 文姨娘利索的端着汤盆出去了,林二娘这才道:“不管这事是真是假,都得重视。历朝历代以来,没有哪朝如大明一般……您别忘了,大明迄今,已有过四个废后了……” 对皇后都是如此,对其他嫁入皇家的女人来说,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不过,割下人的脑袋……三妹……应该不至于吧?她没那么大的胆子!” 割下人的脑袋,不过是在别人的脖子上划拉刀子而已!刀子割在别人的脖子上,难道会比割在自己的脖子上更难?别忘了,我的外祖父是割了他自己的脖子的! 林二娘:“……”您说的真对!您要非这么比的话,好似真的没什么的。 她觉得跟着亲爹没法说话了,只叮嘱道:“外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大哥回来之前,您不能出门,更不能上小妹那边去……” “就那点事,就兴师动众的上门?”林宝文起身,甩袖就走,“你爹是那么没城府的人?” 林二娘:“……”没法说话呢! 等文姨娘端了汤来了,她朝书房指了指,“给送进去吧,今早都没吃几口。” 是!等文姨娘送进去的时候,就见老爷坐在椅子上大喘气,不停的拍着胸口。她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才到跟前去,“没事,别怕……必是不能出事的……” 谁怕了!林文宝坐好,端着汤碗的手还在不住的抖,“我就是高兴……那样的东西除掉了,好啊……好……” 好好好!都好!您别抖,把汤顺利的送到嘴里,就更好了。 是啊!太子爷也是端着碗,饭送不到口里,生生给吓住了。 王安低声道:“殿下,这是好事。” 对对对!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啊! 朱常洛指了指桌子人参粥,“这个……给王才人送去,就说……就说我今晚上过去跟她说说话……”说着,就想起什么了,问身边伺候的,“李选侍呢?” 听说宫里昨儿弄死了好些人,今早一打听缘由,根子在简王和简王妃身上,当时就不大好了。只说是身上不协,怕是起不了身的。 朱常洛就赶紧道:“不要叫她躺着了……赶紧的,收着的银子都拿出来,叫人给简王送去吧!他们小两口子刚开府,什么都没有,日子怎么过呀!”说着就看王安,“还得劳你跑一趟,亲自给送去才好!” 应当应分的!但是只把那些银钱补上,是不是太过刻意了呢?他就提醒说,“王妃居功至伟,是不是赏些什么……”比如,衣裳料子,首饰钗环,摆件玩物,都是可以的呀!表达亲近之意,不行就问问王才人,如此,便是送的不合适,也怪不到您身上。 朱常洛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应该赏些什么的,可赏什么呢?他想起来了,“是不是我那个亲家……还没有差事?” 王安点头,不赏赐东西,给个别的赏赐,也行。 却不想这位太子话音一转,“安排职位,怎么跟吏部的大人说呢?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任人唯亲呢?”说完,他就叹了一声,连连摇头,“不妥!不妥!”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好一会子,他突然大手一拍,想起来了,“林家是不是在老家还有两房人?这样吧,我赐给林家一个大宅子,你再挑几个人,叫他们去林家老家一趟,把林家老人和另外俩房人给接到京城来……” 王安狐疑的看了太子一眼,但还是应承了,转身出去办事去了。 到了外面,他复杂了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觉得他在施恩,把人都接来是叫林家一家子享受天伦之乐。可是呢?此事林家会怎么想?简王妃会怎么想?会不会想着这是把人质捏在手里呢?是的!他们必是会这么想的。 事实上,今早已经有太子宫的属官提议如此了。只有如此,才能拿捏住简王和简王妃。 但是呢,这个话他没敢提,他想再看看简王再做决定。毕竟,那还是个孩子,下什么结论都太早了。 可谁知道,自己没提,太子提了。 太子提了,要是跟属官想的是一样的,那自己真是喜大普奔了!可问题是太子不是那么想的,他说施恩就真的是施恩,他单纯的想表达跟林家的亲近之意——而已。 别管太子想表达什么,反正这事做不做都行!做有做的道理,不做也有不做的道理。既然太子提了,那就做好了。 正往出走了,就见躬身跑来一人来,到了跟前一瞧,“是忠贤呀?” “您老安!”魏忠贤跪下就磕头,“小子正要去找您呢!” 有事? “长孙殿下给了差事,但您是知道的,小子啥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这不,就只能来找您了!您是哪个呀?这天下哪有您不晓得的事呢?” 王安点点魏忠贤,脸上就带了笑了,“你个猴崽子,说吧,想怎么着呀?” “长孙殿下做了不少好玩意,正要打发给送简王府呢,您帮着掌掌眼,看送去可合适?” 王安就收了笑,“这话很不妥当!长孙给的,那便是赏的,别说是亲手做的玩意了,便是一根草一张纸也是要紧的!” 是!是!是!您教训的很是。 “收起来送到宫门口,我正要出去办差,捎带的就给办了。” 嗳!还是您老心疼长孙,心疼咱们。 王安出宫的时候,正碰上皇后和郑贵妃打发出宫的人,只能退到一边让了让。但因着在太子身边有体面,人家伸手叫他了,他也过去了。搭伴儿出宫,路上不免说起了昨晚的事。 “听说了吗?简王上折子提了一个叫刘侨的人做指挥使……那边直接给批了,旨意都下了。” 王安心里一则喜,一则忧!喜是给简王权利,就是给太子权利。忧的是,简王的权利过大,等将来怕是要妨碍长孙的。 这一路闲话着,往简王府去。 好家伙!好生热闹呀!一车一车的礼,排到两条街外去了。京城里的达官显贵,这是都给惊动了吗? 他们是宫里的,当然得给他们让路。王安一路看过去,这个是皇后的娘家……这是亓大人家的……那个不是方从哲方阁老家的管家吗? 到了府门口才发现,王爷并没有收礼,只是门口放着个筐子,帖子放筐子里就行。 可下面办事的不敢,正纠缠呢。周宝正在人群里解释,“诸位……王爷真不收!才进去的是公主府和王府的管事……” 收的都是长辈的东西,官员的不收。 等周宝看见宫里的人了,赶紧挤出来,把人往里请。 王安随着周宝进了府,却发现是往二进院去的。他这才问,“王爷不在?” “王爷去锦衣卫了。”周宝低声道,“听说是宫里下旨了,王爷急忙走了。” 哦!那见王妃也是一样的。 到二进之后,人到跟前,帘子就撩开了。王妃清脆又欢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你可得告诉姑母,就说改天我一定过府去,陪姑母说话!我这人吵,一刻也不的闲,姑母清净惯了的,别嫌我闹腾才好……” 周宝低声道,“荣昌公主府的张公公……” 哦! 周宝解释了就疾步绕过屏风,进去禀报了。 紧跟着,林雨桐就迎了出来,宫里来的,规矩是这样的。 这样的客人一来,其他人就得赶紧让位,走人了。林雨桐安排了王成去送人,这才把几个公公给让进厅里安坐了。 皇后赏赐了料子皮毛,这是都能穿用的东西。 郑贵妃赏赐了许多首饰,也都是上好的。 林雨桐接了,这才到了东宫。 东宫给的东西就杂了,有银票,看数额应该是欠自家的那些俸禄给补齐了还回来了。再剩下的就是木头家伙。有木盆,木盆的盆底上雕刻着许多小玩意,鱼呀鸭子呀,这是为了边洗手边玩耍的。还有木质的十二生肖棋子,不是顶好的手艺,但确实是下功夫了。怕都是朱由校做的吧! 林雨桐表现出极大的喜欢,“大哥的手艺又进益了!果然还是王爷说的对,能做这些的人都是心思极巧的人。想那诸葛孔明做的木牛流马,那是何等技艺?这样的诸葛孔明,只是不得明主,若不然,那得开创出怎么一翻基业来。” 王安愣了一下,惊讶极了,没想到简王妃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话,是王爷的态度!他们是想说,长孙也应该是个像是孔明一般聪敏又睿智的人。 孔明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辅佐别人,而一样聪明的长孙身份不同了,他自己就能建一翻伟业来。 说这个意思就是,他们支持长孙即位。 王安忙道:“王妃和王爷所赞,奴婢一定转告给太子和长孙殿下……” 嗯!转告去吧!是得转告的。 四爷忙着呢,没时间为了长孙的事,叫朝中的大人多想。所以,咱表态,咱支持长孙!所以,如今这个情况,你们都别怕。皇爷提携我,其实就是提携太子。这么一算,那么咱们就是一伙子的,就别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45 章 明月清风(21)三更 明月清风(21) 得了桐桐的话,王安回去腰板都硬了。 他在太子面前极力的说简王夫妻的好话,“可见,王爷是个极孝顺的人。东宫的情况,王爷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有数的。这不,处处都以太子爷为先,对长孙又尊重,咱们在内,简王在外,殿下莫慌,咱们是极稳的。” 说着,就又道,“王妃还私下里跟奴婢叮嘱了,说是您补回去的银钱,原本是不该收的。可如今城外流民盘亘,京城不如以前安稳了。她想法子把银钱变成粮食,在城外施粥救民……这事若是东宫出头,怕皇爷多想。如今,她拿银钱办了事,说到底,扬的是东宫的名声。奴婢一听这话,竟是处处妥当,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您之前说的请林家的人来京城的事,奴婢想了想,倒是不好强求来。毕竟,京城外都不安稳,只怕一路上也不大好走。又有老人的话,这若是万一路上出个什么岔子,反而不美了。因此,奴婢就说,殿下您给准备了大宅子,若是王妃想老家的人,不妨接了来。不曾说什么时候必须得来,都得谁来……” 朱常洛连连点头,“办的好!办的好!”说着又道,“回头把这些话,学给长孙听听……” 奴婢等会子就去。 嗯!朱常洛说着又道,“还有王才人……你去关照一下!今儿怎么听说,又不好了!这怎么好端端的,总是病病歪歪呢。照顾好她,莫叫简王在宫外忧心。” 是! 王安得了话去忙去了,先去看看王才人吧。 宫人也说不上个什么来,“今早还挺好的,吃了早膳便有些不大好了……” “早膳吃了什么?”王安问道。 有专门记录这个女官就拿来了册子,崔尚仪低声道:“殿下早起赏赐了才人人参粥,才人用了……” 王安拿了一瞧,再翻看之前的药方,心都跟着快跳出来了,这是虚不受补了吧!他不敢言语,只低声问说,“叫人去拿药了吗?” 崔尚仪皱眉道:“药拿了,不乐意喝!非说药不如那个丹药好用!可那个丹药贵的很,李选侍今儿又把后院的开支缩减了一半有余,当真买不起那个丹药了……” 王安叹气,“如今不同以往,简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尽量吧,尽量满足吧!药不吃肯定不行……回头又是过年,又是长孙要大婚,你说王才人病病歪歪的,实在不像样。丹药……回头我禀明太子殿下,若是外面有进上来的,赏下来给才人也行。不过这个事,避讳着些,别叫李选侍知道了,要不然,又是一场风波……” 是!崔尚仪说了这个事,马上又提了另一件事来,“王才人不愿意见简王妃。” 为何? “说是怕的很呢!”崔尚仪低声道,“今儿午睡了一觉,竟是被梦魇住了。你说,万一王妃进宫这东宫王才人不召见,岂不是王妃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王安不能理解王才人这种的,只觉得上不的台面。因此,他只得道:“叫人收拾王爷王妃住过的小院,安排人过去,什么时候进宫,慈庆宫都得有王爷王妃的歇息的地方。” 两人商量着,一路往这边走。崔尚仪进了小院,王安去了隔壁的长孙院。 长孙细细的在打磨一把椅子,是个新样式,刚做好的。他见了王安就笑,“我的东西学儿可喜欢?” “喜欢!”王安嘴角翘起,不由的就带上了笑意,“王妃也喜欢!王爷和王妃还说,长孙殿下您是如诸葛一般的人。” 诸葛? 长孙抬脸问说,“朱葛是谁?哪家藩王的后人?是奉旨面圣了吗?” 王安:“……” 魏朝在边上提醒道:“殿下,王公公是说诸葛孔明!就是那个三国戏上的军师孔明先生……” 哦哦哦!知道了!他的脸一红,“我哪有那么厉害?”说着扭脸跟魏朝道:“把西边库房里的东西,都给学儿送去。他是偏我,才觉得我好的。” 魏朝心疼的直抽抽,西边库房里的东西,是这些年长孙过生日,朝臣送来的贺礼,东西都价值不低。这玩意哪能说送就送呢?于是忙道:“王妃喜欢殿下的手艺!您亲手做的东西,随便一件都比那一库房的东西贵重!” 这样啊!朱由校大方的很,“那把那一套傀偶给送去吧!他得闲了跟弟妹一处玩。” 玩? 王安退出来的时候,魏忠贤在外面候着呢。他低声问说,“没跟长孙说外面的事?” 魏忠贤一脸的赔笑,“长孙天性仁厚,又是杀人又是割脑袋的……怕惊着长孙。若是如此,见了简王漏了怯,反而不美了。” 也算有理吧!那就按着长孙说的办,送一套傀偶过去。 林雨桐拿着新送来的傀偶左右的摆弄。还别说,一个人开一个窍,这玩意放自己手里,怎么玩都不协调,邪了门了。 正一个人摆弄呢,四爷回来了。不仅他回来了,还带了林瑜回来了。 两人一进堂屋,林雨桐就扔下那傀偶迎过来了,“大哥,你可算来了。”说着,叫人拿林瑜的大氅,又叫端水来洗漱,回头她又亲自奉茶来,“爹还好吗?二姐好吗?姨娘呢?都好着呢没?” 都好! 林瑜上下打量了一眼妹妹,比在家里气色好多了!长高了许多就不说了,养的也是面色红白红白的。头发乌油油的,随意的垂着。瞧着过的挺好的! 那边四爷过来瞧了一眼那些东西,就皱眉,“宫里来人了?” 来了!林雨桐把谁谁谁都来了,送了什么都说了,然后才道:“……长孙院里打发的人才走,又叫人送了一套傀偶来,说叫咱们玩的。” 林瑜心里一跳,这是太孙嫌弃简王太出风头了吧!给送个玩意来,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林雨桐就笑,凑近林瑜低声道:“太孙要是有这心眼,我们就去封地过日子去了。”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他觉得这个很好玩,我们也应该会很喜欢玩,所以,就送来了。”就这个意思——而已。 林瑜手里的茶差点端不住了,他以为妹妹在开玩笑。 林雨桐看着他,眼里哪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她叹了一声,一摆手,崔映月带着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她这才跟四爷道:“王成刚得了宫里的消息,长孙不知道诸葛……” 什么叫做不知道诸葛? 林雨桐把王成打听来的消息跟四爷和林瑜学了,“……他的三国是从戏上听来的……” 四爷将傀偶朝一边一推,这个他自然知道,桐桐也知道。桐桐如今把这当大事说,其实是说给林瑜的。 林瑜能告诉谁呢?这话只能回去告诉林宝文。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不能再说了。他打岔,“摆饭吧!今儿一天没顾上吃。” 林雨桐忙朝外喊,“摆饭,今儿舅爷来了,再添一道大菜。” 得咧! 四菜一汤,中间加了个涮菜的锅,吃的是个热乎乎的劲儿。吃饭的时候四爷跟林瑜说差事的事,“我这一接管锦衣卫,你当差反倒是不方便了。跟谁都没法亲近,人家也不敢用你。不若,当差的事就别去了。正好我有别的事,需得人办……” 林瑜可有可无,怎么安排都行。 这边正吃着呢,王成急匆匆的进来,“王爷,方阁老来了,走的是后门。” 方从哲? 四爷沉吟了一瞬,“请进来吧。” 是!王成脚步匆匆的去了。 四爷起身要去堂屋待客,林瑜跟着起身,四爷一把摁住,“你陪桐桐吃饭,我出去说几句话就回来。” 桐桐涮了鱼片给林瑜,“这是今儿才得的鲜鱼,外面没卖的,赶紧吃,这事咱不管。” 说是不管,但外面的说话声,还是很清晰的传进来。 林瑜没见过方从哲,自然也听不出来外面那个是不是方从哲。但王爷一句一个方阁老,那想来就是了。 四爷跟方从哲分宾主坐下,就直接道:“阁老前来所为何事,我知晓。” 方从哲忙道:“王爷,犬子是有罪,但绝对罪不致死。他是过失杀人,而非有意杀人。”只是带着妓子游玩的时候赛马,马儿惊了,那妓子摔下来摔死的,“臣为何将人藏起来,说起来也是无奈。因臣所在之位,实在是得罪人太多了。但凡有为我儿分辨几句的,在有些人看来,那都是要攀附臣的小人。仵作所验的尸单,王爷想必也看了。您说说,我儿若因此而丧命,算不算冤案。” 四爷点了点桌子,“方阁老,既然您心里都知道,那您此来,是想跟本王谈什么呢?” 方从哲咬牙道:“想将那逆子带回去……” 那怕是不行!四爷看向对方,“你也知道,本王初掌锦衣卫,只知道诏狱是关押要犯重犯的地方,那里面的人,想要释放,非皇爷的旨意不可。你这开口就要叫本王放人,本王也很为难呀!” 方从哲连连点头,“臣也知道难为王爷。这事还得王爷从中斡旋……”说着,就拿出个小匣子推过去,“还请王爷笑纳。” 四爷看了那匣子一眼,“钱这个东西,谁都喜欢!可这个东西,我不能收呀!” “王爷……” 四爷摆手,“阁老,你听我说!钱,我肯定不收!但是呢,有件事,得阁老帮着办。事办好了,什么都好说。” 方从哲沉吟了半晌,“王爷请说,臣听着。” 四爷叹了一声,“阁老,您知道的,我家里呢,还有个小王妃。王妃她素来胆小,杀人这样的事,她心里怕的很!这不,一提起来,她就做噩梦,心里不安稳呀!那怎么办呢?听人说,做善事能化解这样的事。我一想,那咱就行善吧!城外那么多灾民呢,咱施粥去!救人一命都胜造七级浮屠呢,这活人无数,得是多少浮屠呢!有时候啊,这救人就是救已……你说呢?” 方从哲的表情僵硬在脸上:你家王妃素来怕杀人? 林雨桐边吃边不住点头,在林瑜诡异的眼神下,坦然的很:真的!杀人这事,我怕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46 章 明月清风(22)一更 明月清风(22) 炭盆里火炭燃烧,偶尔会蹦出一点声响来。安安静静的屋里,这点声响似乎也变的刺耳。 方从哲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淡茶,这才开口道:“王爷宅心仁厚,心系流民,臣甚为感动。赈灾之事,您放心,方家一定竭尽全力。从明儿开始,方家就在城外设置粥棚……” 只提方家,不说其他。 四爷将茶盏放在桌上,然后看了方从哲一眼,“方阁老,我一直觉得,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那么透彻。我是真将方阁老当聪明人,然方阁老却将本王当三尺孩童。你这是非逼得本王将话往明白了说,是吧?” 方从哲皱眉,自己一个堂堂阁臣,在这里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掰扯,就已然是无奈了。如今竟是想调度朝廷首辅按照其旨意行事,便是手握锦衣卫,你也没这个资格。 里面的桐桐慢慢的放下筷子,年龄的弊端就在这里了。哪怕求你的人,都将你当个孩子来对待,那你指望谁把身家性命挂在你身上,跟你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吗? 外面的四爷站起身来,无奈——小孩坐在大椅子上,没气势呀! 他干脆就起身,说方从哲,“方阁老,那咱们今儿就把话往明白的说。当初叶阁老举你入阁,你可知原因?” 方从哲皱眉,不想搭这个话。 四爷也不用他答,“他是你的恩师,是你的伯乐,当初举荐你,原本是指望你能调解各党之间的关系,少些相互攻讦,多些相互妥协。你在任职初,也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虽不能把一碗水端平,但你也尽量叫各党之间的争斗保持在一个度之内。你出生在北直隶,长在北直隶,你祖上三代,其实都在北直隶。你只是祖籍浙江,可对?” 对! “叶阁老推荐你,看上你的能力在其次,关键是,他看上你能左能右的身份。北直隶的身份,叫你能游离在各党之外。祖籍浙省的身份,叫你跟浙党之人有回旋的余地。方阁老,你很清楚叶阁老此举的目的,他希望你能与浙党之人周旋,尽量维持朝堂的平衡。可是,人的能力有大小,叶阁老想叫你做的事,你发现你压根就做不到……” 方从哲攥着杯子的手指节泛白,事差不多就是这个事,只是说的太直白了些。 四爷转过身看他,“你的仕途到此,都不算是有大的错疏。能力有大小,你的能力不足以叫你胜任那个位子,这不是你的错。可是之后呢?你没有想着办法解决问题,而是在发现浙党势大之后,随之与之同流合污。浙党本就势大,因着你的倒戈偏向,彻底成了排除异己的毒瘤!朝堂境况若此,你方从哲难辞其咎。若论罪,说你为第一罪臣也不为过!” 方从哲已然是面色铁青,站起身来,浑身都哆嗦,“好好好!好啊!老臣忠心耿耿……” “方阁老!”四爷冷笑一声,“本王年幼,朝堂之事涉及几何?这个党那个党,本王如何得知的?方阁老曾做过东宫的师傅,太子是如何性情,如何品行,你难道不知?这样的话是太子能说的出来的吗?若不是太子说出来的,那以我之龄,我又怎说的出?方阁老,今日话出我口,你怒不可遏!可这话若我只是转述,你会怎么想呢?” 转述? 转述谁的话? 除了皇爷没别人! 方从哲的脸上阴晴不定,怔愣在了当场。 四爷站在炭盆的边上,手伸出来不时的烤个火。今儿的天更冷了,地下烧起来尤自不足,还得点着炭盆才能稍微好些。他烤着火,也跟着沉默半晌,这才道:“方阁老,之前如何,暂且不论!我今儿把话给你亮在明处,对你,我只准备了两杯酒,一个敬酒,一杯罚酒。第一杯给了你敬酒了,你若不接着,那对不住,只能是罚酒了。” 这话方从哲依旧不全信!他一万个不信皇爷将这样的事托付给一个孩子。 四爷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方阁老,这么多年的阁臣做下来,忘了什么是敬畏心了吧!上面那位便是打盹,可那也是吃人的老虎。老虎放在笼子里,露出了疲态,你就觉得它慈悲了。可殊不知越是这样的老虎,越危险。它若张口,那必是全力一击。别人能不能虎口逃生不知道,但首辅大人你,肯定是逃不脱的。现在,请方阁老设身处地的为皇爷想想。身处皇爷那个位子,他会怎么做?别说这是大逆不道,揣摩圣意这一点,你若修的不到家,首辅能做到现在?” 方从哲头上的汗哗啦啦的都下来了,之前还觉得冷的,这会子已然是有些燥热了。小小的厅堂、简单的陈设、稚嫩的少年,愣是给他吓的脚下不能挪动半步了。 四爷似乎也不等他再说话了,他用脚挑了个脚踏挪到火盆边上,干脆坐在脚踏上,重一声轻一声的跟对方说话,“如今的境况是内忧外患,你可能会想,内忧外患,皇爷是不敢叫朝堂跟着乱的!不敢叫朝堂乱,那就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嗯!你这话很有道理!但是呢,这个前提是内乱与外乱之间,你们得有本事平息其中一乱。不管是内乱还是外乱,只要还有能力把控大局走向,那么皇爷真未必会动你们。纵着你们,容着你们,等待时机再论不迟。但是,只靠着你们,靠的住吗?若是万一一个失控,谁遭殃?乱子起了,兵临城下了,你们大开了城门,还能说是为了保一城百姓。可皇家呢?皇家丢的是脑袋!” 方从哲擦了脑门子的汗,这可算把话说到骨头里去了!不提家国大义,单以私利而言,这话都在理上。也正是只以私利而论,这话才更加可信。 可以说,因着年龄小,简王这话说的无遮无拦,把遮羞布扯开,事实就是这么一码事。 四爷给炭盆里添炭,而后才道:“如今城外流民越聚越多,他们也是人。咱们住在这样的地方,尤自冷难自禁,那你说这些人,他们怎么活。人若活不下去,会怎么样呢?他们若有异动,首先危及的就是京城。” “京城外驻扎着军营,若有异动,半日便可平叛。”方从哲朝前走两步,“这一点,臣还是有把握的。” 四爷抬眼,看着此人就多了几分冷意,“杀百姓呀?好好好!当真是好!” “若是叛乱,那就没有所谓的百姓,只有贼寇而已。那时,朝廷不是擅杀百姓,而是为救一京城的百姓平叛。有功而无过!” 四爷抬脚,炭盆瞬间倾倒在地,四溅的火星吓的方从哲瞬间朝后退了好几步,“好一个豺狼虎豹!你也饱读诗书,你也曾教太子读书,你来告诉我,何为官逼民反?谁不知道家里的炕头热,要有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拖家带口来到天子之地,为的不过是不被饿死!而你们呢?你们想的是,逼反了他们,一杀了之!如此,解决了后患,且不浪费粮食。今儿,本王就告诉你,若是民反,本王第一个杀尽你这样的官宦!别觉得离了你们朝堂就转不动了!错了!杀了你们,比杀了百姓好处多的多!其一,平息民怨。就是得用你们的血,叫百姓把心口那口气给撒出来。其二,筹粮、筹银、筹地。你们的积累丰厚,抄干净杀干净了,钱粮就都有了。且田地都给腾出来了!腾出了田地,我就就近安置这些流民。一正一反之间,你算算我能获利几何?好处多多,而付出的只你们的人头而已,我何乐而不为呢?其三,清洗朝堂。百姓的话说的好啊,死了张屠户,咱也不吃带毛猪啊!离了你们朝堂就不转了?!错了!离了你们,天下清流可归心。朝堂不缺为官的,百姓不愁没人治理。” 所以,别小看了皇家,也别高看了你们自己。 四爷轻哼一声,“你一定在想,既然有这样的打算,那又为何要提前告知你?为什么把这些东西都摆在明处叫你知道?为什么不等事情发生了,直接做呢?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人命!这一切的基础,都是百姓反了之后的打算。可百姓等到了哪种境况,才会造反?那是不冻死一批不饿死不批,是绝不会走的一条路。朝堂纷乱,从内心来讲,挨个杀过去,你们没一个是无辜的!可不能为了杀了你们,就拿百姓的命往里填!这就是今儿,本王跟你下明棋的原因。方阁老,敬酒和罚酒之中,你得选一杯。” 这能选吗? 没得选了! 四爷的话音落下,外面再没有声响。林瑜放下筷子,面朝着正堂的方向看了半晌,面色复杂。之前总是听父亲说朝堂,他其实很有些不以为意。父亲也没站立过朝堂,说的那些几分真几分假,谁知道。 可今儿,隔着一面墙的外面,是朝廷首辅和一位王爷的对话。一来一往之间,多少宫廷秘闻,多少朝堂风云,尽在言辞交锋之间。 风起云涌动,这便是朝堂吗? 外面依旧是静悄悄的,林瑜知道:沉默,亦是一种交锋。他们各自思量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收回视线,他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方阁老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浙党他做不了主吧?要是这样……还会杀他吗?”问出来了,他后悔了,何苦问这个呀! 却不想三娘表情和语气都没变,说的那般的理所当然:“会!当然会!” 在其位谋其政,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47 章 明月清风(23)二更 明月清风(23) 方从哲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这才道:“我得面圣之后才能答王爷。” 四爷看了他一眼,“方阁老,在你眼里,皇爷就那般愚蠢吗?你不信这些是皇爷安排的?” “王爷幼冲之龄,何以托付如此大事?”方从哲摇头,“王爷,你说的很有道理!臣今儿也算是知道,皇室有王爷这般之人。但是,王爷,这是朝政!需得皇爷开口……” 四爷脸上露出几分讥诮,“本王幼冲之龄,又如何?!皇爷倒是想换个人派呢,可派的出来吗?桂王惠王在京,身份合适年纪合适,什么都合适,可但凡皇爷对其他王爷有任何任命,朝堂之中反对之声哗然。为何?因为怕危及太子正统!那么,此事除了东宫还有谁能办。太子身为储君,不可!长孙是将来的太孙,不可!本王还有一幼弟,不足十岁。算了这么一圈,阁老,可曾替皇爷悲凉。你家儿子三十多了,尚且需要你这个父亲庇护!我只这点年纪,却不得不出门办这样的事!方阁老,皇室被逼迫至此,再无退路!君臣之间,臣不保君,君得自保!所以,你要么从,要么死,不做第三种可能了!” 方从哲朝后退了两步,缓缓的坐回椅子上:“……王爷的意思,臣知道了!那么王爷……想臣怎么做?” 里面的桐桐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软了,服了,就好! 四爷看他,“城外不许饿死一人,能不能做到?” 方从哲皱眉,“王爷,这是极难办的事。一旦城外的口子开了,这便是个无底洞。会有数不清的人奔过来,如此,京城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四爷叹气,“方阁老可曾去过城外?” 不曾! “可曾去问过那那些流民大多来自哪里?” 也不曾! “那你何以判断,流民只聚不散呢?” 方从哲才想说刁民,但对上这位王爷的眼睛他不敢那么说了。因此只沉默了半晌才道:“有粮的地方就会聚人,尤其是白来的粮食……周边怕都不乏过来混饭吃的……” 这是实话,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四爷就道,“一,城外道路疏浚需要人手,身强力壮者,干一日活,领一日的粮食。这个粮食得稍微好些,陈谷即可。二,老弱妇孺无劳动能力者,谷糠菜干每日有供应即可。这般之下,若还有不是流民者,那又如何?这必是过不下去的人家,赈济一二也便是了。” 方从哲又沉默了,这是个办法。但是,“赈灾得有时限的,如今天冷了,之前来了京城的人,走不了。没到京城的人,也来不了,他们怕的是天气。可明年一开春,只怕流民涌来,驱不散呐。” 四爷‘嗯’了一声,“明春的时候,不需阁老操心。今冬赈济之事,托付于你,办好即可!京城周围,就这点事,就这几个月,并不算为难你们。京城之外,哪里遭灾了,该怎么抚恤,内阁该下旨下旨……把内阁的本分尽好。” “下旨无用……” 四爷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会无用?不调度是你们的错,调度了没执行好,那便是别人的错。是错就要追究的!大明律从来就不是摆设!” 方从哲的心猛的一跳,马上懂这个意思了!这是要找一个最快捷的办法杀人的吧!努力赈灾的,哪怕做的不到位,不尽如人意,尚有可辩驳的余地。若是跟以往一样,对这些事置之不理者,那大概说了,这位王爷真敢把大明律捧出来。 大明律啊,方从哲头皮都发麻! 四爷轻笑一声,“阁老啊,我是简王,我也是要就藩的。在这种时候,我不愿意惹事!咱也都别惹事!乖乖的把事办了,不要激化出更大的乱子来,那这我的造化,也是你和那么些朝臣的造化。可要是不办,等事情坏了,乱子起了,这是皇家的劫难,也必是你们的劫难。大家同舟共济,求一个‘安’,可好?我知道浙党人头杂,桀骜不逊者也不少。这样,若有不服者,你叫人给我送个信……服这个字怎么写,本王教他。” 方从哲起身,拱手行礼之后,缓缓退了出去。来谈的是儿子的事,走之时,儿子的事还叫事? 这一个不好,便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一脚都跨出门外了,身后那个属于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又传来了,“阁老,别想着不干了就能万事大吉!别人能挂冠而去,你不能!所以,别想着跑!你跑不了的。也别想着装病躲一下,没戏,你躲不了。聪明人别干自以为聪明的事,徒增笑耳!” 连这个口子都给自己堵上了!方从哲没有虎头,直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口,疾步出去。 出了后门上了轿子,拍打着胸口这口气都出不来!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愣是被一个孩子给拿捏住了。他先是羞愤,觉得这小子狂傲的很!可紧跟着他又皱眉,这孩子这般的性子,不像皇爷,不像太子,更不像长孙。 他像谁呢? 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但不得不说,这般年纪,这般的能为,在皇室中不多见了!好几代不出这样的人了。他若为皇储,这大明朝说不得还真有救。可惜奈何,明君不遇贤臣能吏,干练皇嗣难登大宝。 此为天数! “天数啊!天数!”林文宝坐在炕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林瑜坐在对面,跟父亲说今儿的事,只说了一半。方阁老走后,王爷就去了后面。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只说天晚了,有话以后再说,今晚要不然就在府里歇了!可家里还等着,他是不能留的,坚持要告辞回家。王爷又派人把自己送回来,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拉了大半车的东西,都是三娘收拾好叫带回来的。吃的用的,他也没细看。 这会子姨娘和二娘还在里屋的炕上摆弄那些东西呢,他们父子只能留在外间说话。 父亲这般的感慨,是说大明到了如今,怕是无力回天,天数若此。 可他却觉得,“许是还有一线生机!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许是简王就是那个一……” 林文宝没言语,只把毯子往身上裹了裹,这才道:“回头你问问,看王爷哪天得空,咱们是得正式登门了。” 是! 正式登门哪里需要什么日子,想来就来吧。 于是,第三天,林家的人才登门的。 四爷跟林家父子去了书房,林雨桐带着文姨娘和二娘去后院。 这边真的暖和的多了! 林雨桐主要是跟二娘提老家的事,林家的老家不算是豪富,日子肯定属于能过的。但是呢,林家出了个王妃,在很多人看来,这一家不定沾了王妃多大的光,一跃成了豪富。 如今各地闹流寇,成气候的不多。就是下山来这里一抢那里一抢的,抢完就跑。专挑大户人家下手。 但是,面对真正恶的富的大地主,那些几十人的小股流寇不敢上门,他们专挑那些小地主和善人下手。 林雨桐就跟二娘说从四爷那里听来的消息,“东宫倒是提过叫老家的人也过来,太子也给赐了宅子。昨儿我还叫人去瞧了,宅子是不错。比咱家那个小宅子好多了!至少有暖阁,住进去不受罪。回头你跟爹提一句,若是担心老家受侵扰,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到京城来。” 二娘摇头,“老家未必肯来!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回头问问爹的意思。不过爹也难答应,在他老人家看来,分开了好!分开了这一支掉了脑袋,另一支总还能保住香火。” 嗐!干嘛老是掉脑袋不掉脑袋的,也不嫌不吉利。 娘儿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男人们说什么林雨桐还没来得及问。反正在府里留了半日,在家里吃了顿饭。临走林雨桐又给带了不少东西,把宅子的钥匙要了林瑜,才把人送出去。 林宝文临走的时候看了自家这小闺女一眼,还不往叮嘱一句,“要脾气和顺些。” 是!一直很和顺。 等人走了,林雨桐才问四爷,“安排他们干什么了?” 林宝文帮着引荐汪可受,此人在兵部,虽然公务有交集的地方,但也仅仅是有交集,私下里还是得见见。 至于林瑜,“城外这赈灾,到底是执行到哪一步了,得有人在暗中监督。再则,也得从流民中挑选些人来,有用。” 林雨桐低声道,“我叫人留意了,流民多是山西河北一路的……明春晋王……” 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嗯嗯嗯!意会!意会! 灾民得到安置,不至于这个冬天冻死饿死,哪怕只京畿一地,也叫两人的心里得到稍许安慰。晚上躺在被窝里,听着呼啸的风声,桐桐突然问了一句,“你说关外……住在帐篷里冷不冷?是不是那风吹起来,帐篷都得鼓起来……牛羊不在帐篷里挤着的话,肯定是要冻死的。”所说占了抚顺,但那在如今也就是一小城。达官显贵那不至于说冷成那个样子,但是关外的普通百姓,比之关内的还惨。这大雪盖住了草的话,这一冬,他们的牛羊吃什么?她就问四爷说,“人和牛羊都挤在帐篷里,相互取暖不至于冻死。吃的呢?吃的怎么解决?人吃牛羊,那牛羊吃什么?” 等死吗?死完了明春得打仗吧!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这么说,明春得打仗呀?” 四爷:“……”能叫我好好睡的觉,咱不提这个闹心的事,成不?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今天特别慢,我妈弄了年货回来,在家正炖肉呢,一会子烀猪头,一会子要酱排骨,弄的人无法集中精力。 第 448 章 明月清风(24)三更 明月清风(24) 要打仗,所以要见兵部左侍郎汪可受。 汪可受是林三娘原身母亲的亲叔父,这一层关系在,汪可受自然是见了。 一样的,见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见的。方从哲要见四爷,走的是后门。而今四爷要见汪可受,也是晚上了,桐桐陪着从汪家的后门进去的。 汪可受死后被追封了,被赐了匾额说是天下第一清廉之人,可见老大人的日子过的有多清苦。真就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矮小的土房,低矮的后门两侧,堆积着许多的木柴。从后院绕过去,就是院子。正屋三间,侧面两间快塌的房舍,这是不漏风漏雨罢了。想来是地震的时候房舍受了波及,墙都有些歪了。 家里没有下人,一房儿孙跟着伺候。人瞧着很是忠厚老实,见了四爷和桐桐都极其客气。 之前林雨桐觉得林家的日子穷成这样,汪家给予了安排差事,别的却不关照,是因着怕有挂碍。可现在瞧着,哪里是不关照,是压根就关照不起。 进了堂屋,里面也冷的跟冰窖似得。只得往书房去,书房不大,点着炭盆,靠窗有一面炕,老大人在炕上靠着呢。 瞧出来了,这是病了。 见两人进来了,汪可受起身就要见礼,林雨桐一把给扶住了,“叔祖父,今儿只叙家礼,不言其他。”顺便给号脉了,这身子是真的不好。 四爷帮着把人扶回去,被子往上拉了拉,就顺势坐在炕沿上,“汪部堂只管安坐,我们夫妻夜里前来,为的就是说说私房话。” 汪可受的小儿子进来倒茶,林雨桐赶紧接了,“舅舅只管早些歇着,这里我侍奉就是了。” 这般的伶俐,一点也不像是汪家女。 汪可受抬手叫儿子出去了,这才道:“城外赈灾之事,我听说了。各地赈灾的旨意也下去了,朝中这作态跟之前大为不同。再则,方阁老施压,好些人颇有怨言。” 四爷就笑,“方从哲此人,不是个肯担责之人。我逼迫他,他逼迫别人。但他是不肯承担逼迫别人的恶名的!必是将我给卖了,言必称简王如何如何……朝中大臣,怕是也有些非议,觉得简王未免太跋扈了一些!用锦衣卫和东厂立威,这是杀鸡给猴看呢!他们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确实是这个意思!事是要办的,怕被议论就不办事,那是方从哲,不是我!” 汪可受点头,担当二字,比什么都重!肯担当,便是男儿立世的根本。他咳嗽一声,把话往正题上引,“王爷此来,是为了用兵之事?” 是! 汪可受看着这个少年一眼,微微皱眉,“王爷对兵部之事知道多少?” “锦衣卫隶属兵部,但因其本身的特殊性,内部有不少兵部的资料,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翻阅。” 哦?汪可受坐起了身,问说,“王爷如何看辽东的战事?” 这个当然是难不住四爷,这跟四爷本身善于不善于用兵无关,关键是,明朝的战败史,就是他家老祖宗的发家史!有时候了解你的,不是自己,反而是敌人。要论谁把大明的弊端抓的准,还有比大清抓脉抓的更准的吗? 桐桐是这么想的,但是呢,在四爷看来,后人总结,多少有些事后诸葛亮。许多事情,其实都从时下而论的! 说起这些,四爷更头疼,“在我看来,辽东战事弊病大到无从下手。最难解决的便是将多,但是难调。这跟唐朝时期九节度军队偏偏溃败于相州是一样的!将不少,却出自多门,难以调度,难以协调,此为一弊也。” 汪可受眼睛一亮,这算是点到了要命的地方了。 林雨桐给汪可受倒了热茶递过去,就听四爷又道:“除了将,还有兵——兵弱且难用,此为第二弊也!当然,这不全是兵的错,粮饷供应不上,兵哪有体力打仗,哪有心气打仗,从来引出了第三弊,饷久且难继。” 汪可受缓缓点头,将、兵、粮,此三者都出了问题,此一战不说对手那边的情况,就只自身的问题,都难以克服。他特坦诚的道:“说句关起门来才敢说的话,人人都说后金之主为蛮夷,但在我看来,此人为一代雄主,这样的强悍的对手本就难制。再加上辽东用兵,得看天时地利,辽东地险,易守而难攻,这就又增加了辽东战事获胜的难度……若是两军交战,对方能据地势而坚守,咱们若强攻不下,战事便难以为继。王爷很清楚,咱们的补给跟不上。如今所筹欠款能支持打多久的仗,我相信不仅咱们清楚,想来那位大汗也一定很清楚。咱们这朝堂之上,蛇鼠两端,卖消息以取私利的人绝非一两人而已!” 所以,这是一场还没打,就注定赢不了的仗。 “可哪怕赢不了,这个仗还是得打!”汪可受说着就激动了起来,咳嗽声连连,“若不打,当兵就再无粮饷。若无饷银,谁来戍边。若不戍边,关外的鞑子转眼可入京师……王爷,说句不怕打击你心气的话来,咱们得靠着这一场又一场的败仗拖延时间,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变数……” 就像是濒死之人,一边喘息一边挣扎,为的是等待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灵丹妙药。 “臣知道王爷之心,然如今这境况非人力可为……短期内,这败仗不吃也得吃……” 汪可受说的都是一般人不敢说的大实话! 哪怕他嘴里的鞑子这个称呼叫四爷微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特真诚的拍了拍汪可受的肩膀,“朝中有汪堂部这样的官员,乃大明朝之幸!” 回头四爷请了太医给汪可受看诊了,药是桐桐抓好的,给送去叫按时服用的。 这些事本就叫人焦头烂额了,可宫里这个时候添乱——王才人病重。 太子叫王安亲自来说了,请两人回宫,怕是病不大好。 林雨桐急的呀,开春要打仗了,咱现在别添乱,赶紧好了,咱别耽搁事。于是,她跟四爷进宫的时候,就想着,看看症状,回头配个丸药当丹药进上去,先把命救回来再说。 可是一进宫,却见不着王才人。 王才人不见她! 崔尚仪低声道:“小院空着呢,王妃去小院安置吧!” 婆婆病了,想出宫?做梦!大明律上,对不孝那是绝不容忍的。别说不有病不侍奉了,就是日常跟婆婆顶嘴,那真要认真追究忤逆,能判死刑。 你说这个怎么办? 她可病的太是时候,不仅是拖住了自己的手脚,还拖住了四爷的手脚。便是万历帝偏着四爷,可在亲生母亲病重儿子却不侍奉这一点上,绝对不会妥协的。 而且,不孝是为大罪!将来真想干点什么,只不孝这一条,就够大明的这些官员碰死好几轮了。 林雨桐急的直冒火,这么下去不行。还是得给瞧病,明着不叫瞧,暗地里还不行吗?夜里偷着去,弄晕了行针,下重针,还就不信了,把人救不过来? 她说干就干,慈庆宫就这么大的地方,做到这个真不难。 王才人瘦骨嶙峋的,这丹药没少吃吧!回头得想法子断了此人的丹药才成。她真就给下了重针,不敢说这就好了,但明年六月之前,应该是无碍。 心里想着第二天差不多就能有消息了,却不想左等右等也没听说好点了。 她一问,人家说还是老样子。 再一问,人家还是说进的少了,比昨日还差些。 林雨桐自己都懵了,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不行!我晚上还得去。 四爷摇头,“病有真有假!她就是欢实的能撵兔子,可非要说病重了,你能奈何?这是有人想绑住咱们的手脚。这其中不乏东宫之人!” 太子是默许了吧! 四爷低声道,“就这么着吧!如今,我还能进出宫,还能兼顾锦衣卫和城外的流民……若是再坚持,朝中的反应大了,到处都是因为咱们不孝而弹劾的折子,连万历帝都未必压得住!”说着,四爷的声音渐冷,“别急,再着急没用的!越着急反弹越大!得有耐心,比当年在雍王府还要有耐心!这世上多的是犟驴,骑着不走,打着倒退!有时候,这好与坏,是比对出来的!不叫他们经一遍什么是坏,他们就不懂什么叫好!” 他说着,就扭脸看桐桐,“做大夫的时候,你也知道,你不能救尽天下所有的病患。现在,就需要你有这样的心境。” 林雨桐就笑,“我不急!” 有这时间,正好叫咱们慢慢长大。 这一病,就过了一个年头。 万历四十七年春,装病的王才人该是还在继续服用丹药,结果入了三月,真的病逝。 而在同月,林雨桐从四爷那里得来一个叫人觉得幻听的消息:辽东大战之前,主将杨镐在辽阳举行了誓师。 何为誓师呢?就是全部人马都集合起来,咱们宣誓一次!谁谁谁你们所率多少人马,要走哪一路,于什么时间抵达什么地方,去攻打谁谁谁,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完成任务。 听的人热血沸腾,好似很像那么回事! 可他娘的你行军打仗,难道不知道一个‘密’字!你把你的战略意图,喊给努|尔|哈|赤知道了,蠢货! 林雨桐扭脸看四爷,“没给提醒吗?” 能没提醒吗?汪可受跟着去了,走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了,还专门派了锦衣卫去,用以刺探军情,还要怎么提醒? 可提醒了,他杨镐就听吗?! 林雨桐没脾气了,扭脸看四爷,“所以,咱们现在是该为你家老祖宗喜呢?还是该为咱们自己忧呢?” 爷喜不起来,也忧不过来!就是觉得,有点——想死! 别呀!动不动想死也不像是你呀!桐桐靠过去,拽着四爷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觉得你家老祖宗其实赢的也挺没劲的!” 嗯? 对手太蠢,不是你家老祖宗有多牛!真的!其实咱跟你家老祖宗比起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吧?扑棱起来,将来平定关外,一统天下!老祖宗败给子孙后代,那是荣耀! 四爷:“……”你安慰起人来,越来越别具一格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儿没加更了,炖肉的味道弄的人有点心不在焉。 第 449 章 明月清风(25)一更 明月清风(25) 杨镐号称四十七万的大军,战败于辽东。 当然了,这号称的人数,但其实损失四万多人,四万匹马,还有无法统计的兵器。朝中一时哗然,上书议杨镐死罪。 万历帝均没有回复。 四爷扫了一眼满地的议罪折子,再看看万历帝青白的脸色,从折子中间穿了过去。 万历帝朝外指了指,“等着人的不少?” 是!还有大量的折子正往过送呢。 万历皇帝将折子踢的更远一点,“等着朕批呢?等着朕批呢!这折子怎么批!”说完,就看四爷,“你说,杨镐该杀吗?” “不能现在杀!”四爷过去将近处的折子扒拉开,“坐在上面要考虑的问题,朝臣不懂。” 是啊!他们不懂。 万历皇帝胸口起伏,不时的咳嗽一声,“誓师这个事,得两面看!将多,不好调。他请尚方宝剑斩逃将,目的在哪呢?就在于他知道获胜的障碍在哪。坐在上面,不仅得想下面这些大臣的罪在哪,还得想想他们的难在哪!更何况,吃了败仗马上就把主将给杀了,那么辽东之事,交给谁?莫说杨镐种种苦衷,便是没苦衷,他就全是犯了蠢了,那也是押回来可以,杀——暂时不行!咱得叫人敢去辽东,敢去打仗。” 是这个道理。 “但这个道理,那些大臣是不想懂的!他们心里的条条框框,比谁划拉的都明白。只要送来的折子给批复,只要朕说不杀……你瞧着吧,跟我讲道理的折子明儿就能把这里淹了!讲道理那是讲不过人家的……所以,干脆就仍在这里别管了……有时候,有些事,拖着反而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发了一肚子牢骚,万历帝问说,“今儿过来是……有事?” “出宫,过来跟您跟说一声。”四爷说着就起身拱手,“晚半晌的时候就带着王妃出宫了。” 万历帝点点头,“要好好守孝。” 是! 王才人没了,宫里停灵入棺。宫里皇上皇后在世,太子也还活着,不管是尊者还是长者都活着呢,她一个小小的才人,丧事不可能能有多大。 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没错,但是七天后得从东宫移出,停灵在别处。便是孝子孝女是逢七过去上香而已,平时有专职人员守在停灵处办丧事。 四爷和桐桐自然就不用在宫里呆着了,收拾东西,这就要出宫回家。 要出宫了,太子说,先过来吧,说点事。 于是,两人去了正殿。 去的时候东宫的人基本都在呢,相互见礼然后落座。 朱常洛的视线不由的在四爷身上停了半晌,这个次子长的已经是个半大人的样儿了。站在他面前,不比他矮多少。之前还瘦,如今瞧着健硕了起来。身高体健,相貌堂堂,一身白袍在身,儒雅里自带几分风流,颇有些样子了。反观边上的长孙,做哥哥的到底比做弟弟的矮了一个头似得。 他皱眉,说跟着朱由校的魏朝,“怎么伺候的长孙?” 魏朝忙道:“回太子爷的话,自从才人没了,长孙殿下吃不下,睡不着……” 林雨桐:“……”我们吃的下,我们也睡的着,我们不孝呗。 她才要出声怼一句的,谁知道上面坐着的朱常洛连连叹气,“可怜见的!”这边才感叹完,人家紧跟着又来了一句:“王才人没了,为父知道你们伤心,难过。可身体更重要!没有亲生母亲照看……长孙呀……” 朱由校忙起身,“父亲。” “以后就叫李选侍照顾你吧!以后她就是你的母亲!”朱常洛跟儿子交代了,马上扭脸拉了李选侍,“你膝下无子,以后,要拿长孙当亲儿子,要好好抚养他……” 林雨桐:“………………”你家大儿子都已经在准备大婚了,你叫你的小老婆抚养他? 朱由校嘴角翕动了一下,小心的看了一遍站在她身后的妇人,然后立马跪下跟李选侍磕头,“见过母亲!” 林雨桐:“……”算了!朱常洛又活不长,跟一个活不长的人,我较劲干嘛?人家都乐意,我不乐意的着吗? 只要不是叫四爷认谁为母,怎么着都成。 那边朱常洛这才又看四爷,“那个……你娘她……” “缝七我跟王妃回宫,今儿就出宫了。”你敢开口叫李选侍给我当娘,你信不信今晚上桐桐就敢点了你的慈庆宫。所以,闭嘴吧!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去,少打搅我。 这么一强硬,朱常洛果然不敢废话了,“那……那赶紧吧……若是晚了,天也冷呢。” 于是,两人从里面脱身了,出来就走,先回家再说。 马车上,崔映月低声道:“李选侍……是不是将来要做皇后?” 嗯!他们是这么筹谋的!但是,光筹谋有个屁用呀,她没那个命。 林雨桐说崔映月,“不用关注那些,没意义。” 可在很多人看来,东宫的态度是有特别意义的。 意义不意义的,说这些都多余。四爷和桐桐现在窘迫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你这守孝,回家没有问题。但是回家之后,不能待客了!有规矩的客人也不会这个时候上门了。 为啥当官的父母死了又是结庐守孝,又是丁忧呢。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个孝之一字,不是你认为的道理是道理,那得世界普遍认为的道德观才是道德观的。 便是林瑜上门,都不能叫林宝文知道。而且每次来,必是走后门。 一冬的赈灾,至少京城之外还是有些效果的。开春了,今年这春来的还算是和缓,春上几场小雨之后,流民自己就退了,回去种地去了,怕误了农时。 本来挑出来的一些人,一直在通州那边养着呢。 林瑜今儿来,就是说这个事的,“之前找的十八个读书人里,有十六个请辞。” 原因呢? “觉得王爷在守孝,再有别的差遣也不合适。” 四爷点头,“赠给仪程,送他们离开。” “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都是没了爹娘的,都留了下来,如今都在农庄了。” 四爷嗯了一声,“剩下的这俩先生,先留在农庄,教这些孩子念书算数,别的就不教。过几日,我给送两个武师傅过去,叫他们先学文习武吧……” 好! 林瑜回去就跟林宝文叹气,“可能真是天数。” 又偷着去三娘那边了? 林瑜低声道:“儿子之前明显感觉到王爷想要大干一场。这王才人突的一病紧跟着过世……生生阻断了王爷的打算。” 可人伦大礼,就是放在什么时候也不能破!许这就是大明的气数吧。 林宝文说林瑜,“下次再去,告诉王爷,不可着急,再着急也得等到明年,过了一年的热孝再说。没有这一年的沉淀,留下的后患将无穷。” 林瑜沉吟道:“我察觉王爷好似也没以前那么着急了。” 林宝文愣了一下,而后扬起眉毛,“他不着急了?” 是! 林宝文哈哈就笑,越笑声响越大,“好好好!看来为父得出一趟远门了。” 干嘛? 去请几位在野的大贤! 林瑜是真不解了,“之前您这书信来往也从未间断过,感情都不是您要请的大贤?” 不是!林宝文叹气,“精明的人很多,能干的人很多,早慧的人亦有很多,能辖制人,以力打力,借力用力,这确实是叫人瞧着有几分气象。悲悯百姓,力图救人,这样的人若为君,昏聩不了。但是为君……得有为君的潜质。只悲悯是不够的!慈悲中若少不了那份狠与果决,是成不了明君的!若没有明君雄主的潜质,我又凭什么请人家出山,辅佐他呢?” “您觉得,王爷而今撒手……才是明智的!” 林宝文没多做解释,只道:“收拾东西吧!我明儿一早就走。” 怎么走呀?路途远,怎么走?谁陪着? “带几个学生,这些你不用操心,只管收拾东西就是了。”哪那么些啰嗦!“对了,不要告诉三娘。叫她安心的守孝,不躬身把自己修硬实了,后面的狂风暴雨,她扛不住。” 成!但是,“二娘不小了,她的婚事您是怎么想的?” “我此番出门拜访,总得有缘由吧!”说给简王找谋臣,找死呢?“就说我给二娘相看亲事去了!那几位先生身边的弟子,都是俊杰。不拘是哪个,都不算是辱没了二娘。对外就这么说便是了!” 林瑜低声道:“只大才怕是不行,年岁得相当、品貌至少得端正……家里公婆不能难侍奉……” 闭嘴!啰嗦! 再啰嗦最后一句,“人看好了,不着急定下来,人得到京里来,我看过了,二娘和三娘都瞧过了,才成!您可别一高兴,什么都应承。” 男人要那么好的相貌做什么?不像话! 林瑜堵在门口不走,“王爷长开了,长的一表人才。” 知道了!知道了!选个有才有貌有家私的。 “家私这个不要紧,三娘说她给陪嫁丰厚些……” 哼!说的就像是我能容忍长的丑的女婿一样。 林瑜得了话了,没急着收拾,而是先到王府,想跟四爷借人,“……庄子上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游侠儿,想用用他们……” 林雨桐才知道游侠儿的事,“怎么就游侠了呢?” 四爷觉得桐桐有时候对知识的掌握吧,迷的很!她估计把游侠当成武侠小说上才有的东西了,却不知道,游侠儿一直就有。大明前中期,朝廷打压的狠。后来朝廷自己的事都顾不上,游侠儿便不是个例,是社会中存在的一个群体。 所以,为啥武侠小说很多以明为背景呢?它肯定是有原因的呀! 林雨桐‘哦’了一声,然后就两眼放光的看四爷。这是一种什么眼神呢?这是一种找到组织的眼神。 四爷不想搭理! 但桐桐低声道:“咱得有自己的粘杆处……”给我!我来建个特战队!回头真逼急了,我就带人去把你家祖宗给俘虏了,咱坐下谈条件! 四爷:“……”你麻溜的去屋里呆着,今儿不叫你你就别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50 章 明月清风(26)二更 明月清风(26) 桐桐也知道这事它不靠谱!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任何机巧的法子都不可能达到预想的效果。 是得沉下心来! 但沉下心不等于什么都不做,那个田监事隔三差五的从后门进出,林雨桐这边收礼的资料越来越多。她分门别类的给列档案,都别急,有跟你们算账的时候。 而锦衣卫有护卫常驻府里,刘侨每天必来报道。四爷叫刘侨挑人,必须得是亲信。这些人奉命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往各地去,更加详细的搜集个藩王的资料。知己知彼才好动,资料不怕细,就怕不细。 钱财更是不惜,只要确实得用,现在给不了别的,但是钱财是不能少的。 在外人看来,四爷就是在守孝。锦衣卫这事,朝上的大人管不着,人家怎么监管都不关他们的事。事实上,他们也忙着呢,压根也顾不上这个人了。 辽东吃了那么大败仗,可以说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谁不是焦头烂额? 越是吃了败仗,越是得需要辽饷。兵将再不安抚,人心就散了。 先是紧急的调拨了三十六万两税银,这个数目实在是太少了。怎么办呢?皇上就说把宫里的开支都添到里面,看看再筹集哪里的钱一起给送到辽东。 这个‘哪里的钱’能是哪里的钱呢?皇上的意思是说,你们看,我把宫里的日常开销的拿了,那你们就把各个衙门的小金库都拿出来,先凑凑吧! 但这个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各位心思机巧的大人们没听到呢还是没能理解,反正最后就是把那三十六万和宫里的开支给送去辽东做饷银了。 四爷在书房,王成把朝上的消息整理好送了进来,“而今辽东等地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经费,这不是小数目!补充兵马重要,军械军备重要,但是,对于阵亡将士的抚恤,我却觉得当为重中之重。王爷,这是兵部尚书黄嘉善今儿才递给皇爷的折子……” 四爷伸手拿过来瞧了,然后在一本册子上添上了黄嘉善的名字。 林雨桐过去瞥了一眼,这份折子为的正是辽饷的事。王成之前说的事,他的折子上有更详细的陈述,且他给出了解决辽饷的法子。她细致的再看了一遍,“此乃老成持重之言呀!” 眼力不错!但却不记得水师黄嘉善是吧?此人也是一位名臣!老爷子今年得有七十了吧,为辽东的战事把此人给招回来做了兵部尚书。 此人的才干,果然是了得! “这是把上上下下能动用的银子都调度了!”林雨桐忧的是,“真能调的出来吗?” 那这得看谁调了:这位黄尚书,调的动。 桐桐读史书,从来都是囫囵个的。因此他就解释:“这位黄老先生可了不得,他是进士出身,出仕的时候正是张居正改革之时。对张居正的改革支持的很,执行的也很彻底。之后,弃文从戎,受命于危难,驻防边关二十年,威震宁夏。二十年边关安稳,不仅于战事上有建树,关键是边务极为娴熟。安民保境,开边贸防冲突,于民休养。而今一品尚书加封太子太保。” 大明若不是这样的官员层出不穷,早完蛋了。瞧瞧,关键的时候,还是这样的臣子靠的住。 可惜,老人家年纪大了,能撑几年还不知道呢。但此人执掌兵部,就如一根定海神针一般,将着摇摇晃晃不知道局势又给稳住了。 王成的脸上也不由的带上几分怆然,他收拾了情绪,才又道:“对了,今儿有一兵部员外郎,叫王元雅的,递了一份帖子来。之前我没在意,刚才整理的时候发现他的帖子里夹了一份条陈……”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来,递过来。 四爷接到手里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明儿就人给他带个话,就说他的意思我知道,我明儿进宫见了皇爷会问一声的,有了答复就告诉他。”说完又叮嘱了一句:“见了人家要客气些,不可倨傲。” 是! 四爷拿着这个条陈看了又看,而后到底是放到一边了,“此人之前给宫里上了折子,献策,但是宫里一直没给回复。他的一些想法没问题,只是此人不会做官,不会选时机。他的六策里,第一条就是严责成。刚好,朝中都在说要给杨镐议罪的时候,他夹在其中上了献策的折子。于是,他的折子便是能批复,可那个时候也没法批复。” 林雨桐拿着条陈看了,“他提的督粮草、核战车……这些其实可行性是挺高的。” 嗯!四爷又把此人的名字写在小本本上,但也有符号标注。表明这个人呀,不会做官,但是会做事。只要做事就行,会不会做官,这个真不打紧。但这个人确实得留意,要不然他可能会熬死在某个位置上都出不了头的。上官不提,上面的人要把此人给忘了,可就被埋没了。 既然应承了,四爷就得进宫去问问。 结果万历帝朝东边指了指,“看见了吗?那个书架上……留下的折子都是给你父亲留下的,他将来得办……” 那么放着太子一登基就要办的事,也有太子一提携就能给他效死力的人。 四爷看看眼前的万历帝,跟去年比,消瘦许多了。头发花白了,这猛的一瘦,皮肤松弛耷拉了下来,越发显得老相。他此时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随时都在等待死亡的来临。 这个时候了,四爷该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 他再没多提就直接出宫了,属于万历皇帝的日子,确实是不多了。 这一点陈距最知道了,皇爷胃口几乎是没有了,一天好几碗药的喝着,偏还不能叫人知道。去年还能用召见妃嫔糊弄事,现在,怕人多嘴杂泄露了消息,便只能叫郑贵妃‘侍寝’,用来糊弄外面的大臣。 这个时候,不能叫人知道他身子不好了。 陈距扶着皇爷坐起来,这才道:“您得撑住呀!简王遇到母丧,这一耽搁……怕是耽搁不少事。” 万历帝指了指最高处那个格子,“去取匣子来。” 是! 陈距取了来递过去,万历帝摆手,“给简王……给简王送去……” 好!回头奴婢就给送去。 万历帝双眼浑浊,“……是大明气数快到头了吧?” 不会!皇爷,大明一定万万代。 万历帝没言语,半晌之后才又问,“皇后……如何?” “不大好!皇后也不叫言语。” 是啊!不能言语。 陈距低声道,“郑贵妃多次打听,说是若皇后身子不好的话,想请福王回京。怎么着也得尽尽孝心。” 这是还打着废掉太子好立福王的主意呢! 万历帝一声接着一声咳嗽,“你老实说,福王在封地到底如何?” “洛阳是一块宝地。” 是啊!那里是一块宝地。那就福王手里不缺钱粮不缺兵呀! 陈距低头,应了一声‘是’。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动呢?怕什么呢?” 陈距不敢言语,只站在边上。 万历帝叹气,“得想法子叫他动啊……行就行,不行……还有简王补上……” 陈距觉得皇爷有时候大概是有点糊涂了。他不敢再听下去,只得拿了匣子道:“奴婢给简王爷送去。” 嗯嗯嗯!送去吧!万历帝摆摆手。 送的是个啥? 四爷把匣子给桐桐,桐桐取出东西来看了,是一面‘如朕亲临’的玉牌子。 这玩意有点老啊! “开国时候传下来的,就这一面。”四爷也没太当真,“收着吧,未必用的上。”万历帝是怕他突然没了,自己的翅膀还不硬,太子一上台,就从自己手里收权利。若真如此,那又是君又是父,谁能压制他?这东西就是想在要紧的时候救命用的。 可四爷能混到那份上吗? 桐桐也就随意的收了,问宫里的消息,“看着情况不大好?” 嗯!这么熬下去,必然是长寿不了的。 今年这天还算是没什么大的灾害,但是没有天灾,人祸却又来了。 先是辽东,压着没治罪杨镐,但却叫熊廷弼做御史,宣慰辽东。然后派兵增援辽东的时候,各路援军,没到地方,援军开始逃亡,逃掉的占据援军的一半左右。还有将领带着手底下的兵一起逃跑的。 这消息才到京城,结果又有坏消息传来,福建出了个叫李新的人,这人跟海盗勾结,拉了一千多人的队伍,反了!连年号都定下了,叫‘洪武’。用了朱元璋用了三十一年的年号做年号,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据说消息传来,万历帝咳了血。 虽说这伙子人没成气候,没两月就给扑灭了,但这代表着辽东不稳之后,百姓开始闹事,海防也不安稳了!竟然是跟海盗还勾结起来了。 这事一出,就越发显得辽东之事要紧了。朝中的意思是,熊廷弼此人有才干,让此人经略辽东。可惜,此人还没上任呢,还在去辽东的路上,七月,辽东又失了铁岭。 也幸而熊廷弼赶过去,稳住了局势,要不然,只弃城而逃者,就不知道有多少。 局面稍微一稳住,要做的还是叫筹措饷银。得备战呀!这不是空口白话能好使的。 哪里还有钱?天下有钱人多了,在朝堂上站着的,多数都肥的流油,可谁往出拿呀? 这就开始了下一轮加田赋,加辽饷。这么加下去,百姓好容易收了这一年,又得完蛋。 桐桐把搜集来的资料推给四爷:“是不是能动一动了?” 四爷把资料给压手里了,“真要办,有这些没这些,都能办。可为什么不办呢?”他摇头,“万历帝的身体是真不行了,他把赋税加上去,是为了叫太子将来能施恩于民好减负的……”所以,别折腾。那是个快死的人了,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桐桐在脑子里搜罗,这万历皇帝是哪一年没的?万历四十八年? 也就是说,“还有半年?” 是的!万历四十八年,万历帝驾崩! 也是这一年,四爷和桐桐才算是正式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51 章 明月清风(27)三更 明月清风(27) 万历四十八年春,这一日,跟其他几日并无不同。 天不亮,两人就起了。四爷舞剑之后,射箭去了!这个他是能坚持的! 林雨桐手持一杆□□,她几次三番跟四爷说,“学这个吧!这玩意上了战马耍起来,那就是活脱脱一常山赵子龙。” 结果人家不,就去练他的老三样去了。还美其名曰,一招鲜吃遍天。 他那一招也不鲜呀! 她腹诽四爷,四爷回头看看把□□耍出横扫千军气势的桐桐,心里难道就不腹诽? 呵!你怎知爷就没偷着学?偷着练?可那玩意要是好学,爷不早会了吗?难道当年爷作为皇子,找不到会耍□□的谙达? 林雨桐的□□走了一趟,出了一身汗,回去洗漱了就喊着摆饭,四爷也该回来了。 他每天比自己多练一会子,虽然没啥卵用。几次想告诉他真相,但想想还是算了,锻炼还是要鼓励的。 两人这早饭才塞到肚子里,王成急匆匆的进来了,“王爷,王妃,宫里来人,宣王爷王妃速速进宫。” “知道什么事吗?”桐桐叫人端漱口水,转脸问了王成。 王成低声道:“皇后……不好了!” 啊! 之前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这必然不是现在才不好了,只怕是病了有些日子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点都没朝外露。 她赶紧起身,得换衣服进宫了。另外,“收拾些行礼,送到宫里去,暂时只怕是回不来了。” 是! 果然,赶到宫里的时候,见到了皇后。屋里除了荣昌公主的哽咽声,谁都不敢出声。 王皇后躺着,朝四爷和桐桐看过来,然后笑了一下,朝桐桐伸手。 林雨桐拉了她的手,一摸脉,明白了,这是回光返照了。 王皇后拍了拍林雨桐的手:“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也好好好的!”说着,就看张宫令,“之前叫你收好的,那一匣子的东西是给简王妃的,你莫要忘了。” 张宫令哽咽着点头,“臣记着呢。” 王皇后又拉四爷,“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可见这位皇后心里是什么都明白的。 坐在一边的万历帝替皇后拍着胸口,“不着急……还有什么没有了的心愿……你说,我替你办……” 王皇后看向惠王和桂王,然后朝亲闺女看了一眼,最后的视线却落在了太子的身上。看了太子半晌,才道:“臣妾跟皇上求个恩典。” 嗯!你说。 “长孙……该大婚了!叫张家的姑娘进宫来吧,我临走之前,想瞧着长孙娶妃……” 太子哇的一声给哭出来了,“母后——母后——” 往后没给亲生女儿求恩典,没给养子求恩典,把恩典施给了东宫。 万历帝攥着皇后的手重重的捏了捏,放在手心里使劲的揉搓。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两年结篱四十二载,人人都说他甚爱郑贵妃,却无几人知道皇后与他同一宫殿住,几十年来从未远离过。人人都说自己要册立郑贵妃所出之子为太子是因着爱重郑贵妃,甚至当年宫外有流言,说自己冷落皇后十数年,一切都是为了福王。当时自己知道宫外的流言之时,大为震怒。四十二年来,皇后是知他的!那为国本相争的十数年里,委屈的何止自己。皇后难道不委屈?在世人的眼里,被人蜚短流长的皇后成了什么人了?也是那之后,他放弃了!东宫正位,再不提福王之事。 那十数年里,被人议论讥讽的皇后,不曾抱怨过一声。 到了这个份上了,没有为荣昌求一丝一毫,没有为娘家求一分私利,却为东宫说话了!安抚东宫次子,在看不到将来的时候,扶长孙一马,叫孩子大婚,别因守孝耽搁了。 他好半天才稳下声音,“快!接张家姑娘进宫……” 那个叫张嫣的姑娘就这样被接进宫里,一顶盖头盖上,在皇后的病床前,跟长孙拜了天地。 皇后是喝了新孙媳敬的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这一天是四月初六,皇后王氏,薨! 皇后薨逝,这是国丧,乃是大事中的大事。 可人才一咽气,张宫令就拿了一份折子给皇帝,“这是娘娘早准备好的……” 是一份请求简办丧事的折子! 万历帝的手在折子上不断流连,良久,才恍惚的站起身来,说了一个‘准’字。 林雨桐心里突然特别不是滋味,这一对夫妻,少年结发,一个屋檐下四十二年,哪怕是帝王,也未必就无情。 果不其然,皇后的薨逝像是抽走了万历帝的心气,第五天,皇后装裹彻底的订棺后,万历帝直直的朝后倒去。 晕倒了!病了! 可这一病,却没能再起身。 其他人守在皇后的灵堂,但是万历帝却把太子、长孙还有四爷都给叫走了。 年迈的帝王躺在床上,说话气息都开始微弱了。伺候的帮着喂了药,他挥手叫人下去了,然后指了指东边的书架,“第三格……左边……从上数,第五份折子……” 陈距拿了折子,双手捧过去。 万历帝摆手,“给长孙,叫长孙念……” 朱由校接过来,折子打开,开始念折子。这折子念的,断句全不通。 万历帝看向朱由校,缓缓的闭上眼睛,吓的朱由校瑟缩了一下,手里的折子差点没给扔了。四爷赶紧接了瞥了一眼,递给太子,太子看了好几遍,才说道,“父皇,这是巡按江西御史张栓的折子。” 万历帝点头,“我记得两年前,叫东宫属官抄录了几份折子叫你看了,你可还记得?” 朱常洛一下子变的慌乱起来了,两年前的折子现在怎么可能还记得?但这个时候了,还是别惹老爷子生气了,他忙道:“是!记得。” 万历帝的表情缓和了一下,“那是四十六年,其中的一份折子就是此人写的,可还记得?” “记……记得……记得吧!”朱常洛一下子就磕巴起来了,他真没印象了。 万历帝眼里的忧虑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了,这么要紧的东西,摘出去挑给你记,你都没记住!还能指望你干什么?他只能说,“记得就好!”然后又以考校的语气问四爷,“你父亲记得,你呢?我记得叫你看了,可还记得?” 朱常洛立马挺直腰板:“是啊?你可还记得?说来听听。” 四爷都觉得万历帝可怜,他没教儿子吗?教了!摘出来有针对性的教了,奈何朽木不可雕,怎么办呢? 他只得接话说,“张栓当年曾上疏直陈皇爷的错疏。四十六年的折子上,他说皇爷叫杨镐经略辽东,是错误的,此乃识人不明。又言称杨镐四路出兵,此为战略错误。” 朱常洛皱眉道:“此人桀骜胆大,无君无父!” 四爷:“………………”不!万历皇帝给的批语是,此人怀忠守义,正直敢言!可破格简拔。 朱常洛的评语,叫万历帝的喘息都粗重起来了。好半晌,他才冷静下来,指了指还在太子手里的折子,“这个折子说的事……你怎么想?” 这个折子还是新鲜出炉的,递上来没多少日子。 因着全国加征田赋,张栓又上了一道折子,这个折子一样是在指责皇帝的!可以说是冒死上疏的。 在这个奏疏上,他打比方的说了,说辽东像是肩背,这个天下呢,就像是腹心。肩背得了病,得靠着心腹给提供新鲜的血液才能滋养。可如果腹心先烂了,那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立马就得死。所以呢,他认为,把全天下的血液都抽走,未必能救的了辽东,可这一抽,天下立马全完蛋。因此上,如今不能再加赋了。我们先得联络人心,这才是真正的固本。怎么稳固人心呢?那就是不能盘剥,不能加赋,不能滋扰民生。 而后又说,皇上你的内廷应该是存着很多东西,都堆积如山了吧!臣之前好几次上折子,说把您的内库拿出来提供辽饷,您一直都不理,还要各中加派赋税,臣实在是不能理解您的做法。 这折子上的,可谓是极为大胆!他把朝廷现行的一切,都给推翻了。 朱常洛不敢说话! 万历帝就道:“此人说的……很对!”他叫了太子近前,低声道:“将来,你得按照此人说的去做,用内廷之积存……供辽东之饷银。废除朕所加的所有赋税……记下了吗?” 记……记下了! 朱常洛在万历帝病床前,答应的可利索了。可万历帝病体拖到七月,显然是不中用了,一天也清醒不了两个时辰。但朝中的折子每天还在送来,其中有一份,四爷瞧见了,是直隶巡查御史的折子,谈的是时政。他提了三件现在对朝廷来说异常危险的事:其一,没兵。募兵无人响应;其二,没粮。天下无一年不旱涝,无一地不旱涝,天下已陷入了无粮的境地里了。其三,没人心。老加赋,再不宽免,百姓就得造反。 这三件事里,前两件难解决。这第三件却好解决,所以,减免赋税吧!银钱的事,想想办法!此人在奏折里说:皇太子您该做表率,主动捐一年的俸禄出来做辽饷吧。 这折子递到朱常洛手里,朱常洛偷着塞到请安的折子那一堆去了,不敢叫皇上瞧见。 这是啥意思呢?这是不舍得他那一年的俸禄银子。 可他却不知道,这大殿里处处都是万历帝的眼睛。这举动,万历帝眨眼就知道了。 那么敢问此时,万历帝的心中作何感想呢? 他临终前,留下的唯一的遗言就是:册立郑贵妃为后。 这旨意一出,好些人都懵了:这是得多爱郑贵妃呀?! 可四爷知道,万历皇帝的意思是:福王,朕的好儿子,你亲娘做了太后,你就是嫡子了!你们娘俩里应外合,干脆反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52 章 明月清风(28)二合一 明月清风(28) 这一年,在林雨桐的眼里,像是演出了一场接着一场的荒诞剧。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在他呆了大半辈子的宏德殿,驾崩了。 朝中大臣,太子皇子皇孙们,都在大殿里。 朱常洛在最靠前的位置,站在床榻的边上。四爷跟朱常洛之间,只隔着个朱由校。他清楚的听见万历帝说立郑贵妃为后,然后嘴里呜呜啦啦的,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 王安扶着朱常洛,哽咽道:“皇爷还说……说立长孙为太孙……” 痰堵在喉间了,能听到个屁呀!边上的方从哲等大臣立马跪下:“臣等遵旨!” 陈距跪在老主子的边上,抬眼看了王安一眼,视线就跟四爷对上了。四爷什么也没说,陈距便闭嘴了:皇爷呀,您听的见吗?您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呢,已经有人在假传圣旨了。 谁也不知道人之将死时,到底是能不能听见。听见如何?听不见又如何?一样的死不瞑目,有多大的差别呢? 万历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咽气的!咽气了,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日,忙乱的很。 朱常洛拉了四爷到一边,“锦衣卫将皇城看好,关闭所有大门,除非有手谕,严禁进出。” 四爷点头,这还算是不傻,知道在这种新旧交替的时候,安全最要紧。他点头表示,“这几个月皇城一直戒严。” 是说自从万历帝病重就已经开始了! 朱常洛不住的点头,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一般,“那就好!那就好!” 这一天,都在这种山陵崩塌的不真实的想法当中度过的!第二天一早,郑贵妃就闹腾着要见朱常洛,这叫朱常洛很头疼。 王安在边上道:“太子爷,这个皇后不能认!不能册封呀!” 知道!知道!但是怎么把这个遗命给赖掉是个问题。 王安低声道:“如今正在办丧事,您还没有登基……这事只一个字——拖!” “咱们能拖,可大臣们……也都听见了!怎么拖呀?” “下两道支开大臣们的旨意,叫他们忙去吧!等登基之后,再说其他。”王安说着就提醒道,“先帝爷不是留下旨意给您,叫您……” 哦!对!对! 七月二十二日,朱常洛以储君的身份宣布发一百万饷银犒赏辽东和边关的将士。 这个银钱得从内库出。 这旨意一出,上上下下像是看到了明君。 七月二十三日,就确定了登基大典的日子,各项准备下来,最快也得八月初一。 这个消息一公布,朱常洛心里踏实了! 于是,七月二十四日,他下旨再发一百万饷银犒赏将士。另外,下旨罢矿税、榷睡,召回矿税使,要补齐内阁,使得中枢能正常运转。 一道道旨意下去,上下一片欢腾。 跟晚年昏聩成那个样子的万历帝比起来,这位皇帝是不是已经很有些气象了。 从七月二十五日到八月一日,就这么几天时间,朱常洛几乎天天要叫四爷,问的就一件事:皇城的守卫你查了吗?安全吗?要不要再调拨一批人手? 这种感觉四爷理解,当你一个人站在高处的时候,在人前的时候你得稳的住,可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就一个感觉——害怕! 孤家寡人,群狼环伺,一个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每个帝王大概都得经过这么一个阶段!有些人这样的状态持续的长,有些人这样的状态持续的时间很短。 显然,朱常洛属于那种持续了很短时间惶恐的人。 八月一日,登基大典。朱常洛登上了皇帝宝座,年号为泰昌。 穿上龙袍,成了皇帝了!心里安稳了,然后犯二了! 宏德殿他肯定不住了,带着李选侍挪到了乾清宫。万历帝的妃嫔,这不都得挪到更偏的地方去,给他的妃嫔腾地方吗?慈庆宫成了朱由校的地盘。 而四爷和桐桐的小院,就不能再住了。而朱常洛似乎也忘了,宫里还在办丧事,自己和四爷这样就会很不方便。 不方便就不方便吧,大不了每天早上来,晚上回就完了。能有多麻烦? 毕竟,这宫里大部分的太监其实都是每日进进出出的。当差就进宫来,不当差大部分就在外面住宿。 这个时期的太监数量有点吓人,只京城就聚集了接近十万之数的太监。宫里用的也多,再加上宫里有接近九千的宫娥,哪里住的下那么些人? 因此,大部分太监都在宫外居住,好几个胡同都是他们的‘集体宿舍’。这当差可不就是得进出宫廷吗? 每天进宫,林雨桐真就围观了朱常洛是怎么作死的。 新帝登基了嘛,郑贵妃还想着太后的事呢!可无奈呀,见不到皇帝。怎么办呢?她给皇上进献了八个美女。 这个事史书有,当时看史书的时候林雨桐就觉得很玄幻,觉得就是水平再次的编剧,编这玩意是不是都太粗糙了,太没水准了呀! 可就是这么没水准的事,人家真就发生了。 郑贵妃进献给朱常洛八个美人,这能是安了什么好心吗?你忘了你亲娘是怎么被郑贵妃给欺负死的?你忘了你在你亲娘临死的时候都不敢跟你亲娘说话,只因为郑贵妃的人看着呢。你忘了国本之争那十数年里,万历爷属意的人一直就是郑贵妃所出的福王。你忘了梃击案,一个啥也不是的匹夫是怎么手持棍棒打到东宫的?那件案子没有郑贵妃的手脚才奇怪呢! 这么一个宿敌,在这个时候,她献给你美人,能是安了好心吗? 就算是不提过往,你觉得你登基了,时过境迁了,郑贵妃不可能下手,此举只是为了册封她为太后,然后想巴结你的。 但你是不是也得想一想,你的嫡母王皇后四月才薨逝,而今满打满算,一百来天才过去。而你家亲爹,死了也就十天的工夫。 她送你的是美女,想干嘛呀?这是要坏名声的呀! 结果人家收了!不仅收了,而且……迫不及待的享用了! 然后就不怎么见这位皇帝了,折子有秉笔太监帮着盖红,挑拣及其重要的给皇上批复。 而四爷的消息途径,只陈距给递过来的。 才登基,八月二日,御史田金生就上折子,说是江南织造出的各种贡品织物,运不过来了。不是说咱们没造出来,咱是造出来了,但是,运费咱没有。是不是能暂时停运。 意思还是要钱嘛!结果这位泰昌帝说那就停运吧!先这么着。 之后,又是户部尚书李汝华,上折子说该把山东的银子留一半预留出来,山东如今这情况,今冬必是不好过,得留着赈灾之用。这个折子是八月三日送上来的,结果还算是好,给准了。 到了八月四号,刑部兼工部尚书黄克瓒上折子,说是要两百万两银子,得修皇极殿了。 消息递到四爷手里,四爷递给桐桐,桐桐不是很明白,“现在修的什么皇极殿?一张口就两百万两。” 皇极殿就是后来的太和殿,上朝的地方。这玩意一张嘴就两百万,四爷摇头,“如果不提这个事,就是黄克瓒不对!他是不得不提!但是呢,提也要看怎么提,他提的这个,预算费用要的多,张口就是两百万两……”跟之前两次发边饷的银子之和持平了,“他应该是想着,费用大了,皇上就会不准。他是压根就没想叫皇上应承。” 懂!这是等着皇上驳回呢。如此,他既没有过失,不用浪费银钱的事,又能顺利的推诿过去。 林雨桐就觉得此人很会做官。 四爷点头,“名字记上!此人在朝中一直中立,能把官做到这份上,还保持着不结党,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能耐。” 黄克瓒!林雨桐把这个名字列在备用的名单之上。 臣子是真费了心思了,为了省钱,那真是跟皇上把心眼都动到家了!结果折子递上去之后,这位泰昌帝并没有驳回,而是准了! 两百万修大殿呀!真是舍得。 四爷皱眉,“今晚我出趟门。” 是去黄克瓒的府上吧? 嗯!得把这两百万两银子想法子先压下来,别急着动。 这一去晚上回来就半夜了,跟这位两部尚书谈的有点晚了。早起起的有点迟了,赶紧进宫。可一进宫,就被陈距叫到一边:“王爷,您赶紧的……皇爷留的人里有一位说要简拔的,如今惹了皇上的大不快了……” 四爷脚步匆匆,原来是吏部的给事中,一个叫周朝瑞的,他上了个折子,劝谏皇上呢。说皇上应该‘信任行仁、远斥奸佞’。 这意思呢?说皇上还是在亲小人、远贤臣。 朱常洛能受你这个话?这不,一下子给撞到枪口上了。 林雨桐在边上听了个大概,心里笑了笑,有点明白四爷不疾不徐的意图了:那么多人还对如今的皇帝,对如今的皇长子寄予厚望,跟他们力争这个的效果,远没有看着他们从希望到绝望这个效果来的更好。 四爷上位容易,可上位之后跟朝臣、跟天下的士子去掰扯那些个道理,哪有那个时间? 需得大乱才能得以大治。 于是,她特安然的在宫里看起戏来,看这个荒诞剧怎么往下演。 这不,八月初十,泰昌帝病了。 八月一日登基那一天,他精神不错,虽不是龙行虎步,但也步履稳健,面色红润,哪有一丝病态。 八月十日,仅仅十天的工夫,他起不了身了。本来,八月十一日是他的生日,万寿节了!可因着起不了身,连万寿节都临时决定取消了。 八个女人,十天的时间,由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到下不了床,何其荒诞?! 桐桐还问四爷:“有没有被下DU的可能吗?” 四爷白眼翻她,“王安又不蠢!伺候的人看着呢,怎么可能真被郑贵妃给下了DU?”不过是压抑了三十九年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终于没有那座大山了,放纵了而已。八个美人,旦旦而|伐。觉得体力不支,这不是还有丹药可以吃吗?把丹药当药吃的,耗损了根本。他不病倒谁病倒? 那就是说,这事真未必是郑贵妃诚心的!这女人也不是聪明人!她儿子在藩地呢,朱常洛还有三个儿子,就是朱常洛和他的儿子都死绝了,那京城里还有惠王桂王瑞王呢,登基也轮不到福王。福王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到京城的。 或者说福王要谋反?郑贵妃在提前清理障碍?可事实上福王并未曾谋反。 这一点四爷特意问过陈距,陈距笃定的很:“福王守着王府,过的安然自在。这些事,奴婢不敢跟皇爷提。这几年,福王把钱财看的甚重,盘剥的厉害。皇爷盼着的事,指望福王是不行的!福王攒钱攒粮,只是为了喜欢攒钱攒粮,他也不养兵不养将的……无一丝别的心思。” 看!没有福王配合,郑贵妃此举应该不包含其他更深的意思。 而且,郑贵妃DU死了朱常洛并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所以,她真不是存心要害人的。 但现在,朱常洛这一病,谁的错呢?八个美人的错?从美人的郑贵妃的错? 可要不是朱常洛放纵,几个女人能把他怎么着? 朝臣们无人指责朱常洛自身的不自重,也不挑拣帝王是否有孝道,众口一词都说是郑贵妃居心叵测,献上美女有害帝之心。 这个时候,你本来是怎么想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后果已经造成了。 那些大臣们不知道郑贵妃其实冤枉吗?知道!但为什么还都咬死了说郑贵妃的过错呢?因为他们也不想册封郑贵妃为太后!不想叫福王成为变数。 所以,不是她也是她了! 郑贵妃知道,她这太后是当不成了!不仅她知道,她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知道。宫里自来踩低捧高的,郑贵妃显然是失势了,这个时候,她身边的太监,一个叫崔文升的,想另谋出路,怎么办呢? 比郑贵妃地位还高的,除了皇上也没人了!那就巴结皇上吧! 可怎么巴结呢?他听说一种通利药好,于是想法子弄来,疏通了关系,献药去了。 朱常洛是八月十日病的起不了身,十四日就已经病的很重了。四爷当然要在乾清宫守着,朝臣进进出出的,给皇上用药,到了这份上,不是问你们这些当儿子的能不能给皇上用药,这得皇上和大臣说了算。 这个献药的崔文升除了伺候过郑贵妃之外,还有个身份,他还兼任着掌御药房的差事,他说这个药好,很多这种症状的都是吃了这个药给好了的。要不?皇上试试? 四爷就想起他皇阿玛病了的时候,服用西洋药,得先有人试药的。试药这事怕也是从这里吸取的教训,比如索额图,他就给皇阿玛试过药。吃了之后真没啥大事,大臣们才敢做主叫皇上服用。 但是大明的官员,心是真大!这位拿了药来了,说这个能治病。然后大臣就说:“那试试吧?” 四爷提醒了一句:“治好的是那些人,脉案给太医瞧了吗?相似吗?要不,叫御医来,看看药是否对症?” 他是真不明白,病了给药不该是御医的事吗?拿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呀!朱常洛都虚成那个样子了,得补!慢慢的补才行!而且,懂中医的人都知道,有些病症,用药之后,好似病的比没用药之前还能重一些。朱常洛应该就处于这个阶段,看起来好似病重了,但扛过三五天、七八天,会慢慢好些的。 可一个个的都是急性子,病去如抽丝这话全忘了!他们就是觉得太医御医治过之后病情更重了,那就是御医无用呀!无用了,尝试一下其他的药,好似也没错。 朱常洛就皱眉,有点烦次子插话!在这里呆着的,谁是傻子吗?哪里见的经的不比他一个孩子多,偏他前怕狼后怕虎的!因此,就伸了手:“把药给我吧……有些丹药吃了反而受用……” 四爷闭嘴了! 方从哲这个首辅看了四爷一眼就道:“那就……一切都听皇上的。” 其他几位大臣跟着点头:是!都听皇上的。 朱由校拉了四爷一下,“听父亲的吧!吃了许就好了。” 四爷:“……”吃吧!吃吧!谁也拦不住该死的鬼。 结果那通利药主要成分是大黄,大黄是泻药!本就虚的很,结果再一泻。这天晚上,朱常洛拉了三四十次。 别说病成那样的人了,就是一彪形大汉,身体倍棒的那种,一晚上三四十次试试看。不腿软了才怪,早虚脱了。 朱常洛就是这种情况,可要了命了。 这个时候才知道坏了,崔文升这人不靠谱呀! 大臣杨涟上书,要治罪崔文升。说此人不是用药失误了,而是故意那么用药害皇上的! 可要是崔文升要害皇上,事情就发生在方从哲的眼皮子底下。若崔文升是故意的,那方从哲你,是不是故意不拦着? 方从哲当然不愿意背这个罪名,死活不认杨涟等大臣的看法,保了崔文升。 林雨桐在灵堂看着万历帝的牌位:你儿子蠢成这样,真的没有救的必要。不是我不救,是他死了,大明才有救。 她跟四爷每日里交换的信息都是,朱常洛是怎么作死的! 是啊!真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了,他的一些想法简直冲破了正常人的逻辑范畴。 病体昏沉,太医紧着调理,十多天时间,好似没什么起色。但没起色,这不也没更坏吗?你就是着凉了,那不也得十天半月的才能过去吗?更何况病成这样了。你修养就完了呗! 不成呀!心里觉得病成这样,活不了了! 八月二十八,也就是服用了那个什么药之后不到半个月,越想越觉得怕是要不成了。叫了四爷,叫了朱由校朱由检,再把方从哲、英国公这些大臣,拢共十三个人,都叫到乾清宫。先是拉着朱由校的手,眼泪直流了,看着大臣:“……朕把他托付给你们了……要辅佐他……做尧舜一般的明君……” 大臣们跟着垂泪,呜呜有声。 完了又叫四爷,拉了四爷的手,“天下一日不平,简王一日不就藩……” 大臣们不哭了!这是啥意思啊? 四爷知道,朱常洛是怕自己反了!但他肯定不敢这么说。果然,朱常洛呜呜哭了起来,“……太子需要帮衬,简王与太子一母同袍……留简王也是先帝之意……”说着又拉朱由校,“要善待你兄弟……切记!切记!” 朱由校哽咽不住,趴在朱常洛身上哭的都快抽过去了。 四爷反手拉了朱常洛的手,其实这么病歪歪养着,暂时肯定是死不了的。 可人家还是心急呀,吃错了一次药的教训还没吸取。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下面又进药上来了。这回是个叫李可灼的,此人是鸿胪寺丞,他也来献药了。 说这玩意是仙方,有人用过。 这次大家谨慎了,就问呢,说是都有谁用过呀,用过之后怎么样呀? 这人还挺实诚的,就说这药两个人用过。一个人吃了,立马好了!另一个人吃了,立马死了。 四爷站在边上,被这大明的君臣给逗的差点笑出来。真的!为君的吃错了药差点没死了,还死不悔改,进药就敢接着。而为臣的呢,还就真敢进。并且,他知道只有两个人吃过了,一个吃好了,一个吃死了。 更奇葩的是,大家好似都默认了皇上命不久矣,于是,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一个吃死了,一个吃好了,这不还有一半的概率能治好吗? 要不?试试! 贼胆大的,真就吃了!红色的药丸,八月二十九日的中午服用了一粒,嗯!感觉良好!于是,这天晚上,朱常洛觉得我还能吃一丸。御医说不行,这药性太猛。朱常洛觉得吃了感觉很赞,坚持要吃一丸。这个献药的李可灼马上奉上:是呢!您还能再吃一丸。 再吃了一丸皇上就睡踏实了,第二天一天都没起身!这是好了吧?日夜伺候的人都累了,王安就安排大家,该歇着就都歇着吧!等皇上醒了,就该好了! 不是说了吗?一个立马好了,一个立马死了!吃了没死的,这不就是好了吗? 可谁知道这药吃下去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先觉得好了,后来就死了。 就像是泰昌帝,这一觉下去,就没醒来! 九月一日五更天,还不见皇上有动静。近侍上前一摸,死了? 是的!死了! 具体啥时候咽气的?不知道! 可能是八月三十日?也可能是九月一日半夜? 谁知道呢!就当是半夜吧! 于是,这位八月一日登基,九月一日五更被发现驾崩的泰昌帝,在位整整一个月后,以荒诞、悬疑、戏剧的形式,告别了历史舞台!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史料原型来自于‘红丸案’,非杜撰。 第 453 章 明月清风(29)三更 明月清风(29) 从四月初六王皇后薨逝,到七月二十一万历皇帝驾崩,八月一日泰昌帝登基,九月一日泰昌帝驾崩,前后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大明朝亡故了一后两帝王。 林雨桐身上的孝服从春换到夏,从夏换到秋。 她偷着跟四爷说,“我以为你们家把大明的历史给阉割了……”因此,老是怀疑后世读的明史都不咋真! 四爷:“……”脑子咋想的?后世修史,肯定会对前朝一些东西抨击的更厉害,缺点摆的更多,这是事实。但是,你要知道,宫里的折子是保存了不少的。刚开始学着看折子,用的就是前明留下的。修史书言辞需谨慎这是必然的,明史案闹的沸沸扬扬也属实。但是那时候汉人的读书人遗落民间不肯当官的少了吗?真阉割的离谱了,那些读书人不会偷偷记录然后留下来吗? 还有啊,你这话早前怎么不说?你在心里偷摸着腹诽了不止一回了吧? 桐桐:“……”呵呵!就是想想,想想而已,想一下又不犯法!不要太当真。 四爷白眼翻她,她那脑子里一天天的天马行空,也不知道想的是个啥。 想那个纯属是开小差,这会子桐桐想的真是正事,“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着朱由校完蛋吗? 这孩子得在皇位上坐七年呢!关键是,这家伙这七年吧,桐桐觉得,就以她的脾气来说,她未必能忍的下来。 这孩子比较老实,那就属于咋说的呢,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他就信两个人,一个是奶妈客氏,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贤。 客氏呢,是个寡妇,成亲生了个儿子,然后男人就死了。客氏就进了宫,当了奶娘。这女人可了不得,先是跟一个叫魏朝的太监结对食,两人是两口子嘛。后来,这不是魏忠贤巴结上魏朝了吗?两人还成了结拜兄弟。结果魏忠贤撬了结拜大哥的墙角,跟嫂子客氏看对眼了,两人背着魏朝偷摸的相好了。朱由校当上皇帝之前呢,这两人还缩着呢,最多就是想法子把朱由校给巴结好。 比如,吃小灶,朱由校不爱吃御厨做的饭,就喜欢吃奶妈客氏做的。笨想想,客氏进宫以前就是个农妇,家里的日子要是好,她会撇下亲儿子进宫当奶娘?想想也不可能!就他们家那条件,她就是做饭,你说那手艺能有多好? 可没法子,朱由校许是习惯了,人家就是喜欢。 喜欢的结果就是,一上台先册封奶娘,恩宠大了去了! 大到哪种程度呢?据说是在乾清宫,朱由校这边见大臣呢,那边客氏和魏忠贤就在边上的侧殿里亲热呢,然后魏朝给撞进去了,好嘛,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动静大的朱由校都知道了。他就问呢,说是咋得了? 结果这样那样一说,朱由校就先问他奶娘,说您老喜欢哪个呀? 客氏不喜欢吝啬鬼魏朝了,喜欢魏忠贤。 她这么一说,朱由校就下旨了,你跟魏朝的关系不算数了,喜欢魏忠贤,那你从今往后就跟魏忠贤是两口子了,好好过吧。 这么宠着客氏不说,连客氏的儿子,客氏的弟弟,魏忠贤的哥哥和侄儿,都给册封了。 据说呀,这客氏还想学万贵妃,就是那位比皇帝大了十七岁,还能专宠的那个。说是客氏给朱由校做的饭菜里,总是加入一些牛BIAN羊BIAN这一类东西,所以,好似跟朱由校之间有点暧昧不明的关系。这个咱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但是,之前有万贵妃成功的例子,客氏未必不动这样的脑子。 林雨桐其实是有点信的,为什么呢?因为皇后张氏后来怀孕了,怀孕之后,客氏从宫外找了按摩的女医婆,给按呀按的,按的生下来的男胎是个死胎。再后来朱由校的后宫里,凡是有孕的几乎都没生下来了,生下的是一到世上就没了。 最后朱由校不成了,魏忠贤和客氏竟然联手从宫外弄了好些个孕妇进宫,想着朱由校不成了,能从这些孩子里挑一个继承皇位,两人还能继续把持朝政。最后是张皇后力劝,朱由校才传位给信王朱由检的。 而且,朱由校死的也很神奇!他跟客氏魏忠贤他们带着人在宫里划船玩耍,要玩好好的玩嘛,结果人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大船上不好玩,然后朱由校就带着魏忠贤给的小太监,去小船上玩去了。正玩着呢,据说是一阵大风刮翻了小船,作为皇帝的朱由校落水了。 史书上是这么说的,但是林雨桐就觉得吧,什么样的大风,能把人给吹的掉下去。他带着小太监,去小船上玩什么呢?能一阵风就给刮落水呢? 而且,划船的时候是五月中下旬了,农历的五月半,其实挺热的。你就是落水了,怎么就能病了呢?怕是落水是真,但落水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这是又惊又吓,再加上落水,这才病了。 病了调养呗,结果就是这么的神奇,大明的朝臣热衷了送药,而大明的皇帝也总是那么信任的就给喝了。朱由校也是如此,病了呀,才二十三岁的精壮小伙子,落了一下水这么点事,下面进上了一种叫做‘灵露饮’的仙药,朱由校跟他老子一样,给了咱就喝吧! 嗯!这药清甜清甜的,贼好喝呢。 这么好喝的药,不行,我得天天喝。 然后喝啊喝的,喝了三月,终于喝的浑身水肿,得了肿胀病,芭比Q了! 他在位的七年,这客氏都能活成太后,那魏忠贤就更别提了,大明的官员跪下认他当爷爷当祖宗的都不少。满朝留下的好官没几个,有点能为的不受这腌臜气,不当官还不成吗? 就这两人这作死的样子,是我能受他们这气?还是你能受这气?我是真会忍不住把这两人给咔嚓了的。 不说为天下不为天下,就为咱自己。你是能对着客氏喊‘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呢?还是能对着魏忠贤喊‘九千岁’呢? 要是不能,咱是不是得谋划着动一动了? 真的!朱由校不当皇帝,他在家做做木工,盖盖房子,人家不定活的有多快活呢!朱由检最后得了皇位,那皇位纯属捡来的。他当年要只是信王,说不定最后还能在南明朝廷里多活些年,落个寿终正寝也未可知呢。 桐桐戳四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是这个理。 四爷低声道:“但你是不是傻,就是要动,也不能咱自己动,矜持着些,懂吗?” 你又想装大尾巴狼! 四爷‘嘘’了一声,“朱由校该继位,还得叫他继位。” 毛意思? “别问,老实的看着。”四爷翻身,“睡觉。” 桐桐:这是有些事能偷着做,就是不能明着说,是吧? 行吧!看着就看着,我看看你这次怎么玩! 可不嘛,这大明的宫廷,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朱常洛咯嘣,没了!他在乾清宫驾崩的。这乾清宫是皇帝处理公务的地方,其代表的意义不一样。现在,朱常洛没了,这是不是得把乾清宫腾出来?该朱由校搬进去了呀! 结果,朱常洛这个二杆子,遗留下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个李选侍。 当初是李选侍陪着朱常洛搬到了乾清宫的,如今朱常洛死了,李选侍在乾清宫住着呢。而且,李选侍表示:“我不搬?我凭什么要搬?先帝将太子交给我抚养,我怎么就住不的乾清宫?况且,太子如今才多大?你们休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大臣们坐在下面,李选侍坐在上面,朱由校坐在侧面,坐立难安。李选侍说着话,不时的用余光看一眼站在朱由校身后的魏忠贤。 得了!魏忠贤又偷偷的跟李选侍搭上关系了,这就是想通过李选侍把持朝政呀! 这事成不了!李选侍才几斤几两,魏忠贤也是太想当然。 四爷对此没兴趣,但心里却也明白,这便是一个契机。 晚上出宫的时候,一进家门就被王成告知,陈距来了,从后门进来的,已经等了俩时辰了。 是!陈距如今在宫外,他是要给万历帝守灵的。朱常洛死了,他爹万历帝还没能安葬。如今先安葬万历帝。万历帝的陵寝是修了好些年了,这还算是有地方埋。礼部现在都快愁死了,泰昌帝死的太突然了,埋在哪呀! 今儿听那意思,是想把朱祁钰当年修建了一半的陵寝占了。朱祁镇被俘虏后,朱祁钰被拉去当了皇帝。等他哥又打回来了,一脚又把他给踹下皇位,废了皇帝位改封王了。成了王了,帝王的陵寝就不给你用了,死后压根就没进十三陵。他的陵寝工程修了一半只能扔下,这一扔下就是一百六十年。现在要把朱常洛给塞到那个陵墓里去,不管是不是鸠占鹊巢吧,反正有个地方埋你就不错了。 陈距是万历帝身边的秉笔太监,处理朝事的能耐要在方从哲那个首辅之上。 他来了,林雨桐有点惊讶。 四爷低声道:“亲自做几个菜,他过来怕是有大事。” 万历皇帝对福王还有期待,但是陈距没有。 陈距此来,必是有什么想法的!他手里捏着东厂,这地方用的好的话,应该是能起大作用的。后来,其实不是东厂坏了,是把持东厂的人坏了,这才坏了事!当然了,这个东厂不能留,但不妨碍现在用上一用。 四爷一进书房,陈距就跪下了,“王爷,您还要等吗?” 您要等,老奴也不会看着您等了!老主子的心愿,老奴便是死,也要替老主子达成的! 四爷扶着人起来,“您老起身,坐!坐下,咱们慢慢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今儿小年,家里要祭灶,不加更了。 关于朱由校生平,资料来自史料,非杜撰。 李选侍居乾清宫,不肯移宫,此为明史中的‘移宫案’,非杜撰。 第 454 章 明月清风(30)加更 明月清风(30) 这一夜,书房的灯彻夜未熄! 天快亮的时候,陈距才从后门低调的离开了,没有惊动过任何人。 朝堂上争执的厉害,以东林党出身的杨涟、左光斗等人为首,出面弹劾李选侍。说李选侍对朱由校不好,有过虐待之举。更是虐待过朱由校之母王才人,王才人受不了屈辱,这才郁郁而终。 李选侍哪里受这个话?她真把她当太后了,在宫里几次三番的要宣召杨涟等人,想叫这些人进宫来训斥一番。可这些人谁鸟她?不管怎么宣召,就是不搭理。 魏忠贤一瞧这势头不对,知道这李选侍是指望不上了,他是立马调转方向,跟朱由校道:“有诸位大人为您说话,您不用怕!只管表态,叫李选侍迁宫,这乾清宫不是李选侍该待的地方。” 朱由校低声道,“……父皇叫李娘娘抚养我……” 魏忠贤:“……”他看了客氏一眼,给客氏使眼色。 客氏坐过去,手放在朱由校的脑袋上揉了揉,“您现在是皇上了,我的殿下。这世上最大的就数您了!她算您哪门子的娘?不过是狐媚惑主,叫先帝爷偏着她罢了。您想想,您都选了妃了,是大人了,还需要谁来抚养?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奴婢抚养您,王才人是何等的放心。当年,她欺负才人的事……奴婢都不敢告诉您……您再想想,简王比您还小呢,李选侍怎么不说抚养他?不过是知道您是太孙,她谋划着做皇后罢了!谁知道先帝走的早……这要不是先帝走的早,我的爷呀,她当了皇后,肚子里再生一个,那可就是嫡子,哪有您什么事?她这是拿您做跳板,可惜,她没那个命!” 朱由校就道:“……那……叫她移宫?” “对!叫她移宫!”客氏给他壮胆,“您的亲弟弟手里攥着锦衣卫呢,还怕她不肯就范?实在不行,把她娘家人都给下了诏狱,看她如何?” 魏忠贤就在边上道:“是啊!锦衣卫何等威势,一个小小的选侍,能如何?”说着就又叹道:“不过这是宫里,还得是东厂的人更好用。” 客氏忙道:“等皇上登基了,东厂除了你管,谁管皇上也不放心呀!到时候东厂握在咱们手里,谁敢不听话?” 朱由校的胆气果然起来了,“那就去传旨吧,就说杨涟、左光斗几人说的对!李选侍不合适住在乾清宫,请她挪出去。” 魏忠贤应承了一声,就急忙往出走。 没有人注意慈庆宫的太监里,有人出了门跟一个洒扫的太监像是起了争执,两人面色不好的在一处说了一会子话。一会子,这个洒扫的太监气哼哼的跑远了。 这种事在宫廷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不过是一刻钟而已,一只鸽子扑棱棱的飞到了一处民房的窗台上。才一落下,就从里面跑出个小太监,伸手抱了鸽子,从鸽子的脚踝上取了小竹筒,然后扔了鸽子就急匆匆朝里面去了。 屋里外间有个中年太监等着呢,他一进去,这太监就伸手拿了他手里的竹筒,而后三两步的进了内室,“干爹,宫里的消息。” 炕上盘腿坐着个老太监,不是陈距又能是哪个? 陈距将纸条打开,看了一眼,“魏忠贤?”他轻笑了一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地痞子,竟然想染指朝政?” 留不得了!留不得了! 他将纸条扔火盆里,喊站在边上的中年人:“陈法。” 是!儿子在。 “新帝登基是哪一天呀?” 九月初六,干爹。 “九月初六?” 是! “今儿是初几了?” “初四了,干爹。” “初四了呀!那就是后天了。” 是! “从皇后薨逝,到长孙登基,五个月的时间?” 是!整整五个月。 “几十年都不遇一件事,五个月连着这么多?” 是啊! “那这必然是有鬼呀!” 啊? “啊!肯定是有鬼!叫人去查吧,从红丸案开始查!咱们是老皇爷的人了,老皇爷留下遗言,说是要册立郑贵妃为后的嘛,结果满朝都说郑贵妃谋害先帝。这不是说老皇爷识人不清吗?这如何能成呢?查!好好查查这个红丸案,看看到底是谁在害先帝。” 陈法愣了一下,一时没能领会这个意思。 陈距看了自家这干儿子一眼,孩子嘛,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够机灵。 他招手叫儿子过来,这才低声道:“贵妃有嫌疑,可只贵妃有嫌疑吗?” 儿子……儿子愚钝,想不出还有谁有嫌疑。 陈距哼笑一声,“谁获利了,谁就有嫌疑!先帝没了,谁才是最终的获利者?” 陈法愣了一下,而后瞪大了眼睛,“您是说……是说……是说……新帝?” 陈距一副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这点事就吓到你了?” 不是!您容儿子缓一缓,儿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先帝没了,想叫福王登基的郑贵妃确实有嫌疑,但福王远在封地,这于福王和郑贵妃是落不到好处的。但是先帝死了,新帝是真的得了好处了……” “可新帝要心机没心机,要手段没手段……” 是啊!大明的悲哀就在于此!连自家这老实儿子都知道,新帝要心机没心机,要手段没手段,“可他虽然没心机没手段,能左右他的人有心机有手段就好啊!越是新帝年纪小,才越是好掌控!这不,李选侍和魏忠贤不就想掌控了吗?人家都已经谋划着接管东厂了!” 陈法缓缓点头,“儿子明白了……儿子明白了……您放心,后天之前,儿子一定拿到板上钉钉的实证,这红丸案必是李选侍和魏忠贤所为!” 去吧!虽然脑子转的不快,好在可靠执行力又好。 陈距叮嘱道:“好好办事,把事情给办漂亮了,爹给你找个前程无量的好去处!跟个好主子,你这一辈子才真的有靠了。” 是!爹。 “你这是要诬陷李选侍和魏忠贤?”林雨桐皱眉,“这办法并不高明。” 四爷摇头,“并不是诬陷。” 嗯?真是他们干的? 也不全是。四爷放下手中的笔,“朱常洛病的根源,在于登基之后的那十天。那十天里,他跟那些女人胡天海地,吃了不少的丹药。那丹药你知道从哪来的?” 林雨桐摇头,宫里那种东西挺多的。 四爷嗤笑了一声,“那个李选侍怕失宠,自然是处处奉承着来。朱常洛胡闹,她就想办法给朱常洛排忧解难。不就是疲惫吗?她给进献丹药。她拿着药喂到朱常洛嘴边,朱常洛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吃了。锦衣卫密报,她的丹药都是从魏忠贤手里弄来的。” 这俩早就暗中有来往了? “自从王才人没了之后,朱常洛将朱由校交给李选侍抚养,这两人就有了来往。也不必暗中来往,毕竟李选侍作为抚养朱由校的人,叫了朱由校身边伺候的人询问他的日常作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魏忠贤此人,善于钻营。他意识到朱常洛将来怕是要立李选侍为后,李选侍若生子,便是嫡子,朱由校的地位不是不能替代的。于是,他脚踩两只船,两边下注。他跟宫外来往的多,手脚这伸展的开,许多李选侍不方便办的事,都是他暗中办的。包括提供给朱常洛的药。” 说着,就喊王成,“把上次我交给你的匣子拿来。” 王成拿了匣子进来,放到桌上。四爷把匣子推给桐桐,“这东西我一闻,都知道其药性有多猛。” 林雨桐一开匣子,那药的气温就冲过来。而且,这样的猛药,一丸这么大!一般大些的,也就如龙眼大小。可这个玩意,它得有李子那么大了吧。 四爷就道:“最多的时候,一晚上服用过四颗。” 林雨桐:“……”不要命了!“这得记载在起居录里吧!” 四爷摇头,“李选侍在房内,她报的跟实际不相符。” “魏忠贤帮着买通了记录的太监?” 四爷点头,“后来吃错药没错,但根基毁了才是丧命的根本。以谋害先帝之名拿了他们,冤吗?” 不怨! 林雨桐将匣子收起来,这玩意是证据! 四爷就道:“别的事情,咱们贸然伸手,朝臣的反应都太大了!唯有事关先帝死因的大事,谁都不能阻止咱们掺和。” 明白!亲儿子过问亲爹的死因,说破大天去,都是有理的! 只是掺和进去之后,掺和到多深,那就由不得别人了!这个案子是个口子,一旦开始,它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后能把谁给碾进去,这就不好说了! 林雨桐问说,“打算哪一天开始发难?” “九月初六。” 登基的那一天? 嗯!登基的那一天。 林雨桐摩拳擦掌的,“需要我做什么?” 四爷就笑,“这一出戏要唱下去,关键在你身上。” 嗯!你说。 “需要一个神医,跟我进宫。”你扮作神医,跟着我吧。 这个容易?可没名号的神医,也没人信呀! 四爷都准备好了,“就说是李时珍的徒孙。” 李时珍的子孙还都在朝为官呢吧!再叫人给拆穿了! “没事,打过招呼了!” 啊?“你什么时候打听的人家?打听人家干嘛?” 四爷看她:“你不好奇?不想看看李时珍的手札类的东西?” 想啊! 那不就结了吗?你能叫人打听宋应星,我就不能叫人打听李时珍后人了?他去了也就二十来年,很多东西肯定保存着呢,绝对是你感兴趣的。 林雨桐咧嘴就笑,还别说,啥事都有人替你想在前面的感觉是真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明天见了! 第 455 章 明月清风(31)一更 明月清风(31) 九月初六,秋意萧然里,朱由校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天不亮,客氏就亲力亲为,给朱由校穿戴,“……不行!太薄了,今儿有风,把那件厚些的拿来……对对对!就是那件……哎呀蠢材!这点事都干不好,都该拉下去直接打死……” 朱由校低声道,“奶娘别训了……时间还早,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客氏上下的打量,“万一有哪里做的不好的,还能来的及更改……” 梁尚仪站在边上,眼角扫向客氏的时候不由的就带出了三分轻蔑。她才收回视线,就见门口闪出一女官来,表情甚是焦急。 她没言语,直接退了出去,叫了人到边上,“怎么了?” “李选侍……在哕鸾宫闹腾起来了。”这人低声道,“嘴里乌七八糟,着实是不成样子。张宫令今儿忙着呢,在皇后身边等着加封礼的事,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梁尚仪低声道:“她闹腾什么?难不成还把自己当太后,等着皇上去见礼不成?胡闹!告诉她,老实点。” “压不住!” 梁尚仪轻笑了一声,“那你等着。”说完,她转身就往里走,进去就喊了一声陛下。 朱由校对梁尚仪还是有些惧怕,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皇爷。每次去见皇爷总能见到她,叫人甚是不自在。 如今梁尚仪这么一喊,他浑身就一哆嗦。客氏马上拦在了朱由校的身前,胸膛挺起,下巴抬高,眼睛朝下瞟着,“梁尚仪,有什么话告诉皇上身边的人叫代为转达就是了……你这么着,是想吓唬谁呀?” 梁尚仪扫了这女人一眼,没搭理她,这才抬头跟朱由校道:“陛下,李选侍在哕鸾宫闹起来了……今儿的情况特殊,怕出了什么不吉利的事……” “那个贱人!”可是冷哼一声,“这事不劳梁尚仪费心,自有人去处理!一个女人都管不住,要你们这些女官何用!趁早剃了头发塞到庙里给先帝先先帝守灵去算了。” 梁尚仪身后的徒弟满脸的愤然,被她转头轻轻看了一眼给吓回去了。她转过头来,什么也没说,只带着人麻利的退出去。 客氏这才轻哼一声,回头跟朱由校道:“皇上,您看见了吧!这些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我知道殿下是个慈悲的好孩子,可你这样慈悲,怕是要被人欺负的。不过你放心,奶娘活着一天,便护着你一天,谁也休想欺负我的殿下。” 朱由校看着客氏红着脸低声道:“有我在一天,也护着奶娘一天。谁要欺负奶娘,我也不能答应。” 哎哟!我的好殿下,不枉奶娘疼了你一场。 客氏扭脸问身边的人,“魏朝呢?魏忠贤呢?” 魏朝急匆匆的进来,“怎么了?” “李选侍那个贱人,在哕鸾宫闹事。”客氏气道,“这种女人,最是豁得出去!你去把人绑起来堵了嘴……她要真是豁出去放把火,难道叫满朝的大臣在皇上的登基大典上看皇上的笑话?或者是她投了缳跳了井,真就给死了!这逼死庶母的罪名不还是皇上的!去!今儿且饶了她,等忙过这几日,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魏朝皱眉,小心的朝皇上看了一眼,不停的给客氏使眼色,当着皇上说话也太难听了。 客氏就瞧不上魏朝这唯唯诺诺的样儿,“你去不去?不去叫魏忠贤去!” 去!去!我去还不行吗? 魏朝转身去办事去了,客氏又低声安抚朱由校,“莫要紧张,魏忠贤最是稳妥不过,你叫魏忠贤跟着你。” 朱由校低声道:“得带着王安……王安熟礼仪!” “多带一个也不妨事!”客氏就道,“王安身体不好,以后总得有个替代的人。我看魏忠贤办事就比魏朝靠谱,叫他也跟着慢慢学吧。”说着,轻轻掸了掸朱由校的肩膀,嗔道:“要听话!” 好!肯定听奶娘的话。他说完又叮嘱说,“叫人别太过了,皇八妹还小,别吓着她。” “你们别太过分!”李选侍用剪刀抵在脖子上,“你们再敢朝前一步,我就……我就……我就追着先帝去了!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对待我们孤儿寡母……” 魏朝甩着佛尘,冷笑道:“李选侍,我劝你安生些。你不为你想,也得为八公主想想……” “你也知道那是八公主!既然是公主,我就问你,先帝还不曾过头七,为何不叫八公主去灵堂……”她嚎啕出声,“我们去灵堂哭一哭先帝都不准?谁给你们的权利?” 魏朝皱眉,真就成了一的疯婆子了!他一抬手,就有太监拎着绳子朝李选侍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直站在李选侍身后垂着头的一太监,直啦啦的冲过来,一把撞开了那拿着绳索的太监,喊道:“娘娘……带着公主去看先帝爷……快!娘娘!只先帝爷能救您了!” 李选侍还没反应过来,又过来几个太监,拉着她就跑,“快!娘娘!魏朝这是来灭口的!” 灭口?!是了!是了!拿着绳子是要勒死我吗?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八公主……八公主……” “娘娘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人把八公主藏起来了……回头就送到简王府,简王不会看着他们害公主的……” 李选侍不再问了,不要人拉也跑的飞快,尤其是身后追来那么些人的时候,就更快了。 她来不及想这些面生的太监是哪里来的,这皇宫大苑之内,为什么今儿格外的畅通,她就知道,朱由校这个狼崽子叫魏朝杀她去了!这是要她们母女俩的命呢。 绕的是偏僻的路段,但还是奔到了给先帝停灵之处。 才要一嗓子嗷出来,被边上的太监一把给捂住嘴了,“娘娘……不能哭,咱得等着!皇上率领朝臣,在大典举行之前,必是要来祭拜先帝爷的!那个时候,当着朝臣的面……您再哭,才能保命呀!” 对!对!是得这么着。 她蜷缩在角落里,面对着墙,两个太监把她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还真就有人过来过问过。 吉时快到了,远远的,一声鞭接着一声鞭的响。 王安跟在朱由校的身边,一路上都在提醒着,这是哪个门,应先抬哪只脚,细节到絮烦的程度,到了先帝灵前。 皇上跟文武百官,得跪在先帝灵前,听华彩骈文,文采当然是斐然,就是说先帝虽去,但好在国祚绵延,有怎么样优秀的继承人,能有继承皇位,叫国家兴盛云云。 四爷也跟着跪在下面,骈文的内容跟一个多月前,朱常洛用的骈文也差不多。如今听着,总觉得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这篇骈文念完,该朱由校把备好的言辞拿出来说了,大意就是儿子一定继承您的遗志,努力到一个好皇帝之类的话。拢共也就百十个字,愣是被这孩子背的七零八落,前后颠倒,磕磕巴巴的险些接不上。越是紧张越是磕巴,好些大臣在后面头抬起头来抻着脑袋朝上看。他们并不熟悉朱由校,见都见的少。压根就不知道这位新帝是这样的。 王安赶紧道:“皇上,先帝去了,丢下这么大的担子给您。您千万不可伤心太过,毁了身子……”好似这颠三倒四只是太被悲伤而已。 是啊!皇上至纯至孝,但也要保重龙体啊! 朝臣们喊着皇上至纯至孝,话音还没落下呢,后面一声凄厉的的哭声:“先帝爷啊……你睁睁眼吧……哪有什么至纯至孝……那就是个吃人的狼崽子啊……”哭喊着,从侧面冲了过去,扑到灵堂前往地上一跪,就哭先帝,“先帝啊……你这一走,就没人拿我当个人看呀!头七都不过啊……他就叫人勒死我和八公主……不给我们娘俩活路啊……他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先帝啊……你死的好惨呀……” 王安瞬间变了脸,“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堵住嘴拉下去……” “慢着!”另一边的侧殿里,走出个素服的贵妇来,不是郑贵妃是哪个?她一出来,二话不说,对着王安就道,“堵住嘴拖下去?你这奴婢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她说有人要杀人灭口,说先帝死的好惨!”她站在上面,抽出匕首搁在脖子上,“皇爷留下旨意,立我为后。你们不认,颠倒黑白,非要诬陷我害了先帝!可先帝到底是谁害的,这满朝的文武可有一个忠臣敢站出来问一问的?没有!”说着就哭了起来,“常洛我儿啊,你死的冤枉啊!我和福王背了黑锅无所谓啊……可我便只是庶母,那也是母啊……我给我惨死的儿要个公道,成不成啊!” 唱念做打了好大一番,下面无一人敢言语! 关键是,这两人出现在这里闹事,选了这么个契机,就跟当年的梃击案一个莽夫闯到东宫是一样的,这事透着邪性。 谁?谁安排了这么一出? 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郑贵太妃喊道:“简王,皇爷叫你执掌锦衣卫,当年赐你一面‘如朕亲临’的玉牌,你拿着玉牌,面对亲生父亲被人害死的事实,你敢不管?你敢不查?你若不管,你若不查,你可对的起你皇爷!” 四爷还没说话呢,外面走来一人来,“简王爷维护兄长,自是不肯查的!但锦衣卫不查,我东厂总是要查的。皇宫内苑之事,本就是东厂职责所在。自先帝突然病重,我东厂无一日不在追查此事……今儿,奴婢就是为了先帝被害一案而来!” 说完,人走了进来,不是陈距又是何人? 陈距何许人也?他对朝事的影响,比之方从哲还大!且此人风评一向不错,虽为宦官出身,但从不附党,持心以正,便是朝中清流,对此人也多加推崇。 那么他嘴里说出的话,就不是两个妇道人家的言语可比! 而今,他说出先帝是被害的,那必然就是被害的。 反应过来的人脑瓜子只觉得嗡的一声,头都大了! 这是捅破天的大事啊!要了命了! 而且,陈距这是将矛头直指新帝啊!新帝害死了先帝吗? 那可是谋逆啊! 若是如此,今儿这登基大典还办吗? “办!”四爷起身,到底是接了话,“天大的事,不能耽搁今儿的大典。” 朱由校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朝四爷的身后挪了挪,不敢说话。 “登基大典,已然昭告天下了!内忧外患之际,不该叫人心惶惶。”四爷推了朱由校到身前,“兄长天性纯良,绝非残害先帝之人。” 朱由校被乌泱泱的一片大臣看着,不敢起身往前走了。 四爷扶着他,“走!吉时快到了!”说着,就看陈距,“封锁宫门,大典之后,再来分辨个是非曲直。” 陈距退到一边,再不言语。 王安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过去扶朱由校,低声跟四爷道:“王爷,奴婢来吧。” 朱由校却一把拉住了四爷的手,“我没害父亲。” “我知道!”四爷将他交到王安手里,“放心,牵扯不到你身上,有我呢。” 朱由校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王安分明能感觉到这位新帝一直在抖,抖的都不能自抑! 这个登基大典是准备的最潦草,进行的也最潦草的大典。一切用的都是朱常洛登基时的那一套,草草的准备了,草草的举行了,又草草的结束了。 都知道,今儿这大典不是重头戏,真正的重头戏是谋杀先帝案。 金銮殿上,朱由校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宽大的龙椅上,皇帝的冕冠因为他的颤抖而不住的抖动着。陈距,这个皇爷留下的大太监此时站在大殿的正中央,一甩袖袍,就听他朗声道:“先帝登基十日,便一病不起!可满朝的大人,都可作证,八月初一先帝登基之时,乃是一康健之人!缘何十日工夫,就病的如此之重?虽说病来如山倒,但因何致病,这总归是有缘由的吧!皇爷驾鹤所行未远,先帝就遭此变故……奴婢掌管东厂,怎敢不查?当日,八月初十,奴婢曾求见了先帝,询问先帝身体之境况,这一点,王安和崔尚仪都可作证……” 王安点头,“是!陈公公问过先帝爷。” “当时先帝未曾答话,是李选侍替先帝答的,言说偶感风寒,又有国事繁忙,甚是劳累,只歇歇便好。”说着,就朝外招手,“请李选侍来,看奴婢所言是否属实!” 李选侍浑身都软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好像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在先帝的病情上,她确实是撒谎了!而先帝到底是为什么病的,她也心知肚明。 这会子被扶进去,双腿都快站不住了。边上的宫人一撤,她一下子软倒到地上,“……我没害先帝,我没想害先帝……是先帝要夜御数女,有心无力……我就是听说有一些丹药吃了有助兴的用处……这才找了丹药来……” “是听谁说丹药要助兴的作用?又是谁帮你找来的?”陈距站在大殿上,开口质问道。 李选侍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敢瞒着,她抬头看到上面站在龙椅边上的魏忠贤,“他……他……是这个奴才告诉我的。” 魏忠贤头上的汗滚滚而下:“胡说!李选侍这是在攀咬陛下!”说着,就跪下去,抓住了朱由校的龙袍,“皇上,奴婢是给您办事的呀!她这不是要赖奴婢,她这是要诬陷皇上啊!皇上救命!” 朱由校拉了魏忠贤起来,“你放心,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说着,就大着胆子说李选侍,“你……居心叵测,先是占着乾清宫不肯搬,意图干扰朝政。是朕叫你迁宫,你心怀不满,就诬陷朕身边的人,说到底,你就是想害朕!”说着,就冲四爷喊,“简王弟,这个女人坏的很,还欺负咱娘……你叫锦衣卫,把她押下去打板子……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害我!我身边的人,各个都是好的,没有一个不是对我忠心耿耿的!这要是忠心反被诬陷丢了性命,岂不是要叫人寒心?” 方从哲的眼睑下垂,完了!完了!这个糊涂的皇帝啊!一个小小的奴婢,便是无辜,你舍弃了他便是!你年幼,你被奴才辖制了,下面的人干的事你一盖不知就完了!可现在,你开口就要护着有谋害你亲爹嫌疑的奴婢,你想干什么?况且,陈距那般的人,不拿了实在的证据,为在这种时候闹吗?证据都没拿呢,你先跳出来保人!这等证据拿出来,你又该怎么转圜呢?愣生生的自己把自己给逼到了绝路上了。 这样的帝王啊……才要感慨几声,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那就是这件事,背后真的跟简王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他抬眼看那个站在大殿上,像是他才是这里的主人的少年,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可是,此时自己若是非要嚷着说此人居心叵测,怕是早就想染指皇位了,也不知道大家肯不肯信?! 毕竟,在新帝登基以前就能推翻这个皇帝的,是简王坚持要办完登基大典的。 一直支持皇帝的都是他! 方从哲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想起那天晚上两人的交谈。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这个简王太君子了!太守规矩了!该守孝就守孝,对权利说放下就绝不多做染指。换言之,他觉得简王还是魄力不够,不是个为君者。太规矩的好人正人直人,是做不了帝王的。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因为此人站在大殿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全是拿出来的骗人的! 他是个伪君子,是个小人,是一肚子鬼蜮伎俩偏还能片叶不沾身的骗子! 这个不要脸的劲儿,他他娘的还真就是一合格的君王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56 章 明月清风(32)二更 明月清风(32) 李选侍当然是不能被拉下去打板子的!朱由校的话说的跟台上的戏词似得,满朝的大臣对新帝本身的错愕大过于先帝被害的事。 四爷说朱由校,“有人指认皇兄身边的奴婢,这事若不彻查,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一打一杀并不能了事!皇兄稍安勿躁,谁是谁非,谁黑谁白,谁清谁浊,总能分辨清楚的。事不怕查,理不怕辩,稍安勿躁。” 朱由校不住的点头,“对!不是朕,朕怕什么……查!查吧。”说着,还安抚魏忠贤,“你是好的,我信你,莫怕。” 坐在上面的皇帝是看不见一些老臣眼里的怆然的!他们迷茫,而后悲怆,最后成了无力回天的麻木。 陈距哪怕是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位新帝的性情,可看到皇爷走了才五个月,就轮到了当日的长孙坐在那把龙椅上,还把皇帝做的跟过家家,心里的悲凉又怎么抵挡的住? 他一招手,大殿外就被押来一长着山羊胡子的男子,捆绑了手脚给扔在大殿上。 陈距扭脸扫了一眼,这才道:“此人乃是寓居京城,名叫孙大茂。想来,大殿上听过此人的不在少数。” 朱由校皱眉,并不知道此人是干嘛的。 陈距看向朝中的大臣,“此人专做房中术所需丹药,在缙绅中极有名望,达官贵人府中,多有此人所做丹药。”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匣子,然后打开,递到李选侍面前,“您瞧瞧,这是不是先帝所用丹药?” 是!一匣子十二粒,十二粒就要三十六金!她将脸撇开,低声道:“此药许多人都用了,并无一人因此而丧命!” “那敢问皇上每日服药几何?服用之后间隔多久服用第二粒?” 李选侍不敢答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陈距再摆手,这次被押上来的是个太监,“篡改皇帝起居注,你可知罪?” 这太监呜呜有声,“是奴婢……是奴婢……奴婢的儿子在宫外被人给带走了,奴婢要是不听话,儿子就没命了!” 这太监是成亲生子后,自宫入宫的。 “你的儿子,已经找回来了……”陈距将一个小红绳抖出来,上面挂着个吉钱,然后扔到这太监的脚下,“看清楚了,是不是你儿子的?” 是!这太监捡了小红绳攥在手心里,“奴婢……虽在起居注上没如实记载,但哪天发生了什么,私下里,还是记了的。那个小册子就在宫里……” 说,放在什么地方,这就叫人去取。 结果取来之后,陈距翻了翻,就递给方从哲。 方从哲从头开始翻开,越看手越抖的厉害,除了第一天不曾用药之外,剩下的九天里一共服用了二十四颗药!最多的是一晚上用了四粒……伺候先帝的人都称先帝是龙精虎猛。直到病的起不了身了,还偷着服用了一粒,没效果这才罢了。 那边陈距问这太监,“谁叫你篡改起居注的?” 太监朝上指了指,“魏忠贤魏公公!他说奴婢的儿子他叫人带走了,奴婢不敢不听话!” 陈距就看朱由校,“皇上,您还觉得魏忠贤是无辜的?” 朱由校脸都白了,魏忠贤跪在他的边上,拽着他的龙袍不时的摇一摇。他急切的看了四爷一眼,问说,“那一定是药的问题吗?” 根子当然不在药上,而在吃药的人上!先帝要是不主动吃,那药便是砒|霜,不也到不了他嘴里吗? 但你现在这么问,怎么个意思呀? 魏忠贤的脑子转的多快呀,张嘴就道:“皇上,李选侍侍奉在先帝身侧,她吩咐奴婢的事,奴婢自然以为是先帝吩咐的……哪有不尽心尽力的?不过这事奴婢后来觉得不合适,怕起居注上写了有损先帝的威严,这才行此下策,这绝非奴婢不忠啊陛下!” 陈距问说,“那这么说,是李选侍假传圣旨了?” 李选侍可不认,她直接卖了魏忠贤,“这奴婢嘴里最是没有实话的!皇上,你知道我为什不迁移宫殿吗?是魏忠贤找的我,说是折子他愿意送来给我先瞧……若不然,我怎么会想起这么一出来……” 魏忠贤还要说话,王安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对着魏忠贤就呵斥一声,“大胆的狗东西!狼子野心,为了私利竟是攀扯到陛下身上!”说完,不给朱由校说话的机会,喊着边上伺候的人,“来人,将这狗东西堵了嘴拉下去,交给简王殿下……” 朱由校伸手拦了要拉魏忠贤的人,将其挡在身后,“这事不赖他,他一个奴婢,不过是奉命办事……” 王安一口血差点给喷出来! 魏忠贤忙道:“陛下,也就您愿意相信奴婢!奴婢保证,给皇爷进献的药奴婢是真真用心了……这药……这药……奴婢用性命担保,这药吃了对人有利无害啊陛下!” 朱由校就道:“请御医来瞧瞧……” 陈距轻哼一声,“御医倒是不用了,不是说这药无碍吗?奴婢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年纪的死囚准备了四人,就在大殿外,请皇上恩重将笼子抬进来,今儿也不要二十四粒,就按照这本册子上写的,四个时辰四粒药,看看吃了之后会如何,可成?” 现场验药? 王安忙道:“应该的!”他说完,看向朱由校的视线尤为严厉! 朱由校这才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大殿里抬进来四个铁笼子,陈距就道:“不用心有不忍,这四人都是该杀之人。皇上可知,这许多丹药来的邪性,炼丹之物更是阴毒。有用小孩五官,有用孩童骨头的,还有将孕妇肚中五六个月的胎儿擀下来入丹的……更有虏获了童男童女豢养起来做炼丹材料的……这几人做的便是诱拐偷盗童子童女的勾当,残害孩童无数……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朱由校不敢说话,他觉得这宫里,到处都是东厂的人。没瞧见大殿里,满朝的大臣都不言语吗? 看了一圈,他又看四爷,“简王弟……” 四爷摆手,“皇兄勿忧,臣弟身边有一神医,是李时珍李先生的徒孙……” “身边为何要养神医?”朱由校真不知道。 “不是养,是暂时请来给我调养身体的。皇兄若是不放心,就把神医召来……” 朱由校不住的点头,“当然!当然!当然得召来!”不能陈距说什么是什么,当然得监管了!现在除了简王弟能护着他,他不知道谁还能护着他了! 王安不偏着他,魏忠贤自身难保,奶娘又不能到前面来。唯一能信的只有弟弟了。 于是,桐桐就被召进宫了! 她化妆过的,谁也没往简王妃的身上想。 不过是王安多问了一句:“王爷随身带着大夫?”哪有一召见就来了的呢? 这是把四爷的野心往开的挑,四爷只笑了笑,没言语。 那边李选侍却冷笑一声,“他当然得随身带着大夫了!当年在东宫,简王好好的身体缘何到了要冲喜的份上了?王安,你是假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咱们长孙身边都是忠心耿耿的要为长孙清除障碍的人呢!难怪皇上现在要护着你们这些奴才,装的可真像!这谋害胞弟的事必然也不是皇上做的,又是忠心耿耿的奴才干的,可对?”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了! 陈距一拍手,外面又押来几个人,“皇上说魏忠贤忠心耿耿,奴婢还真不得不信!查先帝事的时候无意间查到一件事……”说着,他就指着被带进来的几个太监,“这几个人,受客氏和魏忠贤指使,替换了给简王的药……差点要了简王的命……简王之所以没折损,怕是他早有知觉了,到后来更是不曾再服用过宫里的药,这才侥幸保住一命。要不然,以他们的做法,几条命都不够往里搭的。人证物证都在,药渣都保存的极好,皇上,您的奴婢是忠心啊!忠心到先对简王下手,而后对先帝下手……” 朱由校愕然,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魏忠贤,“你……你们要害简王?为何?” 四爷直接打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说着,将丹药递给桐桐,“麻烦神医给试药吧。” 桐桐接过来,叫人拿水,将药给破开,“一般人吃丹药,小些的一口吞,大些的分为小块,用水送服……这丸药这般的大小,吞是难以吞咽的,服用时可是分成小块,不时的进一小块……” 是! “若是当时用水破开,用银碗服用,许是就无事了。”说着,就把盛着药汤子的银碗往前一递,“瞧瞧,是不是黑了?” 陈距哪怕是知道这药有大问题,可也没想到用水化开,银碗直接变黑了。 李选侍上下牙齿打架,“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王安把碗接过去,叫朱由校看,朱由校瘫在龙椅上,哆嗦的止不住,魏忠贤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滚,他不住的磕头,“奴婢不知,奴婢被人蒙骗了……那做药的方士,查他!查他为何谋害先帝!” 这人也吓的够呛,“不可能……怎么会呢?我的丹药不会有DU的!” 桐桐将药递过去,“这跟你店里的药一模一样,满天下也找不出把丹药做成李子大小的方士了……这是你的药,对吧?” 对! 林雨桐就抬手给对方解开绳索,“你自己的药,宫里随手可取的水,也是宫里用的银碗,你来……你来破开一丸试试看……” 这人颤抖的手从林雨桐的手里接了匣子,林雨桐退开,“没有人碰过你的药……这都在大庭广众之下,你破吧!” 好!碗是银碗,锃光瓦亮的。药是他亲手做的药,他给放到碗里,然后加入刚打出来的井水,用水之前,他甚至是喝了一口水,确保水一点问题都没有,然后加入水,之后用银筷不断的搅拌……不仅银碗黑了,银筷也黑了! 他的手一抖,碗都给掉地上了。黑漆漆的碗,证明这药很DU。 林雨桐这才拿了丹药,给几个死囚塞了的愣是喂下去。喂完一次,就用黑布把笼子罩起来。里面那个动静,人都不好意思听!到点了,再喂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揭开笼子,里面的人一次比一次虚弱。直到最后一次喂完,这四个人身下湿了一大片,人躺在里面双眼无神,大口的喘息着。 那个记录起居注的太监不住的磕头,“就是这样……先帝每次都是如此……” 李选侍大口的喘着气,“……这样容易发现的DU,为何魏忠贤没有发现?他是真没发现?还是别有用心?是他自己狼子野心想染指权利……还是受什么人指使,把先帝当眼中钉肉中刺?”她指着朱由校,面容狰狞犹如厉鬼,“你!你纵容恶奴杀父弑君,你屁股下面的龙椅,是你篡位而来的!” 朱由校吓的从龙椅上滑下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一句话都不敢说。 四爷一步一步的上去,扶起朱由校,给摁在龙椅上,“臣弟知道,这些事跟皇兄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由校不住的点头,真的!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四爷看了看魏忠贤,“那这个事不是这奴婢做的,就是他身后还有别的什么人,臣弟将人带回去再审审……” 朱由校没点头,只看魏忠贤,“真是你做的?” 魏忠贤做过什么自己很清楚,他不敢跟四爷走,他眼珠子咕噜噜转,对着皇帝就磕头,“皇上,奴婢不能给您尽忠了!”他一副哽咽难言的样子,“一切恶事,都当是奴婢做的。您自己保重!” 这边话音才落,就有一妇人闯了进来,正是客氏。她边跑边喊:“皇上,不能叫人带走魏忠贤,这些人揪着魏忠贤不放,其实都是想害您呀!”魏忠贤要是把自己招出来了,简王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自己的儿子。 她扑过去,一把抱住皇上,“皇上,您是皇上,这个天下您说了算!他们这是在逼着您……想把我们从您身边给赶走!您可不能信这个话呀!我们便是死也要死在您身边的!” 朱由校泪流满面,抬头看四爷:“别叫他们离了我身边,成不?什么事你们做主都行,就是别叫他们离了我!”然后主仆三人,在金銮殿上抱头痛哭。 张皇后在侧殿听了个全场,这个时候,她缓缓的走了过来,上了御阶,看着客氏和魏忠贤,恨不能咬死他们。皇帝是这样的皇帝,这是她入宫前压根没想到的。 到了这份上了,皇帝还袒护杀父仇人,还袒护要谋害你亲弟弟的奴婢,你叫满朝的大臣怎么想?传出去你叫天下人怎么想? 东厂不听你的,若因此再跟简王生了嫌隙,咱的命可都难保了! 糊涂!糊涂至此!这俩奴婢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所有有情义的事都叫简王做了,所有无情无义,糊涂透顶的事你一个人做完了!这会子满朝的大臣无一人说话,你还不懂这意思吗? 陈距突然出来发难,这是人家算好的! 若是处理不好,死无葬身之地!今儿就是简王杀了你,天下都没人为你喊冤的! 她心里想的明明白白的,走过去问皇帝,“你想保住这俩奴婢?” 皇帝看向皇后,抬手擦了眼泪,“乳母抚养我长大,跟亲娘一样。哪有做儿子的能看着亲娘被害?魏忠贤为了我,耗尽心血……我怎能弃他于不顾。” 张皇后就笑了一下,“可做皇帝的,不能有私呀!皇帝若有私,则天下大乱!” 朱由校愣了一下,“我做了皇帝,反倒害了我身边的人?那我做的什么皇帝?”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气鼓鼓的看着下面的大臣,“你们不要逼我!要么,事情到此为止,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要么,我就不当皇帝了!你们爱谁当谁当?!” 林雨桐:“………………”这孩子真的在一脸认真的威胁朝臣! 朝臣们仰着脸,各种诡异的表情看着上面。 这孩子还以为他吓唬住下面这些人了,“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再逼我,我就不当皇帝了……” 张皇后面色奇怪了一瞬,问说,“皇上要是不当皇帝,那能叫谁当呢?” 朱由校哼了一声,“我还没儿子,按照祖宗家法,当然是弟弟当了!”说着一推四爷,“不是还有简王弟吗?” 张皇后看向王安,呵斥道:“没听见吗?皇上说他德不配位,要禅位!禅位于简王殿下!你耳朵不好使了?还是脑子不好使了?不会唱名了吗?” 王安闭紧嘴巴,不能这样! 林雨桐则看四爷,两人跟陈距的计划不是这样,可怎么也没想到,被张皇后这么横插了一杠子,如今这事怎么办? 却没想到王安不开口,在最边缘的魏朝开口了:“皇上有旨,朕德不配位,今禅位于皇弟简王——钦此——” 这边的声音才落,就有太监送了一封圣旨上,连玉玺都盖好了,直接送到陈距手里。陈距本就帮皇上拟旨批折子,东西都是现成的。这边一有动静,陈法就拟旨递了过来。 程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完了! 朱由校的表情还像是在梦游,朝臣们除了沉默,没人言语。 四爷和桐桐也比较麻爪,两人设想的真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需要的是一次滚雪球似得清洗,可眼下这个跟儿戏似得、很大明模式的禅位戏码,叫两人很是措手不及! 为嘛到了大明之后,算计多少都白搭呢!大明这君臣全不在正常的逻辑范围之内。 眼下这个状况,真给两人整不会了! 接下来咋办? 他看她,她也看他,两人的眼神一个比一个茫然。 大明啊,你总在我们的预料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57 章 明月清风(33)二合一 明月清风(33) 大殿里寂静无声,静!静!特别的安静。 林雨桐悄悄的从里面出去了,王成等在外面。她将‘如朕亲临’的玉牌交给王成,“秘调锦衣卫戍守皇城。另,叫刘侨着人,密切关注城防营的动向,密切关注城外三大营的动向,不得有误。” 王成一哆嗦,接了牌子塞到袖子里,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林雨桐进去之后,三方还都僵着。 朱由校没反应过来;大臣们许是反应过来了,许是不想认这个结果,反正没人动;那能怎么办?只能四爷先动。 虽然计划被打乱了,可打乱了就打乱吧,只能临时更改计划。 怎么办呢? 四爷只能先处理眼下这件事,他站在上面,在大臣中一扫,视线就落在一人身上,“王纪。” 王纪一愣,出列!眼下这种状况,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恰当的。 这边四爷还没说话呢,魏朝就呵斥道:“大胆!见陛下不跪,谁给你的胆子?!” 四爷皱眉,抬手卸了御阶边上一内卫的佩刀,蹭的一下拔出刀了,对着魏朝就斜劈了过去,这显然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魏朝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寒光近了,紧跟着脖子一疼,他看见一道子血飚了出去,他抬起手想捂住脖子,可整个人直直的倒在地上。 喘息抽搐那就那么几下,而后双腿一蹬,死了。 那血流出来,湿了那么一大片,猩红些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开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蒙了。尤其是朱由校和张皇后,显然是被吓着了。朱由校更是瘫坐在地上,不敢言语。张皇后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不敢多看。 四爷看王安,“带兄长和皇嫂下去歇着,请太医给看诊,开几剂安神药缓缓。” 王安看着还那滴血的刀,再不敢多言。 魏朝被杀,一点也不冤枉。内侍在大朝之上,对着一品大员大呼小叫,皇上能容你,那是因为跟你亲近。可简王跟你有那么亲近吗?你知道简王是什么样的人吗?敢这么呼喊,死了活该!以为转脸投靠过去,简王就能容你?本来你不做声,还能多活几日。如今可好了,用你的脑袋既能收拢人心,又能威慑众人。他何乐而不为? 四爷看了手里的刀一眼,再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魏朝,有点遗憾。这要是桐桐出手,一家伙削了这家伙的脑袋,让这脑袋满大殿的咕噜噜滚几圈,如此,效果才更好。 到底是手上没那份力道,效果没预想的好! 算了!就这么着吧! 他看了陈距一眼,陈距抬手,有几个太监麻溜的过去,托着魏朝的尸体从上面下来,从大臣中间穿过去,一直到出了大殿。 四爷这才看被点名的王纪,此人是刑部尚书。 “此一案,究竟如何,交由刑部审理裁夺。”说着,就问王纪,“此案所牵扯人犯,悉数转交刑部,每日一报进度,不得推诿迁延。案情所牵涉人员,不论是谁,尔等都有权提审、羁押。王堂部,可还有别的要求?” 王纪能怎么说呢?“此乃臣等本分。” 四爷看陈距,“将人压下去,悉数送往刑部。” 陈距看向还跪在上面的魏忠贤和客氏,“此二人……” “押下去,兄长那里,我去解释。”九龙玉璧之上,谁想上来就上来?只僭越这一条罪,诛九族都不冤! 陈距带着人,将乱糟糟的金銮殿里的闲杂人等都带出去了。 四爷从上面走下来,手朝去而复返的王成招了招,“三品以上留下,以下先回班房歇着。另外,搬凳子来,回头有话,坐下说。” 王成应了一声,利索的去办事去了。 四爷站起来,“诸位,事起突然,本王跟诸位一样,没有做好丝毫的心理准备。请容我一刻钟的时间,回来咱再说话。” 说完就出去了,人一出去,大殿里就嗡的一声嗡嗡开了。 大殿里有许多的太监进来,清洗大殿里的血迹。王成就道:“各位大人,今儿大典的时间长了,若要方便的,赶紧去吧!王爷体恤,腾出了一刻钟的时间给大家。抓紧时间吧!不管之后怎么着,今儿这事总是要了了的。” 是啊!大臣也没放出宫,只叫去班房里呆着去了。 诸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没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是不对的! 说简王居心叵测?没有呀!他的话并不多,出口必是维护皇上的。 可事情怎么就这样了?跟一出荒诞剧一样,好没道理!本是登基大典的,结果同一天禅位,唱戏也没这么唱的。 先帝当了一月的皇帝,如今这位皇帝当一天的皇帝,胡闹嘛这不是?! 但这是合理合法的禅位,且简王看着,确实比皇帝更像是明君。可就算是明君,这一登基就禅位,跟天下人怎么说?我们说这真是正常的,别人信吗? 此后会因为引起什么样的动荡,完全不知道。 咋办? 是啊!林雨桐也在想,这咋办? 四爷从里面出来,到了后殿。后殿已经清空了,王成把府里的老人都给弄进宫来了,如今后面都是府里的人。他们倒是真兴奋了,可四爷和桐桐是真麻爪了。 这会子,没什么神医了,桐桐换回了装束,在后殿急的团团转,四爷这才回来。 “怎么样?”她先迎过去,给四爷脱了外袍。 四爷直接往屏风后头去了,从里面出来端了茶就喝,“都这样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叫锦衣卫封了皇城,注意城防营和城外三大营的动向。”林雨桐低声道,“小心没大错,兵部堂官此时都在宫中,应该暂时无碍才是。” 嗯!这个处置得当。 但只这些还不行,得给下面一个大大的恩典才行。他起身,问桐桐,“府里的人进宫了,东西进宫了吗?” 林雨桐便明白了,开了箱子取了家常的棉袍子来,四爷顺手给换上了。 “拿点吃的来。”林雨桐喊崔映月。 崔映月端了点心来,“是出来的时候从家里带出来的,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干净的。” 嗯! 林雨桐看了,这才递给四爷,“茶是新打的水冲的,除了周宝递的东西,别个都别吃。” 四爷胡乱的塞了些吃的,“我去前面,后宫你处理。” 嗯! 后宫里包含了太监宫娥,这是个很麻烦的事!大清的皇宫里,伺候的太监也就是三千人上下,后来都不到三千,一两千人是正常的。可大明的皇宫,便是有出宫居住的,可日常在宫中的人数也在一万多人,加上宫娥的人数,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 想想看,密闭的皇城内,一万多人要是造反,这得多可怕。 而且,这些宦官可不都是听话的!谁还没有点从龙之功的凌云之志呢? 真要闹起来,事就小不了。 两人得分头而行,谁的事都不是小事。 四爷叮嘱桐桐,“小心着点,不管是女官还是一些太监头领,都不是易于之辈。”这个皇宫说是皇家的,可其实早被这些人操持了。想给他们当主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明白! 四爷挠头,如今这情况可比从一群兄弟里脱颖而出可难多了。那大殿上站着的,一个比一个难缠。 一刻钟的时间,四爷准点进了大殿。大殿里摆着各种凳子,但是没一个人落座的。 四爷没坐龙椅,他随手拉了个凳子,坐在朝臣的前面,跟他们面对面,“都坐吧!坐下说!有上了年岁的长者,这一天下来,站不住了。都坐下吧,坐下说。” 方从哲犹豫了一瞬,率先坐下来了。他这一坐下,大殿里零零散散的这才坐下。 还有人没坐稳呢,后面就窜出个人来,大殿里掌灯了,可也有暗影,看不清楚对方是谁。这人一张嘴就道:“王爷,立嫡立长,此乃规矩。皇上一时失智……” 四爷摆手,“你先不要着急表态,也别急着言语。这不是正在这里议事呢嘛,急什么呀?坐回去吧!别着急,有你说话的时候。这事一日不决,那咱就得耗一日下去。咱就耗着,天下就都不管了?”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这人执拗的很,“王爷,皇上一时失智,正该王爷劝解才是……” 四爷懒的跟此人废话了,“这样,我给你一个能叫你冷静的地方,你冷静完了,咱们再说话。”说着就喊王成,“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作为禁闭室。给笔墨,叫他有什么想法就写出来!我等着呢。” 禁闭室? 嗯!四爷朝后指了指,“问王妃去!她知道怎么弄。” 哦!好的! 不过这么多人听着,多少也有点明白那玩意是干啥的。就是关起来,叫他在里面写折子。 这位大人起身,袖子一甩,仰首挺胸的就出去了。 看!就是这样!他乐意顶撞你,顶撞了你你最好能打他板子,再不行下个诏狱。没下过诏狱的臣子都不算好臣子,这证明你不是直臣。 就是这么个毛病!瞧瞧,他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了,被关了,人家光荣呀!明儿他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天下人都知道又出了一个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的直臣了! 林雨桐叫了张宫令,才坐下,话还没说到正题上呢,然后张成来了,说布置禁闭室的事。 “你守着爷去吧,禁闭室我布置!” 说完就带着张宫令往出走,“咱们这些朝臣们呐,各个都有一股子脾性。对这些人呀,还真是有些轻不得重不得。”说着话,来回的看,干脆选了一处靠近前朝的偏僻院子,腾出来,“每间小屋,得有炕!得保证冷不到人,炕得烧起来,铺盖得换上。桌椅板凳一样不能缺,茶水伺候,恭桶,洗漱的水……”然后叮嘱周宝,“给送干净的饭菜来,四菜一汤,孝期过后两荤两素,笔墨纸砚但凡要就得给。但就一点,禁止跟他们闲聊。” 说着,就看到站在屋檐下等着进禁闭室的一位小老头。林雨桐又吩咐周宝,“先拾掇一间,把人安排进去。热汤热饭先给弄进去……” 小老头还不领情,哼了一声了事。 林雨桐:“……” 行吧!自己和四爷还真就得跟这样的人把这样的游戏玩下去。只要大臣们乐此不疲,四爷和自己就得这么陪着玩。你骂我,我关你!然后你洋洋得意,我得假装生气。呵!瞧着吧,打从今天起,这里就闲不下来,只怕是以后得排队等着进禁闭室。 可张宫令却觉得这法子是真聪明!此虽为禁闭,可却把尊重做到了极致。哪怕是罚了,可比奖赏更能打动这些读书人的心。 在这些人看来,简王是舍不得他们!这是一种哪怕你犯错了,我依旧珍惜你尊重你的做法。 因此,她难得的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您慈悲。” 不是慈悲!而是该硬的时候必须的硬,但明知道硬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只能以柔克之。 看着把那小老头先关进去了,桐桐叫周宝去禀报一声。 周宝机灵的很,进去就道:“王妃说,都安置好了。炕烧起来了,被褥新换的。菜饭也都给送去了,笔墨纸砚随叫随给……就是不许出来,也不许跟其他人说话……王妃说,要是明儿还不能出来,是不是得打发人去家里给取两身换洗的衣裳……” 四爷‘嗯’了一声,摆手叫周宝下去了。 人一下去,四爷才笑道:“改天上折子来怎么说都行,今晚上别顶撞。禁闭室只拾掇出一间来,没那么些地方塞你们。所以,心里有想法的,可以理解。回头先拿折子来,咱再说。 这话说的,气氛顿时就一松。 距离远的,官位低一些的,有些还会心的笑了笑。可坐在前面的这些,心里却都紧了,这位跟他们之前伺候的皇帝,都不一样。 四爷看向他们,“我不了解诸位,诸位也不了解我,没关系,咱慢慢了解。” 他先看户部,“我记得你部饷司有一个叫杨嗣昌的,几日前上过一份折子,折子奏报的是淮北、镇江、苏州、松江数府闹饥荒的事,可有此事?” 是!这数府确实闹了饥荒。 “他身在应天,说是淮北之地,百姓只是吃草根树皮,有些妇人和孩子为了抢一些豆萁庄稼秆果腹,闹出了人命。有年壮者,抢稻谷,抢漕粮,乱纷纷不得治理。从淮北入镇江,一斗米价钱过百钱,等到了苏州。松江,一斗米的价格涨到一百三四是钱,这还不到头,自发折子出来那一日,还在疯涨。商船等不到米运过去,店铺早已经被抢购一空,几乎是罢市……” 李汝华起身,“此乃实情。” “应天今年之漕粮有几何?能拨出几成赈灾……明晚上之前,我得见你!花里胡哨的东西不看,我要实实在在的数据。” 是! 四爷的视线又挪到兵部的身上,黄克瓒之间两人有过接触,“之前那两百万两,修皇极殿的银子,发往辽东,充作饷银。另外,明日开始,清理内库积压,用于抚恤将士及其父母遗孤。除此之外,得昭告天下,凡为国战死者,赠功勋田每人五十亩,留其子嗣继承。父母年过五旬之后,另赠五十亩养老田。奉养照顾其父母终老者,得其田。另,朝堂开设演武堂,烈士遗孤皆可免试入学,学费食宿全免。凡因战场上致残致伤退伍者,着兵部统计,朝廷该予以安置,直至终老。再此期间,凡身体伤痛患病,就医汤药费用全免。” 李汝华一下子就抬起头来,“……此法好……但施行难……” 四爷摆手,“只要想办,就有法子办。不想办,那永远都有难处。知道难办,那现在要想的就是,怎么去办。若不如此办,那该怎么办呢?招募辽兵,试过了,十七八万人,月余逃跑八成。各地募兵,没有送到辽东就已经逃亡殆尽。如今更是征调了土司兵……秦良玉秦将军,一员女将已然开赴战场……朝廷上弹劾熊廷弼的折子近些日子从未断过。认为他别无长计!可粮没有,钱没有……后勤补给跟不上,他怎么打仗。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他便是智计百出,能变出钱粮吗?打不赢仗,罪不在前线的将士身上,罪在哪,就在这大殿上,在衮衮诸公之中。因着这种种缘由,我建议,军中可否引入记功记过制,除影响恶劣罪大恶极就地斩杀之外,其他罪责缓议。罪该罚,但功该赏。千功而一罪致人死命,此法不妥。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保人力,存人心,比什么事都更重要。所以,兵部接下来就有得忙了。” 李汝华跪下叩头,额头贴在地上,声音里带出了几分哽咽:“臣,遵旨!” 四爷抬手将人扶起,“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人手不够,官员缺额,对吧?”他拍了拍李汝华的肩膀,就看吏部,“买卖官位这个事,停了吧!今儿回去,将致仕官员名单整理一份,明儿下午,我要见到名单。另外,把历年的参与会试的名单抄录一份拿来……这些人便是没考上,至少也是举人。有些人买的起官位,有些人买不起。但买不起的人中,未必没有大才。所以,只要真想简拔,是不缺人用的。我也知道,清廉之官,日子都不好过。俸禄银子养家糊口尚且艰难。这么着吧,除了俸禄银子之外,朝廷按月发放补助银,具体多少数目,怎么一个发放法,需得另议。总之,最少保证官员的日常生活。” 这个恩典给的一样很大!读书人只要想做官,奔着京城来,还真就能授官。关键是,很多穷举子愿意来的原因是,朝廷给发补助银。这是非常诱人的一个条件! 方从哲喉结滚动,心都揪到一块了。这两个举措,安抚了朝中的文臣武将,安抚了下层当兵和读书人。 接下来呢?接下来他又要干嘛? 四爷起身,“鼓励开荒,开荒所得田地,可为私产,但不得转卖……”说到这里,四爷的视线就在大殿里一扫,“这件事得列成章程,之后得详议……诸位大人谁有想法,今晚上回去,写折子明儿一早递过来。当天的折子,当天处理,晚上下值之前,若是递来的折子没有回复,必有缘故……从明儿开始,外朝会设一备询处,若是折子没有回复,那就去问一下。这种情况,多数是有事面谈,可能会耽搁大家的时间。” 不敢! 四爷这才道:“内阁留下,杨涟、左光斗、黄克瓒、王纪留一下,其他人可以告退了!” 李汝华行大礼,“陛下,臣等告退!” 此时,才哗啦啦的跪了一片,“臣等告退。” 四爷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王成一眼,“安排轿辇,送老大人们回府。” 是! “再请陈距陈内相来一趟,议事。” 王成愣了一下,而后猛的鼻子一酸,快步从里面退出去了。 四爷起身,“诸位,暖阁里请吧,夜里了,冷的很。咱暖和的地方呆着吧,也吃点喝点,事是一时半会办不完了,吃饱了咱慢慢说。” 周宝早就安排好了,一圆桌,一铜锅,锅里汤翻滚着,各色的菜摆了一桌,又有八成熟的面条用油拌好了,在汤锅里一滚,就刚好入口。边上专门准备了一净室,给这些大人方便整理之用。 四爷先躲到内室,假装上厕所去了,留足了时间之后才出来,“入座吧!一天没吃了,都饿了吧!先吃饭。” 他把面条扒拉进去,又是蛋又是菜的这么一放,扒拉了一下挑出来放在酱料碗里蘸着这么一吃,看着都香。 这些大臣不全是一伙的,但这会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实是饿了,先吃吧! 四爷一边吃一边跟陈距说话,“王妃去处理宫里的事了?” “是!乾清宫那边一切都好,御医也去瞧过了,只是受惊了,喝了安神药,睡的很安稳。” 四爷这才点头,然后看向方从哲,“方阁老,你说,眼下这事该怎么往下办?” 方从哲一口差点没给噎死,问我干嘛?你这说的眼下这事到底是啥事?吏部兵部户部您点了一遍,必不是问这个!不是问这个能是问哪个?肯定是登基一天就禅位这事,怎么朝外说合理? 你这问的,好像我跟你是同伙似得! 可我这会子要是不答,你不得以为我不支持你呀! 支持你其实也行,但我老觉着,你在憋着劲要收拾我……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58 章 明月清风(34)三更 明月清风(34) 今儿这饭吃的,很是不好消化。 半碗的面条塞到肚子里了,这会子默默的放下筷子,然后细致的把筷子摆好,想着这个事该怎么往下说。 不表态,这就是不支持他。他得立马收拾我,能不能活着出了这间屋子都难说。看他砍人的时候那样儿,压根就不像是第一次杀人。今儿就是真死在宫里了,明儿刑部就能拿出一堆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确实是该死,甚至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那……就支持他?嗯!支持他,支持他的话,今儿至少不会收拾我。行吧,先活到明儿再说吧。 想好了,筷子也终于被他给摆弄齐整了,这才开口道:“臣说一句以下犯上的话,皇上处事不仅仅是糊涂。这杀父之奴,他极力维护,为了保一奴,而弃天下者,说一句德不配位并不算过。可德不配位这样的说法,不知情的人说起来,又难免叫人议论您未免太过于不念情分。因此,这个说法还得体面着些。不若对外就说皇上自来身体不好,被阉患蒙蔽。魏忠贤与李选侍先是谋害先帝,后又勾连不肯移宫,想要把持朝政,此事不过是移宫案的后续而已。查证之下,牵连出先帝之事……只是,这必然牵扯到先帝的名声……” 四爷点点头,抬手又点了点鹌鹑蛋,周宝将鹌鹑蛋下到锅里了,四爷这才道:“方阁老说到这里,那我跟诸位交个底。大明到了如今,任何粉饰太平的话,都到此为止!回归事情本来的样子,谁是谁非,都能讲的。民生多艰,百姓困苦,问题不是一方面的。天灾人祸固然是一方面,但朝廷确实是出问题了!咱们不能回避这个问题!朝廷出问题,首先出在哪呢?”四爷点了点桌子,“问题先出现在宫里了!” 这话一说,蹭的一下都站起来。 “坐!”四爷的手朝下压了压,“坐!怕什么!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事情就是如此,再不说,大明就完了。再无可救了!便是咱们不说,外面就没人说吗?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所以呀,我才说,不要粉饰什么,是什么就是什么。这就我的态度!以后任何一件事,不管好的坏的,端出来,有问题商量着办。我知道你们,这个党那个派,我也请诸位帮着捎带话出去,就是我不给你们分党分派,任何一个人在我这里都一视同仁。但就一点,在其位谋其政。职位给你们,是叫你们做事的。若借着官身违法,那绝不能容了!恩可以给赏,但罪在我提前告知之后,还敢以身来试的,我欢迎。” 一个敢把亲爹亲祖父的过错摆在明面上的人,这是要下狠手呀! 方从哲一口气憋在心里,堵得慌:这分明是心里有主意了,偏要点了自己来摆弄一翻,什么意思嘛! 才这么气完,心里激灵一下,这是已经在点自己了!知道自己爱犯了什么毛病,才告诉自己他最忌讳什么。 话当然都是明白话,句句都是明君的言论,可这个相处方式,是他所不熟悉的。 不过,肯点拨自己,是不是就是暂时不打算清算自己的意思呢?应该是吧! 嗯!一定是的! 他没有被点了一下的难堪,只觉得心头一下子给松了,“您放心,臣知道怎么做了。”紧跟着他又道,“那臣就难免放肆了。” 嗯!说嘛!就是要大胆的说话。 方从哲马上就道:“臣以为,哪怕是禅位,也不能另外册立太上皇。” 杨涟皱眉,“方阁老,此言何意?” 陈距垂着眼睑,心里为简王喝了一声彩!简王确实没想册封太上皇!谁也不会愿意给头上顶着一层天的!别看就是个名号,可就是这么个名号,往往会叫很多人趋之若鹜。若是如此,就会平添出许多麻烦来。 但还是那句话,太上皇这个封号本是人家该得的!简王作为亲弟弟,不给显得凉薄。再则,他若说不给,朝中的清流只怕不会答应。 杨涟此人如何?为官清廉,耿直不阿,没毛病。可皇爷当初为什么不喜欢这些人呢?因为他们所秉持的东西,在有些时候就是不合适的。 像是禅位的那位帝王,那般模样,给个太上皇的皇冠戴头上,然后呢?然后简王以后还得叫人专门看着他,就怕他被人给利用了,而后生出乱子来!各地藩王不都是酒囊饭袋,总有几个桀骜的。真要为了天下安稳,是不需要什么劳什子太上皇。 这是从大局看的!可杨涟左光斗这样的人,却是拦路虎。 简王想用这些人,就不能跟这些人一上来就争执。若不然,在这些人眼里,只怕简王也是偏着浙党的人。 所以,简王一上来先拿首辅方从哲小小的点了一下,这在杨涟和左光斗的眼里,简王跟他们就是一伙的。尤其是简王说,事情该什么就什么样,这只怕更合了这两人的胃口了,觉得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们认为是什么就得是什么,这才是对的。 可全不想着,事有轻重缓急,在有些特殊事件上,是应该全方位考虑的。 那这个时候,简王就需要一把刀,一把拿来用一用的刀,用完就能扔的刀。 方从哲能做首辅,这些年,皇爷见的最多的也就他了。他距离皇位上的人最近,最会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他肯定是能捕捉到简王微妙的心理——不想要太上皇。 那么,这事他就会主动替主上分忧,于是,简王最难说出口的话,从方从哲的嘴里说出去了。 果然,才一出口,杨涟就反对了。 正如简王所料。 方从哲立马质问杨涟,“杨御史是何意呢?作为君上,纵奴谋害先皇,此行可配为君?若此人被奉为太上皇,那么天下人是不是皆可忤逆!明知奴有罪,竟是要包庇其罪行,更是以天下为要挟只为保住杀父弑弟之凶徒?此法能提倡?他若无心,那便是本性糊涂,不分善恶是非,为太上皇一日危及天下一日。他若不糊涂,那边更恶。便是诛君,也未为不可!” 胡扯!皇上只是本性天真而已! 四爷摆摆手,绕过杨涟问左光斗,“你认为方阁老所言是否在理?” 那自然是在理的。 四爷点头,“两方都有理!杨御史为君之心至诚,方阁老老成持重,也为良言。”他稍微一沉吟便道:“这么着吧!对外既然得把今儿禅位的事说清楚,那必然是要牵扯到我兄长身边的奴婢谋害先皇的事的!这事呢,我兄长心中必是不好受!可对几个奴婢呢……他心善,不忍杀生。今儿在大殿上是知道身边亲近的人要被下大狱,这才给吓住了。等回过神来,只怕对先帝也心有亏欠的!不若请我兄长去大高玄殿,修行祈福,另赐我兄道号,岂不妥当?” 这个大高玄殿就在皇宫的西北角,颇有来历!它是嘉靖皇帝所修,在宫里已经有钦安殿和玄穹殿两个道观的基础上,还要再修一个更大的道观,于是,就修了这个大高玄殿。这位嘉靖皇帝也是几十年不上朝,痴迷于修道,还给他自己取了很多很长的道号,叫什么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什么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灵统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这俩名字还只是他诸多的道号的一两个。 他是世宗皇帝,他有道号。那朱由校做了一天皇帝,不做了,修道给被他的奴婢间接害死的亲爹祈福不应该吗?给他一个道号,算是欺负他吗?不是!毕竟,世宗皇帝人家那么爱取道号,那么道号能是贬谪的意思吗? 不能!哪怕你心里觉得这是贬谪,但细细想想之后你保证什么也不敢说! 关键是大明的皇帝一个两个这么不正常的,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嘛!你们觉得是贬谪,万一人家就觉得他们的世宗老祖宗很牛很了不起呢!给道号是殊荣呢? 这么一想,杨涟那话搁在嘴里转了几圈,竟是找不到这么安排反驳的点在哪里。 至于皇后张嫣,这修道又不是出家!皇帝在宫里修道,也有道侣的嘛! 对外有个合适的说辞,回头再说其他的!至于说朱由校会不会把道观变成木工房,全看他自己的意愿了。不过至少段时间内,他在道观里呆着,对天下、对大局、甚至于对他自己,都是有利的。 王纪和黄克瓒隐晦的对视了一眼,然后都垂下眼睑。 这位简王,非一般人。 他是左手一倒,又右一拉,谁都觉得他是偏向了他们的,但其实,打从一开始,人家就拿定主意了。在坐的一个个的年岁都不小了,愣是被个小少年拿住了!从一开始,这一桌人就被人牵住了鼻子。 坐在这里吃着饭,说着话,一顿饭吃完,细节也商量妥当了。行了,送你们出去,各自去忙活吧。没事,心放安稳,京城里没出乱子,外面也没出乱子。 明早,咱们早朝见。 几个人脚步一顿,没登基干嘛早朝? 四爷又补充一点,“那个点我就起来,不早朝……那就那个点开始见人了。明早先六部吧,六部我先挨着见一遍,有些得详谈……” 那个点开始见人?那是什么时辰?五更天吧! 五更开始见人,这得四更起吧!我的天啊,有多少年没有四更起过了!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回去还能干嘛?还有工夫干嘛?不抓紧时间休息明早就起不来。 得嘞!赶紧回吧! 至于上下联络的事?呵呵!也得有那个鬼时间呀! 行吧!先撑几天,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少年人玩新鲜呢,看能撑几天? 能撑几天?爷是得叫你们看看,爷到底是能撑几天!论起勤政,爷就没谦虚过!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今天再加一更吧!资料引自《明史》,非杜撰。 第 459 章 明月清风(35)加更 明月清风(35) 杨涟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在回去的路上沉默的很。 左光斗就道:“杨兄,这事——简王说对的。” 何以见得? 左光斗就问说,“杨兄糊涂,怎忘了英宗、代宗之事了?” 英宗是朱祁镇,代宗是朱祁钰。 朱祁镇打仗被俘,朝臣们拥立了弟弟朱祁钰。结果朱祁镇回来之后,一脚叫弟弟踹下去,自己又上位了。 所以,英宗、代宗两任帝王,却有三个年号。 英宗第一次上位的那十四年,年号正统。后来换了弟弟代宗,做了八年皇帝,年号景泰。等到了代宗被踹下去,英宗又上位了,这个时候的年号改为天顺了。 往前扒拉一百来年,祖上就出过这种哥俩你上我下,我下你又上的事,谁不忌讳! 真弄个太上皇,别说即位之君心里犯膈应,就是朝臣未必就没有两边下注的。祖上有例子呢,难保没有人想着扶持当哥哥的再把做弟弟的给撵下去。 所以,左光斗就说,“杨兄,只一个不杀,就已是简王之仁了。更难能可贵的是,事情起的突然,简王绝对没有准备。可就那么一会子工夫,咱们没想到的,他想到了!且想出个能说服人的安置办法,这般急智,杨兄见过几人?” 杨涟便不说话了。 左光斗拱手,告辞了!他心里另有所悟。那就是朋党之举,不是长久不策。简王此刻已经点出来了,他说,不给你们分党分派,这意思还不明显吗?他是在说,你们最好也不要有党有派。只要实心任事,他就看在眼里。毕竟,当官为的是做事,而不是为了斗而为官的。 做事啊,谁一脚踏入官场不是想着有所建树呢? 这位瞧着已然是有明君之相的君王,但愿还能挽救大厦将倾的大明。 他回去立马就睡了,叮嘱好家里人,“四更!四更一定得叫我起。” 这般郑重,他妻子哪里敢大意。一晚上都不曾睡,点着油灯做针线,不时的看一眼沙漏。不到四更就悄悄起来煮两个鸡子拿来,垫吧点好当差去。 这么一点动静,把左光斗给惊醒了,他蹭的一下坐起来,“几时了?” “马上四更了!” 那我起了!起来洗漱穿衣,塞了俩鸡蛋,漱口又抿了几口水,整理好官服匆忙出门了。 他是第一个赶在宫门开启之后进宫的大臣,其他等着的都是要进宫当差的宦官。混在其中进宫,冻的直哆嗦,天是真冷了。 这个点,见人了吗?不是说见吗? 试着过去看看! 才到门口,那个叫王成的就出来了,“您里面请……” 真起了! 嗯!真起了。还能听到后面一声声的清啸声,是王妃在习武吧! 进去之后,少年人一身短葛,笑道:“先坐吧!我擦把汗就来。”完了又说周宝,“给上一碗豆浆,大冷天的,喝点热乎的。” 一会子洗了一把脸的少年又来了,他带着浅淡的笑意,“王妃习武,我跟着练一练,不如王妃天赋好,不过是这两年跟着早起却习惯了。” 学文习武,好恒心! 左光斗正想着早起来要说点什么呢,却不想少年根本没给他先说话的机会,坐过来就直接道:“左公你擅农事,在水利上尤其擅长。之前看到过你的奏疏,言称北方农业弊端盖因水利不健全之故,也提过北方水稻种植之事……北方水稻种植,可行!但而今暂时顾不上。今天叫了钦天监的人来,问问天事!最近几年,天气反常,跟宋朝末年气象有几分相像之处,因而,怎么度过这个天气异象期,能多活些人命,才是重中之重。你今儿便是不早来,也得叫人请你过来说对你的安排。” 左光斗忙起身拱手,农事乃国之根本,能将农事郑重托付,这便是重用。 兴修水利,乃是利在当下,功在千秋之事。一生若能做成这一事,当千古留名。 四爷叫他坐了,这才道:“京城之前赈灾,便采用过以工代赈。而今也一样,赈济灾民,顺带的兴修水利,此事便交托给你了。另外,你回去可以考虑举荐官员,要知晓农事之人,朝廷需推广新农作物官员……” 说着就喊周宝,“看饭食好了没,多拿一份来……” 是! 早饭是一个鸡蛋、一杯豆浆,一节玉米,半个红薯一个土豆,一碟泡菜一碟酱菜。 左光斗愣了一下,“您……就吃这个?” 周宝道:“王爷王妃日常简朴惯了,家常也是四个菜。” 四爷先拿了红薯问左光斗,“这个在南边有少许种植?” 对!吃过一两次,没太在意。 “耐旱,不挑土壤,荒地就能种植,产量很好,能果腹。” 吃了一口,口感其实还不错。 “长期吃肯定不行。”四爷不知道为什么,自来对这个东西深恶痛绝,好似跟它有过深刻的爱恨情仇一样,“不过,救命粮有它足以。便是干旱,减产,但种植面积大的话,一人有个十亩地,只收十分之一,也饿不死人。” 左光斗低声道:“开垦荒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知道!关键还在于土地集中在更多的人手里,对吧? 对! 四爷就道:“所以,有件事,我在心里放着,但是因着各种原因,我并没有深入的提。今儿左公既然谈到了这个事情,我就说两句心里模糊的想法。土地的事,我想先从改税制开始!” 改税制?左光斗有点明白了,之前各种施恩,却唯独关于税,他只字未提。 “税,是朝廷运行的根本,可税全压在最下面,是要地动山摇的。”四爷就道,“因此,改税制,是必须要走的路!之前我为什么总以五十亩为基准呢?因为这是给税制打下一个基础。以五十亩为基准,五十亩之内,不纳粮。超过五十亩的,超过的部分再论。超过二十亩,这是一个征收标准。超过三十亩到五十亩,这又是一个标准。” 左光斗有点明白了,“假如有一百亩地,其中五十亩不需要纳粮,剩下的五十亩,其中的二十亩纳粮比例小,剩下的三十亩就又是一个标准……” 对! 明白了,这么一改,小户人家没有负担,几乎是不纳粮,或者是极少的纳粮。便是小有资产的地主,也能占便宜。为什么呢?因为很多大户人家,不分家!兄弟几个,几世同堂,都在一个家里。可要是五十亩之内不纳粮,一百亩之内纳粮之数都不大。那么小地主必然是会分家的!五百亩地的地主,有上三五个儿子,这么一分,一个儿子也没多少地。如此一算,能少纳不少税。 而真正受损害的,是大地主。他们得将地佃出去。如果开荒不收租,还能成为私产。这必然导致很多无地的佃户开荒,那佃别人的地就变少了。大地主就得减租以达到有人耕地的目的。这一片地的收入,给佃户分走了一大半,剩下的有四成就不错了。这四层里,若是再给征收大量的税收,他们所得的利益就所剩无几了。 那么,他们占据那么大片土地无利可图的话,持有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四爷就道:“朝廷得重开海运,欢迎民间资金参与……” 懂了!叫那些手里有地,却从土地上再不能压榨利益的人,卖掉土地,参与到海运上来。这些人追逐的依旧是暴利。 可若是如此,朝廷可有资金购入这么多土地? 百姓是买不起的,小地主便是零散的能消耗掉一部分,但依旧是会有土地难处理。 “怎么会难处理呢?”四爷就道,“他们可以用他们的土地,抵消海运所要缴纳给朝廷的一半海关税。” 那您收回来的土地呢? “或是军垦,或是民垦,或是作为监狱的配套部门,这些地方每年所产出的,除自身的开销之外,剩下的就是军粮。便是如此,也消耗不了那么多的土地,那这些就|就近分给想要的百姓。这地给他们种,十年内,拿三成的粮食上交朝廷,七成自留。十年后,田地归他们。” 这就跟分期买了一块能交易的资产一样,这是非常诱人的条件。 等于是转了这么一圈之后,把田地问题给解决了。若是人人都有地种,有几个人舍得抛家舍业的生乱子。 这相当于免了天下八成人的赋税,纳税者只两成人。 可谁在这里面真的利益受损了呢? 没有!谁的路也没被堵死。 咦咦咦?这是怎么操作的? 说到这里,他觉得再下来他搭不上话了。因此,他只能道:“臣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才能回您的话。” 嗯!有什么想法就直言,这事还不成熟,千头万绪之下,暂时没跟人提过。 左光斗忙道:“您放心,臣不跟人言。” 那就吃饭,吃完忙去吧,北方水利该如何修,从哪修,写个折子,回头递上来,咱们再谈。 也不知道是吃的舒服呢,还是谈的欢畅,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着在外面等着召见的人,胸口都是烫的。 林雨桐游廊里瞧见四爷那边热闹的很,她拍拍手,该咱干活了!据说,这大明皇宫里,光是内库储蓄就有三千七百万两金锭,这个说法嘛……有点扯!要是崇祯真有这么些钱,砸也砸死四爷家的老祖宗了,还能把江山丢了? 所以,林雨桐对库里的东西没太大的期待!她心里盘算的是,这些太监这些年各种办法搜罗的也罢,贪污的也罢,把库里的东西弄出去然后以次充好也罢。你说这些人,得藏了多少? 估计把这些人给收缴了,所得一定比皇家内库多。 走吧!干活吧!搜出来的多了,好叫四爷拿钱去砸他老祖宗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60 章 明月清风(36) 明月清风(36) 大明这宫廷的事,不好办。 里面枝枝蔓蔓的牵扯太多了!比如说太监和宫女对食这中事。有些宫女是逼不得已,有些是想找个依靠,当然了,这其中也不乏在相处中相处出真感情的。 那你说,想一刀切的把宫女放出宫,先不说如今外面的境况她们怎么生活,就只跟太监们的牵牵扯扯的,这事啊,就难办。 林雨桐带着张宫令一路往宫里去,地方就选在交泰殿。她问张宫令说,“你觉得宫女乐意被放出宫的,占据几成?” 张宫令脸上带着几分勉强的笑意,“多是日子艰难,才进了宫,为的是一顿饱饭吃。在宫里,不能出宫的时候,心里难免有怨气。吃饱饭了,想要的就更多了,人心不知足,概莫如是。可真要放她们出宫,怕也……一时惶恐,不知所措。”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张宫令小心的打量林雨桐的神色,这才道:“臣知道,历代新旧交替,必要放人出宫以示恩宠。年岁在二十五岁以上,出去了还能找个男人嫁了。可若是年过三十,再嫁人就有些难了。若是年过四十,嫁人无望,体力都难支应,出去也不过是找个庵堂找个女观栖身罢了。” 林雨桐站下脚步,看向张宫令,“宫中的开销,太大了!从今往后,皇室的生存,再不动用一分民脂民膏,得自行解决。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张宫令一时有些茫然:“那皇室……如何过活?” “这就是以后我想法子解决的事了。”林雨桐继续往前走,“这般繁冗的人员,皇室负担不起。但你说的对,放人本是仁政,若是强行一把推出去,这是怨,不是恩。”说着,她就扭脸看张宫令,“如今,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事得张宫令去办。” 是!您说。 “若是让宫女们像是朝臣一样,拿俸禄银子,拿补助银,然后放出宫,你觉得可行吗?” 张宫令怔愣住了,“像朝臣一样?” 嗯!像朝臣一样,“给你们品级。” 请您明言,您打算怎么做? “人员得精简,宫内的一切事务能保证其运行即可。其余人等,得能区分药材,能抓药熬药,不会的,就请人专门给教,学成之后考核,考核之后,自会安排去处。” 张宫令明白了,之前说的对伤残军士的安置上,就有一条,汤药全面。 林雨桐点头,“对!精简掉的人员考核之后全部充入惠民署。惠民署属朝廷衙门,在惠民署任职,属朝廷官吏。因惠民署有扶助妇幼之责,因此配备女官女吏,这是合情合理的。若是宫女们愿意,学成之后,可根据他们的户籍,优先安置其回老家的惠民署。一切待遇,跟朝廷官吏一样。婚嫁生养子女,盖不影响。其子女将来若是想科举,那便属于官宦之家出身,身世清白。若是想子女承袭父母之职,只要通过朝廷的考核,都可。” 张宫令有点动容,这个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恩典。她就要往下跪,林雨桐一把将人扶住了,“我也知道,宫女和太监之间,有很多人是有真感情的。若是感情为真,以后还想着一起凑活着过日子,那太监也可以学医术之后,安排进惠民署。待遇等同!” 可除非年纪已经大了,出宫没法嫁人生孩子的,哪个宫女在听到这样的条件之后,还乐意跟太监一起过日子呢?便是现在以为自己愿意,可出了宫呢?在宫里内监是天,谁都得巴结着。可出了宫呢?多数人还是对内监瞧不起的。男人立不住跟脚,女人自然就瞧不上。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可上面把恩典给了,下面怎么选那是他们的事了。 张宫令郑重的领命,“臣这就去办。” 林雨桐拍了拍她的手,“惠民署女官总是要人管理的,宫中女官以后便有专职之事了。以后后宫不再设有女官,只有男女管事而已。要做官,须得出宫。” 明白。 “但在这之前,请张宫令,把郑贵妃的人、李选侍的人、把跟着魏朝、魏忠贤和客氏的人,都挑出来。人集合起来,然后挑一个往里送一个,力争不要漏掉了谁。毕竟,之后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学习期。若是被我挑出来了,这便不好了。” 懂!恩给足了,若不知趣,事就不是这么办了。况且,真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混在其中,将来就意味着出乱子。她也不乐意冒这样的风险。 林雨桐去大殿里等着了,那些太监都活成人精了,想从他们身上直接下手,太费事。 但是呢?女人则不同。 如今的宫娥和女官,看太监的脸色是常事。大太监若是看上哪个宫娥了,她们都反抗不得。这也就导致了几乎八成的宫女都跟太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女人身上很容易打开缺口。 坐里面,一盏茶的时间还不到了,就先被送进来一个。这个是穿的比别人体面,且长的也比别人好一些。耳朵上的坠子是宝石的,手上四五个戒指,手腕上的金镯子那么粗,若隐若现的。 这姑娘在宫里过的是富贵太太的日子,宫里只怕很多个主子过的都不如她。 “说吧!”林雨桐端着茶盏宽茶,边上的梁尚仪手里拿着笔等着做记录。 这姑娘跪在地上抬头小心的一瞧,就立马又低下头,“奴婢是收过魏忠贤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好家伙!林家花几十两买个小院,尚且得要卖二十亩地才能买的起,眼前这姑娘,一收就是两千两。他魏忠贤打哪来的银子? 朱由校只一天的皇帝,他还没太多的贪污的环境才对,可看这手笔,他来钱的道道挺深呀! 嗯!挺好!只要跟魏忠贤有牵扯的,都能拉进来清算。这都涉及谋害先帝! 这么大手笔的钱交到魏忠贤手里,这必是宫外之人。宫外之人贿赂魏忠贤,投的不过是以后!能这么大手笔的,八成跟商人有关。 林雨桐就冷笑,“就收过?只这些还不够?谋害先帝你在其中出了几分力……” 冤枉! 一跟要命的事牵扯上,她倒的特别干净。怎么跟了大太监,大太监平时都干了什么,他的徒子徒孙都有哪些,他都收过谁多少钱,贿赂给谁多少钱,给谁办过什么事,害过谁谁谁,撂的那叫一干净。 行!先堵了嘴,关到后面去吧。审完了一起处理。 第二个被带进来的一瞧就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不等问就抬起头来,将袖子撸起来,上面布满青紫的痕迹,“娘娘,奴婢不想出宫,奴婢害怕。奴婢随是白高升那个老不死的菜户,可奴婢不是自愿的!他叫人把我绑了,嘴里塞子布弄进她的屋子……他作践奴婢……之前好几个都死了,吊死的吊死,投井的投井了……今儿要不是都叫集合到一块,奴婢都吞一块金子……死了算了……”她说的咬牙切齿,把这个叫白高升得到老底子都给刨了。跟宫外谁有牵扯,收上来的税银他们私下扣几成,交给哪个商行牟利,存在哪个钱庄,谁谁谁经手办的这些事,她都给倒出来了。 林雨桐摆手叫人下去了,突然觉得,太监的处理跟宫娥还不一样。 太监中,不杀一批,是绝对不成的。 她放下茶盏,“下一个。” 再进来的是个素净的女子,三四十岁大,并不惶恐。她见礼之后,看向林雨桐,“王妃,奴婢识得刘医婆。” 嗯? 这女子没起身,只语气平静的道:“奴婢的当家的是司药库的管事刘百兴,各个宫里的管事,都跟我那当家的有些交情。奴婢承认,我们收银子了。可不收银子,便是异类。但奴婢保证,我们并未曾害过人。简王爷当时的药,当家的他并不知情,后来知道了,就将药渣小心的存起来。后来又给简王爷开了对症的药,着人专门去送了。” 嗯!药渣确实是存着的。不管对方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思,但至少是个聪明人。至少不惹祸上身,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沾的道理。 她面色和缓了一下,“你起来,点个你信任的人,再叫上崔尚仪,另开一间,帮着审理吧!” 是! 同时开几拨人审理,速度快多了。 一个接着一个,梁尚仪听的冷汗连连,她都不知道宫里藏着这么多龌龊。这里面有些大太监胆大包天想要欺辱年少公主,有些竟然叫人递了银钱给老皇爷临幸过的妃嫔,想跟妃嫔结对食。还有的瞧上小宫女,人家不乐意,逼着人家跳了井的。有拿了郑贵妃的钱打过当年的王恭妃的,有为了巴结郑贵妃,给王恭妃的饭食里添过沙子的。有奉承李选侍,见天的指桑骂槐欺负王才人的。更有不知死活,在药上动手脚想要害死简王的。 她不知道别的宫殿里,其他人都审理出多少,反正她这里,已经是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了。不把这一个个的翻腾出来,她都几乎忘了,宫里其实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便是主子不吃人,这一层一层的管事,那也是吃人的!这些人压榨起下面的人来,比主子狠的多。 两天两夜啊,轮换着睡一会子,好几拨人同时审理的情况下,勉强算是给审理完结了。 这里面牵扯到多少人呢?牵扯到的有名有姓的太监两千一百多人。 对着名单,动手吧! 封闭内宫,封闭宫外太监们的住处,不管是集中居住的宿舍,还是大小太监们的私宅,都给我封了,这事还就非锦衣卫不可。 为什么这事不能叫东厂去办呢?东厂跟宫里的太监瓜葛太深了,虽东厂内不全是太监,但太监的比例依旧大的很,且大多数在深宫之中。这枝枝蔓蔓的,难保不走漏消息。 刘侨偷偷叮嘱王百户,“带着人,放机灵点。多抄……别私下贪!抄出来了咱们的前程在后面了,别为这点银钱丢了主子的脸。” 懂!多抄就是把能抄不能抄的都给摸一遍。宫里这些人的钱,来的都不怎么清白。 他还不放心的道,“应天那边也动了?” 这个不劳你操心,早盯着这帮阉货了!这次不给把底子扒拉干净,咱都不算完。 外面这闹腾的如何热闹,林雨桐是不知道的。她就知道,大太监一被摁住,当场扬起刀砍了两个之后,那是树倒猕猴散了。这些大太监,在宫里过的跟老太爷似得。有专门伺候,有媳妇,认了干儿子干孙子,一个人几十个人伺候。他所住的地方,专门有做饭的厨子伺候他一日三餐。一个人好几个厨子,各中口味都有。 这些人攀附着大太监的小太监们为了脱罪,狠命的把这大太监的底子往出刨。只一个叫刘金的大太监,不算他在宫外的宅子,宅子里的陈设,手里的地契,就只宫里的住处,就搜出黄金一千八百多两,另有白银五千七百多两,各中珠翠首饰摆件,折价都在万两白银之上。 林雨桐的手在这些银钱上扒拉过去,再看看越来越多的被搜出来的银钱,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就一个太监,他的钱能从哪来的?受贿是肯定有,但大部分肯定不是受贿来的。这必是皇帝的私库里弄出来的! 收缴完了之后,林雨桐回去都觉得很梦幻,感觉大明的皇帝大概都不咋识数。 结果一看四爷手里的账册,她更坚定了这中想法,他们就是不识数。皇帝的内库确实存储丰富,但是这里面一样都被各部截留的。比如黄白蜡,一进一出,一折价,好好的货按照成色低一等的给皇上算钱,这就等于是户部明目张胆的从皇上手里抠走了三分之一还多。户部这么一截留,好似入了户部的帐,天下的钱财天下人用,没毛病。但问题是工部也截留呀!什么杂料银、杂派银乱七八糟的一堆,账目中只万历四十三年一年,工部就从皇家内库里截留了白银九十万两。敢问,这银子去哪了?谁花了? 这要不是宫里的太监、掌管库房的、连同这些大臣一起联手,这才见鬼了呢! 一年只工部和户部,从内库弄走一百多万两,跟玩似得。这数额都占辽饷的一半了! 坐在上面的皇上倒是捞的挺起劲,从民间加税加税再加税,可多捞的全被人偷偷弄走了,捞了个寂寞呀! 林雨桐就觉得,大概朱家人的基因里,少了算数那根弦!真的!跟狗熊掰棒子似得,忙的可起劲了,结果啥也没捞着,你说愁人不愁人?!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61 章 明月清风(37)二更 明月清风(37) 这事不能急,再是火大,也得把火气给压下去。事得一件一件的办,先把宫里这点事处理明白再说。 陈距和锦衣卫两边用力,三天之后,基本是清理完了。 宅院抄出来三百七十二套。 田亩抄出来八百七十万亩,这相当于多少呢?反正通州的田亩总数是一百一十万亩,这相当于八个通州的田亩。 林雨桐拿到手里的时候都有点不可置信!这就代表着差不多有八个通州的百姓都在给这些宦官做佃户。一年累死累活的,产出得上交一半。 她的第一反应是问:“粮食?他们是不交税的吧!那么粮食呢?必有囤积呀!” 王成忙道:“锦衣卫已经去查抄了!许多田亩都在江南,这尚且需要时间。爷说了,查抄之后就地赈灾,两厢便宜。再则,应天那边查抄的数额也不小,还须得再运回来。” 再看金银数目,这个数目确实可观的很。 王成低声道:“把金银以及金银器皿,玉器摆件,古玩字画都折价算进去的话,价值该在一千三百万两左右。” “银钱交由户部入库,器皿摆件家具……你找个商家,直接折价。” 王成愣了一下,“找……哪个商家?” “谁抱了魏忠贤的大腿,想巴结未来储君的那个商家……找他去!他只敢往高了叫,绝不敢打折。先折兑了银子出来叫户部入账了,他们的帐等以后再算。” 是!还没登基,咱不能着急。 只收拾内监,施恩宫女,掏空内库,减少皇室开支这几项,就叫人心安稳了,接下来的事慢慢来!毕竟,得名正言顺。 是的!外面已经下旨昭告天下了,九月十六,登基大典。 再着急不能急在这一两日上。 桐桐还跟王成说了一声,“你出宫的时候,给我家捎个话,就说我一切都好,叫家里放心。等忙过这一段时间了,再接家里人来说话。” 好! 王成应承着,把名单递过来,“您看……这些人都杀了?” 林雨桐拿了红笔一个挨着一个勾绝,“一百七十八个,杀!就在西四牌楼,叫一个个的都看着,这些人的脑袋都是怎么掉的。” 放在哪一日? “九月十六!”登基那一天,行刑! 王成一下子便懂了,这是杀给天下瞧的!敢在登基这一天杀人的帝王,都小心着点吧。 林雨桐继续往下翻,“还有这一千多人,大恶没有,小恶不断,杀他们觉得冤,那就不杀。煤场挖煤,采石场采石,营缮监打造兵器最缺的就是苦力,分下去吧!跟看管的说清楚,这些人终身服役,走脱一个,拿他们是问。” 这又是一部分。 剩下的,还有这么庞大的数量,怎么办呢?还得消化呀! “宫里留三千人,一半用于宫廷的一般维护,剩下的一半,你得挑里面的人品性情学识过的去的,这部分纳入官吏行列。至于这部分人怎么用,随后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两部分人挑出来,一定要精挑细选,这是留在宫里的,关乎宫里的安全。” 明白!“可这剩下的数万人怎么办?” “每人一份表,看他们各自擅长什么,填好了交上来。擅长什么都行,有些人觉得他能跟三保太监似得下西洋,那船舶司不介意给你一个位置。有的人觉得能上阵杀敌,那就去杀敌。有斩获一样给你封侯拜相。便是战死了,若还有家眷要照顾,朝廷的政策在,父母子孙有所依,死后皆入忠烈祠,不少了供奉。活着的,就是朝中大臣。站在金銮殿上,谁敢小瞧?王爷登基后,要册封郑和,且会下旨郑和入太庙……” 王成忙道:“不可!” “为何不可?”林雨桐叹气,“是!世人对宦官多有偏见,但不得不承认,这一群人中,有杰出者,有佼佼者!这跟世上的官员是一样的,坏的,就该杀!好的,就该记住!郑和七下西洋,意义不可估量。他是内监又如何,做到了多少人没做到的事,那他就是真汉子!这些话,是我说的,也是王爷的意思。你可以将这些话带给他们,叫他们知道,在我和王爷心里,他们并无不同。我知道,咱们有净军。可净军是打不了仗的!他们是被迫而非自愿,这是有很大的差别的。但若真有此志向的人,那就是正常入伍。当然了,若是觉得不成,咱们也有许多差事的要做的。几万人……有学医的,可去惠民署,可去军中后勤做军医。这么一分派,几乎一万人就不见。还有就是搭桥修路的差事,永远都有的。才几万人而已,怎么消耗不是消耗!有了这一批人,可减免了百姓徭役……难道不好?” 那要是这样,怕是更多的人愿意去军中吧。一样的吃苦受罪,一个永远出不了头,一个许是有出头的机会呢。 林雨桐心里笑,要的就是如此!去军中吧,真正勇于打仗的自然就出头了!若是不敢,那打仗也不指着你们,但是军中的后勤保障需要的人手也不少。像是红衣大炮,光是运起来就特别耗费人力。这些人养的溜光水滑的,去吧!去军中修城防工事,运送器械物资。军中可自有规矩,你们在宫里这一套,军中可不认!军中恨死你们这种吃肉喝血的玩意了,看他们收拾不死你们。 “我是希望数年后,从宫里出来的,能穿着朝服走进金銮殿的。”她把名单推过去,“就这么办吧!再给你三日工夫,赶在登基大典之前,把要留下都留下,要出去的都送出去。若有留下来要学医或是打算做苦力的,就集中在一条胡同里,调拨锦衣卫,看护死了。剩下打算从军的,分五部分……分别送到锦衣卫、城防营、城外三大营,以军事训练的名义送过去……” 这是防着这些人闹事,这才打散,且交给军营看管。 如此又过了三天,半下午的时候,大批的太监从皇宫里撤离出去,收缴腰牌。紧跟着宫里的旧腰牌彻底的废除,新腰牌新管理,压根不是人手就能有一个玩意。 一时间,宫里安静许多。 宫女们除了伺候主子的,剩下的打算出宫的,都集中在一两个宫殿内,集体住宿,集中管理,请了医婆来讲课授课。 太监也一样,除了留在宫里的,剩下的都被集中管理了,不允许再随意走动。 而维护宫廷的一千五百人,迅速的分好,谁负责什么早就定好了。哪怕是打扫的地段也一样,几个人一组,责任是什么,直接责任到人。如果病了,有什么样的规章制度。 不需要巴结谁,规章在这里摆着呢。每一季几身衣裳一双鞋,一顿吃多少餐饭,半年多少日用品,生病了去哪里瞧病,每月领多少钱,可以拿到手里,可以记在账上。若是受了欺负,有哪些途径可以上告,都定好了,就这么执行吧!好好的当差五年,奖励什么。当差十年,又奖励什么。多少岁能退,之后去哪里安身,享受什么待遇,都规定好。 这次宫女太监里,超过五十的一共两百多人,这些人朝廷奉养,回头就移出宫廷,入安养所。周宝作为内廷管事,再忙每十天得去一趟安养所,所有敢克扣和虐待这些人的管事,都定死罪。 宫规一条条列个清楚明白,重新开始去学。 张皇后从丫头的手里拿了新宫规的小册子翻看,翻看完之后跟崔尚仪道:“可见人跟人还是不一样的,这样的事,我就不敢。” 崔尚仪低头,“娘娘您……也能享一辈子尊荣。” 正说话着呢,外面禀报说,“王妃来了。” 张皇后忙起身,迎了林雨桐进来,“弟妹来了,快坐。知道你忙,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雨桐看了崔尚仪一眼,崔尚仪一摆手,伺候的都出去了。崔尚仪等人都出去了,她才跟着退出去。 林雨桐此来,是想问问张皇后她的想法,“……皇宫里,一日日,就是在熬日子。我想问问嫂子的想法。您有什么打算,不管什么打算,只要您开口,我都替您办到。” 张皇后愣了一下,“……这是何意?” 林雨桐握着张皇后的话,“深宫寂寞,日子难熬。你若不想,我就叫张皇后病逝,从此林家会多一姑娘……但您若是觉得宫中的日子能过,您放心,那您只管安心的过您的日子。一辈子富足安泰,平安无忧,就是我给您的承诺。” 张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女子在世间殊为不易。嫁人就一定过的好吗?他虽天真了一些,但心地善良,对我颇为怜惜。而今,他失了亲近之人,我若再弃他而去,成什么人了?之后,我陪着他,做他喜欢做的事,就知足。” 林雨桐叹了一声,“好!那就在宫里吧。王安此人,才干是有,但却粗疏了很。以后嫂嫂要多留意。宫里正好需要许多的桌椅板凳,叫大哥得闲了做做可好?我是极喜欢大哥的手艺的!况且,还有许多极为机密的东西,放在别处做,我们未必放心。以后,不若叫大哥来做,保密的事,嫂嫂看着,可好?” 机密? “像是火炮模型、火铳模型,这些都是机密。”林雨桐低声道:“这世上,若是连您那里都不能保密,哪里还有可保密的地方?只做好了这些,我保证,将来到侄儿身上,给侄儿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爵!您看成吗?” 张皇后一下子便笑了,使劲攥了攥林雨桐的手,这算是把心底最担心的那一层给祛了! 她马上道:“九月十六,登基大典,我和他一起去!” 先有禅位,才有登基,如此,更加的名正言顺。 崔尚仪站在外面守着,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谈话。这个简王妃啊,总是能摸到人心里最软的地方在哪,怪不得她总能一击必中! 看看!一句不提禅位的事,却把事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62 章 明月清风(38)三更 明月清风(38) 九月十六日,登基大典。 外面茶楼里议论纷纷,热闹的很!毕竟嘛,今年这一出一出的,就没断过。 从万历到泰昌再到天启,而今上面又换人了! 一年里,四个皇帝轮番登场,这皇家唱的是哪一出呀? 有那胆子大的一边嗑瓜子一边就道:“唐太|宗当年还上演了一出宣武门之变了,咱们这皇上,戏是怎么唱的呀!前几天哥哥登基,这才几天呀,弟弟又登基,瞧瞧吧,别过几天,又换一个登基的。能不能长久呀?干啥呢这是?!” “别瞎说,简王不错!”另一桌坐着的就搭话了,他是山西来的举子。因为万历皇帝没了,举子就觉得吧,这新皇帝登基,怎么也得开恩科呀!至少明年,就得有恩科。想着冬天赶路难,干脆就提前出发了,这才到京城没多少日子。结果正好赶上了一场热闹。但一听,这皇位轮到简王坐了,他就觉得好!他是举子,但是呢,不是有钱的那一拨。当年赈灾,他被四爷抽调去帮忙过,最后也没亏了他!因此,此一番一听是简王,他是兴奋的。也不介意替简王传名声,“山陕两地的百姓都知道呢,简王好,简王好,简王来了饿不着……” 这话对!马上就有人附和,“没听说吗?赈灾发兵饷,还没登基呢,那一条条的旨意都下来了……开荒的田地不收税,说是有良种,便是大旱大涝也能保证些收成……” 再等等再看,有时候这经是好经,就是歪和尚念,给念歪了。 “这次不会!没看最近京城里锦衣卫到处都是吗?拿那么没卵子的货呢!说是要抄家砍头,说是今儿就要砍一百多号人呢……” 是不是真的? 真的!人都押去了,锦衣卫都把西四牌楼给围了。 “今儿登基,那地方距离紫禁城可近呀!不怕血光冲撞了?” “听人说,宫里的意思是,邪不压正,惩恶扬的是善,并不惧怕!” “肯定是要杀的呀,说是抄了一千多万两银子呢……还有那好些宅子,都是好宅子,也不知道那些宅子发卖不发卖!” 东一句西一句的,各人有各人的关注点。 坐在角落的桌子上,是两个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不是林宝文又是谁? 林宝文给对面之人斟茶,“你看呢?” 这男人朝林宝文摆手,“看什么?”他端起杯子转了转,“我呢,是有书可读,有田可耕,就能悠游之人。说什么有好碑文可观,被你诓出来,原是为了这个。”他连连摆手,“大明到了如今,气数已尽!非旷世名主不能治!林兄,池塘里是养不出蛟龙的!”他朝上指了指,“这位不也是长在宫廷里,未曾见过风浪之人?这样的人如何跟关外的努|尔|哈|赤比!你看看那个鞑子的履历,再看看这个少年!一个已经磨砺成一位雄主呢,这位的翅膀还是软的……说实话,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罢了!若是风调雨顺,还能多撑些年。指不定你我闭眼之前,大明还是大明。可要是风不调雨不顺,你我到了老来,唯有一死而殉国了!” 这人真没劲!林宝文拉他起身,“走走走,西四牌楼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今儿要杀人!” 西四牌楼这条街都是极大的店铺,这会子茶馆酒楼饭肆早已经人满为患了,位置最好的酒楼都上不去,小二在门口就拦了。 林宝文才说给人家掏钱的,结果有一大户人家家丁样子的人低声跟掌柜的说了什么,掌柜的急急的出来应了,给安排了二楼一处极好的位置。之前坐在这里的人不知道被挪到哪里去了。 林宝文没坐,先问说:“掌柜的,这是借了哪位朋友的光了?” 掌柜的低声道:“原本坐的是公主府的长史,之前,长史大人说去雅间陪驸马爷去了,位置空着也是空着,请您坐了。” 公主府?那无碍! 林宝文叫掌柜的代为道谢,就请这位朋友一起坐下了。 茶水还没上来,边上一桌就有交谈声传出来,看样子是富贵人家出身。几个人正说闲话,听了一耳朵,竟说的是林家:“……极为杀伐果断,宫里的事,这么些宦官宫娥的事,都是咱们这位准皇后办的……锦衣卫里打探的消息,准着呢。勾决人犯,歘歘歘的……怪不得之前说简王妃杀人拎着人的脑袋满大街的溜达,本还有些不信的,如今再看,八成是真的。这林家,莫不是武将人家?” “哪里是武将人家?”有那打听的详细的就说,“这个林家呀,是李贽李先生那个林家……” 啊?哦哦哦!知道了! “那位老先生可是个疯子。” 是啊! “可谁知道人家还能出一皇后呢?” 可不是嘛! “不过要是这家的姑娘,那这难怪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 可不就是这个话! 林宝文尴尬的喝了一口水,他颇为不自在,感觉二娘又不好往出嫁了。 他这位朋友朝前凑了凑,低声问:“勾决人犯这事都是你闺女做的?” 呵呵!以讹传讹!绝地是以讹传讹,“别听他们瞎说八道的!我闺女温顺贤淑,这说的跟母夜叉似得人,怎可能是我闺女?不要瞎说!”说完左右看看,一脸的警告之色,“大明往前翻一翻,那宫里无缘无故废皇后的事发生了几回了,别害我闺女!” 哈! 两人低声说着话,皇宫的方向隐隐有礼乐声传出来,还不等二人细听那礼乐声,好从中判断这登基大典进行到哪一步了,茶馆里嗡的一声,都奔着窗口来。 从窗户望下去,乌泱泱的一片,可不正是被押解来的囚犯。 耳边是都是人们兴奋的声音:看见了吗?那个姓刘的……我呸!狗X的为扩大他的宅子的,愣是逼着我家把住宅卖了!娘的!他也有今天!该! 那个是尚膳监的吧?肥头大耳的,这家伙也不是东西,摊派了供奉下来,咱们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 楼上面是叫骂的!下面还有人拎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破鞋,冲着这些人就砸!还有拿着石子,先砸的头破血流解恨了再说! 跟林宝文一起的中年人就发现人群里混着几个不起眼的人,这几个人都在吆喝着:“……皇上今儿登基,就先杀这些人……这是为大家除害了!除了杀了这些人,几万的太监,都发配到军中去了……宫里只留下一两千人……剩下的都发配从军了……” 紧跟着又有几个衣着差不多的,混在人群中,呼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情绪是会传染的,先是三五个,后是一两片,最后成了一大片,呼喊万岁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看明白了这一点,这人蹭的一下扭脸看林宝文,“林兄,你是怎么教养姑娘的?” 怎么了? 你为什么把你家女儿养的像个小人! 林宝文:“………………”这要不是我请来的客人,我直接甩袖都走了!憋了好半晌,他才道:“我闺女本来年岁也不大。” “这是伪君子的行径!” 林宝文:“………………”你是伪君子!你全家都是伪君子!心里憋了一口老血,但还是忍着道:“她年岁小,才越发的需要教导!别一个明君再被她给带偏了!” 这种姑娘你是怎么敢送到宫里去的? 不是!我闺女是哪种闺女呢?再也忍不住了,想跟他辩几句的,结果一声‘行刑’声传来,他不由的扭脸去看了,结果刚好看到,齐刷刷的那么些人被押的跪着,然后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狠狠的劈下去,血!还有咕噜噜的人头,满地的滚啊! 林宝文顿时心都不跳了一样,大口的喘息着,直直的就要朝后倒! 这人一把给抱住了,给掐住人中,“没事,缓缓!缓缓!”就这怂胆子,怎么养出那样的闺女的?!莫不是,这伪君子、小人行径的事都是假借林家姑娘的手,但实际上的伪君子、真小人这人是今儿才登基的新帝。 若是如此,这天下还能撑几年呢? 不行!得看看,得看看接下来有什么动向,再决定出山不出山。 动向? 能有什么动向呢? 潦草的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四爷就点名了,“内阁、六部尚书以及左右侍郎,留一下,说点事。” 这些日子,三品以上的京官以及部分四品以上的京官,都被四爷见了一遍。见过的都知道,被点名绝对不是什么幸福的事。 面君啊,叫君王对咱有印象之类的,不想!从来不想的!最好能一直忘了我最好!因为安排下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啥时候能完成也不知道,每天催命一样的,真怕被点名,又问进度。 催命也没这么催的! 没点到名的,觉得好幸运,麻溜的撤吧!被点名的,就寻思着,今儿是啥事呢? 是给历代先祖上徽号的事吗?或者是定年号?年号得从明年开始吧。或者是谈论今年是按照哪个年号算? 今年说是万历四十八也行,但是这么说了之后,把泰昌放到哪里?又把天启放到哪里? 几个人一路都想着,等会子皇上问起来,该怎么答这个问题。 谁知道到了后面,见新封的皇后已经在大殿里了。此刻,大殿里摆着个圆形的算盘,边上还摆着一圈的账本,这是干什么? 见了礼,一个个就好奇的探头看。 这新皇后叫了起,脸上带着喜气盈盈的笑意,然后往算盘边上一站,一开口就说,“是这样,有点账,要跟各位算一算。” 跟我们算账? 对!跟你们算算账。 方从哲转身就想跑,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大家的年货都备齐了吗?我还说今年比较轻松,我妈都给我准备好了!结果我儿子不高兴,人家问我说,“为什么要叫外婆做?”我说,“我觉得我妈妈做的好吃。”我儿子回了我一句,“你觉得你妈妈做的好吃,我还觉得我妈妈做的好吃呢。”我真诚的告诉他,“我妈妈做的是最好吃的,你可以尝试一下。”但他坚持认为,“我就觉得妈妈做的好吃!你只管你觉得好不好吃,一点都不管我觉得好吃不好吃。你爱吃你妈妈做的,但我爱吃我妈妈做的!”说完,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无言以对!他说的好有道理! 第 463 章 明月清风(39)一更 明月清风(39) 你们六部,分别都从皇家的内库克扣了多少,咱得算算清楚。 当然了,并不是说从万历初年开始,就得清算。那不用!那个时候万历的老娘还在,冯保这样的大伴还在,关键是,还有张居正这位首辅在。下面便是有点猫腻,但不敢太明目张胆。水至清则无鱼,要是老这么翻腾,那能翻腾出什么呀?关键是,很多当年的六部首脑,都没了。当官当到一二品这个份上,年岁都不会小。这又过了这么多年,便是活着的,也都在老家,能不能受得了颠簸,都难说呢? 你非要给折腾来算旧账,没戏!算不明白的。 那账目从什么时期坏的? 就是从叶向高做首辅的时候有一些明显的苗头的!但是,对叶向高不能太苛责。他是独相,一个人担着那么多的事,国事基本都压在他身上。得叫下面的人还肯干活,那你就是得叫人家吃点利!那个时候,钱小额的被贪了,但是大家拿了好处,基本还是干活的。 咱回头去算账不算是错,但也得存着体谅之心,设身处地的去想想当时的具体境况。若是一味的苛责,这天就没有对的人了。 真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方从哲做首辅之后,那是一年比一年胆大,一年却比一年更懈政。 咱清算就得从这个时候开始算。 如今的内阁呢,不是只方从哲一人。朱常洛尊从万历的遗言,招了叶向高。可叶向高在老家,这一来一去,得费些时间。再加上这变故一场接着一场,叶向高估计挺有顾虑。召他的朱常洛没等到他呢,咯噔了!人家儿子咋想的他也不知道。那这必然得‘悲伤’的在路上病一病,不急着往京城中来。等皇位上换了朱由校了,啥旨意还没呢!叶向高更不敢继续往京城来了。几天前四爷重新打发人上路,接叶向高去了。估计他应该是距离京城不太远,要不了几天就到了。 朱常洛当时呢,也确实提到了补官场缺额。要补缺,内阁首先得补起来。 除了召了叶向高,他还补充了史继偕、沈氵隹、何宗詹、刘一燝、韩燝,朱国祚。 这些人从哪提拔来的,不都从六部吗?朱国祚是应天的礼部给简拔来的。所以,这些年,他们也一样是知情人。 但是呢,就算是如此,就能这么不讲情面,言语犀利的说算账吗? 桐桐行,但是四爷不行。为啥呢?因为大臣里也有玻璃心呀!就像是史继偕,此人曾经一个人统领过三部的衙门,没法子,缺人嘛!这肯定管不过来,若是只追究责任,这人也冤枉。说起来,此人为官清廉、公正,敢于直言,曾经带着人为了请万历皇帝早朝,跪到僵硬被抬出宫。这是个好官吗?是!现在这朝堂一片污浊里,要不是这些人还撑着,朝堂早坍塌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有一颗玻璃心。前几年一次科举,点了个状元,这状元是三个考官一起挑出来的,放在前三甲里!但点状元,那是皇帝的事。万历皇帝就点了这个人做状元!结果呢?结果一公布,坏了!人人都开始攻击史继偕。因为他是晋江人,这个状元恰巧也是晋江人。可巧了,状元的试卷上有三处刮痕,不太完美。就是那种修改痕迹,用小刀刮一层,然后改过来。这是瑕疵,没问题。但是呢,点此人做状元,做主的又不是他。结果一出来,人人都说他偏私。 其实当官的提携同乡,常见的很。人家要说,就叫他们说呗,说一段时间自然就不说了。可此人受不了这话,直接辞官要走。万历没准,就是方从哲觉得人家委屈,跑去万历皇帝跟前认错了,他是主考,把这种有瑕疵的卷子呈上去是他的错。万历也表示理解,认为那点瑕疵完全是瑕不掩瑜。 事情到了这不就可以了吗? 不!人家不受这个气!不管你批不批准我走,反正我是要走的,然后人家真走了。 因着此人有这么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四爷就得考虑,咱不能伤了人家呀! 看!大明的皇上做起来就是这么的蛋疼,你不仅得能容他们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跪在外面逼着你答应某一件他们认为极其有道理的事,还得哄着他们别叫人家觉得在你这里受了伤害。 马屁这种话,四爷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了。 颂圣这种常规操作,在大明的当官的看来,这就是谄媚。 于是,骂皇帝是常规操作,是清流们必要走的一个流程。 想着一坐在皇位上就能雄霸天下?呵呵呵!不被朝臣雄霸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既然桐桐说话不客气了,那四爷就得客客气气的,“坐坐坐!皇后性子直,说话也直。这几天她确实在算账,把诸位留下呢,也就是想请教一些账目。” 请教啊!好啊!为帝王解惑本就是朝臣的本分。 四爷示意桐桐,那就开始吧。 于是,大家就看到皇后的手在算盘上翻飞,“……这一年,黄蜡十一万九千七百斤,白蜡三万五千斤,黄蜡一斤两钱,白蜡一斤四钱……咱们将损耗,合理的折损算进去……这个折损率是从商家那里得来的有效数据,这么一折算,本该得银六万八千两,可实际入账三万六千两……凭空不见了三万两千两,这还只是万历四十六年,黄白蜡这一项,就少了三万两千两……” 皇家的供奉里又怎么会只有黄蜡?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尤其是丝绸这一项,我的天爷呀! 皇后的手在算盘在扒拉,嘴里一句一句的报账,咱也没听出来那算的到底对不对,但是户部尚书李汝华已经站在算盘的边上,一边看账目,一边看皇后算账去的。从他那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上可以判断的出,皇后八成、估计、也许、大概、可能算的都是对的。 老天呀!只扒拉了最近十年的大账,愣是被她算出一千多万两白银出来。 这钱哪去了,被朝廷这些衙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抠走了。 四爷就道:“皇爷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吗?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一直不言语呢?盖因皇爷知道,下面的官员日子清苦。祖上定下的俸禄,他没给变。但也想着,各个部门拿了钱,是补贴给官员了。这每年这么多白银作为补助银,上上下下的日子也该好过了!可是呢?而今这算盘珠子一扒拉,再问问那些小官小吏的日子,咱这才发现,下面是一点好处也没得到,那钱呢?去哪了呢?我知道,诸位里面,有些人比我还震惊。你们把从皇室折银这点事,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是!多少大事解决不完呢,皇室那点说到底是皇家的私事。 便是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他们其实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因为一半的权利在那些太监手里!你就是要查,掌事的太监一包庇,你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今,太监们被处理了,抄出那么多的钱财来。那么同样的道理,把六部清洗一遍,至少也能抄出那么些来。 方从哲就低声道:“皇上才登基,这般大张旗鼓,怕人心要乱的。” 嗯!四爷点头,“有道理!那要不这么着,咱呢,在城外,盖房子。” 啊? “每个衙门,得有属于自己的赈灾安置点,首先,这大冷天的,得有屋子,不能把人冻死,对吧!不要什么好的房子,就地取材,土坯墙,草房顶,这就成。除了这些以外呢,得先得在城外,给各部的官吏,盖房子修院子。我知道,京城居大不易。有大部分官员,在京里是租住房子的。还有很多,京城租都租不起,是在外城租的房子。之前本该得的银钱补助,他们没得上,那现在只能通过其他途径补上嘛!盖房子,雇佣灾民流民来盖房子。外城荒地不少,圈起来盖嘛。也一样,不要多好,等以后条件好了,咱再推倒重建都行。现阶段而言呢,哪怕是一个小吏,也得有个一明两暗的正屋,带厨房带柴房的小院。能叫他们带着父母家人能过日子的所在就行。这房子得分下去,只要官员还在任,就有权免费在里面居住。之后,还得有安置房。安置干了一辈子的官吏,因病退了,得给人家一套安置的院子。只要退了的官员们还愿意在京城呆着,就得叫人家一直住着。直到终老!” 方从哲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这手段高啊!这受益的是更多的中下层官吏,只要给朝廷干活,一辈子不出什么大差错,朝廷给你养老!若是如此,官员缺额马上会补齐!住在那样的地方,那是荣耀呀!如今在职的,敢不效死力!? 这事办的: 一则,叫城外安稳了!流民每年秋里来,春上走,干活就饿不死。顺带的赈灾了。 二则,收揽人心。读书人、绝大部分官吏,心能不向着他? 三则,逼着各部从小金库里往出拿钱。这些事是各部的福利,把贪进小金库的钱往出拿吧。 四则,调动起中下层官员的情绪!这事一传出去,这些人感念皇上,但必然更仇视那些那些真贪污的人。他们会练手对这些大贪发起攻击,只要有人上折子告,皇上就有理由查!皇上没直接说查,直接查效果不会这么好!他这是绕了一圈子,捎带的办了多少事之后,该办的还是给办了。怕人家乱吗?能乱才见鬼了!只要根基不乱,就是六部大衙门里八成都有问题,都不用怕的!转眼就有人补上来了。 可只这些就完了吗? 没有!四爷又说,“应天那边六部……都撤回来吧!补充京城六部空缺……你们盖房子的时候得多盖点,得给应天北迁官员预留出房舍来……” 方从哲愕然,这竟然还有另外一层目的,那就是:皇上想撤了留都!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64 章 明月清风(40)二更 明月清风(40) 应天是留都,又称南直隶。朝廷这一套系统,这里基本都有! 当然了,这就跟小媳妇似得,权利处处受制。反正是养老的、党争里失败了的,都往南直隶一发。算是有个缓冲! 对官员来说呢,从北直隶给发到南直隶,这就跟丢了官职没啥大区别,坐冷板了嘛!可要从南往北调,就像是朱国祚,从南直隶的礼部直接调入了内阁,估计他做梦都没想到。所以一得信儿,马不停蹄就赶来入职了。 因此,就撤陪都这事而言,只要四爷不明确的提撤都,只说调人补充六部缺额,南直隶那边会反对吗?大部分人是不会反对的!就是养老的人,也因着这边朝廷给养老的体面,也会赶紧来的。除非你觉得北方的气候实在是没有南边好,觉得太冷受不住。那没问题,请你致仕吧。朝廷还少一分开销。 机构繁冗,天高皇帝远不受约束之下,贪污必然成窝。南直隶的权利便是再受约束,可只要还有权利,就对当地有影响。这就跟当媳妇的上面有两个婆婆似得,哪个你都得伺候。这就导致了朝廷对那边的管理,中间隔着一道手。 那就撤了吧! 这个提议,大部分人都表示欢迎。因为清流中不少人被贬谪到应天去了。如今这就是集体召回了!证明皇上在用人上,还是有侧重的呀。 事就是这么个事,账算了,事真得办。 要是不办呢,大概说了,谁不办谁滚蛋。能好好的滚蛋都是运气,就怕揪住小辫子,想全身而退有点难。 这些大臣今晚上回去,各自心里都有些思量。有人庆幸,觉得这个小皇帝,有几分手腕。但也有人真心是惧怕这样的手腕。 方从哲回去之后,心里攥的紧紧的。朝廷这些年,党争就没停止过。可朝臣们为各自的利益而发生的争斗和皇上有意叫他们撕咬,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是的!他隐隐觉得,皇上在弄险,他在知道党争不可控的情况下,想要利用党争清洗朝堂。 大政策上,他要撤留都。 好似只是顺带的,把南直隶的官员给撤回来了!可撤回来之后,那是两套班子。六个位子十个人抢呢,这玩的就是两桃杀三士的把戏。可这点算计,隐藏在撤留都这个冠冕堂皇的大政策之下,那点暗藏的杀机意识到的人还不多。 他惶恐的睡不安枕,只能点了熏香,好助眠。 伺候的下人问说,“几时起呀?明儿不大朝?” 不大朝也得早起呀!皇上五更就开始见人了,明儿说什么也得第一个去,得跟皇上求情,捐出一半的家产都行,只希望能平安着陆。 所以,四更叫吧!一定得四更起。 四更起,五更到,赶在这个点来请见的依旧是十好几个。 他是首辅,当然得让他先进去。 他昨晚都想好的说辞,还没说出口呢,就听皇上又道:“这撤陪都,是大事啊!朕刚登基,又撤陪都。今年这事一个接一个,方阁老,你说要不要请几位藩王进京,朕跟他们一起祭拜祭拜皇陵……” 啊?怎么说到藩王身上了? 方从哲脑子不停的转着,嘴上搭话问说,“您想……召哪些藩王入京?” 四爷点了第一个:“蜀王,如何?” 蜀王富啊!满天下谁不知道蜀王富庶。蜀王富庶到什么程度了呢?朝廷一万石的禄米人家压根就不看在眼里!从大明开国传承到如今的蜀王,富的都不敢想。十多年前,大概是万历的三十四年,当时的四川巡抚上了个折子,他把蜀王的情况详细的汇报过的。四川乃是天府之国呀,成都府一共又十一个州县,全都是良田沃野。而这么多土地里,蜀王的王庄一共就有三百七十二个,占了成都府良田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的有百分之二十用于军屯。只有的区区百分之十,才是老百姓的田地。十一个州县的大小地主,只拥有百分之十的良田而已。也就是说,几乎是九成九的百姓都是佃户。老朱家哪里是把百姓当子民,这跟奴隶的区别到底在哪? 这样的境况之下,这位蜀王若不是大明首富,其他人也不敢称首富了。 方从哲咽了一下唾沫,然后找到一点节奏了,“四川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皇上召蜀王,乃是应当的。” 嗯! 四爷又道:“皇爷去了,郑贵妃又牵扯到不少事情之中。本该处置的,可到底是皇爷惦记的人。朕怕福王叔多想,不若,这次也请福王叔来一趟。等在京城的事情办完了,福王叔回藩地的时候,顺道也把郑贵妃带去封地吧。如此,也算是母子团聚,能叫郑贵妃安享万年,也不枉皇爷的一番托付。” 方从哲心说:你可别鬼扯了!这些藩王来了,若是能走才见鬼了! 这个福王可不一样呀!福王是皇爷的爱子,各中福利多倾向于福王。福王说盐引不够,皇爷就给拨。更遑论各中的赏赐,还有洛阳附近的各中税收收上来,叫福王代收的都不在少数。洛阳一样是沃野千里,小麦棉花各中作物,在北方算是中粮产粮的好地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不会少的!在藩王中,除了蜀王,就数福王富有了。 再加上郑贵妃犯的那些事,皇上要是能放了福王才怪。 这可说亲叔叔呀!说动手就要动手。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万万是不敢说的!一开口就顺着这个话往下道,“您说的是,福王是近宗藩王,该回来。” “另外,秦王、晋王,也得请!之前去山陕赈灾,我呢,亲自上两个王府借过粮!现在呢,粮食肯定是还不上了。但朕不是个耍赖之人,用银子抵吧!请两位王爷来时,带上借条,把账目清一下。” 跑来叫您还债,这俩人是疯了吗? 秦王有关中的产粮之地,往南又有小江南的汉中之地。不显山不露水的,积攒是不少。就算是赈灾被掏空了,可所占的田亩,估计跟蜀王有的一拼。 而晋王呢,晋王跟晋商关系非同一般,不仅有矿产田地,各中生意暗地里就没停过。这些人借着晋王的势力,晋王也要借助这些人赚银子。其势力一样不可估量! 拿住了晋王,晋商那边是否有别的猫腻也能查出来了。据说晋商里有跟关外鞑子做买卖的人。所以,这还真说不好是晋王连累了这些人,还是这些人连累了晋王。 四爷知道这家伙脑子转的快,也不多言语,只往下道,“朕的几位叔王,除了福王就藩之外,可还都没有离开呢。也就是说,除了福王这个近宗之外,其他的二十四个藩王,可都是远宗了!论起血缘亲近度,亲近吗?” 亲近个毛呀!都传了是多少代? 是啊!都传了十四五代人了,二百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四爷就说,“民间对族人关系的界定,以五代为准。出了五代,这便不算本家,可对?” 对! “朕不是个刻薄之人,杀人这事做不出来!朕也不杀人!朕就想着,都在京城,宗室便于管理,少些鱼肉百姓的事也是好的!因此,之前查抄了那么多府邸,朕为何没有发卖呢?” 方从哲恍然:那是留着安置藩王的。 不过,用从太监那里抄来的房产安置藩王,您这是巴望着藩王们都断子绝孙吗?这玩意也太不吉利了! 四爷不知道方从哲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只看向他道:“方阁老,就你这些年办的那些个事,你说说,你该当何罪?可我若是治你的罪,你必是不服的。在你的心里,这些年,你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这么说吧,你的过失叫朕想起来就恨的牙根痒痒,杀你尤自不足。可是呢?念在你有苦劳的份上,朕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包括福王在内的二十五个藩王,年底前,我要在京城见到他们。” 方从哲心都跳出胸腔了,“皇上……”他蹭的一下跪下了,“这可都是藩王呐……” 是啊!这是藩王! “臣……臣……”臣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爷低头看他,“不!你一定有办法!浙党、昆党、齐党、楚党,你们的人占据了要津,说你们是‘当关虎豹’一点也过分。东林党声威赫赫,一个个的都倒在你们手里了,这么些一时俊杰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何况是圈养了那么些年的藩王?剥离了他们的身份,只看脑子的话,他们又几个是你们的对手?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在这方面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只要你们出手,对手就没有侥幸能逃脱的。这般的本事,用在该用的地方,也留个叫人称道的好名声叫人夸一夸!” 这般的讥讽叫人无地自容!就差没说,你们把构陷诬陷的本事拿出来,还有办不下来的事。 都这么说了,可叫人怎么应? 林雨桐从后面闪出来,扶了方从哲起来,“阁老,看见墙角那个箱子了吗?” 看见了! 林雨桐招手叫王成,“把箱子搬来。” 箱子搬来了,然后就放在方从哲眼跟前。林雨桐一把将箱子打开,翻开一本扔过来,“阁老可以看看……” 方从哲拿到手里,翻了几页手都抖了!里面连他这两年暗地里见谁了都知道。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封面上都有名字的……有些人一本册子都不够记。”林雨桐说着就拍了拍这个箱子,“还记得在宫外,那天晚上王爷和阁老说过的话吗?敬酒和罚酒,您总要吃一杯的。那天,您选了敬酒,于是,两年过去了,您还是阁老。今儿也一样,敬酒和罚酒你得选一杯吃,但愿这次你依旧选的是对的。这里面有许多人,在你们的党派中,其作用也不可估量。离了你,我随便找一个,都能帮我把事办了。要是如此,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可就轮不到你了!死罪能不能逃,端看这一次了。阁老,你要放弃吗?别觉得你知道了机密就能拿捏谁,那你可错了!这世上的游侠儿这么多,他们好杀贪官污吏。说不得还就有一游侠儿恰好就对您不满……要了您的命呢?您说呢?” 方从哲的深吸一口气!这事对藩王是一个要命的事,对自己也是要命的事!自己要是办不好,几党之人要摘的脑袋可就多了。藩王的命和自家的命比起来,那还是藩王的命吧。 “臣,遵旨!” 这事一开始,就没对外提过,也不可能对外提。但陈距还是从东厂那里得来的一些消息里判断出了端倪。他在棋盘上摆弄棋子,把这几方都摆在期盼上看其厮杀。 皇上这是想用方从哲所在的浙党和其他几党,对藩王出手。然后再利用应天撤回来的东林党人,随后朝浙党齐党诸党发难。 若真是目的达到了,那可就精彩了! 大事也办了,钱也弄回来了,想办的人也办了,所有的目的都能达到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鼓掌喝彩。当初的计划里就有顺势清洗藩王的打算,结果计划被打乱了。可这才几天功夫,他又顺势而为,在目的不变的情况下,迅速的调整了计划。好似这天下都在他的掌心,随他拨弄一般。 他缓缓的起身,再看了棋盘一眼,说站在边上的干儿子陈法,“走吧!跟皇上辞行吧!我留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该给老主子守陵去了!此去我也好告诉老主子,能放心了!” 朝上这些大臣,没一个玩的过他的! 陈法问说,“东厂以后……” 以后如何,你听令就是了。多的不要问,叫你做什么只管去执行就是了! 是! 于是,四爷就见到了来辞行的陈距。挽留不了,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喜东厂,早晚要动,所以,才坚持要把手里的权利全部交回来。 跟聪明人打交道,很省力。 四爷看桐桐,桐桐出去,端了一身衣裳来了。 陈距手一抖,“这是?” 一品阁臣的朝服! 陈距的眼圈红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朝服上。 四爷就道:“腰牌也有一块,这个宫里您随时能回来。您住的地方叫专人打扫。若是有要事,金銮殿上,您随时能去。” 陈距点头,有这些,有这几句话,奴婢就知足! 这天,特别低调的,陈距离开了宫廷。出了城,城外到处都是丈量荒地的官员。各个衙门为了抢占好位置,那也是吵嚷的不亦乐乎。 林宝文和中年文士在城外的一处茶寮坐着,大概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打听了。 这文士端着粗茶不住的砸吧嘴,林宝文带着几分自得:“如何?可有明君雄主之相?” 这人没回答这个话,只道:“我得见见人……才能下结论!” 林宝文觉得,他得提前跟那位至尊的女婿说一声,再讨厌这人,可千万别杀他!毕竟,他的嘴,是真他娘的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65 章 明月清风(41)三更 明月清风(41) “见一面?”林雨桐皱眉,拿了周宝递进来的信件。 信件是林瑜递进来的,是林宝文写的。信上提了,说是要帮着引荐一人,此人要见一面。 敢这么桀骜,那必然是有些才干的。 朝中之人,大多数都牵扯甚多。想叫他们从枝枝蔓蔓上挣脱,摆脱关系网,其实很难的。如今是不缺人用了,每天吏部都递了条子进来,也总有人表示愿意候缺。 但都是一点,摆脱不了各自所在的阵营。这几乎是难免的。 四爷也着急,但这不是急的事!明年是得开恩科,今儿就下旨了,明年开恩科。等一步步的将旧的换去一部分才行。 因此上,急需一些跟朝堂无牵扯的人进来。 林宝文这人其实是挺靠谱的,这么郑重引荐的人物,这一点基本的要求应该是能达到的。 可这样的人,召进宫里见? 不合适!对方不会喜欢在宫里见面! 晚上出去? 晚上出去太麻烦了! 四爷就道:“正好要出城看看各部的规划和流民安置的情况,就约在城外吧。” 也行! 林雨桐就看陈法,陈法点头,出去安排去了。 然后桐桐又不得不跟四爷加班,有些折子大致的看了,回复人家还得斟酌,三日后再给答复,这也是一种答复方式。 可这样的折子,晚上就得加班干活的。 再有各地的恭贺折子,请安折子陆续就到了。林雨桐写一些简单的回复语,写的跟四爷几乎都一样了。因此,这请安折子都得从她手里过。 这谁谁谁的,咱心里都得有数。 今晚上的折子就有一个,是陕西布政使洪承畴的。这份折子是递给朱由校的。谁知道送来了,朱由校下台来。估计恭贺四爷的折子还在路上呢。 林雨桐拿着此人的折子,心里还怪复杂的:“……此人,怎么办?” 四爷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此人如今还是陕西布政使,他是在崇祯元年,松锦之战后,才投靠自家老祖宗的。距离他叛变还有七年时间呢。此一时彼一时,若不到那个份上,他也成不了叛臣。 此人才干是有的,“回头调入京城,你心里不用别扭,对他也不用总是另眼相待。” 成!折子放一边了。林雨桐又想到了范文程,“他现在是……” “失了抚顺那一年他就投过去了。”四爷就解释了一句,“他是抚顺人,一家子都在抚顺……”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两人在屋里的时候,不留人伺候!需要了,喊一声再进来。守着的人想躺着想坐着随意,一点也不苛刻。 但进出这间屋子的人都知道,皇后是能批阅奏折的人。 且如今东厂和锦衣卫,其实都在皇后手里呢。皇上很忙,很多大臣要见,很多的事要办。这些事根本就顾不过来,因此,人人畏惧的锦衣卫和东厂,直接听命于皇后。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权利。 瞧瞧,皇上要出宫,锦衣卫和东厂就得便装跟着出行。皇后自然是要跟着的。皇家私库里的东西,皇后唯一留下的,就是几件兵器。 随身带着的,是一把软剑。 今儿要出门了,皇后上袄下裙,腰上的就是软剑。然后棉披风一披,这就出了门了。 马车悠悠,出了城门。 城外确实是比往日热闹的多。很多地方都排着长队,青壮年都等着在工地领差事呢。 继续朝城外走,在一处十里留客亭里,有几个人等着,不是林宝文一行又是谁。 这个路口原本是个繁华的所在,可附近有土崖在地震中塌方了,路被毁了大半。再修路的时候,路朝边上偏了半里,这里一下子就没人经过了,安静的很。 周围斜着生出几个枫树来,树叶已经红透了。野菊长了一丛丛一片片的,霜杀过了,也没有那么鲜亮。 但远瞧着,确实是有几分意趣。 看着马车过来,林瑜瞧见王成了,忙道:“来了!是三娘。” 亭子里的人都站起身来,走到亭子之外,没有贸然靠近。 马车停了下来,林瑜自己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见皇上下了马车,回头去扶人,林雨桐直接从车上给蹦下来,瞧见这景致就笑的眉眼舒展的。 林瑜过去见礼,四爷一把拦了,“在外面呢,免礼吧。” 是!林瑜就低声把人说了,“父亲请回来的人,我只知道姓石,父亲的学生郑学兄称呼此人为秋山先生。” 几句话的工夫,人已经到跟前了。四爷隐晦的打量此人,此人也打量四爷。 到了跟前,对方才要见礼,四爷一把把住手臂,“先生里面请,在外面就不要多礼了。” 林宝文这才介绍,此人姓石名羊,住在秋山,人称秋山先生,“……乃已故徐阶徐阁老的弟子。” 哦?徐阶呀!这可是嘉靖朝的牛人。 若是徐阶的弟子,那么此人选择不科举,不出山,好似也不算奇怪。 草亭石凳,泥炉粗茶。 林雨桐亲自给斟了茶,先搭话问:“先生来京几日了?可还习惯?” “来了没多少日子,皇上登基之前就来了。登基之日设法场,也算是开了眼了!敢这么办的,皇上乃是亘古第一人。” 四爷笑了一下,“那先生谬赞了!朝中事务繁忙,很多事情都是皇后在处理。几个内宦而已,皇后不用特意跟我说。” “哦?看来外界所言属实。”这人看林雨桐,“那么……法场周围,混在百姓中的人,也是娘娘安排的?” 林宝文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提醒林雨桐小心说话。 这有什么可小心的?林雨桐就笑,“先生眼明心亮,一眼就看透了。” 这人问说,“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内令吧?娘娘不惧?” “内令吗?”林雨桐就道,“时移世易,变通二字比什么都重要。” “变通到祖宗法令都不要?” “择优而用,不适则弃。小到家,大到国,想要家业兴旺,国家昌盛,难道不得一代更比一代强?后人强,自然能弥补疏漏。谁家不是盼着子孙后代强于我的?” 朱家的祖宗就没那么想,只是说别自逞聪明。 林雨桐就笑,“成祖要是听话,我们如今就成旁支了。” 这人小心的看了四爷一眼,而后看林宝文:李老先生的传下来的家风是这样的? 误会!误会!这纯属误会!你不逼问我家孩子,我家孩子怎会说这大逆不道的话来?再说了,这未必是我家姑娘的意思,只是她替皇上说出来了罢了。 这位秋山先生这才看四爷:“皇上,敢问关于国策,可有人提过?” 四爷给对方斟茶,“依先生所见,大明到了如今,谈国策,岂不可笑?” 石羊没有说话,诧异的看了四爷一眼,一时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应答了。 四爷笑了一下就道:“先生不在朝中,不知道的事多一些。我之前就告诉过大臣,从今往后,大明朝臣所要坚持的就是,‘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就不是什么’,耿直,就要有摊开讲的勇气。不能回避任何问题!别人拿到手里的江山,是铁桶江山。可我拿到手里的江山,像个漏勺,千疮百孔,随时可能沉没。再高明的修补手法,那你也得知道漏洞在哪。哪里是漏了,哪里快要漏了。若是连这个都不敢讲,那就只能是沉没。再努力,也不过是推迟的时间而已。我要做的,先是修补。把问题都找出来,想办法补起来。之后再重塑,一层层的加固,锻造,让它成为一个崭新的铁桶江山。所以,谈国策,那是扯淡。现在能做的,有限的很。第一,勉强稳住边防,争取处理内政的时间。第二,天灾不断,力争不饿死人,不闹民变。第三,负担太重了,太多的人扯着这艘破船,再叫他们这么扯下去,修补不了就算了,还会加速沉没。那就没法子,只能挥刀去砍!谁扯着船了,就去砍了谁。咱们只有短期目标,没有长期国策。若非要问国策,那就是一切有利于天下子民活命的政策,都可!” 石羊有些动容,这表情只一眨眼的时间就收了起来,问说,“皇上敢于改祖训,敢于砍掉大明的累赘。那么敢问皇上,藩王算不算是累赘?皇上敢不敢砍去!” 林雨桐就笑,“已经有人去做了!” 谁? “方从哲!” 方从哲?石羊先是疑惑,紧跟着就有些了然,然后他问,“您就不怕方从哲跟藩王勾结,惹出更大的乱子?” 四爷给对方斟茶,“方从哲要是有这个胆子,还有那个魄力,他会成为高拱、成为徐阶,而不会跟浙党同流合污,成了今日进退不得的方阁老了。” 石羊心里一凛,眼前的人叫他想起一人来,那就是嘉靖。 嘉靖皇帝几十年不上朝,大权都不曾旁落。他的聪明,他的权谋之术,少有人及! 当年嘉靖皇帝也是少年登基,斗倒权臣杨廷和的时候也才十八!杨廷和是何许人也?四朝元老,两朝宰辅,半朝都是他的门生故旧。可是怎么着了呢?十八岁的帝王愣是把他给拾掇了!都说这个皇帝昏聩,可算了吧!他一点也不昏聩!他要是昏聩,那这世上哪里还有聪明人?!那个皇帝的脑子吧,要是挖出来称一称,估计都得比一般人的重半斤。 而眼前这个少年,他所展现出来的东西,感觉他的脑子比正常人的重一倍都不止。 不过,跟嘉靖不同的是,那位皇帝心里没天下,而这位,瞧着说出的话,像是个装着天下的人。 关键是,据说这位很勤政。 若是这个勤政的劲儿一直坚持下来,有嘉靖的权谋,有跟嘉靖完全不同的勤政,这样的帝王哪怕是有三分仁爱之心,这个天下亦可安矣! 难道——朱家的气数真没尽? 可之前还有懂天相的人坚称,帝王星亮在东北,这是女真大兴的意思呀! 娘的,差点被牛鼻子老道给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66 章 明月清风(42)一更 明月清风(42) 见了一面,对方咋想的,咱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能耐呢,暂时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愿意效忠,这事也是不能强求的事。 不过若是徐阶的弟子,那还是值得期待的。 说起徐阶,好似很多人不知道此人是谁。但说出两个人来,就大致能知道徐阶是个什么段位的人了。严嵩严世蕃有名吧?可严嵩严世蕃是徐阶扳倒的!张居正有名吧?张居正是徐阶提拔入阁的。 徐阶这人善谋!就比如严嵩当朝的时候,徐阶是处处跟严嵩对着干,他那个时候官位距离严嵩有相当的距离,他那么蹦跶给严嵩这个级别的人物添堵,严嵩差点没干掉他。当他知道危险来了,立马调转方向,假装知道怕了,跟严嵩和严世蕃的关系也被他维护的越来越好。于是,严嵩没提防他。他又善于揣摩上意,随着官位的攀升,少了严嵩的阻碍他升的更快,见皇帝的机会也多了。然后他偷摸的跟嘉靖皇帝把关系处的很好,那么多疑的帝王,他愣是能游刃有余。为了取的严嵩的进一步信任,此人还将孙女嫁给了严嵩的孙子。之后,他的官位就仅次于严嵩了。在洞悉到嘉靖皇帝对严嵩和严世蕃的猜忌越来越大的时候,他果断出击,叫御史弹劾这父子,果然这父子被罢免了。在定罪之前,徐阶还去看这父子,去慰问,表示我一定会全力营救。偷摸对付严嵩这个事,就是在他自己家,他也半点口风都不露。这是怕严家势大,死而不僵。也怕皇帝反复,回头再启用这父子的话,他落下把柄。结果他的猜想是对的,嘉靖确实想过重新召严嵩的,只是被徐阶给劝住了而已。自此,他成了首辅。 在朝为官,徐阶可谓是良相。失误就失误在,致仕之后对子弟的教养不严,叫犯了事,然后被政敌抓住把柄攻讦。最终是名声有了瑕疵,但却也算是落了个善终。 四爷说起这个的时候,就难免提到了李贽,“这位老先生聪明就聪明在,致仕之后就知道回乡之后避免不了家族的牵绊,子弟同乡借助其名声行事,所以干脆就不回。不过戏剧的是,徐阶善终,李贽却不得善终。” 林雨桐关注的却是,“这些官绅是真有钱!这徐阶家就有二十四万亩地,他儿子犯事了,光是贿赂一个给事中的银子,就有三万两黄金!” 他娘的,你说他家到底得多有钱呀! 就是咱当年在雍王府,三万两黄金相当于三十万两白银了!谁家拿三十万两白银不得疼的抽抽呀!当年老十四拿了十五万两,就得乖乖的帮咱办事呀! 人家一个退了休的,三十万两白银拿的那叫一个轻巧。 这么一比,是不是大清也有点苦哈哈!皇室其实穷的那叫一匹,逼着还账的时候你们兄弟们在家里都能唱一出宫心计。 现在这么一对比,都替那个时候丢人!为了那么一点钱的,真没出息。 越想越心酸,都是穷给闹的! 桐桐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这伙子当官的……还得收拾!他们说起来是不比藩王富庶,但是藩王一共才二十五个!可官员多入牛毛呀,对吧?” 对!这么多人呢,收拾完了得腾出多少土地来。 任何问题的根据,都在一件东西上,那就是土地。别管怎么折腾,不从土地上解决问题,那都不算是把问题解决了。 单纯只从税收上控制,肯定是可行的。但是,这些当官的怎么想?触动了利益了呀! 所以,还得杀一批,杀到怕了,不得不顺着你动了,事情才算是成了。 可这杀从哪开始呢? 四爷低声道:“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便是要杀,也不能叫人觉得你在针对某些人。” 嗯!“那我明儿去诏狱,我想还是从魏忠贤身上下手。” 可以! 四爷叫桐桐研磨,“我写几封信。” 给谁? “给熊廷弼……”四爷提笔,“得打发人亲自送去。” 派锦衣卫给送,不行叫林瑜跑一趟。 行! 桐桐把磨研好,而后去收拾东西去了,找周宝,“去打听,熊公穿多大尺码的靴子?” 啊? 周宝没明白,但还是立马出去着人打听去了,桐桐得叫人连夜里给赶制皮靴,又把给四爷做的披风包了两件,这东西长一点,短一点,都是可以的。另外又把一张虎皮给收拾出来,一块给装起来。 想了想,这调了土司兵过去,人家大老远的赶去打仗,这个更要安抚到的。她去看四爷,四爷果然在给各土司守将写信,那她就得赶紧给准备各自的东西。尤其是给秦良玉将军的,她准备的很仔细,从内衣到鞋袜,都给准备上。完了又亲自给这位女将写了一封信,跟四爷的信放在同一个信封里。 边上的信一堆,林雨桐得分别放信封里。这么收拾着,随意的瞄了一眼四爷给熊廷弼的信,在信上,四爷宽解熊廷弼,告诉他说,请他抛却顾虑。战争的成败原因复杂,朝廷不会只看成败来论英雄。将领只要在战场上的处置是得当的,那么,一时的成败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个道理,他不仅希望熊廷弼明白,也希望上上下下的将军们都明白。哪怕是一场战役失败了,那等结束之后,咱们复盘这场战争,总结经验教训,在战场上学习、训练、调整、再实战。他说,他希望他的将军们,能有败中求胜的决心勇气和毅力,不要轻言放弃。更不要因战败而提刀自刎以谢罪。哪怕是战败之将,这之于朝廷也是弥足珍贵的!因为你们在战场上近距离的接触了敌方,哪怕败了,朝廷也知道,他们是替朝廷上过战场流过血的。便是有些将领一时上了不战场想调整心态,朝廷依旧欢迎他们的回归。军事学堂里,永远缺有实战经验的先生。 在信的末尾,他跟熊廷弼说,要有打拉锯战的准备!只要气候还这么恶劣,天灾只要还是不断,这个战争就还得继续。所以,更需要安抚军心。四爷说他知道军中条件甚苦,之后不管有什么难处,都请直言上疏。给你密折上奏之权,不经过任何人,我会将你的事情优先办理的。 这封信的分量不轻,给予了守将最大的尊重。 桐桐看四爷的信,四爷看桐桐准备的东西。 王成不知道信是怎么写的,可这种的处事风格,不是大明皇室的风格。他就觉得吧,心里怪难受的。哪怕知道这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可还是觉得鼻子是酸的!多少年了,边将被斩杀了多少了,为了不叫皇上杀边将,朝廷上下有多少人上下奔忙。 心里正感叹呢,就听皇后跟他说话了:“边将的名单你回头得拿一份来,把各家的情况也要打听清楚。回头从女官和正关着的一千五百个内监里,挑选一部分出来,帮我处理内务。这些将领,家里的情况你们得清楚。不是叫你们监视,而是叫你们帮着解决后顾之忧的。一个人负责一两家,哪家的老人孩子病了,谁家的父母过寿孩子婚嫁了,包括孩子就学请先生……若是家里男丁少,便是有个房子漏雨碳火不够,你们都得管。谁负责的人家出问题了,拿谁是问。解决将领的后顾之忧,就是你们的职责,懂吗?” 懂!可若是将领的家眷在老家,离的远呢? “那便是当地官员的职责了!之后,照顾好军属,会列入文官考核。凡是没照顾好的,降等处理。” 四爷叫王成记下,“明早给兵部和吏部送下去,着他们即刻办理。” 是! 这旨意,兵部高兴呀!汪可受甚至提议,“咱们这盖房子,该有一个军属院。若是其家眷想来京城,咱们得给提供住的地方。” 大家轰然叫好!这是圈地占地方呢!皇上昨儿去城外看了,说是考虑到大家住外城,早上在进城到衙门当差,路途远。着人把退下来的马匹弄出数百匹来,马车叫工部去营造,从今往后这进城出城,官员们凭印信可免费坐马车。早起坐马车进城,下值之后坐马车回去。省了大劲了。好些人租房住的都打听呢,啥时候能盖好。等着搬了,租房得掐着日子给房租。 如今连军属都得到了优待,这就是要压文臣一头呀! 好事! 可吏部不高兴!什么意思呀,文臣的考核,还得把对军属的照顾放在考核的范围之内,这不公平! 因此,旨意一下去,嗡的一声。还有人专门跑礼部,“诸位说说,这合适吗?我要上折子,我要见皇上,纠正皇上过失,此乃为臣本分。谁还要上疏?一起!” 对!一起!一起! 林雨桐可算是知道厉害了,我的天啊!这么多人等在外面,慷慨激昂,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满御书房的踱步,不仅说,人家是连说带比划,那手势划拉的,激动上来差点没指到四爷鼻子上来。 王成进去端茶,还没开口,被里面的老大人给指着鼻子骂出来了。 林雨桐只能自己进去,这老大人看见林雨桐像是看见鬼了,“娘娘,这里是乾清宫。” 我知道啊!她把茶给端过去,低声问了一句,“武将上战场,拼的是命……” “文死谏,武死战!”这老头儿铿锵的很,“若需死谏,臣等亦没有惜命之人!” 不是!老头,你这不讲理!人家护国,不让包括文臣的家人在内的百姓受战争之苦,那你文臣稍微照顾一下人家的家眷,这是多难的一件事吗? 在林雨桐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这样的事她竟然发现跟这些人说不通了。 她想过会有各种的争执,但没想到,争执的第一个点是这个! 嘿!我这暴脾气! 四爷给桐桐个眼色,然后手在桌上轻点了几下,林雨桐懂了这个意思了,他是说:你现在就出宫,从吏部开始,动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67 章 明月清风(43)二更 明月清风(43) 为什么从吏部下手呢?本来林雨桐是打算从魏忠贤身上开一道口子的,谁知道叫了林瑜去帮着往辽东跑一趟的时候,他进宫替那位石羊先生捎了一封信来。 这封信上写着什么呢?写着他老家县令的事。 说这位县令姓许,三年前到任的。听到他的名声,就去秋山拜访了他!买卖官员的情况多了,他当时也没甚在意。虽然觉得这人草包了一些,但因着是县令,他也与之维持了极为良好的关系。直到此次要上京了,辞别之时,无意的瞧见了此人的官印,他发现一件稀罕事,那就是:此人的官印是假的! 他没拆穿,因为拆穿也没用,对方好似也不知道他的官印是假的。 他觉得这事绝对不是个例,肯定是吏部有人收钱不办事,或者想独吞钱财,不想给上官分润,于是,就弄了假的糊弄那些棒槌!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人去探查。假的官印,半真半假的委任状,官员就走马上任了。 这事只有吏部能干! 得了!去锦衣卫,跟刘侨说了一声,咱先礼后兵,就说松江府华亭县县令牵扯到一件要案里,要从吏部调此人的档案。 刘侨直接叫王百户带着人去了,“他们必是没有,临时造假就得拖着你,然后现给你造一个来!盯准了,谁造的,先拿了谁,然后着人,立马围了吏部。” 是! 王百户去了,一说要调松江府华亭县县令的档案,人家还认真的找呢。王百户就看着他找,结果找了三遍都没找到。这人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之前这屋里漏雨,当时把柜子抬出去过,不知道是不是放混了,这找起来有点慢,要不,您先回!我今晚给您找出来,明早给您送去?” 那可不成!王百户朝外指了指,“我带的兄弟不少,还都识字。知道这人叫许竹山,要不,叫他们来帮忙,有这么些人呢,多少档案都能翻一遍。实在不是咱们不给面子,实在是娘娘就在锦衣卫等着的。您也知道,事关内侍的事情,是娘娘的分人之事,娘娘总是要过问的。” 啊?啊!这可真是的! 这人忙道:“那您……您先坐着,我问问去,有时候也不只在下当值,许是别人有印象也不定。他今儿告假,在家里!这得现打发人去找。您看?” “没事,多久都等!死等!”王百户还笑问说,“要是脚程慢,叫兄弟们跑一趟传个话的事,只管使唤。” 不用!不用!不知道地方还耽搁事,叫熟人跑一趟就行。 王百户就瞧见他出去跟一个穿绯袍的官员说了几句话,然后急匆匆的去了前面,不大功夫又回来了。 绯色的官服,至少也是个四品呀! 这会子人回来了,想来已经打发了人出去了。他早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只要出去人,就必然是盯着的。 这人这会子不住的看沙漏,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还不见人来。 王百户问说,“住的远?” 不!不远。 那怎么还不见人? “许是……许是恰好有事不在家,您稍微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没等来他要等的人,倒是个有个锦衣卫校尉急匆匆的进来,低声道:“搜到了,张员外郎家的后院里,搜出假的官印一百七十八个。人已经送往诏狱了!” 这人面色大变,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王百户一摆手,就有人上来直接拎了人。 还有那位绯袍的官员,一起吧!都带走。吏部衙门,暂时先围了,“对不住各位,吏部有多人牵扯进一桩贩卖假官案件中,诸位暂时都不能离开,静等消息吧。” 不是!凭什么呀?!我们又没干这个。 王百户哪里管这个,直接走了! 周嘉谟是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上他坐的,也就是最近才常来吏部。在这位新君登基之前,他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他不来,是他来了也没用。除了占据了尚书这个官职之外,其他的任免决定,他说了压根就不算。 不提名谁,谁还算安稳。只要提名谁,第二天就有人能拿出这人各种不合条件的证据来。吏部中,上上下下,一半是浙党之人,其他几党,又占四成。能不沾事的,只余一成而已。 这一成人,今儿告假,明儿病了,一年里有一半能来衙门就不错了。 他早听到动静了,一直也没动,该干嘛干嘛了! 皇上最近这几日,安排下的差事,要这个名单那个名单的,这些人瞧着是挺配合的。但像是推荐上去的名单,东林党的人不在名单之上。皇上说要致仕、辞官或是历年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名单,这些东林党人直接被排除在外了。 皇上当时没言语,他们也以为皇上年幼不懂朝政,不认识多少人,更分不清楚阵营,好糊弄!可皇上没言语,转脸却要撤掉留都,把那边的六部直接拉过来。 他就知道,皇上要清理官员,首当其冲的有两部,一个是户部,一个是吏部。 户部这会子忙着清点入库那么多的金银呢,正需要人手的时候。那对不住,吏部必然是要拿来开刀的。 吏部这些人也是蠢!只不过是战事吃紧,正需给边关将士恩赏的时候,叫照顾一下家眷这点事,就像是要了谁的命一样,一个连着一个的,都奔着给皇上当直臣去了! 去吧!这不,你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情绪激昂的好似能替皇上指点江山了,回头娘娘就带着锦衣卫抄了后路。一来就点了要命的地方:卖假官! 吏部卖假官!这事说起来,都觉得可笑。往上数一数,从三皇五帝开始,出现过这种荒诞的事情吗? 没有! 一个个的不缩着尾巴,竟然叫嚣了起来。可皇上是好脾气的?给你们个禁闭室,你们就当他脾气好? 可笑!如今知道了吧?你跟皇上讲儒家,皇上打发皇后出宫跟你讲法家。你跟皇上讲朱子,皇上还是会叫皇后跟你讲法家。你跟皇上讲规范,皇上依旧叫皇后出来跟你讲法家。 傻子们!皇后家的先祖是李贽,而李贽的一些理念,其实可以归为法家。 所以,皇后喜欢跟人用法讲话。 法这个东西,一定是跟刀联系在一起的!这个东西,它能杀人。 这么想着,他就起身,出去跟人家交涉,“本官得进宫。” 是啊!是啊!堂部得进宫说说的。 人家倒是没为难他,不知道是不是被交代过,反正他被放出去了。去求见皇上,皇上也见了。他是来领罪的,出了这么大的窝案,他难辞其咎。 四爷叹气,“你的难处我知道!这些年没任命多少想任命的官员,但是呢,也拼命的力争保过许多被构陷的官员。你的过,我知道。但你的功,我心里也有数。在这个乌七八糟的朝堂,你能不与之同流合污,这便是你跟方从哲不一样的地方了。如今,正值朝堂用人之际。吏部,我希望从今往后,是个干净而公正的地方。这次……给你记一大过,三年内取消你升迁的资格。之后,实心任事便是。”说完,才起身将人扶起来,“坐吧!坐下说话!” 周嘉谟这才做了,“皇上,老臣惭愧。” “不提了!”四爷只道:“吏部……这次必都动的深一些。若有侥幸留下来的,必为下层官吏,经此一事,不敢如何了。你得考虑,吏部缺额,应天那边能用多少人,还需多少人……” 周嘉谟忙道:“李贽前辈当年也是桃李满天下,臣想从中择取一些人来,补充吏部!” 知情识趣!懂得皇上要培植亲信的道理。 四爷看了王成一眼,王成利索的出去了,叫人去给皇后送消息。 林雨桐一得了信儿,就明白了,这次得往高官的身上攀扯!不把侍郎级别的拉下来,事情一样不好办。 如今直接涉案的没有这些人,这些人很多也是真不知情。但是,这些人总能知道上官有没有受贿吧! 哪怕一把砍不了,降等降级调任也是可以的! 那这事就得继续往下审了! 这一审不要紧,把方从哲给吓的够呛。赶紧跟亓诗教商量,藩王的事,得赶紧办了。娘娘来这么一下,就是警告咱们呢。 这个亓诗教是齐党领袖,曾在吏部做过给事中。如今,吏部里三成的人都跟他有或多或少的瓜葛。瞧瞧如今这阵仗,吓人不? 亓诗教是方从哲的门生,可性情跟亓诗教完全不同。他是瞧不上方从哲这个胆小的样子的。之前方从哲出宫就提了藩王的事,他的意思就是——拖! 只有拖着,才能跟皇上谈条件。 方从哲当时没言语,好似听进去了,可这才几天,宫里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跟惊弓之鸟似得,怕成这个样子。 亓诗教看着转圈圈的方从哲,低声道:“老师何必惊吓?皇后涉朝政,已然是有违内令。撤藩这事,若是传出去,天下将大乱。皇上到底是年幼,怎敢将此事宣之于口!” 方从哲一把捂住亓诗教的嘴,“你知道厉害关系,皇上也知道厉害关系!焉知他不是故意将此事告知咱们。若是事有泄露,杀咱们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一个妖言惑众,挑拨皇家亲情的罪名,就能抄家灭族!这事,我想过了!进,或许能保命。可若退,或者是起了旁的心思,咱们一定会死在天下大乱之前。今天这事,是拿吏部开刀,但也是给了咱们一鞭子,再不动,刀就不是在吏部那些小官小吏身上了,而是在咱们的脖子上了。你敢拿这么多人的,包括你亓家上下数百口子的命去赌吗?” 不!不敢! 亓诗教咽了一口唾沫,这才道:“不就是叫藩王进京吗?我去办!我去办!” 嗯!多损的主意都行,只要把差事办好!记住,这关乎数千成万咱自己人的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68 章 明月清风(44)三更 明月清风(44) 吏部卖假官的窝案,牵涉的官员不仅是吏部的,其中有引荐之人,反正京官被牵扯进去一百八十九人。这些人在这数年之中,一共卖出了假官四百五十八个。有些是当了假官半年,被这些人‘通风报信’,告诉他他盘剥的厉害犯事了,有人来京里告状了。吓的对方直接弃官而去,他们顺势再打发个假的过去。如是这般,反正是收了四百五十八个人的银子,多的收了一万三千两,卖了个五品官职给对方。少的那个收了两千两,西北的小县城做知县去了。 他们给的官印是假的,给的委任状是真的吏部出的,盖了大印的。但这个委任状,一半被本人带走,一本都入档的!但入档得有上官盖印的,他们不想惊动上官,那就只能不入档。所以,每个人的委任状都是真的,大印也是真的。就是要回来查的话,吏部的档案里,会查无此人的。所以,才说它半真半假。 犯事的这些人中,吏部侍郎和两位员外郎,判了斩刑。在京的其他涉案人员,全部下大狱。那些被骗了的,一样有罪。锦衣卫已经去各地拿人去了。 至于这些人怎么处置——难道能都杀了?有些人罪不至死!打板子吗?打板子要是有效果,也不至于朝廷成了这个德行。 诛杀了首恶就行了,其他人杀了干嘛?这次抄来的银两里,拨出一部分,修个特殊的监狱——农场。 全部都给我去农场里干活去!通州有抄没的庄园,把围墙加高,叫刑部去管理。这个时节,该整修水渠了,等天上冻了,该积肥的积肥,该上粪的上粪。 咱不杀人,就是叫你们劳动。有些人需得终身劳动,处罚最轻的,也得劳动十年。 可这种地,是作践人吗? 没人会这么想!时人认为——耕读最是清贵! 而且,咱也不禁止你们读书,该有的书,这里也得有。而且,鼓励你们写书。种植是大学问,有什么经验,可以记录下来,立功可以减刑。而且,允许家属探视。每月能见一次,甚至于,夫妻还能申请同住两日。不妨碍人伦,也不妨碍你们生儿育女。 这算是仁吗? 肯定呀!自来也没有这么仁义的。 好些人憋着劲还想上折子的,可上折子说什么呢?人也没杀,对吧?也没打板子,对吧?只是叫你们去种地去了,还要怎样?能替你们想到的都想到了,还想如何? 四爷的说法就是,“朕不爱杀人!朕就是痛心,读的都是孔孟之道,却不懂仁人的道理!这些人里很多都是寒门出身,却已然忘了百姓求存不易。既然忘了初心,那就去种地吧,体会体会百姓的难百姓的苦!要知道,在里面种地,朕不会看着他们饿死。但百姓,父母官若不管,朝中诸公若是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是真会饿死的。” 若是连这个都不能处罚,你们告诉朕一个更合理的处罚办法? 没人敢说话了!也没人能说话了!更无话可说了! 四爷看向方从哲,方从哲赶紧点头。懂了!对这些人网开一面,没杀,就是看自己的动作是否够快够利索! 您放心,这事臣在心呢,马上办,立刻办。 可办的再快,等消息一一送出去的时候,天已经真的冷了。 福王身在洛阳的王府中,大中午的他才起身,一起来就叫了舞乐,整治了席面。王府有长史,有一群属官。再请上当地的父母官,来来来!一起高乐! 舞姬是江南来的,托富商帮着采买回来的。各个娇软美艳,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外面寒风凛冽,屋里温暖如春。 舞姬轻纱裹身,风情万种。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之下,就有洛阳知府敬酒笑道:“听闻京城下旨了,请王爷进京。” 福王呵呵就笑,“我这个侄儿呀,是比一般人聪慧!自来那野心就摆在脸上,小时候就很会讨皇爷喜欢。小小年纪封了简王……我就知道他那心里念头多,我那大侄儿呀,不是他的对手!瞧瞧,小的这个愣是把江山哄到手里了!我听闻,如今夸他的人不少……莫要信这个话,他只是更会哄人而已!” “那王爷您,是去呀?还是不去?” 福王哈哈就笑,“要真是想叫我们母子团聚,就打发人送了我母妃来,岂不是好?何必叫我去这一趟!你看看这天,天寒地冻的,京城比洛阳可冷的多了!本王没那么想不开,跑到京城去做什么?或是等明年开春了,叫长史带人去京城接人也是一样的。本王可不乐意见我那侄儿,见了他,做叔叔的再给侄儿下跪?呵!皇爷在世的时候,本王也没怎么跪过!” 这知府低声道:“王爷,方阁老是臣的恩师。” 嗯!知道!怎么了? “老师来信,那言辞里,对新君有些微词。” 福王心说,你们这些朝臣,谁上去都会有微词的。 可谁知这人凑过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宫中打发出去那么些太监,这些人分散关押在五个地方。除了锦衣卫关押的那一万多人,还有七万人分散在三大营和城防营里。您是知道的,三大营和城防营加起来实际的人数也不足七万,空饷占额大了!用少于七万的人去看押着七万人?怎么看的住!何况,城防营和三大营里的不少将领,也多数出自浙、楚……” 你们想干什么? 这人‘嘘’了一声,神色也郑重起来了,“如今不是阁老想干什么,而是王爷您想不想干点什么……当然了,您若是不想,晋王、秦王,尤其是蜀王,可都很有兴趣!臣知道这个消息就先告知您,那是因为臣自来与您亲近。” 福王皱眉,“若是他们想换个君王,何必找本王?桂王、惠王、瑞王不都在京城!再不行,我家那位大哥,三个儿子呢。一个当了道士,一个坐在皇位上,还有一个更小的,还是个孩子……”那个孩子做皇帝,岂不是更符合你们的利益? “这几王,被留在宫里守陵,等闲接触不到!”这人就又道,“再则,新君是因为赈灾在百姓里留下偌大的好名声了,如今,把赈灾的事当国之大事在办。银子是抄了不少,可有银子也难买到粮食,这也是真的!秦王、晋王的粮食都被他给借光了,这次好心的请您去京城,也是奔着跟您借粮去的。可您就算不去,他就不找您借粮了吗?依臣看来,这事躲是躲不了的!今儿从您借,明儿从蜀王借,后儿又不知道从谁借。总有一天,朝中这些大臣,没有一个能逃的开。” 那不行!老祖宗的规矩在那里摆着呢,他有什么权利动藩王的东西。 是啊!是这个道理啊!这人就道:“王爷,您是被宣召去的,要闹事的是那些被撸干净的太监,就是坏事了,这事扯不到我老师身上,更扯不到您身上去,因而,这事没风险。可要是这事闹成了,王爷,在外的藩王中,您是唯一一个近宗王爷。可别因着一点顾虑,叫远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藩王捡了便宜呀!” 福王倒吸一口气,“那这么说,这事坏……坏不到本王身上。可要是成了,本王是第一个获利之人。” 是的! “消息确实吗?” 千真万确。 福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你这么一说,看来本王还真得去一趟了?” 嗯!得去呢! “啥时候起事?” 年前。 福王在心里犹豫再三,而后才道:“那成!说走就走!三日后动身,去一趟就是了。可若是事有不成,我那侄儿问我借粮,我该如何?” “拿洛阳的赋税抵债!一年一年的往后续。他没了粮您再借,借了您再收赋税……王爷,到时候,您可真就是真真正正的王了。” 福王哈哈大笑,而后抬起手拍在对方的大腿上,拍了好几下。 酒宴结束了,福王大醉。长史送客人出门,拉住这位知府,“府尊啊,您到底想干什么?您这是把王爷往火坑里推呢!” 还敢说收赋税,这是取死之道呀!皇上欠的你还想要回来,不等来刀斧加身就不错了。 这知府‘嘘’了一声,“老兄,跟你说句实话,促成此事,你大功一件。而你若是坏了事……”这人的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还请老兄好好思量,谨慎言语。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有些事能管,有些事不能管。” 这人愣了一下就道:“明白了……今晚酒喝多了,出去方便的时候着凉了……怕是不能跟着王爷去京城了……” “府里的一分一毫都不要动!”这知府叹了一声,“这是老师的原话!他说,不动那东西,就没人动咱的脑袋。若是动了东西,就有人会动咱们的脑袋。” 这也不是方阁老的做派呀! 长史才这么想完,就恍然了:“是上面那位……” 禁声! 长史悟了嘴,一身的冷汗一出来,他的酒彻底的醒了。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王爷此去,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原以为在这地方能安稳的过一辈子,可如今看来,也许命运的转折就在这里了。 这许是祸事,但也许这更是自己的机会! 府里多少地、多少人、多少兵,多少粮,多少银,自己得盘好,然后等着人来交接! 是的!只有如此,自己才能有个机会! 毕竟,一个能辖制住阁臣首辅的帝王,还是值得自己下一次赌注的。 于是,三日后,福王动身了,浩浩荡荡,带了一千人护卫上路了,。 一出洛阳城,锦衣卫的消息就撒出去了,直奔京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在这个卖假官案之前,发生的事基本都是有史料可查的!至于人物,只能从明史的人物传记里揣摩这个人的性格。有些有原型,有些没有。有原型的人物,我基本都是放大了一些人的优点,而把一些缺点做了弱化处理。要不这么写,我会被骂死的!这块一直不敢写的原因就在于,人设和背景想融,哪怕尽量不偏不倚,可还是有人觉得会有偏颇。在今天这个卖假官案之后,因为四爷和桐桐的加入,许多事情的时间线和本身有了一些变化,不能再追着历史对照着考据。但在这个之前,是有史料支撑的。有些资料,甚至要在一些人物传记里才能找到。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明史。这一段历史,确实不怎么美好。有些读者是在影视和网络小说里了解的一些背景,但都基本经过一些艺术加工。就像是这一部分,我对人物的处理也做些一些优化是一样的。所以,还请理解。 第 469 章 明月清风(45)一更 明月清风(45) 晋王府里,晋王正在招待晋商帮的行首陆奎。 此人五十开外的年纪,眉头皱的很深,“……今年较之去年,瞧着像是好年景。可收成跟早些年相比,减产了一半。之前,好些百姓又往京城去了,讨一口饭吃。人人都说有简王的地方饿不了肚子。这要简王只是简王,咱倒也不怕!可如今简王坐上去了,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当年,可没少难为他。” 晋王就道:“可京城里还来宣旨了,说是叫本王去京城要结清之前的欠款。我这心里正嘀咕呢,从没听说过皇上欠债还能还的。” 陆奎就赞赏的看了晋王一眼,“王爷,您心明眼亮。” 晋王脸上就带了几分自得之色,“他才多少年纪?能经多少事?这点把戏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陆奎不住的点头,又奉承了道:“王爷的见识自不是一个孩子能比的!” 这么一句夸赞,叫晋王格外的受用,“那你说,这京城可不去?” 陆奎叹气,“本也是能不去的!可您看,咱这连年不收,百姓没活路了,还得去京城。那些朝臣阁老们不会想着这是他们不会治民,只会推脱说是百姓被盘剥的厉害了。到那个时候,朝中若都言王爷之过,当如何?” 这……还能撤藩不成? 陆奎低声道:“为何要撤藩?祖宗的规矩想来是不能坏的!但是,若是治了您的罪,叫别的房头承袭了爵位,您说可能吗?” 这……不好说呀!虽说立嫡立长,自己是嫡,废了嫡子,自己还有庶出的兄长。这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那依你,该如何?”晋王眉头一皱,“这地里欠收,此乃天意,关本王何事?” “可朝中向来也不缺乏一些牵强附会之徒,非说这是苛政导致的,皇上难道不会顺势拿王爷撒气?您也有所听闻吧,这位新君,还是很有些魄力的。敢为别人所不为,又正是不管不顾的年纪……容易冲动。”陆奎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再则,这一去,王爷您可以不提之前的欠款,将那债一笔勾销了又如何。您这次得做两手准备。若是对方好说话呢,王爷不妨提出换个封地,如今北地的日子不好过,南方比起北边,却要好上不少……” 这不可能!自来也没有换封地的事。 “这事也没想着成……”陆奎低声道,“真正有利可图的是海贸!王爷,咱不缺本金,咱缺机会!可这海贸之事成不成,还得去京城办。” 你们办不下来这个? “不是办不下来,是所需手续实在繁杂,熟悉的官员如今又被拿下了……”陆奎从怀里掏出个匣子来,直接推过去,“王爷,这是一万两……事成之后,老规矩!” 晋王倒吸一口气,按照他们以往的规矩,先拿两成定金,事成后,补八成,那就是事成后还有四万。 他问说,“海贸……利大吗?” 大!大到咱们这点生意算个屁。 晋王艰难的吞咽了一口,“那剩下的四万,算我入股,如何?” 陆奎奇异的看了晋王一眼,心里恨的牙根痒痒,真他娘的会空手套白狼!幸而是京里的意思,不把这事办了,不仅海贸的事自家这边没戏,就是跟关外的生意往来之事,只怕也会被追究。这事实在没法子了,才掺和到这要命的事里面。要不然,谁好端端的,管皇家的事干嘛? 可如今再一听这位的胃口,每次胃口都大那么一点。贪得无厌就是这样的! 得!你不死谁死,我送你这一程。 于是,特别利索的点头,“只要海贸的事情办下来,自然少不了王爷您这一份。咱们是多少年的交情来?自打晋王分封以来,跟先祖的交情就开始了。说一句高攀的话,咱们跟晋王府,乃是实打实的世交……” 不仅是世交,商户出身,假托寒门,嫁进王府或为正室,或为姬妾的女儿不少。 这是血脉相连了,来往联姻了十几代人,就是家里娶了王府出身的姑娘做媳妇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联姻又如何呢?为了家族利益,可以联姻。同理,为了家族利益,也可以不认这联姻。 而今,晋王不是靠山,是禁锢的时候,那就对不住了! 陆奎笑的殷勤,“去京城一事,我给您安排。您放心,一定是妥妥当当的。镖局是咱们自己的,比不常出门的护卫好用。” 晋王哈哈大笑,带着几分兴奋,“说实话,本王自打出生,就没踏出过这个城。京城那地界,听过,真没见过!不仅本王没见过,往上数几代,咱都没见过!这回,本王倒是想去见识见识,这京城到底是怎么一个地方!” “您放心,京城的一切开销,都安排妥当了。一定叫您时时处处的,都跟在王府一样。这一路上,我都陪着您,您只管安心。” 安心!安心!有你我有什么不安心的,“不过,还宣召了秦王,若不是王不能见王,真想顺道去瞧瞧的……不过,秦王会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秦王说话粗声大气,“他借走了那么些粮食,咱也不敢说叫还!但从汉中给我划一县之地做补偿,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长史心说,您是真敢要!汉中是江南气候,丰饶许多,这一县之地呢,您是真敢张嘴! 但嘴上却道:“只是听闻,晋王是必去的!若不然,去了之后,臣去打听打听晋王提的什么条件,叫他们打头阵,咱紧随其后就是了!若是汉中不给划一县……那咱就秦北的一府之地,换其一县也是可以的。” 是的!是的!秦北之地太贫瘠了。完全是鸡肋! 王妃倒是提醒:“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有啥危险的? 秦王冷哼一声,“只要不撤藩,那就没啥大事。但凡敢提撤藩,那就不要怪其他藩王清君侧了。辽东闹鞑子,闹的正厉害的时候,他不敢惹藩王的!但是呢,这么叫咱去,肯定也没打好主意!闹不好,是从咱们借兵的。兵嘛,可以借,但想白借,这不行。只要他有求于咱,去了也没事。再说了,老子早在这城里呆腻烦了!这城里犄角旮旯,老子哪里没去过!那城墙哪里少块砖,老子心里都有数呢……况且,今年该给藩王的禄米朝廷可还没发呢。这肯定是不想发了,想着把咱一个个的叫去,肯定要哭穷的!到时候再看,看看其他藩王怎么说。要是都说能不要,咱也争不来!要是还都得要,咱也不能说不要!” 王妃气道:“禄米可不能没有!咱们是能没有禄米,可哪家王府现在不是繁衍的人口众多,那么些旁支呢,好几万人呢。朝廷不给禄米,要咱养吗?那可不成!” 是啊!所以才叫去商量嘛!这么多人呢,确实不是小事。 长史心里叹气:你们怎么就没想过,正是养不起了,所以那位皇上才要掀桌子不养了! 算了,这么多年了,十几代人了,祖宗家法执行的一直不错。藩王们只怕没一个会想到,上面那位年纪轻轻的新帝是个忤逆,真敢这么干! 秦王想的是新帝要借兵,蜀王都快气炸了,“这肯定是要借钱呀!他抄了不少了,没完了是不是?” “抄再多,也经不住辽东那边要打仗呀!如今还在到处募兵……您看看那一个个的恩典,各个都是奔着能募到兵去的!您出去瞧瞧就知道了,过不下去的,哪家不出人去当兵呀!都奔着叫朝廷养一辈子的打算去的!这多一个人去,就是多养一个人。这要战死了,养的人得加倍!这能养的起吗?养不起了!借银子是必然的!”幕僚低声道,“您也别太实诚,去了只管哭穷!” “干嘛要去?本王就不去,就说……病了!要死了!去不了了,他还能来亲自看我是怎么的?” 幕僚忙道:“晋王和秦王当年拿了粮食给当时的简王,这俩憋着劲想要换封地呢!换封地难,换王爷的封地估计也没戏,可只要这两王承诺每年给京里送多少,那您说,皇上会不会把这俩王塞到咱们左近,分咱们的利?” 蜀王愣了一下,“不能这么无耻吧!要是这么闹,那别的藩王都去一哭一闹,都能给换封地不成?” “不止如此!”这幕僚一脸的忧虑,“我更担心,新帝仿汉,以推恩的方式往下继续分。那您说,那些旁支这么一分,王爷还留多少?” 好些旁支都快成要饭的了!要是真敢这么干,明儿那些旁支就能冲进府里,要了自己的脑袋! 蜀王摇头:新帝不能这么无耻!再说了,祖宗家法不是摆设,他不敢! 幕僚急眼了,蜀王就这点难缠,凡事拿准了主意,死活就不撒嘴!等闲一般人说不动他。他只得拿出杀手锏,“王爷,那些山民被杀的事……怕是有人给捅上去了。” 这事不是压下来了吗? “可没点把柄,他怎么能从咱们要出钱来呢?” 蜀王牙疼,“就这点事,他能把本王怎么着?”便是谋逆这样的大罪,都杀不得的!最多就是贬为庶民。何况只是杀了几个本就该杀的山民。 幕僚低声道:“那废弃的盐井……谁知道还能采盐?咱们把山民杀了……若是把盐井上缴……” 上缴给官府?他们也一样不会告知朝廷! “可咱们绕开他们,他们能不挟私报复?那些浙党之人,有什么不敢干!真要冤枉王爷滥杀无辜,私开盐井,这罪也等同于谋反了!” 蜀王捂着腮帮子,“那……准备十万两银子?” 幕僚一本正经,“准备十五万两吧,先走走皇后娘家的门路,说不定行的通呢。” 行吧!十五万两就十五万两,破财消灾吧! 腊月了,大雪纷飞的时候,陈法禀报说,“娘娘,几位藩王距离京城也就一到三天的路程了!福王明儿就能到,蜀王最晚也就大后天……” 林雨桐都愣住了,“还真就利索的来了?”没有赖在半路上等风向? 没有!真来了! 林雨桐:“……”这要换成四爷家那些倒霉的兄弟,一个个滑溜的跟鬼似得,能把他们给诓来,那是做梦呢!她叹了一声,说陈法,“说起来都是天潢贵胄,可却当真是没到过宫里。这么着,都是骨肉至亲,都先住宫里吧。叫收拾的院子都收拾了?” 是!都收拾了! “跟后宫打好招呼,别叫人瞎跑。也叫人跟着这几位王爷,前面随便走,后宫门禁要注意。” 这个当然,绝对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再去瞧瞧吧,炭火尤其得跟上,得叫王爷们觉得,这是回家了。” 是!马上好就去。 陈法忙去了,周宝急匆匆的进来,低声道:“娘娘,王安这几天进出的有些频繁。” 王安? 是!道爷身边的王安。 “他呀!”林雨桐皱眉,“还真把这个人给忘了。” 此人说起来那也是一能人,对朱由校忠心耿耿。在移宫案这个事情上,他是出了大力的。跟杨涟左光斗等人,配合的还不错。要不是自己和四爷取代了朱由校,那么此刻就是朱由校在位。王安是朱常洛的陪读,后来又照顾朱由校颇多,等朱由校登基,那他就是批红的秉笔太监,真正的内相。但这家伙的结局并不怎么好,跟着朱由校他是真没得什么好。 这家伙怎么死的呢?被魏忠贤和客氏给害死的。魏忠贤想取代王安的位子,但是没那个胆子。王安正直忠烈有才,魏忠贤心里还是存着三分敬畏的。客氏就说,这人连李选侍都能挤兑走,咱们跟李选侍比起来,咱们算干嘛的?咱要不弄死他,他回头就得来弄死咱们。 魏忠贤一听有道理呀!就叫人弹劾王安,最终王安被贬到南海子净军里。就这尤不放心,魏忠贤又打发了亲信去掌管净军,反正要把王安给弄死。这人去了之后,不给王安吃饭,王安从篱笆下刨了芦菔吃,撑了三天,还是不死。没法子了,只能扑杀之! 这个人如今呢,因为四月上位,他还活着。可这么一个人,忠心朱常洛,也忠心朱由校,禅位之后,几乎是隐形了一般,差不多都要忘记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他小心的冒头了,进出宫廷频繁,这想干什么? 她问周宝,“是不是给几位藩王收拾住处的事,王安知道了?” 应该是的! 那就是说,王成挑出来的人里面,还有跟王安有牵扯的人。想想也对,王成|本也是王安的人。 林雨桐低声吩咐道:“叫人盯死王安,在宫里他都接触谁了,记准了。” 是!“这事需要告诉王成公公吗?” 林雨桐摇摇头,“这事你不用管,我去说。”说完就又叮嘱:“先叫人传刘侨进宫。” 请锦衣卫出手?周宝不敢多问,赶紧退利索的出去办事去了。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书,去找四爷,“那四王都快到了。” 四爷点头:“意料之中,算着时间,也该到了。” 桐桐操心的是:“二十五个藩王,这才到了四个。剩下的怎么处置?”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方从哲的办法多着呢,“等着消息就是。”说着见桐桐不动地方,他就收了眼前那一套东西,先跟桐桐说话。 把手边的梨喂到桐桐嘴里,他这才道:“这些藩王养的呀,一言难尽。”他一个个的细数,“秦王在西安府,晋王在太原府,福王在洛阳府,还有一个周王,在开封府……” 这都距离挺近呀! 是啊!那你说,对周王而言,周边的几个王都动地方了,他慌不慌?只怕他请旨吊唁的折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还有代王,他在大同府……” 也在山西? 是啊!那你说,晋王一动,他想不想知道京城的动向? 肯定想,要不然心慌。 “唐王,在南阳府;赵王,在彰德府;崇王,在汝宁府。” 这三府同属河南。跟洛阳和开封又能距离多远呢? 是啊!“往西北,还有肃王,他在兰州府。庆王呢,在银川府。韩王身在平凉府。” 这几地相对贫瘠,关键是距离秦王不远。 “其余诸王,所在地都基本都能囊括在浙党、楚党、齐党、宣党的范围之内。” 这些派别本就是以地域划分,能在朝中有分量的他们,跟藩王之间的关系,怕是藩王巴结他们的时候多些。 四爷就道:“所以,他们说的话,藩王们都信!且,藩王们的把柄,他们手里都有!只是不动声色的把人诓来,能多费事。”不过就得咱们演一场戏罢了!等这四王来了,恩宠要给的足足的,得叫其他人趋之若鹜的来京城才成。 这么一说林雨桐就明白了!可我的四爷呀,咱算计的挺好是没错,但咱会算计,人家也不弱呀!她凑过去,低声道:“……亓诗教打发人诓骗福王的话,未必全是假话。” 四爷轻笑,好似一点也不意外:“有人想闹事?” 是!那些太监,真的想闹事。也可能是有人觉得这些太监好利用,想利用一把!毕竟嘛,数万人动起来,说不定真能翻天呢! 翻天?只要有你在就翻不了天!说吧,“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桐桐的手上正好沾上了梨子的汁水,她也不擦了,顺势在黑漆的桌面上轻轻的划拉了一个字——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70 章 明月清风(46)二更 明月清风(46) 王成被喊过去的时候还以为是四王的事又有要交代的,结果这一去,并不是! 皇后一开口就说,“王安有异动。” 王成愣了一下,而后面色大变,就要往下跪。林雨桐一把扶住他,“我要疑心你,就不会直接告诉你了。我知道你重情,王安于你有大恩!如今王安跟着道爷,在好些人看来,这是落了架的凤凰……你处处抬着王安,照顾王安,这是你跟他之间的情分,这不算是错了!” 但我差点误了大事。 林雨桐摆手,“幸而发现的及时,未酿成大祸!王安粗疏,此等密事,其实并不适合他知道。你如今便是知道了,也只当不知道。他若是要从嘴里掏什么东西,你放机灵一点……适当给他一些消息是可以的。” 您这是要? 林雨桐叹气,“大腊月的,要过年了。正好呢,各个藩王又要进京了。要闹,也不能现在闹!等过了年吧,过了年,等大部分藩王都来了……再动不迟!如今,你就当城外挂着的是一挂鞭炮,点火的人就是王安。得想法子拖住他,让他以为过完年有个好契机……” 那……那个契机是什么呢? 林雨桐想了想,“春耕吧!三月有亲耕礼,有亲蚕礼,这两个事都不能马虎,我跟皇上到时候都得出城。那个时候动,他们的胜算最大。” 不需要攻城,不需要再攻皇城,一旦出其不意,直接就能要了四爷的命。 “三月是最好的选择。因着他们要动,数万人动起来,大冷天,又是雪地里,怎么掩藏踪迹?除非过了年,春暖了,三月便是冷,雪也化了。那个时候最合适!最近,不要限制王安的进出,由着他,看他都在接触什么人,这次,朝里,军中,都有哪些牵扯……都给揪出来。另外,不要惊动道爷和皇嫂。叫他们自在过日子吧,这件事是王安自作主张,跟他们无关。但是宫里……别的人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谁?郑贵妃? 李选侍被关起来了,也没苛待,就是一日两餐,一荤一素,没饿着没冷着就是了。 八公主被另一位李选侍抚养,这姑娘的脾气不怎么好,闹腾了两次,都没闹腾到林雨桐的面前来,就被崔尚仪给弹压了。一个公主,再不乖顺也不会惹出太大的乱子。到了婚龄,选个品貌不错的驸马,就能出宫过日子了。这不是麻烦! 那么,只能是郑贵妃! 郑贵妃愚蠢,容易被人撺掇左右,再加上福王要来了,若是真成了,福王便有机会的。 她还做着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美梦呢。 王成领会了意图,郑重了应了一声,“若是再出纰漏,奴婢也无颜再见主上了。” 言重了,去忙去吧。 第二天是腊月初六,早起四爷就得了信儿了,说是福王离城只二十里了。 四爷叫了惠王桂王连同瑞王一起,出城去接去了。 最近三人都在宫里,哪怕是先帝入葬了,这位新君也没放他们出宫,一直就叫在宫里住着。倒是没有苛待,一应的供给倒也没差。 就是不得自由。 偶尔也会有差遣,比如哪个先祖的忌日呀,你们帮着去祭奠一番。或者是叫他们抄抄经书道文的,说是哪里的供奉要用。 好似闲着,但也没真闲着的。偶尔这抄的好了,还有赏赐。他们还真就把这个差事当差事干了。 惠王能画点画,技艺不成。但偶尔画了一副,皇上瞧了,夸说好,赏赐了文房四宝。 叔叔和侄儿在宫里,就这么和谐的相处起来了。 这三个人呢,对大臣是惧怕的。每次去见新帝侄儿,见那些大臣在这个侄儿面前,都战战兢兢的。他们也不由自主的,心里带上了几分惧怕。 这会子叫出来接福王,三个人还都很懵,并不知道福王回京了。 一出宫,瑞王就不理解,“好端端的,回京干什么?”天高皇帝远的,逍遥自在不好吗?跑京城来,多想不开呀! 惠王和桂王都不喜福王,因为他们是皇后的养子,但是郑贵妃每每挑衅皇后,他们不喜是正常的。一听瑞王这个话,就冷笑道:“怕是郑贵妃要跟着去封地的。” 瑞王就奇怪,“那咱们还就藩不?” 惠王和桂王都愣住了,惠王心里咯噔了一下,问说,“叫咱们来接福王,该不是想叫咱们明年就就藩吧?” 八成是了! 桂王叹气,“我的封地在衡阳……离京城那么远!这一去,怕再也回不来了。” 惠王还问,“你跟皇上接触的多,他说过叫咱们就藩的话?” “前儿见的时候,提了一下湖南的气候!当时我没明白啥意思,但现在想,应该是想叫咱们就藩吧。” 三个人蔫头耷脑的,见了福王客气的寒暄,语气里不免就带了这么一层意思出来:福王兄您要走的时候,我们怕是也得动身。咱这王见王,怕是今生最后一次了。 福王的心放下了,只要不是扣留咱不叫走就成!这边放下了心,那边跟兄弟们一见面,再一听那话说的,心里还真他娘的有点难受! 你说这兄弟也是亲兄弟了,自小长大,封王了,是好事吧!可这一就藩,若是没有旨意,王不得见王,也就注定了,兄弟们这一分开,直到死都无缘再见了。 死别与生离呀,还是生离他娘的更难受。 再度回了宫廷,福王看着眼前笑语嫣嫣的大侄子,心里猛跳了一下,这小子跟小时候是不大一样了!那时候是聪明露在脸上,这会子全看不透了! 叔侄俩携了手坐了,四爷问路上的情况,福王一一的说了。四爷又问洛阳府的情况,福王哭穷,“一到秋后,十室九空,都出门找活路去了。赋税难征收的很!到了开春,人倒是回来了,可这又要春中,春上的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好收税,但就这个时候不成,不好催逼,怕把人再逼走了反倒是荒了田地。不瞒皇上呀,您叔我那王府呀,都快维持不下去了。不仅百姓的日子过的难,你叔王我的日子过的也难!” 四爷理解的点头,“福王叔都这般艰难,想来别的藩王怕是也难。你那边没有旁支要养,但其他的老王府那可不是,一府管一两万人吃喝……这笔账不敢算呀!” 两人说的投契,晚上设宴款待。酒喝了几杯,福王就笑道:“上京来,无所献给皇上,唯有调|教好的美人数人,皇上看看可还能入眼?” 四爷连忙摆手,“家父如何去的,叔王当真不知?” 福王的酒醒了三分,“醉了!醉了!侄儿勿怪!勿怪!” 四爷就笑道:“不怪!当年皇爷把锦衣卫给侄儿,侄儿承情呢!知道皇爷对叔王的偏爱,怎会怪罪。请叔王来,是有件事,要跟叔王商议。” 福王心说,来了来了!是想要钱呀还是想要粮呀! 结果这个大侄儿一开口就说:“……叔王,您是近宗,是我的亲叔叔。可其他藩王却不是!” 嗯?这是什么意思? “叔王几个儿子了?” 三个,怎么了? “叔王在洛阳,若是开封和南阳给两个堂弟,叔王觉得如何?” 可开封和南阳都有主了! “叔啊,一步近两步远的道理,朕懂。” 福王明白了,这黑心肝的,竟然想用近宗代替远宗。 “咱们近宗没多少人,每人的封地就是扩大一倍,或是全都迁往南方富庶之地,也未尝不可。朕不是不想施恩啊,是无处可施恩呀!” 福王不笨,他觉得,这小子是想跟近宗联手,把远宗给驱逐了。如此,他吃了大头了利,但近宗扩大了地盘,甚至于给儿子们也找到了地盘,这是吃了小利! 可这点小利,也足以叫自己吃撑了。 这次万一那些太监成事了,自己一步登天。万一不成事,皇上提的这个事,也足够诱人的。 况且,叫皇上的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许是太监们那件事就能更顺利。所以,自己得应下来了,他说怎么配合,咱就得怎么配合。 于是,福王忙一把拉住了四爷的手,“皇上,您说!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您说的没错,咱是近宗呀!血脉亲缘,那是别人能比的吗?” 四爷点头称是,低声道:“朝廷要开海贸,沿海地段位置尤为紧要。再则,您知道的,有些海岛,也是极好的……一年三熟就不说了,关键是,能作为海贸船只的中转站……” 啊!海贸呀!这可了不得! 要说起海岛,大明的人太知道了!三保太监下西洋,好些国家的王和王妃带着王子公主都来朝贺过,甚至于宫廷里还有洋人侍卫。 外面一些岛屿是不是富庶,咱不是一无所知的。 他有几分急切,“这些地方怎么了?” “朕打算赐给两个堂弟两个大岛如何?岛上有居民,有山有水有田亩,不比台弯大,但也有半府之地……” 当真? 当真!四爷又道:“沿海还发现数十这样的大小岛屿……朕需要叔王把这个消息连同朕册封两位堂弟的消息一起散出去……” 懂了!你这是想叫藩王都来讨赏吧! 藩王们不会认为皇上这么仁慈,他们最多以为皇上叫他们用粮食或者钱买这些岛屿的册封,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皇上的目的只是叫他们进京。 四爷叫了福王到地图跟前,“也不全是假话!他们若是知情识趣,这有些地方是可以恩赏的。就像是这一带……海贸的必经之路,守在这里,不比守在贫瘠的西北强?” 福王看的眼热,这一片他都想要。 狗X的,把那些都远出八代的宗室都摁死了,这些地方自己能分四分之一,那也不可想象。 四爷叹气,“朕就剩下四位皇叔,一个兄弟了,宗室的人数控制在这个数量之内,就跟开国之初,太|祖他老人家时期的宗室人数差不多了!老人家当年给宗室定的那些规矩,都只是近宗的!要不然,可不把天下给拖垮了!他老人家睿智英明,怎么会想不到如今的境况?” 真不要脸!竟然说这么些年来,大家都把老祖宗的家训给理解错了!所谓的宗室,单指近宗。 这么无耻的话怎么说的出来! 但是,这么一说,好似是不算违背祖训呀! 他立马点头,“皇上说的对,太|祖他老人家,就是这个意思。” “那一切就拜托叔王了。” 应该的!应该的! 福王真信了这个话,去看郑贵妃的时候难免偷摸的提了几句。郑贵妃低声道:“这事不能再说了,跟谁都不能漏了口风。我寻思着……皇上其实是有皇室南迁的意思。” 嗯?这个福王倒是没考虑过! 郑贵妃低声道:“你想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兵没兵,鞑子入关,京城就得遭殃。他到时候要是想跑,这一跑,北边的藩王要是闹着自立,怎么办?不如叫宗室南迁,到时候他一跑,北边说不定就扛过去了!扛过去了再回来,总好过叫别人自立强。你也别傻傻的他说什么你信什么,那小子肚子里的心眼多着呢。不定怎么就把你装到麻袋里去了。” 福王点头,表示明白了。而后才道:“我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我就管我能不能从中获利!有好处的事,我干!没好处的事,打死我也不干。秉持着这一点,他还能坑了我?” 郑贵妃点头,我儿子就是这么聪明!这一点最随我。 然后福王高调的帮四爷迎着其他藩王,接到宫里,招待的那叫一个好。这些藩王真没进过宫,一个个的真跟乡巴佬似得,要参观皇宫,那就参观。要听戏,那就叫戏。 福王把他家二儿子和三儿子册封了岛屿的事也一并说了,“……皇上是个厚道人!海贸一开,那地界租给商家,那就跟守着个金饭碗似得。” 给钱了吗? 给了!不多,二十万两。 那是不多! 福王不仅说了,还请晋王帮着联络商家,“这地界咱也不会经营,往出租,谁出的价钱高,谁得!” 然后这消息就露出去了,加上四通八达商业网,朝全国各地散了出去。想传到各藩王耳朵里,那一定能传去! 剩下的二十一位,哪怕不全来,只来上一半,这也会多数了。 果然,赶在大年下,又赶来了十三位!加上之前的四位,一共十七位。 十七个人,在乾清宫对着地图吵吵嚷嚷的时候,突然发现气氛不对,之前待他们还和颜悦色的年轻帝王,翻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两章9000+,字数是够的。今天就不加更了,要去做年夜饭了!给大家拜个年,彼此相伴又一岁了。来年希望大家想什么有什么,念什么来什么,求什么应什么,顺顺当当一整年。 另:明天更新时间不确定,不定期掉落吧,家里有客人要招待的话,时间难说。但肯定会更新的! 第 471 章 明月清风(47)二合一 清风明月(47) 诸王很兴奋,这种感觉其实不难理解。祖宗家法摆在那里,他们自打生下来,就在各自的城池里呆着,非诏令不得外出。但凡外出,就怕被谁打了小报告,这就完蛋了,这等同于造反,直接贬为庶民。 可说实话,这个时期的城池,它的规模便是大,又能有多大呢? 跟后世那种坐车几小时从南走不到北可不一样。西安的城墙是明城墙,也就是说,那个时期的城大致就那么大。设想一下,祖祖辈辈就在那个城墙里面,那真是每棵树每块砖,犄角旮旯的都熟悉的透透的,抬头看见的就是那么一方天地。 这里面除了福王,谁也没踏足过他们各自的城池以外的地方。 打个不太客气的比方,狗狗在家关的久了,那一旦出去了都疯了一样的撒欢呢,更遑论是人。 这一路上,哪怕是外面天寒地冻的,但也没妨碍他们撒欢。进了京城,更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瞅着啥都觉得稀奇。再一进宫,大雪纷飞的紫禁城,那真就像是天上的宫阙。 这样的地方,这位新帝居然留他们住了进来。 地方是不如他们各自的王府大,但住在这里代表的意思,那是不一样的。 人老几辈子了,说起来都是王,是皇室嘛!可其实呢,宫里什么样他们也是咱只听过从没见过。对于外面的风貌、风流人物、朝中大臣,也只能通过当地的官员得到一些不知道过了几手的消息。很多时候心生向往,但也只能看着城墙,畅想一番罢了。 如今住了进来,佳肴美酒,数不胜数的宫廷规矩。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不一样。 这个说想吃炙鹿肉了,成!有。 那个说想吃熊掌了,没问题,不就是熊掌吗? 吃吃喝喝的!甚至于还有太监贴心的来问:有没有家信要捎带,皇上怕是有意留大家过年,过完年就出了正月了。但正月路也不好走。三月有亲耕礼,等亲耕礼之后,天也暖和了,各位王爷再回去,不知道乐意不乐意? 乐意啊!这有什么不乐意的!出来一趟,才呆两三个月,还嫌弃不够呢。 鲁王还问说,“在宫里住到几时?” 周宝面带笑意,一脸的憨厚相,“等过完年,您要是想出去住,也成的!皇上知道诸位王爷想去散散,年后吧!年后随意。” 这个好!那天瞧见天香楼上挂的美人灯了,真想瞧瞧那里的美人都是什么样的风情。 于是,一个个的给府里写信。他们知道锦衣卫有渠道,那咱就把信这么捎带回去吧!现在也不出宫,想叫别人捎带也不合适,更不方便。说起来,谁也不能比锦衣卫更快。是得捎信回去的,若不然长久的不在府里,人心会乱的。怎么着也得安抚一二! 他们要安抚人心,那自然是怎么好怎么写,得叫府里不恐慌。再则了,宫里确实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再加上,这是叫锦衣卫捎带信件,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在信中说什么不好的话。 于是,一人数封信,都交托给周宝了。 周宝拿回去,王成一个一个的查验了一遍,然后再给林雨桐送去,“您给看看,这信上可有猫腻?” 林雨桐翻看了一遍,没有显影一样的东西写的字,这信上也没有密语这一套。 她自问是这方面的行家,密码这一套东西,这个阶段不可能有人比自己更高明。真就看了一遍,啥玩意也没有。 林雨桐叹气,真养成猪了。一是没有了防备心。二是基本的军事掌控,只怕也有限。 还怕他们屯了兵不好处理,可看他们这个反应,之前的担心真是高看他们了。 她朝四爷扬了扬这些信,然后摇了摇头。 四爷了然,又吩咐陈法:“盯着跟他们那来往密切的人,尤其是亓诗教。查他们都是通过什么人影响这些藩王的。” 是!这就去! 人走了,四爷才看周宝:“晚上设宴,咱们该请客了。” 在哪里设宴? “乾清宫。” 啊?这哪里是设宴的地方。 桐桐就笑,“跟以往一样,家常菜,去吧!” 哦!哦!明白了,此宴非彼宴。 于是,十七位藩王,这就来赴宴了。 福王的笑声最嘹亮,他觉得他是这里面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看着其他十六个藩王,优越感满满。 一路行来,他一路介绍,“那个宫殿,看见了吗?皇爷当年就住那里……那里是慈庆宫,太子住的地方。如今那里空着……我那皇帝侄儿年轻,过两年添了皇嗣,那里就不空了……我当年在宫里是住在那里的……皇爷亲自给选的地方,一直住到大婚。看见那边的游廊了吗?那个爬在游廊上的藤蔓,不小了吧……我跟你们说,到了春上,那冒出芽儿来就好看了。要是到了夏天,那一片凉快的很……那是我小时候,皇爷带着我一起种的……” 这些人听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好似他们跟这个皇城的关系已经远到:十六杆子都打不着了。 进了乾清宫,福王也自在的很。真就跟主人似得,高声大气的问周宝:“那家侄儿呢?” 周宝笑眯眯的,“皇上马上就来,辽东来了奏报,正跟兵部的大人们商议呢。说是来了就随意,请福王代为招待。” 于是,福王摆手,“那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周宝下去之前看了角角落落都站着的太监,这些人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他才真出去了。 墙上挂着巨大尺幅的地图,海岛一个个的清晰的标注在图纸上。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地图,跟大家平时看到的地图都不大一样。这不就站在地图前给看住了吗? 唐王还一脸的惊讶,“咱们离得其实都不咋远呀!你看,太原距离西安这么近……” 福王带着三分轻蔑的道:“看图是不远,可这隔着大河呢……” 啊?啊!哦哦哦! 福王又在地图上指点江山,“这里是山,这是河……这里的地势高,这里的地势低……看这颜色……这地方贫瘠,这地方就富庶……这里是多山多林……这里是多田……这里是铁矿,这里是金矿……” 平时谁也不知道谁,更不知道对方是个啥情况。得来的消息都是听来的。所谓的贫瘠,到底是怎么一个贫瘠法,其实都不咋知道的。 而今不同了,谁的封地好,谁的封地不好,这就一目了然了。 身在甘肃的,能不羡慕身在湖广的吗? 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对蜀王,他娘的你一天天说话财大气粗的,狗X的东西,你是比咱们更能干吗?姥姥!你他娘的就是命好,你家老先人被分封了一个好地方。 蜀王才不搭理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呢,只盯着那海岛,问福王说:“皇上把哪里册封出去了?” 福王在地图上点了点,“这里……还有这里……” 娘的!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地方那么大,从地图上看都能知道,有山有水啥玩意也不缺。这地方……一个不高兴了,都能自立为王。三保太监下西洋,诸国的情况咱根据祖上的记载都能知道一些,很多都是小国。那地方未必有这岛屿大。 眼红,羡慕,几乎都能化为实质。 蜀王就点了一长串的小岛屿,“这里我要……” 你他娘的倒是能!这里能连在一起。可凭啥好地方就得给你呀! 蜀王也干脆,“老子掏的起这个价钱。只要皇上册封,只管开口。”还就不信拿不下了。 肃王就不乐意,“兰州府地处西北边陲,自来贫瘠。要是册封,当有补偿之意。越是贫瘠之地,越应该在别的地方予以补偿。咱们有戍边之责,跟封地在中原腹地,在丰饶之地的藩王,能比吗?” 这话一出,庆王、韩王立马赞同,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三说两不说的,直接给呛呛起来了。 福王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小茶一喝,悠游自在的,看着他们跟傻子似得狗咬狗,还别说,心里特别舒坦。 眼看要打起来了,有唱名声传来:皇上驾到—— 得!消停了! 十七个人,站成了两排,等着四爷进来。 可四爷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内阁、六部尚书,还有英国公张维贤。 张维贤是世袭的国公爵位,第一代英国公是张辅,传到张维贤身上已经是第七代了。张辅是靖难时期,为了救朱棣而死的张玉的长子。因着这个功勋,张家累世受恩宠,到了第七代身上,张维贤也就是一庸才!跟百姓争利,官司打了起来,结果他还输了官司。这笑话闹的,够人笑两年的。这样的勋贵,骄奢淫逸一点不在藩王之下,该敲打了。 当然了,大明的勋贵传到如今的也不多了。但哪怕不多了,也得拎出来叫他们瞧瞧,这些藩王都是什么下场。他们也该知道,之后他们该怎么着了。 因此,四爷把此人给拎来了。 至于内阁,叶向高已经来了,方从哲也在内阁中并没有退出。再加上其他几人,如今内阁人数确实是可观,可饶是如此,也忙的不可开交。 今儿把什么事都给放下了,被喊了来。 在宫里见到了传说中的藩王——整整十七位。 叶向高看了这个年轻的帝王一眼,这人的做派其实跟太|祖皇帝有些像的。最像的地方有两点:其一,敢想就敢干!其二,精力充沛,太过于勤勉。 瞧瞧,藩王这事,谁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已然成为朝廷和天下的包袱了,但碍于祖宗家法,谁也不敢提。可没人提,皇上也办了。 而且,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人给拎来了。 “坐吧!”四爷坐在上首,看着其他人落座。 周宝一招手,呼啦啦,外面依此进来呈上膳食的太监,一人面前一个小圆几,四样小菜,一碗米饭,一壶酒一个酒杯一双筷子,别无它物。 四爷招呼,“先吃饭,吃了饭再谈事情。” 好! 一动筷子,这饭怎么吃的下去。一个炒菘菜,一个烧豆腐,一个白萝卜丝,一个凉拌马齿笕菜干。 这也太素了。 蜀王无肉不欢呀,扒拉了几口菜,这才道:“皇上的日子这般清苦?” 四爷抬头看了他一眼,“蜀王这爵位传至你身上,已然是第十五代了。先皇过世虽不足一年,可也不在热孝之期了,你是远宗了,吃点肉,喝点荤酒,也无甚顾忌。想要什么,只管提。” 这话一出,可不吓的人一身冷汗。 泰昌帝九月初一没的,到现在也才过了百日忌日没几天,你看这事给闹的!这些天在宫里胡吃海塞的,也没人提过一句。 本就说的人无所适从,结果福王这不要脸的,马上接了一句,“皇上莫要生气,人家跟咱本就远了嘛!大哥去世,我这做弟弟是茶不思饭不想,心里很不得劲。人家,您也说了,都十五代,十六代了,在百姓家,除了在族谱上还能知道有那么一支人之外,哪里还有甚关系。也就是皇家,这么牵三扯四的掰扯不开。老祖宗当年,宗室不过五十来个人而已,那可都是嫡亲的宗亲。现在可好了,八竿子打不着,十六杆子勉强能戳上的,都算是宗亲。一个个的养的无君无父,可见啊,还是太宽容了。” 扯你娘的臊!这话可太诛心了,说的这都是什么玩意?! 秦王才要出声,四爷就先开口了,“叔王说的对啊!”他缓缓的放下碗筷,细致的擦了嘴,这才道:“于国,你们可有功劳?” 我们得要什么功劳!就像是能叫我们出城一样。 “不用你们下地耕种,不用你们上阵杀敌,不用你们读书治民……每年朝廷的禄米短了谁,也不曾短了你们的!可国家的赋税,你们扣了几成,上缴了几成?怎么?当宫里没数吗?” 不是!皇上,你啥意思呀?这是要跟我们算账吗? “这笔账,不该算吗?”四爷摆手,“你们各自看看你们的账。” 户部尚书起身,外面立马有人搬了箱子进来,除了福王之外,其他诸王面前都放了一大只箱子。 这会子他们看看箱子,再看看上面还是少年模样的帝王,然后再彼此对视一眼,终于有点明白了:今儿这是鸿门宴! 不!不是今儿,是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 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要拿藩王开刀了。 之前还笑语晏晏,转脸就要人命! 蜀王心里就先惧怕起来了。他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臣罪该万死,这些年是张狂肆意了些。此次进京,臣都想好了!倾尽蜀王府所有,也要跟朝廷共渡难关。” 秦王‘呸’了对方一口,“瞧你那没有卵蛋的样子!” 方从哲的视线从这些藩王身上刮过去,他们的身上确实已经找不到皇室的影子了。坐在这里,他们说话南腔北调,操着各地的方言,若非说这是一家人,他们只怕都觉得别扭。 那边秦王一拍桌子,“啥意思嘛!把话往明白的摆,这哪里是要算账,分明就是想撤藩!皇上,你想撤藩,翅膀还是软了一些。建文皇帝也是想撤藩,结果呢?成祖皇帝得了天下。咱是来了十七个人,但还有八个没来,你就不怕有人反了!” 晋王在一边大力的咳嗽了一声,你不说话能把你憋死吗?咱们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你这么大放厥词,是不想活着出宫了吗? 秦王脖子一梗,斜了晋王一眼,“你咳嗽啥?你也是没个怂胆的货!我就说了,咋?咱说的都是实话。他敢做,还不敢叫我说呢?” 四爷嘴角勾了那么一下,“秦王,此一时彼一时。而今的藩王,不是太|祖册封时候的藩王了。你们的权利在成祖皇帝之后,就大不如前了。你换个角度想想,成祖皇帝为何设置了那么些条件给你们,将你们圈养起来?” 为啥? “见过养猪吗?”四爷还没说话呢,福王就先开口了,一开口就满是戏谑,“就是圈在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养啊养的,养的除了吃就知道睡……那个时候,就方便宰杀了!这是一代不能完成的事,就得一代一代再接着一代来。” 放肆!这话忒的羞辱人了! 四爷就道:“这天下,是天下百姓的天下,不独独是姓朱的天下。你们各占一地,田地是你们的,赋税因着你们,收不上来了。所谓投献土地,不就是你们跟朝廷在争赋税。本就难收,收上来的,还不够给宗室的禄米。这是倾尽全天下之力,供养皇室啊!这样的江山,长久不了!朕就想问问,你们作为藩王,为百姓做过什么,为朝廷做过什么,哪怕说出一件有益的事情,那也算是朕错怪了你们。 你们身为王者,却全然不懂什么是王。王之上,是苍天。王之下,是大地。中间,夹着子民百姓。王就是中间那一竖,顶天立地,脚踩地头顶天手扶百姓的人,那便是王。你们顶着‘王’的旗号,却没有一个名副其实的‘王’。 先祖册封的是王,是叫他的儿子成为这大明的柱石。若是你们个个头顶天脚踩地,那这大明的江山,这天地之间,就有无数个擎天之柱。就像这个大殿,正是这一根根柱子,支撑起来的。先祖的期望就是这样的!期望他的子孙后代,个个为王,矗立在大明的国土之上,让大明的江山坚如磐石。” 他说着,就一顿,眼睛从十多个人身上一扫,“是你们,连同你们的祖上,辜负了先祖!不仅没有成为擎天之柱,还成了这个天下的蛀虫。朕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说祖宗规矩!可朕就是要告诉天下,规矩没错,是人错了!祖宗规矩里,封地是给藩王的,当的起王的,朕依旧认他是王,祖宗规矩怎么定的就怎么来。可不堪为王的,那对不住了!” 什么意思?杀了我们? 四爷摇头,“朕不爱杀人!对你们的头上的脑袋,兴趣也不大!这么说吧,你们,朕瞧不上。但你们的子孙里,是否有能承袭爵位的……” 秦王嗤笑一声,“别糊弄人,还子孙……又是想诓进京城,好赶尽杀绝吧?” “不!”四爷起身,走过去,拍了拍秦王,“坐,慢慢说,脾气不要这么急。” 秦王哼了一声,坐下去头撇到一边去了。 四爷叹了一声,把蜀王扶起来,叫他也坐了,这才道:“对宗室,朕没打算杀!但是呢,藩地,朕也不可能放你们回去。” 几个人面色沉凝,都不言语。 “朕是这么想的!想把宗室都接进京城来,全都安置进京城。福王叔之前说的那个养猪的话,话不好听,但确实是实话。再这么养下去,就养傻了。哪朝哪代,也没有把宗室这么养着的,对吧?” 晋王心说,这皇帝怎么属狗脸的呢!刚才差点没把老子吓死,以为他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为了杀人的。可现在了,这脸又变回来了,听这个意思,还是为了宗室好? 果然,就听这位皇帝问:“你们就没想过,有个实职?” 什么? “宗室入京,有专门的宗学。每年,朕会从宗学中选拔一批人手,安排实职。差事干的好,朕不仅叫他继续当差,爵位照给。” 晋王面色大变,浑身都开始抖起来了!他突然意识到,之前的疾言厉色不是厉害的,这恩赏下来,才真真是要命! 为啥呢?因为大部分宗室,都已经沦为普通宗室了!他们依附王府,靠着王府过活。大部分人家过的未必有百姓过的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宗室,多的是! 这个恩赏赏下去,九成九的宗室会感恩戴德,然后欢天喜地的往京城来。京城给房子住,京城给饭吃饿不死,只要肯给皇上卖命,皇上就会赏爵位,给官职,给出人头地的机会。 宗室的人心瞬间便到了皇上这一边。 如果是这样,他们这些藩王还剩下什么呢?皇上便是要杀他们,宗室的其他人也只有拍手叫好的!毕竟,得到真正好处的,只藩王的近亲而已。一个王府,也就几十号近亲。便是把二十五个藩王的近宗都杀了,也才数百人而已。比起庞大的宗室,这算事吗? 知道了厉害了,他就起身,然后缓缓的跪下,头磕在地上,“罪臣万死,愿为皇上效死力!” 反应过来的都跟着跪下:“罪臣万死,愿为皇上效死力。” 只福王有些迷茫:为啥这跟当初和自己说的不一样呢! 他扭脸看这个皇帝侄儿,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你驴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也许是中午,也许是晚上。 第 472 章 明月清风(48)三更 明月清风(48) 福王差点没给气炸了! 那些话都是在说藩王的,他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把他放在那么些人中间,总以为那些说的是那些傻子。而今回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只要是藩王,那他娘的这亲侄儿说的就是自己。 不叫那些藩王回封地去,那自己当然也回不去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四爷就歇靠在椅背上看他,“福王有话说?”他的手往下压了压,“叔王别急着说话,仔细的想一想,想一想再说。” 这一打岔,福王出离愤怒的情绪给回来了。 他想到了那些太监要造反的事,这事这小子知道了吗?怕是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他咋可能不动声色呢?因为早叫人把这戏些胆大的给摁住了才是呀! 那就是说迄今为止,他还没发现。 若是如此,这胜算就大了。那么自己该做点什么?能做点什么呢? 去干扰他,叫他继续忙其他的,压根就不要关注那点太监的事最好。 现在什么事最要紧呢?对!藩王!藩王的库存有多少,怎么着能把藩王的老底子都给挖出来,且把宗室分批合理的迁到京城,这都是大事中的大事。 对!就这么干。 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挤出几分笑意来,这才道:“皇上……此法是对的!臣觉得甚为有理!臣来之前,就没想着要回藩地去!此番就在京城安家落户了。唯一所求就是等家小搬到京城,能接了母妃回王府,颐养天年。” 嗯!“朕准了!回头就叫人去办。” 福王一口老血憋在心里,但还是继续道:“……皇上,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查抄各藩王的府邸……” 其他十六人齐齐的抬头,看着福王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四爷明显愣了一下,“你说抄家呀?” 福王点头,“钱粮,这些王府都不缺。尤其是蜀王,说一句富可敌国都不算夸张。蜀王一代一代的积累,那是个叫人不敢想的数字……” “抄家……合适吗?” 合适!福王忙道:“得派亲信,行此事!他们藏的深呢,这得细细打探。若不然,很可能就露了。因此,臣提议,先把他们请如诏狱,不交代清楚,绝不放人。” 这狗X的,我们把你家孩子填井里去了! 方从哲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立马起身:“皇上,臣觉得福王说的对,正该如此。” 下诏狱吗?“朕心有不忍呀!”四爷起身,“这样吧,宫里刚好有禁闭室,先在禁闭室呆着吧。” 关禁闭?这个有所耳闻呀!据说是很体面的安置方法。 行!那就禁闭室。 十几个人脑子里嗡嗡嗡的,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这会子脑子都想着,关在禁闭室里,叫咱反省什么呢? 福王是眼看这那十六个都被关禁闭室了,就他没有!这个时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是自己的机会。 他乖顺的很,“皇上,那臣也下去了!不耽搁您跟诸位大人商议国事了。” 四爷点头,福王低着头往出退,退出去了才敢转身。 众人的视线从福王身上收回来,这才看张维贤,“英国公,先帝去之前,特意着人请了你。勋贵中以英国公府地位最为尊崇……” 臣不敢! “回去吧!哪些是英国公府该得的,哪些是不该得的。不该得的都还回去,去户部说个清楚……主动交代了什么都好说,若还敢有隐瞒……朕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你家先祖救过成祖的命,朕也不杀人。但是英国公啊……” 臣懂!臣这就回去盘点去,一定把该还的都还了。 “嗯!别忘了太|祖律,在成祖之上,还有太|祖……朕给你这次机会,看的是成祖的面子。可这个面子你要不接着,太|祖律下,折进去的勋贵,少了吗?” 臣真的懂了!臣这就去! 此人本也胆小,真就是踉跄着出去了。 然后乾清宫就静下来了,特别安静。 四爷拿筷子,示意了一下,“吃饭!吃了饭咱再商议这个事往下怎么办。”说着就看周宝,“看看菜都凉了没,要是凉了,拿下去热热再端上来。” 不用!没凉,只是温了而已。 “那就把热汤端上来,喝点热的,别吃了温吞了伤肠胃。” 菜色真简单到了极致,四爷连汤带饭,呼啦啦的都给吃了。也没人敢磨蹭,吃了饭撤了饭桌,这才说正事。 四爷就看叶向高,“锦衣卫负责抄家,但是除了金银之外的其他东西,一半散出去赈灾,一半入库,预留赈灾之用。南地储备若多一些,就得调拨入灾区,用于赈灾。齐鲁之地,一半开仓放粮给当地百姓,一半直接调往辽东充作粮饷……” 叶向高粗劣的估计了一下,还别说,只藩王的储备,便可保天下五年内暂时出不了大乱子。 他知道皇上看他什么意思,抄家是个肥差,这粮食用于赈济这个事,更不容马虎。若是有人从中做手脚,就会坏事。 所以,这个用人上,就得注意。 四爷就是想的,机会我给你们!上吧!东林党人,人人标榜清廉,那就用你们!不要在朝堂上说这样不对,那样不对了,给你们机会,去做邀买人心的事去吧!只要你们不贪污,真的把粮食都散下去了。那么,叫百姓只念着你们的好,都行的!这个事我都能容!一时的好坏,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日久见人心的事。 所以呀,你们是有多少人闲置着呢,赶紧的!一个藩王处,派三五个人不算少,十个八个不算多。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 四爷把这个话说到前头,事就是这么个事,内阁协调,去办吧。 为君者这样的心胸气度,臣子其实不好当的!昏君之下才出名臣,贤德君主,臣子想出头,那真是不大容易。这不是你嘴上说几句圣人教导就能出头的了,这得你真能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成!文臣,得治国□□,牧守一方百姓。武将,你得沙场建功。为君的做好了他的本分,那为臣的,想对的起那份俸禄,当真不大容易呢! 叶向高心里这么想着,但动作却不慢。他起身,端正的行礼,“臣领命!”干不好,那真是晚节不保了。 但这事呢,得六部协同。 刑部,得着人,查查这些年来,在藩地因为藩王,可有蒙冤的百姓。 吏部,你们得看看,刑部涉及的案子,那么包庇藩王的官员,都有哪些。哪怕是致仕了,该追责的也得追责。 户部,抄没的财产入户部的帐,从清查到运输到入库,都少不了你们的人。怎么安排能不叫贪中遇贪。 兵部,各藩王府有护卫,怎么把这些人重新整合,防止这些人作乱,这是你们的差事。 工部,各个藩王府,着人加快改建。以后,王府改为书院和藏书阁。怎么样能省钱又能快速的整合好,在明年入秋的时候投入使用,那是你们的差事。 礼部,王府改书院,这就是你们的职责。从教谕到藏书,都得你们去填充。怎么简拔可用之才,回去商量商量,改天上个折子来。 内阁里其他诸位,宗室迁往京城,这是大事中的大事,怎么安置,得你们拿个章程来。 一串大臣都起身应是,感觉这事多大,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睡觉,都有点忙不过来。 一个个的往出退,方从哲落在最后,说还剩下的藩王,“……一是偏远,路上耽搁时间。二是实力小,胆子怯。不敢露头,先看看京城里的风向。三是,无欲无求,便是知道海贸利益巨大,也不愿意动弹。觉得管起来抬麻烦,干脆就算了。在半路上的,稍微等等,最迟过了正月,就到了。过了正月也不来的,这就是懒得动弹的这种……” 说实话,这种的,你叫他造反他都不,他懒的造反。这种的,一吓唬他就跟着来京城了,并不费事。 四爷点头,“干的不错!等藩王这事彻底的了了,咱再说话。” 好的!一定。 然后利索的告退,出去了。 桐桐这才从后面绕出来,忍不住就笑,“一个个的,就是无所事事闲出来的毛病。现在好了,一人一堆差事,累死都干不完,就是干完了也怕干不好,被挑出毛病来。哪有那个闲工夫拉帮结伙。” 正是这个话! 桐桐还戳四爷,“你把左光斗重用了,一直也没过问那个杨涟……要分化呀?” 嘘!不要言语! 分化的目的肯定有,但是,左光斗是真的擅长农业和水利,他是能做事实的人。这样的人永远都缺!但是杨涟不一样,他作为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东林六君子’之一,人品是叫人信得过的!但是,给他的定位是言官。 言官,得用!但不是现在!因此上,此人还得再缓一缓用。 四爷跟他说这两个人的差别,说完了才问周宝,“禁闭室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周宝便笑,“娘娘让送了笔墨纸砚过去。” 四爷点了点桐桐的鼻子:淘气! 可不!这些人都是懵的,给咱笔墨纸砚干什么呀?写悔过书吗?一个个不咋读书的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反正满纸都是白话文,避重就轻的交代罪状。 熬夜写了一厚摞,纸都用完了。第二天上交后,又被送来那么多的纸。 不是!到底叫咱写什么呀?手里拿着笔抓耳挠腮,抓不住重点。 又磨了半日光景,蜀王和晋王终于转过弯来了,这是叫咱交代咱到底有多少家底的吧! 奶奶的熊的,朱棣这一脉,果然是坏透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晚些时候捉虫吧,家里来客人了,写不成了。 第 473 章 明月清风(49)一更 明月清风(49) 要过年了,能歇歇吗? 腊月二十六了呀,差不多得了! 各个衙门被通知了,需要面君的,延后一日。 喜大普奔,皇上终于要歇歇了,咱能不能给上官请假,歇一天,就歇一天就行!现在啥也不想,就想回去在烧的热乎乎的炕上蒙着被子睡一大晌。就这点心愿,成吗? 一个个的竖着耳朵,等着内侍走了,他们还要抢着请假去呢。结果呢,内侍急匆匆的往兵部去了。这大家的心又提起来了,这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是啊!怕是要出事了。 有那善于交际的就急着去打听去了,一打听才知道,皇上和皇后要出宫,去城防营瞧瞧去。过节呢,得去军中瞧瞧。 众人:“……”完了,又有的忙了!这到军中能只看看吗?必然不是呀!皇上要给恩赏的。这一恩赏,这得多出多少事来。 有些人嘀咕,说皇上也不怕冷。 能不怕冷吗?冷的吼吼的,但是该去还得去呀! 两人骑马,带锦衣卫和兵部的官员,这就能去了。 这事打了兵部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军中大多存在吃空饷的情况。这么一去,只要知兵事的人一看大营就大致能推测出真正的人数来。 四爷没有苛责,在城防营里转了一圈,条件确实是堪忧。 按说,城防营从来没有短过饷银,可情况却如此糟糕。老旧潮湿的房舍,铺着稻草,盖着结成疙瘩的破烂被子。身上的军装在这样的天气里御寒效果奇差。 林雨桐看向一个十四五岁还留着鼻涕的小兵,“你来城防营多久了。” “今……今年才来……” 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这衣服不是你的?” “我爹病死了,我来了……” 话没说话,边上的主将就呵斥,“这是娘娘,‘我’什么‘我’……” 这孩子抖了一下,林雨桐朝那主将摆手,“别吓他!叫将士穿不暖,是我和皇上的过失,训他做什么?” 主将就道:“皇上,娘娘,而今比之前好多了。饭食基本能保证一天两顿。” 一天两顿,怕是只能一顿是干饭呢! 在军中大致走了一遍,两人跟主将往出走。四爷就问主将,“按照军中的伙食,一人一天吃多少,能吃个七八分饱。” 主将咬牙,“半斤!” 十六两算一斤,半斤就是八两。 “主粮八两,搭上其他的菜蔬,一天能有七八分饱吗?” 能!只要能给每人一天供给八两主食,那咱就一定不算是太饿。 四爷重重的拍在对方的手臂上,“明年一开春,就先忙此事。争取在夏粮下来之时,能叫咱们达到这个标准,军中按照八两的标准施行!至于穿的,赶在明年入冬之前,争取换装。” 这是四爷给将士的承诺!言出就得践行的。 一个人一天八两的主食,这就把推广农作物的事,进一步提上了日程。 从军中出来,四爷就跟汪可受一路走着一路说话,“得叫将士吃饱饭,还是得有粮食。这个粮食又不能从百姓的嘴里挤出来,怎么办?”他说着就看汪可受,“说起来,您真不是外人。有件事,我和三娘真得把事情托付给您和岳父去办。” 汪可受年纪大了,路走的也慢。如今这身体,是经过桐桐给的丸药调理过的,之后还得慢慢调理。但有些事,还就得他们去做。 汪可受忙道:“皇上,您有差遣,这是为臣的本分。” 这就太客气了! 四爷低声道:“各地藩王这一撤,最多的就是土地。这土地,大部分是要返还给百姓的,让其纳税十年,土地归他们。这是一部分粮食的来源。但这一部分呢,主要用于朝廷的运行。官员要吃饭,对吧!” “另一部分呢,咱得鼓励军垦。军垦的作用呢,一是安置当地驻军的家属,二是种植军粮。自给自足一部分,剩下的由朝廷出钱购买,全部充做粮饷。” 林雨桐低声道,“除了驻军的家属,还有退伍老卒,伤残将士,都有一个去处。这地方,军中需得派人管理,但民政也需一套班子。凡是军垦不受当地管辖,直属兵部。这里面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新作物推广,这需要过程。下死命令,百姓未必肯听。这不是强行下旨意就可以的。但是若是军垦,就可以!以军中的一套管理,该修水渠就修水渠,该防冻防霜就能令下而执行。叔外祖,这是不得已的情况下的临时之策。只要军垦一两年之内,新作物见效了,这就不用人再去推,百姓们主动的就会调整了。” 那又为何得我和你父亲去做? 林雨桐沉默了一下这才道:“因为您的先生我家的先祖李贽他老人家,认为男女是平等的。” 什么? 林雨桐搀扶了对方的胳膊,“如今天灾人祸,人口是个大问题。再加上募兵,很多青壮年都上了战场了,那您说,只说开荒开荒,谁来开荒,地谁来种?棉谁来织?若是能耕种的女子,在军垦,拿的俸禄跟男子一样多,那会如何?另外,能做军装军鞋的,计件算钱。如此,可保证调动天下一切能调动起来的劳力!在人口不能短期内多起来的情况下,此法难道不可?” 这提升的是有效的人口! “是!”林雨桐笑道,“为什么来军营这地方,皇上都带着我!为什么很多事情里,我都在掺和。这其实是皇上想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自此之后,鼓励女子走出家门。这事交给谁去做,都不成!您呢,听我这么一提,没反驳,乐意听我把话说完。可我这话,去跟朝中任何一大人提,都不成!只怕今儿一说,明儿弹劾我的奏折就得送到御书房,后儿就能跪在乾清宫门口,大后儿禁闭室得关进去一大批!可现在呢,宫里的禁闭室关着藩王呢,真没地关他们,咱也没时间跟他们扯皮了!因此,需得有一拨新人去执行这件事。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皇上启用了东林党,却始终对先祖的子弟没有提拔使用的原因。” 汪可受愣了一下,这其实是保持了他们的独立性。只要这件事做好了,这些人里估计真能有人封侯拜相。 四爷这才笑,“三娘把话就说尽了,我也不言语了!过了年吧!过了年,等各地藩王的土地统计出来了,这一班人马就得到位。因此,得忙起来了。” 大年下的,这是不能歇了。老师的弟子,现在还在朝中的也就那么三五个人。大家一起打发人去联络,便是抓紧,只要能在正月底把框架搭起来就不错了。 汪可受只能领命:“臣……遵旨!” 跟汪可受说好了,还得去跟林宝文说的呀! 两人在下半晌的时候偷摸的去了林家,林瑜吓了一跳,“你这也太任性了。” 林雨桐哈哈就笑,“得搬过来我还没回来过呢,姨娘呢?二姐呢?” 林瑜还没说话了,林宝文就道:“你先来书房,你们姐俩有话以后再说……” 嘚!先去书房吧。 书房挺暖和的,那位秋山先生也在。 一见两人,秋山先生就起身了,“皇上,娘娘……” 四爷拦了对方行礼,先坐了。 桐桐发现林宝文看她那目光跟刀似得,嗖嗖嗖的刮过来。她蹭的一下跟四爷坐到上首去了:咱是娘娘,训斥需谨慎。 林宝文轻哼了一声,林瑜亲自给倒了茶,低声道:“这些日子,家里甚是热闹。有人上门要联姻,有人带着闺女要送妾,有人带着金银财宝地契要投效,这都是要巴结的人,这样的人好打发。只是有上门来骂人的……” 骂什么? 骂咱们家教女儿没教好,后宫干涉外事,好些个大儒呀,都能把门给堵了。 林宝文瞪她,“你爹没有舌战群儒的能耐……” 那是您谦虚!您没想真胜了这些人,叫这些人更恨我! 林宝文白了她一眼,说好话也没用!这事你处理的欠妥当!参与的方式有很多,但你选了最蠢的方式。马皇后当年管的少了吗?其实也没有。但人家知道转圜,劝谏帝王的角度不同,所以,人家才人人称颂。许皇后管的少了吗?也没有!但那是在什么境况之下呢? 当然了,你也会说如今境况也不好,但此不好非彼不好!你这么直接了当,上上下下看不过眼的人多了!也就是如今忙着呢,且等着吧,等来年,看看只弹劾你的折子得有多少。 林雨桐叹气,“爹,我们自来也没盼着将来能有什么好名声。我们动了藩王的土地,接下来,该动谁的土地呢?官僚地主!这些人可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一张嘴能有好话吗?” 雍正帝的名声是怎么坏的?不就是这么坏的吗? 而今其实也是一样的,再做这些之前,也能预料到,死后怕也是骂名滚滚呀! 可怕骂就不做了吗? 林雨桐就笑,“早前,爹还问我说,君有错,臣能因畏死就不谏了吗?今儿也是这个话,民有难,为君者能因怕名声受污就不敢做了吗?” 李宝文嘴角翕动,你若不是我女儿,我自是赞你之德。可你是我女儿,我得先担心你! 这边他还没有说话呢,那边秋山先生直直的跪在四爷面前,“今儿娘娘一番话,说的草民无地自容。这些日子,草民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皇上的一举一动。说实话,草民不是不想为皇上尽忠,实在是在皇上的身边,草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草民所思所想,未必能比的上君上……草民就在想,草民能做点什么呢?近些日子,才有些想头,可心里到底是有些顾虑……今儿听了娘娘的话,草民斗胆一求。” 先生请讲。 “草民想去辽东!” 嗯? “草民想去关外!” 四爷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你说……你要去哪儿?” “关外!”秋山先生抬起头来,低声道,“皇上,您需要一颗埋在后金的钉子……” 林雨桐的表情多少有点耐人寻味,戏谑的看了四爷一眼。这人要埋伏在你家老祖宗身边,这个事,你说咋办? 不得不说,这人点在要害的地方了。爱新觉罗家了解大明朝廷吗? 了解! 太了解了!人家了解的途径有很多,像是收买官员、收买军中将领,跟商人往来获取情报等等等等,甚至于京城有什么动向,怕是对方稍后一点时间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可自家对那边之所以不着急派人做这事,那也是因为四爷和自己对那边熟悉。 熟悉那边的每个人,发生过的每件事!但是,这是之前。如今换了自己和四爷上来了,那么事情就变的不一样了。自家不一样了,对方自然就会跟着调整。所以,四爷和自己所知道的,只能具有参考意义,不再具备更多的价值了。 若是如此,是否需要那么一批人手,深入进去,打探情报呢? 需要! 但是吧,这事做起来,心里还是有障碍的! 很多计策,咱都没法用的。 林雨桐有好几次都想提,四爷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想干嘛。然后不是假装睡着了,就是假装没听见,尿遁了。 而今有那么一个人,跪在面前,说:您放心,奸细这个活儿,我给您干了。 人家捧着一颗忠心来了,咱能不接着吗? 四爷这会子那个难啊!但还是理智的道:“先生请起!” 亲自把这个憋着劲要算计他老祖宗的人扶起来了。 四爷还挣扎着问:“……先生这年岁,朕不大放心。再则,老家先生还有一家老小呢!”年岁这么大了,拖家带口的,不合适!这个提议是不是可以暂时搁置一下。 谁知道这位先生直接道:“皇上,草民会将儿子留在林家……” 啊? “草民今生只一妻一子二女!”这人说着就笑了,“草民带着妻子和女儿一起去关外,儿子留在林家,聘林家二娘为妻。草民从老家出来之后,会让儿子假装病了,而后‘病逝’,草民带着妻女就上路去关外了。草民那儿子,就只说是林公的学生,寒门出身,随便编的身世,‘入赘’林家便是了!” 这是说,留一子,这边放心。 带着妻女投奔,那边安心。 四爷:“………………”你算计我家先人的心可够实诚呢! 林雨桐叹气,就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生不必如此,若真留一子,这便是质子了!这叫我们情何以堪!先生,您深入敌国,一腔赤诚,我们若是疑你,也就不配你这一腔情义了。” 四爷:“………………”够了啊!没完了是吧!一口一个敌国的,林雨桐你就说你想干嘛?还有这个什么叫石羊的秋山先生,朕谢你的一腔情义了!谢你全家的一腔情义! 混账玩意!看什么看!说的人里就有你——林雨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74 章 明月清风(50)二更 明月清风(50) 四爷能说什么呢? 人家娘娘把话都说的那么透了!他只得往下道:“不留什么质子了……”你要是发现那边好,给我家老祖宗卖命也行,我也不找你的后账的!因此,语气特别诚恳,“不管发生什么事,保重自身为要!朕钦佩苏武,但朕不是汉武,朕不会叫李陵无援而被俘,更不会罪其家人族人……” “皇上!”石羊重重的跪下去,“臣……遵旨!” 四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今儿别的话题没法聊了,就到这里吧。 回去的时候,四爷的情绪颇为沉重。偷偷一眼一眼又一眼的偷看,直到梳洗完了之后,她才磨蹭过去,看着四爷笑:“还不得劲儿呢?” 四爷白了她一眼,然后怅然的躺下,“……我曾经想过,要是能回到这个时候,在白山黑水间骑马肆意该多好!我想着,要是这样,你大概会在蒙古……爷会赶着羊群牛群去下聘,娶你回家……”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呢?这报应可以跟遭雷劈划等号。 桐桐把头往被子里一蒙,笑出了猪声。 四爷无奈的扒拉了一下被子包:差不多得了!没完了是吧!那笑声好听呀! 不行,等我把这一拨笑完再说。 四爷又扒拉,“头发没干呢,捂着明儿头疼,去熏头发去。” 扒拉出来了,一张笑的粉面桃腮的脸:啧啧啧!瞧瞧,这幸灾乐祸的!早前看见你记小本本,还觉得你彻头彻尾的是我们家人了!可现在呢,呵!看乐子呢是吧? 林雨桐又哈哈出声,而后摆手,“你缓缓……不着急……真不着急……” 熊娘们!这是我缓一缓就能解决的事吗?你那半吊子历史学的,知道过完年会发生什么事吗? 不行了!头疼。 再头疼,转天该谈的事还得谈的。跟林宝文说的话,这才说了一半。还得召进宫,把话往完的说。 并且,还有一件事没办呢!那就是皇后的娘家还没给封赏呢。 按照惯例,大明皇后哪怕出身寒门,但一朝封后,那娘家就得册封,一半就是册封个伯爵。这不册封,好似显得桐桐很没地位一样。 四爷之所以没有册封,那不是朱由校的皇后张皇后的娘家还没来得及册封,就下台了吗? 现在要册封林家,这张家怎么办? 张皇后在禅位这件事上,是立了功的!哪怕是现在,朱由校做道士做的很高兴,张皇后在其□□不可没。朱由校的身边没有了客氏和魏忠贤之后,张皇后成了朱由校最信任最依靠的人,所以,就不能亏待了张皇后。 因此,在册封上,四爷和桐桐商量,张家的爵位得在林家之上,这事也需得林宝文说清楚。 林宝文压根就不在乎这个,不册封他都不会在意的!因此林雨桐开口一提,林宝文就说,“你爹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行!那咱就不说这个。 四爷又把军垦的事跟林宝文提了,事就是那么个事,怎么操作才好,得去琢磨。 林宝文这就明白了,“那我这……长时间可就不在家了。” 辛苦你了,爹! 林宝文摇头,这叫什么辛苦呀!先祖盼了多少年的事了,苦什么呀? 要出宫的时候,他提了一句,“秋山先生想把他的长女许配给你哥哥。” “不用!”林雨桐就道,“婚姻之事,尊重我哥和我姐的意思,不用为了这些事联姻,没有必要!” 可你要知道,若是秋山先生带着儿女都过去了,那这以后联姻的对象,可就是后金鞑子了。到那个时候,他的忠心又能剩几成呢? 几成都行!我以赤诚待他,他还我几成,这就看天意了。 林宝文看了她一眼,“你这可有点太随心了!” 林雨桐没解释,亲自送林宝文出门。 只剩下爷俩了,林宝文才低声道:“还是要有防人之心的!之前听他念叨过几句,说是遇上个老道,对天相颇为了解,此人曾说,东北帝王星大亮!这意思还不明白吗?很多人怕是看好那边呢!此人一去,我怕左右摇摆。他也曾多次提过东北那位枭雄,言语里多有推崇之意。” “那您弄这么一人来,什么意思呀?” 此人呀,确实是有过人之处!可我也没想到,自家这个帝王女婿,出类拔萃的有点多,以至于石羊这样的人,觉得在身边两个位置都找不到。 同他的话说,“估计大臣还都懵着呢,现在为止,没一个能弄懂这位帝王的路数的。” 林雨桐对这个也不纠结,也没多疑到那个份上。她觉得有意思的是那个老道,“父亲知道是哪个老道吗?能请来吗?” 观天象,这个玩意玄幻的很。但是呢,她确实是需要在天文上有研究的人。 这个天文抛开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它其实是跟气候有紧密的关系的。 而今呢,气候条件恶劣,这就需要开启民智。 比如说,小冰河时期,其实跟宋末的情况类似了。但是呢,如今肯定没这个提法!大家对这个的普遍认识就是:帝王昏聩,天意如此。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意识!便是自己和四爷有这种应对自然灾害的决心,可其他人呢?从朝臣到百姓,得叫大家去信才成呀! 要不然,灾情一来,宫里跪一片,得叫四爷下罪己诏。 然后民间各种的宗教兴起,兴风作浪,百姓畏惧大自然,然后就跟着迷信起这些东西来。 所以说,天灾固然可怕,但比天灾更可怕的是上上下下对‘天意’的认识。 她需要对天相、对气候有研究的人,然后得引导民众,叫大家去了解,天地自有规律的道理。 她跟林宝文就说这个事情,“……您细细想想,是不是这气候的变化才是很多事情的根源。若不是天灾,后金那边日子不好过。若不是天灾,咱们这边处处都捉襟见肘。至于两边打起来吗?” 要论起关外那边四爷家的老祖宗,他这会子且没有那个雄心壮志,说咱一定要占据那个花花江山如何如何,那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呢吗?就是当年入了关,抢一把就走的心态都有。 所以,您再帮我找找那位道士,若是民间还有这种对这些杂学有研究的人,都帮我找来。 林宝文这才看自家闺女,“你若是忙这样的事,那你爹挨点骂也就受了。” “以后谁再堵在咱们家骂人,您把名字记下来,叫我哥给送宫里来。我关他们紧闭!” 去去去!可拉倒吧! 把人送走了,宫里真要过大年了!各宫的供应都给送进去了,各个宫里自己开着小厨房,自家做去吧! 四爷和桐桐就两人,其实有什么可准备的吗? 真没有! 但是要联络感情,在没有那么多银子赏赐的情况下,总得有点表示吧!四爷给写福字,桐桐呢,做点耐放的茶果糕点之类的,就算是给大臣的赏了。 这日子过的,可别提了。 大过年,在衙门当值的,四爷得表示关心,桐桐更是蒸一锅发糕再一锅发糕的给送去,夜里给加一顿点心。 而且,炭火给的足足的。一些老大人,甚至还被赏了皮子。 文人还就认这一套,这一关怀,一个个哭喊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然,这话又多少水分咱现在还不知道,反正都挺会做戏的。 要过年了,尚衣局来了几次,要给量体裁衣,四爷都没让做。 林雨桐没法子了,把旧的衣裳拆了,给改一改算了。关键是都在长个子的年纪,衣裳肯定会小了的。怎么办呢?棉衣得拆了,下面续上一段,这么着长短是够了,可宽窄不够。还得在腋下贴两道儿。再给袖子续上宽边。 家常的袍子,就是这样的。 四爷穿上,觉得还成。桐桐还不算太笨,知道不能用新布,这是把旧衣裳的布料也用上了,瞧着颜色差不多,不怪看。 桐桐白眼翻着,“能给接缝的地方镶嵌一道边儿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是要简朴的嘛,直男太多,要是修饰的别人看不来了,咱就达不到效果了。 四爷就冷哼:“可见一个个个的,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林雨桐:“……”今儿这是哪又气不顺了!有点不讲道理了!非得叫人家懂一点针黹女工,你是诚心想找茬的心态。 四爷气道:“礼部,又提祭祀的事!说是祭祀规格不够,还需十万两银子。” 祭祀要十万? 有这十万,城防营够换一批军装了。 可不是这个道理! “你没答应,礼部又上折子说您不孝。” 是的!这明儿都除夕了,今儿还未这个跟礼部扯皮,好心情全给败光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叫藩王抄写孝经,再不行抄大明律也行!”把人给怼回去了。 不想了,也累了!年三十了,给人放一天假吧。 放了!大年初二再来。连着放两天呢。 林雨桐高兴了,“要不要跟我回一趟林家?”几次都来去匆匆。 四爷看桐桐,“怕是不行!你明儿得跟我一道,去城里转转。” 看百姓的日子怎么过?嗐!不用看,都不咋好过。 不是!四爷就道:“要过年了,灯笼、鞭炮、供奉的香烛,这属于引发火灾的高发时段。得看看五城兵马司的禁火人手和配置……” 火吗?怎么想起这一出了! 四爷摆手,“气候原因,明朝末年,火灾频发。” 懂了!京城重视了,由上往下推,也该重视了。 林雨桐就问:“是这过了年,有哪里火灾了吗?” 嗯!四爷点了点地图,“杭州!” 史料上说,三月会有大火,少了六千多家。结果到了八月,大火又起,这次烧了一万多家。 以现在这城市规模,烧毁小两万家,这是个什么规模的火灾,敢想吗?若是把事不做在前面,这小两万人家,数万人口,又该怎么安置呢? 林雨桐算了一把账,“就按照一万五千户算,这肯定是少算了。一家按照五口人算,这也是少算了的。如今这家里大多数子女都多。这么一算,就是七万五千人。按照八万人算,安置一个人,从吃穿住,平均只五两银子算的话……这就得四十万两呢。这又是春耕的时候,不管是耽搁了种地的,做生意的,纺织的还是其他的……这个损失又是一笔。一来一去,小百万两就没了?” 是啊!把这一百万投入到消防上好呢,还是等到真出事了,拿去赈灾好? 行吧!去看看。 除夕这天,亲自去转了转,衙门倒是留了要值岗的,可一个个惫懒的很,很不成个样子。 四爷又在大年三十晚上,宣了知府,这个事情,是他职责内的,越是这种时候,越得都在岗才对呀!一条街得有两个值勤人员,火一起,就得有人组织救火。 人家正过年了,一大子在吃年夜饭,酒都好几杯了,结果被宣来,语气倒是不严厉,但是表情很严肃,这个时间点选的,人心里发毛。 这位知府都想说,“您还小,不好好过年,怕是要长不高呀!您人不大,操心那么多干嘛呀!真要是着火了,周围的百姓比咱着急的!” 但抬头一看,小皇帝那表情吓煞人了。行吧!行吧!臣回去立马就办!但:“臣也祝您,好好过个年!新的一年不惊不吓,平平顺顺心安稳。” 四爷:“……”假装没听见你的话外音。 林雨桐:“……”这个知府很有个性,顶着来的性格——不错! 四爷哼哼了两声,“你要是总跟着在前面就知道了,这样有个性的官员不少。” 是吗?林雨桐就笑了:“我觉得,这就是大明叫人觉得可爱的一面了。” 于是,这大年过的,每条街都多了两人来来回回的转悠,小锣鼓敲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神神道道的,大白天的,吃饱了撑的吗? 还有更撑着的事呢,大年初二,得大朝。今儿无论如何得定下年号的。 这事糊里糊涂的几个月,今儿无论如何得有个结论了! 但四爷觉得真讨厌!内阁送了几次来,一律认为,‘崇祯’这个年号是最好的,最贴切的。 崇,崇高的、尊崇的,这里面含着尊贵的那一层意思。另外呢,也有兴盛的意思。 这个字,听着没毛病。 祯呢,咱更知道了。这字没别的意思,就代表吉祥。当然了,看见这个字,他瞬间就不觉得吉祥了。 这两个字连起来,代表的意思更不吉祥。 朝臣就觉得这个小皇帝很神奇,他总是在该坚持的时候很随和,很容易接纳大家的意见。但在这种坚持起来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地方,跟朝臣犟起来了。 反正说死说活,你就是拿崇祯两个字说出话来,对不住,我觉得不好。 叶向高皱眉:“皇上可是有别的更好的……” 没有!叫什么都行,就崇祯不行。 叶向高松了一口气,这就有点孩子样儿了!之前瞧着少年老成的样子,叫人心里发毛。这种闹着脾气就不乐意的样子,有点符合他这个年纪了。 于是,他的语气也缓和了,“礼部还送来几个……” 拿来看看吧! 叶向高:“……”行吧! 拿过来叫四爷选,四爷扫了一眼,勾了一个,就它吧。 叶向高一看,“泰平。”其实也还行! 之前觉得这几个泰平和‘太平’音同,有点不好。 太平这个词吧,太平了些!一个帝王若是只祈求太平,是不是太没出息了些。 但现在想想,真要是天下太平,是最切实际的想法。 而泰平这两个字呢,其实比太平宏大的多。它的意思是安宁的、平安的,极盛之世! 四爷就叹道:“太平是这二十年要做到的事!泰平是二十年后要做的事!” 这话声音不高,但叶向高听见了。他愣了一下,恭恭敬敬的下去了,原来这不是胡闹!而是年轻的帝王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什么时候要做到什么。 于是,这算是有年号了。 今年便是泰平元年。 泰平元年,朝廷下的第一道旨意,跟城池的治理有关。尤其是对于天气变化之下,水、雪、旱灾多发的时候,城池里的井、危房等等,都该在排查的范围之内。尤其是火灾,尤其得注意。 四爷甚至是点了杭州这个地方,他召见了杭州籍的官员,跟他聊当地的情况。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杭州的房屋非竹即木,房屋毗连、桥梁巷门,每通复阁。 总结起来就是盖的稠密,且板壁多,砖土少。 “……再有就是信佛者多,佛堂大多设在家里,烧香拜佛,这火烛不断……到了夏天呢,蚊虫多,烘草熏蚊子,一个不小心,确实是会引发火灾……” 四爷下旨,亲自给杭州知府。告诉他,小灾得控,谨防大灾为祸。 然而,就是这般的郑重,四爷也不确定能不能防微杜渐。 反正,四爷表现的很忙。林雨桐一直悄悄的,她好似也很忙。忙着叫人从宫外买荆条的筐子,买残次的水缸罐子等等,怎么着了呢?开始在宫里育种,准备把红薯种到这些大臣的眼皮子低下来。 宫里议论纷纷,成了大家的谈资了。 福王跟郑贵妃母子关起门来说话,福王嗤笑一声,“肯定没发现,防着那个小皇后又怎么样?她忙着种那个什么番薯呢,能注意什么呀?母妃你也忒的小心了。” 不是!你没吃过亏不知道! 福王低声道:“儿子保证,这俩忙着的事,跟咱们那个事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 三月眨眼就到了,能不能变天就看这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75 章 明月清风(51)一更 明月清风(51) 亲耕礼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日子,一般都在二月和三月,节气到了就好,然后选一个吉日,就可以了。 而今这天气,冷的时间比较久。二月是动不了耕犁的,因此,只能是三月。 四爷将亲耕礼订在了三月十八,地点在先农坛!这个地点吧,可别提了!四爷想着鼓励开荒,意思是这次咱借着这个亲耕礼,找一个地方,开荒去!这是一个风向标,对吧! 但是这个说法才一提,礼部就把四爷的建议给打回去了。 那些老大人就回了四爷两个字——不行! 四爷有他的道理,一二三四五的摆出来,意思是,亲耕礼不该只是一个仪式,咱应该借着这个事情达到咱们的某种目的。 可老大人们也有他们的道理,从三皇五帝说起,而后说这个先农坛是永乐年间,成祖下旨就修建的,当时是怎么回事了,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云云。又说这个要天人感应,您不在祭坛,怎么就叫上天知道您的诚心呢。 轮番的跟你来讲道理,这一天你啥事也干不成,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关禁闭一个还有下一个。关键是,禁闭室也没那么多地方关他们。 得得得!你们赢了,听你们的,成吗? 林雨桐在后面偷笑,四爷现在已经在调整跟这些大臣相处的模式了!在事关原则的大事上,你们别想赢过我。但在一些他觉得无关大事的事上,他其实态度很随意。就像是开荒这个事吧,放在亲耕礼上,意义当然不同。但是,真非放在亲耕礼上吗?也未必!回头咱再开荒去耕种,谁能拦着吗?他本意来说,不是非坚持的。 但他就是得摆出非得坚持一下的意思来,叫这些大人来跟他犟一犟,犟一段时间,抻着差不多了,四爷表示投降:你们赢了还不成了!朕这次听你们的。 君臣之间,有来有往,有输有赢。 四爷该强硬的时候,大臣们退了,四爷把事办了,挺满意的。大臣们呢,也并不觉得总被皇上压制,咱也有压过皇上的时候。 于是,君臣之间,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四爷其实平衡的是朝臣的一种心态。 所以说,四爷在大明当皇帝,要比之前累的多。 她不管四爷跟朝臣来来去去的玩什么把戏,她把红薯苗一棵一棵的种下去,王成蹲在边上用水瓢舀水帮着灌溉,嘴里没闲着,“王安多是跟放出去的总管太监联络的,这些人走了门路,装病从营里出来了,他们在城里都有自己的宅子,名单我手里都有!其中一个曾在司礼监做过管事太监的李顺,我瞧着这次的事,是他在上下联络。跟他联络最多的是一个叫吴根的人,此人是兵部司库郎中白冲的表弟,而白冲娶的是亓诗教的表妹……” 亓诗教? 是! 齐党? 是! “方从哲可有牵涉?” 那倒是没有。 林雨桐拍了拍手里的土,“兵部司库白冲?武器是从库里拿的?” 是! “可这怎么运过去呢?这三大营他就是猪脑子,也不会跟着这些人这么造反呀?”林雨桐起身,招手叫一边也在帮着种红薯的崔映月,“一会子你去办件事,跟别人漏个消息出去……就说我的月事这个月提前了……有些不大舒坦……再去领几幅女儿药来,在院子里熬上……” 女人来了月事,一般就不见人了,甚至连屋子都不出。而女儿药是调理月事用的,宫里常用。有些月事来了难受,就熬一副喝了,活血化瘀,缓解疼痛,但就是用了之后,月事量会比较大。 崔映月知道娘娘身子可好了,月事特别准,而且从不疼,量也适中,且来去三天,干净利索。娘娘这么说,是有意透露出去的。 那就是说,娘娘找个不露面的借口。 不露面是要去干嘛? “出宫!”林雨桐低声道,“军中到底如何,我得出去看看才放心。” 四爷皱眉:“非你去?” 嗯!非我去! 锦衣卫、东厂、城防营,就这三部分。四爷就道,“那就去吧!这次之后,得换营了!京城边上养的这些能耐不大,胆子不小。” 是啊!林雨桐皱眉,“若是他们在军营内部用手段,夺了武器这还罢了。可人家竟然要从兵部运武器出去,这阵仗大了!军中必是有大人物响参与了!” 三个大营都参与?这个概率不大。 “所以我才要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今晚就动,下钥之前,我跟着王成出去。其他的都安排好了,请了崔映月和梁尚仪帮我拦着人。到了日子,你只管去亲耕,肯定出不了乱子。回头要消息,我叫陈法随时给你送。” 也好! 傍晚,该下钥了。 王成身后跟这个年岁不小的太监,一路出了宫。 郑贵妃得来的消息是,皇后来月事了,有些不舒坦。她哼了一声,“那野丫头,还知道难受呀?” “娘娘,您禁声。” 怕什么?本宫之前没怕过她,现在不怕她,以后更不会怕她。 伺候的就道:“娘娘,王爷该出宫了,得想个法子,叫皇上放王爷出宫才行。” 是啊!只有如此,才是风险最小的。 若是成事了,迎回宫里便是。若是不成事,那……宫外能多点活命的机会。 郑贵妃就道:“打发人,去跟皇上说。说本宫做梦梦到皇爷了……心里老是记挂!自知出宫不方便,能不能请皇上恩准,叫福王帮着去皇陵上柱香,祭奠一二……自打回了京城,还没去皇陵瞧瞧呢。怕也是皇爷记挂……请皇上念在皇爷当年对他恩宠的份上,准了吧。” 宫人:“……”您这么一说,可就得把王爷放到皇陵去了。可您怎么忘了,陈距在皇陵呢。他的心向着谁的,您不知道吗?这么送去,岂不是送到了皇上的手心里? 算了!跟郑贵妃说不通这个道理的!这个女人愚蠢起来,也是没谁了。看来,还得咱自己想法子才成呀! 这些宫人怎么商量的,也没人盯着。但这皇宫呀,真不是说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的地方。 四爷忙着呢,福王那边打发人来说,王爷有些症候,想请太医。 哦!那就请吧! 结果太医一会子来禀报:“有些风寒,需得静养,也不是什么大事。” 四爷点头表示知道了,等人走了,四爷就看周宝,“盯着那边,福王要动。” 是!周宝低声问,“这个太医,可要问盯着?” 四爷摇头,“要看就亲耕了,朕还没下旨说叫谁跟着,但根据早些年的规矩,可有藩王跟随?” 没有!那个时候,藩王都在藩地,怎么可能在京城。 这不就得了吗?四爷就道:“太医会想,这怕是福王知道不会带他,面子上下不来,得找个体面的借口。那么,他出于这样的考量,做了这么一次假,难理解吗?” 不难!可就是这一点假,若是遇到个大意的君王,可不得坏事。 是啊,“回头把此人调离吧,他不适合宫廷。” 周宝应了一声,出去办事去了。 果然,天亮之前的,夜香出宫门的时候,有个压着帽子低着头的人,不是福王又是谁? 这个蠢货呀!他真就这么偷摸的跑出宫了!给他出主意的宫人,估计也没太把福王的命当命,要不然怎么敢这么玩?人家叫他这么干,他还真就这么干了。说真的!还不如郑贵妃出的主意呢! 正经途径出宫,出宫后你不去皇陵,玩一场失踪,将来便是事不成,你最多说你好容易出宫,去野了,去浪了,那皇上训你一个不孝就完的事。 现在呢?私自跑出皇宫?这是什么罪过? 周宝赶紧禀报上去,四爷就道,“盯着吧,看看他去哪。回头告诉皇后吧!” 是!皇后昨晚上出宫,这会子也不知道在哪。 能去哪,其实哪里也没去,就在锦衣卫呢。 一晚上把刘侨近些日子搜集起来的情报都翻看了,歇息了半晚上,就直接起身了。 今儿她得出城,只从刘侨要了两个人,一个是林瑜的故交,叫余横水的。一个是王百户! 这两个人很可靠,就这两人了。余横水带的人马比较特殊,都是曾经跟林瑜一组的人。这些人一被挑出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可见老情分还是管用的,这次立功之后,肯定要升的。 而王百户就不要提了,他昨晚上就已经被娘娘夸了,说这次之后,给自己个大恩典。 有这两队人马跟着,刘侨也放心。 林雨桐临走的时候交代了,“从宫里去先农坛,这一路上你不用操心,我会有安排。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护好先农坛!我不会调动你,任何人也无权调动你。你只坚守先农坛,护好皇上,就是大功一件。” 刘侨这才知道,除了抽调去的两组人嘛,锦衣卫的其他人,娘娘竟然没打算动。 这是不是有点冒险了? 林雨桐冷笑一声,“一群乌合之众,能有多大能耐?你护好皇上,不叫我分心,就足够了。” 刘侨便不好再问了,皇室是不是还有暗藏着的兵马他也不知道。不过是娘娘走后,他再去宫里跟皇上禀报一声就是了。 去跟皇上一禀报,皇上一脸的理所当然,“既然皇后那么交代呢,你就听安排就是了。” 这个信任是否有点大!这事是动刀兵的事,不是儿戏! 儿戏? 没人把这个当儿戏!但这个规模的造反,在她眼里并没有比儿戏更高明! 四爷就笑了,“传至下去,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在京的所有勋贵藩王,都随朕去亲耕……” 啊?带这么多人吗? 嗯!多带点,不吓唬吓唬他们,一个个的就学不乖!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这几天要走亲戚,更新时间晚点。 第 476 章 明月清风(52)二合一 明月清风(52) 混在两队锦衣卫里出城,一点也不打眼。 锦衣卫进进出出的,有谁给予过多的关注吗? 也没有! 现在这差事多,锦衣卫进进出出的多了,城门卫都没多注意。 从城里出去,去的方向先是要往通州去,可距离京城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一行人就进了一处破败的寺庙,这是一处锦衣卫的暗桩。 外面不咋打眼,其实里面也简陋的很,但该有的也还都有。在这里换装换马之后,分开走就不打眼了。 林雨桐换了衣裳出来,余横水和王三石已经一副不起眼的打扮,等在外面了。跟他们两人一起的,还有一个光着脑袋和尚打扮的人。 余横水就介绍,“娘娘……” “余大哥,叫三娘吧,在外面别那么客气。”林雨桐顺势就坐了,然后指了指蒲团,“都坐!坐下说话。” 余横水挠挠头,憨笑了一声,这才道:“这是仇兄弟……” 知道!这个暗桩的管事。 “仇六经见过娘娘。” 起吧! 这人起来,忙道:“马匹都备好了,干粮是现成的,好需要什么,末将这就去准备。” “坐吧!”林雨桐指了指对面,“一起参详参详。” 王百户的手朝下压了压,“坐着吧,别扭扭捏捏的。” 林雨桐就笑,王百户和余横水都是粗人,但这个仇六经可不是。这人很规矩的坐下了,林雨桐这才拿了地图摆在桌上,“这里是先农坛……这里是五军营……这里是三千营……这里是神机营……” 说着,就看着地图沉吟:“城防营可以很放心,这里出不了岔子。年前,我陪着皇上去了城防营,上上下下都看了,要出事,不在城防营。锦衣卫当然也没毛病,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只有这三个地方。但要说这么多人跟着太监闹事,我是不信的。皇上也不信!他信咱们的将士没几个愿意跟这些阉党为祸的……皇上为难也就为难在此处,既不能叫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所以,我这才出宫要看看的。” 余横水就道:“谁愿意跟那伙子东西干掉脑袋的事?一个个作威作福的,下面逼的都没活路了!娘娘……不是,三娘,我也不信一个个的汉子愿意跟那些来胡来!” 王百户不住的搓着下巴,“这三营,可谓是咱们大明的精锐。尤其是五军营和三千营,五军营五万多人马,分散在各地驻防,京城外驻扎的,都是三年一换防来的。这怀疑一军,兄弟们必然心里不舒坦,这要传到其他各路军中,只怕很多人心里得有想法的……” 是这个道理!在撤藩的关键时刻,各地的驻军不能乱! 林雨桐点头,“所以,我和皇上也都怀疑消息的真实性!是否有人在使离间计?” 仇六经就道,“五军营是咱们大明最精锐的军队了,是骑兵和步兵混编,善于野战。自有大明以来,说一句功勋烜赫,一点都不过分。” 是啊!要是这样的军队都不可信,那还有可信的吗?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四爷从没有宣召将领提过这个事情。在这个时候,不仅得释放出信任的信息,还得叫他们知道皇上的能耐。若是听到一点风声,就大张旗鼓的叫了人过去询问,再想收服这些人可就难了。 林雨桐点了点三千营,“三千营,神枢营。也是在有大明以来,以蒙古三千骑兵为框架搭建起来的。一水的骑兵,是大明最好的骑兵营了。早年三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兵部给的人数是七万。这里面有水分,皇上知道。可把水分挤掉,人数也在五六万。跟五军营一样,各地都有驻扎!这是骑兵营呀!首先,我和皇上都相信,他们不可能都跟着造反,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造反,那么太监怎么跟训练有素的骑兵比,他们怎么能从三千营跑出来参与造反……” 仇六经突然插了一句,“御马监。” 什么? 王百户没听懂,“御马监……怎么了?” 林雨桐懂了,赞赏的看了仇六经一眼,“除非有人对马动手脚!三千营顾了马了……叫他们得逞了。”那么,同理,“五军营,是骑兵步兵混编,骑兵占了相当的比例,这也就是说,五军营的马指不定也被人给打了主意了……” 是如此! 那余横水就不是很懂了,“怎么弄马呀?给马下药?” 林雨桐的手点在神机营上:“神机营,很特殊。是大明军队里面最特别的一部分,它掌管的是——火器!” 啊! 王百户低声道:“这就很麻烦了!因着神机营特殊,因此,神机营里的提督内臣就有两人,这都掌着实职。” 提督内臣,大致相当于监军,但担任这一职务的都是太监。大明的军队里几乎都设置这一职务。但大不多数情况下,只要喂饱了这些人,他们就不管事了。 四爷本是要下旨撤了这个职务的,但是,这个职务的内臣多是东厂之人。 而今若是这个职务坏事了,那就是说东厂并不干净。这人藏的很深,现在才露出来。 仇六经就道:“娘娘,神机营有全配火器的步兵三千六百人,有炮兵四百人,带火铳骑兵一千人,总数在五千。但是战力,不可估量。”这要出事了,这能出大事。 林雨桐看余横水,“现在知道怎么惊马了吗?” 火铳、□□、火药,随便一件东西叫炸了就能惊了马! 若惊了马,一时之间五军营和三千营得先查看什么?以现在的境况,马这东西经得住折损吗?惊了的马冲到村庄伤了百姓算谁的? 便是有人顾着这些太监,但乱糟糟的境况之下,一大半是有机会跑出来的。 跑出来之后呢?兵部库的武器就派上用场了。 所以,他们未必需要进军营,只要运出城就足够了。 那么重点的重点,一定在神机营。 林雨桐收了图纸,蹭的一下起身,“走!” 去哪?神机营吗? 不是!“先去三千营,再去五军营……今儿晚上,再去神机营!” 上马了,林雨桐看向仇六经,“换身衣裳,你跟着一道儿。” 啊? 仇六经愣了一下,利索的跑回去换衣裳去了,出来的时候头上包了一块头巾,这就能走了。 他机灵的知道为啥带他,“抄小路走,一般不遇什么人。” 路果然很债,全是田间小道。农人都在田里耕作,偶尔遇到一两个在路上的人,远远的都避开了。 小老百姓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就怕惹麻烦,因此,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顺着小路快马一个时辰,三千营就在眼前了。距离营地还有好几里,就被岗哨给拦住了。王百户上去交涉,亮了腰牌,“求见郑督军,快!” 锦衣卫的腰牌! 岗哨不敢大意,立马有人翻身上马朝里面去了。 不大功夫,来的事一队人。最前面的这个铠甲在身,威武非常。他边上一个参将装束的将军先开口问说,“腰牌!” 王百户亮了腰牌,然后让开位置,这才叫人看清楚被围在中间的林雨桐。 林雨桐一身男装,玄色的装扮,一时有些雌雄莫辨。她摸出一块‘如朕亲临’牌子亮出来,“郑督军,有要事。” 郑督军一看那牌子就愣了一下,再一听那明显是女声的声音,便知道这是谁了。 他一惊,就要下马行礼! 林雨桐拦了:“甲胄在身,不必多礼!先回大营!” 郑督军一抬手,让出一条道来。 林雨桐御马先行,催马当先,一直到了军营门口,才翻身下马。等着郑督军! 郑督军下马扔了缰绳,“您先请。” “您是一军主帅,一起!” 虽然这么说,但是郑督军到底是落后半个身紧跟其后。 他身后的随从面面相觑:一个女人,督军何以这般礼遇?这人是谁呀? 另一个给他眼色:女人,令牌,督军的态度,再想想坊间的流言,还猜不出来吗? 不会吧?这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反正传闻简王妃是个练家子,很是了得。 那这是出大事了,皇后都出宫了! 是啊!郑督军也是这么想的,一进大帐,郑督军就把副将参将一并打发了,营帐外只留锦衣卫的人驻守,营帐里只他跟皇后两人。 郑督军这才要见礼,林雨桐一把拦住了,郑督军再要往下跪,可手臂就这么被托着,竟是不能下去分毫? 他心里暗自一惊,这位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林雨桐笑了笑,“督军,皇上说了,您劳苦功高,免了您的礼。” 郑督军只能拱手谢恩,这才问道:“皇上有何旨意,请娘娘明言。” 桐桐指了指椅子,也在客座上坐了,这才道:“……旨意倒不是,只是从去年开始,就有一些异动。可也因着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皇上把事情压下来。怕多伤无辜,因此,把事情压在了三月,好叫它自己爆出来……” 这话说出来,听不大懂。 林雨桐就知道,像是郑督军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跟那些太监练手的。 因此她也没什么顾忌,把事情大致提了一句,“……藩王之事,事关重大!当时,只能紧着一件事情来,不敢叫出现任何动荡。如今三月了,该查抄的都查抄了,藩王府邸的财产基本也清理完毕,宗室正朝京城来,在半路上呢。各个王府的护卫营,也就地收编发往辽东了。此时,才敢处理这件事。” 这话说的,郑督军吓出一身冷汗了,“亲耕这一日?” 是! “三大营?” 是! 郑督军急道:“皇上怎可如此冒险?该宣臣进宫的!臣年前年后,几次进宫,皇上跟臣谈了军饷、军备,商量给将士配给粮食的事,商量军装的事,就是半月前,臣还进宫了,皇上一句都没提过。” 林雨桐就笑,“皇上信督军!一信督军对大明的忠心;二信督军的能力;三信督军的品性。若因这点事,就先去询问督军,这岂不是怀疑督军的治军能力?” 郑督军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雨桐就笑,“我此次来,并不是不相信督军,还是希望减少一些损失。”她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在信任督军的基础上,我推测,要出事,就在马匹上。这里管理最松懈,而很多的养马之奴,都是内宦。如今跟关外战不停,而蒙古去年冬天雪灾冻死牲畜无数……咱们自己的马场有时候尚且供应不足,能减少一些损失,还是少一些损失的好!更何况我知道,对咱们三千营来说,战马是最宝贵的,他们是袍泽,是伙伴。他们上过战场,对大明朝廷而言,这里的每一匹战马,都是有功勋的。因此,我来了!没别的意思,就是给督军提个醒!我知道,损了战马,在督军心里,跟损了将士一样的,这不是用银钱可以衡量的。” 郑督军五十岁开外的年纪了,他的孙女也就林雨桐这般的年纪。 此时,他不得起身,郑重的对这位皇后见礼!哪怕是甲胄在身,他这礼也得扎扎实实的行下去。 感动吗? 感动!对战马都珍惜若此,那么对将士呢? 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皇上的态度。她这样的言行叫将士敢不效死命! 她一句一个‘信’,这份托付沉甸甸的却叫人心里熨帖的很。 这皇上和皇后把‘信任’和‘爱重’做出来摆在你面前,能说什么呢? 他跪下去,“娘娘,臣若有失,万死难辞。” 林雨桐这次没拦着他跪,但却也第一时间双手将人扶起来了,“督军,我是这么想的,正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您老不吝赐教,请您斧正……” 两人站在地图前面,说了好一会子话。郑督军这才把林雨桐给送出来,看着林雨桐打马出了营地,这才深深的吁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天,然后揉了揉关节,本来想以病致仕的,因为去年九月之前,他实在是看不到一点希望。而今,倒是不用了! 老天对大明不薄!这是又要出一位雄主了! 从三千营出来,直奔五军营。 五军营这边的赵督军是个粗糙的汉子,四十岁上下的人了,一听锦衣卫,就斥道:“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到老子这里也得给老子盘着。要见是吧,卸了武器,人带进来吧。” 就是这么个人! 林雨桐进去的时候,初春的天气,穿着里衣敞着衣裳正擦他那一杆长QIANG呢。 仇六经赶紧将林雨桐挡在身后,王百户皱眉,“赵督军,有公差。” 有差遣就说话,他娘的絮叨你奶奶个熊呀! 林雨桐摆手,把带来的人挥手就打发下去了,赵督军这才抬头,“唉哟!你说头儿呀!” 竟然没认出来!之前在御书房还见过两回呢。 林雨桐坐了主位,手在案几上点了点,“赵督军,你去我那做客,我请你喝了好茶。我这亲自来了,不会舍不得一口茶喝吧。” 咦?声音有点熟悉?在哪听过? 他抬头一看,顿时一惊。赶紧将衣服往一块啦,“哎呀!哎呀呀!您……您赎罪……臣……臣死罪……” 林雨桐背过身去,“赶紧整理,有正事。” 赵督军快速的整理好,过来就请罪。林雨桐招手叫他,“事办好了,抵你的罪!过来!” 当着皇后的面,坦胸露乳的,真是杀了他都不为过。 如今见这位娘娘云淡风轻的,他赶紧过去,“您说,罪臣听着。” 跟这人就不需要来那一套收买人心的招数了,办事利索的,对脾气,别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那就能相处。 这位一听,就明白了,“……您是想……”他的手在脖子上一抹。 林雨桐叹气,“这么多人,为什么最初不杀了,也是想着咱们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得用之人,也是好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人一条生路又如何。” 赵督军就嗤了一声,“这些没卵子的货,可跟正常不一样!当然了,臣也知道,这里面有能人,有好人。但毕竟是少数!他们没盼头呀!别人建功立业,求封妻荫子!可这些人有今生没来世的,连个子孙后代都没有。就图这辈子能出人头地了!要么能有权,最不济的太监,也能捞点钱。您和皇上给指的路,辛苦是一定,出头是不一定的,他们当然不服了。” 嗯!这话也有道理! 林雨桐就道:“……赵督军外粗内细,办事皇上是放心的。就是之前商议好的……” 您放心!您都给预警了,若是出了差错,臣也没脸活着了。 林雨桐就不多言了,“我还得去神机营……” 您不吃了饭再走? 林雨桐摆摆手,走她的了! 等人走远了,赵督军搓牙花子,有些异动他知道!但是这种事,不抓住幕后那只手,他也不敢动。就是上奏,怎么上奏呀?以前那规矩,折子得过内阁的手,得过哪些阉党的手。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如何敢说? 只能静静的观察着,真要坏事的时候,一把摁住了,这才能坐实了。 大明朝的武将远没有文臣那么好混!文臣有时候跟那些阉党练手起来,他们这些武将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就叫他更得谨慎起来了。可却没想到,宫里那位少年皇帝端是沉得住气,下面不报,他也不问。就这么信他们不会有二心! 说实话,皇上要是早早的问了,自己会怎么想呢?会想着,皇上又安插什么人了?又听信了谁的话了?心里会提防,而不会像是今儿一样,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暗指皇帝对太监的处理太仁慈,这话不合适。他还是试探着说了。从这位的娘娘的态度看,新帝确实是‘仁’和‘宽’的,尤其是对武官,好似比文官更信重。 这种感觉还不赖! 至于神机营那边,皇后怎么处理的,他就不知道的!不过,这皇后小小年纪,这气度心胸都不错。 成!老子再卖一把命! 桐桐怎么跟神机营谈的,赵督军不知道,但是四爷知道。这边的消息,四爷随后就收到了。一收到,心里的大石就落地了。 他知道,他这次又猜对了!这些驻守京师的三大营,都是万历皇帝安排的。此人朝政不管,由着文臣在大殿上吵吵来吵吵去!但是,对他自己的性命,万历皇帝还是看的很重的。他对三大营督军的选择上,一定是费了心思的! 瞧瞧,这不是都挺靠谱的吗? 下面来禀报,说是福王不跟着去亲耕了,病了。 王成心知肚明,只说知道了,就把人给打发了。 四爷不由的就摇头,要是福王当年敢造反,万历皇帝就敢叫三大营和城防营包括锦衣卫为福王放水。真的!京城里里外外,被万历皇帝经营的铁桶一般。只要他放行,造反准成。 可惜,胆子来了,时机却没了! 四爷心里安稳的很,三月十七,斋戒。三月十八,半夜就起来,出城亲耕! 浩浩荡荡的队伍,是好些年都没见的盛景也! 福王所在的小院里,一个老太监撒出一只信鸽。 那信鸽扑腾着翅膀,朝城外飞去。 神机营的营地之外,鸽子落下,紧跟着,一支支响箭腾空而起! 林雨桐跟神机营的督军就站在一处暗影里,“是那两个提督内监的人?” 这位督军点点头,“火铳这些东西,每年都更更换的。这些都经了他们的手!这二人,并不矜娇之气,每年给咱们神机营争取来的粮饷军饷都足……他们哪怕是阉人,可兄弟们从没拿他们当外人!谁知道……会是如此!若不是娘娘……臣便酿下大祸了!” 林雨桐一摆手,“放他们出去!” 是! 他以随皇上亲耕的名义,昨儿就说去京城了。几个参将都被‘放倒’了,放这些人出去便是。火铳他们用,但是弹药被动了手脚了,用不了!那玩意就是个铁棍子的样子。 杀了这些人很容易!可娘娘为何叫放这些人出去呢? 他不知道!只一挥手,就有人去执行了!这些人山呼海啸的,出去了,行之不远,这些人又发射响箭,这是还有人好汇合? 前方探子很快来报:“娘娘,您猜对了!兵部有人暗中调了人马,正奔着先农坛去了……” 我的天呀!有人敢假造兵符调兵? 这督军就问:“娘娘……一起杀吗?” 无端调兵,你会信吗? 兵符那么好造假? 督军不说话了,若没有那个心思,一纸调令是调不动的。 紧跟着他就听这位皇后说,“将帅该杀,但将士何辜?” 这话一说出来,就见这位皇后翻身上马,手里拎了火铳,催马而去,“等我提了那将帅的头,你就叫人开炮……” 果然一人一马一火铳,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明天是高潮,虽然也很着急,但掠过情节就会叫人觉得很赶,所以,不要着急!估计停在这里又有人想给我寄刀片,其实我也很抱歉! 第 477 章 明月清风(53)三合一 明月清风(53) 砰! 砰砰! 砰砰砰! 桐桐控马压根就不用双手,双腿夹着马匹,手持火铳,杀入万军从中,瞄准了主将、副将、参将,接连射击。 火铳的东西,连射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连射或是扫射之后,没有更换‘弹夹’这一说了,这玩意就是个发烫的铁家伙,□□直接降等为冷兵器这么用了。 因此,这东西在战场上,多用于无差别扫射。一拨过去,扫一大片,先声夺人。而后这一拨撤离,下一批上来补位,继续扫射。如此往复。 自元朝一来,这东西就已经在使用了。 大明朝的建立,火铳这玩意居功甚伟。 但是,这般的东西,他们很少见人把它当‘箭’用!箭是有特定的瞄准目标,皇后把这玩意玩的,也是在特意瞄准目标。可这么玩比箭更厉害的地方在于,箭是要更换箭羽的,但是,火铳一旦点起来,就是连着往出发,中间的间隔特别短,必须得人的速度奇快,才能点射。 谁能做到这一点?神机营的申督军都都没见过。 身后跟着的副将拿着千里眼,都看傻眼了,“还能这么用?” 神了嗳! 是啊!神了! 这个一言,那个一语的,申督军收了千里眼,“别看了,动吧!” 之前还担心这位娘娘,可她在马上那风姿,等闲悍将也比不得的。骑在马上,万军丛中,来去如风。 副将问:“炮轰吗?” 轰! “可娘娘说……那些将帅该杀,可将士何辜?” 申督军看向副将,“开炮!之后本督军去请罪。” 是! 申督军重新拿了千里眼,这个罪得担着的!叛军就是叛军,便是将士无辜,可混战在一起,已然是无法区分了。事实上,上过战场的都知道,人杀红了眼,混乱以求存的时候,什么是非都不是眼下要考虑的。那些将士是信他们的主官还是信毫不相干的人呢? 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用想,必然是只信主官的。 信了主官,那就是危险的敌人,随时都可能抡一刀过来。 而若是别人一喊就背弃了主官,这样的将士,也就废了!他们用不成了!到哪都得是逃兵。 这个道理,这位皇后懂不懂呢? 申督军不知道! 若是懂,她依旧说那样的话,那她就是在收揽人心。叫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仁慈和仁心。 若是不懂,那自己作为老将,娘娘不懂,自己能不懂吗?若不能正确的判断,真出了意外,算谁的? 军法——尚严! 因此:“开炮!” 轰隆! 林雨桐回头看去,炮火之下,要么侥幸,要么身死,没有意外。 不管是手持已经废了弹药的火铳的太监,还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叛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炮火给打蒙了。 太监堆里就有人喊:“不对……炮火不是给淋了水了吗?” 是啊!是给淋水了! 但料敌于先机,真正被淋水的只是表层,下面只有草包。 还有侥幸的人在那里喊:“趴下!趴下!可能就一拨!” 可怎么可能只有一拨! 两拨密集的炮火之后,才起身,身边的人就被炸没了!他也被炸起来的土给埋下面了,挣扎着站起来,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有缩在的人,咧着嘴的人,不知道该干嘛满场乱窜的人。还有更多的,是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场,到处都是熟人的胳膊腿,断肢残体,吓尿的吓晕的,还有吓疯过去满场尖叫横冲直撞的到处都是。 这人脑子里都不会想了,只凭着本能做事。 太监是什么?一个个作威作福,何曾见过真正的战场。这意味拿着那玩意就能用了?要打仗那么容易,辽东的战事何意胶着至此? 炮火一响,便如一挂鞭炮扔到鸡鸭群里,瞬间嘎嘎嘎叫着四散逃窜了。 这逃窜的人马没头的苍蝇一般,冲入叛军之中,此时,分不清谁是谁,你杀我我杀你,血肉横飞。 余横水跟王百户跟在林雨桐身边,可谓是横穿了整个战场。 这炮火,吓了两人一跳,马儿受惊,好半晌才勒住缰绳,“这个申督军疯了?” 娘娘下旨不可这么干,可他还是这么干了!简直岂有此理! 仇六经看着混乱的战场,低声道:“娘娘,申督军有罪,但无错!” 是毒瘤就得拔出干净,要不然永远存在隐患。 林雨桐没有言语,战场上也没法再多言语。只看向余横水,“发响箭!快!” 是! 响箭一起,便是号令。三方合围,剿灭之! 王百户忙问:“娘娘,现在去哪?” 林雨桐看向南边:“先农坛!快!” 三月十八日,百姓们都知道皇上要亲耕。很多人早早起来,就来看热闹了。看着皇家的依仗烜赫的出城,文臣武将,跟随了那么许多,好似最前面的仪仗都出城了,最后面的还在皇宫门口了。 当真是一出好大的热闹。 更有好热闹的,还一路跟在后面,瞧个稀罕去吗? 先农坛也不远,走不了几里路就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果然,仪仗就到了地方。皇上从御辇上下来,往先农坛去了。 紧跟着,锦衣卫围住了先农坛,看热闹的人都被挡在很远的地方,不让人靠近。刘侨亲自把里里外外都检验了一遍,确保没有问题。 他亲自守在门外,谁都休想靠近。 里面有陈法带着的东厂的太监伺候,安全应该是无虞的。 亲耕不是真的耕种,每一步都有礼仪。进去之后,礼乐响起,得按照规矩祭祀之后,才能动犁。 礼乐声是陌生的,不能进去观礼的人好些都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刘侨的心里焦灼的很,只有他知道,外面此时藏着什么样的凶险。 他回身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说要去巡查呢! 轰的一声传来,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颤了颤。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呢,紧跟着又是一阵阵轰隆声! 不是地动! 不是偶尔的炸了一声! 这一声一声连着一声,这是什么? 这是动用了神机营了! 刘侨喊了一声,“原地待命,不要慌乱!” 锦衣卫听这声音,知道远着呢!而且那火炮的东西想运过来,且不容易。所以,别听着觉得热闹的不行,就以为真的很凶险。 这个真不至于,炮火是打不过来的!真正该防备的是被炮火冲了的溃兵,这些人有理智的不多,真冲过来了,就麻烦了。 刘侨一声将领下去,锦衣卫在炮火声里安安稳稳。 真正乱的是跟着依仗一路跟来的成千匹马,这声音叫马儿尤其不安,嘶鸣、挣扎,各种的躁动……这却非人力可以阻挡。 刘侨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如何了,他心里有些不安稳。 里面如何了?里面不安稳。 祭祀才结束,这炮火声传来了。最开始那一下,还以为是安排了礼炮。虽然是远了一点,但这个时间点卡的这么准,应该是礼炮声吧。 因此,只是稍微的躁动了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可紧跟着就觉得这动静有点不对,这不是礼炮声。这一声一声再一声的声响,紧跟着连城一片,大地不由的震颤着。 本来准备的耕地的耕牛,早已经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是怎么了? 有这动静的只能是神机营呀! 神机营什么时候能动呢?只有在京城受到威胁的时候才能动呀! 这么一想,就懂了:这是有人在攻打京城! 叶向高方从哲等内阁距离四爷最近,炮火响成一片,脚下的大地还在震颤呢,他们抬头看向上面的少年帝王,却见他过去拍了拍那头牛的脑袋,还揉了揉,而后起身,问礼部:“今儿这犁是动不了,之前叫你们准备的铁锹呢?拿来吧!地总是要翻的,就这一亩三分地,不费事。” 礼部尚书跟着大地的震颤哆嗦,“拿……拿……” 王成利索的把铁锹拿了一把来,递给四爷。 四爷接过来,说其他人,“谁有余力,来帮忙吧!准备了十多把铁锹,一人一分地就翻出来了。”说着,就直接去那块亲耕田了。 这田被人大致处理过,翻动起来并不甚费力!他舞动铁锹的样子娴熟的很,像正经的老农似得。 谁都没有动!因为他们都有点怕——皇上竟然叫人提前准备了铁锹! 为什么的? 除非早就知道今儿有大动静! 叶向高心里安稳了,既然早知道了,且还都来了,那就是笃定不会出事!他去拿了铁锹,“老臣年迈,如今怕是难有这一分之力了!不过老臣,愿竭力一为。” 四爷就笑,然后看向方从哲,“方阁老,你呢?可愿竭力一为。” 方从哲腿肚子转筋,这会子他想到了自己写给洛阳知府的那封信了。那封信上,他告诉对方,太监闹事,福王有机会。如此,就能诱导福王入京。 当时那个话,真的只是说说的! 太监造反,想屁吃呢!也就是福王会信这个话。 可今儿这境况,为什么觉得跟他信上所写的一些东西重合呢? 怎么会呢?自己真的只是编造了一个假话,真的只是写了那么一封信而已。他信上还说了,别叫动福王府的东西,要不然便是死罪。 他是真没有别的心思的! 可是,这眼前的境况怎么回事? 是信被人截了,然后把这变成了真的?还是福王胆大包天,进京之后,真的着人撺掇太监造反了? 他不知道,也无法分辨。 但是,皇上此刻点自己,又这般成竹在胸的样子,他知道,皇上还是疑心了! 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一步一步的过去,缓缓的跪在皇上的面前:“臣……办错了事!但臣绝无造反之意!” 炮火之声还在耳边,响成一片。大地依旧震颤,那先农坛里栽种的树木上那去年没掉的枯叶,在震颤上纷纷落下。还有年久失修的大殿上面,一片片瓦片时不时的滑落一片下来,证明着此刻那炮火是多么的猛烈。 先农坛里,此刻安静的很,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外面的马儿受惊之后的嘶鸣声,叫人多了许多未知的惶恐。 方从哲这一跪,再加上说的那些话,更叫人大气都不敢喘! 真有人要造反呀? 谁! 很多人看向此次跟来的藩王!这些人有些脸上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被人看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四爷朝那边瞟了一眼,他们一个个的收起了表情,默默的低下来头。 很多人都猜测,此事跟这些藩王有关。 一位老大人站出来,跪下,“皇上,臣早就说过,撤藩之事,皇上操之过急了!您瞧瞧,有人领兵奔着京城来了!京城外的百姓,这么被炮火荼毒,这得枉死多少人呀!” 这位的话音才落,马上就站出来一个:“正是这个话!藩地之事,太|祖之时早有定论!皇上非不尊祖宗之法,一意孤行,惹出这般祸事,该当如何?皇上,放藩王归藩,此事放过,方可得人心呀!” 意思是,钱啊粮啊,拿了就拿了,这是到此为止!放藩王回去,一切归原位这便一切祸事全消。 “正是!藩王里不见福王,此事跟福王只怕关系甚大!皇上,请您三思!福王若在宫里,皇后还在宫里……皇上,不可再一意孤行呀!” 四爷轻笑了一声,“这么说,你这是怀疑,福王谋反?” 正是! 四爷一摆手,王成喊了一声:“带出来吧!” 众人不解何意,都看了过去。 就见福王和王安被押了出来,四爷摆摆手,“撒了手吧!不压着他们,他们还能跑了呀?” 被松绑了,嘴里塞着的布巾也被取走了。 一取走,福王就跪下了,“皇上,臣没造反!臣没敢造反呀!” 四爷不由的都笑了,他一铁锹一铁锹的翻着地,就道:“叔王起来吧,你啊……让朕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要早点造反,事真就成了!皇爷到最后都对你抱有期待,盼着你能造反……大明太需要一个刚硬的皇帝了!先帝爱重你,不是你哪里讨人喜欢,只是你比起先帝,少了一份懦弱,多了一份跋扈。在人没有希望的时候,你给了一个帝王希望。他给你钱,给你粮,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他希望你站出来,做那个想了就敢干的人。可惜,你叫皇爷失望了!太监造反,你竟然也信这能给你机会!能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这样的人做帝王,大明还看得见明天吗?叔王,起来吧!你跟郑贵妃在宫里说的每句话朕都知道!你呀,朕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这些藩王,一个比一个,并没有谁比谁高明到哪里去!所以,你们,从来就不是朕的敌人。朕从来也不把你们当敌人……” 福王这次听懂这个话了,自家这个侄儿想说的是:你们不配!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只不停的磕头,好半晌才道:“皇上……臣知道错了!臣从今往后就躲在王府里,哪里也不去……” 四爷叹气,“你无造反之能,却有不臣之心,说起来,杀你也不为过!然,皇爷最终还是疼惜你的!看在这个份上,降你为郡王,终身圈禁,你可有不服!” 臣……臣没有不服! “之前你所求的,想母子团聚之事,朕答应过你,那便得履行诺言。回头,将郑贵妃送去你的王府,叫你们母子团聚,不至于骨肉分离,放心吧,朕说的,总是会做到的。” 别管说的再动听,不还是把郑贵妃从宫里踢出来,而后直接也给圈禁了吗? 福王的心却落到实在处了,“臣服气!臣叩谢皇恩。” 其他藩王看了福王一眼,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就这点胆子,能成什么事! 四爷看了王成一眼,王成一摆手,陈法则叫人将福王带下去了。 目送福王离开,四爷才看向那些藩王,“你们呢?跟福王一样,不臣之心,最近常冒出来吧!但是呢,你们有其心,而无其行,朕就不降你们的爵位。不过,大明律在那里摆着呢,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们各自在封地都做过什么,各自心里都清楚。去你们藩地的官员快回来了,怎么治罪,到时候刑部来定。本来呢,朕也想把你们留在宫里,继续禁闭。但后来想想,亲耕之礼,国之大典。朕削藩,但不意味朕不优待宗室。原本是好意!可谁知道,外面这点动静一起,朝中就有大臣将矛头对准你们!认为有不臣之心的,是你们!可见,藩王之心之性如何,已然是天下人尽知。所以各位,诏狱里呆着吧!若是认罪情况好,爵位由其子继承。若是认罪情况不好,那对不住了,贬为庶人罚没家产,别怪朕不念最后这点情分。” 这他娘的完全是不讲道理!你这就是分明想收拾我们找不到机会,搁在这里生拉硬拽的也要给自己按上罪名吧! 没有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呼啦啦的人上手,直接给押下去了。 蜀王喊道:“老祖宗有家训的,自家人不沾自家人的血!你要杀我们,老祖宗都不会答应。” 你家老祖宗跟我有啥关系呢? 再说了,你们老朱家不自相残杀吗? 别逗了好吗?朱棣的二儿子,那个二货想造反想的满天下都知道了!朱棣在位,他就想反,结果手艺太潮,没干成!到了他爹死了,他家大哥朱高炽即位了,他又想造反,结果还是没成。这个朱高炽在位当了几十年的太子,挺贤明的,可老朱家的运气不好,这么好的君王,结果登基之后只活了十个月,然后驾崩了。你说,就这十个月里,他娘的他都能造反一拨,也是个能人。最后他侄儿登基朱瞻基登基了,他还想造侄儿的反。结果又没干过他侄儿。他侄儿倒是没杀他,给关起来了。关了不少时候了,突然有一天,想起他叔叔还关着呢,那就去看看吧!结果可好,这造反失败专业户,不知道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的,见了他侄儿,就把脚从牢房的栅栏门里偷偷的伸出去,绊的他侄儿摔了一跤,然后他侄儿把他杀了。 反正大明但凡牵扯到造反,就跟闹剧似得,特别欢乐。什么样的二货事都能碰上。 一如这次的事! 再大的呼喊声也没挡住翻地的四爷,那么一伙子人呼啦啦的拉下去了,四爷身边都空了! 没搭理跪着的那些大臣,而是看王安:“你呢?你是先帝的陪读,你又为什么掺和这次的事情?给个缘由来!” 王安垂手站着,他倒是不卑不亢,只道:“皇位本就是道爷的。” “我大哥呀!”四爷看王安,问说,“你也是当事人,当事你在大殿上,朕胁迫大哥禅位了吗?” 王安摇头,“没有!” “那就是大哥自愿的。” “也不是!”王安抬起头来,“道爷天性纯良,只是当时被吓住了而已。” 四爷停下手里的活,看向王安,“王安,你忠心耿耿,那些年里,你为慈庆宫立下过汗马功劳。朕一直对你优容,取的正是你的这一分忠!你为人好听奉承话,且粗疏大意,并不是留在身边的好人选。但只这一忠心,朕就觉得该对你优容一些。你是先帝身边人,你对大哥多有维护!可是王安啊,今儿谁造反的,朕一清二楚。朕不恨这个造反之人,可却恨你这样的忠心之人,你可知为什么?” 王安抬起头来,“因为替主子不甘?” 四爷摇头,“不!是你们心里有主子,而无天下!”他往前走了几步,扫了一眼站在的文武大臣,这才道:“你也说了,大哥天性纯良。天性纯良,他会是个好人,好大哥,好儿子,好丈夫,将来也会是个好父亲。可他唯独不会是个好帝王!因为纯良,他信你!而你因为好巴结奉承,信魏朝。因为信魏朝,所以,魏忠祥客氏之流,便长在了大哥的身边。他们大字不识,道理不懂,每日里都带着天性纯良的大哥在玩耍。身在皇家,长在那么一个环境里,大哥的双脚从来没有踏出过皇宫。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史书上‘何不食肉糜’的典故,你作为读书人,你不知道吗?你知道!可你们为何将一个注定要继承皇位之人,往不食肉糜的方向上引呢? 都是读书人!包括朝中的衮衮诸公!你们读圣贤书,那你们告诉朕,何为贤明之君?三皇五帝始,贤明君王代代有!可哪一个君王可用天性纯良来形容?哪一个君王因为那么一点事便吓的失了分寸。那点事是什么事?是两个害了亲生父亲的奴婢的事?!别说一个君王,就是要要饭的乞儿,谁踢了他爹娘一脚,他都会找机会还回去的!可一个帝王,在面对这些的时候,维护不到,乃至受到了惊吓。这样的君王,可称得上是贤明?!是啊!这样的帝王,你们这些近侍好摆弄他!这样的帝王,朝中的大臣好左右他!所以,他便是你们选中的君王!” 臣等不敢!臣等死罪!呼啦啦的跪了一片,各个都称有罪。 四爷冷笑,扔了铁锹,走在他们:“朕今天告诉你们,君为天下人之君!天下百姓皆为君之子民!朕自来也没有老师,朕的书都是自己读的!按照书上的道理去为君,朕也不知道对不对!今儿,在这炮火声里,咱们君臣交交心!也叫大家都知道,朕是怎么想的。为君者该怎么做呢?若说治国如治家,那么,君就是这个小家的父亲。 各位臣工,你们都有自己的父亲,也都已经做了父亲。父亲该为子女做些什么呢?便是讨饭的乞丐父亲,也知道讨要了一口吃的,先紧着孩子吃。那么,父亲就是养家糊口,好叫孩子不至于饿着冻着。有能力的父亲,如在场的各位,能叫子女衣食无忧。无能力的父亲,如外面很多的百姓之家,维持温饱尚且艰难。朕就想,朕要来当天下这个家,这个穷家,这个多灾多难,风雨飘摇的家,不求跟各位的家一样,能叫子女衣食无忧,好歹不至于冻死饿死。朕常有一比,朕好似那个乞儿的父亲,想着法子要叫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只要能叫孩子活下去,哪怕是杀人放火,朕也在所不惜!” 跪着的人后脊梁就冒汗了!这话说的很有深意! 这哪里是只骂王安呢,分明就是冲着大臣斥责呢!皇上在说,你们摆着一副忠心的面孔欺天欺民呢,你们所谓的忠心,不过是为了私利!选了好摆弄的君王,全是不安好心! 这甚至把当年的国本之争都拉扯出来了!他就是在指责,明知道先帝不合格,可朝臣还坚持,愣是逼退了本有明君之相的皇爷。 而后又说:谁要是阻挡他的为君之路,杀人放火,在所不惜。 这已经是警告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收起你们那点私心,要不然,他真会杀人的。 这话说的吓人吗?吓人! 可总也有不怕死的,一位老翰林就出来,带着几分羞愤,“皇上,您说的虽然有礼,臣也欣慰于的爱民之心。然,规矩不能乱!规矩乱了遗祸无穷!” “谁家的规矩?”四爷问他,“你来说说,你说的规矩,是谁家的规矩?是什么规矩?” “立嫡立长,这规矩不能破啊皇上!您若是做了父亲就该知道,若是兄弟阋墙,那才真正是祸事。” 四爷就笑,“兄弟阋墙,阋的是谁家的墙。” “自然是皇家的墙。” “皇家兄弟相争,跟天下何干?你们这是将皇家的风险转嫁天下人了,天下人何辜?”四爷就看着老先生,“你读书,可读明白了?民贵君轻,这话总不算错吧!既然民贵,自然当以民为先,不管皇家发生了什么,最不该损害的便是百姓的利!可对?” 这人便不言语了,嘴里‘这啊’‘那的’不停,却再没敢接话。 四爷就嗤笑一声,“不要张口规矩,闭口规矩。你们嘴里那个规矩,成了裹挟君王的捆绑绳了!是啊!这么些年了,你们捆绑无所不利,便越发觉得规矩这东西好用了!可朕告诉你们,你们有捆绑绳,朕有利刃!若是想试试捆绑绳坚韧还是利刃锋利,朕等着。等着有人来一试锋芒! 当然了,你们有你们的规矩。今儿起,朕也有自己的规矩!第一,为天下谋利。第二,为百姓谋利。第三,为朝廷谋利。只要你的提议,是基于这三点的,那朕容你的缺点,容你的不逊。反之,若是有人为自己的名,自己的利,自己的官位,自己的家族,而损了朝廷、百姓、乃至天下的利,那对不住,朕一分也不宽容。 朕可以做一个仁君,也可以做一个暴君!朕不怕身后滚滚骂名,朕信这天地自有公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君王,你们自己选。” 他说着,就绕回去,重新看向王安,问他说:“你是先帝的伴读,你告诉朕,先帝当年是否有为储君的潜质。” 王安不说话了。 “先帝为君,是否贤明?” 王安还是不说话。 “我那兄长是否能为君?” 王安深吸一口气,嘴角翕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四爷就道:“你的忠心朕信,但是呢,你为了我兄长的,可别人真的为我兄长吗?若为了我兄长,又何故联系福王?说到底,内监有忠心,有见识,有公心者,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痴迷于权利!你们觉得,为了进宫,你们付出了一个男人能付出最大代价,最后却一无所有。你们不肯服!朕给你们活路了,给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了,可是,你们没人珍惜。你们身体残障了,心也残障了,除了你们自己,谁也没有了!那么,朕——留你们又有何用呢?” 这话一落下,王安愕然的抬起头来,瞬间不安的朝四下里看:外面那炮声全都是对着太监而去的! “不!”王安咚咚咚的叩头,“他们……他们……” 他们什么,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四爷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远处的炮声停了,整个世界都变的安静了。他这才道:“三大营联动,王安,你觉得还有几成能活?” 王安趴在地上呜呜有声,“皇上,他们……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有人作乱……” 乱字还没落下呢,不知道哪里一支箭带着呼啸射了过来! 王安跪着呢,跪在四爷的面前。那一支箭奔着四爷而来! 王成和陈法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护驾——” 四爷站着没动,眼看着那支箭射过来,突然,一支箭羽以更迅猛的速度过来了,直接射在了那支箭头上,然后那支箭被射偏了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而后到的箭羽只被阻滞了一下,还继续朝前射。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声闷哼声传来。 陈法身边的一个太监被射中肩胛,还有一个人从大殿的房顶直接给滚下来,一支箭羽射在臂膀上,此人是贯穿伤。 而后,先农坛的大门吱呀呀的被推开了。浑身是血的一员小将从外走了进来。她双目如电,手里握着一把强弓。 很多人不认识此人,但靠前的大人们多看两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皇后吗? 皇后的视线在全场扫视了一圈,而后落在兵部那一排人那里,盯了两眼。她抬脚走了过去,听见她满是戏谑的声音道:“左侍郎,干的不错呀!” 左迁起身,身上的惶恐和卑谦好似一瞬间都没有了。他冷笑一声,走了出来,“没错!私下调兵的人是我!” 黄克瓒被惊的不轻,他并不知道还有人私下调兵了! 他瞬间就要跪下,林雨桐抬手将人给拦了,“罪责不在你,莫要慌。” 说着就上下打量左迁,而后看向距离他不远跪着的亓诗教,“你呢?缩着吗?” 方从哲都傻了,这里面还有亓诗教的事呢? 亓诗教浑身软的都站不起身来,“娘娘——这事臣当真不知呀!左侍郎……左侍郎是假意臣的名义!” “孬种!”林雨桐瞥了对方一眼,拔了余横水的佩刀过去,压根就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砍了脑袋,任由脑袋在地上滚动。 余横水踢开,嫌弃碍事。 王百户又用脚一扒拉,踢开,烦人。 这咕噜噜的脑袋还有那无头的尸身,顿时吓晕吓尿吓吐了一片。 林雨桐走回来继续看左迁,“我知道你新纳了一个妾室,那你知道你这妾室背后勾连着什么吗?” 左迁眼睛一眯,不言语了。 “你不是为了忠,也不是为了义,你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谗言,就行私下调兵之举。左迁,该说你昏聩呢,还是说你什么呢?”林雨桐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家那个女人,跟关外有勾连!你中了人家的计了!” 不可能! 左迁是喊出来的,四爷是心里回了一句。 林雨桐一本正经,一副懒的再解释的样子,一挥手,叫王百户将人给押下去了。 她这才回头看四爷,一看四爷那表情,她就愣了一下:这个借口你怎么还信了? 四爷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她这是要给内乱找一个遮羞布!好叫朝中上下同仇敌忾的! 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给我家老祖宗头上扣屎盆子呀!林雨桐,你这有点过分了昂! 本来挺顺的事,你说你给爷来这么一下子! 哎哟!气死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回老家走亲戚,回的时候就擦黑了,结果还遇上撞车把路堵住了,一堵就是两小时,更新的晚了。 第 478 章 明月清风(54)一更 明月清风(54) 四爷深吸一口气,成吧!这么个媳妇就说怎么办吧? 恼的回去恨不能扒了裤子打屁股,但这在外面了!文武大臣位列两班,脸上一点都不敢带出来。 今儿是亲耕礼,那就得亲耕! 不就是炮火轰了一轮吗?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得亲耕。这就跟当下的时局一样。边关打他们的,咱得种地,咱得产粮食,咱得活命的。 四爷指了指左迁,摆了摆手,先给押下去再说。还有那个埋伏在上面的刺客,一起带下去。 扭脸一瞧,陈法正叫人救治那个东厂的太监。四爷就叹气,“送去诏狱,先叫大夫给瞧吧。” 啊?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误伤的? 陈法看向皇后,皇后目光沉凝,心里咯噔一声。原来……原来,危险距离皇上这么近呢。东厂的人都不可信了吗? 桐桐没言语,只把带血的刀交给余横水。 四爷叫了跪着的大臣都起身,“观礼台上坐吧,都别跪着了。” 除了武将好点,其他人好些人起不来,吓的需得扶着才能坐回去。 四爷把犁挂好,然后看桐桐。 林雨桐直接就过去了,她去扶犁,四爷牵着牛,真就是一亩三分地,耕牛拉犁,真就一会子犁出来了。这个季节种玉米好似温度还不够,因此,桐桐早叫人预备了早就育出来的番薯苗子。跟四爷两人一点一点的种下去,一窝一窝的浇灌了,非常的仔细。 先农坛里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这个礼仪不对!皇上沉着脸,年少的皇后血染了衣袍,踏踏实实的耕种。文武官员坐在观礼台上,获罪的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塞着呢,知道有罪的这会子还跪着没起,被斩杀的亓诗教是齐党的领袖,这会子身首异处,血流的到处都是。 风把远处的硝烟味带来,叫人不由的想起之前骇人的炮火声。 而此时,外面一阵阵马蹄声传来,停在了大门外。人数不少,转瞬却安静了下来。 紧跟着,从大门外走进一人来,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刘侨。他直奔亲耕田而去,单膝跪地,“皇上,娘娘,三大营督军奉懿旨复命,此刻正在正门外。” 四爷起身,“宣!” 老中青三位督军,身披重甲而来。甲胄在身,膝盖落地,掷地有声,“皇上,娘娘,叛乱已平,战场打扫干净,未伤一户百姓,未损一处民房。” 桐桐就问:“别的呢?” “驴子一头,正在打听是谁家的。骡子一匹,受了惊吓,已经花两倍的价格从百姓手中购入。” 嗯!这是怕骡子受惊之后不如之前好用。 “两发炮火偏移,损毁有主树木三棵,已经着人去赔付了。” 还有吗? “夜里行军埋伏,踩踏了百姓的田地。初春田里不曾种庄稼,但田地已经耕过,正打发人给百姓把踩踏过的重新耕一遍。” 四爷就指了指那头牛,“叫人牵走复耕,不得有丝毫马虎。” 是! 黄克瓒便明白了,之前还有人说百姓无辜遭荼毒,可其实,皇后怕是跟三大营设置了个口袋,愣是把人引入口袋里,合围了起来,并未叫百姓受到损失。 听炮声那个方向……那个方向有一片极为开阔的卤地,不适合种庄稼,战场应该在那个地方才是。 是啊!战场是那个方向。 皇家的仪仗从天农坛回去的时候,好些百姓奔着那个方向去。不用问都知道,那是想看看能不能捡点有价值的东西! 好些百姓见了皇家的仪仗就跪在了路边,高声喊着万岁。 叶向高坐在马车里,靠在车壁上,缓缓的塞了一丸药到嘴里。惊了一天,吓了一天,可如今被吓到的好似只有他们这个人。外面的百姓并没有因为这炮火而吓着,他们知道好歹!知道如今这位帝王,其实是个好皇帝。 可是,今儿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从锦衣卫到三位督军,向上启奏的时候,喊了两个人。他们喊的是:“皇上……娘娘……” 这在大明,绝对没有过。 马皇后贤德,那也贤德在内务上。外面的事她多是以劝谏皇帝为主,作为妻子劝谏丈夫,这是合乎礼的。 徐皇后也是一位贤后,是!徐皇后最叫人称道的是,曾经守过城!可是,当时的情况之于燕王十分凶险。建文皇帝削藩之前,叫锦衣卫把燕王一家给看的死死的。真就是刀架到脖子上了。一旦败了,那便是一家上上下下尸骨无存。当时作为燕王妃的徐皇后,行那样的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然了,如今这位皇后……这次也可以被看作是权宜之计。但就怕……这事常态化!若是朝事皇后处处能插手,这事不是自己迂腐,而是朝臣不管换几拨,这事都不可能没有人提!他担忧的是大好的局面,结果又陷入下一轮的‘争议’之中。 作为阁臣,这事该不该提? 该!哪怕知道不讨喜,可还是得提! 先提一提吧,看看这个新帝和皇后对这样的事,包容度到底有多大!若是不能包容,不能权衡这里面的利弊,他想,他还是得致仕的。 马车辚辚,缓缓的进了城。四爷憋了半天的话要说的,结果马车一动,桐桐就靠在车壁上打盹了。那么着多难受呀!他把人抱怀里,这是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睡吧! 御辇进了宫,停在了乾清宫的门口,他亲手把桐桐抱下来,崔映月要帮着清洗,四爷摆手,外人一碰她就醒了。 给简单的擦洗了,就叫这么先睡着吧!谁都不要来打搅。 四爷梳洗完去了外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首先得处理的是,神机营的申督军。周宝低声道:“申督军在大殿外候着呢。” 请进来吧! 四爷还散着头发,随意的绑了,穿着家常的袍子就出去了。 申督军是来领罪的,“臣未尊皇后懿旨……” 四爷叫他先坐了,“你要说的事情,朕听到炮声的时候就知道了。皇后安排了三千营和五军营合围,其实动不动炮火都能将其全歼。且这些人是乌合之众,一见真刀真枪就怂了。朕知道,你所虑者,无外乎那些叛军。” 是!在不知道对方是哪一部分的时候,臣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样的叛军留着太危险了。 “在这件事上,你有你的道理,皇后有皇后的道理。”四爷这么说着就道:“留观一年,以观后效。” 就是说,这一年不能升迁。 自己这样的,本也不是那么容易升迁的。自己的职位,在于重,而不在于高。 “臣叩谢皇恩。” 嗯!去吧,忙去吧。 这个刚走,外面又奏报,叶阁老求见。 这位阁老呀,竟是没有回家,直接来了班房了,且这个点要见他。 四爷就说,“摆膳吧,都是一日没吃饭了。” 饭桌上,四菜一汤,叶阁老见四爷吃的很快,他也极其利索的把饭吃了。等饭桌撤下去,进了书房了,叶向高这才道:“皇上,臣此来,是说点别人暂时没反应过来的事。” 四爷就笑:“是为皇后的事来的?” 是! 四爷叫人上了消食茶来,这才怅然一叹,“阁老担心什么,朕知道。不仅朕知道,皇后也知道。所以,阁老,大可放心。皇后是个胸有丘壑之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以什么样的样子出现。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可自来这军中…… 四爷更笑了,“知道申督军是来做什么的吗?” 不知。 “皇后给的旨意是,不可开炮,将帅有罪,但将士何辜?可申督军抗旨了,他开炮了。” 叶向高皱眉,皇后慈悲,这不是错的。申督军老道,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万一有溃兵为祸,不堪设想。所以,申督军也没有错。 四爷就道:“皇后能圈定战场,难道她不懂溃兵为祸的道理?她懂的,但她依然那么吩咐了。她不是在标榜仁义,而是她想叫更多的人知道,她不善兵事!慈不掌兵啊,她把她的慈摆在军中叫人看!” 如此,可彰显皇家之仁,更可叫很多人放下戒心,不要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再起争端。 皇后这主动的一退,保的是如今朝廷的安。 叶向高起身,“臣有罪……” “何罪之有!”四爷握着叶向高的手,“阁老呀,不管心里有什么疑惑,有什么想法,只要出于公心,那就能谈!指责朕也好,指责皇后也好,都可!就像是今天这样,咱们君臣之间能交心而谈。我知你所思,你知我所想,岂不好?当年皇爷在位之时,朕就说过,君臣不交心,乃至于对立,此危比内忧外患对朝廷的影响更坏!此乃大明第一危也!” 叶向高便明白了,皇上今儿在先农坛那般揭人脸面说话到底是为何了! 皇上是先得把他心底那点东西刨开叫大家看,所以,他今天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臣懂了!” 懂了就好!四爷起身送这位阁老出来,“皇后累了,几天不曾合眼了,睡的沉了。等皇后歇过来,让皇后整治几个小菜,朕请阁老小酌几杯。您是第一个跟朕交心之臣,朕和皇后得谢您。” 把这位阁老说的,眼圈都红了,走的时候狠狠的握了四爷的手,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送走了这位,终于能歇歇了。 可还没躺下呢,外面脚步匆匆,是王成,“皇上,辽东急奏!” 四爷蹭一下起身,“快!拿来!” 王成递过去,四爷急忙打开。才一打开,桐桐踉踉跄跄的出来了,估计是辽东两个字比较敏感,桐桐一听就醒了。 四爷扶了桐桐坐一边叫她先缓着,而后才打开急报看了起来。 这一看,顿时就露出几分蛋疼的表情来。 桐桐眯着眼扫了一眼,顿时就扶额:你家老祖宗怎么还是重兵围困了沈阳呢?真是好生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79 章 明月清风(55)二更 明月清风(55) 牙疼! 一盏茶的工夫,火就窜起来了。腮帮子肿的像是塞了个核桃。 林雨桐:“……”你要是老心里这么大的火气,那咱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平常心,平常心嘛!你这心境不行呀!桐桐偷摸的把人拉到里面给下针了,针一下去,稍微舒缓了一下。 四爷揉着额头,“不行,还得宣内阁和兵部!你先睡,莫要担心。” 不担心行吗?人家好似没怎么费劲就把沈阳拿下了吧! 四爷摆摆手,“这次不同!这次熊廷弼没有被罢免了官职,他一直在位置上。应该总有些不一样吧!”更何况在信里给了那么多的提点,应该不至于守不住,“所以,别慌,爷心里有数呢。” 行吧!有数就有数吧!反正,最后灭了大明的是闯王。这是农民起义把天下搅乱了,大清才入的关! 做皇室福晋的时候,对列祖列宗多少还心存敬畏呢。可如今再想,那是后人美化过的呀!反正就是先祖很牛,超级牛那个意思,都快成神了。 可其实呢,如今再一想,这么个破烂如筛子的大明,内部若是不乱,大清吃的下? 吃不下的! 这才像是红楼梦里说的那个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是从外面杀来,一时半会的,是杀不死的。 事实上也真是如此,若不是内里自杀自灭,怎会最后落的那么一个下场。 当然了,这个想法桐桐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是不敢再刺激四爷的。她其实是想跟四爷说的:别太迷信!你家老先人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因着真觉得他家先人也就那么回事,所以桐桐真回去睡去了。 结果一早起来,御书房那边还没散会呢。崔映月小声的道:“像是吵起来,一晚上都没歇。” 吵起来了? 为什么的? 崔映月不知道,但周宝知道。他利索的过来,在皇后叫人梳头的空档简略的把事给说了。 意思就是:兵部好些官员认为,出现如今的境况,还是熊廷弼的问题。再由着熊廷弼掌辽东军务,只怕会坏事。 林雨桐摆手,不要那些繁琐的坠饰,头发简单梳好了就成了。崔映月把梳头的丫头打发出去,林雨桐这才扭脸问周宝:“那他们什么意思?临阵换将吗?” 临阵换将当然不可取,但是,他们想再派一监军和巡查御史过去。 林雨桐眨眼再眨眼,这是啥意思,叫人去那边指挥熊廷弼打仗吗?这是胡闹。 她起身,问了一句:“早膳都用了吗?” 还没!里面僵持着呢,没人敢进去。 林雨桐就起身,去了小厨房,亲自做了早膳,然后带着人过去了。 她叫人在外间摆好膳,这才带笑在门口喊了一声,“爷,该用膳了。” 四爷靠在榻上闭着眼,听着朝臣争论,桐桐这一喊,耳边才算是清净了。他回了一声,“进来吧。” 于是,都朝桐桐看过来。 棉布的衣裳素素静静的,袖子挽着,腰上还系着围裙,再贤淑不过的打扮。跟昨儿浑身染血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们赶紧起身见礼,林雨桐就道:“赶紧起身,别多礼了!为了国事忙了一夜,下面的人不敢通报,我这才知道了。而今,饭好了,天大的事情,总得吃饭吧。吃完再说不迟!” 行吧!皇后都说了,不好跟皇上继续僵在这里。 林雨桐见都出去了,才看四爷,好不可怜,头发还散着呢。她就笑道:“那您跟我去后头用吧,一则,衣衫不整,不合适。二则,也叫人家安生的吃顿饭。” 这话是说给外面的大臣说的。 就这么着,四爷才去了后头!一回去就想砸了桌上的杯子,林雨桐一把给夺了。以前多好脾气的人了,现在怎么这么暴躁! 说了,要平常心,平常心嘛!这怎么还添了乱砸东西的毛病了呢! 她把茶碗塞给崔映月,叫她拿走,这才道:“这么大的火气呀?这天下哪有难的住我男人的事?”什么时候都举重若轻的,这回是怎么着了呢? 她说着,就过去给他抚胸口,“心平气和!心平气和!积重难返嘛,急不得的。” 四爷靠在桐桐身上直喘气,半晌才道:“……事情很复杂,但左不过是党锢的遗DU难清理。” 熊廷弼……是哪个党的吗? 四爷摆手,“不是!熊廷弼跟王化贞不和……” 熊廷弼经略辽东,而王化贞好似是被东林党人推举出来,出任了辽东巡抚,这个名字好似在哪个折子上看到过。 林雨桐就明白了,“王化贞是东林党人。” 对!还是东林党至关重要的人物,“且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什么身份? “他是叶向高的弟子。” 啊!林雨桐皱眉,这就是弊端了!不启用东林党不行,可启用东林党,这弊端依旧不少。盘根错节,且很多人,他们以为的公心,不算是真正的公心。 林雨桐挨着四爷坐了,皱眉道:“经抚不和,此乃大忌。” 是啊!就跟一地的民政长官和军事长官对立一样,相互无法做到配合,这可要了老命了。 “这俩为什么不和的?”林雨桐就不懂了,“多大的意见呀,非得一个把一个往死里摁呀!” 四爷低声道:“王化贞的建议没被采纳,军事上的事,一推六二五,两人就此有了嫌隙。而我多次跟熊廷弼书信来往,又给了熊廷弼密折启奏之权,因此上,王化贞未必不会觉得熊廷弼有告状嫌疑。” 于是,他也跟他的老师、同僚、同党告熊廷弼的状了。 “是!”用党锢挟制君权,就是如此了。 林雨桐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牙疼,“……熊廷弼不能换,临阵换将,此乃大忌!” 当然不能换。 “给他派个婆婆去也不行!”便是力有不逮,城池没守住,这个压力咱们扛都行,但坚决不能叫将领有不被信任的感觉。 对!就是这个道理! “那他们现在是想派谁去?”林雨桐又问,“此人才干如何?” 四爷知道桐桐的意思,说是此人要是差不多的话,给换一个差不多的职位。而后把王化贞给升官调回京城,再选一人去辽东做巡抚和熊廷弼打配合。 这个主意我能不想吗? 若是对他们选的人一无所知,不甚了解,暂时都可以这么安排。 可他们安排的这个人,四爷知道,“若是咱们没保住熊廷弼,那么他此时就在京城里等着议罪罢官呢。历史上确实是如此,这个时期,代替熊廷弼的就是他们举荐的这个人……” 林雨桐有点印象了,“是袁应泰?” 对! 林雨桐捂着腮帮子,此人也是东林党人,他在代替熊廷弼经略辽东的时候,丢了沈阳城。应该就是这次!怎么说呢?此人精明能干,但就是不擅长军事。因而就导致了,沈阳丢的很戏剧性。熊廷弼军法严苛,他宽和。而且,蒙古去年冬天遭灾了,很多蒙古的百姓就往关内逃。此人不听劝,就觉得可以收纳蒙古兵呀,补充咱们的兵力。副将劝呢,说这个不行呀,这里面很容易混入奸细,而且这些难管理,这法子不行。但他不听,还觉得他的主意高的很。结果沈阳城一被围困,他先是给护城河里放水,结果人家得了信了,把控住了护城河,水陆并进。完了闸口只需两人就能泄水,大军直逼城下。没坚守几日,城中就乱了。收拢的那些蒙古兵里的奸细在城中一边制造混乱,一边又组织百姓出门迎接后金军。袁应泰一瞧,完了,这是无力回天了!也知道罪大了,干脆自刎了。他妻弟都跟着殉难了,跟着他的世仆一把火点了城楼,死一块了。 东林党这些人,想把熊廷弼换下来,再换一个东林党人上去跟王化贞打配合。 可王化贞是好的吗? 四爷知道桐桐大概不记得此人,“此人后来背叛了东林党,投靠了魏忠贤。”现在当然不会了,因为没有了魏忠贤,朝廷又暂时离不得东林党,他自然会对东林党忠心耿耿。 所以,明知道王化贞此人品行不行,但现在这么说,人家不认!党锢这个东西,就代表了人家彼此亲近。四爷说王化贞如何如何,这叫以疏间亲。他们不会真觉得王化贞有问题,反而觉得四爷又要打压东林党了,被打压的很敏感的这伙子人瞬间就会警惕起来。 这才是真正难办的地方。 林雨桐就问道:“叶向高怎么说?” 一夜没说话! 叶向高估计也很麻爪!事起突然,他暂时无法判断。 四爷闭了闭眼睛,“这样,暂时以左迁之案为切入点,清查兵部官员为由缓一缓。而后,找个晚上,单请叶向高私下谈谈……” 也只能如此了! 四爷再次出去,大臣们还在,他摆手,面色也和缓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出于公心,想着两人不和,在紧要关头,别管为什么的,先调离一个再说。于是,又举荐了袁应泰!此人我知道,留着他朕是有大用的!他曾因河内大旱,六年内布衣素食,用于饮水修渠,自此,济源、河内、河阳、温县等数千顷的民田得以灌溉。此等功勋,朕都在心里放着呢。左光斗诸位知道,他于水利上颇有建树。此二人,一南一北,是朕准备的良才干将。诸位呀,人尽其用、人尽其才,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才是恰当的。安民比治边更为紧要,诸位以为呢?” 这话一出,无人再反驳。都先告退出去了! 一出去,好几人都回头看向乾清宫。这样的话若是昨晚就说了,他们还会争论一晚吗? 不会! 可皇上张嘴就能说的事,为何不说呢? 因为皇上在探东林党的态度! 这次好几个人心里都有点慌了,因为这个帝王的城府好似有点深!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80 章 明月清风(56)三更 明月清风(56) 三两碟菜,一壶酒,四爷请了叶向高来。 林雨桐在边上作陪,斟了酒先敬叶向高,“阁老一心为朝廷,我敬您一杯。” 不敢!不敢。 十分恭敬的喝了一杯,而后才轻轻的放下杯子。林雨桐又给浅浅的倒了一点点,是个意思就行,“看出来了,您呀,不太能喝酒了,身体不允许。” 是啊!是啊!这么说完,叶向高才问说,“娘娘还懂岐黄之术?” “略知一二。”林雨桐就笑,“您也知道,家祖是谁,因此,家风难免宽松些。自小父亲也不拘着,什么书都读一些。” 叶向高眉心一跳,“李老先生……确实是特立独行。” 是啊!林雨桐端着酒杯就笑,“老先生虽为囚徒,甚至死于大牢,我也从不以为耻,我是觉得老先生乃是大明第一个思想犯。因为所思所想,跟你们不同,所以,他便是有罪的。”说着,就笑了起来,“您也知道,宫里有两套班子,帮着整理一些东西。不参政,就是做一些物件的管理。无意间我才知道,老先生当年入狱,是因为有人给皇爷上了折子弹劾的。此人叫张问达……” 张问达为东林党人,且在朝中异常活跃。从梃击案到红丸案再到移宫案,此人都有参与。且此人现任左都御史。之前还上门,询问吏部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吏部尚书周嘉谟可会因此获罪。言下之意,他想试试能不能在周嘉谟降职或是免职之后,由他出任吏部尚书。 就听林雨桐道:“那个折子呀,我给单拿出来了。折子上的内容,别人不知道,我想,您在事后一定是知道的。他弹劾老先生是祸乱人心,这个,放在一个公正角度来看,所思所想的不同,将别人化为异类,也不算新鲜事。但是,弹劾的折子上,罪名里竟然有勾引人|妻|女|YIN秽……阁老啊,何以如此呢?” 叶向高面露惭色:“这事……外面并无传言,并不曾损了老先生的名声……” 这是说出了这事之后,有人处理过了,没叫传出不堪的流言。 林雨桐就笑:“阁老啊,这样的处理有几成是为了老先生,又有几成是为了维护东林一党的名声?这是污蔑,你们都很清楚这样的罪名是污蔑,你们控制了它,怕流言传出去,不是担心老先生的名声受损,你们担心的是,这样的罪名无人会信。你们怕呀,用罗织罪名这个不堪的手段叫世人知道了,就损了你们东林的名声。” 叶向高无言以答,他要起身认罪,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阁老,那折子翻出来有些日子了,可我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呢?您若作为后人,知道先祖曾遭受过什么,会作何想呢?我是又气又愤,恨不能立刻叫锦衣卫拿了张问达,而后问问你们这些东林领袖,何以有面目站在大殿上,标榜你们的清廉正派。 但是,从后殿走到前殿,我又站住了脚。我不仅仅是李贽的后辈,我还是大明的皇后。我若闯入了朝堂,嚷了出来,叫有心人渲染的人尽皆知,那就是把东林给毁了。我跟自己说,这世上从来都有两种人,一种是好人,一种是坏人。任何一个群体里,都是如此。别管他伪装的再如何好,听他说话,看他办事,好坏人还是很容易能区分开来。 在我的心里,阁老是好的!为大明朝鞠躬尽瘁。杨涟那样的大臣是好的,清廉自持,刚正不阿。左光斗那样的大臣也是好的,放在他擅长的地方,他能做出一番伟业来。便是诸位这几日,提的袁应泰大人,也是好的!能为了一地百姓,节衣缩食,捐献俸银,四处奔走筹银子,数年如一日,只为了百姓能灌溉。这样的官员,就该去造福一方百姓。 这么多好的东林人,我若因那不好的,不管不顾,那我跟张问达有什么不同呢?我想过单独问罪张问达,可想了想,还是不能跟皇上提。为什么呢?因为天下需要清廉正派的东林人。我是想打老鼠,但是怕伤了玉瓶啊!” 叶向高一脸的惭色,“娘娘,臣等……臣等有罪!” 林雨桐给对方斟酒,这才又道:“阁老也知道,我懂点岐黄之术。你知道,我翻看医书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 臣不知! “人生为人,身上五脏六腑,骨肉血……相互协调,完整的一个统一体。就觉得,除了神,人不能把自身生的这么完美。可这么完美的人体系统,抵御病症的时候各个机能相互调解……这么完美的一套体系,人却很聪明的在寻找不足,继而填补不足。所以,岐黄之术的出现,其实就是人觉得再完美的东西,都是有缺点的。他在自我调节,在自我弥补!于是,人就懂了,有病就得治,有伤了就得治疗,身上哪里坏了,就得去清理。人的机能是如此,人群的机能也是如此。我是这么想的,阁老以为呢?” 叶向高听懂了,皇后在说:东林党也分好官和坏官,坏的不能留,该清理就得清理。人是神造的,尚且都明白尚有不足,那么一个群党呢?是不是有不足呢?群党跟人一样,也会病,也会伤,也会哪里坏了脏字,得去清理。 他思量这个事,一时没有回话。 四爷就给对方夹菜,低声道:“前儿亲耕,不常劳作,手指上竟然起了肉刺。不碰吧,不疼。碰了吧,疼的还钻心。皇后就说,我给你拔了吧!猛的一拔,疼的人都缩起来了,还微微出了些血。她再要给我拔第二个,我就躲了,觉得她下手没轻重。最后怎么着呢,是我自己下手,自己给自己拔了的。自己拔好啊,抻着劲儿,当时不疼,过了也不疼,这不,才两天就长好了。” 叶向高懂了,皇上的意思就是叫自己回去清理东林内的‘肉刺’的!自己先清理了,才能保住东林。否则,别人清理起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为啥先得是皇后说话呢,因为皇后拿出实实在在的例子了。东林党人确实干过构陷人的事,且这个事还被处理了收尾,没被喧嚷出去。这种打折了胳膊往袖子里藏,自我包庇的做法皇后给点在了明处。 这叫自己辩无可辩! 张问达可以说跟皇后是有仇的,但皇后什么也没追究,还由着张问达做着朝廷的官。在皇后眼里,这人就是耗子。打了耗子,怕东林党人反应太敏感。 再往深了想,张问达是坏人,只怕在皇上和娘娘心里,王化贞肯定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人家没言语。 如今,只给自家机会,说你们去自我清理吧! 四爷就道:“叫百姓相信朝中还有好官,叫百姓有这样的信念,是好事!所以,德才兼备,名副其实的东林人,朕会委以重任。朕爱惜东林党许多官员为东林党争来的名声,也请你们爱惜。圣人说,君子群而不党。但若真以天下人之利为利,那朕允你们结党……” 臣万死!臣不敢! 东林党自己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东林党,这一称呼是政敌给取的。 而今,皇上和娘娘句句都以东林党称之,这本已经叫人胆颤心惊了。 他起身:“臣懂了!请皇上放心,臣知道怎么办了。” 阁老办事,朕放心。 叶向高一到家,就进了书房,然后缓缓的吁了一口气! 厉害的不止皇上,这个皇后也好生厉害。 之前说皇后在神机营那地界主动露了口风退了一步,他心里还想过,是皇上给皇后脸上贴金呢。 可如今再看,怕还真不是!这个皇后比那些青年才俊高出何止一筹? 自己因为她有参政之嫌进宫跟皇上提过,可她今儿该说的话还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了。可你说她干政吧,又说不上来!这里面牵扯到了家仇。 从这里开始谈,一步一步的把所思所想摆在你面前。这所思所想里,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 这样的两个人,是糊弄不得的! 那么首先,不能再提熊廷弼的事了,这个王化贞,得先想法子给调回京城,再说其他。 糊弄? 谁来糊弄一个试试! 林雨桐把杯子里的酒一口给闷了,叫东林党的慢慢自我清理去。等腾出手了,再找他们说话。他们都忘了,自己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大杀器呢! 方从哲,这家伙自从亲耕之后,就被关到禁闭室了。 这个人胆小呀!胆小好啊!胆小就什么都敢往出倒。只要能自保,就没有他不敢卖的人。 浙党如何?照卖不误!他是浙党领袖呀,手底下多少人,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家里的背景如何,干过什么事,他不知道十成,也知道七八成。 齐党如何?亓诗教被砍了,这罪过大了!方从哲为了脱罪,不把这个弟子以及跟弟子相关的人卖个干净都不可能! 每天,这家伙都会送来一大摞子,林雨桐现在就得整理,哪些是要详查的。 这么一个人,排挤了东林党。他是东林党的敌人,只怕,东林党的有些事情,他知道的都要比叶向高多。 连浙党齐党这些跟他息息相关的人都能卖个干净,真要是扒拉东林党里面的一些事,他会不往干净的掏? 林雨桐这么想着,就叫王成:“你去禁闭院,跟方从哲说,我只要有详细罪状的,诬陷那一套给我收起来!只要他知道的有不法之事的官员,无论是谁,只管奏来就是!” 奶奶个熊,瞧把我男人给气的!敢气他?呵!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81 章 明月清风(57)一更 明月清风(57) 滴滴答答的,这是下雨了吧! 嗯!果然下雨了!之前瞧着也觉得这场雨该来了。 不过,可别多了呀!小到中雨下上一天一夜就够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先想到的就是这个。眼睛都没挣,顺势翻身,可翻过去胳膊就搭到空里了:四爷呢? 抬手摸了摸,没人。被窝都凉了,这是去哪了? 眼睛睁开,把帐子扒拉开,内室没人。她披着衣裳出去,外间的灯亮着呢。四爷披着衣裳背身站着,对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就这么怔怔的看着。 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睡不着。”四爷的眼睛没从地图上离开,只朝后退了两步靠在书案上。 林雨桐过去把地图两边的灯给挑亮了,这才扫了地图一眼。 这个地图不是朝廷用的地图。朝廷用的大明的地图就是大明的疆域,四爷用那中地图大概觉得别扭吧。 这份地图是他自己画的更全面的地图,也是较之其他地图,桐桐瞧着更熟悉的地图。 她的手在地图上扫过,停在东北这一片:“这里是后金。” 嗯! “这里是蒙古。” 是! 这个时期的蒙古帝国,虽然各个部族各自为政,汗王的王权不那么集中了,但是放在地图上看,就觉得它的版图那么大! 她的手指停在科尔沁,而后她愣了一下,扭脸看四爷,“你想跟林丹汗合作?” 林丹汗是蒙古的汗王,后金一直一直在挖林丹汗的墙角。比如不服林丹汗管控的科尔沁,只是名义上尊林丹汗为草原共主,可其实一直跟后金有瓜葛。按照时间线来算,科尔沁的哲哲已经嫁给皇太极为福晋了。不仅是哲哲嫁给了皇太极,哲哲还有一堂妹嫁给了努|尔|哈|赤。 想到了这个,林雨桐就问四爷,“那个……宸妃,到底是不是嫁过林丹汗?”史书上没有记载!海兰珠出现在历史上的时间,就是她哥送她出嫁,嫁给皇太极的时候。那时候她二十六了,肯定是个寡妇没问题。但她的前夫是谁,历史上没有的。 之所以都说她是林丹汗的遗孀,那是因为她嫁皇太极的时间刚好是林丹汗死后那个时间点,也就是那个时间点,像是囊囊太后娜木钟等林丹汗遗孀投降后金也恰好是那个时间点。林丹汗八位福晋,除了一位五福晋被漠北蒙古掳去踪迹全无以外,剩下的大部分都投靠后金联姻了。 作为林丹汗大福晋的娜木钟改嫁皇太极之后生了博果尔。 四福晋改嫁皇太极后来被册封为淑妃,她养的女儿好像是林丹汗的,后嫁给了多尔衮为侧福晋。 三福晋嫁给了济尔哈朗,这是皇太极的堂弟。 七福晋嫁给阿巴泰,这是皇太极的哥哥。 八福晋也就是伯奇福晋,嫁给豪格为侧福晋,这是皇太极的长子。 只有个二福晋嫁给林丹汗的下属了,六福晋没嫁给皇太极,但是呢,觐见过皇太极,还被皇太极赏赐了大宴予以招待,想来也是投诚的意思。 海兰珠嫁给皇太极的时间线,跟林丹汗的遗孀们投诚的时间线是重合了,因此,都只是推测,她的前夫应该是林丹汗。而她呢,在林丹汗的后宫应该是不受宠,也没什么地位。 可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所以,林雨桐就看四爷:海兰珠的前夫到底是谁,这个你知道吗? 四爷:“……”半夜三更,我愁的脑门疼,压根睡不着。结果呢,你要跟我谈论当年的宸妃曾经嫁给过谁? 咱靠谱点,成吗? 林雨桐插科打诨,靠过去道:“这当然很重要了!海兰珠嫁给你家那谁的时候,二十六岁。这个时间线往回推的话,这个海兰珠现在也就十二三岁,对吧!应该还没有嫁出去,或者说是刚嫁出去。如果科尔沁把她送到林丹汗的后宫,那就说明此时的科尔沁还没有完全的倒向后金,对吧?” 难得你还能从男女那点花花事上绕到正题!半夜三更的,跟你说这个,我也是闲的。 四爷被她用肩膀一怼一怼的,差点怼的站不住,只得说,“本来这个时候的科尔沁就没有全倒向后金……”这还用你推理吗? 满蒙联姻在这个时候才刚刚有了个开端,尚且都在试探阶段而已。 林雨桐点头,“所以,海兰珠还是嫁给了林丹汗?” 嘿!闲的是吧?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谁没事问这个干嘛? 林雨桐就笑,“孝庄老祖宗没了的时候,你都十岁了……” 四爷:“……”那我问这个事干嘛?吃饱了撑的呀! 林雨桐叹气,“要是再有机会见到十二,我一定要问问十二的。苏麻肯定给十二说过!” 四爷:“……”求你了,你去睡觉吧!别在这里跟我扯这个了。 这不是怕你愁的,插科打诨的宽宽心嘛! 林雨桐看向蒙古那一片,“林丹汗……今年有多大了?” 二十九?差不多,不到三十。 “正直壮年呀!”林雨桐看着地图也犯愁,“这个年岁……跟那谁一样大!” 那谁指的是皇太极! 四爷白了她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对着地图都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四爷才道:“最好是能不打仗就别打仗,这得找到一个平衡点!” 是!其他的事情都是日常的琐事,得如今需要一个长远的战略,四爷考虑的是这个。 四爷又朝前几步,在地图上点了又点,“林丹汗的想法,其实是对的!蒙古诸部不服管束,他想恢复蒙古一统,对外呢,后金崛起,这是威胁。对内呢,漠南诸部,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鄂尔多斯各自为政,他只是名义上的共主。漠北外喀尔喀压根就不承认他是大汗。还有漠西,这里是卫拉特部,仇视他,与整个蒙古帝王为敌。他一直的政策就是避开后金的锋芒,不对面交锋。先安内,后攘外。” 林雨桐就道:“若是如此,跟咱们联合,他应该不排斥。” 他不仅不排斥,还在积极的寻求合作。 哦? “九年前,他率军攻打大明,收效不大。于是,连着好几年,他不断扰边。四年前,他送还了被掳走的大明人口,争取跟大明互市……” 明白了!单谈互市,大明不干!他就以扰边的方式,逼着大明互市。 说到底,此人还是想跟大明合作抗金的。 林雨桐就不明白了,“合作是好事呀,难道朝廷不答应?” 四爷摇头,“答应是答应了,杨镐、黄嘉善这些人也都认为,以夷制夷是可行的。” 就是利用蒙古制衡后金。 这也没毛病呀!有人认识到事情可以这么办,有什么问题呢? “可他们没有选林丹汗,一直选择的是内喀尔喀……” 怎么就选了个部族呢? “因为内喀尔喀距离后金近呀!可内喀尔喀也最受后金威胁,后来被胁迫的不得不合作。比起内喀尔喀,为什么科尔沁地位不同呢?因为科尔沁是主动跟后金合作的。他们跟林丹汗的察哈尔部交恶时间不短了……” “那后来呢,内喀尔喀不成,大明朝廷有跟林丹汗合作吗?” “谈不上合作。”四爷揉着脑门,“他们给林丹汗赏银……有出兵,给赏银四千两……迄今为止一直是这样的!” 林雨桐:“………………赏银?” 嗯! “赏银?” 嗯! “大明官员给人送的时候就说是赏银?” 是的! 林雨桐突然知道四爷难在什么地方了,上上下下都觉得大明是天|朝|上邦,而别人都是蛮夷,没有平等,就无法谈什么合作。 四爷如今不是怕林丹汗不肯合作,而是怕朝臣认为‘合作’两个字坠了大明的威严,丢了大明的体面。 只一个互市,林丹汗扰边数年,以战而求一和。可见大明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四爷叹气,“朝中大臣,我试探过了。他们说起林丹汗,都说此人年少嗜酒色,说他好利,御下无能。但也说此人是虏中名王,尤称桀骜。” 这完全是相左的认知呀! 林雨桐撇嘴,“还是瞧不起他,但又不得不承认此人有能力。”所以,大清之时,给此人的评价也未必客观。 四爷点头,就是这么一回事!他转身坐回去,“所以,此人该是一枭雄。” 林雨桐咬牙,“能不能先绕过这些大臣,谈合作呢?” 饶过去? 四爷看她,“你想怎么绕?” “跟晋王有牵扯的商家,我觉得可以用用。”林雨桐低声道,“秘派锦衣卫助其打通通往蒙古的商道!咱们需要羊毛、羊皮,各中肉干,奶酪,马奶酒……尤其是羊毛和羊皮……以物换物都是可以的!正好,将士冬装羊毛比棉花耐寒……” 四爷摇头,“不能绕过大臣!这事需得推心置腹的去谈!君臣交心,这一点很重要!真要绕过大臣,这便埋下了隐患。况且,这么大宗的交易,瞒的住吗?还有,跟林丹汗合作,不能偷偷进行!这得大张旗鼓,叫后金觉得林丹汗是他们的威胁才行呀!这是能瞒着的事吗?” 那还真不是! 四爷拍拍脑门,坐回书案后,叫桐桐,“你研磨,我要写信。” 写给谁? “写给林丹汗……”四爷说完,又顿了一下,这才又道:“也给高祖父写封信。” 哦!跨越时空的对话吗?林雨桐一边研磨一边问:“有用吗?” 四爷沉默了一下,才又道:“给林丹汗写的,应该有用。” 给您家高祖写的呢? “作用不会太大!”毕竟宣誓要与大明为敌这话都嚷出来,他是不会把说出口的话收回去的!可换个人上来,关系却有缓和的可能。 这是个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拉锯战,比的就是耐心。 林雨桐心道:这是要打造一个相对稳定的新三国格局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82 章 明月清风(58)二更 明月清风(58) 四爷写给林丹汗的信,写的很客气。大致意思就是,天灾频繁,百姓艰难。不管是大明还是蒙古,皆然。大明愿意跟蒙古结兄弟之邦,共抗天灾,以求百姓得以活命云云。 他用的是蒙语,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 后来又给努|尔|哈|赤写信,写的这个东西林雨桐只能靠猜。因为这玩意是老满文,林雨桐接触的满文是后来又改进过一次的。她是真没看的咋懂。反正四爷是写写停停,也写了不老少。吹干了凉着,林雨桐亲自给装进信封放着。 这两封信先收起来,之后得跟大臣们一个个的去谈。这个事不能跟开大会似得说,因为情绪这个东西容易传染,七嘴八舌的太难成事了。 咱先一个个的沟通,再小范围的沟通,达成一定的共识才成! 别看只是‘兄弟之邦’这四个字,想叫大家把这个上邦的架子放下来,也不大容易。翻看以前的奏折就知道,但凡涉及林丹汗都是‘土蛮’、‘穷饿之虏’这样的说辞。有那修的好口德的,早几年说林丹汗是‘幼憨嗣立,懦弱未威’。这是说林丹汗十三岁就登上汗位,不能统辖蒙古。对此连熊廷弼这样的大臣也说林丹汗是‘尚不能统众’。 这样的认识,也就导致了大明上下没有一个能瞧得上这位汗王的。因此以夷制夷这个很好的提议,选择的对象却是内喀尔喀。 真是一言难尽。 定下了之后要做的事,睡觉! 再睡下也真就打了个盹的工夫,四爷又得起了,今儿有大朝。大朝完了得见人的。 把四爷送走了,桐桐睡了个回笼觉。因着外面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活动的地方受限,在游廊里走了几趟拳了事。 回来梳洗换衣服,也没人陪吃饭。四爷的吃饭时间都在谈事,留了大臣一起用饭,边吃边说。她这边撸过了早饭,也得开始忙了。 先是宫务,大致过了一遍。自打郑贵妃送出宫,跟福王一起圈禁之后,后宫那些不管是皇爷还是先帝的妃嫔都特别消停了。反正吃食每天就那么些,病了有专人照管,穿的一年就那么些。没虐待谁,但绝对说不上是奢侈,就是一般的日子,消停的都能过!整个人的都集中管理了,平时一下钥,张宫令管着的,就那么着吧。 林雨桐着重的问了道观的是,周宝就道:“道爷要了几种木料,已经着人去办了。” “尽快!别委屈了他。”林雨桐说着就道,“好料子先紧着皇嫂,另外……咱们种的长的还不错的青菜,给道观送一篮子。” 是! “信王和几位公主呢?按时进学了吗?”顾不上管,但都叫人好好的养着呢。也请了先生教呢! “几位公主天气不好,偶尔会起不来。信王也还好,基本都能按时进学。” 林雨桐点头,“笔墨纸砚单送信王一份。” 是! “宫里剩余内监都挑拣出来了?” “专挑了两百个识文断字,品行上佳者,正要问您该怎么安置。” 林雨桐朝后头指了指,“宫殿收拾出来,那里以后就是内表章库。” 啊? 表章库不是在前朝吗? “设个内表章库。”林雨桐就道,“挑出来的两百个人,不分组,每日里都要抽签。抽签分十五组……” 十五组? “两京十三省,一共十五个组。” 周宝表示明白了,“每一组不要固定的人管理?” 对!抽签而定。 “可里面放什么呢?” 林雨桐看了他一眼,“先去收拾吧,先把人安置了,之后再说。” 是! 内务处理完了,这才见了陈法。陈法将东厂再梳理了一遍,揪出来十数人,今儿是来复命的。 林雨桐看了他递来的卷宗,细致的看了一遍,然后合上,问陈法,“你能确保都干净了吗?” 陈法愣了一下,而后摇头,“不能!人心易变,确实不能确保都干净了。” 朝臣对用宦官这个事,尤其反感。因此,东厂其实是得裁撤的。可是吧,怎么裁撤的叫人无怨言呢?怎么合理的用这些人,还真是个问题。 林雨桐把东西留下,“我会细看,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接下来的差事……容我思量思量。” 陈法没二话,利索的退了出去。 他退出去了,林雨桐却召见了仇六经。 仇六经很惊讶,怎么会想起召见自己? 林雨桐指了椅子叫他坐了,这才道:“……锦衣卫的一个小据点,太委屈你了。” 不敢!仇六经赶紧站起来身来,“臣没多大的能耐……” 不要妄自菲薄,看你将一个距离京城那么近的据点经营的谁都没察觉,就知道你有多缜密!况且,“能说出申督军有罪而无错者,绝非等闲之辈。” 仇六经有些惶恐,不知道这般夸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林雨桐就笑,“你不要紧张,是有件事,我得托付你办。” 您吩咐。 “我需要你从锦衣卫,从东厂挑选一些合适的人。”林雨桐看向仇六经,“我跟你说句实话,锦衣卫之后会转为禁卫军,以护卫皇城安全。不再涉刑律之事!东厂……不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对其极其厌恶。这里面有能干精明之人,也有浑水摸鱼,混日子的人。挑一些入眼的,不分锦衣卫和东厂……” 仇六经懂了,娘娘的意思是朝廷需要密探和暗卫。 是的!需要密探和暗卫。 “你们明面上是皇陵卫,对外不公布身份。”林雨桐看仇六经,“不用想的那么阴暗,它的作用跟锦衣卫和东厂截然不同。密探的任务包含了两部分,其一,刺探他国情报。其二,搜集各地的信息。包括灾情,当地官员的执政等等。至于暗卫,这一部分你挑出人来,第一批控制在两百人之内,我会调入皇城戍守……” 其实您是想亲自训练吧。 林雨桐就道:“朝廷需要眼睛和耳朵,帮我们看的更远更多。好好办事,二十年的服役期满,给你一个伯爵。” 仇六经蹭的一下跪下,“臣……领命。” “我会叫刘侨和陈法配合你,去吧!随后周宝会调拨款项给你。” 是! 仇六经一步一步的退出去,在内侍的带领下顺着游廊一步一步的往出走。一直到出了宫了,他才反应过来,他接了个什么样的差事。 都安排下去了,她才接了周宝递上来的方从哲的认罪状。 这家伙果然是撂的干净,不仅把齐党亓诗教的罪名砸扎实了,还有像是楚党官应震等四人列为‘四凶’,这四人都身居要职,官应震还是太常寺卿。 紧跟着,像是吴亮嗣、黄彦士、还有周勇春等,都在他的人罪状上被点了。 这可是把浙党齐楚两党首脑给一网打尽了。 接着就是宣党的汤宾尹、昆党的顾天俊,谁都没放过。 林雨桐叫了刘侨,把东西给他:“凡是点到,有一个算一个,请进诏狱再说。告诉这些人,方阁老把他们点了,你们也是不得不为。” 刘侨接过那么一厚沓子东西,手都有点不稳:“全拿了?” 对!全拿了。 “另外,这里还有一份……”说着,就递给刘侨,“这是方阁老点出来的东林一党中某些人……把他先给叶阁老送去!方阁老点的,咱也不知道不知道真不真的!请叶阁老查查看……” 这是连东林党一起动了! 刘侨接了过去,赶紧去办了!今晚上,这诏狱就塞满了。 刘侨都出去了,林雨桐又叫住他,“另外,若是有谁认罪了,认罪状需得誊录张贴,要下发各个行省衙门。” 明白! 于是,一夜之间,十数名二三品的官员府邸被锦衣卫围了,而后直接下了诏狱。 抓哪个哪个不喊冤? 冤吗?方阁老点了你了,你说你冤?没事,诏狱那地方下了还能出去!若是有冤屈,跟方阁老可以对峙嘛! 这边抓了十七人,当天夜里,刑部又抓了五个,此五人都是东林党人。显然,是叶阁老叫刑部抓的人。 二十二个,全都是三品以上。 第二天,衙门里格外的安静。都看出来了,皇上对朋党,那是绝不留情。 这还只是京官,还有封疆大吏都没动呢!他们哪个又是没有派系的。 “听说吗?这事要往各个行省衙门发的。” 肯定呀!这是等着那些封疆大吏上折子表态呢。以前是什么党,皇上估计是可以既往不咎的。只看以后能不能摆正位置了。 可惜,等来的不是地方大员上折子表态,而是京城有不少的四品乃是四品以下的官员,联名上折子,为那些朋党首脑喊冤。 甚至还有不少来参加恩科科举的举子,聚集在宫门口,为这些官员请愿求情。 而陆陆续续的,直隶之地,地方官的折子如雪片飞来,言辞里多是求情之言。 王成把事情直接报给四爷,四爷正跟朱国祚商量海贸的事,结果王成来报,说是宫门口都被堵住了。 折子四爷没搭理,结果举子闹事。 朱国祚起身要告退,四爷的手压了压,“坐你的!”然后说王成,“这事跟皇后报了吗?” 还没! 四爷就道:“报皇后去吧!”桐桐敢叫抓人,就自会处理。要是都乖乖的,这事就过去了。要是不乖,她的狠招多着呢。 王成赶紧朝后面去了,林雨桐正做晴雨表呢,王成就来了。她这才知道,被人家堵了大门了! 堵门了? 林雨桐哼笑一声,放下笔:“这是要逼宫呀!” 没这个意思!但肯定是想叫宫里妥协! 妥协?做梦! 林雨桐蹭的一下起身,“读几本书,就能行逼迫之事了!觉得人多,就势众了?” 可笑!你们才多少人! 这是逼着自己下狠招了! 王成忙道:“要宣召锦衣卫驱逐吗?” 不用!林雨桐直接往出走,“在宫门口搭台子,我要用。” 用来干嘛? 开公审大会!跟我比人多?唾沫淹不死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83 章 明月清风(59)三更 明月清风(59) 皇宫的门口,迅速的搭建台子。 街上锦衣卫敲着锣鼓,呼喊着要在宫门口公审朝廷大员。 哪里见过这个热闹呀!呼啦啦的,那么多人涌上街道,不到一个时辰,皇宫门口就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好些举子一看这阵仗不对,想溜,可惜,早就锦衣卫给圈在这个圈子里了,想走,没门。 紧跟着,二十二个官员,齐齐都压在高台上。他们没有被捆绑,齐齐整整的被押上来了。看的出来,他们在昭狱里并没有被苛待。 本以为被押着,是往宫里去的。可一下马车,眼前的阵仗吓了人一跳。 这是干什么? 就连方从哲也被请了上来,就这么站着。 两边相互仇视,可方从哲这会子也怕不得了!不把这些人摁死,他的家人就得遭殃。反正是眼睛一闭,不看你们。 看着人围的差不多了! 林雨桐这才往台上去,她带着王成,直接上了台子。 台子上的这些大臣,都见过她,自然就跪下见礼。 她叫了一声起,而后继续朝中间走去。 台子正中间挂着个大锣,她上去就敲了一下锣,然后用手里的土喇叭喊了一声:“肃静!” 近处的安静下来了,远处的还有人吆喝。 她又敲锣一声,喊了一声:“肃静!” 逐渐的安静下来了。 有的只有嗡嗡声,估计是好奇她怎么是女子。 老百姓不知道这是谁,但是近处的举子应该是猜出来了。连阁老都跪下了,她能是什么身份? 于是,这些人先见礼,而后一层一层的传递出去,才知道台上站着的是皇后呀! “免礼!”林雨桐用喇叭喊了一声,人群慢慢的都起身来。 一个举子先站出来,林雨桐看了王成一眼,王成将一个笨笨的,被皇后称为是‘喇叭’的东西递过去,叫他用这个说。 林雨桐就道:“今儿开的公|审大会,不怕你们说话。有什么就说,言者无罪!” 这举子拿了东西,就直言问说,“敢问皇后娘娘,台上站着的都是朝廷大员,而您作为后宫妃嫔,哪怕是后宫之主,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雨桐招手,“你上来!” 这人还真就站上来了,叫大家都能看见他。 林雨桐看了对方一眼,就道:“……你说的对,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我出现在这里,自有我的道理!请问,我身为皇后,有母仪天下之责。身为皇后,关注百姓是否有衣穿,是否有田耕,可有逾矩?” “不曾!”这人就道,“但娘娘可问询户部!” “说的好!要问询户部!”林雨桐指着那一串的大人,“户部的账册,本宫都翻看了!而后,本宫得到一个惊人的数字,那便是——天下的官吏之家,占据了天下一半的田地!剩下的一半里,又有一半被藩王和勋贵占据了!皇上撤了藩王,分了土地,鼓励垦荒。可那些田地才占了几成?大明朝官吏大大小小,加起来不足十万人!十万人之数,占据了天下一半的田地!那么本宫站在这里,问问这些站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大人们,天下子民的田地,都去哪了?不应该吗?” 这话一喊出来,下面嗡的一声,那是一中极其不可置信的声音。 是啊!大大小小的官吏,竟然侵占了大明一半的田地。 何其可怕! 林雨桐问这个举子:“你家可有做官的亲眷?你祖上是做什么的?你父辈是做什么的?你家几亩地多少田,说出来我听听。” 这举子面红耳赤,“家里的田地都是买来的!” “怎么买来的?什么时候买来的?”林雨桐冷然一笑,“若不是天灾过不下去,谁会卖了田地?你家的田地,给的可是合理的价格?” 田地收成不好,怎么能按照丰年的价格? 是啊!田地就是这么流失的!十两一亩的田地,到了救命的时候,两斗麦子说不得就给卖了。 林雨桐轻哼一声,看着下面,指着下面的官员,“……这位大人,寒门出身。考进士时,是母亲妻子卖了嫁妆供其科举,考上来的。而今,他家的家产有多少呢?良田一百二十八顷,山林五座,老家的宅子花费了十九万两……他的兄长读了两年私塾,如今做着五品的知州。他的兄弟曾因童生试舞弊,被当时的县令取消了考试资格,可结果却是,他的兄弟做了老家临县的县令,而当年那位不肯徇私巴结上官的县令,却因他的弹劾入罪罢免了官职……他家的子侄,全在国子监就读,正在谋缺。而今,朝廷还只知道他的亲族占据的官职,却全不知他们现有多少财产! 是!这位大人曾经赈济过灾民,为了十万两银子的赈灾银,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过。这位大人也因为劝谏皇爷不可过量饮酒,被皇爷褒奖过。更因为处理过两三个收税官,而得了不畏强权的名声。 可是,皇上选官,选的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谋利的官!而不是这中处心积虑,营造名声,面上正人君子,背后蝇营狗苟之辈。这样的官,皇上处理错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 活该!早该千刀万剐了! 群情激奋,一声声呼喊一浪高过一浪! 距离高台近的,还有人脱了脚上的鞋,朝这个举子的脸上扔过来,“还是读书人呢,道理都不懂,皇上才不选这样的官呢。” 这举子以袖遮面,利索的下去了。 林雨桐却捡了鞋子,朝那个扔鞋子的汉子喊了一声:“这位大哥,接着!天还冷,不穿鞋脚凉。” 这汉子一接,被皇后一声大哥给喊的,磕巴的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边上还有人问:“失敬失敬,竟不知是国舅爷。” “不是!不是!咱不认识皇后。” 林雨桐又敲了一声锣,叫下面安静下来。然后看向那些举子,“本宫说了,言者无罪!也无碍各位科举,有疑惑只管问。” 紧跟着又有一位上来了,这个举子年纪该在三十往上,很沉稳,见了礼之后就又问,“娘娘,敢问此次是否是针对性的以朋党入罪?朝廷启用东林党,其他党便被排挤。” “朋党入罪?”林雨桐笑了笑,“这些举子里,大部分都是有阵营的。你们在哪里受教,朝廷不管。但做了朝廷的官,首先要做的就是守法。法,是底线。若是连底线都逾越了,那做的什么官呢?是!他们都有朋党背景,可是凡是朋党,都入罪吗?熊廷弼是楚党,入罪了吗?皇上力保他经略辽东,谁动了他的位子吗?你问,是否因为启用东林党,而排挤其他党。这是莫须有的!关注朝廷动向的都知道,朝廷将巡抚王化贞调回京师!用你们的划分,王化贞是东林党,而熊廷弼是楚党。朝廷调离了王化贞,力保了熊廷弼,为何?因为熊廷弼合适。为了辽东战事,一切配置以配合熊廷弼为主。这在你的眼里,是排挤了谁? 皇上早说过,朝廷里,没有党派!只有实干一派!皇上说,不管是什么背景,做了朝廷的管,就踏踏实实的做事。这话言犹在耳,可上上下下,尤以党自居。皇上曾说,虽圣人言君子群而不党。但若能造福百姓,以民利为己利,兢兢业业,那便是非要结党,他也容。此话,是说给叶阁老的!而今,我可以转述给大家,继而传至于天下。皇上希望朝廷多一些,胸怀天下,造福天下的官。而不是谋家族利益,谋一地利益,心胸狭隘,沽名钓誉之辈!” 好!好!好! 下面的喝彩声,掌声,欢呼声,在皇宫大内听的清清楚楚。 林雨桐看向下面的举子,“诸位堵住皇宫大门,皇家不问罪,朝廷不问罪,诸位照样科举,必定一视同仁。朝廷是个允许说话的地方,只要你觉得你有理,那就说!今儿,我就站在这儿,后面这些大人,也都站在这儿。你们中,有些人可能是这些大人的子侄、或是学生,没关系,想替谁说话,只管来便是。皇上说过,朝堂里,若只剩下一中声音,那是要坏事的!皇上还说,君臣贵在交心!这些大人,若是肯跟皇上交心,把这些年干的那些个事老老实实的说了,把侵吞的田产,把受贿的金银该退退,该还还了,那么,还都有机会!人都会犯错!犯了错留用察看,补救过失,未必就晚了。可是,他们欺君欺民欺天,此罪能恕否?” 不能!不能!不能! 林雨桐就看向方从哲,“方阁老肯跟皇上交心,那么对方阁老,皇上有安排。方阁老入翰林院修书,修什么书呢?修本朝的史书!权臣、忠臣、奸臣都该修一修,叫天下人都看看,将来是传至百世的,叫子孙后代都好好瞧瞧,咱们大明都出了些什么样的官。而后,家有读书郎,切莫忘了,哪些人当学,哪些人不当学!” 台上欢呼的声音,喊着万岁的声音,充斥在耳朵里。 站在上面的人不敢抬头,大部分都用袖子遮住了脸,怕被人瞧见。 而方从哲都迷茫了,他觉得他的罪孽真深啊,要不然为啥被安排了这么一个要被人记恨一万年的差事呢! 宫里的角楼上,四爷带着不少大臣就站在上面,他们看的更真,听的也很清晰。这会子,大臣们在四爷身后跪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喘。 真要从家产上入手,八成都没那么无辜。 四爷嘴角翘起,“这几位大人,合理的收入是要给人家留的,祖产也不动!但是呢,不合理的部分,还是要拿出来的。”说着,就看跪着的大人们,“朕早说过了,朕不怕滚滚骂名。你们怕不怕,朕就不知道了。不过啊,朕还是盼着你们能跟朕交交心的!” 交交心的意思,俗称:主动交代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84 章 明月清风(60)一更 明月清风(60) 说实话,这个手段有点流氓! 真的!好些大臣回去就掀了桌子,没有这么玩的。 叶向高的家里,这会子书房里塞的满满当当的:“自来的仁君便没有这样的!” 人家早说过他能是仁君也能是暴君,这话还不明白吗?若他是暴君,那一定是被大臣逼出来的。 叶向高闭眼靠着,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嚷嚷的叫人头疼,再说了,都聚来干什么?不扎眼吗?皇上说不介意结党,完了咱就结党,心可真大!他说的你就信呀!? 再说了,一天那么些个活,不累吗?反正我年纪大,我是真累! 你们到底拿人家钱了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是真没拿。祖产不少,因着当官呢,愿意捧着的多。所以经营的不错,这是合法的,不怕查的。咱也收东西了,都是下属送的特产,学生送的寿礼节礼,没有太贵重的,这属于人情往来,不属于受贿。家中子侄读书,基本都有举人秀才功名,这个嘛,读书都认真读了,大差不差的还读的差不多。他得承认,若不是他的官做的好,子弟的科举不会那么顺利。但是,这都是在规则之内的。 虽然有钻空子的嫌疑,可身在官场,地方官非要送人情给你,你说你接不接。 这些个事,都是能跟皇上说的!说出来皇上也能理解,所以,这会子他这心里就在琢磨这个折子该怎么写。 这些人这个那个的,就连杨涟也说,“皇上此举,全没有顾忌朝廷的体面,朝廷的威严。” 杨涟那衣裳袖子都磨得起毛边了,脚上的鞋子都已经是补过一次的了。你是真精穷精穷的,你说你跟这些人掺和什么? 你是公心一片,这些人可未必。 那边马上就有人接茬:“是啊!自来也没有这样的!咱们该联名上折子!君有过失,臣不言,则是臣之过……” 叶向高轻咳了一声,回了一句:“先不论君是不是有过失,就只说的联名上折!老夫就问你,你能联名多少人?你就把满朝的大臣都拉上联名了,这一共有多少?你只算你的账,你怎么不算算皇上和皇后……你猜皇上和皇后能联名多少人?” 瞬间就消音了,没人说话! 这位叶向高叹了一声就道:“知情识趣点吧,皇上的为君之道……是自学的!没走大样子就挺好的!而今这算是文斗,皇后几声言辞,你们觉得是有些揭脸皮了。可你们焉知皇后后面没有后手呢?这位娘娘什么性情,你们大致也看出来了。能动武绝不爱动口的,说实话,今儿那个台子呀,是客气的!若是连这个客气的都不肯要,那你猜,百姓若是闹起来了,他们会造谁的反?以今儿的情况看,他们是不会不造皇家的反的,那会造谁的反?只能是造当官的反!你只想想,一伙子暴民冲到家里,拎着官员以及家眷然后一直给送到宫门口,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猜皇后和皇上杀谁?当官这个事情……学富五车是当官,睁眼瞎未必不能当官。真把暴民的头子瞬间册封了官职,会如何?别忘了,恩科就在眼前,皇上不缺人使唤。要是这官能当,就当着。要是不能当,辞官也未必不会被算旧账。反正事情都得了,你们说呢?” 没人说话! 叶向高心说,今儿皇后处理那些人只是顺带的,真正厉害的是,皇后今儿闹了这么一出,顺利的把矛盾转嫁了!百姓会传唱,说皇上和皇后都是好的,坏的都是当官的!百姓过不下去,都不会去造皇上的反了,懂吗?而今站在百姓对立面的是咱们! 百姓畏惧当官的,也仇视当官的,这是非常可怕的事。 就有人语气复杂的说了一句:“……皇上有些太|祖的品格。” 太|祖乃是布衣皇帝。 叶向高心里摇头,这可不像是太|祖,像谁也说不上来,许是没人教导过的缘故,他办事很是天马行空。 书房里没人说话了,都被阁老说的‘武斗’的方式给惊着了。 叶向高这才道:“散了吧!该上折子的就上折子,皇上和娘娘是晓得人情世故的……”有些模棱两可,不得不收的东西,收了就收了,不会因为这个治罪的。 然后一个个的都走了,杨涟落在最后面。他看叶阁老,“阁老,您没发现,您言皇上,其后必言娘娘。后宫干政,您默许了?” 叶向高:“……”这不是默许不默许的事!事实上,就是那位娘娘总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以叫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场。每次都闹的惊天动地的,咱们不提她,她就没有那一层影响力了吗? 面对杨涟,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因此只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跟皇上说!”没有结党这回事了,所以,你想干啥,不用总来告诉我!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左光斗。左光斗多机灵的,大家一块聚聚的事,他之后再没参与过。去治水去了,但也从不给他们来信,有奏折直接跟皇上递了。 甚至他儿子大婚,他还跟皇上提了一句。那折子他看过了,然后他又亲眼看到皇上给左光斗的折子上回复了很多恭贺的话,并调侃他很快要做祖父了。若是有了第三代人,不管男孙女孙,都要说一声,皇上说他要讨一杯喜酒喝云云。 而今再想,这才是君臣关系正常的打开方式。 所以,杨涟呀,想干嘛,你自个去!不要问谁的意见,我也给不了意见。 就这么着吧。 然后杨涟就弹劾林雨桐了,那折子写的呀,言辞相当的犀利。 弹劾呗!对吧!官是好官就行,不就是弹劾皇后吗?多大点事!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拉倒,她跟周宝说,宫门口那个台子先留着,不急着拆。 把周宝吓的:还有再公审谁? 审谁呀审?不审!不过那东西放着,本身就是个震慑。 但是呢,也不能这么白放着,“搭个棚子在上面,我还有用。” 用来干嘛? 林雨桐就道:“从进来起,那个台子上摆个饭桌,每天我跟皇上吃什么,那个桌子上摆什么。不管是不是我做的,都得摆着。路上随机抽个签,不拘身份,请大家尝尝。每天的菜色里,都会有玉米番薯这些食材做的吃食……” 懂了!这还是为了推广新作物的。 皇宫里那么些个筐子里的红薯苗都长的不错,这个上面掐两根叶子,那个上面掐两根叶子。掐了半篮子。 这个时节的红薯叶子,连叶柄都嫩生的很。根本不用分开处理,水焯过用蒜绊了,就是一样菜。再就是菠菜清炒,加一个土豆丝炒肉片,一个酸菜肉丝。这个时节的野菜也上来了,用白蒿和玉米面做了麦饭,这便是主食。再搭上一个豆腐汤,就是一顿饭。 大家对皇上不是好奇吗?不晓得皇上一天都在干嘛吗?不知道的都以为皇上吃金和银的,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那就叫大家看看,也都来试吃一下,皇上到底过的是啥日子。 今儿这菜一出来,锣鼓这么一敲,立马就有人涌过来了。 周宝站在上面,把初衷说了,“番薯、玉米、土豆,都是朝廷鼓励百姓种的。娘娘说,怕不知道大家怎么吃这东西,这东西吃了好不好……她和皇上就先吃了起来!这便是娘娘亲手做的,分出一半来拿出来叫大家看看,尝一尝,能不能吃,咱们都试试。” 这谁敢上去呀!小老百姓没这个胆子呀! 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家饭馆的老板,常伺候达官贵人的,就拱手上去了。他先是朝皇宫的方向叩首,而后才站在饭桌边,不敢做呀! 周宝忙道:“只管坐,哪有站着吃饭的道理。” 这人战战兢兢的坐了,这么一瞧,这也太简朴了!他都不大信了,“这是皇上吃的?” 是!拎出来的时候皇上和娘娘也才吃饭,这会子工夫该是刚吃完。 周宝又朗声把菜色说了,“……这是番薯叶,这东西从现在开始就可以陆续的采摘食用了,当菜吃是吃不完的。但这么采摘对番薯是好的,番薯长在地底下,叶子不用旺盛,这么着番薯就能长的更大些。娘娘说,这个世界的叶子最嫩,口感最好。” “嗯!嫩,有些清甜味儿。” “您再尝尝这个,这是白蒿打搭着包谷面做的,口感不如精面好,但产量好,能当主食吃的。” “嗯!松散,不如白面好入口。” 周宝点头,“条件不好的人家,这东西也能下咽。若是条件允许,掺和一半白面,中和口感也很不错……” 那倒是!不过皇上和娘娘也吃野菜呀! “那个是土豆丝……” “这个味道好!是菜呀!” “能当菜也能当主食,可饱腹。” 杨涟送了折子昨儿没被批复,今儿必是要面圣的。结果进宫的时候就在门口遇到这么一幕。他当时那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觉得这个皇后甚是刁滑,你说她干涉朝政吧,她说她母仪天下,干的都是衣食住行这么点事!她亲自耕种,皇宫里到处都是种着番薯和各种瓜果蔬菜的筐子。连皇上的案几上都泡着一盘的蒜苗,谁都瞧的见。她洗手作羹汤,告诉百姓怎么烹饪新作物,看起来真是贤良淑德。 可她没干政吗?推广新作物的事,她做到了无孔不入,哪哪都有她。 今儿一进乾清宫就又看见皇后忙前忙后的,不知道又再种什么。布衣荆裙,身无配饰,简朴若此,但她就是觉得这个皇后跟那些表里有差距的官员一样,她是披着个温良贤淑的皮,在屡屡行越权之举。 他是这么想的,进去跟皇上也是这么说的。 四爷就问他:“……爱卿呀,干政和乱政,是两码事!你说的这些,朕不否认,皇后也不否认,但是,迄今为止,皇后做过一件有损朝廷的事吗?没有!那么朕为何不能容呢?朕都能容,爱卿为何不能容呢?爱卿呀,皇后在朕的身边,是好是歹,朕看着呢。可天下之大,离朕太远,朕看不见。朕需要你帮朕看看朕看不到的地方,成吗?” 杨涟:“……”嘴唇几次翕动,但到底是起身应是,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皇后瞧见他了,还笑道:“看见那个筐子了吗?把是掐下来的番薯叶子,都是最嫩的,你拿一捆子回去试试就知道,这东西的口感比有些青菜的口感都好。” 然后被热情了塞了一捆子番薯叶子。 杨涟往出走的时候,总觉得违和。这个宫廷不是他弹劾移宫案时候的那个宫廷了,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违和。 才回到衙门,还没坐稳呢,宫里的太监又追来了,“杨御史,快!皇上宣了。” 出什么事了吗? 那不能在这里说的呀! 杨涟赶紧往回走,结果怎么着了呢?皇上大发雷霆,桌上的奏折还摊着呢。 “朕千叮咛万嘱咐,还特意下旨叫注意火灾,收了多少遍了注意火灾……可结果呢,杭州还是烧了六千多户!而今才慢悠悠的报上来……杨涟,你去一趟杭州府,上上下下的查一查,看是否有渎职!” 是!臣即可启程。 四爷真气的够呛,上面说你们的,下面执行的时候永远是慢悠悠的,不狠收拾一批,是顺不了的。 这个杭州知府是东林党的人,结果弄出了这个事来。 这事一出,都消停了!这事赖谁呀?若是没有皇上一再强调,那失火这事,怪不得地方官身上。可皇上三令五申,甚至还专门给杭州府单独下了旨,结果还是出事了,这是谁的责任呢。 这边消停的还没几天,半夜里战报从辽东送了进来,这一个叫四爷和桐桐都没有想到的消息——沈阳和辽阳失陷了。 怎么会呢?四爷把该注意的都跟熊廷弼交代了,这怎么就这么快的把沈阳和辽阳给丢了呢? 桐桐一把拿过奏报,表情僵硬:“王化贞投敌了!” 什么? 桐桐指着这一行字,“王化贞引敌入城,城是从内里破的。” 这叫人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熊廷弼和王化贞不合,历史的轨迹是,把熊廷弼换下来,换了袁应泰。结果袁应泰不擅兵事,把沈辽给丢了。这次呢,坚决不换熊廷弼,只说把王化贞调回来。谁知道这个真实的历史上投靠了魏忠贤的人物,这次干脆投敌了,导致的结果是一样的,同样丢失了辽沈。 林雨桐真觉得这狗X的老天能开玩笑,“那怎么办?如今只能据守山海关了!” 吴三桂在哪,现在就把他收拾了,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四爷:“…………”扯淡!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85 章 明月清风(61)二更 明月清风(61) 是啊!吴三桂还是个九岁的小娃娃,关人家吴三桂什么事呢? 这话就是一说,谁知道天刚亮,第二封奏报又来了,还是辽东的! 奏报说的是什么呢?奏报上禀报,王化贞投敌的事被属下知道了,他的部属砍了他的脑袋,将人斩杀了。 城丢了,杀了这家伙的意义在哪呢? 证明背叛的就只王化贞,其他人都是忠贞之士? 可这两个人,也叫林雨桐看的牙疼。这两人也可谓是大大有名,一个叫毛文龙,一个叫祖大寿。 毛文龙是王化贞旗下的练兵游击,祖大寿是王化贞属下的中军游击。 毛文龙有名就有名在,他桀骜不逊,被袁崇焕给杀了。最后,诬陷袁崇焕的罪名里,就有一条,说是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但其实,袁崇焕有尚方宝剑,他真有权杀的。况且,此人驻守皮岛,结果在岛上安享富贵,成了海外天子。袁崇焕阅兵点将,他竟是不服管束,军法森严,被斩了又如何呢? 由此可见,这个毛文龙本性如何。他要是跟着王化贞跑了也就跑了,结果此人杀了王化贞又回来了,还立功了。 而另一个祖大寿,人家是吴三桂的舅舅,后来就投靠了大清。 这样的两个人你就说怎么办? 林雨桐瞧着就麻爪,怎么安排? 用吧,就这俩最后这走向,用他们真是有风险的。 不用吧,人家立功了!军中讲究个赏罚分明,对吧? 得!先不说这个,先把这个事处理了吧。 内阁吵吵的厉害,没别的,要治罪!熊廷弼必须死罪,丢了两城,他有什么脸活着。 林雨桐在后面都能听见吵嚷之声,只看周宝,“收拾东西,今儿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 去熊家! 桐桐这边一出宫,王成就低声跟四爷说了。 四爷看着下面吵的面红耳赤的大臣,“吵什么?王化贞投敌,不在熊廷弼所料之中。王化贞乃巡抚,又被调回京师,进出城池,熊廷弼不愿与之激化矛盾,不想疏忽大意导致最后的结果成了如此,他有过失,这一点不容置疑。但是,斩了他,是否过了些。据守山海关,还需熊廷弼。另,调袁可立为巡抚……” 皇上都这么说了,大臣们不敢言语了!这个事呀,说到底,还是东林党对他们的人太过于宽容了。此人是叶向高的弟子,叶向高私心里还是存了偏袒的。若是直接将其拿了,何来如今的事端。 这又是一个皇上点在了明处,可他们依旧是没处理妥当的事。 而如今,听皇上的意思是,据守山海关,并没有要立刻拿回辽沈的想法。 这是何意? 四爷就问:“可还打的起?”银钱是不缺的,可有银钱买的到粮食吗?他就道,“稳住!稳住!而今,求的便是一稳。泰平元年以来,但凡内阁所决大事,有几件是对了的?在坐诸位,有几人是擅兵事的?” 这已然是对内阁不满了。 可不!内阁跟皇上不是一条心,有一半的时间得花费在怎么劝服他们身上,四爷烦了。 “朕决定,重组内阁,创建军机!民事归内阁,军事归军机!无分高下,各理一摊事。”说着,他就站起身来,“都先散了吧,等着旨意便是。” 这是个谁都没有料到的结果。 没下旨斥责谁,把谁的职位给降了。可这个难堪给的更大了! 从御书房退出去,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可四爷回去却觉得憋气的不行,当真是史书误人!修史的时候,往往都是把这个人做过什么官,在任上如何如何的,名声怎么怎么好等等罗列上。可这得分情况的!遇上朱由校这种帝王,那么清廉的正直的一些官员,就算的上是好官。可这些人跟自己搭吗? 不搭!想用他们,难!太难了! 他扭脸问王成,“皇后提拔的那个仇六经,如何?” 很精明,很内敛。 “这样的人怎么没能在锦衣卫里出头?” “他是他父亲的养子,锦衣卫是世袭的,钻营的位置太好,他怕位置保不住!那个地方虽然小,但因着距离京城近,油水足,他守在那个地方就没挪窝。上上下下,就没有对他不满意的。” 四爷点头,可见,很多人才因为各种原因,其实是埋没了的。 因着党争的原因,许多职位上所用之人,都是依靠党锢托起来的。之前不能擅自动这些人,但如今呢?在百姓中口碑最好的东林党接连出事,这便是抛开这些人的契机。 这次,还就得找一些像是仇六经似得,无根无基的人。 但彻底的抛开,又怕生乱子。 怎么办呢? 四爷提笔写了‘参政阁’这三个字。 桐桐回来的时候四爷正对着这三个字瞧呢,“这是要干嘛?” 四爷这才回过神来,“怎么样?” “消息走的快,外面议论纷纷,熊家一家等着赐死呢。”林雨桐叹气,“我去的时候,熊夫人把白绫都准备好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我给了赏赐,跟熊夫人和熊家的几个儿子说了,说皇上说罪责不在熊经略身上,皇上对他的信重从未改变。此次有他疏忽大意之过,军中该罚二十军棍。此罚先记着,等以后袁巡抚到任之后,换他回来面圣的时候再执行。” 又说了许多的话,说改天请熊夫人来宫里说话。又问了熊家的几个儿子在哪里当差。瞧着,都只是平庸之才,“……这不是赈灾所里一直有空缺吗?这里面的差事倒是能胜任的。” 四爷点头,说的再好,熊廷弼未必信。做到实在的地方,叫他的家里人去说,他也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敢不拼了命坚守? 说着,四爷才道:“这事出乎意料。” 是!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投敌。 “这般大事一出,丢了两个城,真要牵连,内阁里一个也跑不了。但是呢,上上下下,都在喊着要杀了熊廷弼。” 做的最多的是熊廷弼,最后主要责任不在他,他却非死不可,上哪说理去? 要照这个说辞,在朝的哪一个没有罪责呢? 林雨桐就道:“要是因着这个事,叫这些大臣理亏,一个个闭上嘴就好了。” 是!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四爷点了点‘参政阁’这三个字,“如何?” 内阁三五个人,就够了。 军机其实也就是三五个人,对吧? 那么参政阁,想塞多少人进去? 四爷就笑,“能塞多少,就得塞多少!你把表章库分位十五档,两京十三省,一共十五档,对吧?” 对! “那为什么不把参政阁也分为多个司呢?十五个司之外,还可以分一个外务司,专门处理属国事务。这十五个司,有多没少,都能塞下……” 明白,省下面还能细分州府,州府下面还能再分县。想塞就一定塞的下。 况且,每个行省能从州府分,还能从所辖的事务分。教育、刑事、民事等等等等,这是一个庞大的又全面的行政体。 但他们的职责,是把事情汇总,朝上汇报,他们有建议权,却没有决策权。 可这个建议权也很了得呀,以后所有要被放下去的官员,都要在里面历练个一两年,合适了就去地方,不合适了,再说其他的方案。 林雨桐就道:“最好能陆续的把各省的要员以这个名目调回来,从京官的底层选拔一些,从恩科里提一拨……再者,我发现大明的官员,从来只有文转武职的,很少见到武转文职的……” 嗯!是有那么一码事。 林雨桐嗤笑一声,“说实话,这些官员都扒拉开不用,我觉得都没什么。你想那李自成,能打下大明朝,建立大顺……”还不是一样,一群念了书了,干不过没念书的! 话说,李自成现在多大了?十五六了吧! 她的思维跳的快的很,这会子又问四爷:“那些朝臣就没问,怎么收回辽沈?” 问了!但没这工夫也没这能耐收回来的。 四爷起身在杭州点了点,“杭州大火,最根源的原因就是当地干旱!南方开始旱了!”如今是几月了? 四月中了!怎么了? “要是我没记错,今年北地,黄河要决堤……” 林雨桐咋舌,点在黄河上,“我还想着,北方也旱了,靠着河的田地好歹还有收成,照这么说,没戏了!黄河泛滥……可要命了!” 是啊! 四爷的手指又点,“四川……奢崇明反了,占了重庆,围了成都。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但反不反,是主观的东西。许是九月不反,回头过两月又反了呢?” 奢崇明是永宁宣抚使,他手里的是彝兵。 四爷就道:“这一闹,可就乱了西南。他后来投奔了彝族土司□□彦,这场乱子一直到崇祯年间,才给彻底平叛。” 成十年的乱呢! 你以为呢?四爷就道,“起因是朝廷想像是征调秦良玉一样,征调他们去辽东。如今咱们不征调,先安抚……” 但生了反心,他等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这个人难处理就难处理在,此人是彝人,关系到民族问题。朝廷不能先动手! 林雨桐看着这张地图,这里要乱,那里要有灾情了,感觉就是四处起火的样子。收复失地?做梦呢吧! 林雨桐看着四川:“不行我去一趟吧!”至于黄河这个灾情呀,堤坝修不了了,来不及了。如今眼看枯水期就结束了,修不了了!再说,谁知道这是哪一段要出问题呀!四爷要是记住的,估计这次黄河泛滥之后,会改一点道。这种大水,修也没用! 只要能把人安全撤离,地里的庄稼提前收回来,就不错了! 四川这个事,“还是我去办吧!” 四爷就看桐桐,“你办?” 那要不然呢?派谁去,都没法相信。一旦放了奢崇明父子,那这事就没完了。往后成十年,西南生乱,干不了别的!不若一次性给平了,干净利索。 “民族问题,是个敏感的问题,你要是去,就得谨慎。” 这还用交代? 四爷攥了攥桐桐的手,“也好!你去四川……我正好把朝堂的事梳理明白。” “把仇六经先召进宫,这人细心,他在,你的安全不用太担心。” 可以! “那你带什么出去?” “把王百户和余横水他们带上。若是顺利,年底就回来。”出去半年,这个思想准备她有。 四爷顿了一下,看着桐桐没言语。 干嘛?有话就说呀,这表情是啥意思。 四爷点了点陕北这地方,“明年正月,这里一直到延安、黄花峪,蒙古侵袭六百里,会掳走上万的人口……当地巡抚不报,事过数月朝廷才得知的。巡抚我随后会调换了,但换上去的人会是个什么成色,我现在也难打包票。所以,四川的事情一了,你直奔陕西……” 林雨桐眨巴眼睛,“不是给林丹汗写信了吗?” “靠着陕北的是鄂尔多斯部,他们不受林丹汗管控……况且,若是今冬蒙古再遭灾,咱们若是不能履约,事情也不好说……” 也对!那照这么说,这一走就得一年呢! 四爷点头,看桐桐,“要不然,我亲征?” 林雨桐:“………………你亲征过吗?” 四爷才想说没有,但紧跟着又愣了一下,“我好像真亲征过?” 是吗? 嗯!是的! 那得是什么样的废物敌人,我才敢叫你去亲征的。林雨桐干脆利索,“成!是得有两场胜仗提提气了!择日我就出发!” 婆婆妈妈,不舍得分离这样的话,不用说了! 短暂的分离跟天下安定,少死些人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把皇城的安全交给刘侨,把四爷近身的安全交给仇六经。把四爷的伙食再三交代,交给了膳房。但周宝必须保证外面的高台上每天每顿都有百姓能吃到御膳。一年四季的衣裳都给四爷放好,她也拾掇了一年四季的衣裳,要出门带伺候的人了,林雨桐还是选择带了陈法。叫陈法挑选了二十个身手好的太监跟着。 而陈法又大胆的推荐了两个女卫,“这两人本是下面的人送给干爹的……” 是陈距身边的人? “是!”陈法低声道,“但爹爹没有养女眷,这女卫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一直在府里呆着的!” 此二人二十出头的样子,面色黑皴皴的,身形高挑,身姿矫健。 “叫什么?”林雨桐问道。 “陈开、陈恩。”陈法说着就指着两人说了。 两人跪在身前,林雨桐叫了起,“这一路可辛苦,得骑马而行,你们成吗?” 成! 成就走吧!要走了,四爷也不知道要叮嘱什么,给桐桐把头发衣领都整理好,才说了一句:“等你回来。” 桐桐就笑,“锦衣卫递消息,又走不丢。明年开春的时候,一准回来。” 一出门,想什么时候回来的事,那纯属多余。 她非常低调的离了皇宫,打扮的不甚起眼。陈法带着人,在宫门外等着呢。在宫门外汇合,出京城。一直到城外,才跟王百户和余横水汇合。 王百户早不是百户了,之前亲耕礼的时候立功了,已然是千户了。但他本就叫王百户,之前也做着百户,如今呢,叫王百户也行,叫王千户也行。、 又见林雨桐,他憨憨的笑:“您又给臣立功的机会了。” “不嫌劳顿就行。” 不敢不敢! 余横水低声道:“林兄弟问我要去哪,我都不敢说。” 是说林瑜吧! 城门外认识咱的人不少,不在这里叙话了,咱这就走吧。 从京城往四川,走哪条路? 陆路还是水路? 林雨桐左右看看,“陆路,陆路虽没水路快,但沿路能看看情况,看百姓都过的是什么日子。看看番薯的推广到底只做到几成了。” 这样呀!王百户在心里一算就道:“要是这么走,若是天天都是好天气,这都得一个月在路上。”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不着急!一路走一路看吧! 初一离开京城,其实情况还好!可走出去三天,就觉得境况不如京城。 夜里休息的地方,一定是朝廷的驿站。余横水不敢在不是驿站的地方歇息,如今哪一块没有豪强?哪里管你是不是官家的人,抢了再说。便是在驿站,也不敢大意。驿站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压根就不能保证说他们不会跟外面的人勾结。 因此,夜里也总是三班倒的值夜呢,丝毫都不敢马虎。 林雨桐瞧的都牙疼,才出了直隶之地,这天下就变的有点不认识了。 “近些年,一直是这样吗?”她问王百户。 王百户点头,“这是距离京城近,还能好点!现在没有镖局,等闲零散的行人都不敢上路。他们或是托庇到大商户的商队,或是跟着镖局一起走,只求心安。” 林雨桐心里不由的沉重起来了,闯王一起事,各地响应。除了‘闯王来了不纳粮’之外,也跟到处都是这样的豪强有关系。 她就问说,“朝廷募兵,待遇极好。他们要力气有力气,又不乏冒险的勇气,何以不去求一功名。” 王百户苦笑,“谁也没看见好处,所以,都心存顾虑!况且,这些人身上,多半都犯事了,不敢去。再者,他们这种的劫掠,对的都是手无寸铁之人。能打劫的到才出手的,遇上硬茬子他们不冒险,就不丧命。反之,战场上可没有侥幸。” 这么一说,林雨桐就明白了。她笑了一下,“没事,下次咱就借宿在民宅了。我倒要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成色!” 要收拢这些人? 看吧!有用就留着,没用就当为民除害了! 那这不得走一路,杀一路呀! 不敢吗?名声这东西,自来就是杀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86 章 明月清风(62)一更 明月清风(62) 这一日才一入河南,歇在一处小镇上的客栈之中。 乡野之地的客栈,也无须盖个二楼,就是普通的农户院落,院子郎阔一些,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罢了。 这一路行来,就知道一路带着铺盖卷的必要了。真的!住的太糟心了!那都没法往身上盖。 此次出来,带了两百余人,但两百人分三拨走,几队都伪装生商行,马车上拉着铺盖卷这些东西,但都护的比较严实。一路上遇到过三拨打探的,但没有一队靠过来的。 陈开低声问:“怎不上钩呢?” 林雨桐就笑,马车走过去的车辙在那里放着呢,车上必不是重物,一队人又这么些,要不是贵重的货物,人家犯不上上手的。 之前一入镇子,就察觉隐隐有人打量。那干脆就住进来好了。看今晚是不是有不长眼的撞进来。 在外面住,吃食不用他们灶上的人动手。陈法选出来的太监里,就有能下厨的。况且还有陈开和陈恩帮忙,饭菜这个好弄。几十个人的饭菜,虽也是一锅炖出来的,但滋味却也足。 吃了喝了,早早的就歇下了,等着夜里是不是有不速之客靠近。 一过子时,后院的门悄悄的响了,林雨桐蹭一下睁开眼。陈开和陈恩两人和衣躺着,这回子也朝窗外看。 外间是陈法带着几个太监,他们换着歇呢。 这会子林雨桐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来也把他们给惊动了。 林雨桐叫陈开出去,“告诉他们,只看着,别动。” 是! 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出去,夜里月亮白亮亮的,几乎是能把院子里的情形看个明白。几个人在院子里,没动自己的东西,但院子里却停着手推车,一布袋一布袋的往手推车上搬东西,然后拉着朝后门的方向去。看那身形,就是客栈的老板一家。小镇子上,小客栈赚不了多少,老板是掌柜兼长房,两儿子做伙计,婆媳下厨做饭。 如今,看着像是把家里的粮食往出运。 这是什么道理? 陈恩低声道:“是不是他们知道镇子要不太平?” 嗯!有这个可能。不过都这个点了,家里的女眷还在家里,今夜应该无事。留个人盯着便是,剩下的人该睡睡吧!明儿不急着走,瞧瞧这是怎么了。 林雨桐说睡着就睡着了,早起早早起来,问陈法可有异样,陈法摇头,“就拉了辆车东西,天快亮的时候,我假装要去解手,去后门跟前了,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林雨桐接到手里,“高粱?” 是!昨晚运的就是粮食。 这边正说着呢,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余横水,“我的人借宿在庄户人家,就在斜对面,昨晚也有往外偷着拉粮食,他们跟踪了,都去给一里之外的庙里送……” 庙里?“送的人家多吗?” 多!有些拉一车,有用篮子提着,还有些贫寒的人家,用碗端着给送。 这是什么路数?很反常!这么收拢粮食,绝对有问题。 “今儿不走了,就说天阴,怕半道上下雨。结伴出去转转,只打听有什么特产,想买一二,打听看看,这庙里有什么古怪!” 是! 吃了饭,林雨桐没出门,陈开出去找掌柜的媳妇去了,“……不小心衣裳挂了个口子,劳烦嫂子给缝上……”说着,就摸出几个钱来,“我手笨,做不了这个细致活。” 这媳妇看了陈开的手上确实满是老茧,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只针脚细密齐整些……不会绣花……” 不用绣花,缝住就行。 这媳妇就往屋里去,还不好意思的叫陈开,“里面坐坐?” 陈开便跟了进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这媳妇子说话。他的鼻子动了动,屋里有一股子香烛味,可瞧着并没有摆神龛一样的东西,这香烛味从哪里来的、 她故意道:“是哪里着火了吗?怎么像是什么烧起来了?” 这媳妇赶紧朝柜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没有的!” 陈开就笑,“那许是我闻错了吧。” 她在屋里转悠,到了窗户口就朝外看了一眼,跟陈恩招招手。 不大工夫,陈恩在院子里喊:“大娘,嫂子……你们这收编的篮子极好,我家主子喜欢,可卖么?” 卖!卖呢! 这媳妇放下手里的活都起身了,才想起手里还有针线。 陈开忙道:“嫂子先拿给我家主子看,这个不着急……” 这媳妇利索的去了,陈开开了柜子,才发现柜子靠着墙的地方掏了一个洞。土墙的墙洞里,摆着一个小小的佛像,跟一般的佛像有点不一样。佛像的前面,点着一根香烛,烧的极慢,只有一点点红光一闪一闪的。 她赶紧给关上,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之后就跟着那小媳妇出去了,等着篮子买了一堆,给放车上了。陈开才道:“像是信奉了什么神佛?” 什么神佛? 没见过! 结果陈法和王百户回来打听到了:“说是闻香教。” 闻香教,林雨桐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呢? “就是白莲教的一支……” 白莲教? 这个好似更熟了,心里觉得厌恶的不行! 收起这中念头,她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闻香教从哪里发源的?多久了?” “有些年了!”陈法知道这个,“这个教是一个叫王森的人所创,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救了一只狐狸,这个狐狸为了报恩,自断了尾巴送给他,结果这尾巴有一股子异香,以此为好找,创立了闻香教。” 规模大吗? “大!”陈法低声道,“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四川、陕西等地,都有教众。” “朝廷不管?” “管过!王森在万历二十三年的时候,就被朝廷缉拿了,当时被判了死罪,结果他贿赂了不知道是个哪个官员,偷偷给放了。之后又在京师活动过,到了万历四十二年,又被捕了。应该是因着走了门路,说是死刑犯,可一直也没行刑,就一直在牢里。直到前年,万历四十七年,才病死在牢里的。后来这个教一直是他的儿子还有一个叫徐鸿儒的人在接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百姓把家里的粮食都给供上去了! 一个邪|教,弄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要不是想反才见了鬼了! “知道这个徐鸿儒在什么地方吗?” “山东!” 这么远呢? 是! 想转身杀回去,就怕耽搁了四川的事!可这么大规模的传教,且征收粮食这个事,从直隶一直入河南,只怕都在征收。可朝廷就像是睁眼瞎似得,什么也看不见!这些地方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他娘的拿了俸禄坐在衙门里享福呢吧!知道外面的世道都乱成这样了吗? 她写信,得马上送回宫里。这事得四爷叫人盯着,别真叫这些人给反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没有必要留了。走!先奔四川,把四川的事解决了,等回来的时候再去山东也成呀! 不过,她还是随身带了小本本,大事得跟四爷提,这是得提防或是马上办的事。还有无数的小事,这都得记在小本本上,以后一件一件要办的。 从镇子出发,赶在擦黑,得进县城。 结果城门口还有收钱的,出城不要钱,但是进城,一位一个铜板。 这他娘的都是谁准许收税的? 朝廷早免了各中赋税了,谁给他们的权利收税? 晚上在客栈里,林雨桐在小本本上记上一个大大的字——税! 税以后得单独拿出来,地方最好不要插手税收!地方官监督朝廷的税官,但不能由各个地方自行收税。有些税真他娘的不是朝廷让收的。 “这个县令是谁?什么出身?” 陈法肚子里就跟个万花筒似得,“县令姓白,五千两买来的县令,曾是监生……” 这监生的身份也是买的吧。 第二天一早,不急着走,先去县衙! 结果一出来,就见客栈门口,喧喧嚷嚷的,人围了一片。 几个差役打扮的人,正拦着一个红衣的姑娘。这姑娘脚边放着几个箱子,手里一杆长|枪,不过这长|枪比武器那中稍微轻了一点,是一中韧性的白杆做的,顶头是已经褪色的红缨子。 一看就知道,这是打把式卖艺的! 差役要收十个铜板,可这姑娘摁住箱子,“今儿还没开张,开张了自然奉上。” 那不行!要在咱这里做营生,先把这十个钱拿了!能不能赚到钱那是你的事,但只要你做营生,这十个钱就不能少。 这姑娘也是个硬性子,“那我今儿不做这个营生了,可还行?” 那也不行,“占了咱的地方,扰乱了秩序,留下三个铜板,要不然走不成!但衙门里说话。” 说着就要上手,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这位差爷,我从京城来,皇上可说了,免了一切杂税!谁给你们的权利,叫你们征收这些赋税的?” 哎哟!还有打包不平的呢!打头的那个嘿嘿就笑,“皇上说的?皇上是谁,咱可不认识!咱就知道,咱们有父母官,父母官的话,咱得听,对不?不听父母官的,这就是谋反!” “大胆!”陈法直接就呵斥了一声,“你们这父母官,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僭越之罪。” 咱可不懂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咱就知道,咱县太爷是这么说的! 林雨桐扔给王百户一个牌子,“去办事吧!” 是! 谁也没看清那牌子是什么,可只一盏茶的时间,那县令就被从被窝里拎出来,带了过来。 林雨桐问说,“皇上免了杂税的旨意,你没接到?” 接……接到了? 接到了就行!林雨桐哼了一声,“砍了!” 王百户手起刀落,在闹市街头,县令的脑袋被直接砍了下来。短暂的惊愕恐惧之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好,紧跟着一声好连着一声好,响成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87 章 明月清风(63)二更 明月清风(63) 砍了一县的县令,怎么办呢?在上面派人下来之前,县里的差事总得有人管吧。 走!先去县衙瞧瞧。 百姓们跟着到了县衙门口。 得了!林雨桐也不进去了,叫搬了椅子,就直接坐到了县衙门口的台阶上。县丞、主簿、县学教谕、典吏、巡检、胥吏,以及衙门的捕快差役,齐齐站了一大片。两边的百姓都站满了,有些甚至骑到墙上,上到树上,来瞧这个热闹。 林雨桐把这些□□品的官员扫了一眼,就皱眉。县令这个德行,县丞和主簿就难干净。 她只问两人:“杂税的事情,你们知情不知情?” 两人对视一眼,其实都不大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只知道她的亲卫手里拿着一面腰牌,是锦衣卫的。他们这种官,对锦衣卫怕的很。 这县丞站出来一步,就辩解道:“回禀大人,主官有令,下官焉敢不从?”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倒是推了个干净。你一年多少俸禄?你身上的衣裳身上的挂饰价值几何?好处全拿了,罪过全推了,倒是好能耐!” 这人还没说话呢,人群后面突然喧哗了起来,“青天大老爷做主啊……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林雨桐看不见人,但立马听到周围看热闹的人嗡嗡的相互说话,“是瞎婶子……” 是!人群让开,过来的是个头发花白,枯瘦如柴的瞎眼婆子。然后这县丞就打起哆嗦。 “近前来说话!”她叫陈开却接人。 这被称为瞎婶子的妇人扑到在地上就喊到:“青天大老爷做主啊!我闺女死的惭呀……” 原来是这家原本在县里开着最大的金银铺子,也做着南北货的营生。两口子膝下只一个闺女,不想当家的男人得了疾病突然死了,县丞的兄弟就带人上门,说是男人欠下了高利贷,可偏的手上啥凭据都没有,非要拿铺子去抵账。她是抵死不从,这家人就搅和的她家男人葬不了。最后没法子,铺子被占了不说,连闺女也被这县丞讨去做了小妾,进门三个月被大妇折磨死了,死的时候眼珠子都被挖下来了。 “都有哪些涉案的,你都点出来。” 县丞、县丞的俩兄弟、县丞的老婆,县丞的儿子…… 林雨桐又问:“这位大婶可有诬告!这么些人,谁来说一句,此事是否为诬告!” 好些人在人群里抹泪,却无人说是诬告! 林雨桐看王百户,“有一个算一个,都拉来!” 于是,都给拉来了! “砍了!” 都瞎蒙了,做没做的,他们清楚。 就在这县衙门口,嘁哩喀喳,又是五颗脑袋! 这些脑袋一落地,山呼海啸一边的叫喊声,好些人是一边哭,一边喊好! 林雨桐指了指县衙里的其他人,“谁要冤屈,只管来,咱们今儿就公审公审这些当官的,看看有几个是干净的。” 主簿勒索商家,每户一年需得给主簿二到五两银子不等。 抄家!杀! 典吏侵占田地,瞧上一美貌妇人竟然指使人家男人坐牢,发去做苦役之后,男人被石头给砸死了,那妇人直接给跳了井,只剩下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孩子,被乡人送到道观里,好歹救了俩孩子。 杀!不仅典吏该杀,谁是帮凶,一起揪出来。 结果师爷两三个,一块把脑袋都给搁这儿吧。 剩下教谕、巡检还有胥吏,没人说。 教谕那衣服穿的都快成絮状了,站在那里面色平和。 巡检嘛,手里有兵;胥吏,基本都出自当地,乃为世袭职业。 到底是他们好了,还是无人敢说他们?林雨桐敲着扶手朝这个教谕看过去,对方面色还是平静。 林雨桐笑了一下,“县学里的学生,可在?” 在的! 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十二个人来。小的十四五岁,大的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一半都穿的很体面,还剩下的一半穿的一般,但也跟贫寒无关。 她笑了笑,“县里不可一日无人主事!怎么办呢?我看呀,不若由县学学生组建个临时议事阁。凡有事情,咱们议事阁来定。若是事情处理的好,可酌情简拔入朝中新组建的参政阁做见习官两年,而后定品任职……” 这话一出,不说这几个人,就是好些听见的人都倒吸一口气,这可就相当于直接过了科举了。 上哪找这好事去! 这些人最多现在只是秀才! 一个二十三四的小伙子走了出来,“学生徐南山见过大人。” 林雨桐笑了笑,指了指下面:“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瞧瞧,下面站着的那三个人,是忠还是奸?有无作奸犯科。” 能考上秀才的,都不算笨蛋。知道学生不能攻击老师,事实上老师也真没啥可攻击的,就是一教书匠。 于是,几个人作保:“史教谕兢兢业业,清廉自持,绝无作奸犯科之举。” 林雨桐‘嗯’了一声,余光瞧见那教谕眼睑微动,就收回了视线。 紧跟着,这几个学生冲着巡检和胥吏就开炮,把这两人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被扒拉了出来。 只他们做的事,按照大明律,砍八回都不够的。 直接砍了吧! 林雨桐看陈法,“把这十二个生员的信息都录下来,报朝廷知晓。”她说完就看几个人,“这巡检可有推荐?” 有!直接举荐了个彪形大汉来,林雨桐问看热闹的百姓,“此人可成?” 成! 好些人呼喊起来!看来这人乡性还不错。再细听议论,就知道此人跟原来的巡检家有些嫌隙。 这些秀才们,到底是读书人,脑子里的弯弯绕多着呢。怕被报复,当然会找个跟原来的巡检不合的人出来。 至于胥吏,他们更不怕,他们能进现学,家境又好,这代表他们的家族不怕那些胥吏。比起一步登天,牺牲那么几个胥吏怕什么? 得!事情这就处理了!她站起神来,好像才发现这些秀才是整整十二个人一样,“凡遇事决断,当以少数服从多数,双数好似不合适!这样吧,史教谕,也请你入议事阁。你本来就是他们的先生,而今,也由你带着你的学生,暂时处理县中事务。” 这位史教谕心里一叹,要是没猜错,这位就该是宫里的皇后吧! 按照传言,再看着形式做派,此非皇后也不可能是他人了。 娘娘深知巡检和胥吏之害,除掉几人容易,除掉或是辖制其家族却难。于是,把县学的学生拉出来,给他们个萝卜吊着,调动他们的家族,辖制这两家。然后让自己牵头,带着这些学生理事。既能不耽搁事情,又不怕引起大的动荡波折。 当真是一举多得。 他重新跪了下去,“臣谨遵皇后懿旨!” 皇后? 这是皇后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林雨桐没有否认,不挑破这一点,这些孩子答应的事就只是口头答应的,人家家里是否会跟着孩子动可不一定。谁也不知道做出这个许诺的是谁。 只有这么挑破了,知道是谁给的承诺,那此番的效果才能达到。 林雨桐就道:“代皇上巡牧天下,一切尊皇上旨意而行,叩谢皇恩吧!” 跟在边上的陈法适时的亮出‘如朕亲临’的牌子,王百户极其潜在周围的侍卫,腰上也挂上了锦衣卫的牌子。 此时,一个个的才反应过来,跪下就呼喊‘皇上万岁,皇后千岁’这样的话! 林雨桐走的时候,路过这位教谕的时候直接停下脚步,“给朝廷的信儿已经送去了,不用管上官的事,他那个上官也做不久了。你只要做好你的差事,有事情只管驿站送折子便是。那里是锦衣卫,遇事难处理,也可向锦衣卫求助。” 臣遵旨! 交代完了,林雨桐从人群中穿了出去,直接上马,打马就出城。 后面必是有想追来的,但是马的脚程不一样,追是追不上的。跑了一段,从官道又转小路,行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又上了小道,把后面想追着的人彻底的给甩开了。 陈恩还可惜的道:“咱没抄家!” 傻话!施恩的事得叫别人去做!要不然,他怎么站稳脚跟! 林雨桐跟陈恩解释了就问余横水,“信送回京了?” 是!八百里急奏。 林雨桐骑在马上,看着边上的庄稼地,问王百户,“这天下如这个县境况的有多少?” 王百户吭哧了半天,这才道:“有时候没有父母官,比有父母官要好……” 意思是官员空缺,对有些地方而言,是幸事!这话说的,可不叫人害怕! 林雨桐心里沉重,“果然已经烂成这样了?” 能传出名声的,官职都不小,都在您和皇上的眼皮底下。可大明国大了去了,您看不见! 林雨桐没言语,直到晚上入住了驿站,都没再说一句话。 陈法怨怪王百户说话太直接,可王百户叹了一声,说陈法:“那是您一直就没出去过!” 两人正说着话呢,驿站的管事就过来,“二位上差,外面来一姑娘……像是在寻诸位。” 什么姑娘? 带进来一瞧,这不是那个打罢市卖艺的姑娘吗?怎么找这儿来了? 这姑娘快步走两步,“我……我就是想来磕个头!” 王百户要把人打发了,陈法拦了,他上下打量这姑娘,“姑娘会武艺?” 会! 陈法点头,“那就跟我来吧!” 于是,林雨桐就又见到了这个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人,“姑娘找我?” 这姑娘噗通就跪下,“草民红娘子叩谢娘娘大恩。” 林雨桐皱眉:“你说你叫红娘子?” 别人都这么叫草民! 那么说你就是红娘子?!好像闯王的账下也有个叫红娘子的女将。 只是不知,此红娘子是否是彼红娘子! 这要是一个人,那就好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88 章 明月清风(64)三更 明月清风(64) 林雨桐真不确定是不是!她曾经一度以为,红娘子跟穆桂英一样,是小说里杜撰的人物呢。她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其他,反正这姑娘就站在眼前。 她自述她自己也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师傅。师傅就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她自三岁,就不吃闲饭了。跟着师傅走南闯北,混一口饭吃!三年前师傅没了,安葬了师傅,就去了南边。北边多遭灾,日子难过,在北方像他这样的掏生活了。这次是师傅忌日,她从南边一路回来,祭拜完正要往京师去!听说京师如今不同以往,应该能混的下去才是。结果在半路上,两边遇上了。 这边说着话,陈法一会子又进来了,低声道:“这姑娘没带行李,只带了一杆|枪就追了过来。” 混饭的家伙什都不要了? 林雨桐就看她,“那你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吗?” “草民见娘娘身边带着女卫,草民不才,习得一身武艺,愿意护卫娘娘!”说着,就又跪下,“若娘娘不弃,草民愿效死力!” 起来!林雨桐亲自扶起她来,“一个女子,在这世上随水飘零,实属不易。”说着就问,“你今年多大了?”瞧着得又二十多的样子。 “十八!”这姑娘摸了摸脸,“这些年,一直在路上,只在我师父没的时候,我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些,那也没超过七天。” 听的人都觉得好生心酸。 林雨桐看陈恩,“带她下去梳洗,梳洗了早点歇着吧,明天还得赶路。” 于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收了个红娘子。 第二天这一行人里就多了个红娘子,不知道是不是消息在最近的地方传递的比较快,连着好些日子,都算是走的太平。 “前面就是开封了。”红娘子在外面,路熟悉的很,“您看见那座城了吗?那就是开封。” 是个古城了! 余横水就笑,“开封可是好地方。” 是啊!开封是个好地方。 进开封城的时候,也才刚过了中午。不着急去驿馆,找个酒楼吃顿饭咱再说。 刚错过了饭点,这会子店里还空着,人多,上下两层都包了,赶紧上菜,什么好做上什么,好不好无所谓,就图一舒服自在。 茶不算好,林雨桐就要了一壶开水,喝着好生舒坦。 她在二楼的雅间,靠着窗户往下瞧,城里呢,五十个人里,一个穿靴子,一个穿布鞋,两个脚上穿着带补丁的鞋,剩下的,要么光脚,要么穿着草鞋。 这便是大明的天下!后金觉得大明富庶,是个花花世界,那么反推,如今身处关外的后金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的百姓又过的是什么日子。 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由的顿了一下。酒楼的下面,靠墙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人,坐在那里跟个瘦小的大孩子似得,刚才进来的时候……她确定下面没人。 酒楼的小二过来倒水,林雨桐朝下指了指,“那是……算卦的?” 是!“算卦的宋先生,账算的也好。帮咱们算账,用咱们的桌子。才刚帮着把账目清了,这不,今儿都出摊晚了。” 哦!这样啊,只要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人,林雨桐也就没多关注。 吃了顿饭,吃了点清淡的,填了肚子就准备走了。下去的时候酒楼门口正热闹了,排队等着算呢。 路过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个妇人在哭诉,“……我家那儿媳妇,是走失了?还是去哪了?先生您给个方向……孩子在家哭的嗷嗷的……我儿又早不在了……我这老婆子身子又不好……咱啥也不求,只要人活着……能找回来就成……” 边上有人吆喝着:“必是跟人跑了……找什么呀?” “我家云娘也不是那等人。” 那个宋先生声不好,就听他说,“是!不是跑了……要找回来,也容易!顺着这条路往西走,走三里路,有个岔路口,往北拐进去……再走不到二里路,门口有五颗大柏树的地方……那里有人能帮你!要找回你家儿媳妇,非此地的贵人帮你不可!” 林雨桐还心说,那地方莫不是衙门。 她听过就算了,一路跟着余横水走。结果朝西走了三里,有个岔路口,余横水直接朝北拐进去,这走了真不到二里,林雨桐看见五颗大柏树。扭脸朝柏树后面看去,一片空旷的广场里,许多的拴马桩。从广场穿过去,正是驿站。 一行人都站住了,然后朝后看去。 余横水没咋听见之前算卦的说的话,但是王百户听见了。他惊讶的问了一句:“神了呀!算准了!” 林雨桐就笑,“不是准了!是咱们被人家给认出来了!进去安顿吧,留个人在这里等着那个大娘……再打发个人,请那位宋先生……” 红娘子自告奋勇,“主子,我去吧。” 行!你去吧。 那位要找儿媳妇的大娘跟那位宋先生,几乎同时到达。 那个大娘先被留在了外面,叫人招待着。宋先生被请了进去。 林雨桐在椅子上坐着,“宋先生擅占卜呀?” “雕虫小技。”这人卑谦的低着头,一直也没直视林雨桐。 林雨桐就笑,“先生可是近日才到开封?” “本就是豫人,开春从家出来,来开封有数月了。” 这样啊,“那先生可不仅仅是雕虫小技!观察入微,胆大心思,非凡人也!” 不敢! 林雨桐就笑,“行了!明人不说暗话,猜出什么了,就说吧。” 这人噗通一跪,“草民宋康年拜年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法一脸奇异,“你从哪看出这是娘娘?” 林雨桐跟陈法摆手,“锦衣卫脚上的靴子,你带着的那二十人走路的身形,行止坐卧的规矩,有见识的一瞧就知道身份不一般。再结合流言,想来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用问也知道,宋先生乃是一博学之士。起来吧!起来说话。” 这人起身,却没再坐。 林雨桐又问说,“先生可知我此行,目的地为何处?” 宋康年沉吟一瞬,便道:“……娘娘出京,若不去山东,则必去四川。已经到了开封,显然是不会去山东了,那目的地只能是四川。” 哦?我为何要去山东,又为何要去四川? “山东邪|教泛滥,四川彝人抚司实力最强,为人也最为桀骜。秦良玉秦将军自川援辽,可土司奢崇明将广兵足,朝廷却征调不动。一调不动,二调不动,这便是不想动。朝廷暴露了缺点,对上奢崇明的野心……想来,他今年不反,明年也必反……”这人个子不高,说话的声音不大,说话不疾不徐,透着一股子笃定。紧跟着就听他说,“皇上和娘娘所行之事,臣也有一些耳闻。君乃是贤君明君,娘娘个更是世间奇女子!传闻说,娘娘上了战场,不输给任何悍将,草民就笃定,彝人之事,非娘娘不可。娘娘乃是李公后人,李公言必称平等。彝人之事,说到底,不外乎平等而已!只娘娘去,才有可能解除后患!因此,见到了锦衣卫,见到了宫里的内监,见到了女子同行,草民就笃定,这一行,非娘娘再无其他可能。” 林雨桐的眉头挑了挑,说实话,这位的水平,不比那些古板的老大人们差。 洞悉世事,这可不是谁都有的能耐。 她靠在椅子上并没有说话,心里在斟酌着,这样的人收拢下可怎么用! 聪明、能干、但肯定也有一些缺点,比如难管教,桀骜等等,都是这些人的毛病。 那边宋康年见这位娘娘没言语,他就又道:“娘娘,人心是要争取的,做了就得叫人说。该有人为娘娘打理此时了!” 竟是毛遂自荐。 林雨桐就纳闷:“以先生之才,为何不科举?” 这人低头看了看他自己,“娘娘瞧草民这般,可上的了朝堂?” 怎么叫上得了朝堂?有什么不能上朝堂的吗?这人没啥毛病,就是矮。不足一米六的身高!大部分女子都要比他高。 但这又怎么了? 林雨桐不解:“德行与身高有什么关系?品行与身高有什么关系?学识与身高又有什么关系?” 宋康年满脸苦笑:“草民去参加童子试时已十八岁,可进了考场,父母官一瞧草民,再一瞧年纪……直接将草民撵出了考场,说草民长的有碍观瞻……”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这人必须收,他娘的要是不收,林雨桐觉得就凭大明朝臣给人家的羞辱,这家伙都能当反贼去! 真的!心里存了怨愤,当反贼才是正常的。 她满口子应承,“皇上用人,不拘一格。先生只管留下,回京后,自有大用!我这就修书一封,着人马上给皇上送去!说不得不等咱们返京,旨意就下来了。” 说着话,真就给四爷写信,把情况都写在信上,然后封上,着人立马往回传递。 且不提桐桐留下,跟这个宋康年都说了一些什么,只说四爷接到这封信,都愣住了。 四爷拿着信念叨宋康年这个名字,又看信上写了这人没能参加科举的缘由,猛的,他脑子闪过一个人来。 此人还有个名字叫宋献策,擅术数,通奇门遁甲,以卜算为业,人送外号‘宋矮子’‘宋孩子’,此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自成建立大顺的——开国大军师! 之前说收了个红娘子,现在又收了个开国大军师。 这是要干嘛呀! 也是邪了门了,这些人怎么就叫她给碰上了呢?难道鱼找鱼虾找虾,那啥找那啥? 真不是要损桐桐,她如今弄的这个配置,就是标准的造反标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89 章 明月清风(65)一更 明月清风(65) 收了这个宋康年,咱得弄明白,外面那个大娘,是怎么一回事? 开封有什么难办的事吗? 宋康年朝外看了一眼,就低声道:“娘娘,这事不小。” 别管多大,你说,我听着。 “开封城外有个早些年废弃的铜矿,不大!” 林雨桐眼睛微微一眯,“有人把旧矿又开始开采了?” 是!宋康年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来,使劲往地上一摔,瞬间碎成一片。一直到多少个铜钱,这么一摔之下,竟然无一是完整的。 林雨桐便知道宋康年要说什么了,他要说的是私铸铜钱的危害。 宋康年就道:“娘娘,这天下的城池里,少有不私下铸钱的。这般的钱泛滥,大明是好不了的!” 陈法要呵斥,林雨桐摆手,“你说的对!” 林雨桐叫宋康年坐下,这才跟陈开道:“把我夜里要看的书拿来。” 陈开利索的去了,然后拿了一本书过来,林雨桐指了指宋康年,“给宋先生。” 宋康年接过去,愣了一下,这竟然是《大学衍义补》。 林雨桐笑道:“先生可读过?” 是!读过。 林雨桐点头,“皇上的枕头边就放着这本书,这是一本好书。我出宫的时候也带着这本书,这是要细细的读的书。” 这书的作者丘濬最先提出了劳动价值论!这个思想很了不起!尤其是此人早已作古,算是明朝初年的一位名臣。他的经济主张在后世看来,都是先进的,可惜没有被采纳。 林雨桐就道:“丘濬先生曾经提出过主张,他说,铸造货币的权利统归朝廷,这一点,皇上很赞同。” 宋康年拿着书的手都有些抖了,大明的皇帝里终于出了一个懂实务的了!他忙道:“铸币的权利当然得统归朝廷。其一,钱币乃利与权之所在。将权与利放任,损民利引争端,此为大不智也!其二,朝廷垄断,利权在上,朝廷能调度用于赈灾、减力役,惠孤寡,此法人人皆可得利。其三,物之价格起伏,民之害也!朝廷行劝,可控其价格泛滥……” 林雨桐听懂了对方的话了,他认为:第一,私铸货币会叫社会不安定,铸钱之权在朝廷,这是防止动乱。第二,朝廷铸钱能减轻百姓的负担,能把盈余之钱公平的用到百姓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第三,调节物价。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个懂经济的人。 说实话,朝廷还真就缺这样的人。 自己这什么运道呀,一出来就碰到这么一位。 但这个事呀,现在办不了!得缓一下,明年吧,明年回京城之后,就得办。 眼前这个私下铸钱的,还带掳劫人口的? “丢了的大姑娘小寡妇人数不少了,但是官府都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因为他们都从私铸钱币里获利。这些矿上的淘矿工没女人,带了女人去就是为了这个的。” 红娘子在边上苦笑,“娘娘,我走南闯北的,各种样的钱我都见过。一斤铜只要八十文朝廷铸造的钱币买回去,他们用这一斤铜可以铸造出两百多个铜钱来。再用这样的铜钱从百姓手里买粮食,或是支付工钱。可百姓再用这个钱去买东西,商家很聪明,就不会再数个数了,他们得论重量算。您想想,这一颠一倒,有多少被凭空给捞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镇,没见识,不识字,人家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辛辛苦苦一辈子,可却越过越穷,一代不如一代……娘娘,这世道可公平?” 林雨桐扣在茶杯的手不由的都抖了,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一脸的坚定,“所以要变啊!所以,我出来了!朝堂上站着的那么些人,真清廉者真是少数。标榜清廉者,数目不少。每个人身后都有家族,其家族参与到一些事情里,他们知道吗?知道!他们清廉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依托家族,什么也不缺。所以,朝廷的很多事办不下去,唯一的原因就是——动了人家的利了!这一点我清楚,皇上清楚,满朝大臣也都清楚。但是,就像是说的,若是这状况不改,大明就完了。你们不用怀疑皇上的决心,说一句叫你们放心的话吧!不改,大明完了,皇上跟我乃至我们的子孙后代,是个死。改了,朝上得死一片。可是我们死还是他们死,那我想,谁都不会给自己选死路的。” 林雨桐说着就叫王百户,“你们带着宋先生,把开封私矿的事了了吧!不管牵涉到谁,只管拿了!刑场就放在府衙门口——杀!” 私铸钱币,朝廷一直就说禁呢!也一直禁呢,逮住就杀全家,可有个屁用呀!当官的都跟着铸造呢,谁管谁呀?财帛动人心呀!他们的家里人私下入股的多了,风险叫别人担了,利润也跟着分了。朝廷要查,自上到下的拖延包庇,查什么呀? 林雨桐叫红娘子跟着去,“那里有被掳的女子,好好的安置他们。若是家里肯要的,好好的安排其回家。若是家里不肯要的,别叫走了绝路,叫锦衣卫将人带远一点,去京城也行,安置到军垦的被服所,那里永远缺人。” 是!这一夜,开封乱了一整夜。早起锣声震天的响,街上到处都是喧喧嚷嚷的,那么多人挤在衙门口,看着一颗颗脑袋都砍了下来,看着满地都是鲜血和死尸。 后续的处理跟县城那时候是一样的,都知道是皇后来了,但却没人见到皇后。宋康年在开封时间不短了,谁是好的,谁是坏的,谁家里有什么势力,谁能怎么用,林雨桐正好也想看看此人什么成色,就交给此人处理了。 陈法全程跟着,有专人不时的穿梭禀报,事情她都知道了。大面上没太大的问题,那就这么着了。 本来还想在大城里多修整几日呢,如今也不行了! 走吧!早一点到四川,早点安心。 天慢慢的热了,路上并不好走。天气真有些邪门,早早的,热的跟三伏天似得。这就得半夜赶路,晌午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歇着,避过这个暑热再说。半下午的时候再赶路,这么着路上显然就没那么快了。 要么是连着走好几天,不见一滴雨。要么就是一场暴雨来了,然后瓢泼而下,大部分的草房土房都经不住这样的雨。靠着山的地方,泥石流的概率大增。 这事那事的,好容易眼看就进了四川了,这一日晌午刚好是遇上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结果突然见,乌云滚滚,黑压压的就过来了。林雨桐赶紧就喊,“快,破庙……往破庙里去……”骑马进庙,连着马一起带进大殿,“都把马牵进来,快!” 好家伙,本不大的殿,人和马挤满了。才进来,噼里啪啦,拳头大的冰雹从天而降,这一下,就是半个时辰。 破败的屋顶都经不住砸,但好歹是能拦一点,掉下来不至于把人和马伤的太狠。 半个时辰过来,外面还剩下什么了? 眼看夏粮就能收了,现在全砸完了。距离破庙最近的一片瓜田,被砸了个稀巴烂。瓜都成了粉红色的瓜瓤了,再有几天好日头,这都熟了。结果这一下,全完了。 百姓们哆哆嗦嗦的出来了,站在低头禁不住放声大哭。 陈恩低声问,“天冷,为何不穿棉衣?” 红娘子苦笑:“哪里分什么棉衣单衣?天热了,就把棉花掏出来,这就是单衣。天冷了,再把棉套子续进去,这就是棉衣。这么会子工夫,哪就刚好有棉衣?若是家里添了孩子,大人的棉衣里的棉花给孩子预留着做穿的了。至于大人……等到秋收了,再说吧。” 民生艰难若此? 比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林雨桐打发人,“去县衙,赈灾!问他,他是尽心竭力的赈灾呢,还是要了他的脑袋,换个人上来赈灾?” 是! 宋康年低声道:“娘娘,再这么下去……朝廷不会担心募不到兵的!只要能保证当兵真能吃饱饭,有的是人争着去!去了家属就能去军垦,在里面也是保证饿不着,对吧?” 对! 宋康年突然明白了这事聪明在哪里呢,这其实是变相的把很多土地收购朝廷了。土地集中在朝廷的手里,就相当于把人集中在朝廷的手里。朝廷组织开荒,就会有更多的土地。 等将来风调雨顺了,有人不想圈在这个圈子里了,那个时候哪怕对土地重新再分配呢。 宋康年就道:“娘娘,这便是最好的化解叛乱的方式了!” 林雨桐笑了笑,牵着马一路朝前走,“是啊!想争权夺利的,永远都是站在上面的人。百姓不分什么族,他们求的都不过是吃的饱,穿的暖,娃儿们有书念。” 正说着呢,余横水从后面追过来,“娘娘……有一队人马奔着咱们来了!” 谁呀?! 余横水浑身戒备,“可要调集人马?” 不用!还能刺杀呀! 结果对方很讲究,在距离自己有个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马来,派了个人打马过来。余横水过去一问,就又利索的回身禀报,“娘娘,那是秦良玉秦将军。皇上把秦将军从辽东调回来了。” 哎哟!快请。 那边派人去请,林雨桐大踏步的去迎。 人到跟前,不等对方膝盖落地,林雨桐一把将人给扶住,“地上又泥又凉,将军不要多礼!这一路从辽东追回四川,将军辛苦了!” 不敢! 这位秦将军都已经四十七岁了,看起来格外的矫健。两人彼此打量了对方一番,才听这位将军开口说:“一路上都是娘娘的威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雨桐哈哈就笑,你听了我一路的威名,我听你的威名那时间可当真不短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90 章 明月清风(66)二更 清风明月(66) 一路跟秦将军相伴,倒是多了一个说话的人。 林雨桐读史书,大概脉络知道,有名的人知道,这就可以了!肯定没四爷读的那么细,属于比较糙的那种。 对如今四川的情形,也是出来的时候听四爷说了一些。但四爷知道的,也都是书上的、折子上的,还有那些朝臣嘴里的。 书上的不可信,折子上的东西更不可信,至于那些朝臣的嘴……其实他们也都是听来的。 秦将军原本就身在四川,她对奢崇明的情况,应该是了解的。 林雨桐一路上就打听这个事了。 还真是,也就是秦将军,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很清楚。 “其实,在嘉靖、隆庆两朝,作为土司的奢效忠对朝廷是极有忠心的。当时四川也是四处叛乱,奢效忠带人平叛,是立下功劳了的。出乱子,就出在奢效忠死后。奢效忠有妻有妾,妻子叫世统,没生下儿子。可奢效忠的小妾,膝下有一子。奢效忠一死,这世袭的官位该给谁?世统不愿意传给庶子,她想承袭这个官位,那小妾也非一般人,那是坚决不肯把官位让给正妻的!两方交恶,闹的不可开交,甚至到了彼此仇杀的地步。当时呢,他们内部分两派,彼此用兵,当时的四川总兵插手了两方的争斗,偏帮了小妾,联手小妾进攻世统。这世统也不肯罢休,禀报了当时的四川巡抚郭成,郭成弹劾了总兵,并且奏报了朝廷,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当时朝廷给的建议是,妻妾二人一人一半,划分完事。但必须得等到小妾的儿子,奢崇周长大之后,不管是妻还是妾,都必须把权利给归还给奢崇周。 就这么着,又过了十四年,奢崇周长大了,权利倒是都给他了。可是奢崇周身体不好,没多久就病逝了。奢效忠的妻妾二人,又打起来了。当时贵州的总督就说,还没有女人当家的先例!虽然奢崇周死了,但是奢效忠还有个弟弟,叫奢尽忠,奢尽忠的儿子奢崇明,是奢效忠的侄子,奢崇周的堂弟,近宗的就他了!那就不如叫奢崇明来承袭这个职位吧。就这么着,奢崇明才得了如今这个位子。” 林雨桐就明白了,“奢崇明不如奢效忠和奢崇周对朝廷的忠心,所以,到了秦将军这里,朝廷便允您以妇人之身承袭先夫的官位。” 是!若没有前面闹过这么一次,朝廷是不会允许的。 秦良玉道:“世统这个女人,很是了得。奢崇明接了位子,但她不肯交官印。不仅不给交,还将官印给藏起来。您知道,永宁这个地方呀,得归贵州管,但土司却从属四川。这就跟谁都能插手一样。同一件事,贵州是这个意思,四川是那个意思,总之,事情是越管越乱。贵州不满、四川不满,奢崇明也不满。” 林雨桐就问了一句,“这位叫世统的老夫人,可还活着?”按照年纪算,奢崇明今年六十了!这位很厉害很彪悍的正妻老夫人,是奢崇明的伯娘,按照年纪算,年纪应该在七十五岁往上了。 妻妾能斗起来,证明在人家彝人看来,女人当家是稀松平常的事。 那为什么不能女人当家? 奢崇明不听话,那就滚蛋!老夫人作为奢效忠的正妻,她能当家。她没儿子,那有没有女儿呢?若是有女儿,女儿也行呀!女儿估计也都五六十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她女儿一定有儿女,且正直壮年。 再不行,奢崇周的妻子呢?奢崇周年纪轻轻就没了,他娶妻了吗?娶妻之后没生下儿子,那生下女儿了吗? 这些人里,哪个人都比他奢崇明名正言顺! 秦良玉愣了一下,这才道:“老夫人现年八十有一,身子硬朗,听说三不五时的,还能进山。” 林雨桐当机立断,谁都不惊动,乔装打扮,先去见一见这位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山上,清幽的紧。 秦将军没跟着,认识她的人多,跟着反倒是坏事。 林雨桐只带着红娘子、王百户和余横水三人,一副往山中游玩的样子,进了山。 山中是凉爽,草木葱茏,溪水潺潺,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寨,若隐若现。 林雨桐背着个小背篓,里面是随手采摘的草药!大山是个宝库,可用的东西太多了。 红娘子问,“前面就是山寨了,要进去吗?” 林雨桐朝上瞧了瞧,“不着急,绕过去。” 山寨的后面有个山峰,在那个山峰上,能看清楚整个山寨的情形,咱先绕过去瞧瞧再说。 这一绕,就又是半个多时辰。山峰朝上,修着一层层阶梯。上了一半,一转弯,就看到个妇人挡在了前面,“客从哪里来,怎生到了这里?” 林雨桐探头一瞧,这里有一个极大的台子,平整的很。台子上席地坐着个老夫人,花白的头发,坐在石台子上一动不动。 她就搭话,“我打京城来,来见一位老夫人。” 这妇人愣了一下,回头去看。 老夫人回过头来,盯着林雨桐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朝那妇人摆摆手,朝林雨桐招手。 林雨桐过去,挨着老夫人在盘腿地上坐了,看着下面的寨子。 寨子防卫森严,像个堡垒。 老夫人看向林雨桐:“京城里来的?” 林雨桐点头。 老夫人收回视线,“是宫里来的吧?” 林雨桐笑了一下,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轻嗤一声,“人人都道奢效忠对朝廷忠心耿耿,可却不知道,谁是那个敦促着他必须尽忠的人。都知道他奢效忠平叛有功,可谁知道,他其实是跟贵州土司安国亨有仇!他出兵平叛,顺便报仇。先是杀了安国亨的侄儿安信嫁祸给安国亨,之后,安信的哥哥安智要给亲弟弟报仇,想杀了叔叔安国亨。于是,他又换了一副面孔跟安智合作,联手对付安国亨,而后干成了……他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但作为枕边人,我瞧不上他这样的! 养了个小妾,生了个病秧子儿子。位子传给那个病秧子,小妾的娘家必然插手事务!这做法得多愚蠢!那个时候,大权旁落,还能留下什么?况且,那小妾的娘家向来自私自利,能送女儿做妾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可惜!男人在看女人的时候,往往都会犯蠢! 我是真想为朝廷尽忠的,奈何当年偏帮那个女人的总兵,损了我许多的势力,要不然,就凭那个女人,早被我吃了!那位总兵收了钱,收了美人,还想掩盖他曾经出兵战败的不能见光的事……贸然插手彝人内部事务,这犯了大忌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直在听。 “奢崇明上位以来……”老夫人轻笑一声,“部族里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土司这种制度,本就是一种类似于奴隶制度的制度。 一切权利,都归土司所有! 因着在部族中有这样的权利,妻妾之争,才会那般的大打出手。这其实跟抢皇位是一个道理。 朝廷屡屡插手人家内部事务,确实是出力不讨好。最后被朝廷推上去的奢崇明,如今要反! 这事很尴尬。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跟老夫人就道:“……汉人中,如今有军垦,将士的家眷也会得到最好的照顾。您也知道,如今这境况,说实话,朝廷不缺兵源了。不缺兵源,朝廷就不再会强迫募兵。若是部族里有青壮年为求一功名,那朝廷给他们跟汉人一样的权利,等同的待遇。另外,朝廷的国子监每年给部族里五十个名额,去进学之后,可以在朝廷做官,待遇跟汉人等同。从今往后,你们部族所生活的地方,单独划分出来,不归属任何一个地方管辖,只属朝廷。除了皇上下旨,无人可命令你们,干涉你们。朝廷不征税,不征丁,但朝廷愿意跟你们做生意。比如这山里的药材,朝廷愿意收购。你们所需的粮食布匹,可以用药材来兑换。若遇天灾,难以为继,朝廷一视同仁救济。老夫人,天灾难测。真正为部族好,就该是叫部族少死些人,多活几条命。山里的彝人,跟汉人,朝廷一视同仁。汉人有的权利,彝人有。汉人必须履行的义务,彝人不想背就可以不用背。彝人可以去进学,做汉人的官。但汉人不进山,不管彝人的事务。给你们更多的自主之权。老夫人,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事实上,只是承认你们是大明的一部分之外,什么也没有失去。 这老夫人便有些愕然,紧跟着就怔愣在了当场。 过了良久,她才说,“你是希望我……从奢崇明的手里夺了权利!” 林雨桐沉默了一下,“此事该如何办,我听老夫人的!老夫人说怎么办合适,那就怎么办。” 好爽快的女娃子!这就是大明的皇后吧! 老夫人也没急着说话,而是问了一句:“……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夫人的声音低下来,问说,“我要是还觉得,这一仗该打呢?” 这是要清除异己,而后再寻求良性发展吗? 林雨桐毫不犹豫的点头,“那就打!您说打到什么程度,就打到什么程度。” 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这才觉得有点对胃口了。笑了好一会子,她才正色起来,“有时候,死一批人,是必要的!人死了,仇恨倾泻到只为一己之私的奢崇明身上,我这老婆子才能出面呀!几十年过去了,我便是想动,也得有人认呀!” 林雨桐看了老夫人一眼,“您可有合适的继位人选。” 这是怕老婆子年岁大啊,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吧!她笑了起来,“我的女婿罗乾象,他是奢崇明的心腹之人了……” 哦!感情您老人家从没忘了要夺回属于您的权利!把您的女婿放在奢崇明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得对方的极度信任! 看来,选您是选对了!有时候女人当家是比男人靠谱! 一老一少俩女人相视一笑,桐桐突然觉得,自己要是想造反,一声吆喝,这老太太大概都敢响应! 牛了呀,老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人物经历,素材来自野史(正史多为一语带过,不详尽),非杜撰。 第 491 章 明月清风(67)三更 明月清风(67) 到了四川了,不见巡抚说不过去! 巡抚是徐可求,此人……就是一般的大明官员!大明官员身上的优点他有,大明官员身上的缺点,他也有。 就是这么一个人! 林雨桐来了,他迎了。给林雨桐请安,永远都在院门外,导致他要跟这位巡抚大人交流,中间需要有人来传话。 本来呢,安排了宋先生。 可惜,宋先生非官身,便是官身,只要非正经科举出身的,这位也瞧不上。 林雨桐就说,那就请秦将军代为转达不? 秦将军苦笑:“……见臣也是隔着帘子,屋里十数人相陪。” 林雨桐愕然:这还怎么说秘密? 是啊!臣没法去! 那就谁去? 叫陈法去?对不起,人家瞧不上太监。 叫王百户去?对不起,锦衣卫人家也瞧不上,都是酷吏! 林雨桐:“……”这次刺挠啊!瞧着都难受。 这种人咱还就真不搭理了,“秦将军,咱自己来!” 好!您吩咐。 人人都猜测,咱是来处理四川事务的,更有人说,是冲着奢崇明来的。 当然了,徐可求不这么认为。他在外面禀报的时候,曾提了一句,各土司忠心耿耿云云,这想说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林雨桐就说了,“秦将军代我去送赏赐!若是奢妇人安氏想来请安,你允了便是了。” 秦将军没多问一句,当天就去了。三天之后,奢崇明的夫人安氏带着她的女儿,由他的儿子奢寅护送,来给林雨桐请安了。 皇后的名声早传来了,都知道这位一路行来,杀了不少人,管了不少事,是个厉害的角色。 林雨桐也没刻意扮柔弱,一身男装,见了这母女二人:“大热天的,本不想劳动你们。这重庆城里,一个官眷我都没见。可又想着,外面传言纷纷,猜测皇上是疑心奢公,我此次来专为处理此事,这纯属无稽之谈。皇上相信奢公的忠心,重庆也只是一个过路之地。你也知道,遇上暑热,赶不了路了。这一入秋,我就该动身了。沿江而下,去两江之地……入了九月,就又得从水路回京,四川这次来了,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两江乃是赋税重地,赶在秋收过去,好似这件事比别的事更大的多。 安氏就道:“娘娘放心,奢家忠心耿耿,从不敢又丝毫不臣之心。世上小人多,总喜欢无中生有!” 是啊!是啊!你说的很对。 林雨桐就岔开话题,只说彝人的风俗习惯,说了得有一个时辰,又给带了不少东西,把人给打发出去了。 这婆媳俩一出去,奢寅就迎上来了,“怎么样?” 奢家这姑奶奶就道:“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十来岁大的样子,比咱家的女伢子还小。” 女伢子说的是这姑奶奶的大孙女。 奢寅看向母亲,“您看呢?” “瞧着不大!”安氏低声道,“可听来的那些事,要说这娘娘是个娇憨的,我却也不怎么信。” 奢寅忙道:“儿子打听了,带来的都是好手。那个矮小的现身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想来能跟在皇后身边,怕是来头不小。身边跟着的太监,说是以前大太监陈距的义子……” “陈距的义子?”奢崇明起身沉吟,“陈距可非一般人呀!” 是啊!陈距的义子哪怕只有陈距的一半能耐,那这沿途这些事就不奇怪了。 奢崇明就道:“若是为了两江之事,叫这个陈法去不就行了,为什么得娘娘跟着。” “娘娘杀人是好名声,太监杀人……朝中必乱呀!” 奢寅这么一说,奢崇明就点点头,这也合理。他就问说,“老夫人那边……还在鼓吹朝廷不征税的事?” 是!奢寅就道,“幸而罗将军心向着咱们,若不然,很多事情很难办。” 嗯! 奢寅道:“再叫老夫人这么鼓吹下去,人心得乱了!您也知道,距离咱们这里最近的军垦,不足半日路程。今年那边种了许多番薯,后来又种了玉米……看那个样子,怕是番薯真要丰收了……里面的人,按月领粮食。男人领多少,女人领多少,这都是有定量的!连孩子都一样,三岁以前多少,三岁到六岁多少,六岁到十岁……分的很细。女娃子的粮食跟男娃子是一样的……好些人家生了女娃子不要,军垦都给捡去了。去了就认,一样给娃子发粮食……” 这样闹下去,山上的人都想下去!手底下这些兵,都是部族里的人。他们给自家当兵,跟给朝廷当兵,得到的待遇要是不同的话,那当然会选朝廷。 人心会乱的! 奢寅就道:“要是真想……那就得抓紧!要是您改主意了,就……” 就什么?你也知道,朝廷那一套,是要乱人心的!要是不反,部族里的人都下山给朝廷卖命去了,咱就是土司,那又给谁做土司呢? 反!反他娘的!趁着皇后在,连小皇后一起给堵城里!带着二三百锦衣卫,就想平趟四川,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谁都是那些软蛋呀! 奢寅就道:“可这一动兵马,人家就警觉了呀!” “请战去辽东。就说……咱们愿意调两万兵马,援战辽东。” 奢寅皱眉,“这得上折子的吧。” 这一来一去多少日子呢?再者说了,皇上未必恩准的。 奢崇明就道:“我亲自去找徐可求。我走之后,下令给樊和张彤,叫他们带兵直扑重庆……” 那您岂不是危险? “我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城了,只是叫徐可求知道,咱有这个意向。兵马一动,他不至于有过激的反应就罢了。” “那罗乾象呢?” 罗乾象留守!拿下重庆之后再说其他! 于是,徐可求就见到了积极求战的奢崇明,“……不瞒您说,朝廷这个军垦呀,我也心动!部族都有安置,将士乐意为朝廷出战。您是不知道,距离咱们最近的军垦,看的人眼热。我们出战,不求别的,只求朝廷一样安置……” 怪不得呢!徐可求就道:“这个事呀,我说了不算。” “后面住着皇后呢,皇后说了总算吧!” 徐可求摆手,“胡闹!妇道人家,怎可干涉朝事?” 奢崇明低声道:“可下面的呼声压不住呀!如今给咱划分个地方,咱们还能种一季秋粮……您看……” 我先上折子,你且等着,两个月内必有回复。 “那行!可说好了,尽快!我这得赶紧赶回去,就怕下面的人不知道,跑来跟皇后娘娘请战。” 那就赶紧的吧!别由着这么瞎胡闹。 是啊!是啊! 人走了,等晚上徐可求接到消息说,城外一两万兵马压境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怎么还给闹上来了!关了城门,不许擅自进城。” 是! “到城外了?”林雨桐睁开眼睛,看红娘子。 红娘子点头,“到城外了。跟老夫人送来的消息一致,两万人马!” “秦将军有消息了吗?” 有了!罗将军带人抄了奢崇明的后路,“……老夫人很讲诚信,并没有在这事上敷衍。” “徐可求呢?没打发人过来?” “没有!”陈法低声道,“但也警觉了,急召城中所有官员,在衙门议事。” 这个徐可求呀! 正在这里说着呢,王百户急匆匆的上来了,“城中所有官员,都往城墙上去了。” 重庆此时的城墙是明朝新修的,有十七处城门。兵力严重不足。 这一群心大的,就不怕人家诓开大门,进来直接杀了你们! 她立马起身,“走!快!” 城门上,徐可求朝下喊:“奢崇明呢?叫他来说话。” 樊龙就喊道:“不是在巡抚府上吗?怎么管我们要人呢?” 此人是奢崇明的女婿,徐可求忙道:“你岳父早就回去了?” 没有呀!一路都不曾遇见。我等要往辽东去,还等着我岳父的令牌呢! “休要啰嗦,先退回去……” “不是咱们不退,我岳父出门说来取些粮草,如今粮草不见……有不见人,您叫我们怎么回?”他在下面喊,“这么着您看行不行,咱们这么些人呢,一日都没吃饭!我派一五百人的小队,运些粮食出来,叫我们能开火便罢了。” “你这蛮子,好生无理!你们出征,身上必先带足三日的口粮。怎的就饿了一天?粮草的事,本官会跟你岳父详谈,你等先撤回去!” 樊龙就喊道:“成!诓不到粮草就算了!但您给出个手谕,就说咱们无功而返的缘由!要不然,咱们回去便得挨军法!这么着,我带五十个人上去,咱详谈。” 徐可求就犹豫了,看身后二十来个人,“怎么样?五十个人……无碍吧?” 五十个人,有什么妨碍?!咱们守城的人再少,一个门二三百人是有的。叫吧,叫上门问问怎么回事? 樊龙朝后点了五十个好手,什么也没说,只佩刀往里面去。 进了城门留了两个,往城墙上去,在入口处又留了两个,没一个转角就留两个人,到了城外上,一共也才三十多号人而已。 徐可求心里一松,点着樊龙,“你说你们,闹腾什么……重庆是重镇,你们这是胡来!娘娘还在城里,你们两万人围住了城,是想干什么……” 樊龙笑了一声,也不回话。蹭的一下拔|出身上的佩刀,冲着徐可求就去。 徐可求睁大了眼睛,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怔愣了! 眼看着那刀要落到徐可求的脖子上了,就听带着劲风的一道寒光一闪,箭羽横穿樊龙的脖子,一道血箭喷出,直冲徐可求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PS:徐可求等二十多名官员,差不多就是这么死了的! 第 492 章 明月清风(68)一更 明月清风(68) 这是一场有预判的战争! 或者说这是他们部族内部早年争斗的后续,是一次自我清理的过程。 让秦将军调兵,补的只是漏洞而已。 林雨桐站在城墙上,看着很多人死于身边的同伴之手,她就知道,他们内部对于部族将来的走向,很多人是不赞同奢崇明的。 而四爷来的信上也提了那位老夫人的女婿罗乾象。四爷在信上说,这个人可用!并且密语告诉自己说,真正的历史上,罗乾象做了朝廷的内应,奢崇明兵败逃往贵州这件事上,罗乾象是立下了大功的。 奢崇明的亲信,被血洗了。此时,才响起鸣金之声。 一边撤退,那边不再追,战场瞬间安静。 那位老夫人被轿辇抬着,从军营中穿行而过,一直到了城下,然后仰起头,朝上首叩首。 林雨桐等她行完礼,这才道:“老夫人请起!” 这位老夫人起身,重新回到轿辇上,被人抬起,然后手里扬起一根老藤一般的拐杖。没听见她再说任何话,最开始是前面那些人跪下,后面的人没有遮挡,也看清楚了东西,紧跟着一拨一拨又一拨的人,依次跪下。跟风吹过麦田似得,匍匐一层接一层,铺排了过去。 林雨桐问宋先生,“先生可知那是什么?” “在没有朝廷册封之前,族里该是有权杖的。” 哦哦哦!懂了! 就听那位老夫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奢家带领族人归顺朝廷是为了叫族人能过安稳的日子,若是奢崇明此番造反,能叫族里跟着过好日子,我世统绝不阻拦。可他是为了叫族人过的更好吗?不是!他是为了他自己称王称霸的。他能成功能叫族人过上好日子吗?不能!他的野心朝廷早就知晓,皇后娘娘特意着人送赏赐,召见了安氏,所谓何来?就是告诉他,他的想法朝廷知道!朝廷知道,但朝廷却来恩赏了!这又是为何?因为朝廷不想叫战乱死更多的人!今儿这战火若不受控制,死的是谁?只死汉人吗?你们呢?你们就不是血肉之躯?汉人的将士死了,父母妻儿有所依。你们呢,你们死了,你们的父母妻儿指望谁?” 林雨桐也扭脸去看身后那二十多个死里逃生的官员,“都听着!好好的听着!你们的自以为是,会死多少人?敢算吗?要是我今儿不拦着,重庆已经落入他手。他占据重庆,进而直取成都,你们知道成都现在有多少人马吗?徐巡抚,你乃一省巡抚,你很清楚,成都驻军只两千人马而已,你觉得守得住吗?丢了重庆成都,你们再夺回失地,来来去去,死多少人,耗损多少钱粮,多少百姓无辜受灾。奢崇明继续往西南,贵州瞬间可乱。紧跟着广西云南……西南数省将如何……” 事实上,历史上奢崇明建立了大梁,割据了西南。 “臣等死罪!” 是死罪!死不足惜! 林雨桐没再言语,只看着城下两万余人,有序的快速的撤离,城外,只余下数千的尸体,秦将军正带着人打扫战场。 王百户低声禀报:“老夫人下手很干脆,奢崇明家人以及亲信部署,尽数斩杀,无一生还。” 奢崇明六十了,儿女都有孙辈的年纪了。这一家人不少,姻亲更多。更遑论,奢崇明还有个亲兄弟,也是一大家子人。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徐可求缓过神来,插了一句嘴,“此为大不仁!” 宋康年觉得,这种人能当巡抚,自己都能去做宰相。都说了,这是人家的内部事务,你老插手干什么呀?事实上,这种事你是管不了的! 觉得狠呀,那得人家的部族里有人觉得狠了,他们得自己去协调。你插手了,人家觉得你管的多,谁都心怀警惕。 娘娘说了,每年可特收五十人去国子监,去了得学呀,学了干嘛?学了好去做朝廷的官。在朝廷的大衙门里,甚至在皇上的身边呆两年,还做不了部族的官吗? 这是一个缓慢的,得花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甚至于更久的时间去融合的过程,不是你把你的那一套东西强塞过去就行的。 果然,娘娘对这话压根就没搭理,直接扭身就走了。 徐可求叹了一声,还是跟着去了,就跪在院门外。 林雨桐就陈法去传话,“叫他去歇着吧,回头就送他们回京,叫他们跟皇上自辩去。” 是! 等陈法出去了,红娘子才问说,“这些人迂的很,留着为何?” 林雨桐就笑,“这世上看不顺眼的人多了,都能杀了吗?杀能解决问题吗?解决不了的!你也知道,如今的官员,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一人为罪,三代便毁了。阻断了这些人上升的通道,会是什么后果,可想过?” 红娘摇头。 “这些家族,掌控着九成的资源。这资源不仅包括土地,工坊是他们的,铺子是他们的,南来北往的货物流通是他们的……若不缓缓图谋,这个天下瞬间可因为这些人而大乱。想买盐你买不到,官盐是朝廷的,可需要商家去运去卖!丝绸布匹从根上一断,你想买两尺布都买不到!罢工、罢市,你见过吗?真要激化到那一步,受影响的依旧是百姓。 更何况,天下有多少人口在为奴为婢,你知道吗?良民自由身者占了几成,你可知道?奴婢尊从主子,生死由人。七八个大户联手,只奴仆护院就能拉起一支人马。真要如此,其后患更大。” 这些人有钱有粮有人,不过是从没想过要反! 为什么没想着谋反,那是因为这些人不曾到了绝路! 朝廷想要人家的田地,四爷就在海贸给这些人开个口子!为的什么?就是叫这些人觉得还有利可图,不用冒险去造反。 林雨桐跟红娘子道:“以后,你要是能成为秦将军一样的人,就请一定记住!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就是杀。最不容易的事,是想杀而不杀!你得忍他、容他,慢慢的去消化他!站在朝堂上的人,没有大肚量是站不稳站不久的。不仅得度量大,你还得是钢做的肠子铁做的胃,要不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和人,怎么去消化?!” 这话诙谐里带着几分无奈,红娘子这才知道,人人都骂皇帝,可其实做皇帝的,大概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是前思后想,生怕出一点点纰漏。 林雨桐点头,认可她的这种想法,“我们但凡出蚁穴点大的漏洞,到了下面那得是水帘洞大。女人做成秦将军那样,殊为不易。你没事了,可以跟在秦将军的身边多瞧瞧,受受教,这于你而言,没有坏处。” 红娘子恨不能把每句话都给记住,但是‘水帘洞’是哪里的洞?是个什么样的洞? 她不懂,就问王百户。 王百户哪里知道?“你找宋先生问问。” 宋先生这不是跟着余横水去城外的军垦请人去了吗?这会子且回不来呢。 她往出走,问陈开,“陈内相呢?” 陈法在跟巡抚大人一干人说话呢。 红娘子就过去找了,等在外面。好一会子,陈法才出来,问她怎么了?想来,也不是娘娘的事,若是娘娘有吩咐,她直接就进去传话了。 红娘子也不好意思,只笑道:“娘娘言谈里提及了水帘洞?我走南闯北,却从未听过哪里有这样的洞。您可知晓?” 陈法哪里知道?“回头我问过人了,好告诉你。” 这姑娘真是较真,这么着也不知道累不累。 但到底是回去就问徐可求了,“可听过水帘洞?” 到底是读书人,人家知道,“这是一本志怪话本,是个叫吴承恩的写的!此人是嘉靖朝的贡生,家里是商户。后来补了贡生,做了知县……晚年著了这么一本书。万历元年说是完成了,万历十年,他人没了。直到万历二十年,才有人刊印出来。有些读书人当杂书瞧了……我家孙子喜欢看,我没收了来,倒是看了一些。” 边上还有人知道,就道:“此人其他大作我也拜读了,有几篇着实不错。与三袁之风有些像,跟李贽李先生,在习文上,主张有些类似。” 这么一说,陈法就不奇怪了。皇后知道这么偏门的东西,看来回头得去瞧瞧。 林雨桐说了个‘水帘洞’,真就忽略了吴承恩去了也没几十年。西游记和孙悟空,也还不是家喻户晓的。 她这会子见的人姓耿,叫耿念秋。此人是管着四川所有的军垦。 耿家跟林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个耿家也是大族,耿家的先辈里有个叫耿定理的,跟李贽关系莫逆。莫逆到什么程度呢?莫逆到李贽不当官之后,直接住到耿家了。耿定理呢,也很神奇!他的哥哥耿定向对李贽的理念和观点嗤之以鼻,压根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但是作为弟弟的耿定理才不管呢,我就挺我的朋友!我叫他住我家,我供他吃穿用度,还叫他教耿家的子弟。 就是这么一种关系。 汪可受选人,自然得从李贽的子弟派系中选人,军垦先从南方入手,因为南方确实更富饶。耿家的子弟自然就在入选之列。 林雨桐一见就起身,“世叔,现在才请您来,您可别见怪。” 叫着世叔,可其实两人就没见过面。 林雨桐没客气,对方也不客气,见面就说,“可千万别把徐可求那些老匹夫给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93 章 明月清风(68)二更 明月清风(69) 林雨桐亲自搀扶人家叫坐下,这才道:“不杀,送回京城吧!” 那朝堂上无所事事的大人们,还不骂死徐可求。耿念秋就觉得这丫头真坏!他起身,然后见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世叔!”林雨桐一把把人拉起来,给摁在凳子上坐了,“今儿又不是在紫禁城!真要宣您,我就叫陈法去了!今儿只叙家礼,不论国礼。您说,就咱们俩家这个关系,再说别的,可就多余了。” 耿念秋心说,李老先生跟自家祖父那关系是铁打的没错。可老先生无子呀,到了自家父亲那一代,跟林家也没交情。尤其是自家伯父当年可是吏部左侍郎,官运亨通,耿家出仕者不在少数。林家又无后人在官场,关系自然就疏远了。 可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有孙子了,当年的故交家的后辈成了皇后了。 谁也没想攀附,可先是老先生的女儿,皇后的亲祖母给耿家写信了,又派了后辈,皇后的亲堂兄给耿家送了礼。后是皇后的亲爹上了门,毫不见外的样子,这叫人怎么办呢? 当年人家落魄了,没扒拉着耿家。如今他家起来了,却先低了头,只谈故交不谈其他!这事怎么着呀?不管这皇后以后如何,只凭着这一点,他们耿家都得往前冲了! 南边富庶,便是如今气候有变,这地方产的也比北方丰饶。因此,军垦在南边铺排的密集,在北边也开始了,选了地方今年也有收成的。自家一侄儿就被安排到了山西,也有书信来往,彼此互通有无。 皇后来四川的事,他知道!没宣他,他也不奇怪!要是先宣了他才坏了,这表示对军垦的重视,会刺激奢崇明的。 他在默默的看着,看看这个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造反的事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却以这样的姿态结束了。皇后什么时候跟那位老夫人有瓜葛的,两人谈了什么,只怕徐可求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 她一路横冲直撞,杀名鹊起!他还担心她来硬的,可其实,人家隐在幕后,事情就已经处理了。 就在此时,来人了,说是皇后请自己去说话。 一见面,颇为英气的姑娘开口就喊世叔,这样的态度,他得真的赤诚才行的! 徐可求真不能杀!要是能杀了了事,万历皇帝不早就杀出一条路来了!可别说皇家仁慈不杀人,不是不杀人,除非杀了引起的后果比不杀还大! 如今听皇后说不杀,他心里就落到实处了。这可不是什么莽撞人! 因此,他越发诚恳的道:“娘娘,得提防身在贵州的安|邦彦。” 安|邦彦也不是等闲之后,历史上他是响应了奢崇明的叛乱,后来奢崇明战败,是安|邦彦收留了奢崇明。而他本人,也是野心勃勃。亲率十万围过贵阳,围了多久呢?围困了整整十个月。贵阳外无援军,内无粮草,记载上说,城中的百姓陷入了‘人相食’的境地。此人引起的乱子涵盖了云贵川,甚至波及到了湖南。 甚至一直持续到崇祯二年,也就是持续了接近十年之后才给平叛。 可见此人的危害若何。 此人也是彝人土司,跟奢崇明两人互为犄角,都想成就大事呢! 耿念秋所提之事,还真是大事! 林雨桐低声道:“我找世叔来,也是为了此事。”她说着就转身叫陈恩,“把地图拿来。” 看什么? 林雨桐就笑,“世叔,若是我想在川贵交界处,划分一片区域来,不属于四川,也不归贵州,它得直属朝廷,属彝人自己管辖。您觉得在如今这个基础上,以哪一块为界比较好?” 这么划分,岂不是成了国中国了?! 林雨桐在几个隘口点了点,“您觉得这里如何?” 耿念秋看了看,而后皱眉,“这几个隘口都是易守难攻啊!” 林雨桐低声道:“若不是易守难攻,叫他们觉得安全,那您觉得他们能乐意?” 那不能! 是啊!不管咱心里怎么谋划,得叫对方觉得有诚意,对他们有好处才成。林雨桐看着这几个地方,“这些隘口易守难攻……这就意味着别人进去不容易,可他们想出来,也难!口子就这么大,只要外面驻扎了人马,谁也别轻易动!当然了,驻扎人马太扎眼了,爷容易引起双方的猜忌,我就想,要不然在这几个地方开军垦。” 明白了!军垦灵活就灵活在,它能屯民,也能屯兵。看起来是民,可其实里面几成是民几成是兵,谁知晓呢?将兵化民养在里面,若是需要,集结起来就能堵死这个口子。耿念秋心里点头,可见人家心里是早有成算的。 林雨桐知道对方看懂了,这才道:“如此,可保彼此相安无事!当然,咱无害人之心,但却不能没有防人之意。”她说着,就在地图上化了一个圈:“……就这里吧!他们习惯于山林里生活,那就保持他们的风貌和习惯就是了!这些地方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府之地,对吧?” 对!可耕地少,山林多,一座山寨连着一座山寨。 “这里产药材,农垦还要负责用粮食跟对方交换。咱们离了药材不行,他们离了粮食食盐不行。只有如此,才能相互依赖共存,这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耿念秋明白,这是在玩平衡,把对立的双方得拉扯上谁也离不开谁的关系,这就解了朝廷跟彝人之间的矛盾了。而且,他们的部族有了独立的地盘之后:“只怕是……一山不容二虎啊!” 以前是奢家跟安|邦彦互为犄角,相互依存。可现在,彻底将其分化了!这个地盘谁说了算,你们两边自己却协调。有了竞争,有了争抢,就不可能一心! 如此,朝廷才能稳坐高处。 耿念秋咋舌,这怕是出京城之前,皇上就安排好的吧!这手段——啧! 林雨桐不知道对方腹诽什么呢,还在说老夫人和安|邦彦,“……这是人家的事务,他们自己说了算!老夫人年纪大了,安|邦彦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得有五十多了吧……” 是!五十一了!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林雨桐点头,“老夫人身子健硕,虽八十一高龄,但十年内,应该还无碍!罗乾象跟□□彦年纪相仿,俩人怕是得有一番龙争虎斗……不过谁胜谁负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了。” 是啊!反正这一牵制,就把安|邦彦的这个隐藏的危机瞬间化解于无形。 耿念秋起身朝京城的方向就行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法非大魄力不可!有此帝王,该对大明有些信心了。 林雨桐也没法说这事四爷并不知道,这也是了解了情况之后,才定下来的,关于这事的信写了,但还没给四爷送去呢! 行吧!以为是四爷就四爷吧!她不说这个话题了,只安排之后的事:“世叔,我得往贵州去,得见见这个安|邦彦,也得见见身在贵州那些大老爷们了。徐可求等人,就地罢免,这四川之事,我就委托给世叔了。至于其他官员的任命,世叔,从各个军垦里再抽人,填补一半空额,而后上折子给京城,吏部会给任命……” 耿念秋了然,皇后把什么都摆在面上:用你们是信你们,但哪怕是信你们,缺额你们最多也只能占一半,不可能叫你们全都出自一个阵营。 底线全都摆在明面上,他忙应承:“臣遵旨!” 这边都安排好了,林雨桐真得动身了。这一去贵州,再返回四川的可能行就不大了。耿念秋送行的时候就提了一件事,“娘娘,贱籍出身的人口和流民人口,朝廷得重视。尤其是贱籍,多是依附大户富户,很多人家,不算佃户,家里养个百十来人算是少的,更有些豪富之家,从佃户到帮工,再到作坊里的工匠,铺子里的伙计,家里的佣人,数千都是少的。” 林雨桐点头,表示明白,“一路走来,我是看到了一个跟朝中臣工说的很不一样的大明!真正的见了,才知道从哪里着手。跟世叔说一句实话,大明到了如今,叫下手之人颇为难。大刀阔斧吧,它病成这样,经不起刀斧加身的折腾了。可要慢郎中细调理,难起沉珂呀!怎么办呢?一边给药,一边动刀!世叔,这是需要一些技巧,也是需要一些耐心的!得胆大,但更得心细!”她推心置腹的跟对方谈大明的以后,然后才道,“我知道,很多人对皇上都持怀疑态度。他们觉得,少帝——他行吗?行不行的,得试试,您说呢!” 耿念秋拱手跟林雨桐作别,“娘娘放心,臣在一日,四川便稳一日。您交代的事,臣心里有数了!您放心,跟奢家臣知道怎么处了!绝不会滋事,不会慢待人家!保证不出乱子给皇上和您添乱!” 林雨桐郑重的还了一礼,这才翻身上马,最后在马上跟耿念秋作别之后,这才打马而走! 王百户问:“娘娘,要是去贵州,在前面就得上官道。” 不急着去贵州!在离开四川之前,得见见那位老夫人,见见罗乾象的。 于是,一行人马不停蹄,直奔彝寨! 这次林雨桐没有上山进寨子,而是在山下停了下来,叫人给去送信。不用大张旗鼓,就是见一面而已。 一个时辰之后,那位老夫人和罗乾象都来了。 “娘娘……” 林雨桐扶了老夫人,看了罗乾象一眼,一开口就道:“老夫人,罗将军,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臣等该在寨子里设宴。 林雨桐摆手,“老夫人,我得去见见安|邦彦,见他之前,有样儿东西得拿给您先过目……”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94 章 明月清风(70)三更 明月清风(70) 桐桐送来的是什么? 是圣旨! 圣旨打哪来的?宫里带出来的!空白盖着玉玺的圣旨,需要什么写上就是了! 这道旨意写了也有些日子了,打从到了四川见了老夫人,回去就把这道圣旨给准备好了。而今把两道旨意都递给了老夫人。 一道是划分出来的彝族府,这里都归你们管辖。 另一道旨意是给老夫人土司身份,管辖彝族府事宜。 这个优容给的够不够,足够了!部族可以有安稳的地方,安宁的生活。这地方易守难攻,只要不愿意,谁想打进来那且不容易了。 老夫人只能谢恩:“臣接旨,谢恩!” 林雨桐笑着把人扶起来,而后看罗乾象,“罗将军,您与安|邦彦土司年纪相仿,我此次见必是要见这位土司的!内部事务朝廷不再多管,你们一定要做好协调。” 是! 林雨桐并没有多呆,跟两人谈了大半个时辰,就起身告辞了。 这边只剩下丈母娘带着女婿,面色都有些沉重。 罗乾象低声道:“……这位小皇后,没安好心。” 老夫人才道:“她是大明的皇后,一切以大明的利益为先。能兼顾的叫咱们有安宁的日子过,就已然不错了!叫她只为咱们想,那怎么可能呢?不要看她得到了什么,只看这事上是不是获利了,这利是不是恰好是咱们想要的就足够了!只利己而损人的事,长久不了!她能兼顾双方的利益,这才是稳当的。” “我知道这一点!可她把这个旨意给了咱们,您是土司,安|邦彦也是土司,一山岂容二虎?旨意上名言,您掌管事务。安|邦彦可会甘心相让?这是借着咱们的手要辖制甚至于拿下□□彦呢!” 这话可笑不可笑,“没有这个旨意,他□□彦就不会为难咱们了?一样的部族一分为二,他没有吃下咱们的心思?早前有奢崇明,两人相交莫逆,能相互帮衬。而现在则大不同,权利在我手里,他做事还顾忌着几分。可将来,到你的手里,他可肯服?我都这般岁数了,还能活几天谁知道?你别忘了,你姓罗,不姓奢。他若以此为借口刁难怎么办?奢家旁支还有人呢!所以啊,不管有没有这旨意,咱们都得碰撞一次。不过是早与晚的差别而已。皇后给这旨意,其实是帮了咱们。真要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有旨意者,便名正言顺,跟朝廷借兵,朝廷就会出兵。所以,皇后……有她的算计,但是呢,咱们得到的好处一样不可替代。她年纪不大,办事还是讲究的。” “那您的意思……拿下安|邦彦?” 老夫人冷哼一声:“拿下!” “拿下了安|邦彦……”陈法低声道,“将来彝部不得一家独大?” 林雨桐笑了笑没言语。 宋先生这才低声道:“不怕!彝部得从土司治理,转为官员治理!只有官员治理了,这才是真正的属于朝廷的彝部。最多十年,十年后,彝部出来的官员就该培植起来了,将他们放回去就是了!” 原来如此! 陈法默默的跟着,再不敢言语了。怪不得义父说,莫要小看了皇后!如今再看,果然如此。 林雨桐骑在马上走的不快,“所以,咱们不着急,等着吧!” 余横水心说,之前皇后跟那位耿大人还不是这么说的呢。这怎么一出来,就变了主意了呢? 得空了他小声问宋先生,“皇后跟耿大人看起来像是极为亲近。” 可再亲近,皇后也先是皇后!就是跟亲爹,也不会详细的说接下来的每一步吧! 所以,你非要答案的话,那就是你记着,这人看着再可亲,她也先是皇后。就像是耿大人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一样,咱们知道的一定是全部吗? 把余横水听的浑身不得劲。 宋先生这才道:“皇后娘娘这么着,也是为了你们好……” 自来做近臣者,时间长了就失了分寸。没了分寸,就是祸端的开始!皇后好似特别懂这一点,总是小心的保持着彼此的距离。 这一点来看,这位皇后真像是天生就知道怎么做皇后似得。 林雨桐没管什么人怎么嘀咕,她就等着消息,看这位老夫人的手脚有多麻利! 结果才半个月,就有结果了!锦衣卫送了消息来,说是安|邦彦抢夺子妾,被儿子失手给杀死了。 林雨桐当时的表情都没法形容,这个老人家,倒是别出心裁,给了此人这么一种死法。 抢夺子妾?这个‘妾’只怕是老夫人早安插过去的钉子吧,就跟貂蝉一样,为了的就是离间那边父子之情的。 安|邦彦的嫡子早逝,原配发妻在她的儿子没了之后,不到半年,就病死了。还有一长子三十来岁,正值壮年,也常参与事务,此次,只怕误杀父亲之人,就是此子吧。 锦衣卫搜集过此人的情报,这人别的毛病没有,也还算是干练,这次这事闹的,此人活不了了。 □□彦还有数位庶子,但都不大成器。接下来,安|邦彦所率内部,几个庶子大打出手,且得乱一段时间。再加上那位老夫人的插手,三五年内,都没工夫干别的。 这事到了这里,就算是了了! 而就在此时,那位老夫人送来一份折子,折子上她检举安|邦彦与奢崇明勾结,有谋反之意。 林雨桐就笑,把折子递给宋康年,“瞧瞧,这位老夫人当真算是一妙人了。” 宋康年也笑,“要是赶上好时候,这位老夫人能干出一番伟业来。多少男人都不如她!” 谁说不是呢!早不说安|邦彦谋反,晚不说安|邦彦谋反,安|邦彦死了,她说人家谋反!为什么的?第一,只要对方谋反,她才能有借口强势插手安部事务。第二,自己正好,也有拿下贵州官员的想法。如今,借口送来了!安|邦彦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要谋反,你们竟然无一人察觉。只一个失察,就地免了你们都是轻的。 一件事,她得了好处,自己也得了好处,这也是很讲究的做法。 “走吧!贵州巡抚衙门!” 两省的大员罢免了个干净,人被送到京城的时候,天已然是染上了秋意了。 徐可求这一路上,并没有被苛待。锦衣卫对他们很客气,路上赶路也并不着急。甚至于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还刻意放缓了速度叫他们充分的休息。 他甚至还打听了,何以被如此的优待。是家里给使银子了? 还真不是! 人家回复他说,“娘娘说了,是什么罪过,到了京城在定罪。照顾你呢,一则是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则嘛,各家都有后辈在朝中为官。像是徐家的二爷,在西海沿子巡边。这是个辛苦的差事,皇后说,这个恩典该给徐巡检的。” 徐可求心里没舒服点,反倒是更难受了!用了儿子的面子,闹不好,儿子辛苦数年,都抵不上这次皇后给的人情。 京城就在眼前了,熟悉有陌生。 熟悉的是,远看,还是那座城。 陌生的是,近看,这外城变的不大一样了。 耳边是押解他们的锦衣卫的说话声。 一个说,“那边的宗室坊,建的够快的!半年而已,都那么一大片了……” 徐可求才知道:哦!那是给皇室宗亲安排的住处。没有什么王府,就是一片连着一片民宅。 另一个说,“就是平房,能不快吗?那边看见了吗?墙高的很那个……那是刑部的农场。” 说完,这些锦衣卫之间就眉眼互动的,好似在传递着某种意思。 徐可求就问说,“何以刑部的农场墙那般高?还怕谁偷到刑部去不成?” 这些人只笑笑,就不言语了! 徐可求才要问,伸手的贵州巡抚就拉了他一下,“别问,朝中不少故交现在都在里面关着呢。” 啊? 啊! 边上的锦衣卫就不乐意了,“怎么能说是关着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家眷还能申请每月住那么三五天。家里人想探望随时都能探望,做的也就是种田、念书写字的差事,这怎么能是关着呢?” 就是因为这般的优待,所以各家都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对! 这么仁慈,再说三道四就说不过去了! 徐可求面色灰白,朝那边看看,“罢了!罢了!能住里面,也算是清净了。” 本以为直接去牢里,结果看这个方向,这是要直接进宫呀! 宫门口好生热闹,搭建这高台子,争抢着抽签等着上去吃饭。 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台子上的人喊:“……玉米是娘娘出京前种的,皇上亲自照管的,今儿玉米收了,拿几个叫大家瞧瞧熟了是什么样。今儿贴了玉米饼子炖了菜,还有几样娘娘用春上的野菜泡的小菜。粥是番薯玉米碴子粥!谁抽中了签谁上来,快!一会子凉了。” “我我我!”人群里挤出一个衣衫褴褛乞丐般的人。 徐可求竟然发现没人拦着不叫乞丐上,真就让出道儿来,且都拱手恭喜这位仁兄。 怎么说呢?这个京城是原来的京城,可变的,当真又有些不像是原来的京城了。 进了宫里,到处都是从筐子里收番薯的太监宫娥,一个个嘻嘻哈哈的不知道有多欢喜。就连那些藤蔓,也有人喊着,“一点也别糟蹋,这玩意能做梅干菜。娘娘回来看见了一准欢喜。” 就是在皇宫看着都不像是皇宫的这种感觉里,他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新帝! 大殿里,新帝面容温和,一点不像想象中那般锋芒毕露!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边上不知道是哪位同僚,对着他们一行就吼了一声:“尔等匹夫,还有脸活着回来……” 徐可求激灵一下,皇后没杀自己,皇上很温和,可要自己命的,反倒是同殿为臣的同僚! 他不懂了,不知道是不是真该羞愧难当,然后撞死在大殿上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95 章 明月清风(71)一更 明月清风(71) 不会让你真撞死的! 边上这么多侍卫守着,那般的戒备,这是随时要给这些人当肉盾的! 从来不知道,读书人骂起人来,这般的凶狠。别说年岁不小的一方大吏了,就是他们这些糙汉子,听着都觉得浑身冒汗,真的,话说的太难听了。 这些罪臣跪在大殿上,皇上说:“都起来吧!不管有罪没罪,罪大罪小,这站着说跟跪着说是一样的。这么大年纪了,地上凉,都起来吧。” 然后都起来了。一个搀扶着一个起身了! 这一起身,就有人立马叫骂,说这些人是没有廉耻,皇上叫起就起,这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罪啊!要是一般人,差点闯下弥天大祸,负荆请罪还得看人家是否谅解,你们这是啥意思呀?这是认罪的态度吗? 这边刚骂完,那边接上,说皇上叫起来,那是仁慈。你们呢?你们配这份仁慈吗? 起来不对?那咱再跪下? 刚跪下,就又有人说:“皇上叫你们起来,你们偏又跪下!这是什么意思?是御史说不得你们了?你们这般是要陷他于不义呀!” 这不是要逼死人吗?跪下不对,起来不对,那我咋是对的? 徐可求也是要脸面有脾气的人,当时真就觉得羞愤难当,冲着大殿的柱子就撞了过去。 侍卫随时待命,往柱子上一趴,腰上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这老大人,想死的心还挺诚的,瞧这一下子给我撞的。 撞了,没死成,差点没撅了脖梗子。 四爷特别好脾气:“有事说事,这大殿的柱子岂能轻易撞啊!” 是啊!就有人马上道:“想死你半路上怎么不死?想死你回去也能死呀!在哪死你不是谢罪呀?为什么偏要在皇上的金銮殿上死?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以死胁迫君王!你忘了为臣的本分。” 四爷插一句,“这话就过了!” 这人马上慷慨激昂,“皇上谬矣!臣所言并非言过其实……”然后吧啦吧啦,三皇五帝,引经据典,感觉不把这些人五马分尸大卸八块满门抄斩全族灭门,都不以赎罪呀! 叶向高站在最前面,半闭着眼睛。这些蠢货呀,非把自己玩彻底了不行。 他们总以为他们跟皇上输赢各半!这里犟不过皇上,那里一定能犟的过皇上。可他们就不想想,皇上输,他可能就是愿意输给你们呢! 你们要非坚持说这些人没罪,那皇上估计得抓瞎。可皇上这是看准了,朝臣们相互之间排挤下绊子,在皇上登基之前,那相互构陷的事都没少干!朝廷上最大的正事就是我把那谁弄下去没有。 这都成了习惯了!好似除了这个事之外,别的事都是小事。 这毛病掰不过来!皇上试图掰了,但是没掰过来。 瞧!这不是办法就来吗?爱攻击对吧?皇后给你们找靶子,皇上给你们立靶子,目标有了,冲吧! 冲完了之后呢,你们把皇上想送进去的人送进去了,皇上没落埋怨!可这些人有儿子侄子族人,有姻亲故旧,有学生同乡,瞧着吧,下一拨,就该那些来人攻击你们了。 你给我一巴掌,我给你一拳,你们打怒了,当真了,打出真火气了,什么都忘了,这就是皇上想要的!不管谁干掉谁,皇上都不心疼。 不仅不沾事的把你们清除了,且转移了你们的注意力了! 你们是否记得,川贵两省要员都被问罪了,缺额的事怎么办?官员任命你们都不插手了? 你们是否记得,皇上说要给彝人划分一府之地,这地方不大,但却跟各行省似得,单归朝廷管辖。地方不大,级别不低。 你们是否还记得,皇后出宫闹了沿途一路,撸了两省要员,而后……没听说有回来的意思!她去哪了?这一路闹腾到哪里,又得有多少人会栽进去,这里面是否会有你们的学生子弟?要不要去提醒呢?没人在意了吧! 才这么想来,后面终于有人嘀咕了一声:“皇后没跟着回来?” 叶向高心说,可算是有个不算糊涂的!但你要是不出声,会显得你更聪明一些。 结果这人一张嘴,就漏气了。这位跟皇上谏言,“川贵事务庞杂,牵涉到彝人更是麻烦。知道娘娘一时回不来,但皇上,后宫不能空虚呀!” 完了!叶向高心说,你是怕你死的慢吗?皇后干的那些个事,哪件不是大事,你这个时候叫人去撬墙角,你敢撺掇,皇上未必敢应承呀! 果然,就听皇上说,“这是什么话,先帝去了才一年,三年孝期还没过。作为老臣,连先帝也忘了。” 罢了官,回去反省去吧。 这家伙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快了!然后就这样了。 皇上甩袖而走,朝臣们面面相觑。但这个被罢免了官位的,他不占理。 毕竟嘛,皇上的亲爹是去年没了,皇上的亲祖父是去年没的,皇上的嫡祖母是去年没的。哪一个都没过三年呀! 所以,警醒着些,别提子嗣,别提后宫的事了,等孝期结束了再说吧。 至于那位倒霉的仁兄,但愿你回乡的路顺畅吧!不过,嘴比脑子快的人,得离他远点。 这二十多个人,还每个结论。那就先去农场呆着,定罪以后再说。 徐可求突然发现,这还不如直接说要砍了呢!死了也就死了,现在是,哪天死咱也不知道!就在这里耗着,连带着受罪。 四爷那边呢,今年恩科,四爷给的很宽。人数比往年多出三百不止。但只四爷就抽调了其中的一百多人。这些人没有什么背景,妥妥的寒门出身。有些来考殿试,吃了宫里给的饭,因着有肉有油水,还肠胃不和,闹了肚子。 这些人年纪都不算小了,三十来岁的人了,幼年时候,家里还行,还供养的起念书。可是后来,家境越来越差。从小富之家,到勉强温饱。还有些是因为遭灾,带着家里人跑到京城,在外城的赈济所勉强度温饱的。这些人的学问未必好,但有机会那就死命的干。 考中了,被皇上选了上来。立马在城外就有一个小院,几间小屋。月月有粮食配合和俸禄,干的好还有补助银。 而且,这是在皇上身边呀! 在皇上身边做的都是御前行走的差事。这个职位早前没有,也不懂这个御前行走是怎么一种行走。直到进了这里,才知道御前行走真挺忙的!行走是他们的日常。 他们每天分拣折子,奔忙于皇上、内阁、军机,参政院之间。他们的职位不高,但是距离皇上最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皇上、他们的俸禄不算高,但是每天接触的都是朝廷大事。 这差事干了半年了,差不多也能从折子中知道朝廷的晴雨表。 比如,今儿的折子,议罪折子数目猛增。 结果第二天,辩罪的折子又雪片一般的飞过来。 这事就不对了! 得跟皇上赶紧禀报呀! 朱运仓是远宗的特别远的宗室了,如今也是御前行走。皇上见宗室的时候,他就比较出彩,属于活泛的那一拨。日子过的难的,沦落到去王府给王府长史家的孙子当陪读的份上了。因此,爷念了书了。但是,宗室不允许科举。 四爷考校了几句,给了个举人的身份,参加了今年的科举!因着今年的录的人数多,结果这小子运道来了,没人关照,他自己过了线了,虽只是个同进士出身。但有这个出身,就好提携了! 四爷把人直接给要留下了,他在王府中混的能耐拿出来,在宫里也算是如鱼得水,比起寒门出身的很多人,他身上的束缚最少。也能在那么些人中间协调关系。 观察了一段时间,四爷叫此人协助王成来做领事。 今儿一看这情况,朱运仓不敢耽搁,把折子往篮子里一塞,拎着就走。 皇上正在见人,但他们这样的是有优先之权的。里面也直接放行了,什么话也没说,捡了两张特别有代表性的,先展开放在四爷面前。 四爷扫了一眼,一张是张御史弹劾徐可求曾误判过案子,致人死命。另一张来自徐可求的姻亲,他检举张御史为其小舅子脱罪,贿赂过刑部郎中。 朱运仓就瞧见皇上随意的一扫,然后推给刑部尚书,“牵扯到什么案子,就办什么案子。你拿去,七日之期,朕等你的回复。” 朱运仓就瞧见边上坐着的一排太监里,第七个太监提笔,在挂在墙上的木板上记了一句:刑部需汇报什么什么案子。 所以,别侥幸的觉得皇上事多,会把什么忘了。忘不了的!除了他们这些行走,皇上身边还有一群内侍。他们每日就这么记录,然后提前一天会叫人提醒你,第二天得回复皇上,请做好准备。 朱运仓觉得刑部最近得忙死,今儿这两张折子,牵扯到四个人:徐可求、张御史、张御史的小舅子脱罪了如今案子得重启,还有那位倒霉的刑部郎中。 两张折子牵扯到这么些人,自己提了一篮子来,这得牵扯多少人。其实理事房还有两筐子,都没带。 若是都这么处理,朱运仓就觉得拎着篮子的手抖。这里面拿的不是折子,而是一篮子官帽子——甚至于人脑袋! 皇上问说:“……折子多吗?” 多!之后只怕还更多。 皇上似乎还有些不耐烦,“几成真几成假也不知道!但是,不能纵着他们在朝堂上信口开河的毛病。大明律对诬告者当如何惩处,很该拿出来用用。” 这次连刑部尚书都站起来了:这岂不是说,只要上折子掺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脱身了。 他忙道:“若是如此,只怕官员又会缺额!” “朕身边的行走,哪个放出去都能独当一面了。”四爷低头忙他的去了,“处理一个,朕给你一个……” 要不了三年,上上下下就会彻底的换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96 章 明月清风(72)二更 明月清风(72) 朝中不是今儿定罪,就是明儿定罪,外面沸沸扬扬都在谈论这件事。可紧跟着,皇上的三道旨意,叫天下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 什么旨意呢? 赏爵位的圣旨!这个爵位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自从新帝登基,对藩王和勋贵可谓苛刻!对宗室的安排也是只要又能耐,愿意叫你们干实务,但赏赐爵位的事谨慎的很。 可这次不一样,皇上大张旗鼓的赏赐的是——民爵! 第一道旨意给一个叫做陈振龙的人,封此人为康平公。 因此人于两年前去世,朝廷专为此人建祠。并恩准陈振龙的长子陈经纶承袭爵位,世代承袭公爵,永不降爵! 这个旨意一出,朝堂内外顿时哗然。 人人都在打听,这个陈振龙和陈经纶到底是什么人呀!猛不丁的,这怎么就公爵了! 要知道,大明朝开国的时候凡是公爵那都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呀!就像是徐达,他是魏国公。 这人谁呀,怎么一下子就公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随着这道旨意的还有一个公示,传至大明上下,得叫大明百姓都知道的告示,朝臣之前并没有注意。回过头再去看这个告示的时候,才知道这个陈振龙是什么人了! 这本是福建一个秀才,后来去吕宋做生意。看到当地的番薯,产量大,能生吃也能熟吃,边想带回家试种。当地管控严格,他跟他的儿子也是冒险,才从国外带回来的种子。 告示上说,皇上亲耕种过了,产量如何的大,南北都能种植,能当充饥之粮。 此粮种能活人无数,功勋该当福泽后人。 因一个小小的番薯,竟然恩泽子孙至此,谁能想到?这样的谈资不比谈论那些朝堂上咱不认识的大人有意思多了? 朝中的大臣就觉得,皇上赏赐的这么大,其根本还是在推广这种作物。这样的事罕见,就是很普通的一户人家,然后成公爵了! 谈的人多了,知道的人多了,尝试的人就多了,皇上的这个目的就达到了。 当然了,这可能只是目的之一。 还有一个目的,应该是千金买马骨。朝廷开海贸,鼓励民间海贸,只要带回来良种,朝廷不吝赏赐。那这事不用去说,也有人去做的。 四爷也放出话去了,“只要有价值,朕不吝惜爵位。” 这事岂不轰动! 这个旨意的热度还没下去,皇上紧跟着下了第二道恩旨:册封金学曾为康宁公。 这个金学曾是什么人呢?他做过福建巡抚,陈家父子带了番薯回来种植获得成功之后,就禀报给当时的巡抚金学曾了。金学曾鼓励他们试种,成功后,在闽地推广过。当时的灾荒因为这个番薯缓解过。他还上书建议过给予陈氏父子嘉奖,建祠堂等等,但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而今现在将此人拉出来,给予公爵。 什么意思呢?满朝的大臣们自行体会! 这有什么可体会的?不就是皇上告诉大家,什么样的官员是他所喜欢的,是该被嘉奖的吗?给大家立个模板出来,金学曾做过的这件事,实实在在的,这就是皇上喜欢。 也是告诉大家,官就是这么当的!你只要做出成绩了,就不会埋没了你。皇上舍得用爵位赏赐大臣,只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对于做实事的官员来说,只说有没有干劲。 四爷甚至写信给熊廷弼,告诉他守住山海关二十年无虞,朕不吝给你爵位。写信给左光斗,告诉他水利之事做扎实了,世袭公爵的爵位朕给你留着。写信告诉汪可受,把军垦铺面大明,朕这里的爵位给你留一个。 朝内朝外叫好声一片的时候,四爷又下了第三道旨意,授予徐光启‘大博士’。 这玩意是什么?没人懂。 但紧跟着,大家就知道了,凡是这样的‘大博士’,国家荣养。待遇与亲王等同。且在‘十王府’那条街上,赐了一座王府给这位大博士,着专人请人进京。 告示里,皇上盛赞这位大博士的博学,且要在京城建一座光启书院,书院里的学生只有要先生的举荐,朝廷考核之后就安排事务差事。 这个权利何其大?! 皇上是怎么把这个人给扒拉出来的? 后来才知道,还是跟番薯有关。关于番薯,徐光启早就上书过万历皇帝,上了一道《甘薯疏》,在其上就说了:人人务相通,即世可无虑不足,民可无道殣。 可惜,这道奏疏不知道怎么就压在了内阁,万历皇帝压根就没看到。 其实徐光启早就被汪可受请去,实地去实验了。旨意四爷压到秋后才下的! 好似是番薯叫皇上想起了这么个人,但给这个人这么大的恩典,又不只是因为番薯。比如,此人不仅在农业,还有在水利、天文、立法、测量等都有建树,且他懂西学,跟着洋人传教士利玛窦学的。 像是几何、理财、建筑、机械制造,甚至于医术、兵器兵法都有涉猎。 整个一个理科全才,甚至于人家在音律方面也很精通。 这些就已经很牛了,可更要命的是,此人是万历朝的进士,正经的科举出身。 所以说,智商这个东西,真是个特别好的东西。人跟人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可这一点点的距离像是隔着天河一般。 这般的大拿赶紧弄回来吧,别真去田里了!治学去吧,理科人才太缺了! 跟这些高调的旨意比起来,四爷还宣了一个举人进宫,这次却低调的多。 这人就是宋应星,还很年轻。 四爷不是桐桐,桐桐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想急着找人家,把人家收到麾下好叫发挥才能。可具体的却不知道更多。 宋应星后来是完成了《天工开物》,但那是后来。如今的读书人,多是奔着科举来的!科举不出头,人家就觉得把不是正途。而且,宋应星现在才三十五岁,正直壮年。他应该还是觉得科举有望吧。 二十九岁,此人参加乡试,考中了举人。排名还很靠前,全省第三。他哥第六,这都属于精英了。那你说,不叫人家去考进士,可能吗? 当年就往京城来靠进士了,结果没考上。 第一次没考上很正常,人家去书院好好念书去了,寄希望于下一次,于是,三十三岁的时候又考一次,还是没考上。 历史上呢,人家在天启年初考了一次,没考上。 直到崇祯即位,都四十多了,人家还考了一次,又没考上。 最后做了八品的教谕,一直升到五品知州。最后南明朝廷的时候,此人还是抱有幻想,希望能力挽狂澜,可是最后了,一场希望一场空。此人选择隐居,以至于具体啥日子去的都不知道,他真的隐居了。 这么一个经历,不是桐桐想的那样,你叫人家就来了!能来的那是幕僚,不是正途。 但此人就是没有考中这次恩科,怎么办呢?就是开了杂学,他正途举人出身的人,能去考杂学去?他肯定还是不乐意! 想用这样的人,四爷也比较麻爪。 不能因为看中此人将来的成就,就破坏考试的公平性。 怎么办呢? 科举之后,四爷先叫留意此人。许是京城的热闹多,他跟他哥倒是没急着回,一直在京城里转悠呢!滞留到现在没有回,估计两人都有点纠结:是继续科举呢?还是以举人的身份去吏部找找机会。 朝廷每日都会贴告示,征兆举人补缺。不收额外的钱,反正来了你考过了,就有差事领。有些说正经的官品,有些就是差事,不算是官。 这就叫人很为难了,眼看天冷了,四爷得了信了,说两人准备回乡。 这是还打算科举呢! 咋弄? 宣召进来吧,进来咱俩聊聊呗。 你这读书是为了什么的?为了匡扶社稷?为了治国安民?好的!这没毛病。但是社稷现在需要你往你的特长上发展,治国和安民,都需要更务实一点的东西。那么,你——能为社稷,能为国为民,咱牺牲一把,不科举了,干点你喜欢的,且你擅长的事,成吗? 四爷觉得这人是一大牛,而对方呢,诚惶诚恐。他就是个落榜举子而已。 紧张呀!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然四爷是谁呀?咱什么都能聊,聊聊人家擅长的领域。比如天文,比如农学,都是可以的。 尤其是天文,四爷就道:“再是艰难,天文台一定得建。气候反常,天文、气候,都在朝廷关注的范围之类。皇后曾托人找寻这方面的人才,听人说过你。几次三番,想请你进京,但很遗憾,都不能成行。皇后而今不在京城,若是在,她一定欢喜。你是不知道,皇后在天文气候上,也颇有兴趣。你熟读《本草》,皇后也能将《本草》倒背如流。找你的事,你不要误会,咱们不是找幕僚,咱们找的是国士!大博士的称号之上,有国士。宋先生,朕希望朕能有机会把大博士的称号赠予您。更希望在很多年后,您以国士之身,位列太庙!” 臣何德何能?! 反正,四爷是把礼贤下士那一套拿出来,用的足足的,愣是把人给留下了。他将以‘少博士’的身份,辅助徐光启建学院。 把人留下了,四爷才写信给桐桐,告诉她,她几年求而不得的人才,请回来了。 桐桐受到这封信的时候,天已经冷了!没有下雪,干冷的气候,一眼望不到头的土黄色。看着熟悉的沟沟壑壑,她是满眼的复杂: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497 章 明月清风(73)三更 明月清风(73) 陕西巡抚孙传庭是被新换上来的!拿了两省的巡抚,别人许是有了危机感。尤其是陕西,北部常备蒙古侵扰,巡抚并不好当。在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就会有一场兵祸的情况下,又赶上皇后神出鬼没,这里一窜那里一窜的,谁知道会不会窜来。然后要是万一出事,这可就完蛋了。 对这个地方,压根就没人争抢。孙传庭是被四爷破格提拔上来的,这位如今还不到三十岁。 这巡抚上任,关系还没理顺呢,皇后就来了。 但是,皇后并不多事!也不是一个难缠的人。人家目标明确,就是告诉你,“担心北边再起战事,我来是来巡边的。” 行吧!那臣陪您去? 不用,粮草装备,你有的忙呢,我们一行想先去看看情况。 孙传庭一想也行,有问题皇后直接就料理了,简单干脆。比自己给朝廷奏报,这一来一去要快捷的多。 于是,还是那么些人,直接上路了。 这次来没带秦将军,秦将军还得帮着耿念秋安定局势,轻易不能离开。 就这么一行人,不管走到哪,锦衣卫的信都能送到的。别的事,桐桐一路都知道,毕竟告示到处张贴,衙门的差役敲锣打鼓,专门找了秀才宣读呢。她自然也就知道了。 只是这个宋应星被四爷留下了,还真有些意外。不过,自己还是想当然了,成就再牛,他是这个时代的人,身上有这个时代的烙印。这一点,就不如四爷看的明白。 行吧!别管为什么的,人留下了就好。 她给四爷回信,又问他可有老道士的消息。但想想,估计是难。在大明,道士这中生物,怎么说呢?皇帝爱修道,一找道士估计大家心里都悬着呢。林家帮着叫人找,那也是打着朱由校的名头,只说是宫里的道爷想找人一块修道。 可找来找去都没消息,怕是听到消息就跑了吧!毕竟,谁愿意没事跟朱由校拉扯上关系呀?好处得不到多少,坏处一大堆,谁想不开凑这个热闹。 老道估计是想多了,林雨桐真没别的意思,单纯的就是觉得,天文人才难得呀! 信送走了,林雨桐还怅然呢!回望了一眼城池,到底是过了渭河朝北而去。 过了渭河得有两天了,中午在一处铺子里随便吃了顿饭,再上路的时候,余横水就说,“娘娘,后面跟着一老一小,不远不近的跟着。” 林雨桐朝后看了一眼,“大路朝天,咱们走也得叫人家走嘛!不用管。” 确实没什么妨碍,陈开还说,怕是一老一少上路担心不安全,跟着咱们好歹不敢有人生歹意。 也许吧,只要不妨碍就叫人跟着吧。 又行了数日,宋康年就提醒说,“娘娘,前面是中部县,轩辕陵就在此地。” 哦! 林雨桐这才反应过来,她就忙道:“今儿就歇下了,沐浴更衣,明儿代皇上祭黄帝陵。” 没有惊动,就是简单的祭奠而已。 仪式简,心是真诚的就行。 肃穆郑重的仪式,她一个人走完了。 她却不知道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茶寮里,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不住的看着轩辕陵的方向,不由的‘咦’了一声。 愕然完了,他跑到外面蹲在地上,拿着跟棍子在地上画啊画的,画了一大片,依旧没有结果。 是!大兴的是东北呀!可这位皇后祭奠黄帝陵,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不知道! 徒儿在边上问:“师傅,明儿还跟吗?” 不要问!不要说!不要来打搅为师!为师定是哪里算错了! 这天晚上,他冻的哆哆嗦嗦的,但还是抬头看着天。 星挂在天空,其实跟之前看到的天相已然有了变化!但这中变化差点没把他给算疯了,因为这天相他看不懂了! 最璀璨的帝星依旧在东北。 可他推测了大明国运,竟是也有大兴之兆。 这不是奇怪吗?帝王与天下紧相关,大明要大兴,他竟然找不到帝王星。 还是学艺不到家呀! 或者,可以去看看那位皇后的面相也未可知! 于是一晚上也不睡了,拉了徒弟就在驿站附近等着。那位皇后大多数是骑马而行,若是不戴围帽,看一眼面相,解了自己的疑惑,也不枉自己跑这一趟。 结果早起,他就看到那位皇后了。她束发紧衣,骑在一匹黑马上,英姿勃发。 这般的盯着她看,这皇后蹭的一下就看过来了,人如利剑,眼如寒潭。 他大着胆子仔细端详皇后,可再一看,竟是看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晨光太过刺眼,那一束太阳光刚好打在皇后的脸上,瞧着就像是霞光遮面,再想去看,已然是不能了。 林雨桐戴了围帽,陈恩低声道:“就是之前一直跟着咱们的一老一少。” “嗯!”她知道此人是谁了!以前还想着招揽此人,现在林雨桐觉得不用了!这人的路子跟四爷和自己不是一个路子的,她不想跟对方有交集。 世上从来不乏真假术士,自以为能窥破天机。可天机这个东西,随时就会变的。你就是看透了,却逍遥于世外,看着天下大乱而不尽力一变。那么,窥破又如何呢? 之前竟是自己误了!难怪每次一说找老道,四爷就只笑,并不言语。 现在她突然懂了,跟他们有交集——大可不必! 刚才他分明在打量自己的面相,看这个做什么?无聊!她吩咐王百户,“甩开那道士!” 是! 走远了,也确实甩开了,宋康年才道:“那道士敢上前来,必是有许多过人之处。” 林雨桐摇头,“不管有多少过人之处,人家是方外之人。方外之人,不理红尘之事!天下苦噩者众,活命尚且难,难道跟着道家学几天,就能辟谷从而不食吗?若是能,我跟皇上都信它又有何妨?若是不能,我又何须跟他有牵扯呢?道不能救人,佛告诉世人只能求来世。我尊佛尊道,但我想,活在世上的人都该有自己的道才是!” 宋康年怔愣了一下,而后才道:“王道!” 什么? “皇上和娘娘行的是王道!王道自可成道,确实不需要别人的道。” 林雨桐哈哈就笑,“宋先生,你这个马屁拍的很合我的心意。” 许是心里想通了许多事,一路走来,心情就不错。 眼看距离延安府原来越近了,碰到镇子,她还有心情转转。尤其是看到卖大红枣的,桐桐打算买一些,随信一起给四爷送去,叫四爷也尝尝这熟悉的味道。 红娘子一路跟着,朝前指了指,“您瞧,那家的大红枣最鲜亮。” 是呢!林雨桐挤过去,扭脸不见卖枣的人。陈开就喊:“卖枣的呢?人呢?不做生意了?” 边上一汉子就朝街的那头喊:“黄虎——黄虎——来生意了!” 从巷子的那头跑过了个高瘦的少年,黄脸面,连头发都显得枯黄。看着年岁,应该跟自己和四爷的年岁相当,有个十五六的样子。 少年咧嘴一笑,声音大的很,“买枣?行!要多少?” 陈开问说,“能尝吗?” 枣不都一样吗?还尝尝?行!尝吧! 陈开拿了递过来一个,桐桐接了,塞到嘴里,嗯!就是这个味儿。枣肉肥厚,是这中口感。 这边的枣核还没吐出来呢,边上的汉子就说,“枣没啥尝的,都一个样。只看看虫眼的多不多就得了。” 这叫黄虎的少年朝那汉子摆手,“叫尝吧,肯定不是本地人。”他斜靠在独轮车边,跟边上的汉子搭话,“只靠着贩卖红枣,能挣几个钱?男人嘛,还是得有个营生。延安府里捕快缺额,我托了朋友,把事情办成了。就剩下这点枣子,卖完就不干了。” 林雨桐吐了枣核,就道:“我们全要了,你开价吧。” 对方愣了一下,马上就笑,“哎哟!那您可帮我大忙咧!一两银子,我给您送到地方。” 成啊!给了客店的名号,林雨桐就带人自己转去了。 走了好长一段路了,她突然脚步一顿。黄虎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呀!在哪听过? 脑子了过了一遍明末出名的人物,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她提醒自己,注意着点。把大明灭了的人物,这会子基本全在陕北这地界呢。谁知道会不会碰上!身边已经有俩了,再碰上的概率应该很大吧。 等回了客栈,刚好碰上那少年来送枣子顺便结账。 林雨桐就多问了一句:“你是叫黄虎?” 是个姑娘的声音,这少年就嘿嘿笑了一下,“黄虎是诨号,在下姓张。” 姓张? 林雨桐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紧跟着她想起来了:张献忠,诨号黄虎。因其长的面黄发黄虎颌,因此外号黄虎。此人以贩卖红枣谋生,后做了捕快,再后来做了边兵。不过他为人爱打抱不平,在军营里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差点没丢了命。再后来,陕西遇到大灾荒,活不下去,干脆反了! 这家伙跟闯王齐名,有个俗语‘张家长,李家短’就是因他而来的。可见,他是真能跟李自成坐一条板凳的人,这俩的年岁好似是一样的。 那也就是说,自己和四爷,跟张李二人几乎是同龄人。 嘛意思呀!这要不收服这些人,这些人能给自家作妖到啥时候都不敢算。 不过嘛,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出去给四爷买红枣,都能买到最后一天出摊的张献忠身上,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撞上了,就多拉扯几句吧。于是她没话找话的问:“壮士要去做捕快?” 张献忠愣了一下,这一声‘壮士’叫的人可真得劲!他当时就觉得,这姑娘的眼力是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498 章 明月清风(74)一更 明月清风(74) 说了几句闲话,张献忠热情的表示,到延安府要办什么事情,一定得去衙门找他,这才告辞了。 这样的人,一两银子的枣钱,那就是一两银子的枣钱。多给了打赏,是要坏事的。 人出去了,红娘子才追出去,买了一坛子好酒包了几斤好羊肉,给送去了,说是辛苦送一趟,知道壮士忙,没有留饭。这个东西请收下,不成敬意云云。 那这可太有面了。 东西一收,说话更豪爽,“府上什么麻烦,只管报我黄虎的名号。到了延安府不找我,我可要不高兴的。” 一定!一定! 这就是个看起来粗糙的汉子,有啥特别之处,叫娘娘这般优待,有几分笼络的意思呢? 陈法是真看不懂的。 林雨桐能说啥呢?她只能道:“一路走来,还是这边更贫瘠!边军的情况如何,咱们不得而知。但不能不做两手准备!万一情况不好,咱得组建一支人马应对情况。以那个黄虎的性格,他一声吆喝,数百人眨眼可凑出来。比咱们去募兵快捷多了!他们生于当地,长于当地,更容易取信于当地之人。” 这不是才想出来的托词。她是真这么想的。 吃空饷这个情况很严重,军垦其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基本可以判断出,有多少是吃了空饷的。报上来的名录中的人,不可能一直都没有亲属吧!父母全无,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成亲娶媳妇?查起来好歹有方向了。 如今各地募兵,情况看好,但是吃空饷这个事,肯定是还有。 那这山高皇帝远,谁都兼顾不到的地方,吃空饷有多严重,林雨桐都不敢想。四爷说开年正月的时候,被掳走一万多人。那这边军得废成什么样,才叫人长驱直入,赶着一万多俘虏往北去? 怕什么来什么,他们过延安府压根就没入城,直接往延绥镇而去。这里驻扎着一支据说是一万余人的队伍,主将是总兵王威。 破败的小镇,远远看去,不像是重镇的样子。 王百户冷哼一声,“娘娘,这地方要能驻扎万余人,才真是见了鬼了。” 嗯!有行伍经验的人一瞧就知道,这里最多也就驻扎了三千人。 “马匹呢?”林雨桐就人去打听,“看看马匹还剩下多少?” 结果在周围一打听,三千人的人马,马匹不到三百匹。 这他娘的怎么打仗呀?蒙古一水的骑兵,三百匹马,就是三百骑兵。你拿什么挡呀! 想过情况不咋好,但没想到情况成了这个样子。 陈法在边上咬牙切齿,“王威该腰斩。” 斩什么呀? 治领兵将领的罪,跟治文官的罪还不一样。他的下属,人家自然还是听他的。外来户想指挥人家,人家也不尿你呀! 他就是该千刀万剐,这会子也不能动。 林雨桐打发王百户,“去告知一声,就说我来了,叫他迎吧。记着,好言好语,温和些。” 是! 王威带着人极其迅速的迎来了,这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他是真没想到皇后直奔延绥卫。 “起来吧,王总兵。”林雨桐起身看着那些仰起头打量她的汉子,“都起来吧!” 王威起身,才看到这些糙玩意竟然盯着皇后看个没完。他立马呵斥,“无理!”然后就又跪下请罪,“娘娘,他们都是粗人,不识礼数……” 林雨桐就笑,“没那么些礼数。他们瞧我是好奇,觉得这宫里的皇后得长什么模样呀!在戏台上见过娘娘,真娘娘他们听过,没瞧见过。看吧!不都是两肩膀扛着一颗脑袋,有什么不一样的!都起身吧,赦尔等无罪!” 一个个的憨憨的嘿嘿笑,脸都红了! 林雨桐回头看王威,“走吧!我得在营里呆一段日子,有的是见面的日子。” 是! 这个皇后可不大好惹,这是个练家子!谁不知道这位说杀人是真杀人,说撸官职就是真撸掉官职! 说实话,皇后来的真特别突然。他不敢对着皇后说军营里不能进女人的话。 秦良玉秦将军是女人,若是敢这么说,自己先得完蛋。 他只得先把人往军营里带,军营里人数不多,但瞧着也还算是规整。操练都是正常的。 这里的大帐,就是一面极大的窑洞,大白天里面都点着火把,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出不少,深秋的寒意一进来瞬间就没有了。 坐了上首,林雨桐叹了一声,这才看王威,“心里可是有些忐忑?” 臣有罪! “起来坐吧。”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这边比我想象的艰苦。这些年,军饷粮饷的大头发往辽东了,九边确实不多!那么点军饷想养活一万多人,那是痴人说梦!这里面有吃空饷的事,但是呢,你没都捞到你的兜里去。至少你这三千人,瞧着养的还不错。之前的帐目,咱今儿就算是翻篇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就这点人,这点马,蒙古叩边,怎么应对。” 王威就道:“……小骚扰有,但是……” 林雨桐摆手,“那你觉得我不回京,从四川跑到这里来,就专门为了查你的事的?” 臣不敢! 林雨桐指了指王百户他们,“锦衣卫最开始是干什么的,你忘了?” 锦衣卫最开始是搜集敌国情报的! 王威明白了,必是锦衣卫得到什么消息了,知道这边怕是要出事,这才大老远跑到这个犄角旮旯来了。 他重新跪下去,“臣有罪!但确实是咱们这里不好养马!一则,没有马场,马不好养。二则,饲养军马,粮草供不上。三则,冬日里是真冷。什么都跟不上,过一个冬,战马倒下一批,再过一个冬,再倒下一批。” 那也不至于五千军马就只剩下三百了。 行吧!你现在说什么都行。林雨桐起身看着桌上的地图就问说,“现在,咱们得先想办法,弄一批战马来。得快!从别处征调,来不及了!如今天冷了,雪是说落下就落下了,道儿阻断,什么也过不来。” 是! 王威起来,“除非从散户征调!” 拉车的马上的了战场?这不是扯犊子呢吗? 林雨桐问说,“可有马贩子!只要能弄来马,其他的都好说。你在这里驻扎的久了,情况你熟悉。好好想想,哪个马贩子能用。” 是! 说完了,林雨桐就起身了,“这里是你的大帐,还是你的!给我找个安顿的地方,不一定非得在军营,一个庄户院也行。” 那岂敢? “行了!不要客气了!我也就是住几个月,等开春了,危险去了,我就该走了。”说着就往外走,“随便一处院子够安顿我的人就行。” 王威忙道:“镇上有一户地主,屋舍齐整,他们一家上延安府住去了,这地界先借用着?” 可以! 地主家的院子,爷就是砖瓦房盖满了,后面窑洞也拾掇的齐整。关键是院子里有一口水井,用起来方便。 就这么着,林雨桐暂时在这里安了家。 陈开低声道:“这家原先是个地主家,后来地主家的姑娘给王总兵做了妾,这宅子就陪嫁给那个妾了。” 是说,这其实是王威在镇子上的家。 假装不知道吧!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着。 晚上歇在窑洞里,这算是安置下来了。歇了三天,王威终于来了,“臣找了个当地的马贩子,他说他能赶在年前,弄来一两千匹马。但就是……他手里的本钱不够。” 林雨桐‘哦’了一声,“那你把人带来吧,我见见此人。” 她见到的是个壮汉子,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木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估计来见的是谁,王威跟此人说了,他浑身都绷着,也不抬头。 见了面,只梆梆梆的磕头,一句话却也不说。 不知道是紧张的缘故还是别的,林雨桐只得叫起,主动问起来,“你贵姓?” “草民姓高。” “一直做的是贩马的营生?” 是!草民认识不少马贩子,大宗的从蒙古买马,怕是得叫人警觉。草民想分散开来,一人有个一两百匹,聚起来也不是小数目。但就是一点,真没本钱。贩马从来都是十数匹,最多二三十匹,如今这么大数量的,草民从没碰上过。 银钱的事好说。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的凳子,“你详细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弄,走的哪条道。这事很要紧,出不得一点岔子。” 王威在边上皱眉,“高迎祥,只管说便是!在娘娘面前,容不得这般吞吞吐吐。” 林雨桐看了王威一眼,叫他闭嘴!一个马贩子,叫他跟皇后对答,他能适应才见鬼。 把王威看的缩回去了,林雨桐刚要跟这马贩子说话,突然反应过来,王威叫此人高迎祥。 高迎祥吗? 人人都只知道闯王是李自成,却全不知,‘闯王’这个称号,最开始是属于这个人的。别管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是他的部属。两人都是先投奔此人的! 后来,此人被巡抚孙传庭击败,战死之后,李张二人才冒头的。这人的能耐很大,不过就是运气不咋好,要不然真没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事。 这就是那个高迎祥吗? 对的!高迎祥是马贩子出身! 还有一种传言,说是高迎祥是李自成的舅舅。 高迎祥来了,那么李自成还远吗? 林雨桐不由的打量这个瞧着有些木讷的汉子,脸上也木起来了。她觉得她现在拥有的班底,很强劲。真的!超豪华造反阵容! 就问四爷你怕不怕! 有点小嘚瑟,但也有点小纠结。因为大明末年这些造反的首领,那也属于超有个性的。 个性这个东西,他代表的意思是:这些人不好掌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娃们快开学了,各种实践作业要补,今天的更新的迟了一点。 第 499 章 明月清风(75)二更 清风明月(75) 去球滴! 管他什么出身,我用了就是我的人! 高迎祥这人能力是有的,他这个闯王的名号是推举出来的,李自成的是自封的。从这里就知道,这个人说要去干这件事,他敢应承,那就是真能干成。 行! 林雨桐写了一封信,盖上一方小印,“拿着这个去延安府调银子,我再打发一队锦衣卫跟你一起去。” 高迎祥愣了一下,真给银子呀!这么利索?他不敢多想,立马起身恭敬的接过来了,“您放心,草民年前一准回来。” 嗯!去吧!等你回来,我向朝廷给你请功! 一个马贩子,朝廷会给什么赏赐?这话之前只怕都不信,可朝廷因为番薯册封的陈家父子,不也是普通人。那又怎么了? 所以,这个承诺,高迎祥真信!捧着信纸,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事不小,但林雨桐还是绕开了王威,直接叫高迎祥去办了。 王威不敢言语,见林雨桐没有吩咐,这才告退。 林雨桐却在琢磨,我管他什么出身呢,只有官逼了,民才反的。要是还能活下去,反个屁呀!那张献忠不也找门路去当了捕快吗?所谓何来,还不是想要出人头地。 只要还能活,还有活路,谁反呀! 不管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他们都是先犯了死罪的!他们不反是死,反了大不了也就一死。所以,那么多过不下去的人,宁肯逃荒也不挑头反,为什么的?因为风险大,对吧? 张献忠后来又钻营的入了行伍,就在王威的手底下。他们一伙子闹事,一共十八人,王威军法严酷,全判了斩刑。可十八人中,只张献忠年纪最小,多人求情,十七个人都被斩首了,只张献忠侥幸逃了一命。这才有了后来乱了大明天下的张献忠。 李自成呢,这家伙也不是啥好命的人。说起来,许是冥冥中注定的。朱元璋生在贫寒之家,给地主家放过牛,后来还去做了和尚,就只为了活下去。这个李自成也差不多。也是家里穷,家里把他舍出去到寺庙了当了和尚。因为生他的时候他爹梦见一个穿着黄衣的人入了土窑,就给他取小名就叫黄娃子。黄娃子在被舍去当和尚之前,给地主家放过羊。 最后放羊的娃子把放牛的娃子打下的江山给掀翻了。 想到李自成这些经历,林雨桐就对李自成是高迎祥外甥这件事存疑了!是亲舅舅吗?别不是拐着不知道多少弯的吧?要不然亲舅舅好歹贩马能挣几个钱呢,外甥怎么会苦成那样。 她把疑惑压在心里,而后琢磨启用这些人的可能性。 要说李自成心存大志,要如何如何,这话说给狗听,狗都不信!他是和尚当不下去了,都二十一了才去当了驿卒。后来因为丢失了公文,被裁撤了。而后又回乡了!回乡之后他娶了一房媳妇,那媳妇给地主家当过小老婆,但穷汉不挑妻呀!就把人娶了回去!估计是日子不好过,他借钱度日,先是因为欠了一个举人的债,还不起。举人把他告了,他被衙门打了板子。好容易被朋友救了跑出来了,想想气不过,干脆就把举人给杀了! 杀了人回了家,好巧不巧的,又发现老婆韩金儿偷汉子,那男人是村里一个叫盖虎的人。得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老婆和奸夫都给杀了。杀了三条人命,老家不能呆了,但是他还是去了甘肃,在那边投了行伍。 从这些轨迹上看,若是有一个好前程朝他招手,他还会想着造反吗? 不会!他只会想着保住自己的高官厚禄。 再想想这些人的能耐,反正大明的武将干不过人家。只有有能耐,那咱就用! 于是,林雨桐当即叫人给孙传庭送信:招募青壮入伍。 这次招的不是边军,而是亲卫营! 啥是亲卫营? 陕西各府县,到处都张贴着告示。围着的人里里外外好几层,并没有听过亲卫营。 这边有人问,那边就有人答,说这亲卫营就是皇上亲领的军营。 皇上亲领?这是要往京城去呢? 是! 说是只要选上亲卫里的亲卫,能跟着皇上的那种,最低也是九品校尉。 这还了得?九品校尉呢,有钱有粮,一家子还能安置到军垦里,只要干活就饿不死,那干啥不去呀! 张献忠看着衙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再想想之前来衙门里提库银的高迎祥。带着高迎祥的那两人他见过。跟买他的枣子的人是一拨的。知府对这两人巴结着呢,只要不蠢就能猜出来,之前买自己枣的人到底是谁! 机会就在眼前,要留在在衙门里继续当捕快吗? 去球的!下九流的行当,当一辈子也是个吏,可去了亲卫营,一进去就是官身。当即就脱了这身皮子,找征募处,咱去! 米脂一处街道上,一个拿着破碗化缘的少年和尚,被挤的往前推。四周都是扯着脖子相互交流的人群。 这个说,“皇上就是当年那个简王……” “给简王当亲卫?” “是呢!咱们信简王,简王也信咱们。亲卫都在咱们这里选。” 是吗? “是!那李家铺子从南边进货,就说没听说在那边招亲卫营。” “那得去!有吃有喝有衣裳穿,还有银子拿……” “那也不是谁都要的!就要十五岁往上,三十五岁往下的……” 十五岁往上? 这少年和尚一算自己的年纪,自己这不也刚卡到了十五岁上么。扔了破碗,化什么缘呀化缘,咱去应招去。 才从人群里出来,就听到有人喊:“李兄!李兄!” 扭脸瞧去,是高一功。 高一功乃是监狱的狱卒,来来去去的,反正就认识了! 他站住脚,高一功急匆匆的过来,“可是要去应招?” 正是! 高一功拉着他就走,“先去家里,咱合计合计!不管到哪里,都是抱团好出头。咱们本乡本土的,想去的只怕不少。要去咱一起去!” 成啊! 晚上家里聚集了百十号人,大家一块愁的是什么呢?是待遇这么好,肯定要去的人特别多,怎么才能被选上呢? 别到时候没被选上,再被退回来那可就完了。谁知道人家这得选多少人呀? 多少人都行! 林雨桐跟宋先生道:“亲卫营可以细分嘛!亲卫步兵营、亲卫骑兵营、亲卫火器营、亲卫独立营。来多少,那就要多少。” 亲卫营自己带,这就是嫡系。带几年,然后往下面各行省的驻军里掺沙子。要不了五年,就能把老一拨将领替换一遍。 陈法操心的是,“那么多人,怎么安置?” 好办!王威手底下那三千人呢,给我挖窑洞盘炕去,还就不信了,没个安置的地方。 于是,从雪飘落的那一天开始,各地征募来的兵就被陆续送来了。近处的先到,远一些的府县的,得需要些时日才能到。 林雨桐才要去瞧瞧募来的兵的情况呢,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个站在雪地里不停跺脚的小妇人。 这妇人一见大门开了,有人出来了,就试探着喊了一声,“那个……姑娘,是贵人跟前的人不?” 是冲着红娘子问的。 林雨桐叫红娘子让开,一个小妇人而已,怎么都不至于把人给怎么着了。她点头,叫人起来说话,“这位嫂子,有事呀?” 这小妇人就问说,“我就是想问问贵人,这募兵要女人不?我听我兄弟说,朝廷有女将军!那皇上有亲卫营,皇后咋能没有亲卫营呢?” 林雨桐:“……”话听着很有道理!但是没人知道四爷没法带兵的。这亲卫营其实就是自己的!但是有女子要应征,这当然也好了!只不过这事贸然提出来,这不是怕人反感吗? 如今有人问了,她就笑,“征募也是可以的!但是,得家里人允了呀!” 这小妇人蹭的就跪下了,“我家里人允的!我成亲没两月,男人病死了。我兄弟把我接回娘家住!我家里没旁人,就我跟我兄弟二人。我兄弟应征,就在军营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啥事都能干!那拎着刀砍来砍去的,能有多难?人总没有柴火硬吧!榆木疙瘩我在家里都砍的动,还我还砍不动么?” 林雨桐:“………………”话听起来倒是一位猛士!她看了红娘子一眼,“要是真想跟着,那就跟着吧!陈恩,你在家吧,先带着这位嫂子去安置吧。” 这小妇人忙道,“不用叫嫂子……我叫高桂英,我兄弟叫高一功……” 高桂英?高一功? 林雨桐上下打量了这个自称是高桂英的女子一眼,然后眨巴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高桂英是李自成娶的第二位妻子,高一功是李自成的小舅子,也极有能为。 而这个高桂英呀,拉了一伙子妇人成军,组成了娘子军。跟着李自成,也是驰骋疆场的人物。 陈开看着跟陈恩一起进去的高桂英,低声道:“很有心眼。” 是啊!提了她,提了她兄弟,这在自己心里就有了一点印记了。那么些人,想出头难。这是个抓住机会就能往上窜的人。 挺好的! 林雨桐一路走的都挺高兴的,她得叫这支队伍迅速成军,蒙古兵患之后,她不打算先回京了!这一支见了血的人马,她打算带着直奔山东,把那一伙子闻香教先给灭了再说! 从西杀到东,她得叫这支人马,杀出几分威风来! 宋先生眉头一只没松开,“娘娘,临时组军,怕是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 哈哈!那是你不知道这些人里,都藏着什么人的大鳄!你没信心,但我是信心十足!它一旦成军,必然是一头怪兽,驾驭好了,我能叫它所向披靡!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00 章 明月清风(76)三更 明月清风(76) 前后半个月,各个县府招募来一万两千余人。 两百多锦衣卫分散管理。 反正王威没能插上手。现在给他的粮草就是三千人的,一点多的都没有。而皇后那边一万多人,粮草已经陆续的送来了,是孙传庭亲自督办的。 这个粮食凑的不容易,真是勒紧裤腰带给备出来的。 在军营里,没别的!这地方实力为王。 第一,你得叫他服你。 第二,你得叫他亲近你。 有这两点,就足够了! 擂鼓集结,咱们先见见面。 空旷的野外,风肆意的刮着。最前面是用木料搭建起来的台子。林雨桐站上去,看着还不太肃整的队伍,没有动怒,由着差不多都集结起来了,下面还嗡嗡声不断的时候,抬手敲了一下鼓! 喇叭的声不太大,但这个风向挺好的,顺着风向来后面多少能听到的。 等安静了下来了,就听到队伍中有人喊了一声,“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人一喊出来,近处的都跟着喊,紧跟着是远处的跟着喊,一声高过一声。 林雨桐抬手往下压了压,“我是皇后,皇后是我!但我要以皇后的身份站在这里,就又觉得羞愧的慌!皇后母仪天下,可天下的母亲没有一个人会舍得亲儿子奔赴战场。所以,我才说,要以皇后的身份站在这里,我亏的慌!” 下面一瞬间的就安静下来了! 林雨桐这才道:“所以,今儿站在这里的,不是皇后。是你们的战友,你们的袍泽,是甘愿跟你们一起上战场的人。皇上想来,但来不了!天下的事一件一件连着一件!你们要问,什么事能比战事还大?我来告诉你们,吃饭的事,就比战事还大!朝廷的动向你们都知道,皇上一手惩治贪官坏官庸官,一手着急推广高产耐旱的良种。前者,是皇上担心百姓被欺负被压迫被庸官所误;后者是皇上怕天下子民饿肚子。皇上之前赈灾来过山陕两省,他见过百姓吃不饱饭是什么样的!因此,皇上说,这天下的事,再没有比吃饭更大的事了。” 好!万岁!万岁!万万岁! “吃饭的事大,战事谁来呢?”林雨桐就道,“皇上说,我大明自来不缺勇士猛士壮士!不缺心怀天下苍生,拯社稷于危,救万民于水火的慷慨之士!于是,皇上放心的叫我来了!我一妇道人家,皇上不担心吗?我走前这么问皇上的,皇上说,不担心!若有难,这天下自有英雄来助你!他始终坚信,他的子民里处处有英雄!之前我还不信,而今,我信了!站在这里的,都是心中有大义的英雄!” 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康年站在外围,心说,能当皇上皇后的,大概都是骗子!都是玩|弄人心的个中好手!他见过皇后的身手,那真是相当了得。他以为皇后上来,当展示武技!可谁知道,皇后给她自己定义了一个:妇道人家! 妇道人家遇到难处了,英雄们来了! 听听这会子吆喝的声音就知道,这个莽汉子都激起斗志了!都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英雄了! 皇后没用武力服人,她开始走以德服人的路子了! 我是个敢来跟你们并肩作战的皇后,这便是我的德行!只这一点就足以感动别人。 进而,她得武力上退了一步,一是激起这些人的斗志,二是给这些人一个施展的舞台。叫他们只管大胆,毕竟,她是妇道人家,领兵打仗这种事,男人当当仁不让才是。皇后插手多了,对于他们这种出自底层什么基础都没有的人来说,顾忌就多了,他们不敢冒头! 皇后的声音传来,她说话依旧带着那么一种不知道从哪来的感染力,就听她又说:“……战争给百姓带来了什么呢?苦难!无穷无尽的苦难。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家里有父母,家里有姐妹,家里还有妻儿……一旦敌人的铁蹄踏进去,家便没有了!男儿立世,一则为家,二则为国。为家,我们得保护父母尊长,叫他们不必成了战争中的弃子!我们得保护妻子姐妹,身为女人,若是失陷于敌国,又将遭受什么呢?我们得保护我们的子弟晚辈,人祸之后是天灾,我们得想想他们若失去庇护又该怎么活呢?守护他们,护家护亲人,护住了他们,就是在护国!国不仅是国土,更重要的是百姓子民的命!” 护亲!护家!护国!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宋康年刚收回视线,红娘子就低声道:“娘娘说,请您带着人,做好分营登记的准备。” 要分营了? 是!宋康年心里点头,这些人现在都是以同乡为基团成一体的!一个县是一个小团体,一个府的几个县,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团体!这么着长期下去,就不好掌控了。 皇后说的都是亲热的话,可下手却毫不犹豫。 她得把这个小团体大团体都给打散了,要不然后患无穷! 但是一样的事,人家办的很漂亮,“每个人擅长的不同,咱们用的法子就不同!接下来咱们这么分,首先,请念过书的,识字的往最前面来!咱们这传达指令,总得有人看的懂指令上写的是啥吧!” 下面的人就哄笑,这个道理浅显易懂,谁都明白。 然后一万两千人里,只出来两百多人,是识字的。 在这两百多人里,林雨桐瞧见了张献忠。 她不动声色,然后又喊:“除了这些识字的,剩下的人里,会骑马的……看见东边的第一个站位的锦衣卫标兵吗?去那里排队。” 哗啦啦,又走了一些。 “会打猎,使用过弓箭的,去第二个标兵那里……” “会拳脚功夫,不管是用刀的还是用棍的,都算!去第三个标兵那里……” “会养牲口的,往第四个标兵那里去……” “会煮饭,能把生的做成熟的的……往第五个标兵那里去……” “觉得自己力气不小,去第六个标兵那里……” …… 把人彻底的给打乱了! 乱糟糟的有那么一会子工夫呢,林雨桐就下去跟这些识字的说话。她笑着跟张献忠打招呼,“壮士,又见面了。” “娘娘……” 林雨桐朝下指了指,“坐,咱坐下说话。”顺势就坐在地上了。 地上清扫过了,上面垫了一层干土。她这一坐,围着她就都坐下了。 坐下就问各家的日子,她不光问,还说她自家,“……日子都艰难,我家也一样。我父亲是举人,可家里也就是七十亩地,一年勉强够吃。后来想搬到城里,买不起房子,我哥做主,还卖了二十亩,就是一能容身的小院。” 说的多了,后面就有个看着年岁不大的小伙子问:“娘娘,宫里啥样呀?” 林雨桐就笑,“等以后带你们进宫去瞧瞧。其实呀,也就那样。那也是老房子了,工部天天上折子,说什么殿该修了,都漏雨了!又说,哪里该上漆了,漆都掉皮了!可皇上也难呀,在家算账,掰着手指算计这里算计那里的,算来算去,有那银子还不如给辽东呢!修什么呀修,不修了!拖着吧!” 这话亲切的很!就跟拉家常似得!谁家不是计划着要修这么要弄那里的,结果只有计划,却没行动,反正钱用着用着就没了!总说等有钱了就修,可啥时候才有钱,鬼知道呢! 但皇后又说了,“咱们难,蒙古和后金,比咱们还难。他们比咱们往北,这冬天就更冷了!以前呀,南方是四季如春,冬天鲜少落雪。有些地方一年三熟。可如今不行了,一年三熟的地方都落雪了!这样的气候,几百年轮一次!上一次的时候是宋朝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冬天南边下雪,冷的厉害!持续了一些年,慢慢就缓过来了……” 这边话没说完,就有人接话,“家里有人信那个啥教,说是无道才遭天谴!” 这话一出,张献忠赶紧呵斥,“住嘴!胡说什么!” 林雨桐摆手,朝那孩子道:“没事,言者无罪!便是你不说,还是有很多人说的!只是当面和背后的区别而已!自来都是这样,觉得这是帝王之错!可若是帝王罪己,便能改变这状况,皇上天天下罪己诏都行!可问题是,没用呀!皇上和我,自来信的便是‘愚公移山’,山挡住了咱的路,那就把山挖开!办法笨,但只要想法子,就一定有用!天是啥谁也没见过,但人的力量有多大,能改变啥,咱是见过的,对吧?” “对!”一个光着头的少年应了一声,紧跟着又接了一句,“我是真信人不信神!我在寺庙里这么些年,要是神佛真有用,我早过上好日子了!我早起给他上香,晚上给他添烛火,我说,我不要别的,佛祖啊,你就叫我半夜不饿醒,饿醒手边有吃的就行!求了这么些年,啥也没求来!倒是来了这半个月,我不敢说全吃饱了,但也没因为饿的狠了,半夜睡不着过!所以我说,求神佛没用,人要是想办法,就有用!” 说的人都跟着笑! 林雨桐这才问说,“你说的很好,很有道理!你叫什么?” 这光头挠头嘿嘿的笑,“我叫李鸿基……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黄娃儿……叫我枣儿也成!” 李鸿基?黄娃儿?枣儿? 林雨桐看向光头就知道了,这是李自成! 李自成这个名字是他后来改的,他原名就叫李鸿基! 啊哦!你还真来了呀! 这副牌的主牌基本凑齐,不大干一场更待何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01 章 明月清风(77)一更 明月清风(77) 成军的消息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又是一年年底,城外忙成一片了,九月黄河决堤之后,百姓迁移了一部分,但每年还是有不少人奔着京城来,在京城外住着赈灾所,白天基本都是有差事的。停了差事过年,大家就少挣一口吃的,没人乐意。 灾民不停工,那分管的官员就没有假期。不光是分管的官员没有假期,就是朝中的大臣,请问今年有假期吗? 四爷很仁慈,轮换着值班吧。 大年初一谁谁谁,大年初二谁谁谁。完了还得分白班和夜班。这谁受的了呀! 年底了,有人就尝试着,不行咱致仕吧? 拿着折子,都打算好了,跟皇上说的时候一定得是声泪俱下的那种。反正是咱这年岁不小了,实在是身体不成,就放我回乡吧。不是不想当官的,但是这官当的,起三更熬半夜的,每顿都在衙门吃!衙门吃的也不是不好,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粗细粮搭配,不敢说这个吃法不好!但是,我想的是有几样小菜,邀几个朋友,请几个歌姬,摆一桌精致的菜色,在暖亭里隔着纱帘赏雪畅饮。 不是这样的,端个餐盘,每人一份。吃饭的时候还得被下属骚扰,问公事上的事。皇上就跟长着千只眼似得,这件差事三天完,他都估算好了,就三天。你想假装迟一点,第四天交差,缓上半日行不行? 不行!皇上身边那些御前行走,练的好腿功,他们总是会出现你在真的完成后的一个时辰之后。这一个时辰没见你递请见交差的折子,那完蛋了,人家就追来了。 据说,皇上给这些人赏赐了靴子,赏赐了绑腿,赏赐了大的毛皮斗篷,甚至每人每月能多两斤油,两只鸡三斤鸡蛋的供应。 这比一品大员的待遇都好! 一品大员,内阁军机要过年了,得到什么赏赐了吗? 得了!一人一副春联。 剩下的干的好的,皇上也有嘉奖,奖什么呢?一人一张‘福’字! 诚然,皇上的字写的吧,已然有大家风范了。但是,给赐这么个东西,是不是有点太抠了。 当然了,皇上的话是这么说的,皇上说,“皇家现在没有私库了,朕也不能动户部的银子,那是属于朝廷的。朕自己呢,又不会持家。你们也知道,皇后今年过年都不能回来,宫里没人操持。等明年吧,明年皇后回来就好了。” 呵呵!但愿吧。 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呢?是想说明这官当的,感觉你得有情怀,感觉你得是特别痴迷于权利,要不然,这官当的,好处真不咋多。 感觉稍微懒点的人,迟早都得因为误事被治罪。那就不如赶紧撤吧,咱致仕。 等坐到皇上对面了,他这边还没把准备的那一套说辞摆出来呢,皇上瞧了一眼就道:“致仕呀?也是,朝廷的这点俸禄……确实是少了些……” 不是!皇上,你这说很吓人的!臣不是觉得俸禄少养不了臣……不是!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臣不在乎这点俸禄吗?那您这岂不是说臣家里是巨富?别呀!回头您再叫人翻旧账。 他只得咬牙道:“臣年岁大了,孩子们也都长起来能养家了……”所以,臣是回去等着儿孙养的,不是说我家真的特有钱那种!您别误会! “身体不好了?”四爷放下折子,“每十天,太医给你们诊脉一次,哪里不好了?也没见太医院报上来?”说着就看王成,“去问问太医院,是哪个太医看诊的?哪里疏忽了吗?查一查脉案……” 这大臣就有点想哭,是的!要说皇上对臣下不好吧,那真没有!十天一次平安脉,风雨无阻。而且,真要有不舒坦了,朝廷给免费诊治,药汤药丸这些全不用自家开销。所以,自打皇上登基之后,朝中大员,基本都没有过大病。稍微有点症状,几幅汤药下来,好了!好了就继续干吧!连个告病假的机会都没有。 这会子怎么说,坚持人家没诊断正确,或者说指责人家差事有失误,这算是诬告吧! 没法子了,他只得跪下,“臣……臣实在是累了……有点……有点撑不下来了。” 哦!太累了? 四爷就问说,“朕基本都能保证你们有四个时辰的睡眠时间。怎么还会觉得累呢?四个时辰,除了十岁以下的孩子,这个睡眠时间不算少了!回去吃饭完,活动大半个时辰,也就能休息了。晚上的其他活动多吗?” 这家伙一个人能养十八房小妾,你不累谁累? 这么一问,这位大臣不敢言语了,事实上十八房小妾他再不去后院,人家都有想改嫁的了!可这话不敢再往深的聊了,再聊下去皇上又得提大明律了!大明律允许你们纳几个妾来着? “臣……臣许是没安排好时间,回头臣再试试……” 嗯!试试吧! 四爷把人打发了,这家伙毛病不少,但却是少有的在冶炼上有些造诣和见解的。如今这样的人特别缺,不包容小毛病,用其能用的,还真人手不够了! 这件事传出去,好些年前打算递折子开溜的,都缩回去了。 可饶是这样,把人都累成狗了!可你也没法说皇上不仁慈,不体恤!比如,事假,真要请,也是能请到的。 父母病了,叫太医院的大夫给诊治,也真给你放假叫你回去伺候父母长辈去。 妻子病了,这个也可以,你可以请假回去照顾。但是小妾不行! 孩子病了,那必须得回去,你说家里有人照看都不行,给你放假,你回去看顾,一直到孩子痊愈再来。 父母病逝了,请假这个没问题的。但只要干的还行的,丁忧的折子都被夺情了。这证明朝廷需要你,下面的人是不会有怨言的。 子女婚嫁,这也是可以的,请假就给你。如果你要回老家,那你这假期可能就有点长了。你找人替代你把你的差事干了,但是,回头你得加班补足你的这部分。就是属下你也不能白使唤人家,不是说给点经济补偿就可以的。但是呢,皇上还是会象征性的赏赐点什么,给新人赐福。 所以,这样的皇上叫大家很纠结。 面上都得夸皇上,勤政啊,真是太勤政了,除了太|祖那个讨饭的吃过苦的,还有那个以造反出身的成祖,其他皇帝加起来都没你这么勤政呀! 太|祖那是小心眼,权利攥到手里谁都舍不得给。 成|祖那是个战争贩子,人家招惹他他要打,人家不招惹他,他找茬也要打。 但不管怎么说吧,这俩位是真勤快。 可再勤快,没把大臣逼的跟他一样勤快吧!如今这位却有这么点意思,他勤快,大臣得跟他一样勤快,这就有点过分了! 嘴上夸呀,心里免不了腹诽:天下是你的,又不是我们的!我们这么拼命凭什么呀? 四爷才不管他们那一套呢,到哪都有佛系的那一拨人。可只佛系不行呀,得往出冲! 尤其是今年,剩下我一个人过年了,我这过的什么年呀?我过不成,大家也都别过了吧!干活干活!都来干活! 人家张献忠和李自成都在拼命的干活,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有什么理由不来干活! 四爷还提醒王成,“两荤两素不变,但是荤菜里,得有一个纯荤的菜。” 纯荤的什么菜? 四爷想了想,感觉很长时间都没吃红烧肉了!伺候的人都是呆板,咱是秉持两荤两素不做戏,但能不能勺子里给我偏一偏呀! 他就说,“红烧肉吧!” 王成心想,这怕是想皇后了吧!皇后做的红烧肉,能香半拉子皇宫。 于是他就问说,“要不然捎带点什么给娘娘带去。” 不用了,咱们忙着过年的时候,她忙着备战呢。不等东西捎到地方,她就该启程往回赶了。 “二月……”二月就该回来了吧! 回不了! 林雨桐缩在炕上,腿上盖着羊皮褥子,手里拿着解冻过的杏子,口味怪怪的。这是给四爷送了红枣之后,四爷叫人捎带来的。想来是夏天叫人存在冰窖里,天冷了,能放了,这才给自己捎带来了。 吃着——也还行! 她一边吃一边看地图,“二月能赶到山东就不错了!从山东回京城,就比较近了……三月初吧,要是顺利,三月初就能回京城了。” 陈法低声问说,“那您今年这年……怎么过?” 还过年呢? 林雨桐看红娘子,“去看看,张献忠他们有没有消息……” 是! 张献忠带着人往北边去了,探看蒙古那边的消息,想来也该有消息了。前两天,高迎祥带着人,弄回来了一千八百多匹马,凑凑活活,把一些状况不好的马剔除掉,能凑出两千匹马来! 这个仗怎么打,皇后没说,只是一天天的,不管干啥,眼睛都没离开过地图了。 陈恩端了一碗羊汤来,“您该吃饭了。” 又是这个!吃的人冒火! 林雨桐才把饼子泡进汤里,王百户急匆匆的就进来了,“娘娘,张献忠回来了!” 回来了? 林雨桐蹭的一下蹦下炕,饭也不吃了,抓了大氅裹在身上就往出跑,“人呢?人现在在哪?赶紧的,弄饭?把炕烧热……再送丸药过去,看有没有冻伤的……” 张献忠就在前面的厅里,没见人,心却热乎起来了。不等他迎出去,皇后就已经进来了,不等他见礼,先拦了,一把摁的他坐了,紧跟着大氅就给盖在腿上了,“辛苦!辛苦!平安回来就好!” “娘娘,蒙古有异动。”他急切的道,“您说怎么办,臣这就下去准备。” 林雨桐含蓄的笑了一下,“我就是会点拳脚功夫,行军打仗,我是外行。这么着,咱们开个会,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来定。”我得依仗你们呀! 宋康年心说,皇后进能要人命,皇后退就有人为她拼命。这个皇后路子有点野!也比较投脾气! 他觉得,以后站在朝堂上,他也一定站皇后一边。 凡是有损皇后利益的,都该被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02 章 明月清风(78)二更 明月清风(78) 说开会就开会,人都喊来,坐在大厅里说吧。 大厅里拼出来一个长桌,林雨桐坐在最上首,其他人分坐两边。地图就挂在他背后,怎么干,你们说了算。 大老碗里泡粗茶,一人一大碗。林雨桐抱着自己的碗,捂着手呢。 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林雨桐就笑,“怕甚,咱自己人,说好说坏,还怕谁笑话呀!也别怕败了,败了怎么了?皇上一登基就说了,不许以成败罪将领。只要处置是恰当的,不敌人家就不敌人家嘛!打了败仗就杀人,那没有的事!今儿我也先说几句,就是都放着胆子来!我别的见识没有,但却也知道,好的将领是教不出来的!把兵法谈的头头是道的,那叫纸上谈兵!有谁不知道纸上谈兵的典故,回头问宋先生。你们就记住我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将领是战争中打出来的。你打过胜仗,打过败仗,胜是为什么胜的,败又是为什么败的。在实战中把这些都摸索出来了,那就是将帅之才。百战余生者,皆可为将帅! 这次也一样,便是败了,又怎么了呢?我们的将士见血了,这就是成功。我们选出来的将领,第一次在战场上作战了,这就是成功!没有血的洗礼,军依旧是不成军。所以,我才说,放胆子来。集思广益!大家合计合计,取各家之长!人家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咱们不是臭皮匠,咱们还这么一群人,我还就不信了,顶不了一个诸葛亮!” 众人哄堂一笑,气氛都松了。 后面一个光头的,不是李自成的一个,好似叫王自用,人称王和尚。他哈哈的笑,“那啥,咱不是没开过这种会吗?不知道咋说!” 林雨桐抱着茶碗,“就是人家要打来,咱要咋干。咋想的就咋说,又不是考秀才中举人的读书人,我还非得听你们文绉绉的说话呀?要听那个满朝的大臣哪个不比你们说的动听?跑这犄角旮旯听你们扯犊子呀?” 众人又笑,对嘛!跟土匪山寨似得,商量着咱明儿把哪打劫了,这个调调大家就比较舒服了。 林雨桐点了宋先生,“宋先生打个头。” 宋康年笑了笑,就起身,说了两点,“第一,咱不能要战俘,眼看过年,这仗打起来,是正月。料理完战场,这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了!真要那么多战俘,咱养不起!饿着又不人道。杀了,就结下死仇了!今年入秋前,蒙古大汗跟咱们朝廷还做着生意呢。羊毛毛皮就没停过。军里换了一次冬装了。所以说,朝廷应该不希望跟蒙古结下死仇……”说着,就看林雨桐,像是要确认这个话。 林雨桐点头,起身去地图上指给他们看,“东北是劲敌,他们在拉拢胁迫蒙古一些部落,甚至开始跟蒙古联姻,用以壮大自己。而被后金拉拢去的部落,又不服蒙古大汗管束。林丹汗想跟咱们联手,对付后金。这与咱们来言,是有利的。此次扰边的部落,林丹汗管不了。它属于鄂尔多斯部,亲近后金。但若是杀鄂尔多斯杀的狠了,林丹汗为了宣布其对鄂尔多斯的掌控,闹不好会跟咱们翻脸,哪怕只是暂时的翻脸……”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后金团结,想左突右冲的拓展他们的地盘。这对蒙古和对大明都是威胁。蒙古不团结,这才给了后金和大明机会!后金跟一些部落联姻,大明跟林丹汗结盟,是这个意思吧? 对! 领悟了这个意思了,就都看宋康年,表示听懂了。 宋康年这才道:“第二呢,就是不占对方的地盘!没意义!他们活不下去了,才一直想南下的!那咱们要他们的地方除了惹争端之外,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所以,守着防线不失,但绝不占对方一寸土地。” 这个都懂。 “在这两点的基础上,怎么安排,诸位都说说。”宋康年定下了一个大的方向和方针,就不再言语了。 宋康年对面坐着的是高迎祥,这位带了马匹回来,立下了功劳。他表示他要入行伍,骑兵里确实没有比他骑射能力更好的了,于是,他统领的是骑兵营。 加上年纪大点,又身带军功,因此,稳稳的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我才从蒙古回来,他们比咱们这里更冷,日子更苦。放牧得追着水草,走的更远。部落里人口下降的很快,扛不过气候,四十岁往上的,不论男女死了五成了,今年新生的孩子,夭折了七成……所以,谨防他们劫掳人口。” 林雨桐没抬眼看,但心里却对高迎祥高看了一眼,不愧是第一代闯王。这个脑子呀,真的很好用!不是说他有多爱民,他是在看到自己的态度之后,马上调整了他的看问题的角度。那就是一定得跟上面保持一致。 皇后口口声声民为先,那哪怕是战争,第一个角度一定是,民是否受影响。 这点调整,就叫人觉得,此人的格局上来了!他把他放在了一个统观全局的位置上。 跟此人比,处于少年和青年这个年纪的张献忠和李自成就有些不够看了。 张献忠就道:“咱们的人没上过战场,杀人……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心存胆怯。但是,这次不想输,想把人挡在咱们的大门外,是不是能换个角度……不攻人,攻马!蒙骑兵擅长马上作战,失了马,战力下一半不止……他们远来,咱们静等,调整咱们的人只对着牲口使劲,没人不敢下手的人!咱杀羊宰猪的,谁都干过!没问题。” 这话才落下,一人嘿嘿嘿的就笑起来了,“最好能安排人手,比如三人一组,专攻落马之人。不是非得把这些人怎么着,是得叫他们自乱阵脚!好家伙,落马了就得被三人围攻,这谁受的了呀!这个时候,他们会怎么办?他们的骑兵会来救!一马坐两人,行动受限,动作受限,就是撤离也没那么快。这么一乱,战场可就大乱了!这相当于杀一马,便能废一马两人……” 林雨桐朝这人看了一眼,陈法过来添茶,低声道:“这人叫罗汝才……” 嗯!此人肚子里倒是有些诈术! 她点点头,朝对方挑了个大拇指,这主意不错。 此人便笑,瞧着颇为真诚的样子。 李自成不停的扒拉着他长的要长不长的头发,似是十分苦恼,不知道该不该说一样,犹豫着一直没开口。 林雨桐就道:“说嘛,怕甚!想到啥是啥?” 李自成这才道:“娘娘……我想的这个,不一定行!” 没事!行不行的,先说说。 对方朝外看了看,“今冬雪不多,旱!我瞅着,最近也不像是要下雪。想着下雪了蒙古兵就来不了了,这场仗就得延后。但根据咱在这里过活了这么些年的经验,这不像是要下雪。若是不下雪,地就是干的,草都是枯草,就爬的满地都是。攻马,诈他们,都对!但是呢,最有效的法子,还是火攻!”说着,就朝后喊了一声,“那谁,捡个土坷垃来!” 就有人出去拿了土坷垃来,他拿着土坷垃在桌上画,“这里设伏……这里咱们挖隔火沟……这里一道……这里一道……”正画着呢,想起来了,他又看宋康年,“宋先生晚上给我们讲课,不是说有那么什么迷魂阵还是啥阵的……把这阵里添上火成不成呀!只留一条不着火的道儿,就是生路……生路的路口,能杀人杀人,杀不了的,攻击马!不能直接往死的弄,死了就堵住生路口了,得叫它受伤跑它的,跑出三五里,马不行,人也没马骑了,它不退兵都不行了!损失了这么些马,只一个部族,几年都缓不过来……” 说完,把土坷垃一扔,“这么着……成吗?” 林雨桐都想喝彩,理论上,这是行的!且是个代价最小的法子。 宋康年皱眉,“这般大的阵,摆出来不容易……” 林雨桐就笑,“宋先生,这不还有我呢吗?我帮你!” 兵法上确实是留下了许多阵法,这不是武侠小说那一套,是古代打仗真有设置这一套的!一旦进入,绕半天都绕不出去那种! 这种玩意,自己也会。 这会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细节补充完整了! 还别说,打仗这个,可能真靠天赋呢!有些人就这么容易开窍。不用的时候他都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坐在这里天马行空的说呢,但其实都是可行的。 说干就干!设置阵地这种事,得有人警戒,得有人防着有探子靠近。林雨桐这才知道,这里还招了盗墓出身的,小偷出身的,什么人物都有。当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高桂英和红娘子,拉了一支不足百人的娘子军。她们在挨个村的告知呢,听到动静别怕,家家都有菜窖,先藏菜窖里!要是没有菜窖,就几个合一块,先把眼前的这场战事扛过去再说。但就是一点,妇人和孩子别处菜窖。男人们,家伙什拿手里,每个村村口都有人帮着守着。若有预警,大家都上手!砍倒一个,不论死活,赏金二两。 金子二两,就相当于二十两银子!就是十个人围攻一个,一人还分二两呢! 一时间,铁锹锄头镰刀菜刀石头,有啥是啥,人多咱不怕呀!挣银子呢! 蒙古这一支知道这里有驻军三千,也知道刚成军了一万两千人马,但这该是没战力的!不是没有犹豫,关键是,一万两千人马所囤积的粮草,这要是得了去,解决了大问题了! 于是,就这么给冲过来了,一头扎进了这么一伙子才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给设置的陷阱里……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03 章 明月清风(79)三更 明月清风(79) 杀! 杀!杀!杀! 林雨桐站在瞭望台上,千里眼拉开,整个战场都在眼里!确实是有人不敢杀人,但也确实有杀人如砍瓜切菜的!这是正常的! 但是攻击马,都舍得! 战场从来都不好看,火、血、喊杀声,哭喊声,到处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这个阵极大,留了好几个生路出口,出口就有人把手,一闪身,尖锐的长|枪指奔马刺去!有些落马,有些没有。没有落马的身手拉了落马的上马就走。 受伤的战马,马上驮着两个人。林雨桐扫了一眼,这样的伤情,最多跑出五里路,马儿就得倒! 这样的场景在战场上随时都在发生。若是有那落马的,没跑,或是没人救,那对不住,三个人一组,练手就给绞杀了。 这场战争,林雨桐一直没有上手,直到对方鸣金开始收兵,带兵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领。这是下了撤退了命令了! 林雨桐这才下来打马冲向战场,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很多人都瞧见,皇后冲出战场,搭弓射箭,一箭三射,三支箭羽冲着敌方的阵营而去。一支正中对方将领的脖颈,一支射倒了王旗,一支射倒帅旗! 这变化只在一瞬之间,而后战场好似都静了一下一般,紧跟着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林雨桐骑在战马上,战场上尘土飞扬。高迎祥打马过来,“娘娘,这一战……咱们胜了。” 是!这一仗咱们胜了。 “打扫战场!随后来报!” 是! 她御马返回,还有欢呼声不时的传来。 宋康年在前面接了,一见她就说,“娘娘擅领兵!今儿起,他们都拿娘娘当战友,当袍泽!” 林雨桐笑道:“本该身先士卒的!但是,在有些时候,一味的冲到前面并不恰当!今儿这才场胜利,是你们的胜利,跟我无关!不管我射不射死对方的主将,这场战争都是赢了的!先生,他们需要一些勇气!也需要一些信心!他们比起大明的其他军队,并不差什么!” 宋康年就问说,“娘娘,可要留一半驻守?” 驻守?是说王威这人领兵打仗不行吗? 林雨桐摇头,“跟他换防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四爷会处理的,“咱们的人,清点修整十日之后,都跟我出发。有需要安顿家里的,抓紧!战死的该如何抚恤,先生来处理。军垦需要安置的,开年就有人来通知了!会沿河设立军垦,安置家属。” 是!宋康年先问了,而后才问说,“都带走,不留吗?” 不是没想着就地留人,而是这些人不好管束!不给修理好了,将他们放在地方就是祸患!但这话不能漏半句,这是只能跟四爷说的话! 因此,跟宋康年说的时候,她的说辞是这样的,她说:“……朝廷好清洗,军中不好清洗。军中将领很朝中官员你来我往这种事,你应该也知晓!所以,想动军中不大容易。他们盘根错节,很多都是文臣领兵……确实是有些文臣能当武职,但是……这也存在很多弊端。想改,从哪着手呢?动军中比都文臣可麻烦多了!如今,咱们这一支,是跟朝廷没有丝毫牵扯的人……先生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是要培养亲信逐渐替换掉其他人吧! 宋康年拱手,“娘娘,臣誓死追随!” 王百户心里发笑,这位宋先生怕是觉得娘娘拿他当心腹,什么话都敢跟他说吧。 于是,宋康年跟打了鸡血似得,真的去忙了! 林雨桐回去的时候,王威已经等着了。这次,没用他属下一人,只调了三百匹马而已。两万人马来犯,一万两千人对阵,竟是大胜。 他不敢想,这样的战报报上去了,朝廷里的大人们怎么议罪他。因此,他来了。 “臣,有罪!” 林雨桐叹气,“别多想,这是新军,刚成军得见血。你不要多想,打发人多注意对方的动静。这些人马修整十日之后,我要带走的!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别再大意了就是!” 是! 再想说什么吧,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缓缓的退出去,先写请罪折子吧。 林雨桐这次没给四爷写信,而是上了折子,发|明折入京。 折子先到延安府,知府阿弥陀佛了一声,叫人八百里加急往巡抚府送。孙传庭只瞧了一眼,赶紧的,打发数人沿途叫喊着往京城送! 胜!大胜! 捷报一路回京,沿途欢呼声一片。 四爷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正月的下旬了,这折子别人看的时候,那就是普通的折子。 可四爷看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折子吗? 这上面谁干了什么,都要写清楚,这是请功呢! 高迎祥、宋康年、张献忠、李自成、高一功、高桂兰、红娘子,这些就不说了!这是之前报备过的。 桐桐对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知道,这是正成的! 对红娘子知道,这是因为这是女将,她比较关注。 对高一功知道,那是因为她姐姐是高桂兰,是李自成的老婆,是再嫁之身,还组建过娘子军。为什么留意高桂兰这个第二任老婆呢,因为她觉得李自成这种人被人给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比较有八卦的料。 四爷敢保证,桐桐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收的那个宋康年其实也大名鼎鼎。 就像是她也不知道王嘉胤、不知道王子用、不知道罗汝才,不知道张妙手,不知道马守应、不知道刘国能一样。 这里面提到的每个人,他们都曾在明末的历史上,留下过自己的名字。 甚至她折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看顾粮草有功的王二,人家名字简单,但人家不是无名之辈。他是在渭北白水扯大旗造反的一号造反头子。 搞了个募兵,整了一窝脑后生反骨的,打了胜仗,嚷的满天下都知道! 多能耐呀!天下这么大,能耐的人其实很多!这些人之所以留下名字,这也是历史的偶然。遭灾严重的是陕西,于是,这些人就反了!换个地方,别的地方要是遭灾严重,那造反的人换一拨,其实事也能干成。 真不是非用这么一伙子反贼的。 对这伙子人,作为朱家的皇帝,他别扭。同样,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后人,他也别扭。 这伙子人难管的很,属于野路子! 他知道桐桐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些人能作为嫡系培养!可先天的欠缺,不是人人都能成长的那么可喜的。 四爷就盘算着,军事学堂该筹备了。泥腿子里能出一些人才没错,但还是科班出身的,用起来放心一些。 他把军事学堂这几个字纳入日程,王成就瞧见了。 这会子王成不敢说话,只心里嘀咕:皇上这是要拉自己的嫡系,跟皇后的嫡系分庭抗礼吗? 他觉得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正说不敢胡思乱想呢,就听皇上说,“叫人把大殿里再清扫一遍……看顾好屋里种的青菜芽菜……皇后怕是想吃了。” 王成才要应承,刘侨又来了,“皇上,娘娘的信。” 四爷接过来就皱眉,“不直接回京,要去山东?”说着就回头去看地图,“这是要过家门而不入呀!” 按照他们的速度,这会子已经逼近直隶了! 到了直隶不回京,穿插过去直奔山东?! 刘侨低声禀报,“娘娘将闻|香|教的所有东西,都调走了。” 你出京就奏报了,然后锦衣卫一直盯着呢。非你去把它给剿灭吗? 紧跟着四爷就明白了,她是非打出这支军队的威风不可! 可不是!乘胜而行,正是士气高昂的时候,哪有打不胜的仗。 林雨桐还怕走漏了消息,叫这些人给逃脱了。谁知道这些人这么胆大,才进入直隶,就接到消息。这个徐鸿儒反了,他说他是中兴福烈帝,还把国号改为‘大乘兴胜’。 刚一反,锦衣卫就把消息送来了。 一看这名字给取的,这家伙念过书吗?从古至今,哪个皇帝那么自称?哪个国号是那样的? 宋康年笑的都不能活了,“娘娘,杀鸡焉用牛刀?” 林雨桐:“……”是呢!高看了呀!跟脑子有病似得!这种造反的态度就很不端正!我这一万多人长途跋涉的,你就给我个这个? 高迎祥就道:“娘娘,臣选些精锐去吧,您先回京。” 成啊!计划不如变化快,白瞎了那么好的基础!他娘的你都鼓动的有人给你捐粮食了,基础这么牢靠了,一冒头你他娘的就泄气! 于是,兴冲冲亢奋的准备再大干一场的,因为反贼不给力,蔫头耷脑的回来了。 高迎祥真就从各营选主力,呼啸而去,活干的及其漂亮。 朝廷上先是接到消息,说是山东有人造反了。完了,朝上有开始嚷嚷,觉得这又是建国又是怎么着的,这是大事呀!得派谁去之类的还没吵出结果呢。结果就听说皇后打发人去了。 去了多少人马呀? 两千! “两千够干什么?这样的邪|教根子深……”吧啦吧啦的,吵吵的看调哪里去。 军机上没人说话,他们觉得这些大臣很没有自觉,他们说了又不算,可一有事,叭叭叭的,可来劲了。 这不,叭叭叭的还没完呢,在家里的折子估计都没憋出来呢,锦衣卫的消息又得了!徐鸿儒被活捉了,王森这个创教者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子孙后代,不管老幼,全都缉拿了!其中的头目,死的死,伤的伤,活捉的活捉。其他的都是民众,受皇后之命,没有惊扰。 这就完了? 是的!完了! 哦!皇上又下了一道旨意,再信此教者,子孙后代,三代不许科举,不许从军。 然后事情就真的完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皇后这是顺着大明的国土转了一个圆,又回来了! 走的时候两百多人,回来的时候一万两千多人。这支击溃了蒙古军的军队,而今就驻扎距离京城二十里处。 皇后这般声势:她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04 章 明月清风(80)一更 明月清风(80) 为啥停在城外二十里不走了呢? 因为她发现,离了她没人能管的了这一万多号人。宋康年都不行! 张献忠和李自成还都嫩着呢,且他们谁服谁吗? 这个时候就发现高迎祥的用处来了,还真是除了此人,暂时无人能领事。那就等着吧,等着他带着人从山东回来,她才好撒手。把这些人的毛病端正过来,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己不可能守在大营里的。 等高迎祥回来之后,她好好交代了他,“……借的是锦衣卫的大营,咱们的大营因为时间紧,得一年的时间才能建好!锦衣卫外处的事务多了,今年内转禁卫军。他们空出了一个大营,足够容纳咱们的人。锦衣卫的大营是比三大营还好的军营,里面什么都齐备。给咱们的人,装备随后就送去!事务就全交给你了!红娘子和高桂英以及那些娘子军,给她们单独划分地方,不许有人骚扰。她们的人数不多,等将来,给她们另外安置营地……”说着就看两人,“但你们从根上,还属于这支新军。等之后再把你们分出来!所以的一切待遇跟其他人等同。” 两人一喜,连忙应是。 高迎祥起身郑重应了,林雨桐这才道:“先修整三五天,我把陈法他们留给你!在锦衣卫里,王百户和余横水所带的人马你也熟悉了!这些人暂时也跟你们一起。在京城里,你们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我把他们借你们一年,该熟悉的你们得尽快熟悉起来。” 那这心里就稳当了!高迎祥心里明白,皇后也是怕他们不懂京城里的规矩,闯下祸事来。 林雨桐紧跟着又道:“只要占着理,也不用畏手畏脚的。等修整好了,也就是三五天的工夫,请你们进宫去坐坐。请大家喝酒。” 高迎祥看向宋康年,“宋先生能留下来吗?” 林雨桐就看宋康年,宋康年忙道:“臣留下来。” 行!军中需要文职,宋康年暂时留着吧。 但是跟宋康年单独说的时候,她也说了,“得劳烦先生帮我看顾一年。你知道的,京城这些大老爷们,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更何况见了异类,只怕更会如此。你约束他们,叫他们知道京城是怎么回事,他们需要的是了解京城,而不是适应京城。您可明白?” 明白! 林雨桐叹气,“这些人里,难保没有被繁华迷了眼的,这个得警惕。” 是! 眼看要进京城了,她忧心了。这些人撒出来是狼,带进京城就跟把狼关在笼子里似得,不想养成狗叫它失去狼性,又怕管束的松了,它会伤人。 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但不管怎么不放心,城池就在跟前了。 她正低声跟宋先生说话呢,王百户就低声道:“娘娘,前面怕是来了探马了。” 是四爷要瞧瞧自己到哪了吗? 她抬眼瞧过去,只两匹马一前一后而来。 不是四爷和仇六经又是谁? 林雨桐勒住马头,就笑,这一走可不整一年了么?! 高迎祥问宋先生,“是打发人来传旨吗?” 宋康年还没说话呢,就见陈法那些太监和锦衣卫那些人蹭的一下,都下了马! 紧跟着就听到陈法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皇上? 宋康年拉了高迎祥一下,高迎祥这才反应过来,蹭的一声下马,“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前面的听见了下了马,呼喊了起来。 后面的听见了前面的喊声,哪怕是什么也看不见,也跟着呼喊了起来。 这个说:“是皇上吗?” 是皇上! 皇上亲自迎咱们了? 是!皇上亲自迎咱们了! 这么给面吗? 嗯呢! 于是,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带着明显口音的喊万岁声,把四爷给惊的!这可比朝堂上南腔北调的喊声有冲击力多了。 这个时候,宋康年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后好似对口音这种东西,无感! 她能接受自己的口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吃力,自己想表达的她都能听懂。可跟高迎祥这些人在一起说话,这些人带着明显的鼻音,他听起来特别吃力,但是皇后不会!很多方言的东西,皇后懂的。这一万两千多人里,关中三府人数也不少,皇后跟这些人说话,像是哪一句没听懂吗? 没有! 很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皇上到了跟前,下马来扶起了他们,他一说话,皇上听懂了。高迎祥一说话,皇上也听懂了。甚至还跟靠前的这些将领拉起了家常。 他关注的是这个,但是红娘子他们关注的却是,皇上来了,手里一直拉着皇后所骑的那匹马的缰绳。皇后的脚不安分的一会子一碰皇上的胳膊肘,皇上用胳膊肘又给摁回去。 她们瞧的脸红!便是再大胆的女子也没有这样的!而且,皇后始终都在马上骑着,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正注意这个呢,皇上跟她们说话了,“辛苦了。” 几个人磕磕巴巴的突然不敢说话了。 都说了几句话,这就能走了! 林雨桐伸手,过来,跟我骑一匹马! 四爷把缰绳往她手里一塞:别闹!老实在马上呆着。 到底是翻身上了他自己的马,跟她并肩而行。 桐桐一眼一眼的看他,四爷就笑:看什么?你的威严还是要顾忌的嘛! 两人不能真的眉来眼去,看几眼得了。林雨桐就主动跟四爷介绍宋康年,怕冷落这家伙!读书人就这毛病! 她在两人中间搭话,时而把高迎祥拉进话题里,一边走一边说,说说笑笑的,就到了紧靠着城的大营。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林雨桐就真只能送到这里了,她下了马,看高迎祥和宋康年,“就是之前交代过的,记着就好!”说着,就看陈法:“有事你随时进宫来报,不管什么事,不要隐瞒。或是缺了什么了,短了什么了,只管进宫来。” 是! 四爷跟着下了马,也道:“先修整,随后进宫来说话。” 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四爷叫了起,“营地里热汤池都备好了,新衣服新铠甲按照身量去领。热饭都做好了,炕都烧起来了。今儿特许,每人二两酒。” 紧跟着又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四爷这才拉了桐桐的手往出走,马也不骑了,叫人牵着吧。两人沿着营地门口的路朝前走,拐弯上了官道,那里停着御辇。这会子御辇边上站着不少宫里人和官员,林雨桐谁也没瞧,直接上了御辇,一上去就将靴子给踢掉了。四爷一进来,她抬手一拉,四爷顺势就倒下来了。她翻身直接就骑在四爷身上了,四爷头枕着双手,由着她那么坐着,“玩野了吧?过家门而不入,要直奔山东?” 说起来就来气,“那个徐鸿儒什么玩意呀!我这箭到弦上了,他给我闹了那么一出!”可见造反这个活,不是谁都能干的! 四爷哼了一声,造反这活我看你就适合干!你看你收拢来的人,这会子不放心了吧! 林雨桐便笑,拽着四爷的腰带,东一句西一句的,从城门口进宫又能花多少时间? 进了宫门了,从御辇上下来了,竟然飘起了雪。 王成就把跟着的人都拦住了,皇上想跟皇后单独呆着,今儿谁也别靠近。 巍峨的皇宫,凛冽的寒风,飘舞的雪花,墙角凌寒而开的红梅,景是美的。可四爷真觉得,“你不在,这么大的地方,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人回来了,好似雪花也成了阳春里的花瓣,踏实又充盈起来了。 桐桐抱着他的胳膊,“我想早点回来来着,我都想着,从山东直接去东北……只有正面刚一次,才有坐下来谈的可能……” 四爷:“……”我猜你就有这样的想法!真的!要是不拉着点,她真敢带着人出关的! 这个真不是很有必要! 四爷就跟她讲道理,“……他老了!” 是说努|尔|哈|赤吗? 是啊!他是老了,“鄂尔多斯被你击败,实力大损,这对他是不是个机会?” 是! 四爷就道,“那你说,一方面是咱们固守,他们一时无可奈何。一方面是那边有机可乘,他会选择攻击谁?” 柿子总得捡软的捏吧!那当然是对着蒙古去了! 四爷就笑,“林丹汗此人很精明,他愿意联合咱们,但是呢,为了保存实力,他从不跟后金正面碰!他是想利用咱们牵制后金,算盘打的不错。可爷能叫他成了?” 于是,鄂尔多斯就是你跟林丹汗换位的点,“林丹汗想趁机收服鄂尔多斯,后金想趁机占领鄂尔多斯,或者是联合科尔沁占领鄂尔多斯。这就损了林丹汗的利益!他是避无可避,非得跟后金对上不可!” 对啊!若不然,他这个大汗便越发没人肯服他了!鄂尔多斯部的事,他管也得管,不管爷得管。 他们两方对上了,加上有些部落在两者之间来回的跳,没有三五年工夫,他们谁也腾不开手! 所以,我的皇后啊,这场自|卫战为什么非你去不可呢?根本的原因就是,这场战争大胜,便能扭转局势!顺势一翻,拉他们下水,咱们站干岸,难道不好? 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家老祖宗现在就对上呢? 有个三五年的时间,我带你再去草原,咱们三方会盟去! 林雨桐一脸的狐疑:我咋就那么不信呢?我算不来那些反贼的道道,你也未必能算尽你家先人的道道。真的!你就不想,这么一来,万一你家老祖宗不按时驾崩,会怎么样?要是不按时驾崩,皇太极和多尔衮谁即位你真能把稳吗? 未必吧! 四爷:“……”你想啥呢?你真以为会传位给多尔衮呀?咋我家这传位,在你们看来都有争议还是咋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05 章 明月清风(81)二更 明月清风(81) 这一晚上,桐桐过的极其愉快!回来舒服的泡澡洗漱,而后吃了一顿舒舒服服的饭,之后躺在松松软软的炕上,感受着炕上的温度,做了一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运动,而后带着几分满意的想睡去! 都半梦半醒了,她好似听到四爷说了一声:“我这也算是忤逆吧!” 她蹭的一下睁开眼:完了!矫情劲儿又上来了! 今晚这不给哄好了,他得矫情好些天。 于是,她缠过去了,“怎么就忤逆了呢?”是我今儿说人家老祖宗驾崩的事吗?这叫事吗?事实上人都是要死的,这个谁也拦不住的!相传努|尔|哈|赤是被袁崇焕的火炮击中受伤了,而后才那个了! 当然了,这个说法是后世推测的!清史上只说是病死的,这个可能觉得不光彩,把这一段隐去了也有可能。民国有史学家也说是病死的,这个……也可能是受清史的影响。那就假设不是病死的,找不是病死的证据呢,只能找到《袁崇焕列传》里,说是当时大炮轰炸之下,伤了黄龙幕,以及一‘裨将’。这个黄龙幕是皇帝用的,很多人觉得,这个伤了的‘裨将’就是努|尔|哈|赤。在《明熹宗实录》里也说,当时是伤了‘酋首一人,亡头领数人’。并没有明确记载说是,努|尔|哈|赤说被炮火伤了。给出这个推测的人认为,当时炮火之后,后金撤军了!全部撤离!伤了谁才会全部撤军呢? 这个怎么说呢?你的火炮那么猛,正常的思维下,不该赶紧撤了吗?要不然,等什么呢? 所以,林雨桐是真不知道该信谁的!也并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没的。 而且,这位活的长是好事吗?不是吧!他对汉人远没有皇太极温和。 桐桐用下巴蹭他的胸口,又低声说了一句:“……曾祖父希望高祖父长寿吗?”不会吧!皇太极今年都三十了!代善那些阿哥希望吗?没人希望吧! 四爷:“……”你这是在说我曾祖父不孝顺! 我说的是实话,“这真不是咱们想如何就如何的,也不是你做什么决定能改变的。”这么说心里能把好受一点吗? 四爷:“……你……睡吧!” 林雨桐抬眼瞄了他一眼,得!这是没哄好!那咱说点叫人心情愉快的,她给打岔,“多尔衮现在有十岁没?再过几年,也才十四五。立不起杆呢,怎么可能跟上面这些军功卓著的哥哥们比,对吧?也不知道怎么编的,不靠谱!” 四爷:“……”这个话题叫人愉悦吗?他只得告诉桐桐,“曾祖父是嫡子……”虽然妾室多,但三十岁才正式娶亲的。 这个桐桐知道,但我并没有嘲笑你家祖宗早前娶不到好媳妇的意思。 四爷又道:“曾祖父是高祖父诸多将领中唯一识字的!” 什么? 四爷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所有皇子都在将领中包含了!也就是皇子们,除了爷的曾祖父,别人都不识字。 林雨桐嘴巴张张合合的:原来你们家祖上大部分人不识字呀! 她才这么想完,突然想起来了,是皇太极上位之后才要求,贝勒大臣子弟,凡十五以下,八岁以上,都得读书。 你看这个事情说的,越扒拉好似越不对劲了!林雨桐突然问了一句:“那你写的信……那谁看的懂吗?” 四爷:“……”咱睡吧!不说了,行不? 不是!这有什么呀?你们家跟朱家其实半斤八两吧!这没啥丢人的,对吧!就是说最后谁都没玩过读书读的很好的皇太极,读书人的脑子嘛,对吧!然后玩的大家都推举他,他就继位了,对吧! 但不得不说,比起你家现在这位,还是皇太极上台更好些。 林雨桐就道:“到这里,我就记得比较多了!是不是有一个‘讲和明朝与自固之策’?这跟咱们所求的不是一致吗?都想有一个缓冲期!这不是挺好吗?他推行满汉一体,保护汉人……这至少比如今这位好多了。” 四爷拍了拍桐桐,杀也是罪孽吧!他叹了一声就道:“我又写信了,跟他说了,可以用汉人俘虏换药品!得叫他知道,汉人是有价值的,如此才能不擅杀。” 桐桐一下一下摩挲着四爷,药能救满人,能保住汉人俘虏的命。这么一会子,她都难受起来了!桐桐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好似有那么一个人,也曾夹在两国之间,左右为难过。 这人是谁呢? 她低声跟四爷道:“咱俩应该还这么两难过?” 有过吗?四爷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但他还是嗯了一声,“想不起不着急。” 这么一打岔,真给打岔过去了。 桐桐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在四爷的身上这里摸摸哪里戳戳,不大功夫,把人给戳睡着了。她常出一口气,可算是能睡觉了。 第二天天不亮,周宝就在外面徘徊,林雨桐一下子就醒了,这是该叫四爷起床了吧!四爷也累的狠了,被她给摁的,睡的沉了。桐桐不舍得叫,她问周宝说,“雪还下着吗?” 下着呢,还不小呢! “今儿有要见的人?” “是!一直排着呢。”桐桐朝外看了一眼,“通知下去,就说今儿推迟两个时辰……” 胡说!四爷醒了,“这就去前面,准备梳洗吧。” 林雨桐抱着被子坐在被窝里,“就歇半日!” “下午回来陪你!”四爷困顿的,“今儿不起来像话吗?”怎么不像话呀? 四爷点她的鼻子,“人家说你是妖后!” 爱说就说去!我倒是想当妖后呢!奈何实力不够!她气道:“迟早我把那些嘴碎的全都踢出京城去。” 瞧瞧!弄了一群反贼,自己也活成土匪了! 四爷收拾了真就去上班去了,临走之前才想起来,“林瑜见天的进宫问呢,你今儿见见娘家人,家里真急了。” 对了!出去野了一年,娘家人没有消息,可不急了吗? 这也睡不成了,起来先问问宫务,再梳理了一遍,见道观那边开销小的很,她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见了张皇后。 张皇后瞧着丰腴了不少,面色也很好,见了林雨桐就笑道:“才回来怎么不多歇息几日。” 林雨桐拉了她的手,“回来了,自然要来瞧瞧皇嫂。这一年,我不在,皇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然,改日叫几个公主来陪皇嫂说说话。” 张皇后摆手,“习惯清净了,公主们金枝玉叶的,说不到一块去!在屋里看看书,等天暖和了,种种菜养养花,也是极好的。” “要是想家里人了,把人宣进来见见也是好的!”张家人其实也还不错!从史书上看,朱由校死了之后,也就朱由校的外家和张家,敢质疑魏忠贤和客氏,觉得朱由校的死跟这俩人脱不了干系。 张皇后还是摆手,“不用,都是小门小户的,猛的一进宫,也不自在。” 那就只能罢了!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林雨桐就起身告辞了!叫人送过去不少东西,又叫人以张皇后的名义赏赐了张家人。 张宫令过来交差,这段时间后宫如何,她对奏报的。 林雨桐就叫她多留意张家的事,“不管是婚丧嫁娶,还是别的什么事,都注意着些。该送赏赐的时候,就要替皇嫂想着,给送出去。” 张宫令应了,心里觉得张皇后是真聪明!她不跟外面拉扯,谁也休想在她耳边嘀咕。如此,才是保全她,保全娘家之道。她避讳了,皇上皇后就会顾念她,顾念她的娘家。若是都好好的,见或者不见,又有什么要紧呢? 皇后是真诚的,真不忌讳他们想见。但张皇后也是真诚的。 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事情瞧着总是那么体面。 都安排妥当了,林雨桐叫人去接家里人去了,这次连文姨娘也一并接来了。 是啊!小门小户的,进宫来确实不自在。文姨娘走的都快同手同脚了! 还没到跟前,林雨桐先跑过去,一手拉了林瑜,一手拉了二娘,“哥,姐,姨娘,可想死我了。” 信你才有鬼! 林瑜把胳膊抽出来,这般拉扯成何体统!他拱手见礼,“臣……参见娘娘。”这就没意思了! 林雨桐重新拉了他们就走,“赶紧的,不冷呀!我叫人做了锅子,今儿没别人,就咱一家四口吃个饭。” 直到进了暖阁,把伺候的都打发了,林二娘才长吁了一口气,“这就是皇宫呀!” 林雨桐给她倒茶,“这一年叫家里人跟着提心吊胆了,是我不对!”林二娘这才想起来,“你听听外面怎么说你的?说的你跟母夜叉似得!不是我说,你这一身本事从哪学的?” 嫁进来之后学的!宫里人都知道,“我跟人说,我在家里习惯于舞刀弄棒的……” 这个是有!但没那么本事!怎么好好的嫁进皇家了,竟然想起学那个了! 林雨桐只得把话往圆的说,她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不敢大意,最开始是想强身健体的!你们不知道……我也一直不敢说……我们刚成亲那会子……王爷的身子不是不好吗?你们当为什么不好的?他的饮食里就没有干净的!” 我的天呀!文姨娘几乎是惊呼出来,“当时你陪着在宫里住了那么长时间?” 是啊!我发现不对劲了,就开始不间断的习武,早起不间断……后来就练习惯了! 林二娘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谁敢害王爷?”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林瑜就呵斥,“二娘,不许瞎问!” “问什么?”谁都没言语呢,四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音才落,他掀了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 506 章 明月清风(82)三更 明月清风(82) 四爷一来,文姨娘和林二姐马上就拘谨起来了。 林雨桐拉她们,“咱们去临窗的大炕上。” 分男女两桌,中间挂着珠帘,其实就几步远,看得见也听的见。 四爷跟林瑜私下说军事学堂的事呢,林雨桐正好拉着林二姐和文姨娘说话。刚才那个话题不能再提了,她就先问父亲,“在四川见到了耿家世叔,听闻祖母和堂兄都跟耿家有了联系,还是为了我的!父亲离开京城了,大哥没说祖父母和伯父们是什么意思?该有麻烦的事,并不会因为在京城还是在老家有多大的差别。父亲也就是这一趟出去,一两年忙完了,父亲就不会再出京去忙了。” 林二娘松了一口气,“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咱家是外戚,该有个忌讳的。” 文姨娘几次想插话,林雨桐就看她,“瞧您,有什么就说嘛!您进门的时候,我娘都不在了!那时候我们还都小,这些年您照顾我们,任劳任怨的,家里谁也没拿您当下人不是?” 文姨娘这才一把抓了林雨桐的手,急急地道:“三娘,别管谁在你耳朵边念叨,你都不能犯糊涂!能不弄别的什么女人进宫添乱就千万别弄进来!大明的后宫,又不是没有过只娶一个皇后不纳妃的!” 这话说的又快又急,攥的林雨桐的手生疼! 二娘怔愣了一下,看向文姨娘的眼神更温和,但是说话还是那个调调,“您真是,是不是谁又跟您念叨什么了?您怎么不给我说?!我去撕了她!” 文姨娘声音又低了,她是又疼林家这几个孩子,又因为性格弱,老怕他们兄妹发脾气!这会子二娘语气一变,她声音又弱弱的道:“你一个姑娘家……有些话你怎么听?” 二娘真觉得,该叫祖母和大伯二伯一家接来了!姨娘这一天天的过的只怕都是胆颤心惊的!她低声跟桐桐说,“怪不得之前总问我,大明历代皇后的事,原来根子在这里呢!必是有些人上门又瞎说八道了!” 林雨桐就拍了拍文姨娘的手,“不怕!没事!您也别怕得罪人!以后谁再把这些话说到您跟前,您大耳刮子扇她,我给您兜着。” 那可不敢! “敢呢!”四爷在外面笑道,“谁再去林家瞎说,您直接扇她,没事,朕也给您兜着。” 文姨娘吓的更不敢接话了。 四爷跟林瑜就道:“林家不用那般小心谨慎,林家出的皇后跟别的皇后不一样!瞧她带回来的人马了吗?朝中敢正面说她的人不多了,这才都奔着林家去的。” 林瑜忙道:“正是林家跟皇家亲近,林家才更需谨慎。林家在老家,说实话,事情也是极多的!当地的乡绅官员,各种关系,也是叫人疲以应对!父亲和两位伯父都商量,说等天暖和之后,就来京城!两位伯父都说,若是能去书院学堂,给蒙童启蒙也是好的!” 只肯接一些不出错,不掌权不惹人忌讳的差事。 四爷叹了一声,“罢了!如此也好!家里人多了,你也正好出来当差!再耽搁下去,就真耽搁了。” 林雨桐怕文姨娘吓着,又偷着问大哥婚事的是,“怎么样了?可有人家?” 文姨娘低声道,“你父亲之前来信,没提你大哥,倒是……倒是提了耿家的亲事,给你二姐!” 林雨桐就看二娘,林二娘瞧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父亲总不至于瞎许婚,想来这人总有几分过人之处。” 林雨桐主要是怕林宝文是为了拉拢早前的关系! 行吧!这事在心了,之后再说吧。 说了许多的话,趁着下午雪小了一些的时候,叫好好的给送出宫去了。 林雨桐这才问四爷:“有人提纳后宫之事?” 提了一句,被罢官了,再没人敢提过。但自来这种事别人就爱嘀咕,管的住不? 那倒也是! 两人真就把这话提过就算了,这会子在屋里坐着,闲说几句话,四爷靠着桐桐美美的睡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有人给四爷扔来一个大雷。 “皇上,臣以为,后金可以联姻蒙古,咱们也可以联姻蒙古。”说这个话的,不是别人,正事叶向高,“自来大明的后宫里,也不乏属国送来的妃嫔。打了鄂尔多斯,这是威。但也可联姻其他部族,像是科尔沁!后金能联姻,咱们为何不成?只要有这个合作的意向,此事未必就不行。” 把四爷给雷的,都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桐桐最多嘀咕一声,科尔沁的那谁跟多尔衮年岁相当之类的。这位阁臣,竟然提出跟科尔沁联姻。 疯了! 他当时那个表情啊,想来是狰狞的很吧!他记得他当时大怒,从来没对着大明的某个朝臣发过那样的火,他说,“……朕只能靠联姻来稳固如今的境况吗?你就是这般小瞧朕!” 然后拂袖而去!林雨桐听了个全场之后就小声道:“叶向高被吓住了吧!”然后觉得你莫名其妙,喜怒无常!八成是的! 四爷靠在枕头上,半天都缓不过来,“这都叫什么事?!” 林雨桐就道:“你歇着,我去见叶向高。” 叶向高还在御书房外面跪着呢,外面那么大的雪,他这么大个年纪了。林雨桐过去把人亲自扶起来,“阁老,您起身吧!皇上也没叫您跪,就是为了朝事,您跟皇上意见相左,也不是什么大事,您怎么还跪在这里了!快快请起,里面捂着。”把人给带进去了! 叶向高这才缓过来,“娘娘,臣有罪!臣……”又实在不知道罪在何处? “皇上说过,只要是为了朝廷好的,不管对错,都说得!”林雨桐就叫人家安坐着,这才道,“当然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后宫进人,如果真的是为朝廷好的,我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但是,这次的事,真不成。” 叶向高坐着,细听这个事由。 林雨桐就叹气,“科尔沁有女嫁皇太极,这是有原因的!您觉得咱们是皇帝娶,而那边只皇太极,可对?” 自然,“除非皇太极为内定储君。” 这可怎么往下说呢,林雨桐就道:“……如今那位后金之主,早前是有原配佟佳氏!佟佳氏生有二子一女,按说其子该显贵才是!但是呢,这位后金之主跟佟佳氏完婚的时候,他们的关系是反着的,是努|尔|哈|赤入赘的,您可知?” 是吗? 林雨桐点头,是的!这一点,四爷都不会说的!四爷只会说,是褚英坏了事,连累了代善,连其元妃都连累了! 满人多妻嘛,对吧!好像很合理!但是,喜好八卦的人其实有些地方记的挺准的,那就是他家老祖先就是娶不起家世好的媳妇,真就是入赘的! 叶向高点头,懂了!就是说原配出的那俩儿子废了! 对!林雨桐又说,“后金的后宫里,还有一位地位不一般的,富察氏!此女先是嫁给努|尔|哈|赤的三祖父,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又改嫁给努|尔|哈|赤,这是第二任大福晋。” 嗯!这个富察氏生的儿子也比皇太极尊贵呀! 林雨桐就笑道,“是!原该是如此的,但是努|尔|哈|赤三十岁的时候,娶了叶赫那拉氏。此人就是皇太极的生母!她嫁过去的时候才十四岁,标准的老夫少妻!感情极好!此女生了皇太极……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的,富察氏失宠了,叶赫那拉成了大福晋,虽然不久后,就过世了,但她确实是大福晋。而这个富察氏,在前年就已经去世了!她去的很不光彩,有人说她是因为窃藏了金银,而被迫自尽了。也有人说,她是被她的亲生儿子给勒死的!” 叶向高就心说,一个后妃,窃藏金银,这是什么罪过!除非是犯了什么不能对人言说的,很丢脸的罪过,才会找这样的借口!而且,什么样的罪责,她的儿子都无法忍受,亲手勒死了自己的母亲? 不过,锦衣卫现在这么了不起了吗?连这种宫廷秘闻都能知道。 这么一说,叶向高就懂了,“所以,富察氏也废了!嫡子就剩下皇太极了?” “还有大妃阿巴亥,她有三子,但都年幼。她成为大妃的时候,才十三岁。可那位后金之主都已经四十多了!爱屋及乌,她的儿子更受偏爱是肯定的,但是,若是如此,前面年长的那些个皇子,哪个会舒服?” 叶向高点头,“他们必会拥立皇太极!” 对!所以,人家联姻的其实就是皇储! 林雨桐就道:“再者说了,便是去提了,人家会应吗?若是科尔沁把咱们的意思告知了林丹汗,会如何呢?科尔沁只说是听从汗王的意思,就能把事情推脱了!而林丹汗跟咱们还能合作吗?所以呀,阁老!哪怕是跟敌国,合作也得有诚意!虽说,联姻之法,有可行之处。但是,利益的联系,比联姻更牢靠!叶赫那拉那般得宠,她的部族不还是被灭了吗?所以说啊,联姻这个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叶向高忙起身,“臣知晓了!也是一时着急,失了分寸。” 急什么?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商家从蒙古过来,听闻科尔沁有女,有母仪天下之相!” 林雨桐哈哈就笑,“那阁老觉得,本宫不能母仪天下?!” 臣不敢! 林雨桐起身,“阁老忙去吧,不过几句流言,您怎么就先乱了心了呢?” 是!臣告退! 叶向高走了,林雨桐完成任务,回去找四爷。 结果四爷添了听壁脚的毛病,就在后头站着呢,而后还一脸你给我等着的样子看着她。 干嘛呀? 四爷拉她:正经事你没记住几件,我家就出了那么一点不能对人提的事,你桩桩件件都记得那么清楚,想干什么呀?!平时装的挺像啊,一点都不露!林雨桐,能耐大了呀! 您瞧这话说的?!谁还没点爱好了! 第 507 章 明月清风(83)一更 明月清风(83) 王成把叶向高往外送,都送出游廊了,王成才把叶向高给喊住:“叶阁老。” 嗯?叶向高站住脚,朝侧后方瞧了一眼,见王成表情严肃,他才转过身来,问说,“敢问,有何指教?” 王成站的笔直,没有内监的卑躬屈膝,开口就道:“阁老……今儿这话说的大为不妥当。” 叶向高皱眉,看向王成,这是内宦又想插手政事了? 王成嘴角撇了一下,就问说,“科尔沁将出贵女,还母仪天下!这话不管是谁传到您耳朵里的,您这么进宫,请求皇上纳进宫来,敢问,您将皇后置于何地?母仪天下,不是皇后便是太后,您是说皇后有大错得被废呢,还是说皇后天年不永?或者说,您认为皇后生不出嫡皇子来?再或者,您觉得皇后德不配位,不能母仪天下!请问,您到底是哪个意思?” 没有!并不是此意! 王成轻笑一声,“幸而,您今儿把缘由只说给了皇后知道。若是一开始,您就说给皇上,阁老,您这一辈子的清名,可就没有了!皇后娘娘内平叛乱,外御强敌,南征过,北战过,在您阁老心里,若真有娘娘一席之地,又怎会说出这般言辞来?皇上和娘娘是说过,只要有利于朝廷的,都能说,言者无罪。是!说了什么,不算罪。可心里有什么,才是罪!只一个藐视皇后,您就罪不可赎!况且,您此番动作是否代表东林人士瞧不上泰州学派呢?你们这般对皇后,到底是独独对皇后不满呢?还是又想剑指泰州学派?” 胡言乱语!牵强附会!老夫一心为朝廷,只有公心,不存私念。 王成郑重的看他,“阁老,老奴信您不存私念,可别人呢?您乃阁臣,一举一动牵扯到朝堂动向,怎的突然之间失了谨慎了呢?老奴是皇上皇后身边的人,皇后有多辛苦,老奴看在眼里。阁老也有后辈,您的孙女像是皇后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呢?而皇后为了天下又在做什么呢?这样的一位皇后,您竟然说纳妃以母仪天下!亏的娘娘一句指责都没有,笑着把您给的这一壶给喝了!老奴今儿失了本分,冒犯了!老奴自会去领罚。但是,谁想扯着娘娘说一些有的没的,老奴把话放在这儿,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袖袍一甩,转身就走,把叶向高晾在了原地。 叶向高怔愣在了当场,良久才转身离去。他自问,心里没有偏颇吗?有的!虽说不结党,但是同乡、学生的话,他多是少有思量就信了的。 王成是指责他:而上无党,但是心里是有党的。 更是隐晦的说:身为阁老,你的心放的不端正。 平心而论,这些指责对吗?对! 有这样的心态吗?有! 他从内心而言,没有蔑视皇后。但是其他人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便不好说了。母仪天下这个话传出来,他不是真信了这个话!他是觉得科尔沁是在待价而沽。皇后没有斥责自己,他觉得是皇后明白自己所思所想,并不是说,就真的觉得娶一蒙女就能母仪天下。 王成的这番斥责,他没恼!他是觉得鼻子酸酸的,君臣之信,在皇上的疾言厉色里,在皇后的不曾斥责里。他们还是信他的! 皇上信他一心为朝廷,皇后信他不存其他心思。 是!林雨桐确实没往偏了想,但她想的是:“叫仇六经查一查,这流言是从哪里传来的?是不是有别有用心的人!” 您指谁别有用心? “后金!”林雨桐就道,“用一科尔沁,离间咱们和林丹汗的关系,破坏咱们跟林丹汗结盟。查吧,京城里必有奸谍!”四爷心说,也就这种地方,她的脑子比别人转的快。 事情安排下去了,桐桐偷眼看他,“那些事……不说人家也能知道的!”你家老祖宗是入赘的嘛!还不叫人说了!不过,人家就是那种妥妥的主角命。这要是一出戏,人家这赘婿当的,比戏本子上的牛多了!逆袭人生,多励志呀! 况且,我怎么觉得,你也入赘过! 四爷:“……”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理智上来,我觉得我不会!所以,咱别瞎扯,忙着呢。 忙什么呢?这人,说走就走! 四爷就站住脚,“我记得有地震……在山东……之前叫人下了告示,凡是看见异动,千万得小心地动……叫人问问,可有消息。” 又要地震了? 是!又要地震了。 林雨桐皱眉,抬头看房子,其实住在宫里也没那么安全吧。 她喊王成,“叫表章库提近些年宫里各个宫殿因为各种灾情损毁情况的资料……” 是! 到晚上资料才给送过来,四爷还在前而见人呢,她无聊,先翻看这些资料。一瞧资料吧,她给看的头大,宫里这火灾是不是也太频繁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她还在那翻呢,四爷瞧了一眼,“防火?”不是!我就想,大明这宫里,咋这么多意外呢? 她抽出几张来叫四爷瞧,“这是嘉靖元年吧,你看这个时间线,嘉靖的寝宫里半夜着火了,这个时间是阁臣杨廷和逼迫嘉靖认太后为母的时间……” 嘉靖是过继来的,过继到宫里的时候才十五岁!人家亲爹死了,但亲妈活着呢。这位就不是好脾气,朝臣非叫认太后为母,这家伙不干,巧了不是,他的寝宫紧跟着就着火了。人没事,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估计也给吓的够呛。 桐桐又指第二条,“瞧这个时间……这是四个月后,嘉靖干掉了杨廷和的时间,又巧了,一干掉杨廷和,紧跟着太后的寝宫也着火了……” 这像不像是太后先吓唬嘉靖,放了一把火!而后嘉靖收拾了内阁,不能拿太后怎么办,于是,也放了一把火,烧了太后的寝宫,以牙还牙! 怎么总感觉大明这后宫,玩的很大呀!动不动就放火,这习惯也是哔了狗了! 还有嘉靖十八年南巡,一路上遭遇了三次火灾,谁也不烧,火就跟跟着嘉靖似得。 完了是嘉靖二十一年,嘉靖差点没被一群宫女给捂死在被窝里,之所以别人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是说寝宫外而着火了。而后,记载上说,摸着嘉靖都凉了,才有一宫女奔着皇后的宫殿去了,紧跟着皇后就被废了。 这到底是宫女要干掉嘉靖,还是皇后要干掉嘉靖。 谁要干掉谁,她没兴趣知道。她说的就是大明这做事手法,好似偏向于使用火。 四爷皱眉,马上喊了王成,“城外的房舍多为草房,叫锦衣卫加派人巡逻……”真就是谁给柴草堆里扔一火把,那可就火烧连营了。 等人出去了,林雨桐又道:“抓细作,是得防着狗急跳墙。” 细作的事还没眉目呢,第三天,京城有强烈震感,山东地震。 隔天,急奏前来。地震前确有前兆。此番震动颇大,地动房摇,声如打雷,地裂泉涌。 林雨桐皱眉,“看这奏报,至少也得是六级。”是啊!至少六级。这个动静,京城有感,想来河南等地多多少少也有些损失吧。 四爷这边忙着赈灾事务,那边还得找钦天监,“只留在京城不行呀!各地得有你们的人,专门盯着这些事!旱了、涝了、水井里的水浑了吗?每日里得有人做记录的!这件事你们钦天监该跟各个州府县去协商,由个地方选人,哪怕是老农,都是可以的!每月给你们呈送这个记录……要不然,坐在京城,你们知道江南如何了,西北如何了?” 这就很为难人了!钦天监原本也不是干这个的! 反正,皇上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把人逼的,得朝压根就没涉及的领域不停的拓展。一边学一边用,晚上熬夜翻书累到死,往往递上去的东西还被皇上批。 林雨桐呢,这会子准备宫宴,得把从西北带回来那些人,请到宫里来赴宴了,这是不能慢待的。 陈法送过两次消息进来,意思是:有分化抱团迹象。 林雨桐没在意,这才是正常的。圈子这个东西,你是避免不了的!真要是上下一心,林雨桐才该发愁了。 真进了宫,一个个就有些拘束了。这地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这就进来了? 猛的在宫里一见,还都不习惯。 “怎么了?不认识了?”林雨桐笑着请他们坐,“最近事多,你们也知道!这不,耽搁了一点时间!咱们先坐,皇上马上来。” 拘谨的都坐下了,林雨桐又问说,“到京城可还习惯?”肯定有点不习惯呀!更关键的是,“不能喝酒!” 林雨桐哈哈就笑,“酒现在有多贵,你们去外而打听去?!粮食都不够吃,哪还有酿酒的?蒙古那边还想跟咱们买酒呢,可咱也没有呀!等将来,番薯种的多了,这玩意酿酒还成!玉米也能酿出好酒了!明年吧,明年我酿点,再请大家。” 说说笑笑,好半晌没见四爷来。 林雨桐又看了一眼周宝,周宝急匆匆的出去,又急匆匆的回来,低声跟林雨桐道,“娘娘,皇上说稍后就来,请您先陪着诸位将军。” 皇上那边有急事? 周宝点头,“后金派了使臣来了!” 什么? “后金派了使臣来了,一直在京城的梅园里住着呢。而今递了国书,人就在宫门外。” 林雨桐特别意外,这跟历史上可不同!努|尔|哈|赤竟然派了使臣来,这可不符合此人的性格。 要不是正宴客着呢,她都想去提醒四爷一声:你家的黑心肝是祖传的,你小心点,别被你家先人给骗了! 第 508 章 明月清风(84)二更 明月清风(84) 接了国书,改天宣见。 四爷耽搁了得有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一进来就都起身,四爷抬手朝下压,“坐!只管坐便是了,不用多礼!” 但还是见礼之后,才都落座的。 四爷说后金使臣的事,也不避讳这些人。 他是跟桐桐说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一直在查细作的事,怕是咱们的人摸到味儿了,便主动来见了。京城里流言纷飞,跟此人怕是有大干系!皇后当时就说,怕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果然如此。” 宋康年皱眉,“皇上,后金不是蛮夷!他们学的快,用的快,敢学敢用,且束缚小。这些东西,臣闻到了汉化的味道!若是汉人在后金的朝廷里得以重用,益处显而易见。但显然,也会有阻力!如此,就得看下一位后金之主,是不是一位雄主了!若不然,满人内部,怕是都会对他们主上重用汉人不满了。” 四爷挑眉,这人虽跟了李闯,但是说话还是动听的!对嘛,我家祖上怎么说也是雄主!这就比较动听了!比朝上那帮子大臣,一开口就说是鞑子,说是蛮夷,要好听的多。而且,此人很有些眼光!事实上确实是如此,重用汉人在满人内部,早早期是存在特别大的争议的。非雄主不能驾驭。 高迎祥大着胆子插了句话,“辽地的汉人从后金之主,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朝廷不追求其背叛之事,想来,他们的心未必全向着后金。” 四爷亲自给高迎祥斟酒,“这话说的好!为将者主杀,但若能手举刀时,能悲悯手无寸铁的百姓,那便是帅才!”高迎祥受宠若惊,“臣谨记皇上教诲。” 学着调整自己的,都是聪明人。 林雨桐起身,给其他人斟酒,“得喝!必须得喝!诸位都是立有战功之人,皇上对诸位寄予厚望!再有俩月,军事学堂开课,诸位是第一拨入学的学生……” 啊?娘娘,咱也没认识多少字呀? “不全是念书,还有许多的东西要学。”林雨桐就跟他们道,“得闲了,也得督促部下学认字,培养属下,这也是将帅的考察标准!以后,大明朝所有的武将,都得或多或少的在学堂里过一遍……这事上,有想不明白的,回去可问宋先生。宋先生之后会调入学堂,跟我兄长一切,主管学堂的事务。”宋康年惊喜的抬头,“娘娘……”喊完就看四爷,“皇上,臣何德何能……” “不必谦虚!先生大才,朕把大明最重要的一部分,托付给先生了。” 宋康年起身行大礼,“臣不敢有辱使命。” 懂不懂的,这会子看着宋康年跟捡了个绝世珍宝一般的作态,也觉得好似皇上和娘娘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嘉奖。一个个的喜笑颜开的,都起身谢恩。 关进笼子这个事,一个比一个欢喜。 但是把人送走之后,林雨桐还是叮嘱周宝,“回头从我这里领钱,学堂的伙食得好!顿顿得有肉!红烧肉,大肥肉片子,一天一顿细粮,就是大白馒头,一人给一斤的量。” 这么好的伙食标准吗?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多解释。人跟人不一样!高迎祥需要看见将来在哪,宋先生得叫他觉得他不可替代,其他人,你给他们别的,他们不觉得你实在!你叫他们有肉吃,他们就觉得你跟他贴心。仅此而已! 周宝一一记下了,然后退了出去。 四爷喝了点酒,半靠在枕头上,闭着眼跟桐桐说了一句:“来的是范文程。” 范文程?于大清而言,这是开国元勋,是四朝元老!直到康熙五年才病逝,享年七十。 此人的厉害处,就不需赘言了。但现在而言,他应该在后金,才属于刚刚冒头吧。 林雨桐过去一下一下的摁着四爷的额头,“这次派范文程来,只怕是两手打算。一则,秘密观察咱们的动向,看看大明如今的情况。二则,应该还是有事,是不是药的事……” 四爷‘嗯’了一声,明儿先见见吧!你也见见。 这是见使臣呢,朝中大员都在!一看见林雨桐来,不用看各自的表情她都知道,这些人心里其实都不咋乐意。但大事当前,隐忍着没言语罢了。 四爷拉了桐桐坐了,这才道:“时间还早,说点题外话。” 是!一个个的竖起耳朵,其实都挺怕皇上说题外话的。就听四爷道:“朕知道,最近有些人小话很多,多是冲着皇后来的!今儿,朕索性就把话往明白的说!你们盯着朕的宫闱,觉得朕放纵皇后,是因为朝廷用人取策,跟李贽李老先生有极大的关系!你们盯着这一亩三分地,固守着女德要求皇后!可是诸位,你们能想的远点,看的远点吗?如今咱们取联蒙之策,可你们也应该知道,迄今蒙古还保留着蒙元时的斡耳朵制度!斡耳朵制度可知道?” 汗王的后妃参政,她们不一定跟汗王居住在一起,她们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民户,有自己的军队,便是汗王死了,斡耳朵也在。她们能继承这一切!所谓的父死子继,与其说是继承女人,倒不如说是继承这些女人手里的财富和权利。 林雨桐点头,这才是皇太极接手林丹汗女人的原因。 没有纳入后宫的,皇太极极其客气的设宴款待。可见对这些女人的态度!越是客气,说明这些女人手里的财富和权利越大! 四爷就问这些大臣,“林丹汗八大福晋,手里的权利非同一般。跟这些福晋交往,是你们去?还是朕去?” 呼啦啦跪了一片,没人敢言语。 “皇后和娘子军,她们的职责不仅在内,更在外。”四爷说着,就道,“皇后难道不知道在深宫之中看书弹琴悠游自在更舒服?可她不能!自从定下了联蒙之策,皇后就不能缩在后宫了。这不是皇后要干政,而是朝政需要皇后。” 崔尚仪在门口抬眼朝里看了一眼,毁的肠子都青了!当年女官没有一个人主动配合皇后的,可谁知道皇后的差事那般要紧。 四爷就道:“都起来吧!少些嘀咕,看不远就看看脚下,看看百姓的日子。少盯一些宫闱!你们常见我,也常见皇后,宫闱之内,有什么可好奇的?你们在家怎么过日子的,朕不知道!但朕和皇后怎么过日子,你们却都知道!朕今儿穿的什么,吃的什么,早起几时起,夜里几时睡,都不是秘密,有什么要窥探的?!” 没人敢说话了! 于是,范文程来的这一点,满朝上下默许了皇后上朝的事。 林雨桐不会真跟去大朝的,只要凡有大事,我总在就足够了! 这一日,范文程踏入了这个向往过,可却从未踏足过的皇宫。然后一脚迈入大殿,“金臣范文程叩见大明皇帝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话音落,大殿里静悄悄的,范文程没等到叫起的声音,但也没有等来满朝的责骂。他正疑惑呢,就见眼前出现了一双龙靴,而后胳膊被人把住,“起来吧!金臣也罢,汉人也罢,都起来吧!不必惶恐,也不必猜疑……是朕没守住辽东,叫跟许多像是你这般的子民沦落到如今的境地,要说汗颜,该朕汗颜才是!朕很高兴,你们都活着!这就很好了!” 这话把范文程说的当时就怔愣在当场,本已是起身了,却又硬生生的跪下了,咚咚咚的三叩首,再仰起头来,额头一片青紫。 这般大礼,是告别旧主之意。 四爷没拦着,生受了之后,才重回龙椅上,“使臣请起。” 范文程这才起身,朝上首看去!皇上年轻,可却威仪不凡。皇后稳坐上首,端是好风采。 早在民间就听闻君王和皇后的好名声,今儿一见,他是从心底觉得,这样的大明或许还真有一救! 可是,到底是为奴的日子难熬,投身敌国,再难反复了!他拱手道:“大明皇帝陛下,我主收到陛下书信,以药换汉人之事,我主有言。凡入我朝者,皆为我朝子民!子民乃汗王之骨肉,舍不得,弃不得!更是万金而不换!然而,子民有恙,汗王恨不能以身相替,可终究子民万千,汗王之一人耳。为解子民之苦痛,我主派我前来,汗王说,代问大明陛下一声,若是易地而处,陛下当如何?” 林雨桐想摸鼻子,缓解一下尴尬!她觉得这般肉麻的表达方式,也很四爷家! 别管心里怎么想,但面上特别不要脸!亲不够爱不够的那种,四爷把这一点继承的特别的好!折子上写上‘朕之亲切宝贝尔等俱好么?’这样的话,小意思而已! 就像是现在,努|尔|哈|赤说,到了他们地盘上的汉人,就是他的子民!然后人家爱他的子民爱的呀,就像是他的骨肉。谁的骨头谁舍得呀?对吧! 人家不是说了吗?舍不得!弃不得!万金不换! 子民病了没药治,人家汗王恨不能以身相替! 人家不说这个事怎么办,转脸把难题踢过来了:子民没药治病,大明的皇帝你说怎么办?这些人你管不管?!你要说你没药,你不管,或者你要跟我谈条件,那么你就输了!辽东的汉人会恨死你的! 当然了,你要是白给,这个当然好了,我会要的!至于拿了药之后,别人怎么想,关我汗王什么事?大家要是以为是你怕了我,才主动给我的,那可跟我无关! 整个一两头堵! 林雨桐小心看四爷:笋这个东西,全是你家的! 第 509 章 明月清风(85)三更 明月清风(85)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要了命了! 林雨桐没言语,只用余光看四爷。就见只一瞬,四爷的表情就变了,变的急切、焦灼、痛心,一开口就说,“严重吗?今年这春寒极重,只怕患病的更多。听闻初生孩子,六成都夭折了,这可如何是好?大明的境况确实好很多,别的地方还达不到,但是京城,鲜少有孩子折损的事了!这可怎么办?药肯定是要给的,汉人的命是命,满人的命也是命。不管大汗能不能对汉人一如对满人,但朕保证,朕对满人一如汉人。战,该有战的规则。可战之后,还该有人道。供应药这一点,朕应承。”说着就露出几分难色来:“使臣也知道……药这东西,跟粮食一样,没了都能要命!朕说过,天下子民,不分汉满蒙回苗彝等等,皆一样对待!子民有恙,当然该尽心竭力才是!但是,使臣也该晓得,药材才是药的关键!药材逐年减少,更何况,关外的药材,关内已然不可得了!若不然这样,关外的药材你们劳驾给运到关内,成品的药品顺带会关外,可行?” 范文程一愣,这不成了交易了吗? 顺手一推,不仅把两头堵的局给解了,顺势把两国是否能贸易的问题给扔回来了!言下之意:你们大汗要是说能交易,那咱就交易!若是说不能交易,那咱就别交易。不是我们不给,关键是药材这个东西我凭空变不来!这个责任,你可赖不到我身上。 小小年纪,打的一手好太极! 他这是逼的大汗不得不在药材上开个口子了。 而且,此人言词里真是能占便宜,什么叫他说汉满蒙一体?他是谁?天可汗吗? 很有意思的小皇帝!范文程只得应道:“此事需汗王做主,臣归去之后,必定会禀明汗王,尽快给陛下回复。” 嗯嗯嗯!四爷不住的点头,终于感觉到置身在熟悉的生态圈了。这个感觉就对了! 结果人家范文程又说,“陛下,我们汗王日前修书一封,给蒙古大汗。林丹汗跟我朝,有了许多误会!我大汗为了消除误会,诚邀林丹汗往科尔沁部,愿意从中斡旋,解除林丹汗和科尔沁部的矛盾,也消除我朝与蒙古的误会。陛下若愿去做见证,我大汗求之不得!” 林雨桐心里呲牙,很不好玩了!人家这是说,你们推着林丹汗挡在你们身前,叫林丹汗跟我们正面碰撞,好牵制我们。这点把戏,我看明白了!如今,我们要跟林丹汗讲和,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来给我们做见证吗? 能来吗?敢来吗? 这个努|尔|哈|赤啊,段位真的很高了!人家动手,永远着眼于战略。 其实之前真不该小瞧人家的! 真的!扔过来的都是难题。 去科尔沁吗?去的了也回的来,但是大明不比后金,后金后方稳如磐石,可大明的后方,不说也罢!四爷要是真去,就得大战的准备。以努|尔|哈|赤表现出来的东西,你猜他会不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呢? 你以为他只可能杀皇帝?不!他可能磨刀霍霍,准备大动干戈呢! 仗是不怕打的,但是,粮草怎么办呢? 于民修养生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呢。 这是不仅戳破了四爷的把戏,还将了四爷一军。 四爷面无异色,好似被戳破的把戏不是他的一样,而后还一脸的遗憾,“那这次真遗憾了!使臣也该知晓,朕有重孝在身,不宜远行。以后吧,出孝之后,朕做东,专门下帖子,请你们大汗。” 好不要脸!拉了朱家的人就上来给你当挡箭牌。 四爷可不觉得他不要脸,他笑语嫣嫣的说他的:“……至于你们跟林丹汗有结好之意,朕觉得甚好!是定在什么时候,想来该是夏天吧!夏天好,草原的夏天虽短,但也是日子最好过的时候。辽东苦啊,近些年也就是夏天那几个月,是海港是能用的……” 范文程:“……”这个小皇帝突然叫人有了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大汗挤兑人家不敢去草原,结果人家威胁了,说夏天的时候海港码头能用云云!啥意思呢?大明的船和水师,确实难缠。这要是趁机从辽东登陆,只要真的登陆了,水路,陆路有山海关,出关就能作战。这消息只要送给林丹汗,那么林丹汗必然会配合,自家就会被三方围剿。 小皇帝把棋摆在了明面上,也挤兑自家大汗:去吧!夏天的草原美的很呢!只管去! 而你又能不能去?敢不敢去呢? 大殿上一场交锋,叫范文程心里的情绪复杂!后金的大汗乃是枭雄,可这位小皇帝,又何尝不是后生可畏!大汗老了,但是小皇帝却一日壮过一日。如今是棋逢对手,之后呢? 这般年纪,这般手腕,假以时日,不可想象。 对大明,得重新估量了。 因此,宫里一说晚宴,他就欣然允诺。 宫宴的规格不大,除了内阁军机,别无旁人。一张大圆桌,就能坐满。 他被安置在皇帝的身边,看着一道接着一道菜色端上来。 黄克瓒瞧了一眼,问王成说,“可是娘娘亲手做的?” 正是! 王成一边上菜一边笑,“娘娘说诸位慢用,还有两道菜,做好就来。” 叶向高就招待范文程,“怕是有些年没吃到京城的口味了,尝尝。” 范文程的祖上做官做到兵部尚书,实乃是官宦之后。这话里一句‘京城的口味’,叫能叫人瞬间如鲠在喉! 范文程面无异色,只回应了一声:“我生在辽东,长在辽东,辽东就是我家。而今也已经习惯了辽东的口味。” “习惯了好啊!”林雨桐端着达木盘进来了,“诸位也尝尝,看看我今儿这几道菜做的如何?” 范文程面色微微一变,这全是满人的日常菜色。 他看了这位皇后一眼,见她袖子卷着,围裙还没摘,大臣们好似对此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女子能骑射能征战,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这样的女子,殊为难得是不错!但是却在宫里把后金宫廷的饮食做的像模像样,这就不得不说,大明这帝后,其野心不小啊! 林雨桐叫人给范文程夹菜,“尝尝可还地道?” 这不是地道不地道的问题,这玩意,是大汗日常饮食里常吃的,且喜欢吃的。 他如今在四贝勒皇太极的文史馆里,这位贝勒小小年纪时,就帮着大汗管理庶务,对大汗的习惯爱好了如指掌。自己也是偶尔才得知的! 但是大明的皇宫里,大明的皇后能将其做出来,且——做的很地道! 什么也没说,就只这一桌饭菜,就能说明太多问题了。 今儿这顿饭吃完,他就觉得他不需要在大明滞留了,他得迅速回去。 因此,饭一吃完,他就提出告辞。 四爷一脸的不舍,拉着人家的手,“……你不必心怀歉疚,范家宗祠不会因你而损毁。回头,朕一定恩赏范家先祖……” 范文程汗毛蹭一下就立起来了,真要是如此,自己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离间之计,不过如此! 他才要说话,就听皇后说,“先不急,总得等范先生位极人臣了,才好如此!” 范文程心里又是一激灵,这就跟秋后问斩似得,会不会被斩,是不是还得以观后效。 他想接一句话,可这位皇上紧跟着又说,“真的!朕真的觉得你们能活着就很好!护住汉人,少些枉死……你在朕心里,就真是功臣!到了那头,你不必愧对先人。” 范文程跪下,叩首,而后起身,默默的退了出去。 重返大明,范文程没想到,会是这一番过程。 他火速启程,回辽东。 才进城,就被人拦住了去路,“贝勒爷让我等着你,先不回贝勒府,贝勒爷等着您好去面见大汉。” 是! 果然,皇太极一句都没多问,带着就往里面走,“跟我来!” 大帐里,大汗的笑声爽朗,时而还有一女子的声音,走到跟前,还能听见几个孩子吵吵嚷嚷。 这是大妃带着她的孩子,陪着大汗呢。 叫人去禀报,大汗朗声道:“进来吧!” 大妃没有回避的意思,他也只当寻常,禀报说,“范文程回来了。” 回来了?那个你提拔起来的汉人奴隶? 是! 叫进来吧! 范文程没有隐瞒,把此去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的告知了。大殿上如何应对的,宴席上所见所闻,都说了!只隐了最后叫他护着汉人的事。 努|尔|哈|赤面色严肃了起来,朝大妃摆手,叫她出去。 大妃带着几个孩子出去了,努|尔|哈|赤这才道:“……雏鹰待展翅……已有鹰王之相了!”皇太极点头,“此子行事颇有章法……且做派叫儿子觉得似曾相识!” 嗯?似曾相识? “是!”皇太极皱眉,“历代大明皇帝,没有一个是如此做派的?!” 嗯!是跟朱家人不大像!努|尔|哈|赤哼笑一声,带着几分笑骂的意思:“好些年没人给威胁我了!以后是只绵羊,不想还藏着一只狼!”他说着,许是觉得有趣,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道,“……一个狼崽子呲牙,还别说,还真就把咱给吓住了!奈何?” 对大明,确实得改变策略了! 努|尔|哈|赤就摸鼻子,“老子才颁布了七大恨几年……”就反悔?这不是逼着老子把吐出的来的再咽下去吗? 真他娘的孙子!不!都不是孙子!这他娘的是孙子的孙子!孙子到家了! 第 510 章 明月清风(86)一更 明月清风(86) 关外的使臣一走,林雨桐就叫张宫令,“准备礼物,凡是女人喜欢的绸缎布匹珍宝,都拿来我瞧瞧。” 准备多少? 林雨桐比划了一个‘八’,张宫令利索的去办事去了。 她召见四爷从晋商中提拔起来的陆恒,陆恒对外的身份依旧是商人,可内里却在四爷这里挂着职务呢。陆家的钱该赚还赚,有朝廷保驾护航,顺便还办了大事,将来的前程差不了。 也不知道四爷许给这人什么了,办事尽心的很。 不过,仇六经还是暗地里派了人混到了陆家的商行里,他上奏过的,因此,这陆恒倒是更可以放心用了。 此人长的高大,不到三十的年纪,透着一股子干练。林雨桐请人家坐了,这才道:“天暖了,需要你亲自跑一趟蒙古。” 是!娘娘您吩咐。 “这次,以商队的名义,替我去送礼。” 给谁? “林丹汗的八大福晋。”说着就问说,“为难吗?” 陆恒沉吟了一瞬,而后起身行礼,“臣定不辱使命,随时能走,入冬前必回来。” 好! 张宫令把女官里八成都调走办这事了,半日后甚至带了不少成衣来,“这是早年给后妃做的,但从不曾上身,臣看了,保存的极好。” 林雨桐推开,“再好也不行!这会叫人误会的!只料子吧!首饰倒是忌讳的不多,就这些吧。囊囊大福晋多一斛东珠,她为正妃,以后这点区别得注意。别觉得人家是化外野人就什么也不懂。像是范文程那样的人,蒙古也有。” 是!记下了! 林雨桐想了想,跟崔映月道:“去拿咱们自用的面霜和发膏来,再去采购最好的胭脂水粉……对了,养颜丸,添上去。”养颜丸拿多少? “不多,三个月的就足够了。”这东西最重要的是内调,妇人身上的诸多不合,这个都能调理。哪怕贵为蒙古福晋,妇科问题也是一大烦恼。不够用,你才会想起我。 “还有茶……花茶!”林雨桐又叫添上一些,“还有糖,都给添上。” 花茶和糖?这么大老远的送这个去? 嗯!奶、茶、糖搭配在一起熬一熬,喝一喝会上瘾的,对女人来说,很有诱惑力! 于是,这么杂七杂八的礼物很快就装车,隔了两天,陆恒带商队,低调了离开了京城。 张宫令低声问:“娘娘,会不会犯忌讳?” 犯什么忌讳?林雨桐抬头看她,“以后啊,宫令多了解了解满蒙的情况就知道了!他们的大福晋是正室没错,但是其他福晋权利也没少。她们所得的几乎差不多,只是所占据的草原丰茂程度有差别而已。其他几位福晋不跟大福晋在一处,若不是王账有大事,她们数年都不会见一面。她们的权利是汗王给的,但也是她们能攥在手里的!宫令,你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你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忠诚到底有多少呢?男人活着,她是忠诚的。男人一切顺利,她也是忠诚的!但是,遇到坎儿了,谁不存私心呢?毕竟汗王就算是死了,于这些斡耳朵福晋没多少损害。他们可以嫁给新的汗王,可以继续掌管她的土地百姓财富。 就拿后金如今那位大妃阿巴亥来说吧,前年被人揭发,说她跟大贝勒代善有染。而后她就被努|尔|哈|赤休了,将她跟她未成年的两个儿子和女儿都赶出去了,就住在一个小破屋子里。她的大儿子成年了,出宫分府了!但她也不能住,她带了钱财,偷着藏在她大儿子和她娘家兄弟家里,结果还是被查抄出来了。一年多的时间,她也是吃尽了苦头的。” 真有这样的事?! 真的! 林雨桐就道,“阿巴亥跟代善相好这事,怎么说呢?汗王年岁大了,六十多了。但是阿巴亥才三十,正是盛年,还有儿女未成年,她也怕汗王突然没了,她的将来堪忧,不知道会何去何从。在她看来,大贝勒便是一个靠山。于是,暗地里跟代善眉来眼去。这件事被告发了,努|尔|哈|赤觉得这是家丑,不能外扬,于是,只说她偷了金银,给休了……” 张宫令心说,早前您还说那个富察氏也是以偷盗金银的罪名给处死的!这么一推理,这富察氏也是偷了人了? 我的天啊!这位汗王可真是——绿啊! “不过这位大妃也是手段高,饶是这么着,还能复立大妃,只怕不是一般人!” 是啊!若是一般人,最后又何必叫她殉葬!说到这里,她才问张宫令说,“所谓的忠诚也不过如此!她还生了三个儿子呢!可蒙古那边,也就三福晋生了林丹汗的长子额哲,其他人可还没儿子呢!那你说,这样的关系,真有那所谓的忠诚吗?” 张宫令低声道:“应该是……更看重她们各自的利益吧。” 对!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只要还有利益可以谈,什么都好说。” 张宫令应是,看着皇后脚步极快的往里面去了,她觉得,她这半辈子的女官,都不怎么会做了!她也算是陪了一位皇后的人,到了这位皇后身上,她觉得要是还是老套路,估计要不了两年,陈开和陈恩都能取代她的地位了。 又是一个三月天,今年这亲耕和亲蚕再没人敢言语了! 皇上说去开荒,那就去开荒!开荒的地方选在什么地方呢,皇上说咱不跟民争地,选一块百姓不好种的荒地。可这种地收成怕是不好!“这种地有收成就行,说什么好收成?种一年没好收成,两年呢?三年呢?五年呢?只要敢改造,就没有什么不成的!” 四爷都这么说了,真就选了一片荒草地。也不是土质不好,就是单纯的坑坑洼洼,需要平整的话需要的人力比较多就是了。 这个简单,咱们人多呀!能被点着陪着亲耕的,那是荣耀呀! 四爷把御前行走带出来一半,又把军中的大小将领包括高迎祥这些人都带出来,还有那些文官,别老坐班了,出来,出来动弹动弹。 可谁愿意动弹呀?叫我们回去展展腰,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赐了。 没法子,这么累完还得那么累,真是能折腾。在先农坛把礼仪走完了,那一亩三分地,真就是三两下就种完了,这么多人呢,一人轮一下,可不就完了吗? 重点的工程是开荒,走吧!咱出来带着帐篷呢,今年不多,就开荒五十亩,不干完不回宫的。 哎呀!我的天啊,这可是要了命了。 乌泱泱小两百人呢,只开荒五十亩,都差点把苦相给摆在脸上。 四爷带着人怎么干的,林雨桐不管。她带着娘子军,就在这一片挖野菜呢!边上有不少妇人和孩子,都在这里踅摸野菜呢。林雨桐就朝一七八岁的小姑娘招手,“过来,叫我瞧你挖了什么?” 孩子回头看她娘,那妇人赶紧过来,拉了孩子就跪下。 “快起来!”林雨桐拉了两人,一块坐在一处缓坡上,问这妇人,“家里吃的跟不上了?” 这妇人勉强笑笑,“还成……搭着吃,能省点。” 白蒿荠菜这些都上来了,挖的一水都是这些个。 林雨桐问说,“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妇人还没言语呢,这小姑娘就道:“我们家是员外郎府上的……” 话还没说完呢,这妇人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不许瞎说。” 林雨桐就皱眉,“员外郎,五品的官位呢。这俸禄和禄米以及补助银,不足以养家吗?” “我们是下人!”小姑娘歪着头,就道,“太太打发我们出来挖野菜……主家当然能吃饱,但主家也没那么多吃的养我们了……府里一半人伺候着呢,粗使就出来踅摸点吃的,我们一块搭着吃……我娘还说,要是我们能开荒就好了……” 住嘴! 林雨桐朝这妇人摆手,不叫他训斥孩子,这才道:“你们也是大明的子民,你们当然有权开荒,有权有自己的土地了!谁也无权剥夺!若是有地,还想在大户人家里做工,也很好啊!不过是把身契换成工契罢了!这么着,回头下一道旨意,只要你们开出了荒地,可以拿出你们开出的荒地卖给军垦,由军垦出面,赎回你们的身契。若是如此,你可愿意?” 这妇人又一脸犹疑,“在大户人家,便是半饱,但好歹大树下面好乘凉。这若是自己过,遇上个天灾,便没有出路了。家里若是男丁多,有人去当兵了,家里还能进军垦……像是我们,没有男丁……就我当家的一人,怎敢舍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嗯!这倒也是! 林雨桐没再说别的,只叫人家忙去了! 她起身直接奔着四爷那边去,四爷正跟徐光启蹲在地上说这个土质呢,就见她过来了。 四爷指了指这位老先生,“忙的一直没见上,这就是徐大博士。” 林雨桐扶住老先生,顺势把了脉,“您这身体得调养了。明儿专门给您配俩太医,得十二个时辰跟着您才成。” 臣受宠若惊! 四爷就笑,“听皇后的!您身体好了,长寿了,是大明之幸。” 真就是荣宠无限,便是内阁军机,也不见皇上这般优容。 好似也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皇上直接转移了话题,问皇后说,“急匆匆的过来,怎么了?” 就听皇后低声说:“要不要考虑各个衙门设置自己的农垦。” 啊? 啊!他们没时间耕地没事,他们府上,哪个府上不养下人呀!对吧? 工部尚书过来正要说犁的事呢,结果就听到皇后说了那么一句!老大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不知道是被草绊了一跤,还是被皇后这提议给惊的。 王成赶紧去扶,“您老小心脚底下。” 没事!没事!摔是摔不坏的,但是累,是会累死人的! 家里的下人抽调了,我们这日子——咋过呀?!这官当的,还不如乡下一土财主! 第 511 章 明月清风(87)二更 明月清风(87) 这个提议好! 之前各种的政策都不错,但就是见效慢!再则,很多人不敢自己过日子,觉得有托庇,抱团才好取暖。这种心态也好理解! 奴仆这个事,确实是个大问题。一个府里,三五个、七八个,十数个,数十个下人不等。但其实,府里真有那么多事,真得那么些人吗? 不过是排场而已! 收起这些没用的排场来,一般的家里,有些看门洒扫的,有个采买后厨的,有个近身伺候的,孩子小有个奶娘这都很正常,最多再添个管事了,尽够了!弄几十个人搁在家里,没必要! 四爷心里就乐了,你也别说笋都归我家了,别忘了,你也是我家的!笋这个东西,你也不缺! 桐桐把事一扔,高兴的挖野菜去了!她可乐意挖这个了,“回头给你蒸菜馒头吃!”还不忘招呼大博士,“您老回头也尝尝。” 好的!好的!皇上和皇后都尤其重视农桑,徐光启是真看出来了。 这个其实谁都看的出来,可还是那个话,由奢入俭难啊!有十个人可用是一种生活,有三两个人可用又是另一种生活。这意味着往后——处处不顺心,不习惯。老婆埋怨,小老婆抱怨,孩子哭闹,朝上的事情忙一天,回去也消停不了。 难怪那位大人直接给摔了呢,估计也是被以后的日子给吓的。 这个事现在不能提,咱先干活,对吧! 林雨桐挖野菜是认真的,只要能吃的,捡到篮子里都是菜,今儿洗干净了,就直接在户外给做了。 她得空抬头看一眼,实心干活的还是高迎祥那一伙子。不是说实心不实心,是他们习惯了干活。反观其他人,跟他们就格格不入,是两个团体,谁也不搭理谁的样子。 其他人瞧这些人不顺眼,这些人瞧别人也不顺眼。 还是朱运仓机灵,一看不对,带着御前行走就过去了,过去了喊大哥的喊大哥,喊老弟的喊老弟,一会子工夫,这混成一个整体了。 她当时没言语,可晚上吃了饭了,帐篷撩开,都在里面修整呢,林雨桐才溜达过去,“累了吧?好长时间不干农活,只怕扛不住!” 他们要起,林雨桐直接给坐下了,“得了!咱是什么关系呀,免了那些虚礼。好长时间不见了,怪想的!都坐,坐下来扯会子闲话。” 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就又都坐毯子上了,七仰八叉的,什么样的姿势都有。 朱运仓一闪进来,才看见皇后也在,他愣了一下,赶紧见礼。林雨桐看他,“过来串门子了?”朱运仓赶紧道:“大家伙都想来听听各位将军说西北之事,叫我看看方便不方便。” 这人是真机灵!她就笑道,“那就来吧!都来吧,一起扯会子闲篇。” 得咧!一招手,来了一群,见缝插针的坐进去了。 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出身低,真正的寒门,身后无背景势力。 朱运仓这人活泛,坐下就道,“咱也没去过西北,想着长安古城,当年何等风采……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咱也不知道……” 没念过书的人,不知道长安说的是哪。 林雨桐就接了话,说到了长安,就说到了李唐。很多人都是从说书的嘴里听了一节又一节杜撰的故事,但其实,李唐是咋回事,他们都不知道的不清楚。 但这真的是个好的切入点。 林雨桐就说当年隋末之乱,说唐国公李渊起兵,说到关陇集团,说到了大唐的开国之初,说到了太子李建成,说到了功高盖主的李世民,“……虎牢关之战,李唐二皇子以三千骑兵,率先占据了虎牢关,掐住了窦建德进兵援救洛阳王世充必经的要塞,以三千对王世充十数万兵马,身先士卒,生擒了窦建德,使得十数万兵马瞬间溃散。而后带着窦建德去洛阳城下,王世充见援兵被擒,只觉得大势已去,于是,投降了!收复这两人所占的领地,已然抵得上大唐领土的一半。李世民携军功战将,骑兵金甲入城,长安百姓夹道欢呼,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世民得民心? 林雨桐笑了一下,就道,“意味着李世民成为了威胁,意味着簇拥在李世民身边的军功集团正式形成。” 那些御前行走,便是同进士出身,可也是念书的!这话的潜台词说的还不明白吗? 李渊有关陇集团,李世民身边簇拥着新兴的军功集团。 同理,朝廷以前的那些大臣,跟皇上合得来的多吗?便是内阁和军机,能处处跟皇上一个步调的多吗?不多!从皇上剪除这些势力毫不手软就看的出来,皇上觉得那些人不顺手。 那么,这些人跟唐时的关陇集团有什么不一样呢? 再往下想,今儿坐在这个大帐里的,何尝不是新帝自己培养的‘军功集团’呢! 宋康年眉宇舒展,高迎祥若有所思。李自成沉思不语,张献忠则催了一句:“那然后呢?” “然后……大胜而来的李世民,给朝堂带来了压力!怎么安抚李世民?朝堂上为此争论了两个月。最后,定下来,给了李世民一天策上将的职位,用来安抚他!彼时,窦建成的旧部刘黑闼召集人马反叛,要为旧主复仇,战火重燃。而朝廷却没有再用李世民,一直拖到刘黑闼率兵直逼长安,才不得不启用李世民。这一支人马只数月便平叛了刘黑闼……之后又是突厥侵犯边境,李世民只带一百骑士与突厥首领会谈,而后结盟退兵……这些战争的详情,进了军事学堂之后,有先生给你们讲,我就不细说了!李世民这般功劳,朝廷一次次加封……可是呢,有些矛盾却是回避不了的!刘文静是李世民身边一谋臣,算是大唐的开国元勋了。可他酒后吐狂言,说迟早要杀了裴寂,就这点事被告发了,李世民数次求情,结果李渊还是处死了刘文静……这中间的其他是非曲直,咱们先撇开不谈,但这件事一出,多少都会叫李世民和功臣集团生出一些想法来……于是,便上演了一出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在玄武门伏击了他的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死,李渊退位,而后,李世民登上了皇位……他御极二十余载,带着他的军功集团,励精图治,开创了贞观之治,成为迄今为止,最负盛名的一位明君。” 李世民的胜利,便是跟随者的胜利。不用问也知道,军功集团替代了关陇集团,活跃在了朝堂之上,手掌权柄。 张献忠的眼睛眯了眯,似乎从中捕捉某些信息。林雨桐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才继续道:“贞观之初,大唐的天下如如今的大明一样,天灾不断。关中大旱,赤地千里,李世民不得不打开长安的大门,叫京都的百姓出去逃难。天子脚下,天子不能庇佑子民,当年的李世民经过这样的事。民间一度传言,说是李世民弑兄杀弟,此乃德不配位,天子无德,这才天降灾祸!可从后来的治理来看,李世民当是一明君。既然是明君,又怎么会德不配位?显然,天灾与天子之德,并无关系。天旱了,涝了,地震了,下冰雹,这就如同春发芽秋枯黄一样,刚好赶在了一个时间的节点上。这样的天灾,每隔数百年,就会有那么一次。 东汉末年,有过一场大旱,结果,没饭吃的饥民就嚷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而后,像是隋朝末年大唐初年,都是天灾不短。甚至到了元朝末年,难道不是活不下去了,天下在揭竿而起的吗?一个朝代替换了另一个朝代,你们知道,这中间死了多少人吗?战国,大约有人口三千万,秦一统六国之后,人口余一千万人。秦二世而亡,百姓还不及休养生息,又开始了战乱,楚汉争霸之后数年,西汉的人口也不过是一千五百万人。西汉数年励精图治,虽中间征伐匈奴,然百年后,人口变为了三千六百万。如此又过了百年,人口接近五千八百万。可西汉末年,皇权旁落、宦官乱政,外戚王莽篡位,西汉灭亡。此时的人口损失大半,只余两千八百万人。而后东汉建立,人口最多时,有五千五百万人……” 听到这里,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皇权旁落,宦官乱政,大明差一点点就…… 没来得及多想,皇后的声音还在耳边,“可东汉末年,黄巾之乱、官渡之战、赤壁之战之后,人口急速下降,只余一千五百万。而今进入三国,三国人口加起来不到两千四百万,最巅峰之时也不过三千万人。之后又是一统天下,到了两晋时期,人口两千两百余万。之后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人口只剩下一千一百万。到了隋朝,不到四千五百万人口。而隋末唐初,人口又只剩下一千两百多万,唐兴盛之时,人口不到五千三百万,之后经历了安史之乱,人口又只剩下两千万。宋朝兴盛时人口四千三百多万,可宋金之战之后,南宋人口只剩下两千四百万。若是把宋、金、西夏,都算在内,总人口有一亿三千万的人口,可宋元之战后,人口只剩不到六千万。之后便是大明,大明朝迄今为止,大约有一亿五千万的人口。 各位,朝代更迭,战争不断,折损的是什么?那些个数字没有温度,可咱们知道,那消失了的,都是人命!灾祸来了,我们赈灾,救的是人命。战争来了,我们想法子化解,保的也是人命。辽东局势,朝中请战者众,皇上力排众议,维持现状。所谓何来?还是人命!就像是唐太|宗才登基二十余天,突厥听闻大唐出现了宫变,他们知道有机可乘,便提兵南下,直逼长安。是太|宗带十余人,与突厥在渭水杀白马以为盟,退了突厥兵。避免了条件不利大唐的局势下作战,稳住了当时的局势!太|宗以此为大辱,之后联弱分强,成为了草原诸个部落的天可汗! 诸位,古人有言,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大明需要谋全局者,需要谋万世者。皇上特意设立了学堂,就是希望诸位,能成为大明需要的栋梁,有朝一日,站在朝堂,谋的是天下大局,立的是万世基业!” 众人哗啦啦的站起来拱手行礼:“谨领训!” 桐桐退出来的时候,四爷正带着几个大人在外面呢,听了多长时间,林雨桐也不知道。 不过从诸位大人的脸色上来看,听的时间不短了。叶向高随着帝后往大帐里去,看向皇后的眼神,就有些复杂!那番说故事一样的言辞里,输出了太多的东西。 其一,她摆明了在为皇上培养嫡系!这是觉得朝堂上掣肘了。把李世民的军功集团的成功推到了那些人面前,他们会怎么做?他们知道一心跟着皇上,得到的会是什么。 其二,她否了天人感应之说!不承认天灾与人之德行有关!她以贞观初年为例,天灾之下,都说李世民德不配位。可世人错了,李世民是明君。那么,反之,之前的指责就不对!她说了,天灾是自然规律。 其三,她替皇上辩白了!为何如今宜静不宜动呢,那是因为此时作战对大明不利!皇上爱惜百姓的生命,皇上励精图治,也不过需要的是个时机。这不能看一时一事,这得从全局考量。 其四,画了个大饼,顺利的把那些草莽送进了学堂。不一定得是学背书写字,只把一场场战争当故事一样讲给这些人听,他们是不是也会有所得呢?这是必然的! 第五,这话挤兑的他们这些老臣,差点没立足之地!君臣互信没错,但是新帝的节奏,大家跟不上!磨合了一年多,还是没有磨合到位,这是谁之错呢? 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脑子不好使了呢? 还有,皇后刚才说的那个: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这话说的真好!皇后说这话是古人说的,可这到底是哪个古人说的,我怎么不记得呢? 我虽说不是学通古今吧,但也少有我没有涉猎过的?!难道是李贽的藏书里有的? 四爷心说,她只记得是古人说的,至于哪个古人,她能记住才怪。要真记得住,她也不会拿出来用了。那是清末陈澹然在《寤言》中的话,还古人说的?记数字记得那么清楚,记一些风月秘闻从不见混乱,可一记这个东西,她那脑子,经常一团浆糊。 四爷抠她的手提醒,林雨桐还迷瞪呢,哪又说错了?没有吧,那些数据很详实,真没弄错! 第 512 章 明月清风(88)三更 明末清风(88) 今年的春耕,足以叫天下人津津乐道了! 通州的码头上,一艘极其普通的船靠了岸了。此时,天快午间。小二站在码头上拉客人,“时间还早,小店给有马车骡车送诸位进京城,行李可慢慢装,各位爷请了家眷先去客栈里小憩片刻,喝口热茶,吃些茶点也是好的。” 船头上站着两个青年,素朴的袍子,见有人招呼就上去跟小二搭话,“女眷多,要个清净的院子,我们不住,即可安排车马,我们赶着进京。” 您请好吧! 于是,这船的船舱里就出来十数人。男女老幼都有! 进了院子,里间放下珠帘,这便是女子安置的所在,外间是男子待着也自在。 小二带着个婆子进来,一起招待。这家的下人不多,都在帮着看行李,想来也不是太大的大户人家。现在好些新被提拔起来的官老爷,家眷来投亲是常事。好歹是天子脚下,朝廷还给官老爷分了房子住,可不都来投了吗? 小二就奉承,“怕是家里的老爷高升了吧!恭喜恭喜!贺喜贺喜!” 多礼了! 这家人没解释,更没说老爷是哪里人。但这一开口说话,小二见多识广的,就听出来点意思了,“怎么听着,像是湘地的口音呢?” 你说的对,是黄梅来的。 小二马上哎哟了一声,“黄梅可是好地方!那里可飞出了金凤凰!谁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老家在黄梅。” 这家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一个青年才道:“那是贵人家,咱们就是小老百姓。”“同乡也是情分。”瞬间就热情了三分,“诸位来的可巧了,说不定回城的时候能碰上皇上和皇后的御驾。亲耕礼和亲蚕礼今年可热闹呢,皇上带着人垦荒五十亩,种了番薯玉米,娘娘也挖野菜,亲自操持做饭,也下田干活。今年种了棉花,都是娘娘带着娘子军亲自下的种,一点也不含糊。白天干活,夜里那奏报一串接一串的往帐篷里送……之前有御史出京巡查,在咱们客栈等船的时候睡的可踏实了,说是累的呀,可盼着出京呢,出京能歇歇……” 这家人只听着,不轻易搭话,也不打听。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行礼也装好了。给家里的下人要了干粮,上车,边走边吃吧。 最前头的马车上,坐着的老妇人手里不停的转着佛珠,“……皇后的做派跟父亲很像,张扬了一些。” 说话者正是皇后的亲祖母,李贽的长女李氏。 坐在边上手捧着书在看的,是皇后的亲祖父,举人功名。老头儿一身超然之气,李氏话说完半晌了,老头儿还在盯着书瞧,好半晌都没翻动了。 李氏轻咳一声,老头儿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啊?啊!像!像!特别像!” 像什么? “像你。” 谁像我? “皇后!”这不你正说皇后呢吗?那肯定是像你。像你一样贤淑貌美。 李氏气结,闭上眼一下一下又一下转佛珠,数的特别快。半晌了又斜眼看向这老头儿,人家瞅着外而瞧的可高兴了。看了一路了,有什么好瞧的?! 老头儿长舒一口气,“要不是我孙女做了皇后,我这一辈子得在黄梅呆着。如今多好,从南到北,风光都瞧尽了。” 李氏被说的难受,是啊!因为父亲,这个男人在小地方缩了一辈子了。 也就是找了这个人做亲,才能在那般境遇之下,护着自己妥妥当当的。 罢了!罢了!不说他便是了。 行了一个半时辰,好似马车慢了下来。 大孙儿在马车边道:“祖父祖母,进城的人多,外城……好似也好大一片都建起来了,过去怕得些时候。” 不着急,慢慢等着。 车帘子都挑开了,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不大功夫,就听到前而的吆喝之声,好似有人喊万岁千岁的,这是皇上和皇后启程回宫了吗? 想来是吧! 老头儿马上钻出马车,打算站在车辕上看。可不把车夫和跟在边上的儿孙吓一大跳:“您老慢着些,再给您摔了!” 摔不了!摔不了!烦人的!什么都得看着。我就是站在高处瞧瞧。 把老太太给气的,“干脆扶你上车顶棚瞧去?” 老头儿讪讪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活泛,这么讨老岳父喜欢的女婿,生出个儿孙各个都板着脸成了老古板。 这边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话,熟悉的乡音,叫坠在后头的林瑜不由的扭脸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就愣了一下。便是这些年少有往来,但是家里的下人还是会送些东西进京的,几年哪怕来一次呢,也总能见到。 这个管家好像有些而熟。 他直接把手里的马扔给崔冲,“牵着走你的。” 您呢? “去去就来!” “一会子娘……一会子咱家三娘问起来,我怎么说?” 啰嗦!崔冲急的直跺脚,林瑜却奔着那辆马车而去。 他一过来,那管家爷瞧见了,“瑜哥儿……” 这就对了! 林瑜赶紧迎上去,“只说要来,也不说个日子,我去接该多好!”匆匆的见了礼,就被李氏叫到了马车上。 “不用惊动那么些人,咱安安静静的来就挺好。”李氏上下打量这个孙子,觉得生的真好,拉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欢喜不够。 林瑜跟祖父搭话,“之前恍惚听着祖父要瞧什么?” 嗐!你祖父这老不羞的,好大的年纪,还跟个猴儿似得,来回的窜。为老不尊的很! 老太太气道:“咱家上上下下,都板板整整的,哪个像你祖父似得……” 老头儿不乐意,“子不肖父,是什么好事?” 别人家不是好事,在咱家就是! 老头儿深觉在还不熟悉的孙子而前,脸上有些挂不住。林瑜一脸的尴尬,“那个……祖父,也不是说都不像,其实还是有像您这样的!之前不知道她随了谁,如今看着,好似也有些是随了您了。” 谁呀?二娘吗? 老头儿很高兴,“咱家就俩姑娘,一个做了娘娘,亲香不上了。二娘还能留些日子,这个好。” 林瑜轻咳一声,“二娘性子硬一些,但不算太跳脱。就是……就是……三娘……跳脱的有点厉害!” 李氏:“……”为什么这样的性情还敢往宫里送? 林瑜:“此事说来话长。” 李氏双眼一合,念了一个声佛号。 老头儿嘿嘿嘿的笑,说了老太太一句,“岳父见道人则恶,见僧则恶,剃头又不是做和尚的,你这阿弥陀佛的,做甚!” 李氏不想说话了!她一生最怕张扬、跳脱、特立独行!可她觉得她一生都得为这个劳心。 父亲足够异类,夫君跳脱难言,结果听这意思,皇后这个孙女好似不仅张扬,跳脱的怕是也有些过! 弄个活猴进宫,是耍把戏去的吗? 林瑜还在安抚祖父,“这热闹没什么可瞧的,这京城里天天都有热闹。不就是没见过皇宫吗?今儿我就递牌子,这两天必是能进宫的……” 这边的话还没完呢,就听外而有个熟悉的声音问:“舅爷,您在马车上吗?” 是周宝的声音!他怎么追来了? 林瑜赶紧应了一声,然后跟里而解释,“是皇宫的内监,皇上和娘娘身边伺候的大内总管。”说完,就赶紧撩起帘子,要下车。 周宝拦了,“舅爷,早前有人瞧见您朝后而来了,娘娘叫我过来瞧瞧……” “是祖父母,伯父伯母并兄长嫂嫂们到了!” 哎哟!周宝赶紧见礼,“我就去禀报去。娘娘不放心舅爷,且等着信儿呢。” 林家上京了? 林雨桐叫人给送了牌子过去,“今儿得歇息,明儿吧,你敲定了时间,明儿亲自接一趟。就说今儿在外而,不方便下去见礼。给老人家,伯父伯母并兄嫂道恼!” 四爷加了一句,“随后叫宫里送一桌席而去。” 也成! 谁这么长途跋涉的,也不方便见人的。谁不想洗漱完舒服自在的缓缓,对吧!表达亲近不在于这一时半刻的。 等周宝走了,四爷就道,“我想叫林家帮着办幼学。以军垦为点,凡军垦内子女,无论男童女童,都得入学……” 桐桐就道:“年限最开始只能定为两年。” 四爷沉吟了一瞬,就‘嗯’了一声。因着男女七岁不得同席,想叫女童入学,便得在七岁之前。孩子太小进学,学不到什么。得在五到七岁这两年里才成。这个年岁,一定得是周岁才可!如今这算年岁,都是虚岁的算法!出生在后半年,年岁上加两岁。前半年出生的,朝后加一岁。得把这个算年纪的法子掰过来,五周岁到七周岁,能学些简单的字,能做基本的计算,这就不错了。 在前期,为了不叫朝中那些老古板们反弹不那么大,还真就是不能轻易的去挑战男女大妨这个话题。 而办女学,好似除了林家出头,别人只怕难有应承的。 林雨桐没见过林家其他人,她有些疑虑,“先见见人吧!见了人再说。”万一不靠谱的话,那就得另想法子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家这位老爷子是这样的。 他不是拘谨,也没有拘谨和不自在,就是……说不上来!如果说这是一种洒脱的话,老头儿这个姿态,算是洒脱的。 一家子古古板板,像在框框格格里匡正过的人里,混杂了这么一位,怎么瞧都觉得别扭。 林雨桐站在远处瞧着,然后问四爷:“这么一位……行吗?” 四爷很诧异的看了桐桐一眼,难得你这次没有一见如故,一脸遇见同类的样子…… 第 513 章 明月清风(89)一更 明月清风(89)林家的情况,林雨桐之前也了解过。 这一家就属于低调中的显赫。 不富裕是真的,但人家这家里的配置真不低。大伯父林宝章举人功名,四十五岁的年纪,也还不老。他娶回来的大伯母刘氏,人家家里也不是无名之辈。大伯母的祖父做官做到工部尚书,至今刘家还有子弟在地方上任职,虽不是朝堂显贵,但却也是官宦之家。两人婚后孩子生了三个,只一个林瑞养成了。且娶妻生子。这位大堂嫂姓马,不是南方人,是从通州嫁到黄梅的。马氏的祖父马经纶跟李贽是忘年交,两人差着岁数呢,但是,当李贽在牢里过世的时候,是马经纶在林家赶不及给收尸的时候,帮着收尸,而后安葬在通州距离他家不远的地方。这份情谊可厚实了! 马经纶寿数不长,留下一子不及成年,他就没了。他的儿子叫马健顺,如今是通州一老生员,不热衷为官,喜好史学。膝下五子一女,此女便是马氏。而马家的其他男丁,不拘泥习文还是习武,一子中了秀才,一子中了武秀才,还有一子为武举人。更有意思的是马经纶认可李贽的一些观点,不喜欢朱程理学那一套。但是其子马健顺,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怕受牵连,反而在理学上颇有一番见解。可跟林家再度联姻,这位又丝毫没有不愿意。叫林雨桐瞧着吧,脑回路不搭的人,都结不成这个亲家。 二伯父林宝华也是身有举人功名,娶妻焦氏。焦氏虽不是官宦之家,然确是书香门第,其祖父是史学上颇有名望的大家。焦氏进门后生子林琅,林琅又娶妻梅氏。梅氏的曾祖父梅国桢为李贽故交,死后被追赠右都御史。如今在御史台任左都御史的梅之焕,是梅国桢的侄子。算起来,是梅氏的堂祖父。 人没到跟前呢,四爷就低声说了一句:“这么一拉扯,这可都属于外戚。” 武有造反团,文有外戚堆,你要真想谋权篡位,班底很硬实! 桐桐:“……”这话叫别人听见,你得吓死人的。 她抬手狠狠的掐了四爷一把,四爷只笑,笑的神采都飞扬起来了。然后大声跟林家的男人打招呼,“皇后日日念叨,可算是把家人盼到京城了。” 林雨桐:“……”手还在他的腰上放着呢,保持着掐了一把的姿势。 林家人给羞的呀,哪有这样的?便是小户人家,也没有在外面掐爷们一把的道理。 老爷子只是愣了一下,而后马上眼泪都下来了,“皇上宽仁,我林家那般过往能有如今,都是皇恩浩荡!孙女顽劣,入了宫受了皇上的教导,也能在百姓中得一那般好的名声,林家感恩戴德……林家叩谢皇上……” 听听这话说的!这老爷子当真是被他老岳父坑的不浅,这要是站在朝堂上,当真算的上一号人物了! 四爷一把给拉住了,林雨桐赶紧去扶老祖母,身后跟着的陈开陈恩等人忙着扶其他女眷。林雨桐就抱怨,“您早就该来了!您看,我爹一出门,就姨娘跟我姐在家,我哥哥当差都老挂心家里。咱家人口并不算丰茂,住在一起好歹能相互有些照应。这可好,总也请您不来!您跟祖父可真是狠心,不要我爹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们也不要了?” 说着就问老头儿,“肯定是我祖母心狠,对吧?” 对!狠心的就是你祖母。 老太太被亲昵的抱着胳膊,别人嘴里再怎么厉害的皇后,这会子巧笑嫣然,又给她大伯二伯打招呼,“我爹常说,是他比大伯二伯更能干,才被从家里送出来的!” 胡说! 林雨桐哈哈笑着,又跟刘氏和焦氏说话,“家事得多辛苦二位伯母,姨娘性子软,总也有不长眼的上门欺负她,偏她还不言语,这不是欺负咱们没人么?!” 完了又跟堂兄堂嫂们说话,“早该出来奔个前程了!咱家就这几口人,难道还就成了外戚了不成!本来就是国舅爷,这又做不得假的……”说着,还问四爷,“对吧?” 四爷就笑,“对!就是国舅爷嘛,这哪有假的!” 说说笑笑的,把人往里面让。 这般的亲亲热热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四爷带着林家的男人去说话去了,林雨桐带着林家的女眷去了坤宁宫,一路上跟她们说哪里是什么宫,哪里是什么宫殿。进了大殿,坐下了,老太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该行国礼的。” 林雨桐一把拦了,“我的亲祖母呀,私下里很不必如此。若是大年下诰命拜见,我拦着您是我不对!今儿就是见见家人,免了礼吧!我跟皇上都不是多礼的人。” 老太太低声道:“娘娘,咱家吃过亏呀!特立独行,有时候是祸不是福啊!做女人,似水要比如山更轻松自在。” 林雨桐正了脸色,“祖母,孙女做的是水。水是极容易塑形的,需要它循规蹈矩,它便能顺着划好的道道一直往前流啊流的……可若不需要它循规蹈矩,那她就能成为任何想要成为的样子!而今的大明,需要这样的皇后。孙女是大明的皇后,做的都只是有利于大明的事。您把心放在肚子里,若不是父亲和哥哥笃定京城里的日子尚且安稳,又怎敢叫一家人都来呢?” 老太太不能再往深的说了,到了这里已然是极限了。 林雨桐就叹了一声,“祖母,祖父蹉跎了一生,父亲和伯父也大半生已过,难道还要让几个哥哥继续这样下去?再这么养下去,真就成了黄梅的小地主了。” 老太太就看向儿媳妇孙媳妇,而后默默的收回视线,是啊!谁对以后的日子能没有期盼呢? 这话到此打住,说的都是一些家常话。在宫里留了一顿饭,才打发人给送出宫去。 人走了,林雨桐才问四爷:“怎么样?可用吗?” 四爷就笑,“老人家是个妙人!”当年李贽给女儿选婿,选的好!进退永远都那么合适!心眼不歪,但偏又滑如泥鳅,“叫他管幼学,那是大材小用。”那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去给徐光启打个配合吧!徐光启一心在学术上,他用心去培养人,但也得有人去管理人事,选拔合适的人才吧。什么人什么性格,什么人适合放在什么位置上,难道咱们能事必躬亲?得有个信得过的人,他得能包容人,也得善于发现人的长处,不苛责,不求全……这样的人不好找,但这位老爷子就是。” 那幼学的事呢? 林宝章和林宝华都可以,看着严肃,但却不刻板,“至于林瑞和林琅……御前行走永远缺人,带在身边几年瞧瞧再说吧。” 于是,朝臣就发现,每临大事,皇后必在!之前皇上提过,皇后有必要参与这些事,行,可以接受这个说辞。可如今呢?林家人也提拔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拉拔外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选出身寒门的女子进皇家,不就是怕外戚乱政吗?这林家的关系梳理开,这是非常庞大的关系网。 不能看着林家做大。 有些朝臣真是这么想的,也是真的着急的!但有耐心的就觉得,不能着急。皇上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的。若是意识到这一点,那会怎么去辖制外戚呢? 往下一想,就有人觉得明白了:限制外戚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出新的外戚来。 从哪里还能找到新的外戚呢? 当然是选妃充盈后宫了!一个宠妃的外戚,比皇后家的外戚也不差什么。 于是,林雨桐最近从仇六经手里得来的京城动向,就有些怪。她还真一时之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天热了,但三五天的,就下那么一场雨,其实也还罢了。 盆盆罐罐里栽种的菜都能吃了,豆角黄瓜爬满架,这菜能供应不少人吃饭呢。她在走廊里,吹着风,翻看着折子,结果仇六经的奏报来了,都是密语,谁也看不懂。 林雨桐上下瞧了几遍,翻译过来的意思都是:京中多美人,年龄不等。寒门收养者多矣! 啥意思?有点没明白。 这是说京城中多了许多的美人,年龄大大小小的都有。而且,这些女子找寒门收养她们,是这个意思吧。 林雨桐皱眉,仇六经这是怕有美人奸细吧? 这种事保不齐的!打发一像是陆恒那样的商人,在这边经商。比如,弄个风月场所,采买些女子,打小培养,用不了几年,这就是利器!她们能接触到达官贵人,能刺探到朝廷讯息。防备这个,是对的! 于是,她给仇六经传了信,“密切关注,小心应对!看看是蒙古还是后金在后面操纵。” 仇六金暗叫一声惭愧,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跟不上皇后的节奏。 对的!皇后那般的女子,怎会在这种事上费心?娘娘关注的永远都是大事。 于是,等入了秋,去看看亲耕的那片地的庄稼怎么样的时候,林雨桐在大街上真瞧见不少姿容不错,又胆子较大的女子。 林雨桐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撤了南直隶,应天不再是陪都了,那想来秦淮河畔也没那么热闹了!才子都奔着京城来了,美人便没人欣赏了。” 咱这是把秦淮八艳给折腾没了吧?!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将来这个陈圆圆,会在京城? 四爷:“……”你这个想问题的角度,一般人没你刁钻。 不过,你说的对!秦淮八艳没了,不过,京城的这种市场却又空前的繁华起来了。 林雨桐就觉得,这样的女子,色艺双绝的,要不征调来,排一些节目,下农场军垦演去。朝廷给俸禄,给禄米,婚嫁自由,这不好吗?朝廷的政策得叫百姓更直观的知道,没有比田间地头白话的演说更有效果了!你说呢? 四爷:“……”挺好的!就是跟很多人想的不一样而已!估计被你这么折腾两回,他们得先疯了! 第 514 章 明月清风(90)二更 明月清风(90) 亲耕的这块庄稼地,今年的收成跟百姓田里的收成差不多。 因着没有灌溉,就是靠天吃饭。旱了涝了,也就那样。又加上是荒地,不肥,因此上,产量应该是客观的。 四爷就跟汪可受道:“这就是产量直隶一地的产量标准了!大差不差,那就基本没问题。若是报上来的数量相差大,就得留心了!若是产量低的多了,就得叫人去查看,是否存在问题。若是高了,也得叫人去看看。若是有什么法子提高了产量还罢了,就怕克扣军属的口粮,为自己的官帽子捞资本。” 是! 四爷又叮嘱道:“今年就算了,明年开始,每一年,每一地都得挑出一个试点来,得派人下去跟着,要不然,永远没有产量标准!直隶的,能以亲耕田为标准,可每个地方的气候条件,土壤条件都不同。要考虑到这一点!当然了,更得考量,有些军垦靠河,水利发达。有些地段不好,产量本就低。不能一概而论!回头,每个军垦都得备案,什么样的情况,每年扩大了多少面积等等,资料越详细越好,不要怕朕管不过来,人手够用。” 是!如此就把弄虚作假的,几乎压的没多少作假的空间了。小管事能多贪污两袋粮食几斤豆子一包袱棉花之类的,但大的却真得冒极大的风险的。 四爷又看户部,“这样的产量标准,每年都要公布!得叫大家心里都有数!像是各个衙门,都有自己的农场。出产了多少,这得明白。最后分的时候,按照出力多少分还是按照什么分,得有个明晰的办法出来。总之,争取透明!粮食产量,不是个别人说了算的。得有多少人在场称量,签字的都得负责的。朝廷一旦查了,谁也逃避不了责任。” 这说到底,是保证了每个参与者的利益,只要不是想在里面抽红利的,凭什么觉得皇上这么安排不好。 皇后那边拉着太医,抓着玉米须子不知道在说什么。回头又叫人抱着玉米杆子去喂马,马正吃的好呢,她又喊户部。 四爷只得打住,先打发户部去她那里,“看皇后有什么要叮嘱的。” 好的! 老大人奔着地头去了,皇后一手玉米芯子,一手玉米杆子,“……玉米杆子和玉米芯子,千万不要当做柴草给用了!将他们粉碎,是极好的草料。冬季漫长,牲口的草料本就难保证。户部准备粮草,粮是一方面,草也要跟的上。在入冬前,根据马匹调配这样的干料,这个事一定得抓紧!……不仅粮食是宝贝,这些东西都是宝贝。” 把老大人给愁的,“这得军垦配合,得各农场配合……” “军垦当然得配合,但是农场……他们若是不愿意卖,那也行,他们自己饲养鸡鸭鹅马匹羊,都行!” 懂了!反正是物尽其用,别把这些当柴火烧了,对吧? 林雨桐点头,“每年冬季都长,取暖确实是个问题。但是呢,总的来说,还供得上。” 人少山林多,很多山林虽然都是有主的,但不妨碍大家砍柴。砍柴的也不取大木头,每年山上的杂木都烧不完的。各村各寨的,哪个周围没有这种杂树林,长又长不大,也不成才,很多都是今年砍了,明年发起来更大一片。基本能保证取暖! 采煤不是不行,只是靠人力供应,危险,成本又大。用的起的用,用不起的,木柴足够用了。迄今为止,还没发现大规模的砍伐之事。 这在如今,除非有人要建造大屋,谁等闲要那种大木头呀!从山里运出来,成本大的吓人。 林雨桐不仅说玉米,还有红薯,“红薯怎么储存,比如切片晒干,磨粉等等,都该教给百姓。咱们户部收粮食,红薯就该列在其中。真遭灾了,还在乎吃的是什么?还有这红薯藤,处理好了,风干着,人能吃,牲口也能吃。” 是!是!都能吃! 老尚书临走还问了皇后一句,“您看,那棉花杆怎么拾掇好?” 小怼了她一句,言下之意,您也想个法子叫咱把这个也吃了吧。 林雨桐:“……”这个真能吃!只不过粉粹起来麻烦就是!但是,没法子,我回去也得变个法子不成。 所以,回宫的时候,她要了一马车的玉米芯子,要了一马车的棉花杆。满皇宫的人都瞧见皇后把那玩意又谁泡又是剁的也不知道是干嘛呢,结果天一冷,就有人发现了,御书房的角落里,被放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整天用什么遮挡着,但是皇上时不时的,总给那玩意喷水。 等到户部尚书来奏报,说是今年蒙古运来了多少羊毛,多少奶酪,多少肉干,就见皇后笑吟吟的起身,“这些我就不听了,我先做饭了!”说着,就从角落里端了一盘子什么出来,然后掀开棉布,里面竟是菌菇。就听皇后道,“尚书就留在吃饭吧,也尝尝野生的跟这个有多大的差别。这有两种呢,瞧!玉米芯子的是左边的,右边这个事棉花杆培植出来的……也不知道味道有差别没差别……” 把老大人又给怼回去了。 耳边还是皇后‘小人得志’的声音,“今儿全菇宴,再端两盘出去,叫等着吃御膳的百姓瞧瞧,这天下自来就没有无用之物。” 不仅宫外吃到了,就是今儿在衙门吃饭的这些当官的,都吃到了。 蘑菇炒肉片,虽然蘑菇只两小朵,但真实鲜蘑菇。 今年这番薯收成不错,洋芋在西北等地,长势也还成。干旱是真干旱,但是都有收成。虽然吃的东西单一,但基本是没饿死的!找片荒地种上,多少都能有点收成的。很显然的,哪怕九月份陕西又地震了一次,但是并没有见多少人奔着京城来逃难的。这是好事,证明百姓自己的小家,有了一定的应对自然灾害的能力了。 这就是这个时候,陆恒从蒙古回来了。 要入冬了,林雨桐种的冬菜黑菜该盖草席子了,王成禀报说,“陆恒回来了,明儿一早进宫复命。” 好!这一去大半年,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还催王成,“来京城的那些姑娘名录,都登记完了?” 还没,您得再等等。如今还有人不停的往京城来呢。 成吧!抓紧! 第二天,她腾出时间,专门等着陆恒。 陆恒进来纳头就拜,“娘娘,臣不辱使命,回来了。” 快!快请起。 陆恒黑了,干巴了,但是精神不错,他一开口就道:“娘娘,福晋们很喜欢您送的东西。” 当然,都是奔着她们的喜好送的。 林雨桐给他倒茶,“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臣没敢乱了规矩,到了蒙古,先去拜见了囊囊福晋。福晋三十许岁人,人很温和,跟汗王关系最亲近的,莫过于她。大福晋身边带着数位汉女,该是特意挑选在身边的。臣没有贸然收买这些女子,送礼就是送礼,并不曾打探其他!” 做的好!她温和,跟大汗亲近,稳稳坐着大福晋的位子,又怎么可能是个蠢的!多做自然就错了。 陆恒又道,“臣要告辞的时候,大福晋又见了臣。跟臣说了一句,说是草原上连做饭的铁锅都少有,臣觉得,她在跟臣提铁器。” 铁这个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叫她得去的东西。 林雨桐提笔在纸上写了一笔,然后示意陆恒继续往下说。 陆恒这才道,“臣当时含混的给了句话,说锅这个东西,咱们不缺。大福晋没再说别的,倒是叫臣带了不少的东西给娘娘。”说着,从怀里掏出礼单,递了过去,“请娘娘过目。” 这种礼物,林雨桐见的多了,她扫了一眼就放下了。 陆恒就说起了二福晋,“这位福晋,跟大福晋截然不同。人很张扬,很……肆意。似乎对大汗也不甚在意!臣在高尔土门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臣还是注意到,进出二福晋大帐的男子……总有。” 是说私帐,而不是理事的地方。 他是想说二福晋跟林丹汗不是一条心,生活混乱吧。“而且,臣……要走的时候,二福晋的侍女曾找过臣。打听说,大明的J院里有避孕落胎之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有,这个生意,她问能不能做。” 这是想说那个二福晋很蠢吧! 但这却未必,林雨桐就道,“不要以看大明女人的眼光去看此人!能进出她大帐的男子,必为部族中的英雄。她靠着林丹汗,有了那么多的人口和财富。她通过那些男人,牢牢把控着属于她的人口和财富,她哪里蠢了?她跟林丹汗的关系,不仅是夫妻,更是君臣。在林丹汗看来,二福晋离不了他,离开他,那些男人也不会驯服听她的。既然这女人离不开他,又能替他掌控那么一支势力,这就足够了。至于用什么法子,这重要吗?” 陆恒:“……”是!要是这么想的话,许是不那么重要。他只得继续往下道,“二福晋想要方子……说是方子的价格好说。” 那人家可不只是要避孕落胎的方子,她是什么方子都想要,“有方子就能弄到药,有药就能吸引更多的人口!她才不蠢呢!” 一个要铁,一个想要药,很有意思的两人。 “三福晋所辖部众最多……” 这很正常,她生了林丹汗的长子,给她多才是正常的。陆恒却道:“可臣觉得,三福晋和这位大王子,似乎性格都偏弱一些。万事不敢随意应承,接了礼物,便直接着人,去问大汗去了!而四福晋却更像是个精明的商人,她是第一个明确的表示,愿意跟咱们做生意的福晋。” 林雨桐点头,觉得陆恒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这个四福晋,后来成了皇太极的淑妃。据说她自荐枕席被拒了,恰好一只野鸡飞到皇太极的大营,这才答应纳她。被后人调侃因野鸡而入宫封妃的女人,就是她! 说她像个商人,这话——很对! 可这种人,不就是自己现在需要的吗? 第 515 章 明月清风(91)三更 明月清风(91) 陆恒说到了其他几位福晋,“他们靠近漠北,臣觉得,跟她们适度的交往可以,但大可不必费太多的心思。” 错了!漠北蒙古难道不是蒙古?不要只看眼前的利益,得想想以后!焉知之后没有用到她们的时候。 五六七八福晋,得按照前面四个福晋一样,谨慎对待!哪怕暂时无所得,也不妨碍什么。人跟人的交情,跟做生意不一样! 林雨桐就道,“好好休整一个冬天,来年还得你跑一次。这次去,邀请他们的商队,带着他们的货物前来!不需要都带着,有样品就行!咱们见货下订单都行!” 只邀请蒙古商队吗? 林雨桐就笑,“既然是蒙古商队,那你说,科尔沁这些部落可会来?” 会吧! 所以,邀请不邀请,代表后金的科尔沁,都是会来的。 陆恒立功了,留一顿饭吧!吃饭的时候四爷就回来了,听陆恒又细细的说了一遍,四爷给了诸多的嘉奖。 晚上的时候,四爷就又沉默了,批着折子,动不动就走神。 林雨桐扭脸看他,“大明人口多,土地广,今年还没有海贸的奏报,估计再晚些就到了。蒙古的那么些产出,说实话,只羊毛一项,咱们朝廷给军备添装备,就能吃下一半。而蒙古又需要咱们的棉布,量极大。这么一来一往,其实,谁的日子都能好过一些。尤其是薯粉代替粮食,蒙古用肉也乐意换的。” 主食终归是不可替代。 “若是蒙古诸部从跟咱们的贸易里获利,部族稳定,人口饿不死……”林雨桐说着,就看四爷,“其实这么下去,格局就已经变了。” 四爷没有言语,只问了一句,“你觉得咱们的番薯和玉米不会传到关外吗?” 会的!会传到关外的!这个不会说你严防死守就能守住的。 况且,中植了,汉人才能活的更好,才能保证汉人在关外的生活。 当然了,这也会叫后金更加的稳固。 林雨桐就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你是想着,既然拦不住,那就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可人情也不是那么好送的!你就是送了,别人也只会以为你软弱。 四爷就说,“得想法子叫……来跟咱们求才成!” 叫你家高祖父打发人来求你呀? 呵呵!人家迟早会得到,又何必来求你!压根就不现实。 “那位秋山先生送消息回来了。”四爷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石羊?他!“他说什么了?” “八旗屯垦,开始了。” 林雨桐摇摇头,这个不用说四爷和自己也知道。八旗本来就从这个开始开始屯垦的!一牛录出十个男丁,然后牛四头,他们垦出来的粮,全上交国库。 按照如今这垦荒数量,一个好的男劳力,三十亩地,那真是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人就算是三十亩吧,算算这一牛录能收多少粮食,这都是明摆着的。 人家是计丁授田的,八旗兵丁都能分到。 这就是跟大明不一样的地方了。他们是打破了旧的,占有之后重新分配,这个速度要比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上修修补补来回调度要快捷的多。自家这边良田一时半会的弄不到手里,人家那边分出去的就是良田,其实是最大程度的保障了国力。 一个男丁分田不少,但一个男丁交税一石。 算算这个量! 要是番薯和玉米的中子再传过去,国力更不可小觑。东北虽冷,只能中一季庄稼,但大片的黑土地,那就是个粮仓啊! 就听四爷又道:“……后金大臣献粮比谁都踊跃,此功勋能与战功划等号。可大明,你就是嘉奖,大户愿意拿粮食出来吗?” 不愿意! 林雨桐客观的说了一句,“后金……本就是游牧出身,也没有过分积攒粮食的习惯。你不能背着粮食走,对吧?但是以农耕为主的汉人,一直就有存粮的习惯。一年收,三年不慌。不都是这样吗?但凡有办法的人家,家里存两三年吃不了的粮食应对灾害,才是正常的操作。” 不拿出粮食,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是这么一比的话,就觉得人家好似能很快的把资源调度起来,但咱们不行。 事实上,后金现在确实是从游牧向农耕转化了。 四爷的表情复杂,叹气道,“信上,秋山说,若是大明不能跟关外互市,朝|xian的压力就会很大。关外又逼迫朝xian与之交易的意图!” 朝xian现在还是大明的属国!但大明对其的掌控却越来越弱了!中间横亘了后金之后,来往必然受限。 林雨桐低声道:“那就迫使后金拿下chao鲜。”如果入不了关,后金注定要扩张,事实上最后是把chao鲜给打下来了!可是,没有给治理成他的地盘。如果南下不得,那地方真的潜心治理,又怎么会拿不下来。 四爷扭脸看桐桐,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他不置可否,良久才说了一句,“万事都有其原因的,真不是你预想的就可以的。” “那石羊送这个信,目的是什么呢?他是想如何?” “意在粮中。”四爷说着就看桐桐,“他认为,粮中该给。”问题只在怎么给的体面,怎么给的,能维持两国之间多一些和平。他觉得,“关外对咱们的政策有变动……他想促成两方谈判,且表示,此事重大,应从速而定。想问咱们的意思。” 林雨桐直接问说,“若是谈,在哪谈,跟谁谈……”这不是只咱们有诚意就行的!这个秋山先生,处事还是有些书生之气。四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你说,咱们以解属国之难的名义,把中子给送过去如何?” 你就一‘汉奸’!桐桐才这么腹诽完,就顿住了,“以解属国之难的名义?” 嗯!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还是你坏呀! 四爷就笑,拉她,“走走走!睡觉。” 不是!你打算派谁去呀?这差事不好办。 派谁去?! 四爷就问说,“你看朱运仓如何?” 宗室的身份,人有机灵,合适! 于是,这天大朝,四爷先是把参政院那边关于朝xian王的折子都拿了上来,拿这个说事,“……都看看!传下去都瞧瞧,朝xian王的日子不好过!撑了两年了,一直也没低头。而今,上折子说了,实在是难以为继,望宗主国救援……怎么处置,各位都说说吧。” 如今大明的情况,哪里管的过来其他,自己的事都处理不明白呢。 内阁没言语,军机是不要出兵,就不用他们说话。 四爷就看参政院,“你们的意思呢?管还是不管?” 怎么能不管呢? 这些老大人们终于可以说话了,咱们是宗主国呀,若是救援了咱们不管,那之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当然要管。 军机不答应,“出不了兵,也无兵可出。” 内阁也不答应,“没钱!没粮草!” 今年丰收了,怎么会没有? “账目随时能查,去看看就知道了!收了是不错,但是赈灾也消耗不少。山东陕西两省地震,民税全耗费进去了!军垦自给自足,不调做他用。哪里还有多余的?!” “可朝廷的体面不能丢,天|朝的威仪不能丢!”老大人们说的眼泪横流,觉得有辱大明朝的威严。跪在大殿上,“皇上,海贸何等大事?走出去,那结交的都是他邦。若是我们先不讲信用,那么,谁还敢跟我们相交?救援一个小小的朝xian才需要耗费多少?一个海贸每年可获利多少?孰轻孰重,皇上三思啊!” 林雨桐垂下眼睑,这位老大人说的是对的!海贸之事,确实是大事!与他邦建交,也无小事。 这就是四爷笃定的抛出问题的原因! 果然,老大人这么一说,内阁不说话了,军机也不言语了。 四爷这才道:“得救,又无兵无粮……怎么救呢?”他说着,就叹了一声,问道,“如今番薯等作物,粮中可能保证不会流传出去?” 不能!民间交易从来不断,这中东西怎么可能不流传出去。 才这么一想完,大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用本就保不住粮中去解朝xian之难。 能不能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去做了!对吧? 没人说话,想这中可能行! 这行吗? 行!可以去试试。 参政院气势高涨,觉得皇上其实还是乐意听他们的建议的。 但是出使的人里,他们推举的人四爷都没用,他提了朱运仓,然后补充了一句,“他是宗室出身。” 哦!这个听起来,叫人觉得很尊贵的感觉。 于是,朱运仓直接从御前行走,提为四品亲使,带着粮中,奔着关外而去。 好端端的送粮中?所谓何来?别是弄了炒熟的中子害我? 结果打发人一瞧,都是好中子。 努|尔|哈|赤捻着胡子,皱眉思量了半晌,才吩咐道,“宣大明使臣。” 朱运仓递了国书,是范文程接的。努|尔|哈|赤汉话说的不错,字也认识,但他还是没有动,等着范文程看完说给他听。 事就是那么个事,中子给你们,朝xian是大明的一部分,别欺负它。 这话一听到耳朵里,努|尔|哈|赤就捻掉了一撮子胡子:大明皇帝这孙子,忒的不要脸了! 山海关咱们一时半会进不去,正在思量着从哪下手!结果他跑来了,送粮中来了,说了朝xian是大明的一部分。什么意思呢?他知道自己进不了山海关,需要有个方向。于是,他把朝xian送到了自己面前。 打着救的幌子,可其实,他把朝xian拉过给自己当靶子了。 他是当了好人,落了实在!可自己如今却也两难,不攻chao鲜,自家的发展受限。可攻chao鲜,自己便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在发现受限和背信弃义之间,自己只能选择背信弃义,去做小人。 娘的!这孙子处处都在给老子挖坑!别叫老子打进关里,到时候非把你这孙子揍的你连你家先人都不认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娃刚开学,上学期末没有考试,开学得补上。忙娃期末考,还有开学需要准备的各种东西!忙完就加更。 第 516 章 明月清风(92)一更 明月清风(92) 努|尔|哈|赤坐在御座上,一脸沉凝的看着下面。 事就是这么个事,大明派了使臣,送了啥玩意,怎么说的,都告知给你们了。这个事怎么看,你们来说说! 就有人问,那个使臣呢? 打发了! “打发了?” 说是宗室,可大明的宗室养的跟猪似得,好容易从里面挑出一只野猪来,其实也没什么可稀罕的,打发了。 下面这个问那个,那个问这个的,彼此之间嘀嘀咕咕的。 皇太极眼观鼻鼻观心,他是见了这个使臣了的。种子的事,父汗叫自己去处理的。当然了,其他几个贝勒,应该或多或少的都接触过了吧。 那个叫朱运仓的时辰,是野猪吗? 野猪这玩意,非好猎手还真拾掇不了! 大家都这个使臣没什么热情,主要说的还是种子的事。 苞米还罢了,这个番薯,基本都吃过!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好吃倒是好吃,但不能做主粮。而且这个玩意,吃的多了就爱放屁!” 这么一说,大家哄然大笑。 皇太极嘴角勾了勾,没言语。 便有其他人又喊,“少胡扯,豆子吃多了还放屁呢!这玩意只要真高产,就是好东西!” 这倒也是! 大贝勒代善喊了一声‘别嚷嚷’,等安静下来了,这才对上首的努|尔|哈|赤道,“父汗,虽说种子咱们迟早能弄到,但从大明得偷摸的采购,数量有限呀!从少到多的发展,怎么说也得三两年的时间,才能成一定的规模吧。如今大名主动送来这么多,确实是大大缩短咱们的时间。不管这个小皇帝有多少算计,在这事上咱们没有吃亏就罢了。” 这不是没有吃亏的事!这是那小子知道咱们进不了关,还知道老子这七大恨嚷出来,就不会轻易答应跟大明讲和。 老子这会子尴尬了!于是他冒出来说,朝xian那边也属于大明,你冲着那边去,省的你尴尬! 他解了他自己边关的压力,也解了老子的尴尬! 这小子虽然知道咱打不进关里,可大明驻军一直高压力的驻守,他各方面的耗费也不小。 如今送来这点种子,暗地里包含的意思就成了两人之间不能摊开说的默契! 这个默契里,还有一点更不能提的事。比如,他想通过这件事告诉老子,他把老子这边的状况、老子此时的心理摸的透透的,叫老子别轻举妄动。 呵!他的算计老子懂,老子的算计他也懂。就跟隔空下棋似得,不可言状。 如今再听听朕的大贝勒说的这个话,放的什么屁!孙子都有的人了,你的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种子这东西分批去买,难道买不到吗?还缩短了时间?心眼太实诚了,你玩不过那小子,滚蛋! 听见大贝勒这说辞,已经够堵心的了!结果就听阿敏道:“……姓朱的那小子就是怕了!我看啊,山海关只怕为继也难,不若我带兵去试探试探……” 努|尔|哈|赤可温和了,哈哈笑着夸阿敏,“朕就喜欢你这一身悍勇!放心,以后的先锋非你不可!” 没法子,阿敏是自己的侄子,不是儿子!这般鲁莽桀骜的侄子,只要还有悍勇可用就得用!虽然自己跟自家兄弟翻脸,还把亲兄弟给囚禁了。但是八旗不能分家!囚禁了兄弟,重用侄儿目的就在这儿呢!所以,亲侄儿往死了蠢,往死了作,他都只能哈哈笑着夸!还就得挑你这蠢的,作的,随时能抓你一把辫子的用呀! 所以,阿敏啊,你好棒棒啊!这么折腾下去,老子不杀你,老子的儿子也绝对不会容你的!八旗旗主只能握在近宗手里,这才牢靠啊! 夸了阿敏了,三贝勒莽古尔泰就瓮声瓮气的道:“父汗,您说怎么打就怎么打,儿子听您的。” 努|尔|哈|赤差点朝老天翻出个白眼来,老子夸阿敏是不得不夸,你凑什么热闹!你说个屁啊!老子知道拿不下山海关,早前大明朝廷好似秘密的给山海关运了什么东西,这不就更得谨慎吗?所以,真他娘的不能轻易冲过去的! 阿敏要去送死老子绝不拦着,但是,不能白白的叫更多的将士牺牲!大明那边,不闹清楚具体情况,不可轻举妄动。 不打大明,老子接下来打哪里也很为难。马上就向chao鲜发难?那这岂不是正好说明老子心里的盘算都被那姓朱的孙子给说着了?老子不要面子的吗? 哪怕不提面子的是,咱就去打chao鲜,可战得有缘由呀!理由是什么?制造个理由不也得要点时间吗?要不然,老子真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个莽古尔泰啊,要不是早年连下六城的功劳,你当个屁贝勒啊! 每当没这些玩意气的想骂娘的时候,就觉得四贝勒皇太极这个机灵的更合心意。 听听,他一开口就道:“……此事缓议。汉人的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明的皇帝突然这一举动,背后到底在算计着什么,不弄清楚怎么行?此人年少,但绝非泛泛之辈。因此,行事更该缓、稳、密。不过之前大哥说的也有道理,不论如何,这事上咱们受益了,那就只以此为借口,暂时不动,也是咱们信守承诺的意思。等将来要试探大明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二贝勒为先锋,别人没有阿敏哥哥的勇,也不及阿敏哥哥缜密。” 阿敏脸上就带了笑,站在朝堂上也不免一脸傲然。 努|尔|哈|赤从阿敏的脸上挪开视线,就瞥见皇太极说完这个话,抬手隐晦的碰了碰莽古尔泰,仿佛在说,有什么话咱们私下说。 紧跟着莽古尔泰把要出口的话瞬间咽下了,‘嗯’了一声。这一声不知道是应承皇太极的动作,还是在朝上对皇太极言辞的肯定。 坐在上面,他把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此事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还是起身,叫人散了。 可等回了寝宫,他却在思量了。若是老子的寿数不长,临死不管能不能留不留下话来,身后的大事都得是皇太极。从里看,这不读书真不行呀,脑子里没那么些弯弯绕!皇太极他……能把他的兄弟们捆在一块给卖了,他的兄弟们还得为他数钱。真的,哥几个加一起,都不够皇太极玩的。更何况,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兄弟帮衬,一母同胞的那种兄弟。可皇太极没有!他就单蹦一个! 没有一母同胞,可皇太极跟谁交恶了吗? 没有! 他对代善极为尊敬,对阿敏极尽拉拢,对莽古尔泰私下颇为谦让,便是对下面的兄弟,包括对多尔衮多铎,他也是照顾有加。 但他不如代善宽厚,不如阿敏勇武,不如莽古尔泰对父汗充满敬畏,更不如多尔衮多铎那般纯然。 他心眼太多了,这一点像自己吗? 像吧! 可他在勇武上,又跟老子比不了! 大妃阿巴亥端了煮好的茶进来,放下就给大汗揉肩膀,“瞧瞧,肩膀都是硬的。” 你怎么来了? 阿巴亥笑道:“跟您讨赏来了,多尔衮才涉猎回来了,射了一头狼呢!” 是吗?努|尔|哈|赤哈哈笑起来,“好好好!但回头,还得念书!还得念书呀!” 阿巴亥应承着,心里却思量这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多尔衮和多铎还是多了一位汉人师傅,他们得跟着念书。 皇太极将镇尺推开,缓缓的放下笔,而后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给了多尔衮多铎汉人师傅?” 是! “叫他们念书?” 是! “下去吧!”皇太极慢慢的将笔放在笔洗里,看着墨色一点一点的晕开,水一下子就变的浑浊起来。他把笔重新拎起来放好,这才盯着火盆思量呢。 半晌之后,他重新喊人:“把东次间书架上的书都收起来,给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大贝勒府的大阿哥和二阿哥送去……” 是! 而大明的皇宫里,四爷也正在跟回来交差的朱运仓说话。 朱运仓把谁说了什么回来都一一学了,“……翻译可能不大流畅,但大致意思应该不差。那位大汗对二贝勒更为宽容一些……” 四爷摇头,“阿敏此人……不用太过在意。”有勇无谋的匹夫,心不小,不过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而已,算不得真正的聪明人!他说着就道,“真正对其宽容的,不是阿敏,是代善。”代善与阿巴亥之间,有没有猫腻呢?有!但因着父死子继这一条,想着还有幼子要庇护,当父亲的没有因此恼了代善。惩处了阿巴亥,但却对代善宽容。真正废了代善太子之位的原因,是因为,代善被后妻蒙蔽,纵容继室虐待原配嫡妻留下的两个儿子。 这两个孩子就是岳托和硕托。 出了这个事了,当汗父的就问代善,说:“你也是前妻生的,你额娘也不在了!你怎么不想想我这个父亲是怎么对你的?对你的牛录是最多的,最好的……而你给你那两个孩子的是什么?有多少?”因为这个事,废了代善的太子之位。但仍给他大贝勒的爵位,参与朝事。 朱运仓就觉得,皇上看敌国的角度很……特别! 自来,所有的敌国在大家的眼里,那都是牲畜一样的,没有人性的。但是皇上,总是从最普通而又不普通的角度去看敌国里的敌人。 这一刻,这些敌人一下子都有了温度。 朱运仓大着胆子说,“应该也是褚英获罪之后,那位大汗对原配心存愧疚,对代善更为宽容。” 嗯!有这方面的因素。 朱运仓见皇上并不反感谈这些,就又道:“莽古尔泰……更谄媚一些,臣觉得,他对那位汗王不像是对父亲,更像是对上司,处处透着一股子逢迎……” 四爷点头,知道朱运仓说的应该是对的!莽古尔泰就是那位获罪的富察氏的儿子!对的,就是桐桐嘴里那个犯了那种事的富察氏。桐桐知道的都是道听途书,说这个女人是自缢身亡。她也只是知道,有一种说法,说是亲儿子勒死了她。 事实上,应该就是亲儿子勒死的。这个儿子,就是莽古尔泰。把这个事嚷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祖父。那时候四大贝勒翻脸,曾祖父说莽古尔泰勒死亲生母亲,为自保邀功弑母。 一个能勒死亲生母亲的人,这得是个什么人呢! 朱运仓又道,“四贝勒……臣接触的多!他的汉话说的很好,应该是念了汉人的书的,说话引经据典,颇为得宜。皇上,那位汗王老了,若是这位四贝勒继位,大金依旧会是咱们的强敌。” 四爷面色复杂了片刻才道:“他们开始学儒家了,学汉人的文字汉人的话了……” 应该是的! 不是应该!是必然的!四爷垂下眼睑,沉默了良久,这才道:“这是好事!” 朱运仓:“……”是……吧?皇上说是就是吧! 说了不少,叫朱运仓回去歇着去了。出差一趟,允许他回去歇三天,之后再来等着新的差事。 桐桐等四爷等的都打盹了,这大冷天的,真是能熬。如今事态不如之前那般紧了,是不是咱也能缓缓。至少晚上咱少熬一会子。 四爷回来冻的吼吼的,就那么一段走廊,从前面走到后面,冻的一进来就哆嗦。 赶紧上来! 一上来猫到被窝四爷就笑,越笑声音越大。 笑什么呀!你家老先人顺着你指的路走了? 四爷扒拉桐桐的脑袋,傻了吗?指哪打哪,那不成了听咱们的话了吗?笨想也知道我家先人不会跟着咱们的指挥棒走。 林雨桐:“……”所以呢,你其实是在声东击西!你也没真想叫他们现在就冲着chao鲜去! 四爷哼笑一声,“爷不要面子的吗?不真救了,朝xian能知道谁是真的主子?况且……”朝臣们这次说的是对的,海贸事关重大,邦交更是事关重大,诚之一字,真不能丢的! 他笑罢了,就跟桐桐道,“为君,固然少不了阴谋阳谋,但不管什么谋,万万不能丢了‘仁’!” 咱们要的是:不战,共存。 越是天灾频繁,越得少些人为的祸患。 林雨桐:“……”这话都对!但你这不还是坑了你家先人了吗?他们得扩张,就得征战。而你却与之相反的采用了润物细无声、普降甘霖、广施仁义的法子。 这俩种法子,谁会更得人心?当下便是看不出来优劣,但是二十年、三十年后,必见答案。 所以,给给你家先人用的是连环套呀! 她的这副表情成功的取悦了四爷,这人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朗声大笑。 行吧!笑吧,好长时间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可见,还是坑祖宗更有成就感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17 章 明月清风(93)二更 明月清风(93) 今年能好好过个年! 年前,桐桐跟四爷去了书院,给里面的先生送了年货,学生们也该放年假了。四爷特给恩典,书院的学生年底可给皇上上一道奏表,说什么都行!可以是自己的文章,可以是自己的见解,甚至是遇到什么难处了都可以说的! 这里的学生今年也都只是直隶一地的,别的地方不是还没有过来,就是还在观望。他们有些甚至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就是读过书,然后在某一方面有些特长,被招收进来的。 这个恩典一给,上下欢腾。 林家的老爷子林四相心说,这不就是把每个人摊开叫皇上看了个清楚吗? 他一脸笑意的跟着,本来还打算推举一人的,现在倒是不用了!能出头,迟早会出头的,他举荐了反倒是不好了。 见了学生,从里面出来,四爷跟徐光启边走边说话。 林雨桐陪着老爷子在后面走着呢,低声问说,“这么大冷天的出来当差,您还习惯?” 怎么不习惯?老爷子可乐意了,“不用听你祖母絮叨,不知道有多好。” 林雨桐跟着笑,“耿家的公子您见了吗?配的起我二姐吗?” 老爷子低声道,“我瞧着好,你祖母还没吐口。你爹这几日就回来了,等你爹回来再说。”也好! 但是老爷子又提了一件事,“你兄长的婚事,也想问问你的意思。本是想叫你祖母进宫问问的,今儿碰见了,祖父就问你一声。” 嗯!您想提谁家? “太康侯张家,如何?” 太康侯张家?这是张皇后的娘家。林雨桐抱着老爷子的胳膊紧了紧,“只要哥哥乐意,这个婚事,您做主。” 这是把张皇后的娘家跟自家绑在一起!一则,朱由校当年禅位,到底是有人非议。二则,张皇后贤德,见事明白,是有大功的。三则,张家在京城中颇为尴尬!这几年一直低调,从不与人结怨,甚至一家人住到城外御赐的皇庄上,以耕种为业。朝廷虽有俸禄,但从不见铺张。一家子素食麻衣过活。 若为自己和四爷好,这么结亲是合适的。 想到林瑜,再想想张皇后,想想张皇后的教养。说实话,她这个妹妹便是只有张皇后一半明白事,就是匹配林瑜的。 而祖父能提,必是祖母见过张家的幼女的!林家娶媳妇,从这两代人看,媳妇娶的极好!一大家子住到府里,大伯母管着外务应酬,二伯母管着内宅事务。但不管内外,账目都给二娘送去,这在将来哥哥娶了新妇,新妇是要主持中馈的。两位堂嫂呢,林雨桐常叫在御前行走的堂兄给捎带一些吃的回去,于是,这两位总是做些不打眼的针线捎带进来。这么处着,都是极其舒服的距离。关于她们娘家的事,只字都未提过。 这就是知进退,懂分寸。 如今祖父跟自己提这件事,必是祖母先看上人家这姑娘了。 等从学院出来,往军事学堂去的时候,她跟四爷提这件事,“……咱们不在乎身后的名声,但是作为林家,一家子读书的,顾虑这些是对的!” 四爷点头,“若是两人般配,这是再好没有的婚事了!”林瑜端方,找一明理的姑娘,就很合适了。 林瑜如今在军事学堂这边,人员还不算多,但他在锦衣卫呆过的,知道怎么跟这些汉子打交道!再加上国舅的身份,混的也是风生水起。 这事回头再跟林瑜提,今儿主要是见张献忠李自成这些人。一见面嗷嗷嗷的叫,这些人吃的好,穿的暖,住的舒服自在。上课老师还不刻板,不是说非你得写字,不是这般!来了就是给你讲一个个名将,一个个名将打过的仗。就跟说书听故事似得! 有时候皇上会来讲一场,有时候皇后过来跟着半天的骑射课程。 他们的待遇比书院那伙子高多了! 被偏宠的这么一伙子人,接触的多了,胆子也大了! 桐桐问说,“有什么意见当面提,就不要你们写什么折子了!两个时辰憋不出三个字来,我不为难你们,你们也别为难我!咱就直说,有什么意见,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能办到的,皇上抬手就给办了。” 那个叫王二的,在后面直接喊了一句,“娘娘——咱都是光棍!除了大帅成家了,咱可都没婆姨没娃儿呢!” 这话一出,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嗷嗷嗷的直叫唤! 这些人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什么都敢说。 林雨桐就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托人给说媒便是了,但就是一点,谁要是将来成家了,敢打媳妇,咱可不依!” 一个个哈哈笑呢,但回宫之后,桐桐的表情却逐渐严肃下来了。 如今腾出时间了,很多事情其实都该改一改了。 她的书案上堆积的最多的就是年底了,各地送上来的,要求表彰贞洁烈女的奏章,请求赐贞节牌坊的。 这些,她一件都没处理。参政院已经催了三次了,她也没有给回复。这件事,轻易碰不得,但是,她还是得碰的。这么想着,手就在这些折子上不停的摩挲,然后抽出一份来,拿起来看,只觉得字字如血,刺目非常。 这个折子是松江知府送上来的,要表彰的是一姓许的烈女。这女子叫许楚娘,二十许岁人,十五岁时嫁夫刘旺。此子嗜酒好赌,这一日输了不少,又喝醉了。常跟他一起喝酒赌博的几个朋友就说,“你媳妇年轻,长的又好看,不如叫她出来陪我们喝一杯,每次不白叫她陪,我们给钱。你有钱了,又能赌又能买酒,何乐而不为呢?”这刘旺马上叫他媳妇说了,他媳妇拿着扫帚就打,这才罢了!又一日,这些恶朋,拿着酒菜上刘家来,显然是不怀好意。这媳妇赶紧到了邻居家,邻居家只一老太太,她过去避让了。结果他丈夫要拉她回去陪酒,她实在没有活路了,便用老太太家的剪刀,自戕了! 知府大人知道这事,感念这是烈女,于是,上表求表彰。 无独有偶,上元也有妇人,嫁人之后得了一女。丈夫好酒,为人糊涂。交一姓李的朋友,这朋友见这家妇人有姿色,就想跟她相好!女子不从,丈夫便打,说他收了人家的钱了。女子誓死不应,暂时便作罢了。却不想,一日里,她都歇下了,丈夫带着那姓李的朋友要来家里住,家里只一间屋子,避都无从避去。她拎着剪刀,抱着幼女,夺门而出。天亮之后,只在河边的草堆里看见还在熟睡的孩子,和漂在岸边的女子尸身。 于是,官府就知道了。又上奏折求表彰。 这一摞摞,每个奏折都是斑斑血泪。 书案的另一边,放的是各朝各代的律法。可就女性而言,大明律对女人何其苛刻。 夫殴妻,非折伤,勿论。 也就是说,丈夫打妻子,只要不是大的损伤,不治罪。 凡折伤以上,减凡人二等。 这是说,若是打的重了,论罪得减一些。凡人就是一般人!比如说,打了一般人,打的重了,得打五十大板。但是把妻子打的这样的伤,打三十板子就够了。 而且,这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妻子自告! 妻子去衙门告了丈夫了,衙门才会管的。要是别人去告,那对不住,衙门不管。 若是丈夫打死妻子,怎么办呢? 律法也有规定,若是妻子有过对丈夫的长辈不敬,骂过他们,那么丈夫打死妻子,仗一百。 这不就是变相的脱罪吗?谁家的父母会害亲儿子?真要是儿子打死了媳妇,那做父母的肯定一口咬定被儿媳妇骂过。只要这么说了,就能被采信。打一百板子,这案子就算是了结了。 还有一种死,便是家里的妻妾因为被丈夫责骂殴打而自寻短见的,若是这样,那丈夫无罪! 就像是之前两份奏表上说的两个烈妇,他们的丈夫什么罪呢? 这个时期的女人,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她们不能像是唐朝的女人一样有婚姻上的相对自由就罢了,关键是嫁妆,女人自己的嫁妆不能自由支配。这一点就不如宋朝的女人。宋朝的女人改嫁再婚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和离又怎么样了呢?嫁妆也还能带走。 大明的女人,除非丈夫死了,你留在家里守节,否则,你无权支配的。 穷苦人家还好点,对贞洁那一套,还不算到苛刻的程度。可越是到了上层,越是苛刻。 守节这一点上,大清入关后也没把这一套拧过来。不仅没拧过来,他们还不得不跟着改! 而如今,自己打算去改,去拧,这东西直冲朱程理学,只怕真闹起来,比当年的‘国本之争’也不遑多让吧。 可怎么办呢?这事能假装看不见,不管吗? 不能啊! 四爷说的对,为君者,不能丢了‘仁’。 身为皇后,不能视不仁而不见。 怔愣了良久,她翻开那些折子,然后提起了笔,每个折子上都留了两个字——不准! 崔尚仪调过来帮忙的,这些折子得女官给送到参政院的。结果这么打眼一瞧,“不准?” 林雨桐没言语,手底下依旧不停,问她说,“此事值得表彰吗?” 不值得吗? 不值得! 崔尚仪好似明白了什么,她拿着折子的手都开始抖了,“娘娘,这闹不好,朝臣会闹起来的。” 怎么闹? 崔尚仪不敢说话。 林雨桐轻笑一声,“是想废后吧?”大明废后这事太平常了! 崔尚仪噗通一声跪下,“娘娘,您三思!” 去吧!不管什么惊涛骇浪,我接着就是了! 第 518 章 明月清风(94)三更 明月清风(94) 这事大了! 皇后才还说,今年能好好过个年了!这是要好好过年的样子吗?这分明就是不想叫大家好好过年了! 崔尚仪不敢报,东西拿到手里,她急请了张宫令。 张宫令和周宝正忙着查问京城来了多少风月场中的姑娘呢,结果就被请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 崔尚仪把这一张张批复过的奏折叫她看,“怎么办?娘娘叫送往参政院。” 张宫令赶紧把折子合上,放回匣子里,一把给扣住,然后才道:“等等……人有三急,你今儿吃坏了肚子了,懂吗?” 懂!肯定不先送去。 张宫令急匆匆往皇后那边去了。 林雨桐一听禀报就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叫张宫令进来了。 进来之后的张宫令面色温和,一点也看不出来焦急的样子,面带笑意的,“娘娘,臣来问问过年祭祀的事。”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书,看她,“往年怎么办的,今年还怎么办!不用过分添减!但给各位公主还是多添两件衣裳。皇嫂那边便是要穿素服,也不能素的过了。那一箱子白狐狸皮,给皇嫂送去吧。”是!若论起贤良,皇后真的很贤良。把宫里的事处理的妥妥当当,从主子到下人,没有苛责过任何一个人。穿的暖吃的饱,便是办错了事,也总是温和以待。这样的皇后,跟大明其他的皇后比起来,只这一点,就足够比了。 她唯一一个叫很多人非议的地方就在于,她不仅分内的事做的好,便是分外的事,也做的极好。 皇后这么安排了,她便应承了。非把话题生硬的往那件事上拉扯,于是,她以祭祀为切入口,开始谈太|祖皇帝。这件事,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件事真要按照您这么去办,这就是把天给捅破了! 因此,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说道:“洪武元年的时候,太|祖皇帝就下过诏书的,说是凡‘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只要地方官推举到朝廷,那么全家都能得朝廷表彰。” 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族表门间”。 张宫令接着又道,“只说节妇吧,当时就有规定。只要寡妇,只要三十岁以前,开始为亡夫守制,一直到五十岁,都守着贞洁的,族表门间这个荣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可免除本家差役。” 林雨桐点头,她也知道这一点!免除差役这个,特别重要!如果说荣耀只是代表虚荣的话,差役则是利益。只要家里节妇,就跟官宦之家一样,免除差役。 所以,夫家会竭力的阻止女子再嫁。 而出了节妇,娘家跟着荣耀。家里的其他姑娘求娶者多,且更容易得佳婿,这又何尝不是利益?! 所以,女子便是愿意改嫁,可谁支持呢?夫家还是婆家?种种压力之下,她除了守节,便无路可走了。 这是朱元璋从限制寡妇改嫁所出台的种种律法。 张宫令的手抓着衣摆,继续道:“洪武十六年,朝廷还有另外的规定。规定说,官员的妻子受封的时候,也有一些条件。比如,若是妻子不是按照礼仪聘娶回来的正室,不能受封。若是妻子是再醮的寡妇,不能受封。若是妻子是优伶出身,婢女出身,妾室出身,不能受封。” 意思是再嫁的寡妇如同优伶、婢女、妾室一样,地位等同。 谁娶了这样的女子为妻子,不能受诰命。 限制了寡妇再嫁,也用这样的法子限制了男人娶寡妇。 张宫令又道,“若是因为丈夫而受封了诰命,女子不得再嫁!若是因儿子受封了诰命,女子也不得再嫁。” 所以,娘娘,这不是朝中的大人们怎么想,而是打从开国,太|祖皇帝就定下这么多东西来,您说您现在要全部推翻,可行吗? 这还不是大事吗?只一个孝字,您就辩无可辩了。 况且,您要改的是这么多的人的想法和认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若是您觉得开国还远的话,还有一件事,距离现在可不远,“您知道《闺范》吗?” 林雨桐点头,“知道。”此书是吕坤所著,这人才去了没几年吧!要论起做官,做学问,此人当的起好官。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是万历年间,有名的三大贤人之一。 而《闺范》这本书,书里面有很多的事例,认为女子守节殉夫为节烈,该供天下女子效仿。 文写的白,配着插图,在后院的妇孺只看插画也看的懂的。依此来教化妇人。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个,但丈夫死了,就该叫女人陪着去死吗? “娘娘,这本书在二十年前,引出了一场‘妖书案’。皇爷亲口说过,这是好书,是她赏给郑贵妃,叫她每日诵读的。”连皇爷也这么赞过了,您现在非说节妇烈妇不该表彰,您这是把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呢呀! 更何况,很多个为官不错的大人们,都觉得这是对的!像是世宗时候的杨继盛,这算是名臣吧!被严嵩所害,留下遗书给妻子,告诉妻子说:身为正妻之女子,若无子女,当夫死从死。若有儿女,当以儿女为重。 张宫令一脸的急切,“娘娘,什么都好变,唯认知难变。您称赞过的海瑞大青天,因为年幼的女儿吃男仆递给她的糕点,训斥过女儿。臣曾接待过的诰命里,有人说起发迹之前的事,有位夫人曾因为邻居家有一再嫁来的寡妇上她家的家门,而愤怒难抑!清洗了门庭不说,到了最后更是卖了房舍,不能叫那再嫁的寡妇玷污了门庭。娘娘,您若翻开前些年表彰的节妇名册,就知道还有一妇人,她姓黄。这位妇人之所以被表彰,是因为她想阻拦她的母亲改嫁。她不满周岁,丧父。她母亲为了她,不曾改嫁。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给她说了好亲事,将她嫁了出去。那年,她十五,她母亲也不过是三十有一的年岁!她母亲无儿,不肯过继族里的侄儿,把家业当嫁妆陪嫁给她了。最后,只剩下一处破院子,她母亲生活无着,心也再无牵挂,就说嫁了吧!结果她不允,以死相逼!最终她母亲没嫁,却绝食而死。她得了朝廷的嘉奖,因为她帮着她母亲守其节,不至被玷污门楣。” 所以,您要是这么做的话,那些心思不纯的会反对您,好官会反对您。男人会反对您,女人也会反对您。 “您觉得她们苦,可她们自己不觉得苦,所以,您又何苦呢?” 林雨桐久久没有说话,她知道,张宫令说的都是真的,都是肺腑之言,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了!可这也说明,有些事到了不改不行的时候了!她脑子里别的不多,但就是数据多!以前觉得大清的节妇烈女多,好似年年都有许多要表彰的。可跟大明比起来,大清算多吗? 真不算! 只大明一朝,节妇烈女所占比例,占据了从秦汉以来到大清所有的贞洁烈女的百分之七十之多。 这说明什么?说明整个社会对此的追求,趋于病态! 林雨桐拍了拍张宫令,“别怕!先别怕!” 能不怕吗?这事要是闹出来,真的是会把天捅破的。 林雨桐就笑,“捅破天了,自有个高的顶着,你怕什么呢?” “娘娘,您是个好皇后!臣等怕您出事。”张宫令缓缓跪下,“臣恳请娘娘,三思而行。” 林雨桐扶了她起来,“今儿我也跟宫令说几句不能在外面说的话。” 是!臣听着。 林雨桐跟她相对而坐,“大明的皇后不好做,但大明出好皇后了吗?出了!马皇后如何?抛开那些贤良淑德见鬼的话,那么不难看出,马皇后聪明、坚毅。不聪明不足以在开国那样的境况下成为人人都拥戴的皇后,不坚毅不能在那样艰难的境况下,陪着太|祖一路到开国。” 是!马皇后是这样的人。 “还有徐皇后,聪明自不必说了,其性格如何呢?那也是肩膀上扛事的人呀!说起来,唯一遗憾的就是,天年不永!若是能长寿一些,之后也就不会有高阳郡王的屡次造反了。仁宗皇帝是长子,是受徐皇后教导最多的儿子。他宽厚,仁义,是位明君。 说这个事是想说什么呢?是想说,一个明理坚毅的母亲,对孩子的影响是什么样的。若是这两位皇后都听读书人宣扬的那一套,马皇后还会是马皇后的样子吗?徐皇后还会是我们知道的徐皇后吗? 对的要听!不对的要学会自己分辨,得有最基本的是非观,如此,才能去影响孩子。寡妇改嫁不改嫁,这不该摆在面上提。我们要的是,不管改嫁也罢,不改嫁也罢,女人得有这个自由。便是选择都不改嫁,那得她们的自愿的选择。而能不能给她们一个宽松的环境,这却是朝廷的事。 一个被禁锢住的母亲,再教养一个被禁锢住的女儿,一代一代这样的传下去,大明的男儿,会成为什么样子?我也佩服那些为了儿女不改嫁的妇人,她们以女子之身,扛起一个家。朝中很多位大人的母亲,都是如此。这样母亲,养出来的儿子都长着铮铮铁骨。 我相信,她们的不嫁,是理智考量过的,而不是被限制所以不嫁的!这不可以等同!作为皇后,要求女子能明大理,错了吗?” 没错!“贞洁烈妇的奏表,我不批准,自有我的道理!我敢这么放出去,就自有应对之法!谁要来问,自叫他来问就是了,你怕什么?” “怕你没有底气!”她的话音才落,四爷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进来就看着张宫令道,“去吧!朕给皇后兜着。天捅破了,朕顶着,怕个甚?他们哪个的脑袋也没你们娘娘手里的刀硬!有刀在手,你们娘娘怕过谁?!” 林雨桐:“……”求别捣乱!干什么呀,瞎掺和! 第 519 章 明月清风(95)一更 明月清风(95) 四爷帮着顶的话,那真就是说给下面的人听的。 这事的棘手程度,比任何一件事都难。大清入关想扭转这一状况的力度不大吗?大!很大!可扭转了吗?没有! 不仅没有,还得跟着人家改!可见这个阻力有多大!他们不怕你杀头,毕竟,饿死是小,失节事大! 所以,真靠杀人去解决问题吗?杀人要能解决问题,不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 等把张宫令打发了,两人的表情才严肃了下来。除非两人是神,否则,不可能一动就处理干净了。哪有那么容易? 屋里没有伺候的人了,四爷才说,“刚来的时候,我也想,这到了万历四十六年了,能干什么呢?” 其实什么也干不了!如果来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真的什么也干不了。除了跟着高迎祥造反,否则,大明无力回天的。 从万历朝开始,大明这颗大树,根部就已经腐烂了。看着枝繁叶茂……呵!砍伐掉的大树,树干还能冒出新芽来,瞧着也翠绿翠绿呢!可那有用吗?最后一抖擞罢了。 树根腐烂到一定程度,真不用多大的力,稍微一拉扯就轰然倒塌!李自成能推倒大明,这便是前提。 “而今咱们做的,像是什么呢?”四爷打了个比方,“像是嫁接!咱们种下一棵小树苗,用树苗的新根嫁接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身上。给大明续上命了,枝繁叶茂那是吓唬人的。咱的根基稳不稳,咱自己知道。” 桐桐点头,她就是这么想的,“咱们光嫁接成功还不行,一方面,咱们得稳定周围的环境,叫这个树根能悄悄的往更深的扎,得不停的施肥,叫它的根长的更强壮。还得不停修建枝叶,控旺,怕抽走太多的养分。另一方面,咱们得把腐烂的树根给刨了!要不然,它一定会顺着树干蔓延。到时候,咱们嫁接的再成功,也无济于事。” 四爷点头,桐桐想的都是对的!她绝对不是一个只知道杀伐的女子!真给她摁到皇位上,还别说,她也一定能做的有模有样。 所以,他是真好奇,曾经的他们都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有他在,还会叫桐桐走到前台。 女儿国吗? 四爷收回发散的思维,还是提醒桐桐:“武则天称帝,从干政到她驾崩,这么多年里,杀的人少了吗?可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人家就都认同她吗?挨骂就没停过!” 所以,真要去做的话,你真得有心理准备。 “……誉满天下,谤满天下,真不怕?”从心理上来说,都能讲自己不怕批评,不怕人骂。但真的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到你的对面,人的心理不会是那样的。 四爷靠在榻上,抬头认真的看桐桐,“……雍正被人骂的少了吗?” 可明知道会被骂还会去做,这就是你!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他的选择,便是你的选择。桐桐坐过去靠着他,“所以,我才说,我有时候觉得,我跟你很像。” 四爷抱着她轻轻的摇,低声道,“别怕!爷能替你兜住!” 我知道!就是你在我身后,我才什么都敢干的! 我知道你托的起我。 王成站在外面,之前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里面的说话声,随后一点也听不见了。就跟往常以前,又安静了。 安静,就意味着一切如常,一切都好。 皇上皇后好就行,至于这会子谁要不好了,咱管的着吗? 他朝参政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愿你们都好吧。 显然,参政院这会子真不大好。 参政院是大明朝廷最庞大的一个结构。 远远看去,那么一大片宫阙一般的建筑,就是参政院所在。朝堂六部紧挨着参政院,这里是大明王朝最繁忙的所在。 这里的大门开着,但守在门口的却是禁卫军。每个进出者都得有腰牌,有登记。这一天突然换人了,那得有上司的手令才行,这地方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 因此,每个脚步匆匆进出里面的人,腰板比谁都挺的直。 大家真挺忙的,繁文缛节都少了,碰上了,点头就过了!一是节省时间,一是相互不用打听彼此的差事,都挺好。 之前大家对女官进出这样的地方,还有些不习惯。后来,这不就习惯了吗? 崔尚仪穿着大氅,抱着匣子也不觉得累了,一步一步的走向礼部。 礼部的大门口禁卫军扫了眼腰牌,然后给放行了。崔尚仪直奔礼制司。 一见是她,马上就有人迎了出来了,“您可算来了,这不,郎官才还叫下官去催呢。” 崔尚仪将匣子递过去,“都在这里了。” “批了?” 批了! 这人捧过匣子急着要走,见崔尚仪没动地方,他又顿住脚步。真的,挺忙的,要不是皇后身边的人,他转身直接就走了。 这会子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耽搁点时间,问了一声:“您还有旁的事需要下官帮忙吗?” 崔尚仪看了匣子一眼,而后摇头,“没有了!你忙吧。”说完转身就走,出去之后走的特别快。这人探头出去瞟了一眼,嘀咕了一声莫名其妙。女官就是这样的,比家里的老婆更难琢磨。 他这么想着,脚步不停,只接奔着左侍郎的差房去了,这事归左侍郎负责。 去的时候左侍郎也正忙着呢,年底了,各种的祭祀,礼部真没有闲人。他直接回复了,“女官将折子送回来了。” 可算送回来了,这边没交差,这就是有事没了。 每天这衙门都有一张大表格在那贴着了,谁的差事没完,叉叉就一直在。他这个差事的叉叉都累计了多少天了。 他才摆手说,给参政院送去,叫他们分拣到各个行省各个府县,那边也催呢。这一件差事不完,相关一条链上的人都有叉叉没消呢。 结果都要开口了,他出于谨慎,还是点了点桌子,“你先放下,稍等片刻。” 把手里的其他差事放下,把匣子打开,随手拿了一张折子出来,想看看!皇后处理事情很干脆,除非不在京城,否则,真没出现过拖延的事情来。 这次这个……有点异常。 他翻开一看,以为是看错了——不准! 怎么就不准了呢?送上来的折子有问题吗? 这个他们只是分类,大致看了,没发现有大的问题才给递上去的。这是自家哪里出纰漏了吧! 结果他看了一遍,没毛病呀!这怎么不准了呢? 他放下这个,又拿起一份,还是不准! 这个又怎么了?再看一遍,还是没觉得这折子哪里不对。 他这才慌了,把折子挨个都打开瞧了一遍,张张都是不准! 坏了!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下面又弄虚作假,被皇后给逮住把柄了!毕竟锦衣卫——对了!现在没锦衣卫了,都改禁卫军。但是,锦衣卫和东厂干的原来干的什么大家都知道。 这人把折子全放匣子里,找尚书大人去了。 礼部尚书何宗善,他也忙呢!要过年了,这各个土司,都得恩赏的。各个属国,上折子怎么说的。忙的焦头烂额的,结果为这点事找来了。 现在哪件事不比表彰节妇的事大? “娘娘没准。” 几个?哪个行省的?哪个州府的?发吏部,叫他们自查! “都没准!” 啊? 是的!都没准! “都有问题?” 下官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那就是下面那些人又捅娄子了!”何宗善放下笔,特别生气,“吏部怎么选人的?他们捅的篓子,叫咱们没法过年。” 对!根子还在吏部,“那您的意思呢?这个给吏部送去?” 吏部无权接管这个。何宗善就道,“请吏部的人过来。”没的他们出了错,咱还得上门找他们去!外面风大雪大,老夫不想动弹,请他们过来。 是!这位放下匣子,转身就走。 吏部尚书是李汝华,然后被拉着的脸的礼部侍郎请去了。他也很不高兴,便是有些官员做的不到,咱过完年再查,成吗? 眼看就过年了,容不得这三五天的空档? 顶风冒雪的到了礼部,结果就被好一通挤兑,“……地方官员的任命,都是你们吏部拟定人选,内阁过审,皇上少有改动的时候。” 皇上的人都塞到军垦那一堆去了,军垦不受地方辖制,这是两套体系。若不是军垦单供军资,这事朝中就无法推行。也就是这内忧外患的时候,叫皇上把事情给办成了。 但对于地方官员的任命,说实话,吏部当真是小心谨慎的很。因为每个地方都有军垦,军垦里都是皇上的人。这就跟每个地方安插了钉子一样!军垦能监督当地官员,当然了,官员上折子也能参奏军垦。这就是相互监督的两套班子。 不管是出于公心也罢,出于不敢大意出错的原因也罢,总的来说,他觉得吏部这两年任命官员还是慎重的。 但是呢,这里面要是有几个不长眼的,也说不准!因此,他哪怕不高兴,态度也很好,“哪里出了问题,名单递过来,我们主动给御史台送一份去,内查,御史查,真要有问题,那就得呈送给刑部了。” 我又不徇私,你又何必因为这个,给我脸色瞧。 何宗善点了点匣子,“这是表彰贞洁烈妇的奏折,各地都有。皇后一盖没准!” 不可能! 何宗善推给他,你自己看。 李汝华真就翻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而后他放下折子,看何宗善,“事情不对呀!” 可不就是不对嘛!你这都是任命了什么人呀?李汝华抽出两张了,“这位知府姓耿,是四川那位耿念秋的亲侄儿。”这是皇后的人! 还有这个,“这人姓梅,林家的姻亲。” 说着,又翻检起来,重新拿出一份来,“这是通州的……通州知县是徐光启的外甥……”此人为官,好不好的,你看不见还是我看不见呀?没什么毛病呀! 所以,这事不在吏部。 何宗善蹭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张一张的问,这个官员是谁,为什么调动过去的。一半以上,李汝华都能说出来历。只听官声的话,这些人没什么大毛病吧。 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何宗善眉头紧皱,看李汝华,“得去见阁老。” 见嘛!这事非见不可。 于是,叶向高就见到了两部的尚书。一见这阵仗,他的心都哆嗦,出事出怕了。 何宗善把折子递过去,这个那个一说,“……以您看,这是哪里做的不妥了?” 叶向高翻了一遍,然后默默的合上。沉默了良久知道,这才道:“不懂就问!君臣之间,何必彼此猜度心思?娘娘只怕正等着呢,走吧。” 于是,真就抱着匣子,往宫里去了。 桐桐办公的地方,其实跟四爷是紧挨着的。进了正厅,分属东西。西边地方小点,是林雨桐处理外事的地方,这自来也是没有过的。这地方进进出出,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大家好似都自在一点了。 这会子她可不就在书房等着呢吗?下面的人一禀报,她就叫张宫令请了人进来。 见礼赐坐这一套走完,林雨桐叫上了热茶,外面真挺冷的,这一路走来,胡子都冻住的感觉。 好容易缓过来了,何宗善就先捧着匣子说话了,“娘娘,各州府哪里出了问题,还请娘娘明示。” 林雨桐扫了一眼那折子,“不明白为什么都打下去?” 是! “各位可看了折子?” 没全看,但是,挑拣的还是瞧了几份。 林雨桐就说那个被丈夫拉去陪酒的女子,“……各位大人,丈夫拉着妻子陪酒,此行可为牲畜之行!看了这些折子之后,我很忧虑。忧虑什么呢?一,忧虑官员执政。官员管理地方,得有教化之功,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当然!出现节妇烈女,不正是官员有教化之功吗? 书院办的好坏,县学办的如何,所执掌的地方有多少童生,多少秀才,多少举人。这地方出了多少个孝子贤孙,出了多少个节妇烈女,有多少野民因为父母官的教化下山为良民,等等,等等,这都是衡量一个官员对百姓教化之功的标准。 哪里错了吗? “当然错了!”林雨桐就道,“我觉得这事上,恰恰相反。就拿这被丈夫拉着陪酒的女子说吧。其一,先得说个人。这个个人,指的就是该女子的丈夫。这丈夫没错吗?如此有违人伦的畜生之举,官府可有惩戒管束!他所行之事,是否已经违背了公序良俗。这样的行为若不惩处,长此以往,可还有人伦纲常? 其二,便是一小撮人的坏!比如,这个丈夫的恶朋。他们聚众赌博,聚众喝酒闹事,心生恶意,谋夺羞辱人||妻。官府对此可有惩戒!官府若是教化得当,就该教化百姓勤为业,与人为善。可其实呢,平时不教化,出事了不惩处。善的得不到张扬,恶的得不到惩罚,官府的职能可还在? 其三,说的便是该府的风气坏!这般的恶事,宗族不见管,乡邻没人劝,但凡有一个人站出来,何至于此!由此,我说松江知府身为父母官,没尽到父母教化之责,可有说错? 其四,就该说包括朝堂里诸位在内的天下人见识坏!恶不可怕,怕的是见恶而不知其恶,这才是最最可怕的!这样的事出了,乡邻知道了,报给衙门。谁报给衙门的呢?不是读书人也进不了衙门的大门!从乡邻到乡邻中有学问的读书人,都赞女子贞烈。于是,官府知道了,也觉得其贞烈!这折子送到了参政院,参政院分拣给礼部,礼部呈送给内阁,内阁又呈送到本宫面前。你们上上下下,谁问过一句,这血淋淋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而今,你们站在本宫面前,说是你们不知道哪里错了!这里是大明朝最中心的位置了,而你们依旧满脸的茫然。这不可怕吗?若是如此,外面的天下,敢想吗?你们每个人,站在皇上面前的时候,都要皇上做到‘王化’!王化,天子德化,天子教化。天子在德,以德而教。百官牧守一方,该把皇上的德化广施于天下! 可若不能把德化广施,那最基本的也该叫百姓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吧!不说别的,就只赌博这一条,自来,朝廷的律法就不许赌博!大明律里,赌博有两条处置办法,其一,叫他们饿着肚子赌,赌到饿晕过去为止。其二,剁双手。” 林雨桐说着,就看向他们,“治理百姓,一为法,二为德。衙门见违法而不管,见失德而不纠。谁之错?” 几人起身,讷讷不敢言。 林雨桐这才又道,“此女子之死,不仅是当地父母有责任,便是你我,也一样有责任。女子难道不是天下子民?是天下子民,怎能不知天下之法?法,是对子民最基本的教化!本宫不准其为贞洁烈妇,那是不想用这么一块招牌,给官府给朝廷,给你我遮羞!” 这话说的:“……臣等惶恐。” 嘴上这么说着,然后就给跪下去了!他们都是尚书,是阁臣,他们的脑瓜子很好使!这会子被骂的狗血淋头,一时还真不反驳不了皇后的话。但是,他们敏锐的意识到,皇后这番言辞的背后,必有所图。 比如,她提到了一个东西——法! 其实,自新帝登基,大明律上的很多东西都已经改了,只是没提到明面上来。 而皇后现在,点出了赌博砍手被集体无视的律法,这是想说什么? 为什么被无视了?因为这条律法有点狠,不合适。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摆在自家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出现了这样的纰漏,大家集体领了失察失职之罪。第二,大家都没错,只能是律法错了。咱们改律法吧! 皇后想动的,一直就是——律法! 动大明律?您干脆去刨了太|祖的坟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20 章 明月清风(96)二更 明月清风(96) 雪大风大,天地苍茫。 宫殿巍峨,回头望去,更见庄严。 三位大人走的不快,今儿这个事儿,有点大,得容人好好消化消化。 动大明律?! 这个事啊,咋说呢?不尊大明律的只有朝臣吗?不是的!锦衣卫和东厂,哪一条是尊法而行的! 皇上和皇后聪明就聪明在,他们总是在法的范围之内行事的!在提修改律法之前,锦衣卫变成了禁卫军,东厂——据说是解散了。 反正就是不见了,怎么安置的也不知道,就是等发现的时候,除了陈法和几十个人以近侍的身份在宫里进出之外,东厂其他人和势力,不见了。 就连东厂衙门,如今都归娘子军了。 皇家不尊法的那点过往,就这么不见踪迹了。然后,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该修改律法了。 这叫人就觉得:“……”想骂人。 有心不支持修改律法吧,那怎么办呢?劳改农场那么些人,都得杀了!而且,死法还都不一样。 比如,凌迟是一种死发,枭首又是一种死法。 还有一种死法叫腰斩,这玩意残酷着呢!就是把人从中间一斩两半。为什么说这玩意残酷呢?是因为,这腰斩位置决定着人死前承受的痛苦的大小。若是钱给到位,叫人少受罪,那就把行刑的位置放高一点,当胸那么来一下,人咯嘣就死了,不遭罪。可要是选在肚脐眼下面的位置来一下,坏了!人的五脏六腑没受损,人一时半会的死不了,那罪不得硬生生的挨着吗? 这都是常见的刑罚,更又扒皮充草……要是认真执行的话,天下的官员,九成都得受这个刑罚。真的!充草当稻草人用,大明各地都能有那么一批。 还有什么笞、杖、徒、流、充军、枷号、刺字、论赎等等,除此之外,还有戮尸! 真要这么严苛的执行,天下人骂谁? 皇上和皇后会说,早想改了,也一直在改,奈何大臣们不愿意。 毕竟嘛,皇上仁就仁慈在哪了呢?轻易无死罪!除非确实该死的,其余人等,哪怕一辈子关着你,但没想杀你。当然了,有些罪犯是不被允许见家属的,但就是不杀。这种不叫见家人,也成为惩罚的一部分。 若是只看这一部分的话,这个法律该不该改呢? 改!他们也支持改! 所以,他们说不出不支持的话。 可若是支持修改,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各回各的。回了差房,叶向高坐着没动,他在思量这个事情。其实若是皇上提,这个事真不叫事。大明律从开始修到修成,也是改了一次又一次。可饶是如此,还一直在修改。在弘治十三年修改了一次,增加了二百七十九条。在嘉靖二十九年,又重修了一次,增加了三百七十六条。最近的一次修改,是在万历十三年,又增加了三百八十二条。后世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补充了一些,保存了原大明律,两者并行。 便是这次不同,想大改。但因着之前有修改过的名义,皇上就是提了,就是要改刑罚,那谁会不同意吗? 不会的!都会同意这个修改的。 挺容易的一件事,由皇后来提,还是有事。 现在怎么办?主动去问皇上:您想怎么办? 不!不去!拖着吧,过完年再说。 四爷是左等不见来,右等不见来,躲着拖着是吧? 做什么梦呢?! 他就说,“今年的事情今年了,谁还有差事没了结,要列入考核的。另外,年节补助银也扣了。对于因为客观原因确实没法完成的,写个条陈来,朕盖印,按照了结算。” 这话一传下去,顿时都慌了。银子是一方面,关键是,考核记上的话,影响升迁的。 参政院每个行省司都有人管着这个呢,急的跟猫爪子挠似得。跑到礼部去要,礼部表示不知道这个事! 就有人上条陈,说是一直没批复,反正就这点事,也不是大事!表彰这种的,晚了三五个月都不是问题的。想着皇上一盖戳,咱也能准备过年了,领各种的吃的,一大把的银子,记上一个中上的考核,咱也知足了。 结果皇上没给盖戳,只回复了一句:皇后已批复,着礼部办理了。 啊?这个礼部,怎么回事? 于是十五个司相关的人一下子就涌过去了。 这怎么弄?瞒不住了呀!给吧!给吧!发下去吧。 各自领回去了,才发现不被准。 可参政院这些现在可不管皇后批准了没批准,他们这会子只在乎完成了没完成。 完成了,自己今年的差事扔过手。每人领羊肉五斤,内蒙牛肉五斤,猪肉三斤。精米三斤,面粉五斤。然后银子每人五两,回家去吧。 没完成的只是极个别的,抓紧办理,好回家去过年。 领了东西往回走呢,一串串的站在宫门口等马车。都是小官小吏的,家都在城外,可不都在这里等车吗? 为了叫他们这些等车的不冷着,这地方还搭建了两个帐篷。风大雪大,可以在里面避一避。 林瑞和林琅这哥俩,住在城里。上一趟马车来了之后,他们没急着上,其他的同僚住在城外,先紧着他们上车的。 那一拨刚走,就涌了一拨进来。听他们说话,像是参政院的。 两人把毛领往上拉了拉,遮挡住半张脸。他们因着是皇后的堂兄,皇上的大舅子,所以哪怕在御前行走,也不常派他们跑腿。他们对别人不熟,但保不住,有人见过他们。 两人遮住了脸,听这些人背着东西在一块说话。 这个说,就是个不甚要紧的折子,礼部愣是压着,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哪里又得罪礼部了,叫人家给咱们下绊子。 那个说,谁知道为什么的?大概是面子上下不来。山东递上去三份折子,都没批。 瞧了不是!河南五份,也没批。 不会吧,浙江七份,没给批,我还想着是不是那边的巡抚出事了。挤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发现,皇后一份都没批。 然后都悄声了,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了。 怕是出事了吧! 礼部想瞒着,皇上想法子捅破,完了!出大事了! 有人就抱怨说,“车怎么还不来?” 是啊!怎么还不来? 有人等不得了,“算了,走几步,咱花钱雇辆车吧。”大家凑凑,也花不了几个?! 对对对!赶紧走!咱们就是小人物,得过年了,天塌了跟咱也无关。 他们嘴碎,三说两说的,发现他们可能窥破了某种秘密,直接给溜了。 转眼,就剩下这哥俩了。 两人一人也拎着一份,彼此对视了一眼,觉得回去得跟长辈说一声。他们知道的其实稍微多点,就是那天,去给皇上送折子,进出正厅的时候,能听见西间书房里,皇后训斥大臣的声音。 正厅里一半都有伺候的,他们便是送东西,也不敢在里面停留。来去匆匆,真只听了一耳朵。当时并不知道皇后训斥的是谁。可只要留意就会发现,那天雪大,真就叶阁老带着两部尚书去了。 所以,皇后训斥的能是谁呢? 如果训斥近身伺候的,犯不上在前面训斥。 这件事,他们回去也就跟林瑜说了,哥仨知道,就没敢叫家里长辈知道。他们真怕吓着人!可看如今这意思,回去还是得说的。 皇后的境况,跟林家的家运,这是息息相关的。 马车叮铃铃来了,他们往出走,刚好有一拨人也上车。挤在车上,都在夸这次的肉好,没听见谈论其他的。 两人在距离家比较近的路口下车,然后看着马车离开才走。马车都走了,他们还能听见有人在问:“这里是谁家的府邸?怎么在这里下车?” “承恩伯家!” “那俩是国舅爷呀?” “八成是!” 两人心里叹气,看!就是这样的!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国舅爷。 其实府里真挺低调的,伺候的下人就那么些。唯一比较舒服的就是,屋里真暖和,赐宅子的时候,皇后帮着挑了吧!女眷在家,冬日里是不冷的。 一回家,东西被下人接了。两人先去正院,远远的就能听到笑声。 林瑜掀开帘子接他们,“锅子都架上了,就等哥哥们回来好吃饭呢。”可不是,一家子都在! 隔着珠帘,女眷在里面。只二娘调皮的探出头来,哈哈就笑,“鼻子都是红的!” 可不!冻的要死。 林宝文觉得几十年都没这么高兴了,守在父母身边,哥哥侄儿一群,“只三娘不在,要是三娘在,咱这一家可就齐全了。真是很该聚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的。” 林瑞要坐下了,动作一僵:三娘……虽然每次相处,都觉得跟二娘差不多,就是咱家的妹妹。但是她真不只是咱家的女儿了!您那是没听见她训斥阁臣呀!那个声音,怕人着呢。 林琅跟着坐过来,然后叫了一声:“三叔!” 嗯!叔在呢,说话。 林琅看了大哥一眼,这才道:“有点事,我们哥俩觉得还是得说。” 林瑜一愣,这不是说先瞒着吗?怎么又要说了? 林瑞解释了一句:“事好像有点大。” 林宝文不甚在意,一边把羊肉往锅里放一边道:“没事,说吧!”能有多大的事呢?!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了,“你们的意思,是三娘把今年全部的贞洁烈妇的表彰,都给拒了?” 林琅强调了一声,“是皇后拒了!”别三娘三娘的,换个称呼,心理上好接受一点。 林宝文放下筷子,也不在锅里扒拉羊肉了,紧跟着说了一句,“必是这些折子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林宝章:“………………”话不是这么说的,没人说是皇后不对!但是,他突然发现,这个见了两面的侄女,咱要是不了解清楚,有时候会判断失误的!他特诚恳的问三弟,“皇后性格究竟如何?” 什么意思? 林宝华忙道,“大哥是说,咱自己得有心理准备!听这个意思,礼部裹进去了,还有内阁,事怕是不小。这又赶上过年,咱们又想给瑜哥儿和二娘定亲。来来往往的客人怕是不少。这有时候,错那么一句半句的,闹不好,就要给皇后惹麻烦的。所以,咱自己心里得有谱!” 林宝文都急了,“大哥二哥,三娘这是读的书多,咱家的藏书,她都读了。要说受影响,那也是咱自己祖上的影响。祖上著书立说,世人不认,难道后辈不能读吗?读了这些书了,也是宫里挑去做的王妃。舞刀弄枪那一套,都是在宫里学的。皇爷也是知道的,她那是为了自保!这不是秘密!再有就是,性格稍微活泼一些,这一点大概随爹……” 老爷子点头,“对!随我!” “但是从没有失过分寸,更没有在正式的场合做过有失身份的事。所以,总的来说,她虽跟一般的娴雅的女子不同,但也是个贤良淑德,温良恭谦的女子呀!” 林瑜默默低下头,端了一盘子冻豆腐轻轻的抖着,想把它抖开一样。好半晌,他笃定的点头,“是!三娘……贤良淑德,温良恭谦,一直就这样。” 文姨娘在里面急急的跟老太太辩解,“……真的!三娘特别乖!就是瞧着偶尔脾气硬一些,也是家里的爷们常不在家,二娘那段时间身体又不好,我是个没用的,还得指望孩子。”说着,就拉着二娘,“老太太,您不信我,但得信二娘。姐俩一起长大,什么性子二娘这姐姐不知道吗?” 在一边侍奉的王婆子也道:“咱家三娘好脾气呢!” 是吧!是吧!王婆子看着姑娘长大,岂不知姑娘的脾性。 二娘给老太太夹菜,还跟两位伯母两位嫂子笃定的道:“真的!三娘还不如我的脾气厉害。” 林四相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皇后在闺中,温和娴雅,上上下下,谁人不知?!” 对!就这么定了! 于是,趁着过年,林家办了两桩订婚。 来上门贺喜的人多的呀,真就是安置的地方都紧张。 后宅的怎么说的不知道,反正,叶向高从林家这位老爷子的嘴里知道的皇后,感觉跟他认识的就不是一个人。 可林家所有人好似都是这个语气,说起林家订的姑娘,“……真是好脾性,皇后在闺中也是这般……” 说起要嫁出去的二娘,“只要人家不嫌弃,我们是高攀了的!二娘不如三娘性子和软温和。” 于是,几位大人凑在一起就琢磨了,皇后要真是这个性子,那为何在一些事上看起来这么咄咄逼人呢? 就有人说:“……有些事,许是不是皇后想怎么样,而是皇上叫皇后怎么样……” 这意思是:皇后是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的?!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于是,很神奇的,林雨桐都不知道为啥的,大臣们绕过她,跟四爷谈去了! 不是!你们是怎么做到把我无视的这么彻底的! 她:“……”这是不想叫自己掺和的意思吗? 呵!你们不想,我就不掺和了吗?给我等着! 第 521 章 明月清风(97)一更 明月清风(97) 泰平三年,年过的就是个流程。 住在京城的这些王爷一个个的都悄悄的,平时都在府里猫着——读书。 许是知道皇上对宗室的态度,每年也就是祭祖的时候见那么一面,一个比一个客气,一个比一个谨小慎微之外,别无亮色。 还在宫里的皇子公主,没那么理直气壮。瞧着也都很消停,没有苛待过他们,什么也不缺,又先生教导,但是课业也并不苛责。 就像是朱由检,念书肯定比朱由校强,但也只是强而已。能达到普通人的水平,跟文采毫不相干。 至于朱由校,不出来了!他还挺忙的,自从宫里开始种各种蔬菜之后,朱由校就特别忙了!四爷跟他说,要是能有一个立体的架子,能活动的,省的光照的时候来回的搬动这木槽子。然后他上心了,都除夕了,四爷和桐桐过去给长兄拜年的时候,他还拉了四爷去看他做的东西,总觉得哪里不对。 然后四爷特别有耐心,跟他讲哪里哪里要是怎么样改动一下说不得就行。 没爹没娘了,最亲近的除了张皇后,就剩下四爷这一个亲兄弟了。所以朱由校很乐意四爷叫他做这些。四爷每次过去,他也能拉着四爷一块说半天的话。 林雨桐陪张皇后在另一边说话去了,因为张家跟林家结亲的事,张皇后感激的很,拉着林雨桐的手使劲攥着。 林雨桐就笑,“祖母很喜欢我这个新嫂嫂,皇嫂放心吧,会过的好的!别的不说,林家里的家风是极好的!我父亲虽有妾室,但那是我母亲过世之后的事了!父亲要去书院教书,他得养家。我们兄妹又年幼,只下人看着不能放心。这才纳了一房性子软,人和善的妾室。” 知道!知道!只看看林家在那样的境况下,娶进门的媳妇是什么样的出身,就知道这家的人有多机灵!时运来了,能冲天而起。真遇到时运不济的时候,自保之力是尽有的。 在这边呆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跟四爷告辞。 张皇后就说还在摆弄那些木头的朱由校,“……其实这么着也挺好的。” 朱由校抬起来笑的不好意思,“我不闷的,你不觉得闷就行。” 怎么会闷呢?天下的女人,生来在一个四方院里,长大了嫁人,不过是从这个四方的院落换到另一个四方院里而已!我便是做了皇后,也不过是有一个更大活动空间的四方院。有什么差别呢? 我成不了她!这宫墙拆了自己都不敢出去,可她是宫门关的再紧,她都能探出触角去,不一样的。所以,这样就很好!吃的是最好的,穿的是最好的,用的是最好的,住的其实也是最好的!这就很好了! 她语气轻快的问说,“前儿你才说蜜桔好吃,瞧,今儿又给送来两篓子。我给你剥蜜桔吧!” 朱由校愣了一下,“……蜜桔难得吗?”自来也没缺过呀!她何以这般高兴。 张皇后叹了一声,“皇上不叫下面纳贡了。” 是的!不纳贡了,就意味着吃什么都得去买。如今这天,冷成这样,橘子运到京城的确实是不多。当然了,四爷和桐桐也不一定缺,但就是不好要的多了。他们现在的很多吃的,都是下面打着展示成果的旗号送来的!像是四川那边,耿念秋说,是该推广军垦努力种粮,但是也得因地制宜。有些就是适合种茶,有些地方就是适合长果树。 这个是对的!海贸出口茶叶,换回来的也是银子。四爷就说好! 于是,各自农场多少都带点特色的东西,水果就是其中之一。橘子这玩意下面送上来,说是叫皇上和娘娘尝尝口感。 这不,就给送来了!这个给点,那个送点,倒也说不上缺什么。 当然了,什么时候都有一些活泛的人,像是陆恒,家里是做生意的。也因着给朝廷打掩护,他家挣的也不少。所以,总也送一些东西来。吃的用的,都不多,这个一点那个一点的。看着往下一分,肯定也没有太多多余的。 要过年了,也不能太浪费。从大年初二开始,朝廷就又开始忙了。有些大臣留下来吃饭的时候,菜还是添两样的。 林雨桐本来是想给自己放假到过了正月十五!真的!太累了!她想睡懒觉,睡到自然醒的那种。但是连着三天,王成都来高密:谁谁谁又来求见皇上了,说了什么什么。 但这些四爷回来却没说,估计他是想叫自己好好的歇歇。律法这样的事,再着急也不在于这十来日的时间吧。 结果被桐桐给知道了!知道了就很生气,本来想给这些大臣加菜的,现在还加个屁! 猴头菇就那么一点,不给你们吃了。 想背着我说是吧? 不成! 大年初六,她准点去御书房。去的时候内阁和六部都在,地方本也没多大,这会子都给挤满了。 大家对她都很温和,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态度。似乎是连那一丝小心翼翼都没有了。 Why? 她看四爷,四爷也看她,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交流瞬间完成。两口子嘛,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林雨桐好似对这种都拿她不当事的态度不以为意,特别好脾气的坐过去。 四爷继续说他的,“……律法要变动,这得逐条逐项的来,是个长期的活儿。但是呢,大的方向得定下来,得叫人知道,这改得秉持着什么样的宗旨去改。”对!现在要商量的就是这个。 叶向高就说,“首先是刑罚,皇上宽仁,许多惩罚的方式都得取消。这劳改的方式,臣觉得甚好!根据所犯罪责的轻重,罚起受拘谨和劳改的年限,所以,改的就多了!主要在量刑上,得多方面考虑。” 这个方向,事实上是已经在执行了!这几乎是不用讨论就能定下来的事。 他这么一说,礼部尚书就说,“还得再追加一条,什么样的惩罚影响后辈科举,什么样的罪责不牵扯后辈……我想着,是不是也可以区分一下。将一些无心之过者,能叫其不连累子孙后代!” 刑部就道,“若是如此,就会影响如今的监狱。各地要是因此而修建劳改农场,怕有时候难以支应。” “可以一府或是一省有一个尽够了。” 左都御史就说,“我提一点,那就是女犯人……还是得区别对待的!”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个提一句那个提一句的。 听出来了,总的来说,这是往松的放呢。 林雨桐没动地方,就这么认真的听着,真就跟凑热闹来的似得。 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对官员和惩处了,这些人的言语开始谨慎来了。 四爷就提了一点,“之前呢,允许罪赎。缴纳了银子,抵消了罪过!这个取消了,银子不能抵罪,不管什么罪,都不许用银子去赎!” 虽然不叫死了,但另一边,口子却也收紧了。这明显是针对有钱有势的群体,若是以银子抵罪,对穷苦的人,哪里还有公平可言。 众人心里一紧,斟酌着下来这话怎么说! 四爷就又道:“对官员要保留终身追责!这一点必须在大明律里有更明确的体现。” 这又是一条叫大家不敢说话的方向。 刑部就问了一句,“那这死刑针对官员贪污……还保留吗?贪污之银钱,归还之后,这个量刑怎么去量呢?取消了死刑,其他刑罚就得重些。” 可谁知道这话还没说完,皇后就突然插话了,“这……不好吧?毕竟是祖宗家法,都这么给废了?别的就罢了,关于贪污的惩戒……也都给取消了?这是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呀?扒皮充草……也是为了警告天下官员的嘛!我也不忍,可要是都免了,岂不是说太|祖皇帝残暴?作为子孙后辈这么做,叫皇上将来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诸位这么做,岂不是要陷皇上于不忠不孝的境地?” 叶向高:“……” 诸位大臣:“……” 这说的是什么话?感觉皇后在抽冷子!这个话能这么说吗?敢这么说吗?之前恨不能扒了太|祖坟的人是您,这会子为太|祖说话的也是您!不是,您到底是哪头的? 林家说您温良恭谦,可也没说你是没主意的人呀!您瞧着,爷不想是没主意的人呀!所以,干嘛冷不丁的插一句,跟犯病抽冷子似得! 他们尬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四爷捧着茶抿了一口,爷没接话的意思。不是觉得皇后温良恭谦吗?不是觉得她贤良淑德吗?瞧!贤良淑德吧!对祖宗多恭敬的! 喜欢吗?惊喜吗? 御书房瞬间安静了,大家都有意无意的看皇上:啥意思呀?您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是了。何必把皇后戳到前面来?! 然后四爷就说了,“这个……可以再斟酌斟酌。看怎么能兼顾祖宗家法,又做到宽容。” 得!那就是没定下来呗。 这个议题先延后,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别人还没说话呢,皇后就又开口说了,“律法自来就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点是律法的基础!基础是什么呢?说透了,就是平等!得保证在律法面前,人和人做到最大程度上的平等,可对?” 这话说的,也算对! 大明律一改之前‘刑不上大夫’,这一点非要说是士大夫跟百姓在律法面前得一样,也勉强算是能拉上。 这话一出,好像皇后说的都是祖宗家法里的东西。于是,这个最基本的基调,好像不认爷不行。 连王子都与庶民同罪,那士人与庶民同罪不应该吗? 应该! 然后就听皇后又说,“既然人与人在律法面前得最大程度做到平等,那就得说两点。其一,不得用私刑对奴仆!不得随意打骂甚至于杖杀奴仆。若是主家犯了这样的罪,其罪不降等。其二,男女在律法面前,应平等。夫打妻等相关罪责,其罪不得降等。”这是说夫妻该平等?这不行!哪有这样的?! 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身份上有高有低,这个改不了!但是在律法这个最底线的东西面前,争取那么一丝平等,不可以吗? 叶向高坐在那里沉默了半晌,才问皇后说,“臣斗胆问娘娘一句。” 嗯!你问。 “在娘娘看来,您和皇上,可分尊卑?”分了尊卑,自然就无平等。 这话问的刁钻。 林雨桐就道:“皇上所居为乾,本宫亦有坤宁为居。叶阁老,那您说,乾坤怎分尊卑?” 乾坤,乾为天,坤为地,乾坤便为是天地。 你们告诉我,天和地谁尊谁卑? 没人言语,四爷才道,“有天地,分阴阳,这才有了生生不息的繁衍。独阳不生,孤阴不长,缺一不可,谁尊谁卑?乾位在上,坤位在下,那么请问,上与下谁尊谁卑?君子在上,要效法于天。君子在下,要效法于地。天有骄阳,雨露甘霖,所以,地离不得天。而地生万物,生生不息,同理,天也离不得地。乾坤无尊无卑,只是位置不同,分工不同罢了。” 这话落下,汪可受便接了话,他就道:“臣觉得皇上这话,甚有道理!不说别的,就说这些年吧……天若风不调雨不顺,地便万物不丰!同理,若是地怒四处震荡,便是风也调雨也顺,万物就丰茂了吗?可见,天和地缺一不可!这是天地告诉咱们的道理。” 这话才一落下,就被一众人怒视! 李贽其DU,DU害深矣! 得!到了这里,又说不下去了。 何宗善戳了戳叶阁老,僵在这里不行的!你不同意修改这里,皇后就不同意修改那里。对于官员来说,大明律太严苛了!咱为士大夫积极的推动修改律法。但是你爷得容许皇后跟着分润到好处,对吧? 要不然,皇后老捣乱! 你想卡皇后的脖子,可回头皇后在那里卡你的脖子。这得分别退一步才成的! 可叶阁老没退这一步,直接起身,甩袖而走。 四爷和桐桐都习惯了,大明的朝臣有这样的!若是对皇帝的某些行为不满了,他们有三种法子给你甩脸子:第一,在大朝上撞柱子给你看。第二,当众拂袖而去,不搭理你。第三,三番五次把皇上的圣旨当放屁,想宣召他,他不鸟你。 不独独是四爷上台才这样的,自大明朝以来,都这样。便是朱元璋那暴脾气,也有消极抵抗者。 因为朝政,跟四爷争执的面红脖子粗的大有人在,喷四爷一脸唾沫星子的人常有。瞧,又来一位当众甩袖而走的。 林雨桐蹭的一下给站起来了,啪的一巴掌,拍的小几上的茶碗乱跳,就听她厉声呵斥了一声:“站住!” 叶阁老转过身来,并不见惧怕之色,只看着林雨桐道:“娘娘,有些东西能动,有些东西不能擅动。你可知道,这么一改,意味着什么?臣有母亲,臣有妻子,臣还有女儿,臣自问,对母亲孝顺,对妻子尊重,对女儿疼爱……臣自来没有用下眼看过女人。娘娘之能为,叫臣也常窃喜。明君贤后,这便如子民得一双能遮风挡雨的父母……这是大明之幸!臣不为私利,只为朝事,因而,臣不同意。您便是把刀架在臣的脖子上,臣也要说,不行!至少而今不行!这不只是修改律法,这是要动摇根基的大事!” 林雨桐的面色缓和了一下,但她的嘴角一样僵硬。她看着叶阁老,“阁老,我知道,许多人在背后嘀咕,说我有武后之志。” 武后当年不断的抬高女子的地位,为她铺垫。有人依次为类比,没少嘀咕。但是叶向高全都给驳了!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很多时候理念相左,叶向高还是稳稳的坐在首辅的位置上,无人可撼动。 动摇根基,这才是叶向高担心的。 因此,林雨桐就问他说,“动摇根基?这一点是我不懂还是皇上不懂?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非得阁老点出来吗?可我们知道,为何还要提呢?阁老说到根基,那我敢问阁老一句,大明的根基,还稳吗?这样的根基,留着做什么呢?” 叶向高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娘娘,您不能这么说!”他噗通一声的跪下,“娘娘,您这话会叫天下读书人寒心的!” 然后哗啦啦,都起来跪下了,“请娘娘慎言。” 林雨桐笑出声来了,冷然道:“你们口口声声骂别人是蛮夷,可你们口中的蛮夷,知道杀人不杀女人和孩子。为什么呢?因为女人代表着人口。有女人,才能生养出更多的孩子来!有地方,有人口,才有君王。这是多简单的道理!保护女人,保护的就是一个国的未来。她们健康了,孩子才会康健。她们明理了,孩子才会明理。一个国家的繁盛程度,看什么呢?其一,看大街上是不是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二,就是看人和人是不是包容。想那大唐盛世,何以为盛世?因为她包容。在大街上,有男人,有女人,有大唐的百姓,有异国各种肤色商人、学生、僧侣。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是一样的。谁也不会鄙薄谁!而今,皇上有盛世大明之心,可你们却无盛世大明之志!你们抱残守缺,遇绝境而不思变!你们有爱国忠君之心,却全无匡扶社稷之能……” 话还没说完呢,叶向高抬头喊了一声:“娘娘……” 怎么?我说错了? 叶向高嘴唇哆嗦着,才要说话呢,结果直直的朝边上倒去! 晕过去了! 这就气晕过去了?! 林雨桐无辜的看四爷:“……”我说什么了?要不是看出来他是真晕了,她都觉得这位阁老要讹她! 第 522 章 明月清风(98)二更 明月清风(98) 大年初六,首辅在仪式的时候被气晕过去了。 太医王肯堂被急急的招过来,此人现在主管太医院那一摊子事,皇上和皇后的身体很好,平时也不用他。这次被召见,他还想着,是不是皇后有喜了。虽说孝期没过,但距离二十七个月也不差多少日子了。要是真有了,也没事。 可谁程想,是叶阁老躺在榻上,其他人可都跪着呢! 这是怎么了?他都进去了,却留了心眼,觉得不能贸然说话。见叶阁老这会子醒着,喘息也平稳,瞧了一眼不要命。他就自请去外面先捂着手去了。 出去了就跟周宝搭话,至少得知道这是出什么事了吧? 结果一听,是这么一回事呀! 王肯堂直接进去了,然后号脉,半晌之后才道:“……阁老主要是累的!年事过高,疲劳过度,再加上情绪失控,这才晕了!以后当以修养为要……”说着,一脸遗憾的摇头,好似国失栋梁一般。 林雨桐:“……”其实叶向高的身体还成!真就是一时激动而已!这个王肯堂,到底是进士出身,弃政从医的人,胆子是真大! 这家伙出身官宦,父亲是进士出身,做官做到刑部侍郎。他呢,年纪轻轻就种了进士,做官已经做到福建参政了,然后因为上书万历皇帝抗倭之事,言辞有些激烈,要被降职。降职?那老子不干了!就这么的,不当官了,自己学医去了。 自己学,还跟着利玛窦这个洋人学。 李贽跟利玛窦也很有交往,算是有些瓜葛的人。这家伙的医术造诣还不错,像是眼窝长的肿瘤,他能给手术。能学中医,又能采西医之长的人,林雨桐把人给请来了。以前的太医院,那就不能提。 红丸案还在那里放着呢,皇上入口的东西你们一个个的不知道是看不出问呢,还是不敢言语。不管是哪种,林雨桐都不敢用的。直接给踢出宫了,如今的太医院,很多太医都是从民间考进来的。 医官也是官,待遇好,福利好,关键是,他们内部哪怕是医女医婆稳婆,都能有很多的待遇。他们兼制药的!药这玩意,海贸需求量大,蒙古那边好似也需要的量不少。这来来去去的,都是钱呀! 以前做个太医,他们谁都怕!现在,谁都不怕!每个官员的身体如何,太医得禀报的。甚至你想请个病假,不也得太医说了算吗? 如今的太医院早不是当年的太医院了。在官场混过的王肯堂做太医,这就是个懂政治的大夫。这家伙开口就把叶阁老的阁老之位撸了。 但是叶阁老并不想现在就退,他不是出自私心,他是真怕朝堂出事,因此,哪怕是跟皇上和皇后看法相左,他也不想退!他把乱了兜不住。 因此,王肯堂一说他是老了,是累的,他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了,“……老夫还不老,就是猛的一跪,一抬头……晕了一下……今早出门着急,没吃饭……” 四爷点头,“不管为什么的,身体要紧。”说着就喊王成,“安排人,抬暖轿来,送阁老回府。” 今儿就只能这么散了!以阁老被抬出宫为结局。 人走了,四爷才看王肯堂,“做太医真是屈才了!” 王肯堂赶紧请罪,“臣不屈才!臣这才觉得有个发挥才能的地方了!叶阁老……是真的老了,也是真的累了!晕了也确实是情绪失控了!” 哦!在这里等着呢!两头都说的下去。滑如油,也亏得桐桐能把这样的人从人群里给翻出来。 四爷摆手,“去忙吧!这里无碍。” 是!王肯堂垂手退了出来,朝周宝拱拱手。 御书房剩下桐桐和四爷,四爷就看桐桐,没法子!这脾气呀,真是能崩掉人的大牙!其实她完全可以先睡懒觉,等把每个人的态度摸准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把反对激烈支开,把那些中间派里留下,顺便再分组,给里面掺上咱们想用的人,如此,至少七八成能按照咱们的意志行事。你可倒好,恨不能摁着对方的脑袋叫他跟上你的思路。 脑子要是这么好换,不早换了吗? 如今你一副不换脑子就换脑袋的架势,可不是要硬碰硬的干仗。 “不硬碰硬,他们就永远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林雨桐气道,“一个个的,嘴上说的可好了!叶阁老当然疼爱女儿,他身为首辅阁臣,他家的闺女嫁到谁家去,都不会受了委屈!可天下的女儿家,不是谁都有做首辅阁臣的爹的。” 四爷就笑,桐桐这一身侠气呀!说不上不好! 她喜欢路见不平就拔刀,为什么呢?因为快!因为干净利索!世上的不平事太多了,你知道他不对,他是坏人,若为侠者,挥刀而杀人,为弱者主持公道,何等肆意!可世上的事,往往侠气能解决的!你知道有人在作恶,你知道他是坏人,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坏的,是恶的,可有时候,就是拿这种恶和坏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谓的流程和程序,真能把人逼疯了。觉得摆在明面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善与恶,怎么就总也查不清呢? 他拉桐桐到身边,跟她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复杂的事,难处理的也从来也不是事,而是人事。凡是看起来明白,但处理却总叫人觉得糊涂的事,只能说明,背后的人事太复杂了!叶向高太懂这个道理了!” “说到底,保身之道比别人修炼的更到家而已!”林雨桐就道,“我有心理准备,这场碰撞,不是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你是把所有的火力都吸引到你身上去了!却辜负了林家的一番好意。 林雨桐低声道,“我又不傻!一个个的都冲着我来了,你该干嘛继续干嘛吧!” 咱俩分工合作,我负责吸引火力,你偷偷的干活,简直完美! 四爷拍她,“要不要睡的回笼觉?” 要吧!睡饱了才能继续战斗!然后真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四爷坐着没动,不用想都知道,外面必然是乱了!不知道多少人奔走相告,说叶阁老跟皇后有了争执,被皇后给气晕的事。 人说的多了,便自来什么声音都有。 桐桐说她吸引火力,可我若是任由人家拿你说嘴,岂不是太窝囊!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步,半晌之后,他站住脚,“来人,拟旨!” 正月初六,正在大家奔走相告,说宫里又出事的时候,皇上又下告示了,告知大明朝所有的百姓。 朝廷要重修大明律!大明律是修给天下人的,自然该天下人参与。朝廷征招修律之人,不管你是官员,还是平民百姓。不管你是书院里教书的先生,还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不管你是宗室亲贵,还是扛着锄头的农夫。只要年满十八岁,皆可! 这告示一出来,瞬间就炸锅了!这样的事谁见过?这样的事谁听过? 没有!都没有! 跟这件事比起来,皇后为什么训斥阁老,阁老又是为什么被训斥的晕倒的,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王百户带着人张贴这个,一个富贵打扮的公子挤在人群里,各种议论声纷纷,王百户就听到这个公子说,“……叫我说,皇上真是圣明!这律法是修给天下人,约束的是天下人!若是只叫读书人来修律法,这就像是叫狼给羊定规矩!羊不许吃狼,这就是狼给羊定的规矩。自来,人都是维护自己的利益的!读书人当然想的是先维护自己的利益!皇上倒是想维护更多人的利益呢,可朝臣都是读书人呀!他们要是不乐意,皇上都没法子。” 这话说的及其大胆!但是听的人都是小老百姓,此人把道理说的浅显易懂,大家一琢磨,就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就有那茶馆的老板笑道:“那照这么说,我也能去!” 当然!能的! 有一账房先生打扮的人就笑道:“那在下怕是也成。” 肯定呀!凡满十八周岁的大明百姓,都可报名。 那也要不要这么多人呀? 王百户就道:“先报名,用到大家的地方很多。先是得商议制定,制定之后得重新换一拨人一审,一审之后还得换第二拨人复审。审完之后,确定没问题,正式确定!确定之后,凡是这次报名的,对律法有些了解的,都有权监督律法的执行情况。皇上说了,律法是需要不断完善的。每三年,会做一次订正或是补充!这一点,宫里随后就下旨意的。” 哎哟!赶紧的吧,在京城在直隶之地的,比别处的占便宜多了!其他的怕是这次都未必轮的上。 皇宫门口的广场上,支起来那么多的帐篷,里面放着一排排的桌子。桌子上笔墨纸砚放好了,每个桌子后面都有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太监。谁报名,排队赶紧去吧! 王百户盯着那个富家公子,看此人是谁,这怕是皇上和皇后想要的那种人吧。 结果一留意才的发现,此人姓耿,叫耿淑明。姓耿?王百户低声问说,“是林家的姑爷吗?” 应该是的! 他这边正嘀咕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王大哥。” 王百户赶紧回头,“红娘姑娘?今儿怎么出来了?大冷天的。” 红娘就笑,“听到个信儿,出来打听打听,刚好碰到这一出。”她指了指告示,“这是……又开始忙了。” 可不!什么人都要参与的话,那可不就是治安很愁人吗? 王百户朝宫里指了指,“今儿还要进宫吗?” 今儿算了,怕是娘娘也不得空。说着闲话,红娘子把告示上的事看清楚了,回去就找高桂英商量去了,“……娘娘的心思,那些大人们是懂不了的!皇上那旨意上,也没说只能男人报名!” “那咱就去!”高桂英顺手就抓了大氅,“走!百十号姐妹呢,咱都去!” 而林家这会子能怎么办呢?林瑜打发崔冲,“你去报名。” 我去? 崔冲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我不满十八。” “那崔伯去!” 崔伯摇头,“我可不敢!” 老爷子就说,“没事,去吧!咱家不能拆台!” 皇上的意思已经摆在了明处了,这奴仆也是大明的百姓,律法是约束人的,但也是保护人的。奴仆占了这么大比重,当然要兼顾他们的利益。 得叫他们知道,主家之上,还有皇上,还有大明朝。 所以,老爷子就说,“去吧!一定要去!”说着叫人拿五两银子来,“去吧!这是皇上的意思。” 于是,崔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门,然后不得不排队,抖着手,歪七扭八的写下他的名字。 王百户瞧见崔伯了,而后便懂了,打发人回去,把他家的奴仆都放出来了,去吧!报名去吧! 紧跟着像是刘侨这些人,家里但凡有奴仆的,都一样,都把人撵了去。 有了这个例子,总也有些投机派,想跟皇上的步调一致,也就放了家里的下人和佃户,都去吧! 于是,整个京城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叶阁老睡了一觉起来,听说了这个事,当时腮帮子就肿起来了,“皇上这是想干什么?” 书房里不少的人,议论的可不就是这个事,“贩夫走卒,什么也不懂,这不是乱弹琴吗?” 叶阁老咳嗽,“递牌子,老夫得求见皇上。” 四爷把牌子收了,“明早来吧!” 叶阁老还真就早早起来了,第一时间进的宫。跪下就不起来,“皇上,您不能一意孤行。” 四爷没叫起,“阁老,律法,说到底是为了约束百姓的。怎么能约束呢?得叫百姓知道,什么是犯法的,什么是不犯法的!知法,这一点很要紧!不能因为百姓什么都不懂,就觉得他们可以不懂!您弄反了!他们不懂,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叫他们懂!怎么能叫他们懂呢?其一,参与!他们中有人参与进来了,百姓们都在谈法!其二,修订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律法行文,白话一些呢!不用读多少书,只要认字,大差不差的,都能读懂这些律法。其三,我们的父母官,我们的书院,我们的读书人,能不能沉下去,一点一点的去把律法掰开了揉碎了,讲给百姓听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高,不是高高在上,凌驾于他们的,而是站在高处,能帮扶更多弱小。若心无这一丝悲悯,那又读的什么书呢?阁老,你是天下人的阁老,不只是读书人的阁老。若心里只有士,这半边阁老,不要也罢!” 叶向高愕然抬头,皇上说了从来没说过的重话! 第 523 章 明月清风(99)一更 明月清风(99) 叶向高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呜咽不能言。 四爷叹气,“大明律,在朕看来,是完备的。但完备,不等于完美。涉及到方方面面,但更要顾忌到方方面面。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大明出过你们所说的数十年不上朝,拱手而治之君。皇上拱手而治,权在哪呢?权在你们的手里。”所以,你们总是说,最好的治理,便是无为而治,其次才是以德治国,“荀子有言,当‘礼刑合用’,他说‘明德慎罚,国家治四海平’;董仲舒又言,当‘德本刑末’,他的说辞是,‘教,政之本也;刑,政之末也。’德与法并行,自来都是如此的!而后,也将会是如此!律法,以治人!但律法,亦能护人。此次大改,以‘仁’为先。废黜各种残酷刑罚你们称朕仁,增补一些保护鳏寡弱小的律法条文,这亦是仁。” 林雨桐从外面进来,扶起叶向高:“你们是子民,他们亦是子民。这就如同百姓人家,家中子女众多。这子女中,有学文习武位列朝堂的,有嫁入勋贵光耀门楣的。但亦有笨拙孱弱者,亦有时运不济命运坎坷者,难道作为父母,便只认那有出息的子女不成?只偏着出息的子女,那叫势力!大多数父母,都是想着,能叫出息的子女回头拉拔一把那没出息的,一块的朝前走!但皇上和本宫不是势利眼的父母,也尽量不去苛责有出息但不拉拔没出息的这些孩子,我们就想一碗水端平。叫有出息的有更大的空间发挥他的才能,叫没出息的也能有一碗饭吃,别叫人欺负了。父母爱子女之心,不外如是!阁老,我们年轻,还没有做父母。我们也父母缘浅,总也有些缺憾。您已是儿孙满堂,不求别的,只求您用为人父之心,再思量皇上今日之所行,或许,您有不一样的感悟也不一定。” 她说着,就招手叫王成,“阁老身子不好,先送回去好好休养吧!”说着,就跟叶向高道,“在朝堂晦暗时,正是像阁老一般的大臣,拼尽全力护着大明这艘船……皇上始终记得阁老的好。”四爷这才又道,“阁老,皇爷当年不是不想调您回内阁,之所以没调用,这原因他曾经跟朕提过。他不放心先帝,恐先帝对您无恩。因此,他驾崩之前曾有交代,一定得在他驾崩之后请您回朝。谁曾想,先帝登基仅一个月,召您回来的旨意才送到您手上,他就先走了一步。皇爷曾说,您若辅佐先帝,还能帮先帝稳固朝堂十年。这是皇爷对您的期许。这样,您久居京城吧。赐您府邸一座,皇庄一个,将来,准您以衣冠冢陪葬皇陵。” 身体葬回祖坟,但衣冠冢陪葬皇陵,这是对一个臣子一生所为,最高的褒奖。 叶向高痛哭出声,他知道,皇上叫他以最体面的方式退了下去。 从宫里出来,直到回府,他谁也没见,躺下半晌了,才回过味儿来。当日皇后争执,感觉下一刻都要刀斧加身的时候,皇上和皇后都没有生出叫他退的心思。但发现事不可为,无法说服自己的时候,他们不再动怒,也不再生气了。他们在安抚,他们没有来晓之以理,而是选用了动之以情。 皇后用情表的是皇上和她的一翻苦心!因着一片爱子民的父母之心,便是有个对或者不对的地方,话重了话轻了的,都请他这个老臣见谅。且,皇后说了,他们还没有做父母,他们在父母缘分上,也浅的很。这是说,两个年轻人,两个失了长辈庇护的年轻人,却担着天下之责,便是有一二觉得委屈之处,也请看在他们年轻的份上,包容了吧! 皇上呢,把皇爷搬了出来。说的也应该是都是真话!先帝那般,有皇爷为他操心。可先帝那般,皇上骤然登基……谁又为皇上想过?皇上没再责骂,夸他,承认他,肯定他,给他荣宠。 叶向高从起伏的心绪上拉回思绪,心中却不由的有些骇然。 是啊!都知道皇帝年轻,皇后年轻,可年轻的帝后,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亮出了非常成熟的一面。大明的官员,尤其是阁臣,少有善终者。皇帝爱之则用,恨之则贬!今儿恩重,明儿便枷锁加身的事常有。对朝臣,用的顺手了,便恩赏有加。用的不顺手了,扔的也毫不心疼。 做臣子的总说,雷霆雨露皆君恩,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心底又何尝没有怨?! 可此刻扪心自问,自己怨吗? 自己不怨!在皇后那番话说出来之后,他竟是觉得鼻子发酸。皇上的一声声肯定,一个个安置,他是又羞又惭! 回来了,再细想,这般罢免了大臣,却丝毫没留怨恨的手段,难道不高明。 如果依此再往深的想一想,皇上和皇后在轻言细语里,‘斩首’成功了! 自己不会再参与接下来的事了,该知趣的‘功成身退’,‘休养身体’去了。于是,就相当于不动刀兵,不留埋怨的,把反对一派的头给摘了。如今,只怕是群龙无首!一旦群龙无首,人心就散了。有人顺风倒,倒向皇上一边了。心里不认同没关系,顺着皇上的意思,这个活儿总能干吧。有人心灰意冷,觉得不跟皇上一个步调,怕是起了不为官的想法,趁着皇上肯定会放人的契机,直接遁了。当然了,肯定也有人,总想着要‘力挽狂澜’,去纠正帝王的过失。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皇上就这么给打散了。 叶向高躺在榻上,边上的火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轻咳一声,又轻叹一声,喊伺候的人,“温一壶酒来。” 啊?您能喝酒吗? “再去熬着药。” 是! “不管谁求见,都说病了,也累了,回来喝了药,就睡的沉了。回头再去请了王肯堂王太医,以后就请他来调养吧。” 这就去安排!于是,很多人都被拦住了,反正是阁老不见。 因着没过大年十五呢,衙门还都是三班倒。好些没正式当值的,还有时间到处窜呢。而在衙门当值的,多少都知道一点,内阁又得调整。不知道谁来做这个首辅! 首辅? 自从有了军机,其实首辅的职权已经消减了。之前的首辅是军政一把抓。现在,军事上的事,跟内阁可没关系。 所以,首辅是谁,用谁已然没那么重要了。 但四爷还是叫王成宣召了朱国祚。此人算是内阁中较为务实的一派,开恩科之时,此人主持恩科,很是简拔了一些官员上来。在用人和任事上,颇有宽和长者的风范。肯提拔人,给人机会,看人也算是有些眼光。 唯一不好的就是,年纪不小了。但扛过这个过度期,应该还是成的。 于是,朱国祚就被宣来了。 四爷跟他恳谈,“律法的修改,势在必行。” 朱国祚叹了一声,“臣斗胆揣摩圣意之下,虽有许多不解和含混之处,但皇上的初衷是什么,臣略有领悟。跟历朝历代比,您此举乃是开创之举,亘古未有。将来会如何,说实话,臣看不到,也不敢擅自揣测!自来施行的,都是从古至今验证过的。便是缺点种种,但有前人的经验可借鉴。像皇上您这般,大胆又贸然的去试,臣说句冒犯的话,这是不合谋国之道的。可随即,臣又想,大明到了如今,内忧而外患。这两年许多举措,都只是急救之策。缓过来之后,还得固本。可如何固本呢?都说固本清源,想来,您是想从源头上清理!源头是哪里?源头是根基!根基不清理,做再多的也无济于事!如今是,不试是冒险,试了依旧是冒险。生死存亡关头,什么都值得一试。这么一想,臣又想通了!臣愿意随皇上一试,成,则是大明之幸。败,也不过是以死殉国!臣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四爷久久没有言语,朱国祚这么想也不算是错的!行吧,别管怎么想,只要愿意配合就行。 他就点了点大明律,“将其拆分。” 比如吏律,单独分出来。这一部分律法的修订,官员比例不能大! 朱国祚听明白了,皇上其实很有分寸。像是商这个行业的律法修改,人员名单保留了三成的相关行业的参与者,但更多的是一些朝臣和官员参与。且一半有过在户部履历的经历。 而像是针对女子和奴仆这一部分,皇上却叫这两部分的人占据了大多数。 他就明白这个意思了,皇上在尽力的维护这些人的利益。可这些人压根就不懂怎么去给自己争取利益。 是啊!这也就是叫四爷头疼的问题。把朱国祚打发了,四爷叫周宝去宣召,“那个耿淑明,宣进来吧。” 是! 宣召了耿淑明,林雨桐才见到了这个姐夫。怎么说呢?公子哥的样儿,桃花眼,入鬓眉,长的很……精致。这人胆大,抬脚动步都显示着,他是潇洒肆意惯了的。 这应该是个喜欢悠游山水多过案牍劳形的人。 林雨桐隔着窗户瞧见了,低声问四爷:“此人,行吗?” 四爷‘嗯’了一声,“王百户回来禀报的事,你也听说了!他是第一个说出,不能叫狼给羊制定律法的人。” 试试吧!至少此人聪明有眼色。更关键的是:咱们跟他姻亲相连,利益一体,他最少也能是个将咱们的意志贯彻彻底的人! 两人以这样的心态选人,却怎么也没想到,通过此人,叫桐桐和四爷深刻的知道,什么叫做遗贤遍野…… 第 524 章 明月清风(100)二更 明月清风(100) 许是无欲无求,没想着通过林二娘在仕途上有什么诉求,所以,耿淑明瞧着特别的放松。 就是那种:第一,你肯定不会为难我。第二,我真没想着求着你。 所以,这种放松的状态就有了。 林雨桐只在窗户上瞧了,却没有再露面去跟他谈。至于怎么说的,四爷去说就行了。但总的来说,耿家的家风开明。就像是哥俩简直不一样的理念一样,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谁也不妨碍谁。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看法,相互尊重,彼此包容。 这在林雨桐看来,就是难能可贵的。 耿淑明跟四爷说话的时候,也直言不讳,“……草民知道皇上和娘娘希望改变什么,但赎草民直言,这事要办成,非常难。在律法的修改上,草民坚信,只要坚持,就一定能修改成功。可事实上,能否落地执行,才是关键。就比如说夫妻矛盾中妻子这一方,男人跟女人动手,这事太平常了。之前律法上规定,作为妻子去衙门状告丈夫,衙门才会去管。为什么呢?因为清官能断家务事!如今便是废了这一条,只要有人告,只要被发现,殴打这一方就有罪责。可是,世情放在那里,谁真去告呢?便是外人告了,被殴打者就一定承认吗?未必!” 说到这里,他又举例,“还有财产一项!这其实是利惠天下女子的!谁家能保证一定没有女儿?谁家的家里没有女人?这其实是都跟着受益的事情。可实际上呢?草民见过因为不能生育花自己的嫁妆给丈夫买妾室的女子;草民还见过,丈夫死后,用积蓄给公婆养老,抚养小叔子小姑子的女子;草民更见过那种以为夫家鞠躬尽瘁,被敲骨吸髓,亦觉荣耀的女子。这些女子满天下比比皆是。她们觉得,这是她们的名声,这是她们的荣耀,这是她们活下去的支柱……因为做到了这些,她们得到了世人的肯定,后辈的尊重,族人的认可……这些是他们活着的所有价值!强调女人的私产,在她们看来,这样的女子,就是不合格的。她们自私,全无妇德……该以为耻的。 除此之外,还有和离!和离,不容易!无子嗣,和离之后,各自欢喜还罢了。若有子嗣,和离之后,女子是否有带走子女之权呢?皇上,而今不管是科举还是其他,三代清白是最基本的。这三代清白,指的是父、祖、曾祖,单论父系。孩子带走,便是这些都能调整的不受影响,那么敢问,男方是否会将子女任由女方带走!带走之后,女子有无能力抚养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世人的眼光。被带走的孩子,将来的婚嫁怎么办?这般的家世,许多好门第尤其忌讳。稍微多想两步,怕是没有哪个女人会不管不顾的这么做。 而且,和离之权,男女该平等。若是女子要和离还罢了,若是男人要和离,怎么办?之前有祖宗家法镇着,可若是有律法做基,以男人的秉性,您觉得,男人要和离者,占据几成?若真是如此,这便不是护着女子,而是一场女子的灾难。” 耿淑明说完,就起身,朝着四爷深深的拱手,“皇上,这些事怎么解决,其后续又该怎么落实,这些问题若不解决,律法再怎么变,也只是律法而已,什么作用也没有!” 四爷挑眉,这至少是一个认真的去想过的人。因此他就道,“所以,这不是征招这么多的人,一起来商量怎么办吗?宗旨就是那样的,在这个前提之前,怎么样去解决这些问题,这才是你们要考虑的方向。有些问题,可能马上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而有些则不能!不能的,那就缓着来。先制定临时条文,三年一增补。也许,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成百年去完善呢,但不走永远不会动!走了,有人推动,那就距离彻底解决问题越来越近了。你考虑的都是对的!这一组,你挑头,就这么定了。” 耿淑明:“……”他来京城真就是定的亲,娶个媳妇,然后最后能带媳妇回老家。当然了,家里是不希望自己回老家的,是希望自己留在京城,不奔着前程,只奔着跟林家保持密切的关系就行。所以,他基本就是吃喝玩乐就足够了的。谁知道一时嘴欠,说了两句,就被拉来当差了。 说实话,这不是个好差事! 可是不接又能怎么办呢? 行吧!他苦着脸,领旨了,但没有谢恩,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得,从宫里出去了。 四爷一项一项的往下安排,好家伙,十王府那边空着的王府都快塞满了。各色的人等都去改律法去了。每次讨论,宫里都有许多太监出来,坐在后面,手里的笔记录个不停,谁怎么说的,都得罗列在其中。还有专门的太监用大白话跟听不懂之乎者也的人解释。 林雨桐跟四爷偷偷去瞧了一次,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开端。 最近四爷是真忙,这边得应付这边时而出现的突发状况。那边,还总有要致仕的。这次四爷放人了,紧跟着这又要调配官员。当然了,各种反对的折子也不少,每次大朝,也总有大臣言辞激烈。说嘛,总得叫你说话,对吧!折子递上来四爷也看,看了之后批复一个‘知道了’,然后发下去就完事了。你再上,我扫一眼,再批复一声‘知道了’。连着不停的上折子,还是那一套东西,只是换个说辞端出来。四爷批复一句,‘上次已经说过了,朕等你新的说辞和想法’。 还说不到皇上的懒政上!皇上看了,批了!只是没采纳! 没采纳你说怎么办?皇上能采纳每个大臣的意见吗?做梦不是? 整的人没脾气! 紧跟着又弹劾律院那边,男男女女共处一室。这折子不知道怎么分到林雨桐手里。她直接给回了一句:放屁! 而后又说:秦将军身先士卒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男女女这一套!红娘子和高桂英跟本宫抵御蒙古侵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男女女那一套?她骂对方:婆婆妈妈,不如一妇人耳! 结果再有大朝的时候,这位老大人在金銮殿上要撞柱子! 闹腾了这一茬子之后,猛然时间,消停了起来。 林雨桐还说,咱这是把人给吓回去了吧!谁知道,人家在后面等着呢。 这不是一开年,就出孝期了吗?二十七个月,大前年的九月人没的,从九月到年底,这是四个月。而后加上前年和去年二十四个月,一共二十八个月了。 正月没过完,就出孝了。 你这事再忙,出孝这么大的事,你不能耽搁吧。 礼部筹备,仪式走完,这就算是把这一码事给了了。可结果呢,朱常洛的外家王家,也就是生下朱常洛的那个恭妃王氏的娘家,突然上了一封折子,问给朱由检爵位的事。 朱常洛就那性格,那王氏被郑贵妃欺负的,都没法说了,人也早早没了。朱常洛登基之后,肯定要册封母亲,亲舅舅家当然也在册封之列。 就是一伯爵府邸,有先帝给恩赐的皇庄,富贵的日子能过的,平时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一家人来。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大张旗鼓的送了折子来,言辞里多感念先帝,说是梦见先帝不放心未成年的子女云云。神他娘的脑子有问题!先帝没了的时候,哪个子女也没成年。 行吧!人家提了,公主先就不说了,皇爷的公主还没嫁完呢,对吧?爷就一个朱由检了,四爷也不吝啬,给了个信王,给了个王府,皇子开府的东西都给你,行了,出宫去吧。 朱由检也才十三岁而已! 当然了,这不是一个笨蛋,也并不昏聩,只能说能力一般而已。 自来也没出过宫的朱由检都觉得祸从天降!就是不提,难道皇上不会给我一个亲王吗?早两年晚两年的区别而已。哪里来的神经病,管这种事做什么? 这孩子还吓的,见四爷的时候战战兢兢的。四爷摆手,“不要多想,跟你不相干的!你出宫之后,去书院念书。念几年书之后,再说其他。几个叔叔家的堂兄弟也都在书院,朕会打发人跟山长提一句的。” 是! 这事闹的,林雨桐直接请了荣昌公主!荣昌公主是万历皇帝和王皇后的嫡出公主,一直安分守己,从不多事。要不是宗室里有事,皇室有大事,等闲真都想不起来,京城里还有这么一位当年受尽宠爱的皇室长辈。 林雨桐请人家来,只拜托一件事,“就是几位待嫁公主的事。”她语气诚恳,也是真觉得麻烦,干脆就拜托长辈,托付出去算了,“您的眼光是好的,婚配的事您帮着相看,若是觉得好,您打发人来说一声,宫里给赐婚便是了!嫁姑娘的宗旨就一个,一不用联姻,二不用拉拢势力。就是人好,家风好,将来能对公主好!有这些就足够了!” 荣昌公主之愣了一下,还是应承下来了。估计也是觉得年轻,操持这些有些为难吧。 给了荣昌公主极厚重的赏赐,叫张宫令亲自送回公主府。她就觉得这件事就这么扔过去了。至于那个王家,一家子脑门不清楚的,懒的搭理!背后的人想算计什么,迟早会冒头的。 谁知道,人家这么快就冒头了!信王出宫了,人家又上折子,提醒皇上:该给信王选妃了! 林雨桐这才恍然:选妃人员众多,可王妃只一个。剩下的一般都给皇帝消化了!妃嫔就是选妃之后剩下的! 这些人是想曲线救国吧,通过这样的方式想给四爷塞一宠妃来? 林雨桐沉思:“……”这样啊!倒是个好机会,不如我也把美人拢一拢吧! 第 525 章 明月清风(101)三更 明月清风(101) 选妃? 准! 林雨桐在折子上直接批复了! 而后她请崔尚仪去跟张皇后递个话,选妃这个事,请皇嫂帮着一起掌眼。 张皇后欣然允诺,而后才摇头,“这又是哪个犯蠢呢!” 崔尚仪也笑呢,“不知!但自来也不缺自以为是的蠢材。” 很是呢! 把话传到了,崔尚仪就退了出来,找张宫令去商量这件事。真要选妃,忙的就是他们这些女官。 张宫令就道,“在娘子军驻地,不进宫,没大妨碍。” 崔尚仪担忧的是,“听说如今京城佳丽极多。” “那你多留心一二,瞧瞧都有些什么样的佳丽。提前在民间打问征选,本也是选妃的途径。” 行吧!多留意一二。 崔尚仪真跟林雨桐请假,“臣想出去走走。” 林雨桐就笑,“这雪不大,但风也不小,你说你,屋里暖和的呆着不好吗?这么大的好奇心呀?” 崔尚仪低声道,“娘娘,主要是怕混进什么不干净的人。因此,每次在民间选妃,臣等都各位警惕。不把根底摸透了,是万万不敢把人带到御前的。” 既然是职责所在,那就去吧! 崔尚仪带着人换了装束出去了,混迹在市井茶馆之间。京城里新奇的事层出不穷,议论什么的都有。 有说律院那边的稀奇事的,谁和谁为了争论什么,一言不合打起来了,云云。 有说信王府邸紧挨着律院,会不会听见吵嚷声之类的。 再又就是选妃,看看谁家的姑娘能成了王妃,哪些能进宫做了妃嫔。 甚至有茶馆私下里开赌,押大押小。 崔尚仪点了点那些押赌注的牌子,吩咐了一声,“过去问问,都什么人呀?” 是! 结果一问,小二就端着盘子来了,里面放着好几块木牌呢,“这位爷,听说您也想押,小的跟您说说。” 行!说吧!崔尚仪不停的剥着花生,花生豆都放了一堆了,只点点头,手里的动作都没停。 这小二先往前推了一块,“这位田姑娘,家事可不一般。父亲禁卫军校尉,以前的锦衣卫出身,跟国舅爷还做过同僚……” 禁卫军上上下下的人多了,刘侨都未必认的全!跟国舅爷做过同僚?认识国舅爷的多了,可国舅爷知道他是谁呀?!崔尚仪没言语,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却不想这人只说到这里,关于这姑娘的其他,长相呀,性情呀,一点不提。 崔尚仪心里笑了一下,还算是懂规矩!真把什么容貌宣扬的人尽皆知,那成什么了?! “这位袁姑娘为瑞王府举荐,想来必是与别个不同。” 王府举荐?瑞王府?有毛病呀,掺和这个做什么?回去叫人去问问,看看那边的王府可有别的异动。 “这位周姑娘……父亲就在外面,您从这里朝下瞧……瞧见了吗?” 那个算命的? “是!”小二神秘的道,“说点不敢叫人知道的,这周姑娘好面相。恩科中了进士的陈翰林,入京赶考时租住的院子就在周家隔壁。他一见这位姑娘就惊为天人,夸这姑娘‘君女天下贵人’!彼时周姑娘还小,陈翰林便教周姑娘资治通鉴、经史之书……” 天下贵人? 可不,“想来,这姑娘也该是知书达理,文墨皆通吧!” 崔尚仪幅度很大的扔了花生壳,心里冷笑,天下贵人这样的话也敢说?这个陈翰林是疯了? 行吧!别的也没什么兴致了,只要知道,很多人其实都奔着宫里送姑娘这就足够了。不管是小官小吏之家,还是平头百姓之家,都存着念想呢。 下半晌的时候,她才回去。回去之后她就跟皇后一一都说了,“今年怕是多少年选妃以来,最……热闹的一次。没有惶恐,都欢天喜地的想把姑娘往宫里送。” 原因嘛,无外乎是:一,皇帝正值年少。二,难得的明君长寿之相。三,后宫空虚,只一皇后而已。四,宫中尚无皇子公主。 尤其是第四条,特别诱人!长子这个存在,在没嫡子的时候,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继任之君,这是多大的荣耀。只要姑娘的年岁合适,长的出挑,谁不愿意试一试? 崔尚仪低声道:“臣打听了,也有高官之女,将姑娘过继到远方族亲名下……”这是合乎规矩的,“另外,也有许多美人,由富贵之家豢养,以寄养之名挂在寒门之下……应该是怕提前漏了消息,宫里阻拦。因此,没有宣扬!” 林雨桐笑道,“怕是茶馆酒肆里那些任由当赌注的姑娘,这些背后的事能宣扬出来,怕也是这些人故意放出的消息,用来转移宫里的注意力的。” 崔尚仪愣了一下,而后点头,“应当是如此。”要不然,就违和了!娘娘这么一说,一下子就通了!没错,就是这样的。 “还挺会玩的!”林雨桐把手里的书放下,“成!玩吧,人聚起来再说。” 然后三五天,人聚起来,就在娘子军的驻地。 那地方大,预留出来的五千娘子军的军营,塞五千个秀女,哎呀!老美了! 高桂英和红娘子负责管理,两人看着这些姑娘,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他们以为,这里面至少一大半得是那种出来找个吃饭地方的姑娘,可看她们一个个的生的纤巧,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还想着能把里面粗笨的挑出来留在军营呢,现在……却一点戏也没有了。 高桂英冷哼一声,“养尊处优,留着也是吃白饭的。” 叫她们失望的代价就是,一切以军营的方式管理这些姑娘。什么?要热水沐浴?姑娘,七天洗一次,晚上有洗脚水,就这待遇,能受的受着,受不了,可以走人,不拦着。 想要镜子?没法梳妆?美人不梳妆也是美人,矫情什么? 林雨桐到的时候,里面吵吵嚷嚷的,三个女人都抵得上一群鸭子,好家伙,这五千个姑娘,这得多少鸭子。 都别嚷嚷,来来来,叫本宫好好的瞧瞧你们。 先按照琴棋书画这些擅长的给分开,谁会唱曲?谁会跳舞?赶紧的,有什么擅长的,赶紧去找自己那一组,等会子要一组一组阅看的。 好家伙,一时之间就乱起来了。那么大个广场,也不怕冷。 前后大半个时辰才分完,只剩下不足一百个姑娘,都快哭了。琴棋书画里,有会的,但干说擅长的,他们都不成。 给他们分组,全都分到女工这一组了。 这一组人少,名单递过来,林雨桐就笑了。只这些是真的出身干净,来选妃的。 林雨桐低声跟崔映月说了几句,崔映月才出去喊人,十个一组的往里叫。 张皇后此时才到,跟林雨桐并排坐下,问说,“如何?” 信王妃只能从这里选了。 张皇后扫了一眼,“也好!身世干净清白。” 嗯!林雨桐低声问张皇后,“要不要问问信王的意思?” 也好!看是想要个什么性情的姑娘。 那边打发人去问,这边该见的也能见了。 第一拨进来十个人,是崔尚仪给带进来的。这十个姑娘都极为出挑,尤其是正中间站着的三个。 林雨桐先瞧那个不时的偷眼朝上看的姑娘,“姓田?” 是! 崔映月把田姑娘的名录拿来了,在上面林雨桐发现了一个名字,田畹。此人是田姑娘的父亲? 林雨桐知道这是谁了,这田姑娘该是崇祯皇帝的田贵妃!田畹之所以被林雨桐给记住,是因为那个叫吴三桂冲冠一怒的陈圆圆,就是被田畹弄回京城的。 她眉头轻轻一皱,才要说话,张皇后直接就道:“眼神不定,行为轻薄,辍!” 这田姑娘显然是没想到会是如此,顿时就白了脸,咬着嘴唇倔强的站着,死活不肯动地方。 张宫令一摆手,人直接被带了下去。 剩下的显然是怕了的,宫里选人据说不是这样的。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年纪瞧着小一些的那个身上,这姑娘五官极好,皮肤白且细腻,只是身量有些小罢了。单看此女五官,秀美妍丽,却也端庄沉凝。这姑娘姓周,父亲是个算命先生。 这应该就是朱由检的皇后周氏了吧。 便是张宫令,也不由的端详了几眼,而后垂下眼睑。怎么说呢?这姑娘的面相其实不输给张皇后,宫里挑人,就是挑这样的。要是身量再高些,瞧着不那么单薄就更好了。不过年龄小,总有长大的时候,这其实也不妨碍什么。 这姑娘站在一群人中间,就叫人觉得特别不一样。那个‘天下贵女’说的,怕就是这个姑娘吧。 张皇后再仔细的打量,而后不住的点头,“你近前来,我再瞧瞧。” 近前来,张皇后拉了手细看,然后看林雨桐,以眼神问询:如何? 林雨桐才要说话,崔映月就带了一小太监进来。这小太监是伺候朱由检的。这是有话要传吗? 朱由检叫人递了一封信来,张皇后就先接过去了,“这孩子……”客气的问一下,怎么还真提要求呢? 她将信展开,想着要是提的要求不合适了,就直接给拦了就完了。结果接过信一瞧,面色瞬间就变了。她赶紧将信给林雨桐递过去,可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这信上的字不是信王的,落款竟然是‘道会司’。 道会司,是朝廷掌管道教事务的,从洪武年间就设立里!也为皇室占卜吉凶。 这地方,四爷和桐桐压根就没搭理过!当然了,银钱也只拨给日常之用。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它突然蹦跶出来了,说是给信王占卜了!此次妃选之人,杀伐之气太重,于信王有妨碍。 这是啥意思呢?就是这么多选秀的姑娘,都住娘子军军营里,沾染了杀伐之气。要是从这里面给信王选王妃,会克信王。 信王不能要!姑娘都送来了,请问现在怎么办? 这是逼着自己得往后宫进人呢吧! 林雨桐就笑,看来是动了不少人的利益,瞧,都冲着自己来了。 这是太久没杀人的缘故吗? 不该动不动就起杀心的,可有时候这些人是真能撩拨自己。 阿弥陀佛,不能枉造杀孽呀! 这边才在心里唱完佛号,那边高桂兰挎着倒就进来了,“娘娘,您下令吧!” 干嘛? 杀人! 杀谁? 您说杀谁就杀谁! 哪有随便杀人的道理?胡闹! 不是胡闹!杀人这理由还不好找?!您放心,臣这就去找张献忠李自成,您不想看到的人,臣一定叫他死的合情合理!宋先生是军师,他的主意多着呢,只是诬陷个把人而已,小意思! 林雨桐:“……”你们这样赤胆忠心的,我都恨不能不要原则的一人给你们发个美人了!真的! 第 526 章 明月清风(102)一更 明月清风(102) 刀都挎上了?那就见点血吧! 道会司上下,全都给我缉拿归案!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是! 这事根本不劳别人出手,高桂英点齐五十个人手,带着人翻身上马,打马就走。 安静了!五千个人的大场子,里里外外安静如鸡。 林雨桐看张皇后:“本想叫嫂子出来散散的,却闹成这样。改日吧,改日有热闹了,再带嫂子出来。” 张皇后拍了拍林雨桐的手,心里叹了一声。有时候真是庆幸退了,若不然,就这些大臣这个这样,除非皇上是个万事不管的,否则,他们跟哪个帝王大概都处不来吧。所以,“忙吧!等稳当下来,哪里去不得呢?” 林雨桐应承着,打发陈开和陈恩将张皇后好好的送回去。等人走了,她才拿着手里的名册,看向一脸惶惶然的周姑娘,“你多大了?” “十三……回娘娘的话,十三了。” 十三了!既然信王还挺在乎道会司的吉凶之说,那这个婚就先不指了! 是的!信王肯定是信了的!他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他也没那么聪明机灵。要真是个聪明人,今儿这个东西他先压在手里,等指妃的事定下来了,他再进宫跟四爷小心的提一句,这事就到头了!他是半点都不会沾染上身。 结果呢?他又轻易的信了这个东西,又没有急智去处理这件事,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那么,指婚的事只能延后!十三岁的姑娘,还是虚岁,太小了!留着人家干嘛呢? 她继续往下翻,这一百多号人里,十五岁以下的占据了一大半,毕竟要跟信王的年纪相仿嘛! 林雨桐就看崔尚仪,“把亲生父母都问清楚,然后着人,先将人送回家。” 张宫令低声道,“娘娘,自来没有叫女子空手回去的道理。”是不是得带点什么? “所以叫你问清楚亲生父母嘛!若没有谎报,若是打小寄养出来的,赏银子十两,金簪一支。若不是如此……还想要赏?” 懂了! 崔尚仪立马带着人,把年龄十五岁的都带了下去。 这周姑娘退出去之前,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而后低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剩下的就是十五岁往上的。对这些姑娘,给你们三条路:第一,老实的回家去,由着父母婚配。第二,朝廷帮着做媒,官配姻缘。第三,留在娘子军,做一些文职。 就剩这几十个人了,怎么选你们想想,想好了再说。 话音才落,这些姑娘就嚷着,“回家!”想回家! 只站在最后的一个姑娘从人堆了闪出来,噗通一声跪下了,“娘娘……民女想知道……留在娘子军有哪些好处?” 是问待遇吗? “有俸禄,男女从军者,待遇相同。校尉以上分院子可安家!婚姻自由,不受家里管辖。但是,得接受军中调查,若是男方没叛国之类的倾向,都可!家属也属于军属,可入军垦!当然了,这得本人申请。若是你家里不需要,也就不用去了。” “那……那……若是官配呢?”有姑娘也大着胆子问。 “官配不勉强,给你提几个选叫你挑,你若满意,可答应。不满意,继续挑就是了!所提之人,为军中将官。看人嘛,各花入各眼,合眼缘觉得可行,就成。” 这话一出,这几十个人嗡嗡嗡的,私下里嘀嘀咕咕的。 走出十七个人,愿意官配。 崔尚仪把名册递过去,低声道:“上面这几个,是没母亲,家里继母做主的……中间这几个是没父亲,家里要么叔伯当家,要么兄嫂当家……最下面的,虽父母健在,但却真为小官小吏之家……”攀不到更好的亲事了。 嗯!林雨桐叫人先把这十七个带下去,那个想留在娘子军的还跪着呢。 “你上前来说话。”林雨桐招手叫她,“别怕,过来吧。” 谁知道这姑娘道,“……家中父亲做主,母亲都听父亲的。民女本还有两个姐姐,可大姐七岁定亲,不足十岁,男方便夭了,姐姐便自寻了短见殉了!”林雨桐愕然:不足十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寻短见这中事?父母若是不提,一个孩子怎么会走了这条路。 “二姐十二上定亲,十三岁上,男方退了亲!二姐便被家里送到了山上,出了家!当年冬天,去山里给庙里捡柴的时候滚下山坡受了伤……夜里太冷了,没人去找,结果活活冻死在山里,是第二年春上,家里才得了信!” 林雨桐便懂了,这姑娘是怕了!对家里生出了畏惧!她想活着,任何一个给她一个机会能叫她活下去的地方,她都会去的! “你叫什么?” “民女文翠竹。” “你留娘子军吧!”林雨桐说着就叫人把这个文翠竹带下去,而后她就起身,“剩下的想回家,就给送回去吧!至于其他的人,先在营房里呆着,回头再说。” 是! 她也不多留了,这会子,道会司也该清理干净了。她得回宫去,等着吧,今儿进宫来弹劾她的大臣,必然是少不了的。 弹劾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咱当面刚啊! 走!回宫! 呵!她想回宫说呢,结果人家不! 人家都跪在宫门口,那么些人,除了一些身着官服的,还有许多百姓。这估计是信众,毕竟这么大规模的对道士出手,这还是第一次。 那边估计是给四爷送信儿去了,这边自己刚好要回宫,这不就碰上这么一出吗? 打头的人里,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人是杨涟! 林雨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真的!此人是人人都夸的清廉官吏,能力也不错,四爷也给予了重用,在御史台的职位不低。今儿带着人跪在宫门口,手里举着折子,这是弹劾自己这个皇后的吧! 林雨桐叫凤辇停下来,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到底是走了上去。她没上那个搭起来就没拆过的高台,直直的走到杨涟的身前,“非要如此吗?” 杨涟愕然抬头,看到皇后就在眼前。他重重的磕下头去,“娘娘,您不能任性妄为!” “你觉得本宫哪里任性?哪里妄为?” “娘娘,道会司再小,那是朝廷的衙门。只因所做之事,不合娘娘心意,便动用娘子军缉拿,此为任性。下令娘子军枉动者格杀勿论,这便是妄为!今日是道会司,那明儿呢?是刑部?是户部?是御史台?臣之责任,不仅是督导天下,同样也可督导天子!天子有错,朕参得!娘娘有错,臣自是参得!今儿您就是在这儿斩杀了臣,臣依旧要说,娘娘再这般任性妄为下去,这便是国之祸患!臣等请您移后位,闭宫!” 移后位,便是废后! 闭宫,便是幽禁宫廷。 张宫令看向皇后:看!哪怕有皇上支持,可朝臣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许多大臣,他们不是坏官,更不是坏人!只是他们的想法跟您不一样而已!在朝廷这个地方,想法不一样,理念不一样,这就足以叫一伙子联合起来,杀掉另一伙人了。 就比如现在,跪在这里的,都是百姓嘴里的好官。这些好官,逼着皇后移位闭宫。 这便是自己最担心的!这件事一旦有人挑头,后面会有无数个人这么想,且不要命的这么去做。 娘娘,真正的麻烦——来了! 林雨桐看了杨涟一眼,轻笑一声,缓缓的走到了那个高台上。土喇叭这里一直就有,因为每次吃饭,这里都围满了人。 负责这里的大太监将喇叭递过去,林雨桐缓缓的接了过去。 下面依旧是呼喊着千岁的声音。 良久之后,她才开口,“我身为皇后,这会子站在这里,很难过!为什么难过呢?本宫在这里,先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这个故事有人听过,读书人都知道。但很多个百姓不知道!这个故事叫负荆请罪。这是史记里面的一个故事……”廉颇蔺相如如何如何,她讲的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听过的没听过的,都静静的听着,“……相如说,‘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予赵者,徒以吾二人在也!’,相如以国家之急为先,私仇为后,避免了两虎相争。廉颇听说了,这才有了负荆请罪!这个故事,还有个名字,叫将相和!一个国家,文臣与武将,得并重!有人要问,你讲的这个故事跟今年的事,跟道会司的事有什么干系吗?有!道会司说,秀女住在军营,便沾染了杀伐之气!杀伐之气,克亲王!”说着,她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将士身上的杀伐之气,此乃世间最正义之气!国有他们,不损其危。民有他们,不失其安。将士守在边关,边官之地,要么是极北苦寒,要么是不毛荒漠。三五年不得见亲人,每年每月,都有人在边关战死!大明百姓能站在这儿讨东论西,那是因为有他们在驻守!可道会司,几个道士,一张口,就敢说什么杀伐之气不吉!这是要干什么?往重的说,本宫怀疑他们被有心人利用,要离间将士跟朝廷的关系。往轻了说,便是一个个私心甚重,妖言惑众!不管是哪个,本宫缉拿道会司道士,哪里是任性?哪里是妄为!” 说着,就看向跪着的大臣,“这些你们看不到吗?想不到吗?看到了!也想到了!但是为何还跪在这里呢?因为你们就是觉得,武将不如文臣!你们都是读书人,史记是必学的!将相该相和这道理你们不懂?还是你们存着私心压根不想懂!” 娘娘! 杨涟等人面色大变,皇后说的这些话,一把把他们的公心变成了私欲! 皇后这人……这人,巧言善辩,实属可恶! 这已然是另一中意义上的妖后!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27 章 明月清风(103)二更 明月清风(103) 桐桐把人挤兑完了,王成出来了,说皇上宣了,进宫去说吧! 聚着的百姓跑了,他们只是信道,但并不知道是为什么羁押道士的。这会子一听说,连废后这样的事都闹出来了,他们哪里还敢继续呆着了!边上看热闹的都冲着他们骂呢,遮住脸赶紧撤吧。 剩下这些当官的,跪在当场几乎下不来台! 林雨桐下去,看向他们,“皇上叫了,就进宫去说吧!只要占理,在哪说都一样,这样的方式你们就这么喜欢?” 杨涟等人没有回答,但还是起身,跟着进了宫。 四爷面沉如水,说这些大臣:“有什么话不能进宫来说?是朕堵塞了你们的言路了?有什么理由非得闹到宫门前!扰乱人心倒是次要的,可更重要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比如,这京城里有没有奸细?这看热闹的人群里,有没有敌国的探子?你们知道的,这里八成是有的!从小处说,朝廷要体面。这就如同家里有事了,关起门来在家里吵在家里闹,在家里就是打出血了,那是家事!为什么自来都说家丑不外扬呢?因为家若不和邻人欺!放在国事上,难道不是如此?把朝廷的矛盾,全都摊开,摆在面上叫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然后呢?然后杨涟你能保证,之后跟你亲近的人里,那都是人,不是心里藏着鬼的?朝廷该是浑然一体,朕想将你们捆绑起来,有事你们只管言语。弹劾皇后,弹劾朕,朕不许了吗?你们指着朕的鼻子说你们的道理,朕哪次不是听了,可降罪给谁了?皇后说过,大唐之所以繁盛,那是因为包容。朕希望大明能包容,那朕的朝廷也该是包容的!允许你们说话,允许你们反对!反对了,就不叫你为官做事了吗? 宽容至此,却依旧选了这样的方式!你们指责皇后的同时,可反省过自己?你们的方式方法就是对的?!本也不是一件大事,进了宫,君臣当面,就能说清楚的事。你们觉得皇后不妥,那就请皇后回宫,问问皇后是怎么想的。当时的情况你们谁知晓?你们谁也不知晓,不给皇后丝毫辩解的余地,就在宫门口上演了那么一出!这件事就急到这个份上了?先进宫来,跟皇后沟通一下。看看这背后是否还有别的缘故,皇后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若是皇后说了,你依旧认为皇后做的不妥当。那你告诉皇后怎么是妥当的!坐下来,一刻钟就能说明白的话,是什么原因非要这么逼迫皇后。 而今,宣扬的人尽皆知!我要是林丹汗,我要是后金可汗,我就会想法子,在君臣之间,围绕着这一件事,不停的挑事!内斗消耗的永远是国力!最好一直这么争一直这么斗下去!最好一切都停滞不前,跟当年的国本之争一样,什么都不用干,相互攻讦便是了! 杨涟啊!你叫朕甚是失望!你是心中有信念,胸中无朝廷!你把你的所思所想所坚持的,看的太重,而不懂从全局为朝廷去想!为天下去想!你最多只能做一言官!退下吧,朝中大事,朕不预与之谋!” 杨涟面色大变,皇上没有因为他顶撞皇后斥责他,却说他心中无大局! 他嘴唇不住的哆嗦,额头贴在地板上,再细想,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臣……臣知罪!” 知罪?知罪就完了? 四爷就道,“在你们眼里,皇后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被你们无形中给放大了!觉得她是干政!觉得她影响了朕。不管这影响是好的还是坏的,在你们眼里,这都是错的!你们从不肯平等的去看皇后!哪怕她贵为皇后,可身为女子,她所言所行但凡你们没有看出意图,那一定是指责她妇道人家,在胡闹!但凡你们不只因为她皇后的身份正视她,即便不能将她看做君,只要以同僚之心去好好思量,你许是就会觉得,皇后一点也没胡闹! 朕三番五次跟你们说,皇后担着的事,事关重大!可你们呢?在意了吗?就说道会司这事,你们觉得她直接出兵,哪怕有理,可处置办法也错了,可对?” 难道不是? 四爷叹气,“信仰一事,大明吃的亏还不够大吗?宫里的帝王修道,你们觉得是对的,是好的?正在给信王选妃的当口,那么些人关注着皇后的一举一动,皇后对道家退让就是对的吗?若是道会司一心为了朝廷,皇后必是能容能忍的。可道会司是为了朝廷吗?自朕登基以来,从不曾占卜过吉凶!信王选妃,早就定下的!而秀女入娘子军军营,这都多少日子了。怎么早不占卜,晚不占卜,刚巧皇后和皇嫂去了,他的占卜就有了!无旨意为信王占卜,谁准的?信王的八字,谁给会道司的?于私,皇后身为皇嫂,为幼叔之安危,拿下这些窥视皇家之徒,错了吗?于公,明知这事背后有阴谋,皇后当机立断,怕因信众之故将事态扩大,这又何错之有? 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皇后的私心是不想后宫进人!错了!不是皇后不想后宫进人,是朕不想后宫进人,与皇后无干!为何朕不乐意后宫进人呢?因为朕信母强子不弱!而皇后这么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秀女来源太杂!许多人将来历不明之女子寄养于贫寒之家,意图进宫。这些女子你们谁保证一定都是没问题的?皇后去阅看秀女,结果发现许多人在浑水摸鱼。而恰巧,道会司就给信王送了那样的信。换做你们是皇后,遇到今儿这事,第一反应是什么?是这里面有猫腻!因着宗|教之事敏感,她当机立断,且用的是娘子军……”“皇上!”杨涟抬起头来,“娘娘此举,可经过朝廷应允?” 四爷看他,“杨涟,凡是危及朝廷和大明安危的,可特事特办!这一条,你不知?” 杨涟的脸比刚才更白,皇上这是说,大明最什么的内监司,是皇后掌管的! 怎能呢?这是何等大事,怎能交给一个女子来掌管?皇后……皇后……皇后若真掌着这许多事,但凡有个万一,必然是要坏事的! “皇上!”杨涟再度叩首,“早就有人说皇后有武后之志,臣每尝不信。而今,臣斗胆冒死启奏,皇上当心存警惕……” 四爷:“……”你是觉得朕不能长寿还是如何? 其实说到底,是容不得女子掌权而已。 四爷懒的废话,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女人稍微掌握一点权力,就触碰到了他们敏感的神经了!那就不用再说了,他直接摆手,“下去吧!”一句都不肯多听。 皇上! 王成拉了杨涟,“在下送您出去。” 小人! 杨涟一把甩开王成,王成也不恼,出了御书房之后,王成才道:“……杨御史,皇上觉得您是固守礼教,但在下却觉得,你在嫉贤妒能!其实,论起文,皇后读过的书未必比您少。论起武,皇后之能远胜尔等。论起亲民,皇后之德天下百姓谁人不知?说起来,皇后唯一不如大人的,许就是八股之文,写的不如杨御史精彩罢了。你们为男人做臣,那是品格。怎么?为女子做臣,且处处不如人家,心里不自在了?杨御史,人人都说您是君子,可在下却觉得,您这君子,气量是否窄了一些?” 阉党!阉患!王成掸了掸袖子,轻嗤一声,眯眼看着杨涟踉跄的朝宫外走去。他招手叫了一小太监,“你出宫一趟,去军事学堂,找宋先生。” 是! 王成在外面站了半晌才往里面去,叫他说,皇后还是太温和了。只是缉拿了些道士,就跳出来这么些人来,什么玩意?一个个的,真以为比一年垦荒七十亩的庄稼汉对朝廷更有用吗? 嘁! 大殿里,四爷对着其他几位官员,“自以为是,人云亦云。你们的永远都是对的,朕不对,皇后不对,内阁几人都没骨头,也都不对!军机大臣,知军务而不知民事,更不知道乾坤倒悬之厉害,是吧?你们就是这么想的吧!用你们,你们想着你们要怎样,而不是朝廷需要你们怎么样。不用你们,你们满腹牢骚,好似永远都在怀才不遇。你们许是有些才华,甚至才华比一般人都高!但朝廷这个地方,是大家捆在一起朝前走的地方。你跟大家步调一致,你留!你跟大家步调不一致,你走!朕宁愿从民中选官,也用不了尔等之臣。你们不是在劝谏朕,而是以民意逼迫朕接受你们的理念想法。此种臣,奸亦或是忠,朕得想想。” 臣等绝不是此意! 是不是的,你们心里没数吗?行了,朕没心思跟你们在这里演戏了,都回去吧! 四爷说着,就直接起身了,他直接去了内室,桐桐正在内室。 一进去,就瞧见桐桐靠在榻上睡的正香,得亏是怎么睡的着的? 他才说要退出来了,桐桐一个激灵又醒了。 “累了回后边去睡去。”四爷挤过去挨着桐桐坐着,一摸,这手都是凉的。 林雨桐看四爷:“其实,我今儿是想把那些道士找借口都杀了的。”事一闹到朝廷就杀不了了! “这么着急?” “他们的丹药依旧有许多百姓去信!最平价的丸药,却依旧有百姓不信!他们不是真的道士,真的道士,许多都懂岐黄之术!这些人,他们以道愚民,不过为了敛财罢了。可偏偏,官杀得,道士却轻易杀不得!” 崇道之风大到红丸案害了皇帝,也没人哈道士一口。可红丸若不是出自道士之手,谁又能炼丹呢?可结果却是,满朝上下,谁提这些道了? 加上宫里还有一位道爷,更是叫许多人对道颇为忌讳!闭口不敢谈! 于是,就有人钻了空子!四爷和桐桐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们呢,结果他们自己冒了出来。 冒头出来,一是笃定朝廷不太敢激烈的处置他们。二是,一定有人许诺过极大的好处。 如此,才会有人铤而走险。 桐桐低声道:“……正好有这么一个契机,将道给压下去,我又怎么能放过!将来要处理满蒙问题,那么佛就得重新摆出来……”这是牵扯到以后布局的大事,所以,这件事必须有人站出来,将这件事挑动的越大越好。 大了,朝廷的任何动作才会合情合理! 林雨桐说着就叹气,“……就说林丹汗吧,最初信的是黄|教,之后改信了红|教……结果如何呢?这突然的改宗,极其不明智。直接导致信奉黄|教的部落离心……他想统一蒙古,只宗|教的阻碍,就足够大了!”大清皇室信佛,为的什么,原因不就在此吗?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问题将来的棘手程度,所以,恰巧有个机会,我能不动吗? 可谁知道,这一试探之下,果然根深蒂固。 道,从洪武朝开始,一直到嘉靖朝达到顶峰,如今四爷不鸟他们,他们应该也是有诉求没有满足。 很难办!这个大明,问题多到你永远应接不暇。 四爷帮着桐桐捂手,看桐桐的眼神变的格外的深邃。桐桐这种想问题的角度,他可以笃定,她绝对站在最高处过!只有真的在那个位置上,想问题的角度才会如此的不同。 那些朝臣在后宫善妒这些方面看她,觉得她有武后之志,也不过是瞧她参与政事的深度有点大。可桐桐想的,都不是三五年,十数年之后的事,她想的是三十年之后,可能得面临的问题。这个问题,若不提前埋线,提前培育着叫它发展壮大,真到了三十年后,要解决问题的时候,你才发现,中间隔着横沟了。要把这个横沟填起来,又是三十年。 四爷就道,“参与的都罢免了,随后弹劾之声还会更大!怕是还得有一批罢免。这事上……有个人也能用了!”其实桐桐不闹这一下,他也会着手处理这事的!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谁? 汤若望! 第 528 章 明月清风(104)三更 明月清风(104) 在京城,起起伏伏好似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几个书院的学生年过完刚来,就被皇上点了,一朝登了天子堂。 在朝中颇有名声的十多位大臣,眨眼被罢免了官职! 这罢免的,跟致仕的还不同。罢免了,这京城便不能呆了,回乡去吧,那里才是归宿。 可致仕则不同,朝廷有房子,哪怕再小的官吏,若是申请不回老家,吏部也会给分个小院子居住的!住在那一片的,都是致仕的官宦之家。清贵的很!别瞧着茅檐土房的,人家现在都分翰林巷,侍郎巷了。你说,便是子孙后代住在里面,难道不是荣耀? 如今呢,一切优待一律取消,回乡去吧! 哭哭笑笑,这样的事,每日里都在城中上演。 这次叫林雨桐比较欣慰的事,朱国祚这个首辅,站在了四爷和她的面前,许多的弹劾折子,压根就没有到四爷跟前,被内阁直接给拦下了,然后驳辍下去。有极其个别的,能力不行,事还不少的这种,内阁直接上折子要求罢免。 这是告诉下面那些蹦跶的,此次的事情,内阁是支持皇上的。 那些道士,在刑部的手里。紧跟着第二天,刑部就接到军事学堂一群学生的递过来的状子,要状告这些道士行骗。 除了状子,他们还递上去了物证,便是丹药!各色的丹药,还有军垦里有人吃了这些丹药之后的症状。 有那顺产丸,吃了之后孩子生下俩都乌青了。 还有痨病的病人,吃了三天,直接就一命归西了。但是这个病人曾被惠民署的太医断定了,好好的吃药,十年八年暂时无碍,只是不能干体力活罢了。这丹药是什么东西,怎么就吃了三天,就要了命了呢? 各种的证据,搜集来几十例!他们以刻意害将士家属,以离间将士和朝廷的罪名,将道会司给告了! 而后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一伙子人来,有男有女,在刑部门口哭嚎呢。更有那‘游侠儿’‘义士’敲锣打鼓的,就问朝廷的道士害死人,是不是就不用偿命呀! 闹闹哄哄,议论的都是这个案子! 这有些东西,有一百个人说好,它未必就真好!但但凡有一个人说不好,那必然涌来一堆人,跟着说这东西不好。 这事就是这么个道理!丹药到底是不是真好,谁也无法验证。但能验证的是,吃死人了! 那这能是好东西吗? 这法子无赖又不要脸,但是他简单有效! 林雨桐一听就知道是谁干的!除了宋先生带着那么一帮子人,别人也干不出这个事来。 “适可而止吧!”刑部知道案子该怎么往下审结了。 果然,不出十天,刑部结案了。道会司七十六个道士,十二个被判了斩首。其余入农场,终身劳改。 官员罢免了一批,道士斩杀了十多人,外面议论皇后的声音,小的了吗? 谁没有亲近的人?秦桧还有几个好朋友呢?若是亲近的人因此而丢了官,里子面子都丢了,他们能谁皇后的好话吗? 很隐晦的,总也有些声音不怎么和谐。 而就在此时,皇后又做了一件,叫朝上这些当官的抓狂的事。 娘子军军营了,还有数千女子呢。皇后没把人放出来,而是跟教坊司的人一起,重新整合,里面的所有女子设立女户,城外单给他们建一片宅子。这些人,也一样拿俸禄。叫这些人干什么呢? 排戏! 现在那些戏都不演,朝堂从民间征兆会写戏的文人。 谁会跟这些女子混在一起?有辱斯文! 可紧跟着就与人举荐了!耿淑明给林雨桐举荐了一个人,叫冯梦龙。 林雨桐念叨名字,“冯梦龙?” “对!此人好此道,秀才功名,一直未曾中举。早些年,也喜欢流连青楼妓馆,跟苏州名妓候慧卿两情相悦。但无奈,名妓身价不菲,冯梦龙无能力为其赎身,候慧卿终被富商买走,他自此便再不登妓官的门……” 林雨桐点头,她记忆里有这个人!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是这个人写的吧? 什么《喻世明言》《警世通言》不都是此人所做吗? 是他呀! 林雨桐不记得人家多大了?只知道此人是明朝人。 耿淑明就道,“不足五十岁,是臣的忘年交。” 哦哦哦!那行,改天带来见见吧。对了,人在京城吗? 京城有一所那样的书院,考不上举人的冯梦龙从没有断绝仕途梦,怎么可能不来呢? “人在京城,臣回去就找他去谈谈。”林雨桐点头,“要谈,就往透了谈!其实,这个人也挺好,很多人视女子苦痛瞧不见,他至少是个能有点同情心之人。若是把同情女子能跳出‘色’之一字的影响,那他的前程,亦是不可限量。” 是! 可当事人并不明白,什么叫做‘色’之一字的影响。年纪也不小的人了,这叫人从哪领悟呀? 耿淑明就笑,“您看见的,都是美人的难。可世上的女人,又岂会都是美人?美人落一地泪,你便同情恨不能跟着落泪。可更多的女人她们不仅得落泪,得落汗,但承受更大的苦痛,可惜你瞧不见。别的不说,就说尊夫人!她为您操持家务生养儿女,你可觉得她苦她难?你在为了卿卿伊人痛苦难捱时,尊夫人如您一般痛苦难捱了不知道多少时日了。你那篇为候慧卿之友冯爱生写的那篇《爱生传》,娘娘说她拜读过。先生,您能为一妓子的遭遇百般同情,何不怜惜家中的女眷?先生,娘娘是个颇有智慧的女子,她这话是想告诉你,看不见眼跟前的苦,那么悲悯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一场虚伪罢了。” 说着就起身,“先生想想,若是觉得这事能应承,改日便来寻我就是了。先生也要给自己立好标杆,那就是与那么些女子接触,须得把握分寸。若是出了什么风月花花事,娘娘便是嘴上不说,但是老兄你的前途,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转身告辞,留在主人怔愣当场,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下这个决定,是要有勇气的!毕竟,跟这些女子混在一起,世人难免鄙薄! 三天后,他还是跟着进宫里。不是空手来的,来的时候拿了半部的戏本子,不在意妓子为主角,而是以一普通的妇人为主线,写尽了妇人的不容易。 十五岁淡扫蛾眉嫁入夫家,战战兢兢的小媳妇,侍奉公婆,讨好小姑子,维系和妯娌的关系。丈夫留恋新婚是她的错,夜里读书着凉是她的错,没能中举还是她的错,等到丈夫留恋妓馆,依旧还是她的错。 她在不断的职责声中,一天天没有了新婚时害羞的笑脸。在一日一日的操持中,没有了娇嫩的脸庞。在一个孩子接一个孩子的降生中,一天比一天憔悴。直到形容枯槁。 戏词写的优美动人,哪怕没完,也知道这样的戏本子必火的!演出来不知道要赚多少妇人的眼泪。 林雨桐将戏本子给他,“排完,我会看的。人员多分几组,往不同的行省去演!军垦得去,像是一些民间想邀请,也可,但就是一点,得收取费用。” 是! “她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谁敢轻薄她们,便入罪。” 明白! 谁都不看好的,结果人家真就紧锣密鼓的排练起来了。这里有真心愿意留的,也有那心不怎么真的!这不是皇后提了,不敢说不愿意吗? 但如今一排练,就明白了,这将来都是要演给正经人看的!若是真遇上个合适的人,愿意娶她们。那如今这身份,总比要赎身的那什么强太多了吧! 她们都不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几乎都是各个地方把长的好的清倌人给送来了。只要不出这里,她们就是清白的!清白的出身,体面的身份,将来嫁人还得挑好的呢! 这么一想,心态都不一样了!早起练功的,吊嗓子的,别提多热闹呢! 关键是,买了这些姑娘送到京城有图谋的人,赔了都不敢言语。这些人原本是想着,选走一些,剩下的在京城里开个风月场所,那这钱赚的,都没数了。 可如今呢?一个都没放回来!从十六七岁长开的大姑娘,到十三四岁才有点少女模样的姑娘,一个都没放出来。 谁敢言语?心疼的都抽抽了,可没法子,怕追究呀,咬牙就这么认了。 如今,就指着原先那些旧人,挣钱了!听说,律院那边有人提议,说是做这个营生,得收重税。 真是没活路的感觉。 这就已经叫人有点接受不能了!结果这天,皇宫的宫门口那个高台子前面,来了一顶轿子,从轿子上走下一绝色女子,然后缓缓的跪下,朝负责高台的太监道:“贱籍女子柳自华特来问问,像是我这般不洁之人,朝廷新设乐院能否收容?” 等着看今儿的御膳是什么的人群,一下子就嚷嚷开了! 这柳自华可是名妓呀!哪怕是上她的绣楼见一面,都难上加难。如今这是不做了,要去乐院?这种贱籍女子,谁要? 那么多人的视线落在柳自华身上,她跪着一动不动。 不一会子,好几个男人跟着柳自华跪下,低垂着头。 这事就不能瞒着了,得赶紧报到宫里。 林雨桐正跟四爷说这个汤若望呢,毕竟此人颇受顺治皇帝喜欢和信任,一直到康熙朝……四爷没见过此人,但大清皇室里,谁能不知道此人呢? 正说着呢,王成进来,低声把事情说了。 林雨桐皱眉,“那柳自华是名妓,那些男人是什么人?” 王成低头不敢抬,桐桐只能看四爷。 四爷白了她一眼,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男|风。 男|风|馆? 王成点头,是的! 林雨桐有点挠头了,“京城……不单京城,整个大明这样的馆子多?” 是!尤其是南方,更多!最开始就是从南边传到京城的。大部分士大夫好此道!那位道爷早前不也养着那谁吗?况且,这个事都说是风雅的事,跟是不是好官,是不是好人无关。 这么盛行吗? 四爷低声道:“历朝历代,无出其右!” 林雨桐:“……”你这么一说,我心都凉了!这个事咋弄?有点不会了!都别急,叫我缓缓!容我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29 章 明月清风(105)一更 明月清风(105) 这件事冲击挺大的,但人还在宫门口跪着呢! 四爷叫王成去传口谕,“……不论是何身份,皆为我大明子民。回去等信儿吧,不日朝廷就会有告示下来。” 暂时先把人劝回去了,但事真得处理。 可这事有多严重呢,反正调查来的东西,成功的激怒了桐桐。 若只是两情相悦,取向不同,那咱管不着,那是人家的自由!不管是哪一种组合,只要双方乐意,没问题,朝廷没闲到那个份上。 可这里面有个大问题,便是很多人是被迫的!他们从七八岁、十二三岁,就被卖到那地方或是达官贵人家。他们以取乐他人谋生!在还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就被跟货物一般的卖来卖去! 一个孩子而已,男孩子成熟又相对晚一些。那么大的孩子,有什么取向不取向?不过是不得不那么过而已! 那些南风馆,垂髫童子的价格最贵。 垂髫是多大年纪?三四岁到七八岁!女孩到七岁,男孩到八岁。 也就是说,价格最贵的是那些八岁以下的男孩子。 最大不过八岁!而八岁——也不过是一孩子而已! 看到这里,她愤然而起,抬脚踹倒了小几。 里里外外哗啦啦跪了一片,吓的人抬头去看,却见皇后站在那里胸口起伏不平,眼泪却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她双手紧握,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狠狠的攥着,这是极力的压制着愤怒。 陈恩膝行过去,抓着林雨桐的手,“娘娘……您松开,伤到您自己了……” 手掌松开,便是指甲不长,手心也已有了血迹。 林雨桐站着没动,说陈开,“召宋先生,高将军,张、李二将。” 是! 陈开起身就往出跑,皇后这样的神态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觉得这大概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王成出来的时候碰见陈开急匆匆的,拦住问了一声,陈开不敢细说,只道:“娘娘哭了……发了大脾气!”就这么两句,说完,又跑了。 王成不敢耽搁,进去就又给四爷换了热茶。 四爷正跟军机大臣说话,一见换茶就起身,只作更衣去了。 王成跟过去低声把事说了,四爷一边净手一边问说,“刚才谁见了你们娘娘了?” “仇统领打发人进宫了。” 仇六经?必是南风馆的事有结果了!这个结果怕是超出了她的预想。能叫她如此,怕是事情严重到了也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皇上,陈开出宫去了,我怕娘娘她冲动……”上次的事还有人诟病呢,若是这次再出什么事,只怕弹劾娘娘的折子会更多。 没事!不用管!杀手出身的人,越愤怒便会越冷静越冷酷!冲动?冲动不了! 四爷忙他的去了,真没管。 林雨桐召见了宋康年、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 这四个人再一次踏入了皇宫,见到了一脸冷凝的皇后。 “免礼!坐!”林雨桐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 出事了! 张献忠和李自成也不敢跟皇后开玩笑的说话了,十分规矩的落座。 高迎祥忙道:“娘娘,有什么难处,您只管吩咐!上刀山下油锅,臣等毫不含糊。”林雨桐嘴角挤出三分笑意来,看向几人,把事情说了,“……我从不知道,这事已经糜烂若此!想那些孩子,大多是苦出身。谁家的儿子不是宝贝,谁家有法子能把孩子舍出去!有多少父母卖孩子的时候只是想着给孩子找一碗饭吃,他们定然不知道,那长的好的孩子是掉到火坑里了!不想别的,只想想谁家没有后辈子侄,七八岁大的孩子,懂什么?落到那样的境地,只笨想想,那些孩子怕不怕?” 宋先生这才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个娘娘不知道,但是他们哪里会不知道?其实不光是小馆里是如此,很多达官显贵之家,也养着这样的童子呢!而且不在少数!很多读书人的书童,就兼具这个功能!那些书童大的也就十二三岁,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儿。 更有些小些的,有四五岁的孩子,长的玉雪可爱,粉团子一般。 宋先生跟高迎祥对视了一眼之后,还是大着胆子把事情给说了,“……娘娘,这事北方少,男方更多些。这风气便是南地官员带到京城的,臣等走南闯北,有所耳闻。初一听这事的时候,也是颇为诧异!可众人都不以为意,臣等便也不好表现出来。” 林雨桐的手端着茶杯又不由的攥紧了。良久之后她才道:“我们得承认,人和人不一定一样。是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喜好。如果是这样,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他能找到跟他相契的人,咱们管不着,谁也管不着。但若是这么大比例的这种人,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很多人在从众,在猎奇!这便不是个好现象。想要根治这个毒腐一般的现象,要么贴着膏药,一点一点的拔DU,要么直接砍了!这又不是什么好玩意,砍了才可能长出新的肌肉来。一点一点去拔……一,越拖越会有更多的孩子受害。二,我没这个耐心了。一日不拔掉,我一日不得安寝。” 那便砍了便是! “要动,得上上下下一起动……” 这一日,皇后留这四人在宫里整整两个时辰,说了什么,并没有人知道。好似就请进去,联络了一下感情,出去之后一切风平浪静。 可紧跟着,参政院有点蒙圈,他们收到了军机处转呈的折子,折子是各地军垦送上来的,不入参政院,他们归军机。这玩意跟他们其实是两条平行线的! 怎么会转给他们呢?一看这下,是各地各省军垦发来的,里面夹杂几句话,被圈出来,说的是有丢失孩童的事。 把人看的莫名其妙:说实话,哪里不丢孩子?哪一年没有丢孩子的? 转给我们干什么? 参政院也不能不搭理,他们的做法是:第一,我把这折子统计一下,统计好了之后,以参政院的名义给内阁上个折子,内阁要是下个告示,或是派专人去处理也行呀!第二,因为事情发生在军垦,那这事肯定跟当地的衙门有关系!便是内阁参与,可具体怎么查,还得当地的衙门来。所以,咱以参政院的名义敦促各地,抓紧查明此事!第三,单给刑部吏部和御史台发一个协查函,也请他们督促各地衙门,一定得认真对待此事。 毕竟吧,军机的折子,这玩意不能等闲视之。 说实话,这个处置恰当吗? 恰当! 态度认真吗? 没毛病!事情就得这么处理! 参政院找内阁,内阁也认真对待了!他们的意思是,得找律院。别的地方能修改,但这个对于拐卖人口,尤其是孩童和妇人的,不能姑息,意思是这一块的律法不用改了。 但是这个建议到了律院,这一块跟妇人孩童相关的律法,归了耿淑明总领。他驳了内阁的建议,意思是还是要改,但得改的更重一些。 大明律规定的是掠卖人口,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掠卖人口给他人做妻妾,这个也得杖刑一百,但得坐牢三年。若是被掠卖的人本就是奴仆,那么掠卖者减刑一等。 耿淑明坚决认为这种罪责太轻了,应该是主犯一律斩立决,从犯一律绞立决。而且,他支持:买卖同罪! 回复再送回来,朱国祚都不知道该所什么了!这斩立决和绞立决唯一的差别就是死的方式不一样。斩是要掉脑袋的,而绞……能留个全尸! 这就是唯一给的仁慈! 而且,皇上把刑罚只分为禁和杀!其他的都取消了,你现在为了个贩卖人口,要保留一个绞刑? 怎么想的?怎么这么爱特立独行呢! 还有这个买卖同罪,我的天呀! 先压压,这个得私下沟通一下,这个人跟皇上是连襟,处理的时候还是得慎重。 内阁的处理也是合理的,他们把控的是大方向。知道刑部吏部和御史台都跟着动了,督促具体案子的侦办了,那他们就从律法上着手,考虑更长远的事。没毛病! 而刑部也真派人了,连同御史一起,下去督察案子! 吏部给各衙门发了通告,这件事要是办不好,要怎么怎么处置官员等等。 这就可以了吧! 然后参政院就把处理结果,反馈给军机。真的!我们这处理办法,你要再挑毛病,就是你不讲理。 然后军机真就不讲理了!直接打发人找到参政院,桌子拍的啪啪啪的,人家表示,我们不信任你们!我们把孩子丢了,没找衙门吗?衙门的态度若是不敷衍,若是查之有效,又怎么会上折子专为此事! 这不是不讲理吗?这事只能尽力! 可人家也说了:你说你们尽力了?怎么尽力的?只说人被卖往别处了,你们无权查证就完了!从这个府推到那个府,什么时候是个头!相互推诿是你们的长项,少拿出来糊弄我们。这不是要把人气死吗?纯属不讲道理!事实上,最难破获的就是拐卖案子! 把朱国祚气的,直接来了一句:“那怎么办呀?你们去查?” 我们查就我们查! 然后人家扭身就走!紧跟着军机给新军下令,巡查各地军垦,即刻出发! 令下了,内阁气炸了:哪有这么办事的! 可人家也没说干扰地方事务,就是去巡查军垦去了,这是人家的权利。 于是,官司打到四爷的跟前。内阁说军机滥用职权,军机说内阁遇事推诿。内阁指着军机各种的口吐莲花,军机被骂急了以掀了桌子砸了内阁的脚面给结局。 两边吵吵他们的,四爷给耳朵里塞了棉花,折子都得有人批的!他还得叮嘱周宝:砸的桌椅给道爷送去,叫帮着修修。 朱由校看着天天被送来的摇摇晃晃的桌椅都是懵的:这都是御书房的! 是的! 在御书房给砸了? 是的! 朱由校便不问了,只觉得退了是对的! 大明这皇帝啊,其实是个危险职业! 第 530 章 明月清风(106)二更 明月清风(106) 春雨潇潇,打在屋顶上,透着一股子阴冷。 才说炕不用烧了,结果又不成了!饶是烧着火炕,炭盆和火炉也得点起来。 柳自华坐在画案前,身边便是火炉。她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可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自那日跪了宫门到现在已然有一月有余了,宫里宣了旨意,说是之后会有告示,可这么久了,依旧没有消息。 但自那日之后,她便锁了绣楼的门,不再接客了。 是的!她的绣楼在最深处,前而红灯绿酒,已然跟自己无关。鸨母每日来说一些咸淡的话,但也不敢过分。不过是打发些银钱罢了! 这里不同苏杭,在那里这个时节,该是春衫薄,倚楼赏春景的时候。可京城,一场雨便冷了下来! 这里没有绣榻,只有火炕!这里没有细腰薄衫,裹上两层棉衣还觉得有些冷。这般的女子,便是生的美,好似也少了几分风情。 在南边,她是被人追捧的女子,不想见谁就能不见谁。 在京城,这里权贵如云,谁想见自己,自己就必须得叫见。以前,自己还能幻想着,好歹自己自由!攒点家底,等将来年老色衰,在景色好的地方买个院子,带着下人悠游的过完一生。或是真遇一良人,愿意为自己赎身。那自己就愿意带着这些年的积蓄,跟他安稳的过日子。进京城之后,她突然发现,她其实真的什么也不是!这里没人将她看作一个人。良人?哪有什么良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知道朝廷竟然有了乐院。女户、艺人、俸禄、房舍,谁欺辱她们,便等同于欺辱良家女子。 因为,自此她们就是良家。 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跪宫门,等的便是一个结果。这一个多月来,鸨母的嘲讽讹诈,叫她依然是精疲力尽。之前伺候她的人,也都已经离开了。只有一个丑婆陪着她。 一夜一夜的,她睡不着。她不知道这样的旨意到底还要等待多久。 炭火快要熄灭了,屋里冷了下来。丑婆催促了,“姑娘,歇了吧。” 好!歇吧! 火炕是暖的,才把被子掀开,就听见前而骤然喧哗起来。惊叫声,哭泣声,各种的嘈杂之声,她一把抓住衣裳,迅速的把钱匣子塞到炕洞里,而后才揪紧衣服的领子,急急的往出走! 所有人都被集中起来了。围了他们园子的是当兵的,看起来凶神恶煞,但随军有一女将,满场都是她的声音,“女子都过来,快点,不要等着人推搡你!” 那些军爷满脸的不耐烦,手里拿着刀,但刀不出鞘。有个姑娘被裙摆绊倒了,眼看撞到刀上了,那军爷迅速的将刀撤开。看到这些,柳自华心里安稳了,站在女人堆里,不远不近。 这些人没难为她们,就将她们安置在廊下。 廊下能避雨! 至于那些在里而寻欢作乐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雨里站着呢。 而这些军爷像是在找什么,鸨母急的跟这个攀话,人家不搭理她。跟那个攀话,那个也不搭理她! 鸨母着急的,“军爷,各位军爷,您要找什么,奴家找给您……您这样……” 结果人家没碰钱财,甚至还把散落的衣服都给拿出来,谁没穿衣服,谁的衣服穿的少了,赶紧来认领来,把衣服穿好。 时不时的从衣服堆里掉出来的钱袋说明,没有人因为这个起贪念。 鸨母更怕了,才要找这个女将问呢。结果就见从侧院里带出一群孩子来。 有七八个五六岁的男孩,有十多个五六岁的女孩。这会子孩子们吓的哇哇哇的叫唤,还有一些十来岁的,这些都不算是孩子了,混在男女的一堆里。 那女将才喊呢:“是这园子里的,十三岁以下的,站这里来。” 又出来一群,年纪大小不等。有些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身上都染了不少风尘气,一眼就瞧的出来。 柳自华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却见那女将问鸨母,“这些孩子哪里来的?” 这……这当然是买的! 哦!买的呀!买的就犯法了!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还有这个园子里那些打手,有一个算一个,加铐镣带走。哪个窑子里没有暗室地牢,若是没这地方,不听话的姑娘该怎么处置呢?只一个私下用刑的罪名,就可以带走了。 至于更深的罪名,到衙门一审就出来了!做这个营生的,手里没人命那是不可能的! 呼啦啦,把整个园子的鸨母和打手都带走了,便是后厨的厨娘,那也是有知情不报之罪,一并被带走了。先是这些人走了,然后又来了马车,把那些大小不等的孩子,都带走了。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剩下的都是园子里的妓子和下人。 等人确实走了,隔壁园子里还有各种声音,她们就知道,查的不是他们一家,其他园子爷被查了。 那现在怎么办?没人管她们了。 柳自华追出去,拦住了要上马的女将,“敢问将军……我们……我们怎么办?” 这女将笑道:“怎么办?你们是自由身了,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自由身了? 女将点头,“你们那鸨母做过什么,你心里想必是清楚的。就她那些罪,杀十次都不过分!她……回不来了!明儿可去衙门,注销身契,重开女户。你们这个地方,可暂住!若是住在这里生活无着,可去城外的娘子军收容所,那里有地方。以后会怎么安置你们,朝廷随后会有旨意。” 柳自华顿时站在了当场,这便是朝廷给的答复! 朝廷把这种妓馆连根拔了!自此,她们只要不自甘堕落,那便自由了。 站在雨里,她顿时泪如雨下,冲着皇宫的方向跪下,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园子里,除了鸨母和那些打手的房子被查抄了之外,她们这些姑娘的积攒,没人动过。 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也被带走了,怎么处置,她们现在也不知道。 柳自华一夜没睡,第二天收拾了她的所有东西,第一时间雇了马车到衙门。衙门外而搭建了帐篷,有专人在里而负责。说要消了贱籍,那边直接给消了。说要立女户,人家给立了女户。她问需要多少银子,人家摆手,不用!全免了! 她要给人家好处费,吓的人家赶紧缩手,其他时候偷摸的收那么一点没事,这种时候收这个,一个不小心就把饭碗给丢了。所以,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吧。 这就行了!好些牙行的伙计在不远处站着,“姑娘,买宅子吗?城里的!要多大的咱都有……” 她自己花了七十两银子,买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院子,而后当天就搬出了那个绣楼。 有像是柳自华这样,要自立的。也有些姑娘,背着包袱,去找寻以前的恩客。如今也不要银子,就是能收容我!我做不了正妻,只愿意留在公子身边,做妾室做丫头,足矣!可如今这个当口,敢纳她们进门的,又有几个呢?好的呢,愿意给你租赁的院子,雇佣个婆子,叫你在这里住着。那不好的呢,连而都不会露的。打发个下人出来,给上二三两银子,这已是极限了。 毕竟,衙门里还关着不少人呢!都是嫖|客。朝廷不胡乱的处罚人,但咱得辨别身份。律法正在修改,但没修改完成之前,现行的大明律就得一直用!在大明律上,有明确的规定,凡官吏宿娼,杖六十。 皇上如今不打板子了,那咱也不打板子。这样,打六十板子,你得休养半年。如今不打板子,你去农场劳改半年吧。 除此之外,罢职,永不录用! 还有那些读书人,来来来,名字留下,籍贯留下,父母是谁,都留下!这要存档的!你就是去参加科举了,也没戏,不会录取你的!另外,朝廷的书院,也取消你的资格了。 以上人员,请你们的上司或是家属,来签字领你们吧。 这不要人的命吗? 除了这些女妓,南风馆也一样,换了身契,你们是男儿,想去哪随意,想怎么过活,也请随意。过往一盖抹去,从此清清白白。成年的放了自由,未成年的朝廷抚养。 京城内外,翻腾了一个遍。 今儿朝堂上可不就炸了!都在指责军机,不能因为追查几个孩子的行踪,就把京城搅和乱了! 是的!就是以追查孩子行踪,把这些场所给查封了的!追查的时候,发现了不法之事,顺手的事。 关进去的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哪里做错了吗? 高迎祥站在大殿上,说昨晚在外城的发现,“……几个杂耍班子,里而的孩童全都是他们用川乌草乌迷晕之后带出来的。带出来之后,用剪刀将孩子的脚趾剪去,再把烧红的铁签插进去,之后把一双脚泡到石灰水里……此法能叫这些孩子终生致残……他们带着这些孩子,四处乞讨……用这些孩子赚钱!除此之外,还审问得,有些孩子扛不住这样的折磨,伤口溃烂发热便死了……他们把孩子的骨头卖给道观,有些道观用孩子的骨头做丹药……据说,此丹能治理肺痨,还能叫人刀枪不入……” 大殿里瞬间便安静下来了! 林雨桐双手握着扶手,“大明律中,对这种‘采生折割’有规定,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妻、子流放,永世不归!此法甚好,不改!” 四爷拍了拍桐桐的手,看刑部,“该斩即斩,闹市行刑,即刻去办。” 于是,街市口,天天都有被砍头的!前一天的血还没干透,第二天又有一批掉了脑袋。最叫人瞧着怕的是,那些带着孩子耍杂技乞讨的小戏班子,老板老板娘连同同伙,凌迟了十三人。那凄惨的叫声仿若就在耳边,数日不绝! 可在这鲜血里,小老百姓不是害怕,而是数不尽的感激! 不要觉得百姓愚昧,谁都知道只有真的惩恶,世间才太平! 第 531 章 明月清风(107)三更 明月清风(107) 京城里吵吵嚷嚷,稍微滞后点消息才传回朝廷:各地的风月场所,都被一锅端了!像是杂耍班子,就地行刑,毫不手软。 都是新军的将领干的! 这些人一出去就四散开了,有些县城就只去三五个人,然后就把事情给办了。悄悄的去,把该打听的都打听好了,不动则矣,一动就是雷霆之势! 加上各地的军垦早就受到军机的密令,把前期该做的都做完了,甚至还打发人盯着这些人,就怕异动。上面一来人,直接拿下。 清肃的那叫一干净。 具体的事有人去干,但这个消息陆续传回来,朝廷上少不了要议事的。 这个妓,是禁呀,还是怎么着呀? 林雨桐就觉得特别神奇,这个东西有什么要讨论的吗? 可其实,真得很值得讨论。这东西在大明如此的繁荣,可以说,打从一开国,就没给开个好头。 很多东西,林雨桐不知道,但是四爷读书读的细致,他知道! 这会子林雨桐就听见四爷说,“……太|祖早年,在秦淮河边开了‘富乐院’……” 林雨桐以为幻听了,这是说朱元璋在开国之后不久,便在秦淮河边开了一家叫做富乐院的妓院?皇帝开的,那一定是高档的场所。 四爷偷着戳了桐桐一下,提醒她把嘴巴闭上,至于这么惊讶吗?这边兼顾桐桐,嘴上却没停,把朱家的事往出扒拉,“……当时是不许官员进入,做的是商贾的买卖……” 桐桐腹诽,这个买卖做的,真他娘的磕碜! “当然了……”四爷又把话往回搂“太|祖的初衷,当时有两个目的,其一,展示太平盛世。其二,也是创收的意思。” 呵呵!弄个妓院就盛世了?朱元璋刚当上皇上那阵,是不是对盛世有什么误解! 不过,创收这个,却真能的!一家妓馆是没多少税收,可皇帝都开了妓馆了,那其他人开不开呀!这开的多了,税收不就来了吗? 桐桐在心里腹诽着,听四爷继续往下说:“……之后,洪武二十七年,□□又下令开京都酒楼,陆续建起来,就是如今还被人称道的春花秋月十六楼。如今去看,那地方虽成了废墟了,但在当时那是相当的热闹。接待使臣,缙绅宴集,都会选在此处!而这十六楼,可都是有官妓的!” 林雨桐:“……”想吐槽来着,可一肚子的MMP,不知道从哪里吐槽起。 说了这么多,她也明白那个意思了!也就是说,在大明初年,这玩意合法的!律法上说禁,但人家禁官不禁民。 林雨桐不是很懂这个背后的逻辑!比如说你大明初年吧,各种行业都百废待兴!尤其是从元接管过来的天下,那想想都知道民间得是什么样子!那你说,人口也不多,人又穷,天灾又不断,便是商贾,他们又有多少钱呢?能去那样的地方消费的只有大商贾。大商贾没正事了?整天泡在妓馆里?不可能的,对吧?这种职业,他流动性大!所以,你开的这个妓馆,主要的消费群体,不还是官吏吗? 没能禁止官员宿娼,跟没能禁止官员贪污一样,律法规定的再狠,没个毛用! 天子带头开的这个东西,民间效仿,这几乎就成了必然。 这个风气蔚然若此,往上追朔,真能追到那个时候。 她这边心里还思量着呢,就听四爷又道,“……官员入十六楼,很快便成了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事了!于是,太|祖给官员发钞,若有宴请,可放在十六楼……” 林雨桐:“……”这不是实报实销吗?刺激消费?你这么操作,这玩意怎么遏制的住! 四爷叹气,“你们要说的,必然是开国之初,太|祖之策。可到了宣宗时期,是禁过的!因此,禁娼不是咱们首创……” 林雨桐心里稍微舒服点了,至少那个叫朱瞻基的皇帝靠谱点,这个事先干了。 “十数万娼妓迁移,不可谓力度不大。之后又连着禁娼数次……没几年,又重新昌盛起来了!” 朱瞻基只在位十年,确实是遗憾。 可回头一想,便是在位一百年,这玩意就能杜绝吗? “杜绝不了的!”就听四爷道,“这就犹如毒草,割掉一茬,还会有一茬!除非,将禁娼当做常抓之事!” 意思是,你就是违法的!长期得抓。 就像是那些自立门户的姑娘,甚至于那些在南风馆里出来的男人,他们真的受的了各种差事的苦吗?说起来,那样的行当真是个最省力的行当。难保没有人自愿的重操旧业!那你说,这种的如何是好呢? 有个院子,开个暗门脸子,你杜绝的了?哪里也杜绝不了?!这种的你又怎么办呢? 不能因为杜绝不了,就觉得它该合法!错了!越是这样,越是得禁!抓住了,狠罚!尤其是那些宿娼者,第一次抓住,罚一两!第二次抓住,罚二两。第三次抓住,罚四两。第四次,这就是十六两。到了第五次,二百五十六两。 这么些银子,能支付到第五次的就不多了!九成九的人都没那么大的资本。这个时候怎么办呢?去劳改吧!一年给你按照二十两银子算,什么时候把你所欠的罚款还清了,什么时候还你自由。 这么一算账,就没人言语了!因为抓宿娼的事,能给衙门创收,只怕上面不叫抓,人家还不乐意呢! 有人就觉得,开国时,开妓馆是为了银子,如今禁妓馆,好似还是为了钱。 这旨意一出,林雨桐突然就发现,真正需要朝廷安置的女子,并没有多少。好些都被聘回家做妾了! 好似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些姑娘就在京城中消失了,去了深宅大院之中。 这叫林雨桐不由的有些怅然,妓馆能说禁了就给禁了,但是妾之一事,暂时却真的动不得了!还有那些女子,打开了笼子,给了她自由身,她们中真正高兴的有几人呢?她们的彷徨比在妓馆更深重,一旦有男人朝她们伸出橄榄枝,她们立马跟着人家就走。找个正经人家,哪怕做妾,对她们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归宿吧! 便是各地的妓馆女子也一样,不等朝廷安置,就都找到人家了。她们是欢天喜地的跟着人家走的,谁也没有办法拦着。 其实,大明律在这个方面有严格的规定的,它规定:四十无子而妾! 但是这个东西,从来没有被执行过。 有些人曾提出,说这个四十无子而妾,应该给前面加个‘民’字,意思是:民四十无子而妾。 可随后就有官员给民做了注释,说这个民,包括了官员、典吏、生员,都做民论。 其实就是把皇家贵胄除外,其他人都算是民。 可不管怎么争执,妾这个东西,该有还是有! 律法上规定了,若是违背这一律法:笞四十! 笞这个刑罚不要命,竹片子打人,能把人怎么着呀? 处罚轻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妾的形式多样,没法查!比如,朝廷说不准纳妾!好的!转天肯定都没有妾了!但是丫头这种东西,总有的吧!变相的还是妾。 所以这玩意,林雨桐就是把脑袋抓破了,这东西都暂时禁绝不了。 她这边没法子,四爷那边呢,在接到礼部某些人的折子,他却有了应对。 比如,礼部的官员,还是会对乐院抱有偏见。他们上折子说这个,又提到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四爷直接给批复了一句:大明律言,四十无子而妾! 律法上并没有说‘民四十无子而妾’! 所以,朕打算执行! 这批复一发下去,就跟炸了锅一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这边还没掰扯明白这个吓人的意思呢,承恩伯林宝文突然在大朝上自请其罪!他说他原配汪氏去后,他有一子二女。按说可续弦,不可纳妾!当时顾忌孩子小,怕继室对孩子不好,所以找了妾室以仆身份进府。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不合律法的! 因新律法还没出来,那么请皇上按照现有大明律,处罚臣吧! 朝堂上众人的表情都没法说,真跟被人给扯着蛋了似得!这个国丈一直都缩着呢,等闲都不出来说话的!这边皇上才说四十无子而妾,表示后宫不进人。这边他立马表示响应,当朝被笞四十,丢那么大的面子都不在乎。反正我错了,我违背大明律了,皇上您治罪吧! 为了皇后,这国丈是真够不要脸的! 何况,他这不止是因为皇后,这不是给皇上打配合呢吗?步步紧跟皇上,林家这一家子都不怎么要脸的样子。 然后皇上果然就当场行刑,用竹片子打了林宝文脊背四十下。是宫里的禁卫军给行刑的!这玩意谁真打呀,啪啪啪的听着挺响,估计一点红印都没留下。 当场认错了,认罚了,四爷又给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可最后又说了,文氏虽为妾室,但这些年照顾林家子嗣尽心尽力,各种的赞美一夸,允其抬继室,并敕封五品宜人云云。 皆大欢喜! 林家把那点不合律法的事摆在明面上处理了,后续一点话把都没留下。皇上不纳妃这事也宣扬了出去,唯一的依据就是:四十无子而妾。 这么一闹,其他人咋办呀?我们排队去领罚去,领罚之后呢?林宝文只一妾,还是在原配没了之后才纳的。他能因妾室照顾子女之功劳将其扶正,可他们呢?他们把妾室怎么办呢?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吗? 大明律啊大明律,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磨人的玩意! 第 532 章 明月清风(108)一更 明月清风(108) 这件事怎么处理呢? 暂时是无解的!妾室随时能变成丫头、乳娘、粗使嬷嬷,你能挨个去后院查?你说使用奴仆的事,朝廷规定不许,或者规定不能超过多少个?有用吗? 没用的!人家家里可以没有奴仆,没有雇佣,却可以多出许多养子养女来!这跟奴仆有什么不一样吗?你要说连这个都不可以,那人家家里还会出现族里或是亲戚家里的兄弟后辈!谁家没穷亲戚呢?我家现在富贵了,拉拔一下亲戚,皇上你还得管吗? 所以,这样的事到了这个地步就已经可以了!用律法尽可能的保护这些人的权利,别被欺压的太狠了,别因为被欺压了没地方说理,这就是四爷和桐桐现在唯一能做到的。 至于现在现有的妾室,四爷在大朝上是这么说的,“朕知道,只要朝廷说要追究,你们一个个的都会把多出来的女人送回老家……” 在老家对外另立门户的过活,但其实,还是一家!而且,被送回去的一定是妾室吗? 未必!把正妻和大部分妾室一起放回去,而后把宠妾留在身边做‘丫头’,多灵活的操作! 一个个的都不言语了!是的!皇上要说不许的话,他们真会这么做的!对外还可以说把妾氏休了,然后在老家一人弄个小院就能过活。其实并不费事的! 这会子皇上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朕也想过纳妾得交税,或者说交罚款……” 那还不如给我笞刑呢!我这纳妾也不是一次就纳妾五六个的,所以,挨打的时候不一天打完,咱就能撑得住。至于交税交罚款这个,还是算了,咱真没有多余的银钱。 结果皇上又说了,“……朕怕把你们的口袋掏干净了,你们动了歪心思弄钱……” 是指贪污! 是的!有可能!钱都没了,可不得想法子弄钱吗?“朕也想过,要不然从每月的俸禄里扣除一些……” 那大家的日子可就紧巴了!本来纳妾之后,家里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富裕!真的!在衙门里吃饭还都是四菜一汤,回去能有两小碟菜下饭就不错了!这要是每月的俸禄减了,估计桌上只能剩一碟咸菜了。 结果就听皇上说,“朝中有不少官员,家境不错,真要扣了不影响什么。但更多的则是……捉襟见肘!这跟朕当初发补助银的初衷就相违背了!真叫大家这么过日子,朕心又不忍!对于现在的现状,怎么办呢?各自去吏部登记各自的情况,违规纳妾的,不罚银子!罚什么呢?罚时间吧!违规纳一妾,免费加班当值三年……” 众人:“………………”我们就得住在衙门!那我们要妾干嘛?留着只为得闲了瞅一眼? 这是人想出来的办法吗? 四爷就问:“那你们说怎么办?天下悠悠众口,总要堵住的吧!” 别不要脸!真要脸的话就不会把这事扯出来了!四十无子而妾,皇家打从一开始就没人遵守过!所以下面的人有人想给皇家遮羞,才说‘民’四十无子而妾的。这会子了,您把这话给挑明了,啥意思呀!大明王朝到您这里第十六位帝王了!前面那十五位没遵守的,做皇帝都不合格呗! 真不是心里气不顺才觉得皇上如何如何,是他这做的事,真有点不认祖宗的混账劲儿。 这是把皇陵里那些老先人从里面都拉出来踩了一遍脸面呗! 所以,这个皇帝哪怕贤明,他也是个不孝不悌的混账东西! 这办法损的呀,叫人敢怒不敢言!面上都可恭顺了,还得一副感恩戴德的感恩皇帝,说您可真是太体恤了!咱们一定鞠躬尽瘁的报答云云。可心里了,怎么骂起来痛快怎么骂! 这个皇帝,就是个不当人子的! 四爷这办法差点没把桐桐给笑出个好歹来!这些大臣八成以上,家里的妾室都在三个以上。 三个,就得九年! 五个,就是十五年! 有些上了五十个老大人,从老妾到小妾,加起来八|九个了!有些早送回老家了,可这不能瞒报呀!子女出自哪个女人,这是不能作假的!作假了就得乱家的!所以,还得实话实说!礼部侍郎今年五十有二,家里妾室九个!三九二十七,也就是他得免费加班值岗二十七年……二十七年后,他七十九岁了! 老大人出了大殿就坐在台阶上了,感觉活不到七十九岁怎么办? 有人路过的时候,对怅然的老大人说,“令郎在台州做知府,这些年也做的不错!您说,您要是还不够二十七年,会不会父债子偿!” 老大人:“……”这人又说,“不过也好,看着欠的这么些时间,皇上估计也不会轻易罢辍……要是一直还不清,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岂不是世世代代都为官位宦?” 老大人:“……”你咒我!跟卖身皇家一样的官宦,还子子孙孙,你怎么这么恶毒! 得!这话不能说了。 但紧跟着,就有人问到朱国祚面前,“阁老啊,您说,这养的外室……怎么算?” 朱国祚一口茶喝进去,差点没给呛着,咳咳了好半天,这才道:“别耍花样,皇上眼明心亮,现在没追究其他,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想怎么着?老老实实的,有外室就赶紧接回府去,有见不得光的相好就赶紧处理报备,有……通房丫头,要么赶紧发嫁了,要么就赶紧纳了报备!” 要是被逮住了,明知故犯之下,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皇上便是不拿这事说事,但每每提拔的时候,同等条件下,皇上必然选在这方面没有各种坏毛病的人提拔!到时候升不上去,你怎么办? 也对! 于是,就这么着,感觉总在崩溃的边缘,但皇上总能在你崩溃要爆发之前把你摁住。 这位皇上总有办法把朝臣推到悬崖边上,但也总有办法吊着朝臣,叫他们怒又不敢怒,心里一肚子不忿,偏不得不从他! 这些日子,真把桐桐笑的够呛。仇六经关注朝堂动向,自然包括朝臣的动向。因着报备妾室的事,好家伙,家家的葡萄架都倒了!户部侍郎夫人要上吊,因为这位夫人的贴身丫头不知道啥时候被老大人给摸上手!这会子要么发嫁,要么就得纳回来。这位夫人这才知道了,又哭又闹,“是妾身不贤惠吗?妾身亲自给您纳了五妾……” 可你纳回来的都是敦实壮实的,老爷我就喜欢消肩瘦腰的,不成吗? 御史台还有位御史,养着个小寡妇做外室,他想拿钱打发的,结果外室怀上了,哭闹着说若是就这么弃了,她就得出去告去!要不然你杀了我吧!我就不信,朗朗乾坤,皇上圣明,会查不出来。 把这位御史逼的没法子了,只得回去报备。而他家老婆出身商户,在他没考中之前,岳家资助过他! 这些年,是夫人用银钱把一家子老老小小伺候的消消停停的。这会子才发现,这老东西竟然还养着外室。 这位夫人脑子清楚的很,直接就道:“叫我答应她进门,不闹腾也行!” 行就好! “别急,我话没完呢。”这夫人冷哼一声就道,“咱家的宅子,是我的嫁妆买的,家里的一应陈设,都是我添置的。老家原是什么样子,你该清楚!这样,衙门不是分院子吗?你申请院子,之后带着你爹娘,你兄弟一家,你守寡的妹妹和外甥外甥女,连同你这个外室,一起去城外去住!我就不跟着去了,对外就说,我身子不好,咱闺女得给我侍疾。咱儿子在学堂里念书,这边距离书院近便。儿子每逢休沐日,去给他祖父祖母请安。你的俸禄银我一分不要,你拿去养那边的家去!补助银呢,你得给我!这钱我不用,但是俩孩子你得管!儿子得念书,他是嫡长子,学业要紧!闺女将来要嫁人,我每月从你的补助银里拿一两给闺女存着,再从我的铺子租金里取一两存着,这么着一年就有二十四两。五年后,也能存一百二十两。一百二十两,能买个带小跨院的铺子。对了,安置外室那个院子,是谁的?她自己的院子?还是你偷摸给添置的?” 我哪有钱呀?是从母亲那里拿的! 这妇人眼里就闪过一丝厉色,婆婆的银钱哪里来的?还不是自己每月给的月例银子攒的!用这个银子给她儿子拿去买院子养外室? 呵呵!吃了的都给吐出来! 于是,就笑了笑道,“那这就是咱家的!地契房契都拿来吧!我也不自己用,将来给咱姑娘做陪嫁了!有个院子,有个铺子,就尽够了!现在这庄子其实不咋值钱的。闺女有那两样,租出去孩子每月也能有点脂粉钱。要是答应这些条件,立马就办!我不哭也不闹,不妨碍您的脸面和前程。要是不答应,那少不得咱去宫门口说道说道了!这外室肚子里才有了,就要虐待嫡子嫡女么?” 怎么会?闺女也是我嫡亲的闺女?谁舍不得了? 这边答应着,那边心里苦的不行!用俸禄银和禄米养那么些人……只能说饿不死就罢了! 然后夫人只说气病了,起不了身了!关了院门不见人!他回去给一大家子说这个事去了,好家伙,爹骂娘哭,弟妹抱怨的。 他也恼了,“要么去城外,要么就都回老家去!” 这才都不闹了,老太太说,“别拿东西了,转天你媳妇气消了,咱再回来。” 回来? 回来个屁!这夫人立马把这些人用过的所有东西,拿去当铺,典当成银子拉倒!府里只剩下她带着一儿一女,连带陪嫁来的奴仆! 婆子问:“夫人……咱以后怎么办?”别急!先叫我对着皇宫的方向给皇后磕个头去!没有皇后,咱硬气不起来! 林雨桐得了密报笑的不得了,心里的一口气似乎也出来了! 该!就得这样!每个真爱都得男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至于这位夫人,挺讨人喜欢的!林雨桐说崔尚仪,“这样的女子现在不多,你明儿帮我去请一下,我要见见……” 第 533 章 明月清风(109)二更 明月清风(109) 这位御史叫李春山。 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可林雨桐却喜欢这位李夫人,被请来的时候她也拘谨,但并不惶恐。 林雨桐也开门见山,“夫人娘家是经商的?夫人可懂这些营生?” 李夫人一脸惭色,“略懂皮毛!家里做的是脂粉的生意,生意不大,小康之家。粗鄙的商户人家,教养松散……叫娘娘见笑了。” 林雨桐摆手,“夫人不用谦虚!把你请来,是我颇为欣赏夫人见事明白,干脆果决!我直言吧,蒙古的商队已经入境了,最多再有半月就到了京城。这次来的人里,有几位蒙古贵妇。你家是做生意的,该知道这些女子,她们跟大明的女子不同,颇为精干!手里也多有权利!此次接待,宫中的女官不合适!她们平时少有应酬,再加上身份不同,不自觉的,待人接物上会叫人有些不舒服。而军中女将……只秦将军可以!然将军身在西南,军中有要务,脱不开身。朝廷需要几位夫人,帮着我接待客人。” 李夫人明显怔愣住了,“娘娘……妾身……妾身……行吗?” 行!我觉得你行! “那行!”李夫人起身,郑重的谢恩,“臣妾领旨,谢恩!” 第一次接触,就这么先把人送出去了。此人会怎么做,还得再看看。 不过蒙古这个事,真是挺要紧的事!这个李夫人算一个,自家二姐也能算一个。 五天后二姐出嫁,出嫁后请进宫来再说吧! 张皇后算一个,她性格柔和,身份高贵,再合适没有了。 人还是不够,但现在,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再叫人探问探问吧,现有的女官,处理内务是把好手,外务还是不成! 却说那位李夫人回去,兴奋了半晌才缓过来。这样的差事要紧,但蒙古是啥样,也就是道听途说过!可要是当正事去办,就不是道听途说的就可以的。 她叫人去请老爷,晚上务必回来,这事老爷是说的清楚的。 李春山被请去还有些自得,到底是自己的老婆呀!可谁知道,老婆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竟然要出去当差!皇后给的差事! 不行! “凭什么不行?你说不行就不行?”李夫人怼了人,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呢,李春山直接起身,“我要进宫……” 进宫干什么? 当然是……跟皇后请辞!顶撞皇后他没这个胆子,但是决定老婆能不能当差的事,他还是说了算的! 平时文弱的人,出门就上马,真朝宫里去了!这半夜的,你疯了! 我可以等!等宫门开了进去。 把李夫人吓的,赶紧叫车夫套了马车,追啊!把这疯子追回来再说。 追不回来了,赶到宫门口的时候不见人了!这附近有许多的客栈,给官员提供临时休憩的地方,还带叫醒服务。人家知道来的早了,找个地方猫着去了!把李夫人给晾在宫门口了!想回又不敢回,想等吧,就这么等着吗? 行吧!就这么等着吧。 在他进宫前拦住他! 可这半夜进宫的人怎么这么多呀!天黑漆漆的,一串串的从眼前过!谁也看不清楚谁呀! 李夫人就问下人说,“这……今儿是大朝?” 不是吧!前儿才大朝了,您忘了。 对对对!五日一大朝,今儿肯定不是大朝。 不是大朝还这么多人来这么早,大明的官老爷们,可真勤快。 是啊!早几年皇爷在位那阵,一个月能去衙门五天,算是勤快的。现在呢?一年能歇五天,这都不算是出类拔萃的。 怎么办?找不见老爷呀! 李春山能叫她找到?马车的目标那么大,早看见你们了。他绕开家里的马车,混在同僚中间匆匆而过,李夫人真没瞧见。 这不吓人吗? 把李夫人气的咬牙切齿,要是新律法出来了,能和离,且和离了不影响我儿子我闺女,我就和离!我第一个和离都行!就凭老爷回来骂律院那些人那些个难听话,就知道那律法总是往好的改的!老爷越看不顺眼的,其实人家越是对的! 她心里可有谱呢! 这会子心里盘算着,要是李春山真去见了皇后,皇后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接待蒙古贵妇,这不仅是差事,是体面,是荣宠,这还是生意的门路!自己赚钱了,不就是儿子闺女有钱了吗?这男人跟傻子似得,谁闹腾你也不能闹腾呀!怕同僚说你,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事就到头了。你当你的官,我想我的门路,谁家的日子红火谁知道,对吧?迂腐的臭男人,脑子里跟塞了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似得,又臭又硬。 是的!林雨桐也是这么觉得的!她难得的想睡的懒觉,结果有人请见,还是御史! 得!见吧!叫对方稍等了几分钟,她简单的梳洗了就去了前面。 李春山跪在地上,说话都结巴了,“臣……臣是替拙荆请辞的……娘娘……娘娘看重,恩比天高……可她一普通妇人,愚、笨、蠢,什么也不会!最是没见识的无知之人!什么是蒙古……她压根就不知道!只家里那几口人的事,她尚且都料理不明白。臣子女还不成年,正是需要教导的时候。臣之父母年迈,需她床前尽孝。臣之兄弟合家来投,一则圆了父母的心愿,二来,也全了臣之兄弟之情。如此,家中人多难免事多!再加上臣之幼妹丧夫,日子困顿。甥儿甥女又都年幼,臣不能不照管。臣之俸禄不多,家里的庶务还需她操持……实在是脱不开身!家事尚且难料理,何况朝事?娘娘,将朝事托付给这等妇人,不合适。” 林雨桐耐着性子听完,就皱眉,“我只问你一句,既然请辞,为何不是李夫人亲自来。” “她什么也不懂……” “哦!是你替她拿的主意!” “臣是夫,臣当然能替她拿主意。” 林雨桐点点头,问说,“你家夫人是六品的安人,可对?” 对! “安人是不是朝廷命妇?” 是! “本宫身为皇后,召安人进宫,派遣一件差事,你觉得不行?” “不是!臣是说她的能力……” “你在说本宫没有识人之能?” 臣不敢!但臣家里确实有难处! 林雨桐点头,“有难处,是吧?!子女无人教养?” 是! “你儿子在书院念书,你觉得书院的先生将你家儿子教不好?” 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女儿离不得母亲…… “那是说,安人在本宫身边数月,耽搁你女儿教养了?这个也容易,宫里的女官乃为礼仪典范,本宫赐你家女儿一教养嬷嬷,在安人忙差事的时候,代为教养,可行?”说着,不等对方说话,就又道,“对了!还有你父母,做人媳妇的,该尽孝的!” 对对对! “李御史,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忠孝难两全,孝道是大,大过尽忠吗?” 臣不敢!“更何况,家里高堂离不得尊夫人吗?你兄弟家守着父母却不用侍奉床前,你妹妹久居娘家,也不用侍奉床前,一定得尊夫人吗?既然哥哥带着兄弟妹妹过日子,那该是和睦的一家子!这么一家子,不该是能尽忠的尽忠,能尽孝的尽孝,忠孝两全,也落个好名声叫世人夸一夸,你怎么反倒是阻拦起来了。你说的那些东西,无一项可站住脚的!一大早上的,正事不干,跟你夫人较劲的心却盛的很!我看你这不是对尊夫人不满,你这是对本宫不满,觉得本宫不该插手政务!你也是对皇上不满,觉得皇上夫纲不震,这一点都不如你……” 李春山咚咚咚的磕头,头上的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臣……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没这意思就出去吧!大清早的就惹人生气! 然后脚步踉跄的跑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差点没给绊倒。 外面等着见皇上的人,清晰的听了个全场。听完了,也觉得这李春山是脑子有毛病!这蒙古要来女眷,本就是皇后的差事!皇室里能担事的女眷少,从朝臣的女眷中选,这是给朝臣天大的体面。 像是亲蚕礼,这些是不是都得选女眷呀!这就是荣耀! 要是知道皇后为这个选人,早叫我家老婆给宫里递帖子了,真的! 这家伙脑子轴的很,别说皇后骂他,就是作为上司的,只怕也瞧不上他。 耿淑明就混在一堆人里,左右看看,然后起身跟站在外面的周宝搭话,“……娘娘这差事人选够了吗?” “您放心,大婚之后,夫人必是要入选的。” 打趣上了! 耿淑明呵呵的笑了笑,由此可见自家这位没过门的娘子还是有些本事的。皇后不是徇私的人,能想着用她亲姐姐,必是她亲姐有过人之处吧。 但今儿耿淑明说的不是这个,他低声道,“我跟娘娘提个人,麻烦您给转达一声。” 成!您说! 这位特别爱推举人! 耿淑明低声说了几句,周宝特别诧异。耿淑明拱手,一脸拜托拜托的样子。 周宝咬牙,直接奔着皇后那边去了。 林雨桐就听周宝低声道:“……都是些被蒙古和后金俘虏过,后来又还回来的女人和她们的孩子……几年前,在二郎山聚了不少,后来,山火把山给烧了,就跑到了京城来逃难。她们还是抱团,京城里什么脏活累活她们都干……野的很!” 懂了!俘虏过的女人再回来没人肯要了!生的孩子大多应该都不是汉人的血统。所以,这些人求生艰难。 可凡是闯过来的女人,便没有一个是性子弱的。但凡弱了,光是人言就能杀人! 林雨桐面色严肃,“你去安排,稍后我要出宫瞧瞧……” 第 534 章 明月清风(110)三更 明月清风(10) 外城,那么一片卤地上,搭建着一片子低矮的茅草房。 林雨桐左右看看,问余横水道:“这就是当年打那一仗的地方,下面埋的都是尸骨。” 是!所以这一片没人来。 “那也不行呀!这里地势低洼,这一到下雨的时候,一片汪洋的,成吗?” 可外城如今也是一地难求,除了这没人呆的地方,这些人哪里能占到其他有利的区域呀!收容所倒是能住,但人家显然是不愿意。这些人在京城都好几年了,是当年第一拨逃难出来但留下的人。林雨桐看了跟着的那么些人,“都停下吧,就三几个人跟着就成。” 余横水马上道:“那我得跟。” 林雨桐又叫了陈开和陈恩,就你们了,咱进去瞧瞧。 往前走了两三里路,近前了,才看见这房子都建在整个洼地相对高的地方。 进了村子,七八岁的带着四五岁的蹲在村口在地上划拉字,一会子工夫,两个大的还嚷起来了,两人争执不下,一个说犬上面这一点在左边,一个说在右边。 看见有陌生人来了,这才停下来,一脸警惕的看,“客人找谁?” 林雨桐点了正确的那个犬字,“这个是对的!” 对的那个孩子马上嬉笑眼看,“看吧!我就说吧!我跟我娘去李家掏大粪,听他家的小少爷说的!” 小少爷还教你了? 没有!小少爷家有狗,狗老叫唤。我说狗叫了,小少爷说犬吠了!我问小少爷什么是犬,他说犬就是狗,狗就是犬。还告诉我,犬是大字多一点。 那咋不点在这边呢? 这孩子支支吾吾,而后见有生人在,又红着脸辩解道:“满大街的字,就没有你那点写点的。你肯定不对!” 真聪明! 林雨桐掏出糖来,几个孩子也不要,小的藏在大人身后,探着头小心的看。 “拿着吧,找你们大人呢,有点活想找你们干。” 来营生了呀! 那孩子没抓糖,先朝村口第一家喊,“谷大娘!谷大娘!来营生了。” 话音才落,从低矮的屋子里出来一个长相颇为纤瘦的女人,布衣,浑身的补丁,却也干干净净的。猛地一瞧,年岁得有四十往上。 见到真有客人,便迎了过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您大厅里请!” 按照她引导的方向,那个大厅,就是用木头搭建了三面墙,茅草顶,一面敞开的大厅。 里面木桌木椅木板凳,应该是他们平时议事的地方。 上了里面,谷大娘殷勤的请林雨桐坐了,这才道:“……咱们都是粗人,干的都是粗活!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给咱们活,这是瞧的起咱们!是咱们的恩人!您只管交代,一准给您处理的明明白白的。” 不提前,只说给干活!这是个极有眼力的妇人。 林雨桐看她,“谷大娘,确实有个活,要的人多。要是接了我这个差事,别的差事只怕你们得辞了。” 这妇人面色也严肃起来了,紧跟着就又赔上笑脸,“不怕您笑话,咱成千口子等着吃饭呢!若是差事好,这辞了就辞了……可这不也怕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这个年岁倒没什么。只是还有那些孩子呢!” 可不!刚才在村口的两个大点的孩子,颤颤巍巍端着粗瓷碗过来,捧着茶水:“请客人喝茶。” 林雨桐接过来,陈开才要伸手拦,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她临时改了方向,把手里的帕子递过来。 谷大娘如何看不出来,她就看着这个分不出男女的年轻人端着粗茶,一口气给喝了。她的面色温和起来了,就是小地主家的粗使婆子,来了也怕他们腌臜,从不碰这里的东西。为啥修的议事厅呢,就是人家不去家里坐,怕污了她们一般。 那边林雨桐放下茶碗,这才道:“……你可知道南城城外收容所里,那么些孩子……” 知道!朝廷从妓官里救出来的,有男有女,小的才两三岁,大的不过十一二岁罢了。那些孩子都是可怜的,不知道怎么落到那腌臜地方去了。朝廷把这些孩子救出来,这便是大功德了! 因此她就道,“如何不知,如今还有各地的孩子往那边送!” “加起来,初步估计,得有七八千人!里面还有数百孩子,不同程度的病了,伤了,那边地方,大娘知道的,孩子们伤的有些不体面。”畜生东西! “况且,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人的一张嘴!他们将来走出去,人家会在背后怎么说他们,这都不好说……” 谷大娘的眼里就添了阴霾,不由的道:“这世上伤人最深的不是刚硬的刀,而是最柔软的舌!” 是!舌虽无骨,却伤人最深。 林雨桐就道,“大娘可会瞧不起那些孩子?”不能!都是一样的落魄人,世人瞧着一样腌臜,怎么会瞧不起人家呢? 林雨桐一把抓住谷大娘的手,“大娘,可否带着你的人住过去,帮着朝廷照管那些孩子。” 什么?朝廷? 谷大娘再重新上下的打量林雨桐,而后看看抓着她的那只雪白却不算柔和的双手,还有站在她身边不敢动地方的三个随从。眼里闪过几分不可置信,而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您是……您是……” 林雨桐跟着她站起来,“大娘,你们受苦了!百姓遭难,那是皇家的过失!可以说,大娘所遭受的一切不公,这里住着的每个人遭遇的所有不公,都是大明皇室大明朝廷失职造成的!” “皇后……娘娘!”她缓缓的跪下,抬头看着皇后。 皇后的表情颜色,眼神郑重,满是歉意。 谷大娘摇头,自己被掳劫的时候,当今皇上和皇后还没出生呢!怪谁也怪不到两个娃娃身上。但这一声来自皇后的致歉,还是禁不住叫她泪如雨下!嘴唇颤抖着几次想张口说点什么,可就是一声也发不出声来。 这双属于年轻人的手温暖而有力,就那么托着她。她想到了被蒙古人掳走所遭受的!她是怎么被糟蹋,怎么被鞭打,怎么被当做女奴,转送到后金。怎么从后金混入关,挺着大肚子怎么一路乞讨,找回了家!她想回娘家,爹爹关了大门,宁肯自己死在外面也不许踏入家门。她要走了,想去夫家瞧瞧女儿……她知道回不了夫家,只是想偷偷的瞧一眼当年还在襁褓的女儿。可惜,只见到了丈夫的新妇,见到了新妇给丈夫生的女儿,找人打听自己的妞妞,才被告知,妞妞三岁上就被卖了!卖了妞妞的钱,给丈夫娶了新人。 她满腔的怨愤,夜里点了夫家的房子,这才又挺着已经七个月的肚子走了!二郎山上原本有一群土匪的,她是女人被掳去了,她在山上将肚子养到八个月,生下一对儿子。 土匪要摔死她的儿子,她便杀了土匪。她救了很多被土匪掳劫的乡民,原指望跟他们下山,他们能容她,谁知道她们都知道她不干净!她是被鞑子糟蹋过的女人,生了鞑子的孽种! 天大地大,竟是没有她和俩孩子的立足之地。 这些种种过往,不敢去想,想一次疼一次。 这么些年过去了,俩儿子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这些过往她以为她都忘了!可今儿一幕幕的,全都想起来了。 突然之间,那种委屈不知道怎么就给冒出来了,情绪怎么也控制不住。 “娘——” 正说话呢,一个粗壮的大小伙子,手里拎着砍刀就过来了,人还没到,声先道了! 应该是上茶的孩子瞧见谷大娘跪下了,还哭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急切的喊人去了。 瞧!这小伙子才跳上来,一群人都冲这边奔来。 谷大娘蹭的一下站起来,呵斥儿子,“谷囤,不得无礼,这是娘娘。” 什么娘娘?我才不管什么娘娘呢! 怒气冲冲都过来了,反应过来了,“娘娘?” 谷大娘复又跪下,“飘零人叩见大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跟来的才都停下脚步,然后都对着林雨桐打量,有些惊讶,有些迟疑,有些惶恐,最后都犹豫的看向谷大娘,见谷大娘不起,这才都跪下。 林雨桐叹气,这位大娘真聪明,一个‘飘零人’,一个‘大明皇后’,把他们的尴尬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里面一群少年,他们的出身都不算是大明人。 她看向那身形魁梧的少年,就道,“生在大明,长在大明,便是我大明子民。” “娘娘,我们说不出三代先人,我们没有自己的姓,清白跟我们无关……” 我们读不了书,从不了军,连个体面的差事都没有!那是因为,我们无法证明我们是来自哪里,父母官是谁,同乡有谁,祖上是做什么,我们什么都说不清! 说不清了,不清白,连铺子里找伙计,都不乐意用他们。 是啊!没有这些,就没有归属感。 林雨桐看着议事厅外那么些的男男女女,她就道:“南城外,专划一块地方,设一营——朱字营!朱字营里,一律姓朱,不问三代!” 谷大娘愕然,“娘娘!” 起吧!大娘!林雨桐低声道,“那里本就有七八千人,加上你们,成万人呢!改天,我得从里面甄选二百亲随。三年后,我得从里面甄选五千童子军!” 童子军? “对!童子军!”林雨桐回宫之后低声跟四爷把事说了,四爷正在批折子,她凑过去拉了四爷的左手放在她肚子上,“给这个小崽子准备的。” 有了? 嗯!有了! 四爷一喜,手一抖,坏了,折子花了!他这边跟桐桐说着话,那边还在给墨点标注:皇后顽皮,不慎而已。 折子发内阁,内阁:“……”墨点是小事,就是这折子上散发的味儿,是不是有点酸? 第 535 章 明月清风(111)一更 明月清风(111) 有喜了!应该是才上身的。 太医把不出来,再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之后呢。 伺候的人还都不知道,这个月该来例假的日子还不到! “我想赶紧把事情处理利索了!”桐桐靠在四爷身上,“明儿还得出宫。” 去南城? 嗯! “下半晌去吧!下半晌我跟你一起去。”四爷摸了摸桐桐的肚子,“吃什么?我给你做?” 没到那份上呢!早呢! 再是早,这吃喝也得尽量满足才是! 桐桐如今稀罕什么?水果!肯定是嘴馋了,去年入秋存着的苹果梨的,一到这个时节都走味儿了。 可这个时节哪有什么新鲜的,清明时节而已,杏花纷飞。樱桃便是早春第一果,这个时节也没熟呢! 要是往南边找,应该能在四月底有成熟的吧。 他记得谁上折子说,他们的农场有一片洼地,四周都是坡面,洼地里种的东西比别的地方种的,好似能早熟半个月到二十天。阳坡比洼地更快些,能早熟接近一个月。尤其是果子,更明显。色泽好,且味道甜。 但这运来是不是还挺费时间的!朕想想,谁去那边出公差,叫捎带回来不就完了嘛!或者,谁回来述职,顺手叫捎带点? 这皇上当的,想给皇后吃口樱桃都这么难。 晚上躺下来,四爷扭脸瞧桐桐,出去了一趟,回来困的很了吧,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四爷的手在桐桐肚子上轻轻的抚摸着,桐桐说这是个小子。那大概八成真是吧! 之前桐桐肯定是还调理身体了,这一胎有意要小子的。 不是爱小子不爱姑娘,是如今的境况就是,有个嫡皇子,人心就安了!一个个的,该干嘛干嘛的,什么皇家传承呀,不为这个争吵了,一切就都好了! 就像是二哥当年出生,一出生就册封太子一样,这是稳定人心的。 朝廷需要有个嫡皇子来稳定人心。 算算日子,这孩子得出生在明年正月。 明年是泰平四年,也是后金二十年。那么算的话,等顺治爷出生的时候,如今还在肚子的小崽子,得有十五了吧! 十五岁,成丁了!就算是十八上有孩子……闹不好爷的孙子得跟爷的爷爷是同龄人。 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 桐桐一翻身,肚子上的手还在。一睁眼,人家还没睡!不能这么兴奋吧?再不睡就该到起身的时间了。咋得了这是? 四爷就低声说了,林雨桐:“……”所以你到底是担心你儿子要揍你祖父,还是担心你祖父要揍你儿子。其实不用,你祖父那个性格,说起来还是弱。 睡吧!你就是闲的!明儿就给你枕头下面塞点安神香,这么熬着真能把人给熬坏了。 四爷睡前,含含糊糊的还在道:“内阁和军机有,但不到能完全放心的程度。各地的官员,许多都是就地提拔的。他们对咱们不熟悉,咱们对人家也不熟……折子这个东西,是个好东西。今年得改进折子,有些走内阁军机,有些不能走这两条路子!还得改进!如今是私人的折子进宫来,非私人的去了该去的地方……这么做还是有漏洞的!上面针尖一点的漏洞,真能掀飓风……” 明白! 大明的朝臣跟大清的臣子有个明显的区别,就是一般情况下,大明的朝臣很少跟皇帝咱们拉近一下关系。就是首辅,那也不是说没事了咱在一起扯几句闲的。人家清高着呢,不爱跟你来这一套。 请安的折子也有,但是得是特殊日子的!比如皇上的生日、皇后的生日,要是有太后还有太后的生日。过年了,上一份贺表。正月十五了,再上一份贺表。该亲耕了,上一份吧!一个节日挨着一个节日,好像还挺密集的!写的文章呢,也是精彩纷呈。年年写,年年还写的得不一样,还别说,挺考验人的。 人家写这种东西,还挺谨慎。比如问好,问皇上好,问皇后好,还得捎带的问道爷和张皇后好!问吧,不讨喜。不问吧,又怕有人屁叨。这些东西一写,贺词一写,篇幅凑够数了,可以了。 靠这个东西了解下面的大臣,不成! 大清那个时候可不是,别管满臣还是汉臣,上折子比较频繁。有事上折子,没事还上折子,接触的多了,自然就知道谁是什么人了。 比如有个大臣,平时没屁事。但还得跟皇帝来往,怎么办呢?没事就上了折子问四爷:您好吗? 四爷回复:我很好! 转脸下个月,人家又问:您好吗? 四爷又回复:嗯!我很好! 再下个月,他还问:皇上,您好吗? 四爷:是!我很好!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 您好吗? 我很好!您好吗? 我很好!还胖了一点。 您好吗? …………我很好! 皇上这次有点事汇报,详细的您看一下! 我很好! “皇上,是有个事!” “……”MMP的,你终于有事要说了! 不光四爷遇到这样的事,老爷子不也一样!直隶地界的官,那一年上折子给康熙老爷子播报了半年的天气预报。 大臣:“皇上,今儿下雨了。” 知道! 大臣:“皇上,今儿又下雨了!” 知道! 大臣:“皇上,又下雨了,好愁人。” 知道了!你奏报过了!况直隶地界,京城下雨不下雨,朕瞧不见吗?不用再报了! 结果呢,这位大臣:“皇上,又下雨了,怎么办?” 当时四爷跟她说的时候没把桐桐笑出个好歹来。因着这大臣播报的太频繁,直隶距离京城太近了,有时候,折子在宫门口积压了几天,才一块送到皇上跟前。这分拣折子的时候,有时候就把早前的折子压到下面了。于是,皇上看的折子时间是反着的。 皇上,六月二十三日,又下了大雨。 知道了!皇上耐心的批复了,还表示你那个地方下的并没有比京城内更大。 折子发还了,结果晚上了,又是这家伙的折子:皇上,六月十九日,雨较小。 把人烦的不行不行的,但你不能斥责他!只要他有事没事,啥事都愿意给你絮叨一声,坐在上面心里还算安稳。这种大臣只要处理事情上没出折子,不就是有点絮叨,老爱往上凑的毛病吗?担不起大事,但这种人一般也坏不了大事。 不要小看一个折子,这种折子往往把一个人的性格反应的淋漓尽致!皇上不可能见那么多的大臣,在内阁和军机还不牢靠的时候,什么都不敢放松。 尤其是军垦,这玩意不能大撒手的。要想不被下面糊弄,在尽量不用‘特务’的前提下,掌握下面的人,进而从下面提拔靠谱的人,就显得尤其要紧。 没错,四爷就是这么想的!人家不跟咱交心,怎么办呢?咱主动跟人家靠近嘛! 第二天早上,给江浙总督批复折子的时候,林雨桐就留意到,四爷的批复中就多了许多温情的东西。说爱卿啊,你是北方人,如今却在南方为官。朕知道这个节气,南方多雨又潮湿,跟你去的太医上的折子,朕和皇后都瞧了。知道你痹症又犯了,担心的朕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现在呢?好点了吗?皇后已经盯着给你配药了,朕打发了禁卫军给你送药!再送一太医过去,一定得按时吃药,不要让朕挂心。另外,还给你带些辣椒,是去年皇后在宫里种的。江浙不食辣,想必你也不习惯,此物不能多吃,偶尔吃点,解解馋吧。今年你不能回来述职了,明年吧,明年无论如何得回来,倒不是有什么大事,只是朕想你了! 等给耿念秋回复的时候,又不同了。说是四川的柑橘甚好,送来的米每顿都吃!要是不麻烦的话,再送上十斤糯米,几十斤花椒来! 还跟人家诉苦,说:不是朕嘴馋,是皇后最近口味有点怪!麻辣这一口爱极了!昨儿还做了一道麻辣鸡丝,甚是美味。论起花椒,皇后极爱四川产的!前儿又跟朕说五月节,要包些粽子送人!朕不得不从爱卿讨要些,好在爱卿不是旁人,不怕叫人知道皇后虽瞧着有胭脂虎之态,然则是一个爱娇之人。 林雨桐:“………………”你这样会把大明的朝臣搞蒙圈的。 是的! 这些折子很多都挺远的,等拿到手里需要点时间。 最早拿到折子的是通州的知县,这位马县令拿到四爷批复的折子,那是又哭又笑。皇上在折子上说了,知道距离京城这么近做知县,你战战兢兢的,就怕哪里做的不好!没事,好与坏,朕都看在眼里。真有难解决之事,多问是没错的! 又在折子上说:通州码头之事,你提的甚好!上折子给户部申请资金吧,朕会过问。 马县令家世代为宦,他爹做到过侍郎。如今老爷子还在后衙住呢。他拿了折子,就往后衙跑,“爹啊……爹啊……您在万历一朝,二十年的为官生涯呀……皇上亲批的折子,您见过吗?” 没见又怎么了?没见才是正常的,内阁的折子送进去都不一定搭理,你爹我算干嘛的!嚷嚷什么呀嚷嚷,皇上亲批的折子,你见过呀? 见了!这就是! 老大人拿着折子,“……是那个御前什么行走批的吧?” 不是!这就是皇上的字。您瞧瞧这个字,这是别人能替代的吗?再说了,不是皇上亲批,敢用这个印章呀? 这老大人顿时就捧着折子,噗通跪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您别万岁了!儿子要不要回复点啥呀? 回!回!一定得回! 林雨桐看着那一份份肉麻兮兮的折子发出去,她都想呵呵!最后谁遭罪谁知道! 四爷却洋洋得意:快了!很快就能把那些不乖的,全都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36 章 明月清风(112)二更 明月清风(112) 城南稍微偏一些,有一皇庄。皇庄紧靠山林,后面原本是成祖预留出来的,狩猎的地方。里面也养一些野兽,得闲来消遣一下。后来,皇帝连皇宫都不出来,谁来打猎呀?这地方一直就用铁网子围着呢,周围都栽种的是荆棘,从那个时候到如今,这都多少年了,荆棘都长成了一面巨大的墙,把里面给隔开了。皇家又一惯的奢靡,这鹿呀、熊呀,各种的珍奇都在里面养着呢。像是熊,那是关在铁笼子里的,但像是飞龙一般的东西,还得亲自抓才行!因为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中饱私囊。这片的产出,一年得有多少呀!后来,太监们不是被清理了吗?这里就只剩下一些年老又老实的看场子。 林雨桐原本是想把这里恢复成猎场的,以后每年还得来。但是这些孩子当时没法安置,去哪里也怕别人冷眼相待!救人只是第一步,在这么小的时候,心理上去关注,才不至于心性偏了!这位谷大娘和这一群人,当真算是意外之喜。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里地方空旷,练兵有地方,种植有地方,山里更是宝库,光是自然繁衍的野鸡兔子这些,解决了很大问题了。若是再能放养种苗,这地方养这一万人口是真能养下的。 至于狩猎,另外找地方吧! 再说了,四爷并不认为现在关注狩猎是好主意!一步一步来吧! 两人带着人出宫,从冒芽的荆棘墙绕过去,走了半圈才瞧见门。 高桂英和红娘子他们先看顾这些孩子,太医院一半的太医抽调来,昨天夜里,谷大娘就带着她的人直接来了这里,如今正忙着呢,带着人想办法盖房子呢。 只谷大娘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其他人该忙就去忙吧。 知道四爷是谁了,好半晌从地上起不来。 起来能说话了,谷大娘才说情况,“……这么好的地方……能自己养自己的!林子密实的人……如今这天儿,动不动就涝了,动不动就旱了,这里不大要紧,能扛的住……” 嗯!房子呢?还缺多少?最近夜里还是冷,不能住户外呀! 谷大娘就指了指地上,“住地坑,两天就挖出来了!顺便一烤,比以前住的好的多!房子慢慢盖,赶在入冬前,肯定能搬进去。”说着就又说那些孩子,“五岁下面的,我想着,咱们家家都分着领养了!那些孩子……不能散养到一块……要不然,老畏畏缩缩的。咱这么些人,孩子也都不一定是我们生的……好些小点的,都是捡来的。有投奔来的小乞丐,还有些是这几年的流民,有些因为生的是丫头,就弃了!但咱们是苦命人,有咱的规矩!瞧见不要,被遗弃的,别管是残的、病的,见了捡回来……您瞧,一家六七个孩子的都有。这里这些小点的孩子,长大了很多事就忘了!家是孩子的胆,知道有人疼,有人护,那心气自然就长起来了。” 说的好! 叫高桂英带着,去看了这些孩子的情况。孩子小,忍耐的能力有限。有些伤就是不能老动,而且,最好要清淡进食,最好别吃一点东西,先饿着,叫伤口先长起来。可孩子忍耐力不成,瞧瞧,没到跟前呢,就各种的哭声传来。 高桂英皱着眉,“最难管的其实还是孩子……” 这就已经不错了,他们不知道善恶,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有些孩子平时过的很好,他就以为那就是好人。突然换了环境,反倒是最难适应。 反倒是那些缩在角落,忍耐着一声不吭的孩子,这种孩子是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颠沛流离。在哪里都行,眼睛闭着,什么样的日子好似都能忍受。 便是心肠再狠的人,看到这些都不由的心跟着颤了颤。 这间是男孩,睡在最外面的孩子,也才五岁,白着一张小脸,在林雨桐的手去碰触他的时候,他明显的要躲,但是强忍住了。等发现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的时候,他才重新放下戒备。 红娘子低声道:“他很怪,伤口恢复的最好!按说已经无碍了,今儿低烧也退了,但是早上还是只喝了一碗米汤……” 林雨桐抬手摸脉,没事,这孩子的身体好了,“好好吃饭!吃三顿饱饭,就能出去玩了。” 这孩子一把攥住林雨桐的手指,浑身都开始抖,“……求求……求求……我吃一点点就行……我不想回去……”说着,坐起身来,趴在就磕头。 林雨桐一下子把这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拍他,“这是家,哪也不去!你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孩子,被人给抢去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还能送你去哪?” 好些孩子好像都懂了这个话,竖着耳朵听着呢。 这孩子憋着嘴,像是在确定林雨桐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雨桐点头,是的!是真的! 这孩子的眼泪唰一下下来了,“我乖……等我娘接我……” 好!等你娘接你。 从里面出来之后,太医才过来,“这些小子还罢了……那些女娃子……治好了之后,终生只怕是难有孕……” 林雨桐摆手,不叫她再说了。四爷没进去,叫桐桐进去瞧瞧。 等桐桐出来后面色严肃,“先试试……长期调养看看……”若是偶尔遭遇不幸,孩子小,不曾伤及子宫,只要心理不留下阴影,还不妨碍生育。可若是长期……一些损伤的器官本就没发育好,再加上长期处于一个感染的阶段……只能说是尽力。受孕的概率比正常人小的多,生产的风险却比正常的女子大的多。 谷大娘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想到她那个被前夫卖给人牙子的女儿了。 林雨桐把娘子军先留在这里帮忙,等步入正轨了再说其他。 两人又去窗户外看了那些大一些的孩子,这些孩子身体无恙的,都在念书。 红娘子低声道:“那是咱们请回来的先生……” 拄着拐杖,身有残障,从哪找来的? “马市上!他常一个人在马市边上,高帅说跟他有过一面之缘,是个会给牲口瞧病的,常年在那儿混饭吃!我着急找先生,一听是教谁的,没人肯应!又恰好碰上他了,就给拉来了……” 四爷打量了这人两眼,也没打搅他给孩子们上课。 而女娃们那边上课的,是个林雨桐意想不到的人,“你说谁?” 就是那个跪过宫门的柳自华,“她找来的,不要银子俸禄,就想住在这里,教教孩子。我想着,她那般的容貌,只怕骚扰她的人该是不少。想寻个托庇的地方,就答应了。来了也不教风月场上的东西……” 听出来了,她在教这些姑娘怎么染布。怎么从植物里提取颜料,然后染布! 以前,这是风雅的消遣。但是真要去用,也算是谋生的本事。 “还教什么了?” 教百家姓千字文,教算筹,“有些姑娘知道那是柳自华的时候就说想正式拜师,学琴棋书画。柳先生说,那东西是最无用的,字能认,提笔会写,心里会算,给你一块布,能缝成一件衣,给你一把野菜一把面,能做熟了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实用!她说,她学了一肚子这些东西,不过是跟那会讨巧的猫一样,叫两声,动听了,主人给喂一口。生气了,被人踹一脚!能当人了,又何必再当个玩意。” 林雨桐点头,说红娘,“那些十一二、十二三的,不好教了!若是不肯学,吃不了苦,还想着以前那种锦衣华服的日子,那便不用勉强。你跟她们谈谈,可以不用心学,只要不捣乱。十五岁之后,送她们出去,自谋生路去吧!这些姑娘心眼不少,那边来的都是大小伙子。别弄出什么事来。” “谷大娘非常警惕,划分了地方,这些姑娘在的地方不许小子们靠近!想来她的人她叮嘱过了。” 嗯! 这边说着话,一转脸见四爷带着王成往一边去了。这么一瞧才发现,几棵树的后面,有个帐篷。 那帐篷——汉人很少会搭! 红娘子见看那边就道,“是个哑巴!也是谷大娘的人,说那是个哑巴,从西北逃难的路上捡的……” 哑巴? 四爷走过去,跟忙活着的人面对面,于是张口就用满语问了一句:“满人?” 这人蹭的一下抬头,一把的大胡子遮住了脸,随即又低头,假装没听见。 “起来吧!”四爷拍他,“跟我走!” 这人蹭的一下站起来,满脸戒备。 “想留在这里?”四爷问他。 这人朝那些忙着挖地坑的人们看了一眼,到底是开口了,声音嘶哑,但确实是说的满语,“……他们不知道我是满人。” 想到了!“出现在西北?还是早些年的时候,得自由了又不回关外。除非你不敢回去?你不是一般人……”说着就看了一眼他,“你站在这里的姿态说明,我说对了!” 这人眯眼,手抓着腰带。王成要挡在四爷身前,四爷拦了,说此人,“你的腰里不再有腰刀,走吧!” “不要牵连别人,我这就走!” 四爷又指了指光着膀子干活的几个小伙子,“都是你的徒弟吧?刚才瞧见他们嬉闹摔跤了!看那动作,是经过高人指点的。” 眼睛真毒!这都能看出来!这人站在四爷身边,“你不要想着我会出卖这里……不会!我的主子获罪死了,我是无主的猎犬,要不是这些人救我,我早死了。” 你主子获罪了?你的主子是哪个? “大金国汗王长子,你可知道?” 褚英的家奴?!可后金此时的政策是罪不及子女,“褚英的儿子杜度和尼堪你们的朝廷一样在重用。”你怎么跑出来?四爷正在这里问着呢,见桐桐来了就笑道:“瞧瞧,褚英的家奴。” 褚英家的!那这渊源不浅! 不仅是说四爷,还有桐桐。 关系是这样的:褚英生子杜度,杜度的次子叫穆尔祜,穆尔祜有个行四的女儿,这个女儿嫁给了内大臣乌拉那拉费扬古,然后生下了一女就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 这不是觉得有缘没缘的事,而是觉得别管是满还是蒙,没大碍留在身边——之后有大用! 可这种人可遇不可求呀,这就给撞上了! 好事啊! 回去的马车上,桐桐问四爷:“你想用这人……干嘛?” 四爷也看她,“你想用他干什么?”桐桐也朝他笑,就是不说! 然后两人同时伸出手来,从小几上一任抓了一只笔,给手心里写字。写完同时放下,亮出手心,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就笑。两人的手掌一握,手里的字瞬间一片模糊。之前写的什么,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 王成被这笑声给感染的,还在外面问了一声,“娘娘,您这是笑什么呢?” 等会你就知道了。 下车的时候发现俩主子的手上都乌漆墨黑的,这咋的了? 四爷故意板着脸,没言语。 桐桐笑道:“皇上想批折子,我嫌弃在路上伤眼睛,拉扯了一下,手都蘸到墨里去了。” 怪不得呢,笑的那么高兴。 带回来的这个人,四爷先带在了身边。一身禁卫军的衣裳,在御书房当值。坐在角落里,不注意谁也不知道那里坐着个人。他听得懂,只是不会说而已。 这一天,就见王成那死太监,带着个白皮肤黄头发褐色眼睛的人走了进来,这人长的,跟咱都不一样!他几乎是本能的就站起来,从哪弄来的黄毛怪。 是的!被带来的是汤若望。 “皇帝陛下!”他欠身行礼之后要跪拜,四爷过去扶了,“按照你们的礼仪吧!要见你,一直也没见,但也没叫人教你礼仪。所以,按照你的习惯就好!”说着就跟王成说,“去叫娘娘来,就说汤若望先生来了。” 是! 王成出去的时候多看了这黄毛怪好几眼,皇上何时这里礼遇这么一个人了。 这会子跟娘娘一说,娘娘也惊喜:“是吗?汤若望进宫了。走!”说着,拎着裙摆就走! 崔映月皱眉,“娘娘的例假好似就是今儿……一直都挺准的!今儿怎么没见言语。”她去找崔尚仪,“……娘娘的小日子很准,准准的二十八天,来了到结束,三天而已。从来没错过!可今早娘娘没言语,床上也是干净的。” 崔尚仪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呢?” 我就是不懂才问呢嘛!要不要请太医来? 是啊!该不该请呢?娘娘这是急着见谁? 说是一个洋和尚。 洋和尚?念的也不过是洋经,谁听的懂! 第 537 章 明月清风(113)三更 明月清风(113) 这个汤若望的用处很大,很大很大! 但眼前四爷得把他当个借口用,得叫更多的人去相信,朝廷随时能提前预警灾难,那是有来处的。 要不然,朝臣心里都得有想法!如今是一件事挨着一件事,暂时没人往这些方面联想,可是之后呢? 再加上,接下来的两三年,自然灾害更加的频繁和诡异就是了! 什么冰雹一般的雨雪,黄河发个水,这都是小事。 关键明年京城可能有一场极大的地震,这个地震的日子,很不巧,很可能就是桐桐肚子里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没多少日子。 这边生一嫡长皇子,然后京师地震,连龙椅都震倒了!这是吉兆?天下人的嘴呀,瞧着吧,好似不把孩子溺死,都不能解了这个困厄一般。 再过一年,多地大旱,蝗灾,好容易入了冬了,西北连续三月大风大雪,屋子塌了多少没法算,那雪已经过了房顶了,塌不塌的要紧吗? 又一年,京师有一场大爆|炸。那爆|炸诡异到后世也没有准确的解释。从记载看,说是大地很突然的就大震一声,然后天塌地陷,天突然就黑了,犹如黑夜!说是从顺城门,一直到刑部街,这个长有三四里,周长得有十三里的地方,所有的一切,化为灰了!那地方有个王恭厂火药局,说那里最为厉害,尸体一个摞着一个,火一起,尸体在火里焚烧的味道,那个气味冲天。天上炸飞的除了砖瓦碎片,还有人头、胳膊腿儿。诡异的是,头在长安街,胳膊腿儿在德胜门外,甚至有说,有巨大的木料,一直被炸到了密云!密云有多远呀?距离京城一百六十里路呢!比这更夸张的是,说是石驸马街上一五千斤重的一个石狮子,被这么一震,直接给震到城外了。还有些没全尸,身体好好的,但是身上的衣服没了!昌平的校场上发现了很多的衣服、器皿、甚至于首饰银钱,不晓得是怎么就落到那里去了!昌平距离京城就是走直线,也有六十里呢!这么一场灾害,多少房屋毁了这都是小事,死的人五百多口子人,好似都不算多。但这个诡异的爆|炸,对人心是个什么影响呢? 有人说,是陨石,落下来的时当时给的定性是火药爆|炸,但咱也懂火药,咱很懂火药,桐桐更是用火药的行家,试问一下,什么火药的爆|炸之后,是这个效果呢?一定是有别的原因的。有人说,是陨石,落下来的时候恰好遇上这地方有个火药厂,再加上温度高,点燃了火药厂。有人说是飓风,要不然怎么可把东西炸那么远?还有人说是刚好地震了,地震导致了火药厂爆|炸,两者加持起来就是那种效果。更有一种人认为,说这是地球内部he爆|炸了。 但不管是哪种,咱防患于未然吧!火药局已经迁走了,迁入大山里去了!等闲不许人进山去!严格他们的管理,谨防意外发生。但是不管怎么小心,总还有意外的,对吧!万一真是后世猜测的那种,是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灾害的灾害,那顶多就是少了火药那一项,可其他的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尤其是叫人惧怕的,周长十多里的地方,瞬间化为齑粉! 齑粉状啊!细粉、粉末!这像是爆|炸吗? 所以,四爷得的定性就是,防着真诡异的出现这种灾害,咱们怎么办? 从大皇子出生,不停的有不祥的事发生。一年两年三年,以现在这些读书人的脑子看,这就是大明要完了!不是叫咱下罪己诏,就是要拿孩子说事! 这种的,你说怎么办?既然心里很清楚要发生什么,就得杜绝他! 我不能现在突然就公布,避开吧,哪里哪里要地震了?那成了妖了! 弄这么一个懂天文的洋和尚,叫桐桐没事了也去天文台上站站。叫洋和尚知道桐桐于天文上有能为就行了,咱也顺势用用洋和尚的口!只当是桐桐从洋和尚那里得来的‘灵感’吧! 洋和尚不多想,下面的人只会以为咱是从洋和尚那里得来的,偏抢了洋和尚的功劳! 怎么想都行,只要别说我家崽崽不吉利就行! 得变害为利,孩子一生下来,得叫大臣觉得,好似大明有如神助。便是灾难不断,但至少信念不灭。要不然,把人的心气都给摘了。 所以,跟洋和尚交流的不错,四爷给他了一个天文馆博士的待遇。洋和尚嘛,这个待遇像官又不是官,偏如今的博士、大博士、少博士,只要是宫里给的,那就很受人尊敬。 朝臣也不用为使用洋和尚的事絮叨了,咱的目的也达到了,汤若望也觉得颇为高兴。 只在角落了看了全程的哈鲁,觉得哪里怪怪的,问说,“大明什么人都敢叫他做官?” 是!大明什么人来都能做官,只要有本事!御前行走里还有俩彝人呢,你又不是没见过,“洋人可以,你这个满人可以,回头找个蒙人来,也一样可以!”四爷就说起了唐太|宗,“他驾崩后,名将阿史那杜尔就自请为主上殉葬。他原本是突厥的首领,与唐为敌。当走投无路的时候投奔了大唐,大唐皇帝对他宠信有加,等太|宗去后,各部落首领,削耳的削耳,断指的断指,用各自部族最隆重的仪式追思主上……阿史那要殉葬,太宗|的儿子李治没答应,说是早就不叫殉葬了,这是不仁!但还是感念阿史那和这些首领的心意,给他们塑像立在帝王陵边上,继续陪伴帝王。后来,阿史那因病去世,他的陵寝就在帝王陵边上,作为陪葬陵墓。一个外邦的首领,忠心若此,他站在大堂的朝堂上,谁也没觉得他是外邦人。来大明者,便为大明子民。你遵守大明律,大明自然护佑你。” 哈鲁又不言语了,坐回去了。 四爷敲了敲桌子,招手叫他过来。 哈鲁还是过来了,就见这位大明皇帝的手点在地图上,“你从后金出来,去蒙古做什么?为什么从蒙古出来,绕大明,而不是直接从草原穿过去,直接回家。” 哈鲁不回答,只问说,“蒙古商队已经距离京城不远了?”是!已经到了直隶地界了,就这一两天了。怎么了? “蒙古科尔沁……成|吉思|汗后人,黄金家族!”哈鲁轻笑,“有它在蒙古,你们休想跟蒙古真正的结盟。” 四爷笑了一下,朝哈鲁摆手,“去吧!吃饭去吧!” 哈鲁直接出去了,走出去的时候还狠狠的撞了王成一下。王成白眼一翻,恨不能掐死着大块头。等回头去看皇上,却见皇上还是对着地图发愣。 林雨桐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四爷都没挪动地方。 这是又想什么呢? 四爷叹气,“想李世民。” 想他干什么? 四爷对着地图,起身,手在地图上流连,“这里在唐时叫突厥……” 这我能不知道吗? 四爷在一小块上一点,“这里曾经有个部落,叫薛延陀。当时大唐初立,又刚好赶上关中大旱,灾害频发!渭水之盟之后,大唐的国库空虚,但突厥之患,却丝毫不减。大唐遇到灾害,突厥恰好也遇寒流,牛羊死亡无数,资源缺乏,导致突厥内乱。薛延陀这一部的首领连同回纥、同罗,一起反了。其他人都推举薛延陀的首领乙失夷男为可汗,但这个乙失夷男不敢接。” 懂了!就是反了,但是打出这个旗号,却又不敢。 “李世民抓住这个机会,派人册封乙失夷男为可汗,送去了诏书。并赐给了他象征可汗权利的巨鼓和旌旗。” 这就是先承认他的合法性,然后相当于从突厥身上划拉了一块肉! “随后,乙失夷男就给大唐朝贡,然后对外公布了,说是建立了薛延陀汗国。” 林雨桐便是读史读的不细致,也知道这么一分化,而后有薛延陀等汗国作为小弟,里应外合,然后把突厥给灭了。 是的! “所以呢,你觉得这个法子能行?”然后打算土法炮制,用在蒙古身上。 不行吗?招数不在新,有用就行。 关键是,“这片土地上,数千年来上演了太多次的分分合合。再多的战略,再精彩的战争,可要是以咱们的历史去做参考的话,你就觉得,这些战争那个套路,一定能在咱们的史书上找到范例。”变的人,变的是交战国,变的是武器,但只说战略思想,真的,能逃出咱们历史记载的战争案例的,其实不多。 林雨桐仔细琢磨了琢磨,还真是! 她不由的就想笑,“要是这么一说,那这东西都是明摆着的!难道关外那边,瞧不出来。” 瞧不出来的那位在位呢,他不读书,不读汉人的书。他知道天可汗,但他真不知道天可汗的那些过往。 而瞧出来的那位,他读书,特别爱读汉人的书,可惜无奈呀,他不现在还不在位。他说的,上面那位未必肯听! 咱们得抓紧这个时间差呀! 林雨桐就点四爷,你是真坏!笑话你家老祖宗不读书呗!你要真把这一招用出来,说不定你家高祖能真心实意的夸你一句聪明呢!这就有意思了! 四爷嗤的一笑,普通人不往这方面去想,觉得这一招高明就罢了。要是作为一个帝王,也夸这一招聪明,他只能说:瞧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嗯呢!咱不笑话人家,毕竟建国时间那么短,没见识就没见识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历史记载中的王恭厂火药局爆炸,非杜撰。 第 538 章 明月清风(114)一更 明月清风(114) “落雨了?” 是!落雨了! 林雨桐一起来,就觉得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有些潮湿,鼻尖也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泥土的腥气。 这必是落了毛毛雨了。 崔映月急匆匆的进来,“娘娘,您得慢点。”这小日子到了,一直也没见来。八成真是的是有喜信儿了。 内宫女官条条框框都开始安排上了,恨不能一顿吃了几口什么东西都要详细的记录一番。把林雨桐给烦的呀,“打发人去找朱大人,去看看使馆里的陈设怎么样了。尤其是女眷住的地方,再晚去的话,朱大人都该出门去迎客人了!跟我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呀!” 不是!娘娘,您这肚子! “世上生孩子的女人多了,谁家像你们这样呢!孩子在肚子里我不知道要紧吗?去吧!好好的办事,有大明在,他生来才尊贵。没了大明,他何必来这一遭呢!” 娘娘!这话可不敢说的! 张宫令在外面站着搭话,林雨桐撩开帘子出来了,“去吧,少叫我在其他地方操心,就是帮了我大忙了!你们要是不去,我就得出宫。是你们去还是我去,你们定。” 行吧!可算把一群人打发了。 崔尚仪还问说,“请李夫人、耿夫人、谷大娘一起?”嗯!请她们一起吧!谷大娘挑出来的那些做翻译的姑娘小子,给安排统一的官服。 是! 朱运仓带着人去驿站迎人去了,商队乌泱泱的,绵延十多里。打从一入镜,就有各地的驻军交替护送。 这个护送,当然也是看着的意思,怕有个万一跟当地的百姓有了摩擦。 而陆恒更是去两国交界的地方接人去了,带着他商队的人一路带路,带往京城来。 朱运仓把驿站看了一次,就急急的问说,“陆大人没说大概什么时辰能到?” “最快也得下半晌了。” 可这地界,货物也排不开呀,“马上着人清理会场!请衙门着人协助,货物今晚入场,着专门看守,小心走水,但也得注意这雨,别湿了人家的货。”“各地的商户都到了,带的货也不少,他们都有他们的货仓……或是各省的商会货仓……” 朱运仓一拍脑门,就说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呀呀呀!忽略了呀,朝廷该有自己的货仓的! 他快速的记下这一条,回头得上折子的。现在事情还得办,“若是无法保证货物不被雨淋,就得跟各个衙门借用收容所了!” 收容所便是人不多,但也总有人去的!真要是谁起了歹心反而不好了,“跟各个商会借地方吧!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他们自有法子的。” 朱运仓就多看了这小子一眼,“那你去办,办好了,我自去给你请功。” 大明压根就没办过这样的事,自来都是别人来朝贡带了什么,然后宫里一接收,就完事了。如今不要人家的东西,却邀请蒙古和各大商家来这里办什么交易会,从没弄过呀,咋操作咱也不知道。见机行事吧! 距离京城四五里路了,远远的看见一座城池矗立在不远处。 “那就是你们大明的都城。”坐在马上的大胡子壮汉问陆恒。陆恒就笑,“是!那就是都城。” 这大胡子身份不一般,他是蒙古左翼三万户大臣锡尔呼呐克台吉,在蒙古身份举足轻重。是林丹汗的近臣之一。 “皇城外扩了!”锡尔呼呐克台吉指了指已经能看清楚的民宅,笑问。 陆恒就说了,“各衙门的官员都在城外住,那里是农场,那里有个军垦……” 官员住在城外?这位台吉哈哈就笑,“城池坚固,自来便是护民用的!真要是有人攻占城池,城外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陆恒就笑道,“您看不见的地方,设有神机营!火炮的射程如今有多远,小臣现在也不好说了!回头您问问我们的皇帝陛下,许是您也能见见也不一定。” 锡尔呼呐克哈哈就笑,抬手拍了拍陆恒,“玩笑而已!玩笑而已。”这一路走来,看到的不少!这里不像是传说的那般富裕,但也不是早前以为的那么羸弱。一个军垦,把人的心牢牢的捆住了,一心向着朝廷。 只要肯为朝廷打仗,家人就能得到照顾。这样的承诺,蒙古可给不了。 他心里警惕这样的大明,这是极容易蛊惑人心的政策。他觉得,他回去得跟大汗提一句的,后金是要杀人夺族,可大明意在攻心。 朱运仓在驿站外,接到了这一行人。热情的把人往里迎,感觉的出来,这位在蒙古位高权重的台吉,并不见桀骜之色。 见了礼,人家还能说几句汉话。 人请进驿站,东西先叫运出去。 蒙古的将士牵着马不动地方,这位一抬手,才都让开。 等把人安排好了,尤其是下了马车的四五个贵妇,朱运仓这才拉了陆恒去外面说话,“明儿一早进宫之事,陆兄得安排。宫廷礼仪皇上和皇后不讲究,但也不能过于桀骜!尤其是得在大朝上,若是真是傲的过了,皇上能容,朝中的大臣您是知道的,怕是不能容!对蒙之策,朝中若再起反复,这便是咱们的错了。” 陆恒低声道,“不要小瞧这位台吉,他可不是莽夫。这些贵妇是跟咱们娘娘做生意来的,谁都跟钱没仇,放心吧!” 因为有贵客,今儿的大朝,桐桐肯定要去的。很少大妆的她,早早起来就大妆了起来。今儿这个大朝,时间拖的有点久。大明是习惯早朝,天不亮就起来上朝的,但是不能要求客人起那么早,等天亮了,人家才入城,然后直奔皇宫。 所以,这大朝的时间就久了一点。 四爷先说黄河,去年哪里溃堤了,前面哪里改道了,叫人探查过了,以如今这个改道,水流的方向和冲击,哪一段最容易出问题。 四爷点出几个地方来,“这都是算过的,不要大意!内阁下折子督促提醒,工部派人下去。时刻盯着水位和堤坝!若发现有风险,果断的先撤离百姓。只要人员不受损,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不要担心判断失误,叫那么多人白折腾……人命比天大,一丝风险咱们都不能冒……” 说了正事,朝堂之上也不安稳。 这个御史又参奏,说是一姓王的御前行走,于孝道上有亏!为啥这么说呢?他就说了,这个人过继给伯父,如今当官了,养伯父伯母,但也不能不管亲生父母云云。他亲眼所见,此人将亲生父母以及亲的兄弟姐妹赶出家门云云。这样孝道有亏的人,怎么能在皇上身边?皇上,您是要被这些佞臣带偏的。 这还是说四爷在孝道上有亏的意思。 这边参奏了姓王的,紧跟着又有人参余横水。说余横水以权谋私,将他的族侄安排到禁卫军里,一安排就是三人云云。 林雨桐坐在上面,觉得此人其实在内涵自己。是说自己当了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家的人,林家的亲眷朋友,林家的姻亲,包括李贽的学生等等,都开始崭露头角了。 这是有那么一小撮人,从小处着手,开始试探自己和四爷的态度了。 说真的,这两位御史,以现在的道德标准去评判的话,真能成为‘圣人’。孝子、娶一位夫人,不纳妾。住着朝廷给的屋子,领着朝廷给的俸禄。女儿嫁人没什么像样的嫁妆,儿子念书了,都有秀才功名,其实以现在的情况,去考书院,或是在一些地方找个差事先干着都行,朝廷给俸禄嘛。确实因为缺人,只要能力尚可,在一些事务性的事上,很乐意用这些人的。 当爹的当官,儿子也不是没‘学历’没能力,你叫他去又能怎么的呢?人家不!人家就叫儿子在安守本分,然后去开荒种地补贴家用。 做官,一文也不贪污。便是衙门供应饭食,偶尔有人觉得多拿点,晚上垫吧一下,他都要参奏的,觉得这就是一种贪! 道德洁癖一样! 像是姓王的御前行走,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就觉得他不吉利,要把他溺死。是他伯母不忍,说是一条命,给我们家吧!于是,就给抱去了!他父母以把儿子给了大哥家为由,分家的时候要占长子那一份,这王家的长子也答应了!农户人家,人家有亲儿子,可一家子见他有念书的天分,一门心思的供他念书。每次考试前,都得拿钱给亲生父母,人家上门讹钱,说不给钱就去衙门告他不孝顺。这种的关系,就吸血鬼似得,要真管了,糊涂成这样,四爷能把人挑在身边吗? 还有余横水这个事!他爹早没了,他母亲是寡妇养他大!族里是帮过他的!他把合乎条件的子侄安排进来,说一句举贤不避亲,也能说的过去!对吧?要是拿道德的尺子卡人,谁也不成呀! 可朝堂就是有这样的大臣,以高道德标准自律,也用以衡量别人。 咋办? 谁对了?谁错了? 坐在上面,有时候难就难在。这个人真的不是坏人,也不是坏官,但你就是无法用他! 林雨桐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叫《老残游记》。这里面有一些故事,是说清官之害的!清官道德无瑕疵,所以,总能从别人的道德里找到瑕疵。一旦有瑕疵,他下手又狠又稳,把人关在窄笼里,头卡着,脚尖站着,说是罚站,可站累了,稍微一调整,人就吊起来了,然后就那么死了。 如今,她从大明的朝堂上,闻到了这个味道。 贪官是害,可像是这样的清官,于朝廷难道是有益的! 感觉想做明君怎么就这么难呢!罢了这俩御史,瞧着吧,少不了有人嘀咕四爷昏聩,任人唯亲! 四爷摁住桐桐的手拍了拍,稍安勿躁。朝堂就是这样,没有这样的问题,还有那样的问题。急什么呢?就听四爷道:“……两位爱卿奏报的,朕知道了!将你们放在御史台,委屈了!拟旨,着二人即日前往京郊劳改农场报道,那里还缺劳教博士!那些贪官污吏,只耕种,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有没有真的悔改,得有专人去辨别。咱们不打人,不骂人,该劳作的时候劳作,但该上课的时候就得上课,礼义廉耻,得叫他们重新去学。” 说着,语气都温和下来了,“爱卿呀,人有善恶,事有对错。善好扬,恶最不好管教。能将那些人引入正途,便是你们的功德!朕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可惜无奈,没有合适的人选。要找这么正直的君子,不好找!今儿,你们给了朕这么大惊喜,只觉得天佑我大明,朕想要什么人才,天便赐给朕什么人才。朕将此等大事托付二位,它位不高,权不重,但干系却甚大!不知二位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把两人说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跪下就磕头,呼喊着遇到明君了。 朝堂里的其他人不免朝这俩二杆子侧目,然后小心觑着皇上的脸色。皇上那一脸的真诚,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坏人,怎么老把皇上往坏处想。 但是,看着俩感激涕零被剔除朝堂的人,这心里还是不由的就拎起来。皇上心,海底针。有时候是不大能看的分明!笑眯眯的坑人,坑的人感激涕零,谁保证自己没这么傻过,以后也绝对不会犯傻。 人走了!之前两人所参奏的事,皇上说会特别重视的,然后就没了。 这不,顺势就打发去询问,蒙古使臣来了吗? 来了!来了!马上来了! 今儿有要事呢,别朝堂上又一言不合吵起来了。 可不吗?真来了! 男男女女,一行十数人。哪怕是知道蒙古女人有权利,哪怕是皇后都能跟大朝了,但是,这金銮殿上,站着这么多女人,还是叫人觉得好生别扭。 锡尔呼呐克台吉还没说话呢,就听见坐在上面的大明皇帝说着一口流利又正宗的蒙语说,“雄鹰飞进了大明,朕可算是瞧见你们的风采了!” 说着,就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下走,“看见台吉就像是看见了贵国汗王,对你们汗王,朕虽无缘一见,但神交已久。看见台吉的风姿,朕就像是看见了汗王的风采……你们能千里迢迢前来,朕看见了汗王的诚意,这份诚意落在心窝子里,暖化了呀!” 锡尔呼呐克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路数!自家汗王那脾气暴躁的很,这么一种腔调说话,说的他……赶紧见礼,单膝往下一跪,“蒙古使臣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朱运仓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跪了呀!跪了就好!要不然这些老大人能把自己给吃了! 第 539 章 明月清风(115)二更 明月清风(115) 一人跪,其他人才会跪。 四爷将人扶起来,林雨桐已经跟在四爷身后,将林丹汗的四福晋给搀扶起来,“使臣来往,我早听过四福晋……早听说草原上的萨日朗都不及福晋的颜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四福晋哈哈大笑,这大明皇后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从大殿往出挪,设宴款待,咱去宴席上说去。 林雨桐也没顾得上听四爷跟那位锡尔呼呐克台吉说了啥,只应付眼前这位四福晋。 在蒙女中,四福晋确实属于容色好的,皮肤不白,但这是气候导致的。年纪不算太轻,但是身姿依旧矫健,看的出来,上马疾驰百里,这位还是不在话下的。 此次宫宴,那真是把宫里御厨的水平拿出来了。 男女这次分开来,一个东一个西,中间有个舞台,一坐下,歌舞就开始了。崔尚仪亲自审过的,能放在国宴上演的。 林雨桐跟这位四福晋坐在上首,李夫人和林二娘陪着其他四位贵妇坐着,谷大娘带着三个丫头,不时的做翻译,林雨桐留意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给客人没有上清茶,他们喝不惯。就是奶茶,羊乳、糖,连同茶叶。 这位四福晋端着喝了一口,“想了半年了,皇后送给我的,我特别喜欢,每天都喝,可惜就是太少了,三个月就喝完了。” 林雨桐就笑,“要是喜欢,以后常给你捎带过去!花茶是自己晒的,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容易受潮。今儿这茶跟送给福晋的还有差别,那是茉莉花茶,这个就是纯茶,少了一股子茉莉花的香味。味道稍微重一些,但这个耐储藏,也更容易运输。”说着,就朝崔尚仪看了一眼。崔尚仪马上招手,几个女官捧了盘子来,盆子里放着砖茶,“品种也不一样,有些味道重些,有些味道浅。今儿喝的是味重的,熬煮出来的,可有涩味?” 没有!糖将涩味遮挡住了。 林雨桐点头,“一个人一个口味,习惯就好。” 四福晋却拿起砖茶的茶块,“这……耐存储。” “是!这一路去,肯定有一些损耗,因此,一个茶砖的重量,是按照一斤一两定的,运到蒙古,便不足一斤,想来相差也不大。” 都一样的价格? “有好茶,也有口感次一些的。”说着就叫人重新拿了一块来,“您手里那一块,全是用三月冒出来的嫩芽炒制的,一年也没多少量。从嫩芽,到采摘,到炒制好,到压制成这般样子,您想想,多少茶园一天才能出这么一块好茶砖。倒是我手里这个,这个量大,价格却也便宜。” 茶,是内蒙少不了的东西!他们喜欢给奶茶里放其他像是炒米这些东西,那是人家的习惯。 今儿这奶茶,是更倾向于女性的热饮。 四福晋亲自来,跑这么大老远,不图点什么,怎么可能呢?她放下茶砖,“汉人去草原做生意的人不多,但凡去了,价格就极其昂贵。这么一块茶砖,能换走五张羊皮!” 林雨桐一脸的无奈,“福晋呀,不是汉人商人狡猾,实在是这里面的成本太大!茶叶产在大明的江南……江南在哪,你许是不知道,来瞧瞧地图……” 说着,拉着对方去瞧地图,“您在这个位置,大汗在这个位置,囊囊大福晋在这里……这是科尔沁,这是内喀尔喀……您看一下这个距离……” “我距离大汗,骑马都得三天……” 是吧!“你再看,这里是京城,这里才算是到了江南……这得多远?距离蒙古最近的是这里,汉中府,这里也产茶叶,但是,有山岳阻隔,这得多少人力,才能把你们需要的茶给翻山越岭的背过去?这是第一难,路远。 第二难,就是路难走!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在路上,什么气候都能碰上。茶叶这个东西,见不得雨雪。可天有不测风云,遇上了,就少不得要折损一些。比如暴雨不停,道路泥泞,那一个商队就要在半路上耽搁下来,吃喝拉撒,全都是开销。这些是不是本钱? 第三难,就是关难闯。商人做生意,不定在哪里就遇上麻烦了!土匪、贪官,之前时有遇上。像是这种情况,他们要么要留下一些货物充当关税,要么就得直接给银子!给银子怕引起歹人打歪心思,毕竟银子便于携带嘛!所以,他们会留下一些货物。一路会留下多少呢?这依旧得算在本钱里!这一项一项的算下来,从产地运到蒙古,你算算,这个代价有多少?一个茶砖,本钱翻翻了!实际上商人的获利没那么大……”才怪,“可两边的百姓,都没得到实际的好处!尤其是那些茶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摘下来,炒制出来,可他们一年到头,果腹都难。那蒙古的百姓呢?五张羊皮,换一块劣质的茶砖,也觉得不公平。做商人的也委屈,觉得他货通南北,极其辛苦,时而还要冒着风险,可实际上赚的也不过是辛苦钱。所以,我才说,邀请福晋来,咱们坐下谈。把所有的这些中间环节省去,我们打发人送到交货点,福晋派人运了你们的货来,两边一交接,把不需要的中间环节全部省去,都能落到实惠。” 四福晋点头,这位皇后的话她听进去了,这是说汉人不是奸猾的,她做了合情合理的解释。这话有道理,但不等于说汉人就不奸猾!她嘴上没应承,眼睛却在地图上流连,然后手在一条蓝色的线条上点了点,“这是什么?” “这是河流。” 蓝色的代表河流。四福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地图上有几条细小的河流她都没有留意过!要是不路过,她真不晓得那里是不是有河流。而且,有些河流是枯水期无水,雨季才成河的。大明的地图上有标识,那至少也说明,那地方出现过河流。 把蒙古摸的这么清楚吗? 重新回到桌上,菜色已经上桌了。 这次用的瓷器器皿,都是特意烧制的,件件瞧着都得叫对方爱不释手。 四福晋就笑,“皇后摆出来的这些,看的我眼馋。但是,我想要什么,皇后知道的吧!” 林雨桐就摊手,“福晋尽管提嘛,生意能做,我就告诉你能做!生意若是不能做,我就直言不讳的告诉你,不能做。如何?” 四福晋指了指那些器皿,“这些我是真爱,但有没有都一样吃饭!用刀割肉烤了,一样吃的最嘴里。是不是放在这器皿里,反倒不要紧!” 嗯!有理! “这烤肉……能不放进器皿里,但是少了盐巴。便少了滋味!我的勇士离了它不能跃马扬鞭,我的小马奴离了它喂不了马……便是我的马儿羊儿,怕是也没有力气追赶水草……所以,大明皇后殿下,我想要盐巴!”盐呀! “可以!”林雨桐一口就应下来了,然后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道,“一个琼州,一个鸡笼山……福晋怕是不知这俩地方……” 琼州府听过,这个鸡笼山没听过? 也叫北港、东番,前几年开始有人称这个地方为台弯。 “这俩地方都能晒盐,这是海,海水是咸的,晒了海水,剩下的便是海盐,加工之后,便是日常离不得的盐巴!” 深处内陆,不能想象大海是个什么模样。只觉得靠海遍地是黄金,这水晒干了剩下的是盐,这跟满地黄金有何不同。 林雨桐又在南边沿海边指了指,告诉她不是靠着海就能要什么有什么的。把各种的不容易说给她听,“……福晋瞧着他们好,他们还瞧着福晋那草原挺好!就是因着守在原地,都有得不到的东西,这才有了贸易不是?” 盐巴有了着落,四福晋明显情绪也高了,话也多了。说林雨桐给的布好看,又说药特别好用,尤其是胭脂水粉,沐浴用的那一套东西,离不得的! 这位一向是豪爽,直言说,“……大汗去了我那边一次,夜夜都不肯消停……” 说的林雨桐跟着一笑,然后两人又凑到一块小声的嘀咕,不一时两人都笑出声来,引的人频频朝她们瞧。 两人浑若无人,吃吃喝喝的只管说她们的。 说着说着,四福晋就问了一句,“那要是按照皇后所言,辽东是否也有海盐。” 是!但是季节性很强,能自给自足而已。 这位四福晋就轻哼,“那是草原上的豺狼,是要吃肉的。” 桐桐只笑了笑,就问说:“我听闻内喀尔喀和科尔沁与之联姻颇频繁,还是要提醒汗王小心呀!这自来,内乱比外乱更糟糕。” 四福晋嘴角翘了翘,半试探的问了一句:“我瞧大明,民安兵也壮,辽东不收回来?” 林雨桐给对方斟酒,就笑道:“暂时的,地域大一点,小一点没关系,要紧的是,手里攥着的,都是稳当的!得把自己有的,先整理明白了,此时再动,难道不好?” 四福晋眼皮一跳,便不多言了!她总觉得这位皇后是话里有话。 年轻不意味着不懂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位台吉也不胜酒力,喝不得了。 这是要告辞呀! 成!顺势送客,安置在使馆。 等人送走了,林雨桐才看李夫人,“如何?” 李夫人就道,“臣妾陪的这两位夫人,一位是大福晋的娘家嫂子,一位是二福晋的亲妹妹。这两位夫人,都提了药。但此二人,都不是能做主的人,因此,臣妾话语里什么都应承,但其实什么也定不下来。臣妾觉得,她们盯着四福晋的可能比来做生意的可能大的多。” 林二姐回复说,“我这边陪着的,一位是那位台吉的夫人,话不多。另一位是大王子的乳母,看起来也是勋贵出身。这两人什么贸易上的事都没提,却打听宫里的公主可曾婚配。怕是有联姻之意!咱们大明,自来也没有联姻过……因此,我便自作主张,说是婚姻都已经许出去了。” 哦!是许出去了,早前已经说过,叫荣昌大长公主帮着张罗的。 林雨桐看了张宫令一眼,“去公主府催一下,把人选尽快定下来,赐婚的旨意低调的送到公主和男方手里便是了!” 是! 张宫令转身去办事了,林雨桐才说自家二姐,“事办的好,觉得是对的,只管大胆的拿主意便是。”完了又说李夫人,“夫人心思细,善于周旋,洞悉目的,继而做出判断,很好!接下来的日子,麻烦几位了!” 说着就看谷大娘,“叫大娘为难了。” 再看到伤害她们的人,能面色平和,把事情办的井井有条,殊为不易。 哪里话?!娘娘所做,是想大明不要再出现我这样的可怜人,我这点不自在,又有什么关系?! 挨个的夸了一遍,赏赐了一遍,才叫几个人出宫了。 回来就有些累,才说想去歇着呢,就听前面御书房又吵起来了。 林雨桐叫崔映月去打听,“看看又怎么了?好端端的,吵吵什么?是谁多喝了几杯闹腾呢?还是怎么了?” 崔映月给林雨桐脱了脚上的鞋袜,“您就是爱操心,瞧这脚,是不是肿了?” 那是你们给我缠的太紧了,“行了,少絮叨几句!歇歇就好了!” 崔映月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出走,这边才躺平了,她又回来了,“……阁老和军机吵起来了,为了鸡笼山和安南的!您歇着吧,去了也没用!王成说,吵不出眉目的。军机几位大人喝了点酒,声大了些,跟阁老拍了桌子。那边不肯依,说是军机的想法是放屁……这么呛呛,呛呛不出什么来。” 林雨桐就说她,“那你再去一趟,就说我找皇上,女眷这边提了一件事,挺要紧的,拿不定主意,叫皇上回来。” 是!与其闲磨牙,就是不如直接回来。 四爷几时回来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反正一觉起来,四爷是在边上睡着的。 半夜起身,到了半下午,可不就累的够呛了吗?穿戴着全套的家伙什,你就说累不累!平常人家待客一天,都累的不行,何况是这样。 别说自己累,就是四爷也累。 她悄悄的起来,从四爷的脚那头下了床去了外间,又落雨了,悉悉索索的打在芭蕉上。崔映月才要说话,她摆摆手,低声吩咐,“晚上清淡,小米粥两样小菜,小馒头,这就行了。” 嗳! 崔映月才走,四爷就在里面咳嗽了一声,这是醒了! “还能睡会子。”桐桐直接上去,拉了被子把脚塞被窝里,在床头靠着。 四爷抓了她的脚一下一下的揉着,穴位都对。良久才说,“军机想对安南用兵。” 这怎么好端端的,提到了安南呢? “跟蒙古做生意,许多东西还是要往海外运。安南的地位非同一般……” 林雨桐‘哦’了一声,这安南就是后来的越NAN。 不管是安南,还是越nan,这名字都是赐给他们的。 安南这个称呼,自唐永徽年间就在用了,当时设有安南都护府,隶属广州。 到了宋朝时候,宋辽之间战争不断,宋弱而辽强,因此,宋朝对安南的掌控就不如唐了!南宋册封彼为安南国!恰好这个期间,安南的李氏王朝,遇一雄主,屡屡来骚扰。两者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脱离。 不过,好似朱棣讨伐过安南,有这事吗? 四爷点头,确有其事!他也跟着起身,“有人说,成祖此次出兵,草率了些,这是忘了祖训……” 是说朱元璋那个《皇明祖训》? 林雨桐顺手从床头拿了一本,在上面翻了一会子,停在一页上,是这个:“……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自不揣量,来扰我边,则彼为不祥,或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 这个意思很好理解,大致就是说,周边的小国跟咱们隔着山海,偏居一隅。资源也有限,百姓也不会很听使唤。如果对方来扰边,那别客气,这对他们是场灾难,咱是惹不得的。若是对咱们没什么妨碍,咱好端端的就兴兵讨伐,这对咱们也没啥好处。 对征讨不征讨他国,这位操心的明太|祖给后人把规矩都定下了。 林雨桐也觉得,说人家是限山隔海偏居一隅,这是典型的大国心态。还是对周围了解的不够彻底。 那朱棣当时征讨安南,是安南又犯边了? 四爷摇头,“郑和下西洋,不拿下安南,不控制中南半岛,行的通吗?” 林雨桐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世界地图,心里便有数了,“这地方,近处是占城、暹罗、真腊等国,远一点的,像是苏门答腊、爪哇等国……” 是的!东南亚与西欧,商船来往哪有不从这里过的! 林雨桐从脑子里扒拉,“这不是已经从属国给降为属地了吗?设立了十三宣抚司,怎么?又出事了?” 出事了才是常态!今天这里闹一下,明天那里闹一下。你强的时候它比谁都乖,你弱的时候他比谁都狠! 林雨桐皱眉,当初主动称臣的是他们,纳贡也就是象征性的,一对鹦鹉都算贡品的时候,真就象征意义大些。然而只有他们纳贡吗?要不是赏赐更丰厚,他们能那么傻呀,主动给你送贡品? 她就记得,越nan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原因呢,是这些人想改名叫南越。南越自来也包括广东、广西,他们主动要改南越是假,要占了广东广西是真。南越没给它,把越nan这个名字给了。 反正来来去去的,一直争端就没停过! 海贸这事,本就大,加上蒙古的货物量,海贸的规模会更大,所以,军机提出提前清理路障,海陆相呼应,这想法也没错呀! 四爷觉得找错商量的人了,跟桐桐一商量,她没有第二种答案,一张口就肯定要说:打啊!怕个甚! 竖子不可与之谋,就是这个感觉了! 桐桐白眼一翻:“……”别以为你腹诽我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两更九千多字,字数是够的!总说忙完了就加更,事情总是突然就多起来了。琐碎的很!我尽量!肯定有空就加更。 引自朱元璋主持编纂的《明皇祖训》。 另:对于明朝皇帝的看法,对明末这些文人的看法,咱们见仁见智,我就不一一回复读者了!在这里我引用毛爷爷的一段话:明史看了我最生气。明朝除了明太|祖、明成祖不识字的两个皇帝搞的比较好,明武宗、明英宗还稍好些以外,其余的都不好,尽做坏事。特别是后期当上进士的,就没有一个干好事的! 第 540 章 明月清风(116)一更 明月清风(116) 京城里这几日最热闹的事就是:城外有个交易会。 南北货物,南边到海的那头,说是舶来品。北到大草原,各色的羊毛、皮子,还有那奶糕子,各色的毡毯。 尤其是羊毛擀出来的毡毯,不知道有多少人瞧着眼热。如今这天气,能御寒的都是好物。就说咱这屋子,屋里烧的再暖,那窗户隔寒不隔寒呢?再是窗帘,棉帘子,都不如这种毡毯。蒙古包上用这个做顶子,作为建材,人家轻便。但其实,保暖性应该不错!蒙古比大明的大部分地方都靠北,人家住蒙古包也能过冬,证明这东西确实是好。反正有钱没钱,都想换点皮子之类的东西。 有些妇人拿着自家制出来的粗布,过来换来了! 这东西做鞋的时候垫在鞋里面,是不是要比棉花暖和?尤其是冬天男人要出门,有一双暖和的鞋人不受罪呀!人说脚暖暖半身,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小老百姓奔着那实惠的!但稍微有些家底的,也奔着那些旱獭帽、鹿皮靴子、鹿皮做的大氅袍子,貂皮的大衣,还有各种的骨雕、牛角梳子牛角杯子,林雨桐最喜欢的是马鞍,各色的马鞍做的极为精致漂亮,她跟着四爷在里面转悠,像是木碗,给孩子买了一套,小小个的特别可爱。蒙古刀,瞧见了就买了,这从一定程度上也能看出蒙古现在的冶炼水平。 那毯子,林雨桐都叫人买了好几张,这是比较精致的,用白色羊毛做底子,用黑色或是棕色的羊毛做图案,浑然天成。 她买了不少,四福晋带着她的人,在南货和舶来品那摊位上,就移不开步子,东西都拉回去两车了,还在转悠。尤其是各色绸缎,什么样都爱的不行。 其他几位贵妇,除了这些绸缎,胭脂水粉,再又就是各色的干果蜜饯。 再碰面坐在一起谈的时候,林雨桐就说了:“……皮毛等物,是贵一些。但是大明地广人多,加上海贸,把包括漠南蒙古的这些全消耗掉,都不是问题。” “若是加上漠西蒙古呢?” 林雨桐心头一跳,如今的新jiang那一片,后来被准格尔占据了相当长的时间。如今那里四分五裂,但大多数地方还是被蒙古控制,早几年是蒙古察合台汗国,后来属于吐蕃人、哈萨克人,土默特人、叶尔羌人,还有汉人,混杂在一起,这里如今正混乱呢,四福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说蒙古有朝西扩张的意思吗? 她当时没言语,只点头道,“加上漠西蒙古也销的出去。”可这地界真不是你说收服就收服的。 对现在的蒙古而言,这边后金虎视眈眈,内部各个部落又不服,漠北是逮住机会就想咬你们一口,你又想跟西边开战,便是你疯了,可林丹汗没疯呢。 当然了,如果你能跟那边做买卖,那是你的本事。这不是现在自家要考虑的事情。 回去之后,她就跟四爷说,“这些女人手里有权利是真的,各个算计起私财来,都是一把好手。可心不往一块使劲,各自壮大自身的心思比辅佐林丹汗一统蒙古之心,要强盛的多。” 四爷摆手,“不要看着他们莽,就觉得心眼少!人跟人是一样的,谁比谁也不笨!这样的话,那位四福晋很不必告诉你,如今说给你听,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故意的!” 可故意的,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个蠢的,好利用的合作者,能叫咱们放松警惕。”四爷轻笑了一声,“蒙古是有动作,但却未必是对着西边去的!” 难道是跟后金? 不是!漠北蒙古骚扰的怕是有些厉害,后金卡着他以前的盐路了,它们急切的需要从咱们这里得到些什么。 林雨桐激灵一下子,“若是林丹汗跟漠北开战,后金不是有机会了?抄了林丹汗的后路怎么办?” 这林丹汗怎么想的?是跟大明交往的顺利,给了他胆子吗? 后金可比林丹汗麻烦的多,真叫后金再扩张,自家真的很危险。 说实话,现在是谁也别动,保持眼下的平稳是最重要的。 四爷这才低声道:“所以,一边要真的跟林丹汗好好做生意,但是另一边呢,该搅和的还是要搅和的。科尔沁狡猾,轻易不会上套。内喀尔喀可不一样,他一方面是不肯屈服爱新觉罗,另一方面,又不服气林丹汗……” 所以呢?内喀尔喀若是闹起来,不仅拖住了林丹汗的步伐,也把后金的注意力再次给吸引过去。 可怎么能叫内喀尔喀闹腾呢? “林丹汗多疑,锡尔呼呐克对内喀尔喀和科尔沁的态度比林丹汗温和。他主张对这两部笼络为主,以防止这两部彻底的倒向后金。一次这么说,没关系。两次这么说,心里就得犯嘀咕。三次这么说,真就得疑心锡尔呼呐克跟后金有勾结了。”四爷轻笑一声,“明儿再请客,带着锡尔呼呐克转转……” 锡尔呼呐克这几日,心里一直就不安稳。副使前后跟着,但从不多言,这是汗王派来的一双眼睛。 出门办事,这么做本也无可厚非。难道自己还会背叛蒙古? 在使馆中,他坐在这个书案的后面,对面坐着副使,侧面小板凳上坐着的是从大明逃出来的大明读书人,不知道是什么愿意流落到蒙古,他收留了此人,他便成了自己的幕僚。 原本叫什么,他也不知道,更没兴趣知道。反正他一直叫他老武就是了! 老武缩在一团,自从来了大明,这家伙就这个样子。话也少了,等闲也不露面了。 这会子他就问,“老武,你怎么看你们这个大明皇帝?” 少有的英才雄主之相!嗯!“跟之前的皇帝一点也不同!”锡尔呼呐克叹气,“之前,叫个小官小吏送上四千两银子,就是咱们配合大明的酬劳!但是这次不同,这次真拿咱们平等的在看待!这个变化,若是国弱,这还说的过去!可大明没以前富足,但并不弱……这么对咱们,所谓何来?” “……奴说句大胆的话。” 嗯!你说。 老武不安的动了动,这才道:“……从您回来说的那些,奴觉得,这位皇帝陛下,他的心里并没有把蒙古当做外人……” 嗯?没有把咱们当外人?这是为何? 老武嘴角翕动了几下,长叹了一声才道:“因着心里放着的,都是他的天下。” 锡尔呼呐克不可置信的看老武,“你在说什么?” 您听见了不是吗?这位皇帝一定在想着唐朝时的荣光呢!他要做天可汗! 副使嗤笑一声,朝外指了指,“滚出去!” 老武蹭的一下起来,然后利索的出去了。 锡尔呼呐克看向副使,“您有何高见?” 这副使就道,“什么天可汗,胡说八道。”他嗤的一笑,“我怀疑此人是满人的奸细。” 你这更是胡扯! “若不是后金的奸细,他何以不帮着故国,反而在其中坏事?!”副使说着,就轻笑一声,“你知道我今儿见到谁了吗?” 谁? “还记得当年逃走的那个满人吗?” 记得!他是追杀什么人一路从后金追到蒙古,单枪匹马,最后被逮住了,还没被审讯,就又被那人给逃走了。后来隐隐约约的传来消息,说是跟后金的大阿哥褚英有关。你见到那个人了? 是!那是一条汉子,一人一马一刀,杀了咱们十七条人命,我怎么会认错?“他跟一群人在一起,使馆里那些会说蒙语的小子,跟他都很亲热。”难道那么一个人,会背叛后金?我可不信! 锡尔呼呐克就问说,“见到他了?有如何?便是满人往大明派了奸细,跟咱们有什么相干?”提醒大明吗?犯不上!大明过于强盛,对自家并没有更大的好处。 “你身边的老武,跟他说过话。”嗯? 嗯! 锡尔呼呐克就问说,“你就是因为这个,说老武是满人的奸细?”胡扯!老武虽是汉人,但他全家被贪官所害,他恨大明尚且来不及。自从到了自己身边,尽心竭力,从没有出过别的纰漏,说他别有用心,全是胡扯。 这会子他耐着性子道:“副使还有别的什么发现?” “都说大明京城是个花花地方,美人比别个不同,可转了一圈,竟是发现没有美人了!” 风月场所都换了招牌了! 锡尔呼呐克皱眉,这跟咱们的大事有什么关系? “每年都有汉人带着汉女去咱们那里做生意,一个部落一个部落走,很多人都怀疑那就是奸细。可如今也没有这么去蒙古了,我就问台吉一句,大明的消息渠道在哪?” 什么? “大明的地图我看见了!就那么挂在大殿里,谁都瞧的见!台吉更仔细的看过,每一条河流,每个大些的山,都有标识!汉人的商队带回来的消息?没有!他们的路线都是固定的!那么请问台吉,什么人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大明?” 锡尔呼呐克的表情缓和了起来,“你怀疑……汗国内部,有大明的奸细?” 是!一定有!所以,我怀疑每个可疑的人,错了吗? 那倒也没有! 锡尔呼呐克看了副使一眼,“你先去休息吧!之后再见到这位大明皇帝,我会小心试探看看。” 副使出门直接就出去了,一出去就回头看了一眼,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抬腿就走。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从暗影里闪出去,朝后厨而去。 后厨的灶膛前坐的正是朱运仓,这小伙子进去就道,“……成了!”出运仓将手里的柴往灶膛里一塞,起身就走,成了就好,可算是能跟皇上交差了…… 第 541 章 明月清风(117)二更 明月清风(117) 都已经睡下了,结果王成一叫,四爷披着衣服又起了。出去了得有半个时辰,才又回来了。 “怎么了?谁进宫了?” 朱运仓。 “使馆出事了?”林雨桐皱眉,她对使馆以前招待人的那一套深恶痛绝。好似不安排教坊司的人□□,就像是安排的很不妥当一样。之前那位副使就嫌弃里面伺候的不是粗实婆子就是老妈子,怎么不见姑娘。她差点没给暴躁了! 这会子了,朱运仓又来了,她怕那些人趁着喝多了闹事。 四爷摇头,“又不都是蠢的,谁真犯这样的毛病。知道规矩改了,闹腾这个做什么?” 那来干嘛? 四爷就笑了一下,“小事而已!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林丹汗多疑。” 是你又给人家下蛆了吧!黑心肝的,不定又在算计谁呢?睡觉!睡觉!懒的跟你费脑子。 最近确实觉得累了,这个商队到底要呆多久? “不会很久!”四爷就道,“快了!你不是老念叨‘胡天八月即飞雪’吗?他们得赶在八月之前回去……” 哟!那还真不能耽搁了。 不能耽搁,林雨桐就约了四福晋,咱把该定下的事就白纸黑字的,定好。 我们可以提供你们多少盐,但是你得提供给我们多少羊毛。我们可以提供给你们多少布料,但你得提供给我多少马匹! 铁这一项,两人没谈拢。林雨桐也不可能叫她在这个事情上跟自己谈拢。自己唯一能跟她再谈的,就是药了。 而四爷呢,约了这位台吉去了火炮营。 这一去得三天,女眷都没带,只带着锡尔呼呐克隔和那位副使以及亲近的随从,直奔火炮营。 这是今年年初刚造出来的,一共才三门。 一声炮响,锡尔呼呐克便拿着千里眼站起身来了,这一下便平了一座山头。 他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跟副使对视了一眼。 四爷拍了拍锡尔呼呐克的肩膀,笑道:“皇后跟朕提了,你们不是想要铁,而是想要武器。不是朕不能跟汗王做这个生意,实在是大明所耗巨大,真没有多余的。” 这个话,锡尔呼呐克信,这么个要命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真要是布防上,谁也靠近不了。 “还有更关键的……”四爷低声道,“咱们海贸的船上,是要装备这个东西的。说实话,朕现在什么都缺。” 锡尔呼呐克点点头,这东西从锻造到运输,所耗极大!这位皇帝说话极为诚恳,这一算一笔账就能算来的。别的不说,只山海关布防这东西,就得需要多少呢? 山海关本就不好进,再有这玩意,怪不得大明的皇帝不急着收辽东呢,没必要。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足以给大明争取极大的时间和空间休养生息。 那若是如此,后金跟大明之间就暂时无战事了! 后金撬不开大明的大门,那很大概率上,都会朝自家出手。 所以,汗王想征漠北的事,怕就不成了。 从火炮营回来,蒙古商队行动更利索,跟很多商家谈的也特别快。都是陆恒主持的,他过来的时候就道:“臣觉得他们好似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回去。” 怕林丹汗在入冬之前被漠北用兵吧! “那是人家的事,不用管,咱忙自己的就行。”说着,她想起来问了一声了,“那几位夫人……事情办的怎么样?” 陆恒忙道:“耿夫人极为机敏,药的事,但凡涉及外伤药物,价格在三倍以上。且每年限量,不肯多给。李夫人精明,凡是涉及入口的吃食,不拘是地瓜干还是粟米,一粒都不往出卖。宁肯在别的地方价格低点,让利给对方,爷坚决不卖粮食。除了茶叶意外,只有几种菜干果干……没什么影响。谷大娘带着的那些孩子……什么苦都吃得,长着耳朵不带嘴,商队里的人不管说了什么,都能搜集起来。” 林雨桐点头:“此次还得辛苦你跑一趟,再把人送出大明的地界。在路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要有数。这个皇上会叮嘱你,且千万要记住。” 是!臣这就去见皇上。 蒙古商队来的时候声势浩大,但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货物自有商队缓缓给他们送。轻车简行之下,走的匆忙又低调。 锡尔呼呐克来辞行的时候,四爷和桐桐亲自给送到宫外。一路上四爷都低声叮嘱,“……知道你们要走,可也没想到这么快!朕是真不舍得像你这样的汉子!咱们虽相识时间短,但朕拿你当异性手足!但凡有难处,你只打发人告知一声,便是再难,千里万里,朕也不会不管的!朕时常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草原上的雄鹰,原来还觉得这梦蹊跷,如今再想,怕这当真是老天的暗示。这是你走之后,朕会想着你念着你……朕要是想你了,想来梦里也能变成雄鹰,飞去瞧你……” 林雨桐:“……”鸡皮疙瘩掉两斤都够炒一盘菜了。 可那边锡尔呼呐克却好似很受用,跟四爷肩膀挨着肩膀说话,眼圈都红了一般。 四爷一招手,就见一件极好的大氅被端来了,“如今天热了,用不上。可蒙古天寒,总有用上的时候,留着给台吉御寒吧。” 紧跟着是一双靴子,“才叫人给做好的!轻便就罢了,不透水也不怕冰,是海那头一个属国的贡品,成祖时候就送到宫里了,就这一块,说是冰海里一种海熊的皮毛。一直没舍得用,你这一走,朕又想不起该送你什么好……这东西你留着……” 这完了还有一把利器,“是朕亲手打造的,□□,留着防身吧!” 刚给了利器,又给一套软甲,“将军难免上战场,不求别的,活着比什么都要紧!上了战场千万穿着!哪怕有一天,咱们互为敌人,战场上相见,朕也希望这软甲能护你周全。” 林雨桐心说,就这几天没跟着你们,你们这关系是怎么渐变的!怎么就深到这个程度了呢?男人的友谊……这么简单吗? 反正人家就跟执手相看泪眼似得分别了,桐桐吃的饭差点没给膈应出来。但还不得不忍着各种不适,跟几位贵妇道别。 尤其是四福晋,“以后常来常往的,便是不能常见,可若是有需要的,只管打发人捎信便是了。” 四福晋哈哈就笑,“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你可不能不去。” 那肯定,“下次你带我去骑马。” 各种的肉麻,或是真情或是假意的,把客人给送走了。 林雨桐瞧了四爷一眼,低声问说,“到底给那家伙下什么迷魂药了!我瞧人家是真的!”欺负老实人,是不是有点不好。 爷也是真的! 你可拉倒吧!你现在就对我是真的!跟谁都不真! 胡说! 七拉八扯的,就是没把四爷的嘴给敲开! 回去给这次立功的都送了赏赐,可算是能歇一口气了。结果一觉给睡的深沉了,再起来连饭点都错过了!洗了脸出来,瞧见桌子上放着一盘乌红色的樱桃,各个都那么大,水灵的不行!她顿时来了胃口了,问周宝,“谁送来了的?” “从南边捎带回来的,品相极好。”是军垦产的吗?军垦的时间尚短,养不出这样的樱桃来,别是哪位大人破费了。 周宝喜咪咪的,“是从御前行走上出去的一位大人,做御史巡查去了,皇上写信叫捎带的,这才给捎带回来了。”这位大人一路急赶,因为皇上写的是私人的信件,说的也是私密话,说是皇后怕是有喜了,还没敢声张呢。你也不是外人,朕托付给你一件私事,帮朕办一下。 这不,这位大人赶紧给办了,星夜兼程的往回走!不仅又樱桃,“还有南边来的莓果,那东西一路折损不少,还剩下一篮子的量,这会子正泡着呢。皇上说用盐水泡着,多泡一会子再给娘娘吃。” 瞧,为口吃的,把人家给累着了。 周宝心说,这位大人且高兴着呢!能给皇上办私事,能提前知道皇上的私事,这是什么交情?回来就把他自己当皇上的心腹了,什么话都敢跟皇上说!甚至包括各个军垦里面内部管理存在的一些弊端,恨不能扒开了,全掏给皇上知道。 皇上留了一顿饭,亲自派人送回去,又亲自打发了太医给调养。有这么一位在御史台,只要站稳脚跟,瞧着吧,皇上有多一员大将。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把樱桃的核吐出来,低声问周宝,“皇上跟锡尔呼呐克是怎么说的?”那位也不是蠢的,怎么三言两语的,就把人给收拢住了呢? 周宝吭哧了一声,才低声道:“我听见王成大人和哈鲁大臣吵嘴……” 嗯!吵什么了? “王成大人说哈鲁大人不安好心,比试怎么拉着皇上一起呢?哈鲁大人说王成大人,那是男人间的战斗,跟别的不相干!勇士还是什么的……我再没听清楚了。应该还是比试了!” 比试了? 能比试什么呢? 林雨桐扔下果核直奔御书房,外面还有侯见的,里面刚好有人出来了,她直接就往里面去,把请安见礼的声音扔在外面,进去拉了点四爷就瞪眼:“你跟人摔跤了?” 没有!没有?没有才见鬼了!就说呢,这几天晚上总叫我先睡,说是有事要想。也是有孕初期,确实有些累,真给睡了!原来是身上伤了,怕自己瞧出来。 “就摔了那么几下?” 扯淡!摔的轻了人家能感动成那样?必是把你摔的不轻,你啥也不计较,人家才觉得你这个君王颇有容人之量。你是真有意思,啥办法不用你用这个办法?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自知之明这个东西——你值得拥有! 四爷:“……”从没发现桐桐的嘴这么刻薄过! 第 542 章 明月清风(118)三更 明月清风(118) 真给伤了!也不是扭伤,就是蹭伤了一大片。 “那是一员猛将!”林雨桐差点没被四爷给气死。 四爷赶紧把衣服整理了,我能不知道那是一员猛将吗?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吗?但显然,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乖!回去歇着吧!我这还一堆事呢!” 尽快回来! 知道了! 然后大家就瞧见皇后气冲冲的又出来了,再进去的人猛的一进去,看见皇上好似刚才在整理衣服,见了人还掩饰了一下。 什么意思? 不由的人不多想,对吧!反正皇后……很没有妇德! 可是这个很没有妇德的皇后,干了一件很有妇德的事,她——有孕了! 是的!忙完这一段,连着两个月的小日子都没来,太医正式公布,皇后有喜了。 皇后有喜了,天的喜事! 这边的喜事才一公布,又有两件叫人意想不到的事:第一,皇上当初提醒的防止水患的几个地方,其中一个被皇上料准了!睢宁附近,一百五是多里决堤,因提前疏散了百姓,沿岸的庄稼被淹没了不少,但没有人员伤亡。第二,祥云地震。皇上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方,说这几个地方都在山峦交汇之处,怕是多有地震发生。这个当时好些官员就不信,以为皇上是听了洋和尚的话。可皇上还真不是,把皇后做的一张大的羊皮纸拿出来了,上面都是根据史书记载,标注出来的地震点。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是山峦叠嶂。皇上又把近些年地震的地点标出来,说是地动有时候不是那么快就结束的。只要两地下面板块相关联,也许去年这一地地震了,过两年那一地才会地震。这只算是间隔长一些的余震。 这道理其实真不是很能说服人,但皇上便把这个事当大事。被圈出来的地方,不得不每天叫专人看着,可有地震的预兆。 结果恍惚着,说是井水浑浊了,家禽瞧着警惕的很,当地的父母官秉持着宁肯枉了,也别误了的原则,再加上当时都五月了,南边天已经很热了,在外面过夜也不会冷。那咱就去城里空旷的地方避着吧! 结果连着两天都没发生,到了第三天晚上了,地动了,房屋塌了半个城的,伤了七八个人,都是不怎么服管教的,总想着回去照管一下,结果被砸下面了。其他的都还好!房子塌了,就地取材就能盖,算不上多大的损害。各家的东西都是藏好收好的,只要家伙在,有个一两个月的过度,正常的秩序也就恢复了。 也就是说,朝廷准确的避开了两场灾害! 这如何能不惊喜! 然后各种贺喜的折子就一股脑的送上来了。 四爷跟通州那边回复说,京城其实也在地震带上。不过京城三面环山,能释放其能量,有大震的概率不大。又说这山川各个相连,别瞧着山陕两省跟京城隔着远,可其实都算是一个地震带上的。这连着几年,山陕两地地震不断,大震连着小振,这叫他对京城的情况就比较担心。说到这个码头,四爷就说,要么,就好好着手,看看怎么建造能坚固一些,抗震。要么,就推迟建造,或者建造一些临时过渡简易码头,省的劳民伤财。 江浙总督上了一道很长的折子,这折子来的比较迟,估计是四爷上次去的折子,叫这位总督大人懵了。读第一次,以为是弄错了。确认了再三,没问题,就是皇上亲笔回复的!再读一遍,还是比较懵!皇上看重臣子……尤其是封疆大吏,这很正常的!就是打发个人来,当面夸几句,这都属于常规操作!皇爷当年那是不管臣子的死活的,能叫内阁打发个人来,跟下面说句夸赞的话,那真都是三五年不遇一次,能遇到谁头上……那得看内阁愿意给谁说话了。 自己这个总督提的就比较突兀,如今被这一下子,依旧是突兀。他原本还想着,是内阁找不出人来了,拿自己支应事呢,可现在再去瞧,怕不是这样! 哪里是内阁提拔了自己,分明是皇上力排众议,把自己提起来的! 当时就有点后悔了,说要早知道是这样,就该给皇上上一道折子的。 如今再想提吧,可把满肚子里最贴心的话都拿出来,写了一份一份又一份,不行!还是不满意!皇上的感情这么炽烈,作为臣子,回复的若不更热烈,就是慢待君王呀! 这不是阿谀奉承,就是突然心里滚烫滚烫的!一边是皇后捎带来的东西,一边站着皇上给的太医。中间这桌子上,是皇上言语殷殷的话语。感觉不把心掏出来,这会子的亢奋的、激动的,甚至于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都该怎么发泄才对。 真不是矫情,真就是十六七岁,正是热情似火的年纪,遇上一美人垂青,叫自己写情诗都写不出那么浓烈的感情来呀! 怎么办?言语匮乏,咱拿真诚来凑!把接到折子之后的各种的情绪,包括做的事,都写上去,虽然有些记流水账,有些犯蠢,可胜在真实! 四爷拿着折子,面色平和,然后递给桐桐:“看,咱们这位总督是个实诚人。” 嗯!忒实诚了! 四爷把名字给记上,“明年调回京城吧!实诚人在富庶的地方不行,他玩不过那些豪门大户和富贾商家。”而京城,却需要一些实诚人,别替下面遮掩。 至于耿念秋的折子,怎么说呢? 四爷轻笑一声,给桐桐瞧了,“此人也得调回来!再不回来,下面的人都得以他马首是瞻了!”嗯!因为都知道,耿念秋跟咱的关系不一般,很多人办事难免就看着他行事!当时是乱局,需要这么一个人稳定人心。而今,人心已稳,四爷已经给下面换了三分之一的人手了,他再呆下去,不是利而是弊了! 反正,四爷的折子这一冲击,很多之前四爷无法知道的事,就这么摊开在了四爷面前。内阁关注的点,和四爷关注的点有时候是不一样的。 像是福建巡抚,四爷之前给批复的折子,说了福建茶的事,强调因地制宜等等, 结果这位巡抚上折子说,说是在福建许多百姓种植烟草的事。这些事,内阁看一眼就完了,最多说在良田上不许种植烟草,像是房前屋后,那这个谁也管不着对吧? 因着四爷在折子批复上,十分关切的嘱咐说,烟草对身子不好,你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可轻碰此物,莫叫朕为你操心云云。 结果这人回复了,说是他不敢不从,又见许多百姓,在烟草中夹杂别的东西,烟瘾慎重,更加不敢了。 四爷把折子递给桐桐,“看看……”上辈子叫你忙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冒头的时间比你以为的更早! 知道!宫里早前发现过罂||粟,万历皇帝就在用那玩意。、 林雨桐说着就拿了折子,一看就面色凝重,她是当真不知道百姓中已经有人在用了。 什么时候进来的? 四爷叹气,迄今应该都有六七十年了。葡|萄牙人在奥门,从那时候就开始了,“这几年,咱们不见属国进贡,你也没时间翻看《大明会典》,有时间你翻开一下,周边的属国进贡的贡品里就有这个东西,叫乌香……暹罗国,一年给皇帝进贡两百斤,给皇后进贡一百斤……除了暹罗过,其他的,像是爪哇,像是孟加拉,都会进贡。” 林雨桐突然反应过来,“那必然还是有人做这个生意的!税怎么算的?律院那边得删掉关于这个的税收,另外得加进来,种植这个,提炼这个,连同贩卖吸食这个,都是个什么罪过!” 两人晚上睡不成了,去翻老档案。发现在万历十七年,曾下过旨意,定|A|片每十斤税银二钱! 林雨桐点着这一条,不无讽刺的道:这是从海外商品征税的第一条律法吧。 应该是的! 四爷将东西推开,“转折的当口,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不是凭空来的!也不是突然之间,就泛滥的!” 一个个都习以为常了,那等到想控制的时候,必然是控制不住的。 瞧瞧,两人再怎么仔细小心,还是差一点出了纰漏。若不是这位福建巡抚,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事情,谁会在意? 这一件给桐桐敲响了警钟,再也不敢小看这折子了,往往真就是细微处见功夫。 便是这般的小心,结果转天,朝堂上又闹起来了。 一巡查御史巡查回来,带回来一百七十三个人犯,要求朝廷以证典型。 林雨桐吓了一跳,以为是出现窝案了。她急急的往前面去,站在大殿的后面听着动静。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带回来的一百七十三人,都是商人!且都是家资不菲的商人。 这些人干啥了?囤积居奇了?发天灾财了? 都不是! “……舆服之乱,怎可混乱若此?!” 林雨桐先是迷惑,而后恍然:哦哦哦!商人不能穿丝绸,不能穿貂绒。可后来,这不就执行的不那么严格了吗?御史弹劾,是他们穿了逾制的东西,使用的怕也是跟要求的不符。 再听下去,她就更蒙圈了,御史弹劾里还有一条,就是其中有一商人,不仅自己逾制了,而他自己开了成衣铺子之后,竟然擅自改动了服装的样式! 林雨桐:“……”我能说点啥呢?!满朝大臣都认为,创新衣服样式,是为不祥!只要是大明,衣裳样式就得这么一直下去,不许变! 四爷坐在上面,想想也知道得是啥表情,听着他们在那里扯穿啥戴啥,咋那么闲呢!皇上当的,比当爹妈还累!管了肚子不算,穿衣这点事,都成了大事! 她缓缓的退出去,坐在台阶上,抬头四十五度望天也解不了心中的惆怅!都不知道这么坐了多久了,四爷才下朝了,跟桐桐挨着坐在台阶上。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良久,桐桐扭脸看他:“……这皇帝当的,意外吧?” 呵!每当朕觉得朕能给大明当个好皇帝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盆冷水兜头就浇下来了! 第 543 章 明月清风(119)一更 明月清风(119) 舆服,你还不能说它是个小事。 没人去重视的话,这玩意只当看不见,其实也没事。 但要是有人一旦提出来,哪怕你心里烦的不行不行的,但也不能直接从嘴里说出‘这是小事’的话来。礼是什么?礼就是一国之本。自有周天子以来,礼就是治国的根本。 周朝礼制完备,天子几鼎,诸侯几鼎,士大夫又是几鼎,这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舆服,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而已! 而大明跟其他朝代比起来,在舆服上更重视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是从外族手里接来的江山。因此,他们致力于消除异族的影响,也是从另一方面宣扬他们的正统。瞧!咱们大明是这么来的! 所以,这又不仅仅是穿什么的问题,关键是不能伤害大家那种自豪感! 那怎么办呢?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朝廷发放制服。 官服当然都有,但是,也就是两套,还未必就合身。都是当官之初,朝廷给发的。之后再更换换肤,就得自己去做,价格不菲!尤其是官府上飞禽走兽的补子,那是绣品,耗时,那当然就更贵了。下面的很多官员,穷的那样,平时都不敢穿带补子的衣服,除非正式场合,这不是怕磨损吗?把那种不带补子的置办好,平时用纸画了补子贴上了事。 这在下面不是新鲜事! 不仅是大明如此,在大清也是如此!皇上说赏赐个黄马褂吧,这玩意是真赏赐,别处不敢有正黄色,对吧?!但是说赏赐的三眼顶戴花翎,那就是嘴上一说,档案上一记录!至于顶戴花翎,自己花钱去置办去吧。 死贵活贵的东西,清官置办起来都得掏家底。 由那个时候推想如今,为了不叫大家围绕着衣服的事你争我辨上仨月,啥正事都干不了,那唯一的法子就是破财消灾。 对的!破财消灾! 这皇上当的,也是无奈的很。 把内阁军机六部,都找来,坐在慢慢聊。 比如,从今往后,朝廷官员,朝廷给统一发放衣裳。春秋两套,夏两套,冬两套。这是常服!就是朝廷无大事,日常就能穿的!再就是礼服,一共三身,春秋一套、夏季一套、冬季一套,但因着平时不穿,所以,三年发放一次。礼服这东西比较繁复,上面绣这个那个的。除非大节庆或是皇上要求,平时也不穿。 常服主要是以颜色区分,一品是什么颜色,从一品的话整体颜色一样,但是衣领可以用别的颜色,以示区别。 再就是各个衙门,朝廷专门做胸牌,像是户部尚书,一品的绯袍,跟其他五部尚书一样,但是胸口可以用铜扣子固定胸牌,胸牌上有户部的标识。便是调任,你把胸牌交还,领了新的重新挂上,换牌子不换衣裳。若是升职,旧衣裳你想留着做纪念也行,送给同僚也行。若是降职,高品级的衣裳,最好就收起来。违制穿戴,得分情况给予处罚。 就是淘汰下来的官服,也不是浪费。咱不是说咱一品大员穿了绯色的,平民就不需穿了!穿是能穿的,只是别照着官服的样子做就行了。你把衣裳的样式改一改,换个其他颜色的领子,袖口和衣襟用其他颜色的布料给滚个边,也没把衣服给浪费了! 那么些样式给你们放开了,非得穿官服的样式吗? 制服这种东西,在哪朝哪代,你随便去穿,也是不允许的吧! 不是军人你能穿着军装招摇过市吗?不是警察你能穿着那制服四处晃悠吗?都不能,对吧? 如今这种境况,咱做不到那么彻底,说当官的跟百姓有啥不一样?不能说这样的话,作为过渡,那么从款式上彻底的给区分开来,叫每件官服出去,都得入档,这就不错了。 但就是一点,朝廷可以给发,但是不要想着什么好料子!绫罗绸缎?边去!就是棉布,细棉布!大礼服可以用好料子,三年才发一次,这个可以。但是一年四季的常服,颜色上有区分,但是布料上没有。 能接受吗?能接受就这么办,不能接受的话,那你们就拿出个大家可以接受的办法来。 军机表示可以接受,军伍一直就是这个规矩。内阁不言语,彼此对视一眼。觉得皇上这其实是避重就轻。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商人逾制!在于有人在改动‘礼’。 而六部里除了兵部跟军机是一伙子的,其他五部都不言语。他们也觉得皇上和皇后故意的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这里面不仅有‘礼’的问题,还有商的问题呢。 这一个个的,啥意思呀!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这么僵在这里了! 哪里有意见就说嘛,最烦这样的!半盏茶的工夫,谁都没言语,林雨桐就燥了,啥意思呀?对这个提议有不同的看法?还是死咬着礼不放吗? 不讲理了这是!她就问说:“咱们现在所尊从的礼,还都是周天子时候的礼吗?有些是,但有些肯定不是了!这不都是后来的君王该改动的吗?怎么了?别的君王能改,皇上改不得吗?”三两句问下来,还是没人带表情。她顿时就想拍桌子,手都抬起来了,想了想还是算了,朝王成喊:“拿个靠枕来,腰难受。” 众人:“……”怕咱们忘了肚子里是个金蛋蛋还是咋得了? 就是这个意思!别气我!真气我,回头我就肚子疼,按照你们的逻辑,只气坏了我,危害了龙嗣,是不是也够你喝一壶的。 咱有话好好说,对吧!不是实在没法子,我都不来这无赖的招数! 感觉像是挺着肚子在街上讹诈的孕妇,反正不咋要脸的感觉。这行为不咋体面,但咱的道理是对的:“……世上的事哪里有一成不变的?倒退回去,有丝绸这玩意吗?有这么多布料可以选择吗?有这么多颜色能来区分吗?没有!如今咱们用棉布,但棉布的织造也在不断的改进,对吧!就像是以前,做的那鞋子,穿三天,松的直往下掉。现在呢?各位都注意过吗?脚上的便鞋不再是那样了!咱们可以把棉布纺织的更加密实了。”这些老大人们呀,眼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桐桐就指了指坐垫,“瞧见了吗?这料子是咱们自己的毛纺……用从蒙古来的羊毛自己染色纺织出来的。”完了又指了指挂着的帘子,“瞧见了吗?那是土染,是四川当地的百姓自己做的。这也不许用,那也不许用,那你说,造出这些东西来,若是不用,用来干什么呢?若是把这东西换不成银钱,谁又会想着去变呢?朝廷这么忙忙碌碌,求的不就是今年百姓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明年一个月能吃上一次吗?”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总是说不通呢? 四爷拍她,咱别急,慢慢的说嘛!你没说到这些人心坎上,所以,怎么说他们都假装不懂。 说到底,这里面有个根子——抑商! 虽然之前总说不会再限制商人,可这种不限制到了什么份上,却是这些大臣没想到的。 他们觉得该叫这些去赚钱,但钱有了,社会地位必须得压制,若不然,便是乱国之本。 朱国祚特别耐心的跟皇后解释,“娘娘,该知道的,臣等都明白!可娘娘啊,您不知道外面的境况!说起来,如今是朝廷穷、百姓穷,但这些商人却一点也不穷。他们是随着风向走,那些太监得势的时候,这些人用钱买了门路,生意盘剥的比谁都厉害。后来太监不得势了,依旧能用银钱疏通门路,生意照做不误!他们眼里唯利是图,无君无国。迄今为止,他们手里还攥着大片的土地……这位御史许是有些小题大做,但是……朝廷说接下来可能会有大旱,下面就已经不怎么好采买粮食了!这些人把手里的粮食都压在手里,您说这是想干什么?户部必须留够储备粮食,以备平仓粮!” 听起来,这话好似也没毛病。 可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市场规律!大旱要来了,今年已经初现端倪!在这种背景之下,粮食要涨价,这是规律,“你们想以低价购入,损的自然是他们的利益。” 可若以市价,受损的就是朝廷。 瞧这话说的,平仓救的是百姓,百姓是朝廷的子民,不是商人的子民。你们不能因为对方不把这一份利让出来,就认为对方错了! 商人,若是没有可赚的,他们行的什么商呀! 官员低价买粮进来了,这是立功了,能积攒政治资本。你若有能力说动人家,真叫人家心甘情愿那么卖了,这是你的本事。你要有这本事,当然会给你加官进爵。 可你这不是呀!你就是要低价买,那边就是不卖!然后你以逾制把对方给逮了,押解京城。 为君分忧,心怀天下,这是道德要求。不是律法要求的! 道德无法制约你,于是,定你其他罪,总归是这种人就是坏人,杀了都不过分。 一个舆服背后,藏着的矛盾大着呢。 朝臣是要以舆服为契机,收拾这帮商人。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谈成的事,别说这些军机和内阁,就是紧随其后来的耿淑明,他也说,“小商有利而无害,大商有害而无利!臣以为,得重商,亦得抑商!” 林雨桐转着杯子没说话,耿淑明的话里,已经听出他的担心,担心商人做大,形成垄断。这叫人怎么说呢? 便是管控,那也得是行业管控!而你们涉及的舆服,是从身份上区别人家的不平等,这却是不可取的。 商量了半晌,商量不出个什么来!这些人各有各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顽固! 那就不商量了! 四爷直接下旨,舆服朝廷统一发放,今年秋天就换装。 这是施恩了!绝大多数官员那是喜大普奔,真的!衣食住行,人活着不就是这四样吗?吃的,在衙门有餐饭,还有禄米养家。住的话,朝廷给房子,便是下面的府县也一样,建一片小院子,土坯房子,能住就得!但这是不要其他费用了,到任就能住,还要如何?行的话,出差就不说了,便是探亲,也有驿站的。在驿站可以换马,可以住宿,这不是便利条件? 最花钱的就是衣了,如今一年还六身衣裳呢,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便是家寒的,也不怕没好的大衣裳挨冻了,朝廷发放的,可能不鲜亮,但绝对不会糊弄人。 棉布的怎么了?棉布的舒服呀!皇上皇后都是棉布的,咱穿棉布的怎么了? 上下一片,不知道有多欢腾。 对百姓的衣服,除了明黄色之外,其他的颜色一律不做限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吧,至于样式,只要不是跟朝廷的制服一样,只要不是你非要把元朝的服侍拿来穿一穿,都可! 但是呢,咱们还是提倡简朴,提倡简便。 宫廷一向是风向标,只要皇室不奢靡,下面便是奢靡也有样子! 对于那一百多个商人,四爷给予了特赦,不治逾制之罪,但该处罚的还得处罚,去农场干三年再说吧!可饶是这样,商户也感激!这边施恩了,回头就把商律单拿出来,士农工商各种人等来制定律法,在原有的基础上极度完善它。 限时三个月,拿个草案来。年底要颁布!之后逐步完善。 给你们每个人说话的机会,自己争自己斗去,爷不跟你们玩了! 甚至于,四爷把内阁调离了两个,此等事要紧,你们去帮忙吧!而后把耿念秋提前调回京城,充入内阁。而与此同时,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也被皇上放了进去,此人便是宋康年。 是的!谁也没注意过这个人。先是在新军,后来被放在军事学院,刚过完年那阵,好似被塞到参政院呆了半年,这会子怎么就进了内阁了! 当然了,宋康年不是内阁,他担任的是内阁行走。 好似是个跑腿的官!但真正靠近中枢的都知道,皇上怕是有大动作了! 是的! 可不是有大动作了吗?今年是泰平三年,不算第一年的恩科,三年一考,今年该科举了!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爷废了今年的科举题,没用八股题,改考国策。 大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觉得怎么样是对大明有利的。 这怎么能行呢?这不是把读书人的根子给毁了吗? 世情舆论都沸腾了!朝中有一些这几年被提拔上来的新锐,心中暗暗窃喜。可也有正经的科举出身,对这是极其不赞成的。 林雨桐都纳闷了,之前四爷还嫌弃麻烦,这会子怎么自己挑起来这么大的麻烦来。 四爷嗤笑一声,“比起他们给爷找麻烦,爷更喜欢给别人找麻烦!既然安生的日子不想过,那好啊!刺激的日子在后头呢!” 哦!懂了!防止别人找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先找他们的麻烦! 没毛病! 第 544 章 明月清风(120)二更 明月清风(120) 这几个月,朝廷震荡不断。 李信是参政院里,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个主事。 所谓的主事,之前咋弄的不提也罢,现在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主要得亲自去干具体事务的人,称之为主事。 相互调侃嘛,这官儿当的,一说主事就知道,这属于最忙的那一拨人。 李信就是这最忙的一拨人里的,要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自己不是进士出身。身有秀才功名,后来直接去了光启书院念书。去年年底的时候,给皇上上折子,这道折子被皇上瞧中了,开年就给自己调到参政院,这算是入仕了。 这地方,叫没进来过的人瞧着吧,那是相当有敬畏心理。来之前他也一样,可来了之后就会发现,这地方忙的没工夫想那些屁用也不顶的事。 早起迷迷瞪瞪的出门,挤上马车这就走了!在车厢里,一个挨着一个,鼾声震天。抓紧时间,能多睡一会子就多睡一会子。 到了地方,从车上一下来,赶紧搓把脸,到了衙门,冷水再抹一把,这就开始干活了。 跟值夜班的交接,然后开始一天的活儿。 岷县的折子,说是今年的暴雨多,山洪下来,冲毁了岷江的堤坝。这折子着急,贴着加急的字样,核实了确实是着急,然后得登记赶紧送出去。 送完之后就不归自家管了,只要保证当天折子批复回来,然后再给发出去才成。 他是属于新人,在班房里坐着的活,等闲也没有自己的!主要是跑腿,一会子去看一下昨天那个加急的折子在哪里被卡住了,一会子又得去问,看今儿这个折子是户部没过,还是工部没过,上内阁了吗? 于是,一整天就是这样的,来回的跑。 今儿也一样,到户部,户部几个主事一边忙着,一边嘴上还没闲着,“上折子了吗?科举皇上是要大动呀?这可怎么办?太讲科举出身不行,但不要科举出身也不行……” 那谁谁谁都上折子了,叨叨叨,叨叨叨,没完没了。 李信一句都不多说,把自己的活干完,立马就走! 班房里还有同僚抽那么一会子吃饭时间,都在琢磨折子。 上上下下,都是这个气氛。 边上的同僚问:“李老弟不上折子?” 李信还没说话呢,说话的同僚被另一个同僚拉了一下,然后不住的使眼色。那其中的意思就是:他不是科举出身,他上的什么折子!那就跟咱不是同一类人。 李信:“……”端着碗直接起身去一边吃饭去了。 入秋了,宫里各处的秋豆角秋茄子吃不完了似得,好家伙,今儿又有这两样,吃的有点不爱吃了,但是肉片还是不错的。 才转移了地方,又一同僚吃完路过,顺带还问了一句,“不着急吗?不上折子?” 没完了是吧! 李信三两下扒拉了饭,含混的回了一句:上! 不就是上折子吗?谁不会了?不过这折子上上去之后,谁留谁走,却又不好说了!皇上明显的是不想用那些腐儒了,你们一个个的上折子要是反对皇上,那大概说了,你得完蛋。 这世上的事,有反对的,就有赞成的!赞成的那些人里,别管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赞成,皇上就会用的! 因此,李信真写折子了:赞成此举的同时,还提议说,朝廷除了光启书院之外,还应该开始设立更大更全面的书院,每年八月都可招生。以后的官员可以换个途径选拔! 他陈述了他的看法,科举比之推举,是进步。但科举也已经用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能改进,选择一种比科举更进步的方式呢?同时列举了科举取试的弊端,洋洋洒洒数千字。 晚上的时候,这份折子就在林雨桐案头了!这些折子都得她先扫一遍。 那些坚决反对四爷,言辞里迂腐的那些,折子在红筐子里放着呢。而支持四爷,言之有物的,在绿色的筐子里放着的。 还有一个是白筐子,这属于跟风上折子的那一拨人。反对的不激烈,支持的也不坚决。 四爷这一下子来的,反正把每个人的立场都看了个清楚明白。 但从折子上看能耐吧,林雨桐给上面标注上甲乙丙丁。四爷用人的时候省力一些,大概知道什么人有多大的能耐。 李信上了折子就撇过手了,没几天,先是一个班房的两个同僚,被直接罢官了。 原因是朝廷在中枢清查,综合各自的表现,清理一部分人。 这个不是没缘由的,刚开始是刑部给事中解学龙上折子,说是军中文职官员太多,这是冗官,若不裁撤,无形中可多耗费两成军饷。 结果皇上却先从文官下手,说了,这也不是要裁撤冗官,咱们看能力吧!考察一遍,清理一遍。怎么查的也不知道,反正名单就给公布了。 每个班房都有被直接罢官的,以什么为标准的呢?这个怎么说呢?李信瞧了,这被直接罢免的,都是能力平平的人。这些人里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问这次考核的标准是什么。 李信便明白了,能力不行,偏还爱跟着蹦跶的,他们所处的位置,换个人谁都能干的,这一下都被替换了。 那这岂不是人手就不够了? 不是的!刚好,今年的科举不管乐意不乐意的,都考完了。立马补充了一部分新人就算了,从书院还选了一些。 紧跟着,各地的县令就开始有罢免了的!那些被罢免的县令,旨意还没传到手里呢,朝廷这边连继任的人选都给选好了。罢免了多少县令呢?反正皇上的御前行走一二百人,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哗啦啦的全都给放下去了。 接着,李信就接到通知,说是御前行走暂时出缺,从参政院调人过去,名单里就有他! 这次从参政院调了六十七人,六部的各种小官吏,又调走了数十人。 御前行走,整天在皇上面前进进出出的。李信可算是明白过来这么调拨的用意了,瞧!参政院调走这么多人之后,这不人又不够了吗? 结果皇上把六部里的一些官员,降职了!降职之后,放到参政院,以观后效。 这下六部又严重出缺了,又把知府知州一些官员,平调入京,入六部,做不得主官了。这算是明升暗降! 调走了地方官员,地方不是出缺了吗? 并没有!从军垦里直接调人,不能在军垦所在的地方任主官,交叉任职之后,马上就能上任。 反正所有的人都很忙。军机好似为了裁撤军中文职的事,很不愿意!皇上一直不表态,内阁却一力促成。皇上从参政院动,好似都只是为了堵住军机的嘴,内阁的配合度极高! 可谁知道皇上开了个头之后,谁都没想到的事出现了,皇上快速的将大明的官员调整了一遍。只动了一小部分,可一步赶着一步的,动的都已经满目全非了。 不用哪些人,用了哪些人,每个人在皇上心里都是有数的。 哗啦啦每天圣旨往下发,调整完了,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了,皇上动手了! 此时,朝堂安静了!特别的安静。 是的!被吓住了!罢免的都是没能耐也不敢反抗的,稍微一些刺头的,给调离了,暂时过渡去了!难处置的都放在眼皮底下了,一举一动皇上都看的见。能跟上皇上步调的,全放在要紧位置上了。 大家只看到皇上牵了一根线头,每一步都看似正常的调动,最后结果却是这样的。 耿念秋就是在这种气氛了回京城,且入了内阁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皇上,跟他想象的真的不一样。这是个一眼望不见深浅的帝王!怪不得儿子在信里对皇上多有推崇! 第一次见面,耿念秋不敢有别的心思,只能按照儿子说的,贵在心诚!他说,诚不诚的,皇上知道。 于是,他就特坦诚的道:“皇上此举极为高明,上下通达,是比什么都来的重要。可是,您也得提防!民间怕是总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这于您和朝廷,都未必有利!” 是啊!砸了人家的铁饭碗,辛苦十数年数十年读出来的书,你说没用了,人家能服你? 不能的!不定在哪里憋着什么招数呢? 文人之间的争斗,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随他去吧,四爷转移话题,问起了四川的情况。 李信来送折子,在门口站了半晌,听了半晌。 反正调到御书房行走之后,是更累了! 回到家的时候都不早了,跟着他的就只一常随。城外有院子,但是呢,要是回来的晚了,为了多休息,他还是回租住的屋子住。 但凡家里条件还可以的,很多官员都在京城租着地方呢。他的屋子,就距离皇宫不远。 今儿回来的时候,瞧着隔壁也有住的人了,他才要进屋子,房东周爷说说话了,“李大人,来来来!喝一杯,正好陈大人也在,我这正找不到陪客的人呢。” 不了吧!挺累的,吃个饭得赶紧休息了。 这周爷过来就拉人,“陈大人是我的故交了,你也总要吃饭!少喝一杯,无碍的。” 硬是脱不开人情,被拉了去了! 这位陈大人李信有印象,是翰林院的一位大人吧?叫陈仁锡?! 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才见了礼,落了座,就见一颇为貌美的姑娘跟着一妇人进来了,摆了酒菜。 李信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好像知道这位周爷是谁了!有为何这么好的房子,却没人租他家的。 自己也是愚蠢,什么都不打听,就给租下了!真的,搬来的时间不短了,也是早出晚归的,再加上人家的姑娘不随便给人看,咱也不是登徒子,看人家姑娘做什么。 直到此刻,见了这姑娘的容貌!他顿时就明白了:有个选妃的周姑娘,说是有‘天下贵人’之相。想来,就该是这家人了! 自己蠢了吧!怎么会跟这家人搅和在一起!他当时就一拍脑门,“哎呀呀!坏了!坏了!差事还没交代完,得赶紧去!看来今儿的酒是喝不成了。改天……改天我请!” 说着,不给主人和客人说话的机会,扭身就走! 随从追出去追了老远,李信才停住脚步,“今儿先别回去,走!跟我去城外。城里这地方不能住了,得重新找地方。” 到底咋的了? 李信摆手,只问随从,“你没打听那位周爷到底是干啥的?” “以前算命!后来……好似说是什么运道来了,买了现在那个小院。” 运道?怕不是运道!是他家闺女参选,哪怕没选上,也不会叫空手而回。宫里随手赏赐点什么,也够买个小院了。 “那个陈大人是怎么回事?” “周爷出门带回来的,没打听根底。”李信便不言语了,跟随从拦了马车,直接出城了。这一片都是朝廷的小官小吏的!自己人,能打听。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叫陈仁锡的,被降职了!朝廷新设了文史馆,调入文史馆做司库了。 明白了!只要不是太过要紧的人,得罪了也无碍的。 那边陈仁锡也呵呵笑了一声,“还得是咱们这些贫贱之交!要不然,你瞧瞧,见了咱们唯恐避之不及!” 您还是陈大人,您还是朝廷的官员,朝廷还管着您的衣食住行,谁会避让您呢?!没有的事!再说了,别管别人怎么说,“在下得谢谢您!” 是说夸他家女儿的事吧! 陈仁锡扭脸一瞧,当年的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当年并没有看错,这姑娘是有贵人之相。 他见过皇后,跟皇后比起来,这姑娘纤柔许多! 周姑娘缓缓见礼,口称‘先生’。 陈仁锡看了周奎一眼,低声道:“把门关上,咱们说几句体己话。” 行!好! 周奎叫内室的丁氏,“去看着门户!叫孩子留下,陈大人是她的先生,不妨碍什么。” 丁氏出来,低着头出去了。 陈仁锡这才又端详了周姑娘一眼,特别诚恳的跟周奎道:“说句出了门我就不认的话,姑娘端庄不输皇后,纤柔和顺胜过皇后多矣!贵人之相,在下绝非信口雌黄!叫我说,姑娘依旧是贵人之相,不曾改变。” 周奎一愣,“先生的意思是,我家这姑娘还有机会?”可皇上都说了,四十无子可纳妾!皇后已经有孕在身,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事。陈仁锡却道:“我之所以那么说,有三个缘由。其一,生子乃是鬼门关!意外多!” 周奎吓的激灵一下子,万万不敢说这个话!皇后其实是个好皇后,盼着皇后有意外,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周兄莫要误会,在下也无意诅咒皇后。抛开身份不说,妇人产子是否凶险?” 那倒也是! 陈仁锡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皇后太过强势!而今需要这么一皇后,皇上自然处处让着!可等朝局平稳了,这么一个皇后,皇上又能忍让多久?帝后不合,如今亦是可以欲见之事!” 嗯!周奎没有言语,这话也有些道理。 “其三,色衰而爱弛!便是再不爱色之男子,时日久了,也总盼着有新人!只看,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周奎看了一眼眼睑垂着始终没抬起来的女儿,问说,“要不你去里间呆着。”这姑娘还没说话呢,陈仁锡就道:“我倒是觉得姑娘这样甚好!若一味的自持,便是有机会也把握不住!” 周奎就变了脸色,他并不想叫女儿去做自甘下贱的事!若宫里选人,有机会当然要去!可若宫里不选,再想凑过去,那风险太大! 陈仁锡哈哈便笑,“周兄,之前说的三点,那是没人动皇后,皇后将会遭遇的!可你怎么会觉得没人动皇后……”说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皇后明为贤后,可其实乃是一妖后!其为李贽后人,而李贽又为何种人呢?他乃是离经叛道一妖人!” 周奎给吓的,这话不敢说,可不敢这么大声的说! “不敢说怕什么?”陈仁锡端起酒杯,连着三杯酒下肚,便道,“耿家有人入了内阁,呵!世人只知道耿家与林家为姻亲,却不知道,当年跟李贽关系好的是耿家二爷。耿家家主曾官居要职,最是厌恶李贽那一套!因着李贽,耿家子弟一分为二。当年,便有耿家子弟将李贽拦住,请了帮闲要拿了他!若不是袁中郎从中作保,他早就身首异处了!人家为何那般对李贽,不外乎是他行为不端,常出疯语!那些离经叛道的东西,皇后却诱导皇上引为国用?此为公心乎?我等读书人,读书为何?匡扶社稷,报效君王。君王若有错疏,当如何呢?死谏,我是不赞成的!而今这般情势,非得清君侧不可!” 得叫世人知道,错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后!是皇后似忠而实奸,假公而徇私! 读书人何其多,自来也没有能拧得过读书人的!世人说皇后好,那是被皇后所蒙蔽了!读书人读那么些书,皇后那些伎俩骗尽天下人,也休想骗的过大家! “周兄,家有凤雏,它朝一飞冲天,不可忘了今日呀!” 周奎胆颤心惊,“您过誉了!您看的起在下,那是在下的荣幸。” 见喝的多了,把人安置在偏房睡了。周奎回头看向灯下的女儿,当真是茅檐草舍,也挡不住这孩子的光芒! 他过去缓缓的收拾了桌上的酒具,心里却在思量:清君侧,除妖后,行的通吗? 第 545 章 明月清风(121)一更 明月清风(121) 说实话,四爷这次的事干的,招人恨吗? 忒招人恨了! 桐桐就打个比方,“就像是有人废了我的功夫!”功夫是我立身的根本呀!谁要废了我的功夫,呵!等着吧!我憋着劲也得咬死他! 想想人家读书人,三五岁启蒙,一直考到四五十岁都是正常的!有些人考到四五十岁考上了,这算是好的!可更多的人,是皓首穷经一辈子,啥也没得着。要是啥也没有,那至少也是个叫人尊敬,甚至于敬仰的人,都知道那是个秀才公、举人公,这就是价值呀!再不济,那走出去,家人也跟着受益,说这是耕读之家。 现在呢,赖以生存的,引以为傲的,全被打碎了!那你就说恨不恨吧,那一口牙要是能咬人,四爷怕早被咬的遍体鳞伤了。 四爷就笑,“你的功夫要是废了就真的是废了,动不得手了!但是读书人,你否了他,他就不是他了?错了!他们只要觉得他们还是他们,就什么也变不了!要紧的不是咱觉得他们的功夫无用,而是百姓都得知道,他们的功夫是无用的。”所以,接下来,朝堂上清净了,想办大事,掣肘的少了。可问题,全在朝堂之外了! 他们肯消停吗?你都知道要是谁废了你的功夫,你得憋着劲找回来。何况是这么一拨人,他们觉得抱团的力量很大! 所以,必然是不肯消停的! 就看从什么地方下手了! 林雨桐扭脸看他,这人必是早就算计到了。 四爷看她,“想知道这些人接下来会怎么办?” 嗯! 四爷的手在桐桐的肚子上一点一点的,“他们八成会把矛头对准你!” 哦!这个桐桐一点都不惊讶,自来也没有皇帝错了的!反正亲近的大臣是奸臣,伺候的太监可能是阉患,宠爱的妃子可能是妖妃,同理,皇后也可能变成妖后。 孩子在肚子里动了动,桐桐换了个姿势,“说到底,是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胁迫帝王。” 是!就是这么一码事! 桐桐便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与其叫他们把矛头对准我,就不如给他们引导一个更有利于大局势的方向。” 聪明! 四爷不由的乐出声来,皇位便是给桐桐坐,下面这些人也玩不出花了!真不是小瞧他们,桐桐便是揣着崽,那格局气魄也不是他们这些读迂了的人能比的! 他跟桐桐推荐了一个人:“李信,刚调到御前行走,回头有事你安排他做。” 李信?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四爷:“………………”桐桐这粗疏的劲儿,永远在刷新四爷的下线。他问桐桐,“知道李岩吗?” 知道!我手里攥着红娘子,怎么会不知道李岩呢?!这位也是李自成的军师,有文武之才!据说是出身官宦之家,如今没有李自成这样的反贼了,她以为像是李岩这样的人该继续做他的公子哥呢! 怎么了这意思?此人跟李岩有瓜葛? 四爷:“…………”是的!这两人瓜葛可太大了,“李信就是李岩,李岩就是李信!名字是后来改的,原名人家就叫李信!”就像是你把宋康年总当成宋康年似得,其实人家留在历史上的名字叫宋献策!献策,懂吗? 桐桐整个都是懵的,李信就是李岩吗?不对!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人翻腾出来呢?红娘子是不是跟他匹配真的没那么重要,喜欢红娘子的人多着呢!抢不到手的!他出身官宦,要一直是宦官子弟,他的家里也接受不了红娘子的。 四爷:“…………”谁管李岩娶不娶红娘子了。事实上人家李岩娶妻汤氏,明史里的原话是:会绳伎红娘子反,掳信,强委身焉!正史虽然不都是可信的,但你算算年纪,李岩能没娶亲吗?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未必就不是真的!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话呢?李信真被掳走的吗?那倒也未必,很大的可能是李信为了保全家人散布出来的。跟你以为的侠女书生的风花雪月,真没关系! 林雨桐:“……”是这样的吗? 难道不是吗?你现在也认识红娘子了,李信当差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纰漏,各种狂悖的事他们做的出来吗?事实上,两人都是很正常的人。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才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嗯!算你有理!但:“你横不能是为了给我凑齐造反班底就把人给挖来吧?”没人可用了吗?干嘛一定得是他!我怀疑你故意内涵我! 谁故意了!等我知道这是谁的时候,我啥心情知道吗?我一度怀疑老天爷是故意给你班底就是为了造我的反的!这不是撞来的吗? “去年年底,书院里的学生上折子,此人的折子是难得的言之有物的!他不止只专注于一事上,是那么些学生里,难得有大局观的人。”更巧合的是,“林家老爷子极其看好此人,曾一度想举荐来!”是许了学生可上折子,林四相才把要举荐的话给咽下去了。 就这么着,把人调到参政院。真就是一个小小的主事,可就是这么一个小主事,抓住机会上了折子,提议改革科举。 然后顺理成章的,就被调到御前行走! 可更巧合的是,“此人在城里租了房子,你猜租了谁家的?” 谁家的? “周奎!” 周奎?林雨桐眉头更皱了,“他……崇祯的岳父?其实这位周皇后在史书上的名声还不错!” 四爷讥讽的笑了笑,“只要没被废,没大过错,哪个皇后到最后没落个好名声呢?” 林雨桐:“……”这话也有理。 “况且,此一时彼一时!”四爷叹气,“有人觉得咱们做的是对的,可也有依旧觉得,那些读书人是有道理的!”认为读书人没错的百姓,难道都是坏的? 那不是!就是因为得叫百姓认清楚这些人,继而认可朝廷,这不是才想法子跟这些人周旋吗?要不然,叫李自成和张献忠带着人,直接把人拿了不就没事了。 “况且,那周奎蠢吗?”一点也不!“他是知道,把他家闺女坑惨了。”那样的流言,成了那场纳妃风波的牺牲品,“在他看来,他要么就回乡,谁都忘了那一茬事!要么,就在京城,搏个前程。你想想,一个带着妻女出门算命的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算是坏人,但绝对不算是个踏实的人! 他若真会算命,就该知道,命数变了,哪有什么所谓的贵人不贵人!如今看他那样子,显然,他不会算命,他也知道他不会算命,可他就是在算命。 这不是行骗?说行骗言重了,他这属于那种在江湖上混饭吃的。 四爷从心底里是最讨厌这种四处流窜不肯踏实劳作的人了!所以,别管史书上对这周氏和周氏的娘家怎么记载的,在四爷看来,就不是一户踏实人家! 这么一户人家,选取巧的法子,意外吗? 好似也不意外! 林雨桐叹气,有些事变了,人的轨迹就变了。 四爷的面色比林雨桐还复杂,“记得那个陈仁锡吗?” 记得!就是他夸了周家姑娘!但其实,林雨桐觉得,人家见寒门的姑娘长的漂亮,真要参选,那模样自然能选上。别管是做了王妃,还是在宫里做了才人,不管哪种,都当的起贵人吧? 因此当时听到那流言,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就跟认识的人碰见了,一个说你家闺女长的真好,将来能得一贵婿。那个说你家儿子一看就聪明伶俐,将来一定能为官做宰!听过了就忘了,除非十多年后,有闺女的人家真得了一贵婿,有儿子的人真的做了宰相。这个时候再回头去看,难免说一句:那谁谁谁说的可真准! 这是由果推因,是因为周皇后成了周皇后了,所以客套话才被当真的。 林雨桐要是因为这个,就把陈仁锡怎么着,那这心胸未免也太小了些。 是啊!你没想把人家怎么样,人家反过来要拿你怎么样,“这个陈仁锡……”历史上不是无名之辈,相反,因为魏忠贤之流的存在,他是留下不错名声的人。 可现在,他这样的人,甚至于更多的,不算是坏人坏官的人,都要站在对立面上了。 但不这么做,又不行,“这个时期,天灾不断,为何大明朝廷还能存续这么多年呢?因为所有的天灾,都可以推给阉党!是他们不好,所以才降下了天谴。如今,没有来背锅的人,天下对这些天灾的看法,将成为施政中最大的障碍。” 所以,在针对这个事情上,这个李信就特别合适!此人擅于使用舆论,像是‘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这样的童谣,还有‘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的口号,都是李岩亲自操刀,派人在民间散布的。 四爷跟桐桐细细的说,“事情真就是巧了,把手里的人捋了一遍,再找不出第二个像是李岩一般合适的人了。”真就跟这些人天生就该给你用似得! 把林雨桐都说的狐疑了,然后又有点得意:瞧!我们的气质就是这么搭!不管多少阻隔,都能胜利会师! 得意完了,她觉得她好像把哪里忽略了,“……周家就算是想投机取巧,可凭啥就笃定一定有他们家的事呀!”真废了自己,他家就笃定他家的闺女能做皇后?就因为‘贵女’的预言?真要靠预言,转眼能造出数不清的预言来!这家还有啥是我不知道的? 四爷:“………………脑子不清楚的人办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睡觉!” 这个说法,桐桐想了想还是接受了。但第二天早起,梳妆的时候,平时沉默的梳头丫头突然话多了起来,“娘娘……您看您眼睛长的多好看……您看您这皮肤多白净……我都没见过比娘娘更好看的人……”林雨桐:“……” 第 546 章 明月清风(122)二更 林雨桐对着镜子,摸了摸脸,哪怕怀孕了,她也笃定她保养的很好! 但是,木讷的丫头,蹩脚的吹捧,林雨桐叹气的说这丫头,“要夸娘娘贤良淑德。” “娘娘贤良淑德,也好看!” 林雨桐:“……”好了!我笃定你不是要害了我!想害我的人在外而夸我貌美就行了,不用夸到我而前来,叫我心情瞬间好了一些。 头发梳好了,能用饭了。 崔映月端了大枣粥来,“娘娘,用这个吧!您本来气色就红润,可得坚持。别的就罢了,早上这一碗大枣粥您必须得喝!您瞧,今儿您这是又红又白的,多好看……” 林雨桐:“……”夸点有技术含量的!就一碗粥,瞧这给说的。 吃了饭,漱了口,要出门了。 边上的人马上拿披风,“外而起风了,今儿院子里的水瓮上,都一层薄薄的冰……这件披风厚实,颜色也好看。这红的多亮眼的,可衬人白了。” 呵呵!行吧! 从后而到前而,先碰见崔尚仪,崔尚仪说,“今儿这首饰真衬您。” 书房里说话吧,往前走了几步,碰上周宝,周宝马上道:“您快去瞧瞧,皇上养的那盆绿菊开了,这花也就配您来赏!” 一脚迈进大殿,等着的大臣不少,王成过来搀扶她,“娘娘,您快里而去,这里有风,吹皴了皇上罚我了。” 林雨桐哭笑不得,“皇上是不是下令了,每天必须夸我几句!皇上逗你们呢,怎么还当真了?!”知道!知道了!不如人家貌美,我也没跟人家比貌美呀!干嘛呀! 跟着伺候的人只笑,并不回这个话。 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没趣儿找趣儿呗。 忙开了,这点事就扔了。林雨桐问王成说,“皇上见谁呢,里而静悄悄的。”最近一直不咋安静,律院为制定律法的,常不常就把官司打到了御前,听见吵嚷不奇怪,这一安静才奇怪呢。 王成低声道:“蒙古的消息反馈回来了!陆大人和朱大人正在里而而圣。” 陆恒送蒙古商队回去,返回来了? 是!“听说,林丹汗对锡尔呼呐克台吉多有试探!锡尔呼呐克台吉认为内喀尔喀和科尔沁,当以拉拢为要!否了三福晋要给大王子与咱们联姻的想法,他建议若是联姻,当联姻科尔沁。结果,林丹汗斥责他的心不是向着后金就是向着大明……据说当时林丹汗喝的半熏,这话是喝的有些多之后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雨桐嘴角勾起笑了笑,低声道:“这是好事!” 是!皇上被摔的伤成那样了,都咬牙忍了,这可不是好事吗? 林雨桐打发她,“去忙吧!轮到那个李信送折子的时候,你打发他过来一趟。” 李信真就在御前行走没半个月,啥东西都没摸清楚呢,今儿来送折子,折子被王成给接了!这人非同一般,一般人可不敢得罪他!此人不是一般的内侍,不伺候皇上吃吃喝喝那一套,帮着皇上处理的都是公务。 他接了,说叫自己上娘娘那边去。 行吧!那就去吧! 门口站着的是个女卫,目不斜视的!他拱手道:“大人,在下奉命前来,可是有何差遣。” 请稍等! 然后李信就被请进去,是皇后要见自己。 娘娘千岁!给皇后行了礼,被叫起,他不敢抬头去看皇后。 皇后却很温和,指了指一边的凳子,“不用拘谨,坐下说!” 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林雨桐从桌子后而起来,坐到了榻上,说李信,“天大的事情,得学会先坐下!”不着急,不惶恐,多大的事都能过的去的。 李信只得坐下,屁股挨着凳子的边,谢恩之后等着皇后说话。 林雨桐直接问说,“听说你在城里租了房子?” 完了!李信蹭的一下站起来,他就知道,沾染上那家人绝对要完蛋。这边刚要张嘴辩解,就听皇后就又说,“别紧张,不是问罪!是有事安排你去做!还非你不行!” 非得我?李信抬起头来,对上皇后的眸子,竟然发现皇后说的都是真的。 这是要我干啥呀? 皇后又指了凳子,他才忐忑的坐下,接着,皇后的声音极小的说了许多话。越说,他的而色越郑重。越是郑重,他越是认真。直到听完,他才肃容起身,“您放心,臣知道怎么做了。” “少不得你这几年得受些委屈!跟你同期的,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放下去做一地父母官。而你得一直留在御前……” 臣不委屈!臣知道臣做的是多大的事! 那就拜托了! 臣岂敢辜负? 留的时间不算长,把话说清楚了,就叫人出去了!李信出去什么也没说,更没有等着见皇上。王成摆手,他就很自然的退出去了。 事处理了,林雨桐才说要去后头,毕竟如今这月份,还是有些尿频。没事她也不爱上前而来。 可才要走呢,御书房那边又吵起来了。 各自拟定的律法,有一些条款,是他们内部协调不好的!属于支持的和反对的一样的多那种。那怎么办呢?叫皇上来定吧! 其实,像是一些商律,量刑这些,争执反而是最少的! 可对于有些东西,争执极大! 她往出走,问说,“今儿又是为什么定不下来吵起来的。” 不等人回话,林雨桐就听出来了,是为了‘骂’人入刑的事。 是的!对骂人,大明律极其严苛! 严苛到什么程度呢?比如,一个陌生人从你身边经过,大夏天的穿了一件厚衣裳,你觉得他脑子有毛病,然后嘀咕的骂了他一句傻×。 坏了!这属于犯法!得笞十下! 若是对方被你骂了,很不忿的回骂了一句。 那也坏了,你俩都犯法,一人笞十下。 陌生人之间,都是如此的严格。 要是亲人之间,那更是如此!比如家里的大爷、叔叔、姑姑、姨妈这些亲戚,你出言不逊,笞六十!要是真打的话,这得皮开肉绽了。 这属于不直系的亲属之间。 这要是关系更亲近一点的,比如,哥哥姐姐,这种比你大的,你敢辱骂?笞一百下!尤其是对嫡长的大哥,别说骂人家打人家了,就是你斜眼看人家,告到衙门也得治罪的! 要是敢骂父母,这罪过更大了,这属于十恶中的不孝,跟谋反罪等同,杀你没商量。若是跟父母顶嘴,这叫忤逆,下大狱处绞刑的也有。便是父母去自辩了,说没有这事,那你也得在牢里呆着,等到哪一□□廷大赦天下,说不得你还能出去继续过活去! 而儿媳妇辱骂公婆,跟子女辱骂父母一样,等同罪过的! 但是呢,有些人骂人是不用有负担的,也说不上来是罪过!哪些人呢?读书人! 真的!读书人骂人叫骂人吗?人家站在朝堂上骂的同僚恨不能撞柱子,骂的皇上直擦脸上的唾沫星子,又有谁说过骂人是犯罪吗? 没有吧! 这个骂人不获罪的前提,得有两个:第一,你不是升斗小民。第二,你没有出口成脏。 骂人骂的引经据典,这就不算是骂人。 如今争执的就是这个!一个说,骂人若是不治罪,那这社会风气得坏了。另一个说,骂人入刑,太过于严苛。这样的罪过,诬陷的成本太低,往往律法成了迫害人的工具。 各说各有理! 那怎么办呢?只能把骂人打架家庭矛盾这些,归纳到一块,归治安事件,而不是案件。对于仁义礼智信这一套,不能摒弃,该惩罚还是得有惩罚! 比如,骂人了,闹的厉害了,在城里的居民呢,就去扫大街,洒水,清扫市场。根据骂人的严重程度,从最低的三五天,到最高的三月。而不在城里的这种,大部分是宗族在管!以后,得淡化宗族的力量,若有告的,那就在村里,铲一铲路边的草,给鳏寡孤独挑水搂柴火。罚嘛! 得叫大家都知道,这事不对,不值得提倡。但也不能说,动辄就能要了人命。 至于孝道这里,得把住最底线的,子女不赡养父母不对,但父母不养育子女,这也是不对的!尤其是得把父母或是祖父母,溺婴和遗弃婴孩,纳入犯罪!这不能等同于治安事件。 林雨桐听了一耳朵,觉得没毛病! 结果第二天,宫门口就有一群狂生,引经据典的在那里反对,反对的点主要有两条:第一,父母不养子女,那子女就能不养父母吗?此为大谬!父给骨血母给肉,这般的恩德,非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不能报也!怎能只因为父母不养,就不孝顺父母呢? 这个话很多人支持,百姓中支持的有很多!比如养不起孩子,孩子寄养在寺庙道观里,那孩子大了,该养父母吗? 朝廷的意思是不用养,那这怎么行呢? 第二,孝道的底线是子女赡养父母,可只赡养就够了吗? 子曾经这样的教导我们: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这话啥意思呢?就是说,我们现在所说的孝道,就是能养父母。可只养就可以吗?狗啊马的,你不也都能养吗?若是对父母没有尊重,若是对孝道的底线只是能养老,那养父母跟养那些牲畜有啥不同呢? 从而得出结论,朝廷制定的这个律法,还是有问题。林雨桐:“……”她觉得她和四爷得被大明给磨死!眼下这个情况说明什么呢?说明他们跟大明读书人的拉锯战,从这个时候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 547 章 明月清风(123)三更 桐桐是个耐的住磨的性子吗? 拉锯战可以,但是你来我往的拉扯,这不行! 你拿了锯子来,我得拿斧头砍,这才是我的性格。 她背着四爷,让王成叫了宋康年:来来来!宋先生,咱俩合计合计! 宋先生小小的躯干了,藏着大大的坏主意。 循规蹈矩这件事,宋先生……其实也不咋喜欢! 被皇后一召唤,宋先生立马蠢蠢欲动:“娘娘,您说想怎么办?!” 林雨桐先跟宋先生讲道理:“……律法是行为底线,不能总把道德和律法放在一起捆绑!外面那些狂生,就是把道德和律法放在一起了!百姓们区分不了这个是非曲直,容易跟着盲从!” 懂了!就是跟他们去讲道理嘛! 对!就是得去跟他们讲道理!但是道理这个东西,你得看怎么讲了!关于孝道的道理,讲一百年都依旧存在争论!可不能因为争论,就耽搁的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吧! 宋先生表示明白了,“您放心,最多三天,就没人来跟您再讲这个道理了。” 林雨桐点头,“尽量温和一些,打人还是不对的!” 您放心,打人这么低端的东西,咱们怎么会用了!讲道理这种事,越讲道理的人,跟这种人越是讲不通道理!他们不是真的想讲道理,而是为了讲道理而讲道理! 那臣也会很乐意跟他们去讲道理的! 隔了一天,那些要讲道理的狂生还在,结果很突然的,涌来一群男男女女来,哭天喊地的叫嚷着,“青天老爷做主哟!青天老爷做主哟!” 闹哄哄的人群不闹了,就见中间挤进来一个穿着朴素,但却风韵犹存的妇人来。 这妇人一来,就扯住叫嚣的最凶的那个狂生的袖子:“青天大老爷,您给小妇人做主呀!” 这狂生红了脸,拉扯了袖子,“这位嫂子,在下不是官老爷!” “是官老爷我还不去呢!”这妇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官老爷断的不公道,今儿,我就是来,在宫门口,叫明白事的读书的老爷们,帮我断个是非曲直!小妇人实在是冤枉呐!” 一听说当官的断案苦主不服,那可不得来劲吗?聚集了这么多人,那咱今儿这么多人,还辩不了个是非曲直吗? 边上不知道啥时候挤进来不少看热闹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还有明显是西北那边的,叫嚷着:“读书人能断官司,就能当官嘛!这么多人认的官,那皇上咋能不认嘛!文曲星老爷,帮着断断!” 对嘛!断断嘛,咱们都还没见过断案子的呢! 那就……断断? 对!断断! 还有人贴心的给搬了椅子来:来来来!请咱们这些读书读的可明白的官老爷,坐下断案。 这一坐下,坐北朝南一看,好家伙,好似看热闹的人比往常多出一倍都不止。 这人轻咳一声,说那小妇人,“说吧,什么冤屈,一一道来。” 妇人未语泪先流,指着一个娇俏的小女子,斥责道:“这就是我那亲闺女,她不孝顺呀!” 不孝!这可大不该! 周围人跟着喊:对!不孝就是大不该! 就见那小女子一身月白的衣裙,娇娇弱弱的,“青天大老爷,您明鉴呀!不是小女不孝,实在是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呐!” 再是一言难尽,她是否是你的生身之母? “正是!” 只要是你生母,自当尽孝,这有何难断的。 “是啊!老爷!”那妇人就道,“我生她何其艰难!生在大雨里江岸边……真真是差点丢了命呀……” 是!母亲以死换儿生,不外如是! 听的人都跟着不由的唏嘘了起来。 那女子却抬起头来,泪盈于睫,“……这位老爷,您不可听一面之词!这十数年的是是非非,您容我慢慢说!” 哼!看你如何狡辩!只你母生你这一点,你就辩无可辩! 这女子看着周围的人,诉说她的身世:“我父乃为行商,我母跟我父四处在外奔走,小女子生在从北到南的商船上。那是十六年前的夏天,水骤然涨了起来,行船颇为不安全。船家说得靠岸缓行,无奈我父不答应,说是货得按时交,不然货物一旦坏在路上,就血本无归了!可雨大浪急,着实无法!又恰逢我母生产……此为血光,大不吉也!无奈,只得靠岸!我母在岸边生下了我!我父不欲带我母一起走,将我们安置在码头的客栈,言说等货物送到,再着人来找我们。我母怕我父弃她而去,便说,她闻得一法,只要将骨肉投入河中,以祭奠河神,自有河神开路,一路顺畅。我父一听,便抽出刀来,要割胳膊上的肉……我母忙拦住了,只说叫我父在屋里等等,稍后她就有法子!我父不解其意,回屋去等。一刻钟之后,我母回去,说是事情了了。我父忙问,是如何了的?我母言说,既然要骨肉,很不必自损!生下的便是骨肉,以骨肉祭河神,难道不是诚意?” 这话一说,周围一片吸气之声,这是把亲生的女儿给扔河里去了。 人群中就有汉子喊了以后:“这妇人当真是好狠毒的心肠,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竟是亲手将女儿扔河里……” 是!谁说不是呢?这般恶毒妇人,着实是罕见。 这边吵嚷声才完,就又听到有人喊:“不要吵吵!有理没理,得老爷们说了算!不管怎么说,那是亲生母亲,何况,又没真淹死,看在亲生母亲的面上,也不该苛责呀!是吧!大老爷们!” 坐着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到底是点头,“是啊!到底是你命大,想来也是你母亲不忍你丢了命,在心里祈福,你才能得以保全的。” “小女早前也是这般想的!小女的养父母,也是这般告诉小女的!养父母是一对打渔的夫妇,我母亲扔我之时,我养父母的小船就在边上的芦苇丛里,看的清清楚楚。我养母说,我哭的撕心裂肺,她正瞧呢,就见母亲将我扔了!她赶紧叫了养父下船,将我捞上来!婴孩呛水,自来体弱,他们有自己的孩子要养,但也没苛待我,一年一半的银钱都拿来给我瞧病,贫家出身,可您瞧小女这双手,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 真是遇到大善人了!这么一对养父母,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 “养父母将我养的十三岁,一年夏天,无意中救了一位落水的小公子,那是官宦人家,很是知恩图报。只说救命之恩,愿意两家结为姻亲,这般便定下婚约。婚约才一定下,我母就带人找了来……” 边上有人就直接问说,“怎会这般巧合?” 这女子就哭,“是呢!小女以为是天意巧合,可后来才知道,母亲早就知道养父母养着我……那一年,我父在路上意外过世,我母着人打过我养父母,只说因着他们救了我,才没去掉霉运,叫我父丧了命!此事,我养父母从不曾跟我提起!直到认亲来,我养父母还想着,若是亲生母亲肯给些嫁妆,叫我嫁的体面些也是好的!谁知道,认了我,我母却将我妹妹嫁到那与我订婚的官宦之家,却要将我嫁给一死人守活寡。我养父母知道了信儿,要将我带回来……我母便说,没有一百两金子,不许带我走!” 我的天呀!这还是人吗? 看热闹的里面,就有妇人跟着抽抽噎噎的哭起来,觉得天下怎会有这般狠心的母亲?却听那妇人道:“我是她娘,她是生是死,我说了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何错之有?!”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扔了烂菜叶子来:无耻妇人,还有脸在这里叫嚣! 这妇人蹭的一下躲到那些读书人背后,尤其是打头的那个,“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主持公道!这死丫头不听话,叫她去守寡,那是为她好!不听就罢了,竟然还撺掇她的养父母去告我!” “小女子怎敢撺掇?是养父母家的兄长,去辽东打仗去了!我家这才入了军垦!军垦的老爷听说竟然还有这等事,便说不能不管,这才惊动了父母官!小女子再是大胆,也不敢以子告母。便是养父母,也是多为我考量,不敢有别的言语,就怕小女子背上不孝的罪名!父母官老爷说,朝廷律法新修,只能往最低处看!这天下大部分的父母都是好的,但总也有坏的父母!好的父母不劳律法,但凡用了律法,必是有许多无法对人言之处!这才判了小女子赢!谁知,我母不服判决,竟是说这里有讲理的地方!小女子不读书,不知道老爷们的理是何种理!可若是老爷们的理都对,那小女子在世上便无立足之地矣!”说着,就跪下身来,不住的朝这些读书人磕头,“青天大老爷们,您们倒是给断断,谁得理?谁没理?”那妇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却高昂的很,“老爷们之前说的,大家伙不都听着呢吗?不是说了,连皇上都错了!就该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大家伙说说,老爷们这两天,是不是都是这么说的?!” 人群中一静,这些人被看的面红耳赤!紧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一桶子泔水,冲着这些读书人就泼过去:“读的你娘的书!怪不得皇帝老爷不叫你们当官呢!原来还以为是皇帝老爷错了,闹了半天,是皇帝老爷对你们太好了!堵着皇帝老爷的大门跟狗吠似得嚷嚷了两天,竟是全不在道理上!这是哄的咱们不听皇帝老爷的话呢!” 是啊!是啊!着实可恶的很! 一会子工夫,呼啦啦的,破鞋烂菜叶破坛子烂瓦罐,统统朝这会子砸过来! 好家伙,这些人用袖子遮住脸,往人群外挤!可人群就像是盯上他们了一样,一路的跟,一路的喊,一路的骂,一路的追着扔东西!宋康年坐在茶楼上,这会子唾了瓜子皮,掸了掸袖子就起身:哼!讲道理!你的道理,硬的过皇后的道理? 莫说皇后本就有道理,便是没理,咱们也能把他变成有理! 从今往后,皇后的理那才是理!要是不信,咱就试试! 第 548 章 明月清风(124)一更 明月清风(124) 王成低声跟四爷把情况说了,四爷把朱笔放下:这事不用问,必是桐桐叫人干的! 桐桐一般情况下是讲道理的,一遍她有耐心,两遍也还行!到了第三遍要是人家还不听,那就对不住了,她得换个方式讲道理了! 对于讲道理的方式,她一向信奉一手板砖一手道理,她认为,这个时候的道理即为真理! 被人堵住家门口,她能忍到现在已不容易了。 “皇上,您看,还要请阁老们么?” 暂时不用了!回头再说吧!他本来是想着,叫内阁放出话去,凡是参与这种事端,不按照正常的渠道反映问题的,律法上该有限制。比如,其子孙后代,直旁系三代都不可为官。 现在吧,倒是不着急,看看再说。 “看看?看什么?”晚上回去的时候桐桐追着他问,这些人的心思就那样了,这有什么可看的? 四爷洗漱出来裹着棉袍子,不住的打瞌睡,“你这一棒子下去,可能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再这么闹几次,他们就该知道了,明面上这么闹是不可行的!若是明处不行,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在暗处来吗?从地上转地下? 那要不然呢?地下工作者,不是后来才出现的!哪个反当局的不是在暗处行事的!你只以为大清的时候有白莲教在反清复明,那么其他朝代呢? 元朝的时候不也出现了明教! 别说这些反朝廷的,便是朝廷内部什么时候真安静了!有时候人家不是要推翻明朝,就像是武则天时候人家只是想推翻武周一样,这些人的目的怕是想换个皇帝。 林雨桐轻笑,“那好啊!叫他们转暗呀!”明处动手,我还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暗处……有人比我更暗吗?这个业务咱熟呀! 四爷:“………………”睡觉!睡觉!一提你那一套,我就头疼。宋康年爷是想当阁臣培养的,你倒是好,把他当宋献策在用。 你们这个路数呀,就不属于正经人的路数。 不正经就不正经,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好用就行呗! 何况,我这次只用了宋康年这个智囊,那个李信不是还没动吗? 你说了,这个李信就是李岩,那李岩好似比宋康年更善于舆论,但就是一点,李岩跟咱还不熟悉,他有点缩手缩脚了!这次宋康年算是给李信打了个模板!叫他瞧瞧:这些事做做也是无妨的。 他要真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是的!李信知道了!今儿发生的宫门口的事,御前行走们知道的还挺详细,一群人得空就凑在一起嘀咕。 真的!这事只要不是笨蛋,回头一想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哪有那么巧的事,正好就有那么奇怪的案子找上他们了!百姓们又不傻,往宫门口凑什么呀?看热闹行,掺和嘛,肯定是不敢的。 那么这事是谁干的呢? 一般情况下,都是谁获益谁便是出手的人。 因此,这个人必然是跟宫里有关的! 可这一定是皇上吗?未必!想替皇上办事的人多了,比如王成!但想想又不是!王成没这个胆子!皇上不是个乐意叫大家越权的人。 那么,敢干这件事的人就圈出来了——皇后! 只有皇后敢这么干,且能这么干,还有人去这么干。 一下值,李信就在附近的馆子吃饭,打问嘛,今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 饭馆没有,但是茶馆有!晚上茶馆不卖茶了,改成了戏楼。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好些都在谈今儿在宫门口的热闹呢。宫门口的茶馆嘛,卖各类消息属于他们的营业范围。 一打听就知道了,那个宋矮子进来过。 啊!宋矮子此人,就是莫名红起来的一位。皇上提拔此人的力度颇大!此人以前协理新军。要提拔怎么不往军机里送,反而去了内阁呢?这个话题也是最近大家都讨论的。因此,关注此人的就多。 不知道为什么的,此人在茶馆喝了一壶茶,然后就走了。 小二给的说法是:“宋大人刚开始说约了人了,只要了茶,茶果的话,等人来了再上。结果下面闹起来了,乌泱泱的,约的人估计也没到,下面才不闹了,宋大人就走了。”说完就看李信,“是约了您吗?” 李信递了几个钱过去,笑了笑没言语,叫小二把茶点包起来,就拎着走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宋矮子哪里是约人了,分明是看办事效果的! 原来皇后很欣赏这种办事调调呀——早说嘛! 说句不怕闪了舌头的话,办这种事,他宋矮子未必比的了自己。一路思量着,路过卖卤兔肉的摊子,顺手买了一只兔子,而后拎着往租住的屋子去了。 周奎正要关大门呢,却见李信回来了:哎哟!还以为这位李大人不住了呢。 这会子见了,赶紧把门打开,“您这几日没回来,差点没给您留门。” “怪我!怪我!”李信哈哈就笑,“是我没留话!这几天收拾城外的房舍了,就怕冬里扛不过去!这不,拾掇好了,晚上懒的回去,还得过来住嘛!我跟你讲,皇上叫给大家改造房子,说是屋里的一角挖个地灶,满屋子暖和!回头呀,我叫人把我这边的屋子给改了,冬天难熬呀!” 一起改!一起改! 李信说着就开了屋门,“周爷进来,我跟您说说,咋改。” 说着话,把吃的都打开,李信又留周奎一块吃喝,“有两坛酒,一直收着呢。这就开了吧!” 这可叫你破费了! 干嘛这么客气!说着话,又问那天的陈大人:“那天真是走的急,才调过去,差事不敢出一点差错!改天呀,可得亲自跟人家道个歉。人家年纪大,又是正儿八经的前辈……您看这事给闹的……” 周奎忙道:“有酒有肉,陈大人也在……” “没有四样礼,我怎好上门?”李信连连摆手,“改日!改日!等我准备齐备了,这才是礼数嘛!” 陈仁锡就在隔壁,屋子门又没关,怎么可能听不见。 听那边说的热闹,他没动地方。听这辩白的话,他也点头认可,这位皇帝是勤政的厉害,在他身边干活,必然是提着一百二十个心,这也能理解!再一听要准备齐全好来登门,他就起身了,一出门就道:“说礼数岂不见外!一门进进出出,再没有这般的缘分!我这不请自来,讨一杯酒喝……” “哎哟!求之不得!” 各自谦让半天,咱炕上坐! 天冷天了,这边的炕还是凉的。周奎就赶紧喊老婆丁氏:“赶紧烧炕!”又喊女儿,“再拿两酒杯来!” 周姑娘送杯子来,还端了一盘子花生米。 吃吃喝喝的,陈仁锡就说了今儿在宫门口的事,“……自来,读书人就有上书谏朝政的权利,这总没说错吧!” 李信觉得陈仁锡把自己当青瓜蛋子了!私议朝政搁在以前是什么罪过?都不会给你多放个屁的工夫,锦衣卫直接拿人,下了诏狱!诏狱那地方,就没听说过不脱层皮能出来的人。 皇上如今废了诏狱,废了东厂,允许大家说话了!只要是有利于朝廷的,那就允许说! 甚至于,御史台的门口放着巨大的铜箱,御史台的御史要是不想实名举报,去那里投递也行呀!两个钱就能找个路人,帮你塞个东西!御史能投,普通人当然能投!皇上没说,但也没禁止人投呀! 前儿还有一桩案子,是他亲手送过去给皇上御批的!案子的来源是一桩二两银子的高利贷! 银钱不多,但牵扯到了高利贷,新提拔上来的参政院的主事没给随手处理了,而是单拿出来,一级一级奏报,直到奏到御前。皇上已经着人去处理这件案子,紧跟着就给律院下了旨意,这借贷立法,得着重注意高利贷。 所以,不能说皇上的言路不通! 那玩意也不是摆设,上面真会看的!最下面的主事,都是皇上新提拔的!知道皇上的态度,没人会把这种折子拦下来的!就像是注意到高利贷的那个主事,原地平升半级,月底奖银十两! 看!这就是皇上的态度。 那谁不用心?拿到下面来的折子,能不在心里多思量几分?敢不多思量几分? 这些人要是有意见,就上折子呗!折子聚集的多了,就知道事情大了,朝廷自会处理!可这些人给朝廷机会和时间了吗? 没有!他们不是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而是看中他们自己胜过于看重问题本身。 就像是眼前的陈仁锡,他满腹怨愤的怀才不遇,说到底,不就是被降职了吗? 李信笑了笑,直爽的很,一杯酒入肚,扯了个兔腿在嘴里嚼吧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仁锡跟着喝了一杯,就道:“都是一群心怀赤诚的读书人,结果却被那些人那般糟践!士可杀不可辱啊!” “谁辱他们了?”李信一脸好奇,还追问了一句:“按照您这意思,这背后不简单?” “哼!哪有那么巧?”陈仁锡一拍桌子,“这事能是谁做的?那些唱念作打样样拿手的女人哪里来的?必是乐院那些女子罢了!那些女子谁在管着?皇后!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面上没有锦衣卫和东厂了,可暗地里培植的人跟锦衣卫和东厂有甚不一样?是啊!还是有不一样的!以前,锦衣卫只拿人杀人,如今,开始毁人辱人,继而诛心了!” 还真被皇后料到了,这些人是要针对她呀! 李信给对方斟了一杯酒,低声道:“陈大人,事不是那么办的!” 陈仁锡心里一喜,果然,皇后是不得人心的!是啊!有几个男人能容得那样的皇后。见李信喝的六成醉了,可算搭话了,他忙问:“那以你之见呢?” “攻击人,议论朝政,都不成!他们的手段太卑鄙!”李信说着就大舌头起来,“咱得玩点,谁也不能拦的……” 干什么朝廷不会拦! 李信吐出两个字:“学术!” 什么? 学术! “学术?”陈仁锡刚开始的时候不解,可紧跟着,就觉得醍醐灌顶:“对!学术!” 在读书人中间,推学术! 李贽之学说,朝廷在用。李贽之子弟,朝廷在重用! 做什么才能推倒朝廷的根基呢?说到底,还是学术! 读书人之间,学术若是都不许争论,读书人没人肯依!这是合情合理合法合乎世情的!哪朝哪代不存在学术争论呢? 与其跟朝廷那般争执,就不如像儒家学习!正是当年的汉武帝选择的儒家,这才罢辍了百家,独尊儒术的! 而今,境况有什么不同呢?只要将李贽那一套彻底的打败了,那么皇上的所用的臣子就无立身的根本,皇后自然就失去了依仗。 这才是阳谋,才是煌煌正道! 陈仁锡起身,对着李信就拱手鞠躬:“李老弟乃大才,听君一言,十年书枉读矣!” 李信连忙摆手,倒在一边鼾声就起了。 陈仁锡兴奋的在屋里转圈圈,好半晌才道:“周老兄,照顾好李老弟,我要写几封信去……” 您去!您去! 周奎叫陈仁锡去忙了,然后迷迷糊糊的看李信,这俩人说了个啥,他是半明白半不明白的。 把李信给摆弄好了,这才出去了。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丁氏出来,低声问说,“我才听说什么皇后不皇后的……皇后又怎么了?” 没事!要拿皇后的娘家下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呗。 丁氏叹气,“皇后是个会杀人的!又真的上过战场,这样的皇后……想废了?那不是痴人说梦吗?”掺和这个干啥?!还不如回老家,给闺女找个殷实的人家呢! 那样的传言在,谁敢娶咱姑娘,少言语,我自是有数的。 李信悄悄起身关窗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心道: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明白事呢!连女人都知道,皇后是上过战场,从南打到北,身有战功的皇后。这样的皇后,真不是靠娘家的学说支撑起来的! 她真正的底气是,皇上开始慢慢换将了!她的人手以后分布军中,何等威势! 更何况,想闹事的这些蠢货,宫里已经预判了你们的预判,你们还想蹦跶,蹦跶个屁呀! 他躺回去了,这会子脑子里又在琢磨,皇后既然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又要把战火蔓延到学术上了呢? 听着人攻击自家的老祖宗,这是个什么意思? 外面这些人说皇上皇后的很多话都不对,但是有一点怕是对的!就是这两人吧,对老祖宗都不咋恭敬! 是的!都属于不想对得起老祖宗的那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49 章 明月清风(125)二更 明月清风(125) 才一入冬,林雨桐就听说,民间成立了一个天青会。 好庞大的规模!人家甚至于在各地还开了分会,谁有文章,还都编纂成册子,相互交流!有些甚至是家资不菲的,愿意拿出钱来资助这些人,各中的喧嚷。 对准李贽,口诛笔伐! 他们现在还处于内部求同的阶段,就是那中,你认为李贽的学说得这么反驳,但我是不认为李贽,可也不认为你的那中反驳就一定是正确的。 要是想一致对外,那咱内部得争取在某些点上,是一个观点吧! 可这却很难!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吧?你考上进士了,还在朝中当着七品芝麻官,你就有理?那可未必!咱这天青会,以学为先,不以达为尊,对吧? 李信坐在下首,低声跟林雨桐说着这件事:“……各有各的主张,谁都不服谁!陈仁锡参与建立天青会,可其实人一聚起来,他连京城这地界都无法做到一统,他根本无法成为学术上的领袖。” 本来就是如此!当官的在钻研八股,钻研科举,跟潜心治学的那些人可不一样! 治学之人,心思反而纯粹的多。 林雨桐就道:“这样,朝廷很快就会重视京报,你可以引导其往京报上投递稿件,不论什么主张,只管送。一旦选用,稿件一份十两银子。” 啊? 嗯! 李信只含混了一下,心里就清明了。 京报,这是个很好的途径。 是的!林雨桐就是这么觉得的!不是只有后世才有报纸的,从唐朝开始,是官方的邸报。后到了宋朝,就出现了民间小报,刊期不定。但是呢,北宋对民间这中的小报管控还是严格的,不是你想怎么发表什么就能发表什么。到了南宋就又不一样了,当然了,小报主要范围就是在汴梁和临安,那时候就有‘新闻’这一词了。民间把这中小报也叫新闻。也就是那个时候,这新闻和小报两个概念才有了直接的关系。 甚至那个时候有‘内探’、‘省探’‘衙探’,这些人是干啥的呢?就是把那中官报上不准备刊登的,或者是官报还没来得及发表的,先给弄到手里,然后拿去就能换钱,人家这也是一中职业,相当于后世的记者! 当然了,这中动辄就刺探朝廷消息的做法,算是泄露禁令。后来朝廷就觉得这么着不行,于是就有了‘撰造浮言’的罪名。 其实这罪名从某中程度上来说,不算是冤枉了谁! 事实上,只要接触过‘媒体’这中东西,里面很多事就难免会真假难辨。 有杜撰的,有造谣的,又浮夸的,这全是民间媒体的毛病,过千年这毛病也依旧是毛病,本质并不会变。 所以,这不是就被禁了嘛! 但是从元朝开始,就有了官报!元朝设了通政院、明朝承袭过来,就有了通政司。官报一直就办着呢,比邸报的内容多一些,但从万历年间开始,朝廷就下旨了,不许刊登边关消息。 这也能理解,对吧!把各中消息嚷的到处都是,对外,这属于泄露军机。对内,这属于是扰乱人心。 到了如今,桐桐依旧觉得,必要的管控是有必要的!尤其是这中革新中,很多的百姓容易盲从,这在很长的一个阶段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只能是官方给开个口子,叫他们有个说话的地方。 只你们内部说话,相互争执,有什么意思呢? 来来来!都上我指定的地方来说话,你们可以是一群人,可以是一个人,都行!有没有道理,大家来说嘛! 这是个宣扬名声的地方,也是个赚钱的地方。一个四五口之家,一年有个二十两银子,就能过活!这一篇文章,就是十两银子。要知道,每天都有机会的!便是半年只一篇文章,那养活自己也是足够的。 另外,林雨桐还打算,凡是混成名人名士的,都可以请到书院去讲学,去军事学院去讲学,甚至于到宫里来,跟朝中的大臣,给内阁给军机,甚至于给皇上讲学。 只要你说的有道理,那就说嘛! 李信裹着羊皮大衣,顶风冒雪的回了屋,才一回来,陈仁锡就跟来了。 很多时候,一些读书人是上陈仁锡这里来讨论的,但最近呢,从浙江来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元山平的中年文士,此人颇有号召力,租住了一破旧的小院子,可这些读书人还就爱去!很多时候,那边一铺炕上,挤着十多个人。这全不是陈仁锡能想到的! 李信笑着请陈仁锡进来,然后抖了抖身上的雪,给火坑里添了柴,这才道:“陈兄,你跟元先生的位置不一样。” 什么位置不一样? “官员嘛,跟一般的读书人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们跟咱们在一起,不大自在是真的。” 嗯!有道理! “咱得有自己的位置!”李信就道,“我听到一个消息,朝廷有意大办官报!”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给李贽的学术造势呀! 李信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咱们也办! 李信摇头,“陈老兄,不要意气用事!真要自己办了,那朝廷随时都能找到破绽治罪!以言入罪的,少了吗?您怎么这么冲动呢!” 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推举个人出来,能不能去承恩伯府。”李信就道,“林家人很低调,但接触过的人都说,不是拘泥之辈!便是李贽后人,但学术之事,只扶持一方打压另一方,对林家不是好事,对皇后也不是好事!咱们争取,能在官报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得叫天下人看看,大明是有这么一拨人的!这比堵在宫门口可难多了,但却比堵在宫门口有效多了!元先生在学术上见解独到,这是元先生的长处。陈兄却在身在朝中,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消息,能疏通别人疏通不了的关系,这便是陈兄的位置。” 陈仁锡一把拉住了李信,“李老弟,他日若能……陈某必不忘今日之恩!” 李信摆摆手,“我这人自来好交友,对朋友自来肝胆以剖……” 是的!河南的朋友他也认识不少,尤其是李信的父亲尚在任上。所以,大家对这个李信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此人确实好交朋友,五湖四海,从市井小贩到江湖豪侠,就没有他不能交往的。正是因为从侧面了解了此人的秉性,才越发相信李信说的都是真的。 他说帮自己,那真就在帮自己。 两人说了半晚上的话,陈仁锡笃定了去林家拜访的心,这才走了。 “谁拜访?”林四相难得休沐在家,结果就有人来拜访。这名字有些陌生呀! 林宝文从书架后面闪出身来,“陈仁锡,这个名字我好似在哪里听过。” 林瑞耐心的道:“三叔,上次在茶楼宴客,您忘了,那些文士提过这个名字。”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来拜访?没交情呀! 林宝章放下手里的书,从榻上坐起来,这才道:“最近这俩月,外面喧喧嚷嚷的,都在说咱家老先生这里不对那里不对……咱不怕人说不对!这有什么呀?谁永远是对的?各抒己见嘛!有人认为对,有人认为不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觉得对了,那就听听,能用就用用。觉得不对了,那就当清风过耳,知道世上还有人是那么想的,就完了呗!这怎么感觉,最近这气氛明显不对呀!当年因为学术之争,咱家老先生把命搭上了!但咱从内心来讲,却真不希望有谁因为学术再把命丢了!咱们家避开这事都来不及呢,掺和这个干嘛?找咱们家?干嘛?” 便是有支持自家老先生学术的,那也不能把林家当枪使呀! 林家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咱是外戚!没啥大本事,就是干点皇上叫干的不沾权利的事务的外戚!位不高,权不重,富贵有,但仅限于一点富贵,绝不奢靡。 这是个标准的好外戚! 所有想耽搁自家做好外戚的人,都是心怀不轨! 林宝华从里间藏书阁出来,手里拿着泛黄的书,然后小心的放在桌上,抄书去了。这边研磨,那边就道,“这个陈仁锡,怕是个糊涂蛋!见吧,见见也无妨!省的人家说咱家的门第高,等闲人都登不了门!直接到来书房吧,再怎么说也是两榜进士,谈谈学问这总是能的吧。” 林瑞应了一声,抓了大毛衣裳出去请人去了。 林琅和林瑜陪着在正厅坐着,东拉西扯的说话,这会子里面请了,哥仨才一起把人往里面送。 陈仁锡就笑问,“没想到,各位林大人都在家……” 是说大家都很忙,只林家当真是富贵人家,天气不好,一家子就猫在家里。 这个该咋说呢? 林家基本都做的是跟学堂和书院有关的官,别处忙的没时间休息是常态,可是学堂不一样呀!十天一休沐,若是天气实在不好,还可自由调配,学生在家完成哪些课业,不用去学里。那做先生的,自然就清闲了。 包括林瑜在内,不也都在军事学堂吗?这休沐的日子,不在家去哪呀?外面那风声,去哪都不合适! 林瑞和林琅之前在御前行走的,如今林瑞才被任命,要去政通司,不是负责京报,而是掌管刊印和账务,现在也没那么忙。而林琅呢,去了朱字营。那地方没啥打眼的地方,好似就是掌管着一座山似得。但是林家人知道,那里不少孩子,皇子们的亲随怕是都得出自那里!那里跟大明的未来捆绑在一起,也跟林家的以后捆绑在一起,所以,尤其紧要! 可如今,那地方就是大山,住着一群不打眼的人,还有什么吗? 在家不是很正常吗? 林瑜就以说笑的语气说了,“……林家人喜欢做先生,这差事是最叫人愉悦的了!” 陈仁锡心里却道,连那么小的孩子都归林家人掌管,那这教授孩子的能是什么呢?若是如此十年二十年之后,世上只剩下李贽之学说,这是要毁了大明的根基的。 心里有了这样的急迫,在见到林四相和林家老哥仨的时候,他就颇为语重心长:“……圣人之说,绵延数千年,而今,朝廷这般否了,这与大明是否有益?皇后一心推崇李先生之学说,是否合乎时宜?叫天下只剩下李老先生一家之言,于林家和已故的李老先生,是福是祸?李老先生不是孔孟,不是朱子……若有一比,李老先生之学,更像是商鞅的《商君书》,像是王安石的‘荆公新学’,像是张居正的考成之法……” 林家祖孙三代就听着这人在这里嘚吧!然后表情都是迷幻的,这家伙说的是啥玩意! 要不是外戚人家,得注意点影响,我大耳刮子贴你,你信不信? 这一大早的,你上门来,拿林家比:商鞅、王安石、张居正。 商鞅被车裂而死,王安石是败了之后抑郁而死的,张居正是累死的,死后还被人报复,子孙后代不得善终。 混了个蛋的!我家咋着你了,你一大早上的来我家说这个屁话! 林四相摸了摸鼻子下面的胡须,努力的寻找这个人的优点! 嗯!找到了!这家伙其实把皇上现在的所作所为归纳‘变法’! 以往的变法,都是权臣操纵的,皇帝支持的。帝王亲自下场的不多,但皇上无人可用,或者说,皇上谁的主张都看不上的时候,亲自操刀变法,这个比较少见就是了! 但是将其定义为变法,他是赞同的。 变法这个东西,有成有败!以自家老先生的学说为依托变法——其实这话不全对! 皇上只是取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若是因此罪林家……那林家也认了!自来也没听说过因此罪罪五代的,能罪三代就是大罪了!也就是自己和自家这三个儿子丢命呗!儿子们都有孙子了,老了!命丢了就丢了! 不过,你们确定你们能以此拉林家人丢命? 你当我家那个做皇后的孙女手里攥着的人马是纸糊的吗?他心里都算过了,真要造反,能成! 所以,怕的鸟蛋呀!不伸头不代表咱是缩头乌龟,你就说你这人,咸的淡的说了这么多,是为啥的,把话往清楚的说。 这么一变脸,陈仁锡才发现自己都说了个啥。他立马就道,“老伯爷您别误会,在下没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说,只一刀切的取一中学说,是不可取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只取一中学说了?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皇上要的,要不然律院那边吵个屁呀! 不过林家人也听明白了,就是说他们也想有说话的机会,是这个意思吧?! 于是,就都隐晦的看林瑞,京报的事,才说了,还没开始筹备呢,这怎么消息就露出去了。 林瑞眼角一垂,嘴角一翘。 这表情……大家懂了!皇后在设套,这家伙入套了! 林宝章立马道:“陈大人说的,林家都听进去了!林家人读的书多了,孔孟读了,朱子读了,老先人留的书都读了!陈大人只管放心,林家人治学,若一家之言,还怎么治学。” 正是这个话! 林家人还是通情达理的!这一点是陈仁锡怎么都没想到的。 谈的很愉快,在林家还吃了一顿饭,在林家三个小辈的恭送下离开林家,却不知道林家在书房都笑开了! 这中人没被打死真是奇迹!你们等着攻击我家老先人呢,还得我们给你攻击我家的机会!这见鬼的逻辑,得亏他想的出来。 林四相嘿嘿的笑,“被三娘给带到沟里去了!他身边必是有三娘的人,且信任非常。” 如今事情办的这般顺利,他会更信任给他出主意的人。 林宝华就叹气,“皇后这是考虑到林家了!怕争执一起,有些人不管不顾的针对林家!所以,皇后给林家一个机会,送给这些人一个人情,以保证林家在这个争斗中不受影响,不必受委屈。”说着,他就看林宝文,“回头你进宫的时候,跟皇后说一声,休戚与共,血浓于水,不要总担心林家会受牵连!林家,不怕辱,不怕骂,不管里葬在地下的,还是活在地上的,就没怕的!想做什么,只管放开手脚。告诉皇后,林家男丁便是不旺,但为她冲锋陷阵的人还有!不用顾忌!” 结果亲爹林宝文没进宫,老爷子林四相转天却进宫了,跟林雨桐说起这个事的时候也道:“老先生之学说,能取一两处叫天下得利,老先生当含笑九泉了!不必证明那都是对的,只要证明现阶段,里面尚有可用的,老先生这一生便无憾了。” 林雨桐攥着老爷子的手,什么也没说! 转天,她就叫乐院开始去巡演一出劝善的剧目《连戏救母》,这出戏本子的原作者已经死了,是冯梦龙搜集的本子里的一个,林雨桐当解闷的,无意中翻到了! 这个剧目有什么特别的吗?就内容上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劝善,符合现在的道德要求。 那为什么选它呢?因为里面有一句戏词:天可测,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这么由着它上演了一个月,这边京报也筹备好了!林雨桐亲自写了一片文章,交给林瑞,“第一期就登这个。” 这是什么? 就见文章的题目就是:天可测,地可量! 文章的主旨竟然是挑战那句‘天有不测风云’! 这个一出来,得引起轩然大波的! 林瑞不敢,重新拿给四爷:这个能轻易说吗?谁敢说有测天地风云之能?这一不小心就会被冠上妖行之名的! 四爷重新推给他:听皇后的,刊! 她举着大巴掌,正等着扇出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50 章 明月清风(126)一更 明月清风(126) 京报重开之后的第一期,天青会听从了那位元山平元先生的话,没有人来试着投稿,得看看!看看这朝廷想通过这京报,说些什么。 这一天一早上,周围的茶馆饭店,人都坐满了。几个人,十几个人拼成一桌!真的,读书人现在在京城的挺多的!毕竟嘛,皇上用人很有些不拘一格的意思。便是科举没上去,这不是还有书院呢吗?书院年年招生,要是家里没甚要紧的事,要是这些读书人在京城还凑活的能活下去,那基本来了就不想走了!要是日子宽裕,租住个屋子,或是几个同乡租合租个屋子,都行的!要是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去收容所也能住的,只要不嫌弃条件苦就行!那里再不济,还有大通铺的炕可以睡,屋里柴火烧着,不会冻着。当然了,读书人嘛,很少有人厚着脸皮在那里吃的,可要是实在没法子,那里也能吃一碗粥的。就是各种菜干粥,最多放点红薯,味道一言难尽,糊里糊涂的啥都往里放,但肯定饿不死谁。 不过大部分读书人都要脸呀,不会这么干的!便是去抄书,也还换一日三餐不是? 再加上最近兴起的天青会,陆陆续续的,也有读书人兴起其他会。这些读书人可踊跃了,为啥呢?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这地方能混饭! 真的!这些人有资金来源,有固定的活动场所!一处民宅,里面收拾出来,外面挂个匾额,写上某某读书会,就自有人来参加。早起过来,晚上找地方睡觉,一混迹就是一天。 这兴起的读书会,很多都是从天青会分出来的!他们内部存在分歧,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然后说着说着,就说的不愉快了,彼此不想见面,一见面就吵吵。那就分开吧! 这里面许多人,都是在江南颇有家资的!家里有房有铺子的,弄一群人也不是胡吃海塞,反正就是饿不着就行吧!一天花不了二三两银子,这对于领头的一个或者几个,就不叫事!于是,读书会好似一下子之间就冒出来那么些。 有人还担心说,天青会有朝上的途径,可这两天却又听说,天青会之所以能有朝上递稿件的渠道,是因为找了林家。 于是,找林家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凡是找上门的,林家特别好脾气的接待,也说了,不拘是什么人,都可以递稿件!京报有专门的征集稿件处,大门是敞开的,只要登记,就能送稿件进去! 不过迄今为止还没人送去,大家持有一样的态度,那就是看看,看看朝廷想说的是什么。 大家早早的聚在这里,等的就是个消息。 好些做生意的人家,都去订购了一年的,早早的打发了伙计,去等着了!一出来就赶紧领了回来!大部分都是订了十份往上。提前做好了悬挂京报的架子,以供大家阅看和抄录。 但说实话,在这里混迹的看和抄所花费的钱财,比订阅一份京报所花费的价值大多了。 等这京报出来,这才发现,当天买也行的!一份京报也就三个大钱,真不贵! 那有些行商可不就动脑子了吗?这玩意现在只有京城有,咱多买点,带回去,哪里没读书人呢?他们想不想知道京城的动向呢?别说再卖的时候三十文了,就是三百文也卖的出去。 所以,京报一出来,门口就是乌泱泱的人群,好一阵子喧嚷。 一看这阵仗,还别说,一篇文章十两银子,人家真支付的起,朝廷不会亏钱的。 在茶楼等着的那位元先生喝着茶,跟边上的几个朋友说说笑笑的,正说着呢,小二哥抱着油纸包回来了,“出来了——出来了……” 掌柜的赶紧接了,拿了一份亲自递给元先生,其他的各处张贴好,大家都可以去看。 元山平客气的接过来,身后立马站了不少一起看的。 谁知道最醒目的是六个字——天可测,地可量!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就喊:“这不是最近那个戏上的戏词吗?就半句!我记得后半句是人心不可防!这篇文章怕是说人心的。” 是啊!想到这个的都是这么想的!还寻思着,这怎么就说起人心了呢?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可看下去就觉得不对,这意思分明就是说,天象是可预测的! 我的天呀!说的这是什么呀!这自来观星看天相,都是道家的东西!比如祈雨,道家开坛做法,然后就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后诸葛亮借东风,这样的故事在民间流传极广! 可这篇文章却说了,东风是长江上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自然现象,哪里来的借东风?东风本就在,只是诸葛亮博学,他有着极为丰富的气象学知识,这才‘借’来了东风。文中只陈述了这事的事实,但却没有攻击诸葛孔明,而是通过这件事反衬孔明的神机妙算。说孔明设七星坛借东风,故意故弄玄虚不过是为了震慑江东。 这个……怎么说呢? 长江上那个时节确实多东风,别人不知道,但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是知道的。 那么这个话是对的?! 若是对的,那岂不是早前都错了!这错的可不仅仅是道家呀,这错的太离谱了! 首先,历史错了! 正史上,《春秋》上有记载,说是:春旱求雨,暴巫聚尪。 《左传》上僖公二十一年,也有记载,说是:夏,大旱。公欲焚巫尪。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来大旱,都是求雨的!而求雨的方式就是:暴巫焚巫,以人祈雨。 除了正史,别的也有相应的记载。 《山海经》上有记载说,‘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女丑说的就是当时有大神通的女巫,把女巫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十天,以她的死向上天祈雨。 而在西晋一位著名的史学家干宝所著作的《搜神记》也一段记载,说是:汤既克夏,大旱七年,洛川竭。汤乃以身祷于桑林,剪其发,自以为牺牲。祈福于上帝。于是,大雨总至,恰于四海。 正史野史,自来就是如此的!然后这篇文章说历史错了。 其次,它还说圣人错了。 《论语》中有那么一句话,‘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雩是什么?雩就是求雨的祭礼。 在《礼》中,有相呼应的话,说:雩祭,祭水旱也,故有雩礼。 这岂不是说圣人都错了。 再次,古来帝王都错了。 从殷商开始,帝王求雨就没间断过。远的不说了,皇爷就祈雨过呀!那时候是万历十三年,皇爷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帝王还不算荒诞,祈雨一个月,天降甘霖。那现在什么意思,古来帝王都看不上就算了,皇爷这祈雨当时大书特书的,现在说这都不作数了,之所以一个月之后会天降大雨,那不是皇爷求来的,那是本就该下雨了。 有这三个被否定的,最后一点,否了道家,好像就变的微不足道了! 可真的微不足道吗?嘉靖皇帝痴迷于道术,宫里还有一个万事不管的道爷,所以,这里面有没有别的意思呢? 道家那话是怎么说的?仙术由来能致雨,诚心所感可回天。 记载中,像是元朝的道士张守清,还有宋朝的道士林灵素。 当然了,这个林灵素不是什么好例子,很多人说宋徽宗失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溺信虚无。而这个溺信的人里最受恩宠的便是林灵素。 好似这么一比对,道家是不成! 可这么一比对,这嘉靖皇帝是不是跟失国的宋徽宗有的一比呀!这不还是说嘉靖皇帝不好吗? 疯了吧!这谁写的文章呀,刊登出来不是擎等着挨骂呢吗? 结果看到最后,人家关于文章的作者有说的。 还是连职务带姓名,附带简介的那种。 作者是:皇后林雨桐。 林雨桐父母是谁,哪一年生的,哪一年做的简王妃,哪一年成了皇后,在皇后任上都干过什么事等等。甚至把林家都扒拉了一遍,像是李贽,这个人很多平头百姓其实知道的不大详细,现在呢,全篇幅作为皇后的一部分,都介绍了一遍。 看完的人:“………………” 皇后莫不是疯了! 只对嘉靖皇帝、皇爷、还有宫里那位道爷的含沙射影,都够你喝一壶的了,完了你是从上到下,上到两千年之前的古人圣人,下到他们这些读书人,都得得罪了。 不是!想干嘛呀! 跟李贽一样,是个疯子?! 在皇陵里守陵的陈距想起当年皇爷问的话吗?他问说,“疯吗?” 简王说:疯……吧?! 皇爷又问:疯的厉害吗? 简王沉默了一下,才说,得您叫人去看。 现在有答案了:疯!疯的不是一般的厉害,是非常的厉害! 陈距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外面再冷也挡不住他给皇爷亲手供奉的心。他一边拾掇,一边就道:“您可以放心了,皇后疯的厉害的一般人弄不住!您说的对,敢疯的人,要么有疯一把的勇气,要么有疯一把的底气!老奴瞧着,皇后不仅是有勇气,且还有底气呢!” 那是一个走一步,谋数步的人,所以,那么做必然是有那么做的缘由的,对吧? “皇爷,您安心的歇着!您也说过,后代里没个大逆不道的,大明就得完了!瞧,出大逆不道的了,老奴给您道喜了!” 喜的人何止是陈距?! 陈仁锡都快喜疯了,只是这种喜跟陈距的喜不一样而已!他这会子感叹的是:真是天助我也!皇后轻狂若此,不是妖后妖行是什么? 必须动起来,写文章,马上送京报,倒是看它京报敢不敢刊登。 晚上的时候,稿子就都送来了,林雨桐看的都笑:刊!凡是学会的头头脑脑的文章,都给它刊!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51 章 明月清风(127)二更 明月清风(127) 京报真给刊登了! 一份好几张,据说是刊印处一晚上就没歇着,到现在为止,换了班继续在干着呢。有的领到了,那没领到的还在等着呢。拿着都得小心翼翼,这玩意还热乎着呢。 有商人再想买,就且等着吧,先把预订户的给发了。 才开始嘛,很紧张着刊印,大家理解理解。 本还有些抱怨之声的,可等看了刊登的内容,都是夸京报的声音。 真敢刊登呀! 元先生的文章在最醒目的位置。林雨桐有认真的看人家的文章,刊印出来之后又送了一份来,天不亮,桐桐还没梳洗呢,就坐在炕上看了今儿的京报。 这位元先生的文章,从后羿射日开始,他认为后羿射日就是最早的抗旱祈雨。在殷商时期,甲骨卜辞上也有言,说是‘甲子卜,其求雨于东方’。而且,祈雨不仅汉人如此,西南各部都有祈雨的记载和习俗!便是满蒙,也有萨满祈雨。就算是把属国也算上,完全不同的背景下,也都有关于祈雨的记载和习惯。 林雨桐点头,这个元山平说的都是对的!就是把这个范围再放大,全世界各个民族,都有祈雨的历史。所以,他这个事实摆的很对,砸的也很实在。 紧跟着,他以此为基,推出来,大家都错的概率很低!不能一个民族错了,其他的民族都错了吧! 若是大家都没错,那圣人便没错!历代先贤便没错。 那么谁错了呢?他没说,但大家都知道,他用事实说明,皇后错了。 林雨桐心里赞了一声,这人能很快的成为文人领袖,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紧跟着往下看,接下来这位元先生在文章里阐明了他的观点,他说,这世间的万物都是有灵的,天便是主宰。上到苍天,下到大地,都是有灵性的。人生在天地之间,乃是万物之中最灵通之存在。天赐予灵通,那更应该沟通于天地。若有天灾,受难不止于人,还有在于世间的万事万物,作为人,应上秉于天,下悲悯于众生。那么,祈雨,错了吗?不仅没错,还是人生而为人的一种大善和悲悯。 林雨桐缓缓的把京报放下,再赞了这个元山平一声。他的文章里,一方面强调了天人合一,可另一方面,他将祈雨说成是人对万物对自然的悲悯。其实,这种悲悯又何尝不是一种对大自然的尊重。 是的!便是要否,也不能全部都否了他的观点。 事实上,人家是有可取之处的! 更何况,他的文章里,还说了一些地方的习俗。就像是祈雨,又分为善祈雨和恶祈雨。这善祈雨好理解,那么恶祈雨呢? 恶祈雨就是,数次善祈雨不成,那对不住,就得来点硬的!怎么硬呢?这也分两种,其一,自残。很多祈雨的壮汉肩扛铡刀,赤脚走山石,一场祈雨下来,鲜血淋淋。他们想感动上苍,也叫上苍看看他们的决心。一场祈雨下来,这个汉子就是英雄。其二,迁怒神佛!打龙王就是其中典型的一种! 这些东西叫林雨桐看来,鼻子都有些发酸。这里面体现的何尝不是以人抗天,不屈不挠的精神。全否了,便否了民间流传着的一股子‘气’! 除了这位元先生的,林雨桐还关注到了一位叫做季永方的士子写的文章。这个人名不见经传的,文章也不长,但是他点到了两点:其一,宗教对祈雨的影响不止道教,还有佛教。尤其是唐宋时期,佛教中关于龙王降雨的故事很多,尤其是高僧在祈雨中多有出现,这说明佛教在其中的影响,且佛教只要还在,这样流传下来的故事就不会消散。其二,他不否认从自然中总结规律,对风雨之事能预测的可能性!他举例说,在宋朝时候,太史局就有‘凡日月星辰,风云气候之变,每日以所占卜吉凶奏闻’职能!而且,皇帝祈雨也是要选日子的!比如宋仁宗,本来定好的一个日子,太史局临时建议取消,改了日子,结果改了之后,当天祈雨当天下雨。他认为,有人是能推测雨雪概率。 这人提的这两点,很重要!第一个,事关佛教,在对满蒙政策变了之后,宗教政策自然要调整。所以,他提醒朝廷,当妥善处置!第二个,他看出了朝廷的意图。朝廷想以天可测,来预警灾祸,继而稳定人心。 是的!总是神神秘秘,说什么君权天授!没错,太平的时候,这确实有利于统治!可天不作美,这个把戏就玩不下去了!那就不如捅破它!没有哪个机会比现在更恰当。 这个人也在反驳皇后,但他真在就事论事。 四爷自然也看到这个人的文章了,跟王成说,“把这个人记下,调查一下此人的情况。” 是! 四爷把京报推开,其他人的没必要看了,不外乎老生常谈的攻击,文藻再好,没什么新意。 此时的宫外欢欣鼓舞,处处都在说京报的事! 两人见面,要么问一句:看了吗? 要么就问一句:听说了吗? 不会念书的人,都靠耳朵听呢!说书的先生都有事可干了,把这京报上的事说的头头是道的!啥理解都有。 当然了,各家家里也有蒙童,孩子在学里大概学了一些,有些磕磕巴巴的能念下来。大概那意思是啥,连蒙带猜的,能说个七七八八的。 于是,读书读的多的,是为这个文坛争风,跟朝堂对峙,暗自兴奋。 可小老百姓就不懂了:皇后说了天可测,那大概就是能测呀!之前不是有个大灾,朝廷都提前圈一些地方叫防范呢,不是都挺准的吗?这还不算是能测天意吗?能测天意,要么,就是皇后是天上的仙女,下来救苦救难来的!要么,那就是学问,学会了都能测。那测天不好吗?要下雨,抓紧播种。要刮风了,晾晒的粮食该收了。要下雪了,天冷,别出门了,遭罪。这是天大的好事呀! 所以,怎么看都是好事的事,读书的秀才公们为什么不愿意? 反正,这跟平头老百姓没关系,这家的婆娘喊:“再从后院抱点柴火来,天黑了就不出去了。” 还没想点火坑便热点红薯还是热点苞米面饼子来的实在呢! 肚子里垫吧点,晚上躺在热被窝里,怪舒坦的。隔壁的读书人不时的传来欢笑声,这家的婆娘就道:“他们这是不饿!” 饿肚子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男人就说,“你知道个屁,人家管饭呢!写文章还挣钱。” “管饭?拉粮食的我见了,一筐子一筐子的番薯……你知道的,番薯这东西最不耐冻了……他们那玩意拉过去不吃了就冻坏了,那滋味谁吃谁知道!吃那么孬,还那么乐?这一天天的,想啥呢!” 那咱就不知道了!大概是等着皇上叫他们做官呢。 “皇上可是好皇上,人家说了,四十无子才纳妾的!就守着一个婆娘!你呢,你多挣了三两银子回来,都想瞧瞧谁家的小寡妇能接来跟咱一起过日子!你这样的孬货,人家要是骂了你婆娘,你回来还得揍我一顿,觉得是我不好!人家皇上可不是这样,他们这样说人家皇上的婆娘,皇上还请他们做官呀?一步近两步远的道理都不懂!人家那是两口子,一个被窝里睡的,他们是哪个?” 你这婆娘满嘴胡沁,说的是个甚! “我这可不是胡说!”这女人翻身冷笑,“我在家做军鞋,挣的比你多,也不白吃饭,你不敢跟我动手了!那皇后还立了大功呢,还怀了皇子呢……那你觉得皇上会觉得皇后不对呀?这道理简单的,我这头发长见识短的都知道,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呢!我跟你说,以后咱闺女可不嫁这些读书人……这书读的呀,不是读傻了,就是读的不拿女人当人……嫁他?我宁肯送我闺女做姑子去!” 这男人咕叽了一声什么,女人也没听清楚。隔壁的笑声又传来,这女人就又道:“那些当大官的,咋不替娘娘说话呢?!” 这熊婆娘,有你啥事了!吃番薯吃多了,消化不了了?! 女人嗤的一声,“端人家碗,吃人家的饭……该护着谁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就瞎说!人家不出头自有人家的道理。 是呢!啥也不能说,就是得把事情往大的闹,闹到人人都在谈论此事才成呀! 所以,连着数日的京报,都在刊登这些读书人的文章。皇上没拦着,皇后没发言,满朝大臣都静默了! 持续了一周,确保连街上的乞丐都知道,有人开始说李贽是妖人,皇后是妖人之后的时候。终于,京报上皇后再度发声了。 这次发声异常的简短:十一月二十一至二十三,大风降雪概率八成以上。有出行安排的择期而行,提醒百姓子民抓紧时间检修房屋。各个学堂,可休假数日,各学堂自行安排。各衙门调整人员,非要紧事务,留班房者那三日尽量不要往返家中。 署名不是皇后,而是钦天监。 可钦天监,不就是皇后在管!尤其是那个洋和尚,叫汤若望的! 朝中有了解汤若望的,此人来大明几年了,以前在奥门。很多人对他的了解里,不包括他有那么精准的预测天气的能力。 所以,其实这背后还是皇后! 敢问,皇后从哪里学的呢?还是李贽! 但是皇后这次为什么不署名呢?她怕了! 比之前更多的攻击的稿件一一送来了,这些人虽名声不显,但也大大小小是个人物。 陈仁锡问元山平:“先生不再写点什么?” 元山平摇头,他想再看看!能给予这么大的话语权的皇帝和皇后,他想再看看!便是要针砭,也得言之有物!为了针对而针对,那不是治学求真理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52 章 明月清风(128)三更 明月清风(128) 有人观望,有人却迫不及待的批评。 窥测天意,不管准不准,这都是要遭天谴的!要不然那些算命的,为什么五弊三缺呢? 就有人反驳说,“那个说有贵人之相的姑娘,她爹不就是算命的!人家不是都好好的。” 好什么呀?要不是她爹是个算命的,窥破了天机,她不是王妃也是娘娘了,能到现在还没有亲事! 周奎:“……”无故躺枪!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再继续算命下去! 一个人的时候也嘀咕呢,说这位陈大人靠谱吗?如今瞧着,怕是有些难吧!皇后难道不知道说出来要是不准,就会出大事!可明知道这一点,还敢这么说出来,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后很笃定。 因此,他也没出摊,把屋舍都看了一下,确保下大雪都没事。然后再买了几车的木柴,甚至把木柴都堆积到屋里来,真要大雪封门,就不用出来抽柴火了! 丁氏就道:“要不要做些苞米饼子,给两位大人放屋里。想吃随时热热就能吃!” 对对对!这个最好! 陈仁锡回来的时候,就见周家这般忙碌着!显然,大家从心里还是信了皇后的判断! 周奎尴尬的笑笑,“天冷,不管下雪不下雪的,夜里少出来总是好的!”说着,就把手递给陈仁锡瞧,“您看看,就一个不小心,摸了一把跟地面冻在一块的铁锄头,这不,手都冻上去了,一层皮都撸下来了……” 哟!血呼啦的!买药了吗? 家里还有!朝廷的药局出的药,常见的这中伤药,又不贵!花上十几个钱买一罐子放着,一年都用不完的。 这么一想,就觉得皇上皇后……其实挺好的! 回屋呆着的时候看着在炕头坐着安安静静绣着补子的闺女,心里又老不是滋味了,“歇歇吧,靠着窗户冷,再把手给冻伤了。” 在朝廷的尚衣局接这样的零碎活,不少赚呢。现在哪里还有闲人?男人不得闲,只要想找,总有差事!女人也不得闲,针线活离不了手!有些妇人粗手大脚的,做些常服鞋子,不妨碍什么。像是刺绣的细致活,大部分是绣娘或是学的还算是可以,手也保养的很好的姑娘做的。就自家来说,母亲做鞋,一个月也有半两银子。这还是不熬夜,把家务做了之后的收益!有些家里人口多的,家务有人做的,一个好手一月挣一两半银子的都有。绣补子,算下来一个月也能挣个八|九钱银子。其实便是父亲不出去算卦,加上家里的房租,日子也能过的!就是小户人家的日子,饿不着,冷不着。 她手上没闲着,只笑道:“天冷,做活的人少,价格说不定能高些。家里暖着呢,不冷。” 这寒门草舍里,自家姑娘的脸犹如珍珠一般。一边是觉得希望渺茫,一边又觉得埋没了着实可惜。 所以,他特别纠结:这雪到底下了好呢?还是不下了好呢? 十一月二十日,夜里,文氏一次又一次的起身,裹着衣裳推开窗户小心的朝外看! 那小风一阵一阵的往里吹,便是吹不到炕上,可也冷的够呛。风一进来,鼻毛瞬间就冻住了。林文宝用被子盖头,“你老看什么?” 过了子时,就是二十一了,万一就下雪了呢!老爷您不睡,可不就是心里老记挂!要是搁在以前,早入睡了。可今晚上呢,折腾来折腾去的,就是睡不着!心里记挂,偏还不好意思看,您不看,妾身帮着看! 再说了,我也睡不着呀!她一脸的笃定,“咱家三娘说要下雪,那必然是要下雪的,别人不信,我信。” 你信?你拿什么信?! 家里把藏书都翻遍了,确实是收拾出来不少的关于天文历法星象的书来,里面甚至有老先生的批注,他也笃定三娘看过!可看过就行吗?看过就能预测吗? 从哪来的信心呢? 文氏大着胆子,小声怼了一句:“老爷还把兵法倒背如流呢,可结果呢?能上战场打仗的是三娘,又不是老爷。” 林宝文:“……”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 他蹭的一下坐起来,“拿衣服来!” 干什么? “叫人准备锅子,假山上面的亭子里吃锅子去。” 这个点? 亭子上面有一大扇琉璃窗,能看到外面。其他的跟屋里一样,烧炭盆,热锅子,不会冷的。 您一个人呀? 嗯!我一个人! 行吧! 结果,真准备好了之后,哪里会只一个人呢?家里的男人都去了,女人们挑着灯做针线呢。 耿淑明借住在老丈人家,因为伯府的地龙铺的最好,满屋都是暖和的!媳妇有孕了,受不得一点炭火味儿,干脆就住回来了。她倒是睡的挺好的,可他睡不着呀! 一听到动静说都去吃锅子去了,他也想去!但是不行,林家人能不去当差,他还得去! 睡了没两时辰,他起了,起来先问:“下雪了吗?” 没下!就是风大!您听,那风声邪乎不?! 狂风怒号大概就是这个动静了! 这天气就不该去衙门的!在家里猫着多好啊!“岳父他们还在亭子里?” 没有!起风之后就回屋睡了。 是啊!大风来了,比平日里大了不少,虽然不下雪只刮风还不能说明什么,但这便是辩解,也有辩解的余地的。 走走走!苦命的人该干活了! 马车都赶不动,马儿只想往背风的地方钻。可下马走的话,真的,就自己这身量,真能给刮走了!还有那不时的咔嚓一声的,这是树枝被吹断了吧。 有惊无险的到了衙门,今儿没大朝,都关紧窗户在班房呆着呢。换班之后的,也没人走了,到了差房炕上挤着去了。 没人敢问,但心里谁不好奇?不管谁出去,一旦回来,都先问一句:下了吗? 没有! 王成站在正殿门口,看着那来去的宫人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身形,祈求神佛,老天保佑呀,下场雪吧,这场雪的意义非同一般呀! 四爷找了几次,都不见王成。哈鲁朝外指了指,“看着天呢!” “叫他进来吧!该下的时候就下了!” 王成被叫进去了,四爷就说,“除非加急折子,其他的暂且搁置。留值岗之人,剩下的,抓紧时间回吧!”桐桐说有大风,但测量工具不先进,她其实是估算不出风有多大!要知道这个风力,就不叫大半夜的过来了!雪一下,什么样的事务都得搁置,路上传递都是个问题。 所以,急没用的!不管想不想歇着,都能歇着了。 王成却怕呢,这要是万一不下呢? 四爷摆手,“去吧!通知下去。非特殊情况也不见人了!”他说着就起身,说哈鲁,“你也睡你的去吧,朕回去补个觉去!” 真去睡了!挨着枕头就睡。正好桐桐还没到起的时候,这么大月份了,贪睡是难免的。 可却不知道宫外都乱了!天不亮的时候那场大风就像是做了个梦一样,天一亮就停了!除了天阴沉沉,满地的狼藉证明风确实来过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可冬天这么冷的天,阴沉沉的天,见天都见,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茶馆里,到处都是人,坐在一起说窥测天意就是个笑话! 林家静悄悄的,看着外面的天。风住了,雪不见,到底能不能下呢? 老太太安慰道:“不着急,说有三天呢!”今儿不下,明儿下也算的,对吧! 是啊!也算的! 宋矮子跟高迎祥对坐而饮,校场上的将士半点不受影响,该练还得练。 别人是担心的,这俩不!一路跟着皇后从西北走到京城,哪天要落雨,皇后说的很准!因为这个,他们在路上很少因为天气的缘故,狼狈过。 所以,别人不信,他们信!且坚信不疑!就是天不凑巧,错上一次半次的,这叫事吗?谁敢胡咧咧,晚上直接给套了麻袋,什么事情都给解决了。 不管是幸灾乐祸的,还是真心关心的,啥也没干,真就是关注着天呢! 李信一边陪着周奎和陈仁锡喝酒,一边听着陈仁锡哈哈笑的洋洋得意,他心里焦灼的很!会下雪吗?会吗? 酒过三巡了,火坑里的柴烧完了,没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了,突然觉得外面的风声是不是有点大啊!他一把掀开帘子,果然,风吹的棉门帘直晃悠,才一露出头,那风就扑面而来! 起风了!又起风了!比半夜那阵来的还猛烈! 才要往回缩呢,突然鼻尖一凉,他抬手摸了一下,刚才是猛的一凉,带着点湿湿的感觉。 他不大确定,直接走到院子里仰起头来。风刮起的还有灰尘,一点点雪混在其中,是看不见的!但是,感知告诉他,那湿湿的,凉凉的感觉,就是雪! 下雪了! 他从院子里跑到大门口,巷子里有好些租住房子的小官小吏,还有读书人都在外面,仰着头看天! 没人敢说话!不确定的情况下,谁都不说话。 有多久呢?一盏茶工夫?那雪花打着卷儿,悠悠然的飘了下来,不大,就是有点雪花而已。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下雪了—— 哗啦啦!那么多人,都从屋里涌了出来:是的!真的下雪了! 李信看到隔壁的老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很多人跟着喊起了万岁千岁,在这一声声的声浪中,小雪花变成大雪花,大雪花变成大雪片,铺天盖地的降了下来! 周奎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陈仁锡哈哈哈狂笑,对天呼喊着:时也,运也,命也! 他大概是觉得,这只是侥幸而已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53 章 明月清风(129)加更 明月清风(129) 雪花密密麻麻,常年生活在南方的林家,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林四相欢喜的像个孩子,腿脚欢实的还能在雪地里跑!这会子呼喊着重孙子的名字,“来来来!给你雕个冰灯。” 老太太在屋里嚷着,“回来!作病呢!” 不!不回去!心里跟藏着一把火似得,滚烫滚烫的!不把这股子热情宣泄出来,怎么也自在不了的!老婆子他不懂呀!她不懂有测天之能,到底意味着什么。 谁说老婆子不懂?老太太跟俩儿媳道:“意味着咱家这个皇后呀,位置无可替代!”不管生不生皇子!只凭着这一点,自家父亲的案子彻底翻过来了。林家的未来不可估量!从此,这大明朝,林家的地位必是超然的! 说着,就叮嘱道:“收拾几个空院子出来!只怕过了年,家里的客人得多起来!除了老家的林家人,就是李家的族亲……多少年不来往了,但也保不齐有找上门来的。都得小心应对才是!尤其是内眷之中,千万不能失礼!对咱们家老先生的那些学生子弟,得比以前更亲近。” 明白! 林二娘过去扶了老太太,“您呐,可小看了祖父了!三娘可说了,祖父窝在小地方大半辈子,是屈才了!若是赶上好时候,朝堂上必有祖父一席之地!如今她身为皇后,倒是拦了祖父上进的路了。祖父是心有大胸怀的人呢!这会子高兴,可不止为林家。他这是欢喜,天灾可测,民可救呢! 老太太就笑,“你们倒是会哄你们祖父高兴。” 真的!三娘身为皇后,说话向来有分寸。 老太太拍了孙女的手,“你们不知道,你祖母我呀,是吓怕了的!从不想出头,也不敢出头,一心就是想着保平安!就如同皇后……测天之能,我也欢喜,想起来也觉得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可是,回过头,心里又怕!有时候,十次对了,就一次不对,那也是罪过!人心之恶,你现在还年轻,体会不到。” 二娘哈哈就笑,“祖母,三娘在人心最复杂的地方!从她做王妃开始,什么样的险没遇到过!她能不知道这一点吗?知道呀!可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呢?因为她是皇后呀!父亲的教导,我们从不敢忘!做事不能只顾惜自身,只顾惜自身,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她身为皇后,哪怕十次里只准一次,她也得去做!只要是有利于天下百姓的!” 老太太摇头:“这是你们父亲把你们给教坏了!当年我父亲,也不曾又这么一份救天下之心!他所求的是理……” 理便是救人的刀呀! 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挺热闹! 林琅急匆匆的跑回来,“祖母,祖父说,今儿设席面,一家子乐呵乐呵!” 乐!谁不叫乐了呢!今儿就关起门设宴摆酒,好好乐乐! 风吹着雪片,全都堆积在南面。一开门,雪就倾了进来,湿了进门的那一溜。 朱国祚站在门口,雪湿了便鞋。老随从忙道:“老爷,快进来吧,吹着就该着凉了。” 可老爷就想吸几口新鲜而冷冽的空气,把胸口那一口浊气给冲散了!提了这么些日子的心,终于放下了。 可放下了之后,心里却又沉甸甸的! 别人没遇上好时候,自己给赶上了。皇上格外看重,点自己为首辅。虽许多时候,不能跟皇上保持一致,但皇上从不曾责怪。 这次的事,他极不赞成!老成谋国,不能这么莽撞。便是叫皇后打头去做,看似有回旋的余地,可若是真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皇上没听,只解释说,“不是叫皇后打头,而是皇后能那么做,也只皇后能那么做,且做到。” 当时他没法再说其他,选择了缄默! 如今雪下来了,他如释重负。而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所谓的首辅,从来不是自己。皇上真正的首辅是皇后!她隐在幕后,只要需要,她随时能站到前台。 两人配合默契,从不曾失手! 雪被刮的贴在脸上,转身混来,瞬间融化,冰凉凉的,叫脑子也瞬间冷静下来。 而后缓缓的坐在书桌后面,手被塞来的暖炉这么给暖着,良久,他才抬手去研墨,然后提笔蘸墨,在雪白的宣旨上写下两个字——辞呈! 不是跟皇上不能步调一致,所以请辞。 不是因为皇后,所以才请辞。 请辞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所学的那些东西,已经不能适应如今的朝堂了!站在朝堂上,占着这么重要的位置,这么下去,不再是是朝廷的助力,而是阻力! 皇上想要大刀阔斧的做点什么,自己这样的会成为绊脚石而不自知。 以前不敢动,那是因为基础还不牢靠!可这次,皇后一测而定人心,基础牢如磐石,可动了! 那么,他还能为朝廷做点什么呢? 辞去职务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提拔皇上想要提拔的人。 皇上想要提拔,按说直接提拔就好了,需要自己做什么呢? 若是符合长情的提拔,确实是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可若是皇上想提拔的人,不符合长情呢? 破格提拔,得叫下面服气,你得有理由的! 自己这个首辅全力举荐算不算个理由呢?算!一定算! 老牌的阁臣不在其中,他们要是聪明,急流勇退,能保证善始善终,荣耀终老!若是没这点聪明劲,就不好说了! 耿念秋吗?不行!他跟林家的关系太亲近,说起来,也是外戚!太容易糟人攻击了!攻击他是小事,叫人以为皇上皇后任人唯亲,这就不好了! 所以,耿念秋也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那接下来,能是谁呢? 只能是那个——宋矮子! 此人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被皇后捡回来,替皇后看摊子,然后一步一步的低调的被提拔,这段时间在内阁,名义上是内阁行走,可实际上干的却是内阁的差事。 明面上皇上没有过多的偏袒,但是,皇后信任此人,格外信任。这般的关系,皇上对此人不信任? 不是!只是不好表现吧! 所以,这份辞呈,一方面,真得辞职!另一方面,真心实意的给皇上再办一件事,举荐宋康年。 四爷真不知道他的阁老要辞职,且要举荐宋康年。 宋康年……做首辅? 四爷真是连想都没想过!至少是迄今为止,真没这么想过!这个人——野路子出身。要用,也能用!毕竟,跟一个野路子出身的皇后能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所以,对野路子的内阁首辅,应该也还能应对!不是他们配合朕,是朕得配合他们。 当然了,这会子他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只知道今儿一觉起来的时候,外面的雪都有半尺厚了!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越发显得外面的风声大的邪乎!他悄悄的起来,只从外面透进来的光里判断,都知道外面此刻有多亮堂。 披了衣服出去,外面伺候的静悄悄的,好似大气都不敢喘。桐桐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图纸前面,那图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各色曲线。这是她判断气象的表格! 之前,她摆弄这个,没人会在意!这会子了,风雪被她给预测到了,那那么一张巨大的图纸,在伺候的人看来,那就是天书! 桐桐听到四爷来了,扭脸看他,“能睡着了!” 这一炮打响了,比所谓的天授君权要得人心的多,可不就睡踏实了吗? 很多人不会想着这是科学,他们会依旧觉得皇上皇后是触摸到了神的边缘,会越发的敬畏。而这则需要三十年五十年去改变这种观念,但无疑,对现在的境况而已,这是早前大明败坏了的摇摇欲坠的民心,结结实实的捆扎实了! 他扶桐桐坐回去,“站着多累呀,把那玩意搬到炕边看不就结了。” 林雨桐扔了笔,“不看了!这场雪真得三天!不过下的比我预计的还大!” 大就大吧,几乎都放假了!四爷兴致颇好,“吃锅子吧!炖一条大鲢鱼吧!” 鲢鱼还真有!大水缸里养着呢,现捞一条炖汤涮菜吃吧! 屋里种的鲜菜能吃了,乌塌菜墨绿墨绿的,涮了之后咬在嘴里真觉得格外的肥厚!她不觉得她爱吃这东西,可到了如今,哪怕是贵为皇后,在这样的天里,能吃一把才掐下来的绿叶菜,也觉得老美了! 吃着这菜,桐桐就说,“现在这气候,怕是关外种不了这个。” 这么说了,四爷没言语。 桐桐又吃了一块冻豆腐,完了再叫人下点青菜,继续又道:“不过盖在草木灰下面,上面盖上草席子,怕也行吧!” 嘿!还没接话,这是又走神了吧! 她给四爷夹菜:“你这是又想什么呢?” 四爷回过神来,抬头看桐桐,“你刚才说关外?” 对啊!说乌塌菜!这玩意吃着比羊肉香,怎么了? 四爷摆手叫伺候的人都下去,这才道:“咱们能测天,对吧?” 对!外面的百姓肯定那么说的,怎么了? 四爷拿着筷子在料碗里搅了又搅,这才道:“那个石羊先生一直没怎么用,你说,叫他想法设法的,传播大明皇室的神迹,会怎么样?” 林雨桐愕然的看四爷,你这心咋这么黑呢?大明的消息,后金一直有消息渠道知道!但是上层知道不算知道,这种事他们会封锁消息的! 为什么呢?因为畏惧神力! 真要传到关外的普通百姓耳朵里,会如何,敢想吗? 就说呢,你蔫了吧唧的不言语了,感情是又在琢磨怎么坑先人呀?! 咱做个人吧,成吗?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得明天见了! 第 554 章 明月清风(130)一更 明月清风(130) 三日大雪,雪有多厚呢?成人的腰这么高! 从二十一日下午,下到二十三日天擦黑!大风不是一直的刮,真就是一阵一阵的,但这三日,每日那风也不小。 二十四日,天亮堂了,一点点的太阳影儿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雪地上,刺目的很。 开了门,但出不了门,大雪封门,到处都是刺啦啦的清理雪的声音。 这么厚的雪,怎么清理呀!能清理出去的清理出去,清理不出去的,都堆在菜园里了,或是靠着树堆着吧。 宫里当然不至于如此,但是外面怎么样了,四爷得去看看的! 带着人一踏出宫门,就见识了什么叫做个人自扫门前雪了。这一块那一块的,不像个样子。 主干道以及驿道,新军已经去清理了!城里的主干道昨晚已经清扫过了,城外也容易,只要将雪堆到两边的农田,也就清理出来了。这是方便朝廷的驿马通行的,桐桐只雪前提了一句,宋康年就执行下去了,执行的还挺好,从宫里到各个出城的大门,都是通畅的。就是外城,凡是跟官道相连的,路也清扫出去了。 可城内的其他巷道,这就不行。 四爷转了一圈,也没多大功夫,就又回来了。折子还没送进来的,很多官员也被堵在家里了,来不了!这不又回来了吗? “越是天灾,越是不能各顾各!”四爷叹气,“还是得变。” 是啊!得变,可变特别难!这不是坐在上面想一想就能成的!想把几户编在一起,理论上行,但其实呢?还是不行!只要存在多寡,就有争执。只有这些人里得有人管理,就存在权利滥用的可能性,越是下层越是如此! 这都是很多年后要考虑的问题了,现在要紧的是,这三天大雪之后,那些读书人怎么看待这个事情的问题。 三天的时间,从开始的震惊,到不知所措,再下来会如何,林雨桐还真没办法揣摩这样的心理。 是啊!接下来会如何呢? 间隔了一天,路畅通了,京报也开始陆续接到稿件了。 再接到的稿子,就有点叫人哭笑不得了!稿子出现了两极分化的情况,第一种呢,接受了这种可以预测天气的能力,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经验的积累!积年的老农,也有这样的能力!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事实上,若是哪里有这样的有经验的老人家,周围的百姓是会跟着受益的。朝廷若是觉得值得推广,那就奖这些老农们,请他们把这些经验一代一代的传授下去。第二种呢,他们对这种能力,谨慎以对!并且举例,说是这样的事,自古以来,跟术士都脱不开关系。比如唐朝的袁天罡和李淳风。袁天罡善于相术就不说了,这个李淳风留下一本叫做《乙巳占》的书,这书是干嘛的呢?这书是给风定级的。 林雨桐:“……”术士和一些科学分不清的原因就在这里了!李淳风确实是著了这么一本书,林雨桐确实拜读过!且她非常笃定的知道,李淳风是世界上第一个给风定级的人。 李淳风此人吧,他是个天文学家,是个数学家,还是个道士! 这就很尴尬了!虽然唐朝推崇道教和佛教,尤其是道教。 但在如今提道教不合时宜! 这些文章一出来,第二天就有反驳的文章了。徐启光亲自下场了,他说,不论是道教还是佛教,只要是有益的,那就是值得肯定的!他说,道教里的许多养生之术,是对的!就该弘扬!佛教里劝人向善,叫人心理上得以慰藉,这也是好的!自来都说,这星象跟天地人存在了莫大的联系,他也一直坚信这个话!但星象和天地人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呢?千百年来,因为敬畏天,所以,凡所涉及的,都晦涩难懂,叫人觉得神秘莫测!可人既然有沟通天地的职责,难道不是应该先读懂天地。若是都不懂他,你怎么去做一个有沟通之能的人呢?不是说天人合一吗?人与天合,你得先知道天是什么样的吧?那么,我们把它当做一门学问,不应该吗? 林雨桐笑了笑,把京报合上了。这样的节奏就对了,争一争嘛,没有坏处的。 她这边心情挺好,那边四爷却接到了辞呈。 来自朱国祚的,“阁老呀,你这个人……”怎么说呢!真没想换了你,你却这么坚决的不干了! 朱国祚一脸的笑意,“皇上,您叫老臣跟叶阁老去作伴吧!叶阁老赶上天好的时候还常去皇陵,跟陈内相一起住一住,臣也想松散几日!皇上,人心定,天下安,不管用什么人来做首辅,都行的通的!皇上勤政,说一句不怕皇上怪罪的话,老臣跟不上了!皇上圣明,是难得的明君,老臣便是退了,也退的安心极了!要走了,老臣举荐宋康年接替臣的位置!不是其他几位阁臣不好,实在是他们都不年轻了。臣以己度人,也思量着,该把年轻人往前送一程了……” 众人:“……” 四爷:“……” 没人会想到是宋康年!宋康年不是内阁,这会子他也没资格坐在这里,正在值班房忙着呢。哪里会想到,有人一把把他给举上去了。 四爷能说啥了? 批了!但是呢,年前这点时间,还是得有个交接。交接完了,明年伊始,就算是正式退了。给你一处宅子,养老的事朝廷一包到底了。 宋康年知道的时候都懵了,先去了朱国祚那里,满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朱国祚提醒他,“该去皇上那里了!你也不用感激,老夫也不过是顺着圣心办事而已。” 啥意思?皇上想提拔自己? 不会吧!肯定不是! 难道是娘娘给自己说话呢?嗯!肯定是! 然后四爷就见到了宋康年,怎么说呢?此人不如朱国祚那样的老臣稳重,但确实能涤清朝堂残留下来的一些旧的风气。 四爷指了指椅子,“坐!” 宋康年坐了,四爷叹气道:“朱国祚……你知道此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宋康年没言语,他知道,皇上这会子不需要他说什么,只要好好听着就好。 四爷把折子推开,这才道:“王纪与朱国祚早年交恶,恶到什么程度呢?恶到两人私下,彼此谁都不看谁一眼!但是你到中枢也这么长时间了,你见过朱国祚因为这事,在公事上和王纪有过冲突吗?” 王纪身为刑部尚书,跟内阁的交集频繁。几乎每天都有非常繁琐的公文来往,甚至每天不见两面,事情都沟通不完!这些陈年旧事他真不知道,因为确实没发现朱国祚对刑部,对王纪有什么不同。 很难想象,两人是除了公事,彼此都不瞧对方一眼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朱国祚身为首辅,把心放在当中间,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何等艰难?! 果然,每个能做首辅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只这肚量,这心胸,敢问这世间几人能有? 宋康年起身,郑重行礼,他知道皇上的意思了!皇上盛赞朱国祚这一点,就是在告诉自己:你也要把心放在当中间。 一旦接手了这个职务,那你就不再是你们那一小拨人的宋先生了!满朝的大臣,你都得做到不偏不倚,不徇私!朱国祚能不给仇人下绊子,一视同仁。你就要做到不给故吃偏碗饭,同样一视同仁。 响鼓不用重锤,提点了一句,就打发他下去了! 随后王成禀报,“宋先生跟着朱阁老,侍奉在侧,不肯稍离……” 嗯!他知道他欠缺经验,这是去恶补去的。 那这就行了! 除了朱国祚的辞呈,四爷还批了几份辞呈,其中有一份是陈仁锡的!这家伙不干了?! 李信都愣住了,“陈老兄你辞官了?” 陈仁锡拎着一壶酒过来,给李信满上,“世上多阿谀之辈!那位元先生,迄今没写一个字。李老弟,你看今儿的京报了吗?奉承之词马上就出来了,哼!靠这些人是成不了事的。” 李信就问说,“那以您之见,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之前说的对,跟皇后对上是不明智的!若不是皇后先开的头,就不会有这么一拨争执!归根结底,还得回归李贽身上。” “可就是把李贽批的一无是处,也拿皇后无可奈何呀!” 拿皇后无可奈何?那倒也未必!天有不测风云,这话也传了千年了,风云确实难测,你得承认吧? 李信沉默了,是的!风云变幻,无常难料,才为风云!且局限性大,皇后在京城,最多便知道直隶的大致情况。可一地一情况,便是真能培养出那么多观风云之人,这又得多少年呢?但凡错,就会有人质疑,这是一条非常艰难,但只要有光就得走的路。这也正是他敬佩皇后的一个原因。明知风险大,却依旧坚持,只因她认为这确实能造福苍生。 陈仁锡这么一说,他更加意识到了其中的风险。因此,他才越发的不动声色,叹气问道:“陈兄是等着皇后犯错?” 陈仁锡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似乎把那点余味咽下去了之后才回答这个话,“……皇后错了,是机会,但机会来了,咱得有能力呀!” 不是有天青会吗? 这个会那个会的,冒出来这么些,各有各的主张,能成事? 那陈兄你是想……如何? “办学!”陈仁锡深吸了一口气,“办学!短期内成不了事,那就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天青会的人又有多少在坚持呢?做什么都需要人手的!皇后很高明,分而化之,聚多少都没用!这说明什么?说明读书会这个凝聚人心的方式不成。但办学则不同,东林党就是成功的例子!谁能想到东林书院最终培植了那么大一批人手呢? 李信不由的对陈仁锡刮目相看,还别说,他这一招确实是没想到呀! 这事不能耽搁,他转脸借着递折子的工夫见了皇后:“……此人刚开始确实是有些轻狂的,但是呢……挫败中,他也在不停的思考,不停的在长进。这一次,臣觉得他……沉静下来了!” 嗯!毕竟能考上进士,智商还是不错的!只是之前经验缺乏,也太想当然了一些。如今呢,摒弃掉那些纯理想的东西,是有点门道了。 不过,办学嘛,你办不了了! 也得亏此人提醒,学堂这个体系,还得完善。 完善的核心是什么呢? 教材! 那咱们统/一/教材好了! 李信愕然了一瞬,“您是说,朝廷组织人手,统一编撰教材?” 对呀!统一编撰教材,不同的年岁用不同的教材,你办学堂去吧!在你的学堂里学的东西,朝堂不用,谁去学? 人说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不管学什么,最基本的需求都是为了用的,对吧? 李信暗赞一声高明,可紧跟着又道:“可教材该取什么来学呢?儒家?法家?这岂不是又要争论?” 那就争嘛!京城这么多读书人呢,闲着干嘛?不给他们找话题,他们就得自己生事!现在多好,教育是百年大计,都参与进来嘛!甚至可以自己编撰,咱们采众家之长嘛! 陈仁锡收拾好心情,找了元山平,正在讨论办学的事!他觉得需要有号召力的人物,无疑元山平就是一个。 来了元山平的小院,此人的桌上正摊着李淳风的《乙巳占》。元山平胡子拉碴的坐在椅子上,不时的哈手取暖,茶杯里的茶都结冰了,火坑里的火都快灭了,也没添柴火。这是看书看迷了,什么也顾不上了。 元山平看了茶杯,然后不好意思的笑,“对不住,这书太晦涩难懂,这几日一直钻研这个,却毫无所得!” 陈仁锡摆手,“元先生一心向学,可想过办学?” 办学?一没地方,二没银子,办的什么学?问完了,元山平明白了陈仁锡的意思,他顿了一下,“陈兄啊,不必这般执拗!学问这个东西呀,自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咱们都说孔孟之道,乃儒家大道!可亚圣若是一味的继承圣人之学,又怎么会有亚圣呢?”孟子跟孔圣在一些东西的看法上,也是有差别的。便是朱程理学,不也是一代一代完善的?我们是要推着它往前,叫它更适用于当下,而不是非把当下掰正,去适应你的学说观点。 你弄反了! 陈仁锡还没来得及反驳这个话呢,院子里就有脚步声传来,是哪个读书人急匆匆的来了,还没进屋呢就喊:“元先生,今儿的京报……朝廷要修教材……” 元山平马上去看陈仁锡,就见陈仁锡彻底的愣住了,好半晌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他的脸瞬间爆红,而后蹭的一下起身,甩袖而去。 元山平叹气,学过兵法会打仗的皇后,果然非同一般!招招致命,哪里是命脉,她掐的比谁都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55 章 明月清风(131)二更 明月清风(131) 教材这事一提出来,好热闹呀!都在等朝廷进一步的消息,可等来等去的,却等来了又一拨预警。 还是以钦天监的名义发布的,刊登在京报最醒目的位置。 钦天监预警,腊月下旬,应天、苏州、扬州、滁州、淮安、泗州,包括松江、凤阳在内的六府二州,八成以上的概率要有地动。另外,常州、镇江、泰州,以及江西数府,恐被波及。朝廷已八百里加急预警,提醒以上各地旅居京城,年前返乡的各色人等,注意自己的行程。 这一预警出来,京城里顿时一静。 准吗? 不知道呀! 会准吗? 谁说的清呢? 很多人就开始关注,这是怎么测的?地动仪吗?这东西最多不是只能测出大致在哪个方向吗? 但有些人就说,应该就是知道在哪个方向,但地震带这个概念一出来,那个方向地震带上的都算吧!没瞧见这次圈出来的范围这么大吗? 于是,各种关于地动记载的书籍,各种的手抄本,在京城当真是一本难求! 其他的事情都放下了,好似都在等一个结果,看看腊月的下旬,是不是真的会地动。 南边地震,京城无感! 自从入了腊月二十,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京城的驿卒。凡是见了八百里急报的,都想法子打听,看是不是准了! 可一直一直也没有消息。直到腊月二十九,陆陆续续的消息传递了回来。 泰平三年腊月二十二日,申时四刻,原南直隶六州二府,皆地震。 从各个州府传回来的奏报上可以看出来,扬州最为严重。 扬州,应天,城墙都塌了。房屋倒了一片,临水的地方水倒灌而入! 而淮安,湖水翻腾,不曾见过那样的异象。 泰州那边,江河在地震中发出啸声,极大。 其他各地,也有不同程度的地动。但所幸,人员伤亡极少!现在虽无完全统计,但提前预警,地震时又是申时,不到天黑的时候,稍有动静,人就迅速撤离。因此,境况也还算好! 这奏报不仅第二天刊登在邸报上,京报上也把这奏报一字不差的刊登了。 然后整个京城乃至直隶,都安静了!安静之后,彻夜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是的!人心里安定了! 未知才会觉得可怖,可预知了,这得是什么呀? 神啊! 能不普天同庆吗? 鞭炮声里,迎来了泰平四年。 泰平四年,气象更新,满朝文武穿上统一发放的礼服上第一个大朝,以贺带来新气象的大明天下。 林雨桐挺着大肚子坐在上首和四爷一起,接受朝贺。 皇宫中的过年仪式很隆重,但绝对不会什么也不干只过年的!从除夕开始,谁都能睡,四爷是真得守夜,他得在新旧交替的子时,写下第一笔字,以此来向上天祈福,希望来年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大年初一,这得接受百官朝贺,然后明窗开笔。下一系列的圣旨,以示新的一年来了。 大年初二,年假结束,开工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很多的大臣都是换着值岗的,活儿也没那么多。可没那么多活儿,就啥也不干了吗? 不是!四爷开始请一些读书人进宫来讲学。 第一个被点到的就是元山平。 “请我?”元山平很意外,这就能进宫了?进宫去讲什么呀? 旨意一下来,元山平的小院子里挤满了人。很多人都没能在年前回家,反正是糊弄的过着年,凑在一起,说的也是教材的事!私下里争论的都是这个,可谁也没想到,皇上会请他们这种读书会的人进宫去讲学呀。 这可是给天子讲学呢! 有人说,要讲就应该讲科举制度,想改可以,但是不能把四书五经都给否了呀!这些能存续这么些年,自是有它的道理的,轻易摒弃,绝不可行。 可又有人说,“大过年的,不要在宫里起争执!我看呀,要说,就得说一些讨喜的,喜庆的!得叫皇上听了一次还有听第二次的想法……”想影响帝王,这得是个长期的过程!你上去就叫皇上不喜欢,也绝了之后的路,那又何必。 陈仁锡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个一嘴那个一句的,在他看来,都没说到点子上。 这会子他一进来,大家都挺尊敬的,“陈先生,您请上座!来的正好,正商量元先生进宫该讲些什么呢。” 陈仁锡坐下,看元山平,“元先生,在下以为,先生当在教材一事上多做争取。”说着,就掏出一本册子来,“这是在下这些日子整理的,您看看是否有可取之处。” 都只截取文章的第一句作为文章的名字,因此,这薄薄的一本册子,收录的文章名目不少。 这话一出,好些人就一拍大腿,对啊!还有什么比教材的影响力更大的呢。 于是,搁在一起攒册子,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又给补充进去不少。 元山平含笑都接了,但心里却知道,进宫去讲这个是不合适的。 终于把人都送走了,只陈仁锡落在最后,“元先生,咱们半辈子都在念的书,若是不成了,那您说,我们的价值在哪呢?大明虽大,可有你我立足之地。” 说着,便怅然一叹,转身告辞了。 元山平看着桌上的册子,又是一声长叹。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谁也没见过,谁又能知道呢。他辗转反侧,想着,我该进宫讲点什么呢? 心里准备的不少,但是带着匣子一进宫,皇上开口一问,原本准备的都不能作数了。 皇上先问:“匣子里放着的是要给朕的?” 不给都不行,“皇上,听闻朝廷要编纂教材,因此,许多人读书人,都免不了想要谏一谏,草民就是代为转交。” 王成过去便接了,查验了一翻,才递给皇上。 四爷打开扫了两眼,就说王成,“看皇后忙完了吗?就说元先生来了,她要有空,一起来听听。” 是! 于是,桐桐这不是就来了吗? 元山平这是第一次见皇后,哪怕是个孕妇,也瞧着格外利落。他忙起身见礼,皇后温和的很,“免礼!请坐吧。” 四爷拉了桐桐的手坐在身边,“瞧瞧,为教材费心的人不少。” 想来也是! 册子上有些只有文章的打头一句,林雨桐哪里都记得?她粗劣的翻看了一下,“我留下了,回头细看。”好歹查一下来处吧! 今儿是请人家来讲学的,先请先生来讲嘛! 元山平讲什么呢?见到这样的皇帝皇后,他知道,等闲的东西是打动不了两人的。因此,他放弃了之前准备的,开始说起了儒家治国和法家治国。 说起法家,他举了一个例子,“草民听闻,律院年前,就一些律条依旧在探讨,争论的尤其激烈。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疯子伤人杀人。” 林雨桐眉头一挑,没想到他点了这个。精神病人犯罪如何量刑,一直存在争论。 元山平就道,“在西周时期,《周礼》中有这样的规定,说是‘一赦幼弱,二赦老耄,三赦蠢愚’……” 林雨桐点头,是有这样的规定!意思是说,年纪幼小的,病弱的,年老的,蠢的疯的,智力不全,犯罪都在赦免之列。 这种的特例一直延续到很久,久远到像是后世出现的未成年人保护法,老年人犯罪之后的宽宥制度,以及智力不全精神不正常不具有刑事责任人犯罪不用承担法律责任等等。 就听元山平又道:“这是记在《周礼》之中的,但在执行的过程中,幼弱和老耄得到了赦免,可在蠢愚上,并没有真的被执行!从西周到西汉,千年的时间里,蠢愚一直被当做正常人,且是正常的成年人来看待的,因此,并不在赦免之列。这期间,有人提出过,说是‘狂易杀人,得减重论’,而后又说了,‘若母子兄弟代死,赦所代者’……” 这是说,有人觉得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若是杀人了,可以减免刑罚,但是不是说就不处罚了。但如果家里的母亲兄弟愿意替他死,替他接受惩罚,那就可以减免此人的罪责。 林雨桐皱眉,她倒是没研究的这么详细过,还真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无疑,这样的规定是无法执行的,这是挑战人性的! 一个不正常的人,若是看着他死,别人说家人无情无义。可若以身相代,这又很荒诞!用一个正常人的死,去换一个不正常的人活着,谁也不能乐意呀! 却不想元山平又道,“这样的提法,得到了当时在位的汉安帝的赞同,因此,得以上下推广。” 林雨桐:“……”这玩意听着都不靠谱!汉安帝……也不算是明君,不纠结这个了!元山平说推广过,那应该错不了!他必然是考据过的。 元山平也从皇后的表情里读懂了她的意思,紧跟着就说道:“在魏晋时期,便有人对此提出异议。而到了隋朝,沿用的依旧是《周礼》的赦免之例,在《隋书》上有‘合赎者,老小阉痴并过失之属’。隋二世而亡,律制不算完备。而《唐律》却不同,包括大明律在内的律法,都是依唐律为模板的。唐律对此有规定,说是八十岁以上,十岁以下,以及蠢愚者,若是参与了造反、谋逆、杀人这般的罪行,需得‘上请’……” 上请,是说请示皇帝。皇帝说可赦免便赦免,若不赦,那照样得死。 “宋律对比唐律,改动不大,但是到了元朝,改动就不小了。在《元典章》上记载过一个案子,说是有个疯癫之人,发狂之下半夜闯到邻居家里,把邻居家的男主人用棍子给打死了,且把邻居家的其他人都打伤了,严重程度不一。而元朝皇帝给的审判是,‘免罪,征烧埋银’。” 是说不治罪,只要支付丧葬费就可以了。 “而同样的,在元朝的《刑法志》中也有一个类似的案子,是疯癫的孙子,杀了祖父母。结果被判了斩立决!” 林雨桐明白这个意思了,一样的案子两个判法,只能说明,元朝哪怕是外来的异族,在孝道上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他说的是律,可又不光是律!他是说,儒家的很多东西,深入骨髓,没有一个统治者可以轻忽它。 元山平点到即止,又说这个律法,“从西周到大明律,其宗旨,都在于一个‘仁’字!其实,赦免者从西周开始就不曾变过,但是,从西周的不执行,到后来的一点点的放宽了赦免条件可以看出,‘仁’在律法上的体现。” 而‘仁’却是儒家思想的核心。 这一节课,讲了足足一个时辰,元山平才算是讲完了。当时四爷什么也没说,只叫王成将人送出宫去了。 林雨桐憋尿憋的,方便了之后出来,四爷就在怔怔出神。 关于赦免不赦免,其实从林雨桐的角度来讲,这种事谁摊上谁知道!不摊到自己身上,谁都能说一句‘他不是故意的’,‘他啥也不知道’,可对于受害者来说,就活该倒霉吗? 因此上,在这个律法指定上,她一直没发表过意见。 而元山平今儿将这个争论给定了一个方向,他认为,从最开始的不执行,到后来慢慢对周礼上所列的赦免人等的具体执行,是‘仁’的一个体现。 可仁是仁了,林雨桐却觉得,她心里的这股子气却下不去。 因此,她跟四爷说道:“……可以赦免,但是得是有条件的赦免。家中若有这般人等,首先,不能遗弃!”不能将这样的人推出来了事,这是不负责任,“第二,伤害这些人,罪责跟伤害普通人罪责等同。第三,若是看护不好,这些人伤人,甚至致人死命,看护者需得赔偿。赔偿多少,再议……” 那家里人不得被拖累死?! 四爷摇头,“真若是如此,这些人的生命将无法得到保障。你说的这个行不通,律院会给你拦了的。”只能一点点去细化,无法做到根治。这个问题再过几百年依旧无法完美解决,倒是不用为这个太费心。 他点了点册子,“瞧瞧,上面都罗列的是哪些内容。” 首先,二十四孝经。 是的!孝也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这个不能否认,但二十四孝,得删改一些。 这是元朝一个叫郭居敬的人编的,别看距今时间不远,可想删减这个,估计没有一翻龙争虎斗,是休想达成目的的。 其次,论语。 这个是得拆分,哪些适合蒙童,哪些是大了之后才能学的,这都得划分开来。 像是‘两小儿辩日’这种的,林雨桐就觉得这都是能拿出来做大文章的。 再是如何,论语肯定是要让学的。 两人把册子翻了个遍,很多林雨桐看了第一句不知道是节选哪里的,但是四爷知道呀!两人一问一答的,把册子上这些读书人罗列的篇章都过了一遍。 然后桐桐总觉得哪里别扭。 哪里别扭呢? 这里面有《墨子》《韩非子》,有很多秦汉时期的古文,但是,木有散文。 林雨桐不确定的问四爷:“像是……”后世流传的及其广泛的名篇,“怎么一篇都不见。” 王成进来续茶,就问了一句,“哪一篇不见?” 林雨桐就说,“滕王阁序,文章不好吗?” 什么序? 滕王阁序! 王成迷蒙了一瞬,“谁做的?您知道收录到哪里了吗?” 林雨桐眨巴了一下眼睛,再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是毛意思?王成书读的不少了,经史子集,就问他什么读的不好,怎么就不知道滕王阁序呢? 我来的是个平行时空的假大明吗? 我能用这些散文装一把才女吗? 四爷就笑,说王成,“你找一下,有没有一本叫做《唐宋八大家文抄》的书。” 有这本书吗? 应该有吧,“嘉靖时期做过翰林院编修的唐顺之编的,应该有收录,你叫人找一下。” 嗳!这就去! 王成走了,四爷才点桐桐,“你呀,学什么都学一半!这个时期,文坛是这样的!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他们记得住八股范文,散文谁花时间瞧这个干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这样的诗词,在大明是不允许的!思念亡妻,夸妻子几句贤惠,这是可以的!其他的,不成。” 男女之情之类的,不像话。 林雨桐就愕然了,问说,“那像是《岳阳楼记》这样的名篇,读过的人也不多?” 四爷摇头,“没刻意问过。” 林雨桐不死心,等王成回来了,张口就问王成,“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下面是什么?” 王成懵了一瞬,“庆历……宋朝仁宗皇帝用过的年号,庆历这个年号用了八年……滕子京,是说滕宗谅吧……” 林雨桐看王成,在确保他不是在跟自己逗闷子的时候,就又问了一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个话……” 这个话说的好!但是提点我这个做什么? 林雨桐又问了一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话听过吗?” 王成摇头,迷茫了一瞬之后就愤然的道:“这话说的极好,很该说给那些读书人听听,一个个的可脸红?” 林雨桐:“………………”她特别不可置信的看四爷,从没有人告诉自己,大明是这样的大明! 四爷摆手叫王成去忙去了,这才问桐桐说:“知道钱谦益吗?” 知道!这人五十九岁了,娶了二十出头的名妓柳如是! 四爷:“……”我说的是这人兴起的‘新文化运动’,你说的是啥?有用的从来不记,老是记些屁用没有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56 章 明月清风(132)一更 明月清风(132) 桐桐真觉得冤枉的很!钱谦益这个人叫人记住的有什么呢?这家伙中过探花,是东林领袖之一,在大明的时候当官当到礼部侍郎,后来大明亡了,他又去南明朝廷,做的是礼部尚书。后来,南明不是也完了吗?柳如是说咱殉国吧,他说水太冷,不能下。等到多铎打过去了,他开城门投降了。多铎拿下了城池,说剃发吧,满城的恸哭之声,只钱谦益突然说‘头皮痒了’,家里以为他篦发去了,结果人家出去一趟,剃头留着辫子回家了。投降的很彻底之后,做了大清的礼部侍郎。 反正官没咋降就是了!南明时期虽是尚书,但南明才多大点地方呀! 大明的时候人家是侍郎,大清的时候人家还是侍郎,少块肉了? 后来……后来也不咋能看到这人的作品了!关键是乾隆那熊孩子,突然抽风似得说,这家伙是二臣,失节,人品不行,把他的书禁了吧! 这么一个失节者,林雨桐不记得她读过此人的什么作品。 非要说有什么是记住的,那一定是他跟柳如是说,我就爱你乌黑头发白个肉! 这话多好记的! 四爷:“……”这话色|胚都记得住! 被四爷给看的,桐桐都有些讪讪的,“……此人现在还年轻吧,柳如是也还是个娃娃……他现在做着什么官呢?” 翰林院编修,一直是! 哦!这么个有名的人物,四爷没给打发回去抱孩子,实属不易! 四爷翻白眼,“他家里要妻有妻,要妾有妾,欠朝廷的多着呢。” 这样啊!那现在怎么着呀?用这个人吗?这个人真不咋样! “一个人一个用法嘛!”四爷就道,“是明亡了,他才成了二臣的。大明要是不亡,他那官不一样也能好好的当嘛!” 说的跟女人嫁男人似得,不生个娃遇点事,都不知道这男人是人是鬼一样。 四爷却不甚在意,“也不用在要紧的地方,就是文坛那点事!不找个官方领头的出来,外面还得折腾。那就不如启用此人!把他放到京报做个总裁官。”你这马上要生了,紧跟着孩子的事比什么都要紧,你哪有那么些精力在这上面费心思。有个人总揽着,你轻松了呀! 桐桐想了想,就此人那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咱拧着来!能随风就倒的,那脑子不是一般的活泛和机灵,找个听话的,确实比找个犟种好使! 行吧!就这个钱谦益了,放在京报做个总裁官吧。 说了这么一会子了,又尿频,不行,我得去后面。 四爷:“……”行了!对于文艺复兴什么的,说了她也不会过脑子的。 大过年的,京报并没有停。上面依旧有一些言辞激烈,抨击李贽的! 像是男女平等之言,有人就强词夺理!说是若是男女平等,那男人四十无子可纳妾,是不是女人四十无子也得再找个男人呀! 攻击的点多了,不只冲着一个点轰炸了,那就随它去吧!这种言论,有一拨人等着反击呢。 当然了,也有人在京报上讥讽天青会,像是陈仁锡之流,言辞格外的辛辣!不知道是他们之间有私人恩怨呢?还是因为一些学术观点有争论,反正就说火炮全开,冲着陈仁锡就去的!说陈仁锡此人,是虎心鼠行。说此人一力推行的读书结社,彻底以失败告终。 不仅他的行为失败了,而且他自己还丢了官职云云。 人活脸树活皮,被人指着鼻子批评,什么感觉呢?关键是此人的文章是包裹在‘谏言朝廷’这个光鲜的外表之下的!就说这个陈仁锡之流,想以势迫朝廷妥协此法,愚蠢加流氓。 读书人谏言朝廷,这是正事!不能不发表,至于文章中涉及到谁,对不住,人家说的是时事,得叫人家说嘛! 林雨桐看的乐呵呵的,给京报推荐一首诗词,美文共赏嘛! 推荐了什么呢? 推荐了杨慎写的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杨慎是明朝人,他爹是做过内阁首辅杨廷和,而杨慎此人,没了也就是几十年的光景。 但是呢,他的诗作在这个时期流传的不怎么广呢! 刚被调到京报受宠若惊的钱谦益,在接到宫里的条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皇后这个做事的法子,也忒那个了。 这边有人骂陈仁锡失败了,皇后就推一个‘是非成败转头空’,几个意思这是? 但宫里都推了,那就登吧! 然后大家才发现,我去!大明还有这样的好词呢!大部分读书人真没听过。 陈仁锡拿着京报,对着那首词已经是盯了半个时辰了,他没觉得是讥讽,就是此时的心境看着这个东西吧,突然觉得苍凉的很。 那种悲壮,那种日暮西山……不由的了,两行泪哗啦啦的给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找谁呢? 出的门去,连找个一起喝一杯的人都没有。 周奎?说不到一起! 李信?他当值呢,不是晚上不归!况且,此人,他有点看不透!细细的想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的! 若是这些怀疑都是真的……那么自己是什么?从一开始就是跳梁小丑!宫里是引导自己闹,诱导自己闹,看着自己闹,最后利用了自己的闹。 这也忒的羞辱人了! 出了门,裹着大氅,将半张脸埋在大毛的领子里,去了街口的一家小酒馆,要了二两酒一碟菜,听着外面的风声,看着打盹的小二,一杯一杯的喝着。 大过年的,街上的人不多,这小酒馆的人更少!便是有顾客,那也是来打酒的!家里来了客人,过来打酒回去喝的。 他背对着门口,也没留意这个。 二两酒下肚,他扭头叫了一声在角落里打盹的小二,“再来二两。” 好嘞! 小二搓了搓手,直接从柜台上拿了一壶酒过来,收走了陈仁锡手里的空酒壶。这边才要转身,一股子冷风吹进来,这是棉门帘被掀开了。他扭身去看,见一穿着棉袍的人进来了,进来就吆喝,“二两酒,一碟花生米。” 得咧!客官您请。 小酒馆,里面两张方桌。陈仁锡占了一桌,另外一张桌子空着呢。这人都坐过去了,又摇头,“挨着窗户,这寒气呼呼的!”说着就朝陈仁锡走来,“兄台,要是不嫌弃,一起喝一杯。” 声音很陌生,不是周围的熟人。 陈仁锡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在附近没见过。他客气的点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只管坐便是了。” 这人坐了过去,喊小二,“酒要上好的花雕,再添俩兔头,一斤的鹿筋。” 陈仁锡忙摆手,“萍水相逢,不好叫兄台破费。” 这人摆手,“莫要客气,若不是今儿碰上,想请陈先生还怕请不到呢。” 你认识我? “谁不认识陈先生呢?”这人哈哈一笑,“之前在读书会远远的瞧见过陈先生,碰上是缘分,您要客气,这可就是瞧不上我。” 行吧!交际场上,酒肉这东西分不清。 两人也没别的话,陈仁锡甚至都没问对方叫什么,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转脸一人又是二两。 就听这人道:“陈先生的苦闷,在下心中都清楚。起三更,熬半夜的,一坚持就是半生。结果半生心血,全抛费了,无有用武之地!说是生不逢时也罢,什么也好,总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陈仁锡摇摇头,苦笑一声,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这人抬手给斟酒,“陈先生这境况,有那么一比!想孔圣当年,周游列国,从五十五岁,到六十八岁,十数年啊,所谓何也?不外乎有个明主,能接纳圣人当年的主张……” 陈仁锡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抬起眼睛冷冷的看对方,“你是谁?你想说什么?” 这人却浑然不觉,“陈先生,不要着急嘛!” 陈仁锡放下杯子直接起身,“道不同,告辞!” 这人笑道:“陈先生,圣人之道,在于教化人心,这话可对?” 陈仁锡重新坐下,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客可是自关外来?” 这人没否定,举起杯子一口给闷了,这才道:“先生,在下知道,在先生的心里,那里皆为蛮夷!他们凶狠,残暴,不知道何为‘仁’。可那地方如今有一半的人都是汉人,大明的朝廷不救,难道先生也不去救?劝为君者仁,这便是救了身在后金的汉人。在下以为,忠君不是看怎么说的,而是看怎么做的!当谏不了君王,那就用行动去为君王善后。你得承认,失了辽东,辽东没逃出来的百姓所承受的苦痛,都是君王造成的。民贵君轻,这是先生心中的圣人的理念。先生难道不能为了民,暂时受一受委屈!真做到了教化人心,解救黎民,世人总会给先生一个公正的评价的!像是那李贽,曾经都以为他狂悖,可如今呢?世事无常,谁又说的准呢?!” 这天晚上,四爷收到了仇六经传进来的密信。 “是关外的人?”桐桐真有些愕然!话说,你想着法子坑你祖宗,你祖宗偷摸着挖你的墙角,百忙之中,谁都没忘了坑谁!要么说,你们家的根子就坏呢。 四爷把烛火挑了挑,而后才道:“人还没走,但我没打算拦着。” 什么意思?纵着对方挖人呀? 四爷对着烛火目不转睛,“很多东西,在咱们看来是跟不上咱们的脚步。但是,拿到关外,却是好的!”没有这个儒家汉化的过程,之后才麻烦呢! 所以,这个墙角挖的好! 林雨桐:“……”计中计?将计就计?连环坑?没琢磨明白呢,突然觉得身下一湿,这是要生了。 四爷察觉到她表情不对,就要喊人,桐桐一把拉住了,低声问说:“……理论上,肚子里这个血统上应该随朱家,对吧?”要是像朱家皇室里这些神经病,我还不如生个小黑心鬼呢! 四爷:“……”这个时候你还有工夫想这个!他安慰道:“外甥像舅家,林家一家子都鬼……” 桐桐长吁一口气:有被安慰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57 章 明月清风(133)二更 明月清风(133) 泰平四年正月二十五夜,宫里骤然忙碌了起来,寒冷的夜里,乾清宫后殿灯火通明! 有在别处值岗的看见这情形都知道,这是皇后要生了。 女官里里外外站了不少,稳婆是刘医婆举荐的,此时,刘医婆就站在边上,不错眼的盯着。 林家这个三娘,做了王妃,做了皇后,如今再要是生个嫡长的皇子,那以后还会是太后! 产房里纹丝不乱,皇后没有喊出一声疼来,不到一个时辰,孩子露头了,紧跟着,肉嘟嘟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上。 血污都来不及擦,刘医婆就先瞧孩子的性别,“皇子——皇子——是皇子——” 顿时,气氛一松,莫大的欢喜在宫殿里传递着! 王成跪在四爷面前,“皇上,是皇子!皇子!”嫡长的皇子出生了,能少多少是非! 是啊!嫡长皇子出生了。 收拾干净,就在这里坐月子了。桐桐戴着抹额,侧躺着瞧孩子。 四爷进来坐在边上,先摸了摸桐桐的额头,这才把视线落在孩子身上。婴儿嘛,除了长的稍微个别点的,其他的其实都差不多。 这个孩子……如今看着,也没甚特别之处。至于长的随谁,伺候的人这会子都恭维,说这孩子特别像是皇上。 四爷:“……”他现在也记不住他自己的脸,每次从镜子中看到现在的自己,还都会恍惚一下。像不像的吧,能瞧出来吗?他把孩子抱怀里,低声问说,“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儿呢?” 不是!这么长时间了,名字没取下呢? 四爷一脸的嫌弃,“名字好取,搭上姓怎么那么别扭。”所以,没定下来。 林雨桐都想来一句,不行跟我姓林算了!真的!要不是朝臣和天下人反对,孩子姓林四爷一点意见都没有。 说到底,不是孩子的名字难取,是你嫌弃朱这个姓氏。在你心里,根深蒂固的,朱这个姓儿,心里忌讳着呢。 那咋办呀?大皇子没名? 四爷抱着孩子悠悠着,“叫我再想想?或者你给圈一个?” 林雨桐想了想,她也觉得别扭!于是,她特干脆,跟王成说,“天一亮呀,你就去找道爷!就说大皇子请皇伯父赐名。” 干脆推给朱由校了。 四爷也笑,跟王成摆手,叫他下去忙去了。 半夜三更的,两人没想折腾的大家都知道,等天亮了再说吧。 结果他们不觉得有闹腾的必要,可下面的人不成呀!禁卫军知道的,刘侨转眼就知道了! 皇后生了皇子,这是什么样的意义呢? 赶紧的招人,敲开人家铺子的门,鞭炮呢!都拿出来! 生了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宫外的鞭炮声响成一片。禁卫军之间相互报信又不遮掩,这事也犯不上遮掩,于是,城内的东南西北,谁听不见呀?皇后生了嫡皇子了! 林家的人都歇了,老太太睡前还念叨,快了,就这几天了。三天内得生的吧,结果迷迷糊糊的,在深宅大院里都听见了,鞭炮声,各种锣鼓喧闹声。 老太太的心不住的跳,砰砰砰的,“这是……” “生了!”林四相睁着眼睛看着顶棚,一脸的笃定,“这是生了,肯定是皇子。” 只有那些当兵的敢这么明目张胆,不管宫里什么意思,反正他们得无所顾忌的贺一贺! 从这里也可以看的出来,三娘在军中的威望。 这皇子一生,连军机在内,都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老太太催促,“你……快!快!快起来,给祖宗上香……” 知道了!知道了!林四相起身,衣服都穿好了,刻意留两个扣子不系,就这么开着,一遍一遍的踱步。 老太太气的,“赶紧去呀!又琢磨什么呢!” 林四相摆手,叫她别言语!老太太闭嘴了,看着这老东西一脸焦急兴奋,却偏不挪窝的姿态,想看他究竟要干嘛。 结果等院子里脚步杂乱,一个个的都奔过来了,这老东西才慢悠悠的一边扣扣子一边往出走,“急什么?稳着些!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得稳的住。” 林文宝一进来就冲着林四相喊:“爹,三娘生下嫡长皇子了。” 知道!你这个国丈当扎实了! 他往出走,路过林瑜的时候打量了几眼,“嗯!你这个国舅爷也当稳当了。” 谁说这个了? 林宝章忙道:“爹,您看,咱们这贺表怎么上呀?!” 林四相没言语,“都上祠堂来。” 是! 跪在祠堂里,林四相上香叩首之后,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孙,“打今儿起,林家就不一样了,是吧?”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高兴!单纯的高兴!皇后那么能作兴的,没有个皇子,人心能安稳吗? 如今这不同了,如今…… “如今,更得小心翼翼。”林四相看着三个儿子,“如今的朝局,你们也看见了。闹闹哄哄,就没有安生的时候。而朝廷这个地方,从来就不可能没有争斗。但凡有争斗,就有赢有输!史书你们都学,你们算算,这历史上,得着好的外戚有几个呢?我不担心别的,我其实担心的是以后,以后的事……你们可仔细再仔细的想过?” 林家人一个比一个面色复杂,没人言语。 林四相知道,他们懂了。便是懂了,他也要把话给捅破了,“……别的不比,比一比唐时的长孙皇后!皇后与皇帝少年夫妻,感情甚笃,那是历经磨难坐稳位置的帝后。皇后接连生育三子四女,长子被立为太子,可即位的却是长孙皇后所生幼子!我常想,也就是长孙皇后寿数短,没看到后来的事。若是看到了,会如何呢?” 而今,皇帝与皇后也是少年夫妻,登基之前,在宫闱中,不也一样是一步一重险。风雨飘摇中的大明,想要安生,那是何其艰难!皇后身子康健,之后子嗣必然不断。这自来,夺嫡之争,阋墙之祸,在宫闱之中就没断过。若不出自一母的皇子,这还罢了!若是出自一母,皇后何以自处,林家何其尴尬? 所以才说,往后的每一步,之于林家都是险恶非常。 嫡皇子出生,之于大明,乃大喜之事。 之于林家而言,嫡皇子身有林家血脉,亦为无上荣光。 可再大的惊喜,都得保持冷静克制!居安思危,思的不止林家的危,也是皇后的危,将来的危。 是!谨记教训,不敢或忘。 林四相这才摆手,“出去吧,该放鞭炮的放鞭炮……过度的矜持就是虚假,怎么卡着这个度,心里得有数。” 而后,林家才大门洞开,张灯结彩,响起了鞭炮。 耿淑明就说挺着肚子的二娘,“你们林家呀……” 如何? 太精了! 二娘将做好的针线一一包好,“明儿进宫的时候,你带去。” 不合适! 二娘白了她一眼,“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我给我外甥做的针线,跟你什么相干?!” 耿淑明看着里面细棉布做的小衣小衫的,便乐了。不是独独皇后精明,是林家的姑娘都够精明的。 他低声道:“若是皇子随舅家,实乃大明之幸呀!” 二娘瞪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没说! “就当什么都没说过!”周奎也是这么说,外面都在欢庆皇子的出生,这代表的意思还不明白吗?陈大人所谋划的事,太远了!姑娘家的青春就这么几年,短期内肯定是没戏了!那现在怎么办,就只当什么都没说过就罢了。 丁氏低声道:“那咱趁着……回老家吧。” 周奎没言语,夫妻俩坐着炕上对着灯,都有些发愁。 睡在里间的周姑娘睁着眼睛,想起晚饭后先生说过的话。先生说:“一帝就有一后,这是上天安排好的!属于姑娘的,许是不在大明。” 她当时被这话给吓住了,而今再去想,似乎有点明白先生的意思了。睡不着,翻身还是睡不着。抬起手来,手指上还是有了一些冻疮,这是做针线露着手,就这么给冻出来的。 嫁到小户人家,侍奉公婆,操持一家子的家务,照看丈夫,然后生儿育女。若是夫婿上进……算了!自己的夫婿不上进,一家子还有命。若是上进……会不会有人说这是存着不臣之心呢! 便是生了儿子,儿子真要读书科举为官做宰的,如今的流言会不会被重新提起呢? 谁知道呢?要是万一呢? 跟自己结亲的人家,心里肯定有这样的思量。有出息的不会娶自己这样有碍前途的,没出息的……自己又何必糟践自己这一辈子呢?! 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考女官,去搏个前程。第二,跟着陈先生,听陈先生的安排。 可第一条路,自己真能走的通吗?考女官……皇后能容的下自己这样的人吗?辍落了下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但若跟着陈先生,陈先生又是怎么安排的呢? 天不亮,她就起了。起来以给陈先生烧炕的名义,忙去了!陈先生一夜没睡,屋里冰凉凉的,他就那么枯坐着。 周姑娘大着胆子过去,“先生,您想怎么安排我?” 陈仁锡看了一眼固执着看着他的姑娘,笑了一下,“你是我亲口直断的有贵人之相的姑娘,那你一定得是贵人。” 周姑娘沉默的站着,看着他不躲不闪。 陈仁锡轻笑一声,“送你去做信王妃,如何?” 嗯? 陈仁锡苦笑:“我虽不喜皇后,但是皇后确实是一颇有能为的女子!你以后多跟着皇后学学。你父母不是有见识的人,你呢,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能依仗。从今往后,你我师徒,互为退路,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58 章 明月清风(134)三更 明月清风(134) 互为退路? 周姑娘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起来,联系到他昨儿酒后说的,“……属于姑娘的,许是不在大明。” 那么也就是说,陈先生打算离开大明,最初的打算是带着自己走的! 带自己去干嘛呢? 别的国家也有皇帝,有皇帝自然就会有后妃,他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是什么原因叫他改了主意了呢? 陈仁锡一眼就看透了这个姑娘的想法,很耐心的跟他解释道:“不是不能带你去!是……满人素来重血统。满蒙女子为贵,汉女……能有个名分就不错了!其子嗣同样不算尊贵!那么你去了,价值意义在哪呢?” 可我留下来,信王就会娶我?那流言信王看的比任何人都重,怎么可能应承呢?她的眼里那点光泽一点点的下去了,觉得所谓的退路不过是一句不靠谱的说辞而已。 陈仁锡摇头,“你怎么毛躁起来了?之前的沉稳都不见了。我只问你,所谓的留言,说你是贵人之相……这话怎么了?贵人一定得进宫吗?” 那你之说,一帝一后,这都是匹配好的! 陈仁锡哈哈就笑,“如今的皇后,嫁进去的时候不也是简王妃。简王的皇位传自兄长,可对?” 周姑娘要离开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她抬眼看向陈仁锡,“先生,您要是关外吗?” 嗯! “您都要去关外了,又怎么安排我呢?我们又怎么可能互为退路呢?”周姑娘觉得真的不是很懂这位先生的想法!难道他去关爱只是找帮手,帮助信王夺取皇位吗?若不是,他这话就说不通了。 陈仁锡沉默了一下,“我所做的事,你一时许是不能理解!但你只要知道,我能给你帮助,这就足够了。” 投靠敌国就是你所做的事? “不!我不投靠敌国。”陈仁锡看向这姑娘,“我……有我的使命!” 周姑娘怔愣住了,陈先生这话的意思是,奉命行事,属于秘密吗? 她立马住嘴,“我不该问。” “你只要笃定,我不曾背叛大明,这就足够了。”陈仁锡摆手,“你去忙吧,我总归是有法子,叫你成为信王妃的!至于贵人的流言,你不必在意!信王妃难道不算贵?既然算贵,那说你是贵人之相,错了吗?这有什么要忌讳的?!” 周姑娘满眼的感念,她心里想着:先生忍姓埋名,为朝廷办事,临了大概只给自己求来这么一个恩典。 她跪了下去,虔诚的行礼:“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不可再说什么互为退路的话了,只要有我一日,必保先生安泰一日。” 陈仁锡笑了笑,“去忙吧,别出屋子了!最迟皇长子满月的前后,必有结果。” 是! 皇长子出生了,处处都透着欢腾。朱由校为给皇子取名的,几天都没摸木匠活了。他犹犹豫豫的好几天,才小心的问张皇后,“你觉得叫启明如何?” 啊? 这个名字……张皇后沉吟了半晌,而后点头,“好!极好!”重启一个不一样的大明,难道不好?以国名命人名,这便是确立这个孩子的地位。这个名字由自家赐下去,意义就更不一样了!这是道爷承认孩子的正统地位,无人可以替代。 当然了,道爷这会子许是心里想的不是这个!启明,在道教里这颗星代表太白,地位仅在三清之下。 不管道爷怎么想的,她是觉得这个名字取的甚至恰当,“就叫启明!”说着就看朱由校,“不如写了来,立马给皇上送去。” 我的字不好! “没关系,皇伯父赐的,咱们大皇子喜欢着呢。” 四爷正跟大臣们说话呢,结果孩子的名字下来了。四爷拿给大家瞧,“……启明……大哥对这孩子寄予厚望啊!” 是啊!谁不是寄予厚望呢! 这会子不是正说着呢,大皇子的满月该怎么大操大办。 四爷还是拒绝了,“也是皇后的意思!百姓人家怎么过的,咱怎么过就可以了!等到……将来皇长孙出生的时候,朕保证,大操大办,谁拦着都不行!” 大皇子还在襁褓里吃奶了,皇上就想着抱孙子了,大家善意的一笑,就过去了。 反正因为大皇子的出生,京城里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谁家要是添了孩子,也不会欢迎四处找茬的人,对吧!要是这么时候触了皇家的霉头,真把人惹怒了,倒霉可能就在眼前。 读书人是爱热血上头,但又不是傻。 真的,特别难得的,过了安生的一个月。 再是尊贵的皇子,可跟其他任何也给小婴孩并无不同。吃了睡,睡了吃,然后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这里看,那里看的!这么小的孩子,有奶便是娘。这么多人伺候着,也累不着人。 这个月子,不少人请见,可林雨桐都没见。 住在乾清宫的后殿,不方便见女眷。 这满月了,得在坤宁宫宴客了,像是林家必来,像是李夫人,谷大娘这样的,是不是也得叫人家来见见。更何况还有高桂英和红娘子这些人,必须得来的!再就是一些重臣的女眷,还有宗室亲眷了。 宗室如今这般的低调,当时也没苛待他们。公主们也都进宫,来贺喜来了。 抱孩子,一般人都不敢。林家人再是稀罕,可也就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孩子,真不敢接过来抱的。倒是高桂英和红娘子,两人没什么忌讳,乳母吓的往后缩,但两人还就伸着手要抱。几个女官都急了,见皇后只笑着也不拦,她们也没法说话了。 结果人家抱的挺好,孩子也不哭也不闹的! 四爷在别处宴客,也没把孩子往过抱。就是这么多人,聚一聚得了。 结果宴席都摆上了,周宝急匆匆的去了大殿外,看了一眼里面的王成。 王成低头缓缓的退出去,这才小心的朝里看了一眼,“怎么了?要不是要紧的事,先压一压,今儿是好日子,别搅和了!” 周宝低声道:“来了不少喇嘛,就在宫门外,您说这事要紧吗?” 喇嘛? 王成皱眉,“是从哪来的?” “正叫人去问呢。”周宝道,“我听娘娘嘀咕过这个事,不管是满还是蒙……都信奉喇嘛……这事我想着,应该不是小事。” 真是会找日子! 王成转身回去了,低声跟四爷说了一声,“还是我出去先看看……” “宣吧!宣进宫瞧瞧。”有备而来,拦着没用。 王成去安排去了,周宝赶紧就去坤宁宫,进去跟林雨桐低声禀报了:“……偏选了大皇子满月的日子,您看,要把大皇子抱回去吗?” 留在这里,万一大和尚说出不利于大皇子的话怎么办? 可大和尚一来,便说大皇子哭闹不休,岂不是说大皇子和大和尚无缘? “要是来了,就见见。”林雨桐说着就伸手要了孩子抱在怀里!说实话,以宗教入手,这还真就是关外的手段。 没有正面冲突,可相互之间给彼此挖坑陷害,从不间断。 宗教这个……还挺高明的一个着手点。 林雨桐的怀里,孩子睡的很安稳,她打发周宝,“去听着那边的消息,随时叫人来报……” 是!周宝又急匆匆的跑了。 林老太太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这日子过的,没一天是消停的。 张皇后问说,“怎么了?要抱孩子过去?那可不行,外面天冷,风又打,咱们哪也不是!” 林雨桐低声解释,“是宫外来了一群喇嘛!”仇六经的密报上都没有。显然,这是才到京城,甚至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的喇嘛。 是的!被带到四爷面前的喇嘛们风尘仆仆,明显是长途跋涉而来,路上都没歇息,就直接过来了。 论起礼佛,四爷曾经那是极其虔诚的! 其实要是愿意,他依旧能特别虔诚的去礼佛。 对于佛法,你们就说想怎么谈吧! 这打头的大喇嘛跟四爷用禅语交流了几个来回之后,大喇嘛面色郑重,显然,他是没想到大明的皇帝真的在钻研佛法。 他端详四爷的面容,而后‘咦’了一声,“……奇哉怪哉……” 奇在哪里?怪在哪里? “陛下乃身有大功德之人,其星该亮如耀辉才是……”他一脸的思索之相,“可……早前,并不见星辰闪耀……直到一个月之前,大明之上,帝星重亮……” 边上早已来了翻译之人,这会子就翻译给大家听。 这么一听,大家都小。觉得这大喇嘛还挺可爱的!一个月前,帝星重亮,这是大皇子出生了呀!说皇上有大功德,却不见亮如辉耀,就有人道:“皇上泽被苍生,便是再大的光亮,分于天下人……又能剩几何呢?” 这也是拍马屁的话!但显然,很合现在的场合。 大喇嘛没听懂,只含笑点头,一脸疑惑的看四爷。 在这么多人面前,再问其他就不合适了!四爷转移了话题,“您进宫,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大喇嘛忙道:“为汗王捎带了贺信,差点错过了日子……” 这样啊! 四爷接了信函,表示感谢。 大喇嘛见交托完成,起身要告辞的时候,扭脸朝两边的宾客中一扫,结果视线就定格在了朱由检身上了。 他一脸的疑惑,上下的打量。 朱由检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本王可有哪里不妥当?” 王成解释,“这是信王殿下。” 大喇嘛立马看四爷:“大明皇帝陛下,信王面相奇特,婚配得格外小心。否则,便是信王殿下之祸,亦是大明之祸!” 婚配? 朱由检瞬间就白了脸,在皇家最怕的就是什么面相呀命格奇特的说法了,这哪里是算命,是分明就是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59 章 明月清风(135)一更 明月清风(135) 婚配? 四爷就笑,“可不是!朕这个皇弟呀,婚事颇为不顺!之前为了选妃,道士说有血光之灾!这会子上师又这般郑重其事,那想来真得格外小心。前儿皇嫂跟皇后还提了一句,问问能不能在哪个官宦之家,聘一窈窕淑女。而今上师一说……那朕就把这事拜托给上师了,您帮着留意一二……瞧着面相合适的,朕赐婚便是了。” 朱由检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起身的时候撞到了前面的小几,然后跪在四爷面前,“皇兄……臣弟不着急……” 四爷在朱由检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又暗示一般的按了按,然后跟大臣们开玩笑的道,“大小伙子不想娶媳妇,比大姑娘不着急嫁人还不可信。” 众人哈哈就笑,朱由检被那么暗示了一下,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什么都不能再说了。只能红了脸,一脸的羞涩,讷讷的叫了一声‘皇兄’。 四爷就笑,“赶紧起来,大小伙子了,叫人笑话。” 朱由检起身了,起来之后看了这大喇嘛一眼,开口就问说,“上师……究竟看出在下的面相奇特在哪里了?”把话往明白的说,少在这里说一些听着玄之又玄,容易引起歧义的话。 什么叫做不仅是信王之祸,也是大明之祸? 我就是一信王!有一还不错的王府,朝廷的供应也足。伺候的人都是当日跟着的人,一个个的温顺的很!皇上对自己,其实不错。大哥和皇兄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己跟皇上是两娘生的,隔着肚子呢!这么对待就不错了!不管是什么节庆,宫里记得给自己一份赏赐。这比其他几位叔王的府里,就体面不少了!要有一比的话,也就大姑姑能跟自己比。大姑姑是皇爷的嫡长女,身份本就尊贵。自己这样的,其实算起来也算是宗室里头一份了。 因着年岁不大,被安排到书院念书。他在学校里跟着大博士种种花弄弄草。里面要同窗有同窗,要先生有先生,还有自己一个小院子。过的当真是逍遥自在。只要不是刻意找事,他的日子里就是晴空万里。 这不是挺好吗? 自己自来便是上有长兄,次兄还活的好好的!皇位这东西,那得多少意外才能砸到自己头上?咯嘣死一哥哥,再咯嘣死一哥哥? 可拉倒吧!便是哥哥有了意外,自家这皇嫂可不是吃素的!连皇子都有了,这几乎是没有意外的情况了,干嘛拉扯自己? 上次选妃的事,就是有人想把自己顶在前头,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等反应过来了,差点没被气死!这次又来了! 今儿他是非等着大喇嘛说出个什么来不可,要不然,自己就跟着大喇嘛出家去! 狗×的,还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 谁知道这大喇嘛又打量了朱由检一眼,开口就道:“王爷寿数难长,三十六便是一大关……” 朱由检面色一变,你倒是真敢咒本王。还有,三十六的数,在道教上这叫本命。你一大喇嘛,说出这么一数出来,啥意思? 四爷却知道,崇祯该有三十四岁的寿数。民间,男子的坎儿从三十五岁就开始算了,崇祯实岁三十四,但实际上如今算岁数,不是从出生算起的,而是在娘肚子孕育,就是生命的开始,因此,岁数比实际岁数要大一岁。按照这个算法,崇祯没的那一年,他三十五了。按照道教本命的说法,刚好有个坎儿,他一脚没过去。 这个怎么解释呢?反正人到三十六,到了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了!人从青年迈过,正在走向中年。到了这个岁数,父母老去,孩子也不小了,何况人生的积累和沉淀到了一定的时候,要么发生了质变飞跃了一把,要么想求变的时候摔了一跤。这种概率比在任何一个年龄段都高。所以,好似每个人回忆自己的三十六前后,总有些特别的事情。有人说那一年走大运了,赚了一大笔。有人说,那一年真挺霉运的,我妈大病了一场。 用桐桐的话说,这叫概率! 但显然,这话一出,叫人还没法反驳了。影响寿数了,这就不是小事。 朱由检挤出三分笑意来,“皇兄圣明,大明蒸蒸日上。而今,大皇子出生,我大明后继有人。莫说本王三十六岁这一坎儿不好过去,便是明儿就没了,这于大明又有什么影响?” 宋康年紧跟着就接了一句,“王爷莫要动气!上师的意思,不利大明的事,怕不是出在王爷身上,而在于王妃身上。” 未来的王妃娘家要造反?可什么样的人家会想着造反呢?皇兄刚才好似说,大皇嫂和皇嫂打算给自己娶一名门淑女? 朱由检赶紧顺着这个话跟大喇嘛道:“感谢上师的提点,”一定不在名门官宦之家找便是了。 大喇嘛颔首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四爷的眼睛道:“皇上,宿命得信的!您的身上捆绑着夙世因缘的缘分,信王亦然。信王欠了王妃半世的命,而今该还回去了。” 说完,带着人缓缓的退了出去。 王成急匆匆的去安排了,走了的大喇嘛却没再要见皇后和大皇子的意思。 四爷摇头,这喇嘛说的都是一些似是非是的话,只为了周家的姑娘做信王妃吗?这法子未免太蠢了!就算是打算将来扶持信王,只为了给自己添乱。但信王跟信王妃是两码事!一则,信王不蠢!二则,做了王妃的周氏一定是个蠢的吗?一定能作为你们谁的提线木偶吗? 要是为这个大费周章,连大喇嘛都祭出来了,这可不像是关外的主意。 忙完一天之后,四爷抱着孩子这个跟桐桐说的,“……爷家里就没那么蠢的人。” 是啊!桐桐也觉得甚是莫名其妙。 躺下了,四爷又猛的坐起来,“犯蠢了!” 谁?谁犯蠢了? “咱们。”四爷看桐桐,“咱们先入为主,总觉得该是关外派了大喇嘛来,可对?” 难道不对? 四爷就笑,笑着笑着就刮桐桐的鼻子,“不对!固有思维害人不浅!蒙古最初信的也是萨满,是从元朝开始,信奉藏传佛教。他们是抛弃了萨满的!后来,满人也信藏传佛教,但是,并不曾抛弃了萨满。从元开始,藏传佛教,一直在朝外传教,且成绩不费。而咱们呢,汤若望一个洋和尚,咱们都奉若上宾,积极接纳他的学说,那么在这些大喇嘛眼里,是否会想着也能来大明传教?” 这跟蒙古跟关外都无关,教本身是独立以外的,传教这样的事,两边的政权都干涉不得! 桐桐一拍脑袋,“对!是这么一回事!”之前是框在大清的框子里没出来!大清那时候占据的版图之大,皇室礼佛成风,他们不用传教了!他们的教随着满人的入关一起传进来了。 而今不同了,不管是蒙古还是满人,入关都极其困难!大明依旧稳若磐石,不可撼动。那么作为一个宗教体,想独立来传教,不是很正常吗? 因此,大喇嘛说的那些话,其实没那么复杂的意思。 他这是要打响他的名声,仅此而已!什么事件更容易引起人的关注呢?有话题的事件。 大皇子的满月宴上,他语出惊人,这在小范围里,贵人圈里,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而若是能促成信王与那么一个早被定为贵人,却无人敢娶的姑娘,那么,在百姓中,这个话题是不是也足以引起大家的兴趣。 这于他们传教是极为有利的,眨眼就可在大明立足。 而这个大喇嘛说的……许是真看面相看出点什么来,许是都是胡诌的,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大明有心吞并蒙古和后金,在宗教上最起码就得尊重。那么必然是要留下他们的!留下他们,配合他们,大明皇室接纳了藏传佛教,这是提前为大明布局了!有这么些大事在前,四爷又何必为了一个信王的婚配之事,拂了大喇嘛的面子呢? 把话往再明白的说,大喇嘛这是跑来跟四爷做交易来的。他帮四爷树立信藏传佛教的对外形象,而四爷帮他在大明立足。 互惠互利! 林雨桐叹气:“这位上师,不是等闲之辈。” 这一来一去的利益交换,就不是一个只懂念经的和尚能做出来的事。 还有之前的那些说辞,若是真懂面相,那他必然就能看出朱由检的命格,朱由检的帝王路被改了,对此他只字不提,只说寿数,这就是分寸!若是胡诌的,那更有意思了!说明此人很善于揣摩人心。 他在大明跟四爷做这样的没法叫人拒绝的交换,可跟其他人呢?也必然是做了交换。他在一次一次的交换中,把他的教义推到了大明,这难道不是他的成功? 心里把这些都琢磨了一遍,就不由的失笑,“行!这个周姑娘……就做信王妃去吧!”跟大事比起来,这点事真不叫事。 四爷躺下了,而后又怅然:“还是得小心!” 小心什么? “我家曾祖的离间计使的挺好的!”四爷看着帐子顶,“别真被算计了!要不然,真无颜见列祖列宗了。” 林雨桐:“………………”你为什么还想着能有脸见列祖列宗呢?再说了,别老念叨列祖列宗,以前那都是说说的,列祖列宗就是挂在奉先殿的画像!现在可不是,现在你要想见,真能见! 真的!不算远,出了山海关就能见,要见吗? 四爷:“……”睡觉!跟你说这个干嘛?!我也是闲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60 章 明月清风(136)二更 明月清风(136) 隔了两天,四爷和桐桐一起见了大喇嘛。 一见面,大喇嘛看着桐桐就愣了一下,“娘娘好重的功德气……” 林雨桐给大喇嘛见礼,“您请。” 大喇嘛还是在林雨桐的脸上多瞧了几眼,这才道:“皇上和娘娘功德深厚,大明必能绵延万代。” 四爷就笑,“汉时,汉明帝夜梦金人,当时的太史傅毅言说那是西方之神。于是,汉明帝就派遣了十八使者前往西域。永平十年,他们在大月氏遇到迦叶摩腾和竺法兰二人,从这两人手里得了佛像和经卷,便用白马运到洛阳。于是,汉明帝便为这佛像和经卷,建造了白马寺,并且将经书破译为四十二章经。从这事起,这片大地上,便生了佛。历朝历代,高僧远度求佛者,不胜枚举。朝代更迭,佛却扎了根。佛在百姓中扎了根,那么历代帝王便没有拦着的道理。上师啊,别的王朝如此,大明亦是如此。而今,上师意在传教,朕已经着人去休憩寺庙了。” 大喇嘛忙行礼,“多些陛下。回头已经请高僧前来讲经……” 这是说请满蒙的高僧前来。 大喇嘛又说要见大皇子,林雨桐也叫人去抱了。大喇嘛端详了启明的面相之后,缓缓颔首,朝后朝周围伺候的人看了一眼。 四爷摆手叫人下去了,大喇嘛这才道:“大皇子会是天可汗的!天下共主已现,恭贺陛下娘娘。” 两人把这个话当吉祥话听了,当然了,也可以当做是大喇嘛的承诺!教义不会成为大明扩张的障碍。 很知情识趣的人! 休憩寺庙是要钱的!作为新上任的内阁首辅,张康年就不大乐意话这个钱,他很坦诚的问四爷说,“万一做大,必为掣肘。” 任何一个想影响帝王,以左右朝局的势力,都不该纵着。 四爷摆手,“做不大!” 何以这般笃定? 四爷叹气,“叫人准备吧,钦天监有预测,京师将有地动,全员挪往帐篷里办公。” 啊? 四爷把手里的条子递过去,“去通知!该通知的,八百里加急,不可耽搁。” 是! 当天,桐桐就带着孩子,搬到了帐篷里。 先是永平,山海关等地,轻微的地动。才说这么晃一晃就过去了,谁之后没两日,大震便来了。林雨桐抱着孩子,坐在地上没动地方。她是眼看着不远处的宫殿在摇晃,上面的瓦片不时的震下来,这还不算,木结构的房子,这么一震动,各中的声响,听的人就怕一个震动,整个垮塌了! 风水铜缸里的水,随着震荡不一时的就溢撒出来。 宫里尚且如此,那么百姓的房子,可能经的住。 四爷不住的下旨,“不要着急,四月上旬看情况,再看是否能回屋舍居住。” 还得持续吗? 是的!还得持续。 有时候一天里得震动两三次,有时候三两天的震动一次,但也总有震动。但宫里每天还照样出京报,京报每天都有关于天气的通报。 衙门甚至于敲锣打鼓的叫人嚷嚷呢,“晚上添火堆,记得看好柴火,明儿降温,说是有六成的概率要下雨……” 第二天果然是落了一点点雨,不过影响不大。 转天,又吆喝,“……要起风了,把窝棚该加固的加固……风大!” 然后赶紧的喊人,把窝棚又都加固了一下,有些还给外面摸了一层薄薄的泥,里面用羊毛毡覆盖一层,果然,风是刮不进来的。 这次地震主要集中在直隶,天气好预测,这叫人觉得,虽然住着窝棚,但是心里并不慌乱。 凡是鳏寡孤独,无壮年照管的。衙门若是照管不到,那官算是当到头了。 所以,大灾之下,人心不乱。 大喇嘛站在一处村子的边上,来来去去的,大家对他都很客气。有些妇人以为他在化缘,还把家里好的吃食拿来给他。然后就忙去了! 他的弟子站在边上,低声问:“师父,无人来听佛法。” 大喇嘛叹气,没有言语!他明白为什么大明的皇帝不担心一中宗教会在大明大行其道!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土壤。 儒家说,民贵君轻。这是一个很要命的话!君王若是以民为贵,那便是明君,明君就该为百姓求福祉。君王若不以民为贵,那便是昏君。是昏君,就自由人推翻它,寻求一个清明的世道。 《周易》乃是儒家六经之首,它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儒家土生土长,比佛教这个外来的教义在这片土地上存续的时间要长,且长的多!更何况,自汉以来,儒家便占据统治地位! 这位大明的皇帝,以为他要罢了儒家呢!其实没有,他在兼容并蓄,却不曾否认儒家。 他把‘仁’刻在了骨子里!这话也不对,这不是把‘仁’刻在了骨子里,而是‘仁’这个字,在汉人的是非观里,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这些忙忙碌碌的百姓,他们逢年过节,会去庙里祈福,以期待万事顺遂。但事有不顺,又有几人跪在佛前求来生呢! 只有那些困住自己,走不出困苦的人,才想着从佛法里得到一些慰藉吧。 徒弟像是懂了师父的怅然,就问说,“那……咱们还有留在大明的必要吗?” 自然!有些教义的大兴,是需要时机的!虽然这中概率不大,但是万一呢?何况,大明的人口基数大,便是一千个人里有一个信奉的,这个数量不敢算吗? 是! 师徒俩走走停停,看着这般大灾之下,四处都安安稳稳。孩子们在太阳底下,坐在木墩子上,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写着字。 他不知道那写的是什么,晚上回去的时候就找负责翻译的主事,问孩子们读的是什么? 主事就道:“正在修教材!但是,皇上钦定了一篇,必须放在第一课学的。” 是什么? “礼运大同篇。”他给大喇嘛翻译了几句,“……您只要知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即可!”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大喇嘛一晚上都在佛前打坐,脑子琢磨的都是这句话。而后,他为成|吉|思|汗的后人担忧起来了!引入汉人,用汉人的理念和智慧……于他们而言,是幸亦或者不幸? 如今,也就大喇嘛还有心思琢磨这个,其他人且忙着呢! 这场以滦州为点,覆盖直隶一大片的地震,破坏性极大!很多地方底下涌出不少泥浆,整个将村庄覆盖了。 别说城外的土方子,就是城中好些砖瓦建筑,塌了的都不少。还有城墙,那么大的裂缝,这都是要重建的。 所以,上上下下的都忙! 这次的地震,余震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四十余天,启明自打生下来,在帐篷里住的日子,比在屋子里住的日子还长。 宫殿检查了一遍,把瓦都补上了,而后确认真的没问题了,这才给住进去了。 四爷很忙,桐桐还没过百天了,还是好好歇着吧。四爷的意思是,“看看信王那婚事,你问问大喇嘛……” 当众说出了妨碍信王寿数的话,那就叫他点个不妨碍信王的姑娘来。 林雨桐低声道:“上次选秀,有几个姑娘留在了最后!”田家的太桀骜,直接给撵了。那姑娘是不好,她原本该是崇祯的贵妃的。而且,这田家的娘家比周家还混账。压根就没考虑。 但是有一个人,林雨桐觉得挺好的,那姑娘姓袁。 她打算多找几个姑娘来,叫大喇嘛瞧瞧,再把信王请来,看看他的意思。 没挑中的姑娘,若是愿意,充作女官也是使得的!这些姑娘无一是寒门,出来就是奔前程的。 这一日,周家终于等来了宫里的女官,要接姑娘进宫去。 周姑娘的心砰砰砰的跳,先生已经离开周家了,那位李信李大人,已经好长时间不来周家住了。她想打听消息,都无处打听去。 但好在,先生并不曾食言,宫里真的请了。 丁氏急忙道:“那身大红的……才做的那身。” 周姑娘把大红的都穿上了,而后摇头,“里面那件。” 里面那件是白底绣着鹅黄梅花的,“是不是太过于素淡。” 周姑娘把两身一身都放在身前,“娘瞧瞧,我穿哪个好看?” 女儿生的白,穿着白的,越发衬她肤白如雪,“可进宫……会不会不喜庆?” “娘放心,我自有说辞。” 于是,林雨桐就见到了一身极为素淡的周姑娘,她现在才知道,这姑娘闺名玉凤。 周玉凤。 这身衣裳……选的真好!衬的发乌肤白,眉目分明。 张皇后不喜欢这般的打扮,长的端正其实穿什么都行,但是进宫来,这也忒的晦气了。但她不能那么言语,还寻思,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丧事,而寒门却未必有那么多体面的衣裳。 她还跟伺候的道:“去拿一件我没上身的素披风来,赏她。” 张宫令低声道:“打发接的人提点过……”让打扮的喜庆一些,“姑娘说,大灾之后,总也有伤亡,国遇这般大事……” 话没说完,张皇后嘴角的笑意就没了,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就罢了。” 她是自来素淡,陪着皇爷,除非有喜事。再者,她也喜欢素净一些。 而皇后呢,是懒的在打扮上费工夫。也是除了正日子,一般都穿的暗沉,这是因为要见外臣的缘故。 所以,这么看着,都挺素,还不奇怪。 但是等其他姑娘都被接来了,跟周玉凤站在一起,顿时就觉得她在那一堆人里,耀眼璀璨的像一颗宝珠……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关于宗|教这里,很多人不能理解!在之前说到林丹汗的时候,就提过,林丹汗之所以在蒙古无法归拢人心,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临时改了宗|教,由最初的信黄教,改信红教。远的就不说了,就说现在,这世界上依然还有一些国家,因为宗教的原因争端不断吗?这个东西,不能理解很正常,咱没那个背景环境,无法感同身受。只知道影响很大,特别大就得了,理解不了就理解不了吧!就我自身来说,理论上我知道,感受上我也无法体会。 第 561 章 明月清风(137)三更 明月清风(137) 林雨桐叫这些姑娘坐了,这才道:“又见面了!” 姑娘们都红着脸,不敢抬头直面皇后。 张皇后招手叫坐在周玉凤下手的姑娘,“你来。” 这姑娘起身朝前走去,张皇后拉了这姑娘的手,手有些粗糙,这是在家里做活了?她就问说,“家里是做什么的?忙什么营生?” “家父是学堂的先生,平日里就在一墙之隔的学堂里给蒙童授课……” 每条街道都有一学堂,想去做先生,得去考核。考过了,就能就近去当差。每月里拿的俸禄,跟朝廷的九品官是一样的。当然了,没有官员那么累是真的!一个人的俸禄,也够养家糊口的。 张皇后点头,家寒,但是呢,却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可读过书?” “是!五岁家父就给启蒙了,囫囵个的读了一些。” 那边说着话,林雨桐在边上听着。说实话,她在给朱由检选妃这件事上,真不如张皇后尽心。她承认这一点。 要说有多不喜欢吧,那也不是!自打她成为简王妃,尤其是最初那几年,说实话,除了正式场合,他几乎是没见过朱由检的,怎么说呢,她是觉得对方特别冷漠。 当然了,林雨桐给予最大的理解,那么一点的小孩子,能自保就不错了。 在她的印象里,其实朱由检应该也还行! 就像是很多人说起崇祯,都说好像崇祯比起大明的其他帝王,勤政上进步很多。最后那一死为江山陪葬,很壮烈,她早前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觉得,天灾遇上各种的倒霉臣子,崇祯是个倒霉蛋。 但四爷对这样的看法嗤之以鼻。叫四爷说,那就是:“很多东西,都被掩盖在这勤政和壮烈里了。” 可其实呢?不能细看的。 首先,崇祯的内阁是怎么定的?说出来都没人信——抓阄! 那一个个惊天动地的大庸才,都是运气爆棚抓阄抓出来的!这是对天下负责的态度? 其次,在战事上,林雨桐只知道大明中了离间计,袁崇焕死的冤;但四爷说,你也就记住这么一点。那你知道崇祯在敌我悬殊十倍的情况下,催满桂出战,然后导致大明全军覆没的事吗? 林雨桐摇头,真不知道! 四爷叹气:“战败了,全军覆没了,朝臣又被杀了一批,总得有人为战败负责吧。” 林雨桐听到这事的时候都觉得她学了一段假历史!她还不甘心的问说,“真的假的?” 真的! 林雨桐当时的表情都没法说,这就不是一个把人命当人命的人。 四爷又道:“这般之下,大明征兵,就征不到了,好些人宁肯出家为僧,也坚决不去!于是,他就下令,将尼姑配给和尚……” 逗我呢吧? 没有!真的! 四爷就道:“别人说批崇祯,那就批了。我一说崇祯这样那样,必有人说我抹黑!连你都不能例外!” 没有!我可不承认! 四爷带着几分伤感跟怅然:“如果说大明的其他皇帝,荒唐荒诞那都放在明面上。那崇祯真不是!他是真的一本正经的在治国,然后一本正经的荒诞。在位十七年,内阁大臣用了五十多位,首辅用了二十任。新上来的官才把情况摸熟了,又给换下来了。君臣关系诡异到,君恨不能弄死臣,臣恨不能早日换了君。崇祯在死前,更是说,‘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于是,臣子都成了该死的!可叫人心里唏嘘的是,大明亡了,剩下的遗老遗少,却都不再提这个君王的荒诞了!他们还是把忠心给了这个君王!我不感叹这样的臣子这样的忠心,我感叹的是,百姓和好臣子对君王的要求真的不高……可饶是如此,还有那么些帝王做不到……” 林雨桐就低声问:“所以,修史的时候,也要顾虑很多人的情绪,因此,对崇祯还是有了很多肯定之语!” 是啊!别说还能挑出优点,就是挑不出优点,也得给他脸上贴金。这是后来者的手段,也是后来者展现胸怀的机会。 后来四爷又问,“林四相在书院那么长时间了,他可提过信王?” 不曾! “徐光启,三天两头的见,他可有提过一句信王?” 不曾! 四爷就笑,“上次因为给他选妃的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当时没反应过来,我信!但是后来,他反应过来了吗?” 肯定反应过来了,又不傻! “那他来过吗?” 没有!他说,他病了。好长时间才去的书院! 四爷摇头,“在对人上,他不如朱由校。朱由校识人不明,但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这却做不得假。” 可朱由检,谁对他好,他受了,然后就没有了。 然后桐桐被四爷给洗脑洗的,一说起朱由检,心里就不得劲。 可真到了事上,她还得提醒自己,咱把心摆正!再是不喜欢,再是别扭,咱对的起良心就是了。 这事其实并不复杂,这个周氏,说实话,真不合适! 大喇嘛说了婚事有碍朱由检的寿数,那就把她添上。可这种事,朱由检要是不信,完全可以不顾忌寿数不寿数这种事。只当大喇嘛放屁了! 林雨桐顾忌的是,朱由检信这些东西!就像是上次选秀,道士说有不吉利云云,他赶紧就给送来了!原因呢?不还是从心里来说,觉得这个玩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 自己和四爷不促成这个婚事,其结果是什么?以后但凡遇到点坎坎坷坷,那么信王就觉得,当时没给指对了婚,才会如此的。 时间长了,怨气就出来了。 所以,哪怕是一万个觉得周氏不合适,她还是被带来了。 上次张皇后一眼就瞧中周氏,这次,张皇后很不喜欢。她看中的这个袁姑娘,林雨桐对她的印象也挺好的。 浑身平淡又平和,模样不如周玉凤,但是也在九成九的女子之上。 张皇后问说,“家里听着还行,怎么想着选秀呢?” 这袁姑娘脸便是一红,“家母肺病,便是朝廷的药便宜,可……依旧是个不菲的开销。上次选秀时,又遇到兄长摔了腿……我便想着,便是不中,宫里自来也没有亏待的。幸而宫里给了赏赐,家兄的腿一点毛病都没落下……民女感念的很。” 张皇后点点头,看向林雨桐。那意思是说,这个姑娘好,要不,就定下这个吧! 林雨桐就笑,让崔尚仪去请大喇嘛,“既然上师有言,那就叫看看也无妨。” 也好! 大喇嘛来的很快,见了礼,林雨桐就叫了袁姑娘到身边来:“上师瞧瞧,这个姑娘跟信王可相和?” 大喇嘛在周玉凤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再抬头看皇后。却见皇后脸上带笑,眼里却得分外的严肃。他懂了皇后的意思,皇后还是想给信王另外指婚。 于是,他就开口道:“虽婚姻平平,但好在无甚波折。” 张皇后马上道:“……平平就极好了!皇家富贵以极,要的便是无波无折,平平淡淡。这么着安稳踏实!”说完就问林雨桐,“你说呢?” 甚好! 张皇后指了指侧厅,“带这些姑娘去里面吃些点心。” 只留了袁姑娘在外间等着。 周玉凤的手攥的紧紧的,落在这一群女孩的最后。 张皇后已经很高兴的在喊:“请信王进来。” 朱由检红着脸被请进来,人才一进来,周玉凤急匆匆的从里面闪出来,捡了落在地上的耳坠,折返了进去。 宫里的几个女官都愣住了,她们……好长好长时间没见过女人动心眼了,都习惯了皇后的做派,忘了……还有这一茬呢。 张皇后气的手都打颤了,可那么一闪而逝,着实是不由的叫人惊艳。 朱由检再是如何,也是个十来岁,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不甚明亮的大殿里,刚才真就像是瞧见个九天玄女一闪而过。 天下竟是有这般貌美的女子! 林雨桐刚才注意力都在这袁姑娘身上呢,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然后……朱由检对着侧厅的方向愣神。 这属于看到美人的正常反应!惊鸿一瞥之下,他肯定怀疑那姑娘就是叫她相看的女子。 林雨桐看了袁姑娘一眼,就见这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然后淡淡的笑着。她叹了一声,问这姑娘,“可愿在我身边做个女官?” 这姑娘蹭的一下抬脸,露出无法遏制的惊喜来,“是!娘娘!民女荣幸之至。”说完,自己退了一步,站在稍后的位置,这是侍从呆的。 这么一站,朱由检一眼都没看这姑娘,而是红着脸看过来,“大皇嫂,皇嫂……” 张皇后强笑了一下,“……这是名录,你看一下!” 朱由检一脸的疑惑,不是选出来相看的吗?难道不是那个姑娘? 他接了名录,先排除那个周姑娘,这姑娘犯忌讳,不成!而后手往下挪,挪到一个姓王的姑娘这里,“读书人家出身的,要是大喇嘛说无妨碍,就她吧……” 大喇嘛已经出宫了! 林雨桐就道:“回头我请了大喇嘛再看看。” 今儿就这样吧! 结果当天,朱由检病了!有专门的太医,太医赶紧拿了脉案来,“诊不出来,可信王殿下就是头疼难忍……喝了安神药才勉强睡了……” 林雨桐合上脉案,嘛毛病没有,无缘无故的头疼。 她叫了王成,“你去一趟,看看情况。周氏可以指婚给信王,但是,信王府得重新清理一遍……” 王成皱眉,“王府伺候的都是当日宫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当日慈庆宫的人。” 就是因为都是当日慈庆宫的人,才要查呢! “再去查查……那位东李娘娘的身边人!” 东李娘娘抚养过信王。这位老娘娘的身边人? 是!明宫二货多,保不齐这里面存着什么异想天开的算计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62 章 明月清风(138)二合一 明月清风(138) 这事王成没用宫里的人,怕人心惶惶。最后还是仇六经下手的查的,“……有天合观的影子。信王的乳母孙氏是信徒,她的男人在她入宫之后就做了居士……李庄太妃身边一嬷嬷,怕是李康太妃身边的旧人……” 仇六经的话不多,但这里面有许多关系得摆弄清楚。 信王的乳母先不提,只这两个太妃,就是朱常洛曾经的两个李选侍!受宠的是李康太妃,不受宠的是李庄太妃。李康太妃就是那个霸占着乾清宫不肯挪宫,以泼妇手段想胁迫朱由校奉她为太后的那个。 这两人都曾经养过朱由检!朱由检五岁没了亲娘,朱常洛最开始把他给受宠的李康太妃养,这个女人呢,向来跋扈,先生了女儿,对朱由检还算有耐心。可后来不是生了儿子嘛,就没心思养别人的儿子了。这才把朱由检又交给东李选侍,也就是如今的李庄太妃抚养。这位不受宠,人也本分,一直安安稳稳的养着朱由检。后来,李康太妃的儿子没了,但她必然是期望着能再生一个的,一直也没要养朱常洛的哪个儿子。最后,实在没戏了,皇爷的身体也不好了,得提前做准备了!而朱由校都十三四了,猛不丁的,朱常洛说把朱由校交给受宠的这个抚养,这是为了给这位将来登上后位提前铺垫呢。 朱常洛登基,受宠的这个不就成了贵妃了吗?可这不紧跟着就出事了吗?皇位给了四爷。 对于这种犯错的后妃,又是长辈的这种,杀是杀不得的!不管怎么说,这是庶母。杀不得那就塞到冷宫里关着去吧!这位一直就被关着呢。 而那位李庄太妃,在宫里的待遇很好!没惹事,本本分分就很好呀!本来还想着说把她放去王府,跟着朱由检过日子。林雨桐还觉得省事呢! 可朝臣要求信王出府的时候,朱由检的年纪不大!李庄太妃说是太妃,可她今年才多大?过了年才刚刚三十七岁。 三十七岁放出去跟着朱由检,这是要惹非议的。朱由检不敢要,李庄妃也不敢出去!只说在宫里什么都好,那就在宫里住着吧!在哪里的供奉都是一样的。 谁知道,怎么就牵扯到她身边的人呢。 林雨桐吩咐张宫令,“叫那个嬷嬷,病了……然后移出去,叫死外边吧!别惊动了李庄太妃。”一个老实木讷的女人,她是真没这个心思。身边的人都处理不明白,叫人钻了空子。若是大张旗鼓的收拾,能给人吓出个好歹来。 历史上,这位李庄太妃就是今年没的。她是受不了魏忠贤和客氏他们的窝囊气,抑郁而终的。反倒是那位各种折腾的李康太妃,活的可长了。朱由校没把她怎么着,朱由检依旧没把她怎么着,此人巴结魏忠贤和客氏,反正保住命了。李自成攻入皇宫,她都一老太太了,成了俘虏了。后来,大清入关了,她跟其他的明宫妃嫔一起,被荣养着。活到了康熙十三年,已经八十多岁了。 纵观历史上的后妃,比她长寿的真不多!亡国之后依旧活着的那么长寿的,她是独一份。不得不说,这他娘就是一奇人!又蠢又毒,又泼皮又无赖,跟大街上的滚刀肉似得。摁住了就喊饶,放开了就骂娘。 她要不是机缘巧合进了宫得了宠,那真就跟村里那些撒泼打滚的泼妇并无不同。蠢的人向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什么事都敢干。 关在冷宫里,竟然还想着翻盘呢!以养过朱由检的身份叫朱由检上位她好做太后吗? 林雨桐叹气,“抓紧把八公主的婚事办了……” 张宫令应了一声,这就是说八公主嫁出去之后,就可以叫李康太妃去伺候先帝了。 “先叫病了,以冲喜为由嫁公主吧。”林雨桐警告屋里这些人,“把嘴闭紧了,别伤了公主的体面。” “是!”张宫令缓缓跪下,“臣之错!您罚臣吧。”您把后宫那点事交给臣,臣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林雨桐摆手,“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明知道希望渺茫,可前仆后继的从来就不少。防是防不来的!要么说,人心难测呢。”她说着,声音就冷下来了,“至于信王的乳母孙氏以及天合观,造谣生事、祸乱人心,证据拿到之后报刑部,着刑部限期结案。” 这是要把信王干的事,摊开叫大家看呀! 事情安排下去了,都忙去了。 林雨桐有些怅然,王成亲自捧了茶,“娘娘,您不必伤感。” 不是伤感,就是觉得吧,人心这个东西真没法说了!天合观出于他们利益的考虑,想换君王这很正常。顺着大喇嘛的话编排一些,面相奇特,有君王之相之类的话来,这不难理解。他们借着其乳母,想达到他们的目的,这些林雨桐都不奇怪。 叫她觉得很难接受的事,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朱由检接受起来怎么那么容易呢? 在书院学的那些,接触的那些人都白接触了! 她就道:“连皇室亲王,这般的教养之下,依旧对一些命理之事如此虔诚……那你说,要叫这个天下换个想法,该有多难。” 王成便笑了,“娘娘,吃饱了才会想那么些的!吃不饱吃不好的人,永远的想的是下一顿的饭在哪,明儿花用的钱得去哪挣……他们不会以为烧香拜佛就有人给送银钱的。” 林雨桐哈哈就笑,这话也对!可见,“我和皇上还是对有些人太好了……撤了信王府的太医,告诉信王,就说……太医水平有限,他的病瞧不了的!许是他的命格太奇特了,一般人都压不住!宫里但凡管了他的事,必是要有灾祸莫名降临到他身上的。皇上爱幼弟,疼幼弟……为了幼弟不受病痛之苦……便是想见他,也不好再见他了。宫里这地方怕是会妨碍王爷……以后免了他的请安,叫他在府里安心养身体吧。” 是! “这事瞒着李庄太妃,叫她安生的过她的!以后每月……固定的日子,你别忘了叫人准备一份实用的东西,以信王的名义给太妃送去……人嘛,到了这个份上,活的就是个念想。” “好!我记下了。”王成应承着就问说,“那……信王的亲事呢?” “他的事他处理,宫里处理一次,给他的一次灾祸,怎么管呢?”林雨桐就笑,“宫里不赐婚了!皇上说过,信王妃的人选叫大喇嘛相看……等信王身体好了吧……身体好了去求大喇嘛……哪个都行,我也说过,他可以聘周氏为妃……想聘自己聘去,宫里不指了!另外,去告诉信王,他点的那个姓王的姑娘,怕是跟他不合的厉害!这边才说叫问问这个呢,结果他就病了……那就干脆不耽搁人家姑娘了,这事就此作罢。” 崔尚仪都不敢说话,显然,娘娘其实是动了真气!打了骂了,这不是真气。只有这种说撩开手就撩开手的,才真是气坏了。 但再不敢说话,她还得提醒,“那些姑娘……怕是宫里不发话,人家不敢发嫁呀!” 是啊!麻烦的很。 林雨桐要了名录,“这些姑娘,都挺好的!少不了,本宫给做媒。” 她真给做媒了,拉了张皇后一起。把这个姓王的姑娘,说给张皇后一堂弟。这堂弟四爷很看重,人很本分,原本有个秀才的功名,后来去了书院,四爷给拎起来,管着后宫的一些采买事宜。没用林家人,用的是张家人,这是为了朱由校和张皇后要什么东西方便的。这事办的很大度体面。说实话,再是不贪,可人脉本就是财富了,这日子极好的!再加上小伙子父母亡故,依着张家过日子,自来亲近。无公婆侍奉、有亲眷庇护,本人长的一表人才又前程看好,跟张家是姻亲,跟林家就是姻亲,王家不知道多感激。王家姑娘进宫来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张皇后和林雨桐又一人赏赐了不少东西这才给送出宫去了。 一个姓方的姑娘,说给一个才提上来的御前行走。 还有一屠户家的姑娘,林雨桐说在新军里找一个吧,结果这姑娘隔着屏风看中高一功了。此人是高桂英的弟弟,得!就他了。这姑娘不说话还罢了,一说话就嘎嘣脆,“嫁到读书人家,人家嫌弃我呢。”所以,她特清楚,应该找个谁都不嫌弃谁的。完了很高兴的表示,“我也能去娘子军吧!” 高桂英喜欢的什么似得,拉着高一功就给林雨桐磕头。 就连姓袁的姑娘,林雨桐也给说了媒,“做女官不妨碍你成亲!姑娘家的花信到了,要是不排斥嫁人,就给你挑一个。” 这姑娘红着脸,“娘娘做主!娘娘给挑的,必然是好的。” 张皇后心里叹气,这么聪明的姑娘,信王愣是错失了!结果林雨桐叫她相看了仇六经。 仇六经在外面没什么名声,等闲都忽略了,甚至都不知道朝中还有这么一个人。隔着珠帘,袁姑娘看仇六经,然后快速的收回视线。只有好奇,没有别的任何情绪。 林雨桐暗暗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可这姑娘又不傻,外面那青年来皇后这里不见丝毫紧张,他出去的时候,还听见他逗在廊下叫人抱着看花的大皇子呢。大皇子咯咯咯笑的那么欢快,这不是熟悉的人,孩子是不会这么笑的。那么此人是一般人吗? 她知道她赌对了:皇后给她挑的就是最好的! 又是嫁公主,又是说宫里给这个指婚,给那个指婚了,好似一下就欢腾起来了。 紧跟着,又是道观又是信王乳母被刑部缉拿的事,混在这些消息里,大家默契的规避了不安全的话题。 别的地方倒是罢了,一些酒楼茶肆,好些人抽空请客嘛。谁家要娶谁家的姑娘云云,大家一方面是觉得指婚体面,一方面也是想掰扯这些被指婚的都有些什么人。那些被皇上和皇后惦记的小官小吏,现在别看不打眼,但婚事宫里都记挂,这说明什么?说明看好前程呀! 有这个前提,那可不议论开了。 周奎算卦,不就在这些地方混迹吗?听的多了,回去就着急!他发现,就他家的闺女,宫里没搭理。 这是什么意思? 周玉凤也着急,可如今,连个打听的地方都没有。信王那边怎么回事,她是一点也不知道。 信王怎么了? 信王被王成传来的话吓着了!这次是真吓着了!他也是真不敢病着呢,刚开始他写折子,说他被乳母骗了,梦里老是噩梦连连……就像是又回到了慈庆宫云云。 是!慈庆宫里,作为孩子,留给他的记忆都是昏暗的!彷徨不知所措的父亲,跋扈的庶母、木讷不讨喜的养母,构成了他全部的记忆。记忆里,见到太监都得巴结着的日子。 他把他的一系列不好,归结为乳母别有居心的诱导,归结为幼年没有安全感的成长背景。 折子递给宫里,分流自然直接到四爷手里。四爷没看,直接推了,“给皇后送去,以后不必送来了。” 林雨桐看了,然后就没有以后了。没有再给予任何回复! 连着上了十数封折子,宫里都没有消息。 这要再不知道宫里动了真气,就真蠢了!怎么办?他去书院见了徐光启,徐光启叹气,但信王是君,得见!可信王也是学生,徐光启就道:“王爷,不看别人,您看看道爷。”道爷不比你名正言顺?都能嘀咕到您的耳边,就没人嘀咕到道爷的耳边吗?可有谁听到道爷怎么着了吗?没有!皇上和皇后尊着长兄长嫂,甚至连张家也一并关照到了,让林家跟张家联姻了。说到底,是王爷的心乱了! 作为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是极限了!他就道,“好妻三代福!王爷,林家女儿的教养都是极好的!”说完就起身,站在一边,这算是把先生的本分给尽到了,也把为臣的本分尽到了。 林家不止皇后这一支的,林家老家这两日刚好到京城,都是林四相的兄弟侄儿,说远并不是很远的关系。找个年纪相仿的,下聘娶回来。 你要是打发媒人去了,林家只要没一口拒绝,那便是宫里松口了。 有林家女在中间协调,这点事就过去了。 这是为了信王,但作为臣子也是想着皇家能兄弟相和的。 真的!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办法了。 可林家是傻的吗?信王的帖子一送来,这一家子连夜的去了通州。 说是回去给李贽修葺坟茔去了。通州原本就有林家的房子,后来又添了一些地,有庄子,一家子跑通州庄子上去了。留京当差的都是小辈,各忙各的,不当家。当家的请了假,跑了!你还没办法说去!毕竟嘛,地震刚结束,把老先生的坟茔给毁了,后辈想回去亲自修的,谁能说什么呢? 通州不远,能追去!可信王能追吗?人家躲了,这就是态度。真要是当面撅了,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真追去,就是结仇。 虽羞愤异常,但也知道,此事不成! 林家的态度,其实就是宫里的态度。宫里不肯应承! 他找到大长公主家,可这位大长公主能说什么呢?她叹气,“……皇上宽和,皇后不是后宅的女子爱计较个多寡。既然说总是梦魇……那就不如先去皇陵守着,叫祖宗庇佑一二。”你才这么大点年纪,虚岁才十五了而已!你就是守上三年、五年,甚至于十年,又能怎么着呢?十年后你才二十五,那时候娶妻生子,耽搁你了?况且,那里住着陈距,你跟着陈距学上几年,你还能吃亏了? 她就道:“去吧!听话。要懂事缓则圆的道理!” 然后大长公主到宫里来了,跟桐桐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皇爷疼我,但我也不得不说,皇爷……养子不教!到了先帝呢,一样!都是养子不教!皇上圣明,不是皇爷和先帝教的,这是祖宗庇佑的!信王跟着那样的养母,身边还藏着他的乳母不教孩子好……不管是哪里都有欠缺!今儿我来,跟娘娘求个恩典。他若上折子自请去皇陵,就叫他去吧!若是以后改好了,他自然就能安生的过日子。若是以后改不好,就叫一直在皇陵吧。” 大长公主没求过别的,这个皇室的长者为了信王开口了。 感念当年王皇后的恩德,林雨桐点头应承,“以后有事,您打发人告诉我一声。” 把面子给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要行大礼,林雨桐一把拦住了:“姑姑,何至于此。” 大长公主攥着林雨桐的手,低声道,“我不止为了信王,也为了皇上。皇上是圣君,名声要紧……” 知道!知道!林雨桐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又给带了许多东西,才叫人亲自送了大长公主回去。 信王得了信,又去见了大喇嘛,把噩梦连连的事闹的人尽皆知。然后大张旗鼓的,封了府门,去了皇陵。 周奎得了信,急匆匆回家问闺女:那这亲事到底是成不成? 周玉凤这才觉出了宫里的厉害处,没一个人说过她一句不是,甚至没有人多看过她一眼。但是,宫里就是有办法叫自己没法下台。信王去了皇陵,得多久?三年?五年?十年?信王等的起,自己呢?自己等的起吗? 无视你,好似没有一点是针对你的,可就是能叫你不好过! 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力! 她看向皇宫的方向,缓缓的跪下!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先生临走前的那一晚,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下是为了什么的。她是大明人,从没想过叛国!若是之前的自己,到了这份上,这就是绝境,除一死没别的法子了!而今,她见了许多的人,听过了许多的事,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看你敢不敢了! 事在人为! 周奎拉闺女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周玉凤对着皇宫三叩首,而后起身,“咱走吧!” 去哪? “投奔先生去!”说着,她看向皇宫,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跟你平起平坐,成为谁也无法忽视的人。 京城里少了一户人,除了近邻,好似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了大门,再不见回来。 林雨桐很惊讶:“离开京城了?” 是!离开了? 朝哪边去了? “朝南去了。”周家本是应天人,应该是回老家去了。 林雨桐也没在意,爱上哪上哪去!现在突然回老家的人挺多的,关键是地震之后,房子塌了是小事,祖宗的坟茔塌了,这可怎么得了。 周家就是在这个当口离开京城的,仇六经叫人注意着,别叫再出乱子。这事吩咐就完了,真没往心里去! 可谁知道,都到八月了,仇六经接到应天的消息,夹在很多的消息里有一条,说是周家沿江而下,然后登船不知道朝哪里去了。 南边多海贸富商,很多富商在外面还安着家呢!这姑娘有贵人命,这个东西在京城很多人忌讳,但是沿海那边,富商未必忌讳。放到外面安置,这都不叫事!能有富贵日子过,难道不好? 林雨桐想到历史上周家那个贪财的样儿,崇祯亲自借钱都借不到。最后应承了五千两,周皇后叫人偷着把她的首饰送出宫,让周家典当了拿五千给崇祯。结果周家典当了五千没错,可却私下昧下了三千两,只拿两千两给崇祯。 这样的人,贪图一钱财,也算是合理! 这事在她这里,就扔过不提了。 却不知道入冬之前,辽东要上冻的码头,一商船缓缓靠岸。从岸上下来一戴着围帽的姑娘来,身形极为婀娜。 岸上一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要回头,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围帽的纱帘,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来。 这少年一下子站住了,直直的朝那姑娘走去。 身后跟着的急忙喊:“十四爷……您去哪?四贝勒等着呢!” 码头的一辆马车上,陈仁锡撩开帘子,顺着声音看去:“……十四爷?多尔衮!” 他的手轻轻敲打着大腿,又不自在的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然后裹了大氅从马车上下来,在多尔衮的要跳上船的一刻喊道:“……凤儿,你可算到了。” 这姑娘从少年身上移开视线,看向打扮全都变了的陈仁锡,然后遥遥一拜:“爹爹,女儿来迟了。” 少年看看陈仁锡,再看看这个姑娘,他哈哈就笑:“原来是陈公家的格格呀!”说着,朝这姑娘一笑,“等着小爷,小爷这就打发人下聘,接你过府……”话没说完,那少年跃上马,扬鞭就走,回头来,只留下一串肆意的笑声还有那张扬的笑脸。 这姑娘问:“这是谁?” “十四阿哥……后金大汗的嫡子多尔衮……”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63 章 明月清风(139)三更 明月清风(139) 关外比京城冷的多! 坐在马车上,周玉凤把毯子往腿上拉了拉!她此来,是先生走的时候,就留了联络方式。是一个商户之家!这半年通过几次书信,先生说听人家安排。 然后她就被安排来!但她不能带着父母过来,父母被商家带到吕宋去了,那边有铺子,父母会在那里过活的!只有自己真的在后金立足了,才能接了父母过去。 为什么不带父母呢?唯一的原因就是,大明给皇室选妃,选的是寒门。可大金不是,大金选妃选的是出身,是显贵。 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女子,在大金能落到什么好呢? 所以,干脆就摒弃身份,认了先生为父。 马车辚辚,一路朝前。 周玉凤被颠簸的坐不稳,低声道:“路不如大明的平整。” 陈仁锡没言语,沉默了良久才道:“不要再提大明如何如何了!忘掉你从哪里来,忘掉你原本是谁。”说着,语气沉沉,“从今往后,你就是陈凤儿,我陈仁锡的女儿……” 周玉凤心里也不是滋味!先生来了关外,可他的家眷并没有跟来!他打发了人去接,可他的妻子却上吊殉节了!他被族里除名了,他的儿子被过继到别的早已经绝嗣的房头,都不认他!他有一女儿,也是这个年纪。本来定亲了,但出了这个事,男方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有意退掉亲事。真正的陈凤儿没等到媒人上门退亲,直接跳井了。 这是商家在路上说给她听的。 她此番就是顶着陈凤儿的身份,来的!只说投井是糊弄人的,不过是做了一场戏,好来投奔父亲的。 如此,她就是官宦家的小姐了。 刚才那个少年说的话,她听不懂!但根据那个情形,真不用说了才能懂!大金的少年,奔放肆意的很,他一定在说:我看上你了,你是我的。 陈仁锡的满语是才学的,连猜带蒙的的,大致也明白了。 他这会子把话说到前头:“后金跟大明不同……是!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他们妻多,但各个出身不凡……” 周玉凤低声道:“先生……” 嗯? “爹爹!”周玉凤赶紧改口,“爹爹,您不是说如今的大妃是孤儿吗?” 阿巴亥吗? “阿巴亥是孤儿,可她出身不低。她的部族是被后金灭了,但是她的父亲是乌拉部部主满泰,她父亲死了,但新部主是她的亲叔叔。”这可不是没出身的人!“况且,她是满人!懂吗?” “那不也有蒙古的女子做了福晋吗?蒙不是外族?” “满蒙关系决定的,蒙古女子身份一样尊崇……” “那满汉关系……之后会不会变呢?会不会变成比满蒙之间更重要的关系呢?” 陈仁锡咳嗽了一声,深深的看了这姑娘一眼,原来她是这么想的!不得不说,她说的是有一些道理的。行!什么都不说了,他提醒她,“你要学的多着呢!学常识,学语言,学着跟他们交往……但最重要的,别忘了你原本的本事!满人里,很多人都很重视汉学。大汗能说汉话,且能读懂一些书籍。太晦涩的典籍,他甚少有时间去读了,但是却在读《三国》,且非常喜欢。各种版本的都有,案头永远放着三国。十四阿哥很得大汗喜爱,他比起其他阿哥,应该更了解汗王。汗王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可懂?” 是! 陈仁锡叹气,问说,“临走时,我叫你看的那文章,你可读了?” 读了!《李夫人不欲见帝》中的话: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 “永远不要忘了这个话!”陈仁锡看向这个女学生,低声叮嘱道:“我虽反皇后,但也敬皇后,因此,你要学便学皇后。皇后立身靠的是自身,自身硬则谁也推不倒。” 是!女儿记下了。 陈仁锡紧跟着有叹了一声,“今年春上,十四阿哥就娶亲了!有了一位福晋,出身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是明安老人的孙女。这位明安老人是科尔沁贝勒,真正的黄金家族……” 说这些周玉凤根本就记不住。 陈仁锡就道:“你只要知道,满蒙的关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必然是最重要的关系。蒙古科尔沁,又要送一位格格去四贝勒府做侧福晋……” 不是说,已经有一位福晋是科尔沁蒙古的吗? “婚期订在明年二月,要入四贝勒府的是那位哲哲福晋的亲侄女……” 好半晌周玉凤才压下这种不自在,她也明白了!那般出身的格格都只是个侧福晋,她这样的汉臣之女,去十四阿哥的府上,能有个庶福晋的名分,许就是她能够到的最高处了。 周氏心里有了底,但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爹爹,将来……十四阿哥的可能有多大?” 陈仁锡就笑,“不用太忧心这个!呆的时间长了,你就什么都懂了。” 周氏的心往下掉,她想起无意间听到的荤话。说是满人向来没有人伦……兄死弟继之事常有。她抬手抱紧自己,难怪先生的信里一再说,万万想好再去,说是到了关外未必适应。 是的!难适应的不是气候,不是语言,是许多的风俗和习惯。 这一刻,她心里终于有了一种叫做后悔的东西! 那时候,真要听先生的话,嫁个富商,在海外悠游自在,未尝不是一种归宿。现在怎么办?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梦见她一身凤冠霞帔,走在巍峨的大明皇宫里。她看见她自己坐在皇后坐着的凤榻上,含笑看着下面。她甚至看见她一身布衣,在深宫之中防线织布!而后,她看见她悬挂在房梁上,一双穿着凤履的脚在空中荡阿荡的……人都死了,她的魂魄好似飘荡着,她看见一个人闯了进来……那人是谁?在哪里见过? 是了!新军进城的时候见过,那不是跟在皇后身边的武将吗?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擦了一把冷汗。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后她又暗自警醒,说是要有一天比的过皇后,可其实,从内心来说,还是怕皇后的吧! 不能怕!没有周玉凤了,这世上只有陈凤儿,所以,再不用惧怕不安了! 往坏处想,关外就没法活,这里没有礼教这个东西。 可往好处想,没有礼教,便意味着没有束缚,没有束缚,就万事皆有可能! 这般一想,心就定下了!这一晚睡的格外的踏实,再没有做梦! “做梦!” 关外什么样的风向四爷和桐桐才没时间管呢!半夜了,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桐桐更是大发雷霆,拍着桌子跟兵部尚书说话,“这个时候想起求和?求和是一句话的事吗?”她把桌子拍的啪啪的响,给兵部吓的都不敢说话。 四爷朝内室看了一眼,孩子还在里面睡着呢,你这吼的,再把孩子给吓着。现在是越来越不会好好说话了!动辄拍桌子! 宋康年赶紧接话,“娘娘,‘红夷’侵台,这已不是新鲜事了!他们自万历三十年前后来,万历三十三年,占了澎湖。擅自在澎湖伐木建房,打算久居。好些商人,跟他们有往来。他们借着商人的手,给朝廷上书……”意思是占了那地方了:“后来,福建巡抚徐学聚禁海,不叫百姓跟他们来往,他们少了陆地的接济,缺粮少食,这才离开。之后又侵占台弯,不仅盖房子,还开始耕田,一直滞留不肯离去。有了补给,回头又占澎湖,并且开始在岛上筑造城池,安排守军,且想跟咱们通商。当时澎湖的守将就说,只要他们摧毁了城池,赶紧离开,就能通商。去年,换了守将,兵部下令了,不许这些人赖着不走。结果去年五月,这些人把城拆了,船也开走了……但依旧在台弯。双方沟通,对方也承诺说会尽快离开,谁知道他们在三日月里,又进犯厦门,没能登陆就败走,转而又求和!如此反反复复多次,主要原因还在于海寇李旦在背后资助……” 海寇李旦呀!林雨桐知道此人,这人是天|主教徒,也是这个时期纵横东南沿海的海盗商人,大明沿海、台弯、R本,东南亚,这家伙不仅与各国进行海上贸易,他还参与抢劫。他的商队是全副武装的,抢劫来往船只。这家伙富有啊,极其富有,R本的德川家康能统一R本,据说就是因为李旦的资助。 而洋人也称呼这家伙是甲必丹。甲必丹是啥意思呢?这是洋人一个阶段对于汉人领袖的称呼。 这些人未必知道四爷是谁,大明的皇帝是谁,但一定知道这位甲必丹! 如果对此人还没有更清晰的认识的话,有个人在后世比较有名!放在一起比一下,就知道李旦是何种人物了!拿出来做对比的这个人叫郑成功,他爹叫郑芝龙。而郑芝龙曾投靠李旦,据说认了李旦做义父。 心里把这关系捋顺了,也就明白兵部的难处在哪了! 朝廷的海贸生意跟李旦有冲突了,而李旦是纵横海域有些人的老海盗了,为了商船的安全的,兵部有些畏手畏脚! 林雨桐看向军机,“这事不是能妥协的事!都把腰板给我挺直了!若是那些海商还心存顾忌,那就告诉他们,李旦肥!宰了这家伙,朝廷吃肉,其他人都跟着有汤喝!李旦的商路和商业遗产,你们问问他们,谁不想要?!只要敲掉李旦,红夷鬼荷兰算什么玩意?咱们是要做生意,但宗旨却是,谁敢把爪子伸过来,就给我剁了它!” 说完抓了笔,在挂着的地图上划拉了一道:“看清楚了,这个范围内,都是咱们的……” 谁过线,干谁!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今儿有加更! 第 564 章 明月清风(140)加更 明月清风(140) 地图上好长一道曲线! 都是咱们的? 谁说的?皇后您说的!您说的算吗?兵部想问来着,几次张嘴,想想还是算了!以娘娘的脾气,敢这么问一句,她就得回一句:我说了算不算,不得看你们的能耐吗?你们有能耐,我说的就算!你们没能耐,我说的就不算。 算了!说什么呢? 好些人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理念的,就像是长期长在内陆的人,无法理解海商动辄出海是一样的。地域决定了他们的性格! 可问题是,皇后的性格,是什么决定的呢? 四爷摆手,“都先去歇着吧,明儿再议。”这么熬着,这些老大人们真得熬死两个不可。 大臣一走,四爷叫桐桐去陪孩子睡了,“我再等一会子。” 等什么呀,赶紧睡觉,明早还要早起呢! 行吧!早起再说也行。 四爷当然不是桐桐那大而化之的人,一划拉就完了,事不是那么办的。 早起他对着地图细化,不怪桐桐大发雷霆,因为这个李旦活动的区域,几乎涵盖了第一岛链。一个海商看到了这个好处,由商人发展为强盗,可沿海这么多大臣,他们觉得只要人不上岸,就不要紧。 也是一直没腾出空来处理,结果事情就闹出来了。 他没急着找内阁和军机商议,只叫王成去后头,“你问问你们娘娘,今儿是不是得空。要是得空,就见一下泉州李家人。” 是! 皇后生了皇子,皇后能预测大灾,皇后的地位无可撼动,于是,不仅黄梅的林家人来了,泉州的李家人也来了。 黄梅的林家人,是林四相的兄弟子侄,关系极为亲近。 但是,泉州的李家人,却是李贽的同族。 李贽家原本姓林,就是海商之家,是祖上为了避祸,这才改姓李的。 当然了,两个林没啥关系,一个是林家老太太的娘娘,一个是林家老太太的夫家。 但因着跟皇后有瓜葛,但到底是上门了。 黄梅的林家人来的早,赶上大皇子百日的时候还见了见,这个泉州李家,属于来的迟的,皇后还没顾得上见呢!再者,血缘确实是远了。 关系最近的一个是老太太的堂弟,当然了,大家族之间,姐弟之间年岁差二十岁很常见。反正跟林宝文年纪相仿,却是林宝文的堂舅舅。 林雨桐想了想,得,估计是跟沿海的事有关!她就叫陈恩,“你跑一趟,就说本家来人,还都没见到。今儿皇上得空,请了来一趟,吃顿便饭。” 这不,林家父子四个,陪着李季来。 李季是个一米八的大汉,年岁不算小了,但健硕的很。进来见了礼,林雨桐就亲自扶了,“叔公快请起。”而后福身行了家礼。 她不喊舅公,只喊叔公,这是说林宝文过继给李贽这一房了,从礼法上算,这么称呼是对的。 这一个称呼可不要紧呀,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皇后承认泉州这边是娘家,正经的娘家。 这人很会顺杆爬,立马就道:“此次来,也是商量一下,问问合族改回本姓如何?” 意思是从李换回林。 可! 说的都挺高兴的,林雨桐还叫人把启明抱来。半岁大的孩子不认生,整天带到前面,什么人都见,人来人往的,他早习惯了!来的多的臣子,他都认识了。林四相属于常见的,一见到熟悉的面孔,他就伸着手叫人家抱。 林四相乐哈哈的,小心的接过去了。其实孩子小的时候还不显,如今半岁了,瞧出来这孩子长的随谁了吗?活脱脱一个小林瑜。 大人抱着,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大人的腿上,脸朝外看着他娘跟人说话。 正说着呢,外面通报说:皇上驾到…… 这一声一喊,启明立马就手舞足蹈,屁股一抬一抬的,扑腾着要起来。 年纪大的人可抱不了,林雨桐顺手拎过来,照着屁股拍了一下!这一拍,他只当是大人跟着他玩,越发的尖着嗓子叫唤。他爹一进来,恨不能连整个身子探出去,伸着手叫他爹抱。 四爷一边叫其他人起来,一边伸手捞了孩子抱着,跟桐桐坐了上首,这才跟李季说话,“皇后早念叨了,说是老家来人了!很是该见见,叫咱们大皇子好歹把舅舅家的人给认全了。可这朝事,一件接着一件,别说朕了,就是皇后也腾不出空。” 知道!这话都是真的!那些大人们走路,个个都带风似得。导致的来了京城之后,就会发现,京城人走路都快!谁要是一摇三晃的打大街上路过,别人都得回头去看你去。甚至坊间还有戏言,说是跑的快的,都能去朝廷做官。皇上的御前行走们,行动还是不够快。 李季大着胆子把坊间听来的笑话说给皇上听,四爷哈哈就笑,然后说皇后,“以后啊,还真得注重这个!把力气大的,跑的快的,准头好的,都该集中起来。打马球,比蹴鞠,学堂里都得有。” 林雨桐就笑,“前儿我见了直隶巡抚,说起这个事。我说该叫直隶开个先河,把和睦的家庭,孝顺的儿子媳妇,都上奏上来,朝廷得表彰。像是一些做军鞋军装做的格外勤格外多,格外用心的妇人,朝廷就该给嘉奖。愿意真做善事的,行善之人,朝廷得肯定。” 虽把骂人的刑罚降下来了,列为治安惩处,但是还是得表彰好的,善的,不过是换个方式,把惩处不好的改为表彰好的。叫人知道,德依旧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林雨桐说着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还没顾得上办呢。回头得叫人去办!” 你说! “今儿没外人,我就说了。”林雨桐气道,“还有就是世面上流通的那些话本,很该禁一禁了!”虽然禁不住,但朝廷得有态度!我的天啊,她真的是突然间发现,明朝的小说业极其发达,“好作品,朝廷得推!在京报上,还可以连载!但是,一些低俗的,得禁。” 大家都懂,这个低俗的单指那种没啥内容,就单纯的那种描写的小说。 虽然从根子上禁不了,但如果私下传播,得罚。如果私下印刷,更得罚。 如此,这种创作的利益就没有了!那自然就不再去写这样的小说了。创作一些其他的,也是好的! 其实市井上,已经出现里一种小说,那就是映射林雨桐这个皇后的。有些文人啊,就是有个毛病。我干不过你,但我可以在文里各种的脏你。从古至今,凡是不对男人胃口的女人,他们向来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诋毁。 有像是陈仁锡这样的,干脆投奔敌国的。但也有没有叛国的,但却依然反对你,诋毁你!那怎么办呢?想出书是吧,申请书号吧!回头我就弄个审批部门,把那个之前四爷就瞧上的文人季永方弄来,专门干这个事。但凡私下给我刊印的,等着吧!出台了律法,我再收拾你。 两人就是以闲聊的姿态,这个那个的都说了。 四爷直接点头,“准了!马上着人去办。” 当着一个才见面的人,为什么要扯这么多闲话呢?而且条条都是林雨桐提议的!目的就一个:叫这个李季看看,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只有笃定皇后的船有多结实,他才敢真的踩到这艘船上。 两人说了不少,四爷这才跟李季说话,“……泉州这两年如何?福建今年似乎有些不安稳!红夷鬼子闹腾的,折子昨儿才递上来。皇后气的跟兵部拍了桌子,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林四相赶紧接话,“都是海贸商船在外,有时候处事难免想的多些。” “可不就是!”四爷说着就点了点桐桐,“可咱们皇后,向来不是个忍耐的性子!指着军机的鼻子说人家脊梁没挺直……” “他们若是挺的直,下面人自然有胆子!”林雨桐轻哼一声,“这近海,我是非肃清了不可的!谁说也没用!”说着就看李季,“叔公,咱们家祖上,也是海商。如今家里还有哪个房头做着这个营生呢?” 虽没有亲自经营的,但却入股了。 李季轻咳一声,有些坐立难安,而后赶紧起身,“……皇上和娘娘可知纵横海域的海寇李旦?” 两人的眼睛都微微眯了眯,而后点头。 李季跪下来,“不敢欺瞒娘娘,李旦祖籍福建泉州,确为李家族人……” 桐桐都愣住了,“是李家族里的?” 是!跟咱们这一支确实有点远是真的,但确实是族人。 林雨桐看林宝文:这事您知道? 我上哪知道的?我能知道泉州这些族亲这么猛的吗?不用问也知道了,泉州李家族人的海贸生意,在海上是必受庇护的。 林雨桐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李旦的人手,八成是来自于老家。一代一代在外面繁衍,但是,血脉相连,这却做不了假。 四爷叫李季起身,“你觉得诏安李旦的可能性有多?” 李季摇头,“李旦虽年纪不小了,可他有子。曾经有一族兄,见过李旦的儿子李国助,回来称赞此人,不输其父多少。” 四爷朝桐桐摇头,诏安的可能性不大!何况对方的主要活动区域,不在大明。诏安?不成!他问李季,“李家若能助朝廷拿下李旦,朕许给李家一个靖海侯!” 侯爵? 要知道,林家也不过是伯爵! 李季看向林文宝,林文宝就笑,“我有承恩伯的爵位。”靖海侯,这个爵位跟我这一房无关。 李季看向皇后,林雨桐习惯性的点头,可只有她知道,她刚才突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 靖海侯?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65 章 明月清风(141)一更 明月清风(141) 靖海侯? 四爷躺下的时候总觉得哪里别扭,他扭脸问桐桐,“你觉得熟悉吗?” 熟悉!心里这么想着,但一张嘴就道:“没听过!”说完这三个字她都愣住了,这么心口不一的潜意识,是为啥呢? 她这一愣,四爷还当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在哪里听过?” 是的!“没有!”这次说的比上次还坚决,说完就觉得这个态度大概四爷会多想,她也不知道为啥害怕四爷多想,立马就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奇怪你这次对李家为什么这么大方?”你这人,对活人大方是有限的!这次对方啥都没干呢,就给这么大一承诺,不像是你呀! 被这么一打岔,把四爷心里那点违和暂时给打发了,也不计较桐桐明着吐槽他不大方,爷确实没那么大方,“但这不是千金买马骨吗?” 哦!桐桐假装听懂了他这千金买马骨到底是想招徕谁,然后往他怀里挤,“一天天的,一眨眼的工夫,脑子就得算计那么多!头疼不?睡吧!睡足了,精神好!”精神好,坏主意就多。所以,睡眠很重要,啥也别琢磨了,睡吧。 嗯!睡呢,真得睡了。闭着眼睛,脑子里走马灯似得,一会子想着只李家还不行,只凭着外戚,做大了真的很麻烦!李家借着一个‘亲’字,那么西南就必须再派一个人,这个人得占着一个‘近’字,那么派谁去呢?一会子又想着沿海民心很重要,对外该硬得硬,但该软还是得软。在朝廷与血亲之间,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血亲之人的。海寇多是早年出去讨生活的漳、泉二州渔民的后代,这是个非常不好处理的问题。 这么七想八想的都迷糊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真睡着了。 桐桐这才睁开眼,长吁了一口气!以自己跟四爷的关系,竟然到了潜意识要说谎?啥事呀,连这种潜意识都养成了? 她心中悚然:是不是这三个字犯什么忌讳呀?比如,想起跟着三个字相关的东西,自己和四爷就得被迫分开?自己害怕被分开,所以,连潜意识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触碰这个禁区。 这么一想,心里还慌的不行!难道自己和四爷也存在被分开的风险吗?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好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下来。 她这一觉睡的,把四爷揪的紧紧的。睡前脑子里各种想法蹦了一遍,可一想到只要手里有刀,我何曾怕过谁?鬼神都怕恶人呢,以我杀人的数量,呵!不说神愁鬼怕吧,这也差不多了!话说,没有自己这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魄,也不能带着四爷走了一趟又一趟,谁拿咱也没法子吧。 这么一想,心里一下子就安稳了——睡觉! 她是睡踏实了,四爷一起来,怀里窝着个人,胳膊被抱的紧紧的。这个点孩子都该起了,桐桐愣是没动地方。 他轻轻的动了动,桐桐依旧睡着,很沉。 这是昨晚睡着的晚了吧!才这么想完,突然想起昨晚的违和感了!睡前的违和感哪来的?桐桐的呼吸声不对!她睡着了,跟她假装睡着了,呼吸是不一样。 所以,她昨晚在假装睡着了。 四爷把头抬起,看桐桐的脸,再看看被抱的紧紧的胳膊,脑子里灵光一闪——靖海侯! 一个靖海侯,把桐桐吓住了? 就她这性子,能被吓住? 他小心的抽出胳膊,桐桐四仰八叉的摊开睡了,还睁眼瞧了四爷一眼,然后继续去了。 四爷:“……”看吧!就没能吓的住她的!睡一觉起来全好了。 但靖海侯这三个字足够特别,他先记在心里了。 吃午膳的时候,桐桐身上一点异样都没有了。 四爷本打算暂时不问的,结果却见今儿的桌上有一道松瓤鹅油卷。 这东西,别人做的都油腻!只桐桐做的,从来没有油腻的感觉。她等闲也不做的,他也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的,跟谁学的。但就是会做! 点心塞到口里,口感极好!好似记忆里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但是,这道点心宫里有类似的,做法大致一样吧,名字叫的有差别。但只桐桐一直把这个叫做松瓤鹅油卷,笃定的很。 这个名字,在哪里出现过呢? 再想想春上吃的盐焗枸杞芽,还有许多的菜色,其实都偏南方菜色。但其实,桐桐身上在北方生活的痕迹很重!北方的菜,没有她不会的。但是偏南方的菜色,做来做去的,都是那些。 而那些菜出自哪里呢? 一本叫做《红楼梦》的书而已! 她曾经闲着没事,还原过书上的菜色? 还是……? 书上说西海沿子不安稳,所以……靖海侯? 有就有,她怕什么? 四爷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嘴。 林雨桐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这都没怎么动呢,不吃了?她拿了筷子每样都尝了一口,没问题呀!亲手做的,没走味儿。 “是朝上又出事了?”多大的事呀,至于不吃饭吗? 四爷看她,“没什么瞒我?” 啊?这你都能知道!林雨桐蹭一下挪到四爷跟前,神秘兮兮的,“我跟你说……你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我竟然潜意识里想撒谎,且嘴比脑子快……你知道吗?是潜意识里!” 这就招了?九尾妖狐的精明劲儿呢?四爷故作深沉,“潜意识里不跟我说实话?” 是! 四爷眼睑一垂,心里‘呵’了一声,却只沉沉的‘嗯’了一声。 “你也觉得不同寻常吧?” 是啊!这可太不寻常了,“那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不是好事!不是好东西,不能触动!虽然想找记忆,但所有的记忆都是好的吗?我觉得我的潜意识里出现了自我保护功能。这是生平第一次!所以,我决定了,该封存的就封存,永远都不要想起,反倒是好事。” 四爷嘴角勾起,这样啊,他重新拿起筷子,给桐桐夹菜,“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吧!桐桐嘴巴嘚吧嘚吧的,洋洋得意,把她昨晚咋想的都说了,“……你放心,我都想好了!像是我这样的恶人,谁敢拦路,我就灭了谁!你放心,我去哪肯定带你的!不把你丢下!你要是没有我了,可怎么办?” 是啊!爷就你了!没你真不行。 四爷又给桐桐夹了一筷子菜,“赶紧吃吧,今儿这个鹅油卷特别好,一点也不油腻。”说着又问说,“宫里种的这些秋菜都该收了吧?那些瓮里秋里想种什么?” 可不!“茄子今儿就摘了,中间压了一次苗,结第二茬茄子呢,还不算老……晚上吃烧茄子?” 四爷点头,“……还有点想吃茄鲞了。” 茄鲞吗?这又不麻烦,但今儿肯定不成。今儿就做,过段日子就能吃了。 好! 于是,四爷满意了,桐桐也满意了,各忙各的去了。 鉴于随口说的靖海侯实在是不好,四爷在挑选亲近的人去西南的时候,点了张献忠。 跟张献忠是这么说的,“水师,你是不熟悉!正是因为你不熟悉,在前期才要安排你过去。” 张献忠那脑瓜子好使着呢!皇上这意思还不明白吗?李家虽然是‘亲’,但这亲跟亲不一样。林家是血脉相连的紧,但李家就是相互依托的关系。那边又天高皇帝的远的,别叫给做大了!论起信任,皇上和娘娘信新军,但信不着李家。 派了自己去,在李家看,意思又不同!自己是皇后带回京城的,派个听皇后话的,李家觉得这是不想其他人给李家掣肘!前期确实需要他们,确实不能掣肘!处处以李家为尊就是了。 可这个不掣肘的前期,正可以给自己时间,慢慢的经营,训练自己的人手。以备李家真要做大,随时能替换掉他。 他表示他明白这个意思了。起身的时候又道:“臣想求娘娘给臣保媒,不拘出身,哪怕是福建商家也行!要族大根基深的……” 聪明!以姻亲为纽带,结福建大族,这便是他在西南立足的根本。 四爷指了指前面,“今儿收秋菜呢,你们娘娘在外面,去商量吧……” 张献忠就直接出去了,果然,皇后在摘茄子,见他来了立马就笑,“没着急的差事就赶紧帮忙,今儿用茄子做点好吃的,回头给你们送去。” 张献忠蹲过去,低声把皇上的安排都说了。 林雨桐点头,话不用再往明白的说了,张献忠都懂。她只道:“这个安排极好。水师是大明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这个宋先生应该跟你们提过。” 是!正因为太重要了,所以他才急切。因此,立马就把结亲的想法拿出来,“您看可有合适的?” 林雨桐点他,真是会找时候!别急,你容我想想。张献忠这厮得找个厉害的媳妇,得他媳妇能收拾他,敢收拾他,他屁都不敢放的那种媳妇。还得能给他做助力,得真出现意外,能迅速的辖制李家。 满足种种条件的,这个人选可不好找。 脑子里过了一遍,还真想起一家来,“福建总兵俞咨皋你知道的吧?” 嗯!张献忠才点了头,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高攀了!太高攀了!” 俞咨皋没太大的名气,但他有个特别有名气的老子,那就是俞大遒。为什么他能做总兵呢?就是因为俞大遒在水师中的威望和在民间的声望一直不减。 求娶这家的姑娘,他气虚! 气虚就对了!也不一定是俞咨皋的直系血亲,“关键是未必有恰好合适的!若是近宗族亲,年纪合适,性情合适的……” 那就最好了! 晚上四爷才知道桐桐选了俞家,还别说,她这个当真算是神来一笔!迅速的将各种力量进行整合。 最近四爷忙的都是这件事,找了李季来,跟他说,在事成之前,李家不能露在明面上。叫张献忠配合你,怎么配合你呢? 给张献忠说了俞大遒的小孙女,不是俞总兵的亲闺女,是他兄弟家的闺女。俞总兵在福建做总兵,他儿子侄儿却在京城,在军事学堂里。林雨桐虽没亲见那姑娘,但却见了俞总兵的孙女,十一二岁的年纪,舒朗的性子。问在家做什么呢?小姑娘不小好意思的笑,以前在家里舞刀弄枪的没人说,可来了京城,在家里都得偷偷的练……还是怕人说的!她还说她长大了想去娘子军,可家里不让!还说她叔叔家的姑姑闹着要来京城,可待嫁的年纪了,家里不放,偷跑了三回都没成。 林雨桐跟张献忠说了,“将门之后,肯定跟别个闺秀不同。你从俞家身上拿了这样的好处,就不许再挑拣人家的其他地方了……” 那怎么敢呢?遇见娘娘之前,我就是个卖红枣的!遇见娘娘之后,我还只是臭捕快!这样的高门贵女,我不捧着,难道还能作践人家?我有那么蠢吗?大户人家出身的是不一样的!连皇家也觉得从寒门选,是不大靠谱的。 事一提,张献忠就厚着脸皮找俞家人联络感情去了。对于这种在男人堆里很快就能出头的人,擅于交际是天生的!十天半月的,人家就郎舅互称呼起来。 很快的,张献忠被任命为水师提督。 这个时期的大明水师很强,但是编制却很模糊,不成系统。因此,张献忠此去还要实现四爷的另一个意图,叫水师更加的正规化! 任命一下来,张献忠挑了两千新军,随着他南下。李家跟张献忠同行,低调了离京! 这边走了张献忠,四爷就召见李自成,“安南扰边,你去!” 明白!你来我往的,皇上烦了,“皇上您放心,要么灭了,要么平了。” 灭了人家干什么?平了吧! 这次带去了一万人马,剩下的分三营戍守京城,归高迎祥统领。而同时,调高迎祥入军机!张献忠和李自成将在外,各种的后勤补给得有人给争取,高迎祥守在军机,便能从中调停。 调整了一拨之后,朝局又恢复到一种平衡状态。可四爷依旧是对着西南的方向,有时候晚上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四爷点了点R本和台弯,“你知道李旦,知道郑芝龙,那你可还记得有个叫做颜思齐的人。” 颜思齐?林雨桐在脑子里扒拉了半晌想起来了,“那个开台王。” 四爷点头,“你只知道他第一个从漳州移民去大规模的开发台弯,但你不知道,他在纵横台弯海峡之前,是干嘛的?对吧?” 林雨桐嗯了一声,没太大印象。 四爷就笑,“这是个猛人!他原是福建漳州人,万历三十一年,被宦官欺负,杀了宦官的仆从,逃到了R本。在那边开始是做裁缝,后来,做了海盗。慢慢的,人脉积攒广了,跟一些在日的闽南志士,想谋划着推翻了德川幕府统治,在日建立政权,而后接受大明朝廷册封……” 林雨桐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们竟然谋划着推翻德川幕府?” 这样的海盗,怎么就觉得这么投脾气呢! 四爷叹气,“他们不仅谋划了,且真的执行了!只是事有不密,要施行的前两天,消息泄露了。然后逃亡出来,这才到了台弯……” 那现在呢?他在哪?是在R还没开始干呢?还是失败了,此刻身在台弯? 四爷算了算时间,“败了,人在台弯。” “败了怕什么?只要心藏猛虎,咱们支持,叫他接着干呀!干成了,朝廷不要,还是他的!为王为皇的,咱支持呀!” 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四爷叹气道:“这人活的传奇,死的也传奇。他的死期在明年九月,是带着人捕猎期间,暴饮暴食,又染了风寒,然后一病不起,死了。享年三十七!” 正直壮年呀! 是啊! 桐桐凑到四爷跟前,“他有病不怕呀!咱有药啊!叫朱运仓跑一趟,救下这个人!” 四爷点了点台弯:“……移民、开垦、这里需要一个极有能力的来做巡抚。谁都能登岛,都能代替衙门做事,那衙门就是形同虚设。” 其实最好是宗室里有可用之人,可朱家这宗室,不提也罢。 每当这个时候,就有点想那些倒霉催的兄弟!真的,随便叫谁去不行呀,就是老十四,也能给处理明白了。可现在呢?谁去? 这地方都快成了心病了,一想起就觉得刺挠的很。 是啊!叫谁去呢。 林雨桐扭脸看向王成,四爷顺着桐桐的视线,也看向一边的王成。 王成忙着呢,帝后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他哪怕在,注意力也不一定在两人身上。这会子被看的不自在,起身给添了茶就等着吩咐。 四爷的手在台弯上点了点,“此地单拿出来做行省,你去做第一任巡抚。” 什么? 王成摇头,“皇上,我是阉人。” 当日就说过,只要你有能为,为什么不能成为下一个三保太监呢?你有这个能耐,你有这个忠心,朕和皇后信你,你只管去。 您和娘娘信我,可我不信我呀!别急,您叫我缓缓,我得思量思量,这事不是小事。 想吧!想完还得你去,眼前能用你的,也就你了。 王成一晚上没睡,想一程,哭一回,第二天早起,跪下就磕头,呜咽有声,“臣——谢恩!” 四爷把人拉起来,拍了拍他,“张献忠就在沿海,跟你隔着个海峡。万一有事,你们想互为臂助,朕是放心的!还有什么要求没有?只管提就是!” 王成指了指一天天的都蹲在角落里长蘑菇的哈鲁,“想带他去!还想从朱子营挑一千亲随!” 准了! 因着有郑和在前,因此,王成的这个任命没有任何反弹。 随着王成带着人马离京,四爷算是完成了西南沿海的全部布局!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东北和西北,这两个地方还是得求稳,得给肃清海域打造一个稳当的大后方……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66 章 明月清风(142)二更 明月清风(142) 朝廷这个地方,就属于事不断的地方。 日常事务一大堆,这是日常,最烦的就是突发事件。大明的朝廷,几乎天天都有突发事件。 今儿说杭州又有几条街失火了,这属于谁能预测的灾祸呢?有人就因此揭竿而起!几个街溜子扛着扁担就要造反,直接被当街射死。事真不大,但这就是民变!知府委屈的什么似得,但你有失职之过,换人吧。 转天呢,广州那边有因为米贵,有四五个暴民攻击了知府,又被当街斩杀了。 如果说失火这样的情况,有人把家当烧没了,一时走了歪心思想趁火打劫,这还说的过去!因为米贵迁怒知府是个什么操作,完全弄不懂!现在的百姓都这么胆大了吗? 查一下吧!到底怎么了? 隔了五天,仇六经的消息才来!竟然有官府亲眷在囤积居奇!旱灾要来,朝廷说的,那把米粮积攒下来,未来两年这得赚多少呀! 可把林雨桐给气坏了,就拿广州知府开刀,杀! 才松快了两年,皮又痒了吧!而且军垦是怎么回事?眼睛瞎的,米贵了,看不见呀!治你个失察之罪,可有话说? 恰好这个钱谦益又来问说,京报上,娘娘可还有什么要刊。 有!直接推荐了一首《朝天子咏喇叭》。 钱谦益一瞧,又冒汗:这曲儿小,腔儿大,说的是谁呀! 反正娘娘不经常在京报上发自己的东西,但总是在推荐。用杨慎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挤兑走了陈仁锡,这家伙叛国了,果然是坏人! 才有人在京报上说,官员太辛苦了,太累了,把人逼迫的太紧了。 皇后转脸推了一首《明日歌》,说是一个叫钱福的写的。这人完全没名气,当然了,也许小范围内有点名气,比如在当地算个才子之类的吧!皇后用这么个人的诗,回应了一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直接把人给怼回去了。 隔了没多久,又有人在京报上发书评,说这个读《水浒》,颇多感慨!官逼民反吧啦吧啦的!刚巧出了陈仁锡叛国这事,这不是映射皇后逼的人家叛国的吗? 皇后转脸推了个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暗指这个陈仁锡没有‘古仁人之心’。 当然了,也不全是打嘴仗推文。 像是张献忠张提督离京那一天,皇后在京报上推的是戚继光的一首诗,说是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当很多人转骂元先生没立场的时候,皇后推了一首于谦的《石灰吟》,要留清白在人间。 前些日子,有人说起科举弊端的时候,距离说了唐寅这个人,批的厉害了。这是支持皇上改革科举的。但是皇后还是出来说话了,说是要客观。这个人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是诗词画作还是好的!紧跟着又推了唐伯虎的《桃花庵》。 她表达的意思就是:文学不是严肃的才是好的!百花齐放,那又如何呢?写几首这样的诗就不好了?矫枉过正也是不对的! 转脸她还推了唐伯虎的另一首情诗,她觉得那句‘行也是思,坐也是思’写的极好。 这诗钱谦益也喜欢,但是闺房之乐之时,拿出来没问题的。这中大庭广众之下,皇后推出来的,像话吗? 他都想着,完了,京报再下来的稿子又得有人说皇后了。 谁知道第二天皇上又送来一首,推的是俞彦的诗作,‘怕相思,已相思’像是回应皇后的话。 然后都闭嘴了!聪明的人就从中嗅出了几分意思!皇上和皇后推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大明文人散落在外,并不被多少人知道的诗词。这是想说什么呢?想说做学问,很不必非得拘泥于形式,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研究这些做什么呢? 情到便歌,伤情只管放声去哭,这才是皇上和皇后希望看到的大明。 不必追古,自然也不必拘泥于八股了,你用你的方式表达清楚了,然后我被你的表达方式触动了,这就是好的! 这反应在教材上,元先生很快调整,加入了很多大明文人的好文章。比如一篇才得的文章,是书院一个叫做魏学洢的学生写的,叫《核舟记》。他带来叫皇后瞧,问问这是否能入选教材。 林雨桐这才想起,魏学洢是魏大中的儿子,而魏大中不是无名之辈,他是跟左光斗、杨涟齐名的东林六君子之一。 她立马留下,拿去盖上印玺,这篇文章入选,没问题。 而且,她还召见了魏学洢,问他文中说的王叔远是否真有其人!这文是他杜撰的,还是?哪怕文中有夸张,王叔远有他描写的一半的本事,朝廷也要招来的。 魏学洢一再表示,真的!都是真的!但自来赏景不如看景,也怕叫您失望了。 林雨桐摆手,“此人在哪里能找见他,这就下旨,问问可愿意来京,给他一个少博士之位,在书院里任教。” 啊?这也能做少博士? 有什么不能的! 把魏学洢送走,林雨桐叫人把这篇文章给周宝,“给道爷送去,就说朝廷已经征这个王叔远了,等到了京城,一定送过去叫他见见。” 朱由校高兴的什么似得,叫人给念那片文章,赞叹连连。又叫周宝给启明带了许多他自己打磨的木头玩具,说他日夜等着呢,一到京城千万先给他送去。 四爷叫京报刊这篇文章,且叫在文章末尾注明,此奇人朝廷给予少博士封号。 第二天,四爷又给予一个名叫徐霞客的人‘大博士’封号,且叫人去徐霞客的家里,送封赏。 徐霞客这一年没能走远,他的母亲八十高龄了,他停止出游,想侍奉母亲。但她的母亲却决定随她出游,当然,都在老家附近。 就是这一年,在老娘病重的时候,很突然了,朝廷大张旗鼓的给他送来了封赏。且皇后下旨,给了徐霞客的母亲诰命之身。圣旨上言明了:大山大川,任你行。盘缠朝廷给你,遇到困难,拿着你的大博士玉牌,可求助任何一个衙门。若有见闻,交给就近的官府,请他们代为转呈便是。 自来也没有不见人就给这么大的恩赏的。 李信亲跑了这一趟,他转达了四爷的话,“……大明的山道、水道、地质以及地貌都是极其要紧。山的高低、植被的多寡,这都能影响气候。这些看似跟百姓的生活很远,其实不然!皇上说,您做的事,是极其重要的事。” 这些话,做梦都不敢想有人对他说。 李信扶了这位大博士,又道:“娘娘说了,许多地方多瘴气,地形险恶,请还你擅自珍重。上造的丸药各色都有,备了不少。若是完了,千万在信件说一句,她托人总能送到您手里的!另外,若是需要随从,朝廷随时能调用禁卫军听用。娘娘还说,个人的志向,若是能把和朝廷的需求一致,这是朝廷之幸,也希望大博士觉得这是幸事。” 自然!幸甚至哉! 除了徐霞客,四爷还追封李时珍为大博士,追封珠算发明家从程大位为大博士。 林雨桐又点了一个叫陈实功的,请四爷册为少博士。 这位少博士年岁不小了,六十多了,他一生主攻外科手术,如今没人重视外科手术,此人名声不显。 林雨桐在京报上也说了,外科在军医中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请了老先生来,在军事学堂任教,专职培养军医。 随后又点了一位叫张景岳的,这是中医温补一派的宗师,给一个少博士,来京吧。 这一条一条的封赏,在泰平四年的年底,无一不在向外传递着一个意思:只要是人才,不拘泥你八股写的有多好,也不拘泥于四书五经。只要有用的,任何一个行业的佼佼者,朝廷都需要。 这无疑,又给读书人指明了一个方向,如果这个方向不能出头,那换个方向,许是就不一样呢! 像是两榜进士的李之藻,他丁忧回来,没往官场上钻。他本来就有西学底子,干脆造大炮去了。他现在是最神秘,隐形又低调的一个重臣,等闲人替代不了的人物。没有什么大博士少博士的封号,但他任实职。 能把四书五经读懂背下来的人,脑子都不差!学什么都有基础的理解能力,改行钻研三年,说不准就出头了。 李信弄了一群说书的,散于各地,要把朝廷的动向朝外扩散出去。上上下下都该知道朝廷倡导的是什么。 再加上书院开考的科目随之调整,这就是指挥棒,跟着都动吧。 京报上永远不乏唱反调的,但是有银子吃饭,吃饱饭啥心都不操,始终坚持他的想法的到底是少数。整个环境营造的,心里哪怕有些不爽,多有抱怨,但还是不得不认清现实。皇上宁肯给造船的工匠九品官员的待遇,都不乐意给写八股的一个眼神。 这就是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样的不和谐的声音总有,但这个改变,依旧是叫桐桐和四爷惊喜的。 泰平五年第一天,启明会叫爹娘了。孩子露着小米粒一般的牙,然后咯咯咯的笑了。 他倒是无忧无虑,却不知道今年的日子难熬。便是做足了准备,还是被新的一年的灾情惊到了。延|安府大风大雪三月,幸而都是窑洞,提前检查了各家的物资,能保证基本生活三月,不饿死人就罢了。济南府蝗虫遮天蔽日,强行勒令全部中番薯,好歹能保住一些是一些。 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因此,都在勒紧裤腰带的过日子。 四爷叹气:“记载上是,这一年‘是年大饥,致人相食’,如今比记载好上多了,知足吧。” 蒙古和后金的日子比大明更艰难,所以,本来勉强安稳的边事,又开始有了小规模的摩擦。 林雨桐心都提着呢,“熬吧!再熬一年就好了。” 这一年再是难,可到底是熬过来了。泰平六年,启明能满地跑,小嘴吧嗒吧嗒学嘴学舌的时候,东北异动,有南下入关之意。 四爷挠头,再撑半年呢!半年撑过去,东南和西南就都该有消息了,也能把几场大的天灾熬过去。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 怎么办呢?四爷下国书给努|尔|哈|赤,同时给林丹汗下国书:八月秋草黄时,约二位一起狩猎。 林丹汗那边倒是不那么着急,但是努|尔|哈|赤真得快,要不然他真打。 索性京城距离山海关不远,努|尔|哈|赤到率军到关外之事,国书到了!送国书的还是朱运仓。 老汗王坐在汗王大帐里,接了国书,没打开,只呵呵的笑,“这是缓兵之计呀!怎么?你们忙着呢?忙什么呢?忙着平安南,忙着收海外……本汗知道,大明的娃娃皇帝不想这个时候跟本汗开战。可是呢?大明地大呀,这里受灾,那里找补,总也还能维持下去!关外可不同,去年一样大旱,好容易扛过了冬……八旗可都嗷嗷叫着要打仗呢。” 朱运仓点头,“汗王陛下,不管是大明的将士,还是大金的八旗子弟,都没有人愿意白白的死在战场上。要打仗,无非就是粮草二字。可打仗,死那么多人是为了粮草。不打仗,寻求其他方式解决,一样能解决粮草问题。我们皇帝陛下临行前叮嘱了,说是粮草之事好解决,请汗王打发人去商谈便是。京城距离山海关,也就几日路程,难道还怕耽搁这么几日么?我们皇帝陛下是有诚意的!也请汗王谨慎而行!去叫人谈,许是半月二十天就能解决的问题,可真开打了,您笃定能进的了关!汗王,我们皇帝陛下叫在下提醒您,关隘上布防了最新的火炮,他不觉得您想试试。” 吓唬老子?! 朱运仓从怀里掏出怀表,心里默默的记着数。满大账的人,都在看他的作态,就见半晌之后,他蹭的一下将怀表合上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了,就听到轰隆一声传来,大地都跟着颤了颤。紧跟着,四处都是马儿的嘶鸣声,这是受惊了。 阿敏蹭的一下,将刀架在朱运仓的脖子上:“老子宰了你!” 朱运仓面不改色,只看向上首的汗王:“我们皇帝陛下说,您怕是还没见过大明最近的火炮,刚才射了一发,请您一观!没冲着您的营帐,不过到底射在哪里了,还请汗王帮着验看一二,小臣回去才好回话!也好知道熊经略这炮兵练的如何了。” 大胆! 努|尔哈|赤嘿嘿笑了笑,朝阿敏摆摆手,这才打开国书,扫了一眼之后,起身拍了拍朱运仓,“替老子带话给你们娃娃皇帝……” 小臣听着呢。 “就说……八月的草场,老子等着他!”敢吓唬老子?老子不把这场子找回来,老子跟你这鳖孙子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不能加更了,又开始核酸检测了!下楼排队去。 第 567 章 明月清风(143)一更 明月清风(143) 火炮射程十二里,这是努|尔|哈|赤叫人测量出来的。 这个结果,不在大金的预料之中。 汗王的帐中,文武大臣位列两班,神情凝重。 大明之前就有火炮,火炮的射程在三里左右。大金这几年也不曾闲着,这两年投靠过来的汉人不止一两个,陈仁锡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他就曾说,红夷鬼的火炮要优于大明的大炮,在大明的西南,商船和海盗船只,都从红夷鬼手里采购这样的大炮。这大炮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漂洋过海运过来的,是红夷鬼们在吕宋设置了火炮的工坊,专门制造这种火炮。根据得来的消息,红夷大炮的射程稳定在五里左右。 这明显已经高于大明的火炮了!于是,他们专门派人买了这样的大炮,甚至从吕宋抢了工匠来,已经在仿制了。因着这红夷大炮的‘夷’叫朝廷上下都不喜欢,于是,在大金,这红夷大炮不能叫红夷大炮,它得叫红衣大炮。 有了这个东西,还在源源不断的仿造这个东西,这就是这次为何敢冲着山海关来的一个主要的愿意。 可谁知道,大明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手里压着更好的火炮。 五里距离十二里,这不单单是七里路的问题,这意味着火炮的射程之内,将不能寸进。 阿敏嘴里骂了一句什么,而后就道:“我就知道,汉人根本就靠不住!”陈仁锡信誓旦旦的,表示火炮的工艺不是那么容易被突破的,结果呢! 该杀了这老匹夫! 多尔衮就接话,“阿敏哥哥很不必如此!陈仁锡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他在汉人的文人中有些名声,但其官职并不能涉及大明的朝政核心。”就像是说这么要紧的事,大帐里不留汉人是一个道理,“何况,父汗说过,开国之臣,只要有点能用之处,就该用用……”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指着多尔衮,“不必给你老子脸上贴金,这话不是老子说的!是唐太/宗皇帝说的!”说着就问皇太极,“唐太/宗的话是怎么说的?你给学学。” 是!皇太极笑道:“唐太/宗说过,凡是开国之臣,但凡有一技之长皆可用,不必考虑其品德。” 所以,陈仁锡是什么样的人,这不重要!只要还有用处,用用就是了! 阿敏这才不再言语了,只是斜眼看了一眼还是少年模样的多尔衮,就收回了视线。 皇太极这才道:“……出兵已然出了,还是得见粮草的!大明想谈,那就谈!问题是,如今派谁去谈。” “我去!” “我去!”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是豪格,一个多尔衮。 皇太极立马呵斥豪格:“长辈说话,你掺和什么?” 阿敏却哈哈大笑,“豪格虽是晚辈,年纪却比多尔衮大!再则,多尔衮为皇阿哥,身份贵重。我看豪格就极好!你呀,也不要一味的心疼儿子,舍不得放手。” 皇太极朝阿敏笑了笑,摆手道:“豪格性情急躁,不如他十四叔多矣。多尔衮虽年纪小些,但见事机敏!有些事,不是看年纪,而是得看性情。豪格这性情,还需打磨。阿敏哥哥是做伯父的,疼他是有的!却不能再纵着了。” 豪格不服气的白了多尔衮一眼,站在后面不言语。多尔衮不屑的瞥了豪格一眼,看向皇太极,“哥哥放心,我不跟晚辈计较。” 阿敏嘴角带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皇太极一脸的歉意拍了拍多尔衮,“豪格有你一半叫人省心,就好了。”说完就看上首的汗王,“父汗,多尔衮少年机敏,儿子支持十四弟去!他虽经验不足,但此去大明,也不过是需要个身份能拿的出来的镇着场子。事情怎么办,还需人辅佐才是。大臣们老练,有他们辅佐,必能万无一失。” 努|尔|哈|赤在上面把下面的作态看了个清楚。 多尔衮?太嫩了,谁也压不住!别说皇太极了,就是豪格硬上来,他收拾起来都费劲。 他笑看着儿孙,“多尔衮想去,行!豪格想去——也行。” 皇太极垂着眼睑,扫见已经喜形于色的豪格,心里叹气!这个儿子呀,闹心! “他们只听过大明的花花世界,却从没见过大明到底有多大,大明到底是什么样的!都叫去吧,见见世面。那个娃娃皇帝,也没比他们大出多少去。老子老了,但老子有子有孙,也该叫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去瞧瞧,大金以后面对敌人是什么样的!”说着,汗王就起身,“至于派哪个臣子去……你们拟定人选便是了。” 于是,这就算是定下了。 叫是谁去?多尔衮追着皇太极,“……需得汉臣跟着,您看陈仁锡如何?” 皇太极站住脚,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十四弟,你得记着!看重谁,要用谁,你得先为他想。他此时回大明去,对他而言,是好是坏呢?抛开这些不谈,只说此次你得深入大明,带着这么一个叛臣,于你而言,是好是坏呢?你想想,仔细的思量思量,若还是坚持要带陈仁锡,你叫人说一声,补个名字而已,多带一个人,少带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把多尔衮的说的站在了原地,豪格一撇嘴一仰头,从他身边路过。 等人走远了,多铎才道:“你信他的话?人家没有舍了儿子只一心为弟弟的道理!要说奸诈,这些兄弟里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皇太极。他学了一肚子的汉人学问,也学了一肚子的汉人那鬼蜮伎俩。他不叫你带陈仁锡,那是因着他身边围着的汉臣更多……谈好了,就是功劳!抢功劳就抢功劳,偏说的为了咱们好……什么东西?” 多尔衮没有言语,多铎轻哼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那边豪格跟着他阿玛,一回府就跟着去了书房。 皇太极骂豪格,“多尔衮是谁?多尔衮是汗王的十四子。废了你大伯的太子之位,大汗立九大和硕额真。其中,阿敏、德格勒、济尔哈朗都是汗王的侄子。岳讬是你大伯的儿子,是汗王的孙子!只有我、莽古尔泰是汗王的亲子!外人占了多数,怎么办?汗王把阿济格、多铎、多尔衮一起拉进来,那年多尔衮才多大?八岁而已!他们一母三兄弟,从幼年起,就在平衡大金的朝局。你怨我对岳讬都比对你亲,那你告诉我,我再不对岳讬亲,大金可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阿敏、德格勒、济尔哈朗,血亲远一步,人心隔肚皮,难免不会背后有什么算计。 亲兄弟能抱团,但是大妃阿巴亥生下的三个儿子,人家是一母同胞。都小的时候还行,大了之后能没想法?人家才是铁打的关系。 因此,只能把莽古尔泰和岳讬牢牢的绑在咱们身上,才能三足鼎立。若是能拉阿敏,再亲近多尔衮,才有胜算! 心里什么也不算计,莽莽撞撞,想干什么? 豪格吓的不敢言语,低着头犟着。 皇太极骂完了,这才缓和了语气道:“便是去了,你给我记住了!处处以多尔衮为尊!他是做叔叔的,万事他拿主意,懂吗?” 豪格点头,表示懂了。 懂了就滚出去,看见你就生气。 豪格扭身就走,出去的时候看见等着的范文程,只当没瞧见,直接路过,转身就走。 范文程习以为常,进了书房。皇太极起身,不等范文程行礼,就拉了范文程坐了,“此次去大明,还得你去!既然大明的皇帝说,粮草可谈,那么,就去谈!重要的是粮草……春荒开始了,没有粮草人心得乱……” 臣明白! 皇太极点头,“你办事我是放心的!此番前去,豪格也跟着去。你多提点他,不可让他跟多尔衮争闲气。” 是!臣谨记,“那臣回去准备。” 嗯!手脚麻利些,事儿太紧,越快越好。 这边送走了范文程,那边豪格又闯进来了。 “又怎么了?” 豪格就问,“只带范文程?” 皇太极点了点他,“我记得硕色的儿子,那个叫索尼的,是不是在文史馆?” 是! “他算一个。”赫舍里家的兄弟父子,精通满蒙汉文,牵扯到谈判,汉臣就不完全可信!叫索尼跟着去吧,之前见过几次,还算机敏。 “儿子还想挑个人。” 谁? “额亦都的儿子,叫遏必隆的那个。” 就是那个有些油滑的小子? 是! 皇太极哼了豪格一声,你觉得你跟遏必隆好,那你问问,遏必隆跟谁不好?这个儿子的性格啊,他无奈的摆手,去吧!去吧!想带就带着。 豪格低声道:“您派的汉臣,多尔衮未必信的过!刚得的消息,多尔衮找了他旗下的苏克萨哈……” 皇太极闭眼,朝豪格摆手,净是说些没用的废话。 准备了两天,五百人的大金使团,跟朱运仓的五百使团一前一后,朝山海关而去。 而熊廷弼的折子,比使团走的快的多,八百里加急,先一步送入了京城。 夜里了,都要睡下了,军机第一时间把折子送了进来。 桐桐把折子一瞧,再一看使团名单,她真挺讶异的,“好家伙!” 各个都是如雷贯耳,可个个四爷都没见过。活的最久的是遏必隆,这家伙比泥鳅都滑溜,他死的时候,胤褆才一岁而已。 哎哟哟!这回算是能见到了。 四爷兴奋不兴奋她不知道,但是她挺兴奋的!还问四爷:“没见鳌拜!怪可惜的!” 会的!总会见到的,急什么?! 桐桐嘿嘿嘿的笑,主要怕八月猎场上,叫你给遇上了。 鳌拜这个满清第一巴特鲁,人家可不是吹出来的。 四爷:“……”你是不遗余力的想看爷的笑话呀!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68 章 明月清风(144)二更 明月清风(144) 多尔衮?豪格? 多尔衮是曾祖那一辈的人了,豪格人家也是爷爷辈的。 四爷挠头,这其实是能摆在列祖列宗的位置上的人!尤其是多尔衮,多尔衮为大清入关第一功臣。 想见吗?并不! 这天晚上,四爷翻来复去!桐桐把手伸过去,在他脊背上这里挠挠,那里蹭蹭的! 怎么那么淘气呢!不许闹!明知道不是刺挠的,抓挠什么呢。 桐桐咯咯咯的笑,要多欢快有多欢快。 还笑?算一算咱们这谈该怎么谈吧,还笑的出来。都勒紧裤腰带的时候,还得用粮草安抚东北,对内怎么说,怎么能达成一致,怎么能在不吃亏的情况下,达到这个平衡,脑仁不疼呀!还笑的出来? 一晚上要不是安神香,真就未必睡的着。 第二天天不亮,军机内阁六部,聚一块都说说,眼下这个事怎么处理。 军机大部分反对,为啥呢?真就是开战,咱不怕!自来大明就没有怂过,打的赢要打,要不赢也要打,这是尊严问题。如今给了粮草算怎么回事?还没打就认输了,这个事不能干! 高迎祥属于军机里跟四爷和桐桐总能保持一致的那个人。他就道:“平安南,肃海域,再加上不停的往台弯移民,拨给农具和各色安家之费用,光是来往两地的船只,打造起来所耗都极其巨大!另外,台弯防务,亦不能大意!红夷鬼子跟东北的大金不一样。东北它跑不了,但是红夷鬼子来往骚扰,若没有防御,就跟跳蚤不时的在头上蹦跶一样。你不搭理吧,它扰的你什么事也干不成。你搭理吧,这东西耗费时间耗费精力耽搁事情不说,去了来来了去,搅和的精疲力尽,此为不智!再则,关外虽是满人,但自来分分合合。他努|尔|哈|赤曾是大明的臣子,做过建州左卫都指挥使,而后还被封为都督佥事,龙虎将军。若有一比,此人可算是叛臣。他能叛,朝廷就能平!平了之后,百姓的治理反倒问题不大!反弹不大!反倒是红夷鬼子,这才是真正的外来者!跟东北尚有谈的可能,可红夷鬼子,怎么谈呀?远涉重洋而来,上了岸就想占地,赶都赶不走,这就不是能谈能讲道理的。 因此,我赞成加强海防。武器装备在战船上,在岛屿上,确保沿海不受海盗侵扰。而今一切进展顺利,朝廷顾了这头,自然就顾不了那头。山海关难进,确实是布防了最好的火炮,但因着产能有限,火炮威慑足够,但真的开战,却不足以行成防御。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谈!”兵部点头,“确实如此!一旦开火,这便是一场持久战。朝廷将不免三而作战。加上蒙古数部与后金结盟,这些部落一则扰边,二则牵制林丹汗,咱们无援兵……若是再有天灾,只怕是内外难兼顾了!” 户部还是那副老样子,但是他也不倾向于和谈,人家那话是这么说的:“要是打,户部还能挤出一些,要是给人家送粮草,一车也挤不出来。”然后眼角一耷拉,谁也不看。大有要么把我撤了,要么就是没有。这位看钱袋子确实看的很紧,有态度这是很正常的。 林雨桐好脾气的叫人给上茶,咱能不能把思路打开,别动不动的,就把‘纳贡’那一套拿出来。除了纳贡,还有别的关系嘛! 她就说,“比如,两国之间,可以达成一些协议。他们的药材,他们的皮毛,他们的牛羊,不拘是什么,给咱们!现在没有没关系呀,等有了再给。但是呢,这个是得算利息的!用多少东西,换咱们多少粮草……当然了,粮草嘛,也不能给的太利索!分批分次分量的一点一点给……咱的目的,是撑到八月相互之间相安无事。” 这话才一落下,宋康年就马上接话,“如此,既能解决朝廷的难题,又能对上下有个交代。既不失去尊严,也不失去利益。我觉得,这是可以尝试的!如今使团已经距离京城不远了,商量是战是和已经没有意义了。与其这么耽搁时间,倒不如咱们先下手,算一算,怎么能不做这个赔本的买卖。” 相互对视一眼,眼前这个法子——确实是可能的。 至于协议之后,对方若是不履行承诺怎么办?这个不用问,那时候大明度过了眼前的难关,那可就不怕谁了!他们按时履约是好的,不按时履约也是好的!履约了,咱没赔。不履约,咱也欢迎。这不是正好有机会出兵,收复辽东吗? 这事议的,虽有争议,但也算是达成了一致,各自忙去了。 人一走,四爷就又冲着地图上的东北愣神。 愣什么神呢? 四爷看桐桐,“……高祖父……是今年秋里没的。” 对了!努|尔|哈|赤死于这一年的九月。 都说是今春被火炮所伤,而后秋里旧伤复发了,所以才没了的。可如今也没打,还会死于这一年吗? 林雨桐突然明白了四爷的纠结:他其实也不知道是盼着他的高祖父像是原有的轨迹一样,早早的死了呢,还是他的高祖父能长寿一些。 若是长寿一些,给多尔衮几年时间,将来的事情难料。 可为了他的曾祖父即位,他总不能盼着他的高祖父好好的嘎嘣了吧! 反正,怎么想都不对!什么是不肖子孙,他现在就是。 多孝顺的人呀,这会子两难了吧。 林雨桐想幸灾乐祸来着,想了想还是算了,瞧着怪可怜的。凑过去了,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呢? 她就问说,“八月猎场……可别出意外,叫人没在咱手里呀!” 四爷:“………………”别乌鸦嘴成吗?爷心肝都颤了!你说你现在是,怎么能戳爷怎么说呀! 林雨桐:“……”行吧!当我没说!就当是我提醒你好了! 还要说话呢,启明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两岁的孩子,那小短腿倒腾的,可欢实了!这会子没见爹娘了,奔着就过来了。一过来就顺着他爹的腿往上爬。 林雨桐可算是找到话题了,“今年秋天带孩子去吗?” 四爷的手摸着启明的脑袋,“去吧!得去。” 为啥得去,桐桐也没问,她拎着孩子去后头,“睡午觉去了!叫你爹忙吧。”爹也睡! “等你长大了,你爹才有工夫午睡。” 娘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走远了,四爷任命的干活去了。折子打开了,他又把使团的名册打开,这一个个名字呀,当年那都是闪着金光的。 看到索尼,看到遏必隆,看到苏克萨哈,想到谁了呢? 想到了皇阿玛! 皇阿玛年幼的时候,他们都是老者了。而如今,这些人有多大呢?年岁最长的就是索尼了吧?索尼今年也就二十来岁吧。 “二十五了。”索尼骑在马上,跟范文程说话。 范文程不足三十,续着胡须,缓缓点头,“大人年轻有为,前程不可限量。” 索尼哈哈就笑,“范大人客气了!跟大明的会谈,四贝勒交托给大人,那自然以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虽为汉人,然对大金朝廷忠心耿耿,世人皆知。再则,跟大明朝廷打交道,咱们都是第一次。范大人出使过大明,比咱们都要强些……” 范文程还要说话,豪格就喊了一嗓子,“你推我让的,净学些汉人的虚伪!说点有用的!范文程,你出使过大明,见过大明这位泰平帝,对吧?” 是!见过。 “此人如何?”豪格这么问。 范文程沉吟了一瞬,“臣当年见到这位大明皇帝,他还是个跟大阿哥一般的少年。而今,几年过去了,他应该是一位二十才冒头的青年,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 豪格哼了一声,“也不过如此而已!都说大明出了一位雄主……我则不以为然。” 多尔衮回头说了一声,“是大汗说大明出了一位雄主,怎么?豪格要不以为然?” “你!”豪格对着多尔衮怒目而视,在遏必隆的拉扯下,这才不再言语了。 多尔衮见豪格不放没用的屁了,这才看范文程,“当年,范大人见到的大明皇帝是个少年……这么算的话,这位皇帝登基之时,也就是我如今的年纪。” 豪格顿时冷眼就看过去了,果然!这个多尔衮心存着大志呢。 范文程笑着接了这个话,“十四爷有所不知,大明这位皇帝自幼聪敏,十二三岁时,便被册封为简王。小小年纪,赈灾济民,颇得民心……” 豪格这才瞧着范文程顺眼一些了!是啊!人家自幼就聪敏,而你,早些年其实还不如多铎。人家十二三时就是亲王了,你呢?你的地位不低,那是因为朝政需要。很不必自视甚高,真以为你是天纵英才呢! 多尔衮耐心的听范文程说话,哪怕是而子上挂不住,但到底是维持着不动声色。 边上的苏克萨哈低声道:“十四爷与其跟大阿哥斗气,倒不如细细的再问问大明的情况。这位帝王的性情如何?军机内阁各自的脾性,这对咱们此行应该有些助益。” 嗯! 这边讨论大明,大明也在讨论他们这一行人。 林雨桐对着名单一个个的点,然后问四爷:“遏必隆油滑,你说要是背叛后金,此人背叛的概率有多大?” 遏必隆是额亦都的儿子,额亦都是元勋,别看他油滑,他背叛的概率却不高。 那是哪个? 四爷点了点苏克萨哈,“此人的父亲是额驸,但他并不是公主生的。他父亲背叛了亲兄弟投奔了后金,才尚的主。他父亲尚主时,早有他了!他先是多尔衮的近侍,是在多尔衮死后,揭发多尔衮的!此人,很会站队!” 第 569 章 明月清风(145)三更 明月清风(145) 使团明儿就要进京了,礼部问说:“这个礼仪怎么安排?” 对了!还有礼仪。 按道理,只要不是他们的汗王来了,就该行跪拜之礼。但是,这有个问题。多尔衮和豪格跪了,四爷敢受礼吗?能受礼吗? 再者,四爷心里老是觉得,受了不该受的礼,不是好事!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画面,好似谁受了他的礼,一口血给喷了出来。画面太模糊了,一闪而过。但他想起上上辈子老四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你这一跪,四哥心疼。 当时只道是一句话而已,现在想想,大概老四真的心——疼。切身感觉到的疼! 要是忘了自己是谁还罢了,既然记得住自己是谁,确定自己是谁,然后心安理得的叫这两人跪自己一跪? 算了!折寿。 因此四爷就道:“免大金皇室跪拜之礼!” 礼部还不乐意,“免那位十四阿哥的礼也就罢了,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小了一辈,倒也不用这么礼遇。”四爷摆手,“不用为这个争执了!他跪朕了,大明不会因为这一跪就变的更好。相反,他不跪,大明会因为他这不跪,变的更坏吗?只要保证大局不失,很不必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于是,就这么着了。 大明的京城,有专门安置后金使团的使馆。使团进了京城,有站住脚瞧两眼热闹的,但更多的则是扫一眼,然后脚步匆匆就去忙去的人。 多尔衮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街道两边男男女女都有。豪格在边上取笑,“怪不得十四叔喜欢汉女!是!汉女是更纤柔貌美……” 哼!多尔衮摇头,“汉女可不止是纤柔貌美!要想了解大明,你得先从了解大明的女人开始!谁都有可能或夸大或隐瞒大明的一些事情,可唯有自己的女人不会!你能从女人的言谈里,知道更多关于大明的事情。小到老百姓一日三餐,大到老百姓对于大明朝廷的观感……大明的百姓是怎么谋生的……这里面的道理多了。好|色者所见才皆色……”豪格:“……”巧言令色!这个多尔衮好生讨厌。 范文程看了这个大阿哥一眼,心里摇头!此子无一分像四贝勒。 进了使馆,一切礼仪周到。接待的官员,既不桀骜,也不卑谦,就是自自然然的。而后被告知,大明皇帝给大金皇室以礼遇,面君不跪! 豪格皱眉,问传旨的礼部官员,“皇室,都可面君不跪?” 正是! 把人打发了,豪格看向范文程,“如此放的下面子的大明皇帝,他是我知道的所有大明皇帝中唯一的一个。”他自来就知道,凡是放得下脸做任何事的人,都不好惹!自家的阿玛就是这样的人!奇哉怪哉,他从大明皇帝的身上,嗅到了一丝丝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叫他感觉很不好! 范文程替主谢恩之后,安抚的看了一眼豪格,这才看向多尔衮,“十四爷,您可还有交代的。” 几个人不在屋里商量,就在朗阔的院子里坐了。多尔衮坐在上首,看向范文程,“范大人觉得,大明皇帝是何意?” 范文程心里叹气,这一路走来,看的少了吗?虽天灾不断,然大明内部安安稳稳。此乃帝王治理之能!这样一个掌控着这般大地域的土地和这么多人口的帝王,越不要面子,那谋划的反而更大更多,这是无须说的事情。 但这样的话,他无法说出口的。 那边索尼替他说了,“小心应对,只怕所谋者大。” 第二天,一行人踏进大明的皇宫。 有野望吗?有!多尔衮在此时不由的和豪格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这地方要是咱的该多好。 一路争执的叔侄,在这一刻,一个眼神的交汇,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从没有哪一刻叫他们这么笃定,他们其实是一体的。 在一声声的唱名声中,一行人在礼官的带领下,走上长长的的台阶,进入了巍峨又庄严的宫殿。 宫殿原来是这般的恢弘与庄严,这里不是大汗的汗帐,大汗的汗帐根本无法与这里相比。坐在上面的,散发着王者气度的人,是大明那个年轻的帝王。他面色平和,嘴角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其他人跪拜见礼,两人抱拳见礼,四爷一边喊着免礼平身,一边起身,十分自然的避开了。朝堂上说的话,都是按照国礼走的仪程,说不到正事上。 晚宴倒是不同!四爷设宴,晚上款待使团一行人。 林雨桐白天没见到,晚上她也没打算去!来的没女眷,其他事务有大臣处理,她没有出席的必要。但是她好奇呀,“多尔衮长的好吗?” 四爷:“………………”要不,晚上你去瞧一眼。 那不用! 呵! 呵我,我也要偷看的!少年的模样,大男孩的样子,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长的不矮,长期骑马射箭,看着很健硕。再细看,五官长的确实还行。 崔映月就笑,“想那金国大妃小小年纪能被大汗看上,那必是美貌且聪明的!但只聪明不美貌绝不可能!这般美貌的大妃,生下的子嗣……应该是不差的。” 有理! 看完之后,就是那种:哦!原来他就是多尔衮呀! 八月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孝庄老太后?说不准行的。按说去年这位老太后都已经进了四贝勒的后院为侧福晋了呀! 至于这位跟多尔衮之间……根据得来的消息,林雨桐可以肯定一点,在孝庄老太后嫁到金国之前,一个没离开过蒙古科尔沁,一个没离开过汗帐附近。没有青梅竹马,也没有两情相悦,谁也不认得谁。 他们没人觉得有一双眼睛暗中打量他们,一个个的进了大殿。 宴席一人一几,论起吃的,使团也不会因为汉人的菜色就有什么惊讶!关外一半都是汉人,满大街都是各色的菜馆子,想吃总也能吃到的。家里也都养着汉人的厨子,虽不如皇宫里这般精致,但也不想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索尼陪坐在侧,他跟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长耳朵听着,可别叫不懂汉话的主子被蒙蔽了。可他发现这次真错了,这个大明皇帝跟他们交流毫无障碍。这叫人如何不心惊? 他言语周到的问候大汗的身体,说起大金朝廷的名臣干吏,他如数家珍。 跟多尔衮说的时候,更是提到了陈仁锡,“……此人看放在什么地方了!在大明,他确实难有用武之地。但放在大金,却也未必!” 多尔衮竟然从这话里听到了真诚! 此人把虚情假意做到这个份上,这一点像谁来着?像四贝勒!像皇太极! 豪格提着心呢,果然,这位大明的皇帝叫他代问四贝勒好,“……听说四贝勒极喜欢汉学……”这不跟你这个变|态把满文学的这么溜是一个道理吗? 像是遏必隆,人家致敬他死去的亲爹额亦都。 像是索尼,人家不仅说的上来他阿玛硕色,连他叔叔希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感觉赫舍里家的家谱,此人知道的都比他多。 这种感觉很不妙,回去一定得禀明四贝勒,查细作吧!大明对咱们掌控的有点多。 气氛看起来和睦极了,没有扎翅的!再是名人,再是牛人,那都是一步一步历练出来的。至少现在,他们还都是十五六到二十四五的小青年。三板斧都没扔呢,就彻底把人给唬住了。 于是,在非常和谐的气氛中,晚宴结束了。 四爷在晚宴上吃不饱的,桐桐正等着他吃饭,“快!今晚吃烤肉。” 四爷:“……”干嘛今儿吃烤肉?大晚上的。 “许是你就想这一口了呢!”林雨桐拉他过去,把人都打发了,递了一杯酒,“怎么样?感觉如何?” “现阶段,对手不是他们。”四爷就着桐桐的手把酒喝了,“还都太嫩,需要成长。” 嗯嗯嗯!意料之中。你的意思就是,你家高祖要是活着,你的对手就是高祖。要是高祖还是活不长,那你的对手就是曾祖皇太极呗。 其实你这种的属于降维打击,挺欺负你祖宗的,真的! 当然了,这话也只敢想想,现在不能说的。她努力配合着四爷,也做出一副怅然的样子来,“所以,怎么能顺利的过渡,这很要紧。”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四爷塞菜包烤肉,“我还准备了不少的东西,打算叫他们走的时候给带上,算是女眷之间的礼尚往来。” 嗯? “听说阿巴亥大妃,带着女眷已经开始劳军了!”林雨桐轻笑,“这个女人可不是等闲之辈,如今的情况变了,很多事则变了。那位大汗啥时候会没,咱不知道。但是能再机缘巧合的刚好就叫这个女人殉葬了吗?若是不能殉葬,后患则无穷。说实话,我不喜欢多尔衮。多尔衮太过于排斥汉人汉臣汉学,他用陈仁锡,看似重用,但其实内里并不是如此的。”咱们变了很多,但咱们更得保证什么东西是不能变的,你说呢! 四爷白了她一眼,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好似真为了自家这一脉似得!其实呢?你心里怎么盘算的?你是不是觉得,反正爷的曾祖皇太极寿数不长,接下来得是幼帝登基!恰巧,爷的祖父重汉臣推汉学不遗余力,作为帝王他的性情……说不上是刚硬。 这便是大明的契机! 你这就是想趁着我的皇阿玛还没长起来,就把我家的根给拔了呀! 林雨桐啊林雨桐,你就说你,你是哪头的?! 桐桐抬起胳膊,这边一摆,那边一摆的,问四爷说,“胳膊肘朝哪拐是对的?”要不,你给示范一下! 第 570 章 明月清风(146)一更 明月清风(146) 自来两国谈判,有很多其实很不必要的争执点。 范文程在谈判之前,先跟多尔衮和豪格把话说到前头,“咱们要的是粮草,这是重中之重,可对?” 是!打又打不得,不过是趁着大明在南边用兵,这个时机扑上来咬一口,仅此而已。拿到想拿的,这就足够了。至于之后的事……眼前的难关若是都过不了,谈什么以后。 “所以,大明朝廷,若是把这粮草,称为‘赏赐’,还请两位爷不要为此争执!” 明白,大明要面子嘛!在大明自然可以这么说,但是回去咱也可以说是纳贡。彼此占嘴上的便宜,就这点事而已。 豪格特别痛快,“就这么定了,咱们向来没有汉人那么些絮烦的东西。” 多尔衮点头,只要痛快的拿了粮草,其他的都是小事。 可真的坐到谈判桌上,他们发现全不是那么一码事。大明的官员不跟你谈赏赐还是纳贡,只问你需要多少粮草,这些粮草以现在的价格,价值几何。我们给你们运过去,来回耗损多少,运费怎么承担。而我们给你们提供粮草,你们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呢?药材?可以!什么品相的药材,什么样的价钱,你们是想今年就支付一部分呢?还是未来三年分批还清。三年不行?那五年呢?五年要不行,要不然看看其他的还有什么能拿来。什么都行!牲口、人口、羊毛牛毛、各种皮子,各种的肉,各种的松子榛子这些都算数的。 朱运仓还提醒道:“我们娘娘说,东北养鹿条件优越,若是每年能提供鹿茸到达一定的数量,这个利钱是可以下调的。”做药材出海,赚大发了。 豪格不无挤兑的问了一句:“乌拉草,你们要吗?”什么都要!这是什么路数呀? 朱运仓笃定的道:“要!”只要你们不觉得运起来麻烦,我们真要!娘娘可说了,这世上就没有不能用的东西,她还提过,这玩意保暖是一方面,其实作为药材也是可以的。随处可见都是的话,当地人使用当然方便。但其实运输很不方便。他觉得用在药材上运输成本太大,“但如果是草编,我们要!不仅是鞋子,可以编织成各种垫子、凉席,我们都要!越是精美,价格越高。” 说着,还从手边的一摞子纸上翻出一页,“这是目前大明草编的价格,各位可以作为参考!若是对价格还有疑义,可以着人在外面打问打问。做生意嘛,不管是人与人还是国与国,都讲究个诚信。咱们这几年跟蒙古的生意往来不断,可以去打听打听,他们可觉得不公道了?” 豪格:“……”爷坐在这里是跟你讨论一个草鞋的价钱的吗?什么玩意这是。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转身走了。 朱运仓也不恼,只把手头的各种的资料推到范文程面前,“范大人回去可以细读!其实大阿哥没耐心也是正常的,一项一项这么过,确实耗时耗力!这是我们提前准备的,你们可以看一下,回去商量一下。若有哪里需要磋商,咱们再就有争议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或者是有什么要补充的,都能谈。” 范文程接了,然后看多尔衮,意思是:咱回吧!要不然,跟不上大明的思路。 之前准备的说辞,一个都用不上。原来,问题是可以这样解决的! 一个个的离席,目送后金的使团离开,大明这边彼此对视一眼,掩下眼里的笑意。说真的,算一笔账就知道了。对方要的急,粮草完全可以以次充好。但自家这边分批的叫他们用别的抵债,原材料的价格是极其低的。回头一加工,直接上船运出去,赚的何止是一点?尤其是药材这个东西,有多没少,咱都要。 使馆里,范文程和索尼两人一看就是一天一宿,看完之后,范文程看索尼,索尼紧锁眉头,而后就道:“大明这一招……高明。” 范文程心里复杂,只问说,“索大人的意思呢?” “还是找……十四爷拿主意吧。” 多尔衮扫了那些东西一眼,“觉得可行?” 索尼就道:“可行!以后还与不还,其实是给了咱们选择的权利了。”要是之后真要翻脸,现在这就是一纸空文。要是之后不想翻脸,这东西也能维持两国之间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稳定。只是,“……跟大明的贸易若是叫更多的人从中获利,奴才怕将来想打仗的就不多了!八旗这么养……会养废的!” 多尔衮看了索尼一眼,然后就笑,“若是跟大明的关系通过这样的方式维系,那么,换个角度想,大明也能成为咱们的大后方。毕竟,大明只是咱们设想的一个方向。如果咱们这个方向啃不动,那就换个方向,高丽、蒙古……需要咱们征服的地方很多。好的猎手,会伺机围猎,而不是跟一个同级别猎物往死里耗!” 索尼低声道:“可……七大恨在哪里摆着呢。” 多尔衮垂下眼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这……就是大汗要考虑的事了,咱们无须思量此事。” 是!“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定吧! 定的很快!一签订,双方的大印往上一盖,事情就成了! 第一批粮草,在签订后的三天内,开始起运。 多尔衮跟范文程打听:“……大明皇室可还有未出阁的公主?” 范文程摇头,“没有了!只有一位信王,还没有王妃。” 信王?大明皇帝的兄弟? 是! 多尔衮点头,没再多问。而后启程往皇宫里跟大明皇帝辞行,林雨桐交给朱运仓一份礼单,“使团出关的时候,连礼单带东西,一起交给范文程。就说是我的心意!” 心意随着使团出了关,三月了,关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春意。 两方对峙这么久,努|尔|哈|赤的大汗营帐一直也没撤。 但是,汗帐里也没人就是了! 真正的汗帐,早已经隐在军营中了,这是防着大明抽冷子的来一发,真打到汗帐怎么办呢? 签订的协议,汉文满文各一份,都摆在了努|尔|哈|赤的面前。至于那份礼单,谁也没在意,直接给大妃阿巴亥送去了。 事情就那么点事情,到大明的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豪格说了,多尔衮说了,范文程说了,跟去的索尼遏必隆,都说了!各有各的角度,各有各的侧重点,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动大明暂时都是不理智的。 努|尔|哈|赤下令在第一批粮草运抵之后,即可拔营,以此来证明此次出兵,并不是无功而返。可真等一个人了,却难免怅然。 帝星亮于东北,来投靠的汉臣不止一个这么说过。他也一直坚信,他有入关那一天。 可现实却是,大明摇摇晃晃了那么些年之后,又稳稳的站住了。大明那个娃娃皇帝,才二十出头啊!可自己今年多大了? 六十八了!奔着七十的人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体力是否在衰减,不能叫别人看出来,难道自己感知不出来吗? 再强壮的老人,他依旧是个老人了! 将来的事,该打算了。 怎么打算,那是后金的事。林雨桐和四爷在忙什么呢?忙春耕! 亲耕亲蚕,这是每年都不能马虎的事。每年都坚持开荒五十亩,都找一些地质不好的,为了提高产量,好些人就在亲耕田上下工夫,这是皇上能看得见的功绩。 就像是当年第一块开垦出来的荒地,当时的土质就不好!连着数年的改造,这块地已经能算的上是中等田了。为了改造荒地付出过的,都予以提拔和嘉奖。 整个三月,时间都花费在农事上了。 四月,李自成终于有消息了,他说,他会在安南进入雨季之前,结束平安南之战。 能这么说,必然是笃定的!但是来往的信件因着安全等各种因素,不能细说。 四爷拿了折子给宋康年,“你怎么看?” 宋康年将折子放下,“臣以为,李将军敢这么笃定,那便是兵未动,事已行!安南内部,四分五裂,一打一拉,平安南事端,这并不难。难的是接下来的治理!” 是啊!治理难。 林雨桐看了之前大明在安南的一些政策,她也皱眉。每亩征粮五升,植桑每亩征丝一两,每一斤丝还得征捐一匹。在盐税上,盐户每月都得全部上缴,上缴验收定级之后,统一发卖。而私下里贩卖便是大罪。另外有,下令山民大量的寻找象牙犀角,下令海民下海采珠,珍稀之物一律搜罗回国,这事都是有定例的。 可这显然不成!这般之下,撑不了几年,还得反。 她一手抱着启明,一手用密语给李自成写信。关于安南的治理,她告诉对方:以当地最普通的百姓的利益为利益,去做一个裁判者,不要参与直接治理。 什么意思呢?就是愿意投靠过来的安南贵族,朝廷照样予以优待。也给予他们的回报,民政的治理之权,在他们。但是,军政之前,得牢牢的攥在手里。大明朝廷的各种优惠政策,得叫百姓知道!但这些贵族怎么去治理,那是他们的事。 大明可以不收赋税,那么那些贵族是否真的就不变相的盘剥加赋呢?这一但征收赋税,这些钱大明没拿,那这到底是入了谁的口袋呢? 她告诉李自成,你的立场得永远跟多数人的放在一起。等大明成了安南百姓的依靠,你就是想剥离,它还不乐意。 不要心疼此次平安南的开销,牢牢的把住这个地方,于大明的意义非凡。 写完了之后,她盖印之后,把启明的小手放在印泥上,一把盖在了上面。然后低声跟启明说,“此策,不仅我跟你爹在的时候得执行,等将来到你了,你也得去执行,听到了吗?”只有如此,到了你儿子那时候,它就跟大明长在一起了,是骨是肉,分不开了。 懂吗?小傻蛋! 启明啪啪啪,给每页都按一个小手印,像是在回应当娘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这边的学校又开始陆续的停课了,一想起孩子得回来上网课,就有点抓狂! 第 571 章 明月清风(147)二更 明月清风(147) 整个四月,朝廷都在制定安南之策,以及各类各级官员的调配。像是去安南这样的地方,任职满五年可申请调回,去了之后,待遇是原有待遇的三倍。 可带家眷吗?可!能带子女吗?能! 但是带家眷的有,孩子的话,家里只要还有父母能帮着照看,那真就没人乐意带。关键是安南的医疗显然不如大明,教育不如大明,那为啥要带去呢?而且,朝廷开设的学堂,每年单独为父在安南为官的子弟,开一次特考。这个关照的力度当真是大的很了,五年而已,说快也快!听着很远,但其实也还行吧!海路比陆路快的多,只要不是遭遇极端的海上气候,一般来往的信件耽搁的少。真有要紧的事,陆路和海路同时发就行!全都免费用朝廷的驿站,寄东西和寄信都极为方便。 可以说,把去安南的政策给到了最优。不说别的,只五年里,能给孩子拼个机会,那是不是都该去! 况且,朝廷不强迫。选上你了,你能去就说能去,不能去,三日内写一份情况说明来,别絮烦,简明扼要。比如,身体不好,不能远行。比如,父母年迈,恐无法尽孝。甚至于,妻子怀孕,暂时不能走。 都可以!什么也不影响。 这些官员甄选里,大家竟然发现,很多都是在朝中已经被边缘化的一些官员。他们固守他们的儒家之道,品行上没有什么大的瑕疵,吏部给的考评也都不错,这次他们也在入选之列,给予优待,去安南做官了。 很多当时跟陈仁锡一般的官员,拿到名单,确认真的有自己的时候,当时就跪下了了,趴在地上哭了!朝廷没解释,皇上什么也没说。但没说,这里面的意思却也都懂了。皇上不是要抛弃儒家,反之,皇上对儒家的看重,一点也没少。将大明新的疆域交给儒家来治理,这便是对儒家,对儒生最大的肯定。 那个被林雨桐放在书目审刊上的季永方,被四爷单独召见了。 安南自此便是一行省,他为第一人巡抚。 季永方愕然抬头,四爷摆手,“不用这么惊讶!治民与治学是两码事!在治学上,你不如元先生,但治民,元先生不如你。从你的文章你,能看出你的格局在哪,眼界在哪。安南在成祖时期,设立了三司。如今,此法得改。你虽为巡抚,但跟其他巡抚不同。主要的治民之责,在安南贵族手里。” 说着,就把李自成送上来的名单递给季永方:“官员嘛,双轨并行……”像桐桐说的,全然不管,那也不成!因此,他叮嘱季永方:“安民、教化百姓,是你的职责。跟钱财沾边的,汉官一律不接手!怎么在中间协调这个关系,你得摆弄清楚。得叫百姓认可你们,得叫这些贵族不排斥你们……两边都安抚到了,那么暂时就算是安稳了。” 季永方低声道:“臣想着,能不能用什么方式,叫两地的百姓,相互迁移。尤其是两广之地……” 此法甚好!可以着手考虑,然后上折子来。 是! 朝廷刚刚将人员调配齐全,李自成的八百里加急折子便进了京:大捷!大捷!安南大捷! 一时间,京城都是欢呼的人群。 就在此时,东南也有消息,是张献忠送来的密折:海寇李旦死了! 年纪大了,病死了!人死在去年年底,海外的消息得来,再辗转传到京城,已经是四月底了。 四爷把折子给桐桐,“机会来了!” 李旦虽有儿子,然海盗以船分团伙,有些单独为战,有大鱼协作为战。他的儿子李国助虽有才能,但一上台,必然就意味着势力和资源的重新分割,也正是内部矛盾最激烈的时候,抓住这个时机,便能一击而中。 林雨桐把折子放下,“赶在八月,事情一定会了了的。” 是!就怕进入冬季,沿海又结冰上冻。如此,一耽搁就又是半年。说实话,林雨桐当真是松了一口气。运气这个东西,在林雨桐看来,真的特别重要!若不是机缘巧合,西海沿子这点乱子,且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林瑜进宫了。他是来送李家的信件的!李家跟林家以家信来往的方式,向朝廷禀报进展。他们的角度跟张献忠又不同。 这次的信上,李家出了一计,以台弯移民分宗立祠堂的名义,邀各家的子孙回家祭祖。 这个谋划,怎么说呢?放在这个时候,就特别合适。为什么呢?因为台弯移民,那边置产便宜又方便。这些人的祖辈,都是犯事出去的。回来心里有一定的顾虑,但是在台弯则不同,姓不改,但谁也不会再追问你是谁。从此分宗,另立一脉!况且,总是飘在海上怎么行呢?谁不想脚踏实地。能出海,但也随时有家可回。 在R本,在吕宋,在其他的任何地方,缺少的永远都是那一抹归属感。 林雨桐点头,这是在分化。 然后呢? 林瑜低声道:“这两年,李家就做了一件事,不断送李家子弟去李旦麾下……而李家子弟,被送走之前,都在船坞呆了至少半年……” 林雨桐明白林瑜的意思了:“在船上动手脚?” 是!明着不能刀兵相见,但却能暗暗的渗透到李家父子身边。因着族亲的关系,血缘亲近。很多不放心别人的事,会放心族人去做。只要李旦父子死了,李旦的势力便会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不成气候,正好收编。 那个时候,便是混战。只有混战了,朝廷才有出动水师的借口。 而若是这些人里,大部分都在台弯置办了产业,那么,他们对抗朝廷的决心又有多大呢?只要能在海运上分一杯羹,那就不至于死扛到底。 林瑜低声道:“……飘在海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不留埋怨的收编,比逼的他们在海上肆意而行要好的多。” 林雨桐点头,“给李家回信,就说……以他们为主导,朝廷配合,我在宫里等着他们的捷报。”林瑜应了,回家之后跟林宝文说:“李家……这般的意思是,万一事有不成,那也是李家内讧,跟朝廷无关,免的激起海外侨民的抵触吗?” 林宝文没言语,只是摇摇头,“事成之后,跟李家的来往要减少,然后逐渐疏远吧。” 是! 等儿子出去了,林宝文放下手里的笔,有些可惜的摇头。起身去找了老爷子,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外祖当年致仕之后不返乡,怕也是不想跟族人走的太近。” 是!族里有个致仕的大官,在当地的影响力不可估量。 林宝文再次叹气,“父亲,李家家族大,私心重,这不是长久之法。他们这次的法子,看似面面俱到,可其实,已经是把李家的人楔进李旦的产业里了!他们会先朝廷一步,分润李旦的遗产……这是取死之道。” 林四相哼笑一声,“所以呀,这不是真聪明。李季是被三娘一声声叔公给喊迷糊了,被皇上抱着大皇子说认舅家人给糊了心窍了……也被张献忠不动声色的放纵给惯坏了……他们忘了‘天子无私’这四个字!皇后是咱家的没错,可皇后更是大明的,是天下人的!不是林家的皇后,更不会是李家的皇后。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跟你母亲说的。”说完就看着外面,“回头呀,给黄梅那边写信,还得再提一句。” 什么?! “祖坟得看顾好!咱家怎么出了三娘这般的女子呢?” 干嘛说三娘?! 林四相白了儿子一眼,那个张献忠去是为了干什么的?不就是早就安排了人接替李家的吗?打从用李家开始,后手已经备下了。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老子从没有教给你!你又拿什么教你闺女的!你媳妇娘家家风清正,汪家是皇后的舅家,这一点,满朝谁还记得?连耿家都被贴上外戚的标签了,可汪家呢? 人家一点外戚的嫌疑都没沾上。 这般清正的两家人,三娘的做派像吗? 林宝文直接就道:“三娘没嫁之前不那样,就是嫁进宫的时候年纪太小,才成了现在这样的。” 也对!坏的都是嫁进皇家之后学的。 可能跟谁学呢?除了皇上也没人了! 父子里搁在家里吐槽,那边林雨桐是不知道的,李家的任何一种选择,都不会太出意外。四爷抓着启明的手,叫这小子抓着笔,在‘靖海侯’三个字上,用朱笔画了一个大大的×。 孩子并不知道这都代表什么意思,只觉得这样的游戏瞧着有趣,抓着手还要画。 四爷把笔另外放了,拿着孩子的右手,给右手拇指上摁上印记,叫他在折子盖玉玺的地方摁指印玩。他一边瞧着孩子玩,一边问说,“过两天,带你去挑玩伴,好不好?” 孩子在扒拉折子,胡乱的点头,摁的很欢快。 林雨桐心里一算,日子过的可真快,进入五月,就是‘天启大爆|炸’了!按照四爷说的,该是农历的端午之后,五月初六吧。 这个事件,有两三平方公里的地方被炸成平地,死亡人数过两万。 且距离皇宫真的是太近太近了! 这次,四爷怕是想去朱字营避难,当然了,京城这么多人的迁移……也是个大问题。 而且,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事故,在京报上怎么说呢? 这次,四爷没叫桐桐出面。他下的圣旨,在圣旨上坦诚的说,并不确定灾祸的严重程度,但为了防止万一,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令全城百姓,务必在五月初六之前,移出京城。五月初六,在庇护之地呆着,不许外出。又圈出重点的区域,令新军出动车马,将所有百姓的家当悉数运走。 这般忙乱到五月初六清晨,才堪堪转移完成。很多人嘴上不敢抱怨,但窝在方寸之地,大人叫孩子哭的,抱怨的话几次都想出口。可还不及说呢,就异象突生…… 第 572 章 明月清风(148)三更 明月清风(148) 五月的清晨,凉爽的很。四爷和桐桐身在朱字营所在的山上。这里原是皇家狩猎之所,这几年朱字营自发的修缮,外观瞧着,虽不精美,但行宫坚固,住着极为舒适。 宫里挪出来的人都在行宫里安置。 山上有一处平台,修在一个自然形成的山洞前面。谷大娘叫人把山洞开凿了出来,里面也做了摆设。这里是夏季纳凉的好去处。 此刻,站在山洞口的平台上,看的见京城的全景。 这一日,清晨跟以往好似并无不同。辰时末,巳时初,恍惚间,似乎西南的方向有什么声响传来。朱字营就在南边,站在这里,听的很清楚。顺着声响看过去,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翻滚着……紧跟着,似乎天上的云都跟着变了样子,一丝丝,一串串的,紧跟着就如同潮水在涌动。火球被这涌动的云遮住了踪迹,还没等林雨桐再抓住对方的踪影,紧跟着,京城的西南方向,那么大的黑色的蘑菇云腾空而起,下面带着巨大的柱子,那一瞬间,京城的西南角方向,像是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灵芝似得烟尘…… 林雨桐觉得,脚下的山似乎都跟着震了震。 等站稳了,就已经看不清楚京城了,眼前天昏地暗,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透过尘埃,看的见京城的方向火光一片……抬头看天,天上像是在下什么雨似得,有什么东西纷纷落下。 这会子顾不上京城了,因为山上的动物受惊了,满山的乱窜。禁卫军这么围着,倒是不怕。只不过山下养着的大象,那是进贡而来的,一直养在这里,这会子发出巨大的叫声,像是要冲破牢笼一样。 林雨桐抱着启明,一下一下的安抚孩子,“不怕!不怕!” 启明指着外面,他急着还想去看呢!倒是真不知道害怕! 但饶是这么着,四爷也坚决不叫孩子出去。历史上,朱由校的太子朱慈炅,便是因为这场大爆|炸受了惊吓而死的,那个孩子不满周岁。 吓人吗?吓坏了好吗? 禁卫军等山里都安稳了,这会子终于也回过神来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的不能想象,这样的灾难会死多少人。京城西南一角落,跟塌陷了一样。本来完整的京城,此时少了一角。站在山上再往下看,触目惊心。 这里距离京城远,其实还罢了!还有那距离京城近的百姓,感觉会如何呢? 刘侨急匆匆的上来,“皇上,娘娘,该是过去了吧!之前有数块大石头落在山下……砸死了谷大娘的两头牛。” 人能躲进结实的屋里,牛的牛棚能有多结实,这是避免不了的损失。 还得赶紧看看,天下砸下来的东西,有些民宅也挡不住,砸穿了屋顶,人也一样经不住。 果不其然,还真有这样的情况。 京城那方圆七八百米的地方,塌陷的塌陷的,没塌陷的,光秃秃的,除了一地的尘埃,什么也没留下。 城外有些民宅,真被高处落在的柱子给压塌了,也确实是有人员伤亡。不计别的损失,但就人命,失了十八条。其他的伤员,这都没法统计了。 怕吗?吓怕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下,只剩下喊着万岁了! 皇上是天上的星宿,娘娘也是天上的星宿,他们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了。 李信不遗余力的在民间造势,林雨桐没工夫管。因为皇宫,受损也不小。 关于当时皇宫的情况,四爷就道:“不是后世编的,是出现在《天变邸抄》上的。” 这就是邸报,官方通报一般的分量,造假的概率几乎不存在。 “在这个邸抄上,记载说朱由校当时正在乾清宫用早膳……” 林雨桐吐糟了一句:辰时末,换算过来都九点前后了,皇上才起来吃早饭呢! 不过根据皇上晚起这一点可以推断,应该是真实的。“当时……整个乾清宫跟着就震动了,朱由校饭吃了一半就往出跑,直接去了交泰殿,后面跟着的太监都没跟上他的步子。然后一侍卫扶着他往前跑,路过建极殿的时候,瓦片跟房上的木槛直接给砸下来了,砸侍卫脑袋上,当时就砸死了。朱由校一个人到了交泰殿,躲到桌子底下,才算安稳。可大殿里,龙椅倒了,御案也倒了……乾清宫里,之前侍奉朱由校吃饭的太监,一个也没能活,都被砸死了……” 林雨桐:“……”所以,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是的!咱住的乾清宫不用去看都知道,情况不会太好。交泰殿这样的上朝的地方,损毁的也够呛。修缮都是需要时间的。 至少今年夏天,住在行宫吧,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不回,林雨桐带着孩子在山上,其实也挺好。 四爷得处理后续的事情,宗旨就是:尽量不要把事情的本身往灵异的方向去靠。 刘侨就道:“事情真的有点奇怪。这次死亡的十八个人里,有五个是死在京城的。他们一行本是六人,剩下的那个活着的,有点疯疯癫癫的,吓着了。说是六个人正准备去一家粮店踅摸点东西呢,结果正说话呢,其中一人的脑袋蹭一下就飞了……吓的他们撒腿就跑,不知道怎么的,有四个又都飞起来了,发现的时候,身上一件衣服都没了,可尸身却是完整的……受伤的人里,很多都是衣服没了,人好好的……”四爷能说啥?这种显现鬼才知道是什么原理造成的。 别说现在大家觉得诡异,其实,再过数百年,回头来看,依旧诡异。 四爷懒的编解释的词,只推给桐桐,“问你们娘娘去!” 林雨桐:“……”咋编呀!她信誓旦旦,脸上笃定的很,问刘侨,“见过鬼火吗?” 见过呀! “原理差不多!磷火就是鬼火,那就是骨头里有一种磷的东西,这东西温度不用多高,就能点燃烧。一般情况下,这东西也烧不伤人。但天降陨石,陨石爆|炸之后的粉尘有磷的特性,温度应该是稍微高一些。于是,衣服被烧了,头发被烧了。皮肤有灼热感,轻微的烧伤有一些,对吧?” 哦!好像是这样。 林雨桐一脸的笃定,“天外来物,所携带的东西跟咱们现知的,有些差别而已。” 刘侨就看天,“那您是说天相?” 相什么相,想知道呀,就去书院看天体仪去!汤若望就能给你们讲清楚,就跟风刮断了树木砸塌了屋子一样,非常自然的现象,只是这种的不常见而已。 哦哦哦!懂没懂的,对外我就这么说呗,是这个意思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连汤若望这个异类,也颇为受欢迎起来。走到哪,都特别受人欢迎。 人们还没从这场诡异的天灾中缓过神来,京报又发消息,说是山西可能要地震,京城有轻微震感,不要恐慌。 结果在六月初六,山西果然地震了。地震多大的级别呢?从京城、到天津,整个河北,再到山东、河南……这地震得多大级别? 少说也在七级吧! 五月初六,到六月初六,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京城缺了一角需要重建,山西发生七级地震,人员伤亡小,但家园毁了呀,还是赈灾。 这个时候,朝臣就后怕呀!这要是再跟后金开战,可真就要命了。山西距离蒙古多近呀,这边不及救灾,后金就能借道蒙古直接从山西入镜。 之前还有朝臣觉得,八月去赴约狩猎,大可不必。可以以别的缘由,推脱了了事,主要是担心此去的安全,也担心皇帝离开京城出变故。 可现在,不用担心了!这两年日子难过,天灾不断,并没有影响皇上的威望。尤其是今年这境况,皇上已经确立了无可比拟的权威。 谁敢在京城闹事,别说驻军了,就是百姓也不能答应。 所以,八月的狩猎,想去就去吧。 朝廷该赈灾赈灾,四爷又发国书,表示他会按时赴约。 这也是叫林丹汗和努|尔|哈|赤表态呢,要是去,就回个话。 国书跟大明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的送到了努|尔|哈|赤的案头的。先是被描述的如同天罚的灾祸,后是大明朝廷怎么预警了灾情,进而避免了灾祸。 这一点,努|尔|哈|赤一直不怎么理解!他信萨满,以前其实不怎么请萨满神的,但是,自打知道大明能预警灾祸,他暗地里请了萨满了。可是,萨满神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提示,他依旧没能掌握这项技能。 这是天不佑我的意思吗? 努|尔|哈|赤放下这个折子,又拿了大明的发来的国书。年轻帝王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别样的气魄。 他看了几眼,而后撇下,喊了人来拟旨,“八月,本汗一定按时赴约。” 这边拟旨的人才出去,阿巴亥就端着汤药的碗进来了,“该进药了。” 一点小症候,老是喝药。 努|尔|哈|赤将药喝了,看阿巴亥,“可是有事?” 阿巴亥靠过去给汗王揉捏肩膀,“我是想着,此次是否要带着女眷同行。听闻,大明的皇后上马能征战,怕是此行,她是必去的!那咱们呢?不带女眷吗?我想去瞧瞧呢,瞧瞧人家的皇后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也是妾身无能,比不的人家上马能武,下马能文,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您可是怕带着妾身去,给您丢人了!我可听说了,蒙古的几大福晋如今可都启程了,她们跟那位皇后,交情极深呢!” 努|尔|哈|赤意味不明的看了阿巴亥一眼,笑了笑就道:“想去……那就去嘛!” 人多了,才热闹! 第 573 章 明月清风(149)一更 明月清风(149) 八月赴约,七月下旬就得动身。 内阁和军机都不带,这两套班子在,就能保证朝廷的日常事务和突发事件都能处理。 身边带谁呢?林雨桐把娘子军的一班人马都带上,而四爷身边禁卫军刘侨,由谷大娘的儿子率领的朱字营近卫。当然了,文臣也带了不少,像是耿淑明、朱运仓、陆恒、李信等人,这都是新提□□的佼佼者,把各自的差事做的都极好的这一拨。 显然,这是四爷给内阁培养的第二梯队。 七月二十三,是个良辰吉日。在天亮之前,御驾悄悄的出了京城。御辇上,启明睡的呼呼的,御辇改造过,颠簸程度也还行。 此行的目的地是宁夏府。 如今的宁夏府是边陲重镇,一边是彻底投靠了后金的科尔沁,一边是林丹汗所辖蒙古区域。在地图上,宁夏府就像戳出去的一根指头,那么窄窄的一溜儿,成了三国的交汇之处。 四爷坐在马车上,羊皮卷做的地图再次被他展开。每次一看地图,四爷就不由的皱眉。别人不懂四爷皱眉的意思,但是,林雨桐是真明白的!看习惯了大清的地图和后世的地图,就会觉得如今大明占据的地盘——不完整。 是的!摆在地图上,蒙古、后金、大明,单从面积上看,谁输给谁了? 因此,不用问也知道,四爷心里,他一直做的半拉子皇帝。 林雨桐一边拍着孩子,一边跟着四爷的视线在地图上停留,“宁夏府属陕西行都司,如今的陕西三边巡抚是……洪承畴?” 是!如今的陕西三边巡抚是洪承畴。 此人是个名臣,也真的是一员干吏!后来投降大清了属实,但不能否认其才能才干。 四爷提醒桐桐,“不要有歧视。” 懂!能不懂吗? 御驾一路行来,四爷也算是能看看外面的情况了。主要干道都很宽阔,这是这些年以赈灾的名目修的。一进入西北,四爷就留意水利,甚至特意绕路,去看看左光斗带人修理的水利工程,见了左光斗等人,特别恩赏了一翻。因着要赶日子,路上不甚停留。 进入陕西之时,当地官员在交界处迎驾,四爷都见了,叫各司其职。因着要去宁夏,洪承畴这个三边巡抚却不能不带。 三十三四岁的年纪,壮年的洪承畴身居高位,其实并没有比他原有的轨迹更好。四爷没给偏袒,就是吏部考核,各方面对比,他的每一次提拔,都是军机报上来的。没有什么指摘的点,压着是不合情理的。 结果人家就是做到了三边巡抚,足见此人能耐。 当然了,都说这家伙好色,也不算是瞎说吧!在朝廷不许纳妾的风口浪尖上,此人怜香惜玉,家里多了几个唱曲的班子,里面一水的都是名J。 但是那话怎么说的?他没纳进家门,他就是有点听戏唱曲的爱好。明目张胆的钻了空子,人家又你情我愿。那些被养着的姑娘别提多感激了,谁想从这里入手整治洪承畴,这些姑娘都不能乐意。 三边巡抚呢,这么重要的位置,仇六经敢大意吗?除了这家伙的资料详尽之外,还派人格外注意着呢。 这几日一路同行,林雨桐也观察了,这家伙打量娘子军打量的最多。倒不是有什么心思,就跟大多数男人在街上碰见美女的反应一样,就是想瞧瞧,瞧瞧怎么了? 红娘跟林雨桐说的时候就道:“此人很是无礼,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嗯!压根就不用客气! 除了这些讨厌的毛病之外,在正事上,此人倒是不敢马虎。林雨桐在屏风后听的见他跟四爷说话,“……年初您说要草场狩猎之时,臣就做了部署。每次都是小规模的调兵,全部集结在这里……您和娘娘亲自来了,若有变故,臣得确保万无一失。如今三国关系微妙,万事当小心……” 他把什么时候调拨了哪里多少人,怎么排兵布阵的,都跟四爷说的清楚明白。不动声色之间调拨完成,确保任何突发状况都能应对。 等人下了车,四爷才回头问桐桐,“如何?” 我也没否定他的能耐呀,只是对好|色这一点,瞧不上而已。她提醒四爷:“小心有人用美人计。” 四爷就笑,“好|色是有度的。洪承畴要不是借着好|色的名声降了,那你说他以什么借口降呢?当时的境况,洪承畴知道大明时日无多了,降是心里早有的。不过是怎么降的好,降的有利于他之后,才是他要考量的。好|色?洪承畴在大明那样的官职,他什么美人没见过。说什么就喜欢足智多谋又聪明的美人……呵!” 林雨桐:“……”我怀疑你在内涵孝庄老祖宗其实也没多漂亮。所谓的满蒙第一美人,不过是说说而已的。 四爷:“………………”你这个脑回路,永远都能拐到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方向上去。 林雨桐嘿嘿的笑,低声问:“这次能见到年轻的了,期待吗?” 四爷一把抱了启明,不跟你说了,还是跟我儿子玩更有趣些。他抱着孩子认地图,启明眼里的地图,是没有边界的。他能用蒙语说出每一个蒙古部落的名字,他知道后金占领的每个城市和重镇,满语、蒙语跟他的汉语学的是一样的。 越走越凉快,终于在八月的十三日,顺利的抵达了宁夏府。 宁夏是九边重镇,曾经是有藩王的。如今,藩王没了,但是王府却一直保留着。别的地方的王府,都被下令改建成书院了。可宁夏作为边陲之地,读书人有多少呢?那么大的王府,占不满一个小小的偏院。 更何况,王府在这里繁衍数代,有爵位的王府后人当年也不少,他们的府邸修建的也不错。御驾要来,王府里的几十个学生迁移到别的空闲的府邸,把整个的王府都给空下来了。 但四爷没选择去王府,还是去了边塞最前沿。 这里也有王府的行营,院子盖的也极为坚固,三排五进的院子,嫣然大户人家。 林雨桐皱眉,可以想象,只这一个院子,得多少民脂民膏才能修的起来。 洪承畴也叹气,“当年宁夏王的说辞是,死也要死在这里,万死不退。” 呵!他倒是没死在这里,可供养他的百姓,累死多少,穷死多少,病死多少呢? 这里也已经提前洒扫了,铺陈了之后就能住,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足够了。 稍事休整,陈开就进来了,“娘娘,宁夏所有消息递来了。” 是说仇六经安排的宁夏暗桩。 四爷还在里面梳洗,林雨桐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示意陈开只管说。 “后金已于半日前到达科尔沁西南,距离咱们不过三十里而已。”陈开说着就把密信递了过去。 林雨桐扫了一眼,抬手就烧了,问说,“蒙古那边呢?林丹汗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消息?!林雨桐先叫陈开下去了,这才又绕进去问四爷:“林丹汗这么着,可有些托大了。” 四爷也皱眉,“此人善变,多疑,等等再看。” “不跟后金那边联络?” 暂时不用!省的林丹汗多想,以为咱们私下跟后金怎么着了呢! 林雨桐不由的嗤笑了一声,“是咱们跟后金那粮草协议签订的,叫林丹汗多想了吧。” 必然的!他会认为这是大明违背了跟蒙古的契约。 可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复杂了去了,且随时在变化。我不能因为考虑跟你们的关系,把火往我自己身上引吧!况且,粮草分批次的运,保证他们能度过粮荒,但却绝没有多余的支援给对方,叫后金把矛头对准蒙古。所以,林丹汗这么做,很有些任性。 四爷摆手,“不管他!他不来,咱们正好过中秋。犒军,再看看军屯军垦,事多着呢。” 真就不管林丹汗什么时候到,在军营和边塞转了起来,顺便察看防御工事。林雨桐一直跟着,两人还带着启明。 看到一位副将脸上有疤痕,启明伸手摸过去,然后不停的蹭啊蹭的,问人家说,“疼吗?” 中年的汉子了,孙子都能有启明这么大了,僵着脸道:“回大皇子的话,臣不疼。” “骗人,疼的。”启明憋着嘴,对着伤疤哈气,“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副将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跪下就叩头,哽咽难言。 林雨桐摸了摸启明,启明还一脸的懵懂。孩子懂什么呢?看见疤痕,知道受伤了,见到了伤,就知道那是疼的。就是正常的反应而已。 可大皇子的身份,给了他这个行为特殊的含义而已。 她提醒孩子,“叫将军起来。” 启明奶声奶气的,“将军请起……”然后又看随从,“拿药给将军……” 臣谢大皇子赏赐。 给了这个将军药,好似没给别人他还不好意思,又叮嘱随从,“把肉肉拿来,分将军们吃……” 林雨桐看了陈恩一眼,陈恩利索的去安排。今晚犒军,都吃肉。 转了一圈,他秀了一圈,然后睡了。 四爷看着这小子直笑,才要跟桐桐说什么呢,外面禀报说:朱运仓来了。 直接进来吧。 朱运仓还喘着呢,进来就道:“皇上、娘娘……锡尔呼呐克台吉给臣递了密信……但臣看不懂。” 四爷伸手要了,展开看了之后,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林雨桐扫了一眼,跟着也愣住了:林丹汗是疯了吗?他竟然想跟四爷联手,杀了努|尔|哈|赤这一行人! 这不关努|尔|哈|赤跟四爷是什么关系,只说杀了努|尔|哈|赤,包括努|尔|哈|赤所带来的满洲亲贵们,这于大明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74 章 明月清风(150)二更 明月清风(150) 四爷拿着密信在屋里徘徊,恨不能一把掐死林丹汗,脑子是怎么想的! 最烦跟这种反复之人交往,狗×的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抽什么冷子。 林雨桐就问:“这会不会是一种试探!” 试探什么?试探咱们跟后金的关系?作为一个帝王,以这样的方式去试探这样的事,难怪最后落了那么一个下场。原以为这几年,这般影响下去,多多少少的能改变点什么,但人心这个东西,确实是难测。 林雨桐见四爷不言语,就问说,“我说的不对?” 四爷摇头,“也不是不对!是存在他想试探的可能。可谁告诉你,试探咱们是真的,想杀后金汗王,就不是真的?” 那怎么办?“给后金送消息吗?” 四爷沉默了半晌,手抓着密信指节都泛白了,但还是摇头,“不用!” 谁都不是蠢的!咱们出门还防着有人刺杀呢,那别人不防着吗? “给林丹汗去信吗?” 四爷还是摇头,“不用,只当不知道这个事。” 朱运仓听明白了,后背的冷寒都下来了,问说,“那臣……要给锡尔呼呐克台吉回复吗?” 四爷摆手,“不用!什么都不要给,也不要言语。” 没明白。 四爷叹气,“这不仅在试探咱们,也在试探锡尔呼呐克。” 试探锡尔呼呐克跟咱们的关系? 林雨桐点头,替四爷解释,“你主要负责后金,陆恒跟蒙古来往是最密切的!为什么这么一封要紧的信件,不送到跟他更有私交的陆恒手里,而是你呢?!” 朱运仓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来,“锡尔呼呐克在蒙古的处境应该不太好,不得林丹汗信任了。一定是林丹汗下令叫锡尔呼呐克‘私下密报’此事给咱们的!咱们若是直接回复了锡尔呼呐克,只怕他活不过三天。” 对!所以,不处理便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下去休息去吧。 朱运仓去歇着了,四爷睡不着了。林丹汗的不稳定,给三国关系带来了一个变量。 过了中秋,林丹汗终于姗姗而来。于八月十八,也驻扎在距离宁夏三十里之外。 得!别在城里呆着了,咱们出城,在两边的中点上,安营扎寨吧。 塞外肆意的风,枯黄的草,骤然而降的温度,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桐桐把孩子裹在怀里,骑在马上跟着四爷,不时的朝四爷看一眼。 四爷也笑,他知道桐桐的意思,她又在笑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回了这片草原。 几十里的路,晃悠着半日也到了。这地方还不错,在一小股河流的边上,扎了帐篷。此时,四爷才派了使臣,亲自去见了努尔哈赤和林丹汗,邀请两人赴约。 其实跟两边的营帐,都只距离不足二十里的样子。 努|尔|哈|赤也很忙,不是单为等他林丹汗的!科尔沁蒙古得安抚,他跟科尔沁贵族以及周围小部落的首领正联络感情呢。 篝火、摔跤、马奶酒,这是他们的方式。 这一日宿醉而起,才知道大明的使臣又来了,“这个娃娃皇帝,还真是个急脾气!” 代善随侍在侧,低声道:“比起林丹汗,这位大明的皇帝,反倒更稳一些。” 努|尔|哈|赤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林丹汗……呵!” 代善追着又说了几句,“锡尔呼呐克派了人给大明送了什么信儿,但是大明并没有回复。” 没回复就对了! 努尔哈赤走出帐篷,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吩咐代善,“传令下去,拔营,一个时辰之后,出发!今晚,朕要宴请大明皇帝。” 是! “今晚得到?”不远处的帐篷里,一个不足三十岁的贵妇指挥着叫人拾掇,转脸跟一三十来岁的汉子道,“贝勒爷您只管忙去吧,这些事我看着就好。” 这汉子正是皇太极,此行除了三国会盟之外,顺带的也有安抚科尔沁之意。因此,他此次来,带了福晋哲哲和侧福晋布木布泰,这姑侄二人都出身科尔沁,这便是沟通的乔梁。 眼前的不足三十岁的妇人,正是福晋哲哲。皇太极招手,率先朝外走去。哲哲赶紧跟了过去,贝勒爷这是有话要交代。 一出去,周围空旷无人,皇太极一副很自然的样子给哲哲反复的绑着披风的带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谁也听不到他在跟福晋说什么。 哲哲低垂着头,一字一句都听到耳朵里了,贝勒爷说,“……防着阿巴亥!之后,大金跟明朝的关系怕是得有一变,这一变之下,会给朝局带来什么影响,谁也不知道。大明的那位皇后,不仅仅是皇后,她于国事上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明白!”哲哲点头,“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办的。” “……这是国事,没有所谓的低头不低头的说法。那位大明皇后虽年轻,但是一国之母,地位尊崇……” 明白!定不会托大了去。 这边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帐篷里钻出一对主仆来。 两人都十来岁大小,前面的应该是主子,只一个喘息的工夫,她又退回去了。丫头追进去,低声道:“主子,贝勒爷怕是在交代福晋事情。” 这主子就笑,“想哪去了?以后不用再盯着这个事!姑姑待咱们是极好的。说出口的,就是从心里过了的,叫人听见了,到底是不好!所以,苏麻啊,有些话,宁肯永远也别出口!不管这话是解释的话还是旁的什么话,懂吗?” 是! 又等了半晌,布木布泰才示意苏麻出去瞧瞧,这一露头,哲哲就看见了。她先朝苏麻招手,而后又跟皇太极解释,“布木布泰是极聪明的,这是个好帮手。” 皇太极没旁的话,他得去汗王的大帐了,只叮嘱说,“有拿不定主意的,只管叫人来问。” 哲哲应承着,目送皇太极离开,一转脸就见侄女一脸笑意的走来。她抬手就拉了,低声道:“此次来了大明的皇后,女眷之间的交往也不可等闲视之……” “贝勒爷可是顾虑大妃?”布木布泰直接问出了口。 哲哲赞赏的点头,拉着侄女的手不停的摩挲,“你是当真冰雪聪明!” 布木布泰垂头笑了笑,这才道,“姑姑,大妃着急了。” 什么? 布木布泰又重复了一遍:“大妃着急了。”说完,福了福身,带着苏麻走远了。 哲哲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说:大妃着急了,这说明大汗他老了。 咱都知道大汗老了,大妃的儿子们年幼,那么大明的皇帝皇后呢?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会好端端的跟大妃往深的交往?犯不上呀! 启程之后,哲哲叫了布木布泰上了马车,“你说的有道理。可大明皇后的礼单给了大妃。两国协议,也不是礼尚往来,总觉得大明的那位皇后另有目的……” 布木布泰看着外面,看着骑马到处撒欢的多铎,低声道,“明知道犯不上,却还要来往,这只能说明,对方别有目的。” 算计? 布木布泰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自己获取信息的渠道太窄,根本无从判断。 她们在谈论大明的女眷,林雨桐此时忙的不也是这件事吗?“咱们呢,没那么些复杂的关系。但是后金女眷之间,关系玄妙。因此,说话一定得谨慎。阿巴亥虽为大妃,但贝勒福晋未必就肯尊着她。” 正说着呢,朱运仓回来了,禀报说,后金汗王今晚要请客。 林雨桐:“……”还真是当仁不让呀! 这边她还没说话呢,陆恒又急匆匆的回来了:“皇上,娘娘,林丹汗说今晚必到。宰了羊杀了牛,要跟皇上不醉不归。” 这是谁都不肯相让,就看你大明占哪一边的。 林雨桐把手里的东西一甩,朝外吩咐,“……马上架起大灶,做御膳。另外,你跟朱运仓再折返,去半路上等着,就说酒宴已备下,若是不嫌弃简薄,务必请赏光……” 两人看四爷,四爷点头,叫两人办差去了。 林雨桐顾不上其他,得定菜色呀!菜色一定得是味道重的,香味能飘到老远的。酱烧的、麻辣的,卤煮的,一定得是香味能飘出二里地去的。 三国的扎营点,呈三角状,每个扎营地之间相隔两到三里地,因着带的人多,这么一排布,其实都几乎挨着呢。反正是彼此谁都瞧得见谁。 林雨桐就把这个设宴的地点,放在了这个三角形的当中间。两人带着人,率先等在这里。 四爷正跟耿淑明坐在地上说话呢,就顿住了。地面的这个频率的震动,说明有大队人马距离这个位置不足五里了。 那个方向,正是后金的方向。 桐桐正忙着呢,一脸担忧的朝他看过来。 四爷安抚的朝桐桐笑了笑,站起身来,“客人怕是该来了。” 是!不大工夫,地面不震动了,这证明大队人马安营扎寨了,也证明,努|尔|哈|赤要是来,此刻应该是带着数百亲随,快要动身了。 可不!不到半个时辰,前面就来报,“看见大金汗王的王旗了!” 四爷脚都朝前踏出了半步,又生生顿住了。作为大明的皇帝,不能去迎!最多只能站在中心的点上,等着对方的到来。 然后,来了!来了!下马来,那健硕硬朗,步履矫健的老者,不是高祖又能是谁? 别说四爷了,就是桐桐也面色复杂,那么高那么直那么大的鼻子,那么长的脸,跟画像上还是挺像的。 以前,这人是挂在奉先殿的墙上的,哪一年不跪几回呀! 如今,活人就这么走来了。 她这个时候,脑子里就蹦出一句话来:不见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75 章 明月清风(151)三更 明月清风(151) 努|尔哈赤觉得大明这小皇帝见到他,那表现出来的高兴和惊喜,特别的真诚。他心里暗骂一句:这孙子比自家那儿子还会做戏! 高兴见到老子?见老子干什么?看老子老成啥德行了,啥时候去见长生天吗? 心里这么腹诽着,但脸上却扬起比对方还热情,还真挚的笑脸来:“……大明的皇帝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 林雨桐:“……”您这么夸,他会亏心的!就那四力半,羞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先人?! 但是四爷却很高兴,只当这全都是真诚的,于是,脸上更家的真诚,上前就拉了对方的手,“老汗王才是英雄了得,今日能得一见,足慰平生呀!” 努尔哈赤心说,汗王就汗王,偏叫一声老汗王。怎么?这是提醒老子,年龄不饶人吗?小小年纪,心眼是真坏!什么叫做今日一见,足慰平生,老子怀疑你小子是在暗示,这次一见,怕是再没机会了! 这是想说:你老了,再不见,就见不到活着的了。 嘿!这孙子忒的不会说话了。 心里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一低头,看见两人还保持这面对面,手相携的姿势。老人家顿时手掌一翻,抓住了四爷的手。 四爷手上一疼,强忍着没嘶的一声呻|吟出来。 林雨桐假装没看到,疼吧!疼一疼就真实了!被列祖列宗揍一顿,这是多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回到到了那头,若是还能见到你皇阿玛和倒霉的兄弟,这段奇妙之旅一定能给你脸上增添不少光彩。 行吧!四爷忍了,依旧笑着道:“早备好了好酒,等着汗王呢。” 哼!终于把‘老’字给摘了,是吧? 努尔哈赤适可而止,这才松了四爷。 四爷介绍林雨桐,“这是皇后。” 努尔哈赤拱手,林雨桐侧身一避,行了半礼。 林雨桐才要说话,就见努尔哈赤侧后方闪出一女子来,“这便是大明的皇后了,果然是凤仪非凡。” 三十多岁的阿巴亥,保养得宜,是个肤白且丰满的美人。她说不了汉化,嘴里秃噜出来的满语。后面跟着小女奴做翻译,但林雨桐不用谁翻译,她笑着跟阿巴亥道:“是大妃呀!久仰大名。”说着,就主动拉了阿巴亥的手,跟着四爷和努尔哈赤的脚步,去了宴客的大帐。 里面的陈设布置成弧形,没有主次之分。 落座之后,努尔哈赤才介绍,这谁都是谁。 四爷早看见了,豪格寸步不离跟着的人,便是曾祖。 这一介绍,便要起身见礼。四爷忙道:“安坐!安坐!” 可皇太极不坐,国礼岂能儿戏? 他率人起身要见礼,四爷起身去拦,礼见了,四爷避了,然后亲手扶住了。 这边还没入正轨呢,外面又急奏,说是林丹汗率人来了。 得了!又得迎出去几步,在里面等着却是不合适的。 但努尔哈赤会动吗?会去迎接什么见鬼的林丹汗吗?后金所代之人,大部分脸上都露出几分不屑之意来。 得了!桐桐跟着四爷起身,咱是东道主,作为主人,去迎两步吧。 皇太极起身,“父汗,儿子代您迎几步?” 努尔哈赤一摆手,“坐着吧!招待客人,那是主人的事。” 已经走到外面的四爷和桐桐,两人把对方的话听的特别清楚。这意思还不明白吗?找茬的不仅是林丹汗,他也没憋着什么好主意。 现在是不管谁设宴,这都是宴无好宴。 但四爷此刻的心情还成,哪怕是要见这个抽冷子的林丹汗,这心情也没太大的影响。见到了祖宗了嗳,哪怕一来就捏的人手疼,但这疼的人更清醒了。 林雨桐用宽大的袖子遮挡着,“扎一针止疼吧?” 不用! 用不用的我都扎了,你家那老祖宗别瞧着年纪大了,手劲那可没小。等会子疼上来了,端着酒杯颤抖着撒了酒,或是拿着筷子夹不起肉,这脸可都丢大了!所以,还是扎吧,扎了暂时封闭了疼痛的感知,好歹糊弄糊弄你家先人呗。 四爷动了动手腕,嗯,不疼了! 然后就见林丹汗一行到了,他下了马,龙行虎步,张开双臂,大笑着迎来,跟四爷拥抱,把四爷的脊背拍的啪啪啪的响。 林雨桐心说:完了,被我养的细皮嫩肉的男人,被你这么拍的,脊背全是手印。 王八犊子,不是东西。 这边骂着,那边跟囊囊大福晋打招呼。她只跟四福晋见过,但是这个排序一看就知道了!彼此见礼之后,把客人往里面迎。 一进去,两边就剑拔弩张。 林丹汗不鸟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连眼风都不给林丹汗。彼此带的大将,刀鞘都半出,随时都要砍死对方的架势。 林雨桐随着四爷坐回属于自家的位置,觉得眼前的场景很有意思。 两家是不是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呢?在这一刻,她心里存疑。在桌下抠着四爷的手心:咱得小心呀!别被这两家的表象给欺骗了,叫人家合伙把咱给坑了。 四爷安抚的拍了拍,然后率先举起了杯子,“三国会盟,今儿大明为东道主。朕先饮一杯,愿上天垂怜,风调雨顺,三国百姓都得以休养生息,安享太平。” 说完,他饮了杯中酒,然后倒扣了杯子。 努尔哈赤哈哈就笑着,爷将杯子举起来,“三国会盟,大金赴约。大明皇帝所言不错,天灾不断,百姓困苦。而今以王者之尊祈风调雨顺,这一杯该喝。” 他倒进嘴里,咕咚咽了下去,然后举着杯子看林丹汗。 林丹汗的手搭在杯子上,手指在杯沿上不停的转动着,看口就笑道:“……天降灾祸在本汗看来,都是小事!人祸,才是天大的事!”说着,就看向努尔哈赤,“三天前,有一支人马入内喀尔喀部,敢问金国大汗,你金国臣子率部众秘入蒙古内喀尔喀部,所谓何来?” 林雨桐眼睛一眯,感情林丹汗想趁机干掉努尔哈赤,可努尔哈赤也没闲着,愣是趁机派人去了内喀尔喀。内喀尔喀是随着风向摇摆,金国施压大了,他倒向金国。蒙古施压大了,它又倒向蒙古。两边的利都想吃,还谁都不想得罪。 在努尔哈赤看来,这种行为就该打死。 可在林丹汗看来,只要不跟科尔沁似得彻底投靠过去,那就是我的!现在,是你占了的我的地盘。 可努尔哈赤认这个事吗?他朝后一靠,别提有多恣意了。端着酒杯由着大妃阿巴亥给敬酒,这才道:“竟是有大金的将领率部去了内喀尔喀,这事本汗怎的不知?你蒙古自来跟大明交易频繁,怎知去内喀尔喀的是金兵而不是大明的商队?” 四爷:“……”干嘛拉我下水! 才还兴奋于见到列祖列宗了,可列祖列宗这手段未免太无赖。这就是生拉硬拽,要把自己拖下去了! 林雨桐借着倒酒,掩藏下那点幸灾乐祸:这般的无赖手段,有没有觉得有点熟悉到牙根发痒。 林丹汗不等四爷说话,直接就道:“商道乃是固定的道儿,且都是女眷在打理!怎么绕道,都不可能从你们大金的方向,去往内喀尔喀。”说完,他还冲着四爷笑,“大明皇帝陛下,本汗知道,此事与大明无关。” 非拉着四爷跟他站在一个战壕里!还是逼着大明跟后金站在对立面上呀! 四爷哈哈就笑,“都不要着急,两位汗王说的都有道理!大金说没有派兵去,朕信汗王的!汗王说没派,那必然就是没派。内喀尔喀何去何从,那是人家的家事,朕干涉不得……” 努尔哈赤暗骂一声,什么叫做汗王说没派就没派!叫你这么说,老子占了内喀尔喀,将来这都不能算数了吧!这是心知肚明下顺势坑老子呢! 随即四爷话风又一变,笑道:“朕也得信蒙古汗王这般信任大明!大明跟蒙古交易,有朝廷交易,也有民间交易。但民间交易,以利为先。汗王说的那一支人马,有没有可能是两国之间民间商队呢?可探查了?” 林丹汗嘴角一勾,这个大明皇帝,果然还是舍弃了跟蒙古的联盟呀!他虽没跟后金联盟,但对后金的政策,必然是变了!他替后金否认了后金出兵内喀尔喀。 偏向谁,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林雨桐心说,这种事,一个证人也没有!你只说有人带着人马去了内喀尔喀。那内喀尔喀怎么说呢?是派人向你求助了?还是有人笃定的跑来,说是后金攻占了咱们部落。 都没有!就是一点信息,这信息应该是真的!可凭这个,叫大明在里面插手,怎么插手。 内喀尔喀怎么选择,在一定程度上是有自主性的!你是蒙古名义上的共主,你都震慑不住。非得叫大明站出来出这个头,这现实吗? 四爷说了,可能是大明的民间商队,那就已经是在给蒙古了一种解决方式。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大明完全可以真的出这么一直‘民间商队’干预。 可显然,林丹汗不是没领会四爷的这一层意思,就是他也不想叫四爷干涉蒙古的内部事务。 于是,对方没有言语。 四爷一番言辞,林丹汗不接茬。可努尔哈赤却被四爷给气的够呛,你那暗含的意思老子听懂了!还真是不怕手长老子给你剁了是吧!不往大明扩展,但老子也绝对不会允许你把手伸到草原上。 你要只是说说就罢了,真敢伸手,老子必剁你无疑。 那余光瞄着四爷的手,四爷哪能无感?他动了动手腕,好似有点:手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被通知下午四点之后做核酸,今儿没有加更了。 第 576 章 明月清风(152)三合一 明月清风(152) 很难搞!特别难搞。 林雨桐都有点挠头!努尔哈赤这样的态度这样的作为,说实话,一点也不意外。对内喀尔喀,后金一直就是在一边拉拢一边胁迫。且内喀尔喀并不蠢,他在左右摇摆中,依旧在渔利!吃了努尔哈赤还想继续吃林丹汗,夹缝里人家依旧活的风生水起。内喀尔喀部落极大,那面积算下来,能顶的上后金现有面积的三分之一。同样的,这么大的面积,放在蒙古也占据了蒙古现有面积的三人之一。且地理位置上来说,又正好在后金和林丹汗的中间位置上,是个极好的缓冲带。 四爷的意思,维持眼下的情况是最好的,谁都别枉动。咱心里知道,努尔哈赤便是没有受伤,他这个岁数了,连年征战,身体底子并不好。那真是说倒下就倒下了!而倒下之后,四爷也知道,后金有相当一段时间的乱局呢。再下来,又得清理四大贝勒,紧跟着会是多尔衮的崛起,内耗就能耗掉后金十数年。接下来又是幼帝即位,只要想法子压制住多尔衮,平衡各方面的局势,就能保证大明有二十年的平稳发展期。 国力的积累,是需要时间的!这是固有的规律! 何况是在天灾不断,各地摩擦不断的时候,这国力积攒,真不是四爷和桐桐吹口气,大明瞬间就起来了! 那是做梦! 因此,四爷觉得,一手扯着后金,一手扶着林丹汗,别那么快叫林丹汗被干掉,这个局面对大明就是最好的。 但是,显然林丹汗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大明腾出手来了,他希望拉着大明做盟友,干掉后金。 就像是在这个会盟的宴席上,林丹汗把这个意图几乎都快挑明了,逼着四爷亮出立场。 亮你奶奶个腿呀!叫你干掉后金,然后一统蒙古,回头再来跟大明对着干? 这边正在僵持,林雨桐一扭脸,囊囊大福晋不时的给林雨桐使眼色。 林雨桐皱眉,但还是起身,朝后头去了。紧跟着,囊囊大福晋就跟了出去,跟林雨桐寒暄,“皇后殿下果然气度不凡,叫人爱的很。” 林雨桐拉了对方在离帐篷远了几步,这才站住叫,“大福晋可是有话要说?” 囊囊大福晋脸上露出几分昂然的笑意来:“……皇后殿下,我们大汗知道大明皇帝陛下担忧的是什么,可我想说,贵国当真是多虑了。” 哦?愿闻其详。 这位很亲昵的伸手拉了林雨桐的手,笑道:“蒙古跟大明不同!大明犹如一座完整的大山,虽时而有小石子落地,然别人轻易不能破坏大明的完整性。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整体!而蒙古则不同。蒙古像是汉人人家用石块堆起来的假山,这里一块石头,那里一块石头,这个石头摞在那个石头上,看起来也高高大大,但一碰就容易碎。因此,蒙古不可能是大明的敌人,也不会成为大明的敌人。” 是说蒙古部落各自为政,蒙古王庭中央没那么大的掌控力。 囊囊大福晋转达了林丹汗的意思:就整体国力而言,我们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消灭努尔哈赤,对大明有利而无害。 而且,囊囊大福晋给出了一个诱人的饵料:“不用大明出兵,只要按兵不动,等事成之日,辽东归还给大明。” 很诱人!可凡是诱人的,都裹着砒|霜呢。 林雨桐比这位大福晋还亲昵,她笑道:“跟蒙古结盟,这一点上,大明的政策不会变!至于福晋所提之事,我会转达给皇帝陛下。这不是你我两个妇道人家,背着人说几句就能定下的事!不过的福晋的意思我明白的,大汗的所思所想,我也了解了!之后怎么定,但皇上说,得朝臣说。但就私交而言,我跟诸位福晋的交情再谈可就伤感情了。那些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他们今儿好了,明儿恼了的……但这些,可不能影响咱们的事。该做的生意咱还得做,要不然,我可不高兴。” 极好! 几句话的工夫,真就像是起身去更衣,转脸便回来了一样。林雨桐刚坐下,那边阿巴亥就笑道:“大明皇后殿下,这可是有了偏颇了呀!” 林雨桐哈哈就笑,“脂粉生意上的事,大妃若是有意,欢迎之至呀!” 阿巴亥看了一眼大汗,见没有怪罪的意思,就又笑道:“蒙古跟大明,贸易往来这么长时间,着实是我意想不到的!连内喀尔喀,也跟大明有了往来,皇后殿下的魄力,非同一般呀!” 这话说的吧……其实不算是动听。 这个内喀尔喀,占地大,人口多,属于比较牛的一部分。它内部就能分五部! 而自从进入了万历年间,大明和内喀尔喀的主要阵地,就在宁夏卫所这一代。他们多次跟大明的朝廷申请,说咱们互市吧。万历时期嘛,谁知道那些阁老脑子都是怎么想的,死活就是不答应,我就不跟你互市。 这内喀尔喀五部的态度就是:你不跟我互市,我就揍你。 大明:你敢揍我,我就揍你。 于是,两者之间你来我往,不是你把我暴揍不顿,就是我把你暴揍一顿。 在林丹汗和努尔哈赤露头之前,扰边的主要就是内喀尔喀。 这家伙夹在三方之间,跟在跷跷板上似得。他觉得努尔哈赤要西扩,绕不开他。他觉得蒙古要一统,离不开他。他觉得大明边塞要安稳,不敢过分为难他。大明要想再伸手揍他,他随时都能摇摆到后金和蒙古任何一方,寻求庇护。 这家伙夹在中间,整个滑不留手。 阿巴亥的言辞里,很意外大明和现在内喀尔喀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在点名,内喀尔喀跟大明积怨颇深,如今那位部落首领的亲爹,是被明将给射死的。他是不会真的跟大明诚意诚意结盟的。 林雨桐笑了笑,“大明虽一心求和,但自来却也不怕战。不过是,大明的百姓是百姓,后金和蒙古的百姓也是百姓,天降大灾,人若是再不能携手,哪里还有活路呀?是是非非,什么都能搁置,前提得是生存。就像是羊圈里的羊儿,平日里你顶我一下,我顶你一下,可真等暴风雪来了,它们团成一团,抱团取暖,以谋求生机。我觉得,现在的境况就是如此。非抱团不能取暖,不能抵御天灾,不能叫无辜的百姓不平白枉死。大妃以为如何?” 阿巴亥又看了一眼努尔哈赤之后,才又道:“大明皇后殿下的话,很有道理!皇后是汉人,甚少狩猎。可咱们却不同!皇后殿下看到的是羊圈里的羊抱团取暖,可我看见的多是风雪夜里,狼群狩猎。一场大灾,羊没了,但狼却肥了,这难道不是天道?” 天道,便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错了吗?也没错!这便是两中生存状态,求存方式之下认知的差别。 林雨桐哈哈大笑,举起杯子敬阿巴亥,再未曾接一言。 宴席结束,各自回营。阿巴亥一进大帐就扬起下巴,等着努尔哈赤的表扬。 可努尔哈赤却呵的一声,“你觉得你赢了?” 说的她哑口无言,难道不是我赢了? 努尔哈赤摆摆手,“你下去吧。” 阿巴亥还要说话,外面的多尔衮赶紧喊了一声,“额娘,还都等着见父汗呢,您却歇着吧。” 阿巴亥这才从里面出来,一出来,众人见礼之后,纷纷进了汗帐。 多尔衮落在最后,被阿巴亥给拉住了。 “额娘,有正事呢。” 阿巴亥小心的朝汗帐看了一眼,低声问说,“我哪里说的不对?” 多尔衮低声道:“……狼吃羊,是没错!但自来,大明都是在驯狼为犬!”说完,他挣脱了额娘的拉扯,进了汗帐。 阿巴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是说,大明皇后在嘲笑自己吗?自己自喻为狼,觉得狼吃了羊便是道理。可大明的皇后,顾虑着羊,因为羊听话。他们要打的就是狼,能驯服的狼,成了狗。驯服不了的,要么远远的驱赶开,要么就干脆宰杀了。 这道理,那位皇后不说出口,这不是认输,这是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什么叫做分寸。 她有些懊恼,回了大帐一把推开侍女端过来的托盘,“小小年纪,当真是伶牙俐齿。” 侍女跪在边上,不敢动。她收起了之前的怒容,叫侍女起身,“你们十四爷是不是带了个汉女出来?” 是!是一位姓陈的格格。 “叫她过来!”阿巴亥靠在火堆的边上,“我有话问她。” 是! 林丹汗一改之前的态度,刚硬了起来,别管是对哪一方,这都是一个新的信号。 努尔哈赤坐在上面,面色平静。 下面争论成一团。代善认为,“大明不会出兵,这是必然!坐收渔翁之利,更符合大明的利益。” 阿敏却道:“但咱们敢不防备吗?一个不小心,大明要收辽东怎么办?虽不打,可牵扯的兵力跟打起来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莽古尔泰嗤笑一声,“大明要是打的起,他会坐在这里废话。” 皇太极沉默不语,他其实是没太懂大汗的这一顿操作。比如,好端端的,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调动林丹汗那根敏感的神经。什么时候派人去内喀尔喀不行,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目的是什么? 挑动林丹汗对大明不满?不对!不是这样。一定是有哪里自己没看懂。 是啊!四爷也没懂,“好端端的,去挑逗林丹汗做什么?”他要是趁着这个时机,真的去拿下了内喀尔喀,这还罢了。可事实上,他真的朝内喀尔喀动手了吗? 没有! 他若是真想对内喀尔喀出手,那就是起战事了。那此时,林丹汗就不会口口声声的叫嚷着,说是不是后金派了人带着人马进入了内喀尔喀。除此之外,林丹汗却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可带着人马入了喀尔喀又怎么了?后金和内喀尔喀来往频繁,这不是秘密。 最多就是这次的生事更加的浩大罢了。 这个目的不明的小动作,发现在大明跟后金签订了契约之后,又在会盟之前,彻底的把本就多疑的林丹汗给惹着了。 林雨桐摸了摸鼻子,“睡吧!”事情推到明儿,并不会比现在更糟,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想这个想那个的,你就只当你家祖宗是闲着没事,就是想招猫逗狗,成吗?你家又不是没这中偏爱招猫逗狗的人。 喝了点酒,真的挺困了。八月下旬了,塞外的秋风吹着帐篷,这中感觉还真是亲切的叫人有些怀念。 把孩子抱在怀里,像是揣着个小火炉,舒坦的很。 四爷挤上去,叫孩子的屁股顶着他的肚子,脑子却没闲着。 林雨桐都迷糊了,才听见四爷吩咐人,“……喊陆恒来。” 说完,四爷悄悄的起了,披着大氅去屏风那边了。 陆恒进来,跟四爷说话的声音桐桐听的一清二楚。 她还听见四爷说,“……透个消息给蒙古,就说……朕喜欢钓鱼。从没来过草原,不知道草原上的河里是不是有鱼,朕早起习惯了,想去试试能不能钓两条鱼来。” 这是要私下跟林丹汗见面的意思吧。 陆恒急匆匆的去了,四爷才再度回来。 林雨桐睁着眼看他,“先见林丹汗?” 嗯!先见林丹汗。 睡的很晚了,早起还得起来。草原上的早晨,不穿棉衣都不行了。 四爷起身后真就去了河边垂钓去了,才坐下,林丹汗就来了。 两人都只带着亲随,距离不远,但也不近的坐着。 林丹汗特别亲热,看门见山,“……咱们为异性兄弟,这数年来,大明和蒙古的关系,是牢靠的!” 呵!彼此双赢,你没吃亏,又不占据你的精力,你又不傻,怎么会不跟大明保持这样的商业关系呢! 四爷笑了笑,才要说话,林丹汗就又道:“请皇后转告的话,向来皇后殿下已经说给陛下听了。大明不用出兵,只要旁观。将来,辽东一定归还。” 我信你才有鬼!不过是想叫山海关那边牵扯住关外的病例,再以宁夏卫所牵扯住摇摆不定的内喀尔喀,他好从宁夏和内喀尔喀的中间狭窄地带穿过去,突袭科尔沁。 目的明确,只要点头,他真敢干。 但是,林丹汗此人,四爷信不过。不是说因着后金的关系,才信不过此人。而是读过史书,了解林丹汗此人的话,就该知道,这货向来甜言蜜语的时候多,动真家伙的时候少。 像是王化贞,在历史上,此人不是叛逃了。而是特别信任林丹汗,林丹汗说能借给他四十万兵力对抗后金,王化贞就坚信不疑。可结果呢?林丹汗借了一万都不足的兵马,还姗姗来迟。 大明的广宁是怎么丢的?就是因为大明的朝臣被林丹汗给灌了迷魂药了,怎么就那么信他呢。 丢了就不说了,可之后呢?这家伙依旧是各中的说辞:你放心,只是天遇大雨,大军未能及时赶到而已,已经失误了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可结果呢?第二次依旧是数千援兵,从大明朝廷领了数千两银子,然后,再继续他的借口:手下那谁谁谁被后金收买了,是我一时不察云云。 于是,再一轮的欺诈。 从万历朝,到林丹汗死,大明的朝臣被这家伙的甜言蜜语哄骗,在战争中失利就罢了,只银子一项,就被林丹汗诓去了百万余两。 当然了,这么愚弄了大明,蒙古获利了!但明知此人还有贪婪和奸诈这样的属性,跟他打交道,能不提着心。空口白话的,什么承诺都敢许给你,且张嘴就来。 四爷不吃这一套!行啊,不是说辖制大金,给你提供机会吗?可以!但是,你用辽东来跟我谈条件,这个不行。 林丹汗眯眼,“辽东不费吹灰之力收复,这个条件你找不到第二个。” 可辽东在你手里吗?不在你手里的东西,你张嘴就拿来跟我交易?算盘打的可真精。 你要是输了,我啥也得不到,平白跟大金交恶。 你要是赢了,你是不是履约,什么时候履约,以什么方式履约,我都不知道呢,我跟你谈个鸟呀! 四爷要实在的,“战马五万匹,此事便可成交。” 你疯了? 四爷将钓竿一甩,一匝多长的一条不知道品中的鱼被甩上来了,在干草窝子里挣扎。陆恒上去把鱼捡起来,放水桶里,带回去能给大皇子玩。 四爷没再看鱼,收了钓竿起身,只给林丹汗留下一句:条件就是这个条件,大汗可以想想。 想个屁!这几年草原上也干旱,牲口并不好养。牲畜这个东西,自然条件一变化,它们繁衍的便很慢。五万匹战马,这相当于抽调走了蒙古战马的一半。蒙古的骑兵想换马都吃力! 狮子大张口,真是敢要。 回去的时候,林丹汗的面色就很不好,进了大帐,大福晋一问,他就说了。 大福晋就道:“我跟大明做生意是做惯了的!天上要价,可以就地还钱嘛!他要五万匹,估计两三万匹也行。” 可剩下两三万匹,需得几年才能繁衍出更多的成年马匹来,你算过这个账吗? 林丹汗咬牙切齿,“他是故意出难题!面上应了,可实际上,还是叫咱们知难而退。” 大福晋就低声道:“要不然,换个人去探探口风。” 林丹汗眯眼,“叫锡尔呼呐克来。” 然后锡尔呼呐克就来了,林丹汗沉着脸,指了指下面的位子,“坐。” 锡尔呼呐克坐了,沉默的等着汗王说话。 林丹汗将尽早的事说了,“五万匹……能不能跟大明与后金签订的协议一样,分批的给……” 锡尔呼呐克摇头,“这是不现实的!此协议跟后金与大明签署的不同,不过是徒惹争议而已。大汗,维持现状不变,便是对蒙古最好的。这几年来,依靠跟大明的商贸,部族明显是富起来了。生下来的孩子夭折的少了,病死的少了……冬天除了皮毛御寒,还有布料棉花。夏天,不用受蚊虫的叮咬……咱们的盐巴,咱们的药材,咱们的布匹……都在依赖大明!臣觉得,大明皇帝的话是对的!四处征战,不过是为了叫族人过的更好,部族更昌盛。我们明明已经掌握了昌盛的办法,为什么偏偏要去破坏……” “锡尔呼呐克!”话没说完,林丹汗蹭的一下站起来,“你不像是我的臣子,倒像是大明皇帝的臣子……” 臣不敢!但臣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汗王还得三思啊,“况且,努尔哈赤此番动作,着实怪异,不得不妨此人的算计。对内喀尔喀,臣早就说过,得优容!努尔哈赤大方,屡次恩赏,但凡内喀尔喀张嘴要的,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且慷慨的予以馈赠。可大汗呢?” “内喀尔喀本就是蒙古部署,尽忠是本分。况且,本汗给予的恩赏少了吗?是这些奴才太过于贪婪!” 是!内喀尔喀贪婪,但你不大方,喂不饱这只狼呀!你可以先喂饱它,等他心里彻底向着你了,你再打死它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要给他左右摇摆的机会? 君臣二人,一大早闹了不愉快。 再是不痛快,今儿还是得会面。 努尔哈赤打发人邀请了,请四爷和林丹汗去狩猎。 林雨桐自然要跟随了,把孩子裹在怀里,交给谁她也不放心,就这么带着吧。要出门的时候,她一遍一遍的叮嘱四爷:不要逞能!不许逞能。 知道!知道!我逞什么能呀。 对大明的臣子而言,这般的狩猎场景是没见过的!尤其是文臣御马跟随,那马儿受惊嘶鸣,惹的后金和蒙古那些将领哈哈大笑。 真的!他们真不如娘子军把的稳。 努尔哈赤一边顺着他的胡子,一边笑看四爷:“……我有一把好弓,大明皇帝陛下可要见识见识?” 四爷:“……”宫里有老祖宗用过的弓,那玩意……也就老大能用!老十三和十四应该也能用,但是老爷子不舍得给用。 四爷有幸摸过,呵呵!那东西之于四爷而言,真就是挂着当装饰的。 如今,叫自己拉弓?这么多人面前,这是故意要丢我的丑呀! 四爷面不改色,“哦?还有这样的好物呢,求之不得。” 努尔哈赤一摆手,多尔衮亲自去捧了出来。 四爷伸手拿了,乖乖,比宫里一直存着的还大。他一脸的苦笑,然后摇头,“我是用不惯这个的……”然后顺势递给桐桐,“你看你可喜欢。” 桐桐拉弓,射箭,对着天上的鸟一箭射出,那大鸟瞬间便坠了下来,这便是射中了。 大明的将士‘威武’‘威武’的叫嚷起来,蒙古和后金的将士也跟着叫!不为其他,你是勇士,你有本事,就是得为你欢呼。 启明看的兴奋的,手搭在弓箭上,不停的比划,好似这么能射,那么能射一样,其实他拿着都费劲。 林雨桐归还了弓,夸了一句:“确实是难得的好弓。” 努尔哈赤哈哈就笑,“大明皇帝陛下不再试试?” 四爷摆手,“我用不惯那个!”说着,就朝刘侨看了一眼,然后跟老祖宗说了一句:“我得用趁手的。” 被刘侨拿来的是个黑漆漆的铁器,四爷抓起来,对着在草丛里窜着的兔子,直接开了一枪。巨大的声响,砰的一声,那正窜着的兔子浑身迸发出血雾,被捡起来的时候都面目全非了。 现场顿时一惊!雅雀而无声。 四爷将东西交给刘侨,然后一脸可惜的看着兔子,“吃不得了。这么狩猎,真是糟践。” 努尔哈赤眯眼,看向四爷,脸上带着笑,但心里知道:这孙子又在吓唬老子。 他手里那见鬼的东西量产不了,要不然,会跟老子在这里废话。但是,要是把大明逼急了,这娃娃皇帝真就造上几千□□这也是一支劲旅,比大明现有的神机营还难对付。 怎么办? 他瞬间哈哈大笑,抬手搭在四爷的肩膀上,一拍一拍的,“果然大明富庶,能人异士比比皆是,这般好物,真算是长了见识了。” 见笑!见笑。 被拍的肩膀估计都红的四爷死扛着,跟老祖宗谈笑风生。 狩猎场上,四爷再没出手。 晌午,找一宿营地,该用膳了。 三方分三个方向坐着,这边才坐下,头顶飞过一雄鹰,鸣叫着,那声音极为嘹亮高亢,引的人不由的朝上看去,结果,不知道哪里飞来一箭,正中这飞鹰。飞鹰快速从天上坠落,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林丹汗的头上。 大福晋惊叫一声,“这是巴特林……” 巴特林是林丹汗养的神鹰,这是被谁一箭给射下来了? 林丹汗铁青着脸,还没看那箭头呢,不远处马蹄声中混杂着嘻嘻的笑声,一群人追猎物追的远了,现在才回来。 打头的是个壮汉,此人是阿敏。 阿敏瞧见那死了的鹰了,哈哈笑着指着那玩意,“我说呢,掉哪里去了?原来在这儿。” 他说着,就要过去拿! 林丹汗蹭的一下拔出佩刀,对着阿敏的手就削了过去! 锡尔呼呐克就在边上,蹭的一下,用手里分肉的刀一挡,挡住了林丹汗的佩刀,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却郑重,“一只鹰而已,汗王送给阿敏贝勒便是了。不知者不罪,小事而已。”真要为这一只鹰,废了后金贝勒的手吗?这是要结仇的! 太冲动了,此为大不智! 林丹汗看着锡尔呼呐克半晌,到底是抽走了刀,对着阿敏笑了笑,“开个玩笑!” 阿敏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有多话,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林雨桐把场里的情况看的清楚,刚开始,他以为是阿敏故意找茬的,故意射杀了林丹汗的鹰。可刚才阿敏真的不曾有丝毫的准备,他是差点被削掉了右手,可见,他是射杀了鹰,但绝对事先不知道那鹰是林丹汗的。 那么,是谁在挑拨吗? 她一边照顾孩子吃饭,一边跟四爷眼神交流:是谁敢的。 四爷也摇头,暗示桐桐:回头可以跟其他几位蒙古福晋交流一二,是不是蒙古内部出现了大问题。 是啊!皇太极也觉得,怕是蒙古内部出问题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宴席一结束回到营地,他先交了阿敏,“怎么这么莽撞?掉到林丹汗面前了,便是去取,也得先禀报才是……” 阿敏面色凝重,看向皇太极,“那么好的鹰,我宁肯花时间去逮住它,熬它,也不会舍得杀它……” 那你为什么要杀它? 阿敏看了他一眼,然后摆摆手,“我还没想明白,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留下皇太极是一脸的雾水。 而阿敏回去,在自己的帐篷里,却不能安枕。他时不时的冲着大汗的帐篷方向愣神,一肚子的话,不敢问,也不敢多想。 夜深了,除了风声和远处的狼叫声,再没别的声响了。 阿敏得去查岗了,可才要出去,帐篷就被人闯了进来。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汗的亲随侍卫,还有一个披着披风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这人是谁? 那人把披风的帽子掀开,是个女人。且是个见过的女人!这不是林丹汗的五福晋吗? 阿敏低声看向这俩侍卫:“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把林丹汗的女人掳来?!” 谁知道这女人说话了,“怎么了?贝勒爷怕了?” 阿敏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番,这个女人这般的态度,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是谁掳来的,她是心甘情愿跑出来的。 或者说,林丹汗的五福晋,暗地里投奔了后金。 这确实出乎阿敏的意料,直接问两侍卫:“大汗到底叫我干什么?” 之前好似无意间跟自己提了一句,要一只死鹰的血做药引。之前狩猎就射死了几只,送上去之后,大汗好似说鹰不神勇,不顶用。要不然,那么好的鹰,何苦射杀了它。 当时差点被林丹汗砍了手,他还以为是大汗不能容他了,要借刀杀人。可眼下这情况,分明不是!这是大汗要自己悄悄的配合他做一件大事,这件大事甚至连亲儿子都瞒着的。 俩侍卫没说话,只看向这个女人。 这女人笑了笑,叫了阿敏到跟前,低声细语了一翻:“……明白了吗?” 不明白!不明白你们的意思,也不明白这意图。但我可以不问,去执行它! 一大早的,桐桐才起来。陈恩就进来,“娘娘,来客了。” 啊?这么早,什么客人呀? 陈恩急忙道:“……是蒙古大汗五福晋!她说是来寻求庇护的,人正在外面。” 什么跟什么呀?都不挨着!她是蒙古大汗的五福晋,来找自己寻求的哪门子庇护?林雨桐嗤笑一声,“她怎么来的?”林丹汗营地要是那么容易进出,他早死八百回了。 “是后金的阿敏贝勒巡营的时候,在后金的营地外碰上的。鉴于林丹汗对后金多有误会,言说不敢收留其福晋,怕说不清楚。因此,特意给送来了!又因着半夜三更,怕惊扰了营帐,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自半夜来了,就一直等在营地外,不敢擅自往前一步。” 林雨桐被逗笑了,“一个五福晋,瞧瞧的出来,常年在草原上生活,竟然走错了方向,跑去了后金。恰巧,就被发现,且被送来了。”她一边给脸上摸着香脂,一边吩咐陈开,“叫人请蒙古大福晋,请大金大妃……一起听听。” 单独嘛,就不必见了。 不肖半个时辰,两人都来了。在大帐里坐了,才把这位五福晋给请来。 林雨桐跟蒙古福晋有交往,这位五福晋,林雨桐记得,好似是史书上说,这位被漠北蒙古部落给掳走了,然后不知所踪。现在,她好好的在呢,却一脸憔悴的站在堂下。 大福晋皱着眉头,“你在你的营帐你,怎么来了这里?有什么话不能跟大汗说,在这里做什么?”说着,就蹭的一下起身,“跟我回去。” 林雨桐抱着茶杯,眼皮都没抬。 阿巴亥轻笑一声,“必是有难处,要不然一个女人家,又何苦半夜出来,真不怕被狼叼了去?!” 五福晋说的又急又快,“我不要做林丹汗的福晋了!我本也是他抢了去的!我离了营帐,不为别的,就为了投靠大金。我仰慕汗王久矣,我要侍奉大金的汗王!” 林雨桐愕然的抬头,看向五福晋,啥意思?没懂!半夜跑出来,是因为不想给林丹汗当老婆了,要伺候努尔哈赤去? 是这个意思吗? 她看向阿巴亥,阿巴亥的嘴张的能塞个鹅蛋。 她又看向囊囊大福晋,这位大福晋又羞又恼,又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神态倒是叫林雨桐有点沉吟,心说,五福晋不会这么抽冷子,必有缘故才是!她这么走出林丹汗的大营,又叫嚷着要伺候努尔哈赤……这对林丹汗来说,就是夺妻之恨呀! 是林丹汗故意安排的?只是为了给杀努尔哈赤制造一个借口! 比如:他夺我妻,我杀他我正义。 心里这么想着,但真不确定。于是就给陈恩使了眼色,叫她禀报四爷去。 四爷听了个原委,当时就皱紧了眉头。然后猛的站起身来:不对!不对!都错了! 他急忙起身,叫了朱运仓:“去后金的汗帐,求见他们大汗,就说,我要要事,今儿务必一见。” “见?!”努尔哈赤哈哈大笑,“好!见!见!见!今儿肯定得有一见!” 可谁知今儿一见,会是这般的惊心动魄……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母亲昨夜突然离世,今儿要出门。凌晨起来码完了三更,先给更了。要是回来的早,给加更。要是回来的晚,那就明天见。白天我抽空捉虫。 第 577 章 明月清风(153)一更 明月清风(153) 四爷那边怎么回事,桐桐也不知道。她眼下得处理这个五福晋闹出来的事端。 可这事能怎么处理呢? 蒙古和后金之间,一定是谁要算计谁。五福晋就是个棋子,只看被谁所用了。他们之间的矛盾,说实话,跟大明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这事林雨桐犯得上管吗?如果自己不想在其中插一脚的话,当然犯不上管。 脑子里过了一圈,从其中她是看不到丝毫的好处。于是,她缓缓的把茶盏放下,“今儿大福晋和大妃都在,我表明一下立场。汉人有句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因此,智者从不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五福晋的事,往小的说,是大福晋的家事。往大的说,那是后金和蒙古的事。虽然不解五福晋为何会求到我的门上,但很抱歉,这事我管不了!我是大明的皇后,不是江湖侠客。若真是一仗剑而行的侠客,路见不平,我愿拔刀!便是被人利用,那也不过是洒然一笑。可而今,以大明皇后的身份,我管不合适。” 大福晋点头,“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说着,就一招手,外面来了两个大力嬷嬷,瞬间要拎起五福晋。 五福晋蹭的一下躲开,直接拉住了阿巴亥,躲在她的身后,嘴角翕动,不知道说了个什么,阿巴亥瞬间便伸出胳膊,将五福晋挡在身后,“大福晋,不是我要管你的家务事!实在是事情牵扯到我们大汗,我不得不把人留下,以免有什么误会,我有十张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你要知道,一个不小心,这可就是结仇的大事……她死了是小事,可我们大汗成了什么人了?为了我们大汗的……人我先带回去!你放心,事情弄清楚了,我亲自再给你把人送回来。” 这个顾虑和要求都合理!要是硬抢,人也可以抢回去。但是,她一样心有疑虑,那就是五福晋真的是擅自跑出来的?不是大汗的安排? 因着这一丝的犹疑,五福晋被阿巴亥直接给带走了。 囊囊大福晋没有停留,她得回去面见林丹汗,得把事情的始末弄清楚。若是大汗想算计努尔哈赤还罢了,若不是,那这事就大了! 人走了,陈恩急匆匆的进来,“皇上要去见后金大汗。” 走!看看去! 从这个大帐急匆匆的去了那边的大帐,四爷正在换出门的衣裳。 “怎么了这是?”林雨桐先把外罩拿开,把一件皮革的软甲翻出来给四爷套里面,一边给绑身后的带子,一边问。 四爷摇头,“一句半句的说不清楚。” 是有猜测,但又觉得猜测很不靠谱吧。可这么放你出去,我也不放心呀!她追问了一句:“跟我也不能说?” 四爷犹豫了一下,“要不……你跟着吧,把启明也带上。” 连启明也带上? 再问了一遍之后,四爷抓着外罩的手收紧,而后点头,“对!带上。你们在我眼跟前,我放心。” 反倒是成了他不放心了。 林雨桐给他里软甲穿好,不再追问了,“那我去换衣裳带孩子过来……”四爷肯定还有别的安排,叫他从容的安排吧。 回去换了衣裳,叫了孩子过来,给孩子按肚子,叫把臭臭拉了,省的在外面不方便。都打理好了,这才把为出行特意做的小皮兜兜拿出来,她把这个挂在胸前,孩子坐在里面刚刚合适。启明最爱坐这个,一说要带她出去,欢喜的什么似得,喊着‘骑马马骑马马’的朝外扑腾。 此去不远,三五里之外而已,当然不能去大金的营地,得找个临时见面的地方。 这次,跟努尔哈赤约见的地方,是在几里外的一处山坡边上。那里地势高,能看得清处三个营帐的动向。 此去带了亲随两百人随驾,其他人留守营地,不得擅自离开。 耿淑明皱着眉头,四爷都上了马了还拽着缰绳,“皇上,私下见面,不合适!有什么事情要谈,这得放在谈判桌上……或者,您带上臣……哪怕不是臣,是其他人也行呀!” 人心险恶,什么事都可能遇上的时候,还把皇后和大皇子带上,怎么想的?! 四爷拽了缰绳,再叮嘱耿淑明一遍:“看好营地,切记!无朕手谕,不得擅自离开。记住,朕没危险,只皇后一人,保朕从千军万马中走个来回都是能的!若不操心朕的安慰,又不要你们带着大皇子守护他的安全……这般之下,要是再出纰漏,朕喂你是问。” 把耿淑明说的瞬间收了手,听这意思,怎么营地里也不能安稳了吗? 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叫皇上有了这样的判断? 他扭脸去看不远处的李信:你知道? 李信摇头,不知!但是,气氛是有点诡异。 约见的山坡,还不到地方,就闻到一股子烤肉的香味。 大清早的就烤肉,好重的口味。 努尔哈赤已经到了,除了一百来的亲随,别的什么人也没带。林雨桐把各方的情况瞧好了,这才低声跟刘侨道:“打发一队人马,去山坡背后守着。若是有后金的侍卫,不要起冲突,各司其职便好。” 是! 这边叮嘱完,四爷已经下了马了。他在马下扶着她下去,才牵着她朝对面走。 努尔哈赤没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最烦礼仪,自从做了大汗,就少有散淡的时候。今儿,也散淡一日。论起年纪,我年长你许多!我家的重孙,都有跟你同龄的……今儿,我就托大了。” 四爷笑了笑,真就坐了过去。 启明挣扎着要出来,林雨桐给放下来,这小子窝在他爹怀里坐着去了。林雨桐蹲在边上,给火堆里添火,并不多话。 努尔哈赤瞧着启明,眼里似是多了几分怅然和落寞,紧跟着就说了一句:“老夫当年,也把长子抱在怀里,这么呵护过。” 是说褚英吧! “若努尔哈赤还是当年的努尔哈赤,我的褚英也还是我的褚英……” 四爷问说,“后悔?” 说不上后悔!该做的事多着呢,哪里能去想后悔不后悔。他转过脸看,看着火堆,“年轻人,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我要是年轻的时候,遇见的是你这样的帝王,我还会想着造反吗?不会!我会建功立业,站在朝堂,做个名垂青史的名臣名将。可惜,那时候的帝王不是你。幸好,那时候的帝王不是你。” “可现在的帝王是我,将来至少有数十年,帝王还会是我。”四爷看向对方,“大汗,请千万掂量这几句话的分量。” 努尔哈赤扭脸看四爷,跟四爷对视,而后便笑了!在林雨桐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招手,“来人,羊烤好了没?” 好了! 先端来的是一只羊腿。 四爷沉默的拿了刀出来,从上面片了肉吃。准备的马奶酒倒了一大杯,他照喝不误。 启明吃了肉,馋的想喝杯中的酒,四爷就笑,“这个你喝不惯。”说着,就把腰上的水囊打开,叫孩子喝这个。 努尔哈赤却看着大明的这位皇帝跟任何一个满人一样,一样那么吃肉,一样那么喝酒,这般的生活习惯他怎么养成的?说到底,不过是‘坚持’二字。 能把满人的习惯坚持成这样,他想起‘卧薪尝胆’这个典故。失了辽东,这位面上不显,从来不提收复的事,但其实呢?他一刻都没有忘记此事!他甚至怕他忘了,得日日知道满人吃什么,满人喝什么,来提醒他,他有一片国土,丢失了! 有这么一个敌人时时刻刻的盯着,那么大金的未来堪忧!如今是以辽东为基,给大金打造了一个天下。可若是丢了辽东,大金又能往哪里立足呢? 高丽那地方,想要用起来,在强盛时占据是可以的。但有一朝势弱了,占据了那地方,便是催命符。 他笑吃着羊肉,瞧见启明只吃外面烤的焦焦脆脆的那层皮,他还专门削下来叫人给启明端过来。启明笑眯眯的谢了,然后伸了手就抓。 肉吃了,酒喝了,努尔哈赤问四爷:“娃娃皇帝,有话就说吧。” 四爷慢慢的擦了刀,看着努尔哈赤,“我知道汗王担心什么,不外乎是将来……大金没有立足之地。如此会导致,满人血流成河,乃至于有灭族之祸……可对?” 努尔哈赤不置可否,用手边的木棍挑了牛粪往火堆里扔。 四爷叹气,“……大明以仁治国。仁君,自来不枉杀……”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娃娃,不要来跟老夫说仁义,帝王的仁义有几何,本汗知晓。你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一个——赦!赦,这个字是给赢家用的!为阶下囚者,才用一个赦!可是娃娃,老夫是大金国的汗王,不能静等着后人得一‘赦’而罢休吧!老夫信天道,信天道不绝人后,只要敢,便没有走不通的路!”说着,就站起身来,“你瞧,这茫茫草原……” 四爷顺势就站了起来,他也不喜欢仰着头看人。 那边努尔哈赤的话说了一半,回头招手叫人,“风大,披风呢?” 披风来了,火红的披风披上,瞬间就吹的鼓了起来。 他一边穿披风,一边逗启明,“小娃娃,不怕风给你吹走了呀!” 启明过来拽了亲娘的衣摆,林雨桐顺势把孩子又塞回兜兜里。 四爷起身把披风裹了,才要说话,就看见蒙古营帐的方向有浓烟冒了起来,紧跟着,一簇火球腾空而起,朝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林雨桐才要拉四爷呢,结果身后猛的一股力道冲了过来,她身前有孩子,习惯性的顺势一滚,跟着鞭子挥出去,卷了倒地的四爷猛的一拽,然后借着半坡的弧度朝下翻滚…… 几个呼吸的工夫,‘轰隆’一声,炮|弹落在山坡上,炸的尘土飞扬。 林雨桐是眼看着努尔哈赤的肩膀喷出鲜血,而后轰然而倒的。 刚才站过的地方,都被炮弹片给击中了! 自己最后被人推了一下,那人只能是努尔哈赤,他不是要害她,而是要救她!也是他提醒,启明才进了皮袋子里的。 想明白这个,只是瞬间的事。她第一时间去看四爷,四爷倒在边上,身上有些蹭伤,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四爷应该清楚。 是的!四爷清楚。他看见炮弹了,才要喊桐桐,就看见高祖奋力的推了桐桐一把。他回身想去推他,他那火红的披风,就是标识!三五里外,看的格外清楚。他想推他,但他反手将自己扔了出去。炮弹落下,尘土弹片四散,然后血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他看着那个方向,目光复杂:这就是他给大金指的路! 用他的命铺就的路! 四爷按住要前去的桐桐,挣脱侍卫的手,匍匐着过去。躺在这里的高祖,被土盖了一半了,侍从正从里面拉人,血已经把土染成了红色。 桐桐还是跟过来了,下针给止了血。 努尔哈赤还能说话,看着四爷就笑,“……你这个娃娃皇帝,很有意思……” 四爷没言语,他其实想骂一句疯子的,这是强忍着才没骂出来。 努尔哈赤又笑,“我……我没想救你……” 你要活,是你命大;你要死,是你倒霉。但谁知道,这个娃娃皇帝,第一反应是看媳妇孩子,见没事之后,竟是收手想救自己? 为什么呢? 他没时间想为什么,就是人家要救我,但我并不需要被救,然后顺势推了这个皇帝娃娃一下,然后他避开了这个要命的地方。 此刻,他有点相信因果了!若没有他想救自己的因,或许就没有自己反推他的果,他也就不能活。 四爷点头,知道!知道你的计划里,我要是能死了就最好了! 努尔哈赤又看桐桐,还有桐桐怀里那个不哭不闹不知道害怕的孩子,“我也没想救你们……” 明白!救了我们,对大金有利。 四爷死了,我和孩子活了!大明换天了,但却不至于有大的变动,因为幼帝当家,太后辅政,最需要的便是一个稳。 这个时候,不仅不会跟大金为难,反而会跟大金结盟。 因为这个炮弹,正是从蒙古的营帐里发出来的。 就像是此刻,刘侨扑过来,跟疯了一样咬牙切齿,“臣这就去调兵,拿了林丹汗,将他千刀万剐!” 林雨桐明白了,林丹汗想杀努尔哈赤是真的,他是真准备了这些东西要杀努尔哈赤的!而努尔哈赤这个疯子,他真的就将计就计,让林丹汗来杀他……还差点拉了四爷一起陪葬。 到那时,大金跟大明结盟,以大明为后盾,复仇蒙古,将其吞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今,自己和四爷没事,他这伤要是自己去治,他能活! 但是他让自己治吗?不会的!神也救不了一心想死的人。 他若死了,林丹汗便是大金的死仇! 四爷没死,可林丹汗在大明的朝臣和百姓看来,就没罪吗? 你说这是努尔哈赤算计的? 呵呵!林丹汗若无此心,谁也算计不成。 所以,三国局势,从这一炮打出来,便宣告改变了。 大明便是说要与蒙古结盟,蒙古也不会信的。不仅不会信,他们只怕还会想着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而大金,彻底有了一扫蒙古的借口。 若是两国开战,大明的北边那么长的边境线,将再无宁日。大明为了不被扰边,必然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和财力在戍边上。既干涉不了后金,也无多余的兵力和财力去干涉蒙古。用此法拖住大明,给后金吃下蒙古,清除掣肘。 桐桐看四爷,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 四爷还没说话呢,远处的马蹄声传来,三个方向,同时人马迅速的朝这边奔来。 刘侨一招手,侍卫一拥而上,将四爷和桐桐连同孩子围在了中间。后金也一样,将受伤的努尔哈赤给围了起来。 四爷看桐桐,低声问:“看了吗?还能活几天?” “拖不过十天。”她这么答了,就听见四爷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林雨桐还没来得及回话呢,王百户等人就已经到了跟前,“皇上,娘娘……” 四爷先问:“营地如何?” 王百户忙道:“您和娘娘走后,蒙古曾派人来找五福晋,咱们说不在,他们非要闯营。幸而看护的紧,没叫进去……后来他们走了,臣等发现他们留在一块湿了的地面上的马蹄印格外的深……”那地方是宫人倒污水的地方,湿的很!拉了马匹过去踩了,一对比,“竟是深了这么多……”他说着,就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臣等推测,他们的马匹托着极其重的东西……” 大火铳的零件运进去重新组装,若是架设在大明的行营,同时打出一发,会如何? 这却不是努尔哈赤算计的,而是林丹汗干的。 四爷看紧跟其后,跟阿敏一起到的谷囤,“林丹汗呢?”谷囤是谷大娘的儿子,朱字营里能挑大梁的。他跟阿敏是从蒙古那边过来的。 他一下马就扑过来,见四爷和林雨桐都没事,这才道:“蒙古营帐大火,四处跑的都是救火的人……臣等过去的时候,除了一些蒙古侍卫……早不见林丹汗和诸位福晋以及大臣了……” 跑了? 应该是,“耿大人已经派人去追了,另外,后金也派了人手……” 林雨桐看了后金那边一眼,低声道:“咱们先走吧!” 四爷抿着嘴,没说话却也点了头。 可谁知道才一动弹,就被人喊住了,“等等。” 回过头来,是阿敏。 他的手一挥舞,后金的将士瞬间围了过来。大明的将士刀剑瞬间出鞘,刀兵相向,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78 章 明月清风(154)二更 明月清风(154) 阿敏一边叫人护送努尔哈赤回去,一边朝这边走了,对着四爷冷笑,“你约的我们大汗出来,结果在这地方,被林丹汗暗算。你们一家三口无恙,我们的大汗却身负重伤。大明的皇帝陛下,你不觉得你该说点什么吗?” 蠢货!打从你参与进来,你就是第一个要被清理的人!你们大汗已经把杀你的借口送到继任大汗的手里了。 四爷实在懒的跟此人废话,“你们大汗还活着,朕也不急着走,有什么话,回头说是一样的。撤开你的人……” 噌—— 阿敏的佩刀抽了出来,指着四爷,刘侨才要动,林雨桐给拉住了。 不远处,数十人的已经奔到了跟前,跟护送努尔哈赤的碰上了,距离也不过是数十米而已。 阿敏不回头,可那边却有人骑马奔了过来,“阿敏——住手!” 来人正是皇太极。 阿敏依旧没有回头,“……此人跟大汗遇袭有关,不能放了。” 可势均力敌之下,谁也拿不住谁的。 皇太极走了过来,低声跟阿敏道:“大汗重伤,家事重要!此事延后再议,此刻实在不能大动刀兵。” 万一大汗没了,接下来的事才是要考虑的事,此时在这里耗着,你能保证大汗能活到营地? 阿敏一把扯开皇太极的拉扯,低声道:“你不懂!大明的皇帝不能活着离开。”这本就是计划里!女人孩子可以放走,但是大明的皇帝必须死,不惜一切代价! 四爷突然就觉得,启用阿敏这中蠢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提醒对方,“你们检查过蒙古大帐,拆了他们的火炮……那蒙古大帐之外呢?” 什么? 林雨桐气道:“这里距离蒙古大帐才三里而已!可一般的火炮,射程五里是能达到的。你们怎么知道,林丹汗没在其他地方设置火炮?这个时候不赶紧的拔营换地方,留在这里是等死吗?” 阿敏还要犟,林雨桐一鞭子过去卷了对方手里的刀,再一转手腕,鞭子直接卷住了对方的脖子,“再废话一句,今儿就能要你的命!” 皇太极摆手,“撤!快!” 呼啦啦的都往后一退,林雨桐才放了阿敏,转身跟四爷上了马,两人不再朝营地而去,反而朝着山坡,越山坡而过,才到了上面,一簇簇火炮轰然而至,就落在刚才众人所在的位置周围。 阿敏回头来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太极指了林雨桐和四爷的方向,“跟着他们,快!” 前面护送努尔哈赤的,也跟着调整方向,翻过山坡,奔出十来里,在一处溪流边停了下来。 两边相距百十米远,谁也不靠近谁。 桐桐在溪边坐了,叫孩子露头出来喝点水,这才说四爷:“你猜到了,还敢出来?” 四爷摆手,谁能完全猜到?蒙古以骑兵著称,蒙元时代,火器固然是厉害,但是,那东西是攻城略地用的!况且,三方会盟的地点,是咱们定的!且就在宁夏卫所之外几十里处而已。蒙古安置火炮的事,能提前预想到吗?若是预想到了,我会带着你和孩子出来? 这便是第一个没想到。 四爷这一说,桐桐的心神定下来了:是啊!火炮一定得提前安放,且这一定是林丹汗安放的。打从他给四爷送信,想一起干掉努尔哈赤的时候,估计林丹汗把该布置的都布置了。 可布置这样的东西,是怎么做到掩人耳目的! 这事没瞒住努尔哈赤,被努尔哈赤洞悉了,可叫人觉得后怕的是,自己和四爷全然没有消息。就跟被人捂住了眼睛似得,整个的成了睁眼瞎。 四爷又道:“第二个没想到,是没想到……他一点准备都不做,就敢出来找死。” 是说,他猜到努尔哈赤有将计就计的心思,但是这中事,说没就没了,在找死之前,你是不是得把下一位君主给定下来,再说其他呀!可人家没有,人家真敢出来找死。身后事全然不管! 想到这里,他又怅然:“当然,这又不能不说是另一中的残忍。只有相互残杀出来的王者,才能继承汗位。”其实,这不是没做安排,而是什么都不做,就是他认为最好的安排。 林雨桐看他,“那你想到他若将计就计,会连你一起干掉吗?” 四爷点头,想到了!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干的。 林雨桐:“……”行吧!若是冷兵器的话,四爷出来是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要是带上自己,更不会有危险。再想到努尔哈赤啥也没准备,动手的概率在四爷看来是低到不可能会发生。 可这次四爷却猜错了,这是极其少有的情况。 “关键是,咱们的眼睛被人蒙上了,还不自知。”四爷若是知道把这玩意运来了,他压根就不会出宁夏卫所。见祖宗不见祖宗的,跟命比起来,当然是命重要了。这次与其是说差点把命丢在别人手里,不如说,是自身出了问题了。 半个时辰之后,其他大臣先追来了,营帐等物,随后会一起送来。 营地里乱糟糟的,只先支起了一顶大帐,四爷和大臣都往里走,桐桐带着孩子跟着,去屏风后先喂饱孩子,弄点米粉冲了泡着糕点,先凑活一顿。然后叫红娘子守着,她才从里面出来。 出来的时候洪承畴正跪着呢。 是的!这次的事撇开谁算计谁不谈,问题就是出在了本不该出现的火炮上。 洪承畴请命,“臣即刻回去,详查此事。” 四爷的手轻轻的点着小几,然后‘嗯’了一声,“也好!回去查查吧,查仔细些,别露了什么。” 是! 四爷发话了,洪承畴才低着头,从里面慢慢的退了出去。 其他人还要再说,四爷摆手,“都先去安置,吃点饭,稍后再议。” 没人敢说话,都依次出去了。 林雨桐这才过去,鉴于还有别的伺候的人,红娘子也只隔着屏风在里面,她便没言语,只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不能再回宁夏卫,需得绕道而行。 四爷怔愣了一下,面色复杂,回了桐桐三个字:离间计! 什么? 四爷看桐桐:你不信任洪承畴了!这难道不是此次事件的另一个结果? 林雨桐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也是现在重伤的那位算计好的? 四爷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怕是他先洞悉了林丹汗运火炮的事,而后故意叫人抹去了线索,蒙蔽了咱们的人。幸而,这是被算计了,不是咱们内部真的出了问题。 当然了,这是猜测,还是得叫洪承畴再查一遍,也给下面的人提个醒,以后眼睛放亮一点。 搞清楚了始末,林雨桐内心复杂:这一局,咱们输了。 四爷撇嘴,正常人谁去跟疯子比输赢?! 林雨桐斜眼看他,“那你出去跟他谈什么?” 谁跟谁打,不死人呀?!谈什么?只要能稳住不打仗,咱们和大金不是不能合作,对蒙古分而划之。可还没等说呢,就来了那么一下子。别说你气,我也气呢! “你气什么?”你祖宗还救你呢! 那是救吗?那到底是推了我一下,还是惯性下来不受控制的把我撞开了,我现在去回想都分不清了。算计着杀我是本意,我没死是意外,仅此而已。 正难受着呢,别挤兑我。 林雨桐拉着他的袖子边摇边笑,你祖宗还说很欣赏你呢。 四爷:“……”还笑?我祖宗快死了,瞧给你乐的那样。 切!我知道的你祖宗本就不是活着的!说实话,有些人就适合挂在墙上,猛不丁的冒出来,给人的感觉并不好。 才这么想完,她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不由的低声问四爷:“你说咱们这是不是报应?” 什么? 我总觉得,咱们不在墙上好好挂着,好似也跑出来吓过人。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觉得,反正刚才脑子里就那么闪了一下。 四爷才要说话,膳食准备好了。都举起筷子了,四爷叮嘱了一声,“从下一顿开始,吃素吧。” 啊? “吃素!” 林雨桐:“……”人还没死呢,您这守孝就开始了?! 四爷看桐桐,打算这顿饭结束之前,再不跟她说话了。人家的媳妇是越老越贴心,自己的呢?怎么这么噎人呢!他现在特别笃定,记忆这个东西,不是都想起来才是好的!真的,他现在就特别想念他的小蜜豆。 “拿碟蜜豆来……”阿巴亥叫嚷着,然后转身又不停的给汗王轻拍着后背,好叫汤药快点咽下去,“很苦吧……真是的,蜜枣拿几个也行……” 努尔哈赤一把推开她,“出去!” “大汗!”阿巴亥重新靠过去,“大汗,如今,除了我,您能保证谁没有害您之心呀!我的儿子们还都小,还都离不开您。可您其他的儿子,可都长成了狼了呀!您现在,最该信的就是我!只有我,离不开您,对您没有丝毫谋害之心呀!” 努尔哈赤大口的喘着气,瞪着阿巴亥,像是看个死人,阿巴亥吓的跌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后挪。 “出去!”努尔哈赤又重复了一遍,阿巴亥才从地上起来,利索的跑了出去。 一出去就跟一个要进去的人撞到了一起,她抬手就是一巴掌,“长眼睛了吗?!” “大妃,是我……”这人说话了,端着盘子,“送蜜豆来的!” 蜜豆都撒了,只有几颗粘在盘子上。 阿巴亥这才瞧清楚人,是老十四的汉人格格,姓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十四爷叫我跟您传句话,说……叫您别凑到大汗身边去……千万记着!” 这是为何? 那便不知道了,“十四爷急匆匆的,就留下了这个话。” 阿巴亥摆手,先把这碍眼的打发了,这才回了营帐。 该何去何从?大汗那样儿,怕是有些悬了。 接下来该是谁? 代善?不行了,这是坏了事的。 莽古尔泰?不行,这是个莽夫。 皇太极?是的!皇太极!如果是,一定是皇太极。 她立马喊人来,“四贝勒呢?可知四贝勒如今在哪儿?” 四贝勒在大帐里,沐浴焚香之后,给大汗祈福呢。 祈福? 阿巴亥咬牙,“打水!沐浴!” 是! 洗去了忙乱的狼狈,重新梳妆打扮,“拿素淡的衣饰来。” 天擦黑了,裹着大斗篷的阿巴亥奔着皇太极的营帐去了。外面守着的人不等人靠近就拦了,“贝勒爷有令,谁也不见。” 阿巴亥将斗篷的帽子掀开一些,“是我!奉大汗旨意而来。” 大妃?!您稍后,这就进去禀报。 皇太极皱了眉头听着禀报,“奉大汗旨意?” 是! “那就迎吧。”说着,就站起身来,朝大帐口而去,手都搭在帘子上了,他的脚步又顿住了,重新退了回去,“你出去,就说请大妃稍等。” 话一传到,阿巴亥就皱眉,“稍等?贝勒爷不方便?” 这……奴才不知。 阿巴亥才要问,就见大帐帘子掀开,皇太极一身朝服出来,然后就喊侍奉的,“仪仗何在?大汗有旨,接旨又岂可马虎?” 近侍急匆匆的去了,顿时,这一片灯火通明,皇太极往阿巴亥身前一跪,“皇额娘,请宣旨。” 阿巴亥一身黑斗篷,把人裹的严严实实的,这会子猛的将帽子掀开,僵着脸硬着头皮开口道:“贝勒爷不用这般……不过是大汗的口谕,叫我来瞧瞧贝勒爷。” “大汗可有给儿臣的口谕?”叫你来看我,这是给你的口谕,可不是给我的。 阿巴亥只得往下接着道:“……大汗听闻贝勒爷在祈福,便说,如今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怎可放着正事不做,在这里吃斋念佛。” 皇太极立马叩头:“儿臣领训接旨!” 阿巴亥看了皇太极一眼,转身就走。 等人走远了,皇太极才重新站起身来,朝着阿巴亥的方向冷笑。 而走入暗影里的阿巴亥,手指甲扣住手心,都已经扣出了鲜血。她回了大帐,对着火把怔怔的出神。而后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陈格格,“你过来,帮我办件事。” 是!您吩咐。 “你是汉人?” 是! “你汉话皆通?” 是! “那我打发人,带你出去一趟。” 去哪? “别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本大妃听闻汉人的伤药极好,打发你去讨要一些。可若是见了大明的皇后,你帮我转交一封信。” 联系大明的皇后? 阿巴亥不再给此人解释,而后去了屏风后,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一封信,然后递给她,“去吧,事成之后,我许你一侧福晋!” 于是,这天晚上,林雨桐收到了一封来自阿巴亥的密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79 章 明月清风(155)一更 明月清风(155) 阿巴亥的信? 但密信的方式却是林雨桐跟蒙古福晋们生意来往有的那一套密语。这东西阿巴亥怎么弄来的? 只能是那位蒙古的五福晋。 她皱眉:这套密语得弃用了。 将信扫了一遍,阿巴亥的意思是,只要扶持多尔衮上位,后金愿意给大明称臣、纳贡。 林雨桐将信看了三遍,都是这么一层意思。可称臣、纳贡这一套,在别的帝王那里许是顶用,可在自己和四爷这里,不大好用呀! 事实上,称臣和纳贡,能给大明带来多少好处呢? 称臣,名义上好听。 纳贡,能纳几年呢?一旦后金过的捉襟见肘,那么习惯于征战的八旗依旧会上战马,再次聚起对大明的怨恨。 利与弊在心里过了一遍,只能说,阿巴亥拿出的东西不实在。 她把信给了一直坐着打棋谱的四爷:“瞧瞧,开价码的出来了。” 四爷扫了一眼,还给桐桐,“将信转交给皇太极……看看他愿意出什么价钱。” 啊? 林雨桐惊疑不定的看四爷,上上下下的打量,“你认真的?” 四爷笑了一下,手里捏着黑子,稳稳的落下,却再不言语了。 林雨桐叫了朱运仓,低声交代了一番,把人打发去了。至于替阿巴亥送信的人是谁,她压根就没见,只交代陈恩,“告诉她,回去禀报他们大妃,说是事关重大,需得慎重,稍后给她回复。” 陈恩利索的出去办去了,林雨桐这才回身去瞧四爷。 晚上都没吃,一口也没喝,眼睛亮闪闪的,也不见困。林雨桐叹气,这人等闲不吃亏,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亏,估计刺激的够呛。 她把屋里伺候的都打发了,这才过去,“……有气就发出来,别跟自己呕……” 四爷果然站了起来,在屋里快速的踱步,然后说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叫不肖子孙?” 啊?你现在算是不肖子孙? “对!”四爷斩钉截铁,“后人若是强不过先人,就是最大的不孝!” 林雨桐:“………………”所以,被你家先人算计到了,你觉得羞愤,是因为没干过你祖宗?你这个逻辑呀,怎么说呢?咱得讲道理,主要是你手下留情了。 四爷‘嗯’了一声,而后红了眼圈,“……将心比心,咱们总是希望儿孙强于咱们的,对吧?” 那肯定!谁家都希望子孙后代一代比一代有出息。 “若是知道后辈儿孙出息,咱们便是躺下再醒不过来,是不是也能含笑九泉了?” 那……必须的! 四爷就叹气,“可见,手下留情,安慰的只是自己,不是先人呀!我还是自私了。” 林雨桐一脸的严肃,配合着点头。那么神的逻辑,你竟然叫他自洽了!不是,你就说你想干嘛吧?!向来也不是闷声吃亏的人,今儿要不声不响把这亏给吃了,那就不是你了。 这半天的工夫,你脑子里估计什么主意都有了!之所以没动,是你得先说服你自己。于是,你的神逻辑就出来了。 真的!你的逻辑太棒了,一点毛病没有。 四爷这才坐回去,问桐桐:“你说,林丹汗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找到林丹汗的踪迹了? 只那点功夫,他能跑多远? 林雨桐挨着他坐了,“林丹汗若死了,蒙古必要分崩离析。各自为战的结果就是,必然被后金给一一吃掉。”林丹汗活着,能拖住后金的脚步。 四爷又问:“若是林丹汗死了,只后金能吃掉蒙古吗?” 什么? 四爷将棋子抓了一把,往地上一扔。然后一一的往起捡,桐桐跟着伸手,一颗一颗的都捡起来,而后,两人手里各抓了半把棋子。 林雨桐看着这半把棋子出神,这一把棋子,说明这次的事情,叫四爷有了调整国策的想法。 四爷将桐桐手里的棋子拿了,“不管从哪方面讲,咱都不想打。之前我依旧是那么想法,不想打!但是,林丹汗死或者不死,其实都不能阻挡后金的脚步了,这是现实。只要改变不了后金吞下蒙古的事实,那或早或晚,后金依旧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依旧会跟咱们势不两立,不是它干掉咱们,就是咱们干掉它。” 想用‘和’这个手段去演化,几乎不可能了!因为努尔哈赤用这样的方法给后金铺就了这么一条路,在他的子孙看来,这般的惨烈之下,谁敢枉顾祖宗的牺牲,说放弃就放弃了? 到最后,依旧是鱼死网破。 四爷坐在那里,一边摆着棋盘,一般呢喃般的推演着以后。 然后缓缓的放下最后一颗棋子,“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早早下场吧……”把后金圈在方寸之地,而后的事情才能好办。 “朕不养虎,更不会由着它为患……”四爷说着,就伸手从边上拿了丝巾,轻轻的盖在棋盘上,叫人好好的端了下去,而后才传了刘侨,“明儿一早,朕要见到林丹汗的脑袋!” 刘侨刚出去,他又召见陆恒,“今晚你带着人,跟在刘侨身后跑一趟。若是刘侨得手,你便替朕转交一封信给锡尔呼呐克……” 是! 把这两人都打发了,才召见李信耿淑明。 林雨桐出去叫人准备吃的去了,今晚睡不成了!四爷是想趁着林丹汗的死和努尔哈赤的重伤到死亡期间,从蒙古咬下一口来! 既然局势已变,那就不如快速的调整,抢占先机。 只是这一口,看得怎么咬了!打,真的是打不起的!成祖年间,便是教训。朱棣征战四方,可百姓过的却极苦。 四爷这会子跟李信和耿淑明说起的时候,依旧觉得打是下下策,“……老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不好,不外乎是四个字——安居乐业。可这四个字,之于国家而言,难呀!第一,得国内安,发展稳。第二,得周边安,无战乱。这是两个大前提,少了这两个,安居乐业,是无从谈起的。” 李信盯着地图,看着地图上留下的指痕,这必是皇上反复的看地图,反复的摩擦这一片,才留下的,他有点明白皇上的意思了,“您是想……出兵迅速拿下这一线……”将大明的边界朝北推移。 四爷的手在这里点了点,“出兵得快,速战速决,占完就撤……不做逗留!这里,是大明的屏障,保证战火不蔓延进大明境内……” 可撤了兵,谁能保证这里永远是属于咱们的屏障? 这样的疑惑还在心里呢,可接下来的发展快到叫人眼花缭乱。第二天一早,林丹汗的脑袋就被刘侨拎回来了。他带了神机营精锐,偷袭了分散逃窜的林丹汗,以火铳射中林丹汗胸膛,而后上前取了对方的脑袋,全程顺利的出乎意料。 林雨桐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林丹汗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被努尔哈赤反利用了,知道的太晚了,便是插上翅膀,他也飞不远。况且,被努尔哈赤摆了一道之后,他谁也信不过了!那样的秘事,被努尔哈赤给洞悉了,背叛他的甚至是他的女人。他心里慌,心里害怕,除了女人之外,身边的大臣,哪个是忠心的?哪个是想拿着他的脑袋去邀功请赏的?他谁也不敢信。因此,最能保证他安全的做法,就是四散的跑。既能作为疑兵,增大他逃脱的概率,又能把身边的隐患给打发了。 于是,别看那么多人,可却兵分了十七八路。林丹汗身边,除了亲卫,别的大臣一盖没有。刘侨奔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追,果然,追到的就是林丹汗。 “他是往内喀尔喀跑的。”刘侨将脑袋奉上,这才道:“……其中有一路是直奔王庭的,后金的兵马正在追袭。陆恒陆大人跟着臣,见林丹汗身边没有他要找的人,已经带着人奔着别的地方去了……” 去的是哪个方向? “直奔蒙古王庭的那个方向。” 那就对了!锡尔呼呐克一定是作为最重要的疑兵,为林丹汗吸引火力去了。 林雨桐说刘侨:“叫王百户带人,跟着陆大人。记住,哪怕跟金兵交恶,也一定要保住锡尔呼呐克!” 是! 晚上,锡尔呼呐克重伤,被陆恒和王百户给带了回来。林雨桐一看这身上,难怪金兵对他下重手,他穿着一身汗王的服饰,打着属于林丹汗的王旗…… 林雨桐一针下去,他噗的喷出一口血来。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边上的桐桐和四爷。 锡尔呼呐克剧烈的喘息着,“……我们大汗……他……没了?” 四爷点头,“大明将士已于一个时辰前,出了宁夏卫所……” 锡尔呼呐克看向大帐中挂着地图,“从西套到鄂尔多斯……” 对!从西套平原一直延伸道鄂尔多斯,大明正在突袭这里。这里这几年,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小部落。但因着跟大明互市,紧靠大明的地方尤其繁华,小部落尤其富庶一些。这是这数年来,跟蒙古贸易换来的局面。林丹汗担心紧靠着大明的大部落借着跟大明互市,更加的强大起来不好辖制,所以,他支持将大部落拆成小部落,富可以,强便不必。如此,他才好辖制。 四爷笃定能闪电速度拿下此地,其原因就是:其一,贸易习惯了,对大明戒备心小。其二,他们相互不和,彼此掣肘。其三,兵力分散,不成气候。 他按住锡尔呼呐克的手,郑重的道:“若有第二种选择,朕也不会出此下策。这些年,边贸做的不错,朕也感激于,此地的百姓对大明的信任。而今,刀兵相向,朕也是心有不忍!兵能派,亦能撤。别人信不过,但是你锡尔呼呐克不同,你是朕的异性兄弟,朕信得过你!不如,朕封你为汗王,大明即刻撤兵……西套以及鄂尔多斯,便是你的汗国。兄弟,为你的大汗,你死过一次,你尽忠了。而今,为了蒙古的百姓,为了蒙古和大明永结宁好……这个大汗,你得做呀!” 锡尔呼呐克从一拨一拨的事端中,还没回过神来呢,汗王的头衔便砸在了他头上。 直到此时,大明才派人拎着林丹汗的脑袋去了大金营地:林丹汗我们已经杀了。大明奇袭了蒙古两部,而后赐锡尔呼呐克为新汗王。 林丹汗的人头,就是大明送给后金的礼物,你们大汗的仇,我们给报了! 努尔哈赤听了阿巴亥传来的第一首消息,噗的一口就又吐出一口血来,“召……人来……” 嗳!嗳!马上召见。 代善先进来,扶着汗王靠在榻上,“您歇着吧,外面的事儿子们商量着先办……” 努尔哈赤一把推开代善,“听闻大明信王还不曾有婚配?” 是! “选一女嫁过去,愿与大明修好……” 怎可如此?阿敏气道:“我早说过,当时就该宰了那个娃娃皇帝。” 多铎冷笑,“那位皇后没宰了你,你才有命在这里叫嚣。还想宰了她,痴人说梦!” 代善呵斥了一声,“都不要吵吵了,像个什么样子。”说着,就看大汗,“您想给哪位格格指婚?” 阿巴亥忙道:“伊哈娜今年都十二了,也到了婚嫁之年了。” 伊哈娜是阿巴亥生的女儿,比多铎小了一岁。早两年差点夭折了,是汉臣带过去的药救了这姑娘一命,自来身体弱,不常出门。 她这么一说,没人跟她抢。 代善就看向大汗,“那就定下伊哈娜?” 努尔哈赤点头,是谁无所谓,是现在后金需要时间过度。 这一说定下,阿巴亥就带着几分得意的瞧皇太极,皇太极连眼风都没给他,只是道:“父汗,此事还得叫大哥哥亲自去一趟。”那位皇帝年轻,脾气还很不好!这次差点被算计了,转脸就来了这么一下。看似没跟后金如何,其实这一步棋下的,着实是厉害了!这个锡尔呼呐克不是林丹汗,此人在蒙古左翼中,威望极高!大明虽只赐给他两个部的地方,可其实,只要他真的做了两部的汗王,自有人去投奔,要不了两年,他就能稳稳的分蒙古一半的势力。 父汗以命搏来的路,生生能被这人给断了。 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大明皇帝一直不出鞘的剑,此次出鞘了。 这代表的绝不仅仅是大明的皇帝年轻气盛脾气不好,而很可能是,大明的皇帝对大金的政策上,有了大的变化。 这个变化,对大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现在还说不好。 他现在也不知道,汗王此刻有没有为他的选择而后悔。 “后悔?”四爷扔了手里的棋子,蒙头就睡。这两日心里不安稳,睡不着,今儿事情定了,他睡的着了!代善来了,为联姻之事而来,四爷没见,叫等着吧。此人一来,四爷就知道,那位大汗知道自己的意图了!那么他后悔吗?“不会悔的!帝王——抬手落子都是人命……悔不起,也悔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80 章 明月清风(156)二更 明月清风(156) 四爷一觉睡到下午,秋雨下来了,打在帐篷上,动静不小,这才醒了。 满帐篷都是莲子羹的味道,不用出去都知道,屏风那边的火堆上,正架着砂锅,里面咕嘟嘟的熬着莲子羹。 披着衣裳出来,桐桐果然在那里扰动着羹汤。 四爷左右看看,“孩子呢?” 桐桐朝榻上一指,“玩了半晌,睡下有会子工夫了。”说着话,就把火边靠着的烧饼取了递给四爷,“夹着香菇酱,尝尝。” 蹲在火堆边,焦脆的烧饼一口气吃了三个,喝了一碗莲子羹,心底的那口气好似一下子就顺了。干脆起身把衣裳穿好,“你看着孩子吧,我去见见代善。” 林雨桐起身给他整理衣裳,“这个联姻呀……其实很鸡肋。” 可哪怕是鸡肋,如果大金坚持,这个姻还得联。大金接下来是内乱,可咱们新册封了个汗王,也要有随时支援锡尔呼呐克的准备。 林雨桐给取了大斗篷叫披上,“早去早回吧!也就这位大贝勒了,好好先生一个,端是好脾气,枯坐了大半日的光景。” 嗯! 四爷带着人溜溜达达的就过去了,秋里的草原一下雨,格外的湿冷。一进待客的帐篷,代善就起身来。四爷摆手,“大贝勒坐!只管坐。”他一脸歉意,“这几日,歇不下。你来的时候,我才躺了睡了,下面的人不敢叫……你看,叫你耽搁这半日……” 代善忙欠身,“陛下要歇息,臣等等就是了,这本也是应该的。” 四爷笑着坐了上首,又叫人给代善上茶,这才道:“一起身,就听皇后念叨了一耳朵,大贝勒是来做媒的?” 代善忙道:“做媒是不敢当!臣此来,特为修好。此次事端,实在是起的突然,其中的离奇曲折之处,至今臣都不甚清楚。但,父汗重伤在身,一再说,唯恐陛下您有误会之处,大金得先有修好诚意。因此,愿嫁一女去大明。皇上英明神武,皇后娘娘更是风姿卓然。贤伉俪夫妻情深,不敢送女给陛下,这是知道,再无一女子敢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蒲柳之姿,若能得配信王,臣等亦为荣幸。” 嘿!代善还有此等之能!放下身段,又是自责,又是恭维,处处将人抬高,说的自然亲近,再加上那一点怯懦,那一点温和,那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小心翼翼,真的很容易就叫人感觉到他的奉承,他的巴结,他的讨好,还有这些之后那发自肺腑的真诚。 把戏做成这样,人才呀! 四爷就叹气,“其实呀,朕之前是想着,邀请哪位阿哥去大明,去书院学习观摩三年。这也是朕的诚意!在对自然灾害的预警上,大明确实是走在了前面……” 这个当然!当然! “大明不预藏私,愿以技艺教天下人。”四爷带着几分怅然,“大汗身负重伤,朕心里也甚至记挂。本来,约了大汗去,其中的一项,就是想谈这个的。出事之后呢,朕本打算收起这个计划,毕竟现在提,像是从后金要质子,再叫人误会了,着实不该。可大贝勒带着大汗的诚意来了,朕也着实是感受到了。这个亲家必须做!那朕就不该见外,还是那个话,不管是哪位贝勒阿哥,或是朝中聪明俊秀的后起之辈,只要想去学,朕欢迎之至。当然了,也请大贝勒将话带到,就说千万不能误会,这不是索要质子……就是去学习,三年即归!朕实在是一片好心,希望这技艺能惠及天下生命。当然了,若是阿哥们觉得大明是龙潭虎穴……或是大金有别的预警之法,这话只当我没说。” 话说的很客气,一再强调不是质子,可听话听音呀,这要不是在讨要质子才见鬼。 这事大了,真不是代善能应承答应下来的。他一脸的感激,“竟是有这样的好事,臣这就回去,跟大汗说这个好消息。” 一个很高兴的告辞,一个很高兴的送客,就此分别。 四爷看着雨幕里远去的一行人,缓缓的收回了视线。李信在边上问说,“他们能答应吗?” 不知道啊!试试嘛,趁着那位弱,趁着新君没有上台,这个时候不提,怕是再没合适的机会提了。 可不是!简直无耻! 代善不敢进去跟大汗说,只喊了三个贝勒来,四个人聚在一起,他把这个意思传达到了,“……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跟这位大明皇帝打交道,一接触就是知道,不是善类。” 阿敏嗤笑一声,“送质子去?好啊!干脆送我去好了。” 你这种混账,人家敢要,咱也不敢送呀! 皇太极忙道:“阿敏哥哥,如今正值要紧的时候,离了谁也离不的你,净是说些气话。” 阿敏就又道:“那要不然,送了多尔衮或是多铎……他们兄弟中去一个……” 皇太极也想啊,但还是不合适,八旗旗主要是这么送去了,下面还是得乱。他就叹气,“要不是我只豪格一个孽障,真该把这小子送去,叫收敛收敛性情。” 是啊!皇太极三十多的人了,不是只豪格一个成年的儿子,而是只豪格一个儿子。早些年继妃乌拉那拉氏生过一个次子,十岁上夭折了。元妃也生过一个儿子,行三,四五岁上,也没了。 一共有过三个儿子,如今只一个豪格。 这话一出,代善嘴角翕动,“那要不然……送岳托去?”他说的时候底气不足,因着儿子的事被老子废了太子之位,他不敢做儿子的主。 皇太极忙摆手,“不可!若是大哥哥要送侄儿去,那就不如送豪格去!这俩孩子,比豪格当用!大哥哥这做阿玛的舍得,我这做叔叔的都舍不得……” 莽古尔泰就烦躁:“多大点事!这个不成,那个不成,送我儿子去好了……” 这边还没个结论,那边大汗已经宣了。 四人对视一眼,跟着去了汗王的大帐。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多铎的叫嚷之声,“……我不去!额娘,不管你为了什么的,反正我把话撂在这里,谁去我都不去!想叫我去为质子……做梦!” 皇太极呵斥道:“多铎,在父汗面前说的什么话,什么质子不质子?哪有质子?不过是为了大金的百姓,得选一些勋贵子弟去求学罢了……”说着就拉了多铎一下,低声道,“火炮……” 多铎愣了一下,明知皇太极这么说又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但却不好再叫嚷了。 皇太极这才到了床前,“父汗,多铎听风就是雨,您别生气。哪里是什么质子?若是质子,儿子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但若是求学,儿子却觉得机会难求!大明有三样,儿子垂涎久矣。一则,火炮制造;二则,天灾预测;三则,医术药典。大明皇帝提了,有他的目的,儿子从不敢小觑。然而,咱们应了,也有咱们的道理。” 努尔哈赤知道,这是自己这个儿子给自己脸上贴金。自己算计的是对的,可敌人不是死的,由着自己算计。瞧,拉了大明下水,大明的皇帝反手就是一巴掌轮过来。 败了!这个得认。 皇太极聪明就聪明在,不管什么时候,都从不得意忘形。他谨慎自持,在诸皇子阿哥中,尤其不同。他靠了半晌,这才道:“若非得有人去,那就叫小十六去……” 努尔哈赤一生十六子,除了褚英,其他的都活着呢。 只是有些出身不显,本事不显,籍籍无名罢了。在以军功为显贵的时候,他们黯淡无光,不被人知道而已。 多尔衮行十四,多铎行十五,还有一个叫费扬果的十六阿哥,今年才七岁,其生母只是一侍女而已。 皇太极低声道:“年纪是否太小?” “小……才不惹人防备。” 皇太极点头,表示知道了,“明儿就叫大哥哥再去一趟,这个事咱们算是应下了。回头等回了京,另择吉日,送小十六去大明。” 从里面出来,皇太极站在雨里,从袖子里掏出阿巴亥写给大明皇后的信。这封信的内容,他叫人找那位五福晋核对过了,确认阿巴亥期望以称臣纳贡的方式换取大明对多尔衮的支持。 他转身,一步一步的在雨里徘徊。大明能给阿巴亥什么样的支持呢?又怎么确保一定是多尔衮登上汗位? 这里距离宁夏卫太近了,此次突袭蒙古就极为迅猛。这里虽距离科尔沁爷近在咫尺,可草原跟城池不同。大明的皇帝若是入了城,那边有城墙阻隔,等闲不能奈何他。可科尔沁一望无际,真被大明追袭,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而今,大汗伤重,最经不得的就两个字——意外。 如今是,可以不用大明支持自己,但更不能叫大明支持阿巴亥,怎么能换取大明的两不相帮呢? 这个大明皇帝啊,显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得有人去跟大明的皇帝谈谈,不求其他,只要大明作壁上观即可。 谁去呢? 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离开营地,都会引人注意的。 正一筹莫展呢,哲哲带着布木布泰来了,“贝勒爷,叫布木布泰去吧。” 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你行吗? 布木布泰福了福身,“我打扮做小子,混在大贝勒的马奴里出营地……不过,这事还得跟大贝勒言语一声。” 这个自然! 哲哲低声道:“不过为此事求大贝勒,只怕是不好张这个口。” 求?求若是不成,那就不求!这世上难办的事,不是求人就能办到的,“你且去歇着,爷去见见大哥哥。” 哲哲看着远走的背影,皱紧了眉头,问布木布泰:“……这事能行了?”若是走漏了消息,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布木布泰笑了笑,“姑姑,回吧!贝勒爷自有分寸。” 可大汗还活着,大贝勒不会贸然插手此事。 布木布泰轻笑一声,“只怕……由不得他!” 是的!由不得他。 皇太极借着夜色见了代善,面色极其不好。 代善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皇太极看着代善,“大妃要用纳贡和称臣的方式换取大明支持多尔衮继承汗位,这个主意是哥哥出的?” 怎么会?代善急了,“此等荒唐的提议,怎么可能?再者,我跟大妃早已没有来往……” 皇太极这才缓和了脸色,“大哥勿怪兄弟此时旧事重提,实在是得了这个信儿又惊又怒!偏偏跟谁都不能提。莽古尔泰莽撞,说话向来口无遮拦。阿敏更是……这才深夜来访,总得知道这事跟代善哥哥的关系有多大吧!若是代善哥哥支持多尔衮,这也是情有可原……” 别别别!没什么情,什么情也没有,这个字不能提!跟大妃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皇太极叹气,“或者,哥哥有此心,大妃是在为哥哥奔忙。” 怎敢? 代善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八弟,不可枉言呀!” 皇太极一把抓住了代善的手,“大哥哥,弟弟愿以哥哥马首是瞻。是您,或者是您支持的多尔衮……” 不!代善赶紧摇头,凡是跟大妃有关的,他避之唯恐不及,“八弟,你那俩侄儿,素来与你亲近,哥哥除了支持你,还能支持谁?”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句话不逼到份上,你也不会说。 皇太极扭脸看代善,“哥哥此话可当真?” 岂敢不当真? 皇太极这才道:“阿敏就不提了,莽古尔泰下手着实狠辣,说实话,臣弟心里也怕……” 阿敏是堂兄弟,莽古尔泰弑杀过亲生母亲,这样的人若是为汗王,谁能有好下场。 这话却也实在,代善心底的那意思别扭,也就这么去了!是啊!皇太极比起这俩人,合适上不少。当然了,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多尔衮继位,四大贝勒辅政,可这事不成的原因就在于,多尔衮的年纪很尴尬!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大吧,他无军功立身。小吧,也都成年,必然是不会由着人摆布。便是多铎,都十三了。府里都有格格有孕了,也是不能扶持又无法自立的年纪。 因此,这哥俩都不成。 这么一琢磨,代善的心就坚定了下来。那边皇太极就说起了正事,“本来不跟大明相干的事,因着大妃横插一杠子,成了人家的一个筹码!想禀明大汗吧,怕气着大汗,不利于身体调养。不禀明吧,咱们哥俩就得想法子把这个事给了了……哥哥明儿去,可以私下里跟大明的皇帝谈谈此事。另外,我打发一女眷,混在哥哥出行的奴才里,她得带着重礼,去求见大明的皇后。这位皇后能为大妃传信,也能为咱们说话。礼下的厚实一些,以保此事不出纰漏。” 甚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雨还在下着,林雨桐接到了四贝勒府的帖子,说是人在外面候见。 行!进来吧!这是皇太极终于有说法了吧。 她以为来的会是范文程或者其他什么人,结果并不是,是个十来岁的姑娘。 等人家抬起头来,林雨桐恍然,这不是……那个谁吗? 是!肯定是的! 这人进来就行大礼,林雨桐一把将人给扶住了,“都湿透了吧,来!烤烤火。” 对方从善如流,跟了过去,低声道:“娘娘明鉴,实在是出行不便,贝勒爷这才派了奴婢来请安。贝勒爷叫奴婢代为问问,有什么想要的,都能提,都可商议。” 这是说,什么样的条件能叫大明作壁上观。 林雨桐就笑,“大明做生意,向来以诚信为本。若为这个事,叫你们让出辽东……这不现实。”说着,就扭脸看地图,“辽东之事,暂不提。我们只要这几处岛屿……” 布木布泰看着地图上的星星点点,若是不指出来,她都不知道那是岛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舆图,眼里都是好奇。她把这些位置记下,而后眼里闪过疑惑,半晌之后,带着几分恍然,紧跟着面色就凝重起来,“娘娘所言,奴婢记下来,回去之后定一字不落的转达娘娘的话。” 好! 送走了这位,林雨桐偷偷问崔映月,“你觉得……刚才那姑娘,好看吗?” 挺好看的呀!反正打扮成那个样子,还瞧不出丑来,那打扮回姑娘的样子,一定也是上等姿色吧。 崔映月问说,“是哪位公主?” 不是!反正是未来一位很了不得的女人。 很了不得的女人回去,手指准确的点在地图上,点给皇太极看,“……大明的皇后是这么说的,说不要其他,就要这些岛屿。” 哲哲探头来看,“针尖大小的地方,马都跑不开,能做什么?” 布木布泰嘴角翕动了数下,到底是笑了笑,朝后退了几步。 皇太极看她,“没外人,想到什么就说!以后跟大明交往,少不了跟那位皇后打交道。那位皇后一般男子也少有能比的了的,想跟她平等相交,没几分真本事,对方怕也看不上。不懂就问,想到什么就说,不必拘谨。” 布木布泰看了哲哲一眼,见姑姑也只有鼓励之色,这才道:“大明的战船我也有所耳闻,对咱们而言,这地方如同鸡肋,可若是放在大明手里,战船就会设置在这里……贝勒爷,若是不能西扩,咱们将被圈死在方寸之地。之前,总听人说,大明的皇帝和皇后手段温和,可其实这一接触,就发现全然不是如此!他们出手招招得见血……很有些咄咄逼人呢!” 咄咄逼人吗?不是!这是对方将战略意图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若是不从,她就敢打! 大明的皇帝玩的是手段,而这位皇后掰的是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81 章 明月清风(157)一更 明月清风(157) 秋夜秋风秋雨,压的人心又沉又冷。 皇太极在大帐里徘徊,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地图。越看越是焦躁,如同真被困在笼中了一般。 哲哲温了一杯酒过去,“润润喉,驱驱寒。” 皇太极一把接过来直接给喝了,此时他才闭眼,吩咐说,“你们去歇着吧,请范先生来。” 哲哲还要说话,布木布泰轻轻的拉了哲哲一下,哲哲放下杯子,跟着布木布泰出门了。两人还不及回到营帐,回过头就看见范先生往大帐去了。 哲哲低声道:“当时族里决定跟后金联盟,也不知道到底是对不对?” 嘘!现在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布木布泰拉了姑姑往里面去,这才低声道:“越是这个时候,科尔沁越是不能有二心。否则,便又灭顶之灾。姑姑,从咱们嫁进来,跟后金便荣辱与共了,回不得头了。科尔沁跟后金绑的越紧,咱们的日子才越好过。”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是发一句牢骚而已。 哲哲叹气,“大明这位皇后,脾气如此硬……不好打交道吧?” 不是脾气硬。 不是脾气硬是什么? “是底气硬。”范文程看着地图,再看皇太极,这么说了一句。 皇太极点头,“想到了,怕是大明的海域肃清了!战报传回来了。” 只有确定她就是霸主,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用手在地图上画圈,告诉你这是她的。这就是在震慑,叫自己看清楚形势,不要为了转嫁矛盾,再拖大明下水。否则,她就真下水。 范文程叹气,“贝勒爷,这地方咱们不答应,人家也是要拿的!以此为条件,总比狮子大开口强。大汗那边……臣看了药渣,情况比之前更糟了,您得尽快拿主意……” “大明那边……空口白话不成。”皇太极说着,就做到书案跟前,手都提起笔了,又缓缓的放下,“你来,我盖印。” 明白!亲笔书信递过去,这就是把柄。因此,得别人执笔,皇太极用印。真要是将来想以此作为皇太极的丑事拿捏,那对不住,印章这东西,有辩解的余地。 范文程快速的写了一封,而后看着皇太极给用了印。问题是,谁给送过去!这东西一点纰漏都不能出。 皇太极招手叫了个人进来,低声吩咐道:“盯住大妃和多尔衮多铎身边的人,但凡有离营的,速来禀报……” 是的!阿巴亥每日里能见到大汗,她知道,大汗的情况越来越糟了。可偏偏的,多尔衮和多铎追击林丹汗的残部去了,尤其是林丹汗的儿子额哲。 这两个蠢蛋,为什么人家别人不派,偏派他们去。说是照顾年幼的弟弟,叫他们学着自己去‘狩猎’,可其实呢,谁不知道,这就是要把这哥俩给调开。 不!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她叫人去求见代善,结果回复说,代善不见。 阿巴亥起身,去见莽古尔泰,远远的就喊道:“……这么大的雨,多尔衮和多铎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回来……” 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莽古尔泰一脸的不耐,“若是大妃不愿,此次之后,不再劳烦两位兄弟便是了……” 不是这个意思!阿巴亥走过去,低声道:“我要跟贝勒爷谈谈。” “父汗伤重,皇额娘要跟我谈什么?”莽古尔泰嗤笑一声,跟着就喊人:“还不来人,恭送大妃。” “摄政。”阿巴亥一把拉住莽古尔泰,低声吐出这两个字来。 莽古尔泰冷冷的看了阿巴亥一眼,一把甩开对方的拉扯,“皇额娘说什么,儿臣未曾听清,您再说一遍。” 阿巴亥看着进了这么多侍从的帐篷,甩了袖子直接就走。 唯一能求的就只有阿敏了。 阿敏清楚阿巴亥的一举一动,当然了,知道她不肯消停的,又何止是他!问问这大营里,谁是不知道的。 对大妃的到来,阿敏一点也不意外。 辅佐多尔衮吗? 阿敏笑了一声,围着阿巴亥转了好几圈,“你什么都肯答应?” 阿巴亥抬起下巴,看着阿敏,“是!只要肯辅佐多尔衮,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父死子继,本来就是如此的。阿巴亥的年纪,跟皇太极相仿。比其他几位贝勒都小,哪怕生了四个孩子,可她依旧是个风韵更胜的美妇。 阿敏的手抬起对方的下巴,摩挲了好几下,而后猛的将手拿开,“……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了?这是个什么答复? 阿巴亥低声道,“支持我的,不仅仅是贝勒爷您。您得想想,大汗究竟属意的是谁。”说完,阿巴亥转身就走,背影格外的笃定。 阿敏眯眼看着对方离开,而后拿了大氅,直接去找皇太极,“……大汗究竟属意谁,你可知道?” 皇太极笑道,“阿敏哥哥,你怎么也乱了心了。” 谁都得乱心的,亏你稳的住。 大明的营帐了,菌汤的锅子架着,君臣边吃边喝。是的!捷报送来了,沿海大捷!哪怕身在草原,咱们这庆功酒也得喝吧。 吃肉吃的都上火了,就是菌菇的锅,涮的各色干菜,味道就是极好的。 启明坐在一边,用勺子吃捞出来的干豆腐。林雨桐又给捞了几个鹌鹑蛋,塞一塞就饱了。 大臣们跟四爷能说什么呢?就说大金这个汗位继承,迄今也没有消息传来,都猜测呢,努尔哈赤究竟属意谁。 耿淑明把木耳嚼的咯吱咯吱的,一边嚼着一边就说,“按理说,皇太极是首选。可是呢,八旗这个旗主的划分,叫臣又不是很笃定……”说着,看了一眼眨巴着眼睛看他的启明,他就端着碗过去,坐在启明边上,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懂,他只说他的,“……满人的八旗不是一开始就是八旗的。万历十二年的时候,努尔哈赤十三副遗甲起家,当时啊,他以黑色的旗帜为标识,也被称为黑旗军。这个时候,只一旗而已。 如此过了五年,到了万历十七年,努尔哈赤统一了建州女贞,兵多将广了之后,就分出来一个旗,叫红旗军。这个军他自己率领,而之前的黑旗军,就给了他弟弟统领。殿下知道努尔哈赤的弟弟吗?” 启明想了想,而后点头,“舒尔哈齐。” 耿淑明明显的愣了一下,起身蹲在了启明的对面,“殿下知道舒尔哈齐?” 启明不耐烦,催促说,“旗……旗……八旗……” “哦!对,臣说了一半。”耿淑明伸出两只手,“这个时候是两旗,一黑一红。如此又四年,到了万历二十一年,努尔哈赤使得部族更加强大,此时,两旗已然不足以调度,便将其拆分为四旗,黄白红蓝,使得军民一体。努尔哈赤征战四方,统一女真诸部,到了万历四十三年,又将四旗,分为八旗。正四旗,镶四旗,一共八旗。” 他说完了,眨着眼睛看着启明,等着启明提问。可这么大点的孩子,当故事听的,把你说的都听完了,就很可以了,他能问什么呀? 啊呜一声,张嘴吃掉了鹌鹑蛋,就是他给的反应。 耿淑明:“……”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他有点想给大皇子当老师。 他敢这么着,别人可不敢。朱运仓接着耿淑明的话往下说,“八旗以两黄旗为尊,因着大金的开国之臣,全在镶黄旗,因此,镶黄旗是如今实际上的头旗……这两旗本就是努尔哈赤统领,他给大妃生的三个阿哥一人分了这两旗的十五牛录……之前似乎还有传言,说是叫阿济格领镶黄旗,叫多铎领正黄旗……死后努尔哈赤的亲兵全交给多铎统领,那岂不是还得给多尔衮腾出一旗来……” 一共八旗,这一母三兄弟占据这么多,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李信反倒是笑了一下,“问题就出在‘传言’二字上!那位大汗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在哪里说过这个话,可有凭据?便是真说过这个话,这个话是跟谁说的,在什么情况下说的,怎么会传的人尽皆知?” 林雨桐点头,对的!说到点子上了!努尔哈赤便是真的说过这个话,但这个话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一旦传出去,这哥仨就是众矢之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如此! 阿巴亥四处扑腾,更加验证了这么流言的真实性。越是真实,那么各大旗主越是对阿巴亥这三个儿子不满。 如今,正红旗归代善统领,镶红旗归代善的长子岳托统领。莽古尔泰掌着正蓝旗,阿敏统领了镶蓝旗。皇太极手里的是正白旗,褚英的长子杜度领着镶白旗。 其实,这个时期,皇太极手里的势力若有排名,那当真是倒数第二。 要论势力,皇太极怎么也轮不上。 四爷就道:“……得皇位者,手里一定得有自己的势力……”但是呢,“却未必得是那个实力强的!继位者,一定得是能联合八旗的粘合剂,而不是看谁不顺眼,就能抬手灭了谁的人……” 这么一说,耿淑明怔愣了一下,而后点头,要是这么说,那除了皇太极,确实再无第二个合适的。 那个多尔衮,早成了众矢之的了。 而皇太极却极为符合这个条件,他跟代善交好,跟代善的儿子极为亲善,不曾听闻跟莽古尔泰交恶,又跟阿敏过从甚密。至于杜度,身为褚英的长子,身份敏感。登上汗位,才需要忌讳此人的出身。在没登上汗位之前,跟此人和平共处,又不是难事。 可耿淑明不解的是,“为何不明旨确定其汗位呢?” “大汗,下旨吧!”阿巴亥摸了摸努尔哈赤的额头,高热之下,人时而会昏迷过去。她拉着努尔哈赤的手,“大汗……您说过的,您会给妾的儿子们最好的安排……” 努尔哈赤睁开眼,看向阿巴亥,“你有三个儿子……” 是! “阿济格今年二十有二了,可对?” 对! “他是已经成年的儿子,你为何不想着依靠他,扶持他做汗王,却一定的是多尔衮呢?” 啊? “多尔衮自幼体弱,这两年好了一些。论起勇武,阿济格和多铎都在多尔衮之上……你不依靠成年的长子,不袒护不算成年的幼子……为何独独看中多尔衮?” 阿巴亥怔愣了一下,良久才道:“阿济格少智粗暴,多铎年纪尚小,性情不定……因此上,都不合适。” 努尔哈赤看着帐子顶,“……少智许是天生,然粗暴却是教养不当。你逢人便说,本汗喜欢多尔衮……可你忘了,因着皇太极的原配之妻钮钴禄氏见了年幼的阿济格不曾下轿,本汗下旨,让皇太极休了原配之妻……我这个做父汗的不喜欢阿济格吗?你说多铎年幼,性情不定,可本汗却知道,多铎勇武,该在多尔衮之上……多尔衮体弱,你照顾多尔衮多些。阿济格年长,你顾着小的,忽略了他!多铎年幼,可也因着格外强壮,你的注意力在多尔衮身上。你四个子女,耗费你心血最多的便是多尔衮。阿巴亥,你的心偏了!阿济格和多尔衮背后不合的事,你可知?” 阿巴亥点头,“只是兄弟拌嘴,小事而已。” 小事? 努尔哈赤看阿巴亥,“阿济格的性情,不是生来就粗暴。是那一年,你被贬辍那一年,才变的粗暴的。” 是说因着跟代善偷情而获罪的那一年。 阿巴亥顿时便白了脸色,那一年,还是个少年的阿济格,受尽了奚落和嘲讽。 “你连孩子的事都处理不明白,汗位之事,你想插手?”努尔哈赤摆手,“出去!” 阿巴亥起身,一步一步的退出去。站在大帐之外,她吩咐近侍,“大汗说,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转身离开,她立马喊了太医,“你带着人,去一趟大明的营地,再讨要一些伤药来!这几天下雨,咱们存的药,潮了。”说着,就进了里面,拿了一份药材单子,“看能不能借用一些。” 这太医直接就接了,“奴才这就带人去。” 嗯! 人一出营地,皇太极的人就给拦住了,一听是去借药材的,人家立马表示:雨这么下着,就这点人,出个意外再耽搁了大汗用药,咱们护送你们过去吧。 这一走,皇太极就收到消息了:大汗怕是不好了。 而此时,哲哲急匆匆的闯进来,“贝勒爷,早做准备。” 怎么了? 哲哲朝外看,低声道:“把人带进来。” 结果一个姑娘被带了进来,这是什么人? 哲哲附在皇太极耳边,低声道:“多尔衮的屋里人,汉女,姓陈,如今在伺候大妃日常起居。” 哦? 这姑娘抬起头,一张口就道:“贝勒爷得小心大妃矫诏……”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82 章 明月清风(158)二更 明月清风(158) 皇太极一挥手,哲哲拉着这个陈格格又出去了。 他对着火把看了半晌,这才出门,叫了阿敏和莽古尔泰一起,去了代善那里,“……大妃说,是奉命出营去大明取药材的。以父汗的性情,这中时候会向大明求助?”他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此举是大汗大好了,别有目的?还是……出了其他变故?” 阿敏呵呵冷笑,“那女人心野,还不定撺掇着大汗叫谁把旗主让出来,给多尔衮腾挪地方呢。” 皇太极‘嗯’了一声,没反驳这个话。若是真要给多尔衮腾地方,能是谁呢?除了阿敏是大汗的侄子之外,其他掌着旗务的,不是大汗的儿子,就是大汗的孙子。说起来,只阿敏是个外人。 这是一个不小心,就要交出手中权力的,阿敏的反应比任何人的都激烈。 莽古尔泰左右看看,直接就往出走,“在这里商议什么?父汗伤重,她一个大妃就想只手遮天?哼!在这里啰嗦的再多,都不如去瞧瞧……” 可两黄旗的亲卫是不可能无旨意放四人进去的。 莽古尔泰才要动刀,边上就传来个声音,“贝勒爷请别动怒,容奴才再去请旨。” 后面闪出来的是个少年模样的小子,行礼之后就转身进去了。转脸,就又走了出来,“诸位贝勒请随奴才来。” 代善打头,一个个的都进去了。只这小子站在大帐门口撩着帐子,等着一个个都进去。皇太极都要进去了,又站住脚,回头问说,“你叫什么?” “奴才鳌拜。” 鳌拜?“费英东的子侄?” 是! 皇太极抬手在鳌拜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这才缓步进去。 进去之后,那三个人正围在大汗的病床前,然后不可置信的朝帐篷入口处看。 皇太极叹了一声,果然,大汗昏迷着呢,就没醒。既然没醒,那自然也不能下旨叫四人进去。 这个假传旨意的小子,好大的胆子。 但要没这个小子,他们今儿还真就进不来。便是大汗驾崩了,还真得由着阿巴亥说什么是什么。 几个人都看皇太极,皇太极知道,此时最敏感。 代善是惊弓之鸟,不敢擅自做主。阿敏远了一步,不会去做主。莽古尔泰压根就没主意。 皇太极当即就下令,“……打开营帐,召集随侍的文武大臣,宣太医……” 旨意一下去,哗啦啦的人都涌了进来。此时,阿巴亥才知道,那边瞒不住了。她急匆匆的往汗王的大帐里赶,陈格格一把将她拉住,“大妃,十四爷留下话,不叫您再凑到大汗身边……” 滚开! 陈格格摔的浑身是泥,爬起来眼眸暗沉的看着大妃离去的方向,嘴角翘起,不由的笑了笑。 可谁知一转身,看到了先生,“父亲?” 陈仁锡拉了人去了帐篷背后,抬手就是一巴掌,“你都干了什么?” 成为陈格格的周玉凤捂住了面颊,然后缓缓的将袖子撸起,胳膊上青青紫紫。 大妃打你了? 周玉凤摇摇头,“我从来不知道,他们……荤素不忌。多铎蹭多次对我动手动脚,十四爷不以为意……被大妃知道了,大妃却只怨我坏了爷们的兄弟情分。她说,便是叫我伺候了十五爷,十四爷爷不会在意……” 本就是如此!大妃说的是实话。你当时过来的时候,早就该知道这一点才是!况且,你若是本本分分,你又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多铎。多铎见不到你,又怎么会对你动手动脚。 周玉凤被这番理论惊呆了,“先生!” 陈仁锡低声道:“任何一个背叛者,都没有好下场。别觉得就你聪明……你的背后,是有眼睛盯着的。你还是想想,怎么能脱身吧。” 周玉凤打了个哆嗦,急匆匆的追着大妃而去。 大妃曾求助大明,但愿大明能插手进来,许是自己那点事在大事面前,就这么过去了呢。 是的!阿巴亥打发的人到了,混在其中的皇太极的人也到了。 阿巴亥是来追问答复的,若是愿意,纳贡愿意翻一翻。 皇太极是来送许诺的,辽东沿海的岛屿,都属大明。 从得来的这两个消息里可以知道,努尔哈赤的情况不好了。 四爷摆摆手,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叫人家自己处理吧!拿了咱该拿的,得信守承诺,说不插手就绝不插手。 但是,还是得派人盯着那边的动向。如今的轨迹已经变了,那些过往不能成为参考了。 林雨桐戳他,“真不管?” 真不管! “没想着给那位老祖宗留个什么话?”弥留之际了,没想着说吗? 四爷沉默,而后点头,“想过,但还是不说了。”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路,各走各的路罢了。 “可你的路很长……我的路却到了尽头……”努尔哈赤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站在明暗交汇的地方。他回望来路,看不见头。他展望去路,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环顾四周,他看见的那是谁? 是大明的皇帝? 人慢慢的走近了,是的!这就是大明的皇帝。 只是,大明的皇帝的脸看不清楚,像是他的脸,又不是像是他的脸。但那身上的气质,那一双眼眸,叫他再次确认,这就是大明的皇帝。 娃娃皇帝,你怎么来了?你是来送老夫一程的吗? 对方没言语,继续朝前走,走的更近了,努尔哈赤笑了,因为他发现,站在他眼前的大明皇帝穿着一中他从没见过的龙袍,可便是没见过这样式的龙袍,也知道它大致的来处。这像是从现在大金的服饰上演化来的。 再细看,他留的不是辫子是什么?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在梦里还跟自己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没想到,人到了最后了,最记挂的反而是他。 是啊!老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可不得记住他吗? 这个时候的感觉真好,年老的感觉没有了,体力好似又回来了,再也感知不到身体上的苦痛了,他能朗声笑着大力的拍打着这娃娃皇帝的手臂:你小子赢了。 娃娃皇帝对着他笑,然后转身就走。 嗳嗳嗳!怎么走了呢?他疾步的追赶着,好似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后,他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阿巴亥殉葬,看见了皇太极登基,看见了改国号为大清,看见了多尔衮打入了山海关,看见了孤儿寡母坐拥了那么大的天下,看见了权臣当道,看见了幼主雄心,看见了太平盛世,也看见了九子夺嫡,直到看到站在龙阙上的穿着龙袍,年过四旬登基的那位帝王……此人跟娃娃皇帝差的那么大,可为何他就是觉得,他就是他呢。 天命、天聪、顺治、康熙、雍正…… 努尔哈赤笑了,笑自己做了这么一个美梦。 他转身而走,那个娃娃皇帝依旧在这里等着,一步一步的又带着他往回走。 这一步一动,一步一行,看过的一幕又像是倒着放了一遍。有些画面他看的更真切了,那一个个闪过的面容,在如今,他甚至都不知道姓名,甚至之前,他都不确定有没有那么个人。但是现在,再看一遍,他看到了细节。 比如那个权臣猛将,好似就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小的侍卫?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费英东的子侄吧。 此时,他突然顿住了!此事的梦,不会细节到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除非,这不是梦!这是神给的启事。 谁都没死过,谁也不知道死亡的时候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努尔哈赤笑了,原来临死的时候,是可以叫你不留遗憾的。 他回到了起点,依旧是一脚在明,一脚在暗。依旧是看不到去处,来不见归途。他看向站在一边,始终沉默的娃娃皇帝,就笑了,“……怪不得老子总觉得你在面对大金的时候,魄力不足。现在懂了,你不是没魄力,而是手下留情了。” 这娃娃皇帝如同一束光影,一座雕塑,并不言语。 而后努尔哈赤便收了笑意,“不知道人到世间是不是都得轮回,但你若是这般轮回了,那便是大金的劫数……或者运数。本来还提着一口气,想着安排点什么的……但老子知道,不用了!换了谁,都不会改变结果。可老子也释然了,老子不是本事不济,也不是子孙后代没出息……老子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天……”在一场不公平的比赛里,老子能得如今这一局面,老子依旧是英雄。 娃娃皇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似乎有万千的言语要说,但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努尔哈赤的手伸出来,放在娃娃皇帝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而后转身,踩着阴阳交汇的那一条线,远去了,直到白光一闪,再也瞧不见。 四爷猛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竟是好端端的,趴在御案上睡着了。他揉了揉胳膊,不由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书过来,给揉了揉胳膊。可这也不像是压麻了呀!将袖子撸起来一看,“哎哟!”怎么像是被人给拍了几巴掌?“是不是你撞哪儿当时没注意?” 四爷怔愣了一下,朝大金的营地看了一眼,“换素服吧。” 啊? 四爷将袖子放下,“驾崩了。” 林雨桐朝外看看,安安静静,没有马蹄声传来,这就证明没有人来报消息。她皱眉看四爷,“做梦了?” 四爷点头,“我不知道是我的梦,还是他的梦……” “他在梦里留下什么话了?” 四爷摇头:什么话也没留下! 什么话也没留下,努尔哈赤躺在他的病榻上,面色平和的驾崩了。 皇太极当时把能召集的都召集来了,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太医看诊,是好是歹,太医说。 原本,这样的伤,太医该是一直守着的。可大妃有令,说是无大汗召见,不得随意进出。越是大汗重伤,自然越是不敢叫这些旗主靠近。两黄旗尽忠职守,若是鳌拜一看情况不对,放了这一次水,大汗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 如今,太医战战兢兢,“……大妃说药受潮了,不能用……从大明借药的才回来,药都在,还没用呢……不过这药是大明来的,敢不敢用,能不能用,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当然敢用!”阿巴亥指着这个太医,“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借药的决定是我下的,难道你怀疑本大妃联合大明谋害大汗不成?” 不敢! 阿敏轻哼一声,说阿巴亥:“大妃,无人说你要谋害大汗!此时大家在议事,请大妃回避。” “回避?”阿巴亥站在病榻之前,“我是大妃,我该站在这里,谁都无权撵我离开。叫我走?怎么?心虚了?我还得问问你们四大贝勒,没有汗王的口谕,谁准许你们进来的?” 阿敏嗤笑,“谁告诉你无汗王的口谕?咱们是叫人通报,汗王许可之后才进来的。外面的两黄旗侍卫,都能作证。” “不可能!”阿巴亥几乎脱口而出,说汗王哪有那么巧就正好醒了。可话到嘴边了,看到阿敏似笑非笑的脸,她把话咽下去了。真若说了这话,那自己就是在隐瞒大汗病情。 两人都不说话了,皇太极这才看向阿巴亥,“皇额娘不要吵,如今是商议着如何给大汗用药,吵吵嚷嚷,叫人看了笑话。”说着,就又问太医,“药你验看过了?” 是!都没有问题。 “有外用的?也有内服的?” 是!都是极好的药。 “以你看,汗王之前喝的药,跟如今这药可有冲突之处?” 应该没有。 皇太极就喊道:“端一碗给大汗常备的药来。” 药就被端来了,太医解释道:“药是针对外伤的,大汗不许用镇痛与安神的药物。” 想到了,这个时候尽力保持头脑清醒才是首要的。所以,皇太极毫不犹豫的抬手将药给喝掉了。然后拔出腰刀,在他自己的手心了划了一道,谁都没反应过来呢,鲜血渗出来了。 皇太极伸出血呼啦的手给太医,“用大明借来的药。” 是!太医给上药,又把内服的药给吃了。 半个时辰,皇太极的手不疼了,爷不渗血了,吃了的药也无任何的不适。 代善这才道:“八弟至孝,亲自试了药了,既然无碍,那便给大汗用药吧。” 可药拿来,太医跪着上前,低声道:“大汗,要上药了。”说完,要上手了,太医突然愣住了,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莽古尔泰烦躁的一把将人给推开,手放在大汗的鼻子下面一探——没有气息了。 悄无声息的,说走就走!一句话没留下,甚至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皱着的眉头松开了,面色平和,就在众人你争我争的时候,他就这么走了。 莽古尔泰的手都抖了,催太医,“号脉。” 再号脉,也是驾崩了呀!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变故真的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想到。 因此,这一刻,汗帐里安静极了。 突然之间,一声高亢的哭嚎之声,打破了这个安静:“大汗——” 这么一喊,理智都回来了。 皇太极看代善,代善点头,站在首位,喊道:“大汗宾天——跪——” 驾崩了一个,就得有新君,比起已经躺在那里不能动的,大家当然更关心继位者。 没有留下遗诏,那就推举。代善的儿子岳托,推举皇太极,“……叔叔才德冠世,除了叔叔,谁也不配。” 岳托掌着镶红旗,代善掌着正红旗。 这父子二人占两旗之力,再加上皇太极的正白旗,八旗之中,他占三旗。 阿敏跟着附和,“这话很是,皇太极德高才显,我推举他。” 如此,便占了四旗,这属于大势已去。 阿巴亥咬牙切齿,大汗说过,将来两黄旗给阿济格和多铎,给多尔衮另外一旗的。可现在,什么话也没留下,这样的事,便再没有人认了! 她旧事重提,不再说叫多尔衮继位的事了,只是说大汗留下的口谕,“……皇太极你是认还是不认!你若认,就该速招多尔衮多铎回来。你若不认,而今,在大汗面前,你得给我们孤儿寡母一个保障。” 说到底,还是逼迫皇太极拿出三旗给那三兄弟。 皇太极自己只一旗,为了换取其他人的支持,他这些年是怎么样小心筹谋的,这些都不能对人言。可若是如此,他们今日可支持你,明日也可能支持其他人。想把控三旗之力,对于有人拥戴的皇太极,都不敢去想。阿巴亥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在这个时候,逼迫他承认大汗的‘承诺’。 这叫人如何不怒?! 他尽量心平气和,“皇额娘,父汗尸骨未寒,又身在草原……其他事情,容回京再议。” “不行!”阿巴亥拒绝了,“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要你给我一句话,你会不会给多尔衮单独一旗。” 皇太极耐着性子,“这不是儿戏!军功犒赏,朝廷自有法度。” 话才一落,阿巴亥扑倒努尔哈赤的身上,“大汗——大汗——您睁开眼看看呐,您走了,我们孤儿寡母要过的是什么日子……” 阿敏冷笑一声,“大妃既然不舍得大汗,那就不如跟着大汗一道走吧!大汗喜欢大妃,知道大妃伺候的周到,那就跟着去吧……想来,有大妃陪着,大汗该也不寂寞吧!” 阿巴亥愕然,竟是想叫自己跟着殉葬?! 这个时候,她才真的怕了。她回过头来,就看见阿敏冷冰冰的眸子。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喊道:“大妃呢?怎么不见大妃?大妃的药还没喝呢?这几日大妃犯了癔症了……” 阿巴亥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朝着帐篷口的方向叫着‘大汗’,然后起身便‘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83 章 明月清风(159)一更 明月清风(159) 遇上大金的国丧,耿淑明就建议说,“该派使臣去致哀。” 是啊!该派人去致哀,“叫朱运仓去吧。” 这边打发了朱运仓,那边又去看伤口愈合的极好的锡尔呼呐克。 锡尔呼呐克在雨停之后就得走了,旨意下达之后,他的部众已经在那两部集结了,再不回去,事情就不好办了。 四爷坐在对方的榻边,扶着对方靠着,“……大金暂且得乱些日子,这便是兄弟你的机会!” 锡尔呼呐克一脸的感激,“臣知道陛下的意思。臣在一日,蒙古汗国跟陛下称臣一日!” 四爷拍了拍对方,“好好养着,这雨最多再下三天……停了之后,再隔上两天,路好走了,你再动身。药得按时换,回头朕再来瞧你。” 好! 雨隔断了路程,这几日是四爷难得的清闲日子。但因着那边办着丧事,这边基本也没有什么活动。四爷跟大臣联络联络感情,带着启明认认字,就把日子打发过去了。 朱运仓都快晚上才回来,回来就说了那边的情况,“……代善父子偕红两旗推举皇太极,阿敏应和,四旗之力,助皇太极登顶,应该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位大妃据说是癔症了,别的倒是不得而知。” 林雨桐愣住了,“阿巴亥癔症了?” 对外是那么说的。 林雨桐皱眉:没被殉葬! 此人活着,对局势的走向有什么影响,还真不好说。 正说着话呢,外面来报:一队人马疾驰朝大金营地而去。 林雨桐叹气:“多尔衮多铎回来了……” 是!不仅回来了,两人还俘获了林丹汗的三福晋以及林丹汗的儿子额哲,带回来了蒙古的传国玉玺。 远远的,看见营地一片白,多尔衮便勒住了缰绳。 多铎跟着停了下来,朝大营的方向看去,“这是……父汗……”反应过来这一点,他不管多尔衮,打马就走,直冲营帐。到了地方,从马上滚下来,一身泥一身水的就往里面奔,“父汗——父汗——” 侍卫要扶,他一把推开,奔着汗帐就去。 里面跪了一片,皇太极在最前面,多铎谁也没看,只看向棺木,“父汗——”手抚在冰冷的棺木上,他像是一头受伤的幼兽,回头对着皇太极怒目而视,“父汗怎么没的?只是伤了而已,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阿敏讥讽道:“大妃得了癔症,却隐瞒了咱们。她不让别人靠近大汗,只她在照料……大汗怎么没的?不应该去问大妃吗?怎么反倒是问起了咱们?” 你什么意思?! 多铎冲上去就揪住了阿敏的衣领,少年的身高并不高,这些日子长在马上一般的奔袭,叫少年看上去瘦弱又疲惫,可他就是紧紧的揪住了阿敏,“你敢污蔑我额娘?” 阿敏一把将多铎推开,“这么多人作证,难道我能说瞎话?大妃有大错,没叫殉葬已是手下留情,还敢在这里叫嚣。” 多铎一脸的愤恨盯着阿敏,而后看他的长兄阿济格。 阿济格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谁也没有去看。 多铎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固执的看向皇太极,“……大汗可留下什么话了?” 没有! “遗诏呢?” 也没有! 多铎一边流泪一边笑,“父汗只是伤重,他怎么可能没留下话,也没留下遗诏……” 这话一出,不由的都看多铎。 多铎纳闷,“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错!这是不符合常理。连多铎都知道,按照常理,在那种境况下,大汗不可能没留遗诏。那么问题来了,若真有遗诏,遗诏在哪呢? 大妃私藏了? 谁都有这样的疑惑! 可私藏的原因是什么呢?其一,那个遗诏不利于她和她的儿子。其二,那个遗诏是给她儿子的,但是她的两个儿子当时都不在。真要是拿出来,说不得这俩就回不来了。 要是这么去想,她是有私藏的可能的。 莽古尔泰看了皇太极一眼,就朝外喊:“请大妃来!” 豪格气道:“你什么意思?” 皇太极冷眼看豪格,“怎么跟你二伯说话呢?你二伯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大妃若真有遗诏,当然得拿出来,不管大汗属意谁,都只有同心辅佐的份……” “大汗!”话没说完,多尔衮从外面进来了,一进来就跪在皇太极面前,“大汗——我了解额娘,额娘没那么大的胆子!她没说有遗诏,那必然是没有遗诏,且永远都不可能有遗诏。”说着,就将蒙古的玉玺捧起来举过头顶,“奴才幸不辱命!” 多铎不可置信的看向多尔衮,这就认了大汗了!你认我不认! 多尔衮回头看他,眼里满是警告,“……父汗被蒙古所害,我知你不能释怀。可如今已然如此,你我为人子为人臣,不想着报仇雪恨……岂不是让父汗不能安心。”说完,就呵斥多铎,“跪下!告诉父汗,咱们安全回来了!” 多铎噗通往地上一跪,咚咚咚的就磕头,“父汗,儿子们回来了。” 多尔衮跟着叩首,然后转了方向,对着多皇太极“汗兄,臣弟们安全回来了。” 多铎咬牙,但还是跪在多尔衮身后,对着皇太极叩首,“汗兄,臣弟们安全回来了。” 皇太极深深的看了多尔衮一眼,然后快速的将这哥俩拉起来,“……父汗最放心不下你们,我都知道!皇额娘也是怕没了父汗之后,你们受委屈。你们是朕之手足,怎么会叫你们受了委屈!说到底,皇额娘还是不信我!皇额娘为大妃,没了父汗,她也是大金国的太后……” 这是承诺,不搞父死子继那一套,尊你们的亲生母亲为太后,这便是恩典。 多铎的面色缓和了,多尔衮却道:“汗兄,不可!额娘有错在先,父汗病重,她隐瞒自己病情,酿成大祸……汗兄不追究,已然是皇恩浩荡。若是还尊位太后,谁人能服?”说着,又跪下来,“请汗兄收回成命。” 阿敏忙道:“既然多尔衮都这么说了,汗王还是收回成命吧,犯了大错的大妃为太后,确实不能服众。” 多铎要动,多尔衮一把给摁住了,“阿敏贝勒说的是!多铎,朝廷里哪能不叫人说话呢?” 皇太极扶了多尔衮起来,“先回去换身衣裳再来……” 是! 林雨桐收到消息的时候不由的叹了一声,“这个多尔衮果然聪明。” 你这话说的?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哪个是等闲之辈了。 “我是说,叫多尔衮这么一弄,只怕很多事情还会回到原点。”林雨桐将手里的密报递给四爷,“多尔衮知情识趣,知道为莫须有的遗诏争执,对他没好处,那就不如干脆认主!摆出支持皇太极的样子!”他当众承诺了,没遗诏,永远都不可能有遗诏,这便是诚意,“紧跟着,又不同意册封他额娘……皇太极倒是乐意册封的,一个太后而已,锁在后宫,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以优待阿巴亥的方式安抚多尔衮兄弟,也是酬功的意思。给了这个恩典了,别的就不能再要了。可多尔衮给辞了!不让册封他的额娘……那么,只凭着这次多尔衮的功劳和这份知情识趣,皇太极都不可能不给表示!况且,多尔衮和多铎势弱,暂时成不了气候。而皇太极如今最大的麻烦是其他三大贝勒!不将这三个除了,他这大汗就有名无实。因此,应该还会跟……”历史一样,“提携多尔衮,甚至给他一旗之力,用这哥俩干掉阿敏和莽古尔泰!” 四爷点头,必然会如此的!知道对手并没有各种事端而降智,就得警醒些,看看咱自己的事怎么办吧!比如那个被多尔衮俘虏回去的林丹汗的儿子额哲,“他们会把此人培养成为大明的敌人的,得提醒锡尔呼呐克一声,从现在起,蒙古草原处处都很危险,谁是友谁是敌,得千万分清楚。” 果然,皇太极就是那么干的,他先是以孝期酗酒为由夺了褚英的长子杜度镶白旗的旗主,交给他的儿子豪格。紧跟着,又把正黄和镶黄旗两旗交给多尔衮和多铎兄弟。随后,他又说自来大汗掌着的都是两黄旗,给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似乎有些不合适!不如这么办吧,咱们把旗一换就行!什么意思呢?就是把两白旗变成了两黄旗,而两黄旗降为两白旗。 看似只换了个旗,但其实不一样的!这一换之后,有很多的变动!原来的两黄旗最重要的力量是开国武勋部众,他们几乎都属于老两黄旗。像是鳌拜家,费英东是开国元勋。像是钮钴禄家,也出身两黄旗。如今,换了!相当于把原来的两黄旗降等了一样!你再怎么降等,但你不能降元勋的等吧。怎么办?这些开国武勋之家,跟着换了!由老两黄旗,换到了新的两黄旗。 就相当于,皇太极把老两黄旗最有实力的一部分给抽走了。 如此一来,皇太极掌握的依旧是最嫡系的那一部分,同时,把朝中的中坚力量全放在他的麾下。壮大了自身的实力之外,也削减了原来的两黄旗。再把削减之后的两旗交给多尔衮和多铎,成为新的两白旗。 就这么一调整,叫皇太极稳稳的坐住了汗位。 在雨停了之后,四爷和桐桐要开拔走人的时候,又传来消息,说是皇太极册封额哲为察哈尔亲王,同时,林丹汗的三福晋改嫁皇太极的堂弟济尔哈朗,不日将完婚。 林雨桐摸了摸启明的脑袋,心里叹气:瞧瞧,都不是好惹的!难缠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84 章 明月清风(160)二更 明月清风(160) 等再度回到京城,已经是大雪纷飞的十月了。 一路上在马车上,大明境内安全是肯定的,但路上的颠簸却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关键是,冷啊!真冷。 她现在有点能明白曾经的四爷跟着他皇阿玛出巡的心情了,不被带着,心里得嘀咕,各中的不舒服全在心里。可一旦出门,这不舒服全在身上。 外面大雪纷飞,里面炭盆点了。大毛的大氅把孩子裹着,可你摸摸那小脸蛋,冰凉冰凉的。天气这东西,并不会因为谁更尊贵就优待于谁。 熬啊熬的,终于是给熬到了京城。 怕惊扰百姓,特地夜里进城的。悄无声息的开了城门,回了宫,别说惊动百姓了,就是大部分大臣都不知道。只内阁和军机一直没走,在班房等着呢。 桐桐没管,抱着孩子回后头去了。四爷且得跟这些人亲近亲近,才能回来的。 果然,给孩子梳洗了,侍弄的孩子都睡下了。她也美美的泡了澡,出来正熏头发呢,四爷才回来。 “来给我篦头发。”头皮都发痒了。 林雨桐就笑,这世上没有一个活儿是好干的,皇帝这个职业尤其不好干。 洗干净,吃了顿舒坦饭,躺在床上林雨桐都感觉床在摇晃,还是马车上那中感觉。这个难受的呀,“轻易我再不出门了。” 近几年也出不了门,安心的呆着吧。 也是!林雨桐睡着前还在想,接下来该干点啥?四爷肯定要酬功呀!安南、沿海,还有李家。再有就是台弯那边如何了? 这都是要四爷马上过问的事,那自己呢? 明儿得先问问宫里的情况,还得跟四爷带着孩子,去道观里给朱由校和张皇后请个安。而后……而后要忙什么呢? 见见娘家人,见见李夫人这些出来当差的女眷,还有什么吗? 脑子里始终歇不下来了,事情多到,感觉回来还不如在草原上呆着呢,至少消停呀。 转天,真就一件一件的忙起来了,积攒的事情真挺多的。这细细碎碎的正不知道从何说起呢,这一日,狂风大雪里,陆恒进宫了,没去见四爷,递了牌子要见她。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折子,叫人去请陆恒。这样的天还出门,必是又有大事了。 果然,陆恒递了一封信过来,“是蒙古囊囊大福晋的信件,辗转到臣的手里。”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信接过来,她没急着看。这些女人不好处理! 自家杀了林丹汗,林雨桐觉得便是要来往,也得过一些时间。在对方没有彻底的投效锡尔呼呐克之前,她想切断两者之间的往来。既然用了锡尔呼呐克,那就得支持此人。这些福晋们,怎么说呢?善变!随着利倒,这一点叫林雨桐没谱。 尤其是那个五福晋,简直莫名其妙。早前必然是被努尔哈赤的人给说通了,然后背地里投了后金。 而今,这位五福晋依旧在大金。连三福晋都改嫁了,这位五福晋,改嫁只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那么大福晋来信件,所谓何事呢? 林雨桐到底是伸手,把密信掏出来了,展开一看,微微有些愕然:大福晋派了人来,希望面见自己,说是有要事需得详谈。 翻来复去的看了,信上真就这个。 林雨桐把信给陆恒,“尽快的找出这个人,而后带来。” 是! 可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被带来的是卓礼克图。 此人是谁呢?此人是林丹汗身边的又一重臣,其分量跟锡尔呼呐克是一样的。不过此人,跟后金之间,一直就暧昧的很。此时出现在京城,还是被大福晋打发来的,这如何能不叫人惊诧? 还得叫四爷来吧? 林雨桐看了周宝一眼,周宝过来添茶的时候低声回了一句:“皇上召集了军机……” 那就别打断了。她干脆抬脚往正殿里去,在里面果然见到了卓礼克图。此人之前见过,他一直是跟在林丹汗身边的。 “皇后娘娘殿下……” 林雨桐叫起,“卓礼克图台吉,又见面了。” 对方苦笑,“是!又见面了。” 彼此落座,林雨桐叫上了茶,这才问说,“大福晋可好?生意上的事,怎么派了你来了?着实意外的很。” 对方也不绕圈子,直言道:“皇后娘娘,蒙古而今……没有什么大福晋了!” 林雨桐端着茶叹气,“闹成这样,谁也没想到!但事情已然如此了,总归得想着以后怎么办。你说蒙古没有了大福晋,我却觉得,倒也不用那么悲观。八大福晋,手里的势力拧在一起,非同小可呀!” 可您也该知道,女人跟女人之间,哪里就能拧在一起了?“大福晋派人联络过各路福晋,但遗憾的是,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复。” “那大福晋叫台吉来,是想如何呢?” “大福晋愿意归降大明,但却也有条件。” 林雨桐‘嗯’了一声,叫对方只管提。 “皇后该知道蒙古的规矩……哪怕没有结亲之实,也该有结亲之名!” 林雨桐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带着她的部族嫁过来吗?意思是哪怕只有名无实,也好过别的方式!她认为这样的方式是最保险的。 可带着部族嫁过来……嫁给谁呀?嫁给四爷呀?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林雨桐直接将茶盏重重的放下了,“你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后,可以转告你们大福晋,就说,她若是还坚持如此,那对不住,所有的合作,到此为止。我……终究是高看她了。” 说完,直接就走!猫了个咪的,想啥呢! 这位台吉忙道:“……臣也知道,宫里还有一位道爷……” 这跟改嫁给谁没关系,就是这个事本身,它不对! 既然还想着退一步,跟朱由校结亲也成!那我要不要抬高你一辈,把你许给死了的朱常洛呀!你来给我当祖宗好了! 这就不是谈事的态度。能找到大明来,这必然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你认为大金不是大明的对手,于是,想选个势强的一方做依仗。可以,没问题呀!但是你这个投靠方法,咱实在是接受不了。 林雨桐跟卓礼克图道,“你可以告诉你们福晋,以后是愿意做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鹰,还是愿意做笼中的金丝雀,得好好掂量,掂量好了,再来说话。” 卓礼克图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投效大明,大明愿意叫大福晋依旧管着属于她的部民,成为草原上一支谁也无法忽视的力量。而如果投效大金,她的结局,很可能就是笼中的金丝雀。 端看怎么却决断了。 卓礼克图听懂了,便告辞出宫了。林雨桐看着外面漫天的雪,其实心中有点期翼的!像是大福晋那般有钱有权有势力的女人,大胆的活出个不一样的来,应该是可以的。 四爷却只笑,“你啊……” 不对? 不是不对,是你太想当然了。这数位福晋,她们的权利和胆气全来自于林丹汗,说到底,他们从没摆脱过两个字——依靠! 他们现在找寻的依旧是依靠!你觉得她们不同,只是你希望他们不同而已。 但其实,他们终究不是你!谁要敢把你男人怎么着,你想的是复仇,不惜代价,不死不休。可你看,便是跟林丹汗关系最为亲近的大福晋,第一时间,依旧是在寻找靠山。你跟四福晋联系最为密切,迄今为止,四福晋可有联系你?没有!那是因为她知道,联系你没用,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便是大金势弱,可只要能成为依靠,又为何不行呢? 真被四爷料到了,再有四福晋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腊月了。 关于四福晋的消息,是混在关外的消息之中的。 首先,是皇太极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大清。四大贝勒面北而坐,共同理政。另外便是不少官员的升迁,很厚的一份册子,林雨桐还没顾得上详细的看。 其次呢,就是关于这个大清的其他消息。比如后宫里,册封了科尔沁出身的哲哲为皇后,同样科尔沁出身的侧福晋布木布泰为庄妃。除了这二人出身科尔沁之外,科尔沁还送一女,准备入宫。 林雨桐心说,这莫非就是海兰珠? 嗯!只怕是的! 再往下看,大福晋娜木钟被册封为贵妃,而林丹汗的四福晋,被册封为淑妃。 巧合的是,此时的大福晋,肚子里依旧有怀了林丹汗的遗腹子。 自己和四爷不能接受的,大金接受了,因此,大金转眼就有了可以跟锡尔呼呐克抗衡的原蒙古的力量。 把册子放下,桐桐就觉得心里老不得劲了,“感情我这几年忙忙叨叨的,跟她们生意往来,一个个的把部族都养的膘肥马壮的,这都不作数了呗?”那我忙了个嘚啊! 太打击人了! 四爷觉得桐桐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你就是盼着多几个硬邦邦的女人,特爷们的那中,啥事一肩扛,是吧?” 也不是!就是哪哪都觉得别扭! 别扭不别扭的,人家都选了有利于她们自身的,“我这正有事要跟你商量。” 嗯!你说。 “过了年启明都三岁了,该开蒙了。这个先生怎么定?” 三岁了,该启蒙了!还真是!先生的话……林家不行,其他的人……又怕死板限制了孩子。但像是宋先生、李信之流,他们不死板,但纯属江湖派,不是受过正统教育的。将皇长子交给他们教,别说四爷了,她都不放心。 脑子里过了一遍,“耿淑明……如何?” 也是外戚,是孩子的姨丈。 四爷没点头,“过完年,多找几个人来先试试……” 如今这状况,怎么教养启明,当真是不敢马虎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孩子在家网课,这更新时间真没法说,不是我看写的顺不顺,而是得看孩子乖顺不乖顺。 第 585 章 明月清风(161)三更 明月清风(161) 泰平七年,在一片祥和中来到了。 人是健忘的,塌了一角的京城才建起来几天呀?那般的天灾就只剩下谈资了。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越是去年一年过的惊险,越是得放起鞭炮,把一年的晦气全给驱逐了。 宫宴从简,忙了一年了,都回去好好跟家里人过个年吧。 四爷呢,也难得的清闲起来。桐桐带着孩子在投壶,四爷靠在边上,手里拿着书在看。 消遣消遣呗,老是抱着书,干啥呢? 四爷把书的封面亮给桐桐看,“下面进上来的,若是可以,来年刊印。” 林雨桐一瞧,是一本《奇器图说》,好像听过这本书。 四爷点头,“王徴翻译的!是一个叫邓玉函的德国传教士口授的……” 机械类的书! 嗯!四爷将书递给桐桐,“只刊印怕不行,得把一些东西系统化,列入教材才行。” 桐桐扫了几眼,这书里涉及的还挺广,还有这些示意图,画的也还行,但想要更直观,还得要更大的改进。 她把书还给四爷,而后问,“这个邓玉函人在哪?聘了来修书也是可以的。” 嗯!人就在京城,过完年就叫人去办。 这么一搅和,四爷也看不成书了,启明喊着爹爹爹爹的,叫他爹去投壶。傻小子,这样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可不!才一过三周岁的生日,先生就被请来了。 第一个被请来的是耿淑明,他特盼着给启明做先生。一听叫他去试试,那可不得提前准备吗?甚至跑去专门问岳父,您看看,这给大皇子上课,咱第一节课该讲什么呢? 能讲什么呢? 自然是仁了。 于是,第一天,他跑来跟启明讲‘仁’。 他还知道三岁的娃娃听不懂大道理,于是,他跑来讲故事来了。 启明坐在那里,喜欢听故事呢。他卡巴着眼睛看着,一本正经的等着先生说话。 耿淑明站着呢,就跟孩子说这个宋仁宗如何的仁德:“……殿下可知道苏辙?” 知道!我娘给我念过他的文章。 那就好办了!他立马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这个苏辙啊,在科举的时候,竟然在试卷上说,他听说宫中多美人,数以千计,而皇帝好色,好享受,从不理政。如此大胆放肆,当即就有考官要拿人。这事传到仁宗皇帝耳中,殿下觉得仁宗会如何?” 启明坐着没动,只听着他往下说。 耿淑明就一脸感慨的说,“便是有人这么说臣,臣也要不高兴的。可这么说了皇上,皇上竟是说,科举就是要选拔敢说话的官员,苏辙就是这样的人,再加上他文采确实是不错,给他个功名吧。如此仁德宽厚之君,哪怕过去数百年,说起这位君王,这样的轶事依旧能说上不少。除了对直言者宽容,他对犯错的官员,处罚也相对温和。第一,绝不因怒而杀人。第二,不会枉自加罪,第三,绝不牵连亲属。” 启明马上举起了手,“先生!” 耿淑明点头,“殿下可有疑问?” 启明点头,把右手伸出来,再掰扯出一根手指来,“第一,苏辙在卷子上写什么,那是他的考卷,他写什么都行。我没懂的是,为什么考官可以下令拿人?考官不是只有考察科举的权利吗?若是有考生作弊,那自有考监来管,考官下令拿人……这是对的吗?” 耿淑明:“………………” “第二,宋仁宗破格提拔苏辙……这不公平。若是人人以口出狂言以博取关注,次次都有特例,选□□的人都是好的吗?苏辙是好的,这是巧了。谁能保证各个都是苏辙?” 是的!不能保证。 “第三,先生说仁君不以怒而杀人……学生觉得这话对,也不对!林丹汗被父皇杀了,那父皇因怒而杀人,便不是仁君了吗?” “第四,先生说仁君不会枉自加罪,这话又错了!我娘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法就比天大。既然法大,君王都不能给定罪……那更不能加罪了呀!” “第五,先生说仁君绝不牵连家属……若是这是对的,那请问先生,有些罪犯直系三代不许进官办学堂,不许为官,是为仁还是不仁?” 一只巴掌的五个手指都被他被扒拉出来了,他仰着小脸,看着先生,等着先生给他解惑。 然后耿淑明:“……”殿下您先歇歇,今儿就到这里吧。 能去玩了吗? 能!玩吧! “哦哦哦——”这孩子立马窜起来,撒丫子就往出跑。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折子,看了看大座钟,“这才过去多久呀?课就上完了?” 周宝急匆匆的进来,“耿大人在御书房门口跪着呢……课怕是上不成了。” 怎的了? 周宝低声把刚才课上的事,一字一句的学了一遍,“……耿大人怕是觉得教不了吧。” 林雨桐坐着没动地方,是的!这个孩子难教就难教在这里了。 养过的孩子不少,但比起早慧,这个孩子算是极早慧的。平时瞧着憨吃憨玩的,可其实不是!这其实是个瞧着没正行,心里可装事的孩子。你跟他说的故事,他都记得住。大人说话,他手上玩着呢,可耳朵可管用了,全都听进去了。 再忙,这三年孩子是她跟四爷亲自带的,带着在御书房里跟大臣说话,在孩子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耳融目染,长时间的生活环境,造成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对其他的东西他可能知道的不甚清楚,但是关于君王的故事,他听的其实是最多的。 四爷挠头,耿淑明表示,大皇子他教不了,想做个太傅,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行吧!没事,再换一个。 两人都没说孩子,孩子也当上课就是那样的,都很欢快,谁都不提上课的事。 第二天,叫孩子继续去上课去了。今儿给请的先生是元先生,四爷和林雨桐啥也没干,就在窗外站着呢,听听这课怎么上。 二月的风,冷冽的很。两人裹着大衣,就站在窗户跟底下。 元先生昨儿得到通知的时候,估计是连夜的拜访了耿淑明,知道了详情了。他觉得耿淑明的切入点是对的,大皇子年幼,是得以故事切入。其实能记住多少经史子集反倒是不要紧,重要的是为君道理得心里明白。不会背那些条条框框,这不是事!只要能分清是非不昏聩,这便达成了第一步。 因此,他来上课,不能否认了耿淑明。路子对了,咱就得往下走。昨儿说了宋仁君,你把先生给怼回去了!先生不是不能反驳你,是你太小,反驳了你未必懂。而今儿,咱就讲点你反驳不了的。 比如,咱们今儿讲讲明仁宗,你家的先人,这你总不能反驳了吧! 朱高炽做了几十年的太子,最后只做了十个月的皇帝。 元先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就皇上的年纪和身体,咱们这位大皇子若是做太子,估计也得做几十年的太子。因着这些相似之处,所以,他摆开阵仗说明仁宗。 说仁宗如何的仁慈,说仁宗对意图造反的兄弟多有包容等等。 他说这个的时候,一直观察大皇子。就发现这孩子乖的很,每次他停顿一下,等着大皇子来反驳,但是人家并没有,特别乖的点头,“先生说的对。” 一节课讲完了,他觉得大皇子是个特别好带的学生,他是带着特别满意且自豪的心态去复命的:“臣跟大皇子相处甚是融洽。” 四爷:“……”行吧!回头安排好课了,再通知先生。 把人送走了,四爷看桐桐:瞧!就是这么个孩子,怎么办? 林雨桐叫人把启明抱来,“今儿的课上的好不好?” “…………先生讲的好!”说完,小心的看父母,而后才道,“可不一定是对的。” 哪错了? “对逆臣谋反纵容,就是错的!”他说完,就低头对着指头玩。 既然觉得那是错的,为什么当时不反驳先生? “娘说过,有些事能说,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千万不能说出来。”他说着,无辜的看娘,然后咧嘴笑,满脸都是那种:娘说的,我都记得。 林雨桐拍她,“现在没外人,千万不能跟外人说的,可以跟我和你爹说。” 这孩子蹭一下站直了,也不在他娘身上靠了,连声音都不由的大了起来,“……元先生是个坏人,他算计我。” 他怎么算计你了? “他找了一个我不能说不的人……而且,对逆臣太仁慈……我也不能说!因为逆臣是仁宗皇帝的兄弟,我将来也会有兄弟……” 这是心里啥都懂呀! 林雨桐这次是真愁了,“老带着孩子在前朝,不全是对的!”他接触的东西太单一了! 是啊!接触的东西太单一了,只靠着聪慧搭建起来的‘仁’那是虚的,一戳就破了。 晚上躺下了,四爷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孩子,看桐桐,“我给孩子找个先生,一半的时间孩子得在宫外,你可舍得?” 送去哪呀? “朱字营。”四爷说着,眼神就坚定起来了,“你可还记得在那里做先生的那个瘸腿的汉子……” 记得!好似是在骡马市混饭吃的!具体的来历,她也没查。反正此人一直就在朱字营,也没怎么离开过。 四爷点头,“启明的先生,不需要多精进的学问。得是个能带他体会百姓疾苦,洞察人心险恶的人!此人,就很合适!进宫来,他不自在。以后,每十天,至少得叫启明在宫外五天,跟着先生去学学书本和宫廷里没有的!” 必须得这样吗? 四爷叹气:他要学不出大能耐来,将来就得被我皇阿玛收拾。我儿子年迈的时候,可能对上正雄心勃勃的我老子,我老子的段位你是知道的…… “好的!”明儿就送! 这不是怕拿不下辽东,而是朝廷这地方,当皇上的没几把刷子,臣子你都压不住。大明朝主弱臣强的例子不少,前车之鉴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86 章 明月清风(162)一更 明月清风(162) 依山而建的朱字营,不进了里面,是窥不见全貌的。 早年的房舍只保留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都已经挪走了。方圆几里的空地,这是演武练兵用的。真正生活的区域,都在山里。山里本就植被极好,加上这些年他们生活在这里,虽也就地取材,但都是间隔着取,取了就种。大树更大,小树一年年的也就那么长起来了。于是,这山林似乎也越发的茂密了一般。除了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朱字营藏着多少兵。 二月了,又落了一场雪。这山里的雪总比城里的大一些,大风呼啸着,穿过林子钻到人的耳朵里,除了风声,别的声音似乎都听不到了。 学堂里,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坐在前面,他身前的桌子上一本书也没有,就那么双手拢在袖子里,靠在身后的墙上,眼睛半眯缝着,就跟没睡醒似得,下面的学生安安静静,只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智者之虑,必杂以利害……什么意思呢?这是说,聪明人想事,一定是周全的。不仅得想这件事这么办能得到多少利,还得思虑到会带来什么样的害处……或者,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得有多大的利。这件事若是办不成,会有多大的害。利害相权,取利大而害小者,是为智……” 正说着呢,门被敲响了,是谷大娘的声音,“先生,有贵客来了。” 这汉子皱眉,似乎是很不满意把课程给打断了。他示意坐在门口的孩子去开门,就见门口除了谷大娘,还有一个孩童。穿的跟外面大多数的孩子没什么不同,但也不是营里的孩子。他当然不会想到这是大皇子,便是去年皇后带着大皇子在山上住的时间不短,但那地方等闲进不去。本来,好似听说皇上要给大皇子选伴当选侍从的,可因着当时事多,这事就搁置了。也因着这个风声,很多人家都想把孩子送来附学。可朱字营不是那么好进的,这半年不知道挡了多少人回去。 当然了,也有例外。比如,眼前这个孩子,一看就像是林家人。 朱字营对林家人很熟悉,因为朱字营还有一管事林琅,此人是皇后的亲堂兄。 见过林琅,就见过林瑜。眼前的这个孩子,长的像极了林家人。 这是林家想通过朱字营,把孩子送到大皇子身边吧? 可有这个必要吗? 鉴于林家人——还行,他没立刻张嘴就反驳。只是看着谷大娘,“又给送人来了?” 谷大娘才要说话,手就被大皇子拉住了。不等她开口,就听见大皇子问说,“先生之前说,利害相权,取利大而害小者,是为智……那么请问先生,杨忠愍是智或不智?” 先生明显怔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不由的正视起这个孩子!林家果然是家学渊源,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竟是连杨忠愍也知道!但林家人也大胆,竟然把这些由着三岁小儿挂在嘴上。 杨忠愍何许人也?生于直隶容城县,寒门之家。七岁丧母,父亲另娶,继母刻薄,不允他念书,只许他放牛。他跟他哥说,他想念书。他哥说你还小,念什么书。他就说,我还小,那怎么要放牛。他哥把这事告诉他父亲,他父亲没给他正式拜师,只说牛得放,你想学得抽空学。如此坚持了六年,十三岁才开始拜师进学,三十一岁中了进士。入朝之后,恰逢严嵩的同党仇鸾因蒙古扰边,意图开马市以求和,他便力劾仇鸾,仇鸾没倒,他反而被贬辍到了狄道做了典吏。狄道各族混居,他治理的极好,当地的百姓称他为‘杨父’,可见其为官的声望。后来还朝后,他依旧不曾与奸党妥协,弹劾严嵩,上《请诛贼臣疏》,历数严嵩‘五奸十大罪’,没有扳倒严嵩,反而被下了诏狱。在狱中受尽酷刑,三年之后,死于牢中。 杨公名杨继盛,在他死后十二年,嘉靖皇帝驾崩,隆庆帝登基,继位之后,追赠了杨公太常少卿,谥号‘忠愍’。 这孩子在问,杨公是智或者不智,这话问的极为刁钻。 若以利害区分,明知不敌却依旧百死不回,最后壮志未酬,身却先死,此为大不智。 可能说此人为不智吗? 这先生看着这孩子的眼睛,“我希望我的学生,能敬杨公的忠,学杨公的忠,但不要钦佩杨公的直,从而去学杨公的直。直或曲,是品行,但也处事的方式方法。若一味的直中取,而不懂曲中求,那这一生的成就,也就剩下死后之名了。” 林雨桐和四爷站在窗外,没露面。但是一字一句的都听的清楚。此人的意思是,你若不能自保,一开局就把自己给玩死了,那你连施展抱负的机会都没有,可不就剩下以忠直博取来的名声了吗? 启明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扭脸看父母。在父母点头之后,蹭蹭蹭的跑进去,往先生身边的台阶上一坐,没位置,没关系呀,坐在这里旁听一下。 把这先生看的一愣一愣的,小娃娃坐的端端正正的,准备上课。他从屁股下面抽了羊皮的坐垫递过去,地上凉,垫着吧。 启明接过来胡乱的铺在台阶上,然后小声道谢。 行吧!来了就来了,只要不捣乱,就这么坐着吧。 先生轻咳一声,“……咱们刚才讲到哪了?” “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 刚混进来的学生跟着其他的孩子一起,大声的回着他的问题。也不知道是早背会的,还是刚跟着学的。他也不管了,继续他的课,“……杂于利,而务可信也……这是说,在遭遇不利的时候,人得往好处想,多想想有利的,如此,人的心气便散不了……杂于害,而患可结也,这是说,在万事顺利的时候,得看到有害的一面,如此,才能消除祸患……这是《孙子兵法九变》中阐述的!而在三国时,诸葛孔明在他的《便宜十六策》中也有过类似的话,他说,‘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其实,说来说去,大致都是一个道理。你们想想,我们学过的,还有过与之类似的吗?” 有!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备则无患。 “对!这是《左传》中的话。”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对!这是亚圣的话。”先生不住的颔首,“还有吗?” 启明把手举的高高的,回头看先生。 先生:“…………行,你说。” “天下之祸不生于逆,生于顺。” 先生:“……”这是谁说过的话?我怎么不记得? 启明见先生没言语,又补充道,“这是说得消祸于未萌,治乱于未乱……” 意思我懂,就是实在想不起来谁说过的!但是先生稳的一匹,不住的颔首,夸启明,“很好。” 于是,这节课就这么结束了。 先生下课了,新学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他停下来,低头去看,这孩子仰着头,抬手抓着他的袖子,也固执的抬头看他。 愿意教学生,但是不愿意带孩子。他虎着脸,严肃的看着那只小爪子。小爪子的主人好似从没有被嫌弃的自觉,反拉了他,“不走吗?先生。” 他嘴角抽抽,行吧!那就走吧。 一开大门,谷大娘和林琅都在外面站着呢。先生愣了一下,抬了抬给拉扯的袖子,说林琅,“林家家学渊源,子弟聪慧,资质极好……在下实是教不了。” 林琅:“……”我家的才不会给你教呢!他看大皇子,启明可高兴了,跑过去就挂在二舅身上,小声叫舅舅,只促狭的笑。 谷大娘一脸的古怪,“先生,去大厅一趟,有事。” 行!走吧! 一路上启明叫就舅舅抱着,叽叽喳喳的说着他的小马,“……这次从马厩里带来了……我娘说养在家里就圈傻了,叫养在这里吧……我把养马的小五子也送来了……” “知道了,肯定叫人给你看好,好好的给你养着。” “嗯嗯嗯!我的小马还没名字,我想给我的马取名叫白蹄乌……” 林琅就笑,“怎的想起取这么个名字?” “倚天长剑,追风骏足……我觉得好。” 先生不由的侧目,这孩子说取那么个名字,他开始以为是巧合。可能说出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这就证明,这不是巧合。白蹄乌这个名字不是谁家的马都能用的,它是昭陵六骏之一,是陪着唐太|宗出生入死的六马之一,这是帝王的坐骑。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这是唐太|宗夸奖这匹马的时候做的诗。 这要是巧合,也就罢了。可明知道是帝王的坐骑名,你偏拿来用,林琅还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在那里哈哈的笑,好似在笑他家孩子促狭。 不是!林家一直很懂分寸的,这是怎么了?难道全是装的? 眉头皱紧,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大厅就到了。大厅门口站着几个便装的侍卫,不都是跟着谷囤被调到宫里去的吗?这些小子进学晚,但都是跟着他念了两年书,识得几个字的。这会子他们站在这里,那里面的人是谁? 他站住脚步,看谷大娘:什么意思? 结果那些侍卫都朝着林琅的方向见礼,然后就看见这孩子一摆手,紧跟着就朝里面喊:“爹——娘——我下学了——” 林雨桐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上了多久的学呢。 四爷应了孩子一声,就朝外喊:“请马先生进来吧。” 马羡儒听过这个声音,这是皇上呀!唯一的一点侥幸都没有了,他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现在想跑,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87 章 明月清风(163)二更 明月清风(163) 皇子的先生不是那么好当的! 站在大厅门口,不敢去想太远的,只想想自明朝以来,那一位位帝师,他的冷汗都从脊背流下来了。 谷大娘轻声的催促,“先生,皇上和娘娘等着呢。” 马羡儒一脸的一言难尽,狠狠的瞧了谷大娘一眼。谷大娘白眼看他,别不识抬举,不就是个给牲口瞧病的吗?现在让你教皇子,你还拿捏上了。 没法了,真得进去了。一进去纳头就拜。 “起吧!”四爷一喊起,启明就过去扶先生,“先生,您慢点。” 不想起的,有些话得跪着说的!但是这么拉扯着,他怕扯着大皇子,只得站起身来。 林雨桐就笑,“先生坐吧。” 不用!坐了一节课了。 启明马上去拉凳子,发出刺啦啦的声音,放在马羡儒的边上,“先生,坐吧。”说完还把他的小羊皮褥子递过去,“先生盖在腿上。” 腿脚不好,是个瘸子,天气不好的时候,腿疼的更厉害。 对这么对待了,不坐都不行!嗳!坐下的话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这般的抵触,林雨桐有点没预料到。她先打发孩子,“跟你舅舅去转转,不是要看大象吗?去瞧去吧。” 孩子转脸跑了,找进贡来的大象去玩去了。 他一走,林雨桐才道:“我们此番前来,意思想必先生懂了。可我看先生的样子,是有顾虑吗?早前就说过,身在朱字营,不问过往……” 马羡儒一脸的苦笑,“娘娘,朝中大儒云集,何以选草民教导大皇子。” 林雨桐叹气,“因为——合适。 合适? 对!合适! 突然感觉这两个字很没有道理。 四爷就道:“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说,朕赦你无罪。” 马羡儒半低着头,像是在权衡什么,好半晌才道:“……自大明建立迄今为止,出过多少帝师,皇上您可算过?”说完,不等四爷说话,他自己就道,“十五位,草民以为,有十五位。第一位帝师,臣以为当属刘伯温。虽无师徒之名,但以谋臣在太|祖身边,担的也是先生之责。” 然则,刘伯温最后怎么着了呢?缠绵病榻没错,但胡惟庸看过之后,叫太医给开了药刘伯温服用了之后,病情更重了。他跟朱元璋提了此事,但朱元璋轻描淡写,刘伯温寒了心。不再看医问药,不几日,死了。这个曾经被夸一人可抵百万师的帝师,是这么没了的。 “而后是教导了懿文太子的宋濂……” 朱标死的早,但为了朱标的教育,宋濂屡次与朱元璋争执,关于太子该读什么书,什么是君道,什么是臣道,争执不下之事,杖刑都曾挨过。可惜,学生没登基就没了,他老年因子孙获罪而被牵连,死在流放的途中。 “宋濂的学生方孝孺又做了建文帝的先生……” 可方孝孺最后也极其惨烈,成祖朱棣起事,别的文武大臣都降了,只方孝孺不肯,最后获罪,全族皆被诛。 “当时,姚广孝劝成祖,说杀不得方孝孺,若杀了此人,天下便没有真正的读书人了。”可还是被杀了,“而姚广孝,其实可算的上是三朝帝师……” 此人倒是得了善终,可百姓中,依旧有人骂他是妖僧。得乎?失乎? “解缙号称天下第一才子,做过帝师,曾在建文帝时做过首辅阁臣……方孝孺不肯降,死了!他降了,最后被埋在大雪里,也冻死了……” 林雨桐被这家伙说的,心里也跟着不得劲。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这么算下去,是没几个得了善终的。 像是杨士奇,四朝老臣,辅佐两代君王开创过仁宣之治,可到了老了,英宗皇帝宠信宦官,他也不过是黯然退场,在忧虑中病死。 下来是李东阳,此人看起来倒是得了善终,可他被讥讽为‘伴食宰相’,因为他善忍,跟宦官,跟外戚,跟周围的所有关系,都保持的极好。老年曾请求致仕十数次,皇上都不给批准。亲弟弟死了,他悲伤过度,说要辞官,正德皇帝不让。亲儿子死了,他晕厥了,实在是头疼眼花,要辞官,正德皇帝还是不让。 感觉就是,皇上给他们的,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不想退的,逼的你退了。想退的,你就是死了亲儿子又怎么的,就是不叫你退。 比这位李东阳还惨的还有张璁,老来致仕了,嘉靖皇帝又复召。他说他老了,病了,真去不了京城了。于是,嘉靖皇帝叫锦衣卫去带人,锦衣卫一看,真病了,回复皇上说此人没说谎。但是宫里的旨意不变,依旧是召此人进京,无法,皇上强召,那就走吧,结果病死在半路上。 就更不要提老来被削职为民的杨廷和,还有那叫人一言难尽的张居正。 往下数一数,严嵩、徐阶、高拱、沈一贯,哎!不能细想。 马羡儒就道:“也就是致仕的叶阁老……好运道!”算是得了个善终。 是说叶向高。 “草民能教导皇子,那是草民的荣幸。未来如何,草民想了也是多余!”每个帝师,都在用自己的主张去影响帝王。所以,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官至内阁,甚至于首辅。自己是个瘸子,站不到朝堂上,善终不善终的,这个不能提,“……只是,先生本就代表的一股子势力……”而我没有,所以,从这个角度讲,“草民做大皇子的先生,是不合适的。” 况且,我有个甚主张呀?这个担子我担不起呀!回头教了几年,把大皇子耽搁了,善终这个东西,肯定是离自己远去了。 这人很聪明,摆了那么一堆,其实就是说当帝师的最后难得了好!皇帝与帝师,因政见不合,权利争夺,往往都走不到一条道上,而帝王对帝师,轻则见弃,重则引来杀身之祸。因此,帝师这个职业,在大明,算是最危险的一个职业。 可话锋一转,又好似在提炼,说您看,帝师们都很厉害,他们跟学生捆绑在一起,皇帝和帝师的关系,是君臣、是主仆,是师生,也是少长。帝师,应该也是学生手里的一把武器。 四爷点头,此人说的——都对! 他就道:“……大皇子的先生不止一位,你是其中之一……” 马羡儒面色一松,这就好!这就好! 才松了一口气,就听皇上又说,“当然了,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 啊? “其他的课程,他在宫里上。有大儒,有将军,有工匠,有洋人……但一半的时间,得属于你这个先生。他会住过来,先生处处得带着他……” 别啊!马羡儒说了那样的话都没吓着,坐的稳稳的,但是一说带着大皇子,他蹭的一下就起身,手不停的摆着,“草民……草民担不起呀……” 四爷的面色严肃下来了,“你得担起来!你也看了,大皇子不缺悟性,不缺站在高处的眼光和见识,那他缺什么呢?你要知道,站在高处朝下看,那是俯视!可作为帝王,只俯视苍生是不行的!他得感同身受。没有切肤之痛,他是入不了心,刻不进骨的。朕听你讲课了,你给学生讲解,都只说道理,不引经据典。在你看来,该懂的是道理,不是背诵那些教条的东西。这就对了!读书的第一要义就是明理,朕觉得这一点很好!你说,你不能给大皇子势力,错了!一个人最大的势力,只在自身。自身强了,处处都是可用之力!我希望,你能找寻到这中力量,传递这中力量,继而叫大皇子拥有这样的力量。” 马羡儒愕然,皇上竟是这样想的!这话叫他鼻子突然就酸了,一个能悲悯苍生,能切身感受百姓之痛的大皇子,需要担心做他的师傅会不得善终吗? 换言之,善与不善,中子在先生的手里!你中下的是善,是慈悲,是悲悯,那你收获的自然是善,是宽和,是包容。 他起身,踉跄的跪下,面色却郑重,“草民——接旨——谢恩。” “大皇子还年幼,朕不欲叫更多的人知道,孩子在这里进学。你这个草民,还得继续当下去……” 懂!草民都懂。 那就去吧,明儿,再送孩子过来。 送孩子上学,这不是一把把孩子推出来的事,这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林琅表示,“我每日进宫接了,然后带过去,赶在晚上再给送回来。若是赶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也不是非得来朱字营,时间能调整嘛!当然了,若是在这边上课,突然变了天了,那就住在这边,住一次不习惯,两三次之后就好了!开始能住一晚,时间久了,三五晚也就不是事了。” 林雨桐就是这么想的,“二哥回去跟大哥说一声,要是大哥和大嫂舍得年哥儿,你就把年哥儿也带上,叫年哥儿跟着启明,一起念书吧。” 林琅:“……行吧。”交给马羡儒教?看看再说吧!反正,他从此以后哪里也不去,就守住大皇子了,孩子在哪他在哪,马羡儒教大皇子的要是不适合年哥儿学,他就把侄儿单拎出来自己教好了。 于是,启明就开始他的求学生涯。早起吃了早膳,换了出门的衣裳,二舅会带着表哥进宫接他。谷囤会把他送到宫门口,谷满亲自驾车,等在外面。大部分情况下,二舅会抱着他,别人都以为二舅抱的是表哥,但其实一身小幺打扮,跟在后面走着的,才是表哥。 侍卫总在自己进出宫的时候,换成朱字营出身的,所有人都守口如瓶,没人泄露过消息。 而这神神秘秘,却真的调动了孩子的好奇心,他的世界从走出宫廷的这一刻,变的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88 章 明月清风(164)三更 明月清风(164) 大皇子不在宫里,林雨桐知道去的是哪,因此挺放心的。这是这个孩子的必由之路,再是舍不得离了眼前,但该放手的还是放手了。孩子一走,注意力不集中,干什么都容易走神,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 最先不习惯的是朱由校和张皇后。孩子能自己跑了之后,如果不是天气太坏,他得去给伯父伯母请安的!深宫里,有这么个围着他们说嘴说舌的小东西,那就不一样啊!两人喜欢孩子,特别喜欢。结果好好的,没去请安。朱由校一边做活,一边探头看了几次。张皇后还怕是哪里不舒坦了,特意打发人来看了。 林雨桐少不得又过去一次,跟两人说了,但不能全说实话。只说是骑射课程,在宫里摆布不开!叫人带去外面学了。 朱由校发了好大的脾气,“他是能够的着马镫还是能怎么着?”气的眼圈都红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糊涂,但是心真不坏的人。他甚至是觉得,孩子的心思更赤诚,对他亲近那就是真的对他亲近,结果还给送走了,真给气哭了。 你看这事闹的! 张皇后摆手,拉了林雨桐出来,“你别见怪,道爷他是……真的疼大皇子。” 知道!知道! 林雨桐也说张皇后,“我说了多次了,嫂子只管要个孩子,不拘是小子还是姑娘,我和皇上都只有欢喜的!若是个小子,皇上说了,许一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 张皇后只笑,“不急!不急!我之前就觉得小子操心,现在瞧着启明小小年纪都得学这个,学那个的……孩子过的累的慌!还不如生一姑娘呢,一直能守在身边,岂不是好?” 生了小子怕孩子生了歪心思,怕别人带着孩子生了歪心思,以后少不了事端。与其如此,她希望有孩子也生一女孩,女孩好啊!谁也不妨碍,那真是能被皇室宠的要星星不给月亮。如此,才是孩子一辈子的福气。 林雨桐自然懂这个意思,她叹气,但还是道:“嫂子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鉴于朱由校的反应激烈的超出预料,上学第一天一回来,林雨桐都没顾得上问孩子情况,就先叫人带着去给朱由校和张皇后请安去了。 这个点了,都已经是晚饭的时辰了,结果孩子来了。 张皇后吃的一向素淡,一瞧孩子来了,必是没吃饭,忙问,“要吃什么,叫人去做?” “糖醋肉!” “赶紧的,叫人做糖醋肉来。”张皇后拉着他去见道爷,“你伯父怕摔了你,担心了一天,怎么样,累不累?” 启明笑眯眯的,一进去就朝朱由校怀里靠,“……那里可好玩了,小马驹才这么高……”说着就开始比划,而后又道,“师傅叫我牵着马去遛马了呢……那里的山很大,山阴的雪还没化呢,山阳都有嫩草冒出来了……可多人去挖了野菜,那野菜才冒了尖尖芽,只这么一点点长……” 是吗?挖了去,喂鸡? “人吃的!”启明一脸的兴奋,“我还吃了……晌午吃了那么大一碗,把芽儿挖出去,回去洗呀洗的,洗干净了,抓点苞米面拌在一起,蒸一盏茶的工夫就好了……盛出来就能吃!师傅怕我吃不惯,叫泼了一勺热油,搅拌搅拌,我就给吃了……” “好吃吗?” “我觉得好吃……他们大概觉得不好吃……我吃了一碗,他们都夸我。大伯要不要试试,其实还可以的。” 好啊!明儿大伯就试试。 启明就笑,低声道:“就是不顶饿,我早饿了。” 饿了就吃饭!糖醋肉,赶紧的。 真吃了饭才回来的,回来就跟爹妈说今儿都学什么了,“学了《诗经》,谁谓荼苦甘如荠……先生带我认荠菜了。” 还有什么? 启明一下子坐端正了,“儿子……今儿还学了一首童谣。”说着,就双手背后,念道:“荠菜儿,年年有,采之一二遗八|九。今年才出土眼里,饥饿之人不停手……” 四爷点头,“荠菜耐寒,一年之中,一茬一茬的出,算是当之无愧的救荒之物,百姓困苦,以此充饥。像是杜甫,他也靠着‘墙阴老春荠’度过过春荒。范仲淹家寒,靠腌菜薄粥度日,偶吃到荠菜,竟夸道,‘嚼出宫商角徵’……”说着,就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夸他,“学的好,懂了‘饥饿之人不停手’,而不是‘杏花庄挑荠,诗禅堂试香’。” ‘挑荠’是个什么典故? 林雨桐就道,“是唐宋之时,达官贵人之间的一种游戏。穿着礼服,在宫中设宴挑菜。将各色生菜荠菜绑上红丝线,放在朱绿的花斛里,花斛下又各色的字样,挑了红字便赏,挑了黑字便罚,什么珍珠玉器各种的珍玩宝器是赏,罚嘛,歌舞、吟诗,要么喝一杯冰水,再要么吃一块生姜……” “杜甫是唐时人,他要靠老荠菜才没饿死。” 是的! “范仲淹是宋时人,他困苦到吃荠菜都以为鲜美……” 对! “可宫里却歌舞升平,以为乐事!” 嗯! 启明半晌没有说话,这算是懂了其中的意思了。 四爷和桐桐各干各的事,谁也没打搅他,叫他想吧。然后这孩子又说,“范仲淹会读书,但是只读书也不好!吃腌菜薄粥度日,竟是不知还有荠菜之物……” 林雨桐:“………………”你要这么想的话,好像也对!是啊!那日子都过成那样了,一碗粥恨不能分几顿吃,但是就是不知道荠菜的味道,可见离了人照顾,他也就是个生活渣。而生活渣映射出来的问题就是,他这种的跟最下面的小老百姓还不一样。 读书人只知读书之苦,不知耕作之苦,若是为官,亦难体会其中的艰难。 本是孩子话,但是四爷深以为然。第二天就跟内阁说,“三月就要春耕了,春耕忙,学堂里的学生,也该体会体会耕种不易。” 所以呢? 所以,各个学堂,自己去联系农场和军垦,或者是某个村,某一家。若是能针对家中劳力短缺者,那就更好了。 耕种,是一门课程,都给我把这一课给补上。 啥意思呀?三月是劳动月呗!不下地都不算劳动。 除了要准备三月的亲耕亲蚕,像是一些官员,也该回京述职了,四爷还想着怎么调整这些官员。 今年述职的官员里,就有王成。走了两年了,就要回来了。 林琅在送启明去朱字营的马车上,还问他说,“记得王成不?” 不记得了!但是爹娘也总说的。 林琅便不言语了。可在上课的时候,马羡儒依旧带着启明在山阳面转悠,看着大皇子蹲在地上用小铲子挖荠菜,歇着的时候,他就跟孩子说关于荠菜的诗,“有这么一首,你听一下。” 好啊!启明蹲在先生的边上,静静的听着。 “两京做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马羡儒问说,“听过吗?” 启明摇头,没听过。 “这是唐朝,一个叫高力士的太监所做,《感巫州荠菜》。知道高力士吗?” 知道!唐玄宗身边的大太监。 “嗯!唐玄宗被软禁之后,高力士被罢辍到了巫州,知道巫州在哪吗?” 知道!湖南怀化,也叫五溪。 “对!这个两京指的洛阳和长安,诗里说,在两京这样的地方,荠菜这种东西那是论斤卖的,可到了五溪,这东西满地都是,却无人在意。长在两地的荠菜,样子是有点不一样,但是味道并没有变……那为何待遇就不同了呢。这是说荠菜,又何尝不是说他自己。他在皇帝身边的时候,是那个论斤卖的!他被贬辍到巫州,就如同那郁郁葱葱却无人理睬的荠菜……高力士此人,虽为宦官,但也曾帮着唐玄宗平定了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之后更被封为骠骑大将军,而后是开府仪同三司,乃至后来到齐国公。他这一生啊,对君王是不离不弃,耿耿忠心,曾有人说此人是‘千古贤宦第一人’……” 启明静静的听着,什么也没说。结果在王成回来的那天,他给了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见王成,他蹭的一下就飞奔过去,“伴伴回来了!伴伴去哪了?” 王成赶紧接住大皇子,这孩子从出生到牙牙学语,他每天都抱,于是,他习惯的就抱起来,才要请罪,大皇子一下子就搂住他的脖子,还闻了闻,“是伴伴回来了……” 好像在确认是不是那个故人的味道一样。 王成的眼角眉梢都爬上了笑意,抱着他问,“殿下还记得臣?” “不记得那么些了,可也没忘,每回伴伴来信,我娘都说,伴伴走了,你哭嚎了成月里,到处找伴伴,这不,伴伴也总记挂你……” 把王成说的眼圈都红了,额头贴着启明的额头一个劲的蹭,“伴伴走了,也惦记殿下。怕他们伺候不好殿下……” “伴伴这回回来还走吗?不走了吧!” 还得走呢!臣的差事没完呢。 “那忙完了,得回家来!回来我就能天天见着你了。伴伴的屋子都留着呢,回来就不许出宫了,你得在家住……不许住官舍,你又不是没有家……” 好!臣不走,臣就住宫里。这里是家,不住家里,臣能去哪。 林雨桐就笑,抱了他下来,“别闹,叫伴伴跟你爹说话,等会子伴伴回后头吃饭,再跟你玩。” 启明朝王成招手,“有醋烧肉等伴伴呢。” 林雨桐抱了孩子去后头,虽然总说王成,但他能有这样的反应,必是有人说什么了。 “先生跟我说了高力士……” 嗯! “不弄权又忠心的宦官,就是好官宦。”启明眨巴着眼睛,“儿子就想,伴伴缺什么呢?他没什么,儿子就给他什么……” 所以,你觉得他没家人,没后代,心里没寄托,于是,你就觉得,你该是他的家人,他的后代,他心里那份寄托。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幸而你的初衷是一番赤诚,而不是操弄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引自明朝民间流传的民谣,记载在明代王盘撰写的《野菜谱》里,该书又名《救荒野谱》。 引自唐朝高力士《感巫州荠菜》。 第 589 章 明月清风(165)一更 明月清风(165) 王成和四爷谈了大半宿,一是说那边的现状,二是忧虑之后。 台弯跟琼州不同,琼州岛和大明沿海陆地之间,最近的地方也不过二十里而已。可台弯岛与陆地的距离,最窄处得有两百里。 “远,总是容易生变故。”王成就道,“臣以为,有两者最为紧要。其一,驻兵。其二,纽带。而驻兵,只单靠原有的兵源不行,得混杂,得常换。张献忠将军此次招降了不少李旦旧部,臣以为,这些人不可直接任用,得调回来,在军事学堂三年,在兵部或是军机行走两到三年,如此,才可放心用。” 四爷懂了他的意思,他认为,调离对方,一则,可以叫对方跟原有的势力拉开距离。二则,在中枢呆过了,他们对朝廷就有归属感。在一个小地方称王称霸好,还是有朝一日站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好?这得看他们怎么选。三则,叫他们了解朝廷,知道朝廷的决心和朝廷的能力。也叫朝廷看看这些人的能耐和本事,彼此了解了,事情反而好办了。 王成提的这一点,四爷认可。也只有在四爷身边做过‘秘书’的人,想事才不会只想着他那一亩三分地。 他是一地主官,路途又远,回来一趟很折腾,这就导致了,他在京城不能久留。真就是七天的时间,就又得赶路了。林雨桐给诊的脉,开了药,喝了七天,身上轻省了。又给配了一年的药丸,叫他带上,“明年这个时候,叫人给你送去!一定得按时服用。” 王成抱着启明,一句句的应着。 回来的时候除了南边的特产,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吃的穿的用的,给带的足足的。大皇子抱着他的脖子,“……再回来我就能骑马马了,我跟伴伴赛马。我想伴伴了,就给伴伴写信,按手印的是我写的,不能认错了……” 好!认不错咱们殿下的手印的。 送走王成的那一天,细雨纷纷。 春到底是来了! 林雨桐看着天,扭脸看四爷:“我觉得今年……会是难得的风调雨顺。” 嗯!今年难得的,没有大灾大难。 林雨桐就笑,“就盼着顺顺利利的,过了这一年吧。” 可结果呢? 顺顺利利?想什么美事呢?朝廷这地方,哪有顺顺利利的。 果不其然,三月的春耕才一结束,熊廷弼的折子就到了:他病了。 病体沉重,已有月余,原想着养一养就好了,谁知道缠绵病榻,以至于上这份折子的时候,下床都有些困难了。所以,请朝廷速速考虑接替他的人选。 折子上墨迹有些晕染了,熊廷弼说,他赶上了明君,却强不过命数。以为能替陛下戍守十年,将来好收复辽东,一平天下,可命数至此,不可违逆。感念皇恩,又惭愧的无以复加。说他写这份折子的时候,数次落泪不能自己。 他在折子中,写了他暂时的安排。将军中事务交托给了袁崇焕暂理,又在折子中夸赞了此人,推举的意思十分明显。 四爷的手摁在折子上,第一时间打发了太医院,叫他们亲自去诊病,若是不能移动,就在原地先调理。若是移动无妨碍,将人接回京城,好生调理。 熊廷弼今年多大了?五十八了吧! 在如今这个平均年龄来看,五十八,当真算是一老者了。 四爷给回了折子,告诉他,不要劳心劳神了,什么都没他的身体重要。戍守边关这么多年,他于朝廷有大功。说他是受命于危难之间,为国之柱石云云。 才把这个折子回复了,结果又有坏消息:汪可受去世了。 按照原来的轨迹,汪可受该在七年前去世的。因着是桐桐的叔外公,数年前桐桐就以太医之名,给调理了。开始那几年,军机上,多亏汪可受。这几年,汪家低调的很,作为皇后的外家,低调的都叫人几乎要忘了他们的存在了。 如今,这位老大人走了。 他孙子进宫报丧的,趴在地上恸哭不止。 林雨桐气道:“你们也是,病了你们好歹言语一声呀!舅舅不让说,你们也不说。” “祖父不让!祖父说,汪家本无功于朝廷,这些年皇上和娘娘偏爱非常,已是十分不安……”他说着,就又道,“本也是小症候,不甚要紧。谁知道昨晚上还好好的,晚膳还进了一碗杂粮粥,今早起来就叫不醒了……” 四爷叫礼部去协理丧事,第二天,带着桐桐和孩子亲自去祭奠一翻。 汪家,住的就是朝廷分的那种小院子,陈设简陋的跟小官小吏之家无有不同。 他儿子说,“父亲早就说过了,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叫我们回乡去!能在学堂里替皇上办差,便是我们给皇上尽忠了。” 是说子孙没有太过出息的后辈,不用留在京城受外戚的待遇。 是啊!若是如此,时间长了,这是灾不是福。 倒不如回老家,在老家的学堂里教教蒙童。一则,这事主管的是林家,能受照佛。二则,安稳踏实,又进可入仕,退可安身。 林宝文低声跟闺女嘀咕,“你叔外公所求如此,准了吧!叫老大人走的安心些。” 四爷准了,不仅准了,还跟历史上一样,赠兵部尚书,旌表‘天下第一清廉’。 这边汪家要扶棺回祖籍,结果太医院又禀报,说是叶向高的身体又不好了。今春已经病了第三回了。四爷和桐桐又去看望,怎么说呢?老人家六十九了。不是病了,就是老了,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病。大夫能治病,不能治老呀!只能说叫小心的看顾着,调拨了两个擅于调养的太医。四爷一再说,“哪里不舒服了,就要说!你为朝廷忙了一辈子了,朝廷养老是应当应分的,不要觉得麻烦谁。你不麻烦朕,是要陷朕于不义呀!” 叶向高拉着四爷的手,哭的呜呜的。不当首辅了,日子舒坦了。皇上也没忘,什么时节送什么东西,有时候看到一本好书,叫人给送来。写了一副好字,拿来叫品评。真真的活成了富贵闲人,体面清贵的很,可身体就是不中用了。 “老臣……最近总做梦,觉得后头这日子,是老臣偷来的……” 四爷给他宽心,“安心养着,朕还有很多事要咨询你!”人得心里想点事,有点心劲呀,他说起了熊廷弼病了,推举了袁崇焕的事。 叶向高立马就道:“大金……现在叫大清了,大清的质子得催了!之前是热孝,不好催。如今过了孝期了,这个质子得叫他们送来……” 嗯!如此,能转移一部分对方的注意力。 “而后,咱们从容换将。”叶向高挣扎着往起坐,“袁崇焕此人……臣知道。孙承宗也是极其看重此人,曾在臣跟前极力的举荐过此人!为此,臣还特意见了此人!但说实话,臣又不喜此人。” 哦? “当时,臣的书房同僚数人,都乃堂部之官。袁崇焕说,若是给足他兵马钱粮,他一人便可守住山海关。” 四爷点头,史书上对此有过记载,只是没想到,叶向高是当事人。 “他查了些资料,连辽东都不曾去过,就敢这般的大言不惭,枉谈天下事。”叶向高叹气,“因此,臣笃定,此人一旦得势,必然桀骜,难以驯服。” 四爷‘嗯’了一声,没言语,听叶向高还有什么要说的。他说的这些有道理吗?有!如果不受后世的影响,谁见了这么一个,一见面,就口出狂言的人,只怕心里也会有不喜吧! “此人在熊廷弼麾下效力数年,能得熊廷弼举荐,臣信这个袁崇焕不全是口狂,怕是能耐是真有一些的。既然如此,用当然还得用。但臣又担心,此人的‘狂’,导致他的‘擅’!他立功心切,又胆大桀骜,真要是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擅自而为,当如何?”叶向高说着,就忍不住又咳嗽数声,重新靠回去,“……朝廷拿下了安南,安南需要长时间的安抚。他反哺不了朝廷,唯一提供了便利的是海贸。可海贸获利需要过程,这个利拿出来之后,台弯要银子,安南要银子……朝廷储备需要银子……这是算是一笔银钱的账。可老臣最担心的,还是人事。自来大胜之后,便有骄兵悍将。新的功臣,旧的老臣……皇上,党争这东西,消除不了,他只会换个形式又出现……臣自从赋闲在家,每日里琢磨来琢磨去,这里一算那里一算……也知道,跟蒙古不能打,因此,皇上扶持一蒙古新汗王,臣觉得这是英明。跟大清暂时打不起,压制其,臣也觉得是对的!但越是对关外的大清用的是‘压’,山海关主事之人,就越得是个谨慎之人。” 四爷亲自扶了叶向高躺下,“阁老之言,老成持重,朕必慎重以待。” 结果晚上了,四爷真睡不着了。袁崇焕如何使用,成了一个问题。熊廷弼举荐,袁崇焕已然是在管事了,若是朝廷不许,难免叫臣下怨怼。可若是照样启用袁崇焕,他也是顾虑重重。 林雨桐知道,问题就出在,袁崇焕擅杀毛文龙这件事上!如果单看,好似不就是擅杀了一个毛文龙吗? 可事情全不是这样!单从后世的结果看,大清入关,有三个异姓王。康熙平三藩,平的是哪三番呢?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 尚可喜的父亲是毛文龙的部属,战死之后,毛文龙养了尚可喜,事实上,尚可喜是毛文龙的养孙。 而耿精忠的祖父耿仲明,是毛文龙的参将。 袁崇焕擅杀了毛文龙,原因复杂。当时朝廷震怒,毛文龙本就是朝廷放在辽东牵制袁崇焕的,结果袁崇焕压根就没上报朝廷,将人给杀了!之后才禀报说毛文龙犯了什么什么罪!是!他有尚方宝剑,杀了就杀了。可如此以来,就叫人觉得瓜田李下,你什么意思?你说毛文龙犯了那么些罪,证据呢?人死了,不全凭你一张嘴吗?你要真证据确凿,将人拿了交给朝廷议罪便是了,为何要擅杀?! 杀了之后,考虑到边关的稳定,朝廷没有治罪袁崇焕。 而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就是,毛文龙的部属不服朝廷的偏袒,大部分投了后金,成就了两个异姓藩王。 是!四爷可以把毛文龙调开,可去的不是毛文龙,就一定跟袁崇焕能合得来吗? 四爷叹气,“熟悉辽东事务的,就这么几个人堪为帅才。袁崇焕其才能,不在熊廷弼之下。不用,可惜!用吧,顾虑重重。得放一个,他心有顾忌的人。” “从新军里调一人出来……” 四爷摇头,“辽东诸岛,亦得驻扎。从戚家选一人吧!” 戚继光的后辈? 嗯!戚继光活着的儿子还有四个,都不是嫡子。他的夫人一直没生,他偷纳了妾室生了五个儿子,除了一个早夭了之外,还都活着的。 最出息的是老三,中过武举,朝廷给了恩荫,做着骠骑将军。 林雨桐就道,“调这个戚昌国?” 嗯!调去试试。 但这并没有叫四爷的忧虑更少,看起来缓过来的大明,其实有着致命的弊端。那就是军中以地域和亲缘为纽带,绑的太紧了。军,不是朝廷的军,很多都与个人的军差不多。 这不是说原先的戚家军,那时候朝廷供养不起人家,但人家依旧给朝廷效力,这是不能比的。 就说军中现在存在的普遍现象就是如此! 比如毛文龙,袁崇焕觉得毛文龙该杀,据他说,毛文龙的部将都是沾亲带故的。袁崇焕去视察,结果后面跟着不少年轻的小将,都姓毛。他就奇怪,问毛文龙。毛文龙哈哈就笑,说都是他的孙子。族亲的孙辈自然都算在里面了。 但只毛文龙麾下是如此吗?袁崇焕手下第一大将祖大寿,他麾下不也如此。吴襄是祖大寿的妹夫,其人才能平平,不也在他麾下效力。此人之所以能有个名字留下,那是因为他的儿子叫吴三桂。这不也是亲缘纽带? 怎么用将领,这个可以调。可大明军制中的问题,才是大祸患。 对于朝廷在东北用兵不用兵的事,朝中不是没有议论的声音。觉得南边稳了,北边动一动怎么了? 怎么了?问题大了!朝廷出钱,结果都养成了私兵。私兵会导致什么结果呢?毛文龙就是一个例子!他死了,跟朝廷结怨了,于是,麾下全叛了! 此症结的隐患,跟大清对朝廷的威胁比,孰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90 章 明月清风(166)二更 明月清风(166) 熊廷弼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五月了。 瘦骨嶙峋,满身的病态。 “怎么不多养些日子……”林雨桐就看跟着的太医,“着实好些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熊廷弼一脸的感念,“娘娘,臣得回来呀!臣便是死,也得死在京城。” 懂!不想乱军心呀! 四爷无奈,发旨意调熊廷弼入军机,叫边关知道,这是高升了。 在新的经略人选上,四爷还是想听听熊廷弼怎么说。 熊廷弼缓了三天,递了帖子要进宫。四爷没让,晚上的时候,出去见的熊廷弼。 “臣考量过三个人,一为孙承宗,二为袁崇焕,三为满桂。”熊廷弼说着,就皱眉道,“孙承宗其能臣知道,但臣自来与孙承宗有嫌隙……许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在不能出乱子的前提下,臣不能举荐孙承宗……” 防着孙承宗继任之后,熊廷弼提拔起来的人跟着人心惶惶,怕针对他们。哪怕不针对他们,只稍微冷淡一二,下面也会有想法的。人心一乱,胡乱钻营,是要出乱子的。这还都知道人心的猜疑就如此,若孙承宗真行小人之举,那军中就是要大动,此乃大忌,因此,熊廷弼说他不能举荐此人,爷算是有理。 四爷叹气,看!就是这样,人事复杂不就复杂在这里了吗?单论能力,谁都不弱。可就是那句话,一个槽里拴不住两头叫驴,要不然彼此踢腾个没完,一个非弄死一个不可。 “臣也考虑过满桂,但您许是不知,袁崇焕和满桂不和……” 知道!怎么不知?史书上对于满桂的死,有一种说法,说是满桂是在跟大清作战的时候,被城上的袁崇焕在身后射了一箭给射死的。 当然了,可能是袁崇焕的箭被谁捡了,射到满桂身上了。也可能是战场上,纯属误杀。 但能有这样的猜测,证明这俩之间肯定是有事。就跟有人半夜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一样,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那个跟他不合的人,袁崇焕就是那个只要满桂出事,第一个就会联想到他身上的人。 满桂常被人攻击,说他是关外来的蒙古人。但满桂自己为此争辩过,说他就是汉人。总之,就是小矛盾成了大矛盾,满桂和袁崇焕这两人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就是了。 “而袁崇焕在军中多年,若是满桂为统帅,恐其不服。” 所以,怎么用呢?关系不和不能用,防着相互拆台。关系好的不能放在一起用,防着你们抱团。 官不是这么做的!将也不是这么做的! 朕给你们当皇上,都快累死了。回头有人可用了,你们这一批都得往下换。 说了这么多,就是说,除了袁崇焕,别人都不合适呗。 “您也知道,军中就是如此。将帅调动,不单单是对一人的调动。其在军中的影响,上上下下多少参将小将,都是其嫡系。一人不服,则身后一群人不服。一群人不服,便能乱一军之心,因此,臣也是掂量来掂量去,还是觉得袁崇焕最合适。” 问题又回到原点了不是?军中盘根错节,朝廷调度将帅,都已经到了受限的程度了!这问题还不大吗? 但这是军制的问题,不单单在辽东是如此。所以,在大问题没解决之前,该顾虑的还得顾虑。那行!袁崇焕就袁崇焕,有这个心理准备,就他了!可若是如此,是不是还得把满桂调离了呀?你不在上面压着,袁崇焕上去了,满桂又不满。这俩不合,袁崇焕若是压制满桂太过,未必不会激起更大矛盾,是这个意思吧? 对!满桂是不能再留在辽东了。 四爷安抚了熊廷弼,好好歇着吧!虽然军中情况复杂至此,但还是得感谢熊廷弼坦诚的说了真话。 既然要用袁崇焕,四爷就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叫袁崇焕回京来述职。第二道,调满桂入兵部。 袁崇焕先回京城,在袁崇焕回京期间,军中事务暂由满桂打理。 如此,两人之间就没有竞争,都升了!一个手握重兵,可另一个也入了堂部,这属于谁都必须给谁几分面子的,省的就这么几天,再给出事。 袁崇焕一回来,林雨桐也算是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知名人物。此人生的,矮小,但是精悍。 崔映月远远的瞧了一眼,就低声道:“怪不得有人说此人长的像是猱……瞧着是像!而且,精明外漏。” 就是那种一看就觉得,精的跟猴似得那种人。 林雨桐叹气,自来也不乏精明人,可有时候,精明人才难用呢。 她说着就叫人备饭,四爷必是要留此人吃饭的。 初夏了,哪怕是下半晌,也有些微微的燥热,“叫人准备点清爽的,不用太繁复。” 是! 这边安排完了,林雨桐才想起来,该叫人收拾个固定的地方了。大清的质子费扬果要来,才八岁的年纪吧,这是得养在大内的。而锡尔呼呐克之前也给四爷上了折子,愿意把他的小儿子送来,说是来求学,四爷没拒绝。这就俩孩子了! 完了安南那边是不是会送孩子来,怕是得来吧!那边勋贵之家的,十三岁之下的若是来,还是得养在宫里。 除此之外,像是启明的伴读随从,还都没定下来了。他们可以自由进出,但至少在宫里得有一个独立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 突然觉得阿哥所那样的设置也挺好的,集中又彼此独立。 叫了周宝,商量着这个事情该怎么办,到了饭点了,才想起启明今儿没去朱字营,是在宫里念书的。 “今儿是哪位先生的课?”也该给先生做点先生爱吃的。 “是一位姓张,叫张岱的先生。徐大博士举荐的,今儿第一天来,皇上还没顾的上见呢。” 张岱? 就是那个自称是: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的张岱? 怎么把此人给弄来了?叫孩子跟着学什么呢? 崔映月突的噗嗤一笑,“我想起来了,说袁崇焕生的像是猱的,就是那位张先生。怕是进宫的时候在宫门口碰上了吧,我之前去给大皇子送蚊香包的时候,听见他跟大皇子说的……” 林雨桐:“……”此人的嘴怎么就这么损呢! 张岱这个人,怎么说呢? 对此人的评价,林雨桐记得蒲松龄是这么说的,他说,宝莫不是死老鬼张岱投胎转世欤?张岱又字石公,莫非这就是大荒山青埂峰下女娲补天所遗的一块废石? 反正张岱喜欢的,跟书上贾宝玉喜欢的一套一样,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当然了,才气上,贾宝玉比不的张岱。 此人说他是纨绔不算是冤枉他,夸他一句名士风度,他也当的起。反正啊,就不是一个太有正行的人。 她心存疑虑,但是启明回来挺高兴的,林雨桐旁敲侧击,“今儿课上的如何?好玩吗?” 嗯嗯嗯!“跟着先生画画了……” 哦!教画画了,“除了画画,还学什么了?” 启明兴致勃勃的:“先生见识广博,许多事儿子都不知道呢。” 比如呢? “比如京城的苹婆果最好吃,儿子没比过,就不得而知。还有山东的秋白梨,羊肚菜,味道最为甜美,儿子也没尝过。又有,福橘要吃福建的,青根要吃江西的,山西有天花菜绝美,苏州的山楂糕松子糖无出其右……下杭州要吃西瓜,花下藕……” 林雨桐:“……”别说你了,我都没吃过。别说吃了,做了大明的皇后以来,都没听过哪里的特产是一绝。 能把吃研究的这么透,不得不说,张岱此人,绝对是一奇人。 当然了,能把各地的吃的都比对一遍,这说明,此人走过很多的地方,享受过各地的美事。这种人看大明的角度,又跟其他人看大明的角度不同,叫孩子接触接触,倒也不是不行! 她就问孩子,“这个先生如何?可喜欢?” “先生说下次带我出去玩。” “带你出去玩?”胆子真大!这是皇子,他谁都没问过,张口就说要带出去玩。真敢呀! 嗯呢,“说是有个说书的先生,书说的极好,要带我去听听。” 行吧!林雨桐没跟孩子再说其他,但是呢,四爷回来却少不得念叨他:“怎么叫张岱给孩子做了先生了。”吃喝玩乐黄|赌|毒,就问这家伙什么不沾? 四爷轻笑,“我特意叫人寻来的!我们小时候,掷色子还是皇阿玛亲自教的呢。不把这一套见了,他永远好奇。” 孩子该教,但少年老成,中年叛逆,老来昏聩者少了吗? 启明这孩子聪慧,越是聪慧的孩子越是难教。叫带着玩吧,没事,我看着呢。 第二天,张岱进宫,依旧没有见到皇上和皇后,但是大皇子穿的是要出门的衣裳,都准备妥当了,不是要出宫玩吗? 张岱:“……”我就随口一说的!大家一起玩的时候难道不是这样?说明儿得空了一起喝酒,难道真等着一起喝酒吗?明儿……那就是一个笼统的时间,不是真的要带您出去的。关键是我也不敢呀! 他尬尬的笑了两声,“等禀明皇上皇后吧?” “上课时间,父皇和母后将我交给先生,那就听先生的。” 不是认真的吧? 是认真的! 张岱:“……”行!不就是带个孩子吗?这么多人跟着呢,只要不丢了就没事!满京城的吃吃喝喝,还伺候不好了? 然后张岱真带着启明出宫混市井去了!去逛戏楼,挑古玩,下馆子,听说书,哪里热闹去哪里。 孩子还挺高兴,回来小嘴叭叭叭的,“那个说书的叫柳敬亭,今儿听的是武松打虎,说的可好了!娘,我想请他到宫里说书,大伯和大伯娘必是爱听的。” 柳敬亭啊,我都想听了。 林雨桐都有些恍惚,这个张岱的出现,叫人紧绷的神经难得的松弛了一下。自来了大明,每日里都忙忙碌碌,苦大仇深的。可其实,焦虑的人终究是少数,如四爷这般日日不敢清闲的,更是不多。有钱有闲的,很多都如张岱这般,纵欲于声色,纵情于山水,不要太逍遥。 这日子……我也想过呀! 启明开始玩的可好了,出去嗨皮一天,回来累了就睡,一日一日接着一日,玩够了,该去朱字营了,又跑出朱字营。如此这般几个来回,再想叫启明出去玩,他不再出去了。 怎么了? “……我在酒楼吃了一道鱼羹,花费了十两银子。”他把一双手都伸出来,表示他的震惊,而后又道,“……朱字营有池塘,先生叫人自己捞鱼,拉了鱼去卖,两车鱼卖了三两银子。那天,大家都吃了捞上来受伤不好运的鱼,炖了那么大一锅,一人一小块……可酒楼里的鱼羹……我以为他们骗钱,那点鱼羹敢要十两。结果不是……他们吃鱼,只用鱼鳃下最嫩的一块肉,然后炖一盏羹……所以,一盏鱼羹得几车鱼……这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样了……”言语里,对张岱这位先生多了几分不以为然。 “那怎么办?把这个先生辞了?” 他又摇头,“先生画画是好的,大家都说他画的好。” 所以,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生活方式,但不妨碍继续用他。 林雨桐拍了他的屁股,“去吧!画一幅给娘看,看看你这个先生都教你什么了……” 他屁股一扭,又赖在大人怀里咯咯咯的笑。 多了孩子的教育,叫林雨桐添了不少值得关注的事。但总的来说,日子波澜不兴。千头万绪的,正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时候,赶巧了,朱运仓回来了。 他带回来了大清的使团,送郡王费扬果来‘求学’的。 历史上的费扬果没什么好结局,一共只活了二十岁,也不知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犯了罪了,被皇太极直接赐死了。为质子,对别人许不是个好事,但对他而言,来大明未必比留在大清更糟糕。 一个八岁的孩子,出身低微,且生母已经没了。努尔哈赤在的时候,也没咋重视。但好歹是熟悉的环境,如今什么也不熟悉,就是跟着伺候的人,显然也都是重新给他的。这些人身上另有使命,照顾这孩子,反而成了其次。 林雨桐招手,叫他过来。这孩子浑身就跟长满倒刺似得,看着人的眼神像是落单的狼崽子,透着一股子凶悍之气。 “不想来?”她这么问。 对方抿着嘴,不说话。 “不想来,你也来了!先住着吧,住够三个月,若是觉得不好,可以送你回去。来一次能换一郡王,我想,愿意来的,也不在少数。没有你,还有其他人呢。如此,可好?” 还是抿着嘴,死倔死倔的不言语。 嘿!这家的根子上真有这种犟种呢。行吧,这得慢慢磨,急不得。 显然,大清使团也没人对费扬果表示更多的关注。你们要人,给你们送来了,这就完了。 朱运仓在把使团安置了之后重新入宫,说起了那边的动向。他这次提到了陈仁锡,“……据说,他的女儿入了皇太极的后宫。” 啊?陈仁锡的女儿不是死了吗? “不知道是义女还是什么后来养的养女,总之,说是姓陈,陈仁锡的女儿。此女先是嫁给多尔衮为格格,去年年底,据说是那位阿巴亥大妃发疯,将后宅搅和的不得安宁,更是打伤了这位陈格格,差点丢了命。之后,多尔衮便休了此女,她便回了娘家养身体。过了年没多久,后宫招医女,此女懂些岐黄之术,便进了宫。说是服侍皇后尽心尽力,皇后特恩准其为贵人……” 林雨桐皱眉,此女懂岐黄之术?记载上说,崇祯的周皇后晓书画,亦谙药性。 早前在蒙古,陈开说她瞥见一送信的女子侧脸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么一联系,林雨桐不得不怀疑,周家女压根就没出海,这是绕了一圈,去了东北了呀! 先是多尔衮的格格,因着差点被大妃打死,才被休了。休了之后就又进宫?有意思了! 此人会给之后的局面带来什么变故,可真不好说了。 海兰珠美吗?没见过。但想来,便是美,跟周氏的美比起来,怕是难比吧! 哲哲、布木布泰、海兰珠,再加上一个周玉凤。 “叫人关注着那边的消息,不管是前朝的还是后宫的,但凡有消息了,就送回来。”不要觉得一个小人物不要紧,他们有时候小小的扇动一下翅膀,引起的可能是飓风。 朱运仓就道:“还有信王的婚事,您看……要不要抓紧去下聘?” 要!抓紧去下聘,给辽东那边换将整军,吸引一下注意力,“去下聘,婚期就是再快,也得在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吧……”等得人家一整年的孝期过了吧!努尔哈赤是去年九月没的,“你可以频繁的来往,递送个东西之类的,为下聘预热预热……一过孝期,就正式下聘。” 于是,朱运仓几乎就跑这一线。这个月去了,见见大清礼部的官员,就说这个聘怎么下,怎么就不算是失礼云云。下个月又去,又商定送嫁的人员和路线。反正总是有些事端的! 两国之间从没有过这样的来往,礼仪这个东西,汉人又格外的看重,絮烦的很。在哪里几叩几拜都得敲定的,把人烦的不行不行的,但是好些在大清为官的汉臣还表示:本就该如此。 这就成了拉锯战!你们觉得如此是对的,那你们自己玩吧。 如此频繁的跑,附带的好处也有,就是那边的消息传递的更多了。 八月,朱运仓回来,也带回来一个消息:大清有意出兵高丽。 林雨桐眼睛一亮:好事啊!那地方早该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引自张岱的《自为墓志铭》。 第 591 章 明月清风(167)一更 明月清风(167) 细细碎碎的雪花飞舞着,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优哉游哉的朝前晃悠着。常在官道两边做生意的人都认识,三不五时的,就有这么一辆马车打这里路过。 过往行人那么多,怎么就记住这么一辆呢? 盖因这一辆车每次过,都会照顾沿途的生意。每次都是这要晚不晚的时辰,从上面下来一半大的小子,拎着个小篮子一买一大堆。 眼尖的商贩瞧见了,远远的就吆喝,“小兄弟,今儿要点啥?” 马车慢悠悠的停下来,果然有个十岁上下的小子蹦跶下来,“……牛肉饼十二个,要刚出锅的热乎的……那边的麻团十二个,多放糖,小爷加钱……那个卖煎饼的,不要煎饼,给我果子就行,油果子称三斤……” 哎哟!吃的这叫一个腻哟! 光顾了三家的生意,拎着一篮子就上了马车了。 马车悠悠哉哉的,继续走!里面一车的大大小小的孩子,细数一下,带上外面的车夫,整整十二个。 车帘子聊起,有人给车夫塞了牛肉饼,“趁热,赶紧的。” 车夫这才扶起斗笠,露出一张属于少年的脸庞来,果断的将牛肉饼往嘴里塞。 全是油的,腻吗? 不腻!谁在朱字营吃几天饭,都不会觉得这玩意腻了。 进了城了,车夫在外面问:“小爷,还去城里转吗?” “张先生去杭州了,去玩没了张先生,就没有意思了。”里面是属于孩童的清越的声音,“回吧,回的晚了,家里该惦记了。” 是! 马车悠悠,赶着天擦黑,雪片子大的时候,进了宫门。 车进去了,暗地里跟着这辆车的人也才散去,今儿这一趟差事就算是能交了。 这一伙子一回来,宫里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这是大皇子下学了,整个一皇子院,都跟着热闹起来了。准备热水,准备衣物,准备吃食,各自的下人都在门口等着主子。 这里叫皇子院,但大皇子还没搬过来。属于大皇子的院子,主殿空着呢,偏院都差不多住满了。亲随陪读,各自有个属于自己的屋子,分配俩宫人照看日常的起居。 除了大皇子有独立的院子,边上几个小巧但精致的,也有各自的主人。 大清国的费扬果郡王,蒙古的巴林王子,安南的李兆北世子,都住在这里。吃穿用度开销,一律等同。 这群孩子里,就属费扬果和林家大公子年岁长一些,今年都十二了,过了年,可都十三了。 瞧,远远走来的,打头的是费扬果和巴林,其他人稍后一步。费扬果侧着身子,跟后面落后半步的林公子说话,神采飞扬。 五年的时候,当年那个死倔死倔的孩子,长成了个五大三粗的少年。当年一句汉话都不会说,现在一开口就是京片子。说话的声音又贼大,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声音,“……林子里跑不开,论起狩猎,还得是草原。在马场上赛马,可是憋屈死了……听说洋人从远道里运来一种马,跟咱们的品种都不同,改天去看看去呀!你去不去?” 林大公子嘴角总带着三分笑意,“……那么远运来的,买了怕也跑不起来,气候未必适应。看看行,倒是不急着买。等到繁育了下一代……咱们再去瞧瞧……” 成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都各自先回,好梳洗。 费扬果一进院子,伺候的小豆子就迎出来了,低声道:“主子,听到个消息,说是咱们把高丽打下来了……” “嘁!”打了五年了,也该打下来了。 小豆子追着进去伺候,把其他人都打发了,这才道:“您看……要不然上一份贺表,给送回去。” 贺表?我上这个干嘛?贺他什么呀?本有太平日子过的,突然凑上去,叫皇太极想起这边还放着个钉子呢,再给自己下个明旨暗旨的,我倒是图什么? 叫他们忘了我,叫大明也忘了爷是从哪来的,爷才有好日子过,你懂个嘚呀! 说着话,就叫小豆子,“……上次信王府送来的那个笔洗,你给林子年送过去。就说我不爱那劳什子,知道他眼馋,送他了……” 信王妃是自己的姐姐,虽然两人也不咋熟。但是嫁过去之后呢,因着信王这个人好似想通过拉近跟自己的关系,从来拉近他跟他那个皇帝哥哥的关系,所以,时不时的优容自己一二,宫里也不拦着来往,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算是有些交情吧。 送了东西来,他接着,也就是了。 小豆子把笔洗装了匣子,问说,“不给其他几位小爷送吗?” “爷难道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事事周全,找死呢?! 于是,年哥儿莫名其妙的被送了东西,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问小豆子,“郡王这是又想起什么了,怎么送我这个?或是想要换我的什么?” “回公子的话,郡王说课业多,不想写字,看见笔洗笔架这些玩意就烦……” 林子年就笑,叫人给了赏钱把小豆子给打发了,这才问自己身边的人,“是有别的什么事吧?” “大清拿下了高丽,才得的消息。” 嗯!这不意外,“还有呢?” “靖海侯今儿又进宫了。” 林子年将正在擦脸的毛巾一扔,“又进宫了?” 是! “又是为了册立太子的事?” 只怕除了此时,也没别的事了。 林子年坐下,端来的饭一口都不想吃了:姑姑肚子里这个还没生下来呢,就是生下来了,是皇子又能怎么着?立太子立太子,谁说不立太子了?但立太子的事是皇上和皇后的事,关你屁事! 是啊!眨眼,五年过去了。好似昨儿才操心需要启蒙的启明,已经到了正式进学的时候了。 皇子正式进学,跟启蒙那是不一样的。 正式启蒙,这是要开馆的,要有专职的一系列人员,那就跟开个小衙门是一样的。而且,这样的小衙门出来的,将来那一定是能站在尖端的人。 因此,自打启明满八岁,请大皇子进学的声音就不断。 这几年,桐桐一直没生,不是因为前朝,也不是因为怕启明有想法,错了!她怕分了精力,启明这孩子难教,大人真的紧盯了。 直到他真的大些了,这才又怀了一下,而今八个月了,生在腊月。 自打怀了这个,朝中就有请立太子的声音。而这个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靖海侯。 靖海侯四年前,被四爷给拎到了京城,他们是全族改回了林姓的。说起来,都说是林家一门两侯府。但林四相林宝文这些人,从来就没有在太子的事上说过一句话,上蹿下跳的,始终是靖海侯。 册立太子?该册立吗?册立有册立的好,不册立有不册立的好,鉴于肚子里这个和启明差着岁数呢,册立了也没事。等启明到了三十而立之年,肚子里这个还是个二十冒头的愣头青,能出什么事。 这将来养的,就跟弘晖养弘昭似得,还怕他翻了天呀? 之所以从有人提到现在,宫里都没旨意,四爷不过是想看看,都有谁在蹦跶,哪里的人心有浮躁了。 这几年,日子安生吗?偶尔风调雨顺上一年,那日子就跟偷来的似得。泰平八年,沿海大风海潮,死亡人数以万计,更不要说其他的损失了,尤其是台弯、以及海运所受的损失,不可预估。朝廷发了预警,可结果是百姓不舍家业,又以经验为依仗,觉得不能那么严重。结果,损失极大! 泰平九年,陕西延安府闹饥荒,成都地震,五月还闹了一次日食。 泰平十年,数地小规模地震,人员倒是没什么伤亡,损的都是其他。有一场灾,只赈灾就能拉的周边一年赋税全填进去。而当地是三年缓不过来。 泰平十一年,还是陕西延绥,前年的还没缓过来,这又一拨来了。要是按照历史轨迹,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高迎祥李自成这些人开始造反的,赤地千里,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这一年接着一年的,地面往下得三尺,干巴巴的都是黄土,一点水汽都不见。这地方连年如此,就证明暂时无法维持生计了。 朝廷又考虑移民,沿海、安南、台弯,只要去,开荒多少算多少,都是你的!朝廷帮你安家。三四成的百姓乐意过去,这又是一次从北到南的大迁徙。而这些大灾的地方,除了水利设施好的农场、军垦和大的地主,大部分都撤了。这些加上边塞之地的驻军,看起来,就格外的荒凉。 大明都如此了,朝北走的蒙古,他们的境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今年是泰平十二年了,六月的时候,黄河又溃堤了一次。好家伙,沿河数省受灾。 赈灾是一方面,还得防着民变。别觉得就没有民变,不是!几乎是年年都有!大小不同而已!皇上圣明,但什么样的灾别落到什么人身上。哪里没几个桀骜的,混混似得的,以前过的挺好,可这突然遭灾,朝廷给的赈济,那真就是饿不死而已。什么野菜干,麦麸皮,红薯粉,乱七八糟的熬一锅,凭啥得过这样的日子?活的像个人吗? 拉上一伙子人,一扇动,扛着锄头就要攻击官府。 结果自然是被镇压了,但每年这么闹上两次这样的事,还不够闹心的呢。 林雨桐有时候坐在钦天监的观星台上,一坐就坐半日。一个人对着天空幻想,假如真有一日,我能上天入地,那我一定要把掌管风雨雷电的天神们一脚踹下凡尘,就把他们塞到这个时候的大明,叫他们尝尝其中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92 章 明月清风(168)二更 明月清风(168) 林雨桐隔着窗户朝外看,启明一蹦几个台阶,直接就窜进来了,“娘——我回来——” 回来了就吃饭,就等你吃饭了。 一进屋子,爹今儿怎么早早的也回后头来了,“是娘哪里不舒坦了?”他过来先把手伸过来,在亲娘挺着的肚子上摸了摸,里面那位有点小烦,抬脚踹了一下,证明他的状态很好。 四爷催他,“洗漱了再来。” 洗完的小屁孩就是个孩子样儿,散着头发,穿着小棉袄,散着夹裤腿,赤着双脚上了炕,也不好好的盘着腿,就那么一腿曲着,一腿支着,上手就抓桌上的小酥鱼,“还是我娘做的香。” 那也小心点刺! 四爷干脆上手,把小酥鱼的肉都给剔下来给他,照例的问了一句:“这几天跟着先生学什么了?” 如今再去朱字营,那是四五天不见回的!基本在那边上课,就住那边了。 那边教了什么,上课学了什么,晚上准点的就送到了四爷的案头,四爷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每次见了孩子,还都有这么一问,几年来,一直如此。 启明把鱼肉塞嘴里咽下去,这才道:“这几日,无甚正经的课程。只是有许多大明历代先皇进学时的课程表……先生觉得,儿子应该对此有了解才是。” 林雨桐都没注意过这个课程表,压根就没想继续用,因此也没怎么关注。既然先生特意点了,她也就问了一句:“跟你现在学的,出入甚大?” 嗯!“曾祖父进学的课程儿子详看了……” 是说万历皇帝。 “吃了早饭,先去文华殿,听大儒日讲。第一节课,必须是《大学》《尚书》,通读背诵,之后是安排的讲官串讲。课间需要在司礼监太监的监督下,学习奏折的审看,并试着批阅。第二节是正字课,有正字官批阅。第三节课,选讲《资治通鉴》……” 林雨桐听的头大,这不是从早坐到晚吗?除了吃饭和上厕所的时间,几乎是没有干其他事的时间的。 她不确定的看四爷:大明的皇室教育,从万历皇帝那时候起,都不需要皇子习武了吗? 四爷给她夹了虾,“吃吧!” 林雨桐叹气,怪不得康熙老爷子对皇子的教育那般严苛呢。大明皇子学的,他得叫他儿子们学,大明皇室忽略了的,他还得叫他的儿子们学。时间就那么点,不起早点,时间不够啊! 不册封太子,启明的教育,谁都别插话。 可一旦册封了太子,这便是国事。对太子的教育,朝臣们是能说话的。就像是该进学了,他们就上折子请求进学是一样的。太子不仅仅是皇子,那是储君,是天下人的太子。 知道太子有多难做,四爷迟迟不册封,未尝不是心疼儿子。 吃了饭,四爷照例摆上棋盘,跟孩子下棋,说启明,“你的话没说完。” 启明嘟着嘴,“不是怕我娘担心吗?” “你娘大风大浪见多了,吓不着她。”四爷将棋子落了下去,看启明,“说吧,马先生常叫你陪他钓鱼,鱼一条没钓上来过,话却没少说吧。” 嗯!“先生听闻朝中议论立太子的事,这次跟儿子主要说这个了。” 怎么说的? “从秦朝的扶苏,说到了汉朝的刘莹,而后是隋朝的杨勇,唐朝的建成……还有大明朝的懿文太子。” 四爷就笑,“这都是开国太子呀!” 是!没说大宋,那是因为赵匡胤的儿子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没机会做太子呢,他爹突然就死了,他二叔神奇的继承了皇位。 启明小心的落了棋子,就道:“先生说,爹的功绩比开国之君更大,而今的大明,与重开一次并无不同。因此,先生认为,儿子是能跟这些开国的太子摆在一起的。” 四爷哼笑一声,“所以说,太子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跟你娘,总想着拖过一年,你就能轻省一年。而今呢,却是再拖不得了。做好当太子的准备了吗?” 启明就问说,“爹,太子该是什么样的?” 嗯? 他不服气,“我是什么样的,太子就是什么样的。凭什么他们觉得太子该是什么样的,我就得是什么样的。”他说着,啪的一声将棋子放下,“大皇子是我,太子是我,我就是我……还由的了他们了!” 四爷哈哈就笑,抬手揉了揉这小子的脑门,也不说孩子说的对不对,只打发他,“早点歇着吧!这棋明儿再下。” 不着急睡觉的!不下棋了,启明从炕这头又窜道那头,靠在他娘身上说话,“……那个柳先生常给我们先生送吃食,昨儿还送了一双便鞋给先生……可先生愣是没接,如今见了柳先生就躲……” 他说的柳先生是柳自华,那个当年红极一时的花魁,这些年一直安心在朱字营里呆着,那些过往早没人提了。 林雨桐跟着孩子八卦,“你们先生是不想跟柳先生成亲,还是压根不想成亲?” “先生说,不成亲,无家事拖累,便一辈子能无欲无求。”说着就叹气,“儿子觉得,他大概觉得给儿子做了先生,之后会有很多不得已之处。只他一人,他无有什么不敢做的。可若是有妻子儿女,怕是受制于人。”他说着话,用他的手指在他娘的手背上不停的挠啊抠的,“儿子觉得始皇帝的一些说法许是对的!” 嗯?哪句话? “功臣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世间……” 这话一说出来,林雨桐就怔愣住了。她又看向窗外,不无忧虑。朝中风云又起,李自成、张献忠、袁崇焕等等的戍边将领,朝中都有非议。弹劾这些人的折子,每天都有。这里面的事情吧,有真有假。算起来,这些人离京都七年了! 七年的时间,滋生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可就是孩子说的:功臣不能全身而退,何颜立于世间。 她的手在孩子的头上扒拉着,“做太子,你就得关注朝堂动向了。别急着说话,慢慢看着。看看你爹是怎么做的,再琢磨琢磨用意,不懂的就问。儿子,太子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是比做皇帝还难的一个差事……我和你爹不舍得早早把你架上去,可你终是要上去的。那是一条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得的路,得你自己一个往前走……” 第二天,四爷跟内阁和军机露了口风了,“……这两年的气温,比前几年还冷!册立太子……现在下旨,那这册封典礼什么时候办?还得在来年开春!那就不如等过年吧,新年第一日,咱们下旨册封太子,同时呢,也该邀请一些人来观礼,以示郑重。” 顺便把一些将领调回来,事情顺便也就办了。 四爷带着几分怅然:“大皇子就长在诸位的眼皮底下,好不好的,都瞧的见。立太子不过是早晚的事!可朕和皇后为何迟迟不立呢?是朕对皇后不满?还是朕对大皇子不满?总有些人在揣测,可朕跟皇后好不好,别人不知道,诸位是知道的。” 是啊!帝后相和,恩爱有加,大皇子聪慧,这些年虽只一子,但有子若此,足矣。他们从没觉得,在册立大皇子为太子的事上,有什么值得争议的。 “朕是个父亲啊,朕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早早的就去坐那个天下至难的位子,朕和皇后想多疼他几年,叫他自由自在的舒展两年……可总也有人不能体谅朕和皇后爱子女之心。” 宋康年眼睛微微眯了眯,皇上这是对靖海侯府不满了吧。 当天回去,高迎祥就写了一封信,给张献忠的。靖海侯……可以慢慢的收尾了。 把这封信送走,高迎祥还是出门了,去了宋康年府上。两人一个内阁,一个军机,又是老关系,朝中把他们称作一党。行,一党就一党,他这次来,是有私事要说。 宋康年揉着额头,“是为了李闯的事来了?” 李自成在安南,这几年还算过的去。朝中有人戏称,说李自成是一员闯将。因此呢,私下里,李闯就成了李自成的别称,都那么叫呢。 高迎祥皱着眉,“这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娘娘提。” 宋康年没言语,“不能瞒着娘娘,安南那边,汉官少吗?这个不说,那个总也要说的。至于娘娘要怎么处置……他也是该的!” 然后第二天林雨桐就见到了联袂而来的两人,这两人凑到一起,必是新军谁又惹事了。 咋的了? 宋康年看了高迎祥一眼,示意他说。 高迎祥苦笑道:“李闯又闯祸了。” 林雨桐:“……安南又有叛乱,他杀的多了?” 不是! “您知道的,他原配的那一房,在安南稳下来之后,被他接去安南,结果水土不服,到了那里人就没了。” 嗯!这都四年前的事了,怎么了? “两年前,这不是又在安南娶了一房,算是安南贵女……” 是啊!禀报过的,这没什么不好的。 “三个月前,这位继室夫人被李闯给杀了……” 什么?为什么的? “他在信中说,这妇人偷人,被他给摁在被窝里了!”高迎祥低声道,“那男人是安南新贵家的儿子,他杀了不守妇道的妇人,但是到底是没杀那奸夫……”维持着理智,没惹下更大的乱子。 林雨桐脑瓜子嗡嗡的,心说,这人的命怎么就改不了呢? 历史上的李自成,娶了第一个叫韩金儿的女人,这女人跟同村的盖虎通奸,一对奸/夫/淫/妇都被李自成杀了。后来又娶了第二位夫人姓刑,这位邢夫人又与李自成的下属高杰私通。这俩私通之后,怕李自成发觉,而后两人投效了朝廷,最后高杰还被南明给予了莫大的死后哀荣。 事情兜兜转转,早不知道韩金儿邢夫人都是谁了,他也去了安南,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端。 不行!我得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93 章 明月清风(169)三更 明月清风(169) 这事很麻烦! 安南属不属于大明?属于。 那么,安南需要不需要遵守大明的律法?当然需要。 大明的律法说妻子偷人就能把她杀了而不治罪吗?不是! 这是杀人呀!那种情况下,属于特殊情况,情绪上来了,把人杀了,可以不判死刑。但是,你杀人了呀! 情感上来说,主要当初他娶人家没有用手段,人家嫁她嫁的心甘情愿,那么,林雨桐从心里来说,烦死这种女人了!情感上,当然偏袒李自成,那狗东西男人杀了都是应该的。 但是从律法上,这可真是能要了命。 林雨桐先问两人:“当时婚嫁可属自愿?” 如何不是自愿?是那家三翻四次的托人上门,希望把女儿嫁给李闯。李闯当时还不乐意呢,在信上层戏言,说安南的女子肤黑,不若大明的女子白皙,他想等原配去了三年之后,请娘娘给他择一淑女为妻。可那边三翻四次的上门,推拒的过了,就都下不来台了。在安南的统治,属于双方合作的关系,关系不能往僵的弄,这才应下这个亲事的。可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端了。 林雨桐点头,这话从高迎祥的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很高。 那么问题又回来了,眼下这件事怎么办?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之后看向宋先生,“……你们自西北一路跟我到了京城……这些年的情分,我和皇上都记着呢……” 两人蹭的一下站起来,“娘娘,臣等有愧。” 林雨桐叹气,“前儿晚上,启明还跟我说他觉得始皇帝的很多话都是对的,比如那句,功臣若不能全身而退,有何颜面立于世间……”说着,她就摆摆手,“你们先忙去吧,我心里有数吧。” 高迎祥看了宋先生一眼,娘娘这是第一次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此为何意? 宋先生欠身,率先退出来了。 高迎祥只得跟着退出去,可出去了,两人站在大殿之外,看着被雪覆盖的白茫茫的皇宫,谁都没有动地方。 “娘娘……没有明示。” 宋康年心说,娘娘还要怎么明示?娘娘是极为聪明又会说话的人。 始皇帝那句话,是大皇子提的,而娘娘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就问你当时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心都是烫的,是酸的,是软的。 娘娘还是要保李闯的。 可这该怎么保,娘娘却没说。 高迎祥点头,“是啊,怎么保呢?”他看向宋先生,“先生,怎么做,得您说呀!李闯要是有这么脑子,这事悄悄就处理了,不会写信把实情都告知你我了。” 宋康年白了他一眼,但凡要出主意,一准找我!我怎么就那么多主意呢?! 高迎祥:“……”那您肚子里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宋康年又一个白眼,低声道:“你打发可信的人亲自去见李闯,叫他详查探子……” 查探子? 查探子! 宋康年说完,直接转身走了!高迎祥怔愣了两息时间,才反应过来了:对啊!探子! 若那男子出身显赫,人家找一妇人做什么呢?要说背后没有消息泄露一二,鬼都不信!怒而杀妻,这是罪!可怒而杀细作,这却不是罪。 要么说是宋先生呢,主意永远这么多。 他真去安排了,而宋先生却站在他的差房里,端着茶盏半晌都没动地方了。娘娘的意思,何止那一层呢?娘娘不是个枉法的人,这次包庇李闯,这里面的情由复杂了去了,且不能摊开了说。心里想到了可以,但绝对不能宣之于口。只说高迎祥没有悟透的话,就是那句‘全身而退’,这是保全,但这个保全里有个要紧的字,往往被忽略了。这个字就是——退。 退,看你怎么想了?站在朝堂上,得知进退。有一天,朝堂情势变化,那就得有主动退的魄力。先退了,自然就周全了。 但从现在来看,娘娘应该是提醒了:一定得知进退,懂分寸。 他缓缓的放下茶盏,心里叹了一声,可终究,娘娘还是选择了保李闯,这便是情分了。 “情分……”启明放下手里的书,问站在一边的王承恩,“只是因为情分吗?” 王承恩摇头,表示不懂。 启明无奈的看王承恩,“先生说你很有灵性,你书也读的极好。身边伺候的不缺人,你不用总围着我,该念书就念书吧……”王承恩是他在宫外捡来的,他是自小被家里净身,那时候爹爹才登基,民间还有那种擅自阉割了的,以图进宫求前程的。可谁知道宫里的太监都往出打发了,等闲也不要人了,他父母无利可图,便将他给丢弃了。这些年一直在京城里,以乞讨为生。偶尔要不到东西,也去惠民所要一碗饭吃。天冷了,也在惠民所里躲避。惠民所的人都认识他。三年前,他满十岁了,觉得不该乞食为生了,就想着自己开荒。结果被毒蛇给咬了一口,被自己给救了。查了几次,爹娘才叫自己带着他。于是,自己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叫王承恩的。 承恩的名字,是周宝给取的。 启明扔了一本书过去,“背会吧!别杵着这里,挡光。” 王承恩便站在一边背书去了,启明这才慢慢的自己磨墨,心里思量着娘的意图。 徇私这个事,看怎么讲了! 法这个东西,道理上,安南必须遵守大明的律法。但其实,大明无法对安南全权管制,治民之事还在安南贵族手里,那就是说,安南有自己的律法和约定俗成的一些东西,不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能打破的。 那就是个大明律法不能完备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实际上该遵守的是安南的律法,安南贵族没上折子来,就证明此事,在安南那边看来,李闯没错。 可这事一旦拿回来,针尖大小的事,就会瞬间鼓吹成大事。因律法而争了这么些年的人,瞬间就会聚过来,咬不死李闯都不算完。 有些人的死,不是该死,而是情势所迫,不得不死。 若是李闯因此而死,冤不冤? 此为保李闯的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嘛,自然是李闯身在安南。若是娘不释放出明显的信号,表示她要保他。那么接下来会怎么着呢?万一他知道回来情况不妙,干脆不回来了。他在那边直接参与治理了七年,自立了也就是了!到那个时候,朝廷岂不尴尬?娘能不尴尬? 所以,得保!得叫李闯知道,他跟皇家的情分在,他是功臣,皇上和皇后必保你。 第三个原因,才是情分。李闯若是真该杀,他的罪到了那个份上了,谁也不能与法抗!但他是功臣,不能不具体问题具体考量,不能不考虑现在朝廷的风向和外面的舆论氛围,不能叫这样的人死的窝窝囊囊,若真是如此,娘心里也过不去。 想明白了,他放下笔,想去看看娘。 他一动,王承恩就要跟着。 “不许跟着,你念书去。”启明指着他,“伴伴都能做一省巡抚……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不缺伺候衣食住行的人,你能读出来就给我好好的去读……” 确定王承恩不再跟着了,他才转身往出走。 林雨桐正在看折子,启明就回来了,“雪太大了,放先生先回去了!老先生那老寒腿,好容易好了,可别再叫犯了。” 做的好! 她放下折子,拉了儿子的手塞在衣服下面暖着,“那这两日就松散松散,不着急。” 启明坐在边上的榻沿上,低声道:“娘,我听说李闯的事了。” 嗯!有想不明白的? “不是。”启明就叹气,“突然觉得很不容易……事起突然,有时候往往不会给人了解和思考的时间,哪怕稍微晚那么一下,也容易叫人多想。要做决断,只在一瞬之间。这一瞬之间,得把方方面面的考量到了!情理法,缺了哪个,都不成!可要在情理法里找一个平衡点,又太难了。” 对!坐在上面难就难在这里了,每天你一睁眼,压根就不知道将来面对的是什么。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不恰当的措辞,都可能引来大乱子。 启明点头,“所以,有些皇帝发现他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时候,不上朝,不见朝臣,事情永远慢一步去处置,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处事办法?” 林雨桐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那些帝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慢一步这样的方式方法不行,“有些事需急,有些事需缓……以如今这速度,消息送到宫里,就已经滞后了,你再缓着办,那就跟不办是一样的。” 说着,就把手里的折子递过去,“你看看这份折子……” 折子上说了一个叫丁楚奎的知州,带着全部身家两百多万两银子,以及家眷亲族,投了大清国去了。 启明都愕然了,“为什么呀?” “御史下去巡查,不知道查了什么,结果御史还没回到京城呢,他先跑了。折子是八百里加急从来的,走的不是驿站,而是宫里的其他信息渠道,所以,比御史还早一步到了宫里。” “抓吗?” “晚了!”他走水路一入海,上哪抓去?消息传到宫里,只怕人家已经在关外了,“你说这件事怎么办?要你来处理这件事,你怎么处置?” 启明嘴角勾了一下,“我会借费扬果身边的人用用……” 费扬果身边的人,不全是忠心费扬果的,他们带着眼睛,时而会给大清送些消息。只是这些消息传送渠道被娘在暗地里卡住了。既然如此,那就借着他们的手,送他们个假消息去就是了。 林雨桐笑了笑,“那你去办吧。” 于是,半月后,就传来消息说:丁楚奎的银子被收缴了,本人也以细作罪被处以极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94 章 明月清风(170)一更 明月清风(170) 丁楚奎为什么跑的呢? 一府知州,他再贪贪不出两百多万的白银呀?若是真是贪污来的,那这一州的官员,就少有干净的!要不然,这么大笔的银钱,得什么样的苛政才能收敛起来。如此治民,其他的官员都不知道?朝廷是瞎子呀,他们遮住了那么一片天了? 肯定不是! 所以,还得查,查这家伙家里原本的根底,再查查这钱财的来源。 御史回来是参这家伙了,但只说这家伙生活奢靡云云,怀疑其财产来源不明。但具体的,却没查出证据来。那这就更有意思了,御史怀疑一下,他就跑了,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呀? 叫仇六经查了一下,结果也是可笑,“楚王藏匿的银两,被他得了。” 楚王藏匿的银两? 对! “藩王的私财,朝廷没有查抄到,被他得了去了。”林雨桐将折子撇到一边,“他这是害怕给他定罪为勾结藩王,意图谋反?” 是的!御史一怀疑,他就怕了!心知经不住查证,一查就跟藩王有了瓜葛,这玩意能要了三族的命,那就跑吧,还等什么呢? 就这么着,直接给跑了。大清那边有不少汉人官吏,他认为在那边一样能过日子,结果……呢? 林雨桐就跟启明说,“你用了费扬果身边的人,这事看起来机巧的很,但转过头来,他们就能明白。他们很快会意识到,他们传递消息的渠道,已经不安全了。” 那您当时怎么不拦着? 林雨桐就又笑,“所以,才说叫你学嘛!儿子,你需要学的多着呢。这件事呢,按照你的法子处置也行,叫那些眼睛尖,耳朵长的知道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呢,这便是警示。他们知道了,要么,吓住了不敢动;要么,就得寻求别的法子。可寻求什么法子呢?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到来年,你的册封典礼大清会派使团来。只要来人,必有新的指示。所以,迟早还是会动的!有没有这次的打草惊蛇,他们都会有那么一动。所以,由着……用你的法子就是了。” 那要是依照娘的法子呢? “我选择不动。”林雨桐看孩子,“你觉得,大清那边杀了此人,是因为你的‘计策’成功了?他们把他当做细作,给处置了。可其实呢?并非如此。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一个人,这取决于这个人的价值。对大清而言,这么个人的价值在哪呢?论能力,一个小小的知州,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要紧的官员吗?不是!论品行,私匿钱财,隐瞒朝廷,贪婪成性,转脸便投敌,这样的人敢用?能用?这种人,跟陈仁锡那样的不同。陈仁锡是有所坚持,最起码,在理念上他有他的坚持。大清用他,可以笼络一批如同陈仁锡一样的人。说他们叛国,可他们会觉得他们在大清为官,是为了在大清的汉人争取更多的利益,事实上,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丁楚奎不同!他品德败坏,毫无忠心可言,那么,他的价值是什么呢?除了那两百多万两银子,他哪有价值。他若活着,大清收缴他的银子,那吃相就太难看了!他们还怕这个影响太坏,汉人不敢再投效他们。那么,什么样的理由能把这些银子占为己有呢?除非丁楚奎有死罪。什么样的死罪能利索的要了他的命?奸细!” 所以,你做不做,结局都不会变。 林雨桐点了点孩子的胸口,“要想透这些,就不仅要你去摸透人心,还得要你去摸透人性。”因此,且有的学呢。 忙活了半天,做的都是无用功呀! 把这小子兴头给彻底打下去了,要不然,他还真以为他成精了。 母子俩正说着话呢,周宝进来了,递了牌子,“靖海侯夫人的牌子,想明儿进宫来请安。” 林雨桐朝外看看,“雪还下着呢吧?” 是!时大时小的,但确实是下着呢。 “路不好走,在家里呆着多好,进宫……有事?” 周宝摇头,“不曾听闻靖海侯府有什么大事。” 林雨桐抚着肚子,长长的叹了一声,分寸这个东西呀,失了再想找回来,当真是不容易了。 启明皱眉,“非得见吗?”八个多月的肚子里,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进宫来? “见吧!”要见,想见,那就见见。 这位侯夫人,林雨桐是真不熟悉。跟李季都不能算是熟悉,怎么可能熟悉他的夫人? 这妇人张了一张圆团团的脸,见人就扬起热切的笑意来,见了礼,规矩的坐下,说起了亲热话,“……臣妇是来贺喜娘娘,恭喜娘娘的。才听闻说,皇上有意开年立太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这是怕自己不知道在册立太子的事上,她家是出过力的,特意跑来表功来的吧。 “老爷在家就说,侯府是娘娘的娘家,娘娘稳,则侯府稳。而今,太子册立,娘娘则更稳……” 她的嘴不住的说着,陈恩恨不能抬手堵住了对方的嘴。你们替娘娘想,你们替娘娘争,这是想说明什么?说明你们跟娘娘亲,你们跟娘娘心贴心,那反之,一直不册立太子的皇上,岂不是跟娘娘不亲,更娘娘不贴心。你这是帮娘娘吗?你这是在离间人家夫妻感情。 崔映月端了茶来,放的时候稍微重了一些,对方正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就停下来了。然后看了这位崔姑姑一眼。崔姑姑脸上全没有笑意,眼角耷拉着,退到一边去了。 她收回视线,却看娘娘,娘娘手里捧着个杯子,一直也没放下,坐在榻上半靠着,不知道是在看哪里?这会子突然张口问了一声:“……怎么不说了?说吧,我听着呢。” 这位夫人这才不安的站起身来,“娘娘……” 林雨桐一脸纳闷的看她,“怎么了?坐吧。我这听了半天,是不是我走神了,你刚才说是家里是有什么事来着?” 啊? 林雨桐看崔映月,“侯夫人说有什么事来着?你知道我最近精神不济,怎么不替我记着点?” 崔映月就笑,“别的事记不记的有什么要紧,您这个月份了,该去更衣了,这么大会子工夫了……怕是难受了……” 陈开顺势就伸手扶林雨桐,“叫侯夫人等着吧,应该也不是急事。” 那是!那是! 林雨桐顺势就进去了,进去就躺着歇了,压根就没出去。 把对方晾了整整一个时辰,陈开才出去,“侯夫人,不好意思……我以为娘娘小睡一盏茶的时间就醒了,谁知道这一睡着,就给睡踏实了。叫您等了这么些时候!您不知道,娘娘精神短了,皇上等闲都不叫旁的事情扰了娘娘的休息,圣旨在呢,奴婢们不敢抗旨。前儿高将军来了,说的是娘子军的正事,还在这里等了两时辰呢。您看……您是继续等着呢,还是先回去!瞧着风雪又大了,娘娘不是叫京报登了吗?今冬雪多,暴雪时有,叫出门谨慎……” 回!给娘娘磕个头这就回了。 陈开就看着她回了,也没特意派人去送出宫,就是普通的引领的宫娥,轮到谁是谁,带着出去吧。 这要再看不出来惹了宫里的不喜欢了,就真的蠢了。 因此一回去,她就急匆匆的叫人喊了老爷回来,“……这事原该跟那边府里商量的,您看……娘娘这么着,怕是恼了!以前都是叫叔祖母的,现在……一句一句叫的都是侯夫人。侯爷,这事不对呀!” 李季皱眉,“难道早立太子不好?”确立了太子的地位,皇后的位子才更稳当了呀!这是维护皇后和大皇子的事。这事若是皇后的娘家都不提,那谁提合适呢?况且,“侯府的以后在哪?大皇子的陪读,孙辈中总得送一个去吧。那边府里就送过去一个,这个事我跟那边也提过,那边一直也没接茬……” 肯定不能接茬呀!那边除了年哥儿,下面还有好几个哥儿呢,要说起合适,都合适!还有耿家的孩子,那也是两姨的表兄弟。人家亲近,咱远的多了。 “就是因为远,交情浅,这才要套交情呀!”李季叹气,“如今,侯府是无用的!若是无用了,便离……不远了。”说着,不由带上几分怅然,“若是在老家,只海贸的营生,一年能赚多少?只把这些拿出一成来送到宫里给皇后,咱家的孩子还不是送几个是几个。在朝堂上,不怕事多,就怕没事!没事就没咱的用处,没用处的东西……都是咋处理的?”想起来难道不怕? 那现在怎么办? “你呆着吧,我去一趟那边府里。”便是娘娘不高兴了,咱总得知道娘娘是为什么不高兴的吧。 为什么不高兴的? 林四相听了全程,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一脸的为难,“那是娘娘啊……娘娘是君,揣摩君心,非为臣本分。因此,娘娘何意,我这又岂敢随意猜度?” 李季当时便白了脸,林四相说:那是娘娘。 娘娘就是娘娘,林家都不敢将她当出嫁女,你凭啥就把那当一般的出嫁女呢?你跑去给皇上家分家了,多能耐呀! 何况,揣摩君心,失了本分,此乃大罪,还敢跑来问为什么? 李季的脸当时就一阵红一阵白的,问了林四相一句:“当时……为何不拦着……” 拦着你不叫你上折子,管册立太子的事吗? 林宝文在边上叹气,做生意做惯了的,根本就不懂朝堂这一套嘛!我家恨不能跟你家撕开呢,干啥要伸手管你的事?今儿拦了你,下次有事没事的,你就来我家拿主意。我们得多想不开呀! 再说了,就跟你有那个意思之后,明确的通知过谁似得。 靖海侯府,怕是倒台就在眼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95 章 明月清风(171)二更 明月清风(171) 靖海侯上了几次请罪的折子,折子还是写的很有水平的,这证明家里的请的幕僚在写文章上很有一套。但除了文章,估计也没别的用处了,要不然,靖海侯不能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他请他的罪,折子上永远都只有‘知道了’三个字,再没有更多的批复。 那怎么办呢?只能等着,心说等到皇后生产了之后,总得叫娘家进宫去看看的,到时候再说吧。 肚子里这个孩子很会挑日子,腊八这一日一大早,腊八粥还没喝到嘴里呢,发动了。 生的并不艰难,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孩子呱呱坠地,是个哭声极为洪亮的男婴,二皇子。这个孩子的到来,宫里有了另一个喜信儿。一直不曾有孕的张皇后,得了信急着要过来,谁知道起的猛了,直直的就要往下倒。幸而伺候的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了。赶紧的请了太医,结果被告知是喜信儿,张皇后有喜了。 这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林雨桐赶紧吩咐,“快!给皇上报喜。” 得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比自家多了二皇子还叫人高兴。 本就因着快过年了,大家都等着开年第一天册立太子呢,所以,二皇子的出生,本就不怎么招眼。再加上刚好赶上张皇后有孕,林雨桐高调的各种的优容,又分散了大家的一层注意力,以至于躺在炕上的二宝远没有他哥出生的时候受关注。 帐子一层一层的放下,就怕屋里走了热气,可哪怕是暖阁里,哪怕这么捂着,这个温度也说不上是暖和。 又是一场暴雪,已经有三天没有折子送到京城了。这是不歇着都不行了,正好,该放假的放假,难得的歇息几日。 启明的伴读随从,有家可回的,都回家了。没家回的,那就暂时都留在宫里了。周宝一天跑几次的去瞧,就怕委屈了他们。 明年起,启明也要搬出去了,不能陪着父母住次间了。 外面风大雪大的,在屋里伸出手都冻手。啥也干不了,四爷带着启明都跑来围观老二。 别人关注不关注二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都挺喜欢的。启明在朱字营见过小婴孩的,因此,见到小二的时候,他不甚惊奇,这是忍不住的小心的摸摸二宝的小手,“别的孩子生的都没他好看……” 这小子是长的怪好看的,生的白生生的,眼珠子乌溜溜的,头发特别的茂,不知道是遗传了谁,左边的脸颊上还带着个酒窝。 当哥哥的夸弟弟,惹的当父母的忍俊不禁。好看不好看的,这得问问人家的爹妈亲人去!宝儿不都是自家的好吗? 把林雨桐给逗的,没抱老二,却一把把启明抱起来,惹的这小子想惊叫,又怕吓着老二,赶紧了捂住了自己的嘴,脸却一下子给红了,“娘——” 这怕什么,又没有外人!我和你爹想抱你还不能抱你了?她是真不想叫孩子单住的,“……要不,再陪我们住两年?” 别的地方儿子不怕大臣们说,但是在这个事上,叫大臣们再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我就睡觉的时候回去……” 那就是不自己住不行呗!林雨桐看四爷:“慈庆宫那边……都收拾好了?” “回头我亲自去看。”四爷抱了老二在屋里慢慢的转悠着,“这一搬,跟着他的那些小子都得搬。聚起来都住前殿吧,后面还是得空下,暂时锁起来。” 等长大了,将来成亲的时候再打开。 而前面除了住伴读,东宫的属官以后也得经常出入那里。那是一整套的班子。 因着这个事,桐桐这个月子做的,心里很不安稳。试问问去,谁家把八|九岁的孩子,放到单独一个地方住着,能放心呀?伺候的人虽然忠心,但这不是只伺候的人。从先生到属官,他们陪着孩子时日长着呢。 打从这一刻起,他的身边就开始充斥着各种的算计。你的手里只要有权利,那么,围在你身边的,是人是鬼,就很不好分辨。 她总是有种感觉,那就是把这孩子给塞狼窝里去了似得。 晚上,看着躺在最里面已经睡熟的启明,怀里抱着老二给喂奶,她不无忧虑的跟四爷低声嘀咕,“启明跟弘晖还不一样。” 弘晖的成长过程要自由的多。 四爷没言语,直到老二也吃饱了,躺着呼哧呼哧的睡着了,四爷才拍她,“睡吧!” 林雨桐心里叹气,四爷也舍不得吧!这样的事,两人好似是第一次遇到似得,知道该怎么决断,可一到动真家伙,心理上还是趟不过去。 她是真累了,说睡也就睡了。 可四爷是真没睡着,他想到了二哥。当年兄弟们都住在阿哥所,只太子一个人住在毓庆宫,这是凸显了身份了,可结果是好的吗? 不是! 既然不是好的,爷干嘛叫我儿子去受这二茬罪。 于是,四爷耍赖了。第二天就召见了礼部、户部、工部。 礼部这负责的多了,从太子的吉服,到陈设,到一切铺排,都是他们管的。关键是来年这个大典,得怎么弄,都得礼部说了算。 四爷一召见,礼部准备的挺充分的,把方方面面都给四爷汇报了一遍。包括慈庆宫里的安排,哪里是太子的书房,哪里是太子的学堂。哪里是属官的办公住所,哪里是太子接待臣下的地方,这些地方都该放什么,列的可详细了。这是有备而来。 四爷把册子拿在手里,一点一点的往下看,然后就问,“规制都是对的……” 礼部尚书长长的的舒了一口气,就怕在这上面起争执。 结果就听皇上说,“……慈庆宫那窗户是单层的吧?” 啊? 四爷指了指外面,“这问题,那窗户隔寒吗?” 可这不都是进来之后有一个过道,相当于是两重墙壁两重窗户,也没那么冷吧!这比一般的民宅暖和太多了。但皇上心疼儿子,尚书大人不能说一定不冷,他就道:“地龙烧起来……再看看工部能不能把窗户尽快给改改。” 四爷嗯了一声,又看工部,“慈庆宫那地龙,有多少年没修整了?还能用吗?朕记得,当年跟着父皇住慈庆宫的时候,冬日里冷的呀!地龙自那个时候就不大好用。” 工部:“……”不到那份上吧!这些日子已经提前烧起来了,也叫人隔三差五的去检查了。也没人回来汇报说,哪里出问题了。 那这啥意思呢? 听话听音,对吧?皇上要是愿意叫大皇子搬过去,又何须这么揪着问呢。 他心里叹气,不得不说,“……是!年久失修,确实是个问题。” 户部那边忙道:“修缮需要多少银子?我想法子腾挪看看,不拘是哪里,省出这一笔就是了。” 工部:“……”这会子你真的可以说你没银子的!皇上不希望你在这事上有银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于是,他的眉头皱起来,“地龙的修葺,不比其他。地上的建筑,是好是坏,一眼就能瞧见。可底下这……就麻烦了!你得细细的查,尤其是不能漏烟……”吧嗒吧嗒的,听在人的耳朵里,感觉就是在说废话。 户部心说,工部这是想狮子大张口还是啥意思呀!就修个地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翻建慈庆宫呢,有那么麻烦吗?他直接给打断了,“你就说要多少银子?” 工部闭眼,缓了半天才道:“……这不是银子的事!这么大冷的天,怎么开工呀?怎么着也得等过了年,到了三月的时候,这地都解冻了,才能开始吧。就算是三月开始,最多只能干到八月。八月一过中秋,就开始得烧地龙,天冷的早。满打满算,也就五个月的时间。这修完了,地龙可都是新的,潮湿的,这一烧,潮气蒸腾……住进去,怕也不合适。”如此,就给皇上推拖过一年了!“最好是能叫过上一个夏,自然的蒸腾干……”这可就推到后年的秋季了,再往后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四爷看了周宝一眼,周宝赶紧给工部尚书沏茶,用的是皇后亲炒的茶。这位大人,值得这个待遇。 礼部那边麻爪了,这怎么弄。 四爷就说:“太子读书,可以在慈庆宫。太子见属官,也可以在慈庆宫……克服克服,先修后殿,前殿百日里凑活用用……” 先修后面,这一耽搁,是一年。 再修前面,这一耽搁,又是一年。 然后晾上一年,加起来三年都过去了。 “这……”合适吗?既然都开了东宫了,偏不叫太子常住,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于礼不合呀!” “是!朕知道这于礼不合……但这不是没法子吗?大皇子年幼,天这么冷,住过去,作下病了怎么办?” 是啊!冻着谁也不能冻着太子呀!明知道冷,还非得叫去住,这不是为臣的本分。 四爷又看户部,“银子可以慢慢的挤,横竖皇子院那边有大皇子的住处,才修过的!叫他辛苦些,早起过去念书。要见人过去见人,晚上再回皇子院就是了!钱总要用要紧的地方……” 户部:“………………”那太子当真是个好太子!皇上可真是个好皇上呗。 从里面出来,户部看工部,工部一甩袖子走了。礼部左右看看,问户部说,“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户部轻哼一声,皇上心疼儿子,有些人会见风使舵,最爱顺着皇上的心思办事。 礼部从户部的嘴里听出了酸味儿,他啧啧一声,“工部……要升了呀!” 是啊!最烦这种谄媚之臣! 但林雨桐却觉得,这么有眼色的人,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不过想想,也怪不是滋味的,儿子是自己的,可成了太子,为了孩子住哪都得这么费心费力跟人斗智斗勇。此时再回头去想想万历皇帝,就真的不难想象他为了换个儿子做太子受的那个难有多大了。 说到底,还是太子这个身份,太敏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96 章 明月清风(172)三更 明月清风(172) 泰平十三年大年初一,天不亮,朱由校就叫人给老二送来了名字——启泰。 二皇子这便有名字了。 小可怜的名字小范围的知道知道就完了,今儿没人关注二皇子叫什么,都等着消息呢。 钦天监给测算的吉时,然后四爷昭告天下,册封皇长子朱启明为太子。 大明有了太子,社稷得以传承,京城里,到处是鞭炮声,不知道是庆贺过年,还是在庆贺天下多了一位储君。 启明接了旨意,抬起头来,表情都是茫然的。 穿行在宫里,还是那么些人,那些人还是见了他喊殿下,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他们的脊背躬的更深了。 他问王承恩,“……许是我看错了吧?” 王承恩低声道:“殿下,您该学着自称‘孤’了。” 孤?称孤道寡吗? 启明一脸的固执,“不!”我不孤,也绝不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 可您要不改,礼部的司礼官就该长跪不起了。 那就等他长跪不起再说。 可启明还是低估了什么叫做太子,对孩子来说,这太吓人了。 礼官会告诉你,抓筷子必须得抓到什么位置,放筷子,怎么摆置是正确的。喝汤用汤勺,他也会告诉你,这个汤勺应该怎么抓。 说实话,这些东西,跟娘自来要求自己的,相差不大。但是呢,平时吃饭用的是竹筷子,可现在吃饭用的是银筷。筷子抓在手里的质感不同,重量不同,当然会不习惯。还有吃面条,我乐意把碗端起来,三两口赶紧吃了行不行?就非得那么挑着吃饭吗? 谁规定太子得这么着呀?规定这个的人,他当过太子吗? 只一个吃饭,差点把他惹毛了。但到底是压着脾气,心说,我把这个学会了就行,我不一定非得用,但是在大场合,得用的时候不怯场。所以,哪怕烦的不行不行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好好的学了。 这一关好容易过了,能把饭菜热了,叫我好好的吃顿饭吗? 行!秉着不浪费的原则,饭菜热好端上来了,有一道粉皮,这中菜热过就糊了,不好吃了。但不好吃也得吃,这是在朱字营养成的习惯,所有的饭菜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他还得习武呢,饭量大一些。他其实一直也没有浪费的习惯,吃多少身边伺候的都知道,因此给的量都是合适的。吃到一点不浪费,这就刚刚好。 但是司礼官认为这是不符合皇太子礼仪的,而且,他们烦人的很,哪道菜吃了几口,是不是很享受,都得在边上记。因着没挑剔那道糊掉的粉皮,结果第二顿的时候又上了那个菜。奶奶个熊的,这顿有酒杯给倒了水,叫练习怎么举杯,怎么赐酒,这一耽搁,菜又凉了,然后又热了一遍,结果又吃了一碟子糊掉的粉皮。 这就不说了!反正以后,司礼官又不会一直跟着。 管了吃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解手这点事。你去撒尿,去恭桶上多蹲一下都得给你记上。 一天的皇太子没当下来,他差点没被司礼官给折磨出毛病来。 可这才哪到哪呀?说话的自称得改,腔调得改,见了人的礼仪得改……改改改!小爷烦了! 晚上陪爹娘吃的饭,娘问:“还习惯?” 他咬牙,“会习惯的!”不是小爷习惯他们,就是他们得习惯小爷,总归得习惯的。 林雨桐哼了他一声,“真能习惯?” 真能!这才当上太子,这点事都要娘去管,那还当的什么太子,“您放心,儿子好着呢。” 哼!好着呢?可太好了,“那怎么的?今晚真去皇子院住?” 当然! 孩子扑腾着翅膀,真就这么给飞了。 下面的人也知道皇上和皇后不放心,不一时就报一次,说太子都在干嘛呢云云。林雨桐给了赏赐,叫人继续看顾着,回头却看四爷手里拿着名单,在来回的琢磨。 林雨桐站在边上扫了一眼,这事是很难办。自大明朝建立以来,对东宫的配置,跟以往的朝代比,其实是削弱了的。除了姚广孝专任过太子少师之外,其他东宫的属官,都是兼任的。很多官员致仕之后,听起来都是太师少师的,但其实,那都是赠官,并不是真的给太子或是皇上当过先生。还有一些官员,比如一品大员,升无可升了,又不能给爵位的前提下,那么给加个官,叫听上去更受尊敬一点,于是,加官加到太师少师的形式也不少。 便是太子的詹士府,里面大部分官员,还是采用了兼任的形式。这其实就是限制了东宫的权利。可饶是如此,大部分跟东宫沾边的属官,依旧会拧在一起,成为一股子势力。不管承认不承认,他们就是太子党。 而且,大明自开国以来,太子读书,得有诸儒侍从不算,还得选才俊之士伴读。太子年幼,他身边那些小妖们,大臣们不认!必是要给太子再选一拨人的。 瞧着吧,给太子做师傅有人抢,给太子选儒生侍从有人抢,选才俊伴读,更有人抢。 四爷现在首先得给孩子选个总师傅。 马羡儒教导孩子的时间最长,但他现在还不能服众。这次能把他简□□,专职去做太子少师,就不错了。 这个总师傅……四爷之前还没人选,现在有了,“工部尚书季成礼,就他吧。” 林雨桐点头,这么有眼色的人,可以! 这个总师傅是兼任的,可饶是如此,此人的地位也在诸位尚书之上,隐隐可与首辅比肩。这不是说权利,而是说这个高度。 此人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若不是四爷,此人大概属于那中一瞧官场风气不对,挂冠自去,绝不在朝堂搅和的那中人。所以,真不记得历史上有过这么一个人。但如今境况不同了,他这样的人爬上来了,确实很好用就是了。 “季成礼是总师傅,马羡儒做少师留辅太子……其他的先生还得定下来。元先生,得算他一个。” 嗯!此人现在的名声也极为显赫,也是安抚儒家的意思,“得给个少师的头衔吧。” 得给!但不用留辅,“张岱,算一个吧!文学书画,陶冶性情这一套,总得学的。”少师就算了,在詹士府做个詹士,顺带给皇太子授课,“汤若望得算一个,少师。” 这是文师傅,武师傅也得安排。 “骑射师傅定下哈鲁,他从台弯回来之后,调任禁军统领,兼任孩子的骑射师傅……” 只学骑射怎么行呢? 林雨桐凑到四爷边上,“张献忠来信跟我说,他麾下有一叫石电的,擅使长|枪……” 一说这个你就来劲!他再厉害比的了你? 那是不能! 这不就完了吗? “我是觉得这中人收在身边,孩子出门才放心。” 哼!这中的,不会比自小一起长的更可靠,你的这个想法不成。 典礼还在筹备,日子也还早。但是选侍读和伴读的事,朝廷却提了。倒是没人说一定得是儒生,可别管是哪一类,都得去选的。 怎么选?是从朝臣的子弟中选,还是去书院选? 肯定去书院选啊,选的是才俊嘛! 正月还没出呢,启明带着人,直奔书院而去。这次选的这些人,势必比他会大上一些的。 一辆马车,一群孩童,林四相在门口接了,就把人往里面带。连徐光启都没惊动! 启明跟林四相很熟,这些年,一有空,林四相就去朱字营,说是去看着林琅,其实还不是怕启明在那边宫里不放心,只要启明在那边住,他就在那边住。前院后院的照看着,处的不知道有多美。 最近有些日子没见了,启明一下去就抱着林四相的胳膊,“……曾外祖父,可想死我了!过年我叫人给您送的点心您吃了吗?” 吃了!吃了!太对胃口了。 “改明叫人再给您送……怕您吃多了,又闹肚子……” 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不完的亲热话。 都进了里面有一段了,林四相才问,“要去哪个院选人呀?” “经院。”不提儒生,但不能不给儒生机会。所以,选人,必选几个正经的儒生。 外面冷的很,学生没有在外面逗留的。不管上课不上课,都在学堂里猫着。一进经院,启明就听见有间屋里声音格外的大,他一步一步的朝过走,能听到里面的争论之声。 “……民重而君轻,换言之,便是民为主,君可客,此不能颠倒!” “黄兄,这话可是大逆不道!民重,当是君以民重而自轻,这是君之仁。民当以君重而自轻,此为民之义。君仁而民义,方为上。” “此言差矣!”说话的还是之前那位‘黄兄’,就听他道:“君仁而民义,固然为上。可其实呢,天下之人不皆贤,此上便非上了。勿用说天下之人不皆贤,便是天子之子,亦不都是贤者。天子之子一不贤,将会如何?由此可见,大明官职革弊,并非高明。大明之前设立宰相,而宰相传贤不传子……” 话没完,林四相在外面轻咳了一声,打断了里面的争论。这些学生如今大胆的很,什么话都敢说。 宰相传贤不传子,可天子传子不传贤,对吧?那这是天子的不对了! 若是不打断,他下面必然是这么一句话。这个说话的小子呀,很是胆大,常出惊人之语。也就是皇上不以言论罪,要不然,他死几次都不知道。用他的话说:有明之无善政,自皇帝罢丞相始也! 这是说自有大明以来,之前的那中中不好,都是因为朱元璋废黜了宰相。 听听这话说的,胆大不胆大? 启明没进去,只问说,“这人叫什么?” 黄宗羲。 “黄宗羲……”启明转了个方向,“他做侍从委屈了,回头我禀明了我爹,请他去詹士府做个詹士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597 章 明月清风(173)一更 明月清风(173) 门被拉开,厚厚的帘子掀起,里面探出头来看看谁刚才站在外面,却怎么没想到,看到林老侯爷带着个一群孩童,往更里面去了。 这个书院可不收蒙童! 这人缩了脖子进来,把门都关上了,突然意识到不对,然后愕然的看着还准备探讨的同窗,之后视线又挪到黄宗羲身上,“黄兄……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我刚才……” 不是!这人指了指外面,“林侯爷带着一群孩子……” 带呗!林侯爷不是个多事的人。 这人就看他:“那你觉得林侯爷能带着谁家的孩子?” 里面的人都愣住了,彼此对视一眼:“太子殿下?” 对!一定是太子殿下! 几个人就赶紧看黄宗羲,“快!黄兄……”得去辩白辩白呀,要不然,转眼就是祸事。 黄宗羲皱眉,没动地方,可还是被同窗拉着,追着太子而去。 太子已然去了讲学堂,讲学堂今儿有元先生的课,许多学生都去听课了。启明带着人才到门外,后面就追来一伙子,扭脸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年哥儿才要阻止几个人开口,省的打搅了里面,结果几个人拉着中间那个青年噗通跪下了,“殿下,学生等轻狂……” 里面一下子就安静了,元先生匆匆的迎出来,“殿下。” 得!想悄悄选人是选不成了,启明抬脚往里面走,“都起来吧,进来说话。” 上首是先生的座位,启明没坐。元先生的小厮赶紧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给放在边上,启明这才坐了。 “给老侯爷看座。”他坐在上首,然后示意给费扬果和巴林再搬两把椅子来,叫两人坐了,这才看着下面站着的满满当当的人,然后看向元先生,“是弟子不谨,搅扰了先生授课。”说着,做出请的姿态来,“您继续。” 元先生点头,重新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侧脸跟太子道:“……这堂课,是在释疑!臣以为,学到如今,不仅是要刻板的记,也得还文章以真意。” 懂!同一句话,各有各的解释,各有各的看法,哪些是被曲解的,哪些是被过度解释的,他们是在做这个,追寻儒家的本意。 启明点头表示了解,不用管他,只管继续上课便是了。 元先生给启明上课是上惯了的,他是无所谓的,就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刚才说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诗经小雅》上的话,五岁的蒙童都知道的一句话……刚才是谁对此提出的异议?” 有一高瘦的学生便站出一人来,“先生,学生自五岁跟着开蒙的先生学,就晓得这句话。当时开蒙的先生告诉学生,这话的意思是,普天之下,都是王的土地;天下的百姓,都是王的臣民。” 嗯!都是这么学的,你对此有什么疑惑吗? “学生学了史之后,心里就有疑惑了。” 比如呢? “《诗经》的背景是周,而周是何中情形呢?周为天下共主,土地分封给邦国,因此,周并不能拥有普天之下的土地和子民。” 紧跟着又有一学生站出来,“学生翻遍家中藏书,才发现这两句原不是这样的……” 元先生微微皱眉,用余光扫了太子一眼,这才道:“你说的不错,这话原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溥与普,音同而意不同。” “这便是了!这么一改,那么这话原有的意思该是,天下之大,皆是王的责任……可对?” 引申来,是个这个意思。 第一个发言的学生马上道,“那这便是说,王之责,在于守土安民。君,得重责而非权。先生,学生是否可以这么去理解。” 这便是说,天下得以天下为公,他有守护国土,保护国民的职责,做到这些,是为君王的本分。为君者,得明责任,而非一味的高高在上享受君王带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费扬果靠在门口的墙上,心里啧啧有声:读书人是厉害呀!一张嘴,黑白只在转瞬之间。这注经释文,全随情势变化而变化。说普天之下,都是王者的是他们;如今,说王只有责任,不能有凌驾于臣民之上的权利也是他们。来来去去的,都是他们的道理! 林四相坐立难安,侧脸看坐在他边上的太子,太子小小年纪,脸上并无一丝多余的神色,听着下面的学生发言。这个说:“如此才通了,才合了那句‘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那个说,“得乎丘民而为天子,便更通畅了。” 得乎丘民而为天子,是说得到百姓拥戴的人就能成为天子。 林四相都要听不下去了,启明的手摁在他的膝盖上,不叫他动。 听听嘛,不听听怎么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如今,也难得有机会叫他真真切切的看看什么是儒家。 儒家,可怕就可怕在,他在随时的调整自己。 元先生才要说话,巴林就道:“先生,我能发言吗?” 巴林乃是蒙古的小王子,在大明一直跟着太子读书,自然也是元先生的弟子。这会子他说要发言,元先生又岂会拦着?他忙道:“王子请讲。” 巴林就看那几个学生,“诸位学兄的话,在下听懂了。但在下亦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 不敢当。 巴林起身,问说,“诸位言说,该重责而轻权,那么敢问,若无权,何来责?在我看来,权大,便责大。权小,则责小。诸位若为官,官大,则责大。官小,则责小。这是摆在明处的道理,何以诸位为此争论?其意义何在?” 那个叫黄宗羲的学生从后面又站出来,“王子也说,官大,则责大。官小,则责小。既然要负责,那可否说,官为君之分|身!若是如此,那么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 这话一出,一片吸气之声。 这话的意思是:君是天下的治理者,臣也是天下的治理者。只是权利的大小不同,身上的责任不同而已。 再往下说,他这是否了:君为臣纲! 这话都不是大胆了,而是极其放肆的。 巴林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手都放在腰上挂着的腰刀上了,但到底是只笑了笑,没再言语。 满场无人敢说话! 启明这才笑道:“怎么没人发言了,说啊!都说的挺好的!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说的——挺好!天下为天下人的天下,孤也盼着天下人人人能为天下筹谋,更盼着诸位出仕非为己,为家,为君,而只为天下。孤喜欢一心为公者,而今,站在这里,亦在选一心为公者。诸位不妨扪心自问,若是笃定立志,今生所言所行所思所想,皆为公心……那就请诸位上自荐书,孤身边永远缺这样的才俊之士。” 说完,启明就起身了,朝元先生颔首,然后从学生中穿行而过,并没有过多的滞留,直接回了宫。 选人? 改天吧! 马车上安静的很,白官低声道:“主子,您要不高兴,我带人把那些大胆的狂生都给逮了。” 白官是朱字营里的孤儿,是当年从风月场里带回去的孩子之一,这孩子自小在山林里窜,练就了一身好本事。读书认字,虽不如别人那么灵性,但他的长处不在文。跟着启明得有五年了,年岁比启明还大一些。 谷有道拉了他一把,“少说一句。” 我说错了? 年哥儿摆摆手,这不是对和错的问题!这是明知道太子去选人,他们还摆出这么一副阵仗。这未尝不是试探太子之意!明知道太子不会给治罪,也不能给治罪,所以,这才明目张胆来了这么一出。 元先生是真不懂这个意思吗?不是! 说到底,儒家不如之前,但却绝不肯认输的。他们这是叫太子见识到了儒家的厉害之处。 用它,它能帮着治民。 不用它,它便能乱了人心。 言论的对错,这不是今儿的重点。今儿的重点是,太子一出门,就被人给了一记教训! 在书院的事,转脸就报到林雨桐和四爷跟前了。四爷下午谁也没见,一直等着孩子过来问呢,但这孩子一直也没来,一个人在书房里,谁都不叫进。 林雨桐都慌了,抱着老二晃悠着,几次想打发人过去瞧瞧,四爷都拦住了,“别急,等等……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这孩子还是过来吃饭了。 “刚刚好,才说打发人喊你吃饭呢……”林雨桐把老二交给乳娘,过来拉启明,“樱桃肉,你爱吃的。” 启明搓手之后,先去看老二,见他睡的呼呼的,就回来坐在饭桌上,手都拿起筷子了,这才道:“……是儿子想当然了!今儿这个事……儿子开始的时候心里又羞又恼……可羞恼完了,儿子又后怕……”若没有兜头这一棍棒,自己心里都没意识到臣子和天下士子对这个天下的影响。 他拿着筷子,把筷子举到眼跟前,“儿子觉得,臣子就像是儿子手里这筷子……”得用的舒服,得用的好看,这真的事需要技巧的。 四爷嗯了一声,能悟出这个,以他这个年纪算是不错了。他没更多的提点,只问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那个叫黄宗羲的……征调东宫詹士府。那几个发言的,他们只要自荐,我就要。” 哪怕他们认为该平了你的权? “对!”启明端起碗,使劲的扒拉饭,含混的说了一句:“学说和实践是两码事!” 四爷笑了笑,学说和实践确实两码事!能把那不成熟的学说就这么喊到当朝太子面前的,可见其人并无多少城府。 学说嘛,可以搞!关键在于,搞出来,谁在用。 黄宗羲——难得你怎么把这人给挖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98 章 明月清风(174)二更 明月清风(174) 任何一个事物的出现,总会有原因的吧。 就像是黄宗羲,他的那些学说提出的背景是什么样呢?是什么东西刺激的他,有了那样的思想呢?根子在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黄尊素,东林党‘后七君子’之一,又被称为是后东林的智囊。 这么一个身份,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上,黄尊素两次忤魏忠贤,最后被下了诏狱,而后在诏狱中自杀身亡。是帝王的昏聩,是阉患的专权擅权,导致了他父亲的死亡,那么,他对君王产生了质疑,这都在情理之中。一个有才情有思想的人,人生境遇的变故,会在脑子里碰撞出什么火花来,都不奇怪。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四爷和桐桐从没想着去找这些思想上有些建树的人回来笼络。因为人生际遇的不同,也很可能造成他们的思想有了别的变化,为你这个费神,那便大可不必。社会发展自有规律,顺势而为便是了!很多个学说呀,提出的早,但往往都是百十年,数百年之后,才被人拿来用一用的。 学说能自成体系,但现实却复杂的很,一套学说,便是成熟完整,那想直接套着用,那都是找死。何况,还不成熟呢。 所以,哪怕名气很大,林雨桐都没刻意想起这些人过。 她甚至跟启明说过‘万户飞天’的故事,都不曾把这些名人想起来过。结果人家就这么出现了。 从这些言论上看,依旧有了点那个意思了,但因着还年轻吧,不成体系。黄宗羲他的父亲好好的在御史台做着官呢,四品的官职,不算高,但也不低了。当然了,出身东林党,而今的东林党不如以前了,这也导致了他父亲的仕途受了一些影响是肯定的。而黄宗羲是否因为这个原因,而产生了别的想法,这就更不得而知了。 当然了,谁也没想把他怎么着?李贽因思想罪而死,那就不会再叫大明出现第二个李贽。 不过,这家伙的父亲好好的活着呢,人家那脑子聪明着呢。东林党再是如何如何,中年的他也还在朝中做着四品官的。仕途不是做火箭那般的速度,但也是稳扎稳打。今儿这一出,瞧着吧,黄宗羲回家去要是不挨揍,这才是见鬼了! 那可不?这消息传的快着呢,黄尊素还在衙门呢,就听说他儿子可厉害了。 咋厉害了? 都说当官的是君王的分|身,吧啦吧啦的,黄尊素当时那表情呀,都无法言喻,回去就动家法,板子呼呼呼的往屁股上招呼。 “您倒是说说,儿子哪错了?” 你没错!老子不敢说你错了!但老子就想打你一顿,行不行?怎么?君不是君了,父也不是父了吗?打不得你了? 这顿打挨的,都没地方说理去!太子都没怪罪,就您非把我拎回来打一顿。 黄尊素揉着额头,摆手叫这个蠢儿子出去了!别人再说他灵性,在他看来,这依旧是个蠢人。他这是被人给利用了!有人藏在后面,扇动这些脑子简单的,试探皇太子呢。 这些人想干嘛他不管,但是敢拿我儿子当枪使唤,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他夜里不睡,开始写请罪折子。教子无方,此臣之罪过。 写完折子,也不睡了,半夜就出门,等着,第一个候见。 本来要见谁不见谁的,这提前一天都安排好了。除非急事要插队的! 本来排在第一个的礼部尚书,按点来了,一见黄尊素就明白了。黄尊素见了上官要让,礼部尚书摆手,不用!你家多牛呀,你排着吧。 不仅叫他排在前面,人家还距离他八丈远。 黄尊素心里叹气,就知道会这样。若是昏君之下,自家儿子提的那个东西吧,人接受起来还算是容易。可如今这种境况,说实话,君王真不昏聩。或者说君王对臣下不宽容?除了叫干活干的狠点之外,没别的毛病。你说得一心为公,那一心为公了,多干点,不也是公心吗?朝廷也不欠大臣的,对不? 四爷一到前面就听说这个黄尊素来了,就笑:“叫进来吧。” 一进来四爷就摆手,“你必是一宿也没睡。” 黄尊素就请罪,“臣没教好……臣有愧。” 四爷摆手,“皇后昨晚就说,你必是在家打孩子呢。今早你一来,我就知道,必是皇后说对了!打什么呀?脑子会想事的孩子,是打不得的!再说了,能自己个独立的想个事,不受谁的干扰,这是好事!太子昨晚上跟朕提了,点了你家那孩子去詹士府。旨意今儿就下了,安心回去当差吧,几个学生几句话,朕受得,太子也受得。” 黄尊素哪里能就这么回去,他躬身道:“皇上,臣怕有人躲在后面兴风作浪啊!” 兴风作浪?朝堂里哪有不起风浪的呢? 东宫一开,迎面而来的,就是种种的算计。这点事传的很广,但宫里对此没有说多余的,下的都是一道道旨意。谁谁谁被调任东宫兼任什么什么官了。 最扎眼的就属季成礼和马羡儒了。 季成礼,这还有个来处。虽然不知道为啥工部一尚书,跑去给太子做总师傅去了,但好歹人家是六部之一呀!还算是能理解。 这个马羡儒?哪一个? 此人的来历颇为神秘,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一个瘸子,走路一拐一拐的,拄着根拐杖,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 随着几位师傅的到位,东宫便步入了正规。年幼的太子,每日就是读书和习武,林雨桐就觉得,孩子去念书去了,还是自家请的家教,这是可以放心的。她的注意力一方面在老二身上,一方面得关注张皇后有孕,另外,有点时间,还得关注这册封典礼。 作为皇后,她真挺忙的。 二皇子的满月没办,百日要不要办呢?怕引起不必要的联想,百日也只小范围内过一过就算了。 三月,来贺喜的使团,距离京城也不远了。而比使团先一步回来的,是李自成。 关于李自成杀妻之事,在安南的其他大臣在折子里都有提过。因此,朝中关于他杀妻之事,在下面议论的也不少。人还没进京,弹劾他的折子就已经堆满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辽东出了一件事,叫朝中的局势瞬间紧张了起来。 什么事呢?袁崇焕杀了贺一龙。 贺一龙什么出身呢?他出身新军,是从西北跟林雨桐一起回京城的几个少将军之一。历史上,他也不是无名之辈,也是起义首领之一,后来被李自成灭了,但大大小小是个人物。 此人没有李自成张献忠升的快,但因着他出身新军,因此,多以监军的身份在军中督办协调粮草。很突然的,贺一龙被杀了。 袁崇焕上了折子,说是贺一龙中饱私囊,克扣军饷,为平军中怨气,斩杀了贺一龙。 林雨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中饱私囊,克扣军饷?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说人的品性如何,而在于这几年四爷在改的一直是制度!军中多少人,每年每季多少衣裳,按照定量搭配多少粮食多少菜多少肉,甚至到了食盐和油脂都要规定的程度。而且,这是公开的!上至将领,下至士兵,在吃上差不多,在穿上薄厚差不多,不过是料子不同样式颜色不同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拿到银钱不同。这银钱里,很多都是交由给军垦,直接发放到家属手里。这是有一个非常严格的交接过程的。 如此透明的情况下,衣服不按时给,行吗?吃的不符合朝廷给的标准,下面的将士干吗?你就是贪污,就是中饱私囊了,可制度的空子就是叫你钻了,预留给你贪污的额度也是极其小的。 这么小的贪污额度,被抓住了,那也罪不至死呀!怎么就给斩杀了呢?没这道理呀! 她这边气的火没处发呢,下面禀报说高迎祥来了。 看!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你如果给贺一龙的罪名不能服众,那别人不肯依的!今儿你能斩杀了贺一龙,那明儿谁把新军放在眼里? 因此,高迎祥来了,“娘娘……臣不敢说贺一龙一定清白干净,但他绝对罪不至死!臣以为,这里面有事!何况,谁给他袁崇焕杀人的权利了?他这枉杀!是冒杀!是自以为功勋显著,视朝廷为无物……” 憋着一肚子的火,还不能叫高迎祥看出来。林雨桐先叫人给高迎祥看茶,这才道:“……因着人在辽东,事情究竟如何,不查证不好下结论。今儿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得了,万万不可再说了。此事,朝廷必会查个究竟。而你,也不能只包庇。冷静的想一想,贺一龙到底是干什么了没有……” 高迎祥低声道:“因着要去的是辽东,当时的人选里,臣就在贺一龙和罗汝才中间摇摆过。可罗汝才此人,奸诈如狐,为人又反复……辽东情势复杂,臣觉得他去了,不是好选择。这才派了贺一龙……贺一龙此人粗疏您是知道的……只有粗疏大大咧咧的人,才不至于犯了咱们那位袁经略的忌讳!” 话里话外,还是对袁崇焕极度不满了。 林雨桐点头,表示心里有数了,“后天吧,后天我给你个答复。” 这折子压在她手里没批复,只等着仇六经的调查结果。 第二天晚上,仇六经风尘仆仆的进了宫,给的结果却出人意料,“袁经略认为……贺一龙有叛国之嫌……” 可有证据? “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也无实证……” 那人证……是什么人能证明贺一龙有叛国之嫌? “袁经略麾下一副将,说是看见贺一龙跟满人商人一起喝过酒……” 喝过酒?那能说明什么呢? 仇六经一脸的复杂的摇头,他也觉得,贺一龙死的有些冤!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599 章 明月清风(175)三更 明月清风(175) 仇六经说的这个事呀,林雨桐强忍着才没露出异样来。她把手里的茶碗往桌上一放,谁知道一撒手,哗啦一声,杯子碎了成了几片,茶盏的盖子从上面翻滚下来,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这才停在仇六经脚边。 仇六经赶紧起来,娘娘这气性得多大,手攥着茶碗,愣是给攥碎了。他忙道:“娘娘……您有什么吩咐,臣去办。不管什么事,臣都接了,您别动这么大的气。” 林雨桐深吸好几口气才道:“再详查,看里面是否有大清的手笔。若是真有人在其中挑拨,他袁崇焕便只是过失!可若中间无人挑拨,而是他别有目的,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是!臣这就去查,亲自跑一趟。 “去忙吧!”在仇六经面前,到底是没发出火来!可人一出去,她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来,在屋里徘徊,这事——可恶! 正无处发泄呢,四爷脚步匆匆的回来了,必是刚才茶盏的事,把下面的人吓着了,赶紧把四爷给请回来了。 四爷进来瞧了瞧,地上茶盏的盖子还在呢,没人敢捡了。他给周宝使了眼色,这才拉了桐桐往里面去了,“生气了,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都行,怎么用手捏了呢?” 没想捏,劲儿使大了! 林雨桐扭脸看四爷,“这事它不单纯。” 这话多傻!朝上的事,哪有单纯的。 “袁崇焕说贺一龙中饱私囊,贪污军饷,纯属无稽之谈!可叫他来说,他好似还很委屈,以他的话说,他这是替贺一龙遮丑呢!贪污,这罪名总比叛国好听!他是不是还得觉得,我得承他的人情,要不是看在我跟新军关系特殊的份上,他就实话实说了!到时候我这个皇后没脸,新军没脸!他杀了人,倒是为我着想了。我已经叫仇六经再去查证了,若是他们都中计了,这事尚有辩解的余地。若不是,我不会与他干休。”历史上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就事论事的摊开说,这事能那么干吗? 林雨桐说着,眼圈就红了,“……贺一龙若是冤死,而我不管,那新军军心便得散!可我一味的单为新军出头,这又是另一种偏颇!” 人皆有私,事难就难在一个‘私’上了。 若是为新军出头,那些不属于新军的,那些跟袁崇焕更亲近的将领会怎么想呢?他们不会觉得亲近的那个人错了,他们只会将矛头对准那个不亲近的人。他们会想:看!皇后还是看重新军! 哪怕贺一龙无罪,他们也不认!他们觉得这个结果是不公平的,是皇后干预之后的结果。 就像是崇祯治罪袁崇焕,他袁崇焕真的毫无过失吗?死的冤枉吗?可结果,指责错杀的这个声音从来就没断过。 林雨桐隐隐的感觉到了:“党争又冒头了!军中有了明显的派系了。” 这是必然的!随着新军将领的遍地安插,军中自然有派系了。随着李自成和张献忠调回中枢,这种派系的争夺迟早会来。 而这,不过才是一个开始而已。 四爷拉了她坐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呢,不能委屈了贺一龙!是非功过,得摆在明处叫人说!” “对!”林雨桐说的斩钉截铁,“不用他袁某人顾忌我的面子!” 两人正说着呢,周宝又禀报,说是前面递了信儿,“熊廷弼来了,要面君。” 四爷拉了桐桐,“一块去前面,都见见。” 熊廷弼年岁不小了,这几年等闲不当差,跟荣养着差不多,除非朝廷有大事,否则等闲他都不出门。但是今儿他晚上进宫了。 “坐吧!”四爷指了指椅子,叫对方坐了,这才跟桐桐分左右坐在榻上,跟熊廷弼三对面。 熊廷弼叹气,“皇上,娘娘……贺一龙的事臣听说了。这件事……” 林雨桐抬手,“熊大人,你来之前,我正跟皇上说这个事呢。”她把仇六经的调查结果一并告知了熊廷弼,“……此事,需得摊开议罪!谁的错,谁的罪,什么错,什么罪,摊开了说嘛!新军是朝廷的新军,贺一龙做的是朝廷的官,我身为皇后,绝不包庇。” 熊廷弼心里咯噔一下,皇后这么说,那这必是贺一龙没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可若是如此,袁崇焕杀了监军身份的贺一龙,这是想干什么?治他一个有投敌之嫌,他都不算是冤枉。 “可是娘娘,大清新胜,拿下了高丽,其气势如虹,大清朝廷中,南下之声从未曾停止过。这个时候,若是袁崇焕获罪,只怕会动摇了辽东的军心呀!” 林雨桐哈哈就笑,“熊大人,朝廷供养出来的将士,认将而不认君,是谁之过?大清气势如虹,所以他觉得离不得他,便能杀了贺一龙吗?这世上,从没有听说过离了谁不成的事!实在不成,本宫披挂上阵。大人大可放心,本宫还上的了马,也拉的开弓!” 说完,直接拂袖而去,把熊廷弼直接亮在了当场。 出来的时候,就见高迎祥和宋康年就站在外面。 “娘娘——”高迎祥带着几分哽咽,缓缓跪下,“娘娘——贺一龙的老娘,刚才去了!” 什么? “……老娘说她没教好儿子,无颜见人……寻了短见了!” 林雨桐当时就觉得眼前发黑,她知道这个老阿娘,这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妇人!贺一龙原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两家住在隔壁。天灾连年,老妇人失了丈夫,没了孩子。而贺一龙呢,也是爹死娘亡故,无亲无故。就这么,老妇人养了贺一龙。那一年灾荒,都快饿死了,易子而食的事常有。人家要来抢贺一龙,是她拼死,才保住了孩子的命,为此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再苦再难,没扔了贺一龙,就那么艰难的给拉拔大了。谁知道……死的这么不荣耀,传到家里,老人家寻了短见了。 她说高迎祥,“你去……再叫上红娘子几人,把贺家人给我看顾好!在事情没闹清楚之前,不许出事!老娘的棺椁用好的,先不急着下葬……要走,也都叫老人走的清楚明白。” 是! 高迎祥走了,林雨桐跟宋康年站在外面的走廊里,宋康年低声道:“娘娘,风来了。” 树长大了,开始招风了,是这个意思吧。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你明儿,替我去迎李闯。他回来的时机,和出事的时机都太巧了……” 明白!宋康年低声道,“娘娘,此为事端,但亦是契机。皇上这几年,一直在找寻整顿军务的契机,而此次,利用好了,未尝不是好事。” 我知道!我就是心疼贺一龙。林雨桐看着西北的方向,“这些年,我对新军其实格外严厉!新军的军规是最严整的!为何?先生,其实不说你也明白!因为他们出身和见识的限制,我总怕他们自由惯了,闯下大祸。如今想起来,他们对的起我,而我……” “娘娘!他们是因为您才有了今日的,您谁也不欠。遇事,您总能先心疼他们,站在他们的角度想……哪怕惹来非议,您也要给兄弟们一个说法……娘娘,您没亏了谁。” 林雨桐摆手,“叫咱们的人带贺一龙回来……下葬的事,等事了了再说。替我给老娘上一炷香……” 嗳! 第二天,先回来的是李自成。他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几分戾气。 显然,贺一龙的死,叫他们一个个的都戒备起来了,变的尤其的敏感。 四爷只扫了一眼,就道:“今儿不说正事,你去后头,你们娘娘等着你了。二皇子你还没见过,去吧!” 李自成磕头之后,熟门熟路的到了后面了。数年过去了,娘娘似乎是没怎么变过。 他跪下,“娘娘,臣等又给您惹祸了。” 林雨桐一看就知道四爷怕是没言语,这个状态,跟这些人正常的讲道理的交流,那一套压根就没用!因此,她立马声音就大了,“还知道惹祸了?!你还知道惹祸了?”说着,凑到他跟前,咬牙切齿的,“你是不是蠢!你当时要是把那男的一起给杀了……也值得我为你筹谋一场……” 李自成愕然的睁大眼睛,“娘娘!” “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你是不是蠢!你说你是不是蠢?!”林雨桐一副气急的的样子,把小几拍的啪啪的响,“还有啊!你什么眼光呀!看女人有谱没谱……那有些女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呢……能不能分辨分辨呀!找个靠谱点的!这次你不需再私下应亲事了,要是有人说媒,我得见人!你说你一大男人,也是堂堂七尺汉子……你不嫌弃磕碜呀!” 咱不提这一茬了不行吗? 林雨桐白眼看他,“你觉得你不提了,人家就肯依呀!这自来相骂无好话,哪里疼戳哪里。这事要是有人再提,你再恼了杀人可怎么办?这事啊,就依照我说的,当时娶亲,是为了安抚安南的……咬死了这个说辞!” 李自成不自在的动了动:“这不好吧。” 就这么定了!说着,就拉他起身,“我看你一副要跟人干仗的样子,是谁有说什么难听的了?” 不是!只是一回来就听说贺一龙的事了!娘娘,这明显是有针对性的。 林雨桐摆手,“我知道!太子册立了……有人自以为聪明,觉得君权、储君之权,是相互妨碍的。皇后的权利便是太子的权利,很多人这么想!他们以为,皇上会出于这个考量,而限制我这个皇后……你少听他们絮叨这个东西。” 李自成的表情一下子舒缓过来了,人也自在了,跪在边上,还探头想看看抱在乳娘怀里的启泰。 林雨桐余光瞄见了,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跟这些人交往,一个阶段一个交往方式。有时候就跟对待孩子似得,花样得不停的翻新,要不然,真应付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00 章 明月清风(176)一更 明月清风(176) 朝廷下旨,调袁崇焕入京,升祖大寿为经略,统筹辽东军务。 这一道圣旨,好似就是给袁崇焕升官了!把你调入中枢,你的实权变小了吗?不会呀!祖大寿不是你的心腹大将吗?你的权利是变大了呀! 启明下课之后,回这边吃饭,就问说,“还怕他反了不成?为何不以罪直接拿了他?”在他看来,这就是带着安抚的意思。 林雨桐摇头,“他戍守边关这么些年,不管谁说起来,都说他劳苦功劳。他的部将也是如此觉得的,若是在那样的位置上被直接拿下,便会动摇军心。因此,升一格,便是为了将他从更重要的位置上挪开。” 明升暗降?可也没有暗降呀!祖大寿确实是袁崇焕的心腹爱将。 林雨桐不由的失笑,“袁崇焕视祖大寿为心腹爱将,可祖大寿视袁崇焕为/什么呢?一定是那个得追随的人吗?任何关系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存在变化,就有机会!何况,将在外,你焉能不留后手?祖大寿是个机巧之人,袁崇焕恃才而跋扈,比之袁崇焕,祖大寿更善于保身。你看得见的是我和你爹怎么对袁崇焕,可还有你看不见的。比如,祖大寿!这几年里,每年,我都打发崔尚仪亲自去给祖大寿的老娘贺寿。你姨妈跟祖大寿的夫人,都结成了莫逆之交。李夫人的生意里,拉了祖大寿家的女眷入股,年年有不菲的收益。李夫人还说,祖大寿的女儿不错,若是能做媒,希望我给他们俩家保媒。而你爹呢,也有恩典。像是祖大寿的两个弟弟,也另有提拔!这俩人在哪,你都未必留意。” 他们在哪? 内府监。 “内府监?”这是管着部分军械制造的地方,虽然也分核心与非核心,但哪怕是非核心成员,这也代表着信任。非信臣不可托付!“这俩人管着什么?” “一个管着铁矿,一个在兵仗局……” 都很要紧,但……都很难干点啥事的地方。 “如此之下,你觉得祖大寿若是替代了袁崇焕,会如何呢?” 首先,得是辽东稳当,军中反弹最小。祖大寿深的袁崇焕信任的结果就是,军中无有他不熟悉的。而下面的人跟他也是极其熟悉,不担心有大的变故。用他可安抚下面的将士。 其次,对上,祖大寿必是会摈弃袁崇焕的。便是调了袁崇焕回来之后,不问罪袁崇焕,他依旧会抛开袁崇焕。屁股决定了脑袋,他若是一直跟袁崇焕牵扯,那么他永远也上不去!可经略辽东,其实已经给了祖大寿跟袁崇焕平起平坐的机会了。这是什么?这是人性。 启明表示懂了这个意思了,就问说,“那……辽东的下层将领中,还得调整。” 是说放心腹之人进去,以防祖大寿做大。 桐桐就笑,“对!也不对!祖大寿做不大,一是因为朝中这几年,渐渐有了新生的力量,很快就能充盈进去,不会出现断茬,无人可用。二呢,祖大寿的性格,他善于自保。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只要给的好处足够,他不会轻易涉险。”说着,她稍微顿了一下,低声道,“但,任何事都有意外,军中放人,是必须有的程序。明处有监军,暗处也得有一双眼睛。但是呢,眼睛安插,不能太过于明显。你问了,我不妨告诉你,在笼络祖大寿的时候,祖大寿的身边便已经安排了人了。除了身边的眼睛,军中,他的手下有一副将,叫张春。此人深得祖大寿的信任,而张春娶的是谷大娘的义女……” 朱字营的女婿? 林雨桐点头,“懂了吗?” 懂了!该信得信,放权给他!但永远要给自己留一张底牌,如此,才不至于无路可退。 于是,在袁崇焕回京、张献忠回京、各国的使团陆续到京的这个当口,谁都没注意的,皇太子出门了一趟,然后‘偶遇’之下,带回了好几个孩子。 一个是祖大寿的儿子,叫祖泽洪;一个是张献忠的义子,叫李定国;还有一个是李自成的义子,叫张鼐。 除了这三个之外,还有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郑森。 郑森?什么来头? “跟太子殿下年纪相仿,他父亲是前几年调入京城,入军事学堂学习的一个叫做郑芝龙的武将家的儿子……偶然碰上的。” 郑芝龙的儿子?林雨桐看四爷:郑成功不是郑芝龙的儿子吗?这个郑森是别的儿子? 四爷摇头:郑成功是后来改的,本来人家就叫郑森。 林雨桐‘哦’了一声,原来是郑成功呀? 人家孩子进宫来陪读来的,当然的见见了。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虎里虎气的!林雨桐私下问启明,“怎么想起把郑芝龙的儿子给带进宫里了?” “这个郑森是混血,他的倭语说的很好。” 对!忘了!郑成功的母亲是R本人,田川氏。这个女人生了俩儿子,老大是郑成功,老二姓了田川,田川左七卫门。 林雨桐深深的看了启明一眼,视线又落在地图上那片海域,这是学着开始慢慢的布局了吗?像是郑芝龙这样的海盗出身的人,挺多的!为何单单选了他家的儿子。他又不知道郑成功之后会如何如何,那么,他选人的原因就是因着郑森混血。 说到底,他在打R本的主意。 “玩去吧!”挺好的!你想干嘛,那是以后的事了。孩子嘛,有志向总是好的。 像是张献忠和李自成的养子,这么一要到皇太子身边,他们再一打听,谁家的儿子还去了? 祖大寿! 然后两人都懂了——到了追究袁崇焕的时候了。 两人先找宋康年,“……他国使团都在京城了,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会不会给朝廷惹麻烦?” 宋康年心里叹气,看!娘娘处处以他们为先,他们就学会了尽量少添些麻烦!只这一点,宋康年真觉得欣慰的很。当年从西北带出来的一伙子莽汉,一点一点的成熟起来了。经过这次的事之后,也变的更清醒更成熟了。 他摇摇头,“娘娘没说别的话,这必是不要紧的!动吧!” 于是,袁崇焕回京之后的第一次上大朝,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还没把前后左右的人看明白呢,就被人弹劾了。 先是御史,这御史还不是无名之辈,他出身东林党,至今在东林党中地位也非同一般!此人叫黄尊素,一上朝,皇上还没说话呢,他就先站出来了,“皇上,臣有本奏。” 兵部:“……” 李自成:“……” 张献忠:“……” 默默的把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有啥事比自家的事还要紧? 四爷看向黄尊素,黄尊素这样的东林党,属于有坚持,但又不死板的那一类。他和汪文直仕途平稳的原因就在于此!什么人都能用,端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干事了。 当然了,要是没有黄宗羲那样的儿子,黄尊素这次也不会出这个头。 他点头,示意黄尊素只管说。 黄尊素谁也不看,只道:“臣弹劾新任军机大臣,原辽东经略袁崇焕。袁崇焕不报朝廷,而以‘罪’杀贺一龙,此为罪一;据御史查核,并无发现贺一龙有袁崇焕所指之贪污克扣之罪过,错杀贺一龙,此为罪二……” “皇上!” 不等黄尊素说完,袁崇焕就从他那一列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黄御史所言,纯属臆测!贺一龙究竟如何,朝廷可查。但黄御史只凭一家之言,意图定罪于臣,臣不服。” 孙承宗从武将那一列站出来,“皇上,贺一龙之事,着实不该以一家之言而定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乃常情……” “孙大人此言差矣。”耿淑明从文臣那一列站出身来,“黄大人为御史,御史闻风奏事固然不可取,可黄大人是闻风奏事吗?辽东设有巡查御史,出事之后,必有奏报!巡查御史并没有发现贺一龙有贪污克扣之举,这便是巡查御史给的结论。有了这个结论,御史台是否有权力和责任奏闻弹劾此事!皇上尚且不曾言语,袁大人出言便打断了御史的话!敢问,朝堂之上,什么时候不许御史说话了?你袁大人好大的威风!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孙大人,站在朝堂上的,没一个是睁眼瞎。哪怕是诸位出身不一的将领,能站在朝堂上,都是在军事学堂读了几年兵法的。将在外,于战事上,有随机之权。在人事上,有临时调配之权。若证据确凿,在下属有叛国、有潜逃、有临阵退缩等等的影响战局的罪责下,将可杀士!可我请问袁大人,贺一龙属哪种?他便是真的贪污克扣了,律法惶惶,管不得吗?从山海关到京城,远吗?便是把人押回来,也不过三日而已。急奏禀报,八百里加急,第二天就能得了回复。是什么原因叫袁大人先斩后奏!贺一龙乃监军的身份,在他杀了监军之后,那么长的时间,辽东军是不在朝廷的监督之下的!那么请问你袁大人,我现在若说你蓄谋杀害监军,意图叛国谋反,你可认?!” 袁崇焕当时便白了脸,噗通往地上一跪:“皇上,臣祈致仕。” 四爷眼皮头没抬,大明的朝臣还有一毛病,那就是动辄要求致仕。觉得叫我受委屈了,我要致仕。该提拔我但没提拔起来,我要致仕。他们都弹劾我,但我懒的分辨,我不想同流合污,我厌恶死这该死的朝堂了,于是,我要致仕。 所谓的致仕,就跟孩子要离家出走,老婆要闹和离一样,纯属吓唬人玩的。 除了致仕,还会闹装病那一套,套路深了,反正就是得皇上哄我,认可我,表示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了,这就好了。 万历朝最后那两年,沈从哲因为儿子误伤人命的事,朝臣弹劾的厉害,这家伙在府里装病了四个多月,致仕的折子递了一摞了,最后万历皇帝表示,你儿子的事跟你不相干,那家伙不是才出来干活的嘛! 这属于作的比较厉害的!敢这么作,那就是上上下下,大明朝以来,这样的事太多了,大家都习惯了。 四爷登基之后,正好赶上想换一批朝臣,凡是跟四爷玩这一套把戏的,四爷就叫他回家了!回家跟你老婆玩去,一个个的说不得碰不得了。 而今,好几年没人敢跟四爷玩这一招了,结果袁崇焕许是因为惯性使然,又玩出来了。 玩这个的前提,得是他笃定,朝廷离不开他。 果然,这话一出,朝上瞬间安静了!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有人敢玩这个,惊到大家了。还是大家都在衡量,袁崇焕此人之于辽东的作用。 然后,孙传庭站了出来,“袁大人这是何意?你这是要弃君王于不顾吗?这便是你的忠心吗?皇上圣明,你的难处,皇上必能体谅,这般致仕,确大为不该。” 话才落,曹文诏就从后面站了出来,“……皇上,御史弹劾,乃御史之责权不错。但对戍边功臣,如此加以揣测,又是何故呢?以臣看,这便是党锢。” 李自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倒是先给自家戴上了一顶党锢的帽子。自家是什么党?皇后党还是太子党呀! 黄尊素的儿子是太子府詹士,耿淑明是皇后的姐夫,连带新军,咱都是皇后太子一党的,是这个意思吧? 从孙承宗、到孙传庭,再到曹文昭,这些都是保|皇一党的? 而且,这个孙传庭是怎么回事?当年皇后去西北,他是陕西巡抚呀!当年那一仗,没有他的支持,也不可能成功。当然,咱那时候都是小喽啰,而不足三十岁的孙传庭却已经是大人物了。这些年来,新军一直对孙传庭格外的尊敬,因着大家都觉得彼此之间算是有渊源的,可结果呢,人家跟咱不是一码事呀? 但是,这位孙大人,您是不是傻?当年皇上为啥破格提拔你,二十来岁,你就成了牧守一方的朝廷大员了?不就是为了叫你保皇后的吗? 你现在啥意思呀?不保皇后,要做坚定的保|皇|党? 可是,你得弄弄清楚,若真有皇后太|子|党,该党最大的首脑一定是皇上。人家要保老婆孩子的!这个道理这么难以想明白吗? 现在这事闹的,你们坚定的要保的那个人,在坚定的保着你们要反对的那个人,你们夹在中间,闹的不是笑话吗? 真不知道说他们是精明的过了头呢?还是压根就是铁憨憨! 前面的张献忠嘀咕了一声:“……彪呼呼的!” 对!就是彪!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01 章 明月清风(177)二更 明月清风(177) 大朝的结果就是一个字——查! 查贺一龙!只要贺一龙无罪,那他袁崇焕就是有罪的。 这其实很好查,贺一龙家里住的是朝廷分的宅子,之前有一老娘,早前也娶了一房老婆。这老婆是从西北逃来的难民,本是被贺一龙雇佣回去照顾老娘的,后来,发现真把老娘照顾的极好,他便娶了这姑娘。姑娘长的粗粗壮壮的,进门给贺一龙生了俩儿子一个闺女。她肯干,一年一年的开荒,光是她自己开出来的地,都有小两百亩了,置换成一片,算是个小庄子。家里的各色开销,只这一个庄子就足够了。更何况,新军这些妇人,还都接了娘子军的差事,她也没闲着,除了贺一龙的俸禄,她还有自己的俸禄。有了余钱,早两年在城外还添置了两个铺子,老家的亲戚帮着经营着,属于一步一步的,把日子过起来的人。 面对盘问,她干脆的很,“……也不能说我们家爷们一点利用职权的地方都没有……有的!老娘的双腿受不得寒,每年用的毛料都是皇后娘娘特意恩赏的,按说也不缺。可去年老娘六十整寿的时候,我想给老娘缝一床好褥子,就叫我儿子给他爹的信上说了,若是碰上好皮子,一定得弄回来。然后他回信把我一顿骂……信还在呢……我给你们拿……” 她把标注着序号和日期的信一封一封的摆上,“查完,就给我送回来了。他那字写的不好,错的也多……但就这些念想了……” 从信上可以知道,他的两张熊皮是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是赊账了一半,先给了一半。这个商人跟袁崇焕说的,满人商人是同一个人。 但这人是奸细吗? 详细的查了,这人不是奸细。 袁崇焕说,满人不能经商,此人要不是奸细,怎么来往于两地之间。 可照调查来的结果看,满人确实不能经商,但有些脑子活泛的,把他家的猎物皮子,拿到关里,是能换个好价钱的。这几年,两边有互市的。汉人百姓也有把自家的织的棉布拿出去换皮子的。 这个‘商人’,贺一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这人少三根手指,瘸了一条腿,大清国的制度上,男子若是不能从军,他的前程也有限。像是这个人,他不想办法倒腾点钱,就过不下去了。此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厉害,十几岁上就能猎熊,可也因着太逞强了,这才残废了。贺一龙觉得跟这人说的投机,而对方也觉得倒腾点皮子到这边换东西,有贺一龙庇护不至于吃那么大的亏,于是,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 贺一龙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起喝一顿酒怎么了? 谁知道这就成了通敌的嫌疑,为此把命搭上了。 而那个检举说贺一龙通敌的那个参将叫孙元化,此人以何种证据确定贺一龙通敌,就成了关键。 结果才要问询孙元化呢,就被告知,说是孙元化请了三天的病假,不在营里。 不在营里就在家里呗,结果并没有,家里已经几天不见人了。 坏了!跑了吧! 一方面,得赶紧告知朝廷。另一方面,得查查这个孙元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仇六经比御史和兵部的消息都快,“……臣不觉得孙元化早前有通敌的嫌疑!此人是火器营的,于火器上格外有天分,袁崇焕格外看重此人。” 嗯!一个精通火器的人,被看重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是造火器,还是使用火炮,但凡精通的,都是人才。火炮打出去要命中,这也不是说瞎打的。要了解炮弹的轨迹和威力,这样的人才依旧是稀缺人才,袁崇焕看重此人这个能耐,无可厚非。然后呢? “此人有特长,有能力,但是,品行来说,说不上是多好。”仇六经就道,“跟他不合的将领不少,跟贺一龙也有过矛盾。” 多大的矛盾? “军中有一叫文洪的小将,在追袭奸细的时候战死了,留下一遗孀年轻貌美。孙元化想霸占此女,这女子性烈,不肯依。她在丈夫死之后,就被安排在军垦,除了她自己那一份,按照规定,朝廷每月给遗孀的定额她的也没少。在军垦日子过的不错,不肯就范。孙元化再要逼迫,这女子就给告了。贺一龙调配物资,跟军垦相熟。这女子告到军垦领官那儿的时候,贺一龙在场。贺一龙应该是顾虑着,这事闹大了,于这遗孀并没好处,想私下里解决。二一个,也是考量到此人在火器上的能耐,想给彼此留几分颜面。就臣调查的结果来看,两人曾关起门来大吵了一架,之后两人再未曾说过话。” 林雨桐沉着脸,“袁崇焕呢?袁崇焕和贺一龙之间有没有争执?” 有!“袁崇焕认为,拨给辽东诸岛的物资,该先交给他,由经略统筹发放,而不是由贺一龙直接发给戚将军。但贺一龙觉得,物资先运到军中,再由军中发去岛上,无形中,只运费所耗的时间和精力就多了三成,这是不合理的!他的意见是,请袁崇焕再派两后勤官,亲自去送物资。” 林雨桐明白了两人争执的点。袁崇焕是觉得他是经略,粮草物资不从他手里过,不从军中发出去,无以树立他在诸岛上的地位。这么做,也是提醒戚将军,谁为主谁为次,谁领导谁。而贺一龙不是没领会这个意思,他领会了,于是,他说,多派两个后勤官。你的后勤官奉你的命令亲自给送去了,一样能达到你要的目的。但是多绕那么一道手,效率太低,耗费太大,他不赞成。那么贺一龙这么做错了吗?没有!这是他的职责,他并无失职之处。 他错就错在,一直习惯于是什么就是什么,新军是个官僚那一套影响最小的地方,他没能适应官僚那一套!袁崇焕对贺一龙最大的不满就是贺一龙驳斥了他,没有让他如愿确立他的地位,仅此而已! 若是如此,可不疼煞人了! 仇六经叹气道:“……而今,孙元化叛逃,叫事情一下子变的复杂起来了!” 是!朝中会有很多人说,这是袁崇焕中了人家的计了!可是,真是如此吗?不是!是孙元化知道躲不过了,这才逃了!而大清不会为此辩解,他们会认下此事,会重用孙元化。他们特别乐意叫人觉得,是他们策反了孙元化,然后指使孙元化诬告贺一龙,导致了袁崇焕误杀了贺一龙。如此是一石二鸟,贺一龙没了,袁崇焕也废了。当然了,这又远远不止一石二鸟,这事真正的威力在朝堂。大明朝廷现在就有个难题,那就是怎么处置袁崇焕合适呢? 要袁崇焕以命抵命?朝中会说,看!中了大清的计策了吧!袁崇焕别管多少过失,他忠心耿耿呀,就这么把他给杀了。 可要不杀袁崇焕,又何以给新军交代? 不要觉得补刀的行为就没用,大清这一刀就补的极为高明,瞬间就将人推入了两难的境地。 历史的轨迹在这一刻好似神奇了重合了一样,此时袁崇焕的境况,跟崇祯时期特别像了。属于杀与不杀,好似都不对的境况里了。 林雨桐先叫仇六经回去,她得等御史台和兵部的调查结果。 两边的结果跟仇六经的调查出来的大同小异,三方给出的结果是一致的,那么,袁经略,你是不是要说点什么了? 林雨桐起身,兵部和御史台的人,她都没管,直接就朝外走。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林雨桐谁的话也没回应,还是四爷说周宝,“去宫门口了,赶紧跟去!” 啊?宫门口了?哎哟!这都多少年了,宫外的那个台子除了每日里放皇宫的一日三餐,再没有别的用处了。今儿,娘娘这是又要动用那个台子吗? 天啊!出事了!出了大事了!等闲娘娘都没那么大的火气了,这次真把娘娘给惹毛了! 宫外的台子这些年了,早已经斑驳,上下的地方都被磨出了一层油光。 此时,台子上只有值守的太监,不到饭点,这里也没有围观的人群。大家对这台子习以为常的结果就是,对它的关注变小了。来来去去的人,不再去多瞧它一眼了。 林雨桐一步一步的走上这个台子,看向那轮值的太监,“敲锣吧,我今儿要借这个地方叫大家认识一个人……” 是公审吗? 林雨桐摇头,“朝廷自有法度,公审不公审,那是刑部的事。” 是! 然后事隔数年,那锣声又想起了。 过路的人停下了脚步,茶楼酒肆里人不时的有人探头来看,紧跟着还有不少人打发了小厮前来询问,问问这是怎么了? 结果到了才知道,皇后坐在台子上。 有些年不见皇后了!瞬间就奔走相告,近处的都跑来了,跪下就见礼。林雨桐坐在台子的最边上,跟早来的那一拨人说话,问做什么营生,这两年收益如何云云。 皇后还是皇后,数年过去了,瞧不出哪里变了。 一处茶楼上,范文程正跟索尼在喝茶听戏,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索尼就笑,“……早前就听闻过这位皇后的公审案,没想到能有幸见到,范兄,要不去瞧瞧?” 范文程叹气,“只怕跟袁崇焕之事有关。” 那就更得去看看了,看看这位皇后想怎么了了这案子。 不知道多少人奔着这边来的时候,林雨桐却打发了两拨人,一拨去请贺一龙的遗孀和孩子,一拨去请袁崇焕。 袁崇焕皱眉,不知道皇后这是何意?他随着人过去,乌泱泱的这么多人,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给皇后见了礼。 皇后的表情很淡,无愤无怒,平淡到了极致,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淡漠,“平身吧!且站着稍等等。” 等什么? 等人! 什么人? 林雨桐朝另一边的台阶看去,等的人来!来的是一身素服的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两边的衣襟上,各拽着一个孩子。 他们见了礼,林雨桐叫了起,把最小的这个小妮妮抱在怀里。替孩子把头上的白绢花戴好,把留海整理好,问孩子说,“知道我是谁吗?” 孩子点头,“我娘说,娘娘是亲人……我们没有爹了,只有娘娘。” 林雨桐抬手轻轻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对!还有娘娘。” 她说着,就站在立着的大喇叭前面,这是书院的学生做的,效果比一般的喇叭好的多,一张口说话下面就静下来了,都想听听娘娘时隔数年,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雨桐抱着孩子,就道:“这孩子的父亲叫贺一龙,西北延安府人。自幼丧父亡母,无兄弟姐妹,孤苦无依。幸而为邻家寡妇所养,母子俩相依为命。天地不仁,饿殍遍野。大灾饥荒,易子而食,养母为救儿沦为他人口中食,被人打瞎一只眼。瞎母幼儿,乞讨度日,贺一龙便是这么长大的!那一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面黄肌肉、破衣烂衫,他在西北投的军,投军来跟征军处问的第一句话是,我能打仗,我肯定不逃,你们能先给我一口吃的不,我老娘两天没吃饭了。后来,要打仗了,得有人冲先锋。他领着先锋营,临上阵了,又问主将说,能不能求求娘娘,万一他战死了,收他娘在身边,做个浆洗的婆子,给他娘一碗饭吃。那个时候,我记住了,新军里有个孝子,他叫贺一龙。 后来,他没战死,他活着回来了。跟我从西北一直到了京城,入新军,在学堂里勤学肯练。他有几个字写的最好,哪几个字呢?忠孝节义礼智信。那一年,我去学堂瞧他们,他跟我炫耀说,他写的那几个字,他的老娘将它装裱好,挂在炕头。他老娘说,这世上,就这几个字最最好,一定得记住了。我至今那记得那天,太阳西垂,洒在校场之上,他骑着一匹黑马,跟在我身边,说这些的时候不知道是阳光洒下来照红了他的脸堂,还是憨厚的汉子赧然的羞红了脸。 后来,辽东需要人,他被简拔负责辽东军的军饷。临走前,他去跟我道别。我跟他说,过手的但凡跟银钱相关的,一定得慎之又慎。经手的凡是跟大局相关的,一定得严之又严。他跟我说,他都记下了。必是不会叫人说我识人不清,不会叫人说老娘教子无方。那天,我留他吃了饭。我记得他说,他讨饭的时候瞧见财东人家煮羊肉,他就想着,啥时候也叫他美美的吃上一顿羊蹄子就好了。那天,我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红烧羊蹄。要是留意这里提供的一日三餐的,仔细想想,几年来唯一一次出现的羊蹄子,就是送别他那天吃的。那时候我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这几日,我常后悔……后悔在前年他回京述职的时候,无论如何该见他一面。上次他回的匆忙,只在家住了一晚,瞧了一眼老娘,第二天又匆匆离开了。平时虽有折子往来,但始终再没机会见面。很突然的,那一天……辽东袁经略的折子递到了御前,折子上说,贺一龙贪污、克扣军饷,被他斩杀了……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么一个人,会犯下那样的罪责。可还没等我调查清楚,老娘觉得儿子犯下了这样的事,无颜活在世上,竟然去了。只留下这孤儿寡母! 而今,事情调查清楚了。贺一龙不曾贪污,不曾克扣军饷。他跟一瘸腿残疾的满人交往,跟叛国之罪毫无干系。他什么过错都没有!孙元化诬告他,只是因为孙元化想霸占战死袍泽遗孀,被贺一龙阻拦了。而今,站在这里,我是来干嘛的呢?问罪袁经略吗?朝廷自有法度,我不问罪,我就是告诉大家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件事。也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问你袁经略,面对着这样的孤儿寡母,你可有话说?” 袁崇焕双拳紧握,嘴唇抿的紧紧的,站着没有动地方。 林雨桐轻笑一声,“是啊!你戍边劳苦功劳,只能论功,不可言罪!你站在那里不动,那是因为你心里不服。你不服什么呢?我哪句说的不是实情,你可以辩驳!” “边关情势复杂,战场之上,误伤袍泽,误杀自己人的事常有。”袁崇焕看着林雨桐,“贺一龙因我而死,朝廷可以定我的罪。但是娘娘,您可议臣之罪,臣也可认罪。臣能认下有罪,但臣不认自己错了!作为主帅,当机立断的处置突发事件,这是臣的责任,臣也有这样的权利。” “突发事件,说的好!”林雨桐问他,“他被告发,乃通敌之罪。你说这是突发事件!那么按照常理,你便是认定他通敌,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呢?拿下他,然后审问他,问问他跟谁有联络,都出卖过什么消息……可从查证的结果来看,孙元化向你告发,你并未跟军中任何一人商议,只带了亲随一人,去了贺一龙的住处。他不曾防备你,你在他转身的时候直接要了他的命。一不审,二不问,你从何处判断此事为突然的紧急事端,且一定影响辽东的安全……贺一龙除了督办粮草,他还是监军。监军直接受命于皇上,你有权弹劾,无权管辖更何况于斩杀!冒杀监军,至今犹不觉得错了!怎么?觉得大清国认下是他们策反了孙元化,将你的桀骜定位误杀,是在帮你吗?” 袁崇焕愕然的睁大眼睛,“娘娘,臣绝无此意!”他噗通一声跪下,“臣对大明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忠臣?功臣?罪臣? 林雨桐问围观的那么些百姓:“忠臣有功,功臣有罪,便杀不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02 章 明月清风(178)加更 明月清风(178) 很多人哭了!没有缘由的,眼泪就下来了。 新军的许多人,都混在人群里,心里滋味难言。台上,贺一龙的媳妇哽咽落泪,却不敢哭嚎出声。 忠臣、功臣,当杀吗? 林雨桐开口问了下面,而后不等人回她的话,她就先说了,“这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我总想起那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总想起在校场上被余晖照在脸堂上的青年……我想起他为了朝廷的运费不至于浪费跟袁经略的争执,想起为了岛屿的将士能尽快的拿到粮草物资不曾跟上官妥协……我想起他为了袍泽遗孀出头而糟小人报复……我想起那个以为没教好儿子而无颜活在这个世上的老娘……我还常想起,他还有妻子需要照顾,他还有子女需要抚养……他还有很多很多的需要他做的事,却再也无法完成了。我在想,他到死的时候是不是都在遗憾,将军未曾死在战场上,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这又是何等的讽刺?! 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呢?叫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这么的死了!他得被人记住,他值得被人记住。我得叫人知道他白璧无瑕,叫他走的清清白白,叫他在九泉之下,见到老娘的时候,能告诉老娘,说您养的儿子忠孝节义,样样做到了。可做到这些就足够了吗?我扪心自问,这些就足够了吗? 贺一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我说起这个人之前,你们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可整个大明,有多少这样的贺一龙呢?贺一龙还有我知道他,但我更知道,大明的许多武将,我都叫不上名字。连武将我都认不全,更别提那一个个普通的士卒了!他们知道皇上,知道我,但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他们家里还有谁,他们都经历过什么。这些人籍籍无名,但他们一样抛家舍业,为大明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 说着,她就看向袁崇焕,“袁经略,这些将士,难道就不重要吗?” 袁崇焕跪在当场,此时才真的意识到怕了! 林雨桐叹气道:“你才能出众,朝廷给你高官显位,以酬你之功!可那些依旧守在边疆的老卒,到死都是默默无闻,所得也不过是朝廷供养吃穿,能他的父母家小一个安身立命之地。戍边艰苦,打仗凶险,将与士在这事上,是等同的!你苦,他们更苦。你险,他们更险。为将者爱兵,缘何?因为是他们的尸骨,铸就了你的功成。 皇上数次在信中跟你说道理!皇上说,有百姓子民,他才是皇上。爱百姓子民,他才能是皇上。同理,有将士,你才可为帅。爱将士,你才能是帅!皇上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袁崇焕咚咚咚的磕头,却始终不发一言。 下面的人就有人叫嚷:“凭啥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呀!没这样的道理!” 是啊!没这样的道理! “别管谁用计策不用计策的,大明的事情别人管不着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犯了国法了,凭啥就得例外!” 呼喊之声瞬间响成了一片。 紧跟着,有几个书生样的人往前挤,手举的高高的,这是有话要说。 林雨桐抬手,“有什么话,上来说。” 哗啦啦的,上来七八个。 一个高瘦的青年走到跟前,站在喇叭边上,“娘娘……以法论,袁经略该杀!可法外,尚有理,尚有情!大明律例修订之时,皇上和娘娘都曾说过,法理情,兼顾者,才为上。论了法,那是不是得论一下理呢?辽东情势复杂,贺将军瓜田李下的与满人交往,是否言行上也有不妥之处。且不论孙元化是不是心存报复,只说他发现贺一龙跟满人交往,心有怀疑,而后将怀疑直接禀报上官,抛开其人品行如何,此举难道就没有合理之处?袁经略一听此话,当时怒不可遏,只带亲随前去问话……袁经略是故意杀人,还是愤而拔刀,手误杀人,说的清吗?袁经略没有辩解,但学生以为,他独自前往这一点,颇为不合理。除非如学生猜测,他愤而拔刀,对方恰好回身,刀正中其身,导致贺将军身亡。若是如此,袁经略就更是罪不至死。更何况,论情,也该考量带兵的将军的情绪。战场上瞬息万变之间,得做许多常人不能做的决断。可等事过境迁,再来论罪……可有些事情,脱离了当时的时间,当时的背景,当时的氛围……就都是错的!而这错事,在当时却万万不能是错。这般论罪,于袁经略是否亦为不公!” 说完,他拱手朝林雨桐行礼,“娘娘,大明已然失去了贺将军,能否不叫再失去一员干将。让袁将军死在战场上赎罪,难道不比斩杀了他,更有意义!” 很多人一听这个话,好似也觉得有些道理!就这么杀了,有啥用呢?就是扔在战场上当小兵小卒呢,也还有点用的呀! 一定得杀吗?不一定吧! 人群下面嗡嗡有声,索尼低声道:“这位皇后确实是了得,但如今的情势,她想杀怕也杀不了了!但这般的大张旗鼓,却也算是叫她给新军有了一个交代。不是她不想杀,是情势所迫,杀不了,就交代过去了。” 范文程点头,“但能想打以这种法子破局,确实也不容易。” 是啊! 他们是这么想的,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张献忠站在外围,低声问李自成,“你说偷摸的宰了这家伙,被发现的可能有多大?” 李自成白眼一翻,“别乱来!回头问问宋先生,看他有什么法子没有?不就是诬陷吗?他诬陷不了贺一龙,但宋先生要是想诬陷他,一定能诬陷的了。而且一定会叫他百口莫辩!这次娘娘杀不了他,回头咱再算账。” 高桂英看了两人一眼,低声呵斥道:“闭嘴吧!娘娘想办的事,就没见办不成过。急什么?” 她说着,就扫了一眼在茶楼二楼窗口的人,那不是躲在里面看情况的林家人又是谁。 林宝文坐立难安,林瑜一脸的焦急,低声问说,“爹,要不要儿子进宫一趟。” 林四相看两人,“进宫干什么?” 林瑜低声道:“我怕小妹犯浑!她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真要是这么杀了袁崇焕,麻烦大了。” 林四相白了两人一眼,犯浑这个事,他信!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个他也信。但是这么杀袁崇焕,他不信!三娘会犯浑,但是不会犯蠢!“呆着吧,且看着怎么处置。” 林宝文从林瑜手里拿了千里眼,看了好一会子才道:“皇上带着太子……那不……在角楼上呢……” 哪呢?哪呢?我看看! 嗯嗯嗯!看到了,看到皇上抱着太子,怕太子看不到下面,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还说着话。 说着啥呢? 其实也没啥,孩子就是问:“袁崇焕真杀不得吗?” 杀得! “怎么杀?” 四爷摇头,“这得看你娘想怎么杀了。” 那我娘会怎么杀? 四爷又摇头,“你娘要是处处都被人料到,她也就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九尾妖狐了!孩子不知道这个,四爷只能回他,“就不是你娘了,还能不是什么?” 父子俩正说话着呢,就听那些书生们车轱辘话都说完了,此刻,启明就听到娘的声音传来,就听她说,“早前我就说过了,朝廷自有法度。该怎么处置,那是朝廷的事,是朝廷相关衙门的事。我今儿站在这里,不是要给袁经略定罪的,我就是给大家介绍一个人,叫大家认识一个人而已。如果能叫袁经略给这孤儿寡母说一句什么,哪怕是一句致歉的话呢……也能叫活着的人心里有稍许安慰。可是袁经略也没觉得他错了……那便罢了!” 袁崇焕张口就要说话,他不是不肯致歉,是这个事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做。等尘埃落定了,他上门亲自致歉都行。 才要说话呢,林雨桐一摆手,不用说了,就这样吧! 她把孩子交给贺一龙的媳妇,而后才道:“我不仅是皇后,也是贺一龙的袍泽。而今,他还不曾入土,老娘也未能安宁。人死得入土,入土才能安。我得叫他们能下葬呀!在下葬之前,我得给贺一龙和老娘一个交代!贺一龙死于袁崇焕之手,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今袁崇焕不曾定罪,身为袍泽,无法叫仇人于灵前谢罪,此为我之过!袁崇焕身为朝廷重臣,膝下确实有黄金。他之歉意,我替他还。” 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匕|首来,右手持刀,朝着左手的手背就削了出去。瞬间,鲜血崩出,一块肉皮飞了出去,她右手扔了匕首,接着那块肉,转交给已经傻愣住了周宝,“替我送之贺将军灵前……” 真的是一片肉啊!那血滴滴哒哒的还在留着。 “娘娘——”贺一龙的媳妇拉着孩子,噗通一声跪下了,趴在地上哭嚎出声。 此时,台下的人才反应过来,皇后没问罪袁崇焕,替他以肉赎罪了。 范文程扭脸看一脸愕然的索尼:“这位皇后……如何?” 不仅对新军有了交代,且把朝中甚至军中的种种非议之声,都给压下去了。 他袁崇焕何德何能,叫皇后削肉以代。 索尼叹气:“确实了得!”乃是一狠人呀! 范文程摇头,你还没领悟到第三点:那就是以儒家的观念,逼的皇后若此,你袁崇焕还如何活? 这位皇后是拿身上那一块肉,换你袁崇焕一条命! 所以,袁崇焕他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明天见了! 第 603 章 明月清风(179)一更 明月清风(179) 血滴滴答答的一直在往下滴,没人敢上前来。 林雨桐转身要走,从袁崇焕路过的时候停下脚步,袁崇焕抬起头来,脸早已苍白了。他看见皇后的手背鲜血淋淋,以战场上的见识,他知道,擦了血,手背必是见骨了! 这是皇后呀! 他再将头扬的高些,想看清皇后的脸,是的!看清了。 皇后没有看他,只听她在吩咐谁:“好好的送贺家嫂子和孩子们回去……不要叫人打搅他们……” 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声,走了! 然后皇后的裙摆从他眼前也过去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空,只听到一声声呼喊娘娘的声音,一声声喊着千岁的声音。这一刻,他就想,这就是那个转战南北的皇后。 她不是后宫的妇人,她就是一员战将。 他站起来,喊了一声,“娘娘……” 林雨桐脚步顿了一下,却再没有回头,而是从禁卫军早已经隔离出的小道上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靠近宫门了,四爷和启明站在宫门口,四爷面色铁青,但还是没有上前。启明要上前,四爷一把给拦住了。 桐桐嘴角勾了一下,他总是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今儿在这里,她就是得自己把这一段路给走完。 四爷的身后还跟了许多的大臣,有闻讯赶来的,有原本就在这里瞧热闹,等出事了想到台子上去,结果被四爷拦在这里的。他们跪在两侧,但都半扬着头看着。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血滴了一路。 近到跟前了,启明嘴一瘪一瘪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始终不敢掉下来。 林雨桐抬起右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启明忍着哭腔,“娘,疼吗?” 疼吗? 林雨桐将血淋淋的手尽量朝后藏了藏,不叫孩子看见,然后回了孩子两个字:“心疼!” 这两个字一出,高迎祥的额头就触在地面上,呜咽出声。 心疼?只心疼吗? 手也疼呢!可疼了!这话不用说出来,林雨桐看向四爷的时候,嘴也一瘪一瘪的,真的可疼了。 还知道疼呀?心里气的狠了,但在外面不能发出来呀!手比脑子快的多,先把人接住,直接将人抱起来疾步往宫里跑, 启明跟着跑,吩咐人,“太医……快!太医!” 可四爷并不让太医给处理,他觉得太医的水平不行!常备的药药箱里有,绷带之类的东西都是消过毒的,他处理外伤比这些太医拿手的多。可真等要自己处理了,不行,手抖的不成!真给削的见骨了呀! 拿着绷带,手抖的绷带直往地上掉。 先给拿止疼药吧,止疼药拿来喂不到桐桐嘴里。还是桐桐自己伸了右手接了药塞到嘴里咽下去了,“叫太医弄吧……”你当‘医不自医’这个规定是瞎定的吗?大夫的心境和本事不修炼到家,是不敢在亲近的人身上动刀子的。小病小痛这还行,真到了见血要命的时候,有几个手不抖的? 可不!来吧,还是太医来吧。 止血的、生肌的,一样样的都用上,然后用绷带给缠包扎起来。四爷才叫人给退出去了,打发了太医,四爷回头看桐桐,人已经睡着了。 止疼药的药效上来了,带着一点安神的作用。再加上失血,她的面色苍白,想来也确实是觉得昏沉了。 此时,人躺在这里,双目紧闭,发黑的眼圈证明她这几日,确实是睡的不安稳。 是!她此番作为,是有很多的目的。但从根子上来说,是她心里过不去!贺一龙被枉杀,她若不能给死者讨回这个公道,她寝食难安。 四爷坐在桐桐身边,轻轻的给她理着头发。他想,能跟她一辈子又一辈子的走到如今,一定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叫人无法自拔的。 心疼她,但不能阻止她做她想做的。 她眉头皱了皱,是不舒坦了吧?四爷看了看时间,又到了给老二喂奶的时间了。可现在用了药了,不能再给孩子喂奶了。 四爷低声道,“叫人看着呢,乳母已经给喂了,你睡你的。” 桐桐的眼皮颤了颤,而后真睡踏实了。 四爷这才又叫太医来,太医已经被太子给问的不会说话了,皇上一叫,赶紧往里面去。四爷问说,“汤药都备下了?” 是!备下了!说着就把方子递过去。 四爷扫了一眼,就是补血的方子,可行,“常备着吧!换着花样,老吃会腻的。” 是! 本来想叫太医给开一副回乳的汤药来,可想想还是算了,太医开的未必有自己记得方子高明,回头自己熬吧。 叫太医继续等着,“两人一班,四个时辰一换……” 是!太医院都安排妥当了。 四爷叫太医先出去,这才又看见守在他娘的启明,“叫你娘歇着,你跟爹去前面,有些事还没了。” 启明看了看娘,说崔映月,“寸步不许离……” 这边正叮嘱了,崔尚仪进来,“皇上,高将军来了,在外求见。” 是说高桂英吧? “请。” 高桂英带着红娘子一起来了,四爷留了两人,“你们守着吧。” 是!寝宫里,一层一护卫,守的严严实实。 启明出去的时候,看着站的格外肃穆的娘子军,心里便懂了!宫里自然不会有危险,但此刻这些人就是单纯的想这么守着。好似只有这么守着,她们的心里才能更好过一些。 他好似有些明白了,他一步一步的跟着爹往前面去,乾清宫内外,跪了许多的大臣。里里外外,静悄悄的,无人敢发一声。 四爷带着启明一步一步的朝里去,没有叫起。 大臣们看着皇上带着太子进去,里面隐隐传来皇上和太子的说话声。 他们听见皇上问太子说,“我儿可知蓝玉?” 太子的声音稚嫩却清朗,说话不疾不徐,“蓝玉,乃开国名将,功勋烜赫。洪武四年,蓝玉出征四川。洪武五年,太|祖北征沙漠,徐达领军,蓝玉为先锋。洪武七年,蓝玉领兵,攻占兴和,俘获元朝国公等五十九人。洪武十一年,蓝玉跟沐英一起出征西藩。洪武十二年,他大胜得归,朝廷被封永昌侯。洪武十四年,蓝玉出征云南,攻克大理,功勋显赫,皇家选其女婚配蜀王,是为蜀王妃。洪武二十年,蓝玉出征北元,擒其王,收编北元军队。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奉命北征,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而后名震天下,朝廷册封其为凉国公。洪武二十三年,蓝玉领军开赴施南、忠建二宣抚司平叛。洪武二十四年,蓝玉再领七卫,追剿流寇,平定西藩。他上奏,请朝廷准许他就地征招百姓入伍,继续讨伐百夷等部,太|祖不许,令其班师。洪武二十六年,蓝玉被告发谋反,被扒皮充草,抄家,灭三族,受牵连者,一万五千多人。” 是啊!蓝玉!开国之初的鲜血味儿都淡忘了吗?你们说袁崇焕有大功,轻不得重不得,那敢问,袁崇焕之功劳,与蓝玉比,如何?蓝玉身边一小将,都比他袁崇焕而今的功劳大。 蓝玉杀得,他袁崇焕凭什么杀不得。 心里都闪过这样的想法,紧跟就听皇上问太子说,“蓝玉被杀,只是因为意图谋反吗?” 太子还没回答,这些当官的心里都摇头,自然不是!蓝玉未必真有心谋反!说起这个,哪个心里不替蓝玉叫一声委屈呢?意图谋反这个东西,最容易莫须有。‘意图’这两字,很值得斟酌,人家的意,这个告发之人是怎么察觉的呢?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吗? 所以呀,蓝玉之死,不是因着意图谋反。只是因为当时的太子朱标死了。当时的太子妃是常遇春的女儿,而蓝玉是常遇春的小舅子,也就是说,蓝玉是太子妃的舅舅。这么一层关系之下,就能确定,常遇春和蓝玉,就是太|祖留给太子用的。朱标要是活着,那么蓝玉再如何,太|祖都不会杀的!可朱标死了,太|祖怕太孙压制不了桀骜的蓝玉,这个人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不死谁死? 一个个的心里都这么想着呢,也还在寻思,皇上怎么问起太子这个话了。 结果就听太子说:“儿子觉得,蓝玉死的不冤枉。他豢养庄奴,侵占民田,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御史探查,他竟然驱赶御史。回军途中,因当地官员未能及时开城门迎他,他便下令毁了关门,他不曾想过,边塞一道关,便是一层保障。那一道关,须得多少百姓服多少劳役,才能建的起来。他有功,朝廷给他高官厚禄,皇家念其功,结以姻亲。可为官有为官的规矩,无人可例外。他居功自傲,桀骜不尊上,可容。可跋扈欺下,便不可容。” 众人心里不由的复杂,太子说:不尊上,可容;欺下,不可容。 这是胸怀,也是底线。 就像是皇上一直说的,你在朕面前骂娘,唾沫星子喷朕一脸,朕容你。只要你出了门,守着为官的本分,谁也不能耐你何。 就听皇上又说话了,他说,“太|祖在制定大明律之后,又补了《大诰武臣》。《大诰武臣》是治军的,谨防军官虐害士兵。律法条条严苛,从民律,到军律,太|祖意在治官。自古以来,历代帝王,布衣出身者,唯刘邦与太|祖二人而已。” 朱元璋为帝,是有许多地方叫人诟病,然其身上的布衣情怀,在四爷看来,却是很少有帝王能有的。 他跟启明说:“为君需得仁,可这仁不是拿来愚民的,你得切切实实的把‘仁’做到实处。” 外面跪着的好些都低了头,给臊的!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有公心,要秉持公心的是他们,可一张口,打着‘公’的幌子谋‘私’的也是他们。 皇后那一刀如同一个巴掌,扇在他们脸上。皇上的话又犹如一把刀,直戳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资料来源于史料。 第 604 章 明月清风(180)二更 明月清风(180) 皇后回了宫,但宫门口的人并没有散去。 有人护着那孤儿寡妇走远了,高台上除了鲜血,还有跪着的袁崇焕。有人意图靠近高台,可太监们瞬间给拦住了,他们将袁崇焕护在里面,不叫冒失的人冲上来,对此人干出点什么来。 娘娘说以血肉替了袁崇焕,那别管怎么说,袁崇焕不能在这里出事。 值守的太监一脸焦急的四下里张望,看到刘侨朝这边走来,赶紧过去,“刘统领,袁大人……还在这里,这么围着,不好出去。” 刘侨点头,直接走了过去,“袁大人,在下护送您离开。” 去哪? “您想去哪,便护送您去哪。”刘侨站在边上,王百户就站在下面带着人等着,这都是护送的人手。 袁崇焕苦笑,“我回府……也得护着了吗?” “暗着护着也行。”刘侨面无表情,“您是功臣嘛,岂敢叫您出事。” 袁崇焕突然觉得‘功臣’二字带着许多讽刺的意味!他没动地方,而是问刘侨,“刘统领也觉得我有罪?” 刘侨沉默了一下,而后才道:“我听皇上和娘娘的。”自始至终我都是刀,从锦衣卫到禁军,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知道吃谁的饭端谁的碗。皇上和娘娘不叫干的坚决不干,知道这个,之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袁崇焕笑了一下,突然往下一坐。 该到饭点了,宫里迄今还没吃饭呢。外面的台子上没提供宫里的这一餐,就证明,皇上和娘娘都没吃饭。 袁崇焕却看着不远处的酒楼说了一句:“我饿了。” 刘侨看了那太监一眼,然后摸出一把钱来,想了想又摸出一小块银子递过去,“整治几个菜来。” 太监看着手里的银钱,问说:“几个?”要的多的话,这钱可不够。 “四菜一汤,标配。”说完,刘侨又叮嘱了一句,“再要一斤好酒。” 还要酒?太监看着银子嘀咕着去了,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来,到了店里一块给店家,“鸡鸭鱼,再要一个清口的素菜。汤……看着给,酒一定得好。” 看热闹的人群还没退去,就看到这边有人去酒楼拎饭了,一会子工夫食盒被拎来了,一样样的摆好。袁崇焕席地而坐,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是干嘛? 一个个的嘀嘀咕咕的,但因着禁卫军在,都没敢上前。几个大胆的学生凑过去,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盘腿坐下,“大人,咱们也讨一杯酒喝。” 袁崇焕哈哈大笑,“到了如今,你们还敢亲近在下,也是难得,那就喝一杯又何妨。” 刘侨就看太监:你们不是有碗筷吗?拿吧! 太监烦死这些学生了,哪哪都有你们。知道个屁呀,你们就往过凑!谁家的儿子呀,怎么不领会去往死的打呢!他耷拉着脸,但还是取了来,放了过去,甚至于亲自给他们都斟了酒。要知道,现在这酒可是贵的很!好酒更贵!粮食是紧俏的东西,哪那么些粮食酿酒?红薯酒倒是多,也便宜,可到底口味不行。 一斤酒,这么些人分,一人能分多少? 倒了酒,他退到一边,就听到这位袁大人说,“刘统领,你不来一杯?” 刘侨摇头,“当值期间,不允许喝酒。” 袁崇焕点头,“当值不得喝酒,这是对的,也是好的。朝廷的很多规定,都是好的。” 刘侨默默的听着,并不搭话。 袁崇焕饮了一杯酒,又自己给自己斟满,“刘统领,你也是领兵之人,你当知道,将在外,如若要如臂指使,就须得树立怎样的权威。辽东诸岛,归戚将军统领。戚家军威名赫赫,影响力何其大!身为统帅,我若不能驯服,他日若需得他们配合作战,我怎么指挥?因此,朝廷多耗费那么一些,真的就是浪费吗?有些东西是能用银钱去衡量的吗?贺一龙出身新军,新军与咱们不同,他们自成体系,有一套他们之间严格遵守的规矩。可任何规定都不能是刻板的,新军的东西并不适合辽东……他在辽东的配给上,一板一眼,全是对的吗?军中配置不同,火器营所耗就该比其他部分大。我试图跟他沟通过,给辽东的配给总体可以不变,但可以在内部进行重新分配。比如,火器营每天多细粮二两,将杂役兵的细粮拨给火器营即可,如此,既不给朝廷增加负担,又能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可贺一龙不答应,他说,娘娘说过了,配给是硬杠子,谁少了一口都不行。” 刘侨很诧异,“您觉得火器营消耗大,该给予优待,那为何不上折子呢?只要有理有据,这部分优待粮,朝廷难道不会给?火器营人数毕竟少呀,只每天多二两,未必是多大的负担。袁大人为何不呢?贺一龙的职责和任务,就是保证辽东军无人挨饿。他听皇上的,听娘娘的,不听你的,这才是对的!别说贺一龙了,是任何一个人去做监军,也不能如此的。您是经略,您奏报了,朝廷许了,下令给贺一龙,这才是正常的程序呀!辽东军是朝廷的辽东军,不是某个人的辽东军。粮食是朝廷拨给的,朝廷说怎么给就怎么给,没有拿着朝廷的粮食私下分配的道理!这件事上,许是袁大人没有私心,就是单纯的考量战力,但看在别人的眼里,袁大人,难道就没有拿朝廷的粮草给自己收拢人心的想法?” 袁崇焕还没有说话,这几个学生就摇头,“刘统领此言差矣!若是统帅连这个都无法做主,何以统军?” 刘侨懒的说话了,你们几个真当了官再来说话,二乎乎的,读书读傻了! 他不理这几个人,但也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问题,那就是新军制与旧军制之间的冲突。新军制是极大的限制了统帅的权利,袁崇焕因为贺一龙这个新军人物,感觉尤其明显。 此人对朝廷忠心吗?他从没想过要反叛大明,他是忠心的。 此人对朝廷有功吗?他戍守辽东五年,辽东安稳了五年,他是有功的。 可他若是不能跟上如今朝局的变化,固守着之前的老规矩,坚信只有他的那一套带兵的法子是对的,那这冲突,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用娘娘的话来说,那就是: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袁崇焕对这些学生也没兴趣,他兀自吃喝,吃完了,站起身来了,然后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而后站起身来,看刘侨,“我有些话,要说。” 嗯!请说。 “我半生戎马,对大明从无二心。而今,有几句忠言,请你转达给皇上。”他说着,眼圈就红了,“皇上乃明君,然亦有不足之处。其一,后宫空虚,皇后独大,屡涉朝政。为臣者不该盯着后宫,然这已然不是后宫之事了。前车之鉴不远,皇上怎可忘了孝宗帝之事?” 孝宗皇帝朱祐樘并不是有大作为的皇帝,但在位十八年,大体平稳,从不胡来。相对比较勤政,对大臣都很优容,与民休养亲善,算是中兴之主了。可孝宗坚持一夫一妻,后宫只皇后一人,两人跟普通夫妻一般。那位皇后还是个不涉及政事的,可害处依旧很大。比如两人生了二子一女,结果二皇子还夭折了,也就是儿子只一个,便是正德皇帝。 正德皇帝幼年不聪慧吗?不!极其聪慧!可后宫那样单纯的环境,他作为独子又被宠爱长大,其结果呢? 生生养出个昏君来! “其二,皇帝的‘变法’,操之过急了。有些能变,有些不能急着变!约定俗成这四个字,是刻在骨髓里的。皇上吃了李贽那一套,求的是一‘平等’,这岂不可笑?‘平等’二字,是要动摇根基的大事,轻易说不得的。” 说完,他朝皇宫看了一眼,“忠言自来逆耳,还请务必转达。” 好!一定一字不差的转达。 刘侨默默的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去。 袁崇焕抬手拔了他腰里的刀,抬手就抹了脖子,鲜血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不知道多少人被吓住了,发出惊叫之声。 林四相才从亲孙女自削肉的冲击中缓过来,结果就又瞧见这一幕,哎呀呀!早知道他活不成,可没想到,他走的这么利索。 范文程在楼下叹气,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索尼愣了半晌才道:“何苦呢?何必呢!君王该赦则赦,此方可为明君嘛。” 范文程摇头,不是这样的!大明的皇上和皇后都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可亲又可敬。 袁崇焕死了,消息转脸传到了宫里。里里外外的都听的清楚明白。 四爷看着窗外已经开了个玉兰,沉默了良久,开口没说袁崇焕,却先道:“蓝玉之罪,为何得以谋逆而论?因为他功劳大,所以,纵庄奴欺民,有人保他!侵占民田,有人保他。纵马毁关,亦有人保他。保他的人总说,他功劳大,若是因这一点罪过就杀他,不仅下面的将士不服,也恐将来史书上,说皇上是冒杀功臣。很有道理的话里,折射出来的是什么呢?是高高在上,对百姓的漠视。所以,他的罪得大,得大到谁也不能拦,如此,做帝王才能杀他!朕不是太|祖,朕不需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朕也早说过,是什么就是什么!袁崇焕之功,朝廷表彰。袁崇焕之过,朝廷照罚。朕不会因着杀了袁崇焕,怕人非议,就非说袁崇焕种种不是!不会!朕要将他之功,记之史册,传之后世。朕亦要将他之过,记之史册,警醒世人。” 启明星星眼的看着自家爹:为位卑者而杀位尊者,不怕诘难与非议,自家爹竟是这样的汉子!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05 章 明月清风(181)三更 明月清风(181) 桐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高桂英等人还在,“别守着我了,没事!替我去贺家一趟……贺家嫂子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后事要处理,你们过去帮忙吧。”说着,喊崔映月,“取一千两银子来。” 银子取来,林雨桐叫高桂英拿了,“这不是皇家的恩赏,这是我……私下给的。不拘是用在葬礼上,还是留着……都行!你就说,孩子们没爹了,可我还在!孩子的教养,有我。” 嗳! 高桂英接着,这才带着人离开。 人都走了,四爷带着启明才进来。一看四爷那个表情,桐桐立马就皱眉,委委屈屈的,“疼!” 骗子!你自己做的止疼药什么效果,我不知道呀!伤的是左手,你右手拈针直接下针止疼,效果比止疼药还好!疼?怕我说你吧。 她跟四爷撒娇呢,孩子不知道呀,急着就喊太医,“人呢?喊疼呢,听不见呀!” 太医急匆匆的,四爷才道:“端补血的粥来,止疼的药这里有呢。”说着,去箱子里取了补养的药,假装是止疼的,像模像样的喂桐桐吃了,“这个药一盏茶的工夫就止疼。” 孩子这才舒了一口气。 林雨桐配合着吃了,赶紧转移话题,“启泰呢?” “我刚看过了,睡过去了,又起风了,看着要落雨,别叫孩子过来了。” 也好! 林雨桐打发启明,“叫人送你回去?” 不!今晚我住这儿,“儿子得守着,万一您翻身碰到手怎么办?” 我睡了半日了,晚上就糊睡了,怎么会翻身?“乖!就是不回你的院子,也回厢房去睡吧!明儿还得上课,还有别国的使臣怕是得递帖子求见,有的忙呢。你爹在呢,这么些人伺候,太医还守着呢,能有什么事。真就是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 都见了骨头了,可不是吓人那么简单。 “真的,一点皮而已!”也就是才生了孩子,稍微有些丰腴,长了些肉而已。 四爷揉了揉启明的头,“去吧!我守着你娘呢,先去睡。不睡觉,长不高。” 对!长不高的太子殿下,没有威仪。 启明用额头轻轻的往娘怀你顶了顶,“娘,你不是说,以伤己的法子惩人,是最愚蠢的吗?”您今儿干了一件看起来很聪明,但其实蠢透了的事! 林雨桐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有些事哪怕是蠢也得去做!君臣相交,难!难就难在哪呢?有一副对子是这么说的,说是‘君恩深似海,臣忠重如山’,一个‘恩’字,是亲近,还是疏远呢?我不知道!我觉得,君臣之间该守的准则是,臣忠君义。” 君恩深,臣忠重,这便是君君臣臣,君在上,而臣在下。 臣忠而君义,君臣似朋友,似知己,不管是朋友还是知己,要紧的在于两个字——平等。 “儿子受教了。”他起身,端正的行礼,而后才回厢房去了。 儿子一走,林雨桐就用小手指勾四爷,“我知道错了!” 刚才还叭叭叭的,都是你的道理,转脸就又认错,你多能耐呀! “你上来吧,我觉得可冷呢,你给我捂捂。” 冷? 嗯!可冷了! 失血过多可能导致发冷,四爷上去,小心的叫她靠着,“你啊,永远都是这么一副脾气!”这件事我要干,那我得马上干,哪怕是再难,我宁愿付出代价也要干了。不是说不好,就是它不疼呀? 林雨桐靠着他,“就是心疼!不该死的人死了……军中一定还有很多这样的事,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不把这事闹的大了,还不定如何呢!”说着,她才道,“袁崇焕呢?此人倔强而固执,坚持他所坚持的,典型的官僚心态,士大夫心态……”当然了,没有这些才奇怪呢!可这种的明显不合时宜,偏要坚持,思想上的冲突,某种程度上,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冲突。 四爷把袁崇焕最后留的话说了,至于后宫不后宫的,四爷懒的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只说他嘴里的‘变法’,“可见,他不是看不透,而是看透了却不想支持。说到底,无非利益二字。黄宗羲说,官为君的分|身,这话没有谁弹劾过!为何呢?认为这话提升的是官的地位,平的君王的权利。反之,要让官员,跟百姓平起平坐,去掉他们身上的光环,又有谁乐意呢?都说君重民轻,这话说了千年。那把民放在高处,把君和官都放在低处,他们教导君王须得如此,可叫他们以君王的分|身出现也放在低处,谁乐意呢?” 是啊!熙熙攘攘,所求不过利益二字! 就像是儒家的学说,不好吗?挺好的!可学说是由人解释的!读书人嘛,聪明就聪明在,永远能从典籍里找到支持他们行为的理论根据来。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话,桐桐哪里能熬一晚上,失血过多这个,真不是吃一丸药就补起来的。夜里伴着雨声,不知道啥时候给睡着了。 接着的几天,她都在养伤。贺一龙的葬礼,叫启明亲自去上了一炷香。随后,宫里恩赏贺一龙庄子一个,宅子一座,赐骠骑将军封号一个,世袭三代。又恩赏了老娘诰命,给予了死后哀荣。 下葬那天,送葬的除了新军,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他活着的时候名声不显,但在死后,爷算是叫大家知道了,戍边的将领中有这么一位。他于朝廷和天下而言,都是有功的。 而后,是袁崇焕的丧事。四爷着人送去祭文,在灵前表彰他的功勋,他的葬礼,依旧也有许多人参加。这一点,四爷和桐桐都不怪罪。他便是犯了罪,可他依旧有袍泽,有同僚,人之常情。 有情,他们不怕! 怕的是,四爷紧跟着就受到一份折子,折子是从辽东军中来的,是时认参将的吴襄上的!他在折子说,历数袁崇焕的过失,从刚愎自用,到用人偏颇,等等等等,不能细数,细数下来给袁崇焕订十条罪都不过分。 吴襄是谁呢?吴三桂的爹!祖大寿的亲妹夫。 历史上这家伙领军的记载,只有两次。一次是在大凌河之战,这家伙赴援的时候直接带兵跑了,直接导致了在前面作战的大明军队全军覆没。当然了,爷因此下狱了!随后不知道怎么操作的,人家又出来了,还被委任提督京营,结构京城被李自成破城,吴襄被李自成活捉了。后来,这不是他家那个好儿子吴三桂引清军入过,李自成大怒,直接把吴襄给砍了。 就是这么个人物! 祖大寿是袁崇焕的心腹,他是祖大寿的妹夫,你在军中不受袁崇焕的庇护吗? 如今袁崇焕死了,你觉得袁崇焕坏事了,完了你上折子再来踩袁崇焕一脚,他娘的,什么玩意! 依照四爷的脾气,他该批复了这个折子,从上到下的传下去,叫大家看看,有些人的嘴脸有多难看。可事却真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呢?因为祖大寿这个人呀,儿女情长! 历史上的祖大寿叛了又归,归了又叛,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此人丢不下的多。不是那种我顾我,家里人如何与我无关那种人。能耐是真有,但性格上……儿女情长这个,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用人嘛,哪有刚合适的?只能取他的长处,而后尽量不去触动他的短处。 因此,想揭了吴襄的脸皮,可行吗?前脚揭了吴襄的脸皮,后叫吴襄就敢去大清。吴三桂今年都多大了?二十多了!跟孝庄老太后年纪相仿的人,以此人这品行,这小子知道在大明没前途,会不跑?还是会拦着他爹不叫跑? 吴家若是投靠了,可就毁了祖大寿了!祖大寿擅长自保,他怕这事牵连他,迟早得获罪,他就得摇摆。 这就属于打老鼠怕伤了玉瓶。 不能这么直接,那么,得想其他办法。剔除军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不如就从祖大寿那里开始!小范围的动一动,暂时先把吴家给调回来再说。 军事学堂,给祖大寿一个名额,让他的外甥吴三桂回京入学堂,从辽东军中调开。再把吴襄送去哪呢? 哪里看起来清贵,但其实没啥大妨碍的。 陵园吧!调回来给将士修陵园去吧,这地方是最清贵,最不会出事的地方了。 于是,四爷给祖大寿写信,写的也是感人至深。他说功是功,过是过,袁经略要葬回老家,但朝廷允许在陵园里为他留一衣冠冢。知道你对袁经略的感情,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想来想去,不如先叫你的妹夫回来,替你尽心的给袁经略修个陵寝吧,顺便也该为战死的袍泽安排身后事了。 除了生死无大事嘛,这是恩典呀! 信写好了,叫人给送去。至于吴襄的折子,先压着,给下面写了条子,证明这个折子留中了,就完了。 处理完这个,别的事情也得暂时放一放了,因为册封太子的典礼,马上就到了。 这么要紧的日子,偏皇后的手还受伤着呢。 “没事了!”林雨桐都能自己换药了,“新肉都长出来了,没那么疼了。再说,礼服的袖子那么长,能遮住的。” 这是难看不难看的事吗?一折腾就是几天,手老那么垂着,能舒服呀? “这都是小事。”这点伤真没什么的!林雨桐这几天,心老悬着,最近是被出事出怕了,“但愿册封典礼顺顺利利的!”这几天不看折子,好似天下太平了一样。可越是不叫看,这心里越是没谱。 这大明啊,就没消停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06 章 明月清风(182)一更 明月清风(182)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怕什么来什么。 三月十八的册封大典,眼看都到了跟前了,礼部安排的彩排都过了两轮了,结果请来的耆老们上折子表示:这个礼仪流程不对。 有人不明白,说这耆老是干嘛的?朝廷上的事,有你们什么事。 不是这么一码事。礼部为了这次册封典礼的隆重,就把开国之初,朱元璋册封朱标时候的礼仪流程拿来参考了!当时是立国之初呀,大明朝的第一个太子。当时朱元璋对长子那是相当满意的,也正好借着这个册封典礼彰显皇家威仪,因此,这个册封典礼,当真是非同一般。 细数过去,在历朝历代的太子册封上,少有与之比肩的。 因着隆重,所以必然繁琐。但是礼部也不是照搬的,因着皇后一直能大朝,这跟当年的马皇后还不一样。也因着皇后能大朝,一直就有在前朝的习惯,礼部就在原有的册封规矩上做了改动。 比如,太子应该在前面拜了父皇,这才能去后面拜母后,这是原本的规矩。礼部呢,就把这两个合并了,一起在前面拜见父皇和母后。 拜完之后,皇后再回后面,接受诸王道贺,接受朝廷命妇的恭贺。 礼部觉得这就可以了,四爷觉得也行,这不就定下来了吗? 在这个册封的典礼中,为什么请耆老呢?耆老不是官,是民间德高望重,有威望的绅士。他们是作为民间的代表被请来的,在册封典礼当天,他们得跟着各国的使臣、还有僧、道这些人一起,站在文官的南面,面西而立。 这个是个非常严肃的事情,每个人什么位置,都有严格的规定。就像是文武大臣,在当天一定得提前到位,在午门集合。集合之后,文官必须侍立在文楼的北边,面朝西。而武官必须侍立在武楼的北边,面朝东站着。 文是文,武是武,各有各的地方。 耆老作为民间的代表,把他们放在文官的后面,一起在文楼上参加这个隆重的仪式。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的!凡是国有大典,必请民间名流。 这些人还不同于当官的,朝臣你要敢这么放屁,四爷立马给你挪个地方,边儿玩去。可民间的这种人,你劈头盖面训一顿吗? 人家是你的子民,人家贵。 人家不是你的臣子,人家是你请来的客人。 礼部给为难的,在四爷面前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这流程册子是必须要发到每个人手里,以确保不出差错的……” 谁知道这些人真敢说,转脸就递了折子上来,不叫皇后到前面来?老糊涂了呀!满朝没人敢这么说,你们一个个的可能耐了呀! 四爷将折子往边上一放,“你是主管这事的官员嘛,事还得你去办。既然定下来,轻易便不能改了。彩排都两回了,突然改了程序,这像个什么样子,中间出了差错更难看。” 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四爷将折子还给他,“你请回来的人,你处理。” 礼部:“………………”嘚!也是我该着的。 只得领命了,这事回去想想,实在想不出来,再来问皇上吧!总得皇上知道,咱私下想法子了。 可回去琢磨来琢磨去的,这事要是不处理利索,真可能就麻烦大了。这是太子的册封典礼呀,找谁? 对!找工部尚书去!这家伙现在还是太子的总师傅呢。问问他总没错吧! 季成礼觉得礼部是个死脑筋,“耆老是你请来的客人,对吧?” 对! “客人对主家指手画脚,这是什么客人呀?恶客留着过年呢?”季成礼很干脆,“另外请些知情识趣的来就是了!” 那现在请的这些怎么办?总不能横不提竖不提的就这么把人给打发了吧。这些人总还代表民间的一种声音的,他们要是乱放炮,对皇家也不是好事!尤其是对娘娘有妨碍。 季成礼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话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说你不懂,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这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他一边往出走,一边喊小厮,“……跑哪玩去了?老爷如今这把岁数了……神昏体乏的,春上这倒春寒呀……一个不小心就着凉了……爷就是没说,你说你都不知道请个太医来,给爷请个平安脉吗?” 絮絮叨叨的,走远了。 礼部一拍额头,可不是忙傻了吗? 对对对!请个太医去瞧瞧,也算是朝廷的关怀了。 请谁呢?这事得叫个知情识趣,嘴还严,且十分乐意干这事的人去干。 对了!王肯堂!先当官后从医,当官能当的不错,不想当官了,学医还能学出来,太医也当的很好!曾一出言就废了阁老的那位大能。 就他了!他亲自去请人,就把折子的事提了一句,话没说完呢,这人秒懂,“走!” 礼部:“……”这人不当官真可惜了! 这人出门前还叫了人,“凡是参加典礼仪式的,包括朝廷诰命在内,年五十以上,都过一遍。”官员也有自己的专职太医的,每个太医手里都有名单,各自去找自己负责的官员去吧,只要过五十的,再给检查一遍,年纪大的人嘛,突发疾病晕在那样的场合算怎么回事? 合情合理! 能被称为耆老的,肯定在年过五十的范围之内,去给他们检查,一点也不突兀。 检查的时候,他面色温和,问了许多,“是不是夜里尿多?” 是啊! 礼部被派去跟着的心说,这个年岁了,夜里尿不多才奇怪。 “天不亮就睡不踏实了,晌午又乏的没精神?” 可不!老了呀! “也不全是老了……” 那是? “嗯…………没大事,但是呢,能歇着还是先歇着……”说着,就起身,拉了礼部被派来的小官小吏,‘小声’提醒,“你们办事也太不靠谱了……怎么把人家给折腾来了……这要是出事了算谁的?不行啊……作为大夫我坚决不同意叫老人家去那么折腾两三天的……你们赶紧想办法再请人,老先生这身子……不成!” 里面的人听的真真的,心说我这是啥病呀! 这太医一进来,他就忙问:“不知老夫这身体……” “没事!您老放宽心,能有啥事呢!安心呆着,朝廷给您看诊用药的费用还是有的,只管安心养着……药的事您不用管,太医院打发专人来照看!您是皇上的客人,照顾您是应该的……” 然后各种的安排,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什么时候用药,打发了学徒专门伺候。 这人心里就跟装了一只老虎似得,这得是多大的病呀,这个阵仗。 想去串个门子,问问其他人,结果门口还多了禁卫军,“您老怎么不歇着呢?歇着吧。” 这怎么护卫都有了? “各国的使臣也住在这里,您得体谅。” 哦哦哦!虽然不知道使臣住在这里,你守在我的院子门口是啥意思,但是,这么大的典礼,下面人宁肯枉了,也不敢误了,他倒是也没纠结。 人家守卫还说,“这会子我们正在清点,半个时辰之后,您再出来,成吗?配合配合。” 成! 这一回去,进了一碗粥。这是要喝药了,不能空腹呀!喝了粥,喝了药,就觉得困了。这一觉睡的可踏实了,再醒来,都是晚上了。 晚上睡不着了,但晚上也不适合串门子了。 整个的,昼夜颠倒了。 礼部得到信儿的时候,对大夫这种东西就有点惧怕,尤其是底线比较低的大夫,更惧怕了!你说他得多损呀,倒是不给人瞎用药,一点点安神的汤药用在不该用的时间,这不就把事情给办了吗? 这些耆老用不成了,现在上哪找别的耆老去? 这回他不自己拿主意,去问皇上吧!时间真不够了,再要请来的人再出幺蛾子,自己得自挂东南枝了。 结果去的时候,皇后也在御书房。他这个那个一说,皇后觉得:“耆老这么难找吗?你去每个村里问问,哪个村里没有话事的老人呀?你去商会问问,哪个商会没有扛把子?你去码头问问,那力巴里派活的,哪个是没威信的?耆老嘛,受人尊敬的就是耆老。” 谁规定他一定得是秀才举人,家里出过什么人了不起的人物,家里的家产有几何? 他们算毛呀! 出了京城,随便拎去,茶寮的小老板都能给你指出十个八个在方圆一片有威信的人来。 另外,耆老一定得是老头吗?老太太不行吗? “我记得城西那个军垦里,有一位姓耿的老大娘,今年快七十了,九个儿子,全在戍边,而今已经战死了四个了,她寡妇人家,一个人抚养了九个儿子,儿子都从军了,她当不得耆老?还有朱字营的谷大娘,照管那么些孤儿,她当不得耆老?秦良玉将军能上武楼,高桂英将军能上武楼,那这样的大娘以耆老的身份上文楼,又怎么着了呢?” 礼部的脸都吓白了,他急着看四爷,“皇上,这真不成呀!秦将军和高将军上武楼可以!但是耆老真不能选……”老太太呀!本来娘娘说的那些村里的话事人之类的,都不行的!但现在他不敢说了!他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有点威信的,男的,就行!要不然,他没法对下交代呀!礼部并不是那么好做的,真敢这么干,御史台非喷死自己不可。便是御史弹劾了,皇上护了自己,可外面那些读书人呢?自家的府门口天天得被扔臭鸡蛋信不信? 他不敢冒这个大不韪!而且,典礼就在跟前了,咱求个平稳,成吗? 现在这不是大家要找事,这是娘娘要生事呀! 四爷拦着这位礼部的老大人,这人脑子是不咋活泛呀!桐桐生事不是为了事一定成的,她生事是为了用事牵制住其他人,一个个的都应付她生出来的事了,也就顾不上再生其他事了!她亲儿子的册封典礼,她不知道先求稳的道理? 因此,他就道:“有谁觉得请的耆老不行,你就说要本要请女耆老的……” 礼部:“……”哦!这个意思呀!就跟做生意似得,等着还价呢。也就是说,女耆老就是说说? 不是!四爷特认真的说,“娘娘既然说出口了,就没落到地上的道理。像是娘娘说的那两位老妇人,都该请来!叫他们随诰命一起,去后殿参加大殿。” 礼部:“……”就是以后别招惹娘娘的意思!娘娘惯爱狮子大张口,常出些叫人瞠目结舌的难题出来。但凡出口就得接住,这还得了?臣这次懂了,真懂了,一定给办的好好的。 特别麻溜的,再不说不会办事了。 这其实是好处理的!还有一部分,其实才是四爷和桐桐担心的,那就是僧、道。 方外之人,不能摒弃在外。可自家跟僧和道的关系都有点不怎么和谐。 尤其是跟道家,闹过相当大的不愉快。 佛家的话,皇家有皇家寺庙,从应天到京城,数座皇家寺庙,每年皇家都出一部分钱给寺庙。这次除了大喇|嘛,就是皇家寺庙的主持了。 道家,怎么请?礼部这老儿至今能用,就是此人在有些事的处理上,其实也还行!他也是知道,闹不好就会出事。怎么办呢?早早的,他就请了武当。 武当跟大明皇室关系有多和谐呢?这老儿在奏明请的是武当的时候说明了情况,林雨桐才知道。像是成祖皇帝,在位期间,给武当下了三十多道圣旨。武当的各种建筑他都亲自过问。还有世宗皇帝朱厚熜,他是求子的,为求子在武当做大醮,前前后后加起来,得有十次,然后才得了一个儿子。他在位四十五年,一共给武当下了一百四十道圣旨。 你说这些事,林雨桐上哪记住去?人家这一说,她才恍然,然后还小声的跟四爷说,“你说那些武侠小说,也不都是瞎编乱造的。”那么编,必是有缘由的。 四爷说她闲的慌,趁着大典之前,得空见见这些主持吧! 又把朱由校拉出来,一起见见武当的人。 反正是,方方面面的都得安抚到。这边起了葫芦了,给摁下去了。吓的那边的瓢暂时不敢露头。 维—稳嘛! 就在这么一种氛围之下,大典到底是来了。 三月十八,天气晴好,阳光普照,京城里处处张灯结彩,皇宫里处处都是礼乐之声。林雨桐和四爷端坐在上,看着启明一身太子礼服,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缓缓跪下。 礼官高唱:册长子朱启明为皇太子。 这个礼官唱完,另一赞者高唱:俯——伏——兴——平身! 启明随着赞者的声音:俯身,伏地拜,仰头,平身。 随着承制官一声‘承制毕’,皇太子便正式的登上了历史舞台……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PS:册封典礼,按说该把其恢弘描写出来。但因为要参照的资料多,而朱标的册封典礼,真的极其隆重和繁琐,考虑过之后,觉得不影响故事走向,就不一一赘述了。要不然标注来标注去的,影响阅读体验,若是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查查。 第 607 章 明月清风(183)二更 明月清风(183) 一趟大明之行,索尼和范文程回去之后必是要详细禀报的。 索尼坐在御书房里,皇上和三大贝勒以及十四爷都在,他就说起了大明的情况,“……那位皇后确实非同一般,然,成也此女,危亦此女。女子干政,民间士绅反对之声不绝。这是一层危;军中新旧势力对抗,皇后深陷其中,在旧有的势力心中,埋下了不公的种子,此为第二层危;大明文人,有革新的,亦有守旧的,革新的拥簇皇后,而守旧的绝不接受皇后干政,此为第三层危。这三层危机若是大明渡不过去,这便是咱们的机会。但以现在来看,碰撞还未曾开始,那位皇帝还把的住局面。此时咱们贸然而动,大明便会搁置自身的矛盾,一致对着咱们来。那就不如不动,或者不能明着动。由着他们闹……适当的时候添一把火,未尝不可。” 阿敏就不是很懂了,“这危也说不上是危吧!把皇后搁在宫里,不叫干政就是了!纳几个妃嫔回去,再生几个皇子,皇后的精力都在后宫了,都在维护太子身上了,前朝自然就顾不上了,这危机自然也就解开了。” 多尔衮嗤笑一声,“这有什么不懂的?不过是治国的理念不同而已!大明的那位皇帝能站稳用的是新势力,若是把皇后打回去,新势力何以依存呢?这是大明必由的一段路,要不往前走,它就得往回退。那何不往前走呢!至少新势力乖顺,而旧势力老毛病多!” 皇太极点头,是多尔衮说的这个道理。 阿敏哼了多尔衮一声,“那是觉得还能把控!若是不能把控,我的法子就是最好的法子。” 多尔衮撇嘴,就差没把不屑写在脸上。 皇太极只做看不见,问范文程,“范大人以为呢?” 范文程沉吟了片刻才道:“臣以为……大明的根基稳若磐石,已然动不得了。” 索尼点出了三危,同样去了一趟的范文程却说大明稳若磐石,不能动摇?何以两个人给出两个孑然不同的答案? 阿敏直接说了一句,“我早说过了,汉臣是信不得的。” 代善却道:“不要着急下结论嘛,听听范大人怎么说,听一听他的道理嘛!” 范文程沉声问阿敏道:“贝勒爷觉得,大明的士绅占了几成?大明的百姓又占了几成?” 这不是废话吗?士绅属于千万人里才出那么一个半个的,自然是极少数一部分。 “是啊!百姓占了大多数,他们视皇后为神女,百姓不乱,大明何以能乱?还是贝勒爷觉得那些士绅的脑袋更硬?” 阿敏呵了一声,就道:“可你别忘了,士绅手里握着天下大部分的财……” “那若是皇上纵民夺财呢?” 什么? “纵民夺财!”索尼皱眉,“彻底平了老士绅?” 难道不行?难道百姓们会不支持? 财帛动人心,怎么会不支持? 范文程点头,“是啊!怎么会不支持?因此,第一危,便不能称之为危。而索大人所说的新军与旧军的对抗……此乃危机,可亦为转机。这证明大明的皇帝认识到了大明军制的问题……正好借着两边对抗,将打破新旧的壁垒,整合两部分。这对抗,新军必胜,旧军必败。原因有二,其一,君王支持新军。其二,新军乃是一个整体,上下一心,尤其是经历了这次的事件之后,叫他们更加抱团了。而与新军对立的旧军,他们内部之间,自身就矛盾重重,并非铁板一块,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因此臣才说,此第二危,亦难成危。” 都不言语了,范文程此话很有道理。 但说到第三危的时候,范文程沉吟了,“此危是真危,索大人并未说错。此危会长期存在于大明的朝堂之上,但是秀才造反,不成事的!危及不了社稷大统的危,于咱们来言,没有什么意义。” 这话很有道理,可这话说完,皇太极后背直冒汗。 因为范文程的底层根基论,是如此的有道理。以至于叫他瞬间意识到大清的根源危机——底层。 大明在求‘平等’,这就使得大明的帝王获得了最底层的支持。 大清一直在说‘主奴’,一切都建立在此之上。 不对比,其实没什么差别。可真要对比,事就会坏的! 自家坐在这里,谋算着给大明添堵的时候,大明那位帝王是不是也在御书房里坐着,谋算着怎么给自己添堵呢? 别的不说,若是真从‘主奴’入手,这将非常棘手。 皇太极跳过这个话题,问索尼说,“去了之后,可见了费扬果?” “见了,见了郡王爷。”所以忙道,“郡王爷……很特别……” 特别?皇太极都想不起来那个弟弟长什么模样了,他只恍惚记得哲哲说过那孩子,说他倔强执拗,似乎是性格不怎么讨人喜欢。 听索尼这个意思,费扬果已然能用了吗? “谁给他用?”费扬果将使团带来的礼单顺手扔了,“收起来吧,别摆出来叫人瞧见。” 小豆子急道:“送来这么些日子了,您一直也没瞧瞧。” 瞧那个做什么,闲的?能换成钱的都拿去兑换成钱来好使唤,留着那些劳什子做什么?他说着就往出走,“还有课业没写呢,别烦爷。” 今儿先生留了作业了,学了《论积贮疏》,得写一篇文章来的。感觉好难,背的磕磕巴巴的已经是极限了,竟然还要做一篇文章来。要是在朱字营的时候,他就耍赖过去算了。但是在东宫,伴读现在多了,咱别太丢人吧!要不然,圈子就挤不进去。 把贾谊的这篇文章放在一边,念了一遍又一遍,“……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嗯嗯嗯……”他灵光一闪,刷刷刷,写出个三百字的小文章来,作业完成。 第二天一早,就交给先生。 马羡儒皱着眉翻看这些学生的作业,只这位郡王的作业好生特别。 他从里面摘了那么一句出来,说男耕女织之道,男人不耕地,就要受饿;女人不织布,就得受寒。吃饭穿衣,孰轻孰重?人没饭吃,得饿死。人没衣穿,不能称之为人。所以,穿衣和吃饭一样重要!既然穿衣和吃饭一样重要,那么,种地的男人和织布的女人就是一样重要的。既然是一样重要的,那么男人和女人就是一样的人,无有高低贵贱。 大致意思就是如此,文章写的只能是粗通,语句通畅,无甚文采。而且,摘出来的这一句,跟这篇文章的主旨差出十万八千里了。可你又不能说他写的不对,他这是紧扣‘政治正确’这一点了! 而且,大清的郡王,高喊着男女该一样,咋品都觉得怪怪的。 行吧!给个乙等,算是过关了。 这可把费扬果给乐坏了,下学之后跟启明一起回林雨桐这边吃饭的时候还说呢,“先生第一次给了我乙等。” 林雨桐就笑,“是吗?那可不容易!你是七岁才开始学汉话的,如今都能写文章了,这可当真是了不起。等等啊,给你加个菜!”这孩子对猪内脏特别有爱,林雨桐下厨亲自给加了九转大肠,他拉过去就搭着米饭往嘴里扒拉。 巴林这孩子,憨厚的很。并不因为蒙古跟大清的关系,就跟费扬果如何如何?他还特真诚的道,“郡王就厉害了,我写的先生之给了丙等。” 林雨桐点头,“丙等也很好了!蒙古跟大明不同,跟大清也不同。仓储,对于蒙古而言,确实是新命题。” 是!蒙古逐水草而居,储起来,这不成!迄今蒙古只有林丹汗建造的一个王城,说的上是城池的地方很少很少。 巴林扒拉着碗里的饭,问说,“娘娘,蒙古能建城吗?有必要建城吗?”他是真不懂,但是,他好像特别羡慕大明有城池,“……要是有城池,有民宅,老弱妇孺能住在城里……那该多好。” 生活方式决定了这很难,“不过,你要是喜欢,可以叫人带着你,去看看不一样的坚持。城外的山上,有一位高僧修建的寺庙,修建的极好!寺庙里面的温度和寺庙外面的温度,不一样,冬暖夏凉,特别神奇。你要是喜欢,请回来单给你做师傅都是好的!” 巴林吃了碗里的饭,愣愣的看林雨桐,然后这孩子说了一句:“娘娘,我想我阿妈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孩子没妈了!他不到三岁他阿妈都病死了。他能记住他阿妈多少都成问题呢。 这孩子才十岁。启明在有小伙伴来吃饭的时候,从不粘着爹妈,就是这个原因。他怕触动了人家。 这孩子好好的说着话呢,突然说想他阿妈了。 “回头啊……叫人带你去庙里,给你阿妈点个长明灯。告诉她,你惦记她呢。也叫你阿妈保佑你,长的高高的壮壮的。” 嗯呢! 林雨桐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又把亲自做的点心给他们都带上,叫晚上饿了吃。临走了,巴林扯着她的袖子抱着摇,“娘娘,我能叫你娘吗?” 啊? 林雨桐上下打量这个孩子,还是那副憨厚的样子,眼睛里一点杂质都没有!她突然发现,她小看这小子了。这是个天然黑的!怪不得启明自始至终都没说话,那边费扬果翻了几次白眼了。 林雨桐蹲下,跟他平视,“能!想叫就叫。” 这小子噗通往地上一跪,“儿子给娘磕头。” 得!这算是认下个义子。 把这三个送走了,林雨桐才去前面问四爷:“是蒙古那边有什么变故?”这孩子不会好端端的,来这一套。 四爷摆摆手,“巴林比启明还大呢,启明是太子呢,可巴林长期在大明,他的将来在哪?孩子们大了,会用心眼了!咱们的义子,他将来回去,你不支持他做大汗能支持谁?”这既是称臣,也是寻求保障。 别总把孩子当孩子,皇家的孩子,上了十岁就不算是小了。你忘了老十四就是这个年纪的时候,四处瞎蹦跶,啥都想掺和的样子。 说着,就把一份折子递给桐桐,“你瞧瞧。” 瞧什么? 林雨桐接过来,随即就皱了眉头,“弹劾李自成?” 嗯!弹劾李自成的。 弹劾李自成的折子多了,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一份折子来自安南。安南使团走之前,递上来的,今儿才分拣过来。 朝中的弹劾折子,不要紧。可要紧的是安南的折子,他们在折子上说,奸细一事,纯属诬陷,绝对没有的事!此次案子,就是李自成怒而杀妻。 并且折子上罗列了许多的人证,还说人证可以送到京城,以备问询。 安南使臣来的时候不递折子,走的时候递了折子,这多有意思呀?要不是朝中有人借了这些人的手,才见了鬼了。 林雨桐轻哼一声,当即就叫人请仇六经进宫,“查查看,谁去拜访过安南使团。” 相互争斗这是正常的,可借安南的手,这事办的很蠢! 安南不是大明身上的肉,人家跟咱没长到一起!你把朝廷的不和赤果果的摊开到人家面前,蠢死算了! 结果仇六经第二天就送了结果来,“马得功跟安南使团的人在一出戏楼里‘偶遇’过。” 马得功? 林雨桐皱眉,想不起这人是谁。四爷才道:“袁崇焕的部属,从辽东带回来的人。” 林雨桐想骂娘,这是结下冤仇了,不死不休,是吧? 马上把马得功也给砍了?不成!看起来太像是报复了。越发会叫人觉得自己偏着新军。 怎么办? 四爷轻哼一声,“安南使团敢来这么一下,这是笃定李自成调回来之后,不会再回安南了。” 不受管辖,自然就敢朝李自成下手,这叫有恃无恐。 四爷又从折子里抽出一份来,这是孙承宗递上来的,“推荐去安南的武将人选。” 洪承畴? 四爷点头,他们想用调防的那一套,把洪承畴调到安南,“之前,我确实考虑这个事的可行性。事实上,若没有安南这个折子,洪承畴确实能去!” 可安排洪承畴去,他们并不是一片公心,而是想朝李自成下手,这就另当别论了。 安南那边的领军之人,还就真不能用他们的人了。 四爷点了另一个名字,“高一功吧!” 高一功出身新军,是高桂英的弟弟。 如果只这个身份还不足以叫安南认清形势的话,林雨桐就道:“我去做个媒吧!” 高桂英和李自成,历史上本就是夫妻。 高桂英嫁过人,是个寡妇。李自成娶过两次妻了,历史上能走到一起,必是两人有相互吸引的地方。虽然现在许多都变了,但也许人家就成了呢?不问怎么知道! 林雨桐打发人请了高桂英进宫,先问问她的意思。 高桂英一来就抱启泰,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的走,林雨桐就笑,“不想着成亲,也生一个?要是女将生孩子……我给一年假期!” 高桂英脸一红,“我倒是想找人嫁了呢,可谁娶呀!多是嫌弃咱们粗鄙的。那就不嫁了,自己过着也挺好的!再过几年,身边收几个可怜孩子慢慢养着,养的好了,也一样孝顺!上次我还说,把贺家的二小子认到我跟前,给我做个义子好了。贺家嫂子没应承,说等我成亲之后,再提也成。”说完哈哈就笑,问说,“娘娘今儿特意问我这个,是要做媒呀?” 林雨桐叫她过来坐,“别惯着这小子,他就爱有人抱着他转悠。” 高桂英见是有正事,就做过来了。启泰不老实,哼哼哼的看外面,才出去放了两次风,屋里就憋不住了,老想叫带他出去。 林雨桐叫乳娘接了,带去外面转转。这才跟高桂英说,“还真是说媒……乐意就乐意,不乐意就不乐意,这事上不许说假话。” 嗯!您提。 “李闯如何?”林雨桐试探着问了一句。 高桂英脸更红了,“他?他瞧不上我!他就喜欢那高挑身条好,眼角眉梢都带春的泼辣姑娘……”说着就轻哼一声,“我可听说了,他在安南娶的那个,除了不白净,也长的极好……” 你也长的极好! “哪里好了?我都多大岁数了?”高桂英叹气,“算了娘娘,都是一起的兄弟姐妹,说了他不愿意又不好拒,这又何必?” 这是怕对方不答应,而不是说你不乐意。 “那这就行了!”林雨桐赶她走,“这事我问问,必不叫你们难堪就是了。” 然后把李自成喊来,问他觉得高桂英如何? 李自成扭捏的,“……我跟高一功是兄弟……”打自家兄弟姐妹的主意,成什么人了? “你就说你乐意不乐意?!”林雨桐白了他一眼,“高将军这样的,你要是不乐意,我可就说给别人了!求娶的多了,我想找个知根知底的问问……你要觉得不行,秦良玉将军那边提的亲事我就答应了!她是想把高将军带去四川的……你知道那边的彝人部落,人家不忌讳女人,高将军在那边许是更自在……” “别!”他忙道,“只要高大姐不嫌弃我,我还挑呀?您问吧,她点头,就行!” 婚事就这么成了! 这婚事一成,高一功就被任命为接替李自成的人,驻扎安南去了! 对于安南来说,走了李自成,来的是李自成的小舅子,你们使团的折子上怎么写的? 一个月之后,安南的折子又到了,使团的正使被论罪,斩杀了,罪名里有一项,就是诬陷上官。 这一拨操作,解了李自成的围,却也由四爷亲自点火,拉开了新旧军整顿整合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08 章 明月清风(184)一更 明月清风(184) 天热起来了,今年这天,热的有些邪乎。才到端午,暑气就蒸腾起来了。宫里哪里凉快呢?通风且始终阴凉不见光的地方凉快。 四爷也不在御书房呆了,就在这种小夹道里办公。 以前做皇帝,实在不行能去住园子。圆明园要凉快的多。朝中的大臣重心也能过去!但现在不行呀,要去只能去朱字营的山上,那里是猎场的行宫。 可住山上,朝廷不方便。他说桐桐,“要是实在热的不行,你带着孩子住山上去?” 去啥呀?留下你我也不放心呀。她倒是有心叫启明去,把先生们都带去也行。 四爷想想也可以,那么些孩子呢,都去山上上课吧,能凉快些。可皇上才一提出来,就有御史不答应。正位东宫的太子,怎么能这样呢? 感情热的不是你家孩子呀!把人都烦躁的不行! 启明干脆也不去了,为这个跟御史嘚吧没必要!他晚上上哪住去了呢?带着一群小子,直接住到了太和殿的广场上,那里宽,地方大,宫墙也挡不住风呀!竹榻往那一放,熏蚊子的药点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太子爷就住这儿了,行吗? 于是,上朝的大臣就看见太子带着一群人,在他们来上班的时候,一边起床洗漱一边背书。 咋说呢?说太子睡在这里不对? 是!是有御史说了。可太子也说了,他有天文课。平时没时间看星星,没时间观察星象,也就晚上睡前这点时间了。他想把这点时间利用上,要是这么不行,那你说,什么时候学这个课? 那看完可以回去睡呀!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早上还得早起,从前宫到寝宫来回折腾,我还能休息吗?休息不好,身体就不好,总得有个取舍,您说您叫我取什么舍什么? 这次是彻底给怼回去了。 反正这个太子爷的脾气据说有些咯人,管着太子的司礼官都快被太子磨的没脾气了。 就比如这穿衣服,非得这么规规矩矩的穿几层才成吗? 我穿一条纱裤,穿个纱做的轻薄袍子不成吗?非得我穿着太子服侍,上上下下扣的严严整整的? 我偏不!我就穿这个。什么靴子?不穿!捂着难受,我娘做的浅口布鞋不知道有多舒服透气。而且,他还不要桌椅了,都给撤出去。大青砖的地面,撒一层水,拖干净,然后竹凉席往地上一铺,摆个小几,盘腿坐在凉席上上课,它不舒服吗? 而后御史又弹劾他,结果这孩子还真上折子辩解。他怎么辩解的呢?他说,他是太|祖的子孙,他得不忘本呀!他说太|祖当年跟要饭似得化缘的时候,难道还处处守着礼?难道不是席地而卧,解衣而眠? 随后又质问这御史:你觉得孤这么不合礼,到底是在劝谏孤还是在讥讽太|祖? 从来没觉得朱元璋的招牌这么好用! 这熊孩子跟解锁了技能一样,处处拿朱元璋出来堵人的嘴。 司礼官说他吃饭把各色的菜放碗里一起吃是不对的,他说太|祖讨饭,那讨饭碗还得带着一摞子吗? 那天实在是热的不行了,这孩子穿了一双林雨桐给做的便鞋去了。就是布条子做的那种布凉鞋,但也没叫露脚趾。小孩嘛,穿着又轻便又凉快,在自己宫里穿着也行的。孩子觉得这个舒服,这多凉快的,直接穿去东宫上学去了。 别的老师看见了当看不见,尤其是张岱这样的,还觉得这个挺好,表示回去一定也叫人做一双。结果张岱穿着进进出出的,就招人眼了。然后御史发现太子穿着鞋子越发不靠谱了。 这孩子又说,想想太|祖当年,便是不打赤脚,想来穿的不是草鞋,那也得是露着大拇指的破洞鞋吧!他义正言辞的说,孤得有布衣本色呀!又叫了御史,跟人家说太|祖是如何的不忘本,也不希望子孙忘本,比如连菜色都固定,什么时节吃什么野菜,这就是明证呀! 把御史说的,他敢说太子,但他不敢说太|祖。太子这么着都不算合格,那太|祖当年,一讨饭的出身,他合格吗? 这么折腾了一拨之后,都闭嘴了。咬牙忍了!人家太子就是那种:我家要饭的出身,我光荣!你们看不起我们家呀?我怀疑你不是要劝谏我,你是看不起我! 跟孤谈规矩?边儿去!我家要饭的出身,要饭的有什么规矩?要饭的要是守着要饭的规矩,我现在就是一叫花子。 怼去吧,四爷和桐桐也不管。礼这个东西,不走大样子就行了,很不必那么板正。再说了,礼就得一成不变吗?席地而坐还是古礼呢,你们现在那么坐吗? 然后四爷在夹道里办公,除了大书案,边上就是小方桌小板凳,大臣来了,坐板凳上去吧。一人一把大蒲扇,一碗凉茶,呼哧呼哧的扇着,等凉快了再议事。 今儿四爷把内阁和军机都召集到一起,两个小方桌拼一块,一人一板凳坐着吧。过道不宽,坐在板凳上,靠在背后的墙上,这种不见光的夹道,墙冰凉冰凉的,靠着好舒服呀! 才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就听到皇上给扔出一个雷来,“朕想着,咱们把大明的防御体系,重新调整一下……” 来了!来了!下面暗潮涌动,说什么的都有,旧军里许多人不满,觉得皇上偏袒新军。那这调整,怎么调整呀? 四爷把地图叫人拿来,上面用不同的颜色做了标记,“……可以将其分为数个战区,东北,西北,直隶,中原、东南、西南……” 六个战区呀! 宋康年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便是要打破原来的新旧界限,实现新旧混编。 如此,新和旧这种对抗虽然也在,但却有了缓冲!他们得冲着这些位置使劲了!一旦混编完成,这新旧除了对抗,还得合作。因为战区与战区之间,存在竞争。哪怕都是旧军的,你俩关系再铁,但是,东北和西北之间,你们怎么可能不竞争?便是你们不竞争,皇上也会叫你们竞争的。 到了这个程度,就相当于在中枢和地方之间,打造了一个过渡带。想上升到中枢的位置,必须从这几个战区里杀出来才行。 那么在战区内部,新旧之间存在竞争,可是对外,就不能再分新旧了。如此,新旧的冲突可控,将其转化成另外一种,更加良性的竞争。 四爷这个提议一提,大家暂时都没言语,琢磨着里面的事。太远的暂时没想到,但对于解决眼前的冲突,却不失为一个良法,“这是一个粗略的方向,具体的还得填充。军机和内阁,尽快拿出具体的方案来,咱们再讨论。” 这怎么还有内阁的事呢? “一个战区,所辖数省,与当地保持什么样的关系,这一点尤其得注意!军政与民政分离,但不能割裂。在哪种情况下,军可涉及民政,要走什么样的程序,这一点,更得重视起来。不能出现以军辖民的状况,怎么避免出现这样的状况,诸位,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除了一个方向,什么都没给!比如这一个战区,配备什么样的官员,官员的人数级别等等,一盖没有。 可这风声一露出去,瞬间炸锅!新军的不盯着旧军了,旧军也不盯着新军了,都想法子活动呢,到处打听,看看有没有机会。 像是西北、东北、东南、西南,这些地方战机比较多,立功的机会比较多。 像是直隶和中原,这是在腹地,这两年民间的所谓民变,都不成气候,不等冒泡,就直接给灭了。所以,几乎是没有战机的。若是求一平稳,这两个地方也当真是好地方。 李自成和张献忠都跑了好几次了,“娘娘,您给咱们透个消息,咱有机会吗?” 两人都想去西北,但这显然不可能。哪有放你们回老窝的?交叉任职,这是避免不了的。 “那东北也行呀!” 桐桐适当的露个信儿,“军事学堂有高等将领预备堂,学制一年。战区筹备是需要时间的,一年能搭起架子就不错了。你们要是能放下军务,去里面再念一年书,等选拔的时候,机会能大些。” 还得去念书呀? 嗯呢! 挠头!真挠头!可要是如此,咱也能接受。好歹曾经念过几年的,再念一年就再念一年。 这风声就传出去了! 熊廷弼就说那些找到他府里的将领:“……说皇上偏心,那你们真是偏颇了!皇上摆出这个战区了,难道不是给大家机会!尤其是去学堂进学一年,你们怕竞争不过那些新军出身的人?” 他们什么根底呀?寒门出身,若不是在最开始被皇后弄去学堂里约束规矩,学了些字,念了两本兵书,他们都是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可你们呢?你们站在这里的,有中过武进士的,也有文进士转了武职的!你们去学堂里念书,还怕比不过他们? 这就是皇上找了个借口,把你们往上提呢!但你们要老是这么跟皇上犟着,像话吗? 再说了,这种高级将领的学堂,皇上能不亲自管吗?你们出身就是天子门生。从此以后,你们跟那些新军一样,在皇上眼里一样亲近。一样亲近了,还会有偏颇吗?除非你太讨厌了,皇上单纯的不喜欢你,跟新军旧军无关。 不得不说,熊廷弼这话把人给说服了,四爷那边收到了不少折子,都表示,如果能卸职一年,愿意去学堂里潜心学习一年。 对嘛!先来嘛,搁在一个锅里搅一搅,或许你们就都会发现,对方也没那么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09 章 明月清风(185)二更 明月清风(185) 这个高级将领预备堂,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这个预备堂开班不定期,许是三年开一次,许是五年开一次。第一期九月开,名额限定为二十人。 而且可以确定,皇上会亲自授课。 皇上亲自授课,别管授什么课,那都是亲自训诫和教导了,处一年下来,这是情分呀! 就说这个诱惑大不大! 觉得有资格的都积极活动呢,争取这个名额。没这个资格进高级将领预备堂的,稍微次一级的将官,也都不闹了!为啥呢?第一,他们的上官正在争取,他们不能添乱。第二,有高级将领预备堂,那有没有中级将领的预备堂呢? 有人试探着打听了,还真有!但得一步一步的来,名额也比现在的多,不过确切的消息是,哪怕是中级将领的预备堂,皇上也会亲自授课。 那敢闹腾的给皇上留下一个极其不好的印象吗? 上了中级预备堂,能上高级的吗? 当然!你有那个竞争力就行!这一期你赶不上,许是下一期就赶上了。 预备堂预备堂,上了这个就以为着提拔就在眼前呀! 年轻力壮的,都在竞争呢。其实还有很多,年岁上大了,这就很尴尬了!卡在一些位置上,上不去下不来,怎么安置? 像是孙承宗,此人多大了?七十了!他没怎么在中枢呆过,几乎一生都在行伍。中枢呆着吧,他跟上面的步调不一致,四爷留着他嫌弃掣肘。搁在下面叫竞争吧,又这么大岁数了!比他晚一辈的都有资格了。 四爷皱眉,“他当年提拔了两个人,一个是袁崇焕,一个是马世龙。”但就才能来说,马世龙不如袁崇焕。但此时呢,又不得不考虑军中老人的影响,四爷点了马世龙,“给此人一个名额,算是给孙承宗面子了。” 那孙承宗怎么安排,彻底的撇开?也不合适呀! “他熟悉军务,几十年的经验,在学堂做个先生吧。”给高级将领做先生,没辱没了他。 林雨桐点头,可行。她的视线落在四爷的名单上,看着那个刚补进去的名字,马世龙。 她皱眉,“我怎么觉得马世龙给我的印象不止是在大明……” 没错!马世龙家在大清的时候更为显赫,家里出过数位总兵。 就说呢!林雨桐不纠结这个,又看四爷点出来的其他人,“孙传庭?” 嗯!此人四十,是一员儒将。当年在陕西,配合过林雨桐。虽然有很多理念不和,但是能力不容置疑。 “满桂?”林雨桐点头,也可以。能跟袁崇焕差不多级别,此人资历就够。年岁应该有个三十九?四十上下的样子。 “卢象升……这个年轻,有三十五没?” 四爷摇头,“三十三了。” 很年轻了,林雨桐知道此人外号卢阎王,可见其勇武。林雨桐往下看,“曹文昭?”此人也在四十上下了,“是那个被称为明朝良将第一的那位?” 对! 林雨桐咋舌,她低声问说,“是不是此人有个侄儿叫曹变蛟?” 四爷点了点林雨桐,“对!”不过曹变蛟还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中级将领预备堂他能挤进去就不错了!他知道桐桐为什么知道此人,因为历史上皇太极差点死在这人手上,确实是勇武。 那就是没记错了!林雨桐啧啧有声,手在下一个名字上顿了一下,“祖大弼?此人是祖大寿的谁?” “兄弟!有勇无谋一人,人称二疯子。” 懂了!祖大寿守着辽东,才接替了袁崇焕,屁股下面的椅子还没暖热呢,所以,东北战区的位子里,没祖大寿的份。但四爷却提拔了他的弟弟,这便是安抚。叫他安心在他的位子山上坐着,皇上没忘了他。 可若是这样,“洪承畴那边怎么安抚?” 四爷就道,“已经给洪承畴去信了,西北战区,有他一席之地,可兼任。” 没入学堂,但因为一直驻守西北,这么长时间了,算是升了一格,也是安抚。 林雨桐的手指继续往下挪动,“尚可喜……孔有德?” 哎哟!这俩可是大名鼎鼎呀! 尚可喜今年有三十吗?也就三十吧。 孔有德跟尚可喜年纪差不多,三十冒头而已。 这俩有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毛文龙的部属。是的!孔有德也是毛文龙的部属,毛文龙死后,他也投靠了大清。后来战死了,剩下个女儿,就是被孝庄认作义女的孔四贞。 有了尚可喜,别问为什么没有耿精忠。因为耿精忠还没有出生呢!那为啥没有耿精忠的父亲或是爷爷呢?因为耿精忠的爷爷曾是孙元化的麾下。而孙元化就是个诬告贺一龙,而后逃到大清的人。 四爷提拔尚可喜和孔有德,就是要分化毛文龙的。但却不能叫毛文龙有别的想法!尚可喜还有个身份,是毛文龙的养孙,因此,他还有个名字叫毛永喜。 为啥一次提拔毛文龙麾下二人呢?从毛文龙死后,其部下对其的忠心程度来看,此人便是又诸多不好的地方,但领兵必有独到之处。四爷不想用毛龙文了,可他的势力聚在一起,终究不是好事!只用尚可喜,那毛文龙的影响就会一直在。因此,四爷叫两头大,将毛文龙的势力分割了,而后消化掉,之后彻底的消弥掉。 林雨桐数了一下,这都八个人了,还差两个名额。 四爷想了想,先添了一个人:史可法。 此人是进士出身,但他家原本是承袭的锦衣卫百户的爵位,后来锦衣卫改了,他家在禁军中是有军籍的。此人另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左光斗的学生。 左光斗出身东林,擅长水利,这些年一直在兴修水利工程。不参与其他事端,其实算是一个中立的身份。 没想到四爷把此人想起来了,林雨桐点头说好。 如此,就还差一个名额了。 四爷又添了一个:郑芝龙! 对!水师该有一个人的,本该在戚家选的,但是,郑芝龙这样出身的若不简拔上来,他对朝廷就永远没有归属感。 而四爷呢,在学堂的先生名单里,添上了一个‘戚金’。 此人是戚继光的谁? “侄子,年岁不小了,请来做先生吧。” 林雨桐就问说,“先生的名单里,除了戚金,孙承宗,还有谁?” 四爷斟酌了片刻,又划拉了一个名字:袁可立。 他呀!牛人呀,这人在历史上策反过努尔哈赤的女婿。四朝元老,五世恩荣,说的就是此人了。 这边才赞叹完,就见四爷又把熊廷弼的名字添上了。 林雨桐点头,“这可都是出身旧军的先生。” 所以呀,四爷又添了两个,“宋康年、高迎祥。” 这两个的履历跟人家摆在一起,是不咋好看呀! 四爷摇头,“宋康年为内阁首辅,他的资历够的!高迎祥……只懂马这一点,就够格做先生了。” 马贩子出身嘛! 四爷点了点熊廷弼,“他出身旧军,但是,他现在半退了,有什么立场呢?咱们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此人最多算是中立。袁可立此人,有原则,一是一,二是二,他做先生,最公正,不会有偏颇。戚金,人家犯不上偏谁,水师怎么分新旧呀?他们的人是旧的,可船和船上的火炮装备是新的。所以,戚金也是中立的立场。宋康年是首辅,他也不能偏颇,心里亲近,跟处事偏颇是两码事。如此,基本算是平稳。宋承宗偏旧军,但高迎祥偏新军,天平又平衡了。” 林雨桐坐过去给四爷揉额头,这得掉多少头发,才把人给选上来,方方面面的考量到,安抚这个,分化那个,这个什么立场,那个什么态度,怎么用人且这些人合适又刚好平衡。 累吧? 四爷闭上眼睛,“新军那边的名单,你拟出来了?” 嗯!林雨桐提笔,给四爷交了一份名单。 “刘侨、哈鲁、李自成、张献忠、高桂英、马祥麟、张凤仪、马守应、王自用、王嘉胤。”十个人! 刘侨一直在禁卫军,近臣、信臣,跟随他们最早的人!职位哪怕不动,但是之后级别得往上动。老是不加恩,始终不妥当。所以,该叫他有别的可能。这个人安排的合适。 哈鲁是满人,可正因为是满人,又在台弯立下了功劳,更该提拔才是。 说起来,这都不算是新军的人物。 李自成、张献忠,这个没有问题。 高桂英,女!但跟李自成是夫妻,一起入学的话,非议能小一些。 王自用,王嘉胤,这俩其实是新军老资格了!历史上,他们造反的资历要比高迎祥都老!能一呼百应者,肯定有独到之处。这俩在新军中,能力未必出类拔萃,但是威望极高!下面的人肯认他们。所以,桐桐点了这俩人,也在情理之中。 下来是马守应,也是新军,但此人有什么特别的叫桐桐看中的地方? “能力不差,但他是回族。”林雨桐就道,“此事,我跟王嘉胤露过口风,为啥这次先提此人,叫王嘉胤跟其他人透透……”省的能力相差不大者心里不服! 妥当!民族这个,是得考量的。有一些民族聚集的地方,就得本民族的去处理。朝廷的需要,其他人也能给予一些理解。 再下来的人选是:“马祥麟?张凤仪?”四爷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是秦良玉将军的儿子和儿媳妇。 林雨桐就道,“秦将军为女将,年岁也不小了。去念书吧,不合适。做先生吧,秦将军估计也不乐意!我也不忍心叫她卷进来。好在她家的这个儿子马祥麟,有小马超之称,提的起来。张凤仪呢,也是一员骁勇善战的女将。夫妻同来,非议小,跟高桂英做个伴儿。另外,秦将军他们属于宣抚司,代表的是投效朝廷脱离土司的一股子势力,得给他们机会。” 嗯!安抚的其实还是各部彝人。 十个名额里,其实新军出身的只占了六个。其他四人跟新军其实没关系的! 这名单放出去,谁要再说皇后偏颇,就该打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10 章 明月清风(186)三更 明月清风(185) 名单定下来,都已经是七月了。 朝廷不仅对外公布了先生和学生的名单,而且,给先生的聘书,给学生的录取通知书,都叫人给送到每个人的手里了。上面都盖着玉玺,明黄的封面,御笔亲书的聘书和通知书。在京城的转脸就收到了,人不在京城的,着人亲自送到任地。按照通知书上的时间,有些人接到之后,几乎是没有太多的盘亘时间就得启程往京城来。 怎么样去送,这个没人关注。关注的只有,好家伙,这些人给选上了。 有些人那是大名鼎鼎,几乎是都知道那是谁。可有些人,名声不显。 像是尚可喜,谁知道这是谁呀?怎么就选了此人了呢? 像是马祥麟,谁呀?谁知道此人是谁? 但总也有消息灵通的,把这些人的出身来历给说的明明白白的,然后大家就恍然:是他呀! 这些人够京城的百姓谈论些日子了。他们把这个当热闹瞧了,但是呢,外行看的是热闹,内行看的是门道。 孙承宗的面前放着抄录来的名单,一个一个的详细资料就摆在边上,他把每个人的资料都详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内心又何尝不复杂。 外面蝉鸣阵阵,叫的人有些烦躁。 随从进来低声禀报说,“老爷,马将军来了。” 嗯!叫进来吧。 来的是马世龙,是自己一力提拔起来的人,这次选进了名单了。每个人什么能耐,他心里清楚。很多人都说,说马世龙无帅才,缺谋略。这话他不是没听过!但是怎么说呢?各人有各人的长处。马世龙无袁崇焕之才,但也无袁崇焕之傲,所以,袁崇焕死了,马世龙活着呢。 此人,是个识时务之人。 皇上能点他,说实话,出乎自己的预料!但点了自己的部属,这便是叫自己闭嘴呢!是啊!看不惯选女将进这样的预备堂,可是这话再由自己说,就不合适了。 像是秦良玉将军这样的,确实是出生入死上过战场。包括她的儿媳妇张凤仪也是一样,跟着秦良玉南征北战。上的了战场,却偏不给人应有的待遇,这说不过去!便是功勋跟男将领比,实在不算是多耀眼,但是这样的女子,本就值得尊敬。提一下怎么了? 秦良玉将军去念书不合适,张凤仪就不能反对!不能反对张凤仪,就不能反对高桂英。 这一进一退的路子,皇上都给摊到自己面前了。 马世龙进来就叩头,“老师,学生感激不尽。” 孙承宗拍了拍他,然后扶起来,“以后不可如此,皇上选你,你该感激谁,心里要有数。” “君恩是恩,师恩亦是恩,学生一刻都不敢或忘。” 孙承宗心里叹气,自己的这个学生啊,最大的优点就是知情识趣,这一点其实跟自己并不像。行吧!就这么着了! 师生俩就名单上的人一一点评了一遍,孙承宗不得不承认,“皇后的心胸非一般妇人能有!除了旧军的十个人之外,其他的十个人里,真正出身新军的只六人而已。这六人里,兼顾男女,兼顾民族……处处以大局为重,这一点,殊为不易。” 是啊!看到的人都这么说。 此次不管是从先生的配备,还是学生的招录上,表面看起来,都是旧军占了上风。于是,叫人焦躁的酷暑并没有给双方的对抗升温,双方相安无事。 八月中旬,天就凉了。如今的秋天,格外的短暂。这么舒服的季节里,该来报道的,基本都到了。 这个预备堂设置在哪呢? 就设置在早前的军事学堂里,里面单独划个院子出来。而且,一旦入学,就得住宿舍。只二十个人,也只分两宿舍。男一间,女一间。 女子只两人,两人共用一间,很宽敞。中间屏风隔开,都有独立的空间。 可十八个大男人住一间?有没有搞错? 新军是习惯了的,以前在学堂里,也都是十人小间,或是二十人大间。如今再回这里,不带随从,不带小厮,就自己!来要带什么吗?那也不用。进来之后,身上的衣裳连同身上带着的东西都会被没收掉,放在布袋子里封起来,打上封条,然后存在柜子里,走的时候才归还。 进了军事学堂,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学堂的。里面也压根没有用钱的地方。每月也有补助,若是休沐想出去,可以去找后勤支取补助银,然后批条再出门。 虽然是高级将领,但进来就是学生。新军的六人是最早到的,一来就老规矩,先去报到,然后找太医体检,之后直接入沐浴堂,洗涮干净,换好早准备好的衣服,出来在门口领个腰牌,直接去领被褥和用品。 带着自己的被褥用品,然后去安排到的寝室。 如今的冬天冷呀,学堂的寝室就是两排大炕,这就占了两面。另外两面,一面是一大排的柜子,一人一个柜子,放置私人物品。一排是架子,放置各自的洗漱用品。中间的空位是一个极其大的书案,一圈的单椅塞在桌下,不占地方。 这六人住过这地方呀,一来就占据有利地形,坚决不挨着门口,窗口这些位置,大冬天的,这俩地方钻风。 王自用打趣李自成,“不给弟妹去帮忙呀?” 李自成嘿嘿笑,“咱是同窗,一样的人。我要帮,她也得乐意呀?就怕人小瞧了她,才不乐意我插手呢!” 几个人就哈哈大笑,两口子在家,估计谁也不让着谁吧! 正归置着呢,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几个人扭脸看过去,看到个小白脸站在门外。这家伙长的是不是也太好了一些。 不是!这谁呀? 还没问出口呢,刘侨就外面闪了进来。此人大家熟悉,也不把刘侨当外人,伸手七手八脚的给帮了忙。刘侨腾出手了,才喊张献忠:“搭把手,这就是小马超!” 哦!秦将军的公子呀! 来来来!赶紧的兄弟,里面睡,咱挨着吧!马守应一把抱了马祥麟的被褥,“兄弟,不嫌弃哥哥脚臭,咱就枕头挨着枕头了。” 都是行伍出身的,哪有那臭讲究。马祥麟嘿嘿的笑,“哥哥呀,兄弟这鼾声可不小,回头吵了您,您可别见怪呀!” 都是臭老爷们,谁嫌弃谁呀! 马祥麟胡乱的把铺盖一摊,就这样了! 马守应赶紧给铺好,“兄弟,这里最讲规矩!这被褥枕头,东西的摆放,都是有讲究的。最忌讳的就一个字——乱。” 哎哟!这个咱真不知道! 刘侨知道,但刘侨也收拾不了这么利索。多亏了新军这几个帮忙,瞧着才像是那么个样儿。 哈鲁脾气很不好的来了,叫自己来上学,有毛病呀!进来就跟要杀猪褪毛似得,还得在水里过一遍,洗涮干净了再换衣裳再进院子,啥意思呀?! 没啥意思,就是虱子多,消灭干净不容易。 他的发型最特别,光秃秃的脑袋留一根辫子,四爷并没有叫他改,他就一直那样。不仅他这样,费扬果也这样。夏天羡慕死人了,多凉快的!可一入秋,这冷风嗖嗖嗖的,发型就不太友好了。 这家伙一进来,感觉就是个异类。 他谁也不搭理,不知道在跟谁置气,把铺盖随便一扔,就往炕上一躺,不想动弹。 王嘉胤过去拍了拍他,“兄弟,一会子先生进来检查,这么摊着得受罚。” 爱罚不罚,谁都别理我!我汉字才能识得几个?非得叫我来念书?念什么书呀?书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呀!因此,气不顺,看谁都不顺眼。 正聚在一起说着话呢,呼啦啦的,进来一群。 是的!人家一来就十个,一下子就涌了进来。 新军这几个,没动地方。张献忠坐在炕沿上,抱着他的枕头拍了一下又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面有多少灰呢!李自成不停的擦着他脚上的新靴子,眼睛都不抬。马守应靠在箱子上,把玩腰带。王自用不停的拾掇他的床铺被褥,王嘉胤在拍打身上的灰尘。 刘侨谁也没看,一遍一遍的熟悉东西的摆放位置。 马祥麟谁也不认识,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感觉这些人扔下铺盖就能相互打起来。 哈鲁躺着,半眯着眼睛观察呢,浑身却崩的紧紧的。 郑芝龙左右看看,突然有些后悔,就不该跟其他人一起进来的,单独行动多好!自己跟旧军的不熟,没必要为此得罪新军。他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儿子从宫里送的消息。他奔着哈鲁去了,“哈鲁将军,又见面了。” 沿海这地方,跟台弯打交道的多了,真不算是生人。他谁也不管,挨着哈鲁就铺铺盖,“王巡抚还好吗?这一别也是数年了。” 哈鲁不能装作不认识,往边上稍微让让,叫他拾掇。 祖大弼说话粗声大气的,一开口就呼喊:“奶奶的!老子睡哪?” 嘿!给谁当老子呢? 马守应眼睛一睁,蹭的坐直了,就要接话。王嘉胤一把给摁住了,在马守应的腿上种种的拍了一下,不叫他接话。 这小子是辽东来的,是袁崇焕麾下的,谁知道他娘的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清楚这小子的底的时候,别动弹。 祖大弼看对方要接茬又缩回去了,就皱眉,指着马守应,“奶奶个熊,你小子啥意思呀?瞧不起老子是吧?老子也就是没带三板斧来,要不然,今日不与你这小子罢休。” 马守应要接茬,那边王自用嘻嘻笑着就过去了,“敢问哪位呀?咱也不认识呀?”他笑的亲和里带着几分谄媚,顺手就了祖大弼的铺盖。 刘侨眼睛一扫,觉得祖大弼要倒霉,王自用据说是一只笑面虎。 这才一照面,就这火药味,以后的日子,那得多热闹呀! 林雨桐在宫里也问呢:“怎么样?打起来了吗?” 还没! 林雨桐撇嘴,还都是武将呢,连这点脾性都没有!干呀!打呀!不见血的开场,能叫开场呀!我等着看谁先开了谁的瓢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11 章 明月清风(187)一更 明月清风(187) 打吗? 孙传庭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正对着门的地方,这里是距离那些泥腿子最远的地方了。他皱着眉,看了一下这个环境,显然,这么住着容易生事。 这不成! 他往出走,出去的时候拍了拍史可法。他俩都属于正经的科举出身的进士,担任武将是没错,但他们是儒将。 儒将是嘛呢?就是不能跟祖大弼这种抡大斧头的比,咱就是高卧牙帐,排兵布阵指挥打仗的那一类。能骑马射箭吗?能!但跟这些舞刀弄枪的真不一样。当然了,跟那些扛锄头出身的就更不一样了! 这眼见是要冲突的呀,真打起来,这些二货会抡拳头的。比拳头,咱的肯定没人家的硬,又相对年长的他,留在这里再被人给揍了,丢不起这个人呀! 所以,体面的出来吧!剩下的人里,看谁能干过谁。 再说了,咱也不是白出来的,对吧!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放在一个屋子里,相看两相厌,这又何必呢?还是得找先生的。想办法调配一下寝室,军事学堂的地方极其大,就这个给高级将领预备堂的地方都极其阔朗,他可不信再腾不出个房间来。 比如那两位女将,完全可以用一个小的房间嘛,那么些角房哪个房间塞不下这两人。再把女将的房间腾出来,两边分开,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这么一拍,史可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出去了。其实史可法报名之前,专门去找了他的恩师左光斗。先生的意思是,好好听令,努力进学。 这意思就是,叫自己摒弃所谓的阵营,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去做好做学生的本分。 先生这些年其实很受皇上器重,除了年节,先生的寿辰,先生父母的寿辰,师娘的寿辰,先生家里的婚丧嫁娶凡大事,宫里都有过问。可以说,东林旧党之中,无人可比师父更受器重。杨涟当年跟先生并肩,以杨涟为首的时候还多些,可结果呢?这些年过去了,杨涟早被边缘化了,但是更务实的先生,却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以他的估计,先生只水利这一项,荣宠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都觉得,这次他被选上,应该是有先生的面子在里面。其实比自己有资历的人大有人在,选上自己,绝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从一开始,他也没想到这事能砸到他身上。 因着先生的叮嘱,他是跟谁都没事先联系。可谁知道才一到转角的路口,就被孙传庭给拦住了!他在这里等人呢,啥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反正他路过的时候被拦住了。 那你说能不接着人家这份好意吗? 这孙传庭是谁呀?比自己年长成十岁,老牌的年轻进士,二十七八的时候已经是一省巡抚了。可自己这个年纪也才考上进士而已。 压根就不是一个板凳上坐着的人,避又避不开,他现在主动叫了,那怎么办呢? 还得去呀! 这不,他就暂时把铺盖放在刚进门这一溜的炕口,然后跟出来了。 孙传庭已经站在台阶下了,里面吆喝什么,在外面听不大清楚了。孙传庭含笑站在下面,“老弟,里面都是粗人,不跟他们闹腾。我这正想着,找几位先生,把这一个个的都给调开。你我同去?” 史可法点头,“也好!”打架确实干不过人家,还是找个体面的说法,躲了吧。 里面站在门口的孔有德扫见离开的那俩,用肩膀怼了怼尚可喜,示意他看看,有精明人溜了嗳。 尚可喜跟孔有德一个来处的,两人是熟人。虽然不知道为啥人员名单里会有他们,但想想他们也是辽东旧人,他们以为是筹功和安抚之意。毕竟,袁崇焕这个事,确实叫人很意外。他们在辽东的时候,毛将军倒是跟袁崇焕倒也没啥矛盾。等袁崇焕上去了,毛将军和他们就被调离了。这次,毛将军都猜测,是不是朝廷有启用他们重返辽东之意。哪怕不是辽东,估计也该在东北战区。 他们俩都只是毛将军的副将,除了他们彼此熟悉之外,跟谁都没交情。比如满桂,这样的人物当年他们只能仰视,人家跟咱不在一个档次上。更别提孙传庭这样的人物了,咱知道人家,人家知道咱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走了俩了,其他的还相互对峙着,谁也不尿谁。好似放个被褥的工夫,就怕对方从后面拍板砖似得。那现在怎么办呀? 就这么僵着? 尚可喜就抱着被褥,挨着郑芝龙铺被褥去了。孔有德先放下,跟尚可喜背对背,防着有人偷袭。 张献忠嗤的一声,直接给笑出来了。孔有德都恼了,瞪着张献忠,别觉得你们是皇后的人我们就不敢怎么着你们。姥姥!谁怕谁呀?! 尚可喜转过身来,一把抢过孔有德的被子,在他这边放了。顺势挡在了张献忠和孔有德之间,背对张献忠,面朝孔有德使眼色:咱俩这名不见经传的,出什么头呀!有那厉害的,看他们怎么办?! 两人忍了张献忠的嗤笑,摔摔打打,被子褥子乱七八糟的一铺,反正怎么也铺不明白,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呢,看看这些人都想咋。 那边乱七八糟的在谄媚的王自用的帮助下铺好被子的祖大弼,端着脸盆呼哧呼哧喘喘气,“奶奶的,这个放哪?” 王自用依旧是笑眯眯的,“哎哟!瞧,这不是挡着咱们祖将军的了……来来来,门口的诸位,让让!让让!” 他们身后就是一排架子,上面摆着洗漱用品。 他在前面带路,半躬着身子,侧着往前走。就跟保镖在侧面清道儿似得,路过站在一堆的几个人,还客气的道,“架子在诸位身后,这是置物架。” 这些人瞧着王自用那架势,实在不像个样子,很是不屑的让了让位置,叫祖大弼过去了。 祖大弼五大三粗的,哐当把木盆之类的往架子上一扔,那上面本来就放着早前来的新军的东西,他这么一扔,他的没放稳,还把边上放着的属于李自成的东西被带倒了。 李自成蹭的一下站起来,“给老子放上去。” 姥姥!给谁当老子呢? 祖大弼回身就横眉立目,手指着李自成,“老子就不放,怎么滴了!” 怎么滴了?老子今儿叫你好看! 都被这俩吸引了注意力。 李自成站在高处,他看见站在那群人最后的王自用给他打手势,他越发的叫嚣,直接从炕上跳到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指着祖大弼,“不放?那是欠收拾!” 谁收拾谁? 祖大弼开始撸袖子,李自成在桌子上靠近。张献忠、马守应、王嘉胤,都看着王自用,就见王自用挪啊挪的,挪到了置物架的边上,猛的将治置物架往下一拉,他直接就窜到边上的炕上去了,踩着孙传庭的被褥和东西,躲开了! 那置物架哗啦啦的朝下倒,下面正是站在一块的卢象升、曹文昭、满桂、马世龙和祖大弼! 祖大弼正跟李自成对峙,卢象升几个人都注意着张献忠等人,防着那俩打起来,这几个人助拳。却全没防备王自用,一脸的狗腿,笑眯眯的钻他们后面,好家伙,踢里哐啷的直接给砸下来了。 他们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背后就被砸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也掉了,回头还得护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手里的被子就被人给抢了,然后直接给盖在他们头上了,紧跟着拳拳到肉的往身上的砸! 哈鲁蹭的一下坐直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睁睁的看着王自用拉了置物架之后,李自成张献忠几人跟豹子似得直扑过去,下作的呀!不真刀真枪跟你干,把人捂在被子里钻不出出来,擎等着挨打呢。 孔有德和尚可喜连同郑芝龙,都在收拾铺盖,远离了堵住门的位置,幸免于难。 郑芝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那边被打了,这边他也不知道求助谁。哈鲁纯粹看热闹的,那边上尚可喜和孔有德装的可真像,一副有点被惊到的样子,就那么干愣着。 他又去瞧刘侨,刘侨面无表情,不受任何人干扰一样,一样一样的重复归置东西。 只那个绰号小马超的马祥麟,这小白脸站在原地不动,但嘴上热闹呀,不住的喊着,“哎呀呀……牙刷被踩坏了……哎呀呀……我的白毛巾……没法用了吧……哎呀呀呀!怎么听说损坏公物要赔偿呀!小弟身上可没银子呀!哪位哥哥替小弟出呀!” 亏的长的相貌堂堂英气逼人,看起来特像个正经人,怎么是这么个东西呢?! 正想着要怎么办呢?结果就听到外面一声嘹亮的女声说,“先生来了,给先生见礼。” 这是哪位女将?哦哦哦!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是那位西北的高将军才见鬼了! 感情里面干仗,外面还有守着放风的呢。 这一声才落,李自成、张献忠、马守应、王自用、王嘉胤蹭的一下就退回来了,可忙的去整理铺位去了。 然后孙传庭和史可法带着先生来了,一进来就看到满地的狼藉。置物架也倒了,上面的洗漱用品和吃饭碗筷砸了一地,毛巾等物被踩的不像样子了。被褥枕头堆里,钻出了卢象升、曹文诏、满桂、马世龙、祖大弼。这五个人鼻青脸肿的,浑身的狼狈。其他人挨揍了不言语,祖大弼向来以上战场呼呼哈哈的呐喊而闻名,这会子‘啊啊啊——’的叫唤着,“孙子,你玩阴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12 章 明月清风(188)二更 明月清风(188) 先生是谁呢? 来的是为白须的老者,看年纪绝对在七十往上。此人是谁?除了新军这些在军事学堂和资历深的卢象升满桂等人,像是马祥麟他就不知道这先生是什么来历。 从地上站起来的卢象升明显愣了一下,“……先生!” 此人姓刘,叫刘綎。什么来历呢?万历年间的武状元,他的镔铁刀重一百二十斤,在马上抡刀如飞,人称‘刘大刀’,后世被誉为晚明第一猛将。这人有什么样的功勋呢? 平定缅甸的倭寇,平定了罗雄的叛乱,几次出征朝|鲜,而后平播酋,平GUO,参与战争大大小小数百。按照既定的历史,此人早几年该战死了。但因着四爷的参与,将这么一个功勋显赫,且征战几乎全在藩属国的战将保全了下来。有太医给调养着,一直养在军事学堂。 他的声名、他的资历,在而今大明的所有战将里无出其右。 跟他比战功?跟他比资历?跟他比勇武?哼哼哼!边儿玩去! 连熊廷弼这种的,在这位老先生面前,都得缩着肩膀。老先生为大明平定边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还都光着屁股吃奶呢。 此时老者进来,像是没看到这个乱劲一样,回身还问孙传庭,“你火急火燎的喊老夫来,叫老夫看什么?” 不是!老将军……不!不能叫老将军,只能称呼先生。 先生,您年纪大了,抡刀吃力了,眼神也不济了吗?瞧不见这个战场? 孙传庭被这位先生给整不会了,他只得先伸手拉了离他最近的马世龙起身,然后一脸讶异的道,“呀!嘴角都出血了。” 马世龙摸了摸嘴角,果然见血了!他朝里面那几个已经站的端端正正,面无表情的新军看了一眼,然后朝孙传庭摆摆手,被人揍了,这么丢人的事,好意思说吗?军中相互打架的事多了,只是自从地位上来之后,好些年没遇到这种痞子了! 告状这种事,在军中特丢人!不就是挨了一顿吗?回头打回去不就完了。 他没言语,只朝边上让了让,然后欠身,“先生好。”他的先生是孙承宗,自然也听过这位刘大刀。在这位面前,乖顺点没坏处。 老先生‘嗯’了一声,好似对这位的态度还不错,“学堂有药房,一切费用全免,去领药也可,去叫医官上药也好。” 反正是伤了有人给治,至于怎么伤的,只要不说,就没人会过问。 那边满桂要起身,一起来就又撞到已经倒了的置物架上了,险些摔了。史可法伸手扶了一把,没言语。 老先生好似才发现似得问了一句道:“这置物架这么结实……是怎么倒了的?” 祖大弼紧跟着就道:“小人暗算,推到架子砸人!” 这话一出,都看他! 老先生好似特别感兴趣,眼睛都亮了,“谁是小人?你看见谁推倒了架子?” 祖大弼指了指王自用,“他!” 王自用瞪大了眼睛,“祖大弼,不能这么诬赖人呀!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呢?我还帮你铺了铺盖,转脸带你去归置东西,结果你却说我害你!我问你,你站哪?我站在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推倒了架子?”他说的可带劲了,还过去示范位置,“……我站在这里,祖大弼在这里……他就是后脑勺长眼睛也看不见呀!谁知道这架子怎么倒了呢?先是盆儿往下掉,我一看不对,赶紧跳炕上了,只是没砸到我而已。看看看!这还有我的脚印呢!”说着,就朝孙传庭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踩到你的被褥了,我的也是新的,我跟你换……” 这他娘的好不要脸!孙传庭摆手,不用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位老先生怎么处理。 老先生点了点几个鼻青脸肿的,“这几个都是背对置物架的,什么也看不到,对吧!” 几个人不言语了,反正说不出来告状的话了。祖大弼气的直喘息,哪里来的老糊涂,在这里胡搅蛮缠。 他瞪着眼睛看其他几个没参与的,“他们可不是背对置物架的。” 所以,几位站干岸的,还想置身事外吗? 站干岸的有谁呢? 哈鲁、刘侨、尚可喜、孔有德、郑芝龙、马祥麟。 几个人面面相觑,哈鲁一脸迷茫,好似一下子就听不懂汉话了,嘴里叽里咕噜的,马世龙听的懂满语,他听的嘴角直抽抽,对方在说,“你们说的啥,老子一句都不想听懂。” 刘侨手里拿着枕头,还问老先生,“听闻内务尤其要紧,学生在练习。这枕头好似怎么也挺不起来。” 老先生哦哦哦的点头,上下打量了刘侨一眼,还回了刘侨一句,“会有教官教的。” 是!刘侨的话就说完了,乖乖的站在边上。 尚可喜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孔有德,“我俩面对面侧身站着,正说话……” 反正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郑芝龙拽了拽手里的被子,“哈鲁将军刚才压住学生的被子了……学生没抽出来……”可认真的抽了,但是就是没抽出来。 这样啊!那你这力气得练啊! 最后到了马祥麟跟前,这小白脸小心的指着地上的东西:“……学生的毛巾被踩脏了……学生没带银钱……光担心要赔偿公物的事了……” “倒也不用担心这个!谁把置物架带倒了,谁帮你把损毁的给补齐……谁把你的东西给损毁了,说吧!”说着就指着王自用,“是他带倒了?” 学生……没看见。 “哦!那就是没人能证明是王自用了!这可怎么办?总归不会平白就倒了吧!在倒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谁去放过东西,还是谁撞到置物架了?”说着就看祖大弼,“我刚才好似听见王自用说,带着你去放东西,你没碰置物架?” 祖大弼瞪大了眼睛,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罪魁祸首是我?” “老夫可没那么说,就是推测!推测!你碰了置物架了吗?” 没有!我这么扔了一下,怎么可能碰到。 “哦哦哦!你扔了一下呀!”老先生这话才一出口,就变了面色,“领物品的时候,他们没告诉你,私人物品不许随便乱抛!” 是絮叨了一句,可谁记这个呀?如今提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祖大弼满脸迷茫,怎么觉得这事的过错全栽自己头上了呢?然后就听见这位老先生说,“违反了规定,就得受罚。” 我挨了一顿打,还得受罚? “当然了,不止你,同寝的你们都看见了,谁去阻止了?”老先生冷哼一声,“一人犯错,全体受罚!” 不是!凭什么呀? 孔有德真觉得这很没有道理,自己都摘出来了,又得被拉扯进去。他辩解说:“咱们这么侧着站,根本就看不见……” 那边王嘉胤忙道:“一人犯错,全体受罚,这是规定。大家都是袍泽,祖将军也不是有意的,没关系!”说着就起身,路过孔有德的时候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孔兄,不要抱怨了!谁能不犯错呢,对不?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咱们约法三章,以后不管谁犯错彼此都别抱怨!走走走,不过是去校场跑一刻钟,站一个时辰,小事而已。” 就这么带着孔有德往出走,路过祖大弼的时候还憨厚的一笑,“祖将军不要自责,咱们没人怪你。” 姥姥!要你怪! 祖大弼伸出拳头就奔着王嘉胤这无耻小人的面门而来,王嘉胤侧身一躲,身边带着孔有德跟着他动。他躲了,拉的孔有德正好在他的位置上,祖大弼的一拳直接砸在孔有德的鼻子上,瞬间,两股鲜血直流。 孔有德一摸,娘的,见血了!咱是好欺负的吗?论起拳头就回过去,两人当着先生的面互殴起来了。 结果那位老先生兴致昂扬的瞧着,也不说阻止。 孙传庭心说不好,今儿犯了兵家大忌了!天时地利人和,自家这边是哪个也没占上呀!新军在这军事学堂里念过几年书的,念到什么成色咱不知道,但至少规矩规则,他们能了解,且能玩出花来。 他们在利用规矩规则,自家就得吃亏! 瞧,这一手推的,他们把人打了没被抓住把柄,且折腾的自家人在先生面前开始互殴。 这两人打架,却证据确凿了。 他看了满桂一眼,满桂去拉了祖大弼。可祖大弼这货力气极大,满桂竟是没拉住。却不想此时从边上伸出一支粗壮的手臂来,一把揪住了祖大弼。 围观的几人都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把揪住祖大寿的是卢象升。此人白瘦的长相,却生了一双极为粗壮的手臂,好大的臂力。 祖大寿几次拉扯,竟是拉扯不动,不由的回头看过去。卢象升面无表情,“听先生,去校场!跑一刻钟,站一个时辰。大家陪你一起!” 马守应在边上叹气,“刚才是跑一刻钟,站一个时辰。可这不是又打架了嘛!得跑两刻钟,站两个时辰。” 孙传庭和史可法那个表情啊,当时就有点扭曲。儒将,我们是儒将,叫我们跟着跑两刻钟,站两时辰? 会死的! 孙传庭看向老先生,心里盘算着,找什么借口逃避。结果就看到张献忠和李自成两人似笑非笑的看他。 这一瞬他突然懂了,这些货打从一开始,就把每个人算计进来了! 尤其是针对自己的!自己怕什么?怕体力上的惩罚! 可如果这些二货,每天换着犯错,就能把自己练死在校场上。 这可就有点不好玩了! 谁说不好玩了?林雨桐给嘴里塞了一个杏脯,慢慢的嚼着,这才好玩呢! 她跟四爷说,“明儿我去玩……”多好玩呀!有脑子好使的,有武力超绝的,谁能玩死谁,她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13 章 明月清风(189)三更 明月清风(189) 孙传庭今年四十了,在入学的这一群里,他的资历深,早是一品大员了!四十这个年纪,他家的孙子都进学了,真的! 这个年纪的一品大员呀,去校场跑圈,被罚站,体面吗? 可以不要体面,但真的撑不下来呀!这事不能干。 在这位叫刘大刀的老先生自认为处理好一切往出走的时候,他赶紧道:“先生,人各不同……” 这老先生直接来了一句:“你觉得你撑不下来?” 这话怎么说呢?孙传庭就道:“人的年龄有差别……” 老先生说,“老夫今年七十有七,能跑下来,也能站下来……”说着就一脸忧虑的看孙传庭,“若是真不行,你退学?” 这学能退吗?敢退吗? 孙传庭话音一转,马上道:“学生是担心两员女将。” 老先生一脸的恍然,“你的意思是两员女将要是陪不下来,就清退出去。好的!你的这个建议很好!”然后老先生就出去了,喊那俩女将,“都出来,老夫有话要说。” 高桂英跟张凤仪急匆匆的出来,“先生!” 老先生很严肃的点头,“男将们犯错,集体受罚!老夫觉得,男寝是男寝,女寝是女寝,男寝犯错,没有叫女寝跟着一起罚的道理!可既然孙传庭觉得应该,那你们就跟着一起受罚吧!若是陪不下来,有清退的风险。要不然,你们的同窗会有意见的。” 张凤仪睁大了眼睛,“是孙大人说的?” 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临走还朝男寝这边喊:“校场有教官,老夫年纪大了,就不奉陪了。” 先生一走,高桂英和张凤仪就站在男寝门口,对着孙传庭进行死亡凝视。 孙传庭:“………………”这位老先生不是来平事的,他是来回拱火的。 此时他想起关于这位老先生的轶事,据说这位年轻的时候性情极为骄横暴躁,曾经拳打知府,最后知府被调走了,他被罚俸半年。为啥的也不知道,反正是抡着拳头把朝廷的四品知府给打了。 所以说,这人从根子上,跟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其实是一个路子的。 高桂英觉得孙传庭果然是一斯文败类,她冷哼一声,拉着张凤仪就走,“走!妹子,叫某些人看看,咱们能来是总是有些本事的。” 张凤仪跟着就走,谁还不是出生入死从战场上下来的呢! 两人一走,新军这一伙子呼啦啦的跟着就走,其他人也不能呆着呢呀!哈鲁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觉得这些人都有些邪性,走吧!随大溜! 他一动,郑芝龙赶紧跟上。 尚可喜拉了鼻血还没擦干净的孔有德,走!跟上。 刘侨不紧不慢,把靴子穿好,然后走了。 马祥麟一边往出走,一边还招呼这些人,“赶紧的……不走吗?迟了会不会又被罚?” 史可法立马就走,只这些就够呛,再罚的狠了,直接就给趴下了。 乱七八糟的也没工夫收拾了,一个挨着一个都走吧! 校场在哪,他们并不知道,才说要打听呢,结果才从院子出去,就见李自成他们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呢。他们一出来,那边才动的! 想进校场,门口也是有人守着的。得集体行动,你们是哪个一期哪个班的学员,为什么来的校场,事由得登记清楚,有几个人进去了,都是谁。 这些东西还都是新奇的!但对领兵打仗的人来说,这般细致又严整的规矩,不由的叫他们多了几分思量。这是一种全然不同的管理模式。 从大门进去,好家伙,这么大的校场。 一进来就能看见标识,骑马的校场在哪,射箭的校场在哪,日常训练的校场在哪,都是标识清楚的。 他们随着李自成等人往日常训练的校场而去。这里又分大校场和小校场,大校场已经被占据了,呼喊声震天,练的是刺杀还是什么。只小校场没多少人,一行人朝那边去了。 在校场边站着教官,手里拎着沙漏,也不言语,只朝白线的地面一指,一个个的都站到线的这边,红棋子一挥动,朝前跑去吧。 马祥麟追上去跟他家媳妇说,“你跑慢点,只说跑两刻钟,又没说跑多快,急什么呀!跑下来就完了。” 高桂英在边上提醒,“可不敢,别觉得没人看着!跑的时间一样,但每个人跑多少,是有人记着的。这是要以成绩给分的!人家跑二十圈许是五分,可咱要是跑十圈,估计两分都难给到。” 马祥麟愣了一下,不是随便的跑吗? 不是!得尽最大的努力。 马祥麟低声咒骂了一声,也不管媳妇了,奔着前面就去。就见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一个挨着一个,不快不慢,谁也不掉队,就这么几乎是匀速的朝前跑着。他聪明的跟在身后,不超过,但却绝对不掉队。 祖大弼呼哧呼哧的从后面追过来,速度还不慢的路过这一行,然后回头把大拇指朝下一竖,鄙夷的一下,继续呼哧呼哧的跑去了。 卢象升不着急,还看孙传庭,“孙公,如何?” 孙传庭指了指前面,“你快走你的,不用管我!”这个真不能着急,先撑下来再说。得多少分是次要的,这里失了,得从擅长的地方给补起来,这不是跟谁置气的事。 行!卢象升跑走了。 史可法有些犹豫,“孙公,我陪您。” 不用!走你的吧! 史可法虽是进士出身,可他家出身行伍的,再则,史可法比孙传庭年轻成十岁,体力上肯定要好的多!这会子陪着溜达也不可能!进了同一个班,就是同窗。这本身就是存在竞争的。 走起!没那么多面子情,跑了。 孙传庭挂在最后,没一会子工夫,被两个女将,反超了一圈了。 高处的瞭望台上,刘大刀拿着千里眼,盯着校场。 边上站着几个新报名来的先生:熊廷弼、孙承宗、戚金、袁可立、高迎祥、宋康年。 这几个先生也是一人一个千里眼,细细的观察每个学生。 孙承宗从落在最后的孙传庭身上挪开视线,心里怪不得劲的,一品大员,两榜进士,受这个罪,叫御史看见了,少不得得说一句有辱斯文的。 这对孙传庭的自身心理的挑战是极大的,他的地位最尊崇,年龄最长,当然了,也习惯于把架子摆的最高。可成绩和表现若是在这些人里始终落在后面,他过不了他心理那一关是不行的! 因此,这对孙传庭来说,是一种格外残酷的自我挑战。 他就试探着跟刘大刀说,“老将军,个人擅长的不同,若是这般训下去,把锐气都给搓没了。哪有什么体面可讲?” 刘大刀哼笑一声,“你也是宿将了,怎么说起这样外行的话来?战场上要什么体面?这里只论实力,不论体面!他的哪里弱,哪里强,皇上会看的见。用人嘛,扬长而避短。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叫他的长处更长,努力的补一补短板!谁又是诚心为难人不成!他若突破了心理障碍,前途依旧不可限量。打磨吧,人才都是熬出来的,急什么?” 几个人就看见史可法等人路过孙传庭,将他抛在身后。所谓的阵营,在竞争中,其实已经变的模糊了!内部的竞争,让他们瞬间就抛弃了所谓的阵营。这一点,就不如新军。新军这一路上,并没有谁超越谁,一直保持着原有的速度,一致的步调,这是一种难得的默契。他们在同进同退。 袁可立心里暗赞一声,心里倒是把对新军的那点不好的观感先押下去了。只看这个表现,这些人确实是有些独到之处的。 他问身边的戚金,“老将军,您看呢?” “这些人这些年不都是捆绑在一起了,可经年过去了,只要站在一起,数人依旧如同一人。这样的粘合力,谁带的兵是这样的?”便是戚家军,也不行! 熊廷弼就道:“新军训练,都是皇后娘娘一力促成的。”他说了几句公道话,“将一支拉起来的泥腿子,变成训练有素的将士,不管这些将士自身有多少缺点,只纪律严明这一点,我觉得,就值得称道了。” 孙承宗挑眉,没言语。只看了这么些,这些旧军将领,对新军就有了改观,也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 从瞭望台上往下走的时候,他轻轻拉了袁可立落在最后,“新军亮眼的是纪律,是制度……一样的制度和纪律之下,旧军要比新军更有优势!” 袁可立摇头,“那可未必!泥腿子出身,干净的如同白纸,怎么训怎么对,他们见识短,更容易服从。可旧军就如同泼墨的水墨画,在上面修修改改,何其艰难?”他朝校场指了指,“就像是孙传庭。一样是学生,你说,像是李自成那样的好教呢?还是孙传庭那样的好教呢?” 自然是李自成! “对喽!他见识浅,你教什么,他学什么,质疑的少。可孙传庭不是,他身上的东西已经固化,得叫他打破旧的,承纳新的,难难难!且本事不如他的,驯服不了他,也打不破他固有的坚守!所以,这些学生里,最难教的反而是孙传庭和史可法!像是祖大弼,不用太复杂。有个实力强的教官,打两顿就足够了!” 可上哪找能拿住祖大弼的教官去?此人的实力非同一般呀!卢象升力大,可只胜在臂力上。要是刘大刀再年轻三十岁,那收拾祖大弼是不在话下的。 刘大刀耳朵不背,听的见两人说话。他顿时就哈哈大笑,“还怕没人收拾的住祖大弼?放心,明儿教官就来!我还没见过能从那位教官手下走过三招的呢!” 哦?还有这等猛将? 那是!那个猛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14 章 明月清风(190)一更 明月清风(190) 校场上跑的呼哧呼哧累成狗的祖大弼不知道明儿有人等着收拾他呢,他是最开始占尽了优势,超越了那一排新军之后,那是相当得意。跟老子比体力,老子会输? 可是,持续的奔跑,这玩意跟坐在马上长时间的骑马还是不一样的。没错,骑马是需要极好的体力,但是御马若是娴熟,其实没那么累。人不用一直一直的挺着。只要不是急行军,总也有工夫放松一下,况且,人不歇着,马也得歇着了!在马上放松起来,真就是挂着睡一觉都行的。骑马除了御马的技巧,再就是得承受颠簸之苦。 可奔跑跟颠簸是两回事!这会子跑开了,自己不是骑在马上的人,辛苦程度跟坐下的马是一样的。试问,骑马而行,是马辛苦呢?还是人辛苦?是马消耗的体力大呢?还是人消耗的体力大。 这个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跑的快的时候,心里还得意!结果呢?越跑,越不成。呼吸跟不上了,双腿沉的迈不开了,速度是越来越慢。然后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声音不重,但是步调一致。打头的是李自成,身后一个挨着一个。人和人间隔的距离,最多也就两尺,一个展臂的距离而已。 他们满头大汗,但是呼吸跟之前好似没有多大的不同。且从头到尾,谁都不看,一个挨着一个,保持着那样的速度。 他瞧着这些人要追上了,鼓了好大的劲儿朝前跑了一段,结果人家没追他,还是那个德行。他回头看,速度慢下来了,想快点,结果不行!不大功夫,又是这种脚步声,这是又追上了。他噢噢噢的呼喊着给自己鼓劲,又冲了一段,然后慢下来了。可这些人就跟哈巴狗似得,怎么追着还不放了,眨眼又到跟前了。如此再三,他再也冲不动了,结果人家反超了他,走了! 刚超过的时候,他还鼓着劲儿,奔着追了,可跑了百步不到,扑腾往前一趴,摔了个结实!狗娘养的,老子不跑了!老子上战场打仗,骑的是马,又不用老子跑。何苦受这个罪?谁家的主将会跟着大头兵一样跑呀?万一真在战场上陷入这种绝境,大不了战死便是!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叫老子跑? 呵呵!老子不跑了! 卢象升路过,说他:“祖将军,军有军规,不跑怕是得受罚!”且集体受罚! 史可法路过了,看着教官在朝这边走,就低声道:“哪怕是走下来呢……要再被罚,在下就活不成了……” 这是都怪自己害他们被罚吧! “啊——啊——啊——” 满场子都是他的嚎叫声,浑身是土的爬起来,继续! 这么会子工夫,新军又超过他了,这是甩下一圈了。 狗R的,一个个的是要饭的时候被狗撵的多了,练出来的吧。 他一边朝前跑着,一边嘴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马祥麟跟着新军的步调有点难,这会子已经被甩下一截了,但也没追,他聪明的调整自己的步调,尽可能不紧不慢。这不随后就反超祖大弼了吗? 一靠近,就听见这家伙嘀嘀咕咕,又是要饭的,又是狗撵的,他跟祖大弼并排,放慢点速度就道:“祖将军,禁声吧!”什么话都敢说,要饭的被狗撵,你咋不说太|祖当年被狗撵了?!这货这张嘴呀,真叫人恨不能给缝起来了。 说完了,他快两步,跑走了。 祖大弼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前面不远处,跟老太太小碎步往前挪的孙传庭,他才不见外的问了一句:“干嘛不让说新军是被狗撵的要饭的……” 话还没问完呢,孙传庭噗通一下,直接给坐地上了,不顾什么斯文不斯文,只抬头看着祖大弼,他很怀疑,这货若不把嘴闭上,他便是不会被新军给谋算死,也得被祖大弼给带累死。 他特诚恳的跟祖大弼道:“说话损元气,最好是闭嘴。” 哦!好的!祖大弼继续跑了,没管坐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孙传庭。 两刻钟——从来都不知道两刻钟这么长。 时间一到,校场的哨子就响了。他们一开始不知道这是吹给谁的,可等看到新军那边不跑了,开始速度不快的慢慢走着的时候,他们懂了,这是时间到了。 于是,跑到哪算哪,直接往地上一趟。 累!太累! 军中惩罚人的办法很多,打军棍,动鞭子,杖刑,捆绑在旗杆上曝晒雨淋,这都是惩罚人的方式。可现在他觉得,如今这种惩罚比打军棍动鞭子狠多了。 这可还没完,哨声一声紧着一声,有人吆喝者:“起来!快!数三下不起来者,继续一刻钟。” 蹭的一下,都起来了。 “集合——” 好的!集合在一起,干嘛呢?站着吧! 怎么站? 挺胸抬头站直了,然后一人头上放一个小木板,一本书大小,顶着吧。不许说话不许动! 娘的!翻着眼皮朝上看看,这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疲惫、汗水,口渴,饥饿,两股战战,咚!谁的掉了? 教官喊:“孙传庭,一次!” 咦咦咦!这些教官都是年轻的脸,怎么认识孙传庭的? 曹文诏低头看了看胸前绣着的编号,心里有数了!可这一动,咚的一声,头上的木板也掉了。 “曹文诏,一次!” 马世龙不由的扭头打量,又是一声咚。 “马世龙,一次!” 两个时辰呀,站着得一动不动。这根本就不可能!调整重心一下,稍微活动一下,咚咚咚声,自从一刻钟之后,就不绝于耳。 可新军那边,却能始终纹丝不动。 这些训练,他们曾经多多少少都有些耳闻。为什么会传到军中叫他们这些将领知道呢?肯定还是朝廷想叫他们以这样的法子训练将士。 朝廷想就行吗?合理吗?听了就听了,听懂了,也明白意图,但那又怎么样?将在外,怎么带兵,怎么打仗,那是主将的事。 皇上想如何就如何?皇上会带兵吗? 你说娘娘会带兵?敢问,娘娘带过几天兵?他有多少经验?哪个沙场宿将,不比娘娘有经验。听一妇道人家之言来训练,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这办法是狠,但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人,认真的反思了一遍,依旧不觉得这是必要的!如果单从惩罚来说,这个法子是有效的。 因为它比动辄打骂要仁慈和温和的多。 两个时辰,怎么熬下来的不知道,反正反反复复的掉了不知道多少次木板之后,时间终于到了。等这个时候想迈开腿的时候,发现不成!腿都僵硬了。 咚咚咚!倒下!躺平!歇歇!再不歇着会死的。 他们是躺平了,那边新军并没有。一个搀扶着一个,往一边的草垛子上去了。然后一个躺下,一个帮着活动几下。 “好长时间不站了,差点站不下来。” “不行了,体力跟早些年不能比了!” 新军在草垛子那边凑做一堆,声音不时的传来。 孔有德撇嘴,“他们倒成了讲究人了?”还怕衣服脏了是怎么的? 他这么一说,前面的满桂就愣住了,肯定啊!现在一人一身土。本就汗湿了,再一沾土,衣服脏了呀! 他就问说,“衣服脏了谁洗?” 马世龙叹气,“不叫带人,里面没杂役……得自己洗。” 完了!完了!得自己动手呀! 满桂挣扎的爬起来,“都起吧,那几个走了……吃饭咋吃?你们知道?” 不知道!然后跟着过去。 先回寝室,寝室还乱着呢。但是置物架已经被扶起来了,有些木盆啥的也都被带走了,这显然是李自成等人回来拿了属于他们的东西,然后洗漱去了。 院里就有洗漱的地方,那么大的热水池子,从里面舀水出来,先洗头,再冲身上。冲完之后,就着水把汗湿的衣裳洗了,之后去隔出来的火房去,这里温度高,衣服挂里面两个时辰就能烘干。把这个挂好,速度可以不用太快,叫身体缓一缓,头发和身上都能在里面烘干。慢慢的穿着衣服鞋袜,这头发就半干了。半干之后,这不得梳理吗?梳理好了,干的也就差不多了。 然后出来,最外间有大桶子的水,根据不同的时节熬着不同的东西,补充体力的。今儿这水微微带着一些咸味,管着这里的老军士在这里盯着,一人一碗,喝了再走。这么一耽搁,从火房这个高温地方出来就不必猛的受外面的冷风了,防止作病。温度适应了,喝完了,可以走人了。 回去把洗漱的东西放下,端着碗筷,伙房去吧。 伙房有独立的,就在最后头的角落里,注意的话标识牌就看的见。 里面一排的木桶,大块的红烧肉,码的整整齐齐的糟鱼,醋溜的白菜,酱烧的豆腐,冬瓜虾皮汤。白米一桶,白馒头一桶。 管够!造吧! 这是自打进来这里之后,唯一叫人觉得安慰的地方了!伙食是真好! 因着皇上吃饭,那是粗粮顿顿有。这就导致了,从上到下,凡是衙门里开火的,就不敢不搭着粗粮吃。说实话,这伙食真比皇上吃的所耗要大! 祖大弼把他的碗筷好容易洗刷干净了,跑来吃饭,饿狠了呀,“老子不要鱼,老子要吃肉!” 鱼太麻烦了,有刺! 结果这家伙干掉了五碗肉,十个馒头,灌了一碗汤,才把肚子给填饱了。 吃饱了,时间过去大半天了。剩下的时间,干啥呀? 寝室还没收拾呢?一个个的累的跟什么似得,被褥脏了的,也顾不上找谁的茬了,胡乱的往炕上一铺,叫老子歇歇!缓过来了,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这一晚上,相安无事。谁也没精力谁找的茬了,挨着枕头鼾声就震天。 他们觉得,这来的第一天,杀威棒已经领教了,日子该好过了吧,可是谁知道正睡呢,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声响,好似有人说话呢。 谁呢? 先生来了吗? 等等!这怎么听着是女声呀!嗯!是个女人说话呢。 马祥麟翻身,还嘀咕了一句:“这娘们,体力真好!”这都起的来。 可紧跟着就觉得不对,这不是媳妇的声音呀!是那位高将军?不是!高将军的口音很重,昨儿听了一声,绝对不是那个声音。 那哪个女人敢进这里? 他蹭的一下睁开眼,然后坐起身来。边上的马守应的铺位已经没人了,起来之后,这铺位收拾的齐齐整整的。新军的人,一个都不见。 他恍惚了一下,好似有人叫过他起床,他说起了起了,结果没能起来。 应该是马守应叫过他的! 他赶紧起来,探着头从开了一道儿的缝隙的窗户看出去,一身劲装,气势颇为不同的女将是谁?是那个红娘子吗? 才这么想完,就看见高桂英和自家媳妇急匆匆的到了跟前,然后很恭敬的见礼。 他隐隐约约的听见这‘女将’说,“免礼吧!高将军我是熟悉的,张将军却是初次见面。秦将军每次回京述职,都是自己前来。我说很该带着张将军来京的,但却也知道,秦将军不在,张将军身兼重任,不得轻离……”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叫马祥麟激灵了一下,这是皇后吧。 他不确定,站在炕上往出看,结果看到好几位先生,恭敬的站在这女子身后。别的不认识,刘大刀这是昨儿才见了的。这个站位,这要不是皇后才见鬼了! 怎么办?赶紧的吧。 他昨晚没脱衣服,下来穿了靴子就要往出跑。都跑到门口了,想了想,还是先推靠着门边最近的史可法,“起来——起来——都起来——是皇后娘娘来了吧!” 刘侨蹭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穿鞋,顺手理头发,含了一口水漱口吐掉,在门口的架子上抓了他自己的湿毛巾,抹了一把脸直接拉开门就出去了。 他听见刘侨喊了一声:“娘娘。” 还真是的! 然后这位娘娘问说:“还都没起吗?” 是! “别啊!我起了呀!”马祥麟赶紧窜出来,扬着笑脸就见礼。 林雨桐看看那鸡窝似得发型,再看看张凤仪杀鸡抹脖子的表情,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谁了,“起吧!先站在边上。” 然后马祥麟果然站边上去了,林雨桐一步一步朝寝室去,顺手从陈恩手里拿了喇叭站在窗口不远喊:“什么时辰了?不起吗?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之后见不到你们,那我就进去了。计时,开始!” 里面的人瞬间暴躁了,哪个娘们在这里咆哮? 孔有德坐起来开窗,想看看是谁。 窗户才一开,祖大弼抓了头下的枕头,眼睛都不睁,拉着枕头直接砸了出去,“打搅老子睡觉?滚!” 林雨桐抬手接了枕头,顺着窗户再给砸进去,先砸在孔有德的脸上,然后蹦到祖大弼的身上。这边还没反应过来了,寝室的门砰的一下就被踹开了。 都醒了,半迷瞪的朝门口看,谁呀? 有见皇后见的多的,比如孙传庭。有几乎没见过皇后的,比如尚可喜和孔有德,包括史可法等人。 可别管这人是谁吧,这都是个女人呀! 一个个的赶紧先把被子往身上拉,躺着不敢动弹。这女人也没有要看他们的意思,进来随意的一扫,就奔着祖大弼去了。 祖大弼还没回过神来呢,后领子就被揪住了,然后一拉扯,祖大寿一把被人家从炕上给拎下去了,领子被揪着,人直接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肉盾落地的声音。 然后祖大弼‘哎哟’了一声,这是疼了吧? 肯定疼呀! 就见祖大弼想转着方向看清这人是谁,可转来转去,他被人都拎的死死的。正面朝下,后脑勺朝上,他翻不过来。然后粗壮的身体就这么拖在地上,肚皮贴着地,蹭着地面被人就这么拖拉着往出走。 他试图挣扎来着,光脚在地上扒拉着几次想翻身,可就是翻不过来。他甚至伸手拉了屋里那粗重的榆木桌子腿,试图阻止这人。 可是无奈,拉着桌子腿也不行,这人脚步不急不徐的,拉着他连带的桌子一起挪动。到了门口了,祖大弼可算逮住机会了,扒着门框子死活不撒手。从这人脚上的靴子可以判断,这是个女人! 母夜叉! “哪里来的野娘们,放开老子!”他的手腾出来扒着门框,被拉扯的桌子就在脚边,他想借着外物的力道翻身,越发的挣扎。 挣扎就挣扎,嘴上还敢叫嚣? 野娘们?老子? 林雨桐的左手搭出来,拎着这家伙的肩膀,过肩摔不行,门框子这里挡着,不是心疼门框子上面会撞了祖大弼。关键是怕这小子那体格这力道,再把门给撞坏了。 因此,抓着肩膀,平着往出摔! 蹭的一声,嗖的一下给扔出去了,又是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外面的地面上,摔的这家伙几息没能起来。 没见过皇后真正动武的,都愣住了。 我的娘啊!祖大弼是什么体格呀!这家伙跟个黑塔似得,结果皇后拎了能抡着玩? 马祥麟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祖大弼能抵得上自己俩!皇后单手能把自己给抡飞了。 林雨桐没看别人,就看打算翻起来的祖大弼。据说此人的勇武可跟鳌拜相比,两人大战一场,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此等猛将,不好收服。但收服了,确实又好用! 收服这种人,没别的更高明的招数,就是打!打的这小子怕了,服了,这就足够了! 所以,收拾到这种程度,那是远远不够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15 章 明月清风(191)二更 明月清风(191) 祖大弼是真被扔懵了,自打出道以来,从未曾遇到这样的对手! 大辱!奇耻大辱! 蹭的一下翻过身来,才要张嘴,就对上一张美人脸。美人脸不美人脸的,老子此刻没时间欣赏。这娘们太野,他腾的一下鲤鱼打挺的站起身来,浑身戒备。 昨儿被罚,那俩女将没被拉下,他就已经很惊讶了!结果呢,今儿来一更猛的! 谁呀? 他上下打量,才要张嘴,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祖大弼,这是……” 想提醒祖大弼的是孙承宗!可他的话没说完,林雨桐就拦住了对方的话头,抢过话就道:“这是不服气呀?” 孙承宗只得闭嘴,里里外外,再没人敢多嘴挑破。就盼着祖大弼这二货,能机灵一回,可不敢满嘴喷粪。 祖大弼上下打量林雨桐,满眼狐疑:“你是谁?”能来这里,绝不是无名之辈。咱得把盘子给摸清了呀! 林雨桐就笑,“教官!怎么?不服?” 教官?“有女教官?” “有女学员,就有女教官,怎么?你有意见?” 祖大弼点头,算是合情合理。他冷哼一下,“小娘们还算又几把子力气。你姓甚名谁,爷爷不打无名之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雨桐就道,“林三娘。怎么?祖将军这是要给我一点教训了?” “偷袭而已,老子没防备!要不然,就凭你,就想把老子……” ‘子’字才落下,一只手就伸过来,他抬手一挡,结果手腕被拿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过肩摔,砰的一声,又砸地上了。 “老子?”林雨桐轻笑一声,“不管你是想充老子,还是习惯自称老子……你都得给我记住,在这里,管好你的嘴,规范你的言语!对先生,对同窗,哪怕是对伙房的伙夫,都得一视同仁。再敢嘴里不干不净,你给我等着。”说着,就看翻过身来,没能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的祖大弼,“起来!躺着干什么?” 祖大弼浑身的肉钝疼钝疼的,再这么摔一下,老子真起不来了!这可就把人给丢大了! 行吧!行吧!能当教官的野娘们,到底是有几把刷子,老子这是撞人家手里了,被拉来立威的。 起来就起来,又不会掉块肉! 他忍着蹭的一下起来了! 林雨桐指了指站着的一排,他脑袋前牵着,一脸的不服不忿,但到底是站过去了。 新军哪些眼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刘侨面无表情,马祥麟看他的眼神,感觉他像个智障。 懒的搭理新军这些泥腿子,刘侨这种皇上的近臣,咱也惹不得。至于马祥麟这个小白脸,哼!给老子逮住机会,有你好受的!老子收拾不了这个野娘们,还收拾不了你? 他站在这一排的末尾,然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一脸不服气的看这个自称是林三娘的人:“教官就能随便惩戒人吗?只老……只我没起来吗?里面那么些呢?你怎么不收拾他们?” 耳朵被驴毛塞住了?我给了他们一盏茶的时间叫起床,现在时间还不到:“而收拾你,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怎么了?骂人?你也没告诉我骂人得挨收拾呀!所以,你这就是不公平。 “还挺会狡辩呀!”林雨桐就看他,“扔枕头的是你吧!” 啊? “啊什么啊?”林雨桐冷哼一声,“昨儿为什么被罚的,又是为什么连累的所有人受罚的,忘了?” 就因为乱扔东西? “不仅乱扔东西,你还屡教不改,一犯再犯。” 这哔了狗的学堂,想收拾人随时就有借口!行!你有理,咱认了。 林雨桐还以为这人要哔哔几句呢,结果识时务的缩了。她回身等着,等着看看里面这些,还能磨蹭到啥时候。 里面的刚才只顾看热闹呢,忘了他们的时间只有一盏茶。 这要是迟了会怎么办?也被这么摔着玩?咱可没有祖大弼那体格扛呀,这叫这么摔一下,得付出两根肋骨的代价吧! 于是,可利索了!昨晚都没脱,袜子啥的就算了,不穿了!光脚往靴子里一塞,先出去再说。 哎呀呀!这可太精彩了。 毛躁的头发,凌乱的胡子,半敞着的衣裳,裤子的腰带松松垮垮,想调整吧,结果昨晚给拧成了死疙瘩。 林雨桐就看着他们一个个出来的时候,窜上凳子,然后上了挡在门口的桌子,再从桌子上跳下来,然后奔出来了。 她:“……”伸手把桌子挪开,是不是手就保不住了呀! 行!一个个的,老爷兵当惯了的,这种小事怎么会在意? 晚出来的,不能跟祖大弼站一排了,这边站满了,只能跟两个女将站在一排。 女将今儿收拾的很利索,头大打成辫子,再将辫子判起来固定死了,用头巾包好,很是利落。新军那边差不多都会挽发,那是用发带一层一层密密匝匝的缠好的,要是训练不是太狼狈,这种发型,三天都不会太乱。早起把头发抿一抿就得了! 他们拾掇的很利索,站在那里衣着齐整,很有几分样子。跟这边一比,这就没法看。 孙传庭学乖呢,立马拱手道:“……学生等不知几时起,换了环境,少了人叫醒,竟是一时没起的来。” 很会说话吧!这是说李自成等人起了,为啥没叫他们呀?! 祖大弼立马附和:“就是!” 马祥麟忙道:“我作证……叫了的!马守应马兄叫过……” “这里没有兄弟,只有同窗和袍泽。入门来,不分官职高低,在这里只有一个身份,便是学生。他们就是你的同窗,你的袍泽,直呼姓名即可!” 啊?哦!马祥麟改的特别快,“学生作证,马守应叫过早起。” 林雨桐看孙传庭,指了指门口那个教官,“这里是军事学堂,这里的学生军轮流值岗,全天的任何时辰,都有人是醒着的。换班交接的点,就是他们吹哨的时间!全学堂统一作息,每个院子都有吹哨人!这是规矩。他不敢不按时吹哨!” 孙传庭是真不知道,也真没听到哨子声和别人起床的声音。 林雨桐没为难,“不过第一天,什么规矩都不知道,不知者不罪。” 这听起来还算是公道! 林雨桐就站在院子里,“看看你们的仪容,去收拾吧!尤其是头发怎么料理,得学会了。” 本来该剃掉的,但是,不敢说这个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理念既然都坚持,那就留着吧!只是得学会梳头发了。 不会没关系,有人教你们! 结对子辅导嘛! 林雨桐挨个的点,“张献忠教孙传庭尚可喜,李自成教卢象升马世龙,马守应教曹文昭孔有德,王自用教满桂祖大弼,王嘉胤教史可法马祥麟。” 两名女将不用管,刘侨自来也不乱,学的七七八八了。郑芝龙也很齐整,应该是海上漂的缘故,他有他的法子,只要不乱就行。哈鲁那一根小辫子,半月不管都没事,他最利索。 然后排排坐,今天的一天,从学梳头开始。 一个个的先进去,可算是想起把挡着门的桌子挪开了,然后带着梳子出来,搬了几把凳子。 王自用笑眯眯请满桂坐下,然后接了他的梳子,跟边上的祖大弼道:“祖将军看着,这个容易,一学就会。” 会个锤子!满桂那一头毛,昨儿洗澡完就没梳开,一坨一坨的他懒的梳了,随便的团成一团,用发带缠着。这会子发带没掉,就已然是万幸了。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梳? 怎么梳?硬梳! 梳子插|进头发里,往下……往下……再往下……梳不动呢?没事!这是用的劲儿小,劲儿大了,自然就通了。 满桂嘴角抽抽,看着对面张献忠给孙传庭梳头,好家伙,拿梳子的架势,像是在拿锄头。咚咚咚的,恨不能喊号子,跟夯地基似得。孙大人半闭着眼睛,手放在膝盖上,一会子一蜷手指,可见其感受如何。 嘶嘶嘶的疼的不行了,落了一地的头发,梳理顺了,绑起来了。 王自用扭脸看祖大弼,“您看会了吗?我梳还是您梳?” 祖大弼抬手扒拉头发,往下一坐,你梳!有本事你给老子薅光! 薅光那是不至于的,只是手法就这样! 祖大弼咬牙忍着,这货哐哧哐哧的梳,都不知道用手把发根的地方护一护。行!你给老子等着! 头发梳好了,问学会了吗?会了! 那就行!明儿最好出来的时候利索点!所以,再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去洗漱吧。 新军是洗漱过的,但是晨练完了,还得简单的再去梳洗一次。也就俩女将,在这里站着。她俩忍着笑,赶紧把一地的头发给清扫了清扫。 那边一串一串,拿着盆子洗漱去了。 洗漱完了会干啥?谁也不知道! 但是祖大弼一洗,隔壁都抬不起来了。怎么办?不想动,老子想歇着。那娘们叫咋干啥咱干啥?想什么美事呢? 而且,老子是真疼真困了。他一边擦洗着,一边摸着下巴,狗X的能怎么整治一下王自用,顺便叫老子歇歇呢? 这孙子昨儿就坑了自己一下,没顾上教训他呢,今早又给老子来了一下!不讨回来,谁还把老子放在眼里。 不就是规矩严格吗?既然严格,谁坏规矩,谁他娘的得受罚,对吧? 那要是坏规矩的是新军呢? 他拎着盆子,手里拎着舀水的水瓢,堵住最便利的打水的地方。他看见王自用洗脸了,但他们有习惯,洗脸水倒了之后,会用水瓢舀水出来,把脸盆的底下再给冲一下的。 果然,王自用拎着盆子急匆匆的过来了,他把水瓢递过去,王自用就戒备上了。果然,这家伙虚晃一下,没实心给。 王自用朝后一推,迟到真会被罚的,不想被罚就得按时都出去。所以,想找茬,这个机会不成! 他退的特别利索,祖大弼一下给愣住了。 那边李自成催了,“快!时间到了!” 王自用转身就要跑,结果祖大弼一把给揪住了,直接吧王自用往水池里扔!王自用多灵活呀,反手拉了对方的腰带,连带着祖大弼一起,噗通一声,两人同时落水进大水池了! 这些就发生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就一眨眼的工夫,两人落水了。 孙传庭都快气死了,迟到会被罚跑多少呢? 李自成翻身回来,一把拉了王自用,“快!马上迟到了。” 王自用湿漉漉的往出跑,边跑还边喊,“赶紧的……” 湿了没事,只要按时出去就行,对吧! 卢象升拉了祖大弼上来,“快!” 拉了起来,卢象升爷跟着大家一起窜出了。祖大弼咬牙切齿,这么出去会冻死的!这狗X的王自用,属泥鳅的,这都能把老子拉进去!他便骂着便往出走,可走了一半了,不对!裤腰带呢?!掉了吧! 出去是不难,可我拎着裤子出去吗?要都是男人,老子就出去了!可他娘的有三个老娘们,老子怎么出去呀?丢不起这个人! 姥姥!老子今儿还就不出去了!他往火房去,那里暖和!烘干了身上的衣裳,还能躺在长椅上舒坦的睡一觉。 裤腰带没了,这赖谁呢? 林雨桐就看着一串串的跑出来,然后拿着水盆都放屋里去了。不见祖大弼,但是孔有德却拿了两个盆冲进寝室了。转瞬,站了两排。 王自用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在滴水,却站的笔挺笔挺的。 林雨桐皱眉,“怎么回事?” “回教官的话,不慎落水,幸而未曾迟到。” 林雨桐点头,只要不迟到,就行!她左右看看,就少了祖大弼。 这是迟到了呀! “迟到一盏茶,罚站两盏茶。不着急,慢慢等着吧。” 可祖大弼在暖和的地方睡的鼾声震天,在院子里都能若有若无的听见。 这边站的脚发麻,还有个湿漉漉的在深秋里站着呢,祖大弼却在火房里睡觉。 林雨桐站在寝室的门口一瞧,一个盆里放着一条湿漉漉的腰带。她叫刘大刀进去瞧瞧,结果盆是祖大弼的盆,腰带是祖大寿的腰带,这都是带着标记的。 得!新军就是坑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坑的!必是祖大弼这憨子,先出手了!然后趁乱,有人抽了他的腰带,拿走了他的盆。当时太乱,孔有德会说,替袍泽拿的,没注意是谁的盆。这合理吗?合理! 这次,是谁坑了谁呢?像是孙传庭这样的,叫这么站着,他恨不能咬死祖大弼。还有王自用,冷飕飕的这么站着,难道舒服? 看来,只分新旧军是不成的,这分明就是一池子水浑了呀! 挺好挺好!挺叫人惊喜的发展。 不过就是祖大弼这个二货,估计是被人恨的够呛。 是的!孙传庭这会子都忍不住想,皇后之前怎么不打死祖大弼这货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16 章 明月清风(192)一更 明月清风(192) 祖大弼是饿醒的。 昨儿就是在家吃了一顿早饭,晌午饭迟了,被罚完才给吃的。然后晚饭应该是有的,但都累了,直接给睡了,一觉起来还没顾得上吃饭呢。 这一觉睡的,还怪舒服的,伸个懒腰,听着炉子里噼里啪啦的火声,好生舒坦他!衣服早干了,裤腰……裤腰……这玩意咋弄? 想找找谁昨儿洗了晾在这里的衣服用用也行呀! 可惜,衣服不在!也没见谁收,怎么就不在了呢?他却不知道,这火房是有专人打理的!随时保证得有热水,里面的污糟不得随时洒扫吗?那火升起来不添柴试试?但人家就是添柴,也只是添柴添炭,轻手轻脚,不打搅你们。像是那衣服,一直挂在里面好看呀?还是方便呀?那进进出出的,不挂碍吗? 只要干了,人家就给一股脑的收了!也不会乱放,就在食堂门口的大筐子里呢,衣服上都是记号,谁的就是谁的,连袜子上都有,也不怕错了。浴室的门口放着个大筐子,里面就是放这么来的衣物的。需要换的时候,进去的时候直接从里面拿干的,如此往复也行。要是不需要换,收柜子里也行,就那么放着也行。 人家早起就打扫了火房,一晚上衣服早干了,新的一天里面必须清扫利落了。 然后祖大弼是不可能找到昨天晾着的东西的。 那这怎么办呢?老子在里面呆一天吗?他竖着耳朵听,外面除了风声,啥声音都没有。也没人来叫自己,这是啥意思呢? 抓着裤子,想了想,把头上的绑带给拆下来了,这玩意长呀!好歹裤子不掉就行!这会子出去,再被摔两下都认了,反正老子不能挨饿。 是的!林雨桐没叫人去喊祖大弼,要睡是吗?睡吧!你睡着,别人站着,这滋味可美了。我看你能饿着肚子到几时? 早饭的时间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伙房已经在准备午饭了。应该是有酱肉还是什么,这会子的味儿飘出来,若有若无的。然后你听,咕噜噜,一个比一个的肚子叫的响亮。 一个个的盯着浴室的方向,眼睛都喷火了,这狗R的祖大弼,什么时候才出来? 先生们都坐着呢没错,可皇后没坐呀!他们在罚站,皇后也就这么一直没坐。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后能随意的走动两步,但是他们不能。 这么长时间了,皇后走的不疾不徐的。谁都知道皇后其实挺忙的,看折子批折子,见内阁军机,这都不是秘密。而今,啥事也没干,就在这里站着等祖大弼了! 关键是祖大弼这二货,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谁! 娘的!祖大寿那是沾上毛就是猴儿的人,圆滑又世故,要知道他弟弟提拔起来就是这么干的,他估计宁肯打断了祖大弼的腿搁在家里养着,也不敢放这样的人出门。 滋啦啦!这是厨下用热油泼什么菜的声音吧,肯定放花椒了,这个味儿多冲啊,一阵风刮来,鼻尖都是这个味道。 饿了!真饿了!哈鲁咽了口水,自己不扛饿,一饿手就爱抖。他觉得他真扛不住了! 就在他都要开口叫娘娘的时候,浴室的门腾的一下打开了。 祖大弼披头散发的出来了! 完了,迟到是一层错,仪容不整是二层错。 今儿啥也别干,就这么傻傻的得站一天呗。 可祖大弼也不像是要认错,他是‘恶人’先告状,敦敦敦的走来,不等娘娘开口,他先质问:“教官才说,同窗袍泽要这样那样的……那要是有人要刻意针对我,学堂管不管?” 管呀!谁恶意针对你?你说! 祖大弼指着被冻成狗的王自用,“除了他,没别人!当时他拉了我的腰带,把我扔进水里的。” 他好好的拉你的腰带,又为什么要拉你的腰带? 这货也豁得出去,“因为我先为难他!我把他扔进水里的!我先扔他,我犯错在先,我可以认罚。但是,藏匿我的腰带,害大家一起被罚,这个锅我可不背。” 王自用白眼一翻,没言语!你是猪脑子呀,当时那种情况,我从池子里出去,就晚了一步,且特别引人注意,都看我这个湿漉漉的人呢,我能拿着你的腰带吗? 他不辩解!是非如何,娘娘自知。 林雨桐指了指寝室,说祖大弼,“去看看你的腰带在哪?” 祖大弼敦敦敦的重重的踩着地面,又去了!然后端着他自己的盆出来了,盆里可不正是他的腰带。 他一出来就吼了一嗓子,“王自用,你还有什么话说?”肯定是你抓我的腰带的时候顺手解开了,然后捞起来藏在我的盆里给带出去的。 王自用又一个白眼,站在那里始终不动。 林雨桐轻笑一声,看祖大弼,“王自用抓你的腰带,很可能你的腰带是在那个时候松的,然后就飘在水池里了……” 是的!有这种可能的。 “然后有人趁人不备,给捞出来了。这个人是谁,是自己站出来呢,还是我把你点出来?” 祖大弼愣了一下,不是王自用吗? 孔有德站出来,“教官,我就是看到有盆倒扣在水池了,帮着捞出来端出来了,当时没注意!不知道那是谁的盆,更不知道盆里有腰带。” 祖大弼瞪大了眼睛,这王八蛋名不见经传的,怎么那么阴呢? 才要说话,就见这位教官转过去,站在孔有德面前。他心里一乐,摔啊!摔死这孙子! 可人家并没有摔,而是道:“你一个人拿着两个盆出来,这么显眼的事……谁看不见?可一个随时能注意对方动静,且果断出手不留痕迹的人,怎么可能把这么显眼的事跟他扯上关系?”林雨桐看了孔有德一眼,“你……没这样的心眼。”说着,她就看向边上,一直面无异色的尚可喜,“你倒是好能耐!心里藏得,决断下得,身手了得……干的不错!” 尚可喜眉头微微一皱,他不认识皇后。但是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马祥麟喊皇后来了。那这必然是皇后。 皇后没查,却一言而定! 对吗? 对!皇后的眼睛是真利!当时腰带和盆是他捞上来的,顺手塞给孔有德的也是他。他可以辩解,但对上皇后的眼睛,他识时务的没有辩解。而是立正道:“谢教官夸奖。” 一个个的若有若无的都瞟这家伙,咬人的狗果然不叫呀! 新军看他,旧军也看他! 内部出现争执互相陷害,这才是最要命的。 林雨桐没再看他,而是道:“祖大弼心存不良在先,可对?” 对!祖大弼不否认这一点。 “尚可喜逮住机会暗算在后,可对?” 对!尚可喜不敢辩驳。 “关禁闭!” 然后给关禁闭了!小小的房间,只一扇小小的窗户。倒是不饿着他,按点给送饭进来。下半晌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那个教官去哪了,祖大弼也不知道!但是呢,还是会有别的教官来,来干嘛呢?把他的铺盖衣服都送来,教他整理内务。 这几天,在禁闭室的学这个,不在禁闭室的也在学这个。 示范一遍一遍再一遍,还把内务规范以书面的形式下达到他手里。就三天,不仅得把内务给学会了,还得把这个内务规范给背过了。 一天天的,屁股大的地方,除了小教官一板一眼的给教内务一刻钟,再无一人搭理他。没人说话,没人搭理,重复反对的内务整理,还有枯燥无味的背诵。 差点没把祖大弼给逼疯了。 第一天,还好点!从第二天起,先是试图跟关在隔壁的尚可喜沟通,他骂尚可喜,怎么难听怎么骂,有个人骂一骂,也不寂寞呀!可尚可喜这种人,那肚子里有啥东西,脸上是不露的。你骂吧,他那边是一声都不吭。祖大弼连尚可喜放屁的声音都听的见,可对方就是不回嘴,这种东西,你说怎么办? 第三天条例背的磕磕巴巴,内务一塌糊涂。实在是摆弄不了,他开始叫喊:“教官呢?叫那个野娘们教官再来!把老子当沙袋摔也行,可别把老子总关在这里呀!” 这几天下雨,训练不成!刚好学内务。林雨桐这才把他们给关了紧闭了! 不到三天,祖大弼就受不了!受不了也得受,“告诉他,不达标,就继续关着。什么时候达标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此人的用法,就是阵前冲锋陷阵的。别的东西,他不成! 林雨桐就跟四爷说起尚可喜,“此人确实不一般。” 这话说的,一般人能在归降了大清之后,得了异性藩王的封号!堂堂的平南王,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孔有德虽然被封为定南王,但他死的早呀!战场上虽然刀枪无眼,也许存在偶尔。但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的,都不是偶然的。 你说尚可喜的心性不如孔有德厚道,这话也没错。 四爷就说,“你是担心叫这两人承担分化毛文龙部这个事会出变故……”因为孔有德不如尚可喜!身份上,身为嗣孙的尚可喜本就占据优势,心智要是比孔有德更高一筹,那将来,孔有德只有被利用的份。哪里能独立的立起来?若立不起来,就达不到咱们想要的效果。是这个意思吧? 林雨桐点头,是!就是这个意思!近距离接触,其实是真的很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有时候,能力很重要,可有时候,心性才是主导。她担心,尚可喜的心性会坏了事。 四爷摇头,“心性这个东西,看你怎么去用了!其实,这考验的也是咱们用人的工夫。” 林雨桐转脸然后撇嘴,你家先人当初用尚可喜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可结果呢,最后还不是反了。 四爷:“……”那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腹诽我!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17 章 明月清风(193)二更 明月清风(193) 趁着下雨的工夫,叫他们先把规矩熟悉起来。课是没有上的,就是内务整理! 也不是说一定得跟豆腐块似得,但至少得是规整的。 这些东西,肯定无人理解。新军最开始是什么也不懂,教了一就学一,叫干嘛就干嘛,确实是好带的。 可叫已然成名的将领,一遍两遍的去叠被子,告诉他洗漱的用品必须这么拜访,他心里能服气吗? 满桂每天都在暴躁的边缘徘徊。放个碗筷,说了他三天!第一天是因为筷子是东西横着,但规定是南北横着。这他娘的不管怎么放,我放在我自己的碗上,挨着谁了? 行!规定是吧,老子改过来了。 第二天呢,还是碗筷,又说放偏了,跟马世龙的碗筷距离太近,别人的间距几乎都相等,只有你的偏离的位置,还是不合格! 这不是折腾人吗?我每次放碗,还得对齐是吧! 教官点了点置物架,“这不是新的,你看一下,本身就有磨损的痕迹,再加上为了齐整,哪怕都是黑漆,但是放置碗的地方是不是比别处更亮一些。这是刻意点上去的,就是为了叫大家放的时候好齐整的。只多看一眼,准确的放置,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他几次想反驳,但鉴于娘娘那身手,他还是忍了!自己不是祖大弼那二货,他被揍一顿两顿的,完全不往心里去。面子是个嘛,他在乎吗?可他不在乎,自己在乎呀!一军之将,下面的部属那么些,这样的事传出去,自己有何威严? 行!我忍!把碗筷摆好玩了。 第三天,这下可对了吧!结果又被说了,“碗没刷干净,您看碗外面,一层油!拿着不滑手吗?” 好气呀!我自己的碗,我乐意把那油留着,成吗?这么讲究干嘛!我们是要去打仗的,打仗的懂吗?到了要命的时候,啥不吃呀?马尿都喝!讲干净?他娘的,都要是那么爱干净,还打什么仗啊! 他的拳头攥起来,下一刻就要砸对方的脑门上。 孙传庭一把拉住了,“满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么要求,是对的!”可别冲动呀!要不然,雨停了,咱还得受罚!所以,忍耐!忍耐!再忍耐! 自己能忍受这琐碎,但绝对不能忍受一跑一站一整天。所以,看住这些动不动要挥拳头的,这便是自救了。 满桂还要上前,这小教官笑了一下,“打人需谨慎,尤其是打教官。”说完,小年轻转身走了,都到门口了,才像是突然想起来:“对了!明儿正式入学,可能皇上会过来上第一节文课。下午校场上,总教官来上武课!诸位,自求多福吧!” 皇上真要来上课呀?不是挂名就完了! 这个消息震的诸人都愣住了,然后赶紧的,得准备的吧。 皇上会讲什么呢?对几个战区有阐述还是其他?会叫他们回答问题吗?到现在没课本,这是啥意思呀?上课去都要带什么东西,这找谁咨询呢? 没有答案。 但却都消停的很,晚饭吃了,早早休息,早早起床,内务整理好,个人收拾好,吃了早饭,碗筷摆放好,以最快的速度,到最前面的课堂上课。 课堂不小,一人一个小案几,谁跟谁的距离都不近。桌上除了纸笔,也没别的。而且,这个笔不是毛笔,像是女人的眉笔又似乎有些不同。 谁都没主动动那个东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史可法问孙传庭,“要站在门口迎驾吗?” 没安排!最好一步都别走。 好的!那就等着吧。 当当当—— 挂着的铃铛被敲响了,这就意味着上课时间到了。 才坐好了,外面走来一串的人。除了打头的皇上,后面还跟着数位先生。 他们蹭的一下站起来,才要下跪,四爷就道:“免了!在课堂上,只有师生之礼!” 于是,起身拱手,这便是全了礼。 跟来的先生,都走到最后,坐在最后一大排长椅上去了。 什么意思?皇上讲课来还带这么多人吗? “坐吧!”四爷也坐在了最前面,打眼一扫,空着两个位子,“禁闭室里的都先放出来吧!上完课继续。” 是! 外面有人去请了,然后尚可喜和祖大弼就被从里面带出来了。 可算是出来了,祖大弼恨不能大笑三声,问说:“去哪?” 跟上! 跟上就跟上,然后就跟上了,被带到了课堂。 祖大弼没见过四爷,尚可喜当然也没有!在坐的人里,马祥麟、张凤仪、史可法、马世龙,孔有德,都没见过四爷。 不过是没关禁闭的这些人知道,来的这个就是皇上。此时心里还砰砰跳呢,心说,这个青年就是那位传说上的帝王呀!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呢,心态且不稳当呢。 四爷啥也没说,就坐在上面,等着人到齐。 然后又是俩没见过皇上,且不知道皇上要来的人,被这么进来了。 进来就是拜见先生,尚可喜的动作尚属规范,没带出别的情绪来,但是祖大弼可不是!草草的拱手,然后没用眼风多瞧四爷一眼,就直接坐到他的位置上去了。 这个作死的样子,看的后面的熊廷弼等人恨不能一把掐死他。 都坐好了,四爷就道,“那就上课!今儿是入学以来的第一课,讲点什么呢?这样,你们都是来自军中,军中最关注什么,议论和争执最大的是什么,咱今儿就讲什么。畅所欲言!课堂上嘛,言不论罪。” 这话平铺直叙,可意思却丰富了!这分明就是要探军中个人的老底子。那么这个话怎么说,就得有点技巧!上面坐着的是皇上,再说是先生,咱也得知道,那是皇上。课堂上,是不论罪,但课堂外的很多东西必然跟课堂是相关的,因此,真不是可以信口开河的。 李自成和张献忠他们考虑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在思量,话怎么说才算是言之有物!在皇上面前要说,就得说到点子上,有时候问题摊开,可能更好解决。 因此,这么一问,课堂上反而安静了起来,谁都没先开口。 祖大弼可不管那一套,你们都不说是吧,那我说!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开口就道,“先生,我是出身辽东军的!辽东军最想知道的就是,什么时候收复失地!守守守,他娘……”他想骂他娘的,但想想教官说的规范言行的话,他硬生生的顿住了,“谁能知道守到什么是个头儿?” “哦?辽东战意盎然?” 那是!打他娘的,怕个甚! 四爷抬手叫祖大弼坐下,问说,“下面将士讨论这个的时候,主将是怎么说的?你觉得朝廷为什么只守不打?” 主将说啥?当然是一切听上面的,上面没这个意思就打不成。至于朝廷为什么不打,我怎么知道!反正那么多粮食养着那么多人,就是不打,看的可不着急? 四爷就问祖大弼,“可读过兵书?” 读是懒的读的,但是听还是听过的。 “那你可听过‘战之四祸’?”四爷这么问。 祖大弼摇头,没听过。 四爷就看孙传庭,“那请孙传庭告诉你,什么是战之四祸。” 孙传庭起身,“举兵之日境内贫,此为一祸;战而不胜,此为二祸;胜则多死,此为三祸;得地而国败,此为四祸。” 四爷的手朝下压了压,叫孙传庭坐下,这才看向祖大弼,“这意思是,战之祸有四,其一,越打越穷。其二,无必胜把握。其三,险胜且死伤大。其四,占了地却伤了自身的元气。这是管仲的话!拿这去衡量辽东的情势,你觉得朝廷能打吗?天灾不断,百姓艰难,朝廷就那么些银钱,要么,用在赈灾上,要么用在打仗上。不打,边关暂可安,灾民得以安置。打,边关乱,灾民不能安置也是乱。一边是两安,一边是两乱,朝廷能怎么选?便是打了,此战有胜算吗?没有!你们自己也很清楚,并无必胜把握。便是仗着火炮,依仗着关隘,能胜,也是险胜。这般之下,岂有不损朝廷元气的道理?条条都犯了战之大忌,这就是朝廷不打的原因。” 说着,四爷就看在做的这些将领,“但祖大弼提的这个事,也暴露了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呢?那就是将领对将士,并没有把朝廷的意图传达到位!将士心存不解,无人解答!将士是什么?是人!是一个军队的基础!战,需得鼓舞其士气。不战,安抚其情绪。如此,才能真正的做到上下一心,军令通达。”说着,就看祖大弼,“回头,你该给令兄写一封家书,告诉他要尊重将士,引导将士的重要性。若不然,你这节课就算是白上了。今儿,你的作业没别的,就是一封家书。写好了,叫专人给你送回去。” 祖大弼:“………………”这个小白脸,竟然还指挥起一方守将怎么治军了! 四爷又问他,“读《三国》吗?” 没耐心读,但却听过说书的。 四爷点头,“你第一个月的任务就是去读三国,把三国细细的读一遍,再说其他!要不然,你还怎么回辽东打仗。你都不读的三国,却是大清皇帝放在手边案桌上的必读之物。两两对阵,你能做到知己知彼?” 祖大弼愣愣的不得不应。 坐在那里心思电转的孙传庭就觉得,皇上真会骂人! 《三国演义》上有这么一段话: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而在坐的二十人里,包括自己在内,谁能全通天文,识地利,知奇门,晓阴阳,看阵图、明兵势呢?就是自己,也不能说是全通呀! 因此,可不都是庸才嘛!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引自《三国演义》。 第 618 章 明月清风(194)三更 明月清风(194) 坐在后面的几位先生,这会子可顾不得皇上是不是在骂人。因为皇上说祖大弼问的问题里折射出的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在军中,以上对下的模式得变。 怎么变呢? 太|祖出台各中的律法,是防着下层将士被欺压欺负。 到了皇上手里,皇上在吃穿上尽量保持上下一致。熊廷弼觉得,如果太|祖之前的行为能被称之为护兵的话,那么皇上从吃穿和安置亲属上看,就属于爱兵。 当然了,这也不稀奇,带兵的将领都知道,爱兵如爱子!真的做到关爱了,他们就肯为你拼命。自来带兵都是这样的! 而皇上呢,坐在上面,也不亲自领兵,他觉得皇上做到这一点就不容易,可如今从皇上的话里听出了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在护和爱的基础上——还得教! 对!不仅仅是训,还有教! 除了训兵之后,还得教兵。 训练是为了战的,可教又是为了什么呢?教的大头兵们什么都懂了,会更好带吗? 自来也没有谁这么实践过! 他一直以为,带兵的将领可分两中,一中是孙传庭那中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一中是祖大弼这样的冲锋陷阵不计代价不要性命往前冲的。 第一中,这中将领是该懂的都懂,不用多费唇舌。这中人放在军中,有多大作用不知道,但至少不会坏事。 第二中呢,他们是什么也不懂。正是因为什么也不懂,所以才不容易质疑,是那中一声令下不问结果就敢拼命的。 在军中,这两中是缺一不可的!但他们呢,又不必成为彼此。 愚兵好带,一如新军,最开始不就是一群愚兵罢了! 而如今皇上的意思却是:不能愚兵。 是因为李自成等人成长的能独当一面,叫皇上心里对下层的将士有了不一样的期许了吗? 不管皇上怎么想的,但熊廷弼保留意见,为什么呢?因为他总觉得,人要是懂的多了,顾虑就多,想的就多,一声令下之后,思量的也就多!要真是教好了,也还行!就怕那中半懂不懂的,这中兵未必有傻兵好用。 当然了,这都是桌面下才能讲的话,放不到上面来的。 那边皇上还在说祖大弼,“读过孙子兵法吗?” 这个读过!这要是再不读,何以带兵。 四爷就问他说,“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这话何意?这几日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你身为战将,一个愠字,便能坏了大事。只一小小的情绪,你尚且不能自抑,那么敢问,何以敢把大事托付给你?” 祖大弼张口结舌,不过是跟人起了争执,屁大点的事,结果叫他说的,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这将也当不得了! 为啥呢?怕脾气上来,致战! 哎呀!好气呀!那个野娘们教官把自己摔了两次,都没说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将领,结果这个小白脸只因为脾气就否定了自己。偏话是兵法上的,叫他一时还想不到辩解的话来。他顿时有中改天就偷摸套此人的麻袋的想法。 这人是先生呀,先生对学生的评语是特别要紧的!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自己得完蛋。 他把自己的手指关节捏的嘎嘣响,以此来控制自己的脾气。 四爷笑着点点头,“你看,点出缺点的好处就出来了,这不是慢慢的学会了控制了吗?对!就该如此,要发怒之前,多思量两分,多想想今日的话。真能把这毛病改了,你的前程可期!” 好大的口气!真的好气死人了! 他越大把关节捏的嘎嘣嘣的响。但这个动静把边上的史可法吓的够呛,叫这家伙冲撞了皇上,大家都得遭殃。 于是,他果断的站起身来打岔,“先生,学生心中有不解。” 四爷收回视线,平静的看向史可法,“讲!” “学生听闻,将来会分六个战区!东北、西北、东南、西南,这个学生能理解。都有边务要处置,各自集中对一方,层层陈兵,保证再不会像是之前一样,一旦有天灾,四处起火。此中调整,学生懂。直隶戍守京城,分一战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京城安危,事关天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学生也能懂!可中原战区,身处腹地,安全无虞,设置这一战区,若是只为防止民变,学生觉得有些兴师动众。” “又错了。”四爷就道,“军队的职责不是防民,而是守民、安民,乃至于助民。有战,将士赴死疆场,须得战。无战,一则以训,二则以应急。不仅中原战区是如此,各地的战区亦须如此。” 助民? 孙传庭到底是拿起笔,很不顺手,但还是写下了这两个字。紧跟着他面色沉重起来,皇上的话不多,可说的两点,都是军制改革的大方向。 第一,军中得有教导将士的文官。 第二,军队赋予新的职能之后,会跟地方民政有许多交叠的地方。 这中变不是一般的变,此变之后,会如何,他这会子脑子太乱,想不出来。但有一个点无疑是确定的:那就是个人在军中的影响在逐步降低。说若是想一家独大,雄踞一方,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边李自成又站起来了,开口问的是安南之事,皇上的滔滔不绝的讲着‘须得重战,但更得慎战’的道理,他是一边听着,一边思量着别的。 皇上讲的东西,每个人领悟的应该是不一样的。别人在听了皇上那番言辞之后,还能提这个提那个,而自己的心思却瞬间就被带偏了。 他知道皇上看了他几眼,但他并不害怕!皇上培养将领,什么样的人都有,那自是各有各的用法。能安排自己来,必是想在什么地方用自己的。 因此,那些书上有的道理,不是皇上要讲给自己的。 其实,听懂的话外音,才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一个上午,他都在思量这个事。皇上下课走了,他随着大溜目送皇上离开。有的兴奋,有的激动,直到此时,祖大弼才有点反应过来了,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瞪大了眼睛,“不会……不会吧……”我刚才那德行皇上没弄死我,真是太仁慈了! 什么不会吧!赶紧的,吃饭了! 是是是!吃饭了!因着冲击太大,他连后怕也顾不上了。心里想着,得找本三国,还得赶紧给大哥写一封信。 感觉,写信是一件特备难的差事。 吃了饭,他急匆匆的要写信,在禁闭室,一个时辰没憋出七个字来,没时间了,得去上武课。 上课的地点在校场,总教官是——野娘们?! 是的!二十个人站在比武台的下面,就那么扬着头看着她。 林雨桐看祖大弼还神游天外,就问说,“今儿晌午上课,都学了些什么?” 祖大弼没想到,武课还得问文课学了什么!但他今儿算是记住了的,“四祸——举兵国贫、战不能胜、胜而多死,得地而败!” 林雨桐挑眉,祖大弼其实悟性不错。 不仅林雨桐意外,其他人也是若有若无的朝祖大弼看了一眼。 祖大弼瞪眼: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娘的,老子是笨蛋吗? 林雨桐看着祖大弼,然后扫视其他人,“四祸乃是管仲之言,你们觉得有道理吗?” 这话问的!站在台子后面的熊廷弼等人都不自觉的瞧了皇上一眼,皇后这话是何意?这不是质疑皇上吗? 宋康年才要说话,四爷抬手,都不要讲话。 那边上课的孙传庭就道:“教官,此乃文课上,先生点出来的。” 他把‘先生’两个字咬的特别重,他可不信皇后不知道皇上今儿上午在这边耗了一个上午上课的。 林雨桐就看孙传庭,“我知道!我就问你们觉得这话有道理吗?” 并没有改之前的说辞!明知道皇上点出了这个,还要再问一遍。 孙传庭点头,“自然!自然有道理!” 林雨桐点点头,“你们都觉得有道理,我其实也觉得有道理!尤其在针对辽东局势的时候,这番道理越发的有道理!这四祸告诉我们,轻易不能开启战端。可我今儿要说的是,有些战端若真的发生,不管是朝廷还是将领,不管是百姓还是将士,都该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不计代价,都要去打。什么战端呢?当面临生死存亡危机之时,任何道理都是放屁!这个时候,只有一中选择,那便是战!不计代价,不问后果,战便是了! 翻开史书,点点斑斑,都是教训!但凡国有难,必有两中声音,一为战,一为和。求战者,不全是武将。要议和者,也不全是文臣。此时,是战是和,怎么选呢?身为将者,别人能求和,你们不能。别人能议和,你们不能!为何?因为你们是朝廷的脊梁和胆量,你们的若是退了,朝廷的脊梁便弯了!你们若是胆怯了,那么朝廷就完了。因此,我要说,但凡战争来临,身为将者,得先有敢战之心!你敢战,你能战,你想战,有了此等之心,你再去想,要不要战。到了想的这一步了,那么四祸这样的道理才是道理!” 反之,不过是给怯战找借口罢了。 孙承宗目光复杂,他瞥见皇上嘴角含着的笑意。是啊!皇后说的对吗? 对! 皇上说的是理,告诉为将者,应付战争,当从全局全域出发,理智理性的去思量布局,以求立于不败之地。 皇上赋予将军们的是理,是智慧。 而娘娘则不同,她赋予将军们的是一股子气,为将者的勇气、胆气以及正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19 章 明月清风(195)三合一 明月清风(195) “我知道,我作为总教官,你们中有人不服。” 在说了一串开场白之后,课总是要上的!武课嘛,没别的,习武呀! 可叫这些人乖乖的听,乖乖的学,那么容易吗? “军中没别的,胜者为王。今儿,一个也行,两个组队也可!三五个一起,我也接了!跟我打成平手,就算你们赢。赢了有什么好处呢?往后的一年里,所有的罚跑和罚站,都可以免了。” 听前面还觉得不敢,可听到后面,能免了处罚,那这可算是救命了。 祖大弼跃跃欲试,但他知道,他不是这位教官的对手。但是两个人呢?三个人呢? 论起武力,这么多人里,不管新军那几个,剩下的这些里,也不是没有好手。就比如卢象升,这家伙这臂力在这里放着呢。 因此,他直接拍了卢象升的肩膀,“咱俩一起!” 卢象升:“………………”咱俩?你觉得咱俩行呀?你被人抡起给扔了,你怎么就知道加上我能拿住她。 “你的臂力无人能比!”祖大弼就道,“你只要钳住她的胳膊,剩下的有我!”看我不给她扔出去! 卢象升:“……”这货到现在都不知道站在上面的是皇后的吧!抓住皇后的隔壁?还要钳住?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孙传庭左右扫了扫,要论起战力,当然是祖大弼和卢象升这两人比较靠谱!要组团,跟这俩组团胜算大。至于皇后不皇后,皇后都不在乎,咱们暂时也可以不在乎。只要不受罚,怎么都成!他知道卢象升的顾虑,就低声道,“你就是想钳住总教官也不大容易,之前你可能没有注意,她拿人,一定是拿在穴位上。” 卢象升愣了一下,不确定的看孙传庭。 孙传庭点头,摔祖大弼那两下,他看见了,“总教官学的杂,岐黄之术怕是造诣不低。她的力气是不小,但若不是精准的穴位拿捏,绝对不可能叫祖大弼瞬间便反抗不起来。这便是突破口。” 这个判断卢象升是信的,孙传庭这样的人,不能动手,偏能指挥作战,他自有他的长处。于是,就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打配合!”孙传庭低声道,“若是再有一个身手灵便的打配合那就更好了。祖大弼力大而莽,他主攻下盘。你上臂有里,牵制其注意力。再找一伸手灵活的,伺机而动,没有赢不了的道理。” 祖大弼左右的看,抬手就揪住了马祥麟,“你来!咱们一块!” 马祥麟并不想,他还有他媳妇呢。但祖大弼这货拉住了就不撒手,他不想弄的太难看,只得点头,“行!行!先撒手。” 孙传庭还怕马祥麟给皇后放水,便低声道:“赢了,大家往后的日子都好过!输了,日子比之前还得难过!再则,先生总是盼着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万万没有怪罪的道理。” 马祥麟觉得孙传庭这家伙是真阴,这是就怕大家不肯下狠手吧。他刚才听见新军的议论声了,据他们商量的那个内容来开,新军那么些人,就没一个哪怕有一次赢过皇后的。怪不得都训顺了呢,感情是打服了呀!他们现在商量的是怎么能多撑一会子!不要输的太难看。 要照这样看,皇后真的不需要谁放水的! 但是,孙传庭指挥着大家动,他不动,这却不行。因此,他就把新军得来的消息说了,然后看孙传庭,“总教官的深浅,咱其实都不知道!若是我们三个都尽力了,却还是拿不下来,就得有人偷袭……” 打仗嘛,手段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要赢。 孙传庭指了指自己,“我偷袭?” 对!那要不然,你坐在边上指挥吗?咱是同窗,你凭什么不下场指着我们去干呢?你多精呀!那打起来会疼的! 孙传庭看另外两个,那两个都不言语,只目光灼灼的看他。 “……”行吧!可怎么偷袭呀!那是皇后呀!朝皇后打一闷棍?不行,不能带武器,要不然就会防备自己。看看吧,随机应变!不就是偷袭吗? 行! 马祥麟点头,若是这样,那就可以:“咱们等等,叫别人先上,先探探深浅。” 如此,正合心意! 人家三个达成一致了,祖大弼就站在边上,也不发表意见。心眼多的人,总归不吃亏吧!咱心眼少,但知道谁心眼多。跟着心眼多的人,这总没错吧。 他们这么想,尚可喜等人也这么想。他们都看新军,你们是知根知底的,先上啊! 新军谁也没看,几个人围成一圈,在地上不知道划拉啥呢,就多人对一人而已,还要研究战术是怎么着呀! 哈鲁才不管这事呢,他跟皇后还没正式交过手呢!之前看她摔祖大弼,他就手痒,这会子别人不上,自己上!也不组团,是勇士咱就单挑,输了我就认。 因此,直接上了抬子,一摆架子就是库布。 林雨桐就笑,朝后面跟四爷招手,“要不要来玩玩。” 四爷也笑,将披风解开扔到高迎祥手里,从后面绕过来,直接上了台子。 哈鲁眼睛都亮了,跟皇上摔吗?好啊! 关外的满人就算是进关了,在别的地方主奴规矩挺重的,但在校场上,这个真没有!下面的跟主子摔跤的多了,真下手摔的。 现在叫别人跟四爷摔,其他人不敢下手,但是哈鲁敢。 哈鲁是莽,四爷是巧,尤其是能拿住穴位之后,瞧着跟哈鲁有来有往的,并不见落得下风。当然了,哈鲁这个猛啊,只力气这一点,四爷就拿不住。一个错眼,哈鲁直接把四爷给举起来,就要往下扔。 “大胆!” “放肆!” 哈鲁真扔呢,他瞧见皇后站在那里,肯定出不了事!但四爷没那么不济,这么被扔一下,站住的本事还有的。 因此,这一摔,拽了哈鲁的衣服,踉跄了一下,但到底是回身一转,给站住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其实是有几分底子的。 孙传庭就不知道这一点,“皇上习武?” 那谁知道呢?但能跟哈鲁有来有往,还能利索的站住脚,这就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哈鲁那一扔,就是为了牵制林雨桐的注意力的。果然,不等四爷站住,他蹭的一下就扑过来了。 “来的好!”跟老牛撞山一样,要是不灵巧,直接被撞下台子的可能都有!她闪开,直接拉了哈鲁的腰带,又提示哈鲁,“看好了……” 哈鲁就觉得腰上猛的一疼,还没反应过来呢,整个人就飞起来了。台子下面不远处,是一个个草席子的垛子,他就这么直直的落在垛子上。 “看清楚了吗?” 没有! 没有就再来! 哈鲁反反复复的上去,被扔下来八次,回回都在草垛子上。直到第九次一扭身,躲过去了,可紧跟着,肩膀又被人拿住了,隔壁一扭一转,一把将自己给推下台子。他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上气不接下气,朝上摆手:输了,也打不动了!太滑溜了! 林雨桐就说,“所以,你缺的是速度。怎么扬长避短,得思量了。” 哈鲁一下去,刘侨就上去了,他也知道赢不了,但皇后在指点,这一点他觉得机会难得!别人知道的少,但是作为禁卫军统领,最早的跟着皇上和皇后的一拨人,太知道皇后的能耐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他都能知道!比如仇六经手里有一些神出鬼没的家伙,这些人怎么训练的,谁训练的?除了皇后没别人。他早眼馋了! 他是习武出身,武术路子都是真的!一般人还真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可皇后的路子不是,她动手更干净利落,此次都拿的是命脉! 这会子跟自己动手,皇后的手指在边上的石灰桶里一戳,这才接招。刘侨在场上只顾应付呢,可台下却看的清楚,两招过后,第三招皇后的手指直接点在刘侨的后心上了,接下来,虽然有来有往,皇后没喊停,但刘侨的身上,前胸、脖颈下的衣领,头顶的发带上,腰上、腹部,点满了白点子。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后手里要是有一把刀,这会子刘侨早死多少回了。刘侨是没沾白灰,但长眼睛的都看的见,他压根就没能近碰到皇后身上。 曹文诏低声问满桂,“林家……书香门第?” 嗯!书香门第。据说林家的女儿贤良淑德,温和柔顺,这个说法,天下皆知。 曹文诏:“……”林家在骗婚皇家! 满桂:“……不是!据说,婚后才学的。” 成亲的时候才十三岁?年岁是不大!但身为王妃,学这个干嘛? 满桂:“………………”这必然是宫廷秘事,你确定你要打听?当时的太子爷都能被人拿着棍子打到东宫,那么身为太子的儿媳妇为自保习武好似也说的过去。不过是,这天赋是不是也太好了!而且,“你发现没有,这不是行伍的路数。” 是!跟刘侨的交锋,那一招一式,招招致命,更像是杀手的手段。 哎呀!这皇宫当年得多危险,以至于堂堂王妃去学这个。若是如此,皇上有些习武的底子,好似也不奇怪。 祖大弼看的心痒,朝刘侨吆喝,“你打不赢,早死几时回了,下来!” 好几个人朝祖大弼看去,心里不由的骂了一句:傻蛋! 皇后没撵,叫刘侨这么耗着呗!车轮战下来,也该耗的差不多了!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催促?! 李自成小声跟高桂英道:“就你跟张家妹子,你们排在最后!我们先上去,耗着。如此,尚且有你们赢的机会……” 较量就是真较量,不惜一切代价。上了擂台无大小,拼就对了。 高桂英拦了一下,“稍微等等,看看还有谁要先上。” 谁先上?都精明的跟猴似得,才没人抢着上了。 刘侨一下来,看看身上的白点,就若有所思。他其实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禁卫军虽然好,但就像是皇上跟自己谈的一样,限制死了,再想进一步特别难。皇上说,这个机会给你。你的路在哪,你自己找。 是啊!路在哪呀?早前他也迷茫呢,路该怎么走。领兵打仗,统军千军万马,自己好似并不擅长。但今儿跟皇后这一对招,他心里有了一些想法。这要是有一支战力非同一般的精锐,会如何?不用人人都跟皇后似得,哪怕只一成本事呢!这样的人不用多,满大明朝只挑出一千个来,这些人会撒出去会是什么样的战斗力呢? 这样的想法不仅自己有,关键是太子殿下好似也有!太子殿下在朱字营有一支没有明确说法,但却可以称之为童子军的队伍!那些孩子从七八岁上就开始训练,而今,都长成少年了。太子身边的亲随,都是优中选优出来的。 而且,娘娘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兵贵精不贵多。 他觉得,他的路应该在这里,选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出来。这想法只能搁在心里,跟谁都不能提。 哈鲁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疼肯定是疼的,但娘娘下手还是留情了。他的视线从哈鲁身上挪开,而后又看哈鲁,皇上安排此人来,他的路又在哪呢? 有时候想想,是不是挑选这么些人来除了能看到的用意之外,皇上其实早就把每个人要走的路子选好了呢? 就像是自己想走的路,皇上没直接说,但皇后在校场上这般跟自己较量,这难道不是点拨和引导。其实,皇上和皇后还是想叫自己这么选的吧。 如此,他反倒是更有信心了,这证明这样的新军种,皇上和娘娘格外的看重。 他收敛思绪,又重新看向高台上,上去的是李自成、张献忠、马守应、王自用和王嘉胤。以五对一,哈鲁嘀咕了一句不好脸,但饶是这么不要脸,这五个人表情也严肃的不得了。感觉他们浑身都绷着,紧张的很。 这五人配合默契,攻防、攻守,颇有章程,他们在相互替换,从主攻的位置上退下来以保存体力,如此往复。越大下面看的人越是严肃,新军单个作战许无法跟悍将比,但他们更注重协作的力量。 林雨桐有些惊喜,陪练了一刻钟,才陆续把几个人扔下去,“……不错!有长进。马守应,你太急躁了,欠了稳。王自用,你有些放不开。不用顾虑我是谁,只当眼前就是大敌就对了!下次上家伙,再试试。” 五人拱手,退到一边了。 林雨桐这才看剩下的其他人,“不要观望了,别觉得能消耗我多少,没戏!该谁了,上来吧!” 尚可喜和孔有德两人上去了,尚可喜就道:“娘娘,军中作战,少有这般肉搏的,骑射才是王道!咱们也只在骑射上多下了功夫……” 骑射呀! “可以!”林雨桐从台上下来,去那边校场去。 还能这么比!曹文诏等人眼前一亮,这要近身肉搏,真未必干的过!但是骑射上,谁敢跟他们称王? 走走走!满桂哈哈就笑,“教官,怎么比?射靶子?死靶子还是活靶子?” 张献忠等看向这些人就像是看智障,跟皇后玩这个。皇后玩的那玩意,他要命。 果然,就听皇后说,“要什么死靶子活靶子?不用!咱们对射。” 什么? “对射!”皇后就说,“但话说到前面,这种玩法,规定里,只有我能跟你们玩,你们彼此之间,谁都不许这么玩。懂吗?” 没有!什么叫只您能跟我们玩对射呀! 林雨桐抓了一把大弓,回身就道,“那是我笃定,你们伤不了我,且还笃定,我不会真伤了你们。” 那也不行呀!骑在马上对射,一个不小心就能要命! 那边已经牵了马来了,林雨桐直接翻身上马,“别废话!快!” 那边孙承宗都吓的不会说话了,一个劲儿的跟四爷说,“皇上,不能由着这么玩呀,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误伤了,就坏了。” 四爷没言语,就看着桐桐骑着马在这头,尚可喜和孔有德在那头。这俩也是胆大,真就一边催马一边搭弓射箭。桐桐的动作快的多,她是一弓两箭,两箭出去正中对方射向她的两箭,这一碰撞,火花四溅,都偏离的方向。紧跟着,第二箭又射出去了,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支羽箭直直的插|进尚可喜和孔有德的发髻里。 两人保持这上眼皮翻着的姿势朝上看,能看见那羽毛还颤颤巍巍的颤动着呢。这是没想着要自己的命,否则,早死了吧。 郑芝龙尬笑,跟马世龙和史可法商量,“要不……还是去去擂台吧!”这玩意太吓人了。 他们想去擂台,没胆子跟皇后玩这个。但是曹文诏和满桂有啊,这俩眼睛都亮了,“我们来!” 当时就拉了尚可喜和孔有德下来,然后控着马头凑到一块,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紧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朝这边冲了过来。先是曹文诏射了一箭过来,桐桐搭着箭才射出去,紧跟着,满桂的一箭就射了过来。他们不一起射,打个时间差。 有点意思了! 林雨桐夹着马肚子,挂在马的边上,可紧跟着,满桂的第二箭来了,冲着马来的。 她躲了第一箭,利索的起身,马儿嘶鸣着,被强拉着险险的的躲了一箭。才一躲过去,那俩催马就到了跟前了!林雨桐调转马头,在两人又一箭射过去来的时候,回身射了一箭,一箭射在曹文诏的肩头,贴着脖子,穿过了衣服,没伤到皮肉。一箭射在满桂的腋下,也是刺破了衣服,没伤到皮肉。 这一看还有什么不知道,肩膀那一箭距离脖子那么近,皇后能叫不伤皮肉,咋就不能直接射中脖子呢。胳肢窝那一箭距离心脏近,同样的道理,要不是怕伤着他们……直接就射在心脏上了。 两人也不恼,知道皇后什么水平了,两人反倒是打马过来,“……训练用应该用镴箭头呀!这东西太容易伤人了。” 林雨桐也好好的回两人的话,“镴枪头伤人也疼,除非演习,等闲不用!训练就自己训练,演习用着色的镴箭头。” “演习?”曹文诏觉得这个词很新鲜,“还需要演习?” “当然,以后演习会常态化!学习期间会演习,将来各大战区,也会演习。有战便战,无战就练。训练和演习中,也有伤亡……所以,平时更得谨慎。这么一种玩法,确实很危险。你们私下,绝对不能玩。” 那肯定!他们最开始还以为用的是镴箭头呢,挂到身上了,知道是真的!这才吓出一身冷汗来! 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知道把武艺练到什么程度得下什么样的工夫,那心里就更明白,皇后背后下的是什么样的苦功夫。 这个可不分男女!皇后早前说的,她上的了马,拉的了弓,实在不行,她还上的了战场。 如今看着,皇后是真能上战场,上了战场,也绝对是一员悍将。这不是因为她是皇后,而只是因为她的能耐。 有这个能耐,就值得尊重! 因此,三人催马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很郑重的样子。 孙传庭挑眉,男女是有限制,但实力面前,是可以抛开男女的,否则,这叫没胸怀。若是谁再以此来攻击皇后,他们只怕都不服吧。 孙传庭就拉了史可法,“教官,我们真不擅长此道。” 改了之前的想法,没拉着别人组队。知道赢不了了,立马选择另一种方式。 林雨桐就看孙传庭,“你是两榜进士,可对?” 对! “可明知道你不擅长,又为何非要拉你来呢?只为了为难你?”林雨桐摇头,“历代很少有大臣赞成皇上御驾亲征的,原因你知道。皇帝出征,其中又一个弊端就是,还得分散兵力保护皇帝。同理,像你一般的将领,带兵打仗,保护你们的人比别人多出几倍去?这不是负担吗?而像你一般的将领,若是被俘,会如何呢?” 除了叛,好似也没别的路可走!你们少了武将身上很多特质。 林雨桐就道,“你成不了祖大弼,也没想着你能成为祖大弼!但你不能手无缚鸡之力,该有资本素质你必须有!若是没有,那大概说了,很多位置不一定适合你。” 孙传庭愣了一下,而后苦笑,“教官,学生不是不想努力,而是学生今年四十了。” “我知道!”林雨桐点头,“但你如果连最基本的力量都没有,火器你拿不起来。” 火器? 孙传庭看向皇后,林雨桐也看着他,就这么两两对望。 而后孙传庭便明白了,火器的使用需得一个谨慎周全的人把控,而这种东西,需要的技巧相对容易掌握。 他满眼复杂的看皇后,“您放心将来的火器营,归臣管?” 林雨桐从马上下来,跟孙传庭慢慢的朝擂台走,“……以后的火器营可不只是营,咱们需要的是独立的军种。这是军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个东西,对你是新的,对大家都是新的,其实起点都是一样的。这种东西,对技能的要求不高,但是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却也不低。你得补上这个短板。至于你说的……放心不放心这个问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其他人跟着,但跟他们保持着距离,林雨桐这才道:“……我知道,你对女子干政这一点,心存顾忌!你是读书人嘛,自来就接受的是这样的教育。你反对的是我,不是皇帝,更不是大明。那这就足够了!你可以继续反对我,没关系。我只要知道,你能干什么,你能干好什么,什么搁在你手里是可以放心的。因着是军种这般的大事,火器又不比其他,它需要缜密之人,一点一点去完善他。我知道你行,你会反对我,但是,你不会用武器对准我。我知道这些就够了!还要知道什么!这世上的事,从无到有的时候,各种的声音不会断的。我活着,终其一生,甚至到死后的很多年,都会被人各种的议论。夸赞也罢,非议也罢,这都是难免的。可我若是因为这个,就将人罢辍不用的,我的孙大人呀,那大明得是个什么样子。把你点进来,没想着叫你能改变一些看法。要的只是你把短板补起来,而后,利索的去干活去!你依旧可以上折子弹劾我,依旧可以坚持你所坚持的看法。哪种是对,哪种是错,非时间不能给这个答案。我就想等着,等到三十年之后,你白发苍苍,住在朝廷赏赐给功臣的宅子里,然后去思量,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在这之前,我是君,你是臣。我是先生,你是学生。身份不同,观点也可以不同,但目标相同就足够了!” 孙传庭目光复杂,他沉默了良久才道:“娘娘,臣不是反对你。以娘娘之见识和心胸,干政不坏政,于朝廷并无害处。可娘娘啊,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如娘娘一般!娘娘若是您身上的权利定位为成例,那这就是埋下祸根了!太子殿下的教养在宫里,在这么大臣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依旧是出明君难。而选后,是从民间选的!智慧美貌心胸见识,少一样,都不成!一个这样的女子,若是有了您手里的权利,您觉得是福是祸?娘娘,臣是大明的臣,从不敢有私心。自来,臣对事不对人!臣敬佩娘娘,但臣依旧害怕此为成例,或是有人拿此作为成例,为今后埋下大祸。” 林雨桐怔愣了一下,孙传庭说的有道理吗?有!太子都不能保证贤明,谁能保证选来的皇后什么成色呢? 贸然定为成例,是祸的可能更大! 林雨桐点头,“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她也尽量叫自己坦诚一些,“将来如何,说实话,我还没有好好的想过。为什么呢?因为事急从权。近些年,大明的境况你心知肚明。只处理眼前的危机就已经叫人疲惫不堪了,更何况其他。咱们处在很不好的节点上,可以说,皇上登基之初,就说了,前二十年,想不了其他,做不了其他!稳稳的度过天灾人祸才是正经。而二十年之后……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皇上和我会为以后做什么安排……这事就跟明儿祖大弼会犯什么浑一样,那哪知道呢?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还是很高兴,朝中终究是有你这般的臣子,想的远,想的周全……哪怕是被反对,我依旧要说,此乃大明之幸,是皇上和本宫之幸。” 孙传庭站住脚,朝后退了一步,深深的作揖鞠躬,一直躬身却不曾起身。 林雨桐看了看日头,然后拍了拍孙传庭的肩膀,朝跟在不远处的一帮子人喊道:“今儿耽搁的时间长了,该下课了!先到这儿吧,谁没上场,改天继续。” 说着,就直接抬脚走了。 孙传庭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送林雨桐远去。 跟四爷回宫的路上,林雨桐把孙传庭的话转告给四爷,“他的意思是,皇后的权利扩大,此事只能单给我一人,不可定为成例。这样的法子,是反弹最小的法子。但同样的,这样的话放出去,又不利于女子的教养。好容易迈出这一步了,没有后退的道理。所以,之后怎么安排,依旧是个问题。” 近忧与远虑,只能先解决近忧,其他的暂且放一放。 “孙传庭是今儿才改了说辞了,还是早前真这么想,不重要。”四爷就道,“哪怕是今儿转了说辞,这也证明,你跟他的沟通是有效的。” 嗯!属于聪明人,便是转弯,他也知道怎么转的漂亮,怎么转的合乎逻辑又不显得像个墙头草。这样的人只要对朝廷有忠心,就可以用。事实上,他的能耐确实少有人及。属于做事就肯干实事的人,要不然,四爷又何必为他费心呢。 回宫的时候都不早了,洗漱吃饭之后,启明带着费扬果来了。 这个点了,带费扬果?这可算是新鲜事。 费扬果向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含蓄,这孩子特别有意思,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进来见了礼,很自然的就坐在榻上,伸手摸了桌上的甜柿子吃,“……今儿出门,遇到信王妃了……” 林雨桐:“………………”是说多尔衮的妹妹,和亲来的信王妃?“你没上课呀?又逃课了?” 费扬果:“……”重点错了!但他还是解释,“是听闻那谁造出地雷了,我跟先生请假想去看看……他们在城外实验呢,错过了就可惜了!” 是的!有地雷了!这个不是四爷干预的,打从前年,就有个叫李天成的人,不知道怎么试的,把地雷给试验成了。威力没想象的那么大吧,但路子是对的。 四爷还说,“历史上此人就是弄出了地雷。”不过是后来不被重视而已。 这一天天的七事八事的,把这事都给忘了!然后突然兵部就奏报说,有人弄出地雷了!四爷这才想起来。历史上不重视,现在得重视呀!又是给银子,又是给思路,叫专门折腾去了。好似现在又有了新进展了,正在实验阶段,费扬果跑去看了。 林雨桐就说他,“你也太胆大了!试验是什么,就是有很多不确定。这要是威力小,没达到预期,这还好!这万一威力大了,那试验场就很危险。你当人家拿那么高的俸禄是为什么的?那是高危的差事,人家都躲着,你怎么傻乎乎的往上凑呢!” 费扬果手里拿着的柿子是硬的甜柿子,咬起来咔嚓咔嚓的,“之前皇太极写信,说是叫我好好学……学什么呢?学大清没有的呗!我琢磨着大清没有地雷,我就去学地雷去了!” 学地雷是往实验场跑的吗?那地方只炸不造,你学个屁呀! 而且,皇太极叫你好好学,这个事我们知道呀!信我们肯定拦截看过的。人家没说学大清没有的,你给补上的!他许是真有这个意思,但你可以假装看不出这个意思。为啥要在这里点明呢? 四爷不由的侧目看费扬果,咋说呢?爱新觉罗家从来不缺坑兄弟的货,瞧瞧!眼前这个就有一只,特意跑出来坑皇太极的! 也是怪了,皇太极怎么着他了呀! 四爷没言语,林雨桐不敢给他再吃柿子了,不好消化,把他又抓柿子的手拍开,这才问道,“这跟信王妃又有什么关系?” “信王妃问我,说是也不知道家里来点子侄过来求学成不成。我哪里知道成不成,我就说回去我问问。”我这不就来问问了吗? 可你把信王妃也给出卖了!她是你姐。 坑货一个。 四爷就问说,“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么个时间跑来,特意说这个,你要说你心里啥想法没有,我可不信。 费扬果眨巴着不大的眼睛,眨巴了再眨巴,就道:“……我觉得,要是八旗甄选子弟前来,这是好事。” 为啥呢? 费扬果就道:“我养的那条猎狗,娘娘知道的吧。” 嗯!怎么了? “以前他被小太监养着,动辄人家就打它,不给它吃的,它可乖了,走路顺着墙角夹着尾巴!后来,我看它可怜,就养了它,对它可好了!我吃什么它吃什么,从不打骂……” 后来呢? “后来……那养狗的小太监上次把我的笔洗打碎了,我才一指小太监要骂,然后狗狗一下子就扑过去,咬了老主子一口……” 林雨桐有些讶异,这孩子一下子点在了大清要害的地方了:主奴关系! 站习惯了,没人会回去跪着的!他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颈椎病又犯了,去做理疗。会抽空捉虫的! 第 620 章 明月清风(196)一更 明月清风(196) 这个费扬果呀! 四爷笑了笑,叫人把启明和费扬果一起给送回去了,可转脸却抱了启泰跟桐桐道:“有意思吧?” 林雨桐轻笑一声,“是挺有意思的!”小小年纪,其实这是学会给自己划拉呢!那边巴林先认了自己为干娘,他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认了也没啥用处,然后就干脆不认!但他也知道,他没有一辈子留在大明的道理。可若不留在大明,始终还得回去的话,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得提前筹谋了。他在大清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既然没有,他就得给他争取点什么。大清的走向如何,他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他关注的是这些变故了,他能得到什么。 就比如来了那么些权贵子弟之后,他跟那些人保持什么样的关系呢?他必是会笼络去的!那么这些人就是他回去之后的依仗和根基。 年纪不大,心里的算盘扒拉的很清楚。 而这件事,启明又参与了多少呢? 不管是巴林和费扬果,其实就是以‘质子’的身份在大明的。宫里再怎么重视,再怎么温和,再怎么对他们一视同仁好好教养,这个东西是变不了的!于是,这两个孩子,巴林一直叫人看起来就是‘纯’,特别简单的样子。而费扬果呢,就是浑。凡事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这就是他的道。 这种的伪装四爷和桐桐都没有拆穿,宫里是这个样子的,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可有一天,他们自己揭开了这个面具,然后大胆的站在他们的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是要冒风险的! 是谁给他们胆子,觉得这么办事其实没事? 这得有人潜移默化一点点的去做,这个人是谁?就算是几个先生也没这个胆子。 所以,这里面要是没有启明的插手才见了鬼了。 这个孩子呀…… 林雨桐就问说,“要管吗?” 四爷摇头,先不要管,看看再说。 “看看再说?”年哥儿把书放回书架上,扭脸看坐在书案上认真写字的太子,“这鱼龙混杂,可就什么情况都会有了。”他走过去,低声道,“我是担心,费扬果的心本是向着咱们的,可若是跟大清的人接触的多了,可就难保了!再有就是……费扬果若是将来回去,他的所作所为一定跟您预想的一样吗?” 启明慢慢放下手里的笔,就笑,“表哥,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确定的。” 年哥儿一急才要说话,启明摆摆手,“可便是费扬果回去之后,真的不是按照我的预想走的,那又如何呢?” 什么? 启明叹气,“军事学堂那边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孙传庭恼人的很,但一样被寄予厚望,为何?” 年哥儿皱眉,“这人对姑姑很不逊。” 是啊!他是这样的人。但是,“表哥啊,这天下永远都不可能有一种声音。如果坐在上面的人容不下非议和反对,这个天下会如何?”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昏君。 启明点头,“……孙传庭只要忠心朝廷,只要有能力又务实的办事,就得用!也能用!最好要做到毫无芥蒂的去用……”我暂时做不到,所以我知道我有不足!我的心胸还不到那个份上,“就拿你说的费扬果之后会如何这事来问我……人的未来会如何,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但有些东西却是笃定的!就像是费扬果,他在大明接受的教育就注定了他瞧不上大清如今那一套……那么,只要给他力量,他若是有机会,哪怕为了他自己,他也会以他的方式为他谋利!这势必就会将大清的矛盾再次激发出来。只要内部存在矛盾,矛盾越大,咱们插手的机会就越多。许是咱们寻找的机会就来了也未必。何况,他带回去的东西,对百姓一定是好的!只有如此,他才能立足,才能有人支持。只看这两个好处,他便全是一片私心,可那又如何呢?” 年哥儿便不再问了,朝太子恭敬的行了礼,然后退出去了。他住在偏院,这个时辰,太子也该休息了。 周全有亲自送的,他觉得特别有意思。太子在面对林家的这位小爷,从来都是表哥表哥的称呼,但林家这位小爷在面对太子的时候,从来都是殿下太子的叫。太子论亲,他论君臣,于是,关系的尺度把控的刚刚好。 而这位小爷,是懂也问,不懂也问,别人敢不敢问的,他都敢问。而太子也很有意思,凡是问了他就说,说的是不是全部他不知道,但他觉得是全部。 里面的启明看着挑动的烛火,而后问在一边看书,一直不言语的王承恩,“你听见了吗?” 王承恩点头,表示听见了。 启明叹气,“不同的声音永远在,张三朝左走,李四必说朝左的风险。王五说朝右走,刘麻子必说朝右的种种不妥。” 众口一心,坐在上面的人会害怕,因为你压根不知道背后藏着什么风险。 众口众心,坐在上面的人也会疲累。 怎么调节这个度,这是一种技巧。 王承恩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也是朝廷。” 是说东宫也是缩小的小朝廷,虽然不涉及大事,但下面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的立场,并没有不同。 启明起身往炕上一躺,叫他去睡觉,嘴里嘟囔着:“这是不对的!” 王承恩给放下帘子,在外间继续看书:是的!这是不对的,但却不知道对的在哪。 孩子很苦恼,晌午的时候过来,赖在娘的身边,低声说着这个事,“……表哥呢,跟林家的其他人还不一样。我外祖和舅舅他们呢,是不出仕的,他们的出仕跟不出仕差不多!处处守着一个‘和’字。表哥呢,他走的其实是林家现有的人里,都没走过的路!他没藏私心,这应该是家里教的!所以呢,说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林雨桐点头,这就是林家的聪明之处。俩孩子一起长大,这是情分。既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又是以后要处一辈子的君臣。 不管是哪一种关系,都离不了一个字——真! 我以真心待你,便是有个到或是不到的地方,只一‘真’字,你就能容我。 况且,‘真’这就是个态度,没有立场。今儿你对,我就说你对。明儿他对,我就说他对。若是能一直如此,便能避免站队!什么阵营不阵营的,咱没有!咱心里是啥就是啥,没那么些东西。 而这,却是最安稳的。 她就跟孩子说,“林家这么选择,是明智的!首先是他们从你身上看到了胸怀,他们才敢这么行事。若不是了解你的品性,林家绝对不会如此。你若稍不容人,林家以年哥儿体弱为由,直接带回南边养身体……甚至一家子回南也不是不可能!这便是保全之道。” 知道!臣子有为臣之道。 “海瑞是怎么说张居正的,说他是‘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话是公道的。臣子嘛,谋国是本分,谋身也是人之常情。若你只把林家当一般的臣子,就会觉得他们谋身多而谋国少。但林家又不是一般的臣子,他是外戚!外戚来谋国,福也祸也?”她叹气道,“弹劾靖海侯府的折子,从去年压到今年,从启泰出生前就想拿下,一直到现在你爹都没叫动,为何?” 不过是挂着皇后娘家的旗号,又刚好赶上东宫新立,他上折子为东宫说过话,这个时候立马处置,就会叫人以为,皇上对东宫和皇后不满。 林雨桐说这个就是告诉孩子,“任何一个人选择立场,都是有原因的!像是年哥儿,他没有别的更多的选择了。这是唯一一条站在你身边不被忌惮又不怕被排挤的路子。” 启明点头,娘想事,永远是先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把对方的难处,设身处地的想到了,然后才回头去看这个人。 所以,这便是‘宽’。 宽不是错而不罚,而是设身处地的想别人的难处,理解这个难处,体谅这个难处,继而包容因为这个难处而做出的不影响大局的选择。 他颇为苦恼的皱眉,“出身不一样,便是现在的身份一样,还是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谷有道和白官出自朱字营,他们很少说他们怎么想,处处以儿子为先。凡是违逆儿子的,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李定国和孙可望,比这两人能稍微好点,但因着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关系,他们维护儿子的力度极大。王承恩很有悟性,但他轻易不开口。他在儿子身边,就像是当年的伴伴。跟其他人又不同。郑森出身最低,机灵,但也谨慎。只一个张煌言,还算敢说话。”说着,他又掰着指头算,“费扬果和巴林,这俩儿子尽量以平等之心相交,其实,处的久了您也看的出来,他们不仅不招人烦,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而安南那个李兆北,说实话,娘,儿子觉得这个人很不好打交道。” 李兆北? 那个安南世子!他当然不好打交道了。 林雨桐就道:“咱们跟蒙古和大清,往上数数,分分合合没间断过。” 是!中原王朝若是强盛,草原部落就会归顺,这就是一个整体。 像是女真部落,努尔哈赤早前还是明朝的将领呢,这又怎么算? 算来算去,虽然看起来敌对与割裂,可其实相互却异常的紧密。这分分合合绵延千年。 启明就道:“可安南……说起来也一直是属国。” 可南边多瘴气,早年两广那边都是发配囚犯的地方,更何况安南。加上那边多山,高山阻隔,从这个寨子到那个寨子,不绕上两天都过不去,更何况其他?这就导致了,打下来容易治理难。 想要融为一体,文化相融是必不可少的!可那边多山民,这个做起来特别的困难。 林雨桐就道,“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蒙古和大清,占了咱们就能治理,不存在障碍。不管对咱们还是对当地的百姓,都不存在太大的障碍。但是安南那个地方……是个随时都能出变故的地方。施恩施恩再施恩,但时刻又得警惕,这才是长久之道。”至于这个孩子说的李兆北的是,“你想怎么办?” 这个李兆北今年都十二了,在宫里也好几年了。确实是,他跟谁交往都淡淡的,对他好,他淡。对他不好,他依旧淡。就是那种把质子的本分做足,不麻烦谁,不与谁特意交好。这是一种游离于外的态度。 这态度,又未尝不是安南贵族的态度。 启明就道,“所以说,李兆北不算是真正的聪明。”真正的聪明是不会叫咱们看出来这一点的。 林雨桐没言语,良久才道:“……你觉得继续留着李兆北意义不大?” 难道不是? 林雨桐点了点启明,“你之前做的挺好的,人都有私心。难道这个李兆北没有?他若是有私心,他的私心是什么呢?巴林怕将来蒙古没他的立足之地,费扬果怕将来回去他便成了弃子……那么李兆北怕什么呢?” 什么? “怕他回不去!”林雨桐看他,“他家不是皇室,他爹只是权臣。他父母双全,上有兄长下有兄弟的,家里又不是皇位给哥哥,只权利的话,他和他哥哥能拿到的是一样的。只要回去,他就如鱼归大海。可要回不去……他就得留在大明,然后一生那么长……他要一直这么过下去吗?” 启明怔愣了一下,看向娘。娘一直对这些进宫来的孩子,特别好!真就是处处体贴,关爱的很。巴林能这么自在,费扬果能那么动不动浑一下,没有娘的宽和是绝对不行的! 她一直都是宽和的,甚少在孩子身上动威严的一面。 见孩子愣住了,林雨桐也笑,“费扬果回去,会乱了大清。巴林回去,会延续蒙古和大明如今的良性关系,这对咱们都是有利的。而李兆北……他回去,对大明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你不用去改变他!他十二了,过了年都十三了。回头,给安南那边李兆北的父亲下个旨意,就说他儿子到了婚龄了,请他们家给找个合适的姑娘,送嫁来吧。” 都成年了,还不给放回去,这就是大明的态度。 启明就道,“是不是上次安南使臣来的时候,李兆北还做什么了?” 反应过来了?能留下那么个折子来害李自成,这事使团能不事先给李兆北透漏个消息?使团是李兆北的亲爹派来的,使团里的数人都跟李兆北沾亲呢。若是知道那么做会给李兆北带来麻烦,他们绝不会那么做的。除非李兆北觉得,宫里很温和,不会拿他怎么样,这才给了使团胆子。 启明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下来了,“可见,太温和了终究不是好事!” 于是,当天回去,他就叫了李兆北,“今儿才想起来,你这都快十三了。我爹娘十三的时候都成亲了……这么着,回头啊,给你在宫外赐一府邸,你家里要是有给你成亲的意思,叫人把姑娘送来吧!你想住城南还是城北?要不城北吧,城北的宅子新一些。” 这话一出口,都愣住了。 李兆北怔愣了半晌才抬手致谢:“谢殿下记挂。” 启明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只王承恩快走两步跟去了,跟到内室,才发现殿下眼圈是红的。 “殿下!” 启明摆手,“说起来,也是跟他一处长大。” 是啊!一处长大。 巴林晚上回去,泡在热水里直到水凉了才起身。他把人都打发了,打算给阿爸写一封信。他觉得,有些事他还是要说的。 比如,大明跟你讲情分的时候,你最好也是讲情分的。若是他对你讲情分,你却自恃情分而不逊,那大概说了,事就不再是那么个事了。 而今,大明和蒙古就是如此。皇上愿意处处跟阿爸跟你讲情分,那您最好还是以情分为先。您还以情分,许是很多事就好办了。 就像是天花,大明应该是有办法的。但这东西在草原上,却真能要了人命。 这有些东西,你要张嘴要,得你把事情做到头里才行。 心里这么思量着,字就落在纸上。这信大明会不会拦截之后看到,他从不去考虑。跟着先生念书,很多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比如: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 我不说谁的坏话,便没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 他这边在写信,而那边费扬果一边研磨,一边在写折子。 这是一封他打算上给皇太极的折子,也是身为郡王的他,第一次上折子。 折子这种东西,他会写,也会看。大差不差,要是不求文采的话,他还是能写通顺的。 写给皇太极,怎么措辞呢? 他得实诚,得实话实说。比如对安南世子的态度,比如下旨叫那边送嫁也不送质子回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明对安南的态度很强硬。 强硬了,就代表大明不怕安南再起乱子,再打仗了。 那么这种情况下,大清和大明之间的关系就得认清,不要挑衅。若是真有心送人来求学,他表示,他愿意在大明太子面前加以斡旋。 除了最后那句他帮着斡旋的话,其他的都是真的。九句真一句假,足够真诚了吧。 他吹了吹墨迹,将点心匣子打开。信王妃每次给的点心,匣子底下有一层暗格。他从没用过,他觉得这玩意纯属掩耳盗铃。但如果信王妃不觉得是掩耳盗铃,那自己就用一次好了。 将折子塞进去,放好,摆上两盘点心,交给小豆子,“明儿给王妃送去……”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到皇太极手里,只有鬼知道! 他住了橘子扒开皮,把橘子瓣往嘴里塞。 小豆子低声问:“不会出事吧?”太子殿下翻脸了! 忙你的去吧,什么翻脸不翻脸的!不至于的!能翻的脸,一定得是有人给脸没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21 章 明月清风(197)二更 明月清风(197) 折子到皇太极手里的时候,东北之地,早已在冰雪的覆盖之下了。 皇太极坐在御书房里,火盆里的炭火那么旺,披着大毛的衣裳,可坐在这里说闲话,手还得不时的搓一搓。 他手里的折子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这才递给多尔衮,“咱家这个小马驹,好似也长大了。” 多尔衮是看过了的,这东西本就是经他的手才送到宫里的。此时又回到手里,他扫了一眼,就道:“他的事奴才打听了不少……”嫁过去的信王妃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家府里还养着额娘,女眷们来往是少不了的。额娘身边的嬷嬷也能去请安,有时候女人之前来回的带消息,反而比男人更方便。据他得来的消息,“……小十六绝不是嫂子们说的,倔强执拗的孩子……很有些聪明劲。” 聪明不聪明的,也还是个孩子的样子!皇太极不甚在意,他注意的是其中的一个消息:大明对安南的态度。 安南那地方,对于大清来说,真的太远太远了。他也会招汉臣进宫,闲聊的时候问一些关于安南的事。他们嘴里那个湿热高山密林一样的地方,说实话,不见是想象不出来的。 这个东西,他暂时也没跟多尔衮提。他说的只是,“那个高级将领预备堂……据说是非同一般。咱们将来面对的敌人,闹不好就在那个预备堂里。跟大明保持良好的关系,派遣些人学习,你觉得,那个学堂有没有可能进的去?” 不可能!别的书院可以,但是那里是人家培养将领的地方,一点可能都不存在。除非你自愿称臣,如此,才能送人过去。 皇太极点头,“那这么说,蒙古是有可能派人去了。” 是的!应该是如此!不过,“哈鲁是满人。” 哈鲁是褚英家的奴才,结果在大明位极人臣,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回来的。相反,这般的受器重,这种事传回来,是个很糟糕的信号。 皇太极皱眉,问说,“费扬果说,他在朱启明那里斡旋。”朱启明多大?这事靠谱吗?“还是得派使臣过去……这么着,叫范文程和索尼再跑一趟,这次多带几个机灵的年轻人过去,叫他们走一走看一看……如此来的消息,要比费扬果给的消息靠谱的多。” 多尔衮就道:“若不然,叫多铎跟着跑一趟。” 多铎? 皇太极不是很乐意,所以,一时像是走神了,没有言语。 多尔衮就道:“多铎若不去,那也得派个自家的爷们过去!一则,见见小十六。他虽为质子,然在大明皇宫确实无人苛责。因此,性子上飞扬跋扈了一些!索尼这样的奴才的话,他未必听的进去。范文程是汉人,十六对汉人有好感,他的话十六也许会听进去一些,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范文程的立场……还是护着汉人多一些的。九成九能信,可也留一丝提防之心呀!二则,见见信王。我额娘说,信王迄今没有别的女人,那就证明夫妻关系和睦。如此的话,咱们未必不能从信王入手……只是,信王到底是一王爷,臣子去谈,少了诚意。” 皇太极心说,听起来是有道理,可其实,全没有道理。 其一,小十六教养在大明的皇宫,只要是皇宫,那就不是简单的地方!他对自己未必多驯服,但对多铎,却绝对不会驯服。只要不是傻子,他就不会舍自己而就多铎。他宁肯跟索尼和范文程掏心掏肺的说话,也不会跟多铎彼此交心。 其二,信王只一个王妃,是咱们的公主没错。但是,大明的皇帝就一皇后,那位皇帝还不待见信王,那么敢问,信王是有几个胆子,明知道皇帝不喜,还弄一堆女人!只怕如今的大明,一夫一妻的多了! 想叫多铎去?去了做什么呢? 挺有意思的!皇太极点头,“那就去吧!省的一个冬里不动弹,不是在府里跟福晋吵吵,就是出来惹是生非。”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多尔衮起身告辞出去。 皇太极揉着额头,视线又在折子上划过:“费扬果——”未尝不能一用!小狼崽子长大了,总会想着划拉地盘的。他用折子拨了棋盘上一个棋子,然后笑笑就把折子扔下了,吩咐伺候的,“明儿先叫索尼来。” 是! 皇太极怎么给索尼叮嘱的,别人不知道。多尔衮怎么跟多铎叮嘱的,别人也不知道。 前后三天,大清的使臣队伍浩浩荡荡的从盛京出发,入关而去。 这通关需得祖大寿放行的,他们得提前送信给祖大寿,祖大寿再转呈宫里。宫里批复了,才允许他们入关。 于是,不几日,林雨桐正打算出宫去给那一班学生上课,结果四爷有请,大清的使团要来了。 来就来呗!为了送人来求学?来呀!有利有弊的事,操作的好,未必不能利大于弊。 她就穿着要出门的衣裳往前面去了,宋康年等人都在御书房。 四爷的话说了一半,见自己进来了,顿了一下又继续,“……多余的不用叮嘱了,以前怎么安排的还怎么安排。这次打发了多铎来……此人甚是桀骜,尽到地主之谊,但在大明,须得遵守大明的律法,这一点在对方到来之后,一定要告知对方……” 朱运仓主要负责这个,他把这个记下,皇上特意强调了,那就证明此人的桀骜有些过。 这边应下来了,四爷又叮嘱,“不管他们要见谁,只管先应承,不要犹豫。来了客人,得叫人家觉得,咱们是打开了大门的……” ‘得叫人家觉得’这几个字得好好体会了! 安排完了,朱运仓才要起身去安排,就听皇上又说,“看你们娘娘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好的!现在是没有什么事是娘娘不掺和的。 可娘娘有能叮嘱什么呢?林雨桐皱眉,“你这样……以后但凡有像是这样的使团,你们视线给安排一些行程。比如,参观咱们的学院,参观咱们的纺织作坊,甚至于参观咱们的藏书阁。若是季节好,周围的温泉呀,山林呀,寺庙呀,都能安排嘛!” 挤压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林雨桐:“………………”你要是这么想,也行! 朱运仓就问说,“若是真安排了行程,他们要增添军事学堂的参观,怎么办?” 那就去嘛!那么大的校场,还怕他们怎么把建校场学去吗? 这边才把朱运仓打发了,林雨桐还要问四爷叫自己来到底为啥的,这次使团有什么不一样的目的……结果话还没出口呢,周宝急匆匆的来了,因为张皇后要生了。 哎哟!前儿瞧了一眼,想着怎么也得等个五六天,怎么才三天就生了。 什么事也没这事要紧呀,她也不管四爷,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到的时候,张宫令就迎出来了,“……羊水已经破了,但一时半会的还生不了。” 生不了也得守着呀! “太医呢?”她先问,“都守着,大人孩子都得平安。” 朱由校急的转圈圈,林雨桐就道,“大哥,要不,您去奉先殿,跟列祖列宗上柱香。”别在这里晃悠! 朱由校觉得这个提议很好,跟张皇后喊了一声,告知了他的去向,然后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 张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少了这个人,少操一份心。 林雨桐等着,顺便问问,“是动的多了,还是怎么了?前儿不是说还得几天吗?” 太医和稳婆都是这么说的。 伺候的人就忙道:“娘娘太过于紧张了,这几日,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多少动了些胎气。” 林雨桐心里叹气,张皇后还是害怕生儿子吧!越是到了生的时候,越是害怕!可她看了,这就是个姑娘。 但这个话没法说呀。一拨一拨的人等着,两个时辰了,宫口开的都不行! 林雨桐亲自看了一回,做主叫吃了顺产丸,再这么耗下来,大人的体力都跟不上了。 果然,顺产丸吃了之后,一个时辰挣扎着生了个六斤八两的姑娘。 稳婆抱出来,林雨桐亲手接了,“赏!咱们大明的嫡公主出生了!”说着,就看周宝,“快!给皇上报喜。” 紧跟着,四爷赐名启安,册封为‘宸公主’,单就一个字——宸。享亲王待遇,双俸! 这个字的分量,读过史书的都知道!唐高宗想把武则天册封为宸妃,结果没被通过。因为这个字太过于尊崇,自古便敢这么用的。 如今的关外,也还没有宸妃。历史上有,且通过了!那只能说明,在关外那地方,除了皇太极这个读书的,其他的满人也不懂这玩意呀!汉臣倒是懂,可说了人家也得听呀?如此,历史才出现了一个宸妃。 其实这个封号吧,那真是尊的很了。 极受帝王宠爱,才敢为宸。 张皇后侧脸看着躺在边上的孩子,小小个儿的样子,跟着皇子排序,给予‘宸’的封号,位比亲王,这就很好!这就很好了! 她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孩子,这一生,你能随心所欲的活了!只要不造反,不犯法,你便能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今后,我们就你了!有一个你,这叫福。再多一个,便是祸! 所以,你好好长大,然后带着一身荣宠,过完一生。 林雨桐把大人孩子安顿好,叮嘱了再叮嘱,这才回来。可一回来张宫令就追来了,“娘娘,那边的意思是,希望太医调理的时候给用药干预一下……说是生子太损伤身子了,有些怕生了!能不能用药……” 这种事怎么能追来问我? 林雨桐叹气,“刚生完孩子,养身体要紧。叫太医好好调理,不要让胡思乱想。” 张宫令得了话出去了,一出去就碰上疾步追来的崔尚仪,两人走了个面对面。崔尚仪左右看看,见没人这才道:“您怎么拿这事问娘娘?” 老糊涂了吗?这事你叫娘娘怎么说? 张宫令就道:“皇上和娘娘宽和……这样的事怎……”话没说完,反应过来了!也真是宫里太过宽和了,以至于战战兢兢的一辈子,老了老了,怎么犯了这样的蠢呢?! 她白了脸,如今可怎么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宫令叹气,“这事……不要告知张皇后了。”是自己没把事办好。 崔尚仪点头,是不能再把这事挂在嘴上。 张宫令一边朝前走,一边道:“……天冷了,我自来这腿脚也不好。好容易看护着公主出生了,真撑不住了。” 关键是后宫里,用自己的地方已经不多了!主子真不是刻薄的主子,事也就是那么一些事!章程订在那里,其实谁都能干。 崔尚仪默默听着也不言语。 张宫令就道,“我先病上半个月。年节时候,宫里年年放人。今年我想出宫。” 不能什么也不说就出宫,这也会叫娘娘多想的。 张宫令就叹气,“回头我就跟娘娘说去……大长公主守寡多年,我想去陪陪大长公主。” 崔尚仪跟着点头,如此也好! 他们都是皇爷时候的老人了,张宫令那个时候跟着皇后,大长公主是皇后所出,张宫令出宫陪着旧主,相互作伴,也挺好的。 “如今的皇宫,不是当年的皇宫了。”张宫令慢慢的穿行在皇宫里,“咱们这些老人……若是懂规矩,就该早早的退了。”其实,还是贪恋权利了呀! 人老了,难免有糊涂的时候。林雨桐失笑摇头,但也没追究的意思。确实也是,张皇后身份尊贵,用那样的药,下面的人不敢承担这样的责任。然后惯性的,就来问自己了。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出去了她就能反应过来了。 至于张皇后要不要再生,说实话,四爷和自己都不甚在意。 生姑娘,他们安心。心里有寄托,还没有风险,这是最好的结果。 但要是真生了儿子,孩子就在宫里教养。我能把孩子养坏了?情况会很复杂是事实,但也不至于就草木皆兵,好似多大的事一样。 真没这个意思。 可这些话,说给谁听谁也不信呀!自家不怕,闹不好真生个儿子,张皇后先怕的不行,日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那又何必。 所以,她的宗旨就是:她乐意,她高兴,她想怎么着都行。 回来她就跟四爷低声嘀咕这个,“……这世上的事,往往就坏在‘多心’二字上了。” 是啊!多心、妄自揣摩别人,这就是一种病,得治! 林雨桐:“……”谁又得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22 章 明月清风(198)一更 明月清风(198) 一看四爷这表情就知道,这必是又出事了! 她就知道,这个大明啊,消停不了!真的,真就是生个孩子的工夫,把四爷惹着了。这事小不了,毕竟到了四爷这个份上,能叫动怒脸上都挂上色的事,真不多了。 这边军队的调整才开始,军事学堂里那些还没教过来呢,这又是哪里出事了? 武将才摁下头去了,冒头别又是文臣? “哼!”四爷冷哼一声,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下了。 这还真是? 林雨桐就说,“别气!气不过来了!启明都懂给的好脸太多不都是好的的道理,我看呀,咱们也一样,翻上两次脸,就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四爷揉额头:“这不是翻脸的事。” 还不能翻脸?林雨桐皱眉,给四爷把茶续上,“身份特殊?” 四爷问说:“可知道张溥此人?” 张溥?叫我想想。林雨桐在脑子里拽了半天,想起个人来,“复社?” 对!复社! 林雨桐特别惊讶,“现在还能建起复社?” 四爷摇头,“倒是没有明确的说是什么社,但是张溥这样的人,到底是露头了。” 林雨桐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事它棘手的很。 要知道这事棘手到什么程度,就得张溥是何许人也。 此人要是有的一比的话,林雨桐将他比做是‘学生运|动领袖’,他属于激进的政|治狂热分子。此人生在官宦之家,在家里行八,生母是个婢女,他是家里的庶子。庶子,在家里普遍不受重视。要说被嫡枝欺辱,肯定有!但是此人有一股子狠劲,越是打压,越是要出人头地。于是,幼年乃是青少年阶段,此人好学,肯学、勤学。怎么学呢?凡是读过的书,都要抄录。抄录完了,就焚烧掉。如此再抄,再焚,往复七次,‘七录七焚’说的就是此人。天再冷,哪怕满手冻疮,也没有停止读书。 后来中了进士,没当两年官,就跟不少的读书人成立里复社。他们动辄数千人集会,抨击时政。当时那个阉党为患的时候,他们算是最大的在野党。要是只集会,这本没什么。可到了后期,这个张溥连同复社,已经在干扰朝政了。从科举取仕,到官员任命,没有他们不插手的。当时的首辅阁臣周延儒就是他们推举上去的。 说起来,也是戏剧的很。周延儒还是万历朝的的科举状元呢,张溥是周延儒的学生。但这对师徒,都算不上好!张溥对周延儒颐指气使,直接甩一张名单到周延儒面前,告诉他科举该录取的名单,叫他照这个录。或者是哪些官员该提拔,哪些官员该罢免,名单一甩,叫阁臣照办。 而周延儒被张溥拿住了把柄,他呢,又在朝中跟温体仁党争不断,还有依仗张溥的地方。但是张溥越来越放肆,最后据说是被毒死了。他手里捏着的官员太多了,太多的人容不下他。 但可想而知,当年此人的能耐怕是跟他的狂妄一样的大。 四爷在屋里转圈圈,这会子屋里只两人,四爷才道:“从崇祯二年起,到大明灭亡,十六年间,他们集会二十三次,每次都闹的朝野震动,天下哗然……” 林雨桐倒是不知道具体的数目,可要是这么算,平均大半年就闹一次。上一次的影响朝廷刚应付过去,又是一拨。而这些人想干什么呢?他们就是觉得天启朝的时候,东林执政的时候好。别说现在几乎没东林了,就是崇祯那个时候,东林也被消耗完了。 四爷就道,“这些人出身江南世家大族,多为官宦之后……” 明白,就是那种有钱有背景的愤青。 林雨桐就不明白了,“如今已经变了,没有所谓的阉患,也没有所谓的倾轧党争。便是朝中有争议,但一冒头,也都是尽快在解决。或是叫他们争而不斗,这已然没有他们成立复社的条件了呀!不是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勤勤恳恳任事,不管什么立场,朝廷都在用呀!连黄宗羲那大放厥词的,都在用,这些到底在愤青什么?又拿女子这点事说事?” 四爷摇头,人家的初衷始终没变过,就是攫取权利。 “张溥如今……是什么情况?”她压根就没关注过此人,要不是他冒头,谁还能刻意想起他不成? “前年科举中了进士……”四爷这么说的。 林雨桐越发皱眉了,中了进士必然是安排了职务呀!虽然说这几年书院的兴起,官员从里面简拔的多。但因着安抚老的读书人,科举并没有停止。该考你去考,考了之后,朝廷一样会简拔任职。现在这读书人才占了几成?啥时候都缺的,“他是对什么不满?” 四爷看桐桐,觉得她说的知道张溥,也仅仅是知道!因此他就道,“你觉得历史上此人建复社,是对当时他的境况不满?” 难道不是? “不是!此人野心大,企图一步登天!”四爷摇头,“历史上此人,在没功名之前,干成的事情就不少。组织人冲击过衙门,纵火烧过城,你见过的后来的那些学|生运动……有些是真的,有些是从众,就是偶尔闹个绝食静坐,那不也偷着换班吗?他们闹的那个,跟张溥这种不要命只求名的闹法能比吗?” 那不能!纵火烧城?这他娘的得是一什么人呀! “后来他科举中进士,当官是要熬资历的!他不想熬,那就继续跟朝廷对着干!接着就是组织读书人,可怎么能把读书人组织起来呢?你知道复社之前叫什么?” “应社!” 对!为什么叫应社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能记住叫应社就不错了。 四爷才道:“你可以理解为,它的全称是科举应试社。” 林雨桐睁大了眼睛,“专门研究科举的社团?” 对!这能不吸引大量的读书人吗? 林雨桐就皱眉,“那后来改为复社……懂了,科举复考社!” 是的!毕竟一次考中的人太少了,没考中不要紧,来呀!咱们一起研究复考怎么能考中。 林雨桐眼里就有了几分敬佩,“这人的脑子真好使。”他们的人多,人多聚在一起抨击时政。他们出身高,家里有钱,朝廷不能一杀了之。为了平息他们,朝廷甚至不得不妥协,私下的跟他们沟通,比如录取的时候,多少人得出自复社。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循环。 先聚集,人多就闹事,闹事朝廷就得平事,想平事朝廷的一些官员就得跟他们妥协,然后复社的人员考中的就多,多了就更吸引人,于是人越来越多,于是,又聚集,又闹事,又跟朝廷掰腕子。如此往复,终其崇祯一朝,都没把这玩意给压下去。 当然了,这里面不乏真的单纯就是为了科举学业或是关心时政的人,可这些人相对也简单,成了野心家手里的棋子。 可现在,朝廷已经不太重视科举了,他不管是应社,还是复社,都组织不起来了。 四爷生气不就是生气在这里吗?“人家能打着研究科举的旗号聚集人,难道就不能打着研究怎么考中书院的旗号而聚集人?” 林雨桐:“………………”还真是随着朝廷的指挥棒走呢!朝廷重视书院,他们就专门研究书院的考试,然后帮助想考取书院的学生,针对性的训练,以达到考取的目的。 可若是书院录取的都是他们专门培训过的人,那么敢问,这人是朝廷的人,还是他们的人? 四爷就道:“他们准备的东西已经不单单是科举的东西了,许多是军事学堂的必考科目资料。” 往军事学堂送人?这些人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四爷就说,“所以才说,有些人就是想的有点多呀!”他叹了一声,“董其昌是启明的书法先生……” 就是那个大书法家董其昌,在书院教书,也兼职教导太子书法。 所以,他们认为,进了书院,有董其昌做先生,可以接触到太子。可这跟军事学堂那边有什么干系? “董其昌和袁可立相交莫逆!” 林雨桐:“……”袁可立是军事学堂那边的先生,教的还都是高级将领。 所以,进书院,拉董其昌入伙,进而认识太子和袁可立。可董其昌又不傻,此人很会做官,如今都七十多的人了,万历一朝那般乱,他数次腾挪没沾是非上身,他们怎么就笃定董其昌会入套呢? 四爷就道:“早二十年的时候,相传万历朝的时候,董其昌致仕在家,被同乡的百姓把家给抄了……” 民抄董宅? “相传是这样,真假不得而知!但能传出这样的话,可见董其昌在老家怕是不得人心。” 是说当官清廉不徇私,把人给得罪了。 四爷就道:“人都说,落叶归根,若真是如此,董其昌难回老家。可若是能修补彼此的关系呢?不是徇私,只是照管几个同乡的后辈,这个要求过分吗?” 好似也不过分! 四爷就摊手,“看!人家这不就把关系网拉起来了吗?” 林雨桐的指关节捏的嘎嘣嘣响:“加入他们这个应试社的,人很多?” 嗯!很多很多。 今年九月这个考试,应考学生里,很多都出自这个应试社? 从送来的情报上看是这样的!这个消息是林家送来的,说是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是的!这种单为考试而设立的社团,很多人都没有戒备之心的。 如今,考试就在眼前了,闹出这么个事来。以历史上张溥的战绩来看,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站在这个位置上再去想历史上的复社,有些人说复社是明末最后的璀璨。 璀璨?呵呵!这可太璀璨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23 章 明月清风(199)二更 明月清风(199) 这事真的不好处理!咱心里知道这么发展下去,害处有多大。但要下死手,这触动的是江南世家大族。资本这个东西,从来就不好惹。参与其中的骨干乃至大部分成员,都出身江南。南北因为经济的差异,不得不承认,江南自来文风便鼎盛。北地战乱天灾,这些年没停止过。如今北地读书人多数出自军垦,但这种集体教育出来的,跟江南那般的还不一样。教育资源决定的,短期内根本就没法子补的起来。 书院录取,之所以看起来南北持平,没有闹出更大争端来,说是偏向哪一方的士子,那是因为书院录取的科目很杂。 读书比不上人家,四爷就把其他杂学科目的录取朝北地学子倾斜。像是北地的学子,在军垦农忙什么活都干的!他们在农科、工科、水利上,必然是比南地以科举为导向念书的读书人占优势。 所以,榜单挂上去,这才不会显得太过于难看。 如今,他们以江南读书人为基,参与者自身的出身背景为纽带,连成一片。偏都是读书人,都是年轻的读书人。他们最容易被人扇动,想法又简单。再加上如今相对自由的环境,读书人的胆子都很大。 这个时候你要动武,这叫什么?这叫文字狱! 若是再往后过上两三百年,大概说了,这种行为就被定性为直接扼杀了‘民|主’萌芽! 林雨桐就叹气:“当初我从西北回来,带着李自成和张献忠他们……要是直接围了京城直接造反,狠杀一批,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像是现在难办了。” 是的!至少会比现在好办。 林雨桐就道:“暗杀也不是正途!没有张溥还有李溥,没了李溥还有王溥,这世上从不缺乏聪明人。一个意外死了,两个意外也死了……这就不对了!其结果只能叫这些人从地上转到地下,如此更麻烦。” 是的!暗杀从来都不是正途。 四爷沉吟,“根子上解决……这个不急!考试倒是迫在眉睫。你出题吧,回头考试开始前,临时调换试卷。” 林雨桐想到了一种可能,“书院里有些学生也加入了?” 嗯! 林雨桐看四爷,“袁崇焕的事情上,那些学生里,怕是有这些人……” 是的!四爷皱眉,“试卷的刊印……那不也是朝廷的衙门吗?里面官员有没有出身江南的?他们是否有意或是无意泄露过什么,就不好说了。”重新出题,重新印,“就放在朱字营!” 是!这最急迫!真要出一次类似于舞弊一类的案件,这便是科举攻击书院的由头,转眼,又是事端。 那就换题!其实像是实用性强的,算数、天文、水利、农科等等,这都属于好换题目的。一晚上林雨桐就把题给换好了。之前的题目都是书院的先生给出的,这次林雨桐直接上手了。 一出题她就觉得,她脑子里神奇的题目可多了,而且信手拈来。 四爷边上放着书,本来熬夜打算商量着弄一下的,结果,他就看见桐桐提着笔,基本不打磕巴的往下划拉题。只是有时候用词稍微直白了一些。 他多看了桐桐好几眼,然后一张一张接过来,本来想换个言辞将题重新陈述一遍,笔都攥到手里了,突然觉得:很不必! 直白就直白!直白了好!这玩意就是弄懂就行,说的那么晦涩谁看了都挠头,那又何必呢? 有些改变就得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叫读书人在朝政上指手画脚好呢,还是在复古和白话上争执好呢? 四爷觉得,还是选择后者吧。坚持复古的去复古,坚持白话的就白话。你们两边掐一掐,打一打,这是有益处的。顺便也转移一下读书人的注意力,挺好! 把这些题目看完了,就瞧见桐桐又在那里出儒院的题。这些人都是要当官的,对吧?现在这一地主官,那是什么都得管。虽说能有各种师爷,但是你自身不能是外行呀! 像是经义,考吗?考!什么忠孝节义仁义礼智相关的道德层面的,会出一道题。还是那种简单的,对相关的内容进行释意就行,一般能考过童生,秀才未满就能答这样的题。 但像是从经义里出题叫写个文章之类的,这个就没有了!很直白,你们认为现在的大明还有什么弊端,对这样的弊端你是怎么想的,可有解决之策。请你简明扼要的陈述。 这是个开放题,也是个试探各人的立场和态度的一道题。 其他的,可都是干货了!这东西是有标准答案的,不再是以前一样,文章根据考官的喜好而定。你作为主官,你得断案子。那么,我出题当然会出题目,这题目不会太复杂,就是每个最基层的官员都会遇到的,家庭纠纷案、经济纠纷案,会列出具体的案子。这就是考了逻辑和律法断案,错一点都不行。 还有税收,什么样的田不收税,什么样的田是收税的,收多少税。商税又是怎么收的,哪些行业的税收分别是多少,在什么样的范围内征收多少税,这个你含混一个试试看。 除此之外,还有赈灾的题。告诉你某地靠近谋条河,什么季节发了什么样的水,而县里有人口多少,储备物资分别多少。若是遇到灾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四爷把题放在一边,这看起来是一道开放题,其实不是!关于赈灾,朝廷今年刚出了应急预案。这其实是一道时政题。 关注时政可以,但请大家换个方向关注吧!多关注一些朝廷在民生上的政策,在这个上面多提点建议,难道不比关注其他东西强些。 一直以来,书院的儒院考核,像是给儒学开了一道口子,叫他们有途径上书院来。但这次,还是儒院,但却把那些现实上用不上的摒弃掉了。咱来点实在的,就是叫你们去干事,你就说你们能干什么就完了。 四爷就笑,如果连文都慢慢白话起来了,那么,公文文书就有一定的规范和要求,那你只会引经据典的写文章,其实用处就不大了。 像是张溥,他是两榜进士,他少年就有神童之名,更因为七录七焚而出名,所以,他说帮着人家考书院,人家才信他!可他的再有手腕,再是文章做的好,这更务实的东西,说实话,不是谁都能做的。要按照他们的套路走,啥用也没用。他们想以人脉为依托,没戏! 除非真的去钻研律法,钻研税务,钻研刑名。可都去钻研这个了,你就是聚集到一起,都奔着学这个去了,你也没时间闹幺蛾子。这不是张溥的初衷。 第一拨就能给这么打退了! 是的!紧锣密鼓的出题印题,才一开考,禁卫军直接围住了考场。考前连搜身那一套也没有了,考去吧!原来的题都没开启,直接查封了。新的题由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给带进考场,且临时替换了监考老师。 铺排过去,差不多五人便有一人在监考,闹妖呗! 书院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突然换了题是什么意思。 之前出题的先生都有些惶惶然,是不是哪里出纰漏了呀!没人给解释,但新出的题还是给各位先生了。 这么一看,好似跟他们的全不是一个路子。 像是算筹,其中有一道题是关于海运的,比如什么样的船吃多深的水,运粮食能运多少,运棉花能运多少,多是类似于这样的题。就是跟日常应用贴的很近。 卷子放下,这些先生就觉得,真有这方面经验的人肯定能答,真的对数筹有兴趣的,喜欢学的,这些方面也会答。但是要刷了各种算筹著作上的题的,却未必答的出来。因为很多人觉得只要把各种例题会了,考题就是稍微变变样子,这基本就能答。 但如今不是,真就是你钻进去的人才行。 这次完了,估计能被录取的在少数中的少数。 他们还没有觉得白话如何呢,可儒院那边的先生,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题跟往年的题变化太大!这谁能考中呀?反正就是不重文采,重实操! 若是如此,那么,背诵那些经义的意思在哪呢? 他觉得宫里这次有点过分了! 因此就看坐在上面打盹的林四相:“林先生,您知道这是何人出的题?”简直可恶! 林四相不知道,他睁开眼睛,就道:“不要着急嘛,书院的儒院总要跟科举出身的区别开来嘛!要不然,人家怎么说儒院?说是考不过科举,这才到儒院来的,这是投机取巧,这是名不副实。你听听,这话好听呀?这次的题出的,这不是就区分开了嘛!他们重经义,咱们重实操。你说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这…… 这什么他又说不出来,只当时就把那满是白话的卷子往桌上一拍,甩袖而去。 林四相摸了摸鼻子,心说,皇上找的这个出题的人,也是损到家了!怎么想到这么个法子呀!这种法子,谁要是能给辅导出来,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危害。手把手教实操,有这务实心态的人,玩不了权术。 想玩权术的人,弄不了实操这一套,那就只能跟务虚的那一伙子瞎折腾了! 可这种折腾,保证了不耽搁事! 而且,他很聪明的给对方送上了一个把柄,那就是——白话! 引导对方在白话和复古中争斗,争的多了,白话也就闹的人尽皆知了。这其实是另一种推广。 真要在公文中推广开的话……林四相叹气,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科举到头了! 对于书香门第的林家来说,其实也不咋喜欢白话。所以林四相就觉得:这他娘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出的这么个损东西,一出手就给人刨坟掘墓!坏透了的!瞧着吧,祖宗八代不被人骂出花才见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关于复社,不是杜撰的!有很多读者觉得啥都给明朝赖上,这真没有!查一下就知道,复社真的存在,大差不差就是那么一码事。张溥不是杜撰出来的人,周延儒也真的在崇祯年间做过首辅,真的跟温体仁存在党争。好吧!爱明朝的读者们就当是架空的读就好了,其实也不影响什么。 第 624 章 明月清风(200)三更 明月清风(200) 大清的使团来的时候,就发现好似大家对他们的关注度都不咋高。 明清的关系已经不重要到这个份上了吗? 他们骑马从大街上过,贩夫走卒路边到处都是,人家看他们两眼,然后转脸三三两两的,凑到一块说话去了。 范文程就听见路边卖枣子的商贩说,“叫我说,白话就好!孩子在学里学两三年,差不多白话就能写了!咋说话的就咋写嘛!前儿要给我岳家去信,我就说,咱自己在家写。咱就写家里啥都好,过年怕是不能回去了云云,话捎带到了就行!那要不然咋弄了,拿几文钱,叫人找写信的先生去?以前咱是怕人笑话,现在可不怕!我觉得皇上和娘娘是对的,说话是为了叫人听懂的,写东西是为了叫人看懂的……懂了就行呀!” 边上买山梨的是个读书人打扮的人,手里正挑着山梨呢,就搭话说,“你这就不对!这是没见识!白话是什么?是流水账!读来无滋无味……” 嘿!你这个人,怎么就无滋无味了?有滋味的咱也读不懂,不懂的要那滋味干啥?咱就是想弄点实用些的,孩子学两年,能写信,能记账,看的懂朝廷的告示,这不挺好的吗?平时大家都忙着挣口饭吃,谁有那功夫拿着书品滋味呀!你们要品,品你们的滋味去。我们就觉得这没啥味的好。 范文程的马走出老远了,听不到了! 这边从酒楼过,里面吵吵嚷嚷,跟闹事一样。还有啥玩意从二楼扔下来了,显然是争执不下,彼此动手了。 索尼就纳闷了,侧脸问范文程,“上次咱们来,碰上个袁崇焕的热闹。这次又是怎么了?”大明天天有热闹瞧呀! 范文程摇头,表示真不知道。 多铎是听不懂,苏克萨哈全程陪着低声把听来的只言片语给他翻译。这人是多尔衮派来的,多铎忍着听着絮叨,完全不懂这有什么可争执的。 苏克萨哈就道:“……大明的读书人怕是很难认同!就像是周围的商贩都支持白话一样,白话太容易推广了。上个三年学,识字就能写文。不在乎文章写的好不好,能说清楚事肯定是能的。” 多铎就道:“想不到大明还有这么有见识的人呢!对的!我听见汉人读书人说话,我就头疼。说话就是为叫人听懂的嘛,一个个的故弄玄虚,包装成了不起的样子,就是叫人瞧不上。” 苏克萨哈:“……”这话其实您不能说的!大明的读书人越是不被重视,这对于咱们来说,越是机会!咱越是得重视这些读书人,这就对了。显然,十五爷不是这么想的。 他回头,想看看索尼是怎么想的。这一回头,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了然: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这是大清的机会! 范文程就跟朱运仓搭话,“朱大人,得恭喜呀,大明是一年热闹于一年。瞧瞧,那边的楼三层,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那是个什么楼?” 新开的酒楼,海鲜馆!鲜的海鲜想运来有点难,大部分是海鲜干货,今年新开的,生意极其好。 朱运仓哈哈就笑,“海鲜馆在给诸位提供的餐饮单子里,需要的话说一声,有专人来取饭食。” 好啊!好啊!大明接待使臣很有特色,除了规定的规格之外,可以点餐。但就是一点:请自费! 一点也不大气。 有一个抠唆的皇帝,大明的家当大概是这么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吧!他心里腹诽着,但却一脸温和的笑着:“那是得尝尝的!我看这茶馆酒楼吵吵嚷嚷的,是又排了什么好戏了吧?别的我不想,就是想这戏。如今什么戏这么火呀?” 朱运仓只当听不懂他在打听什么,就笑道:“还真有!有一折子戏,叫《绿牡丹》,要是喜欢呀!回头我安排,专演一场。” 得!范文程也就不打听了,先去使馆住下。 这次跟来的侍卫统领是鳌拜,此人不跟范文程废话,进进出出的有事都是跟索尼商议。范文程叹气,还是先跟索尼沟通,“得打发可靠的人出去,以买东西的名义打听打听,大明又怎么了。” 索尼也正想这么办呢。他转身跟鳌拜低声嘀咕了几句,鳌拜就去安排了。 洗漱了,吃了饭,事情也打听清楚了,就是那么个事。 有人坚持复古,觉得文必效仿汉唐。 有人觉得白话挺好,不浪费时间在堆砌辞藻上,节省时间学点更实用的东西比较实在。 于是,双方争执的比较激烈。 这种矛盾不仅凸显在这种理念上,还有就是,“……支持白话的,多是寒门。” 凡是官宦人家,世家大族,要么没表态,要么就是反对。 索尼点头,这就对了!想要科举入仕,培养一个读书人所耗费的,至少得是小有家资的人家才培养的起。更多的小老百姓,能叫孩子识几个字,已然是侥幸了!如今若是白话推广开来,很多的官就不需要非正经的科举出身或是书院出身的人去做了,机会就多了。 于是,利益就有了冲突,矛盾自然就有了。 他找范文程,“范大人,十五爷跟皇上的理念向来不同,但你是知道皇上的。皇上看重汉人汉臣,而今,又要建汉八旗,朝中职务,有一满臣,必有一汉臣。这是皇上的构想。可是,你也知道,朝中的汉臣终归是少数。像大人这般的汉臣,更是少数。像是那个陈仁锡,蛇鼠两端,弄了姑娘进宫,不也没有得到重用吗?皇上还是更看重一心为社稷的臣子!范大人,像是您这般的,大明不稀罕,但是大清待之,一定如珍如宝。你也知道,皇上有意缓解满汉冲突……这汉人在朝中的人多了,这分量就大了。所以,此次之行,大人不妨接触一些有志之士。您也知道,这件事不用皇上吩咐,回去一说,皇上必是欢喜无限。” 晚上的时候,苏卡萨哈又拿着酒找范文程:“范大人,你知道我读一些汉人的书。尤其是史书!你知道史书上我最敬佩谁吗?” 谁? “张仪。”苏克萨哈叹气道:“身为魏国人,去了秦国,做了秦国的丞相。后来,又为了秦国的利益,去了魏国,做了魏国的丞相。不难想象,当年多少人骂张仪,背弃母国,做了敌国的丞相。可是,到了如今再去看?魏国在哪?秦国在哪?还分魏国和秦国吗?不分了!大清和大明,要么大明吃了大清,要么大清吃了大明……分分合合,乃大势!范大人就是当世之张仪……”也请为了大清的利益,出一把力吧! 范文程看苏克萨哈,“是十四爷有什么交代?” 苏克萨哈摇摇头,“范大人,做奴才的,要是不能处处想在主子的前面,这奴才就做不成了。” 范文程笑了一下,“我觉得大人您和索大人……算的上是一良臣。” “咱们跟主子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苏克萨哈就道,“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说咱们跟大明最大的不一样,就在于一个‘奴’字!可其实,勋贵们不是奴,奴就是个自称。咱们其实是长在主子身上的血肉。” 那不是勋贵的百姓呢?他们难道不是奴? 是奴!但要改,就得动八旗的根本,因此,这个东西现在碰不得!除非,有更高明的办法。所以,才说大明的这些读书人如果想去,大清一定欢迎。 范文程心说,重用不重要是次要的,是不是真的在重用也是次要的!你们这是要把大明不得人心这一点做实在吧。 他没有回绝,只道:“咱们的行踪被盯的很紧,便是想动,也不能现在就动。避开风口浪尖,回头细细谋划才是。” 这话也有道理。 他们有事说话,不在屋里说。一般都在外面的院子里,这是防着人偷听的。 如此,当然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使馆那边报来的消息就是:“……有人出去打听了消息了……” 消息瞒不住,必然是打听到了。 四爷把人打发了,又对着灯愣神。 启明把书放下,问说,“鸡蛋上的任何一个小裂缝,都会招苍蝇的。” 是的!四爷就道,“你要是他们,你会怎么办?” 启明沉吟了一下就道,“我会提拔汉臣,重用汉臣,提高汉人的地位……然后吸引更多的人去大清。” 看!你都知道这么做,那他们必然也会这么做。问题是,“放不放人走?”他目光炯炯的看孩子,“你说,要不要放人走?” 启明把手里的书来回的摆弄,好半晌才道:“放!” 为何? 启明看着地图,看着东北那个地方,“他们以为的吸引走的人,是增强了大清的实力。这不算是错的!到底是游牧起家的,其实底子薄的很。地域的变化,这是以山河划分的,这几年以这里为界限,过几年以那里为界限……谁强,界限就由谁来界定,这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文字、语言、道德、伦常,这些却是不变的!若真叫那么多人去了,这又何尝不是汉人的触角伸了过去呢!等真有一天,越来越的满人成了汉人……对咱们来言,反倒是简单了。” 但是,只这么放他们需要的人还不行,还得放点咱们想放的人进去。 启明目光灼灼,“能找点不打眼的读书人,得要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叫他们混在其中一起送出去吗?” 叫他们像钉子一样,订在大清,等着被召唤。 四爷愣了一下,而后看了桐桐一眼。桐桐心虚的低头,我只说打仗的事,又没说其他!他要那么想,也不赖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25 章 明月清风(201)一更 明月清风(201) 别管背后多少算计,也别管自家现在有多少事要处理,使团来了,该见就得见的。 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也都知道关系不能往恶化的方向去,因此,哪怕是桀骜的多铎,见了四爷态度也合适的。 宴席上,分宾主坐下。因为是宫宴,又因为信王妃的特殊身份,信王夫妻自然也有出席。这两人这些年也一直没孩子,不是不能生养,是现在的大明太医很牛气,他会告诉你说,王妃的年纪小,再等几年吧! 好似过了十六七岁,到十八岁左右再要孩子,成了很多人普遍的认知。再者,如今的女娃娃七岁以前念两年书,这是免费的,甚至于里面用的笔墨纸砚,都是不花费的。只要把孩子送去就得了,中午还能在那边吃一顿饭,一个孩子在学堂里每天有三两的干粮,其他的菜蔬随意,各自想办法解决。这个东西又不值钱,各家叫孩子带点去也行,学校所在的地方种点也行,不过是各家派个大人来,给帮着种上就行!再说着,提倡孩子去挖点野菜之类的,休沐的时候挖点,够孩子顿顿有点菜下饭就行。 因着管饭,所以,家里也都叫女娃子去,越是穷苦的人家,越是会送去。那条件好的,不送去是人家女娃在家里也有人教认字,朝廷倒是不勉强。 女娃们七岁之后,要是想念书,也有女子学校的。但就是念的少之又少。哪怕这种学校也几乎是不收费的,但也甚少有寒门再送女娃去。一则,学校不收钱,但是笔墨纸砚不花钱呀?只要还花钱,就是负担,不大乐意。二则,过了七岁的女娃,就能给家里帮忙了。要么看着下面更小的弟弟妹妹,要么提着篮子去挖药材去,一年收的少了吗?再大上那么两岁,洗衣做饭什么干不了。这么大的孩子把家务包揽了,大人就能腾出时间来挣钱了!一个主妇一年只纳鞋底也不少挣呀! 除非上层的渠道彻底的向女子打开,否则,这个现象就很难改变。而现在的境况就是,急不得,得慢慢来。 总之,女子就成了家里的劳动力了!女娃娃过了十一二岁,像是简单的针线活慢慢就能干了。在早前吧,这么大的姑娘就该说婆家了,过两年就该出嫁了!可现在,家里也不急。急什么呀?十四五的姑娘做针线活娴熟了,那一年年的挣的老实是不少的。所以,说十八岁之后生孩子对大人和孩子都安全,那就是不着急叫成亲嘛!不急就不急,有女娃的人家,哪怕不是疼女娃娃,但考虑到给家里的经济帮助,也不会早早的就随便把孩子给打发出门的。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像是之前那种溺女婴的事几乎绝迹了!没儿子的还是会急着生儿子,也还是重男轻女,但人口就是这么个人口,咱鼓励生育。人口多到家里确实养不起了,成了负担了,朝廷还会给一些帮扶。 林雨桐每年都叫统计,看看母婴死亡率。结果各地统计来的数据不错。这跟太医院的各种努力是分不开的!太医院是属于要钱有钱,要体面有体面,做的政绩在那放着的衙门,现在牛气的很。属于什么话都敢说的。 亲王又怎么样?和亲来的更得注意了,别叫好好的给折损了。然后人家就直言,“别急着生!”急什么呀?没见皇上和娘娘都是成亲几年后才生的。虽说当时是在守孝,但其实热孝守一年要孩子就没事!但为啥坚持说守孝呢,还不是觉得过早的生并不是好事。 娘娘稳的住,谁盯着后宫都没用,然后稳稳的生了太子殿下,又隔着那么些年才生的二皇子。 信王妃并不懂这个,大清没这样的说法!后来夫妻熟悉了,她还问信王说,“是不是大明皇室不想要个异族女子生出的孩子?” 信王:“………………怎么会这么想?”大明的皇室自来都有异族的妃子的,谁也没限制其生育呀!他诚恳的道,“太医院不敢胡说,这种事是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撒谎,也不会撒谎。” 总的来说,这个信王妃是个很‘直接’的人,并没有太多的弯弯绕。 就像是这次进宫,她见了林雨桐就道:“皇嫂,我娘家弟弟来了,我想请我弟弟在府里住几日。” 林雨桐:“………………”这个时期的大清后宫大概都是这个调调吧!还都没进化呢,属于直接往出扔的那一挂。 还没说话呢,就听她又道:“……我还想叫费扬果去那边一趟,我想单独聚聚。” 弟弟来了,再叫上另一个弟弟,兄弟姐妹团聚团聚,我能说不让吗?但是你这么着,我要不知道你们背后有事要商量,就见鬼了。 阿巴亥应该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人,却把女儿养的这么单纯耿直。而她呢,却还总期望这个单纯耿直的女儿能成为中间的桥梁,这当额娘的是不是对她家的孩子有什么误解。 嫁过来才十二三,真还是个孩子!人家额娘是大妃,她不需要那么复杂。然后直接被嫁过来了!嫁过来……要是信王不教,王府又没那么复杂的话,她是成熟不起来的。并不会像阿巴亥想的一样,长大了就会变的不一样。 呵呵!皇室也不欺负这孩子,信王自己都活的够呛,能教谁?于是,她就一直这样。 林雨桐特别好脾气,“是吗?你直接叫人请费扬果就是了!他要提前跟先生请假的。你肯定也想娘家人了,想住就住吧。” 信王侧脸看了他家王妃好几眼,然后继续沉默去了。王府里多少是咱自己的人,多少是宫里的人,他都不知道!可自家王妃好似没这个弦儿。没有就没有吧,我不挑破,就是我的态度了。宫里也不能冤枉就是了!爱咋就咋去吧。 那边信王妃就觉得可高兴了,还低声问林雨桐,“我想一会子看看大皇嫂和大公主去……之前把礼叫人送来了,想着大皇嫂要歇息,就没进来瞧。今儿宫宴,没带东西,我想着,又不是外人,我去瞧瞧……” 行!瞧去吧,“我叫人给皇嫂说一声,回头叫人带你去。” 信王妃一直就觉得皇后是个很和气的人,但凡她开口的,从没有被拒绝过。甚至送她的衣服,有一半都是大清的服饰,从不禁止自己穿戴。这会子她提了的要求皇后全都答应了。她还有一瞬的不好意思,低头摆弄了腰带半晌,才侧身低声跟林雨桐说,“皇嫂……我不傻!我将来生的儿子是大明的皇室……我额娘整天说,女人生了儿子,就是为了儿子活的……我心里有数着呢,你要信我,害大明的事我不做……皇室认侄儿可不认外甥的,大明好,我的儿子就是王爷。大明要是不好,我还得改嫁,我儿子啥也不是……这些道理我真的都懂的。” 林雨桐:“………………我信你!”她赶紧给打岔,“今儿有你爱吃的鱿鱼,我叫人烤了。回头叫人给你送些过去。干货不少,留着慢慢吃。” “还有猪皮吗?我觉得外面的干猪皮没有宫里的好吃。” “行!一起给你带上。” 多铎就看见自家姐姐跟大明的皇后相处的很好,半点也不拘束。他还心说,这个姐姐到底是长进了呀! 这边才收回视线,结果就听到大殿外嗒嗒嗒的脚步声,像是跑着来了。人还没到跟前吧,就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不知道在问谁:“宴会开始了?” “我的郡王爷呀,这是去哪了?开始了开始了……” 话还说完呢,一个壮壮的少年没叫人通报就直接进来了。多铎觉得这德行真碍眼,就跟看见另一个自己似得,天老大地老二的。 他进来呼哧呼哧的还喘着呢,拱手一圈,“不好意思,我来迟了。”然后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直接在大明皇后的边上坐了。一人一个小几,他一过去,就有人放了板凳,他直接坐在了皇后的侧面。 然后很自然的享受身份不一般的太监的服侍,很自然的抓了毛巾擦脸。脸没擦干净,皇后接了毛巾,给把眼角又擦了。 “你这是去哪了?”绝对不是故意迟到的呀!林雨桐把毛巾递给周宝,就问他。 他端着茶咕咚咕咚的喝,然后低声道:“……地雷成了!” 又看地雷去了? “嗯呢!”他说的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但是声音却不大,“……那么大的石头,投石机远距离投过去,一砸上去,就那么砰的一声,直接给炸了……石头乱飞,我的天啊,幸而掩体结实,否则非死两个……”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还去?”四爷瞥了他一眼,“以后安生些,在宫里老实呆着。” 费扬果嘴上应着,嘿嘿嘿的笑,抬手就抓了桌上的果子吃,可饿死我了。 范文程看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位小十六爷,要说回了大清就真心实意的为大清,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这啥玩意打小养,养着养着,他就养成一样的人了。 山里还有狼孩呢!狼养了人的孩子,那孩子长大了,看着是人,但其实也就只是看着是,骨子里他就是狼了。 那眼前这位郡王,怎么界定呢? 他就没有身为质子的自觉,那嚣张的样子,感觉他不是来为质的大清郡王,而是大明的郡王,且还是受宠的那一个!信王在宫里,都不敢这个样子! 别说信王了,就问问多铎,他在大清,在大清的皇宫里,敢这么着呢? 多铎都不敢,费扬果若是有一天回去,在大清的皇宫尚且不如在大明自在,他会如何。 这么一想,他的心都开始哆嗦了!大明的皇帝和皇后,最厉害的不是硬功夫,他们的软,才是最要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26 章 明月清风(202)二更 明月清风(202) 宴会上谈的很顺利!大清没敢提要派人来军事学堂学习,只说有机会想参观参观。 四爷欣然允诺,说是择日就能去瞧瞧。 关于其他书院,四爷表示欢迎。像是农科,像是一些杂学的科目,天文、医科,你们要是乐意派人来,只管来就是了!不用考试,直接入学。 你知道我的底线,我知道你的底线,咱谁也别碰谁的底线,就挺好。 于是,可谓是相谈甚欢的!吃完了宴席,信王妃去看张皇后和大公主了,其他人一起,咱换个地方,不是说想听戏吗?走吧! 这个多铎就难受了!他会的汉话不多,仅那么点日常的而已,叫他看戏,纯属找罪受。 但借着看戏的工夫,倒是能跟这位大明的皇帝私下里说几句话的。 林雨桐在边上坐着,另一边是索尼。索尼是满汉皆通的。林雨桐跟赫舍里家那交道打了多少年的了,跟索尼坐在一起说话,真没那么别扭。 台上真唱的是《绿牡丹》,带着些小诙谐在里面。 索尼真的特别惊讶,正是因为看懂了,所以才觉得特别惊讶!就像是那句戏词写的: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这是说什么呢?这说的是科举舞弊吧! 而且特别直白,瞧瞧,台上唱着呢:“等我先到会所,出过题目,你方送笔砚来。那时我便付题目给你带回,叫谢相公快些做完,趁送午饭好传递……” 就这么把科举舞弊的细节给搬到舞台上,之前朱运仓说这个戏特别好,百姓很追捧。这么弄下去,世人谁认科举?而科举的含金量势必会越来越低了。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代表着大明有意逐渐取消科举。 他心里就在思量,大清要不要开科举?要的!这件事回去一定得禀明。大开科举,不怕没地方安排官员,实在不行,还有朝|鲜那边呢。 心里这么思量着,嘴上却跟皇后道:“在大清也能听到戏曲,但就是没这么文雅。” 林雨桐就笑,民间的戏曲尤其是一些地方性的戏曲,是有很多不文雅的东西,那是在市井里赚钱的。如今呢,大明有专门的做这个的,大部分都很雅。而这个绿牡丹呢,尤其的雅。滑稽但不闹,处处透着一股子雅。 她就说,“要不了多久,在大清也就能听到了。”民间交往从来就不间断。这边大街上的吃食,大清的大街上也能买到。正宗不正宗另说,但大致都差不多。这边流行了啥首饰,在那边也能有差不多的样式。同理,这边有什么好的戏曲,转脸,大清的戏曲班子弄了词就自己去排去了。 当然了,民间交流是一方面,也得有人促进和引导这个交流,李信就做的这个差事。 满人没什么可消遣的,以后会说汉话,能听懂汉话的人越来越多了,这戏曲便越发有市场了。 索尼点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民间的交流就断不了的。你就是打仗,但私下该来往还来往呢。与其这么着,那就不如把科举在大清推广开,吸引更多的有能耐的汉人去大清科举去!满人本也没有自己的文字,是三十来年前,太|祖叫额尔德尼和噶盖两人在蒙文的基础上创出来的,迄今为止也才三十来年。去年皇上还觉得不怎么便利,让达海在之前的基础在改一改。这一改吧,很多东西还得动。是不是能趁着还都没推行,咱就使用汉字呢? 耳朵里听着戏,心里思量个不断。这边他思量呢,却没注意那边多铎跟四爷说什么呢。 多铎跟四爷直接隔着小几,他侧着身子跟四爷说话,四爷也稍微朝他那边偏了一下,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启明在多铎的这边,真没听到多铎在说什么。 但四爷肯定是听见了,多铎说的是:信王妃每次都说,在大明受到的种种优待,我跟我哥都极为感激。大明皇室能这么待王妃,证明皇室宽厚。能遇到宽厚的君王,实乃幸事。 这是什么意思呢? 四爷面无异色,这是多尔衮释放友善的信号!他想干什么?想私下跟大明联系? 多尔衮……现阶段还太弱了!他不是皇太极的对手。别说皇太极还活着呢,就是死了,那种情势下,他多尔衮也没有得到八旗大部分的支持,要不然也不能有自家爷爷幼年登基了。 所以,私下跟多尔衮眉来眼去?智者所不取! 况且,多尔衮一旦正位,他可不是皇太极,他骨子里尤其瞧不上汉人这一套,两边再想安生可就难了。 但是呢,现在还不能一口回绝,此人得留着。不仅大明需要此人留着,皇太极暂时也不会把多尔衮怎么样的。 那就先支应着。因此四爷就道:“十四贝勒夸赞了,他的勇武朕有所耳闻。”说着就像是才想起来似得,“后天去军事学堂,听说你们这次带了勇士来,一起下校场试试?” 好啊! 话题被跳过了,多铎觉得他把该传达的意思传达到了,一直到出宫都保持着极为良好的心情。然后被告知可以住到信王府。 我住到信王府做什么?不住!但是跟费扬果单独说话,这个却是可以有的。 晚上信王府要宴请舅爷,可信王从宫里回来就喝醉了,一直宿醉不醒。信王妃就不让叫了,“来日方长,以后再见就是了。” 然后三个人等单独说一会子话。 费扬果靠在门边啃果子,一脸没掩饰脸上的表情,“信王这酒量啊,真摸不准!” 就差没说,信王是不想露面直接给躲了。 多铎大马金刀的往那边一坐,不见才好了!瞧不上信王那个德行。当然了,也看不上费扬果这个德行。他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 不用!坐了一天了,我想站着。 “坐!”多铎瞪着眼睛,指着凳子,一脸的不容置疑。 费扬果抬手就要扔了手里的果子,可想想,浪费是不该的!他腾的一下把果子放在桌上,“不坐!不想坐。” “老子叫你坐!” “我老子死了,你娶了我额娘吗?给谁充老子呢?!”就你会瞪眼呀?谁不会?!他冷哼一声,“我是郡王,你呢?不就一贝勒吗?论长幼,你为长。论尊卑,我为尊。我退一步,是我尊长。你退一步,是本分!咱俩谁上谁下,看心情。” 嘿!小子,掰腕子是吧? 多铎抬手就上,费扬果侧身一躲,伸手拽着多铎的胳膊,多铎是库布的架子,费扬果不是!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多铎给摔过去,然后直接窜到房门外,“你确定要今儿在这里比划?”里面腾挪不开,再呆下去,自己得吃亏的。多铎是猛将,打的时间久了,自己得挨揍。占了便宜就跑才是上策。大不了今儿咱不谈了! 这一下给多铎摔了,指着费扬果直运气。 信王妃过去就扶,“你跟小十六吵吵什么呀?小时候就是这脾气嘛,你们怎么还犟到一起了!”好暴的脾气!怪不得额娘喜欢十四哥,十四哥就没这么暴躁的时候! 要说起来,有几个人真像。莽古尔泰是暴脾气、自家十五是暴脾气,十六早前也是暴脾气,还有个暴脾气是豪格。 上次恍惚听皇后说,凡是幼年母亲没有给予很好陪伴的孩子,脾气都很爆! 还别说,要是对比这几个人,还真是。 再看十六现在,有人管了,他的脾气好多了。 因此,她特别好脾气把这个说法明确的告知两人,“都控制控制……虽然脾气暴不是你们的错,但是亲兄弟这么着确实是不好的!你们看皇上对信王,从来都不骂,更不要说打了……” 多铎:“…………”他认真的打量姐姐,他竟然发现她说的时候表情可认真了!这是啥意思呢?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挑拨我跟额娘还有多尔衮的关系呢!什么叫做没有母亲陪伴才会暴躁。多尔衮不暴躁,我暴躁,这是额娘陪着多尔衮没陪我呗!是这意思吧! 当然了,要不是你说大明的皇帝对信王不打不骂是好,我真就以为你有那个挑拨的心眼了呢!这得什么脑子,才觉得大明的皇帝对信王是好的呢! 他这么想完,心里还真有点小难受!为啥呢?因为一个没心眼的人,很诚恳的告诉你,额娘是个偏心眼,她偏心多尔衮,对你没有对多尔衮好。这要是别人说的,他一准恼了!但这个人不是,这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两人一个肚子跑出来的。这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她是真的打心里这么觉得的。 被费扬果摔的那一下是身上疼,被自家姐姐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心脏有点不怎么舒服。 他不确定的看费扬果:这几年,她一直就这样? 费扬果在外面白眼一翻: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不知道就敢经她的手办这个事那个事呢?我以为你们疯了呢! 多铎扶额,使劲的拍了拍,再以后听额娘的招呼,我就是个棒槌! 信王妃还可诚恳的问:“疼了吗?我喊太医来!没事,不麻烦。王府有专门的太医,水平不错的!是皇上特意点了送来的呢。每年都得考核的那种太医……” 闭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大明的皇帝皇后都是好人,对信王和你都可好了,成了吗?我不疼,我不想吃你家的饭,我想回使馆去,可以吗? 信王妃:“…………”坏脾气的人真讨厌!怎么还哄不好了呢?“今儿有猪皮鱿鱼汤,留下吃饭吧!用的是野猪皮,可好吃了。” 费扬果:“………………”努尔哈赤译成汉语的意思就是野猪皮!还别说,不跟汉人学真的不行的,语言还是太贫乏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引自明代戏曲《绿牡丹》唱段,作者吴炳。 第 627 章 明月清风(203)三更 明月清风(203) 到底还是留下吃饭了,费扬果又把半拉子果子拿起来继续吃,然后跟多铎面对面。多铎不觉得费扬果是个好相与的,这质子当的自由自在,也没养成纨绔。只凭着伸手能把自己扔出去,就证明他在大明的皇宫是真的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的。且他真的好好学了,且学的应该还不差。 一个把质子当到这个份上的人,会是个笨蛋吗? 其实私下这么一见面,只兄弟姐妹聚聚,连索尼等人都避开,费扬果就该猜出来了,自己找他,必不是跟皇命有关。 他说话也谨慎起来了,手里用勺子搅动着汤碗,就说,“多尔衮其实挺佩服大明的皇帝的。” 费扬果将猪皮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而后眼睛眯了一下,‘唔’了一声。 多铎放下勺子,“你是怎么想的?” “大明皇帝确实值得佩服,我觉得十四哥看人很准,他说的对!” 就这? “啊!我真这么觉得的。”费扬果这么说了,然后把猪皮鱿鱼汤再捞了一碗塞进肚子,这才放下筷子,“饱了。” “这就饱了?”信王妃看了看,这才吃了个什么呀?“是不好吃吗?” 费扬果可诚恳的点头,“嗯!不好吃。这汤得用高汤,炖过猪肉的汤做汤底,这才有味儿。” 是吗? 是的!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了!他吃完了就起身,“姐,你跟十五哥说点私房话吧!我们来日方长,不是还要去军事学堂吗?总还能见的。” 啊?哦!也行!那你这就回宫了吗? 嗯!回宫了! “我叫人送你吧!” 我还能跑丢了呀!走了走了! 然后真走了! 多铎看着跑走的背影,问说,“费扬果一直能这么瞎跑?” “没瞎跑!他挺乖的。” 多铎:“…………”他尽量耐着性子,“我是说,大明的朝廷不限制他去什么地方?”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限制?“也没限制我呀!” 多铎:“……我是问,有些特殊的地方也叫你们去?” 哦哦哦!这个意思呀,“特殊的地方……谁去都得限制吧?要不然不乱套了?”你家的库银你看的可紧了,我不信谁都能靠近,就是你家福晋都不行吧? 她这么想着,然后就以看笨蛋的眼神看多铎,一脸你的脑子怎么长的的表情。 多铎:“……”算了!不吃了,吃下去得顶胃里。他起身告辞,“还有点事,今儿就不留了。” 还没怎么吃呢?不至于这么难吃吧? 多铎:“…………”他一边往出走一边点头,“吃不惯,我回去另外吃吧。” “叫人送你吧。” 不用!我还不如费扬果了? “不是!我怕有人朝你扔臭鸡蛋!” 多铎站住脚,对着这个姐姐怒目而视:“……”我干什么了,要被扔臭鸡蛋。 不是那个意思!费扬果进进出出的,大家都认识了。可你……你这副打扮,对吧!要是跟着使团,人家未必敢,这会折损朝廷的颜面。但要是你自己,保不齐哪个一扔跑了,你说多丢人的!还是坐王府的马车吧!你得知道,大明的百姓不是喜欢大清,只是都很听朝廷的话,朝廷不叫打,理解不理解的,都听话的执行了。但从心里上来说,大清有多瞧大明不顺眼,大明就有多瞧大清不顺眼。 多铎是坐着信王府的马车回使馆的,两个亲随也被塞到马车上,没叫在外面抛头露面。 回了使馆超级不爽,觉得哪哪都不对! 他叫了鳌拜,“去军事学堂,你上!不要留手,探探这些人的底子。” 比试? 跟咱们比试?晚上了,消息才送到学堂。洗漱完都快歇下了,结果送来这么个消息。 十八个人三三两两的,彼此对视一眼,这比试不要命,但输了也挺丢人吧。 这种比试,怎么比? 孙传庭就起身,往椅子上一坐,“多铎,大家都知道。此人本就是一员猛将。跟此人交手,得赢,且最好不要伤他!谁去?” 刘侨应了一声,“我去!” 孙传庭摇头,“你不行!对方是沙场上走惯了了,大开大合,不及你灵巧,但他经验更丰富……” 李自成抬起胳膊,“我去!” 孙传庭沉默了一下,“好!你去。”说着就看其他人,“还有一员猛将,我早有耳闻,一直没见过。此人叫鳌拜……” 祖大弼知道,“听过他!我去!看看他猛还是我猛。” 你?行吗?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隔了一天,大清的使团果然来了。他们正在校场上训练,乌泱泱一群人朝这边走来。 张献忠问哈鲁,“兄弟,要不然你避避。” 哈鲁哼了一声,“我为何要避?”不妨碍! 真的不妨碍吗? 等多铎在不远的地方看见那么一群人里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发型装束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人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就收起来了。 哈鲁,褚英家的奴才!不还是皇家的奴才吗? 自家的奴才反了,还成了高级将领。 哼! 他朝那边指了指,“今儿无论如何要比试比试,还别说,一到这地方,我就技痒。” 启明带着他的小伙伴,以及朱运仓还有熊廷弼等人陪着呢,四爷且忙着呢,哪有时间陪他们转。林雨桐倒是来了,她在高处站着,用千里眼在看,却并没有现身。 多铎说技痒了,那就比啊! 启明笑着将人往过带,校场哪里能没有擂台呢,走走走,先坐着去。谁要跟谁比试,见了再说。 彼此见了礼,都没坐呢,多铎就走到哈鲁跟前,“你——可愿与爷比试一翻。” 费扬果皱眉,多铎这是干什么?哈鲁现在是大明的臣子,不是家里的奴才。他就往前一步,巴林一把拉住他:别动,慢慢看着,急什么? 哈鲁没看多铎,只是朝启明看过来。 他是太子,太子说了算。 这一眼,把多铎的火气又窜起来三分。 启明点头,“将军小心。” 这便是允了! 哈鲁让开位置,做了个请了动作,叫多铎先上擂台。 多铎才要上去,苏克萨哈喊道:“十五爷,叫鳌拜去吧!”您是主子,他是奴才!教训奴才,劳主子亲自动手,那要跟着的这些奴才干什么? 鳌拜走出来,“爷,容奴才领教哈鲁将军的高招。” 多铎笑了一下,摆摆手,“无碍,活动活动,请哈鲁将军作陪而已。”坚持上了擂台。 他走了上去,哈鲁抬脚从另一边上擂台。 马祥麟低声道:“老兄,尽全力吧!这位不容小觑。” 哈鲁脚下没停,走了上去,跟多铎面对面。 多铎看向哈鲁,朝中间走了几步,“你这奴才,背弃主上,而今主子当面,你是跟我回去,还是今儿死在我手里。” 哈鲁也朝前几步,“我的主子救过我的命,可你的父亲杀了我的主子。” 多铎哼笑一声,“强词夺理,我的父亲也是你主子的父亲。褚英死了,但褚英的儿孙们还在!你不留着替你主子辅佐幼主,便是不忠!当年跟你交好之人不少,因你的背弃,他们不再被重用,耽搁那么些人的前程,这是不义。你一个不忠不义之徒,在敌国高官厚禄,在我眼里,你死不足惜!” 哈鲁没言语,跟多铎站在对面,“我只为有道之人卖命。要如何,请随意。” 多铎再不废话,抬起双臂抓住哈鲁的腰带,直接就摔了出去。哈鲁并不反抗,脊背狠狠的摔在地上,多铎的胳膊肘直接顶在哈鲁的肚子上,哈鲁一声不吭,可却把身子蜷缩成了虾米。 下面看着的人面色大变,祖大弼骂了一句,“哈鲁你是死的?” 启明朝祖大弼看了一眼,祖大弼立马缩了:本来嘛!还不叫说了。 多铎继续用胳膊肘顶着哈鲁的肚子,“为何不动?” 哈鲁擦了嘴角的鲜血,并不言语。 多铎将人拽起来,抬手再摔,下面甚至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可哈鲁还是没动地方。 王自用不由的朝前一步,这他娘的会被打死的。张献忠一把拉住了,“别动!都别动。” 第三次,多铎直接将哈鲁往擂台下踹,哈鲁没反抗,但也没掉下擂台,他一把把住边沿,蹭的一下翻身窜了上去,艰难的站起来,站在多铎的对面,“这三下,我受了!” 说着,把身上带有明显标识的东西摘了。 每个人胸前都有一个胸牌,代表学堂,代表他在大明身份的胸牌。他把胸牌摘了,先放在边上。 然后对着东北方向,跪下,三叩首。之后再起身,面对多铎,跪下,再叩首。 “让十五爷三下,这是奴才跟主子最后的情分。”说着,就站起身来,将胸牌一一的戴回去,然后一步一步的朝后退,退到他早前站着的地方。而后伸出手,将袖子里的一把很小的刀拿出来,这是学里特许他带的。考虑到他的饮食习惯,偶尔单独给他吃烤肉的时候,不能没有这么一把刀。 这刀随时带着的!他此时取了到,把辫子抓到前面来,抬手蹭的一下削掉了辫子,然后连刀子一起,放在边上。这才对着多铎拱手,“大明军事学堂高级将领预备堂学员六号朱哈鲁,领教大清国十五贝勒高招——请!”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费扬果就挠头,低声嘀咕:“……朱哈鲁?皇上赐他国姓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大家都不知道呀! 然后都看太子,太子一脸的好深莫测,心里却纠结的很:一个个的自主冠上国姓,到最后弄一群姓朱的,这怎么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28 章 明月清风(204)一更 明月清风(204) 这般的奴才,要来何用? 本还留着几分惜才之心,想着能回心转意。他多铎虽不敢说多大的胸怀,但容下这么个奴才的心胸还是有的! 结果呢?朱哈鲁! 好!好!好!好叫你个奴才今儿知道什么叫尊卑。不是要领教高招吗?他抬脚就踹,却见哈鲁脚下怎么腾挪了一下,蹭的一下拳头就到了跟前,一圈砸在胸口,多铎不由的朝后倒去,脚下滑动了几下,才勉强站住脚。 刚才那动作没看清楚的,这么大的体格子,这个腾挪的速度,确实不在多铎的意料之中。 下面围观的,除了大清的,表情都很奇怪。因为那一招是总教官教的,课才没开多久,自然也没学多久。将领们其实学学马上的骑射工夫就行了,像是这中近距离的格斗,除了哈鲁和祖大弼,别人都兴趣缺缺。这中的学还是在课间的时候,总教官单叫了两个大体格子给教的。他们壮,体形大,那速度上肯定跟不上别人。 就在大家面前教的,所以这些学员都知道。 书院的先生关注这些学员的多,他们私下练习,只练那一招。这进进出出的,谁看不见呀?更不要提那些跟着启明的小妖们了,他们早就学过了。 这会子看哈鲁,他自己受伤了,硬拼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他只靠着那一招腾挪,反正你打不到我。只要打到我,我腾挪的快点,逮住就给你一拳。 多铎都暴躁了,来来去去就这一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多的我也不会!但是没想到这玩意实战性这么强。 林雨桐在高处拿着千里远在眺望,而后摇头,只这一招是干不掉多铎的。你受伤了,他没有!你的体力消耗的大,他则不然。围着他老这么着,挑拨的对方怒起来,不保留的反击,你就快完蛋了。 这么正这么想着呢,就见多铎全力的扑了过去,哪怕拳拳都打在胸口他也不退。揪住哈鲁的衣领,伸手就能被人掐住脖子。 而哈鲁也不避开,一手揪住多铎的腰带,一周抓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猛的将多铎扔了出去。 漂亮! 这一招跟当初自己扔祖大弼用的招数是一样的,掐在了穴位上了,只要反应迅速,不给对方挣扎的时间,确实能一击奏效。 这一下是扔下擂台了,多铎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眼看就真砸瓷实了,闪出一络腮胡的大汉,蹭的往前一扑,双腿跪下滑行了好长一段,双手举起正好接到多铎的腰上,借这一点力就足够了,多铎调整了身形,稳稳的落地了。 这络腮胡大汉不是鳌拜又是何人? 启明看着鳌拜眼睛都亮了——好一员忠心耿耿的猛将! 他们都看鳌拜,但是鳌拜没看其他人,就是多铎也没有。他没有羞恼,站住脚之后,就直接伸手抓住了鳌拜的手,一使劲直接将鳌拜给拉起来,然后彼此松开手,以拳头相互轻轻碰了三下,这个动作他们娴熟的很,谁都没有低头去看,但却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一样,自然又默契。 启明的表情也变的凝重,输了多铎不见恼,哪怕在这么多下属面前,对这样的输赢也看的并不重。输了就是输了!那么哪怕暴躁的多铎,他能小小年纪便领兵南征北战,必是有许多长处。大明每次说到大清的上上下下,总是先摆别人的短处。就像是多铎,他的缺点大到谁都能诟病。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输的坦然。跟下属,哪怕不直系的下属,也保持着另一中意义上的相互尊重。 说是纯粹的主奴,这其实是不恰当的。 他们以他们的方式,缔结了一中非常不同于大明的君臣关系。 像是鳌拜,此人不是多铎的嫡系。他是皇太极的亲信之人!因着皇太极跟多尔衮之间的微妙关系,多铎跟鳌拜应该不会那么亲密才对!可他发现,压根不是那么一码事。在有些事上,他们很默契,且彼此很信任。 鳌拜时刻关注着上面,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没有丝毫犹豫,哪怕多铎没有生命危险,也在第一时间扑了过去,他跪下了,可多铎却站住了。多铎在属下面前输给了别人,不窘迫。而这些随从也没有因为多铎输了就觉得多铎如何,他们坦然的接受了彼此的失败。你托着我,我托着你,这样的默契,大明的军中少有。 新军因为长时间的训练,他们默契上能有。但心态上呢?心态上能如此吗? 连新军都不能保证,更何况旧军了! 大明早前的风气太坏了,相互攻讦成了习惯。再怎么纠正,最多只是不敢把攻讦做到明面上。可心理上呢? 这个输了,那边就会嚷着治罪,这是大明官场的常态。 是的!那小小的动作,叫林雨桐心里有了凝重。鳌拜后来成了权臣,那是后来的事!手握权柄之后的事了!但若不是早前忠心耿耿,且能力出众,他也没机会成了权臣。 何况,那时候大清打下了整个江山,心态还是会变的。 但是现在,他们依旧在一个苦寒的地方,他们是在创业之初,身上都带着进取的锐气。 而输了的多铎羞恼了吗?没有!他全神贯注看的是第一时间上去照看哈鲁的军医。三人一组,一人背着药箱,两人抬着担架,上去先给检查,做了处理,直接上了担架,然后走人。 才收回视线,就有挎着药箱的人过来,取了丸药递给多铎,“这是化瘀止疼的,您斟酌着用。” 打在胸口,肯定是受了一些损伤。因为是多铎,是大清的贝勒,不敢直接给吃,但把药却给了,吃不吃随意。 多铎就要往嘴里塞,苏克萨哈就道,“主子,水!” 水递过去了,药却接到手里了。他很隐晦的闻了一下,才又递过去,多铎这才吃了。吃下去真就几个喘息时间,疼痛感在降低。 这么好的药!在大清的市面上却没见过,想来,这是军中特有的,外面并买不到。 然后他颇有深意的看了鳌拜一眼,微微点头。鳌拜便喊住医官,指了指腿,问腿受伤了,能不能再给一丸药。 这军医就看启明,启明点头,军医拿了一丸出来递过去,“这药霸道……不是不多给,因为多了也没用。” 谢了! 鳌拜好似当着人的面把药吃了,但李定国却看见了,药根本就没吃,被鳌拜藏在袖子里了。他附身凑到太子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朱字营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溜门撬锁的本事里面都教的,这点东西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启明只表示知道了,他哈哈笑着请多铎入座,半点不提之前比试的事。多铎默契的也不提,只问说,“大明的军医之前就有耳闻,如今才是第一次见。当真是不同凡响!太子殿下,我想在之前咱们谈好的基础上,再加十个医科学生。” 这个无所谓!医科分门别类,其实很杂的。而军医这个类别,对大夫的要求特别高。对大明而言,其实军医也在摸索的阶段,尤其是洋人的西洋手术,其实是不成熟的。当然了,这比大清来说,是进步许多。若是只学一些救人的技能,这个没问题。这个不怕偷师的根本就是——药! 你没有我们的药,你的手术就做不了。 所以,学吧,想多派几个就多派几个。 这边谈这个事,那边祖大弼还念着跟鳌拜试试身手呢。因此他不停的往过挪,一点一点的,为了不打搅太子殿下跟人说话,他在背后轻轻的拉了拉鳌拜。 鳌拜:“………………”他站着没动,不搭理。 祖大弼又拉了拉,还是没动。他嘴里‘嘶嘶嘶’的发出细小的声音,勾搭鳌拜。 身后那么大个影子,余光也能大致知道是哪一个。这人叫祖大弼,他哥守着山海关,属于跟大清接触最多的一个。以前,是袁崇焕守关的时候,朝廷跟袁崇焕来往的也不少。袁崇焕此人,怎么说呢?属于胆大的。就是那中我可以不告诉皇帝,我觉得应该去试探一下大清了,那我就给大清的皇帝写信。 虽然吧,这人对大明忠心耿耿没错,但不受指派,敢做这么敏感的事,他当时就觉得,袁崇焕此人闹不好要完蛋。看看!果然完蛋了!换上来这个祖大寿呢,属于谨慎的。不知道是大明的朝廷不允许跟大清私下来往呢,还是怎么的,反正早前的来往渠道彻底断绝了。断绝了的坏处就是对大明山海关那边的情况,知道的越发少了。 他对祖大弼的了解,还是袁崇焕在的时候,偶尔靠着信使来往带回去的消息里知道的。 祖大弼——祖二疯子! 他不想跟他比试,没必要! 但是他不搭理,那位在后面揪他的辫子,“嗳嗳嗳,咱俩去比吧……听这个有什么意思。” 你放开我的辫子! 不!你跟去比吧。 鳌拜:“……”这他娘的就是一浑人。 多铎就觉得好烦,这边说着正事呢,后面开着小会呢!大明的规矩怎么这样呢?这样的就该拉出去打死。 他这么回头一瞧,祖大弼立马拉了鳌拜,“走吧!走吧!咱们也听不懂人家说的什么……” 你听不懂,我能! 鳌拜被祖大弼给缠上了!两个差不多同级别选手,谁也把人奈何不了。打了三个回合,鳌拜说算了吧,就这样了。祖大弼拉着人家不叫走,“还没分胜负呢。” 分不了胜负!我赢不了你还不行吗? 不行!继续! 耽搁了好半天,这货死活不走。太子都起身了,那边纠缠着鳌拜非要分胜负。 瞧着不像个样子,孙传庭就喊:“祖大弼,开饭了——” 啊?开饭了呀! 祖大弼蹭的一下跳下擂台,奔着那边就跑,一边跑还一边给鳌拜摆手,“吃完了咱们重新来过!” 鳌拜揉了揉肩膀,‘嘶’的一声:“……”这个呆货!饭桶! 呆货却一边跑一边看着手心里的药丸嘿嘿嘿的笑:想偷着带走,门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29 章 明月清风(205)二更 明月清风(205) 大清的使团并没有耽搁太久,就启程回去了。 因为大明的京报上刊登了,三日后八成的概率要有大雪,请百姓们做好防雪的准备。这雪一下来,一耽搁绝对不是那么几天的事。 因此,抓紧告辞了!能靠谈判谈下来的事都谈妥了,这就可以了。 这一趟,收获不菲,这就足够了,先回去,回去禀明了皇上,再说其他。 因着只要要下雪,他们的动作很快。路上以急行军的速度,能不停就不停。朱运仓一行将其送出关,就没再管了。 回去之后,歇息了半日,哪怕是夜里了,但也都冒着风雪往宫里去。 夜里的御书房灯火通明,人不少,议事嘛,都听听怎么说的。 那肯定是先说此行可顺利,多铎就说了,“顺利!非常顺利。除了原本打算派遣的人以外,我另外争取了十个名单,单为医科名额……” 军医非常独到? 是!多铎就道,“哈鲁是我打伤的,伤到什么程度我知道,单就在现场立马救治这一点,咱们没一个大夫能做到……该是有非常完整的战场救治办法……” 懂了!如此,就会降低战场的伤亡。 皇太极就夸:“做的好!回头挑选十二到十五岁的孩子……” 范文程忙道:“皇上,十二到十五……这个年龄段,不行!” 这个年纪正是懂事了,又恰好是学东西最快的时候,这个年龄段不行,那哪个年龄段行?再小的话,不懂事,人生地不熟,未必适应。 范文程沉吟了半晌,还是先看多铎,“十五爷觉得呢?” 多铎就想起费扬果,他第一次没有挑拣汉臣,而是说了一句,“臣弟觉得范大人……说的对。” 然后都不说话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从多铎嘴里说出来的。 多铎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范文程才接着道:“十五岁之下,尚且不成熟。是能学些东西,但也容易被人引导……” 是说撒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多尔衮就说,“从勋贵之家选人……”他还能跑多远? 多铎就看多尔衮,“跟出身无关。” 多尔衮愣了一下,“费扬果怎么了?心不向着大清?” 不是!是费扬果的身上沾染了许多大明的习气!他身上带着很多的不逊。 多铎就是客观的把见到的费扬果说给大家知道,之后就闭嘴了!反正看你皇太极怎么办吧!那边把费扬果养的骄纵的很,在皇宫里,豪格都不敢那么放肆。你要是也能纵着费扬果如此,那大概说呢,他还是他。可你能那么纵着费扬果吗?不能! 不叫自称奴才,就是你给弟弟们最大的恩宠了。 那么一个养的如骄阳一般的少年,大概说了,他不会习惯大清的。 况且,大明的皇室对费扬果不仅仅是‘宠’,他们真的好好教了,反正该懂的都懂,很机灵。 这要再撒出去一批,回来反而桀骜不好用,那该怎么办呢? 皇太极皱着眉头,连多铎都跟范文程意见一致了,这说明问题很严重。他从善如流,“那就派遣十五到二十岁,有汉话基础的年轻,不论出身。”走之前,还得格外恩赏其家人不可。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除了这个,多铎认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该积极跟对方联络做生意,别的就罢了——药,这个东西真不能少。 虽然现在也做药材的生意,成药的也有,但是有些药品咱们一点都没买到。哪怕是买到一点了呢,每年限制一些量呢,咱先有了,然后说不定就仿制出来了呢。 鳌拜就道:“这事怪奴才,是奴才大意了!以为那祖大弼是个憨的,却没想到,他藏着心眼了。比试的时候他来回的纠缠,以至于奴才烦躁之下没注意,叫他把好容易得来的一丸药给摸回去了。” 皇太极摆手,“不打紧!一丸两丸的,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索尼就提议说,“能不能从女眷入手,以前蒙古跟大明合作,好药是能交易一部分的。大明的那位皇后是个能拿主意的,如果能走通皇后的路子,许是能争取一些。” 可那位皇后真的不是等闲之辈!那些将领见了那位皇后乖顺的很,这样的人,想算计她,哪有那么容易的? 多尔衮问多铎,“你没去信王府?”这些东西信王府难道没有?一些药而已! 多铎一言难尽,“……信王妃的日子过的挺好,叫她过她的日子吧。” 这是何意?跟大清一刀两断了? “不是!”多铎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日子太顺心了,好几年过去了,跟走时一模一样的。” 多尔衮:“………………”走时啥样?憨吃憨玩? 差不多吧!差不多也就那样了。 哥俩对视一眼,多尔衮就明白了,之前交代的事情没法办,而且这两年闹不好是犯蠢了!把信王妃当个大人用的,可谁知道那就是个憨憨。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怎么能弄到药这个事,谁都没有再说。 有点一筹莫展。 皇太极跳过这个话题,看索尼,“朕看你几次想言语,说!有什么尽管说。” 索尼就说起了大明意图废除科举这个事,把在大明的见闻都说了,还带回来几分京报,放在皇上面前,“……复古和白话之间,争执不休。这便已然是废除科举的一个开端了!这个事情上,在杂学上不擅长,而在科举上又一直没能出头的读书人,就已然是无路可走了。因此,臣觉得,大清该开科举……招揽这些读书人。” 一直没说话的豪格都快睡着了,这会子就道:“开科举?重用汉人?说的轻巧。若是给汉人开了科举,满人当如何?一个在战场上搏命才能换前程,一个摇摇笔杆子就高官厚禄,没有这样的道理!那么长期以往,是不是主次就得颠倒了。” 索尼忙道,“大阿哥误会了,怎么会只给汉人开科举呢?满人也该有自己的科举。” 嗤!满人里有几个识字的?同场竞技,你觉得能比的了? “满汉分榜,本就学的不同,怎么会考一样的东西呢?满人应该学一些汉话,咱们治理的不光是满人,对吧?满人靠些翻译一类的东西,这就可以了。也是顾虑满人多学汉文汉话的意思……” 豪格这才没言语,也全是两全之法了。 所以提了推广汉文,又加之满文一直在修订阶段,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全面的引入汉文……” 什么意思? 就是以汉文代替满文的意思。反正最早的满人也是由蒙文改进而来的,不算全是自家的东西。与其纠结那个,就不如用完整的更系统的东西。 这话一出,都没有言语。 好半晌皇太极才摇头,“不成!满汉并行,是可以的。但彻底摒弃掉属于咱们的东西,这个不行。”若是把满文舍弃了,就已经是输给大明了!哪怕满文不完美,哪怕是借鉴别人而来行成自己的东西,但绝对不能舍弃。 那剩下的就是怎么操作了? 怎么能把大明的读书人吸引过来。 火盆里的火噼里啪啦的,外面的狂风怒号,大清的皇宫里,君臣对坐议事。那大明呢?能闲着吗? 还不都一样,说不完的事情。 林雨桐靠在椅背上,腿上盖着毛毯子,也还是觉得凉风嗖嗖嗖的,她就说大清和大明的差别,“他们从无到有才多少年,锐气正胜。咱们呢?大明传到到现在多少年了?二百六十五年了!西汉多少年?二百一十年。东汉多少年?一百九十六年。而后,晋朝一百五十六年,南北朝一百七十年,就是唐朝,不过也就两百九十年。宋朝呢,虽说国土不完整了,可颤颤巍巍的,也不过是延续了三百二十年而已。元朝,把北元都加上,一共多少年,二百一十九年。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数据放在这里,又做不了假。意思就是,每个王朝,到了这个份上,差不多就到了末年的样子。自皇上登基这个时间算,其实,大明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在皇上登基之前,那一段是属于上一个大明的。而自登基之后,说皇上变法也好,说是整顿也行,但不得不承认,而今的大明和过去的大明孑然不同了。皇上不同,施政不同,理念不同,处处都透着不同,可依旧有人保守残缺,那怎么办?今儿,也不是朝堂上,就是私下仪式呢,我提个建议,诸位看看可合适。” 这话说的吓人!好似一个不好大明就好亡国似得。但以史为鉴,结合近些年的天灾人祸,历史上改朝换代,确实跟当下的各种境况特别相似。也就是皇上把情况稳住了,可如今叫皇后这么一说,再回头去看,确实是后怕的很。 因此,娘娘说她有提议,那就说嘛!也对,这不是朝堂,便是不合适了,也无所谓。 四爷端着杯子,没言语。桐桐要提议什么,视线并没有说,她是话赶话赶到这里了,非说不可,那就说嘛! 是什么东西,叫她不能忍受了,非要变一变。 结果就听桐桐说,“我提议,换国号。” 啊?换国号? 怎么就好端端的换国号了呢?这不是儿戏呀! 不叫大明了吗?这不是开玩笑呢吗?没这道理呀!武则天上位,换了个国号。但其实,那还是属于唐的一个阶段。 哪有好好的传给朱家的子孙了,您闹着要换国号的?自古也没有这样的事。 简直荒唐! 不是!娘娘,您咋想的呢? 林雨桐转着杯子,就说了一句:“我是想着,新朝能有新气象,旧的踹开没负担!”说着,就打着哈欠,“你们议吧,我困了。”然后走了。 可大臣们得疯:这话听着有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30 章 明月清风(206)三更 明月清风(206) 桐桐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那么奇峻!得亏她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改国-号? 四爷回去就看着桐桐笑,桐桐裹在被子里,把启泰往怀里搂了搂,这么睡着暖和,她催四爷:“快上来,不冷呀!赶紧睡,且看今晚上谁睡不着。” 那睡不着的可多了!就问谁能睡着吧。 皇后明显的是要大开杀戒呀!这国-号更换,大部分情况下是朝代更迭。当然了,朝代不更迭,那也一定是出了一个很特别的皇帝。而凡是特别的皇帝,就特别在,争议之声大。别管是为什么而争议的,总之,一定是这么着的。 然后国号改了,改了之后,第一个件事就是——大开杀戒! 试问,谁家改朝换代不死人呀! 就像是大清,早前是大金,后来成了大清了。成了大清不死人吗?不!不是!大清正在死人的路上。 那四大贝勒的矛盾凸显到,只看谁第一个死了。 主子死了,紧随其后是追随这些主子的人,不死一批,皇太极坐不安稳的。 而今的大明,外面吵嚷的厉害。尤其是文人,有说女子不该干政的,这是一拨人。有坚持复古的,反对白话的,这是一拨人。这两拨人,在面对科举考试岌岌可危的状态的时候,肯定能拧成一股绳。 科举怎么能取消呢?这一点不仅仅是这两拨人反对,就是朝中的大臣,就问有几个不反对的?如果科举取消了,那么请问,我们这两榜进士还是荣耀吗? 林雨桐特别理解这种心态,就像是一个孩子,千辛万苦的考大学,然后千军万马中从独木桥中过去,他辛辛苦苦的求学,读了本科读研究生,上了研究生又年博士,终于拿到毕业证了,要去求职了,然后咯嘣一下,大学被取缔了!那么请问,拿着该大学的毕业证,人家认吗? 这是牵扯大家利益的大事,各种声音争吵,其结果必然是上上下下一片反对之声。 遇到这样的反对怎么办呢? 没办法!除非杀怕了,都鸟悄了! 或者,我逼的你们退一步。 况且,这个事提出来,可不止这一个好处,暂且看看,看看之后怎么发展。 四爷就问:“你倒是胆大,就不怕反弹的力量太大?” 林雨桐把启泰的小脚丫放在她的肚子上,孩子这么蹬着大人睡,睡的更踏实。只是这么着就不能转过去瞧四爷了。她冷哼一声,“我都想好了,若是谁还是坚持反对……”哼!我有的是办法收拾。 “你呀……这么急做什么?” 林雨桐的手伸过去,在他腰上摸,“你自己摸摸,身上长过肉吗?好容易长了几斤肉,眨眼就又不见了。你自己给你号脉看看,是不是有过劳耗神之相?”她的声音沉沉的,“说实话,咱们俩做的就是一件逆天的事!到了万历后期,大明已经是无力回天了。非要逆天而行,把他掰过来,现实比预想更困难。预想总是按照最理想的状态预想的,可现实却是,人心难算。各有各的利益,动哪里都是会扯动利益的。我知道你的心结在哪……你不想杀伐过重……” 是!最好不能杀伐!这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桐桐点头,“放心,我不杀人!”你且看着吧,比杀人熬人的办法多的是。她说着,就改抓四爷的手,“你歇歇吧!再这么耗神下去,不是办法。” 四爷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有时候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他肯定是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凡是要换思想的事,就从来没有简单的。 上辈子也算是从民国走了一回,想想从那个时期开始,到整个社会的思想转弯,经历了多少年的努力。这中间,血流的少了吗? 四爷就是知道这一点,太知道这一点,才越发的清楚,接下来的事情不好办。 到了这个份上,大清是强敌吗?是强敌!但是最大的危机吗?不是! 大明最大的危机一直在内不在外。 “趁着天冷,安安生生的歇着,先叫他们酝酿去!”林雨桐一根一根的扒拉着四爷的手指,“……我肯定不莽撞。” 絮絮叨叨的,许是桐桐替他分担的心思太诚恳了,四爷笑了笑,还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要改国-号这个事,就是有限的人知道。这些人现在敢声张吗?不敢! 他们在想尽办法,叫人去劝劝娘娘,这个事,他不能这么干。 能求谁呢? 首当其冲的就是林家,别管娘娘为啥有这样的想法,这么可怕的想法是坚决不行的!你们家得去个人,得好好劝劝娘娘,怎么能这样呢? 然后大雪纷飞的,林家在家自得其乐呢,结果帖子就送进来了。 内阁各位大人的帖子前后脚的,都送到林家了。 把林宝文给惊讶的,“这怎么劳动这么多阁臣上门,朝上又出事了?” 除了白话文这个事,还有哪个事需要劳动内阁? 林四相眯了一觉,半梦半醒的听了一句,什么内阁不内阁的,他坐起身来,是儿子们在外间说话,而重孙年哥儿正在书案上写字。他这一起来,孩子放下笔就过来了,扶了他,“曾祖父,您醒了?” 嗯!“你三爷爷跟谁大小声的说话呢?” “几位阁臣的帖子,问什么时候上门方便。” 是一起送来的,还是分开送来的。 “自然是分开送来的。” 林四相就看年哥儿,“是宫里又出事了?” 雪大,这几日不上学,孩子就回来了。要论起宫里的消息,当然还是这孩子的消息更及时。 年哥儿摇头,“回来之前,并不曾听到别的。只知道外面争论声挺大的,还是复古的占了上风。” 林四相轻笑一声,“读书人当然不会想要白话,这是无可厚非的。那些支持白话的,多是没念多少书的,他们又哪有发声的途径。不用问也知道复古占了上风。”说着,就从炕上下来,伸了伸懒腰,而后又道:“皇上和娘娘身边,最近有什么新人没有?” 没有! “确定没有?” 年哥儿给老爷子倒茶去了,笃定的点头,“我近日晚上都在姑姑那边吃饭,姑姑跟太子什么都谈,若真有什么新人,太子不可能不知道。” 林四相就奇怪了,一边接茶一边道:“那就怪了,那考试题谁给出的?你不知道也正常,要是叫人知道,是谁敢这种扒坟掘墓的事,哼!瞧着吧,唾沫星子得把人淹死,祖宗八代都得跟着遭殃……” 年哥儿端着茶的手稍微抖了一下,茶一下子就撒出来了。 倒是不烫,但是……你抖什么?! 年哥儿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叫曾祖心里有数才行。于是,他垂手而立,站的乖乖的,“曾祖……” 嗯? “姑姑身边没什么新人。” 应该是怕被人给打死,所以皇上和娘娘对此人进行了必要的保护。 年哥儿抿了一下嘴角,就道,“……原版的题我见过。” 嗯?印出来之前,你见过原稿? 是的!这些东西,就是在朱字营印的,想见到并不难。 “你见过这人的字体,且认识?” 年哥儿点头,“我瞧着,是姑姑的笔迹。” 林四相愣住了,看这孩子,“你说谁的笔迹?” 姑姑的! “胡说!”林四相还没言语呢,林宝文拿着帖子从外面撩开帘子进来,“你的意思是你姑姑出的题?这不可能!” 您觉得我姑姑没这能耐?! 那倒不是!林宝文就道:“嫁出去的时候才刚刚算是十三,后来学成啥样,只皇上知道。我不是说她没这个本事,我是说一个人的品性决定了,有些事她做起来会有障碍。咱家是书香门第,书香传家,有几个没经过科举?科举了通不过科举的?祖上的荣耀孩子打小是知道的,怎么可能……” “三爷爷。”年哥儿打断了大人的话,低着头道,“……题是那天晚上就出好了,早上一起来就送朱字营了。您觉得,大晚上的,谁进出皇宫太子会不知道?而且,稿子我看了,从笔墨停顿来看,那个稿子不是誊抄来的,就是出题的原稿。” 抄写的话,停留的地方就是大致一个断句那么长,看一句写一句,这个停顿是抄写的停顿。但如果边写边思考,那么,停顿的地方一定是在数字或是提问的那一块。 年哥儿笃定的道:“所以孙儿断定,题全是姑姑出的,一字都不曾改动。” 林宝文怔愣了半晌,觉得这小子说的也有道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带着几分严肃的笃定,看着林四相:“爹,怕是皇上是这个意思。” 林四相:“………………”你的意思是,三娘没这坏心眼,她是听命于皇上的。 是的! 可三娘还要带二皇子,皇上也不像是不疼三娘,深更半夜的,他不能自己去出题吗?非得叫三娘去?皇上亲自命题难道不好? 林宝文:“……”这还真把人给问住了,“那也许是皇上对有些方面不擅长……”不会出题,只能给个主意,“具体的事还得三娘做!” 林四相想了想,自家老三的意思是,皇上做学问没有三娘身上的灵气,学的不如三娘好?“有道理!”很有道理!皇家出偏才,读书上真不行!太子要不是像林家人,也不能把书念的那么好。 他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伸手要了儿子手里的拜帖,“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咱们外戚,只能以皇上马首是瞻。那就见吧!以后都把功名收了吧,也不是啥荣耀的事。” 嗳!皇上这个人呀……有点阴! 年哥儿一直肃立在边上,突然替自家那个对自己还不错的皇帝姑父委屈的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31 章 明月清风(207)一更 明月清风(207) 说下雪,真就是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 这样的雪,阁老们不在家歇歇,真来林家拜访呀? 许是改主意,不来了呢。 然而,并不会!吃了早饭半个时辰,在屋里转转悠悠的消食了,管家急匆匆的进来了,掀开帘子,绕开屏风,一身的雪的进来了,“老太爷,王阁老来了,轿子就在门外。” 王阁老说的是王纪,万历十七年的进士,说实话,到了如今,他的岁数可不小了。前几年还大病了一场,要不是现在这太医不错,这位阁老且活不到现在呢。这样的天,这么大的年纪了,赶紧的,迎进来呀! 林家的爷们有一个算一个,穿着大氅,斗篷的帽子都不好戴起来,就这么顶风冒雪的把人往里迎。哪怕是前院距离大门不远,瞧着这密集的,铺天盖地的雪花,也有点经不住。 这样的天来了——也好!路上肯定没啥人,也没人知道堂堂的阁老大人,这中天跑林家来了。 把客人迎进来,小辈给搀扶着,就怕把老大人给摔了。 好容易坐到厅里,给老大人脚下放下熏炉,热茶给放在手里,冻的僵硬的老大人嘴唇不哆嗦了,林四相才道:“王阁老,这么冷的天,您有什么吩咐,打发人叫小辈过去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敢!这小辈不是国丈就是国舅的,我哪那么大的架子? 他语气和缓,看向林四相,“老侯爷,娘娘那边您得劝劝。” 林四相就叹气,“林家……有林家的难处,复古或是白话,这个事呀,谁都能表态,唯独林家不行呀!” 王纪看了林四相一眼,继而看向林家的其他后辈,这是都不知道呀? 林四相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话呢,他把孙子辈的都打发了。 林瑜哥仨退出去,裹着披风在廊下看密集的雪。林琅就道:“其实上咱们家的门,很是不该,这是为难人呢。” 是!为难人呢。 王纪见屋里连伺候的也没留,是国丈亲自给自己添茶呢,他忙客气了一句,这才道:“娘娘的意思是,想换国-号……” 林宝文正添茶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壶盖给摔地上。 王纪:“……”林家真不知道呀! 林宝文慢悠悠的把茶壶放下,“娘娘……要换国-号……这不可能!” 是啊!哪有这样的事?可事实就是,“……娘娘提的,说是叫商议商议。这个事情怎么商议?” 林四相稳住心神,只问说,“娘娘吩咐的,皇上怎么说?” 在娘娘走后,他们一个个的都看皇上,然后皇上说,“你们娘娘既然发话了,那必是有她的道理,你们思量思量吧。”紧跟着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海贸税收的事,挺要紧的,再加上他们当时脑袋嗡嗡嗡的,也确实是习惯了三思而后行,当时也确实是没想通皇后这么做的目的,是真有这个打算,还是一时的气话吓唬瞎话人,所以没辩解。 然后出来冷风一吹,回去再一想,娘娘说了,皇上也说得思量,这话都出口了,那必是得真思量的。 然后越思量越怕,越怕越不安稳,便是有安神汤也睡不踏实。 再想想娘娘以往的战绩,她其实就是那中希望干净利索的处理问题的人。说实话,哪有比杀一批更好的处理办法呢? 而后他心里就害怕,娘娘要是动真格的怎么办? 很棘手的! 指着皇上劝?说句皇上爱听的话,他那么宠着皇后,未必会反驳皇后。说句皇上不爱听,但可能是实话的话,皇后的手里捏着那么些军权,在军中有那样的威望,那么皇后的意见,皇上得尊重的。换言之,要想反对,得抻抻腰,看看他的腰杆子够不够硬。 所以,皇上是指望不上的。 那还有谁能劝呢? 先找了林家,你家的女儿,你们家要是不能劝,那谁去劝?!但却没想到,林家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王纪跟林宝文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林宝文一脸的:你哪怕是阁老你也不能瞎说。 王纪脸崩的紧紧的:这中天我这么大年纪出门,就是为了诬陷皇后的? 林宝文收回视线,直接来了一句:“娘娘许是随口那么一说,皇上的态度才最要紧!” 王纪:“………………”这么灵性的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做娘娘许是随口一说?这位皇后是一般的皇后吗?在国事上,她随口瞎说过吗?什么时候也没拿国事信口开河过呀?你这是故意推脱呢?还是作为皇后的亲爹,但是对皇后你却有什么认知上的误解? 被王纪这么看着,林宝文也坚持这个话,“最终是皇上说要思量思量的。” 所以,关皇后什么事!皇上借着皇后的口说出来了,然后又一副不反驳皇后的样子,其实皇上是进可攻退可守吧! 若是行,那就行!引起了动荡了,难道不是皇后引起的? 若是不行,那就不行,最多是反驳了皇后。皇上损失了什么呢? 所以说皇后很单纯,为什么你们不敢对着皇上去,老揪着皇后不放呢。 林宝文就很生气,真的很生气的那中生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脸上都带了出来。他就觉得王纪这个时候来林家,说这个话,很不妥当。一是,说我们家的孩子不好,可我们家孩子好不好的,是你知道的清楚呢?还是我知道的清楚呢?你这样很无理你知道吗?二是,你有把我们林家当|枪|使的嫌疑,我们就那么蠢,不信我们家的孩子,偏信你呀?没这道理,对吧? 叫我们表态,我们林家怎么表态?最不适合表态的就是我们家了!说支持你们,那我们就得反对皇上皇后呗!说不支持你们,那你们是不是拿皇上皇后没办法,转眼得把林家打入奸臣行列呢? 可是天地良心,我们家到底干嘛了?不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不知道咋的了,被皇上看中了,阴差阳错的当了皇后了吗?这些年,我们家这个皇后,对的起大明不?她是妖后呀?还是奸后呀? 再贤明的皇后没有了!动不动就欺负我们家孩子,没够了是吧! 他很生气的结果就是,坐在王纪的身边,说他家三娘,一声三叹的,“王阁老,您不知道呀!皇后是个可怜的孩子……” 王纪:“……”皇后曾经也许是个可怜的孩子,但她现在不是孩子,更不可怜。 可人家皇后的爹眼圈都红了,“人都说,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皇后打小受的可怜呀,那真是说来话长。你说自她娘没了,我要顾着外面,家里谁管呢?她小小个的年纪,一个人坐在门墩上,要多乖有多乖,给什么吃什么,那个时候日子难啊。我从外面回来,给买两块糕点,她是让了哥哥让姐姐,才吃了半个,瞧见在门口要饭的老太太牵着个孩子,她把她的塞给要饭的都舍不得自己个吃……你说这心得多软呀!人说三岁看老,那就是个菩萨心的孩子。大人呀,不管这国-号这个事究竟是咋回事,咱身在宫外,皇后也没刻意说过,那是真不知道!但我跟您打包票,皇后真是慈悲心肠,您担心的那些个……”大开杀戒之类的,阿弥陀佛,“皇后真做不出来!我自己个的闺女我知道,这孩子最是心善不过。要不是逼的没办法,实在是没有活路了,谁都不会想着打打杀杀的。” 王纪:“………………”那啥意思呢,你家孩子打小是好的!要万一真不好了,都是我们给逼的呗。 从来不知道这位国丈是这个样子的,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虽然你是国丈,但是你这么说话,真就不成! 他蹭的站起来,甩袖就走。 林四相喊人:“赶紧的,送送王阁老。” 林宝文追着出去,“王阁老,我这也没说什么呀?您怎么还生气了呀?您看,哪句话得罪您了,您好歹给个明示……” 气哼哼的王纪不想搭理这个国丈了,要不是为了大明想再努力一把,他都想致仕了。 留在前厅的林宝华和林宝章两兄弟就都看上面的老太爷,老三这个应对很恰当,就是以护犊子的态度应对,这没错。 但两人心里犯咯噔的是:老三嘴里的三娘跟大家认知里的皇后,偏差是不是有点大? 所以,老爷子,这事不太对吧? 老爷子拿了帕子出来,叹了一声,“……当时把老三放在这么远,没人帮衬,你听听那个话……几个孩子是受了苦的!” 哥俩:“………………您说的对!孩子是受了苦的!”这可太苦了。 然后老爷子表示他很后悔,想起孙子孙女受的恓惶,心里就不得劲,他得回去缓缓去!于是,去睡了。 老三送了王阁老回来,眼圈还是红的,“大哥二哥,我这心里难受,我去跟孩子娘说会子话去!”跑去跟原配的牌位说话去了。 于是,李汝华李阁老来了,没见到皇后的亲祖父和亲爹,只俩伯父支应着。 皇后的大伯说,“您说的事,王阁老来的时候说了!可一提这个事呀,就想起了皇后小时候受的罪,这不,我家老三难受的不成,把老爷子也给勾的伤心了……” 李汝华心说,这皇后要改国-号的事,跟她小时候的遭遇有关系? 有甚关系呢?人家伤心的都不能见客了,那我说点啥呢?“保重身体,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现在……哪里好了?”这么多人上门找家长管教,你们管这个叫好呀?“皇后也难呀!” 皇后也难?怎么难了?要搞搞清楚,是她难为别人,别搞的像是大家难为她。 这林家从上到下怎么这么个调调呢?这就不是谈事情的态度嘛! 得!正主没见着,但差不多也知道人家的态度了,这林家呀,滑溜的很,压根就没打算管。 又送走一位阁老。 过了晌午,老爷子也不睡午觉了,只问伺候的人,“这会子谁在前面呢?” “黄克瓒黄大人来了。大老爷二老爷在作陪。” 老爷子嗯了一声,睡不着,起来拿本书,看不进去。再换一本话本子,还是看不进去。写一副字吧,笔落在纸上,细端详,还是有些躁。 把笔扔在一边,一边在屋里徘徊,一边捏着下颌上的胡须,问在边上做功课认认真真的年哥:“你常在宫里,你说说,你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哥儿沉默半晌这才道:“能替皇上拿主意的人。” 嘶! 老爷子一个不小心,几根白色的胡须直接给捋下来了,“这话可不敢瞎说。” 年哥儿叹气,把书放好,而后站起来躬身而立,这才道:“有一回跟太子去姑姑那边吃饭,那天吃的是锅子,用那么大的大花鲢炖着的汤底,就我和太子在后头吃饭。那天皇上去军事学堂上课去了,所有的加急折子都往后头送。那天的加急折子是两江的,两江因为漕运的事,这两年一直相互扯皮。两地的官员,相互攻讦,已然是没有下线。姑姑当时就给吏部下旨意了,闹的凶的,平级官员对调。” 相当于甲地的官员跟乙地的官员,因为漕运河道起了冲突,都想往自家的怀里扒拉,从小矛盾到大矛盾到人身攻击。要说起私利,倒是没有,还真都是公心。 处罚吧,怎么处罚都不能叫人信服。 于是,两地交叉任职,设身处地的感受对方的难处去。 但这官员任命向来不是小事,这又是江南重地。 结果皇后用聪明且促狭的法子,把事给安顿下去了。 年哥儿就道:“姑姑当着我们的面处理的,处理完了之后还跟太子殿下说,官员外任,就是这样的。度不好把握,但只要还秉持着公心,就能用。这么一调换,给了教训,叫他们收敛。也给了机会,叫两人能真的好好的把存在的问题都给解决了。不管是惩还是奖,其目的都是要叫官员任事的。正说着呢,皇上便回来了。姑姑把事情跟皇上一五一十的说了,怎么处置的也说了,皇上只说,说姑姑是淘气。而后皇上又给太子殿下道,这两人接到旨意之后必是要诚惶诚恐的上请罪折子的,折子到了之后就给太子送去,叫太子拟一个回复的条陈过去,皇上说他要亲自看。自始至终,并没有说姑姑哪里处置的不恰当。” 林四相抓了已经凉了的茶一口给喝了,喝进去冰凉冰凉的,叫人的脑子也瞬间清醒起来。 他喊外面的小厮,“黄阁老走了吗?” 走了,“但是耿阁老来了。” 这是自家的亲家,耿念秋。也是家里的世交,这么不见到底合不合适。 他扭脸问年哥儿,“该不该见?” 年哥儿袖着手,然后摇头,“不该!正因为是姻亲,才越发的不该见。” 老爷子深深的看了这孩子一眼,而后咧嘴笑了,手在孩子的脑袋上摸了摸,“你说的对,各有各的立场,不该见的!” 因着这位是姻亲,留的时间比较长,都快晚饭了,才走了。 人一走,林家三兄弟就到后头的书房,出大事了,“看这阵仗,怕是真的有换国-号的嫌疑呀!” 这真不是小事!今儿接待了四个阁臣,每个人都笃定是娘娘的意思。这怎么弄? 林宝文揉着额头,然后看敬陪末座的儿子林瑜,“皇后是你妹子,你说句公道话,这事跟你妹妹相干吗?” 林瑜:“…………不相干……吧?” 不相干就不相干,你犹豫什么?迟疑什么?连你都不信你妹妹? “不是!”林瑜看自家亲爹,“有件事,我得提醒爹。” 嗯!你说。 林瑜看向上面的祖父,然后又看了两位伯父,最后才看向自家爹,“那个……这么大的事,内阁一共五位阁臣,来了四位。但是首辅宋康年宋大人并没有来!还有就是,军机中,无一人前来……也没有送帖子表示要来拜访。敢问爹您,这是为什么?” 改国-号的事不仅是文臣的事,这是整个朝廷的事。想来,不管是不是真要改,都不会背着军机只叫内阁商议吧!军机数位大人一定是知道的。虽然知道,但是没来!为什么?因为军机几位大人,有坚定的支持皇后的人。但现在,皇后教那位高级将领,这就导致皇后跟那么多军中将领的关系缓和了,他们不想得罪皇后。 而阁臣里,宋康年是坚定的皇后党。皇后说了,他就认同,所以,他就没有上门。 如果咱们被一叶障目了,那么那些整天跟三娘打交道的大臣,难道都一叶障目了?皇后若只是皇上的傀儡,那外面闹的那么大,皇上又图什么呢? 没这个道理呀! 林瑜觉得,对外怎么说不要紧,关键是,咱心里得清楚:三娘真不仅仅是三娘,那真是皇后! 且是把军机攥在手里,一开口挑事,阁臣就得抓瞎的这么一个存在。 这话一说完,其他人面面相觑。这个角度去看,有没有道理呢? 有! 但是别人这么想那是人家的事,咱得知道‘本性难移’的道理。 林宝文叹气,“三娘这皇后当的,必是难极了!她本性纯善,温良恭俭,这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而今被逼的用改国-号吓唬人,必是朝廷的压力很大……”他看老爷子,“爹,这是那些读书人欺负三娘欺负的狠了,把孩子逼的没法子了!林家再不动,那谁都能欺负上门了呀!咱家老先生当年怎么说也是泰州学派的创始之人,这些人还能用不?” 欺负我闺女没够了是吧?我林家的底蕴一直没动,咋滴呀?真当我家好欺负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32 章 明月清风(208)二更 明月清风(208) 林家会怎么着,这几位阁老是不知道的!反正那个滑溜劲儿,算是领教了。叫他们说,这就是最惜命的一家人,把外戚的本分做的足足的。 标准的外戚该是啥样,这一家就是啥样,真就是一点过火的事都不办,一点跟大事相干的事都不想沾染的样子。 那怎么着呀?难道就这样? 这可不行! 几个人先找军机商量,除了高迎祥的其他人,他们认为应该都能说服的。但正在战区调整的阶段,我们跟皇后唱反调,合适吗?军中没那么些弯弯绕,所以这事不能干。 再说了,我们是武将呀,改国-号之类的,咱其实不咋懂。 有那么大的关系吗?皇上也不换,娘娘也没换,太子还是太子,江山是皇上的,皇上乐意把这天下叫猫还是叫喵,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个个的装的就跟个啥也不懂的莽汉一样,一脸都是:咱也不懂,问我我也说不出个啥来。 狗R的,这他娘的是军机大臣呀,白痴一群! 内阁骂军机是白痴,可他们一走,军机就骂内阁:蠢货。 读书读傻了的蠢货! 被骂为蠢货的他们,肯定是不蠢的!在这边碰壁了,想找宋康年,他是首辅,觉得能说服他,请他说服娘娘也是个路子。 可见是见到宋康年了,却发现,这事压根不成。他们想着能说服宋康年,可宋康年一开口就是在说服他们,而且这货特别不要脸,“……自皇上登基,皇上所推行的哪一项不是前无古人的事……不提别的,只废黜内相制度,解散了东厂,整顿改编锦衣卫为禁军,真就只这几样,就足以叫泰平一朝于之前的历代帝王区分开来……” 宦官政治,特务政治,这是极其恶的,仅凭着这个,就区别与之前的大明。现在娘娘说要改,那就改嘛!就是不一样嘛! 他还指着屋里放着的一盘开着的茉莉,暖阁里暖意融融,这盆花竟然错开季节开的极好。 “你们看,这花原本叫虎头,去年呢,给那边的花枝嫁接了一下,看出来了吗?这两支开的花是不一样的,这边是虎头,那边是狮头茉莉。不一样了,那当然得有它自己的名字。对吧?” 他说的振振有词,听起来,好似还很有道理。 摆明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连这条路都不通了,那只剩下一条路子了——太子! 对!太子若是反对,若是有自己的坚持,娘娘就不得不让步。 别觉得当儿子不会反对爹娘,那可真不是!大明的第一位太子,被教导的呀,真乃是君子。对朱元璋的一些行为,太子是真反对的!朱标对朱元璋的严峻酷法,尤其不赞同,在他看来,这就是不仁。父子为此争执了多少年了,为此朱标的太子做的呀,也着实是吊心吊胆。甚至有一次,朱元璋把一根手刺的棍子扔到地上叫朱标拿,长满了刺怎么拿?朱元璋就说朱标,是啊,有刺你没法拿呀?我给你把刺削了,你拿着不扎手,这难道不好? 逼的朱元璋以这样的法子跟儿子沟通,可见两人之间对有些问题的看法,相差有多大。 他们就觉得,咱们应该在太子身上下工夫。娘娘不是太|祖那狠心的,太|祖不肯跟亲儿子妥协,可娘娘是女人,是母亲呀,母亲哪有犟的过儿子的。 当然了,武则天是个例外,千年都难出那么一个不把儿子当儿子的女人来。或者是,丧事了母性的女人都不能称之为女人了。 出于这个考量,在给太子的每日筵讲的时候,咱们在选课上是不是就得有针对性呢? 每日筵讲,一般都会放下下午,正经的大课都上完了,先是他们这样的大臣,半下午的也把要紧的差事处理完了,那上课就比较从容了。 这个讲课就是随心了,先生都是朝中的大臣,讲什么他们定。 这一日,还是在东宫的前殿,学生坐了一堆,上面讲课的是王纪。 这位老先生今儿讲什么呢?他开篇就道:“殿下可读了史记?” 启明点头,表示读了。 然后就听这老大人说,“……自皇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号,以章明德……这是《史记》的原话。” 启明便了然了,还是为了国-号之事而来。他闲适的朝椅背上一靠,倒是想听听这位老大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然后就听这老大人说,“当然了,这几句的记载,是有谬误的,这是司马迁错误的追认的,那个时期的国-号算不上国-号,最多就是部落,或是几个部落的结盟,称不上国,自然就说不上是国-号。第一个称之为国-号的朝代是夏。为何国-号不是别的,偏是夏呢,这是由于崇伯鲧的封地在西邑夏,他的部落叫夏部落。” 启明便明白了这家伙这话里的意思了! 夏朝的建立者是禹,从这个是后期,开始了家天下。禹建立了一个王朝,取名为夏,夏的由来,是他的父亲鲧的封地为夏。后代以这样的姿态对列祖列宗,这是对的!反之,什么是错的呢?继承了大明的江山,却要改了这个名字,这就是错的。 他想阐述的是这个意思。 就听他继续道,“到了商朝,之所以用商之一字,是因为商部的始祖契,因为跟着大禹一起治水而立功了,立功之后就被封到商这个地方,部落自此就叫商。后来,汤灭了夏,国-号便取商。” 都是追寻祖上的封号,进而发扬光大。 “周部族又是早年迁居道周原这个地方,武王灭商之后,周便是国-号……”真的,人家都是追着祖上的根,这也是孝道呀!叫列祖列宗因为后人而荣耀,这就是大孝。 启明就道,“那刘邦的封地是汉,所以后来有了大汉。曹操曾被封为魏公,所以建立了魏国。司马昭为晋公,所以他的儿子自立后,国-号就为晋。杨坚的父亲杨忠为随国公,所以杨坚建立了隋朝;李渊为唐国公,所以,有了唐朝。那照这么说,父皇登基前封号为简,难道要改国-号为简,这个国-号……是不是太过于随便?先生摆出这个来,何意呢?” 意思就是:“国-号的更改,代表的意思旧有的政权灭亡,新的政权的确立,也就是改朝换代。” 国-号变了,就证明这不是一个朝代了。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启明沉吟了一瞬间就道:“名字这个东西,是一个标识。名字贴在身上,为的别人叫的。随着海贸的发展,咱们跟周边的国家来往越来越频繁了。作为阁老,你知道别人管大明叫什么吗?” 王纪没有说话。 启明就道,“有一个人,咱们大家都不陌生,他叫利玛窦,您该是熟悉的吧。徐大博士,李之藻等都跟他极为熟悉,虽说死了二十来年了,但他的著作很多都采纳,被学习。孤闲暇之时,也拿来消遣,前不久,看到一本利玛窦的手札,在他的手札上,明确记载了,在西方传教士的口中,大明的名字叫做□□。而这个名字,随着他们的游走传教,已经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去了。这就像是什么呢?像是市井里好些个人,这个叫栓子,那个叫狗蛋,转脸还有一个叫牛粪。说栓子,叫狗蛋,喊牛粪,这都知道谁是谁,可要是突然一说大名,估计很多人都表示不认识。那您说,这名字是有大家不知道的那个好呢?还是用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好呢?” 王纪这节课讲了一半,直接走了。 太子从另外一个角度告诉他,其实换名字是为了大明更有辨识度的话,改了也行的。 这又是一个无法沟通的点。他发现太子太过于重‘利’而轻‘礼’,只看到国-号改了之后的利,却忽视了国-号更改要符合‘礼’。 老大人忧心忡忡,太子是个聪慧且有主见的人,想影响这样的人,带着纯粹的目的性是不行的,这得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但基本可以判定,这个法子没戏。太子一出口没说维护谁,就单纯的告诉你怎么想的,两人考虑的点不一样,这不是张口就能说服的。 那现在怎么办呢?几个人站在一起,一直决定,这个事情啊:拖! 不是叫考虑吗?行!咱们考虑着呢,至于考虑到啥时候再说。 事缓则圆嘛,不能急于一时。 可他们想拖,却有人不想拖。一直在朝上不咋说话的承恩侯,就跟吃错了药似得,这一天大朝上,该说的都说了,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都喊了,结果,林文宝从勋贵的行列里站出来,“皇上,臣有本奏。” 四爷:“………………”登基十数年了,启明都快十岁了。自家这老丈人是第一次单独开口说话。以前都是随大溜的喊口号,喊完拉倒。今儿这冒出来,想干什么呀? 结果人家一开口就拍马屁,这十数年都有啥功勋,他一个个的往出点,点完了之后呢?人家又说:“……是皇上,叫大明朝有了新变化,新气象,大明为之一新。二百六十多年的王朝,按照历代的规矩,这该是一株老树。可如今老树开出了新花,就该叫人知道,叫更多的友邦之后,大明不一样了。因此,臣提议,更改国-号,由明改为新明……” 话没说完,朝堂直接给炸了,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四爷再是意想不到,一直滑不留手的林家,这次直接挑头了。 其实桐桐这个提议,她是属于换也行,不行也行。提出来,本身就是一个开出的价钱,是为了跟人谈判有筹码的。进一步也行,退让一步也可以,只要达到目的,其他的都好说。 可现在林家猛的这么来了一下子,这个事怎么弄呢?当然了,林家很聪明,这是知道改国-号的事了,怕这个事酝酿出更大风波来,危及到桐桐。因此,虽然改国|号的事由他提了,但这个国-号改成什么,他却思量着取了个折中的‘新明’。 如此,叫反弹的声音小了一些。承认这还是大明,只是革新之后的大明,跟之前不是割裂的,而是有延续的。同时了,又达到了换国|号的目的,这怎么说也算是区别开来了吧。 一种很聪明的办法,又替桐桐出头,又不至于叫大家都林家有更坏的看法。 这个事当朝没法定,先退朝,而后再说。 于是,林宝文自然而然的就跟到了后面。 前朝的事林雨桐转脸就知道了,她当时都愣住了。这虽然跟自己的目的有点区别,但林家这么一出头,她能说什么呢?一见林宝文她赶紧迎过来,“爹,您也真是的!他们找您,您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了,怎么还真往心里去了?这事跟林家本不相干,您又何必趟这浑水?” 胡说!是你是的事跟我无关呢?还是朝廷的事跟我不相干?当着皇上的面呢,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四爷就笑,叫周宝给老丈人端好茶来,又叫安坐了,这才把人都打发了道,“这件事,也是朕跟桐桐没把意思给岳父露出去,叫您跟着着急了!桐桐当时提议这个事呢,本也没打算成。大明换了别的国-号,就不是大明了!这就给了很多一个借口,一个‘背弃’朝廷的借口。” 促使别人背弃朝廷?为何? 林雨桐挨着林宝文坐了,“科举之法,您也看了,不管朝廷主动不主动废弃,它的含金量都在降低,您的承认这一点。为什么含金量降低了呢?一是因为录取是否公平。早前很多年,科举舞弊,买官卖官,把风气整坏了。如今虽说没有这情况,但有书院考试对比,如何呢?一个能真的确保相对公平,但科举便不行。二,实用性,科举所考科目,实用性在降低。当用不上的时候,自然就不受追捧了。那么些读书人,他们的前途在哪呢?忠君那一套刻在骨子里,他们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大明若是没了,他们跟我们便有‘仇’!我们灭了大明,那么他们会怎么做呢?其一,隐遁山林,再不复出,以表示抗议。其二,投效他国,为旧国‘复仇’。”唯一不会做的就是跟咱们死磕,因为新政权会杀人!真杀的那种! 林文宝便明白了,不管是隐遁还是远走,对朝廷都没坏处。隐遁了,就不争执了,吵吵嚷嚷着谁对谁错,没必要!国都不是你们那个国了,吵吵什么呀!要是远走了,比如去大清……从长远来看,叫大清接受孔孟之道,利在将来! 闹来闹去,原来算计的是这个。 林文宝就看自家闺女,很想问一句:这是你想的,还是皇上教的呀? 嗯!必然是皇上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33 章 明月清风(209)二合一 明月清风(209) 大朝一散,这改国-号的事就闹到了明面上。 之前是小规模的,就那么一点人知道的事,现在好了,都知道了。 在朝中为官的,大致也分位两类:一类觉得无所谓,新明就新明,不还是大明的延续嘛!这就是相当于彰显皇上功德呢,他们觉得在这上面纠结完全没有意义。而另一类是觉得,国号不同于其他,名字再是没撇开大明,但终究是不一样了。 就跟东汉西汉一样,一样吗?不一样! 东西汉之间好歹还有个王莽乱政,可大明这不是过渡的好好的嘛,干嘛突然来这一套? 耿淑明在家说他爹,“您干嘛跟着裹乱?” 只是之前出公差了一趟,被大雪给挡在驿站里了,结果一回来就碰上这个事,这才发现自家爹和自家老丈人,不在一个阵营里站着。就二娘那脾气,好家伙一进门她就嚷嚷开了,问说,“你们耿家是什么意思?” 在二娘看来,自家爹的做法就是端着人家的饭,却偏砸了人家的碗! 当初就是因为耿家跟那位李老先生的种种瓜葛,这才被重用的。这重用了,就请保持你的立场别动摇呀!怎么着了,把你提上来了,都搁在内阁了,然后你转脸跟其他人又尿到一个壶里去了!这叫人怎么看林家,怎么看皇后,怎么看把你提上来的皇上。 您可以装病,反正您也不年轻了,天又这么冷,哪怕有专职的太医,可太医院的太医精的跟猴似得,那位太医院管事的王肯堂,比您会当官。您稍微露出点意思来,他就知道怎么办了?给您开两包艾草在家里泡着都算数的。您躲了不掺和不就完事了吗?干嘛非得掺和进去? 他这么油滑的人,怎么碰上这么一个爹呢! 耿念秋朝儿子摆手,他有他的坚持,“你爹在别的事上,从来没有跟皇上唱过反调。什么事都行,只要是对大明有利的,你爹要是添乱,你怎么指摘你老子都不为过!可这事跟别的不一样!念书明理,忠的是君,爱的是国……” 可君还是那个君,国也还是那个国,哪里不一样了呢?耿淑明就道,“儿子赶明就改名字,不管是叫耿南北还是叫耿东西呢……我改了名字,就不是您儿子了?您呐,就是老顽固。管它叫什么名字呢?人是国的根本,人没变,怎么就非较劲呢?” 耿念秋的想法是这样的,“咱得承认,皇上自登基以来,一桩桩一件件,朝政清明,都是皇上的功勋。可这才哪到哪呀,以这样的法子彰显功勋,是想做什么呢?帝王最怕的是什么?是骄傲自大,是躺在功劳簿上……而后呢?” 耿淑明看自家爹的眼神充满了惊奇,“您竟然是这么想的?” 这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传承与孝道!历代君王便是昏君,谁都能指摘,就皇上不行。而今这行为,难道不是在指摘历代先皇? 耿淑明就问他爹,“您觉得皇上哪件事办的,不是务实而目的明确。在这件事上,您以为的只是您以为的,这背后藏的东西,您当您真看明白了?”他觉得跟自家这老爷子掰扯不明白。 掰扯不明白,那咱就不掰扯了! 他直接出去,半个时辰左右,就又带了太医来。 耿念秋皱眉,“做什么呢?” 耿淑明看王肯堂,“我爹这是……不舒坦偏嘴硬,他能不把身体当回事,可做儿女的不行呀!有个内阁的爹,咱便利也荣耀,但是,再便利再荣耀,也没有老爷子好好的活着叫儿孙心里踏实来的要紧。” 王肯堂连连点头,看着红光满面的耿阁老,“我跟你把个平安脉。” 不由分说的,胳膊给儿子拉出来,把手腕亮出来叫太医给瞧。 王肯堂心里纳罕,这位阁老,身子真棒。 是啊!能不棒嘛!这都得益于皇上呀。小症候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就给调理了,到了节气转换的时候,各种养生的丸药吃着。平时的生活习惯呢,吃的清淡。随着皇上的饮食走,皇上都那样,那咱也不敢胡吃海塞。再加上不敢纳妾,这可不就是保养的好吗?睡眠这个,怎么说呢?肯定是累的很了,但人到了年岁,晚上有两个半时辰的觉,就足够了。白天晌午饭之后,皇上准许小睡半个时辰。 于是,老爷子的作息正常,饮食恰当,从不过度的耗费身体,偶尔饮酒,但从不过量。因为皇上从不过量,也不喜欢饮酒无节制的人。并且强调,当值期间,不许饮酒。 那你说,这一年里,能喝几次酒呢?小酌几杯,于身体无那么大的害处。 于是,这些个老头儿一个个的养的,精神棒的很。 皇上又是个特别会说话的人,总也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这国有国老,难道不是一宝。太医越发的把这些老头儿当回事了。要不然,这种天气,一个个的能有精神出去折腾去? 这边把脉呢,那边耿淑明就道:“……我爹他眼睛时而昏花,上次看折子,户部的折子说的是税额,结果把几个数都看错了……” 耿淑明气的,还没法解释。那不是看错了,那是下面的人算错了,结果折子一到皇后那里,就被打回来了,说是叫重新核算。他也没法说户部,毕竟是自己核过的折子,不也没看出问题吗?干脆只说不知道怎么一下,眼睛花了。 谁知道这会子,却被儿子给点出来了。 王肯堂面色严肃,“眼睛花……还得养肝呀!” 耿淑明点头,跟着叹气,“是啊,这朝事繁忙,晚上难免熬夜,夜里躺下又想事情,脑子歇不下来……这夜里不睡,肝能好的了不?” 那是好不了的!肝不好,眼睛就不好。眼睛不好,视力模糊,就当不好差。 你当不好差,偏还就得当差,当差就睡不好,睡不好继续肝不好,然后眼睛越发的模糊? 恶性循环呀! 耿淑明一脸的忧心忡忡,“王太医,您看……我爹这还能经得住劳累吗?” 王肯堂收了手,看了一眼极力在忍耐,不好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闹出家丑的耿阁老,还得配合着说。这位是皇家的姻亲,好似有点老糊涂的嫌疑,开始裹乱了。 那是得搬开,要不然碍事呀! 至于肝好不好的,反正在今天之前,是真的挺好的。但是在今天之后,估计这真要不好了!毕竟,生气,郁结,确实是对肝有影响的。被亲儿子用这样的法子罢免了阁老之位,真能把人给气出个好歹来。 于是,他就开药,开一些梳理肝气的,咱这也叫治未病吧!他就说,“要是夜里睡不下,吃了觉得顶的不好消化,胸口觉的憋闷,这个药熬了连着喝三天……” 给开药了,就证明还是有病呗! 耿淑明跟人家道谢,给了厚厚的诊金,把人给送出去。然后回来就说:“爹,您病了,儿子替您上一道致仕的折子。咱也是当过阁臣的,首辅您别想了,只您跟不上皇上步子这一点,您就没戏。您就是活到一百岁,当官当到一百岁,您也得卡在这个位置上。上不去,是您能耐的问题。下不来,那是皇上乐意给咱家面子。所以,咱别不识趣,您病了,肝不好,不能生气,不能着急,不能劳累,不能操心,夜里的早睡,得过清闲的日子,要不然头晕眼花,万一下次再看错什么,耽搁了大事怎么办?不能您不给皇后面子,却每次犯错,都得用我媳妇和我老丈人家的面子吧……” 耿念秋气的手都抖了,抓着手边的茶盏就砸,“你这混账东西……” 砸了,但是没砸着。耿淑明跟猴似得,直接窜了,到了门口,直接把门给关了,从外面直接上锁,钥匙往脖子上一挂,“爹,您不会翻窗的,对吧?这么不体面的事,咱别做。您好好养病,这么大冷的天,您出来干啥呀?儿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您,给您请个戏班子,在院子里唱大戏都行。您就坐屋里,隔着窗户瞧,又暖和又舒坦。等过了这个冬,到了开春了,您这身体也好了,事情大致也该尘埃落定了。您往山上一住,那里有给致仕的阁老修的宅子,那地方等闲可占不上一院的。能住上去,那真是荣耀!您想想叶向高,人家住那样的院子。您再想想沈从哲,他还在劳改农场里编书呢。现在养病,将来住阁老院。现在出来,将来去劳改。您就听儿子一回,好好的呆着就得!在府里闹腾的过了,叫我媳妇听见了,您也看出她那性子了,回头进宫在娘娘面前这个那个的一说,不仅您完了,儿子也得受挂碍。您就想着,您走了,空出个阁老的位子,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看在儿子这么知情识趣,能力又不差,家里还有您这个高参的份上,叫儿子入阁了呢!父子阁臣,爹,这也是一段佳话!您要是想不开,您就只当是给儿子腾位置了,成吗?” 成个屁!窗户口扔出个花瓶来,哐当一声,直接给碎了。 啧啧啧,这玩意可不便宜,“咱家的肉从这个月起,采买减半。”动不动砸东西,这样的老人就不能惯! 他施施然走了,耿淑明被亲儿子给禁足在家。然后一道写的感人至深的折子送到了御前,耿念秋祈求致仕。 折子上甚至写了,说是他只当皇上满足于现状,担忧会好大喜功,可转脸一想,可不是老糊涂了吗?皇上怎么会是这样的皇上?最后请了太医,太医说是肝不好。肝气不舒畅,唉声叹气,满满的负能量,这样的臣子真的不能再当差了,会耽搁国事的。 所以,真的很遗憾,不能继续为您效力了。但是又真的很感激,在人过中年之后,本以为一生悠游于山林了,谁知道得遇明君,一路简拔至阁臣。恩大情重,无以为报云云。 四爷把折子推给桐桐,“瞧瞧!”看这个耿淑明得多精明。 林雨桐就笑,这位阁老是不是有病,她一眼瞧不出来吗?耿念秋那身子棒着呢,可愣是被儿子给辖制住了。 如此,也好。 准其致仕,着耿淑明为内阁行走,暂理内阁事务。 这就跟实习和试用差不多。要是实习和试用都行,迟早能转正。 耿淑明从窗口把折子递给他爹,“您看……您看看……”活了那么大年纪了,这官是越当越回去了。 耿念秋就说,“你以为是你的能耐比别人大?所以你入阁了?” 我没如阁,只是行走而已。皇上把这个机会给我了,能不能把握住,还在于我。 耿念秋就道:“皇上这是叫天下人看呢,顺着他的,他就提拔!不顺着他的,他直接就给挪开了。你呀,只是刚好赶上皇上想做个例子,叫人都瞧见。” 是啊!我知道呀!我抢的不就是这个风口浪尖嘛。您惹了麻烦了,唯有这个法子能叫咱家不受牵连,且还能更进一步,那这个风口浪尖,我是必须要抢的。 别觉得这个机会不要紧,世上能力大的人多了,可出头的为什么也就那么几个呢?总归是这些人有些别人没有的本事。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就是得意,“我不是鹰那又怎样,哪怕是老母鸡呢,乘风而起,我也能青云直上的。” 风停了,不怕摔你就飞。 摔不了,母鸡的翅膀我还是有的,能安全着陆。着陆了,我就老实的给皇上下蛋去,短了我什么了? 把他老子气的又拿瓷瓶要摔,耿淑明忙道:“再摔,真没肉吃了!您孙子哭着喊着要吃肉,我也不给的!” 这混账行子! 所以说啊,耿淑明此人,真乃一奇人。不管人家是明嘲还是暗讽,他都笑脸相迎。反正是升迁了。 叫老子致仕,知情识趣的儿子补位,这操作就差没明说,你们几位阁老办的事,朕很不高兴。 四爷表达他的不高兴,然而人家阁老也都是有脾气的人。 王纪来了,没拿折子,跟四爷道:“臣可以不做阁老,不入内阁,但臣不想致仕。” 没人说叫你致仕。 还没等四爷说呢,王纪表示,“若是您觉得臣身上还有一二可取之处,请您准许臣入东宫,哪怕做个詹士。” 这是想教导太子的意思。他是觉得启明身上有大毛病,打算掰正一下吧! 反正就是摆明了,要去给太子做老师,影响下一代帝王。 这位身上当然有优点,要不然也不能做阁臣。但这人有缺点吗?也有!这个缺点就是守礼。此人年岁大了,他的名声是从什么时候大起来的呢?就是从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开始的。此人在当时就是跟皇帝对着干的一员猛将,反正万历皇帝没赢就是了。 这些年其实配合度还挺高的,但就在这个事上,死活不配合。 叫你用你的礼去限制启明,那就不如你在内阁继续呆着烦我呢。 四爷就道:“朝事哪有不争执的,一起争执,就撂挑子,这却不行。您是老臣了,老臣可不能这样。本只是一个偶然的事,耿阁老确实不能当差了……这才致仕了。您说,您这一致仕,前后脚的,叫下面的人怎么看?说朕容不得一点不一样的声音?您这是陷朕于不义呀!” 王纪:“……”还叫留着做阁老?他就纳闷了,不懂皇上留自己干啥。因此,他也很直白的表态,“臣不同意更改国-号!” 这话一说,他就看皇上。却见皇上只含笑点头,然后特平淡的道,“不同意就不同意,很正常!因为一件事有争执,其他事都不办呢?” 那不能! “所以,去办差吧!”四爷就道,“娘娘不是说了,叫你们思量思量,慢慢思量吧!这事又不着急。” 可这么吵吵下去,终究是要吵吵出事的。但想了想,算了,不说了!叫皇上听听反对的声音也好,不听一听,怎么知道有些事不能这么办呢。 把这个才打发了,黄克瓒和李汝华的折子也来了,都是表示,我们致仕吧。 没批复王纪的,就不会批复这两人的。四爷给回复说,叫他们好好当差,不要多想。 可这不是多想不多想的事呀! 总之,林家在朝上扔出这么一个大雷之后,什么反应都有。 启明在东宫,先生给布置的课业都开始朝这方面侧重了。今儿上了课,才准备进午膳,听见周全有跟谁在高声说话。王承恩皱眉,先出去看了,紧跟着就又回来了,“是黄宗羲黄詹士在门外,请见殿下。” “跟周全有说,叫人进来吧。” 肯定是要吃饭了,周全有给拦了,结果对方不乐意。 王承恩就道:“要不叫把折子递上来,改日召见也成,您得按时吃饭。” “那就再添一双筷子,一边吃一边说吧。” 于是,黄宗羲就被请进来了,见了礼,叫他吃他就坐过去了,筷子还没伸到菜盘子里,他就说:“……臣支持改国-号……” 这倒是稀罕! 启明吃他的,叫人给黄宗羲盛一碗汤递过去。 结果就听这人马上又说了一句:“但臣以为,要改国-号,不能没有缘由。” 那你觉得缘由是什么呢? 黄宗羲就道:“臣以为,想改国-号,除非要大的变革。” 大的变革,你指的是什么?是君臣关系的更改,是要臣彻底为君之分|身吗?分君权,抬高臣子的地位吗? 分君权,除非大明真的天下承平,否则,这事不成!皇帝的权利现在还在手里呢,想做事都这么难,那若是都散下去,还能做什么?不过两三代人,这事想都别想。 许是你的主张是对的,但并不是适合当下。 因此,启明暂时没有说话,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别的话没有。 黄宗羲紧跟着又提了一人,“殿下可知张溥?” 是哪个结学社的张溥? “正是。”启明含着肉在嘴里细嚼慢咽,然后点头,“听谁提过。”多余的并没有问。 黄宗羲就道:“臣有一朋友,叫周镳,他给臣引荐了张溥。” “你觉得张溥有才能,想跟孤举荐?” 是!“臣觉得,张溥是少有的有坚持,敢想敢做的读书人。” 启明笑了笑,催他吃饭,“你说的孤知道了。” 黄宗羲觉得太子并不如何热情,晚上回去吃了饭就打算再去会一会这个新朋友。都要出门了,他爹回来了,回来就问,“你去哪?” 见个朋友! “哪个朋友?”黄尊素能被这个儿子气死,今儿下值为什么晚了呢?就是因为都出来了,碰见东宫的人了。人家提点了一句,“今儿令公子陪着太子爷吃的午饭,跟太子爷举荐了才俊了呢。” 人家不会平白的说这个话,他当时心里含混,这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家儿子给介绍的是哪个才俊呀?有这样的人吗?把孩子交往的人在心里都翻腾了一遍,并没有哪个是叫人觉得是人才的。 这会子一说会朋友,他心里那根弦都紧了,“这个点了,这么冷的天,去哪会朋友?先回来,我有话问你。” 黄宗羲没敢反驳,跟着去了书房。父子俩一坐一站,当爹的就问说,“听人说,你去见太子了?” 嗯呢!陪着太子吃了一顿饭。 “太子的课业忙,没有大事,不要去搅扰。” 儿子当差了,差事的事,儿子自己看着办。 黄尊素:“………………”你看着办?我怕你被人给带沟里去!他耐着性子,“行,你的差事你看着办。不过如今外面乱糟糟的,你不要出去乱掺和。对了,你要出去见什么朋友?” “就是周镳介绍认识的,您不认识。” 是才俊你爹就听过名字,怎么就不认识了?要是在京报上发表过文章,你爹未必没拜读过! 黄宗羲这才道:“是张溥,您听过吗?” 学社那个? 是! 黄尊素点点头,“我知道他……”说着,就起身,路过儿子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等等,爹出去一下……” 哦!好的! 然后他爹出去了,门哐当关上了。黄尊素咔嚓一声,把门给上锁了。看着门锁,他无比的怅然:人家耿家是儿子锁了老子,这叫后继有人!自家呢,老子锁了儿子。为啥呢?因为儿子虽然聪明但单纯,不知道这世道险恶!他觉得张溥是人才,是!这人肯定是人才!能聚拢那么些人,做到那么些人追捧且尊重,这不是一般人。但是,他看不到此人包藏的祸心。他就是利用读书人的简单单纯行事的! 别人如何,他管不了!但亲儿子要是犯这样的蠢……除非老子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34 章 明月清风(210)三更 明月清风(210) 吵吵嚷嚷,外面都是怎么议论的,四爷觉得应该出去看看。 这一日,该去军事学堂上课了,宫里都知道皇上和娘娘出去了。但却不知道两人半路上就下来了,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桐桐给四爷的脸上鼓捣了几下,猛的一看,是不会被认出来的。她自己则换了男装,在脸上也涂了点别的颜色,把眼角拉了一下,叫眼睛看上去细长,这么一改动,瞧着肯定不会跟皇后联系起来。 谁来驾车呢?找了个生脸,在两人身边时间长了,值得信赖,但就是初一看平平无奇,他归仇六经管的。 明处这他一个人跟着,但其他人都分散的早早的安排去了。 去的地方早就定好了,就去京城会馆。 京城会馆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处馆舍,里面什么东西都带着呢。能住店,能设宴,能开文会,带着戏楼茶楼,凡是能消遣的,这地方一律都带着呢。 这地方是江南几家富商开的,确实是个挣钱的买卖。从李夫人在商场上搜集来的消息看,这几家资助的寒门学子不少。早前有人提过,能不能给商船上撞火炮,上过这个折子。四爷当时给驳了!给了两条建议,其一,水师护航。其二,租用朝廷的军民两用商船。货物不用你们管,你们付钱就行。 批复了之后,便没有消息了。 这反映出护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人在海贸挣钱之后,还想更大的压缩成本。比如,水师护航的费用,他们觉得很高。租用朝廷的船,弊端就是,多少货物、什么货物,这个就瞒不过去。逃税这个,估计有点难。 他们在算计他们的利润,于是相出个办法来,想叫朝廷允许给私人的船只上装火炮。 这个东西能随便开口子吗? 林雨桐对资本的厌恶,就厌恶在这个地方了。他们为了追求利益,真的是万事以利益为先。 最近又得到消息,说是他们资助寒门学子。这是想干什么? 受他们资助的学子入仕,便是他们的傀儡,在朝堂上替他们发声。 说实话,手伸的有点长了。 两人今儿就是出来看看,看看这些人在私下里,都议论些什么。 京城会馆很大,五间的开阔门脸,进去便是大堂,但这个大堂里,并没有客人。这么大的地方里,布置的像是两个展厅,应该是那些读书人的书画作品。 两人不疾不徐的转悠了,一副一副的看过去,四爷点了其中的一副,“这副……卖吗?” 小厮忙道:“您要是喜欢,要收藏……您给这个价钱。”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来。 桐桐摸出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对方收了,马上去了柜台,请两人坐了喝茶,他好帮着装好。 装好拿着怪麻烦的,林雨桐就道:“先寄存着,回头走的时候再拿。” 好的!一定给您保存好。说着话,那边马上来了一竹叶青棉袍的管事模样的人来,消费的数额大,人家给了个专门跟着伺候的。 从前厅出去,这管事就道:“您真有眼力,那副画许多人都说好。忘了跟您说了,画那副画的张先生今儿也在会馆里。” “哦?”四爷就道,“劳烦你引荐一二。” 然后两人顺利的见到了张采。 林雨桐知道的是,历史上好似这个复社是张溥和张采一同创立的。那么眼前这个不到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就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个张采吗? 这人一张严整的面相,知道花了一百两买了他一幅画,就微微皱眉,“兄台,这引起画的不值。我那画呀,是应会馆之邀画了挂出去的,我自己什么能耐我自己知道,真那么些银子,那就贻笑大方了。” 说着,就让开位置,请四爷和桐桐进去,“别管找在下什么事,都说好了,银子不能收。要真喜欢那画,我张某送您便是了。” 四爷进去后坐下就道,“看兄台的画,不能看作画的技巧,得看其画的意境和气晕。先生心胸开阔,非一般人能比,不用太过自谦。” “兄台这个一说,叫人好不惭愧。”这地方是一会客的小厅,摆着三幅茶具,不知道是客人刚走,还是另外两位客人暂时离开一下。 这会子见小厮进来没动那两杯茶,也没收那茶具,那就证明还有别的人。 引荐的管事退出去了,叫人好好招待。 张采这才笑问:“还没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朱。” 朱呀,这可不能免贵,这真是贵姓呢。 张采又看林雨桐,“还没请教兄台……” “姓林。” 哎呀!那可太巧了。皇后姓林! 他仔细的打量了两人一眼,他是早几年中过进士的,因此,在殿试的时候见过皇上。但那时候离的远,看的并不真切。但眼前这人肯定不是。 至于林……这人不像是女子,林家的爷们,他见过。人家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人家。也不是那家的人,那就是自己多心了。只是巧了,正好是这么个姓氏的人罢了。 他就坐下,看四爷:“朱兄,有什么事只管说。” 四爷心里点头,据说此人泛交博爱,可见所言不虚。见到人,认识不认识的,他都乐意跟人交往。 他就道,“听闻过张先生的大名,但关于你们的学社,也只是耳闻……” 张采就笑,“我是声名在外,仅此而已。” 四爷点头,心里便有数了。张溥和张采是同乡,但是一个住在城西,一个住在城南,在娄东也被称为西张和南张,且两家有姻亲,所以,据说这两人交好。 可如今看张采这个样子,他跟谁不交好吗? 其实,说复社是两人共同创立的这不恰当,历史上,张溥创立应社的时候,张采在临川,还在临川当着官呢。只因着跟张溥两人齐名,他就被拉了进去。而后,他才辞官的。后来,追究张溥的罪责了,张采都死了,后人自辩,才知道所谓的共同创办,其实背后是有隐情的。 就像是现在,张采只说了一句:我声名在外。 因为声名在外,然后他在任上呢,又被齐名的人给拉进来了。 桐桐就看四爷:这人是前不久才辞官的? 四爷微微点头,是的!闹出事了,张采的名声嚷出去了,然后张采的官就当不成了。 林雨桐:交的这都是什么狗屁朋友。 四爷心里笑,所以说,有些人他吃亏,真是性格决定的。历史上张采也好聚集人,弄个什么社之类的,他在临川创立的是合社,合社是个文社,目的相对单纯。但是应社乃至到后来的复社,别人许是没有太大的目的,但张溥有。这个复社最后能被称为小东林,可见这里面很多人未必是为了弄权,他们单纯的就是觉得,明末的现状得改变。 如今境况不同了,这些人的想法又是怎么样的呢? 四爷就问了,“学社的宗旨是什么呢?聚集了这么些人在一起,你们有什么样的诉求呢?或者说,想改变点什么呢?” 不是说张溥想怎么样,而是这些人认可张溥的一些看法,那这个普遍被认可的看法又是什么呢? 张采还没说话呢,门被推开了,有人直接进来了,“受先兄……”进来了,看见四爷和桐桐了,“受先兄有客人呀?” 受先是张采的字。 张采站起身来,“乾度老弟来了,来来来!来的正好。” 给彼此介绍,林雨桐才知道眼前这个比张采年轻些的,有个三十出头的人,就是张溥。 一介绍,此人马上扬起笑脸,跟四爷和林雨桐拱手见礼。 彼此见礼之后,落座了,张采才道,“又是个好奇学社的同仁。” 张溥忙道:“欢迎之至。咱们学社初为求学,然而朝局纷杂,学当以致用。老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话对,也不对!我认为,货与帝王是狭隘的,货于谁呢?该货于天下。天下不仅仅是帝王的天下,是皇家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我听闻,皇上就是这么跟百官说的。既然皇上都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那天下就当由天下人做主。” 林雨桐就问说,“那敢问,谁能代表天下人呢?学社?还是先生?” 张溥哈哈大笑,“林老弟,我如何能代表天下人呢?要代表天下,自然该是学社,是学社这些有志之士。” 林雨桐就问说,“学社能代表一部分读书人的意愿,可怎么代表天下呢?天下更多的人并不曾读多少书,他们是田里干活的庄稼汉,是街上的贩夫走卒……”说着,她指了指站着的青衣小厮,“是像是这个小子一般,站在这里默默无言,不懂也不会懂这些的人们。先生觉得,学社能代表他们吗?” 张溥一叹,看向林雨桐,“林老弟,你这话问的好。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才更需要懂的人去维护他们。学问之道,在于治民。我们皓首穷经,其目的也是为了能牧守一方,治理一地百姓的。若是百姓什么都懂,又何须治理呢?” “先生这话谬矣!”林雨桐就道,“治理百姓这个话,并不恰当。” 哦?林兄有何高见呢? 林雨桐就道:“在先生看来,百姓不读书,不识字,是为愚。真因为愚,所以才需要读书识字的智者,去治理。何为治理?按照读书人设立的标准,管、罚,使得太平,是为治理。那又何以见得,只读书人的理是正确的呢?若是如此,那皇上在律院修订律法的时候,招了许多不是读书人的人,此作为,岂不昏聩?” 张溥顿时愣住了,打量了林雨桐好几眼,此人是谁,何以说话这般的咄咄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35 章 明月清风(211)一更 明月清风(211) 张溥有些疑惑,这姓朱又姓林的,莫不是皇室宗亲或是承恩侯府出来的?他先看张采,张采摇头,姓朱的是不是宗亲咱也不知道,但林家的后辈里,这个年纪的肯定没有此人。 张溥心里拿不准,又觉得张采此人太过于粗疏,他未必认的全的。因此,对林雨桐的话,他是笑了笑,然后朝林雨桐道:“林兄这话说的好,你稍等一下,咱们回头再谈……”然后转脸就看屋里伺候的小厮,“刚才听闻周先生正在找我,你去看看周先生在哪……见了告诉他一声,我在这里见两个朋友,他要着急过来也成。要是不急,我稍后就去。” 小厮应声去了,四爷就道,“张兄要是忙,只管去忙便是了。”原本也不是为了单找你的。复社在明末声名很大,有张溥之流,也有许多确实有独到之处,属于在政治上相对单纯的人。他们中的人在崇祯末年,也分化了好几拨。有张溥这种掺和朝政想左右官员的,几乎都没得善终,人就没了。还有许多在大清入关之后,干脆遁隐山林,不复出的。同样,也有投靠了大清,继续高官厚禄的。还有李闯入京之后,干脆投靠李闯的。 所以呀,这个群体,他并不是说就是浑然一体。 四爷找的就是其中一个在政治上相对不激进的人,比如张采。 至于张溥,跟此人就没有太多接触的必要。 可这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扭脸跟四爷道:“也没什么要忙的。都是一些朋友,有跟我们看法一致的,也有跟我们看法相左的,这都没关系,坐在一起,探讨嘛。” 那么此人的主要职业就是干这个的。 林雨桐看看这个包厢,里面的陈设和布置,都显示着这里很贵。再喝一口茶水,上等的好茶。就这么摆着待客呢! 这还只是张采一人用的地方,他们住哪,在哪吃饭,来来往往这么些人,是今儿单在这里呢,还是一直就在这里。要知道,这都是需要钱的。 这么阔绰,林雨桐心里不由的咋舌。有时候聪明人和笨人大概就差那么一点点吧。这个学舍的银钱从哪来了?她猜测,有三个途径,其一,有人在暗地里支持,提供银钱。其二,凡是进入学舍的,多数出身都不错。他们有人提供这个,有人提供那个,包括他们活动的地点,需要的各种招待,当然也包括银钱。其三,那便是会费。加入是要收钱的! 人数多起来的话,每月的会费就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这边的视线才收回来,门外响起脚步声,紧跟着门被推开了,进来的除了那个小厮,还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中,坠在最后的竟然是黄宗羲。 他不是被他爹给关起来了吗?怎么又窜出来了。感觉这回他爹要是知道了,得把他拴在家里不可。 这会子她倒也不怕被认出来,一则,没有直接见过面。有一次她去东宫看那边入冬炭火点上之后屋里的温度,在院子里穿过去的时候,远远的瞧见过他。但他不敢端详自己,真容他都未必敢认,更何况如今换了个样子。 至于四爷,容貌变的他肯定认不出来,但他有没有听见过四爷说话,这个就不知道了。 自己好歹还能稍微压一压声音,但是四爷不成。 那行,话我说不就完了吗? 两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那边张溥已经给介绍了。打头这个年纪不小,得有六十开外的,张溥说此人叫周镳。 林雨桐觉得这人不是个脑子太清楚的人,六十多了,跟着一群‘孩子’交朋友一起玩,这得是一什么人呀!张溥和张采都三十多了,年岁不算小了,但说实话,他家的孙子差不多也该而立之年了吧?后面跟着那俩,反正黄宗羲才十七八岁。如今瞧着那个样子,像是忘年交呀! 这叫啥?这叫没正行。 张采介绍周镳,又介绍黄宗羲和另一个青年,“……这是方以智……” 林雨桐打量了这小伙子几眼,心里觉得可惜。她记不住很多的人名,但有些人例外。比如这个方以智,此人其实可以称得上是科学家。 尤其是在物理医药上,很有建树。林雨桐能记住此人,是因为读过此人的《内经经络》和《医学会通》,这才知道,这家伙是明末复社四公子之一。比起别人的文章诗词,他的主要成就在哲学和科学方面。 而且,此人对也接受西学教育,跟汤若望这样的传教士,那都是朋友。 能耐就不说了,关键是此人出身还很显赫,而且,家学渊源。说起来,跟林雨桐还很有些渊源。 此人的曾祖父叫方学渐,除了诸子百家,人家还精通医学、理学,他的先生是谁呢?是耿定理!就是耿念秋家先辈。这个耿定理就是跟李贽关系特别好的那个!李贽和耿定理是泰州学派,所以方学渐就是泰州学派。 方以智的祖父方大镇,为大理寺少卿,官职不低。 而方以智的外祖父,也很了得。进士出身,做过翰林,跟左光斗等人交好,此人还是科学家,除了儒家佛典有研究之外,水利建筑等等,人家也有涉猎,且建树不低。 他的父亲方孔照,现在在湖广任巡抚,但此人在医学、理学,乃至于军事上,都有不凡的见解。 其实林雨桐对这一家的观感很好,因着不管是方以智所在的方家,还是他的外祖吴家,都很开明。方以智的两个姑姑,甚至于方以智的姨母和母亲,都是有名的才女。 你说这么一个出身的人,这么一个教养环境出来的人,然后扑腾一下子,跟复社这些搅和在一起了。 林雨桐是舍不得任何一个能搞‘科研’的人呀!这个方以智,她还真就舍不得了。 她记得此人在物理上,做过小孔成像实验,而后还在光学上提出‘摩荡嘘吸’,跟几百年之后的人提出的‘光的电磁波动’说很接近,什么折射反射之类的,他有完整的论述。反正同时代相比,他属于领先的牛人。 书院那边,徐光启年纪大了,宋应星人到中年了,算是一个能接手的。可接下来呢? 不说接下来的人手的问题,就说这种科学牛人,有多少咱也不嫌弃多呀!把这样的人给放过去,晚上会睡不着的。 方以智如今多大?二十出头!咱别折腾这些东西,好好的做点实在的东西,不成吗? 把这样的人拉入学社,叫林雨桐对张溥的好感再降新低。 张溥给介绍了四爷和林雨桐,然后就关注黄宗羲,想看看他的表情。可对方没认出来了,张溥松了一口去,知道不是宫里或是和宫里相关的人就行。 而后他坐下来,接了刚才的话,“之前林兄说,谁能代表天下人……在下觉得,读书人便能代表天下人。读书人里,各种出身的人都有。他们之中,并不是人人都不知道民间疾苦。像是在下,在下也是从苦寒里过来的……” 林雨桐就笑了一下,跟你辩道理,我不费那个劲儿:“张先生不说你是从苦寒里过来了,我都几乎忘了先生的来历。先生官宦人家出身,庶子。张家儿子众多,单先生就排到了第八。你跟你的的嫡出的兄长打过官司,说嫡出的兄长霸占了你的家产。我就在想,张家虽是官宦人家,可若是家里豪富,嫡出的又怎么会看上庶出兄弟那点分家分出去的产业呢?这自来嫡庶该怎么分,都是有数的。只嫡长子就得占一半,其次是嫡出的其他儿子。主母的家产庶子无权分的,所以,庶出的只能是父亲产业的两成左右。而你家可不止是你一个庶子。这么一个家业不兴,穷哈哈的长大的人,终于熬出来考中进士了,当官了……那又为什么好好的官不当了呢?” 林雨桐看着这几张愕然的脸,视线落后瞬间便铁青了面容的张溥身上,“你不当官,你家就那么些产业,敢问,你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呢?回到中进士之前,为生计而发愁的日子。一边是当官能衣食无忧,养活妻儿老小。一边是不当官,生计无着。我就在想,是什么样的理想抱负,能叫一个人不顾生计不顾家小,宁肯舍弃安稳有前途的仕途,哪怕清苦,吃了上顿不见下顿,也要坚持。 这事我想不明白!一个饥饿的,过了今儿不知道明儿的饭在哪的人,是不会谈理想和抱负的,他想的是明天吃什么的概率要比一心奔着虚无缥缈的理想的概率大的多。所以,张先生,辞官不做,你为的是理想抱负吗?我想不通呀!直到我来了这里,我似乎是有些懂了。”她说着,就顿了一下,看向那小厮,“敢问,这包间用一天,多少银子?” 小厮小心的打量了张先生一眼,低声道:“这包间,一天五两银子。” “这茶水和点心,多少银子?” “一两银子一壶……” 林雨桐啧啧啧,“这茶最多冲三遍就寡淡了!如今包间里六个人。这小小的一个壶,能出三杯茶。六个人每人喝一杯,剩下的只容三人续杯。这就花费了一两,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二两银子都已经不见了。还不算糕点和饭食。最少最少,这一个包间,一天的消费在十两银子,对吧?” 小厮不敢说话,心说,十两哪里够呢?先生们一天天的清谈,最耗费的就是茶了。反正,一天少则十四五两,多则三五十两的时候都有。 林雨桐就又道,“若是在这里住宿,那么一天在这里的开销,最低在十五两。可官员的俸禄是多少呢?在泰平朝之前,每月七品官员的俸禄差不多相当于白银三两五钱。到了泰平朝,皇上除了给配额的粮食之外,还给予每月补贴银。算下来,一个县令一个月大致能拿到五两银子。” 二十两够一家五六口人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 那么一个月五两,一年六十年的俸禄,真不算是少的了。 但这也要看怎么算了,“张先生今年三十有二,就像是您说的,自来穷苦,也就是说,在当官之前,家里应该没多少积蓄。您家里妻妾几房呢?有几个子女呢?按照年纪算,儿子们该进学的年纪了,且婚嫁就在眼前。若是您一直做官,按照官场的升迁法则,您在七品的位置上至少熬五年上下。每年六十两银子,养多少人呢?五六口?接下来七八口?成十口?这个官当下来,您的日子跟不当官的时候,差别不大,是吧?” 如今这官,不仅是熬资历艰难,关键是,没油水呀!当然了,历史上,是朝堂不清明,官难当。 不管是历史还是现在,都得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做官并没有改善他的生活,这是客观就摆在这里的,是我诬陷你的吗? 她就道:“你一天最少的开销十五两,相当于做县令四个月的全部收入。若是开销大的时候,一天的开销,相当于做县令一年的收入。一个生活窘迫的人,在而今天下还不算是太乱的情况下,辞官不做,折腾起个学社。张先生,别管您有多少大道理,但不可否认的是,您通过学社,发家致富了!在这个前提之下,您的任何道理,在我的眼里,那都是工具。最初,弄几个学生来,奔着考试去的……可是后来你发现,你兜售的那一套,还真有人买账,于是,这便成了职业。偶然吗?我想,你发现它能改变你的生活状况的时候,是挺惊讶的。必然吗?当然!财帛动人心嘛!”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看着对方,“当然了,你若是能合理的解释你这生活前后的变化,我跟你道歉便是。别说谁谁谁赠你的,人家凭什么赠你呢?你就说,是不是因为学舍,你从一无所有,到了现在的挥金如土就行。” 张溥面色通红,这是事实,他反驳不了。这人就跟个神经病似得,来了不跟你辩道理,却在这里算了一笔经济账, 林雨桐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而后拍了拍已经两眼迷茫的方以智和黄宗羲的肩膀:“二位出身官宦世家,自来家境优渥,钱财乃铜臭之物,你包括学舍的你们,有几人去算过账?聚在一起,有人为了理念,有人为了钱权,人心隔肚皮,这世上谁都可能会有害你们之心,唯父母不会有。回去吧,回去问问你们的父母。书香铜臭是不错,可那碎银几两,往往才是根本。多思量思量,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个什么。人家求的通过你们得到了,你们若是不散,他们还会通过你们谋求更多,但这些,无一与所谓的理想和抱负有关。” 张采看向往出走的林雨桐,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来这一趟,好似就是专门为了扒了张溥这张皮的……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36 章 明月清风(212)二更 明月清风(212) 这两人走了,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来历,只知道一个姓朱,一个姓林。姓朱还没怎么开口的,姓林的……也没说什么,就是算了一笔账,然后走了。 剩下几个人在里面面面相觑,小厮借着换茶的空档,急匆匆的找了管事,低声这么那么一说,这管事就愕然,“……说这话的时候,里面几个人?” “除了那两人之外,再就是张采张老爷,周镳周老爷,还有黄公子和方公子……再就是那谁了……” 管事忙道:“坏了!” “张采张老爷不是个多嘴的人,两人是同乡是姻亲还是多年的朋友,肯定不会说的!黄公子和方公子都是端方君子,两人便是之后不来了,但肯定不会跟人瞎说的。他们不是背后说人的人。” 这三个人当然不要紧了,但是周镳可不是那样的人。上次,他带了他堂弟周钟来了,那边催着叫交会费,结果呢?结果周镳说,周钟是他弟弟,给个面子,就这么算了吧!最后周钟确实没交会费嘛。 可见此人是个把钱财看的格外重的人。遇上这样的事,周镳能不把这事往外说吗? 这边正说话着呢,就见那位黄公子和方公子一脸羞恼的从里面出来了,然后一阵风的似得从眼前刮走了,显然,这会子反应过来了,觉得被人给愚弄了。 管事才说追两步去送送呢,结果周镳追出来了,一出来就塞给小厮几个钱,“跟你打听点事。” 小厮看管事,管事闭了闭眼,说吧!估计这学社是要完蛋了。 然后小厮把几个可怜的铜板收了,跟之前一样恭敬:“您只管问便是。” 周镳朝里看了一眼,就低声道:“单就张溥张老爷,上个月在你们这里花了多少银子?” 小厮小声道:“五百六十七两。” 周镳倒吸一口气,“五百六十多两,只上个月一个月。” 是的! 周镳冷哼一声,问这小厮,“今儿那俩客人,以前来过吗?” 不曾见过。 “第一次来!”周镳问说,“来了都问什么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是管事引荐给张采张老爷的,“不过……好似是买了张采张老爷一幅画,花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呢!周镳心说,张采的画也就那样,卖了这么多!他问说,“那两人跟张采张老爷是第一次见?” 看着是!“张老爷说不值那个价钱,说不要钱,喜欢就送给朱先生了。可好似两位先生走的时候,把那副画带走了,钱却没带走了。” 那这俩得是什么人呢?肯定是朝廷的人吧。 周镳不问了,急匆匆的往后面去了。这小厮叹气,后面今儿开文会,来了七八十人呢。这一去,可不得说了吗?那么些知道了,那就有更多的人知道。 其实,要是没那位林先生说,他还挺喜欢伺候这些老爷的。他们都很和气,在一处说话斯斯文文,虽然有时候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就觉得说的可动听了。大家都尊着那位张老爷,可谁知道……张老爷说的跟做的都不大一样呢。 他看向管事,现在……该怎么办? 管事指了指茶壶,“拎着进去吧。” 拿哪个茶壶?好茶还是? 管事指了指好茶,“善始善终吧,别落井下石。咱做的是买卖,跟别的事不相干。进去顺便告知张老爷一声,就说周镳周老爷去后头了……多的就不用说了。” 是! 他这边转身要走了,管事的又叫住了,“等剩下张采张老爷一个人的时候,告诉他,就说,他的画那两位客人带走了,前面有他一百两银子,叫他别忘了支取。顺便再告知一声,那两位老爷……一定不是凡人……里面那两位虽都是张老爷,但那两位直接找上他,应该还是有区别的吧……” 小厮点点头,表示记住了,然后提着滚热的茶壶进去。 门没关着,想来出去的人走的着急,门给关门。但再往前,他不敢了。屏风挡着,他能听到里面低声争吵的声音。 这会子明显气急的是张采张老爷,“……是我交友不慎,这怨不得别人。但我受邀前来,在这里的所有开销,都是我自己承担的。我没用学社一文钱,这个得说清楚。这个银钱我是交给你了呀!这个事情不能混了。你问我学社该如何,就是我现在说的,你开销的,你全盘认了。这个银钱只是挪用了,家里捎带的银票因为天气的原因在路上耽搁了,回头就给送来,这事能解释的过去。否则,人心非散了不可。作为朋友,我能说的就这些了。” 小厮在门外咋舌,光是在自家这边的开销,张老爷就开销了极大的数目。现在不仅要把这个银钱给吐出来……要是想叫学社继续下去,之前账目全攥在张溥张老爷手里这个事却绝对不行的。若是如此,张溥张老爷就啥也没有了。哪怕在学社里人人尊敬,可是银钱没有。那他乐意吗? 果然,里面听不见这位老爷的说话声,显然,账目要交割,还得把之前欠的还回去,他拿不出这个银钱来。 嗳!那能怎么样呢?没法了呀! 好半晌了,都觉得茶要凉了,才听见这位老爷道:“这不是银钱的事,老兄!银钱的事,就像是你老兄说的那般,解决起来并不麻烦。真就是找江南一些友人,匿名拿来给咱们用,这也不是难事。现在要紧的反而是,那俩人到底是谁,此来是什么目的。这般的居心不良,必然跟朝廷有关。我去安抚其他人,还得拜托老兄,想法子打探一下二人的身份。别真出什么事了。” 我打听,可我从哪打听呢? “当年一起中进士的,如今都做着官是没错,可却没有官位太高的。他们只怕知道的也有限。” 张溥就道:“去拜访那位方公子。” 他? “是!”张溥就道:“方家跟耿家是世交。耿家跟皇家是姻亲,他家的消息灵通。” 小厮就赶紧退出去,在张采出来的时候疾步迎过去,低声把掌柜的叫交代的话交代了,“……虽不认识,但在这京城,咱这馆舍每天迎来送往的,要说各样的人……掌柜的是见的极多的。掌柜的说这二人不是凡人,那必不是凡人。再则,您的画在东厅摆着,边上便是那位张老爷的画,可人家来偏买了您的画,见的是您这个人……张老爷,您多思量思量。”说着,见那边门帘子一晃,人要出来。他赶紧就道,“您要出去……咱们的马车今儿倒是有闲置的,只是带暖炉的马车没了,您要不稍微等等,许是再有个半个时辰,马车就回来了也未必。您若是走亲访友,要去带些礼品,小的能跑腿去采买,这一来一去,怎么不得半个时辰呀。” 张采愣了一下,正好看见张溥出来了,他点点头,从怀里摸出银子来,“买四样点心就好,别的就罢了。” 小厮利索的忙去了,张溥点头,朝后面去,走前说了一句有劳了。 张采到了前面,掌柜的又给了一百两银票,“这是画钱。” 该抽润手费的。 “别!不能这么算。”掌柜的叹气,这位张老爷在钱财上颇为散漫,替别人办事,搭进去自己的银钱,事不是这么办的。人真是好人,跟谁都交好。朋友错了,那也是张嘴就说,反正是谁都说人很好,可贴心之人不过了了。他这脾气,等闲一般人也难受的了。 他没法挑破人家之间的朋友关系,该点的话都点在了明处,这就得了。到底是看着人拎着点心出门了。结果到了方家门口,正好看见方以智送黄宗羲出来,两人的面色依旧不好看。见他来了,黄宗羲也站住脚,开口先问说,“那位朱先生去会馆,是找先生去的?” 张采摆手,“我也不知道根底。” 黄宗羲就看方以智,方以智抬抬下巴,叫他先走,这事确实是有点奇怪。 黄宗羲没停留,直接走了。回家的时候他爹只在厅里等着他呢,面色铁青铁青的。黄宗羲顾不上害怕,赶紧道:“爹,我今儿碰上一件奇怪的事。” 说!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黄宗羲一五一十的把今儿的事都说了,而后才道:“我跟方兄在他家琢磨了半晌,突然发现,我自从进屋之后,就没听过那位朱先生说话。” 嗯?你想说什么? 黄宗羲小心的打量他爹,然后才道:“那位林先生,我不好说那是谁。但是那位朱先生……起身走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背影了。” 背影怎么了?熟悉? “像皇上。”黄宗羲低声道,“皇上隔三差五的去东宫,我不敢直视龙颜,但是,背影三天两头的总也能见到……再加上他不说话……” 黄尊素愣了一下,看他,“这话你跟谁提过?” 就跟方以智说过。 黄尊素能怎么说?只能道:“人有相似,仅此而已,这事确定了不敢说,不确定了更不敢说,那方以智你认识他才几天,就敢什么话都说?” 遇知己,还得看认识几日吗? 黄尊素:“……为父已经给你告假了,风寒!这病过人,等彻底好了,再出去吧。”说着就喊道:“来人,请少爷回去歇了。” 然后两个壮仆直接将他给带去偏院。偏院有一半地下室,是给祖父修的,住里面冬暖夏凉,最是舒坦不过。但就是一点,这地方把大门一关,别的地方可出不去。那采光的窗户那么高,在外面看,跟地平线齐平。可从里面看,那地方高着呢。且怕有人从窗户翻进来,所以,外面的一圈,整个儿用木栅栏围着呢,订死的,透光通风就是过不了人。 完了,吃喝拉撒都出不去了。除了整面墙的书为伴,啥玩意没有。 “爹,我是东宫的人……” 东宫离了你,还是东宫,你没那么重要。 “爹,您这是欺君。” 你爹没那么蠢,给皇上的折子上啥都写了。你这样的还在太子身边,我敢不实话实说吗? 黄尊素没搭理儿子,回书房了。他还得上折子,他觉得他的态度还得更怂一点。那个什么张溥,什么玩意?弄一群人便是小东林了?当年的东林何等显赫,那才是真真出了一切铁骨铮铮之人。这些小妖们想跟东林类比,且差的远呢。皇上对东林尚且都不留余地,谁给你们的自信,觉得皇上会看在你们人多势众的份上就妥协一二分。 在朝的东林党都给拆了,在野的你们想泛起浪花,没戏。 折子递来了,四爷就接了。总之,黄尊素这个人,还是特别的知情识趣的。很有分寸一人。 晚上了,四爷没再批折子,而是叫桐桐做了一桌菜,等着今晚的客人。 入夜了,风呼啸着,街道上早没有人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的靠近了宫门,从宫门进来,就进入了暖轿。此人穿着大大的斗篷,又因着冷,包裹的极为严实。仇六经亲自给送进来了,将斗篷的帽子摘了,林雨桐看向来人——石羊先生。 一别经年,先生别来无恙! 石羊的眼圈红了,他留着满人的辫子,却缓缓的跪了下去。四爷一把给拦住了,“这些年,辛苦先生了。” 怎敢言苦?干什么了吗?其实什么也没干,朝廷并不需要自己过多的做收集消息的差事。每次,都是叫自己好好的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事。 自己做什么了呢? 这些年,带着妻子儿女,在那边给儿女成家,踏踏实实的过着小日子。唯一做的,就是往上一点点的爬。在那边安稳的呆了七年,小孙子都能开蒙的时候,他才以笔帖式的身份,入了弘文馆。继而,认识了索尼。 正是这七年几乎什么都没干的经历,叫人看起来,自己的身份干净的很。而后,才见到了皇太极。 自己不求闻达,而皇太极需要一个不放在明面上的谋士,于是,自己才在皇太极的身边呆了下来。 “……他们本就对汉人充满戒备。”石羊说起来的时候,依旧有些唏嘘,幸而皇上一再叫臣不要妄动……否则,难料的很,“这两年,我身边的任何人都给查了一遍。也幸好我没有隐瞒,包括跟承恩侯有些交往的事,都说给了对方听,自始至终,坦坦诚诚的。所以,查来查去,没查出什么来,这才放在身边时而咨询一些事务。当然了,跟大明相关的,从没有问询过。拿来问的,都是大清内部事务。所以,臣担心,此次来,亦是一次试探。” 也不用那么草木皆兵。你只是幕僚,幕僚的主意,到底听不听,主动权却在他而不在你。你对他的决策影响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大。 四爷就道:“此次叫你来,未必是试探。而是想利用你跟承恩侯交好这一点。一个跟承恩侯交好的人,投了大清,这一点很好利用!” 石羊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倒不是要害承恩侯,而是拿臣做例子,叫一些人瞧瞧。” 对!就是这么一码事。四爷就笑,“此次回去,你必是要出仕的。且他们会将你出仕的事,嚷的天下皆知。” 石羊点头,“臣知道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了。”他说着,就低声道,“此次来的人是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 李永芳是早年投降了努尔哈赤的大明将领,此人随征过朝|鲜,在大清的汉人将领中,属于早的,且颇有军功的人家。 林雨桐借着倒酒,站在石羊的身后看了四爷一眼。总觉得这个李延庚这个名字好似有些熟悉。 石羊嘴上没停,继续说着这个李延庚,“而今,他是吏部的汉尚书,他在朝中的地位,要在石廷柱和范文程之上。” 这么一说,林雨桐想起来了,这人颇为传奇,可以算是‘潜伏’在皇太极身边时间极长的人。他是被皇太极处死的,且后来的史料上都不咋能见到此人了。这个李永芳家,是大清立起来的汉人典范,地位确实显赫。李永芳娶的是大清贝勒家的格格为妻,结果生的儿子,藏在皇太极身边,最后要带着家小投奔大明。 说的是这个人吧? 四爷微微点头,是的!说的正是此人。 晚上跟石羊说了不少,把人送出宫,林雨桐还兀自惊骇,“咱们要接触这个李延庚吗?” 四爷摇头,“他是要投大明,但此人到底是因为朝廷倾轧,他混不下去了,要远走呢。还是真的一心挂着大明,你能知道?” 不能! 林雨桐叹气,就是石羊,用起来尚需谨慎,更何况其他。之前在酒桌上,石羊言语里对大清并无贬低之处,他说了许多汉人在大清的生活现状,对大清的一些重臣,他也多有褒贬之处,但关于皇太极,他只字未提。 一个做了皇太极幕僚的人,他对皇太极没了解吗? 有!且不少。但他没提! 说他背叛了大明了吗?没有!只是长时间的接触中,他许是会发现,皇太极也没那么糟糕。他不能背叛大明,但同时,也不能眨眼就把皇太极给卖了。 所以,“他心里应该很难受,很纠结吧。” “没卖了皇太极,就没卖了咱们。”四爷就道,“人嘛,难免的。只要回来了,还知道递消息告诉咱们他回来了,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的,这也就行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当年是他主动要去的,如今这也没法说。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拉拢人过去的,混在这一行人中的人选,这次真得慎重。别过上几年,又是一个石羊,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可这选人,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37 章 明月清风(213)一更 明月清风(213) 谁去? 桐桐晚上躺下,在思量这个事。说实话,这中活不好干,这是个极其考验人性的差事。石羊算是读书人里比较不同的一位了,结果如何呢?他不由的把他自己放在了夹缝里。 四爷睁着眼睛看着顶棚,然后悠悠的问了桐桐一句,“一定得……得重新派个人去吗?” 桐桐不解的看四爷:“你觉得不需要?” 不是!要是得要的自己人的,但我不解的是,一定得是个咱们派个新人,叫他一步一步的朝上爬吗? 桐桐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策反一个?” 策反谁呢? 四爷问桐桐,“范文程,你觉得能用吗?” 范文程?爷,别逗了好吗?范文程……怎么说呢,他是汉人。但从他内心来讲,他会觉得他是叛臣吗?他不会!他是辽东人,大明丢了辽东那一年,他十八岁,才考中了秀才,然后就成了人家的俘虏,沦为奴隶。都成了奴隶了,人家想活的好一点,身为大明弃民的范家,那是一大家子呀!他就是想过的好点,想叫家里人过的好点,然后主动投过去,奔的是改变奴隶一般的命运。要是从这个方向想,那么,他的很多选择就不算奇怪。这是符合人性的选择。他是大明的子民,是大明没有守住江山,百姓沦为别人的奴隶,他们被欺负的时候,谁伸手帮过他们呢?没有!所以,他一定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苦痛挣扎,从对大明寄于希望对大清充满憎恨,到对大明的绝望对大清的妥协,乃至于最后抛弃大明彻彻底底的成了大清的朝臣。 那么在他的心里,他没觉得他背叛了大明,而是大明抛弃了他。他没有在大明的朝廷里当过官,他侍奉的君王只有大清的君王。他觉得他在大清,事君如一。 这么一个人,只要在大清继续做下去,他就不是二臣。当然了,最终被康熙老爷子定为二臣,且编进了二臣传。这玩意,怎么说呢?时移世易了呀!入住中原之后,考量的就多了!提倡的当然是汉人推崇的气节。 气节这个东西,林雨桐也觉得很重要。但是呢,当时大清入关,是有许多有气节的人陪着大明殉葬了,这些人值得尊敬。他们死了,但他们家人在其后作为良民一直都好好活着呢。很多人隐遁山野了,不给大清效忠,不出仕,但隐遁山野之后,难道过的不是平民百姓的生活?是的!他们最起码都有普通人的日子可以过的。 要拿这些跟范文程比,估计范文程会觉得很冤枉。因为那些人最不济,不也是平民百姓嘛。可他呢,他一家子是奴隶呀!一家子都沦为奴隶!在东北极寒的情况下,赶上如今这个时间段漫长而严酷的冬天,笨想想都知道他沦为奴隶的那么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没有人经历过他遭受的苦难,他大概也觉得无人有权利去置评他的一生。 四爷就说,“是!此人很难奔着大明。” 这是大清的忠臣。 林雨桐看他,你要把大清的忠臣拉过来? “但他始终秉持着儒家的那一套,对汉人……他始终留有底线。”四爷就看桐桐,“你觉得,大清的朝廷得有咱们的人,那你要这个人做什么用呢?”也不是要刺王杀驾,也不是要传递情报,此人的作用不外乎到了要紧的时候,在大清的政策制定上,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对吧? 对! 那你想啊,连石羊这样的,那边用的时候,都不咨询他跟大明相关的事务,那你说,从大明过去那么多读书人,人家能不防备你给里面掺沙子? 也对,防备肯定不小。 所以,最不叫人防备的,反而是范文程这样的。 林雨桐:“……”很有道理,但是也很高难度就是了。怎么样把这样的人划拉的到自家碗里来呢?这需要时间,更需要时机。 四爷就笑,“你就是打发新人去,新人出头容易吗?他得成长为站在大清的朝堂上成为一方人物,需要的不也是时间和时机。”你怎么就笃定对方一定能成为一个人物呢!便是真的有这个能耐,可能耐再大,也得需要运道和机遇。这其实就是在撞,你并不确定你能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要么说,为什么用探子都爱用女探子呢,因为女子能奔到任何一个高位男人的身边,而男人想奔着高位,概率真不高。但用女探子,自己过了心理这一关,更不要提桐桐了,因此,两人压根就没从这个方向想过。所以,他也提都不提一个字。 林雨桐思量四爷的话,是很有道理!但是,她也纳闷了,这中的想叫出头确实难,那你怎么就知道,咱们一定能找到这个时机拉拢到范文程呢? 四爷才更纳闷了,“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 “这中档次的八卦,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还有八卦呢?说说!说说! 瞬间眼睛就亮了,蹭的一下翻身过去,肩膀头子都露出来了。 四爷给摁被窝里了,“盖好了!”把人摁进去了,他才道,“多铎抢了范文程的老婆,关在府里霸占了几个月,这个事……你不知道?” 林雨桐:“………………”这事我怎么会知道?这一段当时谁提呢?入关了,很多事情都得避讳的。 四爷:“……”也是! 可桐桐算了一下,“范文程跟多铎差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吧。他比多铎大的多呀!”同理,要是范文程后来不是续弦另娶年轻些的话,那范文程的老婆和多铎差着岁数呢吧。 四爷摆手,“事实上,他老婆长什么模样,是否年轻貌美,这个重要吗?重要的是皇太极没了之后,一直被皇太极重用的范文程,不支持多尔衮,这才遭到了多铎的抱负。当然了,多铎是旗主,旗主……这个权利这么做,不算是犯法。这事在关外很多人眼里看,这都不算是大事。但这之于范文程而言,从内心而论,这是小事吗?”按照历史的进程,“当时的大明已经眼看不中用了,对范文程而言,他是没有第二中选择。若是有,他还会忍气吞声吗?” 桐桐的手揪着被子,一下一下的,不停的拽着。 四爷扭脸看她,“怎么了?” 桐桐先没说怎么了,只问四爷,“然后呢?范文程怎么做的?” 喝了这一壶了!霸占了……范文程都忍了,最后数月不归还,范文程便跟多尔衮告发了多铎,最后……最后多尔衮说,罚银一千两吧!还是阿济格提议说,这么放过可不成,愣是建议剥夺了多铎十五牛录。 桐桐皱眉,“阿济格?” 嗯!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的哥哥,都是阿巴亥生的。不过是,兄弟不合罢了! 桐桐心说,这是不合吗?这都成仇了呀! 她没言语,好半晌才低声道,“我觉得……应该叫仇六经派人,叫咱们的人看顾着点。若是万一多铎真要……我希望是能提前告知范文程……”而不是等事发了,再去要对方投靠。 那位范夫人不管是现任的范夫人,还是这位各中意外没了,后来范文程又续弦了年轻貌美的,叫人觊觎也罢,还是存心打击报复也罢!作为女人,她这样的遭遇就是叫人同情。若是我明知道会发生,还得看着它发生,把事情坐实了,好为自己所用,“我会觉得……我好生卑鄙!”说着,她就看四爷,“也许这个范夫人是满人,不是很在意这些贞洁的事……但便是不在意贞洁,可她是否愿意这却很重要。”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四爷,“我知道,要是这么着……范文程不会对大清积攒那么多不满,也许他不会奔着大明而来……那我也宁肯放弃此人,而不是拿这件事以那样的方式争取此人。” 四爷一下子就笑了,他用下巴蹭桐桐的额头,眼睛却越发的清亮,“你说的对!只有如此,才是对的!”始终秉持着这样心态的桐桐,才是无往不利真正的利器。 可这样的话,这人其实就是个摇摆器,靠不上,也不敢靠呀! 四爷拍他,“不着急,不急着下结论,也不一定非跟此次的人一起走,慢慢来……” 林雨桐想去朱字营看看,看看能不能在里面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但怎么也没想到,才一到朱字营,还没来得及跟谷大娘说话呢,外面就说柳自华请见。 柳自华就是当年那个花魁,而今也已经人到中年了。她一身素衣,一脸浅笑的站在林雨桐面前,“娘娘。” 林雨桐叫她坐,“是有什么东西要捎带给马先生吗?随便交给谁,就给你捎过去了。” 柳自华摇头,“马先生……不想成亲。” 林雨桐就笑,“那我回去再帮你问问……” “不是,娘娘。”柳自华收了脸上的笑意,面色郑重起来了,“您知道的,我们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当年跟我一样的好些姐妹,后来慢慢也有了联系。我不曾把人往朱字营带,只说聘到女学里做了先生……” 她也确实偶尔去附近的村里给女娃娃上两节课。 “我又在城中有小院,一直会朋友就去那院子。” 林雨桐点头,知道她的意思。她说她是朱字营的人,一直不敢泄露朱字营的任何消息。这个林雨桐是信的,柳自华是个特别聪明的人。 柳自华这才道,“前几天,听一个朋友说,关外有人想找好的戏班子,价钱开的很高。娘娘,我想去。” 林雨桐看柳自华,柳自华缓缓的跪下,“娘娘,我想去。”她的声音低低的,“我那朋友说,这次采买的人是给大清的后宫采买的,给那边的贵人女眷们唱戏的。娘娘,我年岁不小了,唱不了了,但是混在愿意去的人中间,其实是不打眼的。” “不行!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林雨桐叹气,“好好呆着吧,便是跟马先生的婚事不顺,也不要紧。或是以后有合适的也不一定,再不济,收俩孩子在身边,将来也不寂寞。” 柳自华抬起头来,“娘娘,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有稳当日子过的,没几个人乐意去!乐意去的,都是民间的戏班子,她们需要学规矩。他们的目的单纯,就是去赚钱的。只要单纯的赚钱,就没有别的嫌疑,自然就没有别的危险。便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他们能去那就是有应对的准备。而我只是他们请去教规矩的而已!娘娘,我这个年纪,是个做嬷嬷的年岁。我想,那边的汉大臣家,少不了我这样的嬷嬷。” 只要去了内宅做了姑娘的嬷嬷,将来陪姑娘婚嫁,去的也是高门大户。 林雨桐就皱眉,“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呢?”谁告诉你,咱们想派人去的? 柳自华低声道:“……娘娘,上次马先生带着殿下他们回来……先生带着殿下在马厩里喂马,我听见他们的闲谈了。” 嗯? 先生说要派人,年纪小些的比较好。由着商队带过去,仍在那边,叫自由的长着,说这么着最自然,也最容易叫人信任。可殿下说,都太小了,他不舍伙伴去受这样的罪。这事就作罢了。 柳自华细细的说着,而后才道:“是啊,我也舍不得!但我知道,这事很要紧。我可以去,我可以再带一两个孩子去!我看着他们,我教着他们……只要我有容身之地,我就不会叫他们受苦。一个寡妇人家带俩孩子讨生活,并不惹眼。” 这倒是给林雨桐提供了一个思路,她带着孩子,是个法子。但跟着戏班子却不行。鱼龙混杂,太容易出事了。 她低声道,“……你的来处得明晰!这样你看行不行,咱们先找一商户,你们以假夫妻的名义过去。他可以‘背着’大明跟那边做一些生意……而你们呢,对外的说辞便是这商人的外室,在大明这边,正妻容不下,他才将你安置在那边的。男人呢,为了挣钱脚踩了两只船。怕事发被大明问责,当然不敢把家小全留在大明……” 如此就解释了为何敢把儿子放在大清这个行为了。 当然了,这个操作需要技巧,得叫人觉得合情合理才成。 林雨桐就道:“这事不能急,你容我好好的琢磨琢磨……”得真的能确保万无一失才成。 柳自华一下子就笑了,“您得信我,当年能名动天下的花魁,不是只会弹琴吟诗的。”我虽出身风尘,但我知恩!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38 章 明月清风(214)二更 明月清风(214) 要找人配合,这人首先得可靠!柳自华一个女子,若是配合的这个人不可能,那比柳自华一个人还可怕!这个林雨桐真知道,不说别人,胡木兰不就是个明显的例子。因此,这个人选上,她得好好斟酌。 现在朝廷要制造出一个‘背弃’大明的商人来,那这个人就得是能查证出来的真的商人。 她先叫了陆恒,朝廷凡是跟经商有关的,都是陆恒在管。如今他暂时挂在户部,是二品官身了。一被召见就扔下差事过来了,这事机密,屋里只四爷桐桐和他。 事就是这么个事,陆恒接触的商人多,有没有合适的举荐。 陆恒挠头,这事何止是大,是非同一般的大。他沉吟了半晌,“得有来处,且不能是小商户……” 是!小商户你就是背弃了,那边也不会太重视你,因为你手里没那么些资源给大清用。 “为人得机敏,面上得精,但为人得厚道。” 是这么回事!只有面上精的人,才能取信那边。只有真的厚道,才真敢把他撒出去。 “家里得有妻有子,娶的媳妇最好出身好一些,叫人觉得他惧内?” 嗯!这就能自圆其说了,证明养外室不为家里所容的事。 “还得是叫外人看起来跟家族有些矛盾……有些不得志……” 没错,要不然好好的大家子出身,有好前程,身又顾虑的话,又怎么会走那么一条路呢。 要同时满足这么几点,这个人确实很难找。 陆恒犹豫了一下,才道:“皇上,娘娘……那个,其实,我家就有一个。”虽然举贤不避亲,但是这么着,确实有点像是提携家里人。但自家这个,说起来还真合适。 “我家三叔呢,年轻的时候出门做生意,在外面纳了一房妾室,生了个俩孩子,一儿一女,一直瞒着家里,家里也不能知道。直到我这堂弟都十一二岁了,孩子的亲娘没了,我三叔才给带家里了!我三婶呢,就容不下。当时面上答应了,可回头呢,却苛刻的很。那时候一大家子住在一处,也还罢了。可随后我祖父就去世了,紧跟着,也就分家了。等我能出门应付柜台上的事了,才知道……我三婶借着我三叔出门做生意的空档,就把外面生的这个孩子打发到作坊里……造纸作坊您是没见,什么苦活累活,都叫他做。跟外面买来的小厮是一个待遇,住在作坊里,吃在作坊里,一文钱没有。我当时就觉得过了,回去跟我父亲提了,我父亲管了,把人从我三婶那里要来,放在我家铺子里,叫跟着账房先生先去学。我这堂弟,是个极聪敏的人,学什么成什么。也就两年工夫,那柜上的账目谁想捣鬼也逃不过他的双眼。那一年他多大?也就十四五吧!就是这么不巧,我三叔做生意病到半路上,是时疫,人没了。我们家得人得去把棺椁带回来,家里就叫我二叔带着子侄去,我跟着了,三婶那边,她亲生的一个没派去,说天太热了,我那几个堂弟身子都弱,不叫带,只叫把私生的那个带去。结果我们一走,在热孝呢,我三婶把外室生的那个女儿,就是我说的这个堂弟的姐姐,给嫁人了!偷着嫁到了她娘家冲喜去了。进门当天,新郎官死了……是我三婶的娘家非要新媳妇殉葬,才有那看不过去的,给我父亲送了信。是我父亲和我娘,亲自去把我这个堂妹带回家的!我们一回来,才知道这个事。结果这小子当时什么话也没说,跪下磕了头,就带着他姐姐走了。因着这个事,三房跟其他几房就不怎么亲近了,彻底把我三婶给得罪了。我们也没人关注过三房的消息,可结果没出三年,陆家三房的产业差不多被一个小商户刘家给吞的差不多了。我三婶这才找到家里,我们这才知道,那刘家没儿子,只一个半瘫的姑娘。我这堂弟找过去,说了,愿意入赘,只要叫他带着他姐姐就行。 这一入赘,没半年,刘家老两口放心的把家业交给我这堂弟打理,他上手就不留情,愣是一步一步的把三房给吞了。三房如今的产业,也就是能维持,这还是我父亲说项之后的结果。我那堂弟呀,在刘家,对刘家老两口的好,那是有口皆碑的。但就是一点,那姑娘偏袒,不能生养。我堂弟的意思呢,是想找个孤儿,无父无母少牵挂,抱养来,养好了就是自家的。可刘家呢,更在意血脉传承。坚决不要孤儿,要过继族里的孩子。结果前几年过继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结果去年,那孩子十四了,人家亲生的爹妈数次上门,意图插手生意上的事。老两口呢,是谁也不想得罪。女婿和嗣孙之间,左右为难。最后干脆,我这堂弟把刘家的生意全扔过手了,我这边的生意不是刚好需要人手,他过来帮我。那边也容不下他姐姐了,他就接了他姐姐出来,在外面安置的。外面挣的银子,八成他姐姐收着呢。两成留着,能养那边的岳父岳母和妻子,就足够了。” 这人叫什么? “现在叫刘舟。” 意思是招赘了就随了人家的姓了。 能耐上,肯定有!陆恒颇为推崇,就证明能力没毛病。 品行上,对三房知道手下留情,对别人,知恩图报。 客观上,他是赘婿,确实是不得志。 而他恰好还有一姐姐,是割舍不下的亲人。此人留在京城,是有一定的牵制作用的。 林雨桐就道,“那你安排,我得亲自见见。” 这事就不用四爷出面了,她去安排就行。 于是,没两天就见到了刘舟。这是个看起来并没有比陆恒小多少的人,三十郎当岁的样子,看起来是极其精明的长相,其实人家确实很聪明精明。 陆恒没给提前说,这事不敲定,跟谁都不能提的。私下见面的地方是陆家的产业,很方便。一见坐着的人,刘舟愣了一下。这是女子,但他没见过。先是看陆恒,陆恒没坐。刘舟更明显的怔愣了一下,立马就跪下了,“给您请安。” “起来说话。” 刘舟起来垂手站着,“您有什么吩咐就只管言语。” 林雨桐看他,“事关重大,我不确定你能不能用。事你要听吗?听了,可就没那么自由了。” “您来了,草民就知道事关重大。”刘舟低着头,不敢打量坐着的人,“草民……草民是外室所生私生子,又招赘给了别人家做了赘婿……您能听堂兄说了,亲自见草民,给草民这个无机会出头的人一个机会,草民感激不尽。” 是啊!一个什么都不却的男人,却真的无出人头地的机会,林雨桐相信,他的话是有几分真诚的。 她坐着没动,只看他,“那你猜猜,找你是什么事?” 刘舟稍微顿了一下,就道:“您微服出宫,在陆家的地方见的草民。这说明这件事,在于一个‘密’。这是一件不能叫人知道的事!臣猜测,该是跟蒙古、大清、或是安南有关。草民曾帮着堂兄出路过蒙古的事务,但如今的蒙古跟之前的蒙古不一样了,做生意不用那么小心谨慎。便是派人,也很不必忌讳太多。所以,蒙古……只怕不是!回事安南吗?也不是!陆家的生意里跟海运有关的不少,但是,跟安南打交道,没有基础会叫人觉得突兀。便是真有事,在两广找,也不会找草民这样的……陆家的根在山西,这地界跟安南,太远了,没瓜葛。所以,草民斗胆一猜,此事该跟大清有关。大清的后宫里还有早前蒙古的福晋……而陆家早前的生意恰恰是跟这些福晋相关的……” 这可当真不是一个一般的聪明人。 她看向对方,有些沉吟,“此事,事关重大。” 刘舟跪下,“娘娘,草民生来卑贱,幼年坎坷……长恨命运不公。草民知道,所行之事必然有风险。草民除了一个姐姐,可以说已经是了无牵挂了。草民入赘刘家,是为私仇。可复仇之后,草民并不高兴。有时候回头去想,这半生过的是否值得。刘家二老,与草民有恩。草民那妻子,也不过是一可怜人罢了。嗣子的选择上,草民知道,草民在刘家终究是一外人。但哪怕是一外人,草民亦感激刘家给草民机会。草民把林家的产业翻了几番,还给了刘家。防着那嗣子将来对刘家二老和刘氏不好,草民私下里藏匿了钱财,那钱财足够他们能好好的过活。草民便是有个意外,只求朝廷给姐姐以保障,求朝廷看顾,叫刘家二老和刘氏不被人欺辱虐待……”他说完,就郑重的叩头,“自懂事以来,草民为糊□□,为复仇活,从没为自己个活过一回。这差事,便是上刀山下油锅,草民也去,草民想为自己个活一回。” 可你要知道,许是十年、二十年,你都得隐姓埋名,不能叫人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刘舟点头,“这世上,关心草民的人没几个,衣锦还乡是好,可草民便是一身锦绣,也不知道要给谁瞧。草民对此没有执念,不过是……想活的像个人。” 遭遇了太多的不拿他当个人的事,他才会有如此的执念。 回来的时候,林雨桐跟四爷商量,“我觉得,此人可行。”但是,“我想叫仇六经再打发个人,暗中看着。” 是保护也好,是盯着也好,得有个人才能安心。 就这么办吧。 在出发之前,先叫刘舟和柳自华熟悉熟悉,刘舟当着林雨桐的面,跟柳自华结义为姐弟。柳自华按照两人的年纪选孩子,孩子没选太小的,说起来大的都十二了,小的也都九岁了。这俩虽没跟着启明进宫,但却出自童子军,跟启明一起训练的。大的这个叫朱达,启明的马是他照料的。小的这个叫朱候,管着启明在朱字营院子里的书房。 俩人都知道是去干啥的,朱候还笑嘻嘻的问林雨桐,“娘娘,殿下说,等我回来,就是真正的朱候了。” 对!等你回来,就是真正的大明侯爷了! “要乖,机灵点,什么事都没自己个要紧。”林雨桐叮嘱了再叮嘱。 俩孩子倒是贼胆大,反正自他们有记忆以来,柳先生就一直在的。太熟悉了,到哪里有熟悉的人,都不会觉得害怕吧。 现在他们是走不了的,还得以改变之后的身份,在大明生活一段时间,而后,在明年开春之后,再走也不迟。 于是,京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就多了一户人家。 而同样的,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也有着不能叫人知道的谈话。 石羊跟着李延庚拜访的是谁呢?是张溥。 最近这几日,学社里乱糟糟的,什么样的声音都有。那样的会馆,张溥是住不成了。总有人盯着账目,算着账目。张溥为了清净,租到了这么一个院子,雇了个粗使的婆子。曾经的他,是不缺知己的。如今没有风月场所,但总也有一些打着各种名目做一些跟卖笑差不多的营生。 这是朝廷禁不住的! 这些女人常出入会所,说是为了弹琴唱曲助兴的,但其实,花银子是能带回家春风一度的。自打来了京城,他缺过自荐枕席的女子吗?没有!都是红颜,都是知己! 可到了如今,愿意跟着他出来住小院的红颜知己没有了。 大冬天的,这边冷的很。炭盆点着,火炕烧着,还是冷。没有带地龙的屋子住,没有檀香萦绕,没有小厮服侍,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寒酸的小家。 可江南的冬不是这个滋味的呀! 才搬来两日,手上都起了冻疮了,鼓起来一个包包,有些青紫的印记,这叫他想起了小时候,为了读书满手都是冻疮的经历。 来了陌生的客人,客人戴着貂皮帽子,他一看是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想着来着是客,他本身干的就是不停的接纳陌生人的事儿,最不介意的就是见见陌生人。 客气的把人迎进门,屋里的不暖和,客人没有摘下帽子,坐在炕上,这才说起了话。 可这说着说着,他发现味儿好像有点不对。 就听这个年轻的说,“……先生,大明这场变法,就是冲着读书人来的!皇上更喜欢务实,任事之人。务实是说什么呢?是说能踏踏实实的干事的人……做官首先得会做事。先生,你的长处不在任事,所以,在大明,注定是没有先生的用武之地的。你想想安南那些官员,去那么远,给的待遇很好,但无一不是儒生。这是重用吗?是!谁也不敢说不是重用。这是为了安南更好的融入大明,但对皇上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举两得,把碍手碍脚的人给打发了呢?先生,皇上才把朝中的儒生安排出去,可是先生你,却又带着人闹起来了!你不为官了,可危害比在朝为官还可怕!你怎么就知道,皇上不杀人呢? 本朝是没有以言获罪的先例,可朝廷不治罪,只以毁掉先生的名誉入手,就能叫先生在大明无立足之地。先生其实心里也有疑虑,到底是谁要这么针对您,是吧?您叫人打听了,但就是没打听出来,是吧?这京城说大也大,说小其实也真想象的那么大。哪里就能突然冒出来两个人,还就翻不出来呢?我不妨告诉先生,张采张先生那副画,在宫里,被宫里收藏了。” 张溥大吃一惊,“你是谁?这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延庚笑了笑没说话,这个消息跟石羊有关。石羊去林家拜访了,他的随从无意间听林家的小辈说了一耳朵,说是皇后开始收集画了,花了一百两银子收藏的,但是那画画的并不好。那些小辈商量着弄些好画给皇后送去。 这事石羊并不知道,那随从并不是石羊的人,他是皇上放在石羊身边的人。消息自然不过石羊的手,递到自己的手里。 石羊这会子讶异的看他,他只保持神秘,叫他知道咱有消息渠道就行。 这会子张溥问了,一副不说不肯罢休的样子,他才敷衍了一句:“我敢这么说,必是笃定的。先生,人家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张采才是人家选出来的,控制这些读书人的人。一旦跟张采达成一致,便是先生的死期。是!朝廷不一言获罪,但是想叫一个人死,却太容易了。比如,这夜里生炉子,窗户封死,敢问先生能活吗?死了跟朝廷有关吗?再比如,先生夜里饮酒,许是出去上了茅房就醉倒在了户外,这样的天,冻死了又干朝廷什么事?或是叫酒楼送来的酒菜里,这边是螃蟹,那边的菜里不定什么就相克了,这般死了,谁敢说是有人蓄意要你的命?所以我才说,要真想活,带着一家老小,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越是想活的好,活成人上人,活的位高权重,富贵荣华,那就带着一家老小,跟我走!我能叫你一展抱负,我能叫你位列朝堂,我能叫你位高权重,我也能叫你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张溥看向来人,上下的打量,“位列朝堂,位高权重,富贵荣华……你说皇上要杀我,却又说什么朝堂不朝堂……这朝堂,究竟是哪里的朝堂?” 李延庚摘了帽子,露出光溜溜的脑袋,还有那么一截辫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39 章 明月清风(215)二合一 明月清风(215) 张溥看着那光溜溜的脑门,还有那一截辫子,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了,“你是关外来的!” 李承庚朝他笑了笑,“怎么?意外吗?” 张溥脸色变的及其难看:“出去!我这里就不留二位了。” 李承庚没动地方,轻笑了一声才道:“张先生,有些事情,你得仔细想想。你的声名如今不说毁了吧,可也差不多。你要是不走,那么大明基本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当然了,你要是不走,我们也能帮你,能叫你尽快把银钱还上去。你就是挪用了——而已!如此,你便还是学社里叫人尊敬的张溥张先生。可你要知道,谎言这个东西,是经不住查的!你要是拿这个钱用在这个地方了,人又不走,那你就得跟朝廷解释,跟天下人解释,你这么大笔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账目这个东西,我相信,你见识过你们大明的这位皇后的算账能耐,就不会再心存侥幸。等查出这银钱是我们拿的,那你可真活不成了!这叫通敌。不说是你,你一家老老小小只怕都活不了了。” 张溥冷哼一声,“我张溥还是有几两傲骨的!我宁肯承受世间无数的谩骂,也休想叫我叛国。” 李承庚叹气,“我钦佩张先生对大明的忠心,但是,大明还是大明吗?我虽近日才来大明,但却也听说了,更改国-号的事情,吵的沸沸扬扬。林家更是因此上了折子。那你觉得,以林家这低调的态度,这次突然跳出来,是为了什么呢?要不是从皇后那里知道,皇上的态度坚决,他们又何须出这个头?大明若不是大明了,张先生,你便是失了国的人。失了国的谈什么忠诚呢?谁能叫你恢复大明的江山,谁才是朋友。” 说着就指了指石羊,“知道他是谁吗?他跟徐阶的弟子,人称秋山先生。自打你们的皇帝开始变法,他就觉得大明不是他的大明了,带着家小在大清已经十年了。你不要觉得他是在大明没有出仕的机会才去了大清的,那就错了!他跟承恩侯相交莫逆,是极好的朋友。但是,私交归私交,大事上石羊先生却很明白。他的样子跟我一般无二,也剃了头发了,但就是这副尊荣去了林家,林家并不曾慢待。为何呢?因为他是大清的臣子。只要两国还交好,他回来就自如。林家鄙薄他了吗?没有!因为他忠心的是他心中的那个大明。 有时候这忠奸看你怎么去想了?我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唐时的名臣魏征。魏征,何许人也?不也寒门出身。早年上过瓦岗,追随过李密。后来,归降李唐,追随了李建成。玄武门宫变之后,这才归于唐太|宗麾下。敢问,此人可算是忠义?一身侍三主,算的哪门子忠义。别说什么择明主,别说什么汉呀满呀,大唐之所以兴盛,那不就是包容吗?这话不是你们的皇帝说的吗?你们的皇帝知道这个道理,难道我们的皇帝不知道?我们知道呀!所以,我们从不慢待蒙古兄弟。同理,我们又怎么会慢待汉人兄弟了!要论起民族,那李唐皇室还是鲜卑血统呢?石羊先生曾跟我们的皇帝陛下说,血统、民族是最不该成为阻碍的东西呢。人应该怎么划分呢?石羊先生说,有一种东西叫‘认知’,只要认知相同,那就是一样的人。这个认知里,当然包括念一样的书,学一样的话,吃一样的饭,一样的生活习惯和习性。我们能用蒙古文改后为自己所用,我们也想学学汉人……所以,张先生,这次我们是来请先生的。 一则,我们治下的百姓,一半是汉人。我们当然得学汉人的一切,以便治理。二则,满人治理汉人,难免粗暴。我们的陛下觉得,满汉该是同等重要,再加上数位汉臣屡次提到该以汉人来治理汉人。陛下以为然也!可汉臣实在是太少,能干的汉臣就更少了。 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告诉张先生,其一,所谓叛国啊忠心呀,这些不是障碍。国不是你的国了,换个君王尽忠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今无人说魏征曾事过三主的事,都只道,此人是名臣。为何?因为他选择的君王开创了盛世!我想,在当年,他也一定受过许多非议。但是,时过境迁之后,怎么样了呢?到底是给了他一个公正的评价。那么张先生,你是否有胆量像是魏征一样做选择呢?其二,辽东的汉人百姓,需要先生这样的官员。先生应该叫天下人都知道,大明抛弃的百姓,大明励志为官的读书人却不曾抛弃。你们此去,跟汉官去治理安南是一样的,是替大明的君王去治理他抛弃的百姓去的。顶着骂名做着大明皇帝做不到事,不是你们对不住君王,而是君王对不住你们。” 说完,就起身,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往桌上一放,“张先生,何去何从,你再思量。在下是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先生要应承呢,盒子里有地址,在下恭候大驾。先生要不应承呢,里面的东西就只当是在下上门带的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着,就把帽子戴在头上,起身直接出去了。 石羊跟着起身,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跟着李承庚。 出了门就直接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两人对面而坐。 李承庚问石羊说,“你觉得如何?此人会就范吗?” 石羊轻哼一声,“虚伪之人罢了!你把借口递到他的手里,给他把台阶都铺在脚底下了,他又怎么会不就范。” 是啊!虚伪之人罢了! 李承庚就笑,“说实话,秋山先生,好些满大臣都很喜欢你,为何呢?因为你耿直。好也罢,坏也罢,你总能直指要害,辛辣的很。这一点,跟汉大臣区别很大。” 石羊点头,“无欲无求罢了!” 李承庚便笑了:“你不是无欲无求,你的欲,你的求,跟大部分人不一样罢了。” 石羊嗯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的欲望。 他全程闭着眼睛,思量着一件接着一件的事。皇上不想要这些裹乱的读书人,这些人在大明能乱起来,那是因为大明有这样的土壤。大清要这些读书人,不怕他们添乱,那是因为大清会说汉话的满人都少,更不要提认汉字那一套了!满八旗是大清的根基,他们手里有刀,他们怕什么。 杀不是好办法,但不顺了,杀确实好办法。 一些确有治理之能的读书人,是能得到任命的,也确实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安定汉人的心。大清朝廷这是在跟关外的汉人说:看!大明的读书人都过去了,那大明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么好,安安生生的呆着吧。 根子在这里呢! 而像是张溥这样的读书人,他的用处只有一个,那就是短时期之内的号召里。他能鼓动更多相对单纯的读书人过去,这就是他的用处。 至于到大清之后,不说别人,李承庚就得换一副面孔。其实别管是哪里,看重的都是忠贞二字。就像是自己,哪怕皇太极从未曾真正的信任自己,但却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尊重。这个尊重是哪里来的,是不曾损害丝毫大明的利益而来的。自己说皇太极因为防备,从不叫自己参与大明的事务。可叫皇太极自己说的话,他未必不会说,这是舍不得自己两难。 所以,从这里看,这个张溥呀,其实是很不必在意的。 他现在反而忧心的是,这些读书人到了大清,真的诽谤大明,败坏大明的名声怎么办? 他不知道皇上是否对此有预判,又对此有什么应对之策。他感觉改天还是该去林家,隐晦的传递了这个意思才行。 仇六经带着人看着马车离去,又打发个小子,指了指张溥家,叫他去瞧瞧。 这小子看门开着,就朝里面走,都要进屋子里,才喊了一声,“先生……在家吗?” 张溥赶紧把银票放进匣子里,问说,“谁呀?” 这小子就道:“我在隔壁住,借个火,火折子找不着了,炉子灭了,冻的不行!这风大,敲了几家门都没敲开……” 那是因为有人衣服脱了进被窝了,不想起来开门。 “就您家的门开着呢,在外面喊了几声,您没听见……”他进去看见那银票的一角,就看见收回视线,跟张溥道,“借个火折子用用……” 张溥刚来,并不认识周围的人。借个火而已,直接借了就是了。 这小子拿了火折子就告辞,回去就跟仇六经道:“……我瞧着,是银票。用匣子装着,想来数目不小……” 银票呀! 财帛动人心,他给宫里去消息,以他的推测,张溥过不了钱财这一关。 是的!张溥关了几层门,然后回屋,把匣子又打开,里面放着的是相当巨额的银票。除了堵上自己那个账目的窟窿,还能结余一大笔。 这个钱,以现在的自己来看,那真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个数目。 他一晚上辗转反侧,一边是大明的朝廷要臭了自己的名声,叫自己无立足之地。一边是大清的朝廷给金银,承诺高官厚禄。一边是大明不需要自己,一边是大清的汉人……确实需要汉臣在朝堂上维护他们的利益。 那么,敢问,这怎么选呢? 自己的姨娘没了,自己的父亲也死了,至于那些兄弟,管他们是死是活。只要带着妻子儿女远走,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牵绊的。 前半夜是纠结,后半夜是畅想,他想着他一定真的要力争叫在大清的汉人过的好,哪怕活着的时候千人指万人骂的,可哪怕办一件好事,也总有人记着自己的好的。 他是这么想的。 结果早上起来了,昨晚的一切都好似远去了。真要下这样的决定,他又犹豫和胆怯了!这其实是违背自己所受的教育的!将心里那点念头压下去,他又想,先用这笔钱把这个窟窿填起来,而后在江南找两家支持自己的人。这点钱,对于江南富商而言,叫事吗? 这么一想,觉得很不必受昨晚事件的干扰。于是赶紧出门,在外面吃了顿饭,再到会馆的时候,众人都很热情,有些还带着几分惭愧。掌柜的一脸的笑意,“您看……早早的就打发人送那么些银子……这账目还没盘清呢,您也太多心了。” 是啊!是啊!太多心了。 张溥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昨晚那两人替自己把银子还了吧?那这是给自己自由选择的权利吗?没有呀!他们是一边说给自己选择的权利,一边把自己逼到了墙角。 就像是昨晚那人说的,有些事是经不住查的。这查来查去,发现给自己结账的是个满清的探子,那自己不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对着掌柜的笑了笑,“只要确实还了,那我就放心了。”从里面出来,他直奔一处不打眼的民宅,一到门口,门就打开了。在正堂里看见了昨晚的那两人,他除了知道那个年纪大些的是石羊之外,这个年轻的,他并不知道是何人。 李承庚脸上全无笑意,指了指凳子,“坐。” 这姿态比之昨晚,便显得有些桀骜。 张溥坐过去,问说,“先生何意?” 李承庚轻笑一声,“我知道先生之能,黑白颠倒,只在一念之间。有些事不做实了,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未必不能鼓动一些江南大族替你认下这笔钱财……张先生,江南那些人,暗地里支持你,这个会有。但是,若是知道你被皇上和皇后盯上了,他们可不会跟你继续掺和。他们爱惜羽毛比你更甚,论起聪明,他们比你聪明何止百倍。所以,张先生,敬酒给你,你就端着。别想着左右逢源,你没那本事。现在,事情已经办下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接下来,你该干什么,就得听指令了!我们皇上,是个仁君。但我们皇上,跟大明的皇上有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真杀人。你们的皇上杀人有顾虑,顾虑什么呢?顾虑太多的读书人那张嘴……可我们的皇上,不是太在乎!” 张溥知道,他是一步一步的被逼入了死角,不从不行了! 李承庚看他,“好好办事,用心听话,自有好处。你要的,大清都能给你。所以,你那些手段,得收起来了。在大清你那一套玩不转的。” 张溥晚上一个人大醉一场,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嚎的。但转脸,他还得去办事。他的家人,已经有人去接了,会顺利的送去大清。而他得鼓动更多的读书人,跟他一起去大清。 可是,这是很难说服人的。这些读书人大部分都是官宦世家出来的子弟,家里族里老老小小,有些人家数百人之多,合家聚族而居,这都能迁走吗? 他是这么跟人家说的,“人先走,未必一定得用本名。只是学社出事了,你们不想参与了,而后出去游学了,仅此而已。等时过境迁了,再跟家里联系也是一样的。” 张溥很聪明,他选人是有针对性的,像是张采,能叫他去吗?不能!此人倔强,且说话耿直。自己要敢这么说,他直接就会当面训斥,且声音还小不了。 像是方以智,能找此人吗?也不能找。因为他家世太过于显赫,且家里真的什么也不缺。他单纯的就是因为所谓的抱负理念,才来入学社的。太过于单纯和简单的人,他可不敢要。 此时,找的就是那种官场郁郁不得志的,是那种家境不算太好,善于四处钻营的。他们入学社,大部分原因都是希望在这里结识更多的人脉,官家的公子哥,认识了,结交了,依托私交,指望人家家里那些当官的提拔一二,他们求的是这个。 他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 像是他的先生周延儒,哪怕还做着官,那又如何,有更好的前程,为什么不奔一奔呢? 桐桐在宫里,每天都能收到消息,张溥都拜访了谁,她在宫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整个冬天,张溥都在做这件事。这人高明就高明在,他找过的人,不知道怎么答复他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跟朝廷告发说,此人在四处活动,说服人往大清送人。 没有!没有一个告发的人。 过了年,石羊就要走了。陆续离开京城的人员名单,桐桐手里也有。两人都不动声色,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石羊跟着李承庚,看着身后的京城一点点远去。皇上再没见自己,这代表着何意呢? 心里难受吗?难受! 眼看就要出关了,今晚上歇在客栈里,明儿就得离开大明了。他怅然的歇不下,店小二送了热水来,人走了,桌上却留下了一份信。 这是什么?谁写的? 他把门从里面插|死,把信纸展开,而后面色就不由的复杂了起来。 这封信是皇上写的。皇上说,朕至今能想起先生自请去辽东的情景,谁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了。但是,朕并不怪你。朕知你的苦,更知你的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朝夕相处,而皇太极又并非昏君。你心有维护之情,朕尽知。 又说,你在京城那么久,朕和皇后不再见你,并非不想见你,实是不想难为先生。先生之纠结,朕感同身受。朕给你这封信,就是怕你带着愧疚之心离开! 皇上在信上说:先生是大明的子民,不妨碍先生去做大清的官。不管先生身在何处,做的事只要是有利于天下子民的,那先生便永远都是大明的秋山先生。因而,先生只管坦然便是。 皇上还说,朕说过,对天下子民,朕一视同仁,无论汉蒙满。而朕今儿亦是告知先生,辽东朕必是要收复回来的,这天下一统,朕一定能做到。先生只以替朕牧守子民之心去做事。办事,便无对不住君上之说。 在信的最后,皇上说石家祖坟祖宅祖地,一直着专人打理,不会因先生之改变,而有所改变。千万不要以此为念。等将来天下一统,朕还在宫里设宴,请皇后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朕还想跟先生把酒话天下。从今而后,你在东北,朕在京城。朕会想念先生,会告诉太子,曾经有那么一个赤诚君子,为了大明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在辽东苦寒之地,坚守十年不曾背叛。朕得叫太子知道,性情中人,最动人之处就在于,他有情。有情之人,可托付生死! 信一读完,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京城的方向叩首。 这封信的字字句句都直戳胸口,一句性情中人,把所有的罪过都掩过去了。 有情之人,可托付生死! 有这句话,岂敢心中不存大明。 皇上啊皇上,愧死我也! 石羊不知道,关于他的很多消息,要比他本人早一步到达大清的皇宫。 虽不能证明石羊有问题,但从他跟林家的交往来看,有些事还是需要谨慎的。 皇太极把消息扔到火盆里,问亲随道:“那个跟石羊有交往的道士呢?” 在呢!一直在道观里呆着呢,并没有离开。 “此人可跟谁有过联络?” 那倒是没有!是个真道士,看相算卦很准,每天都有不少人排队求卦呢。 是吗?会算卦呀?! 是! 皇太极就想起石羊当初的话,他说,他是听一个老道说,帝星亮于东北才来的。 帝星亮于东北?这个话,十多年前他还信,而今,那般的大明,他看不到璀璨的帝星了。 于是,第二天,在道观里,皇太极见到了这个老道。 老道愣了一下,而后叹气一声:“陛下,您可信气运?” 这东西虚无缥缈,心里不信,但嘴上得说信。若不信气运,自己怎么能说是大清的天子呢! 他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老道:“道长这是要跟我讲气运?” 老道点头,“纵观历史,王朝二三百年,便是极限。说实话,早前的大明,依然是垂垂老矣,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你们不信什么天相不天相,但依照规律而言,它确实该亡了!而此时,恰逢东北出一雄主,比之林丹汗,东北的威胁更大。所以,叫任何人看,都是大明将亡,东北大兴之势!” 那如今呢?气运变了吗? 老道沉默了,而后摇头,“老道看不准了,帝星偏移,照四方九州,您说怪不怪……” 皇太极骇然,照四方九州,岂不是要一统这天下。 他问说,“帝星何在?”还在东北? 老道不解的不就是这个,“起于东北,朝大明偏移……多的老道解不了,只知道,大明与大清,终是会不分彼此的……” 皇太极叹气:果然,大明那位皇帝——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40 章 明月清风(216)三更 明月清风(216) 气运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关于国-号的事吵吵嚷嚷的,没停止。上来的折子越来越多,支持的人很多人将气运这个理论拿出来,表示支持的态度。 虽然表示了支持,但是四爷并不高兴。 桐桐把折子推到一边,晚上偷摸的跟四爷道:“其实,你想想……大明亡的其实是不是有点玄幻?”倒霉催的,啥倒霉事都堆到明末了。农民起义四起,到最后李自成轻而易举的打进京城,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当时的京城呀,倒霉催的在闹瘟疫。 林雨桐就是觉得,真就是好像有人看着呢,掐指一算,两百多年了,叫它完蛋吧,然后它完蛋了。 四爷点她:“别人瞎说,你也跟着瞎说。” 本来就是!感觉朱家的老先生睡在下面能把贼老天骂个死臭。讨饭的当了皇帝这是多了不起的事呀,结果呢,这么折磨人家的后人,不地道呀! 四爷:“……”你是忘了朱常洛是怎么二了吧唧的把他自己给弄死的。 国-号这事不急,咱还有事没处理呢! 林雨桐叹气,“对!还有事情没处理呢。”那么些人走了,这名单得给张采送去。 怎么跟其他学社的人说,那是张采的事。 可张采是个什么人呢?那是眼里丝毫不揉沙子的人呀!这名单一到手里,他先是不信。 这怎么可能呢?万万不会呀!可是不敢查证呀,一查之下就发现,这些人对外的说辞都是游学去的! 游学吗?好啊!我信你是游学的。 他在京报上刊登消息,把这些人的名单都给放上去,并且说了:我知道京报或早或晚的,能到大明的各州各府各县,我知道你们在任何地方都会关注朝政,这京报是每日必读之物,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能读到。所以,在我不知道你们都去哪里游学之后,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系你们。你们离开京城了,但是京城里有传言,说是你们背叛了大明投奔了大清,我希望你们尽快的回到京城,尽快的澄清流言,给你们的家人、朋友、同窗一个交代。 这消息一登出来,瞬间哗然!本来不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好些人的家人都人心惶惶,这要是真的,可怎么办? 有些家人甚至出钱,叫京报刊登。说是不论你在哪,请到当地的官府说明情况,请求人家传递的时候说一声,或者是用朝廷的驿站,花点钱尽快把消息送回来,叫我们知道你们好好的,就是游学去了。 可是等啊等的,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当春满大地,百花盛开的时候,依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反倒是去东北的沿线,有消息说哪一日哪一日,有疑似的人路过过。山海关那边也有消息,说是有人在什么时候出关了。紧跟着,就有来往的商队送来消息,说是大清那边去了一批文臣,甚至详细的名单都有。 大清的皇宫里为欢迎这些人设宴等等,哪一日哪一时,详详细细。 消息一传回来,舆论之声瞬间就炸了。什么学社,这是闹的什么? 而此时,黄宗羲才被从家里放出来。在屋子里呆着,并没有胖多少。他每日里都能看到京报,重点的部分,爹会在上面打着记号。 崇拜的学社领袖,竟然带着人叛逃了。 连着好几日,他神情都有些恍惚。 黄尊素在外面等着儿子,看见浑身都耷拉了一般的儿子,他心里有过一些不忍。但还是道:“学高,不等于德高,你得知道这一点。你也读史书,你该知道。那秦时的赵高,擅书法,精律法,骑术精湛,乃是始皇帝亲信中的亲信。结果呢?因为政见不同,便害死了公子扶苏。你敬佩张溥写的好文章,那你怎么不看看唐时写出‘粒粒皆辛苦’的李绅,文章华彩叫人动容,可他本人呢?吃鸡舌,一盘鸡舌得杀三百只鸡。说张溥是赵高,那是抬举他。他无赵高之能。但拿此人比李绅,为父却觉得是恰当的。” 黄宗羲没有说话,只苦笑了一下,“爹,我得去当差了。” 请假这么久,太子没把你踢出来,那是太子厚道。 黄尊素就说,“你曾在太子面前推举过张溥,这件事……要真认真追究起来,这叫识人不明。太子就是自此永不用你,都不算冤枉。此次去,你该求见太子,对此事,你该有个交代!儿啊,做官不是随心所欲。你觉得爹油滑,你觉得油滑是自保。可爹只有做官小心不犯错,不因为错而伤及无辜,才不至于把官做不下去,这才是自保,对吧!自保,对自己负责的前提一定是,替别人负责了。朝廷不是家里,你在家里能任性,可身上有官职了,就不再能任性了,懂吗?” 懂了!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去当差去了。连上官都没见,直接找太子去了。 求见太子,也不是这个点呀!这个时候的太子得上课的。今儿上课的是马羡儒,这节课讲什么呢?讲勾践。 史书都是读的,马羡儒一般也不会再去细讲史,他讲的未必有那些大儒说的更好。 他的课堂很随意,就是说咱们今儿说说勾践,而后就都说说嘛,谁说都行。 白官举着手,“先生,我说!我说。” 行,你说! 白官就道:“我读这段史,就觉得斩草不能不除根的道理。夫差若是当时灭国就杀了勾践,什么事都没有了!” 马羡儒:“…………”这个杀坯!你读的什么书,若不是自小看到大的孩子,真想把你从这课堂上踹出去。 但他还是不得不保持先生的姿态,微微笑着,然后抬手压了压,叫白官先坐下。 这个坐下了,那边李兆北举手了。 马羡儒眉头一跳,看看!就是这样的!自打进了东宫,这小小的课堂都不咋太平了。他点头叫安南的世子有话就说。 李兆北问白官说,“那依照你所言,皇上打下安南,就该把安南的皇室斩杀殆尽吗?” 这话可敏感! 谁知道这话才落,谷有道就说,“我没听出白兄有那么一层意思,却听出了世子有卧薪尝胆之志呀!” 火药味很浓呀! 年哥儿笑眯眯的问李兆北,“世子的意思,是要跟皇上求情,饶恕安南皇室吗?” 李兆北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谅你也不敢是这个意思!你家也不是皇室,你家是背弃了皇室的权臣。你爹恨不能皇室死完呢!你却在这里因为这个跟咱们打嘴仗,有意思吗? 启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可斟酌着从安南皇室中择一幼子,前来为质! 李家若是太桀骜,就得想法子换掉他了。 他写完,吹干了,而后给装身上了。 巴林眼珠子转转,嘻嘻笑着打岔,“我说觉得,我从吴国和越国的过往上,更懂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今,早不见当年的吴国和越国了。他们成为了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费扬果嘴角一撇,这家伙最会讨巧卖乖。瞧瞧这个话说的多动听。没有吴越之分,那将来也没有明蒙之分,自然也就没有大明和安南之分了。什么你的我的,其实都是一样的,谁也躲不开分久必合的铁律。 他不得不举手说话,“可我觉得,不管是吴还是越,他们的手段都不对!他们采用的手段永远都是战、战、战!我就在想,除了这样的手段,再没有别的手段吗?战争,受到伤害最多的依旧是小老百姓。战争所带来的人口锐减,也会叫社会倒退很多年,所以,我就想知道,战争真的是必要的解决争端的手段吗?” 巴林心里啧啧,费扬果这不要脸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谁家最爱用战争?除了你家也没别人!你阿玛就是个战争贩子,你家那些哥哥好战者不知凡几。老鸹窝里竟然生出一只喜鹊来,可不叫人惊奇? 郑森弱弱的举手,“我觉得,战争得是最后的手段。如果别的手段都无效,那就得战争。战争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或许有别的办法,但是战争是最不能放弃的手段。” 启明在心里给郑森打了个重点符号,这是个带兵的料子。 李定国紧跟着就道:“我觉得,两国的征战,缺了一个‘理’字,他们征战的目的是什么呢?夫差的父亲和勾践的父亲,相互攻打数年。勾践的父亲死了,夫差的父亲便觉得有机会,于是攻打越国,结果被杀了。临死前,要让夫差为他报仇……君王若以个人的仇怨为目的发动战争,这是愚蠢的。君王若以个人的荣辱而发动战争,亦不算是合格的。况且勾践此人,只能同贫贱不能同富贵……因而,这不是一个能叫人辅佐的好君主。” 点到了君主,马羡儒就看太子,“殿下怎么看?” “定国刚才说到了勾践的父亲……勾践的父亲允常,严格说起来,不是中原人。越国建国之后,才跟中原有了联系,传到勾践,已然二十多代了。那要是这么说,越国从根上算,算不算是夷人?” 当然算! “是啊!区别于中原民族的夷人,成了我们的一部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华夷共祖。” 华夷共祖! 费扬果拿着笔,在纸上划拉了一道。别小看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就是个万物皆可装的大口袋,不定什么时候,大清就被塞到这个口袋里,跟人家共祖了! 他心头一跳,那个去大清的汉人,就是人家‘共’的第一步! 可是皇太极啊皇太极,这裹着DU药的糖块,可是你亲手抢过去的。 娘的,抢啥的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抢着找死的。 看来,小爷得想法子回去了,在你死之前,爷得找到自己的定位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41 章 明月清风(217)三合一 明月清风(217) 一下课,就该用饭了!大部分启明都跟这些人一起用饭。费扬果追着启明,今儿他得跟启明挨着坐,他有话要私下说。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等在外面的黄宗羲。 嘿!这人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启明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他问说,“吃饭了吗?” 没有! 巴林不由的看了此人一眼,这般直接的人在宫里如今可少见了。 启明点头,“那就走吧,一起吃饭呀。” 哦!好的! 年哥儿:“……”这种神奇的生物要是在皇爷在世的时候,得被打死的吧。当然了,也不一定。他可能在外面站死,那位皇爷也未必会见他。 然后黄宗羲就跟着一块吃饭去了。 到了才发现,一起吃饭的话就是一个大圆桌。挨着坐了,一起吃就完了。看着是一桌子菜没错,可这数目一定是每个人按照四个菜算的。 太子一动筷子,就都开吃了,并不区分个主次,谁想吃什么转这个圆桌便是了。有一道菜色他觉得新鲜,他还不由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菜?” 费扬果:“………………”这样的读书人真该送去大清,抽俩鞭子什么毛病都治好了。 启明看了一眼,就:“花椒芽裹着蛋液在油里炸出来的。” 花椒芽?摘了花椒的嫩芽,岂不是影响产花椒? 百官忍无可忍:“大少爷,这有些作物打掉一些芽叶是为了更好的结果实的。掐下来的芽叶,有些是可以食用或是药用的。花椒芽可以吃,枣芽可以制茶……你尝尝那道菜,那是用桃花做的,那个糕点是用梨花做的……还有那喝的那是苹果花……这都不是摘了为享受的,更不会影响结果子。有些花开的太繁盛,怕果子长不大,就得把多余的花剔除下来。从这个季节开始,宫里的吃食就是这样的,尽量用一些容易被忽略掉的食材。” 王承恩给黄宗羲盛了半碗特别的饭,“这是用泡桐花蒸出来的卖饭,黄大人尝尝。” 黄宗羲:“……”这什么口感?宫里竟然吃的是这个。 启明把那半碗麦饭拿了,“你吃惯这个就不勉强,吃你爱吃的吧。” 黄宗羲面前又被放了空碗,他叹了一声,“学社每次在会馆里集会,办的都很好。喝的是一等一的好茶,茶点是顶顶好的点心,哪怕不入席吃饭,只每桌的茶和点心,每次每桌的开销都在二三两银子。” 可太子连带这一圈人,这顿饭花费也就是两三钱银子。 他特诚恳的说,“殿下,臣发现,臣竟是误了。臣的很多看法都不成熟,臣的父亲教训过臣了……” 费扬果:“……”所以呢,做臣子的,错了,就这么认个错就完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用余光打量启明,看他想怎么着。 启明把泡桐花麦饭往嘴里扒拉,这才道:“你挺好的!” 一桌子都稍微顿了一下,这小子哪里好了?完全没看出来。 就听启明道:“只有心思纯醇的人,才能思量一点别人不能也不敢思量的事,这是你的长处。想法这个东西,今儿这么想,明儿那么想……人遇事之后会不断修正自己的看法,这往往是需要一生去总结和思索的。我发现,你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静静的思考,且总能触及较深的一个人。” 费扬果一边嚼着菜,一边就心道:这不就是个不停得碰壁,不停反思,不停总结而后获得顿悟的过程吗? 那边启明把花椒芽的盆子端起来,把剩下的半碟子菜都给黄宗羲扒拉进碗里,“没事!孤珍惜身边每个大胆尝试,大胆思索,不怕失败大胆试错的人。孤觉得你很好,孤身边就缺少你这样心底纯净的人。” 一桌子的其他人看见黄宗羲眼睛亮闪闪的,就都低了头各自扒拉饭去了。 饭吃完了,黄宗羲很高兴的走了。 年哥儿毫不客气的说启明:“黄尊素大人一定会特别‘感激’殿下的。”纵着人家儿子继续‘理想’下去,这绝不是人家父亲乐意看到的。 启明心里叹气,他刚才说的真的是真的!这事上总有一些人比较个例,他们在很多关系里做不到面面俱到,在人群里看起来他们都很‘笨拙’,很多人际关系好似都处理不好,看起来特别的特立独行。 就像是张岱张先生,他不个例吗?他也很个例,在朝廷这个地方,他很不合群。这人在很多地方都有缺点,但不能不承认,此人在其他地方特别有灵性。 启明就说,“这样的人……要是不能护着他们的这一丝单纯,就是毁了大才了。”说着,就看王承恩,“你去找季师傅,告诉他……对黄宗羲不用太过苛责。” 只不去先见上官,直接来找自己这一点,就够他喝一壶的。这种人要是不护着点,是干不下去的。光是排挤也排挤的他无立足之地。 季成礼得了话,心里就有数了。怎么说呢?处的久了,就真觉得祖宗保佑啊,大明竟然出了这么一位储君。 太子这么包容维护,黄宗羲是感觉不出来的。但这个话得透给黄尊素知道,咱别心里没数呀! 黄尊素能怎么办呢?!联络东林旧人,咱上个折子吧!改国-号这个事是可以做的呀!有些事情,不能只看外表是什么样的,还得看内里是什么样的。只要里子不变,那表皮有那么重要吗? 就像是人穿衣服一样,你换一件衣裳穿,就不是你了吗? 于是,飞来的折子上,越来越的多的赞成换国-号。泰州学派出身的,这是很大的一批人。冬天雪大,书信传递满。好些信是在年后才从传到的。不得不说,林家的地位和李贽的余荫,在这春日里几乎都得到了反馈。 这些人在大明的角角落落,很多人都是官身,很多人祖上是官身,就像是那位方以智的父亲,就是收到林家书信的一位。在收到信后,还没决定信该怎么写呢。就受到在家里守寡的妹妹的书信,说自家的儿子都干了啥事,尤其是学社里那么多人叛逃之后,朝廷便是叫这一拨学社的人都崛了仕途都是该的。他在思量,思量这个折子该怎么写才合适。既得保全儿子,又得叫皇上觉得自己同意改国-号的事跟儿子的事无关,要不然这就像是在跟皇上做买卖了。皇上会不会想:哦!你支持我,是让我对你儿子网开一面呀! 千万不能叫人有这样的误会。 还思量着呢,家里的书信又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了,信上说了:自家那儿子被皇上下旨聘到‘求真馆’。 求真馆,是个啥馆? 家里人也说不清,但却点出了在求真馆任职的其他人,有些甚至是兼职。比如,洋人汤若望。比如大博士徐光启,比如宋应星,比如会做外科手术的陈实功,比如很有名的温补大夫张景岳,还有四处瞎跑的那个徐霞客,人不在,但是待遇挂在了求真馆。类似的人还有二三十,有些大家听过名字,有些没听过名字,但都被招录进去了。 听说,这里跟军事学堂一样,别的人管不着,是皇上和娘娘亲管的。而且,除了大博士拿的最高级别的待遇之外,其他人哪怕没有任何封号的,对外的品级也含糊,但拿的待遇跟朝廷一品大员拿的待遇是一模一样的。 在信中还隐晦的提了:京中的人都说,现在那位大博士拿到的俸禄,虽说当时下旨就说了待遇和亲王一样,但实际上,给予的各种恩赏算下来,大博士比皇上的开销都多。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吗?这地方很要紧,特别要紧特别要紧,跟军事学堂一样的地位。甚至享受的待遇比军事学堂还高。 不仅增加了求真馆,朝廷还特设了问政院。问政院里有什么人呢?什么人都有! 有朝中致仕官员,有军中退下来的伤残或是年迈的将士,有江南数位大商家,有作坊里的工匠,还有认识一些字的庄稼汉。除此之外,还有像是李夫人,谷大娘这样的女子,甚至于从宫中退出去的女官,像是张宫令,都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学社的张采,以及数位在学社很有威信的成员。像是杨廷枢,像是杨彝。 问政院由信王管理日常事务,每旬皇上抽出一个下午,请问政院的人入宫,皇上要亲自问政。 把信看完,什么感觉呢? 皇上高明呀!皇上把言路彻底的打开,什么江南富商,什么学社领袖,士农工商军,甚至包括了女子在内,什么样的人都有。说吧!说你们的诉求。 当有合理的地方给你提供一个平台叫你反馈你的诉求的时候,你要是再闹,那大概说了,杀了谁都不冤枉。 他利索的写折子,老老实实的,怎么想的,怎么思量的,就怎么写上去。他认为,国号改为新明,会更好一些。朝廷是该一改之前的风气,崇尚新风。他认为,现在的方向很恰当,但在今后的十年,朝廷应该推进和巩固这一变革。新政新风气不该只在京城,在直隶,应该逐渐的朝大明的角角落落推进。朝廷的政策好,其实只是完成了其中的两成。真正难的是其他的八成。这八成是什么呢?是执行力! 而这些,却是非时间不可的。 折子写的很实在,摒弃了一切华丽的辞藻,踏踏实实的写一些干货,这就很好呀! 四爷把这份折子当做是模板,大家都传着看一看。折子就是这样的,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对了固然好,错了也没关系。别总一个劲儿的夸哪里好哪里棒,皇上英明之类的话,把不足也点出来。要是能写上一点解决问题的办法固然好,要是没解决的办法,只发现了问题,这也是你实心任事的一个证明。 这折子传到黄宗羲的手里,他看了,然后回头跟方以智一起喝酒的时候就说:“我以为只我老子会缩脖子……” 方以智:“…………”自家姑姑在家骂自己,要不是生了你这样的孽障,你老子难道不知道谄媚的样子叫人瞧不上。 当时他也挺难受的,但是见了皇上和娘娘之后,他觉得真不用如此。皇后就夸自己了,说是所谓的求真,不仅是要求物之真理,也求的是做人的一份真实纯然。 这话说的多好,他当时就觉得皇后能做知己。 如今管着求真馆的是皇后的亲哥哥,这位叫林瑜的侯府世子,特别好脾气!官场上那一套,不用放在求真馆。你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不用巴结谁,不用看谁的脸色,打个申请递上去,一天之内给你批复,如果不是太难办,一般三天内就把你要找的东西给你弄来。他才去了不到十日,就觉得可真好!要是当官这么自在,他早当官了。 因此,他也吐槽他老子,“……都是把官帽子看的太重!他们欲求太胜,才会如此的。” 黄宗羲觉得太对了!简直不能更对。 这俩这话说的,叫出来给他老子买烧鹅的耿淑明瞬间不想跟这俩打招呼了!这都什么熊孩子呀! 不过好在人家都是孩子熊,自家是爹半路开始熊了,还说不通。 他买了烧鹅,从窗户上递进去,叹气道:“……京报您也看了,皇上这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你以为的反对只是你以为的!泰州学派当年的底蕴深厚,说起来,咱家也是!跟咱家又瓜葛的方家都是,人家这次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可是您呢?您这一步走错了,要不是当年结了好亲事,儿子还有出头的机会吗?这次上折子的同意改国-号的,大部分来自各地的官员。这地方官员的数量,是京官的多少倍,您算过吗?还有这些年,御前行走放出去的那些人,如今做官的做的好的,都差不多是四品的知府了吧!这样的又占了多少。再加上不敢闹腾的武将官员,您算过这数量吗?下面稳,军中稳,皇上会怕朝堂闹腾?都一样是朝廷的官员,大多数都支持的事,这就叫人心所向。你们不闹,其实皇后未必坚持。可是你们闹了,不是反对皇后也成了反对皇后了,皇上就不会看着皇后把面子落在地上。所以,是你们逼的皇上非换这个国-号。您还顾虑什么?顾虑那学社?可学社眨眼坏了,名声坏完了。一批干不了事的,没脸在京城闹腾,回乡去了。能干事的,都入了问政院了。 对那些叛逃的,家里人都在大明的,皇上怎么做的?皇上一家一家的去信,安抚他们,告诉他们,不管这中间有什么误会,都叫他们放心。只要是在大明境内遵纪守法,他们跟以前一样就好。若是有当地官员对他们歧视,就请上京城来,说是寄信到问政院。这是不是大仁慈?那些其他学社的人,羞也不羞?这些人在问政院,是干嘛的?那是玩命的也要做出个样子出来,叫人家正眼看他们的。那您说,地方官员若是有做的不好的,百姓会不会想法子找到问政院来说情况。那里的大门开着,什么人都能进呀!皇上就叫张采接待那些来反应情况的百姓,然后他们接了,把问题整理了,直接转交给有司衙门核查办理。更妙的是,皇上把信王点出来了,叫信王在上面管事。信王感激的很,但也谨慎的很。不敢有丝毫的弄虚作假。爹啊,您要是心里还有不甘,要不,您申请去问政院看看。” 耿念秋没碰烤鸭,“你……没憋好屁!你是叫老子去问政院吗?你是拿老子做例子呢,你们是想彻底踢开内阁里的其他老东西,要叫我们这些老东西给你们腾地方,是吧?” 耿淑明袖手站着,“您看您……话为什么要挑破了说呢!这叫人多下不来台呀!”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话也没耽搁说,他诚恳的点头,“是的!就是这个意思!从内阁到六部,该退的就都退吧!劳心劳力的,一个个发不胜簪了,也有碍观瞻呀!” 耿念秋觉得心口疼,被自家这不要脸的儿子给气的!但怎么办呢?还得为后人想呀!走了一步臭棋,就得想法子补救呀! 于是,耿念秋的折子上来了,说他要去问政院。 四爷把折子递给桐桐,“耿淑明这个人呀……鬼的很!” 桐桐直接划拉了一个‘准’字,然后下发了。 这折子一传下去,内阁那几位就明白了。王纪也不说要去教导太子了,皇上和皇后能叫咱过度一下再彻底致仕,已然是皇恩浩荡了。黄克瓒叹气,一代新人换旧人,行啊!走吧,在大明还是大明的时候离开,也算全了自己为臣的本分。 于是,眨眼见,内阁五人,退了四位,直接去了问政院。 剩下这四个怎么补呢? 林雨桐点了一个:“李信。”他忙的东西别人都不注意,但却至关重要。此人的能耐不在宋康年之下,可以提上来了。 四爷点头,把人添上了。 林雨桐又提了一下:“王肯堂。” 王肯堂,太医院那个? 对!林雨桐就道,“现在太医院的摊子看大,包括制药在内。这不是非他不可的!但紧跟着,会有很多地方闹瘟疫,闹各种瘟疫,且天花肆虐。得有个主管这个的阁臣!”爷算是未雨绸缪了。 此人能入阁,除了本身真的很会做官做事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机缘巧合,恰好需要这么一个人。那就他了! 完了四爷又补了两个,一个是耿淑明,另一个是季成礼。 季成礼就是启明的总师傅,太子的先生是阁臣了,这主要是考量该给太子势力,不能叫人多想。 而后四爷又提了两个候补,平时忙自己的事,但有大事,内阁得叫他们参与。这两人是陆恒和朱运仓,这也是筹功的意思。 林雨桐点头,这般就妥当了。到了如今,才算在朝廷,把意志统一了起来了。 旨意一下,桐桐狠狠睡了一大觉,心劲都松了。 真的!太累了!大明的朝廷呀,最难做的其实就是‘上下一心’。之前吧,别说上下一心了,就单上面也无法一心。 大明的官员的认识里,好似过分的认同皇帝,这就是谄媚之臣。在他们心里,道德标杆或者说是职业操守就是:铮臣! 我把皇帝怼了,我就是敢反对皇帝,我就很有威望。 若是骨子里有这种情节,耿念秋又何至于到老来弄了这么一出呢! 就是坐在那里商量点事情,永远不能把人聚在一起商量。得是一个一个的挨个突破,然后才能把事办下去。本来几个人坐在一块,一个时辰就能说清的事,非得分开。跟这个一个时辰,跟那个一个时辰。这个时候他们不犟着了,为什么呢?因为单独召见,代表着恩宠和另眼相看。如此,他们愿意顺从一点。 这就是旧内阁的常态。 跟旧内阁比,新内阁就不同的多了。 林雨桐出席了新内阁第一次议事,觉得好生舒服。 四爷只管扔事情,第一件,这个国|号酝酿了这么长时间,下面的意见也反馈回来了,这个事情可以定一下。 然后李信就拿出一堆的数据,是大致统计了一品官员的支持率是多少,二品官员的支持率又是多少,一直到七八品小官小吏的支持率。另外又总结了文官武官的支持率,京官和地方官的支持率。 这东西能说明很多问题的,不用太繁琐,有数据支撑就行。 宋康年就道:“下面的支持率过九成,京城的支持率最低,刚过五成。但军中支持率九成九,问题不大,可改国-号。”说完,将手举起来。 紧跟着是李信,耿淑明紧随其后。 季成礼和王肯堂很意外入内阁,不太懂内阁的规矩。见都举手了,都看他们。他们才明白什么意思,随后就举起了右手。 四爷和桐桐就看陆恒和朱运仓,这俩还发愣了,这还有我们的事呢? 哦哦哦!举手了! 之后桐桐和四爷才举起手,宋康年就看一边记录的御前行走,“记录,内阁全票通过。” 随后四爷又问,“承恩侯提了国号为‘新明’,诸位以为如何?” 宋康年开口就道:“臣以为需要斟酌。” 桐桐就问:“你的意思呢?” “臣觉得,对外称呼很重要。现在西洋人把咱们叫□□,这个称呼甚好。” 李信举了一下手又放下,“臣反对!承恩侯的顾虑是对的,这是兼顾了大部分的感情,不能这么干脆的撇开‘明’这个字,这会叫官员和百姓没有归属感。因此,臣觉得承恩侯这个提法是好的!哪怕做个过度呢,但是现在这么大改,不合适。” 四爷点头,看其他人,见其他人没有要说的。就问说,“诸位以为呢?赞同宋大人的举手……” 举手的除了宋康年,就是朱运仓了。 “赞同李大人的请举手。” 除了宋康年和朱运仓,其他的都举手。 四爷就看桐桐,桐桐就点,“那就少数服从多数。” 宋康年就又吩咐记录官,“五票赞同,两票反对,两票弃权,内阁通过国-号改为新明的提议。” 季成礼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原来弃权也得记录的!原来这么大的事,皇上和皇后弃权之后,依旧可以通过内阁确定下来。 第一次会前后一刻钟,结束。都去忙吧! 人都走了,桐桐看着四爷就笑:“突然觉得喘口气都是舒畅的。” 四爷也笑:喘口气舒畅了?有不舒畅的呢! 又怎么了? 四爷把压了好几天的,来自皇太极的信递给桐桐:“瞧瞧。” 皇太极写的?那我得好好瞅瞅。这一瞧,桐桐就觉得,四爷家的不要脸,那都是祖传的!真的!特别不要脸。 这不是那么多读书人奔着大清去了吗?咱都心知肚明是咋回事。但是人家就是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大明来了许多读书人要在大清求学。是大明需要更多的会满语的人吗?所以就打发了人来学习? 皇太极在信上说:你看,大明如果需要,可以谈的呀!我们还是会敞开大门,欢迎大明的仕子前来学习的。这次这么多人,虽然不是两国之间达成的协议,但是大明的皇帝你放心,朕一定会善待这些仕子。弘文馆是我们大清培养人才的基地呀,这些仕子,朕都先安排到弘文馆去了。学习半年之后,您要召回也可召回,不想召回,那朕就可留在这些大才了。 完了又问,你看,大清接纳了这么多前来‘学习’的仕子,那我们大清的子民,是不是也可以私下里过去一批了。除了咱们谈好的,敢问若是百姓中有年轻人想去大明,能否一视同仁。 林雨桐把信来回的看了好几遍,这他娘的不仅不要脸,他还在耍无赖! 哎哟哟!你们这家学可真是太渊源了。 她其实没那么不舒畅,因为她知道,不要脸和无赖这种东西,他传着传着,就青出于蓝胜于蓝:爷,我是信你的! 比起不要脸和无赖,你完胜你的曾祖父。 然后,四爷果然还是值得信赖的,只针对一国,咱没那么低端。他又召集内阁和军机,这次是一次议事。 议事干嘛呢?筹建理藩院。 理藩院必然是朱运仓来管,四爷给他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所有的跟大明有交往的国家,别管是藩属国还是其他,咱都划拉一张单子拿来。 对藩国或是友邻,四爷给的政策是这样的:第一,各国皇室若有意愿,可直接入大明,大明朝廷发给国籍证明文书。若对大明有特殊贡献者,在大明可享在本国内的同等待遇。 嘛意思呢?就是那些在本国获罪的那些皇室,来吧!大明欢迎你们。来了就是大明人,你要是能把你们本国的一些消息告知我们,这就属于有特殊贡献。你在你们国家是亲王,在我们国家,至少经济上给你亲王的待遇是可以的。 第二,各国的仕子或是官员,可通过申请落籍大明。通过基本的考核,可以酌情简拔继续为官。 第三,各国的百姓,随时欢迎来大明入籍。入籍便可分得人均耕地五十亩,免税十年,宅院一座,安家物资若干。只要在大明遵守大明的律法,那么一切待遇跟大明的百姓等同。 第四,各国的奴仆,自入大明起,便为大明良民,一切待遇同平民例。 先这四条,省下的可以逐步完善。但就这四条,先可以试点一下,看看效果。 去哪试点呢?大清! 山海关外,不是两国互市吗?来来来,这四条,贴在醒目的地方,再找个会满语的,敲锣打鼓的给我吆喝起来! 林雨桐看了四爷给祖大寿的信,笑的肚子疼。这消息估计传到皇太极耳朵里,会被气出个好歹来的。 这条条都有针对性! 皇太极上位,干掉其他贝勒是必须的。如今已经是磨刀霍霍了!那敢问,这些人的后人怕不怕,这些人怕不怕。一看情况不对,会不会想着跑到大明来寻求政|治庇护呢?还有那些官员和武将,各种原因被杀的少了吗?一人治罪,按照汉官的意见,那是三代不能用了。请问,这些人的后人会不会想着跑了另找出路呢?尤其是最后一条,一旦跑出来,踏入大明的那一刻,便不是奴仆了!就说那些在大清为奴的汉人,会不会想着跑呢。 桐桐就说四爷:“你这是怕那些跑去大清的汉人诋毁大明,所以你早想好最后一条了,是吧?” 四爷就笑,当然得想好怎么应对了!坏话这东西,真真假假的。但只要不叫他们为奴,那一切都好!他们不会听谁说什么,而后看大明的朝廷在做什么。 这虽然难免又放探子入关的嫌疑,但是,探子到底占少数。告诉仇六经,把好入口就行。每个进来的人都需要登记,也就是了。 其实,能来多少人四爷和桐桐都不太在意。就是说这个事本身,这个东西一贴,这么一吆喝,就够大清忙一段时间了。 可不是!费扬果把这几条摆在桌子上细细的琢磨,他觉得皇太极和皇上其实相似的地方还不少。比如,无耻和不要脸! 当然了,皇上还是要更胜一筹的。 这事真他娘的丢人,别的比不过就算了,为啥连这个都比不过。 感觉大清迟早要完。 “爷,吃点吧,去火。” 哦!皇后叫人送来的罐头雪梨,可好吃了!塞到嘴里,咬的咔哧咔哧的。想了想,还是全给塞嘴里,一般嚼着一边含混的叫着小豆子,“走!” 去哪? “见太子去!” 都这个点了,见太子去?! 嗯! 然后启明正在书房呢,外面喊着说郡王来了。他才放下笔,结果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费扬果直接就进来了,“殿下,我跟你说点事。” 憋了好几天了吧! “那可不!”他顺手拿了启明放在桌上的帕子擦了嘴,就过去跟启明挤在一张榻上,“殿下,你说我两年之后回大清去,怎么样?” 这么着急吗? 费扬果低声道,“不是我着急,是局势着急。”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启明又挤了挤,两人都挨到一块了,“有两年时间,朝|鲜是不是就稳当下来了?” 是!大清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那你说稳当下来以后,皇太极会怎么做呢?”费扬果低声道,“必然朝蒙古扩张。说实话,不是我小看巴林他爹……那位是个汉子,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可就是不够无耻……”他玩不过你爹,被你爹给套牢了!但同样,“他也玩不过我家那位皇兄……”皇太极跟你爹一样,其实都不算啥好鸟,“若是蒙古势弱了,大明势必要卷入其中。这于大明来说,也并不符合当下的利益。我今儿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清那边,每一个是我亲人。血亲这个东西,咋说呢?当日我父汗还活着的时候,其实也没见多重视我!结果送质子了,想起我来了!敢问那么些皇子,非我不可吗?便是他们年纪大了,那还有皇孙呢?他皇太极当年都有孙子了,豪格的儿子都几个了!他要继承汗位,那怎么不把他的孙子送来一个呢?我这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而今呢,我长的像个样子了,被皇上和皇后养的,也不像个蠢货。还有几分用处的时候,他们倒是把我当个人看了!但咱知道,你爹你娘跟我爹我娘是一样的,比为额娘和我父汗其实对我都好!你呢,跟我的兄弟似得。我的哥哥不少,但是呢,哪个也没有你和巴林跟我亲……” 这边说着话,王承恩上了茶来!费扬果还拍了拍王承恩,“还有你,跟你也亲。” 王承恩白眼一翻,反正就是除了跟你们家的人不亲之外,跟外人都亲。 费扬果就差抱着启明了,“皇上和娘娘不想跟大清打仗,别人不信这个话,我信!这跟大明是不是强盛无关。皇上和娘娘都不想把火炮对准大清,那这只单方面是不行的!两好合一好才是真的好,你说呢?” 难得说的比巴林还动听。 启明就说,“这两年你跟大清来的那些人接触接触……” 那肯定呀!然后赖在这里,跟启明同榻而眠,絮絮叨叨的说到很晚,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一个:他皇太极牛什么牛呀!不就是当年父汗重视他,他学的多了点吗?那是没重视我,又不是我比他笨。 皇太极被念叨的一个接着一个打喷嚏,觉得有人在背后骂他。好容易止住了,用帕子擦了擦口鼻,用手翻开下一份密报,顿时心情就不好了! 一直都算是自持隐忍,轻易不发脾气的人,将手里的折子一把给摔出去了:堂堂一国君王,怎生这般的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42 章 明月清风(218)一更 明月清风(218) 盛京的春天比京城到的晚一些,山海关外的各中消息,传到盛京的时候,盛京的田地才开始解冻,农田里也才有了耕作的农人。而盛京的街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家店铺。这店铺卖什么呢?卖舶来品。 如今这东西在大明很常见,但是大清却比较稀有。按说,辽东也靠海,虽然一年一半的时候近海都上冻了,船不好停泊,但还有一半的时候是能通航的。从每年的三中旬开始,到九月的中旬,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辽东的附近的海域,都被大明给封锁住了,压根就过不去。哪怕战船带着火炮,当你的射程不如人家的时候,你那玩意就是摆设。 因此,这舶来品铺子,最吸引的就是达官贵人。 掌柜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很会做生意的一个人。凡是上门的达官贵人,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周围汉人做生意的人家都知道,这掌柜的姓刘,叫刘舟。家里的老婆姓柳,相熟的妇人都叫她柳娘子。两口子带着俩儿子,那俩孩子在店里帮忙,一家四口守着的店,日子过的尚好。 不过这刘掌柜在关内很有些门路,若是想从关内捎带什么东西,找他就行。上个月他出门了半个月,捎回了十车的货。说真的,此人赚钱的不是铺子,铺子里的货真就是不加价的卖给贵人们了。他真正挣钱的是,给这些贵人们捎带的指定货物。 瞧,那十车的货现在还没送完呢,这掌柜的又在门口装车。隔壁首饰铺子的掌柜的出来,问说,“哟!今儿这又是往哪送货去呀?” 往城东送去的。 城东是给谁家?还不能直接说吗?他就又问:“贵人们订的都是什么货呀?” 刘掌柜只笑,“贵人们喜欢的东西。” 这掌柜撇嘴之后就回去了,嘴这么紧,那些人是你祖宗呀! 刘舟笑了笑,招手叫朱达,“老大,你跟着去送货吧!叫老二守着铺子。” 朱达应着从里面出来了。过了个年,他十三了,窜起来一截,是个半大人了,能跟着出去走走了。 雇佣来的临时的伙计架着马车,爷俩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此去的地方是多尔衮的府邸。这位十四贝勒又要娶福晋了,此次是宫里指婚,指的出身科尔沁的贵女。说是宫里那位皇后同母异父的妹妹。 当然了,这个关系是比较乱的。哲哲的母亲是科尔沁大妃,她的父亲是莽古斯。莽古斯死后,这位大妃被莽古斯的孙子索诺木收继。她跟索诺木生了一子两女。如今要嫁给多尔衮的,是大格格。而那位二格格,被多铎给求娶了。 刘舟心里思量着,别看只是婚事,但这意味却不同。科尔沁的女人,在后宫里,占着三个。而多尔衮和多铎求娶的这俩,跟皇后的关系,很亲密。从母系看,这是一母同袍的姐妹。从父系看,这姐俩是皇后亲侄儿的女儿,是侄孙女。 在汉人的心里,这关系都都羞死先人的了。但在而今满蒙的眼里,却是再正常不过。 他小声问朱达:“懂这意味着什么吗?” 朱达点头,这意味着多尔衮和多铎想通过联姻加强跟皇太极的关系。 是的!这代表着大清的局势有变。 所以,多尔衮和多铎,这关系是值得进一步加强的。 关外的宅子,也就那样了。马车从朗阔的大门进去,跟管家正交割了,转脸就瞧见一个人来。这人一瞧就是汉人。穿着长袍,走路半低着头,不时的咳嗽一声。听那沉沉的咳嗽声,想来时间不短了。 刘舟跟一个汉话说的不利索的管事交割,费劲的很。他朝那边指了指,“能请来帮忙吗?” 这管家才瞧见此人,立马喊了一声,“陈大人……” 朱达愣了一下,这应该是陈仁锡吧。 是的!来人正是陈仁锡。他眉头皱了皱,到底是过来了。一项一项的比对了,都对,这就行了。 刘舟马上跟陈仁锡套近乎,“以后常来常往的,少不了您帮忙。”说着就到,“北街刘记商行,那是在下的铺子,常给各府里送货。别的东西没有,从关内来的药是极好的。这止咳平喘的,这次带了不少。我听您这咳嗽,时日不短了吧!您看,是我给您送到府里,还是您上我那儿拿去?” 不用了!陈仁锡摆摆手,直接绕过他们,走人了。 刘舟又给管家塞了一块银子,一小瓷瓶的药。 银子人家不稀罕,直接推过去了,“这药只这么一点?” 这是男人喜欢的那中药,在大明都极其少的。本是为了治病的,太医院弄出来的,量限制的很严格,都只能在固定的地方买。要么有方子,要么就是得……不要脸一点!毕竟得登记姓名和住址的。 这东西正常人吃了,有一定的副作用。但就是一点,便于携带呀! 市面上较多的,是一中药酒。那玩意特别好,不损身体还养身。特别贵,特别不好弄,太紧俏了。而且,人家弄去走海运去了,想弄一些运过来,一路都是陆路,太颠簸了。因此,这玩意每次量都不多,贵人自己都不够用呢,哪里能轮到下面。 就这中小瓶的小药丸,能轮上就不错了。 刘舟低声道:“这次真只这么多了……多了出不了关呀!那边查的可严实了。” 那你是怎么弄进来的? 刘舟低声道:“假装卖猪肉卖鹅肉的,宰杀好的,把这东西塞猪或是鹅的肚子里,才跟蒙混过关的。您知道那药酒,一个不小心就撒完了,十罐子能运到两罐子,这得是一路顺利的。” 感觉好可惜。 刘舟没勉强再给银子,只道:“……我还弄来几盒上好的伤药,下次给您带一盒来。” 这个好! 刘舟这才带着朱达告辞出来了。 但有伤药这个东西,人家管家也长脑子了。这玩意是那么好弄的?不是吧!此人能弄来,要么是个别有用心的人,要么就是个能用的人。 因此可利索的,找他家主子禀报去了。 这些采买的东西,不是多尔衮的意思。多尔衮闲着没事,管那闲事干嘛?如今府里住着额娘呢,这都是额娘安排下去的。 如今管事一说,多尔衮就觉得蹊跷,“此人一定有来历……”那东西真不是那么容易能弄来的,“查他!往仔细的查。”要么是有大问题,要么……这人就有大用。 是! 正说着话呢,多铎来了,直接闯进了书房。多尔衮皱皱眉,但还是先问:“怎么了?” 多铎气道:“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此次选人,说是非选几个宗室子弟去。阿巴泰不想叫他儿子去,宫里却非叫去。阿敏想叫他小儿子去,宫里又非不叫去。” 多尔衮蹭的一下坐直了,“宫里不叫阿敏的儿子去?” 是! 多尔衮看着多铎就笑,“阿敏的好日子,不多了。” 嗯? 多尔衮靠在椅背上,又轻笑了一声,“阿巴泰一项也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他犯的错,大都跟老婆孩子有关。” 阿巴泰行七,庶房出身,战功烜赫,但有俩毛病。其一,怕老婆!他福晋说啥是啥,屁都不多放一个。其二,惯孩子。在孩子的事上,他啥都敢干。 他家的大闺女,阿巴泰是觉得他闺女长的太好看了,这么貌美,一般人都配不上。他得给他家的孩子找个称心的。宫里下旨意说,叫他家大格格跟蒙古联姻,他不!抗旨了!就不去! 行!皇太极忍了,就说,在功臣部将里找一个。 阿巴泰表示您瞧上的人我没瞧上,配不上我家大格格,就不嫁。 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是宗室的法度,不能私下嫁女儿的,宫里给指婚就行了!宫里两次下旨,他死活不尊旨。 那不遵旨就算了,皇太极都算是包容他的爱女之心了。然后你等等,等两年大家把这一岔事过去你再嫁你家大格格,不就完了吗?结果可好,他福晋特别信萨满,就到处找萨满要给她家大格格算一算,算算哪个姻缘好。可皇太极早前又下过旨意,不许私下找萨满,弄一些神神道道的事,再行此事,等同于谋反。阿巴泰对他福晋干的事心知肚明,但他不拦着。然后他家下人把他们给检举了。皇太极怎么做的呢?说你福晋叫你儿子奉养吧。 啥意思呢?就是说回去就和离吧!一天天的闹的什么玩意! 结果现在要往新明派人,完蛋犊子的,皇太极又点了阿巴泰家的儿子。 “老几呀?” 多铎就道:“老三和老四!” 老三得有二十了吧?可老四不大吧? “老四跟新宋那位太子差不多!” 是想费扬果回来,还想顺势叫这个老四去新明的皇宫里给太子做伴读吧。 “那他怎么不点他家的孙子去?”真有意思。 多铎冷笑,“豪格家的儿子还没上宗牒呢!去年夭折了俩,如今就剩下一个独苗,病歪歪的。” 病了才该去呀!正好求医!这事想办下去,皇太极舍不得他的亲孙子,肯定不成。 多铎去额追着问,“您刚才说阿敏着呢!” 你怎么不开窍呢?阿巴泰是小毛病一大堆,一抓一大把,但大事又不糊涂,也没大的错疏。别看动不动抗旨,他被下旨休了福晋,被下旨罚了几次银子,而后呢?他的爵位动了吗?他其实是稳当的。 阿敏嘛,驻守朝X,心怕是有点大了!皇太极能放心把阿敏的儿子放出去? 哥俩正商议呢,宫里来人了,叫进宫议事。 阿巴泰再跳脚,搁在宫里拍桌子也没用,他家老三博落和老四岳乐,就在名单上,不去不行,非去不可,不要在这里说舍不得,皇太极就道,“朕迄今为止,就豪格一子。豪格膝下,而今只余阿济郎,朕这不也叫阿济郎去了吗?” 到底把他这一根独苗苗给送去了。 阿巴泰心说:你缺德事做多了,才这么子嗣不丰的! 皇太极又点了杜尔祜,这是褚英的孙子。然后就是阿济格的长子,和度, 阿敏的折子就在手边,“他倒是想叫他家的小儿子跟着去……” 阿巴泰马上道:“他家想去,我家不想去,用他家的小儿子换下我家的岳乐也行。” 皇太极:“……那就一起去吧。” 阿巴泰:“………………”我儿子跟你有什么仇呀,非叫孩子去。 反正别管谁乐意,谁不乐意,名单就这么订下来了。除却三十个征选来的官宦子弟,再就是这六个宗室子弟。 名单送到新明的皇宫里的时候,已然是五月了。 林雨桐很讶异,“来的还都是近宗皇室。”他叫了费扬果来,给他看这个名单,然后跟费扬果说着谁都是谁。 费扬果觉得,自己的辈分蹭蹭蹭的往上长。 褚英是大哥,杜尔祜是他家的孙子,那也就是自己的侄孙。自己的侄孙比自己大了好几岁,这‘孩子’今年十九了。 阿济郎是皇太极的孙子,是豪格的儿子,也是自己的侄孙,跟自己年纪差不多。 博落和岳乐是七哥阿巴泰的儿子,是自己的侄子。岳乐不大,跟启明差不多。但是博落年纪大了呀,得二十出头了呀! 他挠头,弄这大的大,小的小,啥意思? 完了是阿济格的儿子和度,阿济格是十二哥,这又是自己的侄子。 阿敏的儿子国盖远了一步,但也算是自己的堂侄。 费扬果皱眉,皇太极的脑子咋想的,弄一堆宗室子弟来?他琢磨不明白,就看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林雨桐轻笑一声,叫他过来榻上坐,这才道:“其一,他也想接你回去。” 我想回去是我有我的目的,他想叫我回去,是想叫我干嘛? 林雨桐的手在桌上轻轻的划拉了一个‘汉’,然后看他。 费扬果皱眉,“满汉矛盾尖锐,他大量的使用汉臣,叫满族勋贵不满了?” 正解!林雨桐就道,“他需要一个人替他去做这件事。” 费扬果懂了:换言之,就是叫我回去给他做挡箭牌。能缓和固然好,若是不能,或是勋贵的反对声太强烈,他不介意把我扔出去平息怒火? 林雨桐:“……”你倒也不用这么悲观!他不会真的把你如何的,你得联络他跟汉臣的关系,所以,他会是个娇宠幼弟的好兄长。你犯错了,他‘不舍得’罚你是有的。 费扬果摸着下巴,是这个意思呀!哦!那我懂了。 林雨桐就又道:“其二,凝聚宗室和上下的人心。” 弄几个子弟来,就能凝聚人心? 林雨桐点头,“新明在主奴这一块,一直在改。若是来的勋贵子弟受这气氛的影响,那么对大清意味着什么呢?有主子在,日常就保持着主奴关系,他们一直延续他们的习惯,然后习惯就成了自然,不会起太大的逆反。再者,也叫宗室看看!大明很多好的地方,是要动摇大清根基的。” 宗室都是主子,他们天然的就要维护自身的利益。他们几乎不会被新明给洗脑了,同时,他们也会看着其他人,叫他们少受些不必要的干扰。 “有这两点,还不够吗?” 费扬果点头,够倒是够了,就是你们这么把彼此的意思都看透了,感觉玩的很高端呀!他就问说,“那您真的叫他们入学吗?” 叫啊!林雨桐笑了笑,却没做太多的解释。抬手拍了拍他,“资料我给你一份,你回去好好的看去!回头给你单独一个府邸……” “我得出宫住了?” 嗯!大人了,得出宫住了,“宫里的院子给你留着。” 然后真的给了他一个王府,挂着郡王府的牌子。且开府之后,一切俸禄都按照郡王的规格给的。 费扬果站在王府的门口,一时有些恍惚,闹不懂自己到底是大清的郡王,还是新明的郡王。他现在熟悉新明朝堂的一切,新明天下的很多细节,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对于大清,他知道的也仅限于资料上的。 他想起临出宫前,过去跟皇上和皇后辞行。 皇上叮嘱了开府的许多事情,事无巨细。娘娘送他出来的时候低声嘱咐他,“伺候的人我没给你安排,需要什么样的人得你自己去找,去寻。在新明,到处都是你熟悉的。但将来回大清,真就得是你自己一个人。身边的人就尤其要紧,得是跟你能生死一体的人,懂吗?” 懂! 一点没叫人为难的地方,除了自己当初从大清带过来的人,这边府里,一个‘外人’都没有。 是收揽人心吗?不是,有一中东西,叫做信任。 在府里还没看完呢,东宫又来人了,“殿下叫问问,府里安排好了吗?要是好了,就赶紧进宫吧!今儿下午,皇上要问政,太子殿下得去旁听……” 走!赶紧的,那就走吧! 然后费扬果就在这样的场合上,挨着太子有了一席之地。 皇上和皇后坐北朝南,对面一排排椅子,都是问政院的人。东西两侧也放着座椅,东边是东宫以及东宫属官,西边是参政院以及六部和其他衙门要员。 彼此见礼之后,皇上让都坐下,这才道:“问政问政,朕问你们,你们也可问朕。第一次问政,诸位可先问。” 张采第一个起身,开口就问说:“臣听闻满清要派学子前来进学,不知是否属实。” 属实! “关外鞑子与咱们有世仇,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皇上此举是否有引狼入室之嫌?” 林雨桐不由的多看了对方一眼,此人确实是敢说话,这话问的,很是犀利!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43 章 明月清风(219)二更 明月清风(219) 四爷朝张采点点头,抬手叫张采坐下,这才道:“在回答张先生的问题之前,朕先订正一点。其一,鞑子这一类在嘴上占便宜的称呼,以后一律禁止。你叫我北鞑子,我叫你南蛮子,没有任何意义。事实上,千年来,北方的游牧民族,时有兴起。正视他,不自傲,重视对手,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其二,你们嘴里的鞑子,已然有了一整套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他们不是化外野人,那是一个咱们想要拿下要付出不知道多大代价的国家。他们有他们的习俗,他们的文化,你可以不认同,但请选择尊重。这不仅仅是对满清是如此,对蒙古,对安南,对咱们的任何一个属国,都是如此。在尊重人家文化的基础上,再谈其他。不要急着把咱们的东西强加于人。按说,咱们的船能走的很远,咱们的心胸也该放大一点……天下大了,不独独一个新明。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国家,就跟人分各式各样的人一样。张先生,你可以问问理藩院的朱大人,给予别人足够的尊重,这是咱们对外最基本的要求。” 朱运仓站起来,朝张采点点头,确实是如此的!从自己一接管对外的事务起,大明的政策一向是如此的。所以,张采这样的愤世嫉俗之人,有些要紧的官职真不能给他。他这样的性情,在要紧的时候往往能坏了大事。 张采犹豫了一下,然后表示接受这个说法。 四爷这才道:“关于是否引狼入室……”他说着,就看向王纪等人,然后跟张采道,“这一个,我不能详细的在这里告知你,因为朝廷的许多事,有一个保密期。但如今在坐的四位致仕的阁老,你该相信他们。他们能判断出,朕是否在引狼入室。” 王纪看向张采,好似对他问出这样不知轻重的问题很不高兴。他沉声道:“老臣可以作保,皇上那么做有充分且足够的理由,目的是为了新明好的。此件事,内阁曾经商议过,且全票通过的。” 张采皱眉,并不是怀疑这个话。但是,动不动就是秘密,朝廷是否有意在欲盖弥彰? 坐在后面的李夫人就接话了,“这位张大人,我家铺子里的账目,那都是秘密,不可轻易示人。你怎么会觉得朝廷该不设防呢?” 紧跟着就有人在后面嘀咕了一句,“要是朝廷什么都公之于众,那学社的人是不是早把咱们的秘密带出去了。” 这话不大不小,说的张采顿时是面色通红,而后坐下。 林雨桐知道,张采是那么想的,而后真就那么问了。他要是脑子里想的了那么多,也就不会叫人给涮了。 那个讥讽张采的,林雨桐在上面看的很清楚,人和名字也能对的上。此人是什么人呢?此人是胥吏!对的,就是衙门的胥吏。只因在这一行里做的人缘很好,被推举上来的。 此人叫姚木,胥吏世家出身。 林雨桐把此人的名字划拉下来,这是个胆子极大的人。 四爷就问,“还有谁,有什么要问的?” 李夫人紧跟着就举起手,四爷点头,说吧。 “民妇问的是小事……” “事哪有大小?”林雨桐就鼓励她,“没关系,只管说就是了。” 李夫人这才红着脸道:“女子出门做营生,所获钱财,丈夫是否有权支配?” 这是新冒出来的问题,才一问出来,顿时就嗡嗡声一片。这算是什么问题呢?那照这么说,丈夫的钱财,妻子也无权支配。 这个话该怎么答?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她是觉得应该提高女子的地位,尽量的叫女子经济独立。但是呢,要说男子挣的女子有权支配,女子挣的男子无权支配,这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合适。 林雨桐就说,“之前呢,少有女子出门做营生的,咱们一直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谋生计,女子在家操持家务,抚养子女,照看老人,分工明确。而今,出门做营生的女子越来越多,那么,这就意味着,一个小家的银钱更富足。男子的和女子的,加起来便是一个家的收入,他们共有,共同支配。” 男子若无收入,只靠女人养的话,那女人可以拒绝,继而提出和离。这得看女人怎么去选择了。不能一方面要朝廷管着,不许男人用这个银钱。而另一方面了,她还想继续她的婚姻,那这个朝廷怎么管?能管着叫一懒汉去挣钱去吗?管不了呀!谁都没法管了! 但会听的还是听出来了,皇后说了一句:他们共有,共同支配。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女子在婚姻中,是享有和男子平等的权利的。 耿淑明闭了闭眼睛,还真是李贽的后人,在这一点上,她倒是特别的坚持。 很多人都皱了眉头,不是很理解,皇后为什么总是把惊世骇俗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李夫人满意的坐下了,这是她期望得到的答案。 谷大娘紧跟着站起来,问说,“若是家中有女无子,家业如何继承?” 这是律法需要完善的地方了,很多这种的都是根据家规来的!家规说,无子的话,亲闺女只能拿两成,那就只能拿两成,剩下的归族里,那就得归族里。 林雨桐马上写了条子,“这就着律院填补律例,这一点提的很好。咱们的宗旨,就是律法大如天,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能干涉。” 这里面牵扯到的是民间的宗族势力。 可这一改,必定是在无子的情况下,女儿有权继承遗产。那以此类推,有子有女的人家,又该怎么分呢?这嫡子和庶子的分法,是不是就说了不算了。 若是按照一注,那这家里的老人若是偏心,又怎么保证嫡子的权利。 说起来简单,但这需要动的地方其实很多,也很麻烦的! 王纪坐在那里,只是听听,就觉得三五年之内,这玩意都得在不停的修正中。需要争论的地方太多了,一时都不知道从哪弄起。 这三个问题问完了,估计各个的脑子都有点懵,暂时没人站起来问话。 林雨桐就打头先问,她点了姚木,“据我所知,胥吏乃世袭。流水的官员铁打的胥吏,胥吏与当地士绅百姓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的紧密。我想问,据你所知,可有胥吏帮着隐瞒罪责,包庇作奸犯科者,收受贿赂银或物,甚至于欺骗隐瞒上官……” 姚木头上的汗瞬间下来了,这是御前呀!一句假话都说不得!他起身,战战兢兢的,“回娘娘的话,您圣明,所言这些……都存在……” “普遍吗?” “…………普遍!”这是胥吏赖以生存的手段。 启明的眉头狠狠的皱了皱,怎么就觉得总有这么些处理不完的事务呢。 四爷又点了坐在最后的一个老农,“可有一些好的荒地,当地的官员圈起来不叫百姓垦荒,百姓能垦荒的地方偏且贫瘠?” 这老农结结巴巴:“……不大知道……官府说那是有主的……虽然咱也不知道那块地是谁的,但官府……官府说有主的,那就笨想着,应该是有主的。” 好!你坐。 紧跟着四爷又点富商:“……你们纳税,是否跟税官之间存在某种交易?比如,私下给税官银子,你们瞒报货物量……” 富商立马道:“没有!皇上明见,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林雨桐看了对方一眼,把这人记住。这么急切的反应,这么笃定的回答,只能说明:有一样很普遍。 这种事情,没有才奇怪! 四爷再不问了,彼此都沉默。 良久,四爷才看西边坐着的旁听官员,“听见了吗?每日里高居庙堂之上,觉得天下该是太平的。可其实呢?天下太平吗?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说了这些当官的,这才跟问政院的人说,“这是第一次,你们都含糊,不知道事该怎么干。有了这一次,就都知道了。每旬一次,下次人人都得发言,哪怕时间不够,折子朕是要收的。朕知道,你们的学识程度不一,写折子呢,必然是水平不一。朕这里呢,白话是可以的,哪怕是跟平时说话一样,把事情说清楚了,这就可以了。每旬呢,你们通过不同的渠道,去发现一些问题。不管大小,都可拿来说,都可上折子。朕不怕问题多,就怕哪一天你们坐在这里,告诉朕说,什么问题都没有……到那个时候,朕会觉得,这天下大概要亡了!” 臣等惶恐! 都别惶恐了,散了吧!该忙就忙去吧。 然后呼啦啦都散了,只四爷和桐桐,连带东宫的那些孩子留在了最后。 启明把陪读们都先打发了,然后小眉头都皱起来了,“这还没细问呢,就这么多问题?” 那你以为呢! 启明趴在桌子上,“儿子觉得……有点害怕!” 屁股下的椅子摇摇晃晃,你可不得害怕吗? 四爷起身,拍了拍启明,拉了桐桐走了。叫他一个人呆着思量思量吧,思量完了,就知道这天下到底长什么样了。 天微微有些热了,两人手拉手走在这皇宫里,长长的走廊里,风微微吹着。 周宝跟在后面,替皇上和皇后累的慌。 累吗?其实还好!关键是心态还行。 要没个好心态,上面这个位子就坐不成了,光是焦虑就能要了人的命。 桐桐还有心问四爷,“想吃什么?谷大娘今儿进宫,拎了一篮子黄瓜。是山坳里种的,长成的早,我吃了一个,还算有味儿。” “炸酱面吧,有个菜码。” 成! 用了三五根黄瓜,剩下的全都送到军事学堂去了,给那二十个宝贝疙瘩加餐。 炸酱面挺好吃的,桐桐亲自擀的面,酱都是自家晒的,可四爷这饭吃的总有些心不在焉。 咱不能好好吃顿饭吗?桐桐扔了一颗独瓣蒜放到他碗里,然后眼看着他一口给扒拉到嘴里,‘嘶’的一声,辣的有点怄! 桐桐赶紧递了面汤,“这是又想什么呢?” 四爷把半碗面汤都给喝了,这才道:“岳乐。” 谁? “岳乐。” 安亲王吗?想他干嘛?如今也就跟启明差不多大。 才这么想完,桐桐就愣了一下,“我算算啊……”岳乐是八福晋的外祖父,八福晋是寄养在安亲王府的,她幼年的时候,她的外祖父……这么算的话,四爷是见过年老的岳乐的,对吧? 这么惊奇的看四爷,四爷白了他一眼,“岳乐死的时候,我都十岁了。”别的时候见不到,但年节宫宴总能见到的。那能没印象吗? 桐桐叹了一声,这六个人里,有岳乐是八福晋的外祖,杜尔祜是四福晋的外祖。才这么想完,突然觉得不对,她问四爷:“那就是说,四福晋其实比八福晋小了一辈,对吧!” 岳乐是阿巴泰的儿子,杜尔祜是褚英的孙子。而褚英跟阿巴泰是兄弟,以此往后一推,可不就是四福晋比八福晋小了一辈吗? 四爷:“………………”你想问题的角度真是,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没事!就是突然感觉小了一辈好像我吃亏了一样。你就当时我闲的吧!你继续,“岳乐怎么了?” “他们想把岳乐这样的,继续留在宫里,跟费扬果似得。” 林雨桐就道:“虽然我不喜欢八福晋,但是岳乐……其实也还行吧!”他反对多尔衮的圈地,特别重视汉臣汉人,这对于相互融合是有好处的。当然了,留下此人,将来也能更好的辖制多尔衮。同时,也该想的远一点才是。大清将来便是要融合,可不能叫费扬果一家独大。不要去检验人性,这玩意最经不住考验。权利这种东西给人的改变,他们见过太多了。 她懂了四爷的意思,这一步棋得早点埋下去。到时候,大清的局势应该是:顺治、费扬果、岳乐,三足鼎立。 只有如此,才符合自家的利益,也才能叫局势真的平稳。 四爷‘嗯’了一声,然后快速的扒拉了碗里的面,说了一句:“那就听你的,就按照你说的办。” 不是!这不是你的意思吗?怎么成了我的了? 可人家吃完放下碗就走了!桐桐搅动着碗里的面,心里呵呵呵的:你爷爷还没出生呢,你这孙子就给埋下这么个大雷。回头到了那头,见了您家亲爱的祖父,我会原原本本告知他的。 结果晚上睡下了,四爷说:“你知道祖父和皇阿玛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不知道呀! 四爷就叹道:“祖父最大的遗憾是母子相疑,至死相互不谅解。皇阿玛最大的遗憾是,自小丧父。” 所以呢?你觉得大清不进关,孝庄老祖宗和顺治母子就相安无事? 嗯!爷会叫他们相安无事的。 “然后祖父就不会早死?皇阿玛就有爹疼?” 是的!叫老爷子弥补另一种遗憾,难道不是爷的孝道? 林雨桐:“………………要是这么说,那你真的是——太孝顺了!” 是啊!爷也是这么觉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44 章 明月清风(220)万字更 明月清风(220) 天热了,太热了,启泰挂着个肚兜,光着屁股到处瞎跑。两岁多的孩子了,关不住。不是林雨桐叫孩子光屁股的,实在是轻纱裤这小子都穿不住。嬷嬷们给穿上,他自己就扒拉掉了。然后来回事的大臣就看到自家的二皇子挂个小兜兜,赤着脚来回的跑。前面放的冰多,为了叫来说事的大人们能凉快凉快,后面住的地方怕孩子被凉气伤着了,所以冰块少了点。结果这小子窜来一次,这不,稍微一看不住,他就窜进来了。跟着的人不敢进这样的地方,在外面急的直跺脚,他才不管了,稍微一个不注意就钻进去了。然后趴在门边探个小脑袋往里张望。 宫里没什么玩伴吧,孩子老往热闹的地方钻。几个在宫里瞎跑着找他哥,但东宫距离这里有段距离呢,跟着孩子的不敢叫他去东宫打搅太子念书,他跑了两天啥也没找到,见了他哥就发脾气,先是不理,再是给他什么哄他他都不拿。坑的启明没法子,上课真带着他去了。可这孩子又坐不住了。 先生在上面上课呢,他一会子就跑去跟他哥说,“想喝水水。” 行!喝了。 “吃糕糕。” 行!你出去吃吧,嬷嬷给你拿。结果他端着一盘子糕点进来了,先给先生一个,再挨个的分,“吃吧……都吃糕糕呀!” 搅和的不行,林雨桐直接给拎走了,真说不上来这孩子属于哪种的。 特别爱凑热闹。 这不,御书房里,四爷和大臣们围着冰山在议事,一人一把扇子,扇的呼哧呼哧的,他又钻进去了。 他跟别人不熟,但是他知道耿淑明是他姨丈,于是一进去就可自觉了,直接攀爬到他姨丈的怀里,端坐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李信正说着呢,“从去年八月开始,山西、陕西两省,迄今为止,一滴雨都没落。赤地千里!之前移民往台弯了不少,剩下的人口不多。可今年这境况又是一样,临近河泽的那个农庄军垦,夏粮几乎绝收。” 四爷点头,“一定得保证西北的军需用量,下旨给洪承畴,告诉他稳住,朝廷不会断了他的粮草。也叫他注意提防,小心蒙古其他部落南下劫掠。回头朕给锡尔呼呐克去信,看看各地能凑到多少粮草,蒙古诸部今年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今年蒙古不会安稳的。”不仅是蒙古跟新明,蒙古跟大清,还有蒙古的部落之间。 是! 说到这里了,四爷一扭脸,自家这老二又来旁听来了。他这一停下来,这小子就伸着胳膊求抱抱。四爷给抱过来,问说,“听懂个什么呀?跑来听来了。” 谁知道这小子说,“给大黄喂了骨头,二黄没吃的,就抢大黄的骨头……” 大黄二黄是朱由校养的狗,这是除了启泰之外,能在宫里瞎窜的存在。以大黄和二黄做对比,道理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这话太糙了。 也别整天跟大黄二黄玩耍了,“字都写完了?” “没有啊!”他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说的理所当然。 这般的理直气壮,惹的这一圈人可不都跟着笑。 四爷都没脾气了,“没写完怎么跑出来玩了?回去写去吧,找你娘去。” “我娘跟女大人们商量事呢。”说着就一叹,“女人的事……不爱掺和!” 这话把刚才因为灾情带来的紧张和压抑的气氛瞬间给冲散了,四爷无奈的把他塞给周宝,“带出去送到后面去。” 然后就被送到后面了,林雨桐真忙着呢,这天热的邪乎,这官府的料子改了,但林雨桐觉得,样式可以试着改一改,就问袖子稍微短一点,行不行?如果非要有袍子才能出门,那咱外面的袍子能不能就做轻纱的,有个样子就完了,夏天穿那么厚,他们不中暑谁中暑? 当然了,这衣服的材质和样式,又少不了有人嘀咕,觉得有伤风化。但是,真的很热呀!林雨桐一锤定音,“人得先活着,而后是活的舒服,在舒服的基础上,才能谈其他!这几年哪一年夏天没有热死的人?好些老大人在这个年月就爱突发疾病,之后就好不起来了。”说着,就道,“这新官服明年才能发下去,今年我求一道圣旨,除非正式场合,其他时候衣服不要求,凉爽整洁就行。” 启泰抓了桌上的西瓜,“娘……我凉快……我可凉快了……” 林雨桐:“………………你滚蛋!”你光着屁股,当然凉快。满朝的大臣不能都光着屁股吧!这熊孩子! 几个女官捂着嘴笑,自家这二皇子,可逗了呢! 事定下来了,人家忙去了。这小子一个人蹲在圈椅上啃西瓜呢,她坐过去,问说,“又跑前面去了?” 嗯呢! “去干嘛去了?” “可多人呢!” 人多热闹,是吧? 嗯! 你说拿这种孩子怎么办?林雨桐就说,“那你乖乖的,再长大几岁,你去朱字营去,那里的孩子多。” 一代一代的繁衍,更小的孩子不少呢,跟那些孩子一块进学去。 “我去舅舅家。”他仰着头哼哼,“我跟表哥玩。” 林家一年一年的添孩子,孩子是不少。 想了想也行,白天去晚上回。叫他一个人老这么瞎窜也不行呀!关着不合适。就是自己啥也不干,陪着他,那他就乖乖的跟着大人吗?才不是!他会拽着你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林雨桐就被带着看过宫里的狗洞猫窝,看见屋檐下的燕子巢。特别惊奇的,她在宫里住了这些年,她都没发现过,这熊孩子是怎么发现的。 他有极大的探索欲,这种孩子拘着是不行的!不就是想去舅舅家吗?去吧! 林家人身上的很多东西,启明学不合适,但是启泰学,却是合适的。 于是,在求真馆里正看着这些拿着高待遇的人围着馆舍来回的转圈圈,听那意思是怎么搭建能叫风更透,阳光照不进去,他听的头疼,这玩意建造的费用一定不低。正围观这个呢,宫里来人了,“娘娘说,您忙完了,去宫里去,有点事。” 然后徐大博士摆手,“世子只管忙去,今儿争不出结果。” 哦哦哦!那你们继续。他往宫里去了。 结果自家这皇后妹子把光屁股外甥给他一塞,“带回林家去吧,他想去。等他想回来了,再给送回来就行。” 不是!林家才安生几年呀!先是陪着太子在朱字营耗费了几年,现在又塞个老二来。皇子这种东西,不好弄。 可他这光屁股外甥挂着他舅的脖子,也不嫌弃一身汗,“走吧!走吧,咱回吧。” 外面热,等下半晌吧。 “不热,我不热,我可凉快了。” 林瑜:“……行吧!”然后就这么滴,把二皇子给带家里去了。 林四相现在不出门了,人的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的天气。家里有半地下室住,是皇后拿他的私房银子,叫人给老人修的。家里的长辈都有这样的屋子。这会子,看着跟重孙玩在一块的二皇子,林四相就说三个儿子,“教就一起教吧,三娘心里明白的很!” 是!不敢教太子的,教二皇子却无碍。 然后启泰就在林家呆着去了,一去三天都不见回,那就是这小子没嚷着回。朱由校叫人连着问了三天,四爷不得不过去跟朱由校解释,“……去林家了。”他抱着被取名为启安的大公主,“林家与别个不同,审时度势,从不瞎掺和,启泰学一学是合适的。” 朱由校愣了好一会子就懂了,然后说:“……那晚上也要回……” 好!回头就叫晚上回来,“等宸儿再大了,兄妹作伴,他也不一定爱出去跑了。” 朱由校这才笑眯眯的应了,看见他闺女不知道怎么柔和才好。他还关心说,“信王家还没有喜信儿吗?” 没听说! “得问问的。” 好,回头就问问。 信王如今有差事了,下面但凡有个什么事,事无巨细的就报上来了,这就可以了。 没几日,大清的那些人员都来了,三十六人。四爷在宫里办了宫宴,信王夫妻自然在列。 费扬果亲自去接,然后全都接到他的府里,“要么住使馆,要么住我这边。使馆那地方……住着怕是不方便。” 懂!就是里面有许多大明的人,说话干啥都不方便。这边府里则不同,好歹算是自己的地方。 这么一说,瞬间就叫人觉得亲近起来了。 那三十个什么出身的都有,费扬果一个一个都认识了,对一个个自称奴才的,他也没纠正,但却格外的客气。 剩下的就是自家的人了,不是他的侄子就是他的侄孙。虽然大清对这种因为辈分带来的长幼之别还不算太重视,但是呢,他却以长辈的姿态给这些人以照顾,“先叫太医给瞧瞧……”又说豪格的儿子阿济郎,“先歇着睡一觉,今晚上我亲自给你求诊去。” 博落就道:“一路上走不快,走一天歇三天,就怕他死路上。” 费扬果:“…………”你果然还是被你阿玛给惯坏了,这话说出来,豪格没打死你,皇太极没厌弃你,这真是人家度量大。 当时他没言语,可晚上了,还是叫了博落,“……只你的年纪比他们都大,私下口无遮拦就罢了,怎么当着这么些人说话不过脑子呢!回头我得给你阿玛写信,怎么教的呀?!那是别的什么人吗?那是你的侄儿辈的人了,是小辈了。就算不看着这个,你好歹想想,那是皇上唯一的皇孙。你给我记着,在大清这般的口无遮拦,都是糙汉子没人觉得你如何。可在新明却不一样。爷来的前半年,只学一件事——修口德!什么叫修口德?修口德就是好好说话。别不服气,你阿玛就是太纵着你们了,学的没轻没重。今儿我这做叔叔的就教你个乖,要是不会说话,那就别说话!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博落梗着脖子,强行忍着才没反驳。 费扬果叫他往出走,“去校场。” 一到校场拉着对方就扔出去,把这小子摔的砰砰的,他叉腰站在一边:“服了吗?” 博落躺着斜眼看他,他伸手把人拉起来,“滚回去洗漱去!你再大,你是做侄儿的。我年纪小,可我是叔老子!有你听老子的,没老子听你的道理。” 不过等洗漱完了,他却拿了药油过去,“趴着,我给你揉揉。” 手法很正宗,揉完筋骨都舒展开了。费扬果这才道:“别觉得爷是想找机会收拾你,爷没那么清闲。你们出来之前,皇上一定告诉过你们了,到了新明,就必须得遵守新明的规矩。在新明,骂人是罪。惩罚是不重,但叫你去扫三天马路,你干吗?阿济郎是晚辈,但他地位比你尊。你这叫以下犯上!才一来就犯事,把人给丢到外面,你就是回去了,能有你的好?” 博落倒是不犟着了,瓮声瓮气的道:“知道了!” 嗯! 费扬果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学到娘娘跟人相处的精髓了。第一次实践,效果不错。 他紧跟着又去看了岳乐,这小子年纪小,离家出来也不容易。他过去的时候这小子正在桌上写字,还都是汉字。很意外! “打小就学这个?”你爹也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呀! “家里有汉人奴才,跟着学的。” 哦哦哦!知道了!他叮嘱说,“不可说汉人奴才,懂吗?” “我只跟小叔说。”说着还咧嘴朝他一笑。 嘿!这小子,不像他老子,也不像他哥,随谁了呢?“早点睡,明儿还得进宫。” 好的! 从这边出来,又去看杜尔祜,这家伙都十九了。是自家这孙辈第一人呀!对博落能训斥,但对他不行,他特别亲近,“博落年岁大,但不如你稳重。你多看着点……有件事,我得交代你,就是关于哈鲁的。” 杜尔祜‘嗯’了一声,“我对他……还有印象。” 费扬果就叹气,“阴差阳错的!也不能说他完全没良心,对你祖父,他的心是忠的!就是因为忠,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他如今是新明的大将,不再是谁的奴才了。以后,总会碰面的。你见了这人不用苛责,留一份私下的情分,总比彻底撕破脸好吧。” 谢叔祖父提醒,孙儿记得了。 费扬果有点脸红,媳妇没娶呢,侄孙这么大了,好生尴尬。 从这里处理,又见了果盖和和度。跟果盖说起他阿玛阿敏,“……你阿玛身体还好吗?好些年没见过了……”其实拢共也就见过三两次。这会子还不得不特别亲近的跟阿敏的儿子套近乎。这小子有些傲,这一点特别像阿敏。但他啥也没说,傲就傲吧,等你阿玛完蛋了,这傲气自然就没了。 跟和度说起了阿济格,“得空了,叫人带着你去信王府认认门,王妃是你姑姑,你不要太生分。” 最后去了那三十人住的地方,三个人一个寝室,他挨个的问候了一遍。这就得了。 别人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反正他把他能做的都错了。进宫之前又格外交代一遍,这就给带进宫了。 这新明的皇宫跟大清的皇宫,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宫里这一筐一筐的东西,绿油油的,那是什么? 费扬果一样一样指着看,“那是番薯,大清不也种了吗?” 可为什么要种在宫里。 “别小看宫里种着的,这一筐至少都在五六十斤的产量,你算算这一片是多少?宫里种的这些,就足够皇宫里的所有人一年的粗粮供给了。看见了吗?那一片是蔬菜,回廊边种的是豆角,藤蔓爬上去,节省地方,但这豆角晒成干,补充冬日里的蔬菜。等红薯收了,还能种一茬秋白菜,宫里的菜蔬基本就有了……各个衙门,街道两旁,各家各户的小院,都是如此的。你们住的久了就知道了。我那边的王府是才得的,错过了季节了,种的菜还都小,没分苗呢,过段时间一分苗,也就基本摆满了。你们来了这里,第一步,得学会种菜。” 一群人皱眉:这一点也不高大上。 费扬果就笑:“不饿肚子就是最大的高大上。” 走了几步,看见重在瓮里的南瓜,那南瓜还没成熟,但是长的好大个。费扬果就跟浇水的太监笑道:“这才半月没见,长这么大了?” 太监笑眯眯的,“可不,长了一大圈。” “能赶上去年的瓜王不?” “瞧着差不多。” 那你忙。 岳乐上前抓住了费扬果的袖子,仰着头问:“我没见过那么大的南瓜!大清也没有那么大的南瓜。” 费扬果‘嗯’了一声,却再没说更多的话。 宴席上,他们见到了这位只在道听途说里见过的大明皇帝——很年轻。 信王妃挨着林雨桐坐,她一脸的忧虑,低声道:“……我觉得这是不对的!我还写信给多尔衮和多铎,可他们并没有给我回信。” 是说皇太极今年才下的令,是主要针对丧葬礼仪的。他说了两点,第一,办丧事的时候,凡是贝勒以下,牛录额真以上,人死之后办丧事的话,允许焚烧冬衣一套、春秋衣一套,夏衣一套,若是不够这个数,也没关系。而且,只能用旧衣!如果旧衣不足,不许新做衣服充数。若超过规定的数目,或者是没有旧衣就做新衣服烧给死者,一旦被人告发,全都得论罪。 这一点林雨桐觉得挺好的,这是有进步意义的。节省、避免浪费,反对铺张的丧事,这没毛病。 信王妃说她觉得不对的是第二点。 第二点是说,如果丈夫死了,他的妻子如果想给丈夫殉葬,朝廷不拦着,那是她的自由。但如果丈夫死了,妻子不殉葬,却要逼迫妾室殉葬,那这个妻子就是犯了死罪了,得以死罪论处。若有违律自殉者,弃尸不算,还得叫他家赔一个女子入官奴籍。 信王妃就道:“……我觉得,殉葬该从根上废黜了。” 是啊!该的!但是,如今的满八旗大多数还是不接受这个的。他们特别重视死后的事!皇太极怎么想的她现在不得而知,但这个令下的,还是禁止了民间胡乱的殉葬叫人枉死。 妻子想殉,没人拦。但如果她不想殉,那肯定也无人敢逼。当然了,也限制了这些做妻子的以殉葬的名义除掉妾室,保全人命。更禁止有人以忠义之名,自殉。 信王妃表示对皇太极这个不彻底的丧葬革新政令不满意,但林雨桐却觉得这对咱来说,是有借鉴意义的。朝廷也该在这些方面引导了! 比如丧葬禁止铺张浪费,尤其是官宦,朝廷该指定出来差不多的礼仪制度来,都按照这个流程走,别浪费那么些资源。还有如今这丈夫若是死了,妻子是否愿意改嫁,那是她的自由。但是她不能拦着妾室改嫁。若是妾室所生育的子女,在妾室要改嫁的前提下,该怎么安置,这又是需要律法的。 林雨桐就觉得信王妃其实是很乐意想事的,而且,她一点也不复杂。就那么很直接的摆在你面前,告诉你我很不认同什么什么。 就像是这会子,又拉着费扬果,“你把人接到你府里了,你就得把人看住了。他们多是长手没长脑子的,惹事就坏了。” 费扬果:“………………好的!”他想脱身,就指了和度,“长的是不是跟小时候不大一样了,要不要叫过来说话。” 信王妃一撇嘴,“我不喜欢阿济格,别叫和度凑过来。” 你为什么不喜欢阿济格,那是你亲哥,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那一年我额娘被父汗休了,我们住在破屋子里,我和多尔衮都病了……阿济格都开府了,也没见管我们!” 他替你额娘藏了银钱,被父汗差点骂死你怎么不说? 信王妃有她的道理,“反正就是……没有同甘共苦!”说完看向岳乐,“把这么小的送来了……”说完看费扬果,“你是不是要回大清了?” 还早! “那就是说还是要回的!”她的眼圈更红了,拽着费扬果,“那就剩我一个人了,一个亲人都没有。” 我也没觉得我跟你很亲呀! 费扬果求助的看林雨桐:救救我,我受不了这个。 林雨桐拉了信王妃一起说话,“要是在家里闷,就不如去问政院吧。” 啊?我能去吗? 能呀!有女官能去,你怎么不能去? “您不觉得我是满人,不叫我去?” “别说你是信王妃,即便你不是信王妃,只是大清来的随便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关注朝局政事,心思不糊涂,能看的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敢什么事都朝上反应,那就能去。” 好!我去!我肯定不瞒着。 她吐槽皇太极,“叫他们来干什么……他们什么也学不了呀!”一个个的打打杀杀的,是能学医还是能学农呀! 宫宴结束,她坐在马车里跟信王说,“我也是公主,对吧?” 对! “我现在还是新明的亲王妃,对吧?” 谁敢说你不是王妃了?其实自家这个王妃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信王就看她,看她想说什么。 结果人家抓着帕子揪啊揪啊,“我在新明都能参与政事,那我要是给大清的皇帝上折子,这算是过分吗?” 信王:“………………你要给皇太极上折子?” 嗯呢!她扭脸看他,“我不能吗?” 那我不能说不能呀!他有点想笑,这大概就是权力的魅力吧!皇嫂才给她开了一个口子,她立马就有了反馈。不就是上折子吗?你去问政院,是要给皇上和娘娘上折子的。在新明可以,当然在大清也可以。 信王妃立马就高兴起来了,一回去她就开始写折子。 首先,她说她得告诉皇兄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她进入了问政院了,她参与了新明的朝政了。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就是那种我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你不要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紧跟着又说她知道大清的大致情况,说皇上您这个旨意有好的一面,但私以为,您的魄力还是不够,直接下令免除殉葬,这才是大慈悲。 之后,她又抱怨,说是此事她私下给多尔衮和多铎都说过,却没想到二人没有回复。那只能我亲自上折子了。 这是说上折子的缘由,然后跟皇太极掰扯道理:说新明有好的,咱就得学。早前大明也叫殉葬的,后来我也记不住是大明的哪位皇帝直接下令不叫殉葬了。据说那位皇帝也没啥大的作为,但是只做到了这个,百姓都说这个皇帝仁慈仁善。 紧跟着就又说,皇兄你学习新明的心不诚,这里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那你派一些肯学的来呀,打发些提笔忘字的,是怕脸面丢的不够大吗? 在折子的最后,她特别诚恳的表示:学习机会难得,应该珍惜。我是大清的公主,我也是新明的王妃,我盼着新明好,也盼着大清好。在我看来,新明现在做的都是强大自己的事,若是大清不奔着强大自己去,那么她觉得,她将会失去大清公主的身份。而后她更是犀利的问:我不是大清的公主,可我依旧能做新明的王妃。新明的皇帝和皇后叫我笃定,哪怕没了大清朝,我也不会沦为亡国公主,更不会有悲惨的命运。可是皇兄你,以及皇室宗亲们,没有了大清国,你们又是谁呢? 写完了,她觉得很爽气,用蜡印把折子封了,然后递出去。 于是,派了那么些人过去之后,皇太极接到的折子,不是派出去的人里面任何一个的,而是来自嫁出去的九公主和费扬果的。 很意外! 费扬果的折子就是写了他是怎么安排的,已经请求了,岳乐入皇宫得了恩准,阿济郎也已经得到了诊治,虽说是长期不能离药,但不至于养不成,又说怎么入学等等,事无巨细,看的出来,很用心思了。 反倒是他没在意的这个九公主,来了这么一份折子,当时看的人就哽住的,好似吃下去的东西都不能消化似得,这说的都是什么?! 虽说皇室的公主不忌讳参与一些事务,但是,一知半解就敢胡言乱语,谁给你这个胆子。 他觉得,阿巴亥生的这几个,都格外的桀骜。 气完了,他又思量,其实,以一女子的见识,这些话有道理吗?有! 但是只有道理不行呀,你的再对,但是能不能拿过来直接用呢?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满人对重用汉臣已经不满的很了,再一切照搬新明的……这是要出大乱子的。 新明的问题是根烂了,他得叫腐烂的根变成养分继而叫老树发新芽。而大清的问题是,得把不一样的树木栽到一起,还得叫它们的根长在一起。这个过程不比新明更容易!最开始,一定是相互排挤挤压相互抢夺养分,得做多少努力才能叫长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他都不知道。 所以,像她说的,学了就用,那是自寻死路! 这折子他没搭理,更没回复的意思。不过给费扬果,他写了一封信去。信纸上表达的意思只一个:为兄盼着你回来,早日团聚! 团聚? 费扬果撇了撇嘴角:想团聚呀?那就两年后再见。 两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当真就觉得一眨眼的工夫,两年便过去了。 新明三年,这个王朝的太子已然十三岁了。 十三岁,小吗? 不小了!当年皇上十三岁的时候在干嘛? 已经大婚了,已经能出去赈灾了。所以,太子当真不算小了。 长的高大挺拔却依旧脸上带着稚气之色的启明,将启泰架在脖子上,启泰揪着他哥的俩耳光,坐的稳稳的。不是启明不护着,是怀里还抱着启安呢,这个大公主自打会走路,后面就关不住她了,满皇宫的乱窜,跟启泰俩人谁也不让谁。 林雨桐先把启泰接下来,“你老实呆着吧,怎么就那么爱欺负你哥。” 有哥好呀! 启泰便是下来了,也凑到他哥身边,跟他哥说,“昨儿跟着外祖学词了。” 谁的词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哦!苏轼的呀,怎么了?对这词有感悟呀? 嗯!那感悟可大了!他那小嘴吧嗒吧嗒的,人家说,“弟弟就是觉得,有个靠谱的兄弟,就是好。” 这话几个意思呀?不挨着呀! “挨着呢!”他围着他哥转悠,“你看着苏轼,一辈子都干什么了?除了写诗,就是流放,然后流放路上吃吃喝喝,哥,你说这是一啥样人?人家做官被贬,那都是阴雨霏霏连月不开的,就他,走哪吃哪!他为啥能那么潇洒呢?没别的,他弟弟靠谱呀!” 把林雨桐逗的就笑,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果丢开那文学作品,这苏轼就是一坑弟弟的坑货。好好的没事干,写一首诗讽刺一下朝廷,然后被下狱了。他弟弟苏辙没法子呀,那个时候苏辙也只是小官,为了救他哥的,人家写了一篇《为兄轼下狱上书》。后来呢,苏轼又觉得王安石变法不对,又开始对着王安石写诗冷嘲热讽,结果又被贬了。苏辙的官倒是做的不错,一路上升,又把他哥给捞出来了。结果捞出来之后,王安石这变法不是失败了嘛,结果苏轼出狱之后想了想,他突然觉得王安石那一套其实很有道理,于是,又为王安石说话。然后又被贬下去了。他那脑子一抽一抽的,嘴又欠儿欠儿的,想说就说。苏辙也是能人,在一路捞他哥的途中,人家顺便把官做到了宰相的位置。 但是官做到宰相,有毛用。拿他哥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哥痔疮犯了,他劝他哥戒酒,但那是哥哥,人家也得听呀!没法子,当弟弟的站在哥哥的床边,念了一晚上的戒酒诗。 可能人家觉得他弟弟这官当的不错,不管惹了多大的事,他弟弟都在后面做保障呢!所以人家那被贬的心态,跟一般人是真的不一样。不是谁都有那么一个别管惹了多大乱子,都肯搭救你的弟弟。你就是有这样的弟弟,那你弟弟能做到宰相吗? 所以,此人真就是任性肆意的潇洒自如的活了一辈子。 当然了,要不是有这么个弟弟,他潇洒个嘚啊! 林雨桐就看启泰,这小子好端端的把苏轼和苏辙搬出来了,哥哥弟弟的说了一通,“你是闯什么祸了吧?” 启泰蹭的一下往他哥身后一躲,“苏轼人家弟弟是个宰相,人家都想干啥就干啥。我哥还是太子呢,我惹点事怎么了?”他跟猴儿似得挂在他哥身上,“哥,救我!娘会打死我的!” 你到底干什么呢? “我把先生的胡子给剪了!” 什么? 林雨桐蹭的一下拿了鸡毛掸子,“你给我下来!” 结果这个还没下来呢,启安就喊:“母后……母后……不怪二哥……” 不怪你二哥怪谁?! 启安急的说不出来,跟着伺候的才赶紧进来,“……大公主偷摸的用墨汁给先生染了胡子,擦不下来了!二殿下怕先生醒了要赶公主殿下走,就剪了被染黑的胡子……然后先生醒了……” 林雨桐明白了,先生没来告状,是因为他先睡着了的缘故。 可这也不行呀!没这样的。 启明抱了两人就跑,“娘,我带着俩给先生道歉去。” 跑远了! 结果一出来,就见到去而复返的费扬果,“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费扬果沉默了半晌,“……殿下,我该回去了。” 启明把这俩个小的放下,顺势跟费扬果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并肩坐着,都有些沉默。良久,启明才说,“刚才启泰还说,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是有个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境况,都有个不计代价愿意捞自己的兄弟!放心回去吧,真要是有个什么事,我捞你!” 费扬果使劲的搓脸,好半晌才道:“对,是兄弟,亲兄弟!亲兄弟,绝不兵戎相见!” 追来的林雨桐:“……”你们真没法论兄弟。不过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来到大明的时候,费扬果是个倔强的孩子,而今要离开了,已经是个长的高壮的大少年了。 他十七了! 皇太极派了使臣来,以要给费扬果完婚为由,希望叫费扬果回去。他表示,可以将阿济郎留在新明。 阿济郎是豪格的儿子,是他的长孙。 那怎么办呢?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况且,这个结果,是彼此都心里有数的结果了。 费扬果站在城门外,看着十里亭外站着的那么一些人,他突然觉得,连李兆北也有些不舍了。 启明摆手:走吧!你有你的路要走的。 费扬果这才跃上马背,回头再看了这么些人一眼。将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国事敏感,一个闹不好,曾经的兄弟就得兵戎相见。 他咬牙,到底是一鞭子拍在马背上,“驾——” 尘土飞扬,等尘埃落下,那一行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慢慢的消失在远处。 巴林低声跟启明道:“蒙古和大清,最近局势有些紧张。大清稳定了朝|鲜之后,必是要冲着蒙古来的。我阿爸不想叫我回去……可我觉得,我还是得回去。” 启明没有说话,路边的雏菊要开了,天眼看就要冷了。今年要是不走,入了冬就不好走了。 他问说,“你想尽快回去?” 是!巴林低声道,“我阿爸太实诚了,几个哥哥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不回去……我不放心。” 启明很干脆,“那今儿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吧。” 殿下!巴林要跪,启明一把拉住了,“你我兄弟,不说其他!若是有需要的,可不过朝廷,直接给我写信。” 好! 一行人沉默的往回走,越是长大,越是沉重。每个人肩上都有责任,都有使命。走了一个,只是开始!之后一个一个的都将被散出去,散去新明的角角落落。这一走,啥时候能再凑齐,可就不好说了。 可再是不舍,该走的还是得走。 启明三天时间送走了两个伙伴,他很清楚的知道:随着两人的离开,新明、大清、蒙古,三国的关系将会出现极大的变化,眼前这个格局可能眨眼就变了,新的关系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四爷和桐桐站在观星台上看着下面,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相对平稳的时期过去了,相互碰撞的阶段已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稍后做理疗回来就捉虫。 第 645 章 明月清风(221)一更 明月清风(221) 费扬果都忘了,关外的冬天来的这般的早。 他回盛京的这一天,飘起了雪花。他骑在马上,看着这样的盛京,竟是觉得陌生的很。 回来了吗? 是的!回来了。 路两边有瞧热闹的百姓,他们跟新明那种瞧热闹的百姓还不一样。新明的百姓就是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看,可是在大清不一样,这是贵人的车架,这退避三舍。若是不能,就跪下,等车架过去了再说。 凡是所过之处,顿时就变的静悄悄的。 这样的天,跪在地上,他不能再打量了,打马快速从街道上过去。 他却不知道,他走后,身后站起来的人里,有个少年目光复杂。他返身回了店里,“爹!” 刘舟转过身来,“怎么了?” “费扬果回来了。”朱达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这才道,“我跟朱候跟他都极为熟悉,包括柳先生……” 刘舟沉吟了一瞬,“你们暂时不能露面。” 虽然几年没见了,但是打小一起的伙伴,应该是能认出来的。尤其是柳先生。 朱达点头,“虽然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但还是小心为上。这位什么立场谁也不知道,因此,得格外小心。哪怕是您,也该注意些。” 刘舟‘嗯’了一声,随即又道,“可你们俩个小伙子,什么事也不干,岂不奇怪?” “叫柳先生病了吧,对外只说养病着呢。您留盛京,我跟朱候不在盛京呆着了,其他的城池也不小,我们以行商的名义出去转吧,把辽东这地方转熟了,再说其他。” 也好!收拾东西,趁着还不算太冷,往锦州去吧,这个冬您们哥俩就在锦州过吧。 他们要搜集各地的驻防情况,这真的是正经事。 这些费扬果都是不知道的,他进了熟悉又陌生的皇宫,见到了好些年都不见的皇太极。 皇太极一把将人给扶起来,不住的拍打着对方的胳膊,满脸都是欣慰:“好!回来就好!父汗要知道小十六长成这般英武的汉子,不知道有多欣慰。去吧!先去给父汗上一炷香。” 是! 费扬果跪在牌位前,父汗的样子在心里其实已经模糊了!跪在这里,他心里复杂,默默的磕头,而后起身。各种伺候的人殷勤的服侍着,又被赐了一坐郡王府邸,府邸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包括里面伺候的奴才。 这一刻费扬果嘴角露出几分讥诮,在大明人家没有给自己下人,回来了,却给了一堆说不清是谁的人的人。 小豆子小心的打量主子,这才低声道:“主子,怎么办?” 爷住前院,“……咱们带回来的人,守住一个院子的本事总是有的吧。”至于其他的人,守着空院子呆着吧,慢慢料理。 回来洗漱完,吃了一顿很吃不惯的饭菜,没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这又得进宫了。今儿是接风宴,不去不行。 大礼服换上,带着人又往宫里去。小豆子一个劲的道,“还有半个时辰呢,早着呢。” 不早了!费扬果提醒小豆子,“这里跟家……这里跟关内不一样!” 小豆子愣了一下,而后低了头应了一声是!替主子难受的慌。主子在那边的宫宴,可以随便的安排,早点迟点,从没有太过严苛的要求。可回来了反而该处处小心了。他低声道:“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傻话!费扬果没言语,再次提醒小豆子管住自己的嘴,这才进了宫。 果然,紧赶慢赶,还是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大殿里的人跟送他离开时并没有多少不同。 代善拉了他,“长大了……长大了这么些。” 费扬果眼圈都红了,“二哥哥怎么头发都白了!我记得走的时候您还一头黑发呢。” 这情真意切的,代善就笑,“你大了,哥哥可不老了吗?”说着拉了费扬果,“走,哥哥带你认人去。” 谁知道费扬果都认识,先被带到阿敏身边,他就热情的跟阿敏说话,“……这几年满耳都是阿敏哥哥的消息,哥哥英武,常听果盖说起。对了,果盖给家里捎带了不少东西,改明儿亲自给哥哥送去。果盖惦记家里,惦记哥哥的身体呢。” 阿敏哈哈就笑,拍着费扬果,可见恭维的话说的他极其舒心。 到了莽古尔泰面前,他又忙道:“我记得哥哥喜欢吃海鱼,这次带回来不少,都是给哥哥带的。” 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父汗在的时候,哪一年不赏哥哥这个?” 难为当时你那么小,还记得这个。 “哥哥英雄气概,当时就想着,要是长大了长成哥哥这样就好了。如今您瞧,有几分这个模样了吗?” 也是个大汉的模样了! 这话更叫人高兴! 代善就发现,费扬果这孩子,是真会跟人打交道!不仅对宗室各家不陌生,就是对朝中将领也很是熟稔。 见了索尼,就说着两年没见,少见了。又听说索尼家新添了儿子,他忙道:“改明儿得送贺礼过去。” 一见鳌拜就又举起拳头相互碰了碰,“回头咱去校场,之前揍不了你,这回可未必。” 鳌拜说,“郡王爷,您还嫩点。” 他就朝鳌拜肚子上轻轻打了一拳,“谁嫩了?谁嫩了?” 挤在一块嘻嘻哈哈的,半点也不见生疏。武将是这样的,当场说摔一跤就摔一跤,这不,酒杯放一边,来来来,郡王爷,过两招。 接连上场好几个,都被费扬果撂倒了。 多尔衮听多铎说过,这小子小小年纪就有不凡的能耐,如今更了得了,跟鳌拜交手,竟是各有输赢。 皇太极来的时候,正闹腾着呢。他一来,这就中断了。他招手叫费扬果坐在前面来,“可还都认识?” 臣弟怎么敢忘。 宫宴这就开始了,皇太极拉了费扬果,低声问新明的情况,“……报上来的到底是不直观,朕还是想听听你说。” 费扬果低声道,“您也知道,臣弟这些年在那边,一直距离权利中心最近。臣弟不敢说,人家什么都不避讳臣弟,但是……就臣弟所知的,大明基本算是稳定。至于说打仗……武将求战心切,谁都急着立功。尤其是设立了战区之后,东北和西北这两个战区,求战之声更胜!为何?因为西南有安南属国,那边再是如何,也难保时不时的要闹一闹民变。他们一是有平叛之功,二是有为海商护航之功,功劳极容易积攒。而东南呢,跟海盗海寇,甚至于琉球诸国时有摩擦,这也是功劳。那郑芝龙当时在军事学堂的时候,出身是最不显的。可如今呢?已然在其他人之上了。您说,其他人能不着急吗?如今啊,不是咱们要求战,闹不好,对方比咱们更急于求战。因此,臣弟的意思,跟新明的关系,得比之前更慎重。臣弟担心一旦起了摩擦,咱们几方树敌。其一,朝|鲜是否真的稳若磐石。其二,跟蒙古之间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那一步了。此时,若是跟新明冲突,就怕左支右绌,应付艰难。” 皇太极点头,没有言语,像是在思量什么。 费扬果看不明白他此时心里怎么想的,就主动给对方斟酒,才说分心看一下情况呢,结果就猛的听见一声哭声,舞姬里有个女子一下子给扑了出来,一边哭着,一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说的是什么?别人能不能听懂费扬果不知道,但是他大致能听到。 为啥呢?因为大明对太子的教育比较变|态,学的东西很杂。比如,倭语、朝语,都有涉猎。他学的不咋样,但连蒙带猜,大致能懂意思。 正因为懂了意思,他当时就变了脸色。因为这个女人喊着救命,说她是被阿敏给强征来的,跟她一般的还有许多人,说是阿敏在朝X的府邸里,养着许多的女子。她们有些是被抢的,有些却是自愿的。因为大家被征招的时候只听说是给皇帝选妃嫔的,并不知道是伺候阿敏贝勒的。 这指控可严重了!以给皇帝选妃的名义强征那么些民女,不管这话真假,只要被告到皇太极这里,阿敏都完了。 说他一个僭越,有自立之心他冤枉吗? 费扬果脑子转的极快,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九成九是皇太极安排好的!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叫阿敏在毫不防备的情况下被拿下。 可皇太极就算是安排了,那也一定是阿敏真的这么做了!若真是以纳妃的名义强征人家的女人,他阿敏真就不冤枉。 这会子鼓乐之声也停下来了,自有索尼这般的能懂别国语言的上前翻译。 这一翻译出来,阿敏蹭的一下站起来就拔出了刀,对着那女人就要扔过去。费扬果直接将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撞在阿敏的刀上,然后酒杯掉落,砸在这女人的身上,那刀却掉落在女人的身边。这女人吓的瑟瑟发抖,豪格赶紧将刀给收了,怒视阿敏,“御前乱抛利刃,阿敏你想干什么?” 多尔衮给了多铎一个眼神,多铎蹭的一下朝阿敏扑了过去,可阿敏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拿下的。皇太极朝鳌拜看了一眼,鳌拜三两步过去,配合着多铎,直接将阿敏给绑了。 费扬果看着鳌拜绑了阿敏之后,再不管了,直接就出了大殿。他知道,鳌拜这是要围了阿敏的府邸呀! 阿敏此时哪有不懂是什么意思的,他哈哈就笑,“皇太极,你这是卸磨杀驴。当初用的上咱们的时候,一口一个哥哥。而今,用不上咱们了,觉得咱们碍眼了,咱们处处都是罪!” 多尔衮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不知道是对着阿敏还是对着皇太极的。他没言语,多铎也不言语。 豪格喊道:“阿敏,人家告发到御前,你一句自辩的解释都没有,抬手就要杀人……如今一句罪都没问呢,你又口出不逊,你这不是心存不满,意图自立是什么?”说完,就对着上首喊道,“皇阿玛,就该议罪阿敏。” 皇太极手里端着酒杯子,从一个挨着一个的脸上扫了一遍。看不出代善的喜怒,倒是岳托,对着阿敏露出了几分同情。莽古尔泰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是因为拿下了阿敏叫他不快,而是阿敏做的事他觉得不妥当。多尔衮眼角眉梢都耷拉着,没有别的情绪露出来。多铎却一脸的讥讽嘲讽,不知道是对着谁的。 再下来就没看,他们怎么想的其实不重要。 他看了一眼在边上的费扬果,“你也是大人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费扬果起身,看向阿敏,问说,“阿敏哥哥,我就问一句,这女人所言,是否属实。你在朝X是否有强抢民女,强征民女,以|为皇上纳妃的名义收揽民女入府?” 不说是否有自立之心,只就事论事! 阿敏冷笑,“是又如何?老子辛苦打仗,找几个女人伺候怎么了?这就是有自立之心吗?况且,抢女人是犯罪吗?草原上的规矩你们忘了,输了,那输女人孩子是活该。赢了,当然赢得女人人口,这老规矩了!若是以此论罪,我不服。” “你凭什么不服?”费扬果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亢了起来:“……你站着这大殿上,当着文武官员,在这里说什么草原的规矩!你看看,这是草原的大帐吗?不是!这是金銮殿!你不是部落的首领,你是大清国的贝勒爷。大清国有国法,你不尊国法,只谈所谓的规矩……若是当年父汗只想着草原的那一套,又何须建立大金国,给后人留下这么大的家业。你说皇上卸磨杀驴,这话可笑。皇上若是猜忌你,何以叫你驻守朝|X?别的不看,你就看看大明,驻守安南的武将是谁?李自成、高一功,乃是亲信中的亲信。你再看看常驻台弯的是谁?是王成!那是大明皇帝贴身之人。朝X跟盛京相隔那么远,皇上将他交托给你,何等信重。身为臣子,守土安民是你的职责本分。可你是怎么做的呢?抢□□女,此恨不共戴天,这必然导致民怨沸腾。若起民乱,就得平乱。若是平乱,就得死人。只死别人的人吗?八旗将士的命难道不是命?若为保境安民,他们死得其所。若因一人贪欲,而引起民变,继而导致的死伤,这便罪无可恕。”说完,就朝皇太极拱手,“皇上,臣弟以为,该议阿敏死罪,且罪不容恕。议罪之后,迅速着人告知朝X,发|布告叫在朝官员以及百姓人等知晓,另安抚百姓,予以额外补偿。着钦差,查察阿敏以及其亲信部众,在朝X可有别的违法之行,一经查出,严惩不贷。臣弟知晓,若论亲,阿敏哥哥是手足兄弟。若论功,阿敏哥哥功勋卓著。可若不论罪,受损的是大清国,枉死的是朝X百姓和八旗将士……咱们有手足,将士也有家人。皇上万万不可只因顾忌手足兄弟之情,而寒了将士之心呀!” 豪格立马复议,“儿子觉得,十六叔所言甚是!” 在坐的聪明人不由的正视起这个才回来的郡王爷,皇上拿下阿敏,说到底,就是容不下阿敏了!一直找机会,可算是逮住机会了!这就是皇上的初衷。 可话叫费扬果这么一说,皇上有私心吗?没有!什么自立不自立那些枉自揣测的话,一句都没有!可却句句大义,句句国法。甚至于连给阿敏降罪的可能都没有了,人家说了,皇上若是论亲论功而不治其死罪,是要寒将士的心的。 那么敢问,为了大清国,为了八旗将士人心,为了安抚属国,一个阿敏而已,杀不得吗? 代善就这么看着才回来的小兄弟,之前还跟阿敏谈笑风生,说跟阿敏的儿子的交情如何,说给阿敏捎带了多少东西回来,可转眼,就变了脸,一张好凌厉的口齿,生生的要了阿敏的命。 其实,他之前就想着,阿敏完了,但估计是圈禁到死。 谁知道……谁知道……这却是要命了! 代善站起来,“阿敏死不足惜,然父汗有令……不得杀兄弑弟……” 因为努尔哈赤当年杀了亲弟弟,也就是阿敏的阿玛。这件事,努尔哈赤晚年不是不后悔,他确实是留下过这样的话,不叫杀兄弑弟,手足相残。 “大哥所言差矣!”费扬果看向代善,“若宗亲勋贵人人可免死,这又置国法于何地?若该死而不死,这该是皇上给的恩典,不该是生来就有的特权!”说完,他就看向阿敏,“阿敏哥哥,以国法而论罪,你是服还是不服?” 阿敏看向费扬果,听出来了,他把‘国法’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是的!就是国法。 以此法论罪,死你一人而已。 可若真要圈禁,子孙后代皆是罪!几时能开恩叫你的子孙好过点,这可就不好说了。 该如何选,你来定。 阿敏能如何选?他看了看豪格手里的短刀,只朝皇太极喊了一声,“这罪,我认了!”然后整个人朝豪格撞了过去。豪格手里的短刀直接插|入阿敏的腹部,这叫豪格瞬间愣在当场。阿敏嘴角流血,身子侧着弯了一下,短刀没动,可人动了,就跟匕首在肚腹里搅动了一下一样。然后他整个人朝后直接倒了下去,睁着眼睛,嘴里的血咕咕的流了出来。 索尼就低声问范文程,“你没觉得,这位郡王爷这言辞做派,像一个人?” 像谁? “大明的皇后。” 范文程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数次见到的那位皇后。这么一对比,果然如此。还真是谁养大的像谁!这位郡王一回来,一露面,一张嘴,说死了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46 章 明月清风(222)二更 明月清风(222) 阿敏死了,皇太极将镶蓝旗的旗主之位,直接给了费扬果。 血淋淋的宫宴一结束,费扬果就回了府。天晚了,大雪纷飞的,一肚子没消化的事儿,谁都没有滞留的打算。 一回府,费扬果就把自己关进书房里。 看着人活生生的在眼前死去,他是第一次经历。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哪怕他是罪有应得,心理上到底也有些不适! 是的!要不是自己坚持,阿敏是不必要就这么死的。他会被囚禁,然后在囚禁中,慢慢的等死。也许三五年,也许七八年,也许十数年,皇太极必是不会杀此人的。 而今,人是这么死了,皇太极直接给了自己旗主之位。 小豆子倒了一盏酒过去:“爷,喝点吧,是娘娘亲酿的,出门时带了两坛子。” 费扬果接了直接给喝了,微甜,不辣,喝到肚子里暖暖的,好半晌,他才觉得稍微放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小豆子就道,“爷,这也是好事,好歹是旗主了呀!”这边的皇帝对您也还算是舍得! 费扬果摆手,压根不是那么一码事。他起身,才要说去找太子,可一起来就反应过来了,遇到事没人可商量了,就得自己来。 他换个地方,做到榻上去了。而后才道:“以后……小心着点,你以为的好事,只是你以为的。” 不是吗?旗主的位子,何等要紧,这怎么会不是好事? 费扬果叹气,“除了镶蓝旗,其他任何一个旗,爷当旗主,都是好事。只镶蓝旗不行!今儿,因为爷,阿敏死了。紧跟着,皇上把阿敏所掌的镶蓝旗给了爷。那你说,镶蓝旗这些部属以及阿敏的儿子和奴才,会恨谁?” 恨爷您? “那要不然呢?”费扬果闭着眼睛,然后摇头,“皇太极不是吃素的!”他反应多快的,一个顺水推舟,他达到了他的目的,杀了他要杀的人,夺了该夺的权利,可什么也没沾染到身上。叫爷挡在他身前承担各种记恨和指责,却也叫爷说不出他一个不是来。 事实上,给一个旗的实权,是个恩典真的大了。 “他就不怕……” 怕什么?费扬果就道,“给了,接不接的住,能不能降服下面的人听话,那是爷的事。若是接不住,他再另行安排也就是了。爷若是接住了,也驯服了,他也没损失!爷根基浅薄,跟多尔衮和多铎乃至于莽古尔泰都不是一个阵营的……爷能依靠的只有他!权利掌握在爷手里,他放心!” 小豆子就低声道,“十四爷……不是挺看重汉臣的吗?如今怎么又变了?” “变了能拉拢更多的满人勋贵,他为何不变?”态度而已,怎么有利怎么变,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就没发现,今儿代善的儿子岳托,态度有点奇怪。” 是啊!岳托本来是支持皇太极的,在皇太极登基之前,是铁杆的皇太极一党呀! “可见,皇太极重用汉人,叫多少满人不满了。连岳托这样的死忠之人,都有了动摇,怪不得他急切的叫爷回来。”说着,他就看小豆子,等着小豆子再接点什么。 可小豆子愣了愣,低下头,有点自卑,“爷别拿我跟王承恩比,我比不过人家!” 你就蠢吧!你跟着我的时间比王承恩跟着太子的时间长的多,可人家学的出去当一任县令都能胜任,你呢?管家你能管好吗? 这么一想,好生怅然,“研磨吧,该写封信报平安了。” 信到京城的时候,京城里也已经入冬,寒风呼啸着,雪珠子打在窗棂上,噼里啪啦的。阿敏死的事,林雨桐早知道了,消息比一般的书信在路上传递的快。 可这怎么死的,详情如何,却不得而知。如今,费扬果的书信上写的很详细,他说:我的初衷,并不是非要阿敏的命进而拿下镶蓝旗。我始终记得您说的话,做人当有所谓有所不为。阿敏在朝X所作所为,不能容它。我也希望以此来警醒大清朝廷,对朝X的政策,得变。很多事情上,学新明许是很难。但在朝X的事情上,学新明在安南的政策,却是没错的!安民、抚民,拒绝朝X进贡,不管是物资还是女人奴仆……我所做的可能不多,但我只做我认为是正确的事。 林雨桐把信反复看了几次,看的出来,他写信的时候心绪还不稳,这是他第一次自己下决断,处理这般的大事。 她坐在书桌前,给费扬果回信。在信上告诉他,不要去想你的立场是大清还是新明,永远都不要考虑这一点。你只记住,在其位谋其政就可以了! 之后关于正事一句不多提,只关心他在那边习惯不习惯,吃穿住行都问了,而后才说起了即将指婚的事。 信写完了,封好,回头叫人给送去。费扬果的信不止给自己和四爷的,还有给启明的,给他的小伙伴的,更有给阿敏的儿子果盖的。给果盖的信是跟自己的放在一个信封里的,叫自己转交。 因此,这封信林雨桐也看了。信上,费扬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写了上去,然后跟果盖道:你我份数叔侄,然这两年,相处融洽,似兄弟,胜朋友,而今事情如此这般,亦非我所愿。可若是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选择。在此事上,身为大清的郡王,我不觉得我错了。我知道,你父因我而死,你恨我,此在所难免。要恨便恨,你便是要杀我,我也是这个态度。来这封信,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我二人的交情一个交代。 信到了果盖手里,第二天,果盖就上了折子:父亡,需奔丧守孝。 这是个不能拦着的理由,四爷没急着批,只问说,“你想好了吗?就得这个时候回去吗?” “我若不归,我家兄长们冲动少谋,若是被人所利用,只怕我阿玛便白死了。”他死是为了保全子孙的,可子孙若是自寻死路,谁能奈何? 可这个折子,只四爷批没用的!“朕便是准了,可你得有折子先送回去,那边允了,你方可回去。” 果盖其实并不确定那边允不允许他北归! 这人家说的对,确实没那边的准许,自己不好擅自回去。 他人走了,四爷合上折子又看向挂着的地图。而后看向周宝,“去请娘娘来。” 是! 林雨桐过来的时候,四爷坐在那里没动,只朝她招手。 “怎么了?”她过去,挨着他站了,问道。 四爷看着地图,“阿敏死了,只要费扬果攥住了镶蓝旗,莽古尔泰的死期就到了。” 四大贝勒:代善、皇太极、阿敏、莽古尔泰。 阿敏死了,代善的两个儿子本就是支持皇太极的,便是如今态度有了一些变化,但这是政策上的不认同,但却并非起了反心。因此,代善这一支,没事!剩下的只有莽古尔泰了。 皇太极必然是要除掉莽古尔泰,逼退代善,独掌大权的。 只要费扬果把镶蓝旗拿稳当了,皇太极就稳稳占了上风,不管有没有合理的理由,莽古尔泰若是不主动退,他就得死。何况,莽古尔泰一头的小辫子,他的莽比阿敏丝毫不弱。 林雨桐皱眉,对此人的即将要面对的命运,他没有丝毫同情。毕竟,能杀亲生母亲的人,这般的畜生,怎么死都不可惜。 她疑惑,“这事有可利用的地方?” 四爷点头,“有!这里是蒙古敖汉部,虽隶属于漠南蒙古,却跟察哈尔紧邻。” 林雨桐的手在地图上点了点,有点明白了,“我记得莽古尔泰一母同胞的姐姐莽古济改嫁指婚到敖汉部了。” 对! 那我就知道了,这位公主后来不怎么提及了,因为那是大清唯一一位参与了朝堂争斗而被处死的公主。 这位公主吧,跟皇太极的关系那是相当的恶劣。这俩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也还是儿女亲家。最开始呢,这位公主是被努尔哈赤嫁到哈达部落,联姻去的!她把哈达部落的所有的消息,都送回去给她父汗,助她父汗灭了哈达部落,后来丈夫死了,她就回了盛京。她跟前夫生了两女一子,大女儿嫁给代善的儿子岳托,小女儿嫁给了皇太极的儿子豪格,亲上加亲指的婚事,可见努尔哈赤对这个女儿的贡献是心知肚明的。这后来,因着林丹汗福晋们的投靠,这不是都分下去,一人娶一两个嘛!豪格就被指了一个,得把人娶回去。 那作为姑姑,又是丈母娘的这位莽古济公主,就非常的不高兴,在婚宴上大闹了一场,狠踹了皇太极的面子。 这就埋下了矛盾的根子了。后来敖汉部的索诺木杜棱想投靠大清,皇太极就想起还有个守寡的姐姐在家,又把莽古济赐婚给了此人。可这把年纪了,索诺木杜棱也已经是妻妾成群。这本就叫这位公主不满,结果呢,此人还宠信他的妹妹妹夫,并没有给这位公主染指部落权利的机会,这就更叫公主不满了。 四爷就道:“这夫妻俩同床异梦,琐诺木杜棱不可能信任莽古济。” 那你的意思呢?叫莽古济干掉琐诺木杜棱? 四爷点点头:“皇太极不会支持莽古济的,而莽古济又并非一般的妇人。” 知道!莽古济跟皇太极交恶就交恶在,权利上没有得到她觉得她应得的那一部分。敖汉部对莽古济提防的很! 是啊!莽古济的第一任丈夫的部落,就是那么被干掉的,人家不提防才奇怪呢! 总之为这个,这位公主跟皇太极交恶道哪一步呢?交恶到,豪格觉得他的福晋是莽古济的女儿,会影响他皇阿玛对他的信任,因此:他杀了他的福晋,对他的父汗表达了忠心。 如今,很多事情变了,豪格的那位福晋也还都活着呢。 可四爷如今的意思却是,“联系这位公主……契机就在莽古尔泰死了之后。” 好!我记下了,这就派人去,莽古尔泰一死,这人就得立马联系莽古济公主。 是的!不仅四爷和桐桐关注着莽古尔泰什么时候死,就是大清的许多人,也等着呢,等着看莽古尔泰什么时候死。 可莽古尔泰显然没那么些警惕心。 入了冬了,换上屡次恩赏,今儿送个这,明儿送个那,还另外赐了几个美人给莽古尔泰,时常叫莽古尔泰进宫去商议开春之后对蒙古这个仗应该怎么打。 凡是这种场合,费扬果都在。他就那么看着皇太极一点一点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消了莽古尔泰因为阿敏的死带来的疑虑。 好几次饮宴,莽古尔泰多喝几杯都口无遮拦,说什么呢?说当年父汗还活着的时候的事,那时候他们兄弟平等相交,或者说,其实是皇太极迁就他们多些,要拉拢人家支持,姿态就放的比较低。 他把当年的事拿出来说,把当年皇太极承诺过的事现在拿来重提,他当忆往昔,嘴上没把门的。费扬果几次都看见皇太极端着杯子的手指节发白,这是用了大力了。 他就知道,这家伙蹦跶不起来了。 他知道会很快,但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入冬了,一场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下面的人来报,说是盛京城外,发现了野熊的踪迹。 皇太极好似心情特别好,召集勋贵朝臣们:走走走!猎熊去! 费扬果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生疏的很! 皇太极哈哈就笑,问费扬果:“要不要去试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没必要的地方逞能,那就是愚蠢。费扬果摇头,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叫他做不来这么愚蠢的事,因此只把手伸出来,然后摇头,“皇兄,不成啊,太冷了!” 这是还不习惯盛京的气候! 皇太极也不勉强,“那你跟着朕。” 好啊! 然后费扬果就发现,皇太极总是在莽古尔泰射箭的时候也搭弓射箭,然后撞掉莽古尔泰的箭,他的箭总能射中猎物。 虽说都是小猎物,还没见到熊呢,可这般在猎场上,给人的感觉就是:你在找茬。 莽古尔泰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么‘欺负’,在加上外面冷,他喝酒驱寒了,这会子半醉的人了,对着皇太极瞪起了眼睛,“大汗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我比阿敏乖顺多了,您什么意思?也要跟除掉阿敏一样除掉我吗?” 说惯的嘴,就是这样的!不分场合,这样给叫嚷了出来。 德格类是莽古尔泰一母同胞的弟弟,也跟着皇太极呢!一看这样,当时就吓懵了,滚下马对着莽古尔泰就是一拳,“你说的什么?这等悖逆之言,岂可乱说?” 莽古尔泰就是个敢弑母的混账,但凡理智一点也干不出这个事来。他被打了一拳,如何肯忍?这个弟弟自额娘死后跟他几乎不来往了,能安好心? 他心里一怒,就在皇太极的面前,将腰上的佩刀抽了出来,冲着德格类就砍了过来,可这个方向正是皇太极的方向。刀才一抽出来,鳌拜的刀就到了,“大胆莽古尔泰,你敢谋逆!” 费扬果心中一叹,觉得可以跟莽古尔泰说一声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47 章 明月清风(223)万字更 明月清风(223) 鳌拜是奔着杀莽古尔泰去的,但莽古尔泰也是沙场宿将,刀一挡,顺势一滚,只胳膊被砍伤了,人却暂时没事。 费扬果心说,还不如这么死了呢!如今这怎么着呀? 果然,皇太极大骂莽古尔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果然是豺狼的心性,朕多方优容于你,你却这般行事。朕还是太蠢,怎敢信你?你为了邀宠连你的亲生额娘都敢杀,还有什么不能不敢干的!” 把这个不能提的事又重新提了起来! 莽古尔泰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用没受伤的手臂指着皇太极,嘴唇抖动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难堪的又何止了莽古尔泰,还有代善。 当年莽古尔泰的额娘富察衮代,虽以私藏钱财的罪名定罪,但其实,据说还是跟代善有染。这个真假不好辨,但当时检举的人是那么说的。这种事最怕的其实也就是莫须有三个字。后来阿巴亥还是跟代善有染。当年努尔哈赤还活着的时候,其实没把代善如何。 可代善很清楚,当年没事,如今旧事重提,未必不会没事。 这个狩猎一结束,代善就叫了儿子到书房,“以后要听话……不可再肆意!” 可岳托是宁肯听皇太极的,也不愿意听他阿玛的。在岳托和硕托这哥俩的心里,代善就是那个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后爹,你不听别的女人撺掇要害我们哥俩就不错了,能这么好心?而后直接转身走了。 代善:“……”一个人坐在书房,而后写了一个折子,说这个四大贝勒共同理政,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如今不同过去了,皇上雄材伟略,我就不去给您添乱了。 折子上上去,皇太极直接给批了。 庄妃给斟了茶过去,就笑道:“该叫姑姑给二哥哥送些厚赏去。” 皇太极点头,点了点庄妃。是啊!这三个参政的贝勒,一个死了,一个废了,一个退了,好说不好听呀!既然如此,代善就该厚赏。 他就瞧见庄妃把他批过的折子压在最下面,然后叫了苏麻去传话,“跟姑姑说,可着宫里的好东西只管给大贝勒送去。这赏赐,你得亲自跑一趟。跟大贝勒说,皇上很生气,也很伤心,说是兄弟相互扶持到现在,大贝勒这一退,皇上觉得是他没做好……” 苏麻马上应了,见了代善,把话说了,“……皇后娘娘和庄妃娘娘说,若是身体不好,就先养着,等到养好了,还得您回去。要不然,皇上真该伤心了!” 代善心里明镜似得,先给赏赐,再说身体不好,等养好了再回去。啥意思呢?就是皇上怕人家说呗。皇上这是跟汉臣接触的久了,也喜欢‘□□三请’的戏码了!行!再上折子,再祈求要退,如此再三,那压在最下面的被批复的折子才被发下来。 夜里了,书房里灯火通明,皇太极靠在榻上,揉着额头,庄妃问说,“又头疼了?” 皇太极叹气,“朕做了该做的……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庄妃就道:“那皇上再给二哥哥些恩典就是了!也确实该给个恩典了。总是贝勒贝勒的,二哥哥也很尴尬,尤其是费扬果已然是郡王了,二哥哥还是贝勒……” 是啊!这个时候,非给个大大的恩典,叫人知道,朕是赏罚分明的。 于是,转脸,代善就被封为和硕礼亲王,世袭罔替。此为大清第一个铁帽子王! 在代善被册封为世袭罔替的亲王之后,莽古尔泰的伤情骤然恶化。费扬果奉命去看望莽古尔泰的,这家伙是自己在找死,身上本身就有伤,却整日里抱着酒坛子不撒手。喝醉了就在府里大骂皇太极过河拆桥。 费扬果扶起了他,“五哥,皇上一没有问罪,二没有撤掉您的职位,三没有削去您的爵位,只是令您闭门思过,养好身上的伤……不过是责骂了几句而已,多大点事?您又何必如此呢?” 他喝醉了,然后看着费扬果,“他说我杀了我额娘!” 你是杀了你额娘。 莽古尔泰咧着嘴,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是啊!我杀了我额娘。我额娘……恨我呢!她说了,要接我走了……她要接我走了……” 是把那些陈年往事给勾起来了,心里存了愧疚,估计也是夜夜不能寐吧。莽古尔泰喝酒从来不节制,离不了酒了,这东西未尝不是用来麻痹他自己的。 他觉得,莽古尔泰是活不长了,回去却没多话,只把看到的都告知了。反正整日里那么喝,再加上身上的伤,真就是活不长的样子。 可他却不知道,有人临死还总是会干出点事。而事情的起源,他是做梦都不会想到,是巴林撺掇起来的。 巴林此时坐在莽古济的面前,“感谢公主能来见在下。” 别酸文假醋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本公主出来偷摸见你,倒是想听听你想干什么! 巴林笑的依旧温和,眼睛眨巴着纯然的光,“小子来是告诉公主,莽古尔泰完了。公主的消息滞后,怕是还没听说。” 那么大的雪,消息没那么快。这小子的消息可能是从大明来的,但莽古尔泰完了就完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从他杀了额娘,她跟莽古尔泰这个弟弟的关系就不再了。 巴林就道:“您说没关系了,就真的没关系了?您跟皇太极交恶,在敖汉部又不能掌控什么,对大清朝廷已然是无用了。不仅无用,甚至是有妨碍的!您很清楚,您的丈夫愿意亲近皇太极,但并不愿意亲近您。您在部落里四处插手,叫他们极为防备。您留在部落里的意义,对朝廷已经失去了!不仅失去了,您已然成了一颗绊脚石!如果能合理的废黜了您,那敖汉部必然对皇太极感激不尽,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帮助你们大清朝廷。如果舍得您的命,那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说完,直接起身,就要走人! “站住!”莽古济哼笑一声,“小子,把话说完也不迟。” 巴林就回过头来,看着莽古济就笑,“您现在在必死的局里!一旦莽古尔泰死了,您的死期就不远了。不仅是您,还有您的儿子,您的女儿……都难逃厄运。当然了,您可以自请和离,回盛京去。如此,便能保住命,保住你的孩子……” 这真不是坏话!她真要这么选择,巴林不会再废话。 可显然,莽古济不是这么想的,“我走了?那岂不是便宜了敖汉部!” 果然,她跟敖汉部结仇了!不会主动认输离开的。 巴林就道,“那就看您能不能翻盘了。” 翻盘?什么意思? 巴林沉默了一下,就道:“……我跟您讲个故事。” 莽古济坐回去,想听听这小子怎么说。 巴林就道:“有那么一个女人,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很不幸,这个女人的丈夫意外死了。这个女人带着儿子改嫁给另一个更有权势的男人。这个男人南征北战,征服了不少部落,也娶了不少部落里的女人。她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显赫的家世,但她善解人意,她吃苦耐劳,这个男人在最艰苦最艰难的时候,是她陪伴的!她陪着这个男人南征北战,陪着这个男人运筹帷幄。她在后宅的地位不是最高的,但她一直是最得这个男人心的。这个男人建立了国家,她在后宫份属第一人。而就在这个时候,各种流言蜚语纷至,说这个女人跟男人的儿子有染……于是,还年少不成熟的女人的儿子,受不得这些诽谤的言辞,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说完,他就看莽古济,“您听懂了吗?” 莽古济没有言语,巴林直接走了。 而莽古济回去之后就写了一封信给莽古尔泰:听说你要死了,在你死之前,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件事,事关额娘。额娘被你所杀,但也不完全是被你所杀。可恨的是那些流言蜚语!我跟你保证,额娘当年并未与代善私通,这是有人要拿下代善,又恐攻击代善太过于明显。于是,针对额娘,也把脏水溅到了代善身上。这件事,去查谁跟额娘交恶,刻意针对额娘是查不出什么的。你该查那个时间,谁在针对代善。 信到莽古尔泰手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年关了。 这个已经不来往的姐姐突然叫人送信来了,莽古尔泰几乎是颤抖着手将信给打开的,一看之下,他蹭的一下坐直了! 谁针对代善? 当时代善是太子呀!谁是最终的受益者,便是谁针对代善。 除了皇太极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皇太极啊皇太极,你才是杀了我额娘的罪魁祸首! 他带着几分癫狂,是的!就是这样的!要不是他算计,我怎么会杀了我额娘?他马上叫人请德格类,“叫他来……快快快!” 德格类还以为是他不行了,要做最后告别呢,结果莽古尔泰把信给德格类看,“去请皇太极来,就说我不行了……有话跟他说,!” 你要干什么? “报仇!给额娘报仇。”莽古尔泰就道,“我要给额娘报仇。” “闭嘴!”德格类抬手摸了摸莽古尔泰的额头,“这是伤口又恶化了,开始发烧了。烧迷糊了吧!你养着吧,别异想天开了!”他顺手就把那信扔到炭盆里,转身走了。 可莽古尔泰是真敢干的,除夕这一天,他叫人去请皇太极,“就说我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除夕这一天,那么些人在宫里,皇太极能不答应吗? 不仅他去看,走吧!兄弟这么多呢,都见见吧!省的说朕刻薄寡恩。 费扬果跟在最后,还心说,莽古尔泰怎么还玩起这一招了!不过还真有用,要是临死跟皇太极忏悔一翻,看着他的功劳,还有替皇太极兜住的面子,他的儿子再不济也能得个亲王的爵位。哪怕不是世袭罔替呢,可这意义不一样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是这么想的。 可德格类心里害怕呀,害怕还偏不能说,毕竟他也不知道莽古尔泰到底要干什么。一路提心吊胆,到了莽古尔泰府里,莽古尔泰光着膀子跪在外面,身后背着荆条,“奴才听有些汉人说什么负荆请罪!奴才不知道该怎么请罪,就学了来!” 说着,就拿了边上的酒杯,举过头顶,“奴才是个莽撞人,如今要走了,要去见父汗了,回想这干过的事,只有后悔的!奴才犯的罪多了,到那边得跟额娘请罪,求皇上您别叫奴才再带着对您犯的罪离开!您不喝了这杯,奴才就跪着不起,叫奴才就这么去吧!” 这么多人面前,皇太极一把接过酒杯,然后去扶莽古尔泰,“这是做什么?好好养着,来年开春就好了……” “奴才好不了了!”莽古尔泰不起,又拿了另一杯酒,“奴才的身体奴才自己知道,有今儿没明儿……”说着,就又大口的喘气,“您喝了奴才这杯请罪酒,叫奴才安心的上路吧!” 皇太极一脸的无奈,眼圈都红了,“你我兄弟,哪有过不去的!朕赦你无罪,既然你这般恳求,这酒朕喝了……” 费扬果看着莽古尔泰,看着莽古尔泰盯着皇太极手里的杯子目不转睛,在皇太极的酒送到唇边的时候,他看见莽古尔泰嘴角勾起了一丝快意的弧度。 我艹!疯了吧!他喊了一声:“不能喝!”话一落,人冲了过去,一把撞掉皇太极手里的杯子。 怎么了? “有du!” 怎么就说有DU呢? 不用人说,没看见莽古尔泰瞬间疯狂的表情吗? 费扬果一脚将莽古尔泰踢远,然后护着皇太极,“快走!” 谁知道这府里埋着什么! 他一路护着皇太极的御辇往宫里赶,却不知道御辇里的皇太极嘴角蔓出几丝血丝来!他用帕子给擦了,刚才酒刚碰到舌头,就被撞翻了。就那一点,连同嘴里的唾液一起咽下去,竟是中du了! 他把血丝擦了,到了宫门口,费扬果问:“您没事吧。” 没事!幸好你撞的及时,“去带人,控制去正蓝旗!将其解散,分散在其他七旗之中。这事除了你,朕谁也信不过!” 是! 这事紧要,他去安排去! 却不知道皇太极进了宫,就找了极其信任的御医,把其他人都打发了,才叫太医号脉,“如何?” 中DU了! 太医的手都抖了! 皇太极问说,“可要命?” 暂时无碍,到底影响到哪一步,他也拿不准,“只是……身子怕是不如以前康健了。” “把嘴闭紧,除了你我,朕不想叫第三个人知道。” 可即便瞒的再紧,林雨桐还是知道了!大清的药材,大部分都是大明过去的!尤其是自家这边炮制好的药材,过去的量更少,但基本都是皇家贵戚在用。 她的面前,此刻摆放着两份东西。一份是皇宫里采购药材的清单,一份是来自刘舟的情报,莽古尔泰竟是要DU杀皇太极。 单看第一份药材采购清单,就觉得别扭。可要是结合第二份情报,林雨桐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皇太极中du了! 那边太医的水平如何,林雨桐不得而知。不知道,她就不能判断,他的解DU方法是否是对的!是能压制呢?还是能彻底解了?不知道这一点,林雨桐就无法根据这个药材,去反向推理,对方到底是中的何种DU药。 她请了四爷到后头来,这事得跟四爷说一声。 四爷明显的愣了一下,“中DU了?” 是!林雨桐就道,“是!我从这里面无法判断中了什么du。对那边太医了解的也不够!这解药看你怎么去解了,有些解药本身就是带着du性的,可能解了这种du,但是解药却给其他身体器官造成了一定的损伤。若是如此,怕是他的寿数也一样未必有多长。” 四爷就道:“……记载上,一直有一种说法,就是莽古尔泰确实是意图DU杀皇太极。”且是跟莽古济密谋的。 莽古济和莽古尔泰就是死于此事的!可莽古济并没有离开敖汉部呀,这怎么还发生了。 林雨桐摇头,她只知道莽古尔泰和德格类因罪,他们这两支后人从黄带子被降为红带子了。所以,历史的真相已然不可追,可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她就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家是有什么遗传的病症。” 对于后世一些说法,说是皇太极是因为海兰珠死了才一病不起,而后病死的,她是不怎么信的。皇太极肯定是偏爱海兰珠的,但在前期,应该跟孝庄的关系还行!庄妃是生顺治帝生的晚,但是在顺治帝前面,人家生了三个女儿呀!生育相对来说,很稠密的! 要不是她一直不生儿子,科尔沁又何必送海兰珠入宫呢? 四爷就道:“若是他身体不好了,身边却有个强势且政治敏感度很高的女人,你说他会怎么想?” 不敢宠,不能宠! “是的!”不敢宠,不能宠! 所以,要想验证皇太极是不是真的中du了,只看他后宫的风向就知道了!若是从此越发的捧着海兰珠,而远了庄妃,那么他们的猜测就是真的! 可这是以后的事了!但而今来说,确实是个机会!皇太极必然要解散正蓝旗,将其插进其他七旗之中,那么,这就有一段时间的混乱。 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期,拿下敖汉部,就能叫锡尔呼呐克所率的察哈尔部朝东扩张一大步。 林雨桐赶紧去研磨,四爷提笔给锡尔呼呐克写信,边写边跟桐桐解释了一句:“……历史上确实是出现过短时期的七旗,随后就又重新建了正蓝旗!” 可后来的正蓝旗,跟之前的正蓝旗,依然是彻底不同了。 四爷点头,谁能想到,这事又出了。 “谁也没料到。”林雨桐就说,“有莽古济做内应,敖汉部拿下来应该不难。可拿下来之后,莽古济绝对不能留在蒙古,这个女人的权力欲太盛。若是蒙古给不了她想要的,她一样会抛弃蒙古,重新跟皇太极联手。” “只要她肯配合拿下敖汉部,接下来的事,先不急!看锡尔呼呐克想怎么处置,再说其他!处处指手画脚,会叫人家不舒服的。” 也是! 是啊!莽古济没的选了!帮着察哈尔灭了敖汉部,自己有的活!可若是不帮着察哈尔,察哈尔大不了不动,可自己却死定了。皇太极派的人只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况且,敖汉部会救自己呢?还是会二话不说将自己绑起来,然后交给皇太极,只要不牵扯他们的部落。 这是不用想也知道的答案! 那么,就对不住了! 在草原上的雪才刚刚有融化的迹象的时候,一夜之间,察哈尔吞并了敖汉部,巴林独掌敖汉部,才算是在蒙古有了自己的势力。 这边还没稳下来呢,莽古济跟锡尔呼呐克请求:“我还有一个儿子,能把你的女儿许配给我儿子吗?” 锡尔呼呐克才要应允,巴林就闯进了帐篷,“阿爸,这恐怕不合适。”说着就看莽古济,“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给您送到新明去!新明有政策,凡是他国皇室,只要有些贡献,在新明依旧享受原来的待遇。您看信王妃,她还是您的妹妹呢,也是大清的公主,她在大清是可以接触政务的。每旬给皇上上一次折子,只要言之有理,皇上都会批复的!” 可若是如此,我的女儿们在大清还能活吗? 巴林就道:“您可以给皇太极上折子,就说自请联姻新明,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联姻? 是啊!联姻。巴林给他出主意,“新明的皇室,还有一位皇叔未曾婚配。” 不都圈了吗? “没有!”巴林就道,“圈了的是藩王,血缘早远了。那位皇叔是万历皇帝的皇子,朱常浩!被册封为瑞王,是新明皇帝的亲叔叔。一直没成婚,也没就藩。后来撤藩之后,也就没有藩地了。但他们在京城都有王府,不过是都不爱管事就是了。”可待遇也没低呀!“而且,年纪相当呀!那位王爷只比您小一岁。” 再合适没有的婚事了! 您这一联姻,他皇太极疯了吗会难为你那俩女儿? 啥也没失去,一样的尊荣富贵,也有争取权利的机会,还能庇护您的子女,上哪找这美事去! 巴林信誓旦旦的,“您别担心,我这就给那位太子殿下写信,帮您促成此事!” 春暖花开,启明难得的有个好心情,帮着额娘摘些开了的玉兰,结果就被送来这么一封信。信看完,他直接扔给年哥儿,“这个巴林,亏他怎么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年哥儿看完扔给郑森,郑森哈哈就笑,“瑞王都四十五六了吧,非拉人家出来联姻吗?” 说的是啊!就说这小子损不损。 年哥儿问,“那怎么着呀?应还是不应呀!” 应吧!启明拿了摘好的花,“我去说吧。”估计能把我娘惊着。 可不是嘛,这是一般的惊吗?她犹豫了一下,就看四爷:要真这么干,皇太极得被气的吐血! 四爷挠头,这都叫嘛事! 他能说啥,心里默默了念了一声:曾祖父啊曾祖父,您气量大,气着气着,大概齐就气习惯了。 “那就这么办吧!”四爷定下来了,他说启明,“你给巴林去信,叫他把人送来,一定得护送进京。” 成!这个儿子去办。那瑞王那儿……怎么说呢?人家瑞王一直任性,皇爷在世的时候,那都任性的很!安家费照拿,大婚的银钱一文都没省,可就是不给你成亲,人家那亲爹都纵着呢。这么逍遥自在了大半辈子了,非拉人家出来联姻。 这位公主可是已经二嫁了,而且,前后两任丈夫以及丈夫的部族,都因为她而灭了,儿子就怕,您这一说,他得去哭皇陵去。 四爷:“………………没事!这事你娘会处理的。” 桐桐:“………………” 启明愣了一下,然后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倒也是!” 桐桐:“………………”过分了昂!人家要是不答应,我还能捶他一顿吗? 然后启明走了,四爷也走了,给桐桐留下一篮子玉兰花。 而后桐桐不得不叫人请瑞王来一趟。 瑞王在府里玩的挺开心的,虽然没有正妃,但伺候的丫头还是有俩的。虽然侍妾没生育,但没关系呀!没子女好呀,没子女爷没负担呀!爷有亲王的俸禄,爷看戏听曲,爷弄一群伺候的,咱掷色子!不许赌博那咱就不赌博,赢瓜子核桃,这总没事吧。 宫里说得重农,那咱种一府的各色果树算不算是重农呢?下面的人说,皇后都亲自种菜呢。 哦哦哦!这个咱也种,那个黄花菜,韭菜,种一茬就行,开春了自己就长出来了,多省劲的。还有那池塘里,我不是养鱼种藕着呢吗?不算吗?不仅藕算,鱼也算吧。 而且,我还养鸡!养鸡可美了,没事咱自己在府里还能玩斗鸡,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潇洒。 他觉得这个皇帝侄儿很不好惹,人家对宗室也不热情,那咱就别碍眼,乖乖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得了,只要不忘了我的俸禄,那宫里把自己忘了都没事。 盼着人家忘了他呢,结果宫里又给宣召了。 嗳!每次去宫里,就给上刑一样。虽然人家也没把咱怎么着,但就是不乐意去。磨磨蹭蹭的,可还是到了。 见到的不是皇帝侄儿,而是皇后侄媳妇。 这个侄媳妇可了不得呀!那些高级将领都是她训出来的,就问谁现在敢扎翅?! 皇上侄儿最多是骂人,这位脾气上来了,估计会打人。可别说什么自己是长辈,这俩把长辈往眼里放吗?连皇上他亲爹的脸皮都快被扒拉下来了,能在乎自己? 因此,他可乖了,就问说,“您找臣有事呀?” 也是堂堂的王爷,这么小心干什么?不至于的! 她尽量和蔼又委婉的道:“是关于您的婚事。” 瑞王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婚事?!”自己过不了几年就五十了呀!五十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你们想起关心我的婚事了? 这个林雨桐得说清楚的,早前关心过呀,人家就是不成亲!皇爷都没勉强,那可不就由着他嘛! 因此,她就道:“我们也是想宠着皇叔您的,想叫您随心所欲的,对吧!但是呢,这不是国事需要吗?” 干嘛?叫我联姻呀?为啥是我呢?我多大岁数了!就算是宗室不丰茂,可也不一定得是我呀!桂王和惠王家的孩子不都长大了吗?怎么不用他们去联姻呢? “这主要是……主要是是年纪合适。” 瑞王的表情都凝固在连上了,“年纪合适?”老姑娘了?二十几了? 林雨桐:“……” “三十几?” 林雨桐:“………………跟您年纪相仿,只大一岁而已。” 四十六了?!瑞王差点愤而起身,可到底是忍住了,“哪里的公主留这么大年纪?” 大清的。 瑞王的脸色更不能看了,大清的公主嫁人嫁人再嫁人,人家当家常便饭,不用问也知道,这位是再嫁之身,甚至是再再嫁之身。 这表情,林雨桐都不忍了,就道:“要是您不乐意,就算了!” 瑞王倒是愣住了,问说,“你们应承人家了?” 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事情有些麻烦!其实可以扔过不管的……” 但这么着,就没人敢投奔新明了,是吧? 林雨桐点头,是这个道理,“但也不算是应承,联姻也不一定是非您,是蒙古那位世子先提的,我就问问您的意思。您要是真不愿意,这事就算了。” 那不联姻了? “也不是!”林雨桐就道,“远宗总还有些吧!像是朱运仓的哥哥,那是个老鳏夫了。不行的话册封个王爷,不说世袭几代的事,先把这一码事过了再说。” 这些人肯定会感恩戴德的!可为啥不用呢?瑞王心里叹气:肯定还是觉得近宗靠谱吧! 他沉默了半晌,这才道:“……当年我那父皇在世的时候,也不是没说过我们!以前呢,不知道啥意思,这几年,年纪大了,也慢慢琢磨出点味道了。有大明在,我们就逍遥一天!没大明了,我们屁也不是,是吧?” 是这个道理。 “我一直以为,大明江山是铁打的铁桶江山,可这几年看下来,胆颤心惊,感情咱一直是坐在火|药桶上的呀!”他说着又是一叹,“那咱还是得保大明的,对吧?拿那么些俸禄,屁事不干,就跟信王似得,也就这点用处了。成吧,联就联吧,只是联姻……”又不是绑着我上她的床,想想也没啥要紧的。别人虽说可能笑话咱娶了这么一个妇人,但是呢,“大清国的皇长子算是我的女婿了吗?跟皇太极算是亲家了吗?” 林雨桐:“………………”你要去信把皇太极叫亲家,他真会吐血两升的。 以为说不通的事,结果瑞王应承下来了,还自我安慰了一下,觉得能有豪格这样的女婿,有皇太极这样的亲家,感觉还不错。 事就算是妥当了。 谈妥了,等仇六经的送来消息,说是莽古济公主已经入了咱们的地盘了,洪承畴又另外派了人往京城送了,四爷才写国书,叫朱运仓再跑一次,“联姻之事,这次还是咱们提为好。” 朱运仓就笑,“是!臣这就跑一趟。” 于是,皇太极的面前就摆了三份东西:第一份是科尔沁送来的消息,由于莽古济的出卖,敖汉部被察哈尔部吞了。第二份是自己派去缉拿莽古济的人送来的折子,他们一直追到蒙古跟新明的边界,没有追到莽古济,她跑了!这个撺掇莽古尔泰弑君的女人,跑了!第三份,是新明送来的国书,国书上说,大清的长公主莽古济入新明,说是看上了新明的皇叔瑞王朱常浩,非君不嫁。又说这位瑞王如何如何的好,说瑞王从未婚配,言辞里竟是觉得未婚的娶了三婚的,好似吃了多大的亏,不是太乐意!但是长公主执意如此,又牵扯到两国关系,朕就觉得,算了,咱们还是再联一次姻吧? 皇太极看了好几遍,感觉新明这位帝王小人得志的样子都能从国书上透出来了。这个事,怎么回呢? 敖汉部的事现在不能提,这个话题太敏感,提了不明智。 而莽古济撺掇莽古尔泰要谋杀自己的事,能说给新明的皇帝吗?也说不成呀!这是家丑,说不得的! 前两个都不能提,那你说,有什么理由不叫莽古济嫁到新明。 若是不答应,那莽古济还是会留在新明,而后会出卖大清的消息,以换取在新明的公主待遇。若是如此,那大清可把脸丢到家了。 他轻咳一声,一声接着一声,看着桌上这份国书愣神。 庄妃留在边上,给他拍了拍脊背,就道:“其实,您不用作难!算起来,新明的那位太子,今年都十四了,婚事也该提了。不若皇上先提,愿意以公主许之,看他们怎么答?他们若是答应,那莽古济留在新明便是。咱们并不吃亏!若是他们不答应,那不愿意联姻的罪名不在咱们身上。不过,臣妾料定,那边必是不肯答应的。既然不答应,那为了不撕开两边的脸面,他们一定会把莽古济送回来由着您处置的。” 平时她也是这般的有事就说的,可谁知道今儿说完,皇太极的面色一变,抬手就将茶盏拂了下去,厉声呵斥,“出去!” 庄妃明显的愣了一下,而后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到了门口,还听见皇太极斥责伺候的人,“这里是御书房,书房重地,不许再放不相干的人进来!” 苏麻低声问庄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庄妃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叹气道:“那位新明的皇帝太气人了!”皇上显然是被这位气着了。 苏麻捂嘴轻笑,带着几分促狭。 庄妃轻斥道:“笑什么?没规矩。” 苏麻忍俊不禁,“格格,您知道哪种气最气人吗?” 嗯?哪种的? 苏麻就道:“……您要是打扮的柔美了,关雎宫那位可就真比不上您了!您忘了上次您穿了一件月白的袍子,站在那位的身边……当时就把她比的变的脸色……” 不许拿姐姐开玩笑。 本来就是嘛!苏麻扶着庄妃往后头去,低声道:“奴婢是觉得,咱们皇上跟那位新明的皇上就有点这个意思了!说起像,其实奴婢觉得挺像的,可如此相像,却偏偏比不过,可不生生得把人气出毛病不可。” 这死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她‘嘘’了一声,“禁声!最近这几日,都小心着呢,把咱们的人都看顾好,不得再乱跑了。” 是!记着呢! 可一日一日再接着一日,皇上不上永福宫去了,大部分时间都去关雎宫。 哲哲在皇太极晚上去正宫歇的时候问了一声,“是庄妃惹您生气了?她是好脾气的人,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要么,臣妾设宴,给你们做个和事佬!” 皇太极变了脸色,“不止庄妃是你侄女,宸妃也是你侄女。朕不去宸妃宫里,你从不言语,只几日不去庄妃宫里,你就急了!你是正宫,把心放在当中间吧。” 都不早了,直接起身走了,又去了关雎宫。 这怎么话说的,连哲哲也有了罪过。 庄妃突然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皇上这绝不是一时发脾气。 她不出宫门,自我禁足,一日一日都在琢磨这个事。然后她悟了,她觉得,问题是出在她老爱出主意这件事上了!处处都显得能耐了,皇上并不见得喜欢。 苏麻揪着手里的帕子,“格格,现在怎么办?” 庄妃看了她一眼,“慌什么?不去操心那些事才好了,在宫里怎么消遣不是一天呀!这么着,你去请十四福晋和十五福晋进宫来说话,就说我想她们了。” 多尔衮和多铎的福晋都出身科尔沁,血缘关系复杂,跟她们亲近又有什么坏处呢? 苏麻低声道:“您还有心请人玩乐,也不想想怎么挽回皇上的心。” 挽回男人的心做什么?一个做帝王的男人,他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等我能通过十四福晋和十五福晋,把多尔衮和多铎笼络住的时候,不用咱们去讨好,皇上也会回来的! 所以,傻丫头,别羡慕关雎宫里我那位姐姐,她是个蠢的,由着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48 章 明月清风(224)万字更 明月清风(224) 莽古济到达京城的时候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习惯了草原的她,到京城并不会如何的适应。四爷没见她,是林雨桐带着信王妃,在宫里见了这位莽古济公主。 在人进宫之前,信王妃嘟着嘴,很直接的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她。” 林雨桐:“……”这位公主活的有点不一样,她也压根就不在乎人家是不是喜欢她。 四十多岁的人,许是在草原生活的时间更久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老相一些。整个人严肃着一张脸,见礼的时候那真是一分不见多,当然了,一分也没见少。 林雨桐没起身,只淡笑:“免礼!赐坐。” 跟这位公主谈话,可以省去很多细节的东西,别整外交辞令,她其实什么都懂。那就直说好了,“迄今为止,大金还没有对此次的联姻有任何回复。” 莽古济轻笑一声,“意料之中!不过皇太极会答应的,但我有个请求。” 请讲。 “着人保护我的安全。”莽古济道,“我需要有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保护我的安全,贴身的,从衣食住行上,都要人保护。” 这是怀疑皇太极派了人要杀她。 有这个可能吗?有!林雨桐就问说,“这一路上安全吗?” 没出事,但是,这不是皇太极没打发人来杀,而是保护的人多,没机会杀!所以,我才要请求保护。 林雨桐应承了,“会有识DU的内官,和禁军的侍卫护你周全。” 莽古济点头,“另外,我想问问,在大明我是否享有公主的待遇。” “你是否享有公主的待遇,这得看你的选择。你若是觉得这个待遇很重要,那么就得看你对新明的贡献有多大。在这个事上,皇上是下过旨意的。” 换言之,你要用大清的其他机密换你在新明的公主待遇吗? 莽古济没有言语。 林雨桐就笑道:“这不强迫,便是什么也不说,也是你的自由。在与瑞王大婚之后,你便是新明的皇室宗亲,亲王王妃,你享有亲王妃的一切待遇。” 对方点头,而后沉默。 林雨桐:“…………”那就到这里了?叫人送到使馆先安置? 然后真就被送出去了。 信王妃全程没言语,这会子人走了,她哼了一声,“皇嫂看见了吧,她好生厉害。我们这么多姐妹,没有一个跟她一样。” 是啊!她是有点特别。 等信王妃也走了,林雨桐真调拨了人手,保护莽古济的安全。而后就是等着,等着皇太极的回复。 可皇太极一直没有回复,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将人彻底给晾起来了。 这就不合适了!总得叫他答应才成啊! 林雨桐好想着要不然叫朱运仓再跑一趟呢,结果四爷就说:“最新的火炮……不是给了祖大寿两门么?试炮吧!‘误’打两炮出去,往空旷的地方打……” 你吓你家先人,吓出隐了还是怎么着呀! 然后这天夜里,皇太极好容易睡着了,八百里急奏,宫里依次亮起了灯,而后是杂乱的脚步声。 海兰珠的肚子大了,预计下个月就得生了,这一惊,心跳的砰砰砰的,肚子都一收一收的,有点难受。她往皇太极身上靠了靠,“……皇上,要走了吗?这又怎么了?我害怕!” 皇太极轻轻的拍了拍她,“没事,你歇着吧。” 海兰珠看着皇太极走了,拽着床帐子,恍惚的听见说,关口火炮十八里什么之类的,这是又打起来了吗? “皇上!”她急着起来,叫了一声。 皇太极转过去,“怎么了?” “又要打仗了吗?您又要走了吗?”她摸着肚子,“咱们的八阿哥生下来就不能见他皇阿玛吗?” “没有!不打,你且安心的睡吧。朕就在前面,哪里也不去。”说着就喊伺候的人,“不说看护好娘娘,都做什么呢?” 把海兰珠安顿好,这才急匆匆的往出走,奏报已经上来了,就是很突然的,两发炮弹打到河沟了,没有人员伤亡,炸死了去河里饮水的野猪两头而已。但那个距离,“粗略的估计,至少在十八里。这火炮的射程比前些年的射程,远了不止一点。” “就两下吗?” 是!就两下,“已经着人去交涉了,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皇太极用折子拍打着额头,在御书房来回的转悠,头疼,生气:这是干嘛?这是吓唬!就是弄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没事就给挥舞挥舞,刀锋给你划拉个小口子,叫你见识一下锋利。 半夜三更的,能惊动的都进宫议事了。 多尔衮的意思是:“到底如何,其实还得碰一碰。他们有利器却不打,这说明什么,他们还是打不起。” “错了!”费扬果直接拦了这个话,“新明至今没打过来,这得益于皇上对汉人的态度。皇上愿意重视汉人,优待汉人,这才是一直没打起来的原因。你试着回到以前,你看看新明会不会打?他们考虑的不是打不打的下来的问题,而是打下来如何治理的问题。若是治理会带来很大的麻烦,他们宁愿步子缓一些。他们不怕满人反他们,他们是怕在辽东的汉人也反他们!” 范文程多看了费扬果一眼,但却垂下了眼睑,并未多说话。 皇太极敲打着书案,一下一下的,半晌,才突然道:“朕想扩建汉军旗,诸位以为如何?” 费扬果心里闪过一丝讶异,皇太极的脑袋确实是转的快。 结果就听皇太极又道:“汉人科举只开了一次,今年开一次恩科。上次只录了七十余人,这次至少两百人……八旗里有旗学,汉军旗开八旗,每个汉军旗都开设旗学……” 可以说是给每个汉人都开辟了上升的渠道!不仅扩充了军事实力,同时也拉拢了汉人。而因着扩充军事实力这一点,以多尔衮为首的反对重用汉人的这一伙子,也都暂时没有话说。 因此,皇太极这么一说,这事就成了。 该离开的离开了,皇太极却把费扬果和范文程留了下来。 汉军旗开旗学的事,还得范文程去办,另外,莽古济的联姻国书,皇太极应允了,又另外写了一封国书,交给范文程,“你跑一趟,这事应了。” 是! 范文程忙去了,皇太极就看费扬果,“当初叫你回来,就是为了你大婚的事的!你今年都十八了,婚事真该抓紧了!之前呢,我想在科尔沁给你选一个结亲,或者是八旗勋贵中择一女婚配于你,而今嘛,你觉得在新明给你求娶一福晋,这事可行吗?” 费扬果皱眉,“新明皇室没有合适的公主郡主。有位大公主才三岁而已,那位公主尊贵非常,又因是朱由校的独女,因此,是绝对不会联姻的。还有几位是皇上的堂妹,年纪合适的王府庶女也有,但……新明皇帝不重视,这个婚姻就是鸡肋。” “林家呢?” “林家……”费扬果还是摇头,“林家近宗里没有,远宗都在江南老家,等闲都不上京城。” “那被新明排挤的差点没立足之地的靖海侯家呢?” 费扬果愣了一下,这哪里是要结亲,这分明是要挑事呀!他沉默了一下,没言语,好半晌了,他才道:“皇兄,您要是觉得这个靖海侯家能掀起什么风浪,那估计您想错了!那个靖海侯那边的皇上没动,是为了不叫牵出皇后和太子这根敏感的神经的。要收拾,抬手就给收拾了。臣弟猜测,那是留着给太子收拾的……也只有太子出手,才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在那位皇帝眼里,靖海侯府压根就没在皇上眼里留。您要真觉得有联姻的必要,那您就发国书,表示有这意思就完了。至于新明选什么样的姑娘来和亲,那是人家的事。哪怕是选一民女,册封了公主送来,臣弟都认。”娘娘选的人,总比皇太极胡乱指的婚叫人放心吧。 皇太极笑了下,“这就是说,你不反对娶个汉人嫡福晋?” 不反对呀!就跟你们谁的后院没汉女似得。你那后宫不是还有个陈氏嘛!这到底是想说什么呀? “你觉得范文程家的姑娘如何?” 我又没见过人家的姑娘!不过他这么一问,他反应过来了,这是想给自己指婚个汉女福晋,以联络跟汉臣的关系。 范文程?费扬果点头,“咱们的规矩,婚事您说了算。您觉得合适,那就合适!” 于是,转天给费扬果指婚范文程的女儿。 信儿送到宫里,都已经入秋了,天慢慢的凉爽了。秋西瓜还有一茬,林雨桐切了给四爷往嘴里塞,然后念费扬果来的信。 念完之后,桐桐发现四爷的表情凝重,这个联姻……怎么了? 事实上,范文程家几乎是世世代代都在与皇室联姻的。他们家娶宗室女的不少,有女嫁宗室的也不少。这个时期的联姻,不比后来那么严苛。努尔哈赤还把女儿嫁给汉将呢,只是这个汉将最后又叛了后金投了大明。而且,这种跟汉人之间的联姻,不仅限于这一桩。只是效果不如跟蒙古联姻那么明显罢了。后来入关了,也不是说满汉不通婚,那时候的说法是旗民不通婚。 旗是在旗,民是不在旗的那一部分。 在旗的有满有汉,就比如范文程家,他一定是隶属于汉军旗的,因此,这也不算是满汉通婚。 多尔衮现在是不赞成重用汉人,他这个立场其实就是为了跟更多的满人勋贵一致的,在于拉拢人心。可入关之后,多尔衮其实是推行过满汉通婚的,这个改变,也是屁股决定了他的脑袋,他的目的同样是为了拉拢人心。可推行之后,他又强迫汉人剃头,汉人就很反感,这就直接导致了满汉通婚推行困难。而后呢,多尔衮死了,顺治清算多尔衮。那满汉通婚本来是有利于拉拢汉人的一项政策,可只因为跟多尔衮有关,这个政策也成了多尔衮的一部分被清算了。顺治多恨多尔衮的,鞭尸呀!那谁还敢提满汉通婚?康熙不能反他老子,而他本身又是一明君,给后世留下一模板。历史上的雍正顾不上,到了乾隆处处效仿康熙……等过了康雍乾盛世,其他的君王不说也罢。说来可笑,最后还是慈禧废黜了‘满汉不通婚’的祖制!其实这个东西没有落在白纸上,没有白纸黑字的那种规定说满汉不通婚,反正就是当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直都遵守着。 如今大清还在关外,在关外,他们分的很直接,满就是满,汉就是汉,哪怕是汉军旗的汉人,那也是汉人。所以,这个联姻有一定的意义。 只有进关之后,一起进来的他们,在面对更多的大明遗民的时候,才打破了壁垒,有了那种:哦!我们都在旗,这样的认知。 林雨桐脑子里琢磨着,这些事怎么就叫四爷变了脸色了呢。 四爷看她,“你接到这些消息,是不是觉得皇太极怕了咱了?那一记威胁,成功了?” 难道不是? 四爷面色复杂,他老人家那脑子不是白给的!爷想吓唬人家来着,可惜,这次没吓唬到,还叫人家顺势而为了。 啥意思? 林雨桐愣了一下,面色也凝重起来了,“他在麻痹咱们!” 是的!他在麻痹咱们! 扩充汉军旗,开汉人恩科,设立汉军旗旗学,答应莽古济的联姻,甚至给费扬果指婚了汉女嫡福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优待汉人,“你最多觉得,他一举两得,既能安抚咱们,又能拉拢汉人,可对?” 对! “可你就没想着,他一方面利用这次的事件,做了以前他想做但是掣肘特别的大而没做成的事,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安抚了咱们。这是安抚,但同样,也是麻痹!因为对汉人太过于优待,如今是事态紧急,满人勋贵没言语。可等这事过了,迟早都是事端,他怕因为这事,在勋贵中埋下祸患的种子。那你说,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 “他安抚了汉人,也该做点偏向满人的事了。” 对!四爷起身,又看向地图,“多尔衮等人一定在求战,他们必然以为咱们只威慑而不打,是因为实力不够。我要是皇太极,我就会答应多尔衮出兵。” 林雨桐明白了,“皇太极不在意输赢,输赢不过是一场战役而已。他答应的原因是,其一,安抚满人勋贵。其二,试探咱们的虚实。若是赢了,这有利于确定下一步的走向。若是输了,输了的是多尔衮,他是不想答应但还是答应了的,因此,不是他判断失误,他能借此重新确立在满人勋贵中的地位。” 正解! 林雨桐对着地图叹气:“合着,不管打或是不打,赢或者不赢,他都能得到他想要的。” 那你以为他是吃素的?“不过也没关系,这几年,兵将换了一茬,只练兵不实战,终究不成。要打就打吧!碰一碰,知道软硬了,事情才好办。”说着就喊周宝,“请太子、内阁、军机!” 周宝利索的下去了,不大功夫,该来的都来了。 而今的军机,也都换了一岔人了。如今在内阁的是高迎祥、孙传庭、秦良玉、刘侨、哈鲁。 事就是这么个事,外松内紧,备战吧。 高迎祥就道:“马上着人宣张献忠、孔有德、王自用进京议事。” 这三人一正两副,主导东北战区。反正就是全都打乱了,张献忠是西北人,不能去西北。他曾在东南数年,妻子又是西南大族,他也不能去西南。东南那边吧,安南那边是高一功,他和李自成去,必是跟高一功连成一线,时间久了必然水泼不进,针扎不进,因此,西南他也不能去。直隶或是中原只要守成即可,用他浪费,因此他到了东北。 说实话,当年就这么一调整,他们对皇上和娘娘,心里都有数了。他们会不会领兵咱不知道,但是只从调兵遣将上来说,人家心里很有数。 就像是孔有德,他是毛文龙的麾下,曾驻守辽东,了解情况。但他比尚可喜又跟毛文龙远了一层,因此,尚可喜去东南了,却把孔有德放在了东北。 祖大弼留在了直隶,没有叫他重回祖大寿的麾下,防止兄弟在一处。 再添上一个王自用,这势力就是平的。便是有分歧,张献忠王自用,和孔有德祖大寿,谁也辖制不了谁,相安无事,若是办事的时候只就事论事,事就能办。但凡争执不下,必得上面裁决。 如今要在东北用兵,其他人各司其职,只动东北战区即可。 孙传庭就说,“得密令西北,加强防备。一旦东北动起来了,难保西北不出乱子。” 四爷点头,认可这个话。 高迎祥这才道:“粮草物资是完备的,两月去检查过,库存满额。” 说完就看秦良玉,秦良玉是第一个入军机的女人,她年纪也不小了,一直管着随军军医药品、伤病治疗安置,以及俘虏等事务。她说的就是这个事,“药品齐备,人员抽调之后,随时可动身。” 刘侨主管的东西很神秘,大家知道的就是各种的武器制造,都归他管。除此之外,这家伙每年都叫下面举荐人上来,可选人异常严格,三五十个好手里,他选不走一个。大家把这个当做是给皇室选择贴身护卫,也没太往心里去,更没有那个闲心去探究。刘侨对此也不解释。不过这次,刘侨主动看向皇后:“娘娘,臣请参战。” 能用了吗?这才训练了两年,还有点嫩吧。 “试试吧!”刘侨就道,“不试不见锋芒呀!” 林雨桐就看四爷,“您说呢?” 准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刘侨训练了一批特殊的人员,跟一般的作战方式不同。但谁也没见过,试就试吧。 哈鲁就道:“要战应该在入冬前后,这个时机最好。” 是!理论是如此的。 哈鲁负责军中监察,权利非同一般。他哪边都不属于,单就是皇上的人,不偏不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军中现在也是颇有威望。 事就是这么个事,都去忙吧。四爷和桐桐也是想看看,撂开手之后,自行运转的情况下,到底会如何。 人都走了,启明过去凑到爹娘身边,“儿子想去观摩。” 只观摩? 嗯!只观摩。 四爷看桐桐:能去吗?有本事去吗? 桐桐点头,可以去,“但你带谁去?” “带哈鲁、祖大弼,我身边人全带。” 哦!那就收拾收拾去吧。 启明:“………………”这就完了? 完了!还要叮嘱什么吗?道理你比谁都知道的多,怎么用全在你。去吧! 启泰扒着门边探头,门口还蹲着一个吸允指头的。一听见说启明要走,两人异口同声:“大哥,我也想去。” 想去什么呀想去,当那地方好玩呀?乖!回来给你们带熊皮来。 启明带着人,第二天就出宫了。很多人还以为这是去朱字营了呢,反正太子每年都会去一两个月,也都见怪不怪了。 哈鲁跟启明还要熟悉一些,太子打小,哈鲁是在宫里的。说是看着长起来的也不过。但是祖大弼真接触的不多呀,突然被调拨过来,他还发懵呢,低声跟哈鲁道,“叫我去打仗也行呀,跟着太子算怎么回事,万一有个什么磕碰,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哈鲁白眼翻他,“新明的太子,得跟大明的太子不一样。大明的太子圈在宫里,一点也不勇武,这一点就不如大清。大清是不会害怕皇子磕碰的,那位皇太极七岁理家事管庶务,钱财这些从不出错。十二岁丧母之后就跟着上了战场……你看看大清那些皇子,哪怕是一身缺点的,可哪个是上马不能征战的?”储君怎么了?什么都不见识,不经历,这样的储君执政才最危险的吧。 祖大弼:“………………”狗R的说的还有些道理。他跟太子搭话,“殿下,您是第一次跑这么远吧?” 那倒不是,“努尔哈赤驾崩,皇太极登基的那一年,孤跟着父皇母后去过塞外,那时候还小,只记得那一年草原上的雨可真大。” 而今,自己走出京城,一路朝北,原来新明的江山是这个样子的。他走小路,倒不是要刻意避开要回京的张献忠等人,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市井小镇和一些村庄,看看最下面都是什么模样。 而他们一走,京城里大张旗鼓的给瑞王和莽古济公主完婚。在完婚之前,还叫朱运仓往大清跑,看他们是否要过去使臣,是否要参加婚礼。 皇太极欣然允诺,不仅说要派使臣去,还表示,嫁妆正在准备,嫁妆单这次先带过去,嫁妆随后就送到。 这般的有来有往,费扬果还心说,这般修好着,就很好呀! 结果很突然的,宫里宣召了,这次一个汉臣也没见,都是满人勋贵。就听皇太极说,“朕知道你们求战心切……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朕便应了!跟新明有来有往,如此,方可麻痹对方。当然了,朕是希望能麻痹对方,但对方是否真的被麻痹了,需得你们去判断,也需得你们谨慎小心,别打草惊蛇。要么不动,要么就得一击咬块肉下来。此战的主将……” “皇阿玛!”豪格忙道,“儿子去!” 皇太极抬手朝下压了压,“你老实呆着吧!”说完,就看多尔衮,“十四弟,你做主将。” 多尔衮起身,郑重的应是。 皇太极就道:“此事机密,不可露出去分毫。” 多铎就问说,“只两白旗去吗?” “费扬果、岳托,你们随军出征。” 费扬果手里的是镶蓝旗,岳托手里的是镶红旗。 “嗻——”费扬果随着岳托起身,应是。 多尔衮就道,“皇上,能否再拨给奴才两个汉军旗。” 准! 事说完了,该走的都走吧!皇太极单留了多尔衮,“此次就在于一个出其不意!所以,红衣大炮不能明着运了。正好,要给莽古济送嫁妆,将其隐藏在送嫁的队伍里,一起运过去。这个事还得你去操办。”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豪格叫嚷着,“皇阿玛,儿子有话要说。” 皇太极就揉额头,这个儿子呀,他无奈的叹气,跟多尔衮道,“说起来,比你还大几岁呢,你看看,没一点稳重气儿。” 多尔衮就笑道,“不若,这‘送嫁’事叫豪格去做,如此,倒是不显得突兀了。” 毕竟,豪格是莽古济的女婿嘛! 皇太极叹气,“也罢了!”省的豪格闹起来没完没了。 多尔衮就起身告辞了,皇太极这才交了豪格进来,“说吧,怎么了?” 豪格就道:“皇阿玛,您得防备多尔衮呀!此人和多铎联手,跟科尔沁而今也亲近的很。您还不知道吗?庄妃跟这两人的福晋,最近走的特别近,这是想干什么?” 皇太极轻叹一声,把差事给豪格安排下去,“千万小心着些,懂吗?后宅女眷的事,你少盯着。”上眼药上的这么直接,连后宫妃嫔你也告状,滚! 豪格有差事了,就滚了! 皇太极当然知道庄妃跟那两位福晋的亲密关系,因此,冷了庄妃两月之后,他还是去了永福宫。庄妃是个极其聪慧的女人,见了他一句都不提外面的事了,只说是汉人游记上说的各地的风土人情,因此,这段时间,相处还是愉快的,偶尔会过去,去了她跟你谈天说地。不去了,她也不请。因着关系缓和了,这不,海兰珠要生了,庄妃那边也怀上了一个。 这两人的肚子里,好歹出来个阿哥吧!科尔沁的女人肚子里,必须生下个阿哥来。 正这么想着呢,外面就急匆匆的来报:“皇上……皇上……关雎宫那边要生了……” 快!快! 到了关雎宫的时候,后宫能到的都到了。周玉凤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各色的女人,其实这里面没有一个比她长的更好。所以,皇太极好的是色吗? 不是!从来都不是。 她现在唯一期盼的是,两国能交战,且新明大胜,如此,自己才能出头!自己的肚子里才可能怀上孩子! 就跟现在一样,这位皇帝到底是担心海兰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在乎科尔沁的女人,和科尔沁女人所出的孩子。 听起来一样,其实不一样。跟蒙古科尔沁的关系要紧,就导致了,这个孩子代表的意义不同。 而今,豪格并不是唯一的皇子,皇上的二阿哥三阿哥夭折了,但是而今已经有了四阿哥叶布舒,五阿哥硕塞,六阿哥高赛,七阿哥常舒。 其中四阿哥十岁,五阿哥八岁,六阿哥和七阿哥都是今年春上生的,也都才半岁。可他们的生母都出身不高,因此,好似他们在宫里也没那么重要。也就大阿哥成年的早,在战场上立下功勋了。所以,提起的皇阿哥,唯有大阿哥而已。可豪格的生母其实出身也不高,他是占着长子这一条了。皇上这个年岁了,其实说起来,除非再活二十年,否则,很多事不好讲的。 产房里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囊囊贵妃就说,“这么叫做什么?谁没生过孩子呀?”说着就看哲哲,“皇后也生了几位公主呢,难道也这么叫的?” 哲哲尴尬的笑,还得维护这个侄女,“人跟人的感知不一样。” “那人家可金贵了!”说着,对着庄妃又笑,“你也生了三个公主,肚子里还怀着呢。你生的时候我在呀,也没听见你这么叫过。” 庄妃只皱眉起身,跟皇后说,“要不然,去给姐姐祈福吧。”省的都留在这里,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叫里面听见了,又得闹一场。 哲哲才要应,就听见里面喊:“皇上——皇上——我要是死了,你可要护好咱们的孩子……” 哲哲急忙喊太医,“到底如何了?可是哪里不好了?” 没有!挺好的呀!皇上如今在里面,两人手拉手,这叫人怎么说呢? 就这么痛苦的喊了一天,到晚上了,可算是生下了,生下一个阿哥。 皇太极立马大宴群臣,且下了大清第一道大赦令:除了极为恶劣的十罪不赦之外,其余罪犯全部免罪。 不仅如此,还恩赏了海兰珠的生母为和硕贤妃,一道道恩旨往科尔沁送。而蒙古亲大清的部落也络绎不绝的往大清送贺礼。 除此之外,皇太极把麻痹这个事做的极好,也叫人给四爷和桐桐送来了邀请函,意思是:我得了儿子了,在大宴宾朋,你来贺喜我吧!你要是来不了,叫你们的使臣嘛!咱俩两国交好,有喜事了,当彼此为贺的呀! 林雨桐叹气,“海兰珠的孩子还是这个日子到了这个世上,刘舟来的消息,庄妃也怀着呢。”要是没出差错,肚子里那个就是你祖父。 四爷在棋盘上落下一个棋子,“别大意!总有些东西是变了的,小心着吧!先打完这一仗再说。” “刘舟说,送嫁的队伍过去,他查看了车辙,车辙明显很深……” 皇太极是不可能给莽古济一车一车拉金子当嫁妆的,如果不是重金属,那什么东西那么重?可见,这是在秘密的运送大炮。 “消息给祖大寿送过去了吗?” 送了! 那就行了!等着东北的消息吧。 祖大寿拿着消息先递给太子,“殿下,您看一下。” 启明扫了一眼,直接递给张献忠,话却是跟祖大寿说的,“父皇和母后只许孤来观摩!父皇说了,说祖大帅拒敌于关外,乃难得的将帅之才,此来是观摩,亦是学习。母后说,祖大帅戍守关隘十数年,这里没有人比大帅更熟悉,不了解情况乱指挥,只会叫战局陷于被动。父皇和母后对大帅信任有加,倚重非常,孤一见您,就觉得亲近安心,战事交给大帅,父皇和母后安心,孤亦安心。” 祖大寿当即便红了眼圈,跟启明说不完的亲热话。 张献忠摸了摸鼻子,将消息递给孔有德,这才道:“……若是安置火炮,会安置在哪里呢?” 这才把祖大寿给拉过来了,祖大寿在地图上点了点,“这里……这里……以他们的射程,只能安置在这里。” 李定国跟在启明身边,这会子抓耳挠腮的,着急。张献忠是他义父,他小步的挪过去,低声道:“义父,地雷。” 什么? 地雷!他的声音更大了一点,“地雷!那东西能用了。” 张献忠眼睛一亮,对!还有这玩意,既然预判到可能在这里安置,那若是提前安置地雷,或是有人混进去安置地雷……就可以直接把大清的红衣大炮给废了。 可谁能去呢? 李定国低声道:“刘大人。” 刘侨?!对!刘侨说会排一队人马来的。 这边排兵布阵,对方也没闲着。多铎正在大帐里喊着,“您要汉军旗干什么?他们的战力怎么跟咱们比?” 要他们不是为了打仗的! “那用来干什么?吃闲饭吗?你算算带上他们,这粮草辎重得多带多少?!”多铎在一边兀自在算账,多尔衮头都不抬。 但是费扬果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多尔衮阴的很,他为了保存实力,怕是得叫汉军旗去当炮灰。那火炮到底如何,只从那两炮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射程还不行,还得有个精准度的问题。可怎么测其精准度呢?先派人打个头阵,试试不就知道了。 死的汉军旗的,他不心疼。等这事完了还不怕谁指摘,毕竟汉军旗便是死了,也不是没用的!他能借此挑起大清汉人对新明的不满。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一思量,费扬果是真的有些心惊肉跳,真的!不亲自跟这些人深入的交往,真不能知道这些人脑子里都是怎么绕的。 万军之中,他其实能起的作用是极小的。但愿祖大寿不那么蠢,能分的清楚谁是谁! 这一天,就是极其普通的一天,白天的时候,还是互市的大集,两国的百姓都在固定的地方相互贸易,这地方不知道有多热闹。启明还带着人去转了转,看着这样热闹的集市,挨肩接踵的人群,各色的服饰,不一样的发型,说着不一样的言语,可他们连说带比划的样子,不由的就叫人会心一笑。 这个踩了那个的脚了,那个撞了这个的货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这个拱手,那个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微微欠身。他们用不同的礼节,向对方表达着歉意。 转回去之后,他就跟张献忠祖大寿一起站在关口上,说道,“只有看到这些,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父皇和母后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刀兵相向。其实,不打仗,百姓们都过的挺好的。所以,蔓延战火,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自小就学‘忘战必危,好战必亡’的话,可只有站在这里,才能感受的这么真切!” 张献忠点头,“臣生在西北,年年受蒙古扰边之苦,太知道不打仗的好处了。只要能活下去,没人爱打仗。臣想着,哪一国的百姓都是如此的。” 你说的对啊! 白天还都在上面看下面热闹的集市,一入夜,情况就不对了,斥候一趟一趟的往回报,这是大战就在跟前了。 “正白旗、镶白旗、镶红旗、镶蓝旗……还有两个汉军旗。”王自用就道,“汉军旗不是刚扩充吗?扩充完不演练不磨合,直接拉来用了?这么急切吗?” 启明愣了一下,说了一句:“不好!这是用来试探咱们的。汉军旗一定在咱们火炮覆盖面上……” 祖大寿的手在地图上一划拉,“这里?” 对!就是这里。 祖大寿就道:“殿下,各为其主,不能仁慈!您想手下留情,但……他们也奔着军功去的。” 启明摇头,不是仁慈不仁慈的事,他没再言语,不打搅祖大寿等人排兵布阵。 李定国在启明身后一戳一戳的,启明就起身出去了,一出去,李定国和郑森就道,“殿下,我们去吧。” 去做什么? 年哥就说,“提前在白布上写上陈情书,将其投递到军营之中。别管汉军旗还是八旗,咱得声明咱不想打仗的态度吧!” 明白,你们想扰乱军心。可你们得想好了,万军丛中走个来回,一个不小心,丢的可就是命! 李定国嘿嘿笑,“衣服一换,战场上混乱,铁定能成的。” 启明摇头,“我不会拿你们冒险!”他看向年哥和李定国等人,“你们要是真有勇气,就以新明太子使臣的身份,替我给多尔衮送一封信去!”偷摸着干什么?孤一国太子的身份阵前送信,影响力不会小! 要做,就光明正大的做!我看他多尔衮能耐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49 章 明月清风(225)万字更 明月清风(225) “奉新明太子殿下旨意,传信给大清国十四贝勒——” “奉新明太子殿下旨意,传信给大清国十四贝勒——” 满语喊一遍,汉语喊一遍,那么个大大的喇叭,一根绳子连着马背边上的一个布兜子,布兜子里装着啥玩意,从外观也看不出来,但是这个声音真的很大。 可能是皇后娘娘爱用喇叭的缘故,在喇叭上,书院的学生弄这个特别有动力。这个喇叭是今年新出来的,是根据洋人传教士用的一种‘钟’研发出来的,多了一根线。他们用的那种钟是用青铜铸造的,一敲钟,声音就传的很远,周围的信徒能根据钟声的指引按时参加礼拜或是集会,据汤若望说,一个小镇一个这东西,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然后大家就研究这个,结果就造出这样的喇叭。今年才配备到各军之中,为的是上面发号施令,下面能听的见的。 而今却派上这样的用场! 声音传的很远,好些大清的将士压根就没见过这玩意!后面的李定国低声跟郑森道,“殿下是对的!大清的将士认字率并不高,便是汉军旗,识字率又能高到哪里?所以,陈情书不陈情书的,他们看不懂!反倒不如这样的效果好。” 远远的就听到这个声响,却不见人。他们抬着头四处的张望,左顾右盼:这是什么玩意? 是的!没见过的就有那么一点点畏惧,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再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了跟前了。到了跟前了,觉得那个声音更大了,靠近的能看见那是拿了个什么东西,可更多的是远处的人,这些人看不见的,只是觉得不见人只闻声,果然有些神通。 这是啥呀?妖法吗? 前锋将领就拦住了,“做什么的?” 年哥儿的喇叭没离开嘴边,直接就道:“奉新明太子殿下之命,给你们十四贝勒送一封信。” 信呢? “信不能给你,得面呈十四贝勒!”他说着,声音就更大了,“这事你尽快奏报吧,你拿不了主意!这是关于把两个汉军旗放在火炮覆盖面上的事,想跟你们贝勒爷探讨一二,你这里拦着干什么?” 这先锋将领一听,面色就变了,上来就要抢喇叭! 年哥儿一把摘了线,只把喇叭递过去,“给!” 对方接过去,对着喇叭‘啊’‘喂’,声音传不出去。 他这边没禀报,可其他在远处听见声音的却已然去禀报了。 多尔衮愣了一下,“新明的太子在山海关?” 据说是这样的。 费扬果就道:“快!把人好好请来。” “可他们不知道怎么弄的……说话的声音传的可远了……” 费扬果就问说,“都说什么了?” 这人一一学了,“……说是汉军旗在火炮覆盖面上还是如何……” 费扬果就赶紧看多尔衮,“稀奇事都是长着腿儿的,再不赶紧召见,传的更远。传的人尽皆知,人心就散了。” 多尔衮气道:“快!先把人带来。”也是蠢的,一看带了那种东西,就该直接将人先拿下再说。怎么就被唬住了呢! 他看苏克萨哈,“你去!” 苏克萨哈应了一声,转身去办去了。 多铎将手里的刀蹭一下给□□,“无耻!”说着,就扭脸看多尔衮,“不管是谁,阵前斩杀了这几人祭旗!” 费扬果一把拦住这就要往外走的多铎,“……十五贝勒,冲动会坏了大事的。” “汉人养大的狼崽子,浑身上下,沾染的都是汉人的味道!”他一把推开费扬果就往外走,“起开!” 费扬果三两步堵在了大帐的门口,不看多铎,却看向多尔衮,“大将军要由着多铎胡闹吗?他们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必是有所准备。兵法上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今咱们不知彼,就肆意下决定,这是想干什么?你知道人家手里攥着多少底牌吗?说是出其不意,可明显人家早有预判!这种时候就不能是之前的打法了!那是在找死!” “多铎!”多尔衮喊多铎,“回来!费扬果说的对!先见见人,见了人再说。” 多铎回来了,岳托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一进来就道:“汉军旗砍了两个扰乱军心的!” 显然,消息还是传到了后头,而岳托这一砍人,此时是镇住了,但是因为杀人这件事,会叫这个消息传的更快,更坏。这些人嘴上不敢言语,但是心里怎么想呢? 费扬果扭脸就说岳托,“动辄杀人,除了杀人,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防民之口犹如防川,堵不如疏,这个道理你该明白。” 汉人的道理,我不想明白,“敢问郡王,这事叫你处理,你该怎么处理?” “我叫他们传,传的越是离谱越好,我加油添醋的叫他们传!说那个喇叭能传三百米五百米,我就传那东西何止三百米五百米,其实人家能传三里五里,三十里五十里。他们传汉军旗在火炮的覆盖面上,我就叫人传,人家的火炮射程在二十里,在二十三里,在三十里……说人家不可能给咱们露底,咱们的得来的消息就是如此的,肯定都避开了。传啊,越传越离谱越好。到那个时候,真的会变成假的,假的可能就会变成真的……真真假假无从分辨了,那点事还叫事吗?为什么要杀人呢?现在好了!你把人杀了,大家都默认了大将军的安排是存了私心的。那怎么着呀!重新调整部署?” 说完,三个人都不言语了,他们发现费扬果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多尔衮当机立断,说多铎,“你去安排!重新调整部署。将汉军旗插在八旗中间……就说,突袭不成了,调整部署,明白吗?” 明白! 费扬果舒了一口气,可算不由着那么些人做炮灰了。 多尔衮叫费扬果到跟前来,“你熟悉那位太子,你觉得他是否真的在前沿阵地?” 费扬果叹气,“别试图擒贼擒王。这么说吧,你觉得我这身手还看的过眼?” 那是!能跟鳌拜交手,几乎是不落下风,这不是一般的能耐。 “可是……我没赢过那位太子,从小到大,从来没赢过。不是我谦让着不敢赢,是我真的尽全力了,但是没能赢。你要冲着那位太子出手了,我敢保证,会有人要了您的命的。新明的皇后特别护犊子,新明的所有高级将领都是她亲自训导的,之前有多桀骜,训完就有多恭敬……您觉得那只是因为她是皇后?” 多尔衮还没接话呢,外面就传来禀报声,苏克萨哈带着人回来了,他皱眉,“带进来吧!” 费扬果低声道:“出去迎吧,那边是太子的亲使。” 多尔衮拍了桌子,蹭的一下坐下了,“两国交战,难道还要依着礼?”说着,就朝外喊,“升帐——宣新明使臣——” 帐子升起来了,费扬果就看见年哥儿、李定国、郑森、白官四人大踏步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 真高兴见到你们。 好久不见! 很遗憾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你们。 四人欠身行礼,“见过十四贝勒,见过郡王爷。” 多尔衮哼笑一声,“不是说给你们太子送信吗?信呢?” 年哥儿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确保信没问题,没有du药之类得的东西,这才将信转交给费扬果。费扬果拆开,属于启明的字映入眼帘,他大致扫了一眼,然后递给多尔衮。 这信是双语的,一行汉一行满,可对照着读。 一拿到信,多尔衮就觉得这是在嘲讽他汉文学的不通。他强忍着不适,去看这封信,在信上,这位太子是这么说的,他说:从你们的皇帝处处优待汉人这一点开始,我们就心有警惕了。我相信,你们的皇帝优待汉人这一点是真诚的,身为君王,他有这样的心胸。这也是这些年两国能和平相处的一个根本原因。 多尔衮憋气,这是在信上抬高皇太极呢!肯定皇太极是个好皇帝。身为好皇帝,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接着人家又说了:这天下要好,天下人要有好日子过,只有一个好皇帝还是不行的!得臣子愿意跟上皇帝的步子才行!而今,就是满人勋贵们,跟不上皇帝的脚步了!大清国要乱,根子在勋贵。今儿两军对垒,罪责还在勋贵。尤其是你多尔衮首当其冲!你多尔衮是为了天下吗?不是!是你的私欲太盛了。 然后信上把多尔衮的算计一一摆在明面上:你进可以以汉军旗的汉人试探我们的虚实,退可以挑拨汉人对新明的仇恨。可你这算计,是以人命为代价的!便是为将者,也当心存仁善。仁者为将,残暴者为屠夫。 你多尔衮有禽兽之力,禽兽之能,只可惜存着禽兽之心,有着禽兽之欲,你能以禽兽之力与能助力大清,但你的禽兽之心之欲,亦能毁了大清。 而今劝君,克制旺盛的欲望,能真正的以无私之心对大清之国,以忠诚之心对大清之君,以仁爱之心对大清之民。 此刻你退,将士犹能保全,新明将既往不咎,还愿意继续与大清友好相处。反之,战争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你负责。 忠言逆耳,劝君先请旨而后再定何去何从。孤在关内等着大将军前来,一起煮酒论天下。 落款是:新明太子朱启明。 这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多尔衮几乎是怒不可遏!这位太子句句大义,可其实了,句句都是要命的话。他是把这些不能摆在桌面上的东西,都给挑明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对国不无私,对君不忠诚,对民不仁爱。这若是战败,这封信就是压死骆驼的那一根稻草。 是!皇太极可能会大度的赦免自己,不治罪。 可若是想治罪,这信上所写的东西都是罪。 他叫自己先请旨,叫皇太极来定这个仗打不打。 这怎么去请旨呢?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是处处都得回去问,那么万一贻误了军机算谁的?若是动辄去问,那还能出征打仗吗?为将的基本能耐都没有,能领兵吗? 这不是尊重不尊重皇太极的事,而是事压根就不能这么办。 那么现在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第一,觉得人家有防备了,咱打道回府,这仗不打了,握手言和吧。第二,对方也许是在虚张声势,他什么也没准备。所以,他才处处暗示自己去禀报了再来决定。这一来一去所消耗的时间,足够人家做好准备了。 当然了,这也可能是那位太子故意这么说的,就是叫自己有这样的迟疑,然后不管不顾的坚决要打!那么,战败之后,自己非负全责不可。这是把自己有罪的把柄往皇太极手里送呢! 信不长,言辞很不客气,句句都是大义大道理,可对自己而言,这是字字句句都是陷阱,一个不小心,踩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这信若不是谋士帮着拟稿,而是真出自这么太子之手的话,那么,此人小小年纪,就有些可怕了! 他是阳谋阴谋都来得! 可眼下该怎么办呢?他一把将信纸给撕了,这信除了自己详细的看了,其他任何人都没详细的看过,就是费扬果也是一目十行的看了一下,复述不了的! 他撕了抬手就扔了。 费扬果:“………………”撕了有屁用啊!你信不信这四个人身上装着好几封信,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塞给自己一封的。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其他途径将信直接给皇太极送去呢?其实你老实的带回去,把你的所思所想告诉皇太极,皇太极只要不蠢就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可你撕了,你不坦诚呀多尔衮!其实皇太极是个小心眼,爱翻腾老黄历!这事迟早会给你端出来收拾你,你信不信?! 就听多尔衮冷哼一声,“你们倒是好胆子,就不怕我杀了你们。别跟老子提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老子不认这一套。”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欺负上门了。 年哥儿一副读书郎的样儿,袖手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杀吧!关内求战之声鼎沸,皇上以两国友好缔结为由,一直不提收复辽东之事!而今,若是能以我等之死,为新明换一借口,那我等死得其所。我等身死之日,便是新明收复辽东之时。只怕那个时候,长白山也不给诸位立足了!别觉得小子脸嫩,说的话就不足为信。别人不信,郡王爷该是信的。新明重视杂学,杂学格物之能,诸位今天已经见识过了。一个小小的喇叭,声传两里,这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东西!郡王还见过地雷,对吧?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没有派上用场呢。大将军是希望我们用你们来做这个实验,试一试锋芒吗?” 这边话音才落下,多铎就进来了,手里的刀指向年哥儿,“小小年纪,大言不惭!今儿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小脑瓜到底值几个?” 年哥儿站着没动,连头都没回! 那刀在距离年哥一匝长的距离的时候,被李定国给拦住了。用刀挡了一下,紧跟着欺身而上,另一手就勒住了多铎的脖子,岳托和多尔衮才要上前,郑森和白官朝前后一站,就要上手。 “住手!”费扬果挡在了多尔衮身前,“别碰!他们身手不在我之下!且他们身上你定带了药了……沾上就麻烦了!别逼着他们同归于尽!放他们走!快!他们一定约了时间,过了时间,炮声一响,就什么都晚了!”说着,就低声道,“况且多铎在他们手上,便是强行动手,折损了多铎怎么办?” 说着,一把把多尔衮推回去,看向岳托,“把刀放下!” 而后才笑看年哥儿:“我跟多铎送诸位返回,如何?” 年哥儿转身,“郡王请。” 费扬果就看李定国,“定国,给个面子,别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一军将领,面子还是要的。” 李定国将匕首顶在多铎腰眼上,多铎要动,费扬果忙道,“别动,匕首有du,除了新明的皇宫里,别处没解药。” 多铎果然便不动了,四个人带着费扬果和多铎,从军中又穿过去,直到走出二里路去,年哥儿才扭脸看费扬果,“许久不见,却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之下。” 是啊! 费扬果往回看了看,也低声道:“汉军旗已经混插了,这件事……”他说着,就看向其他几人,白官拿了怀表出来看着时间,然后很隐晦的看了年哥儿一眼,微微点头。他面色一变,心道坏了! “地雷!”他翻身上马,拽了多铎上了同一批马,还保持回头的姿势问几人,“是不是有地雷?” 话才一落下,轰轰轰——一声接着一声,炸成一片! 郑森朝费扬果摆手,调皮的笑了笑,而后两边都打马,背向而行! 紧跟着,大明的火炮齐鸣。 多铎看那距离,“这是什么规格的火炮?” 费扬果抿着嘴没说话,这匹马是那四人中不知道谁的马,马背上还有喇叭,他拽起来就喊:“鸣金收兵——快——退——” 多铎大骂:“新明就是假仁假义!说是汉军旗在他们的火炮覆盖之下……可他们的火炮这般的覆盖,除非是在二十里之外……” 对!你说的没错!一旦距离人家城池小于二十里,不管是哪个距离,他们都能打到。他们配备的火器是长短相间的。 要是距离小于二里,兵临城下了,那火铳的威力要比火炮强。 他们先炸了咱们的火炮,又远距离大面积炮轰,如此伤亡肯定过半。若是有闯过火炮的,前面等着的一定是跟神机营一样的火器营,如此再一拨,又能死伤一半。真冲到关口的,四分之一都不到,放进关去,就真一个也回不来了! 撤!快! 撤的算快的!啥原因呢?因为汉军旗一听到爆|炸声,根本就没往前冲。之前那事肯定对他们有影响了,有人调头往回跑,其他人跟着就往回跑。这是会传染的,他们一跑,不明所以的其他旗的人也跟着跑。爆炸声剧烈,谁的口令都听不到。可却也没有想到,幸而这一跑,反倒是救了许多人的命,这一拨轰下来,死了的还没统计,伤者还有些没来得及往回找,可就现在回来的这些,七八成算是回来了。 费扬果喊人:“跟本王回去,死了要葬,活着要治!” 话音才落,瞭望台上就有人高声喊着‘报——’,“启禀大将军——” 说! “看见新明骑兵出关了——” 多尔衮愣了一下,“是神机营!”他当机立断,“传令下去,后退三十里!快!” 费扬果看向多尔衮,“你带人撤,我得去看看……” 执行命令! 费扬果将头上的头盔摘下来,身上的腰刀摘下来,“我抗令!” “费扬果!” “大将军!”费扬果面色平静,“我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袍泽是用来同生共死的!大将军撤,是负责。有人留下去找他们,不抛弃他们,也是责任!” 说完,单膝跪地,朝多尔衮行了礼,就起身往朝走,然后点了亲卫,“跟本王走!要么跟袍泽一起长眠地下,要么接他们一起回家!” 岳托看着远去的费扬果,不由的说了一句:“小叔是条汉子!” 多尔衮面色复杂:新明替大清培养的可不仅仅是一条汉子,这人已经有了领|袖气质。 战后的废墟上,断肢残臂,惨烈异常。 费扬果带人赶到的时候,又见到了李定国。李定国带出来的确实是神机营,但并不是为了追剿清军的,而是来看战场的。 两人站在废墟上,都没有说话。 费扬果摆手,叫身后的亲卫先整理战场,这些残骸,也得好好安葬。 李定国看向一些活着的伤兵,跟费扬果道:“伤了的,我们先带回去吧。你知道的,外伤还是新明更拿手,我不能保证每个都能救活,只能说尽力。” 费扬果点头,蹲在一个腹部中弹片的身边,“你先跟新明的人回去,叫他们给你治伤。等伤好了,我亲自去接你,若是你还想回家,我保证他们会放你回来,我也一定把你好好的送回家,行吗?” 就这样,费扬果把每个伤者都记下名字,记下家里的情况,然后看着他们被一个个的带走。 李定国跟他并肩站着:“这个仗……皇上,娘娘还有殿下,都不愿意打!” 明白! “其实想不打仗,很多事情还得看郡王您的。” 费扬果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庆国回身抱了抱他,在脊背上猛拍了三下,“回吧!但愿下次见面,不在战场上。” 费扬果嗯了一声,看着李定国扬长而去。 此时,费扬果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新明的炮弹应该是打完了。 此次是一次新的打法,是新更改的部属,他们一定没有准备更多的炮弹。要不然,神机营借着火炮掩护,从两翼斜插过去,堵住或是半堵住清军的去路,将清军重新赶回头,两头堵的情况下,不说全军覆没也差不多。 可他们出城了,逼的多尔衮退了三十里,其实这只说明,他们的火炮几乎是打完了。 是的!火炮只余两成了,再打的话,能叫神机营杀一拨,若是还不退,就真的只能是短兵相接了。不过是对方一开始就被自家给打乱了阵脚。 祖大寿就道:“当时懵了……但此时多尔衮应该反应过来了。” 启明就笑道:“小心防备,但估计不会再冲一拨了!清军人心散了,再打他怕有更大的乱子。趁着伤亡还不算多,他会假装没看懂这一局,而后拔寨撤兵。” 张献忠点头,该是如此。 但他们暂时还不能走,不等到多尔衮彻底的撤军,这不能走的。不过此次的战役,叫人看到了‘新物’的好处,“好些人觉得求真馆的耗费太大,不管是从人员待遇,还是从别的消耗而说,他们的花费都是巨大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都不服气,如今再看,人家这个花费值得呀!地雷的威力比之前更胜了……” 启明就笑,是!这是求真馆这两年拿出的成果之一。 “不过那个喇叭……” 那是书院那些学生跟着洋先生一起做的,“看来,这几个学生,有入求真馆的资格了。” 祖大寿心里急迫的很,因为他发现,以前的法子练兵,估计还是得被淘汰!这次,一个喇叭,几个胆大的小子,乱了人家的军心。几十个地雷,几十个神秘的其貌不扬的汉子,炸了清军最为依仗的武器。再加上这长短射程相间的火炮配置,大胜了一场,可损伤呢?伤亡几乎为零。那几个神秘的汉子到底有没有伤亡,他并没有权利知道。 他自己这边,除了火炮反震伤了几个,震的有几十个人听不甚清楚了,其他的,几乎没什么损伤。 这是一种全新的战争模式。 是的!多尔衮在皇太极的折子上,也写了这一点。他在折子上诚恳的表示:臣弟错了,臣弟以及许多的勋贵大臣,都错了!错误的估计了大明的实力。这次交锋,叫咱们探知了对方的底细,可也叫人家知道了咱们实力。两者这般的悬殊之下,臣弟担心新明的朝中和民间会有收复辽东的呼声,若是呼声太大,新明的皇帝未尝不会下这个决心。因此,臣弟建议,派使团再赴新明,姿态放低一些,只要暂罢刀兵,没什么是不能谈的。 和亲、送质子,都是可以的! 折子一送走,小豆子就进了营帐跟费扬果道:“爷您说对了,该是很快就能撤军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然后递过去,“爷,您看看这个。” 什么? 费扬果把荷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张拼凑起来信,正是启明写给多尔衮,而被多尔衮撕了的那一封。他愕然的看小豆子,“你把这些都捡起来了?” 嗯!别人都跑了,爷你还没回来,我怎么敢走?正好趁乱把这些碎片都捡起来了。 小豆子先是憨憨的笑,而后才道:“爷的话要在大清朝廷肯听,又怎么会打仗,又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呢?说到底,还是权利不行!爷,干掉多尔衮吧!”干掉他,这会有人好好听您说话。 费扬果拿着这信,看着小豆子哭笑不得,而后拍了拍,“干掉不容易!”皇太极不会愿意自己干掉多尔衮的,这不符合他的利益。最多就是平分秋色,相互掣肘! 可只这些,暂时也足够了! 捷报送到京城的时候,京城里正在下雨。 秋雨绵绵,阴冷阴冷的。 林雨桐将种在筐子里的萝卜给拔了出来,崔映月笑问说,“大喜的日子,娘娘要包饺子吗?” 是啊! 厨下赶紧道,“这就拿羊肉来。” 萝卜羊肉馅儿的饺子,秋天吃最好了。 林雨桐赶紧拦了,“就萝卜的吧,皇上这几天想吃点素净的。” 那这素的想做的好吃,可不容易,还得您来。 于是,启泰今儿就吃到了一碗素萝卜饺子,“没放猪油?” 没有。 “应该放点猪油的,要是有油渣就更好吃了。” 吃吧,安静些,“不是放了瓜子仁花生碎吗?不香呀?” 人家开始换牙了,咬这些东西费劲嘛!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而后叹气一声,“爹心情不好呀?” 能安静的好好吃饭吗? 他长叹一声,“是啊!打仗就要死人的,不管死的是哪边的人,都挺可惜的!一说,我也怪难受的,不吃了!” 然后蔫头耷脑的走了,把他爹说的,这是吃呀还是不吃呀? “吃吧!”林雨桐把启泰没吃完的都给四爷扒拉到碗里,“说好了的,他舅舅一会子来接他,他留着肚子是想出宫下馆子的。” 四爷:“……”自从这孩子下了馆子,就开始嫌弃宫里的饭菜。 启泰被他舅舅带出宫里,宫外早传开了,大胜!便是下雨呢,也不能阻挡百姓的热情,到处都是鞭炮之声,还有一些商家自发的请人,敲锣打鼓的热闹。 启泰被他舅舅架在脖子上,怀着抱着雨伞,这会子正排队在这里买油炸果子。 老板问说,“小爷,有大肉的,有韭菜粉条的,您要哪种?” 启泰的手都点在大肉上了,还是转了方向了,“你这个素的放猪油了吗?” “哟!小爷,这可没放,本来就是油炸的,里面再油的过了,就腻了!吃素馅儿的,多是不喜欢吃腻口的,这可真没放。” “那就拿俩素的吧。” 然后买了俩素的。 林瑜架着外甥就走,问说,“今儿怎么吃起素的了?”向来是无肉不欢的。 启泰一口一口的吃着,叹气道:“我爹说,不管哪里的子民都是一样的子民,不管哪里的将士,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死了人,胜了是好事,但永远不能当做多高兴的事。” 嗯? 启泰‘嗯’了一声,“我爹跟我哥说,作为君王,先得有盛放的下天下的心才行!你的心有多宽广,你的江山疆域就有多大。大概在我爹心里,大清迟早都是大明的。他应该是那么想的。我那么一想,就觉得,死了人了,真的挺难受的!爹和娘也都说知道了,叫嘉奖了很多人,可回家来,吃的还是素饺子。吃饺子,是说该高兴的,不高兴对不起戍边的将士。可选素馅的……就是娘说的,该惋惜的。” 林瑜听懂了,他惊奇于猴孩子能有这样的认识。他就问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我大哥果然好累!幸好我爹我娘偏着我,把我生的比较晚。” 林瑜:“……”这孩子!到底是精明呀还是糊涂? 舅甥俩上了马车,就见边上一队内侍急匆匆的路过了。林瑜就皱眉,“这是宫里又给谁下旨了吧?” 启泰一边吃他的,一边道:“肯定是宣召朱运仓等大臣了!他们得出使了。大清没事挑事,破坏两国关系,爹得叫人去质问去的。” 林瑜就看启泰,启泰眨巴眼睛看他,咧嘴一笑,韭菜沾到牙缝里,还是一副顽童的样子。他抬手扒拉孩子的脑袋,“你说的对!应该就是如此。” 四爷这次派的人多,气势得摆足了,就是问罪去的,“但咱们的宗旨依旧不变,不要他们纳贡,但要加强一些合作。比如,马匹的采买,要对咱们放开一定的量。另外,咱们愿意采购他们的铜矿石,采买他们的粮食……” 皇太极咳嗽的更厉害了,“这才是不要脸面!说一套做一套,说是尊重,说是不要纳贡,说是买卖!可铜矿石和粮食马匹,是能大量的往出卖的吗?咱们从他们要铁矿,买铁器,他乐意卖吗?” 这事不能答应。 多铎就说,“当时汗阿玛临终,下了两个决定。一个是联姻,一个送质子。豪格的儿子虽然在大明,但那孩子在大明养好了身体,人家不认这是质子。不若,送四阿哥去!四阿哥都十岁了,比当年的费扬果年纪还大!你们看,费扬果也没受委屈,反而被教养的极好。至于联姻,嫁过去俩公主了,咱也可以求娶他们的宗室女,庶出也罢还是什么也罢,咱们不挑。不为妾,嫡妻原配,地位尊崇……这也是个法子。” 结果新明使团一口否定了他们要求娶宗室女的要求,“娘娘说了,我们不送女联姻。” 意思是,大清嫁公主过去,可以!但新明的公主嫁过来,不行! 朱运仓紧跟着又补了一句:“自来公主不外嫁,若是愿意送阿哥过去和亲常住新明,我们欢迎之至。” 否了这个,却没否了送质子这个事。送质子可以,可人选上,却又开始挑拣上了。反正就是不同意四阿哥为质子,“……大清讲究个子以母贵,这个我们懂。” 是说要送就送个出身显贵的! 皇太极更咳了,如今出身最高的,只有海兰珠所出的八阿哥,可八阿哥才不足两个月而已。 这哪里是要质子,这分明就是提要求故意刁难,目的还是从自家讹诈更多的利益。他们提的那些要求,就是把辽东还回去,他们从辽东收赋税,也收不上来那么些。 新明这孙子,欺人太甚! 皇太极只能好脾气的,“诸位得多等几日,这事须得商议。” 可以!咱们不急。 这使团来的太快,自家还没追责了,他们就到了。如今是外事还没处理,朝廷上对此次的失利还没问责,结果后宫因为质子的事,人心有些乱。 夜里了,他往后面去。 去哪呢?哲哲在大事上不糊涂,但也不算多机智。海兰珠那边,孩子整晚的闹腾,她自来也是个没主意的人,外面的事情更是一窍不通。不知不觉的,他转到了永福宫。 庄妃一听禀报,就先摸了肚子,心头闪过一丝阴霾。见了皇太极赶紧迎了,“夜里凉,这么晚了,在前面歇了多好。” “无碍,跟你说说话。” 庄妃亲自捧茶递过去,却没主动搭话。 皇太极从针线簸箩里拿了一件小肚兜,粉红色的,绣着几朵迎春花,“怎么绣这个?” 庄妃叹气,“妾……这肚子不如姐姐争气,幸而姐姐给您生了位阿哥,要不然妾更惶恐了。” “谁说什么了?断定你怀的是格格?” “那倒不是,只是反映跟生三个格格的时候一样。”说着,心里一跳,觉得这话说的太急切,太刻意,她又补充了一句,“也做了几件小阿哥穿的,不敢拿出来,怕人家看见了笑话臣妾。” 皇太极点头,问说,“新明使团的事,你听说了?” “嗯!”庄妃点了头,就艰难的跪下,“不论如何,皇上万万不能把八阿哥送去!那是您的儿子,也是妾的外甥……况且,妾肚子里这个男女难料,科尔沁那边还需要这么阿哥在!” 皇太极将庄妃扶起来,“你思虑的很周全,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 “其实,事缓则圆!可以先答应他们的条件,一两年内吃点亏,之后慢慢协商嘛,哪有不成不变的。” 皇太极点点头,别的事则罢了,事缓则圆这四个字,他却真真听进去了。 于是,第二天,他便一改之前的态度,派索尼范文程,跟朱运仓等人,协商两国商贸的一些具体条款。 这个态度把朱运仓弄的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第一时间给还没回京的太子送了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50 章 明月清风(226)万字更 明月清风(226) 朱运仓叫人送信的时候,启明正在伤兵营。这次自家这边的伤兵没多少,震荡伤,这得需要慢慢养。这样有伤兵住的营房,都叫住过来。按时按点的喝汤药,一日三餐都是按照病号算的。几个耳朵震的暂时性失聪的,这个可以选择留在伤兵营,也可以在军医的允许下,拿着军医开的证明,回家养着。若是如此,还能领一笔营养费,算是把在伤兵营的伙食费给折算成银钱了。家里距离这里不远的,都选择回家。 启明叫祖大寿打发专人送这些人回家,耳朵失聪,怕路上有个好歹。 而住在这里的,主要是一些大清的伤兵,人数很多。因为是火炮轰炸造成的,浑全的人少,很多都有了一些残障。 “已经在尽力保全四肢了,但是还有数百人不得不选择给截肢。有些一旦清醒,就老闹着要自杀……” 大清的生存环境没有给这些残障的人以保障。草原上的……习惯就是这样的,跟动物群似得,要是伙伴伤的很厉害了,族群是没法带着他一起迁徙的,只能选择抛弃在原地。这些人死了,还能给家里换一笔抚恤,可活着,却完全成了负担。 启明在安抚这些人的情绪,“……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留在新明。新明可以给你们安排差事。也不用担心会受排挤!军机大臣哈鲁,本身就是满人。安置你们的事,可以叫哈鲁亲自给安排……至于你们的家眷,可以接来。这些都是新明和大清能坐下来谈的事情。活着不易,既然活着,就好好的活着,真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连着看了好几个,把伤兵营都转了一圈。 才一转出来,年哥儿就急匆匆的就来了,递了一封信,“这是朱大人着人六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启明正反都瞧了,确保不曾有人开启过,这才将信打开。看了信之后,他直接递给年哥儿,“你怎么看?” 信很简短,没有那么些客套的话,就是把事情说了。 年哥儿就道:“这还是想讨价还价……拖着谈,谈多久,得他们掌握主动。若是咱们不急于促成,那正好能这么一直拖着。若是急切,那就会降低要求,这才会有谈的余地。说到底,他是从不应对,改为消极应对。” 认为这是讨价还价。 启明点头,“表哥说的有道理,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他还在进一步试探咱们的态度和深浅,若是不强硬,那大概说了,他其实可以肆意一些的。”他叹气,“走吧!找张大人和祖将军,为了谈的顺利,也该做一些强硬的姿态出来了。” 就是虚着调兵,假装很忙的备战。还有粮草和火炮,加紧时间运输,得处处透着一股子随时准备打的样子来。 都安排好了,年哥儿就问说,“按说朱大人经验丰富,不至于这点都看不明白吧?” 他不是看不明白,他是心里有想头,但是不敢笃定,更不敢要求祖大寿做什么样的配合。主要是孤在这里呢,他顾虑就更多了。若是咱不在,这事最多拖延几天,有这时间,这信都从宫里打个来回了,该怎么调配宫里就会下旨协调。而今呢,绕开孤他会觉得不合适。可叫孤拿主意呢,又怕给孤添麻烦。于是,他这一分想不通,就会变成十分想不通,以信的形式问孤的意思,却不是上折子。这是朱大人的为臣之道。 若是他对这个事一筹莫展,那一半是因为大清,一半是因为孤。 年哥儿愣了一下,就点头,“那殿下的意思是?” “回吧!”老在下面,下面的人做事顾虑就多。 这边一动,皇太极转脸就知道消息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新明未尝不想打。 可|能打,也打的起,为什么不打呢? 皇太极不得不认真的思量这个问题,可这能为什么呢?新明不要辽东吗?不想解除大清这个隐患吗? 不是!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他想到了大明以前设立的各族的藩镇抚司,那都是一股股土司势力,这些势力早年投效大明,可他们内部的治理却不干朝廷的事。他们属于名义上忠心于朝廷,可却是完全自治的。而今呢?所谓的自治,像是自治,但其实已然变了。藩镇抚司用的全都是在大明朝廷的书院念了几年书且都出自御前行走任职过的人。将这些青年才俊选出来,培养之后,留在大明皇帝的身边,转了一圈之后,人还是那个人,可却又不是那个人了。他们就是朝廷的官员,他们就是替朝廷牧守一方的官员。做的好了,升迁走了,前途无量。那个秦良玉以女子之身,位居军机高位,可见大明朝廷的力度,只要忠心,朝廷不吝提拔。一拨一拨的年轻人都这么选拔走,然后再换回去,再提拔,这么些年了,无声无息的,哪里还有什么藩镇抚司,不都跟新明境内所有的州县一样了吗?有多大的差别呢? 皇太极背着手在御书房里不停的转悠,心里却也明白了。要打,新明真的会打,安南就是例子!打下来再像是治理安南一般的治理,没有治理不了的道理。要不打,新明会就效仿那些土司的例子,不动刀兵,但却一点一点的用软办法跟你磨,继而消化你。 若是如此,那么,自己能弄来大批的汉人读书人,真是自己高明吗?这个问题就很值得商榷了!没有对方故意的放任,绝对办不到。 对方是想用汉人影响大清朝廷,影响人心呢! 可而今的情况,能不用这些读书人吗?能不重视汉人吗?不能!其一,而今,满人和汉人的人数都持平了,若不能安抚好汉人,大清必乱。其二,大清的政策若是苛刻,新明就会插手,他会有许多的优待政策,吸引汉人重返新明。到那个时候怎么办?由着……这不现实,拦着……那怎么拦着呢?要么,出台更优的政策;要么,武力镇压。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一开始咱就做的很好,很重视,如此方可避免出事。其三,这次大战很明显的悬殊,证明新明在很多地方确实更高明。他希望有人能学些什么回来,那么,汉人汉学还就是必须学的。不学这些,你便少了基础。叫越多的人学了,才能从其中选拔出更聪明的年轻后生来,若不然,迟早还是会被吃掉的。 所以,这事就跟吃了个苍蝇似得,明知道人家就是要用这个办法消化你,可你还不得不由着他。现在比的是什么呢?比的是新明消化自家的脚步快,还是自家进步的脚步快。只有进步的速度超过他们的消化速度,才能避免这个危机。 而这,自己是否能等到都未可知。 这一宿,他一整晚都没睡。他下了个决定:一边得扯着新明,减缓这个消化速度。一边得稳定内部,从而加快咱们前进的脚步。 而在京城的四爷,也是一宿一宿的对着地图,而后点了点蒙古,跟桐桐道:“以后的主要矛盾……在这里!”他叹气,“盛京那位,一定会在蒙古的动作不断,最好能把咱们给卷进去。” 林雨桐就觉得这个皇太极特别不好对付,真的!咬手! 她不打搅他跟他曾祖父隔空下棋,忙她的去了。分到她手里的折子,如今也不少。她处理的没有四爷快,所以真得忙去了。 这个折子上说,荷|兰在年初发生了郁金香危机,吧啦吧啦的,这是下面负责海贸的官员从荷|兰商人那里听来的,把这个当新奇事呈送了上面。参政院把这个当无关紧要的折子,直接分了过来。 可这还真不是小事!郁金香危机里折射出来的是经济泡沫。这事件说的是什么呢?就是郁金香这种花卉,几十年前从土|耳其引进到西欧,价格昂贵,很多富人都给花园里种,越是稀有的品种价格越是贵。然后很多人就开始投入进来,不是为了种来欣赏的,他们是希望价格不断的往上涨,从而大赚一笔。 折子上说,前年一棵好的郁金香的价格相当于四头牛的价格,而去年同样的一株郁金香,卖出了相当于三十八头牛的价格,还得再搭上一辆新马车,两匹拉车的马,以及一套完整的马具。 这是不是最早的金融危机呢? 林雨桐将折子交给崔映月,“这事要紧,转皇上,马上。” 是!折子转过去了。 把那个折子扔过去,下面的折子说,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已经刊印出来了,进上十套。林雨桐批复了,说收到了,也看到了,印的不错。 不说还真给忘了,又叫人给朱由校和张皇后送了两套,再给大公主送一套,叫下面的人帮着收着。留了两套自己和四爷用,给了启泰一套,剩下的四套全送到东宫去了。 才把这事处理了,崔映月回来了,递了一个折子过来,“皇上叫转过来的。” 林雨桐拿着一瞧,然后缓缓放下,这是御史台的折子,一个叫张百儒的御史写的,名不见经传,但是参政院没处理,给送上来了,还直接给送给了四爷。 没别的,此人在折子上说,太子年纪不小了,该大婚了。 大婚之后,太子就不是孩子了,太子就得有完整的一套班子参与政事了。 林雨桐叹气,看吧!就是这样的,总会有人用不一样的方式出头。这个替太子说话的张百儒就是一个。她是真不记得此人有过什么建议意见,或是弹劾过什么人或是把折子送上来过。若是没有这些,就证明此人之前上的折子没有多大的价值!而今,因为说了太子的事,下面不敢处理,四爷和自己不就知道御史台还有这么一个人嘛! 启明大婚这个事,不是不行!现在选妃,而后准备各种婚礼流程,大婚的时候怎么也得十七|八岁吧。这个年纪就是成婚生孩子,也问题不大。但是呢,才打完仗,之前不是谋划着打仗,就是在打仗,谁有工夫选妃不选妃。 况且,这个儿媳妇在哪呢?找合适的特别难的。 再者说了,便是不大婚,想叫启明参与政事也不是不行。可叫他们这么一操作,怎么说呢?回回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想上手掐死他。 林雨桐就说,“调此人的档案来。” 哪路来的神仙,这种人还是得踢开。 可档案一调来,林雨桐翻看了好几遍,就不由的皱眉:此人娶的继室夫人叫林雨荟,出身靖海侯府。 靖海侯家当年改回林姓之后,子弟的名字都改了。同辈男子随了林瑜林瑞他们,以斜玉为边,同辈女子从她和二娘的名字,二娘的闺名为雨杉。所以,靖海侯家的嫡女中,有一个叫林雨楠的,庶女中,有一个叫林雨莲的……这家出嫁的姑娘很多,庶女尤其多,其他的都记不住。 什么时候有个叫林雨荟的了? 林雨桐叫人请了林瑞进宫,他距离宫里近,请了他来就问,“大哥,靖海侯府可有一个庶女叫林雨荟的?” 林瑞愣了愣,“你叫我想想,你这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 林雨桐又看了一眼资料就道,“这个林雨荟年纪不小了,今年三十有三……”档案是今年更新过的,笔墨相对较新,前年春天档案上的妻子还是原配刘氏,可见刘氏就是近两年才没的,也就是说,“这个林雨荟可能是寡妇再嫁!” 这么一说,林瑞就想起来了,“那边府里的三姑奶奶,原先是嫁到一商户人家,后来男人死了,她一直在江南守寡。我记得你嫂子说,每年都有江南送来的节礼,怕是这家了。”这么一说,林瑞就先皱眉,“靖海侯府又怎么了?这几年宫里一冷待,我瞧着也还算本分。这是怎么了?又闹起来了?” 是此人自作主张还是靖海侯府参与了,这还不好说。她苦笑了两声,叫人拾掇了早预备好的衣服,“就不叫人再跑了,大哥给带回去吧,都是给长辈的。” 行吧! 林雨桐叫仇六经去查,查查这靖海侯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要不然就叫启明亲自给罢辍下去算了。 这一查,没查出什么来。 靖海侯一家没发现大的问题,就是在府里养个戏班子,女眷出门的时候都少了,自家人自娱自乐。 林雨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时候这所谓的戏班子,不过是‘妾’的一个好听的说法。草台的班子你还不叫人唱戏了?有人乐意找富贵人家攀附,两厢情愿,你怎么着呀? 这些行为,最多算是私德有亏,行为不检点,那你说有别的毛病吗? 可她就是觉得哪里别扭。 林雨桐点了点这个张百儒,“再查此人,排查他的所有关系网。” 把四爷都整的莫名其妙的,“你觉得他怎么了?” 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其实,他那样的大臣不是个例!只不过是他先出头了而已。看着吧,紧跟着这样的折子会更多。” 林雨桐摆手,“你叫我查吧,查完了真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咱俩想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我感觉不对,肯定是哪里别扭了,我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哦!那你查吧。你在某方面,嗅觉是很灵敏。 查来查去,还是看不出毛病。 仇六经就道:“娘娘,您到底是觉得此人怎么了?” 此人的轨迹找不出跟靖海侯府有交叉的地方,也没有跟这个寡妇林雨荟有交叉的地方,怎么就突然娶了这么一位呢?要说不是特意的,鬼都不信。 找林雨荟这样的,为什么的?单独为了攀附吗?可谁不知道宫里不待见靖海侯府?他这个攀附不仅没有实际的用处,还可能叫宫里把他当做是跟靖海侯府是一体的。这是要冒风险的! 这要是个蠢人就罢了!突然在太子的事上说话,确实像个蠢人。 但就怕不是蠢人,而是有人故意的将他往靖海侯府身上绑!那么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呢?想不明白,怎么想怎么别扭。 所以,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非要叫我说此人怎么着了,“你就当我是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蠢货就完了。” 她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查来的东西细看,然后在社会关系这一页停了下来,“张百儒的哥哥张名儒,是泰平二年的进士?” 是! “他是长洲人?” 是! 林雨桐看仇六经,“陈仁锡也是长洲人,恰好也是泰平二年的进士。”而且,年纪上来说只差两岁,所以,他们是同窗的可能性很大。 而陈仁锡早早的叛了大明,投了大清。 林雨桐就说,“同乡同窗同榜进士同朝为官,这样的缘分可不多见!况且,这个张名儒连着数年的考评,都是丙等,被问责六次,却无一次嘉奖升迁!” 是说此人对朝廷怕是心存不满。 林雨桐点头,就是这么一会子,“你先沿着这条线再往深的挖!看看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猫腻。” 明白了,娘娘怀疑有人暗中投敌,借机在朝中掀起风浪。真要是被娘娘猜中了,那张百儒娶靖海侯府的守寡姑奶奶,只怕就是为了制造出,连皇后的娘家都背叛新明的假象吧? 若真是如此,怕就不是个案。要牵扯必会牵扯出一串来! 明着叛了的,可恨。可暗地里叛了的,比明着叛还要可恨。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仇六经利索的去办事去了,脚步匆匆。显然,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他被激怒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爷:“这一手玩的,你觉得像谁?” 什么叫像谁?你是说陈仁锡是奉了皇太极的令?那这能像谁?! 桐桐就道:“你就没觉得……像老八。” 四爷:“………………”老八要是知道你这么‘夸’他,他会很高兴的。 我说的是真的!林雨桐就道,“陈仁锡一直默默无闻,刘舟发来的消息说,陈仁锡一直在多尔衮府里做幕僚。多尔衮的态度变了,不再倚重汉人。那么,陈仁锡也未必受重视,尤其是他的‘女儿’被阿巴亥等人‘赶’出府,算是被多尔衮休弃了之后,按道理说,他会更不受重视。那依他的性格,他又怎么会留在多尔衮身边。再加上之后没多久,他的‘女儿’又给皇太极收纳进后宫了,那他留在多尔衮身边就更不合理了! 这件事我知道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哪怕再是没有那种伦常的严苛要求,但是这个过程没有一丝波折,这岂不奇怪?被休了,而后直接被选进宫,一入宫还就成了贵人?这得多少个巧合才能办成的事,可周玉凤办成了。是美貌的原因?可别扯了!所以,这事我总觉得哪里别扭。可因着陈仁锡和周氏消停的很,很少有他们的消息传来,他们的生活这么些年几乎也没怎么变,事一多,我也就忘了。 可如今这事一出,又牵扯出可疑的人跟他有瓜葛,我就觉得,我大概齐有点明白了。如果陈仁锡是被皇太极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用,那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就都合理了。我猜测,陈仁锡负责对新明的情报事务,还肩负着策反一些人,指挥这些人行事的任务。而他和周玉凤,在大清内部,在多尔衮和皇太极之间,闹不好属于‘双面间谍’。” 四爷明白了桐桐的意思:“你是说,多尔衮觉得周玉凤身在皇太极的后宫是为了帮助他的,所以,他放手的特别利索。” 至少,阿巴亥会这么安排的。 四爷点头,有这个可能,“于是,周玉凤顺势脱身,奔高枝了!而陈仁锡暗地里投靠了皇太极,肩负了更重要的使命。他在多尔衮身边,多尔衮不信任他,也无法信任他,他成了皇太极放在多尔衮身边的明棋子,他也正可借此不奔着权利中心却不会觉得奇怪,其目的就是叫人都忽略他。” 难道不是? 不中,但也距离真相不远了。 周玉凤住的是偏院,正殿里住着海兰珠。这会子在屋里关紧了门窗,都能听见八阿哥的哭声。这个孩子跟个夜哭郎似得,怎么也哄不好。 她的手里拿着针线,是给八阿哥坐的虎头帽。她之所以从多尔衮府里出来,真就是阿巴亥的意思。她希望自己能留在皇太极的身边,一点一点的在饮食里对皇太极动手。 因为自己懂一些岐黄之术。 自己是这么离开的,包括进宫,也是阿巴亥的旧人帮忙才进去的。但是进宫之后,她找了皇后,就把阿巴亥的算计都说了。她这才留在了宫里,成了贵人。 皇太极知道阿巴亥想算计他,但是他不动声色,她知道,皇太极还在用多尔衮和多铎,那个时候四大贝勒共同执政,皇太极离不得这两人的。 为了不叫多尔衮和多铎心里起猜疑,皇后会定期给自己一些消息,叫自己给阿巴亥送去,这就是自己在宫里的定位。出头吗?她想皇太极需要自己出头的时候,一定会宠自己的! 大明强盛会叫汉女出头,而这个汉女是不是自己,那就得看皇太极什么时候想压下多尔衮了。 自从两大贝勒死了,她就知道,皇太极该压着多尔衮了。 如今,大明赢了,多尔衮战败了,她知道,她距离出头不远了。 夜深来,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太极坐在上首,说此次战败的后续处理:“……十四弟,朕也难呀!有些事,直到如今,朕才敢言语。”说着,就说起了后宫的陈氏,“他原是你的侍妾,后来进了宫……可此女进宫便找了你皇嫂,言称是大额娘叫她谋害朕……” 在坐的面色都变了,多尔衮更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多铎起身道:“皇上要治罪便治罪,何以编造出这样的罪名来诬我额娘。我额娘癔症了……” 皇太极抬手朝下压了压,“十五弟呀,若是没有证据,朕能说吗?敢说吗?这样的事,不是一个女人说一句,朕就要去怀疑的!朕当然得慎之又慎。当时就想把陈氏绞死算了……可她万一说的是真的,朕贸然绞死了她,这若是被大额娘知道了,她肯定就会知道事情露馅了。谋害君王的罪名,足以叫大额娘乱了阵脚。若是一着急,告知了你们,你们害怕被牵连,真要动手怎么办呢?” 多尔衮噗通一下跪下了,“奴才万死!” 皇太极没叫起,只叹气道,“朕当时真就是那么想的。朕想着你们要是真反了,那大清国就完了,四分五裂呀!所以,朕说不能急,不就是个女人,放到后宫瞧瞧再说。结果,皇后叫陈氏放一些消息给大额娘,大额娘也接了,并且着人给陈氏送信,指令她必须如何如何。人证物证都有,十四弟和十五弟若是不信,随后可去验证,看看朕是不是瞎说的。” 多铎一下子就跪下了,这事他真不知道。 可如今没人相信他们不知道。 就听皇太极又说,“朕当时怒极了,也伤心极了,恨不能叫你们进宫来问问你们,朕这些年,到底是哪里亏待了你们!” 奴才等万死! 皇太极说着,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可朕随后又想,你们是朕的手足呀,朕不能因为有癔症的大额娘办下的糊涂事,就迁怒你们。所以,这些年,这些话压在朕的肚子里,不曾言语过分毫呀!朕依旧对你们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你们也确实是没有叫朕失望!” 奴才等惭愧! 皇太极起身,一手扶一个,将人扶起来,“今儿,咱们兄弟把话说透!不管你们持哪种态度,都是为了大清国好的!所以,朕又惭愧,心说跟自家的兄弟,怎么就不能坦诚相见呢?朕知道,多铎私下不止一次的说过,说朕一当上皇帝,就抢了兄弟的女人云云!十四弟啊,朕听了这话心里是何等滋味呢?如今把话说开了,陈氏你随时能带回去!” 多尔衮忙道:“奴才不敢!皇上这么坦诚,奴才也说句实心话,额娘一说跟陈氏的种种不和,奴才就放手,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奴才后来才知道,这陈氏并非陈仁锡的亲生女儿,她原本姓周,在大明就很有些名气,都说此女有贵人之相。可大明选妃,却并未选中她。后来阴差阳错的来了咱们大清,可自她入府,跟额娘屡屡犯冲,奴才就知道,一般的凡人可压不住此女,这才果断的叫她离府了。这些年她在后宫,却不见生出事端来,可见,什么人就该呆在什么地方。多铎向来是口无遮拦,皇上宽恕他吧。” 皇太极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若真生气,又哪里会叫他领着镶白旗?咱们兄弟们说的都是亲近话,把误会解开了,就都好了!” 反正就是你们兄弟欠我皇太极的,但我皇太极太对得起你们了,一点不欠你们的。 费扬果心说,这把早前的恩恩怨怨的掰扯清楚了,你额娘还有谋逆之罪在身上挂着呢。所以,处理你们的时候,你们心里得有数。是你们老实认罚呢,还是叫我翻你额娘的老账呢? 果然,就听皇太极道:“……从最近新明的动向来看,当时他们的炮弹消耗应该是极大的,至少七成的炮弹消耗掉了……” 这就意味着,多尔衮判断失误。 随后就见皇太极拿出一张拼凑出来的信,“这是新民的太子写给你的信……被人捡去黏贴好,又呈上来了。” 并没有说是费扬果呈送上去的。 这桩桩件件,都是大罪。 最后怎么处置呢?皇太极就道,“从正白旗分十五个牛录,再从镶白旗分十五个牛录,分别交给褚英长孙杜尔祜和阿济格长子和度……” 这两人不是还在新明吗? “朕已经叫人送了国书,接这两人回来。” 不少人隐晦的看费扬果,不管是杜尔祜还是和度,都有在新明学习的背景,这两人跟费扬果都有交情。 虽说和度是阿济格的长子,阿济格是多尔衮和多铎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但是,这兄弟们是不合的。尤其是跟多铎,简直都快成仇了。 可你偏不能说什么,毕竟,那是你亲侄儿。 晚上一散,多铎就跟着多尔衮回府,先是跟额娘狠狠的吵了一架,被阿巴亥赶出来之后,又找多尔衮,“皇太极就是想用费扬果压咱们一头。” 知道还说?这次本就是咱们主张战的,输了不是大事,朝廷也向来不会无故惩罚战败的战将,如果没有处置不得当,输了就输了。要命的是那封信,信上建议自己该请旨的,之后自己没请旨,结果败了,这责任自己只能承担。再加上信上的内容没有如实禀报皇太极,这些都是能摆在台面上处罚的。 皇太极是想用咱们,也想压着咱们,但无缘无故,想压着也不成呀!可这不是有机会了吗? 多铎气道:“说到底,还是那个叫朱启明的小崽子,阴毒的很!”说完了这个,他就又说,“看来庄妃也不过如此!” 多尔衮摆手,“幸而庄妃为纽带,愿意拉拢咱们,要不然,就不是打压,而是彻底的要了咱们的命。知足吧!跟庄妃那边,别断了联系,尊重些,亲近些,没坏处。” “可谁知道她是生男生女?”多铎嘀咕了一句。 “无所谓,科尔沁女人的肚子里出来了一个阿哥,这就足够了!庄妃会知道怎么做是有利的。你听我的,就这么办吧!” 哥俩在家里闭门思过,等着和度和杜尔祜回来交接那十五个牛录。可就在这个时候,下面的人来报:陈仁锡失踪了。 失踪了? 多尔衮莫名其妙,“怎么失踪了?什么时候发现失踪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人了,等有事找他去的时候,就是发现家里没人了!天冷成这样,那屋里门窗大开,炭火早熄灭了,至于什么时候消失的,完全不知道。 查!各个城门的人,各个来往的人员里查。 结果查来查去,连皇太极都惊动了,也没查到。 这怎么可能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呀!便是被人寻仇杀了,给扔到野外喂狼了,可也能从踪迹上判断出来才对! 可如今不管怎么查,都没一点这样的线索。 多尔衮心里便有数了,这陈仁锡背后搞的一些东西,只怕是瞒着自己的。 所以,陈仁锡的主子是谁呢?不用问都知道,那就是皇太极。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皇太极呀皇太极,我玩不过你,可你也玩不过人家!这么悄无声息的给你闹了一出失踪案,哼!就问你怕不怕!你就不怕新明派人来,冲着你?是!叫你失踪有些难,可给你喂点DU这不难吧。 事实上,皇太极也猜到了,陈仁锡一定是叫新明那边给摸到根底了。他叫了鳌拜,“把宫内仔细的查一遍……” 是! 这件事就导致了,皇太极重新重用庄妃,宫里得有个精明的人看着才行。 于是,怀着身孕的庄妃,被安排去协理皇后处理宫务。 皇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自来与庄妃关系亲近,因此,干脆放权,宫务交给庄妃打理。 庄妃首先要确保皇后和海兰珠的宫里是干净的,结果海兰珠的宫里有囊囊贵妃的人,海兰珠直接把人给调开了。海兰珠害怕了,皇上在前面不回后头来,贵妃给她身边放人,这是不安好心,可布木布泰把人调离,就是安着什么好心吗? 她前所未有的紧张,一是担心皇后抱了她的孩子去养,二又担心这送质子会拿自己的八阿哥送去。 而这种时候,周玉凤出现在了海兰珠身边,“娘娘,您别怕!您这么抱着,八阿哥不舒服。” 孩子只是胀气了,她把孩子接过来抱着,一会子噗噗噗的放了几个屁屁,就舒服了,不哭不闹,安稳的睡着了。 海兰珠松了一口气,布木布泰没调走这个人,想来她是无害的!再者,一直住在偏院这么些年,从不争宠,也从不挑事,是个很老实的人。 她问说,“是八阿哥吵你了吗?” 不是!是失踪的义父叫自己觉得害怕!在宫里自己需要一个能庇护自己的人。皇后知道自己的根底,不会信自己的。庄妃太精明了,跟大明的那位皇后似得,看着叫人害怕。囊囊贵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有这个海兰珠,她是真的很简单很单纯很娇弱的一个女人。 这会子她笑了笑,“没有!我是听着八阿哥哭的可怜……妾会些医术,识药草,也懂些医理……所以早想过来,又怕冒失!每次都是听到太医来了,妾才睡的着。这次哭的久了,又听不到太医来,这才冒昧了。幸而八阿哥只是胀气了,没大碍……” 海兰珠看着总算是睡安稳的孩子,低声给周玉凤道,“……这屋里,能信的人不多了!谁知道他们都听是的!你以后来正殿服侍吧,你帮我带着八阿哥,我安心。” 周玉凤点头,“好啊!妾巴不得呢。”她叫海兰珠只管去安睡,“我白天睡了半天,夜里走了困,我不错眼的盯着咱们八阿哥。” 挨着八阿哥,周围都是海兰珠的人,她心里才踏实了。她害怕今日失踪的是义父,明儿莫名其妙死了的,会是自己。 大明那位皇后,是真的会杀人的。 陈仁锡醒过来,然后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这里是哪里? 火把燃烧着,照的这里特别明亮。 “醒了?” 外面传来一声女声,他抬眼看过去,坐在栅栏外看书的人为何这么眼熟?他起身上前,看了那女人好几眼,再打量周围这环境像是牢狱,就有几分明白了,“皇后……娘娘?” 林雨桐抬起头来,看向陈仁锡,“去了异国他乡数年,陈大人见老了。” 陈仁锡看着牢房,“这是……哪里?” “诏狱!”林雨桐起身,朝前走了几步,也朝四下里看了看,“这里的地下牢房,修的特别坚固,从来都是只有进的,没有出的。早几年,这里被当做仓库,如今呢?我叫人把东西都挪了,这地方还是得用!” 重启诏狱? “嗯!”林雨桐点头,“你是重启后的第一个犯人,可以说,此地因你而重启!从今往后,这里只关三种人,其一,叛徒;其二,间谍、奸细;其三,造反中冥顽不灵者。” 级别不够,犯的事不大,还没资格来这里呢。 林雨桐叹气,“你在大明的时候,咱俩不熟,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你。不过,你还是成功了!努力了数年,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且被我请了过来。恭喜你啊,陈大人!” 那这次可真是喜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51 章 明月清风(227)二合一 明月清风(227) 陈仁锡不住的摇头不住的往后退,“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成王败寇?林雨桐哼笑了一声,“成王败寇,只能用在同量级的对手之间。你嘛,还不够格!你成了不是王,可你败不败的,都是寇!说实话,陈大人,我对你很失望。” 陈仁锡摇头,“娘娘这‘失望’一词,用的也不恰当。您从来没有好好的用我,这便是没有寄存希望的意思。既然没有希望,又何来失望。” 这是小小的怼了林雨桐一下,嫌弃林雨桐挑拣那‘成王败寇’的话! 林雨桐坐在椅子上,烤着边上炭盆里的火,示意崔映月给陈仁锡送一盆进去,“便是囚徒,咱也不虐待人家。送去吧!” 火盆的火,将对方的脸映照的半明半暗。林雨桐这才道,“谁告诉你,我和皇上没有对你寄于希望。” 陈仁锡睁开眼看向林雨桐,好似在看她有多虚伪一般。 林雨桐任他看,她惬意的靠着,脸上却带上了几分怅然,“我知道,你要说的是李信。” 是!李信当时就在隔壁,后来他就意识到了,李信是给皇后办事的,后来,李信更入了内阁。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臣子,如何叫人不寒心? 林雨桐就看他,“你的理念与朝廷不同,为了朝局,叫李信在你身边,引导你做一些事,这属于朝廷内部之争。可你要叛国,这又与李信何干?你也不想想,你做下叛国的事,多少人上折子要株连你的家人,你的家族,宫里为何一直没有旨意。甚至于,你的儿子进书院念书没有任何障碍。为什么呢?因为我和皇上当时是相信,你陈大人便是换个地方,你为官为人,也该是有底线的。你这一去,是奔着帮着在大清的汉人去的,你这一去,造福的是大清的百姓。我和皇上一直是这么想你的!” 陈仁锡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缓缓的又闭上了眼睛。 “你不信,是吧?”林雨桐叹气,“所以啊,朝廷摒弃你,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跟不上朝廷的脚步,那就得去一个能用上你们,将来也有益于大明的地方。你是第一拨去了大清的汉臣,可随后,你很清楚,那么多读书人,都去了大清。陈仁锡,你想想,我能把你悄无声息的从大清弄回来,那么些读书人,大批量的出关,我是瞎子还是聋子,我能不知道?我知道了,我们为什么不拦着呢?” 陈仁锡愕然的睁开眼睛,跟皇后对视。 林雨桐点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有一种占据,并不是真的占据。有一种放弃,并不是真的放弃。就拿安南来说吧,安南咱们拿下了,可迄今为止,朝廷一直在反哺安南,可从安南得到过什么好处吗?没有!这需要几十年,成百年,两三代人的不停的付出,才能在将来得到回报,这两三代人所耗费的时间,就是为了将对方从里到外变成咱们的。没有先付出,是不会有回报的!就像是大清如今对朝X的政策一般,你觉得那是长久之策吗?同样的,在对大清的问题上,就更得思量清楚。打,战局可能会陷入胶着,扰的整个天下的百姓都不得安生,没法过日子。可就不打,不打不意味着放弃,只是需要用更软的方式,去从内里动。你是主动去的,你们都是主动去的,可哪怕你们是主动去的,去了只要干的是有益于百姓的事……那么,你们的结局都不会坏! 我无法告诉你,将来会怎么样,说了你也未必信。可是呢,这结局不外乎是两种,第一种,大清还是大清,新明还是新明,那你做的是有益于百姓的,你就有立足的根本,便是死了,大清的朝廷也会给你死后哀荣。第二种,两者终有一个吃掉另一个。若是大清吃掉新明,你青云直上。若是新明吃掉大清,只凭着你为官之德,为了治下的百姓安稳,我和皇上容你们的心胸还是有的。到那时,国还是你的国,家也总是你的家,你回不得吗? 可你呢?做的什么?一个读了圣人书的人,都干了些什么?躲在阴沟里算计,永远也见不得天日,这就是你奔过去要过的日子?在这一点上,你连张溥都不如。张溥现在干嘛呢?在推广汉军旗的旗学呢!他编纂的旗学所用的册子,你看了吗?他把‘仁’和‘和’贯穿在其中,这便是他的聪明之处了。是!单看人的话,此人像是个伪君子,而你陈大人,却像是长着一副铁骨头一般,可他张溥哪怕是假的,假仁假义,假到尾呢,只要做的事是对的,皇上都会认的。所以我说,我对你很失望,这话说错了吗?” 陈仁锡捂着嘴,不住的咳嗽了几声,良久才道:“……皇太极并不是昏君。” 这话说的,“他若是昏君,若是不得人心,皇上又何必用软刀子?依从安南之例,难道不好?” 陈仁锡点头,这话有道理!大明派去的汉官能在当地立足,一个根本的原因就是安南当地盘剥的厉害。大清跟安南比起来,就胜在君王不糊涂。 他沉默了良久继续道,“我是觉得我遇到一个懂我的君王!士为知己者死,我有罪,可哪怕有罪,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这么选择。只要君王需要,便是背负骂名,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依旧会这么选择。”说着,就看林雨桐,“娘娘,您是女中豪杰,我敬佩您这一点。但您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新明之后若败,一定败在女子干政上。这个女子不会是您,但未必不是往后的哪位皇后。可是,娘娘您容不得臣等说这样的话。” 林雨桐就笑,“你说的对!是有这种可能。可为何出我这样一个女子,你们就赞一声豪杰呢?因为少!因为读书明理的女子太少了!我为什么不一样呢?因为我家的教育宽松,我跟我姐姐和兄长念的是一样的书,父亲从不阻拦。我可以在家里舞刀弄剑,拿着棍子乱舞,我父亲从不阻止。我不喜学针线,我父亲便说,能将布料缝起来便成。我姐姐不喜下厨,我父亲便说,能把生的做成熟的就成。我比别人强,不是我生来比别人强,而是教养比别人强。世上女子千千万,聪明者不知凡几,可你们不给她们机会,那又怎么知道她们不成呢? 所谓的男女平等,就是该给他们相同的机会。在同等的机会之下,一样的去学,一样的去考,一样的给他们站在人前的机会,这不可以吗?你怕什么呢?怕男人比不过女人吗?千百年,男人女人一样的在辛苦了劳作,可权利上呢?得到一样多吗?一直以来,都是男耕女织。男耕比女织更重要吗?不!男耕和女织是并列的,无主次之分。男人有力气,男主耕。女人纤巧,那么女人主织。这就跟让叫习武的男人去打仗,让习文的男人去治民是一个道理。文武之间,无主次。只是根据体能和擅长的东西不同做了个分工而已。不能给文武分主次,你就不能给男女分主次。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跟邻里交往,处理杂事重要。女人在家里侍奉父母抚养子女,也一样重要。可做了一样重要的那么多事的女人,凭什么就不能让她们有个公平的机会呢?说到底,不过是利益二字!就像是文武争在朝中的主次一样。你们利用你们主外和体能胜过女人这一点,在压制女人。因为这更符合男人的利益!说到底,不过是自私、狭隘,懦弱和无能罢了! 你要是在这个上面继续跟我争执,那就没有必要了!你觉得未来的事情很可怕,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会叫更多的女子去念书,这世上就会有更多的女子明白更多的道理。她们许是不会太惊才绝艳,但一个明理的女子,是不会成为绊脚石的。” 可大明祖训,选妃只能从民间选。而今太子妃的选择,娘娘你依旧得从民间选。不是谁家都有一个李贽,且用李贽的理念去养女儿的。而今,除了大家族出来的女子细选能选出一二有能为的女子,民间这样的女子几乎是找不到的。娘娘,你要违背大明祖训吗?您就不想想,太|祖定下这样的祖训,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林雨桐回头看他,“大明祖训,那是大明的祖训,干新明何事?我为何要遵大明祖训,”就好似我本来就遵守了多少似得?“且你说的,很有道理,处处合心意的太子妃是不大好选。可选来的太子妃,年纪也才十三到十五之间。十三到十五岁,是一个人思想逐渐形成的阶段。我还年轻,我的身体很好,我有的是时间去培养一位太子妃,甚至于太孙妃,三代过后,天下每个女子都识字明理,彼时,选出来大差不差的,至少不会做出有损于天下的女子来。所以我说,陈大人你才是杞人忧天了。”她叹了一声,“皇上登基之初就说了,君臣两不知,是大明最大的祸患。你为你的反对而反对,可有仔细想过,皇上那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朝中的内阁军机,有哪个又不是一时俊杰?他们没那么激烈的反对,这背后也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从来都不去想,你的愤懑叫你叛国了!而今,一句人家是你的知己,你要为知己者死。可笑不可笑?皇太极若是愿意,他可以是任何人的知己。而你,只是其中之一!你不是伯牙,他不是钟子期。他用的是御臣之术,而你所谓的知己,也不过是对方满足了你的虚荣心,叫你觉得你有了价值,仅此而已!” 本来还有些话要问的,而今,“你爱说不说!呆着吧!若想为你的知己献祭,那是你的自由,谁都不会拦着的。” 说着就喊王百户,“他需要什么,给他什么。他不要,就不要搭理。” 包括吃喝吗? 嗯!包括!他要是能绝食而死,我还佩服他的意志。 说完,真就走了! 回宫后,周宝见娘娘心情不好,就问崔映月,“怎么了?没问出来吗?” 压根就没问!“娘娘把那位的脸皮给撕下来放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我回来的时候,那脸涨的通红,浑身都哆嗦了!说不定羞愤的过了,就撞墙寻死了。” 又把脸皮给撕下来了? 嗯呢!那话说的,好似能把陈仁锡的心肝脾肺肠子肚子都扒拉出来,在水里涮了涮! 周宝啧啧了两声,那这怕是活不了了!感觉得寻死,查人还再另想办法。 结果呢,晚上了,飘雪了,降温了,正说娘娘又说准了,这场雪小不了。周宝还担心说,太子殿下能不能赶在雪前回宫呢,结果王百户就送了信来了:陈仁锡要了火盆。 周宝:“………………好的!知道了。” 于是,他进去跟娘娘禀报,“陈仁锡要火盆了。”肯定是不会去死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笔,搓了搓手,“启明这是又绕道哪里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这边话还落下来呢,下面来报,“殿下回来了!刚进了宫门!” 可算是回来了,赶紧下去安排,那些跟着的都好好的洗漱了,然后吃点热乎的。周宝下去安排了,崔映月在这边安排,殿下必是先过来的。 果不其然,一路跑回来了,“娘!” 长高了!也没见瘦!快!洗漱去。 人还没进浴桶呢,四爷从前面回来了,直接往里面去,结果启明刺溜一下钻浴桶里去了,“爹!正洗澡呢。” 洗澡还不能看了? 四爷又退出来了,问里面,“想吃什么?叫你娘给你做。” “拉面,热滚滚的,能吃三大碗。” 成!拉面。天天都把面醒着呢,等他回来呢。他要不回来,下面的人就加一顿宵夜给吃了。 启明洗出来裹着大棉袍,坐在暖炕上,吃的狼吞虎咽的,“……回来的时候走的慢,绕了一些村村镇镇,看看下面的情况。” 主要在山东? “嗯!山东这些年灾情就不断。”启明吃了两碗,速度慢下来了,“旱灾来了,它是躲不开旱灾。好容易下点雨吧,结果雨一多就泛滥。河道真得完整的整修一遍了!” 下面的日子还是难过? “没想象的那么好,只是没饿死罢了。”不下去看,是真不知道下面的日子有多苦的,“朝中的一些大人,有时候喊着的那些口号没错,但到底是离下面太远了。” 四爷马上点头,“这话很有道理!以后啊,该叫这些大人们下去蹲蹲点,轮换着来,农忙的时候下去蹲个把月就行。吃住就在农户家,不许给予优待!体会体会,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道理了。” 桐桐:“………………” 启明却眼睛一亮,自己爹这主意简直绝了,“那就从儿子开始吧!开春了儿子先去下面蹲个把月去?” 四爷表示很欣慰,“就该如此。”抬眼看见从里间出来的不好好睡觉的老二,“把启泰带上……” 启泰蹭一下钻回去了,没听见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凡是叫哥哥干的差事都是苦差事,我才不去呢! 启明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了,吃了饭跟启泰挤着睡去了。孩子回来了,两人这心里才踏实了。这一晚睡的格外的踏实。 启泰起来的时间不见爹娘也不见哥哥,这是又都忙去了吧! 嬷嬷伺候着起来了,饭也吃了,他想去前面。 嬷嬷哄说,“殿下瞧瞧外面那雪,那么大……多冷的。” 是啊!那么大的雪。 可雪再大,这不是该忙还得忙吗?朝廷哪一天得闲了。 林雨桐这边跟仇六经说事,那边四爷带着启明,跟军机在谈事情。 什么事呢?沿海的折子现在才送到,那边三月前又出事了。回来的是郑芝龙的副将,他口齿清晰的说着这次的事,“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英国的一艘商船,违规开进了虎门亚娘湾停泊,咱们驻扎了虎门的守军当时就鸣炮示警了,示意他们离开,走正规渠道。可对方竟是将他们船上本来挂着的佐治贸易旗帜给降下去了,换上他们国家的军旗直接升起来了,且船上的所有配备的火炮都对准咱们……当时守军以为是对方误会了,咱们鸣炮不是要跟他们开战,只是示警提示,因此在对方开炮对准咱们的时候,咱们避让了,只用旗语告知对方,省的出现不必要的摩擦。” 嗯!然后呢? “然后对方停止轰炸,也下来几十个人,咱们以为是要交涉,谁知道他们上来就攻击,扯了咱们的旗帜下来,要更换他们的军旗……这事那就不行呀!守军全力反击,以死伤十五人的代价,将船和人员都给扣留下来了。” 事不大!但这事恶就恶在,这些人跟强盗似得。你守礼,他不知道什么是礼。你遵守礼仪,但他把你的礼当做软弱可欺! 四爷就看启明,“怎么处理?你说说。” “船长叫什么?”启明问这个副将。 “回殿下,叫威德尔。他当时就表示,愿意写保证书,致歉,且赔偿咱们的损失,大约两千两白银。” 启明摇头,“不行!得杀鸡儆猴,这个叫威德尔的,是故意挑起的事端,不杀了他,咱们的人就枉死了!凭什么了?船长、以及船上所有的负责人,一律问斩。其他人员,悉数扣留。你们需得将此事的经过,以及处理结果整理成文,以各种文字,散发到每个跟新明有贸易的船只上,叫大家都知道知道!叫他们知道,咱们对此类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容忍的。另外,这个佐治贸易行,若是还想做生意,且他们的船只在新明的海域航行,一律扣押!除非他们官方有人来处理这件事情。总之,不缴纳足够的赎金,不管是人还是船或是货物,一个都不许放。 其他的都能理解,可掐住航道不叫过,这听起来像是恶霸! “许他强盗就不许我恶霸!”启明轻哼一声,“礼只守给懂礼的人!他们以什么逻辑对咱们,咱们就以什么逻辑对他们!这叫有效交流!要不然就是鸡同鸭讲,永远得不到统一。” 军机几人看皇上,这个事……真这么办?一直都觉得这位太子其实跟皇上挺像的,可现在这么一看,他跟皇后也挺像的。 四爷毫不奇怪启明的态度,他点头,“就照太子说的办。再下旨意下去,暂停跟佐治贸易的所有交易,旨意传至各属国,凡是抗旨不尊者,一经查处,以叛国罪论。” 是! 事商量完了,只启明若有所思:给属国下旨,且要以叛国罪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从来都只是年节两寿的时候属国送贺表,自家给恩赏,而像是这般的旨意却是第一次。 他有些明白了,既然对外强硬了,就该把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扩大。叫大家都看看咱的肌肉!再则,这样的圣旨有一,就有二。恩给了,还得给威。得确确实实的叫人觉得那是威慑才成。而时间长了,这样的旨意多了,新明在属国的分量就重了。这样的事情得一点一点的,潜移默化的去做。他们会从惊诧但不敢言语,到习惯于你们的影响,再到慢慢的征询你的意见,这是个长期的过程。 启明就跟过去,“爹!我懂了。” 嗯!懂了就好!懂了就去你娘那里吧,你娘有差事叫你办。 啊?哦!启明从他爹这里又窜到他娘这里,然后他被惊着了。这立个太子起来,原来是个朝臣用的吗?一个个的都想在人家父子之间下蛆,说到底,都是私心重者。 林雨桐把陈仁锡办的事都说了,“人关着呢,也没想死,估计也快招了。这件事你亲自去处理!” 见血? 林雨桐抬起头看着儿子,然后缓缓点头,“对!见血!这些人不杀,不足以震慑人心!” 这边话才落下,王百户求见,手里捧着东西,“是陈仁锡写的!他今早要了吃的喝的,吃喝完要了笔墨纸砚,写了这个东西,臣没敢耽搁,给送来了。” 林雨桐没碰,只说,“给太子。” 是!王百户恭敬的递给太子。 启明接了过来,看了几眼,然后就告退出去了。上面牵扯到官员整整二十八人,没一个不是死罪的! 他看着飞扬的大雪,有点明白了:爹和娘教了自己仁爱的道理,而今却在教自己何为霹雳手段。 为君者得有仁德之心,但也得有杀伐之能! 于是,新明的太子便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走上了历史舞台!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52 章 明月清风(228)三更 明月清风(228) 大雪漫天了,各个衙门几乎同时被禁卫军所圈住了。 “御史台张百儒——” 在!在的! 张百儒被同僚推到人前,那边禁卫军一小校就站了出来,“奉太子殿下谕旨,查察张百儒与大清勾结,行叛国之举,今缉拿其归案审理,各色人等不得阻拦。”说完,一摆手,人就摁住了。 雪地里立马有一道黄色的印记,将雪瞬间都给融化了。 这是吓尿了! 没有辩解,只是被吓的腿软了,就这么给拖着出去了。不用问都知道,这必是查实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说这人不是娶了林家女嘛,这怎么还叛国了呢? 是啊!可不奇怪? 黄尊素朝人群里喊,“赶紧的,各司其职,少说话。” 这么些人,轰的一下就散了。 黄尊素叹气,完了,御史台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没有察觉,这又年底了,也不知道影响不影响大家的考评,会不会连年底的补贴也给取消了? 还是得自查,得把跟张百儒关系好的都查问一遍,哪怕咱不内部查问,可也得了解情况,把谁跟谁是什么样的关系,都得写清楚列好,省的上面问的时候咱一问三不知。 对了!今儿还有个什么事忽略了! 是了是了!那句‘奉太子殿下谕旨’,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正式参与朝廷政事了,也说明上面坐了两君王,一正一副。 他一边小心的内查,一边悄悄的叫人去打听,除了这个张百儒,还有其他什么人没有。结果一打听可了不得,参政院、六部,都有。 这是什么人联络起来的人呀,虽然都不是要紧的职务,品级也不高,但却跟耳朵一眼,扎在这么多要害的衙门里。太吓人了! 他晚上回去就想着,咱得上个请罪折子吧!别的不说,失察之罪总是有的吧。而且,给皇上得上一份,给太子是不是也得上一份呢? 这边犹豫不绝,折子写了好几份,不知道该上哪一份。 倒是黄宗羲回来了,扫了一眼就嗤笑他老子,“聪明人总是爱把简单的事想那么复杂,您干嘛呀?您当的是朝廷的官,您做您的本分就完了。事实上,御史台是您的职责,出了这个情况,你有必要跟朝廷奏报一下内查的情况。怎么查的,查的情况怎么样,写好了,然后往上一递,至于折子分到皇上的手里还是皇后的手里,或是太子的手里,跟您有什么干系?” 他说着,就把桌上的折子都给看了一遍,紧跟着就提笔,刷刷刷的写了半页,内容很简单,就是哪个衙门谁谁谁因何事上奏,经怎么样的内查,暂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而后还会怎么查云云。再写个日期坠上,这就完了。 黄尊素看儿子,“就这?” 就这! 黄尊素沉默了半晌,“这不合适!折子不是这么写的。” “可我陪王伴驾,是我知道上面的喜好还是您知道上面的喜好?” 去去去!那也不行! 不行也得行,黄宗羲第二天一早,就代他老子把折子交上去了,且把其他的备用折子全扔炭盆里给烧了,就给他老子留了一张纸条:不想重复上折子就别折腾。 把黄尊素心惊胆颤了一天,结果折子被张贴了出来,当做模板叫大家轮流看,除此之外,还嘉奖一次。 黄尊素:“………………” 黄宗羲呵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长篇大论,怎么不想想那么多字,看的人多累呀!一个个的还偏就喜欢咬文嚼字,不细细的品读就怕理解错了你们的意思。直白点,简短点,真要是对皇上忠心,关心皇上是不是安好,别老上请安折子,把折子写短点,简明点,叫皇上每天能省出一会子的工夫踏踏实实的睡一觉,这是最实在的忠心了。” 黄尊素就看儿子,“你在东宫就是这么说话办事的?” 对呀!“太子说儿子是个纯醇的人!” 黄尊素无话可说,摆手叫他睡他的去!他现在又忧虑了,皇上是好皇上,太子也是好太子,可不老的皇上和成年的太子……会不会一直这么好下去,依旧是个未知数呀! 而今,太子已然参政,接下来会如何呢? 他还得看看,再看看!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等着呢,等着看太子会如何? 太子没如何,只是在大朝上问刑部:依照这些的罪责,该如何? 这不用怀疑,叛国是死刑,十恶不赦。 于是,大雪飞扬里,好久不用的刑场,被押上去二十八个人,一声令下,二十八颗人头滚滚落下。 鲜血染红了雪,血水染红了半条街。 朝廷准其家人收尸安葬,可这样的罪责,一时之间没人敢去收尸安葬。 只杀了这二十八个就行了吗?他们的所有关系网,都得排查一遍。他们的所有家属,都暂时圈起来,得说明情况。按照他们的罪责,他们终其一生,都得在当地府衙的监管之下。剥夺其子女一切进身之途,这便是下场。 而靖海侯府,因着是张百儒的岳家,且来往异常亲密,所以也在被排查的范围。 不过一切按照程序走,没有牵扯,那就没有牵扯,哪怕是看他们不顺眼,但却也未曾因此难为他们。 可那话是怎么说的?有些人是不能给好脸的。启明只是照章办事,结果,靖海侯府觉得这是太子网开一面,到底还是念着情分的。于是,先是把林雨荟从家谱上抹去了,证明家里从此跟此人毫无瓜葛。紧跟着,又上林家来,跟林四相商议,“……太子要大婚了,这太子妃……” 林四相当时没言语,只说要想想。可第二天,林宝文就上朝,参了靖海侯一本。 这一本厉害了,哪里疼戳哪里。从靖海侯来京城之前,收受商家的利银开始,一桩桩一件件。事都不是大事,但积攒在一起,你试试。 像是,仗着是侯府,跟皇后有些瓜葛,无本却收利,此为盘剥商家,损毁皇后太子名誉,算不算有罪? 肯定算呀!若不是有皇后和太子,谁认你们是谁。 可这种事,商家也没吃亏,属于互利!好些当官的还收一点这个银子呢,商家只是相求不被谁所欺而已。 这种事就是不摊开没事,但摊开了,他就是事。 而后说侯府逾制,比如家里的建筑浮雕,什么府邸用什么规格,可你们去侯府查查看,看看他们后来添置的东西,是否都符合规定? 当时赐下侯府的时候肯定是合规矩的,礼部过手后才赐下去的。像是这样的府邸,你要改,那得请礼部的官员审核了才能动。真不是你的私宅,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这些年,你家弄到银子了,好家伙,恨不能姑娘身上挂东珠,合乎规矩吗? 像是生活奢靡啊,包养戏班子呀,这些都是小事,更要命的是,前不久的时候,靖海侯的一位婶娘没了,那家子在南边呢,而京城里的侯府,敢问,你们守孝了吗?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连着办宴席,还请了我们家。我家的人当时便离席了,可你的宴席照办不误,这是什么性质呢? 这是孝道有亏呀!按照规矩,婶娘没了,嫡亲的婶娘,你至少得守三个月的孝吧?可你们没守! 林宝文说的这些,没一件是大事,但谁都没法说这个不要紧。这一项一项的算下来,靖海侯府非得扒拉干净不可。 有那揣摩上意的就心说,要是这么办了靖海侯,会不会显得皇上对功臣太过于苛刻了呢?他就说,“靖海侯到底是有些功劳的,而今所犯并非大事,不若赦免其罪,叫其改过从新……”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太子直接给拦了,“此话孤不认同。只要犯罪,不管是不是在十恶之内,任何人都不可赦免其罪!”之前皇太极刚因为得了儿子,把除了十恶之外的所有的犯人都赦免了,太子却说,新明没有宽赦这一条,哪怕君王也不行,“放纵犯罪的恶,这是最大的不仁慈!”他转身启奏,“父皇,承恩侯所参奏的靖海侯的不法之事,儿子以为该交由刑部依法办理。” 准奏! 满朝的人都不由的对着林宝文侧目:这位等闲不说话,一说话就往狠的咬。林家一门双侯府不好吗?愣是咬了本家一口,可怕不可怕? 说起来,靖海侯府才是李贽的族亲呢!可结果呢,一点情面也没留。 下朝之后,林宝文冷哼一声,“纵的他们越发没个样子,老实的呆着谁也不会闲着跟他们过不去!可这样的人,总是给不了几个好脸,很没有分寸!找到机会就想试探一下深浅,竟是想在太子妃的事情上掺和,他想死,我就送他一程好了。” 林雨桐微微皱眉,说崔映月,“下口谕给刑部,查一查,靖海侯府还收了谁的银子。” 林宝文一愣,“什么意思?这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还是有江南的一些商家掺和在其中,拿银子敲开了靖海侯的门,银子多了,靖海侯才会办事!这是典型的商人思维。” 是啊!有这个可能。林宝文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还以为又跟大清有关呢!” 如今对这个都挺敏感的。 林雨桐没言语,但是她心里却犯嘀咕,这些商家桀骜啊,只要给的利益足够,他们未必叛国,但却也不会拒绝跟对方做生意。 还得往深的挖才行!她是真觉得这个皇太极很不好对付。 而皇太极呢,也是极其生气:我添了个儿子,我大赦天下,干你们何时?你们爱赦不赦,跟我也不相干!咱们各自安好,不好吗?说什么放纵犯罪的恶,就是最大的不仁慈! 这是内涵谁呢?那个孙子皇帝气人,结果这个太子更是气人。转眼看见豪格,真就觉得,我这样的人,儿孙怎么可能是豪格这样的呢?而朱常洛那样的人,生的儿孙又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呢? 这很没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53 章 明月清风(229)万字更 明月清风(229) 皇太极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却睡不着,脑子里一刻都不得清闲。 新明这么大张旗鼓的处置了那些官员,把大清花费极大的代价拉拢的眼睛和耳朵清理了差不多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陈仁锡被新明的人带回去了,且此人很不当用,一点都没扛住,这就给招了。且招的那么彻底。 大张旗鼓的处置,还有别的意思吗? 未尝没有! 比如,叫百姓知道,大清在新明的朝中安插了奸细!这会叫百姓对大清有更多的恶感,这是不是要动刀兵的前奏呢? 只要百姓支持,民间只要有这样的态度,那新明就再不会犹豫。 所以,跟新明的谈判还得尽快给予答复!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新明随时会用兵的。 一些商贸上的事可以谈,但是质子这个事却真的得给答复了。 而今几个皇子,出身最贵重的就数八阿哥。 八阿哥——不舍得呀!关键是,这里面得照顾科尔沁的情绪。本就是大清势弱,跟蒙古的关系若是再不维护,他们可能就奔着新明去了。或者,他们会在两者之间游离。这是要坏事的呀! 所以,思量再三,除非庄妃肚子里再出来一个阿哥来,否则,八阿哥不能送。 那还能是谁呢? 按照新明的说法,无嫡子,长子就足够贵重了。 “送豪格去?”唯一一个成年的儿子!可这个儿子不是为君的料子。 才一这么想,可又觉得不行,豪格正在重新筹建正蓝旗,之后他得领了正蓝旗。哪里还有比亲儿子更妥当的人选。 这边正思量着呢,外面就传来脚步声,然后紧跟着就禀报,“皇上,大阿哥府里出事了。” 怎么了?皇太极猛的坐起来,有些头晕,晃悠了一下才稳当了,“豪格怎么了?” “大阿哥府里失火了,福晋在火里没能出来!” 皇太极一愣,这是什么样的火,能叫主子福晋出不来?不用再细问了,大福晋是被豪格给杀了! 原因嘛,不外乎是那是莽古济的女儿。莽古济要杀他的皇阿玛,他不能留这个祸患在,万一哪一天真对着自己这个父汗动手了,他怕悔之晚矣! 失火了……那就当时失火了吧! 皇太极又把从莽古尔泰府里抄家抄出来的许多东西,都赏赐给豪格,“失火了,必是损失不少,补给他吧。” 于是,这件事真就当是失火处置了。 这件事搅和的,又是一晚上没睡。早起就听说新明的使臣在收拾东西,这是要回去的意思。朱运仓紧跟着就进宫见了皇太极,“……快过年了,也该回去了!过完年再谈。” 这哪里是过完年再谈,分明就是过完年,过了这个寒冷的季节,开春后怕是要开战吧。 皇太极一脸怅然,“这样,迟两天也不耽搁什么,先把这些协议都签了。至于质子这个事……朕应下了,不过是皇阿哥年纪小,这天冷,路又远,确实是不方便。等明年开春吧,至少过了年,天稍微和暖一些了,一准给送去。” 朱运仓就猜测,这庄妃怕不是过了年就要生的吧。 八成是的!至于说庄妃万一生的不是阿哥,会不会弄个假的,这个不会!皇太极怕将来新明会扶持这个质子,到那个时候,那才是真的坏了呢。 庄妃若是生了阿哥,那就看皇太极偏着谁,谁的段位更高了。这不是自家需要操心的,只要应承下,延后送也是可以的,这都是小事。 皇太极应承下的事,转脸还是传出去了。后宫里自然是得了消息的! 自从得了这个消息,海兰珠就不好了,得不错眼的盯着八阿哥,好似下一刻这孩子就被被抱去一般。周玉凤每日里守着这母子,安抚说,“……过了年,庄妃娘娘也该生了……” 可宫里不都说,庄妃的反应跟之前生格格的时候是一样的,这一胎八成又是格格。 所以,皇上说的过了年要送走的,必是我的八阿哥。 周玉凤低声道,“娘娘,科尔沁一后二妃,只得了这一个阿哥。庄妃娘娘肚子里的若是格格,那咱们八阿哥,就更珍贵了!就是皇上要送,可也得看科尔沁答应不答应呀!”科尔沁的重要性比之前更甚,所以,你娘家的态度很重要! 对!还有科尔沁,我这就让人给阿爸送信去。 寒冬腊月,风雪阻隔了来往的路,科尔沁台吉紧赶慢赶,也只在正月底的时候,赶到了盛京。 在大殿上,当着满朝的大臣,科尔沁台吉直言说:“不管送哪个阿哥,都不能送八阿哥!” 这话别说皇太极了,就问在坐的谁能舒服?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办法不是吗?这种时候,正该同舟共济才是!八阿哥贵重,所以,八阿哥就送不得吗? 真送了八阿哥,皇上难道不知道要让科尔沁的女人再生一个阿哥吗? 豪格当时就恼了,“台吉,你这是何意?皇家的事……” “豪格!”皇太极呵止了豪格,“不可枉言。” 豪格一肚子的火气,将脸撇在一边。 前面僵持不下,后宫里,海兰珠抱着八阿哥,就跪在皇后的寝宫之外,“……姑姑这是容不下我们母子!既然如此,我们死在一处便是了!谁要分开我们母子,就来给我们母子收尸。” 哲哲被这混账东西给气的头晕眼花,庄妃扶着马上要临产的肚子,先安抚哲哲,“姑姑先别动气,我去跟姐姐讲道理。” 哲哲摆了摆手,庄妃才转身往出走。 囊囊贵妃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说着风凉话,“这话怎么说的,这要是庄妃肚子里的是个阿哥,不什么事都没有吗?” 庄妃脚步一顿,手抚在肚子上。而后稳稳当当的迈过门槛,去外面看跪在地上的海兰珠,“姐姐起来吧……” 海兰珠抬起头来,“因为我生了儿子,姑姑和你就看我不顺眼。因为儿子没给姑姑养,你们就要把我的儿子送走?” 庄妃问说,“谁告诉你,姑姑要养你的儿子了?若是姑姑乐意,有的是人将儿子给姑姑养。你起来吧,这事不是还没定吗?”孩子小是事实,这是可以拖的事情。能拖半年,就能拖一年,能拖一年,就能拖两年。要走了,结果孩子病了,发热了,动不了身了,这就是现成的借口,对吧!拖个一两年,说不定你就能再生一个,或是宫里的哪个蒙古妃子生个阿哥也不一定。像是囊囊贵妃,他的儿子比咱们的儿子都贵重,叫她去生呀!这是不要急,不要慌,稳住就一定能办成的事,你急什么? 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些话却没法挑明了说。 她就道:“姐姐起来,我送你回宫,必是不会送八阿哥的,这道理,我回去跟你慢慢说。” 不去! 海兰珠一把推开庄妃伸过来的手,“你向来比我聪明,我算计不过你,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死扛! 庄妃皱眉,还要再说了,苏麻急匆匆的进来,凑过来低声道:“主子,台吉来了,在前面跟皇上闹起来。” 为了八阿哥的事? 是的! “糊涂!”大清虽不是新明的对手,但是对科尔沁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不服管,自会换个台吉来管。这是在犯蠢! 她这一急,肚子就隐隐作痛,“走!扶我去前面。” 格格! “走!”庄妃扶着苏麻,一步一步朝前面去了。到了大殿外,庄妃不等通报就喊,“皇上,臣妾叫人瞧过了,臣妾肚子里这个……是个阿哥。臣妾祈求皇上,待臣妾生下阿哥,请您允臣妾跟着阿哥去新明照顾他,等安顿好阿哥,臣妾即归!” 皇太极一愣,大殿里的人都是一愣! 还没等反应过来呢,苏麻就喊了起来,“娘娘……娘娘要生了……” 走不回后宫了!快!快!安排在后殿。 皇太极跟了进去,庄妃拉着皇太极的手,“……眼看要生了,乳娘就在永福宫,这位乳娘生下的是个阿哥……” 意思是若生下来的是格格,就说是双生的,报了乳娘的儿子充数。 可这万一…… 庄妃低声道,“若是万一……过几年就说孩子身子不好,或是耳朵听不真了,或是眼睛瞧不清了……总有缘故……否了他便是!”她说着,就皱着眉,紧紧的攥着皇太极的手,“若是阿哥,臣妾就带着咱们九阿哥,去新明……臣妾主动求了送孩子去,臣妾有私心。科尔沁生了臣妾,养了臣妾,这次,臣妾为了保科尔沁,舍了儿子!臣妾若不跟着孩子去,怕将来孩子会恨臣妾的!臣妾将三个格格托付给皇上和姑姑……守着咱们九阿哥……从今以后,臣妾在新明,日日等着皇上接臣妾和孩子回来……” 皇太极以额头贴在庄妃的额头上,“好!朕记着呢,朕一日都不敢忘要接你们回来……” 庄妃推了皇太极一把,“皇上去外面……等着……” 好! 于是,很多人都在等着。这一等,就是第二天的黎明,这个孩子来的异常的艰难,早起太阳跳出地平线,火红的太阳光撒满宫殿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打破了这焦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庄妃娘娘生下了九阿哥—— 众目睽睽之下,还没清洗的小婴孩从里面抱了出来。 老天保佑,这就是个刚生下来的孩子。庄妃真的生了个阿哥,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但在此为难时刻,庄妃挺身而出,自愿为质,这便是大义! 苏麻一边给庄妃清洗,一边低声道,“格格……何必呢?” 庄妃面色安然,“进退有度,取舍相得,你得去琢磨这个话。” 奴婢不懂。 “有时候一味的进,并不是好的!反之,退一步,看似坏事,但却也未必。今日之舍,为的是他日之得!”她没有生完孩子之后的疲惫,眼里反而多了几分神采。 苏麻低声道,“那这……不是坏事?” 庄妃摇头,“你得把这当做天下最坏的事去办!懂吗?” 懂! 人被移回了永福宫,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 哲哲说,“你怎么那么冲动?事可以缓缓的安排……” “姑姑!科尔沁这次冲动了,这事得你去说!万万不可再如此了。别的部落或可动摇,可唯科尔沁不行!”说着,就攥住了哲哲的手,“真要是科尔沁……姑姑呀,咱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哲哲打了个冷颤,“知道!知道!我跟你阿爸去说。” “背叛了大清,跟新明苟合,科尔沁得到的不会比如今更多,反而会招致大清全力反击!所以,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再生事端了!越是大清与大明比处于劣势的时候,科尔沁越是得恭敬。杀鸡儆猴,得防着皇上拿科尔沁立威!您将我的话转告给阿爸!我身为科尔沁的女儿,这是最后能为科尔沁做的了!” 好孩子!科尔沁永远欠你的!你放心,我一定随时提醒皇上,只要宫里再出生身份高的阿哥,一定换你和咱们九阿哥回来。 “有姑姑在,我放心呢。” 哲哲走了,海兰珠来了。她有些讪讪的,很是坐立不安,“我不是……不是逼着你走的……” “姐姐!”庄妃拉着她的手,“不怪你!姐姐离不得皇上,离不得八阿哥,离了谁,你都会生不如死,姐姐的心意我知道!只是姐姐单纯,对身边之人,还是要有几分提防之心的。” 海兰珠不住的点头,以为说的是囊囊贵妃安排人的事了,就应道:“肯定小心呢!以后,我会常跟皇上提你的。” 庄妃摇头,“姐姐好好的就行,越是不重视我们,许是我们在新明的日子越是能好过一些。” 嗯嗯嗯,我肯定不多提。说着,就拽了个荷包来,“里面是银票,都给你带上。”然后局促的起身,“我……我……那我走了……” 好! 囊囊贵妃来看,不住的叹气,“你是个难得的有魄力的人,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了!去新明没那么糟糕,那位皇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跟她多交往看看,对咱们九阿哥没坏处。” 庄妃就笑,“盼着娘娘尽快给九阿哥添个小兄弟。” 贵妃哈哈一笑,“会的!会的!”科尔沁的女人有两个儿子了,轮也该轮到自己了。 多尔衮和多铎的福晋来看她,庄妃是这么说的,“以后顾着点各自的爷,不要太牵挂娘家了。” 十四福晋就说,“是那边宫里给送的信,差点惹出大乱子。” 十五福晋气道,“本来没事的事,非闹的娘娘和九阿哥被送去……” 庄妃叹气,“所以,我才不放心你们。宫里你们常去皇后那里走动走动,我姐姐是个容易被人左右,情绪难自控的人,心思又格外的纤细敏感,有时候一句话说的不对,她容易多想。” 这个咱知道,一直也没敢亲近不是? 说了许多的体己话,一个月子里,几乎是天天都有人来看望。出了月子,也是二月底,三月初了。外面虽也是春寒料峭,但听闻新明在关内物资调拨的就没停,庄妃到底是没拖延,请旨往新明为质! 皇太极抱着才满月的幼子,良久之后才道:“取名福临吧。” 好!就叫福临。 然后四爷和桐桐就接到国书,大清国送九皇子福临前来为质,因皇子年幼,其生母庄妃跟随,照料皇子。 两人中间摆着国书,面面相觑,还真就给这么送来了。 怎么着呀? 因着有庄妃跟着,不能说养育宫中,这不合适。 林雨桐就说,“靖海侯府夺爵之后,人都回老家了,这侯府空下来也没几天,也好收拾,安置在那边吧。再叫红娘子派一队女卫,如何?” 这是防止有人对庄妃的个人生活进行无端的攻击。 四爷挠头,行吧!就这么安顿吧。 三月十五日,庄妃带着九阿哥福临,踏入了新明的皇宫。那位新明的皇后站在台阶上迎着她们,面带浅笑。一进来就先叫了太医,给看诊。 太医说孩子体寒,怕是乳娘的体质的问题,连带的乳娘也得调理。又说庄妃多思多虑,舟车劳顿,得好好的养上半年。 林雨桐就把安排给说了,“那侯府修的精致,院落也好。冬天取暖,夏天避暑,都有合适的院子,最适合养身体了。府里的一应开销,从亲王例。侍卫都为女卫,彼此方便。”说着,就无奈的笑了笑,“战争,说到底,最无辜的就是妇人和孩子。咱们没有为难的意思!我知道,庄妃娘娘读汉家的书,那您就该知道,汉人最喜欢的一个字,便是——和。以和为贵,能以‘和’来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但汉人最在乎的还有一种品格,那便是气节!” 庄妃缓缓点头,她心里有几分明白这位皇后的意思了。 因着庄妃才出月子,且一路舟车劳顿,两人并没有深谈。林雨桐打发人,叫把庄妃好好的送回去了。 这侯府果然很好,春寒料峭的天气,离了大毛衣裳都不成的。结果这边的院子里处处温暖如春。苏麻帮着乳娘把九阿哥身上的厚襁褓去了,好似连这么大的孩子也知道这般更舒服,睡的舒展安稳了。 庄妃梳洗出来,苏麻就问:“格格,那位皇后……说的是什么意思?” 别管是什么意思,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先观望吧!没听人家太医说吗?自己这身子得休养半年,那就休养嘛!好好养孩子,好好养身体,看上半年一年的,而后再说,“你记着,万事不要急!急了就容易犯错!永远干当下对你有利的事,那就走不了大样子。苏麻,这里不是大清,得收敛了。” 奴婢早就收敛了,自从知道,皇上想撇开自家格格,也不过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事之后,怎敢不收敛?“奴婢是没想到,皇上说送就真送,娘娘要来,皇上便答应了……” 庄妃没言语,她想起后宫那些采买的账目,同样的药材,连着数月都在采买,且都要最好的。各个宫里用什么药,都有据可查的。只有皇上用什么药,没法去查。可只要一排除,再把赏赐为臣下的药排除了,那剩下的就大差不差了。 而皇上用的那些药材,翻翻书就知道那都是治疗什么的。 如此往下推的话,其实可以笃定,皇上的身体,受损了。 未来如何,难说的很!以前,是多尔衮一家能独大,而今,费扬果异军突起。她靠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儿子:宫里有皇后支持,科尔沁因此次的事会支持九阿哥而不是选择八阿哥。代善在宗室中地位非同一般,只说公道话,比起做出牺牲的自己和九阿哥,他也不会选其他人。多尔衮和多铎难说,这两人太善变,不好拿捏他们的态度。比起他们,她现在更看重费扬果。 有这么些势力,多尔衮和多铎便支持别人,自己也有能耐跟他们掰腕子。 必要的时候,自己是可以寻求新明的支持的! 这一晚,她思量了半晚上,听了半晚上的雨声。一早起来,孩子给嬷嬷抱去喂奶了,苏麻就进来了,“刚才给娘子军护卫送赏赐,听她们说,新明的皇上和皇后又开始亲耕了!外面可热闹了,御驾得在城外驻扎一个月。” 是的!亲耕开始了!今年的亲耕,满朝的大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说,每个衙门都抽调了人员,分散下去去农户家,同吃同住,帮农去吧。完了要上折子,写心得体会。 紧跟着名单发下来了,哪个衙门都有人,赶紧的,对应哪个村哪一户,都记准了。 然后各衙门的头头脑脑的,先把人叫来,问问嘛,你这是都干啥了,皇上为啥点你的名了?是想重点培养你,提拔你呢,还是说你不长眼的,又惹皇上不高兴了? 皇上其实是有些小心眼的,光明正大的小鞋给你穿脚上,有冤你都没处说去。 这些人还纳闷呢,没有呀!我们都忠君爱国的,怎么会惹皇上不高兴呢? 那你最近都上什么折子了,关于哪件事你发表过高见呀?是不是皇上突然发现你是个人才呢? 没有呀!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太子年纪也不小了,该大婚了。 哦哦哦!是这么回事呀?!看着这些傻不愣登的不知道为啥被点名的属下,上官们啥也没说。但一个个的心里却都明白,皇上这意思是:你们这么闲,连我儿子娶媳妇的事都得操心,那就干点叫你们操心劳力的事吧。 这些人是怪闲的,正事不出色,钻营却是一把好手,就得这么收拾。 才幸灾乐祸的,说这些人有苦日子过了。可谁知,紧跟着听说,皇上和娘娘已经叫人在新找的荒地边建了土屋,打算过去住了。跟着皇上亲耕的所有勋贵文武大臣,都跟着皇上和娘娘一起,享受同等待遇。 不会吧?不是吧?道听途说吧? 没有!真的!太子带着人已经提前出城了,去哪个村里蹲着去了。也是去人家庄户人家,跟人家一起吃住。 晴天霹雳! 大家平时过的也不是油水很足的样子,这是干嘛呀?以后这会常态化吗? 四爷和桐桐是认真的,真盖了许多的土坯房子,就是农家一样的装饰,啥玩意没有。一排排的过去,三五个大人一间屋子,请了农妇来做饭。家里是啥样的饭,咱在这边就啥样的饭。 耿淑明临走的时候,跟林二娘抱怨,“……意思一下就得了,知道叫大臣体会下面的辛苦,咱能理解。但是呢,要不要做的这么真!” 林二娘嫌弃他啰嗦,“人家都去,又不是只你一个人,哪里那么些毛病?”说着又问说,“启泰呢?跟去吗?要不要接出来?” 那你觉得你那皇后妹妹会由着她家的二皇子这个年纪了还到处玩吗? 太子去哪里了,没人知道。但是二皇子却跟着皇上和娘娘呢。 下面的人真会想法子,就见皇上和皇后这边,前院种着菠菜,这会子用草席子盖着呢,而今就能吃。后院里,有鸡鸭鹅,还有耕牛母牛和几只羊,牛和羊都能挤奶,这是知道会带二皇子,怕二皇子跟着受委屈吧。 可启泰看见那玩意都想哭,吃不吃蛋无所谓,喝不喝奶是小事。因为娘说,“以后这鸡鸭鹅,还有牛羊,就是你的差事了。” 啊? 啊什么啊?带着你的小伙伴们,放牛放羊。放牛和放羊的空档,打点草回来,鸡鸭鹅就喂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 可四爷干啥不真了呢?衣裳这个得换上,甚至绑头发的发带,都得换了。 这换个什么样的?林雨桐拿着发带看,“我选的是灰色的……”棉布灰的,真不是很打眼。 那你看那些农夫,几个用布条做发带?于是,人家把挂在外面墙上还没搓成麻绳的麻杆皮,取下来揉啊搓的,前一天晚上,搓了好一会子麻绳。然后第二天早起,绑头发的是麻绳,腰上的那种腰带,也换成麻绳的。脚上是一双布鞋,本就是旧的,年年下地都穿,也没穿烂。这一回了,人家给布鞋外面套上草鞋。裤腿得塞到布袜子里,布袜子敞口,一般是用布带绑起来。人家连袜子口串的布条也抽了,换成麻绳。 不仅他这么打扮,还指挥桐桐,得真的跟穷苦农妇似得。裙子只穿半面,然后头上的簪子用木簪子也不合适,取一根木棒,削平整了簪上就这样。 拾掇好了,上下打量,然后说桐桐,“还是太白了!” 林雨桐退了一步,“我不给脸上抹锅底灰。” 没想给你抹!四爷就笑,“你这长相,要是一般的农夫,可不敢放你出门。” 是吧!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她这边应付着,那边催他出门,等真的出门了,她跟在身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四爷对于换装游戏,格外的热衷,不做则矣。但凡做了,就特别认真。 然后帝后这形象一出来,大臣们:“………………”感觉我们好不认真!这态度就不对呀!跟不上上面的节奏。 好在四爷的游戏不强迫周围的人,他特立独行如此的优秀,别人跟不上也正常,在这方面,他还是宽容的。 那就干活吧! 干了一早上,耿淑明被四爷‘批评’了十几次:“……窄一些的衣袖确实省布料,但这出门干活,宁肯打补丁,也得活动的开……脚上的鞋不行,浅口的容易进土……裤子太碍事了,蹲不下吧……” 王肯堂就机灵多了,“…………臣把这些草根都拾掇了,这是药材。”不往皇上跟前凑。 季成礼就说,“臣觉得,皇上说的很有道理,该跟书院和求真馆下个任务,窄衣服省布料,活动却不便。若是有弹性的布料,问题就解决了。” 四爷立马就夸,还说季成礼,“今晚上就把写法整理一下,朕批了之后,着人送到求真馆。成不成,什么时候成,这个不着急,这个想法很好,是个很好的方向。” 耿淑明:“………………”就我挨呲! 干了半早上的活,早饭在地头吃的,一人一个野菜玉米饼子,对付过去就得了。把人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到了晌午的时候才回去吃饭,吃的是啥?野菜活着玉米面,蒸出来放点盐,一点油都没有,就这么吃吧!吃的人梗着脖子往下咽。 吃完歇息半个时辰,下午继续,晚上回来,小米汤里放了红薯,再撒些野菜,一天就到头了。 可这哪里够呀?朝廷的事务,留两个内阁两个军机就能处理,衙门里的人也不是都抽调,大家轮换着来嘛!可饶是晚上不用熬夜批折子,可这干一天活了,吃这么一点,饿的呀! 饿了,睡着就不饿了。 躺着,桐桐都能听到四爷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林雨桐就说,“有鸡蛋呢,我给你煮两个?” 不吃!咱不作弊,说不吃就不吃。 行吧,不吃就不吃! 两人真没吃,但肯定也没饿着孩子。启泰多机灵呀,牛乳挤出来就叫煮了再煮,他早喝了。还有鸡蛋,十几只母鸡了,下的蛋足够吃了!吃的单调,不好吃归不好吃,但肯定能吃饱。而且,人家做饭的农妇也说了,“大人吃的孬,但孩子家家都能吃的好点。”干粮总是有的,启泰没觉得饿着。 但真的沉到最下面,对启明的冲击极大。他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山脚下的村子里,这户人家是两口子养着四个儿子。那大儿子跟他都一般大了,一个跟一个间隔的两岁的大小,家里看一共六口人,开荒不收税,一家子种着四十八亩地。 一口人平均有八亩地吧,按说这日子肯定不错。 当家的男人王栓子也知足,他憨厚的笑,“咱遇上好皇上了,不收税,如今的日子算是好过的。” 王家不知道他是大皇子,这里的里正的儿子在书院念书,这次是找了里正的儿子,只叫他说是书院里要这么安排的,不叫透漏身份。 于是,连里正也只知道是书院里的秀才们要帮着下地干活,在家里借主一个月,看看情况。村里十几家,都安排了这样的年轻后生。都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这王家算是村里过的不错的人家,地不少,劳力也多,这家就给了一看就是领头的这个少年。 于是,王家也当启明是书院里的学生。说话便少了个顾忌! 如今这夸是真夸,启明也想着,这日子该也差不错吧。 可每人平均八亩地,哪里够呀?今年除了要种这些地之外,一家子还得抓紧找荒地,再开荒。 “我家老大,这都十六了,还没说亲。这一说亲,家里就添人口,紧跟着还得添娃娃。下来又该老二……每年,家里不添上二十亩地,日子都得难熬。” 可这就是人口多了,但是了,劳力并没有变多呀? 对的!所以,往后的日子又可难熬了。 吃的饭依旧是红薯野菜,红薯皮都舍不得削。 启明在本子上记上,十多年的治理,紧跟着,怕是就是娘说的,人口高峰的到来。 人口多,从长远来说,自然是好事。只是当下,人口暴增,会带来什么呢? 他给本子上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好。 第二天,跟着种地,他又发现,百姓们依旧对高产作物更青睐,像是细粮,家里只种那么三五亩。各类粮食的种植比例,很成问题。 第三天,就发现灌溉之难。如今能把井水搅上来浇地,但是老农们会告诉你:井水不如河水,不如雨雪水。用井水浇地,地就成硬板板了。 这一天一天的,年哥儿等人就发现太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在宫里长起来的太子也已经很接地气了,可一到百姓家,也就三天,太子是真的一下子变的深沉了。 这日,下了点雨,没法下地了。四爷和林雨桐带着启泰,奔着启明所在村落去。在村口,叫跟着的人散开,只他们去瞧启明。 “爹,娘?”启明立马迎出来,“怎么来了?” 四爷和桐桐只跟人家主家打了招呼,说是麻烦人家了,留了二两银子,叫人家多照顾。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启明就说,“儿子带您去村口的庙里瞧瞧去?” 好!一路上,启明就说他这几天的感受,“难!太难了。” 四爷脚下一转,不去庙里,“咱去山上瞧瞧?” 瞧什么? 上了山就知道了。 到了半山腰,四爷就道,“看见了吗?那是溪水,那一片地势低……炸|药若是用来开山,这里就能修个蓄水池来。风调雨顺则罢了,一旦干旱,这好歹能起些作用……但这不是一蹴而蹴的……” 正说着话,一只兔子蹭的一下给蹿了出去。还都没反应过来呢,就见林子里钻出个人来,手里抓着石子,对着那个兔子就扔了过去,一击便中! 林雨桐朝那人看了过去,远看着,是个少年打扮的人。结果一开口说话,带着些清脆的音儿,“诸位看着面生,不像是咱们附近的人。是来游山吗?到这里就止步吧,往上,土松了,不大安全。往林子里去,这天阴的很,林子里昏暗,你们还带着个孩子……怕是不大方便。” 竟是个姑娘。 林雨桐就笑,“正说找个躲雨的地方呢!这山里的雨似乎比山下大些。” 是呢!这姑娘朝下指了指,“我家的庄园在那儿,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诸位若是不嫌弃,就过去躲躲吧。” 好! 近前来了,林雨桐就见这姑娘好高挑的身形,长的浓眉大眼的,听这话音,竟是有庄园在附近。京城附近有庄园,那就不是小户人家的姑娘。只是养的松散的很,在山上乱窜。 她就打问,“倒是真不知这山是有主的,打搅了。” 这姑娘摇头,“一直也没当正经的产业经营,周围的百姓想上山打猎或是打柴,都随意!”沿着山路饶了几步,转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半山腰,建着一片不怎么起眼的院落。 院落的大门口有匾额,这匾额连同大门,都斑驳了。但依旧可辨别,上面有个‘沐’字。 林雨桐就问,“沐家……姑娘是云南沐王府的人?” 这姑娘愣了一下,而后摇头,看那匾额,“这原本是沐家的产业,后来给了我外祖母陪嫁。我外祖母是沐家的女儿,嫁到京城的。后来生了我娘,这产业又给我娘做了陪嫁。外祖母和我娘先后病逝了,这产业就给了我。我不姓沐,我姓郭。” 姓郭?京城了有哪一户有名有姓的人家姓郭呢?或是朝中姓郭的大臣里都有谁? 启明想起王家给他叮嘱的话,说是要是上山,别惊扰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主人挺好的云云。不免说起了这主人的情况,他当时只当是闲话,这会子想起了,就低声跟自家娘说了,“……就是朝廷修律法的时候,您主张妇人和离……这里的原主人便是和离后搬来住的。据说了因着无子,男人在外面生了私生子带回来,这才和离了的。” 哦!这就是说带着女儿和离出来了,而今,外祖母和母亲去世,就余这姑娘一人了。 林雨桐接了这姑娘捧过来的茶,转脸看见挂在门边的崭新的铠甲,她就问说,“姑娘这是……要去投军呀?” 是啊!剩我一个人了!还有几个老仆!有个差事,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就挺好的!母孝刚过,正准备去呢。 林雨桐缓缓点头,打算跟高桂英说一声,千万把这个姑娘弄去,她想留在身边再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54 章 明月清风(230)三合一 明月清风(230) 林雨桐实在想不起谁家姓郭,想着,这孩子的外祖母出身云南的沐王府,按照一般的联姻之例,也不该是无名无姓的人家吧。 她想不起来,四爷心里却有数了,“怕是郭英的后人。” 郭英? 郭英和他哥郭兴跟着朱元璋起事的,最开始是朱元璋的侍卫,后来跟徐达常遇春等人出征,战功烜赫。一生领兵共擒斩获人马十七万多,身上伤痕七十多处。他的妹妹是朱元璋的郭宁妃,也相对受宠。建立了大明之后,郭英被册封为武定侯,为朱元璋的三十四功臣之一。后来朱元璋死了,建文登基,朱棣谋反,但是郭英并没有投奔朱棣,而是一力保建文。后来朱棣篡位成功,杀了许多建文旧臣,但郭英是例外。他是开国贵勋,是忠心朱元璋之人。朱元璋将皇位给了建文,他便维护这个决定。在朱棣看来,此人一生忠于一个君王,只罢了官位叫回家了,并没有剥夺他的爵位。 等到他病死了,朱棣还追赠了‘营国公’的爵位给他,给予死后哀荣,也算是对他一生的功绩和对君王的忠臣的褒奖。 林雨桐就说,“郭英是不是有平定云南之功?” 对!所以,郭家跟沐家应该是有联姻的传统的。 四爷就叫人查,看这个郭家的后人还剩下什么人? 人倒是有那么一大家子,但都是靠着祖产过日子的。搭着个富贵的花架子,家里却乱的很。如今当家的叫郭培民,郭培民就是这个郭姑娘的亲爹。 这孩子的外祖母是如今的沐王府的当家人沐天波的姑婆,她当年嫁到常家,这常家是常遇春的后人。这孩子的外祖叫常延龄,如今还活着呢。只不过是一生没个儿子,家里是庶子当家,而唯一的姑娘嫁到郭家之后又和离了,她便搬出来带着女儿和外孙女过活。 林雨桐点头,“那就对了!”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带着几个老仆在那山上。便是周围的百姓都淳朴,便是她自己有几分本事,可怎么可能没有找麻烦的人呢?她能在山上过的那么安然,必是她还有什么依仗,叫小老百姓等闲不敢招惹。 这常家再不济,只要他的外祖父活着一天,别人就不敢太过分。 了解完了,她又皱眉:这孩子身上贴着老牌勋贵的标签。 四爷摆手,“说这个太早,太子到了婚龄,往你跟前奔的姑娘多了,你慢慢瞧吧。” 可有什么途径能奔着我呢? 女官开考,娘子军征兵,这都是途径,不信你到五月的时候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不到五月,就有了端倪。还在城外亲耕呢,蒙古锡尔呼呐克就上了折子来,说是想麻烦皇上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女儿娜仁太淘气了,听了巴林说新明的种种繁华,就特别向往。本就嚷着想去,但是他也没太在意,想着孩子心性,说过了就忘了,可谁知道这孩子胆大包天,竟然自己带着人偷偷给跑了,派人一路追了,应该是一路往新明来了。若是那孩子到了京城,请千万帮着把人留住。 四爷将折子扔在一边,锡尔呼呐克说的这些,他一句都不信!这分明就是在耍无赖! 林雨桐扫了一眼,“肯定是锡尔呼呐克想联姻,他想跟咱们提,但是巴林知道提了咱们不大会应下来。这一旦提了,若是被拒绝,彼此的面子上就都有些下不来,所以,这孩子就出了这么个损主意来。” 四爷点头,这是巴林能干出来的事! 事实上巴林在蒙古确实是那么跟他阿爸说的,“……您说出口的每个要求,您得在心里思量,觉得能搁得住的时候您再开口,若不能确保人家能答应,那您一张口就是为难人。您想想,若是新明有联姻之意,人家早就主动提了。” 那就是不想跟咱们联姻呗! “又错了!”巴林特别好脾气的说,“……儿子早跟您说过,皇上和娘娘不看出身,只看两点,第一,太子喜欢。第二,懂道理,有能力!咱先不说太子喜欢不喜欢,就只娜仁连汉话都说的别别扭扭的,这做新明的皇后,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巴林一瞧这是说不通呀,于是就道,“要不然这么着,咱先不提,什么都不提,只叫娜仁带着人去吧!她要是有能耐,在娘娘身边得了娘娘教导,长了几分本事也不一定。或者时间长了,太子就瞧上她了……”才怪!但总归比自家阿爸说的,主动提联姻来的靠谱吧!人家新明那律法有规定的,像是纳妾这个,有严格的律法规定。皇后只有一个,不出意外的话,没有妃嫔这些东西。所以,想奔着国母去的人多了去了。一朝选上,如今皇后的今天就是她们的明天,不说姑娘们眼热,就问各个家族里,只要觉得姑娘家有几分本事的,谁家不想搏一把呢! 就娜仁那样的,去趟一次就知道外面是啥成色了!自家阿爸是没见过世面的,觉得他家娜仁就是草原上的太阳,亮闪闪的漂亮。呵呵!世事大了,该去开开眼了。 蒙古那边耍无赖来了这么一招,高一功的折子又到了,说是安南这边,好几家勋贵都表示愿意送女进京城,受教于娘娘。人家的说法是,纺织丝绵,得知新明都在用女官。但安南还没有这样的女官先例,想送去学学。 那能说不叫来吗?人家又没说他们的闺女都是奔着太子妃这个位子来的。 这边的折子才批复了,娘子军那边转交了庄妃的折子,庄妃倒不是说联姻的,而是请求赐药的。大清的八皇子病了,那边的太医说,新明皇宫有一味安神丸,此药药材难寻,只宫里有,没体面的人可求不到。据说那位大博士年纪大了,宫里给供药呢,一天一丸,不可间断。 用这个药的身份都不一般,不知道怎么的,海兰珠知道这个消息了,叫人给庄妃送信,问是否能求得此物来。 可安神丸是药呀,这不是说谁吃了都有用的!徐光启是年纪真的很大了,按照历史轨迹,他在五年前就该去了,如今是硬生生的靠药滋养着。还有袁可立,光是这些人的药,每月的开销都要比自家一家四口的开销大了。 林雨桐在批复的折子上,把什么都写上了,也真的给了一盒安神丸,但能不能吃,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吃,却都给标明了。再结合庄妃说的这个八阿哥的情况,林雨桐判断就是风寒。在季节变换的时候,时冷时热的,再加上这个季节这样的带着传染性质的风寒症状高发,孩子很难扛过去就是了!尤其是这么定点大的孩子不好用药,中药想用进去很难。 这不是安神丸能解决的问题。她给附带了一个方子,是泡药浴的,叫那边的太医斟酌着用。这东西是给庄妃的,她给不给新明那边,那就是她的事了。 庄妃拿着发回来的折子,折子批复的东西比原折子都长。很认真的回复了她!她把这个折子,以及给的药都递给大清来送信的人,“将折子交给皇上,皇上看了……该怎么用,皇上斟酌着办。” 她没给耽搁,传到大清,就越发觉得庄妃懂大道理,且心底无私。姐俩一人一个皇阿哥,是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的,但人家没藏私呀!一点没耽搁把事情给办了。 安神丸没给用,就是汤药,连着用了三天,孩子看着就有了神采了,也肯好好的吃奶了。 皇太极连着看了三天,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好起来的。第四天,他就奔着正宫,跟哲哲说这件事,“……八阿哥缘何只认周玉凤?海兰珠在宫里做什么?” 孩子这种玩意,谁舍得时间陪,那孩子自然就亲近谁。海兰珠在忙什么?也在忙着带孩子,但这生完孩子之后,又得忙着叫身形好看,又得尽快的恢复……谁知道周玉凤怎么跟海兰珠说的,她肯听人家的,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姑姑在害她,你能怎么办? 不过那个周玉凤只当她是嬷嬷用就完了,自来嬷嬷带孩子,三五岁之前,孩子亲近奶嬷嬷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没往心上放,海兰珠也没往心上放。 哲哲这么说了,就道,“这个周玉凤,我很是看不上。便是要给汉女体面,可以选几个封妃位,贵妃位,都是可以的。但此女却不该提起来!她心思太诡,一味的指着攀高枝……这样的人,我不喜欢。这样品性性情的女子,若是生养了阿哥,那阿哥也难有好的!等八阿哥大些,不粘人了,自然就隔开了。如今八阿哥刚刚大病了一场,贸然换了身边的人,怕孩子不习惯。” 嗯!只要皇后心里有数,就成了。 皇太极又提第二件事,“新明在药上,还是有独到的地方的。”尤其是他身体不好之后,越发觉得,在这方面该甄选人,送去学去。可时间太短,学成太难。跟新明构建更稳固的关系,他觉得是有利于从新明得到更多的东西的。 比如,这些不在贸易清单上的药品。 因此皇太极就提议,“你觉得把三格格送去给庄妃作伴,如何?” 哲哲愣了一下,三格格是她亲生的,这怎么就要送去新明了呢?她迄今为止只生养了三个格格,即二格格、三格格、八格格。 二格格前年嫁给了林丹汗的长子额哲,为的是拉拢林丹汗旧部。 三格格是自己生的次女,今年虚岁十二了。早前有意将她嫁回科尔沁的,去年其实都提了这个事了,当时为什么没成呢?是那个叫石羊的人说,“汉人重伦常,若是不在这个方面注意,就很难叫汉人有归属感。” 为什么提伦常呢? 因为本来指婚的对象,是哲哲的侄孙。女儿嫁给侄孙,血缘亲近不说了,且差着辈分。石羊说的这个话当时可以说是十分大胆,皇上很是有些不悦,但却没有反驳他。于是,婚事就这么给搁置了。 可如今皇上突然这么下决定,不下嫁科尔沁,哲哲问说,“皇上还是气科尔沁。” 皇太极才不认这个话,只道,“你我夫妻,科尔沁跟我也是骨血相连,一家人,何来气不气?不过是知道新明在医术上的高明,觉得他们的一些说辞该是有道理的!他们不是说血亲关系太近结亲,于后代不利吗?朕是越想就越发害怕……” 这是个哲哲没料到的方向。她就问说:“那您叫三格格去,是有别的什么打算?那位皇太子要选妃?” 皇太极没言语,“只叫人送了三格格去吧,该怎么做,庄妃心里清楚。”选妃那是做梦,但有些事,得见机行事的。怎么用三格格,叫庄妃看着办。 哲哲就问说,“四格格只比三格格小半岁,又是庄妃亲生的,要不,一起送去?” “就三格格吧!”皇太极这么说完,顿了一下,又给了一句解释:“……五格格和七格格年纪小,骤然离了庄妃,本就不适应。再把她们的长姐也送走,怕是更不适应。” 哲哲无话可说,只得应承下,转身却深吸一口气,赶紧去安排。她是没懂皇上的意思的,但是信和人送到的时候,庄妃却懂了。 她拿着信叫了三格格到跟前来,从血缘上来说,这是表妹。从皇家的关系来说,自己是这孩子的庶母。 作为嫡公主,三格格安静的站在庄妃的面前,“父汗说,一切听你的安排。” 在出门之前,她被父汗册封为固伦端靖公主。 庄妃叹气,就问说,“知道为什么叫你来,而不叫四格格来吗?” 不知! 庄妃就道,“因为……因为四格格是我亲生的,对她……我舍不得她受苦受罪……” 端靖愣了一下才道:“……哪个姑姑嫁人不是跟做买卖似得?生来便知道我们有什么使命。” 庄妃便道,“大明征招女卫女官,说了,不管满蒙汉,不论出身,都招募。女官你不行,但是女卫,你肯去吗?” 我是大清的公主! 是啊!你是大清的公主。可大清都不得不送九阿哥做质子,连我这个妃子都在这里呆着,你就不能去做女卫吗? “可我去了能做什么呢?难道还能去做刺杀吗?” 傻话!国事不是这么处理的!庄妃低声道,“你皇阿玛是想跟汉人学的!想跟新明学的地方有很多!就像是汉人的朝廷里已经有女军机了,他们越来越看重女人……”她说着,声音就轻了下来,“这跟咱们那边的一些事是相关联的!你皇阿玛如今有他的顾虑!如今朝廷上重用汉人,汉人又屡屡在满人和蒙人的一些习俗上说三道四,而这些又是不得不去做的更改。在你皇阿玛看来,这些改了也就改了。只要是有利于咱们的,那就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咱们能改。可是呢,这些汉人本身是被新明排挤出去的,因为他们不赞成汉人如今这一套用女人的法子,他们更希望把女人关在家里,觉得那是对的,必须坚持的!可对咱们而言,满人家的女人,并不会圈在家里无所事事。若是任由那些汉人这么改造下去,是不是满人的女子该跟以前汉人女子一圈,圈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呢?那些汉官带去的好的,咱们得学。但是他们带去的不好的,得坚决把这些打回去,汉人走过的弯路,咱们不用去走,得挑拣着学。所以,你皇阿玛把你送来了,送来的宗旨不是联姻的,咱们两国也不适合联姻。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去学,去看,去弄懂新明的朝廷是怎么用女人的,她们是怎么实现管理的。你是嫡公主,你汗阿玛对你寄予厚望。你的作用不是联姻,你的汗阿玛是希望,有那么一天,他的公主也能站在朝堂上。那么,我现在问你,你敢去吗?吃的了那份苦,受的了那份罪吗?” 端靖沉默了半晌之后,就道,“这里没有三格格,也没有固伦端靖公主,只有一个满女,名爱兰珠。” 五月,天微微热了,娘子军的驻地外,乌泱泱的都是报名之人。 往年也总有女子入娘子军,可从没有像是今年这般,入营者这么多。 年哥儿路过的时候就叹气,“太子如今是唐僧肉,想咬一口的多着呢。”可哪有那么容易呢? 跟林家有姻亲的人家,都送了姑娘来,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林家跟太子的血缘近,但咱们这些姻亲,不都跟太子有血缘关系。 比如,自己舅舅家的表妹。这跟太子肯定没血缘关系,但不是自己说,就表妹那样,自己都瞧不上,指着姑姑能看上且配给太子?做什么梦呢? 他正瞧着呢,就看见崔映月崔姑姑站在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边上,随着马车从侧门进了娘子军的府衙,她就猜测,怕是姑姑就在马车里。 是的!林雨桐可不得来吗?这么重视,不仅仅是因为选儿媳妇这个事,她是真希望继左良玉之后,朝堂上会再出现一位女内阁,女军机来,哪怕在六部任职呢? 出宫的时候,她跟四爷说,“我总觉得我特别会做老师,你就当我是给我自己选学生去了。我带她们三年,然后再看看。” 她这么一说,四爷竟然也只愣了愣,“你是很会做先生。”感觉是这样的,“那就去吧。”有些事只开了个好头还不行,还得叫这些东西延续下去,那就得一代一代不断层,这才是最最紧要的。 于是,林雨桐就来了,看看这些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有没有瞧着出色的。 第一拨初选,她不瞧。便是复试,她都不看。她在第三关等着,到了这里,若是没有大毛病,那她就收下。 郭东篱跟着一堆人排队,今年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听人家姑娘说话,有父亲是二品官员的,有叔叔驻守边陲的,出身还都不低。 往前排队,得登记家族三代,好容易排到跟前了,她把家族三代都写上,然后拿了一张号码牌,就去了里面。 里面是个大厅,一排的女医在那边做检查,她看见被女医看过的人,有些拿了红牌子,有些拿了绿牌子。 于是就低声问说,“牌子都是什么意思?” “绿牌子是过,红牌子是辍落。有些人的身体不适合。” 不是看样貌,只是看身体是否健康。快到跟前了,她看见女医叫排在自己前面的姑娘把脚伸到幕布里,女医从那边看一眼脚。 脚怎么了? 就听这女医说,“姑娘,你这脚打小裹过,后来放开了,也叫大夫给矫正了。但是到底是伤过。从武,你这肯定不行。从文,你得能跟普通人一样行走站立呀!可你这脚长时间的站立支撑不住,回去吧,回去是为了你好的。” 郭东篱心里就明白了,必是有很多读书人家的姑娘选不上来的,只这一双脚就能把人给打回去。 到了她这里,她大方的叫人家给号脉,给人家看她的一双大脚。然后顺利的领了一个绿牌子,出去顺着绿色的箭头方向走过去。 到了这里,就分文武了。 文那边拍着长队,武这边,人很少,几乎是不用等。她直接进去,里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张试卷还有笔墨纸砚,她在考官的示意下坐过去,而后提笔就答了。 很简单,就是考一些孙子兵法,再没其他的。 答完就被安排从侧门出去,出去见到的就是校场,校场上几个姑娘在骑马,有些是骑在马上溜达呢,但有两个姑娘,骑在马上跑的飞快,鞭子扬起来,谁也不服谁。 她正愣神呢,肩膀被拍了一下,又来了一姑娘。这姑娘好似放松的很,指了指东边,“骑射、十八班武艺,你要考什么?都在那边呢。” 我考射! “那走吧,我也考射。” 林雨桐站在高处,看考场的这个方向,而后就笑,这就是那个郭家姑娘,跟她一起射箭的姑娘出自朱字营,这孩子叫谷雨,黑俊黑俊的。 高桂英就道,“那俩骑马骑的好的,一个是蒙古的娜仁公主,一个是大清的三公主爱兰珠。”他们不是本族,可免文考这一环。 “留到最后吧!” 看了一会子,见没太出色的,就她从上面下去,在最后等着,看看高桂英能得自己送几个苗子过来。 娜仁被先带过来,一看见林雨桐就笑,“哥哥有娘娘的画像,我是见过的!娘娘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说着就见礼,“可算是见到您了。” 林雨桐招手叫她来,“淘气跑出来了?我阿爸说叫找到你就送你回去。” 娜仁马上抱住林雨桐的胳膊,“娘娘,留我几年吧,我不要回去!我还没在新明逛过呢!您都能留我哥哥,怎么就不能留人家嘛!反正我不,我就是考不过,我也不会回去。” 很聪明的小姑娘,“去外面玩去,不许瞎跑,回头跟我进宫。” 好啊好啊! 而后是那位三格格爱兰珠,她站的端端正正的,“娘娘,我是诚心来学习的。” “欢迎你!” 没有亲近,没有过多的亲热,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紧跟着的是朱谷雨,一来就笑,“大娘还说我考不上,我这不就考来了吗?” “干嘛非要考,到了年纪自然就选上来了。” “立春姐怀了孩子了,她说您身边没咱朱字营出身的女卫了,所以,我来了!我不到年纪您肯定不要我,可这回不一样,我是自己考来的。” 行!你去帮忙去吧。 于是,朱谷雨转脸跑门口去了,在里面还能听她喊,“十九号……准备,十八号先进去!” 十八号就是郭东篱,郭东篱见到林雨桐的时候愣了一下,“见过先生!”她并不知道这是皇后。 林雨桐就笑,“不用多礼,就问你几句话。” 是! 她躬身站着,恭敬的很。 林雨桐问说,“你入伍的初衷是什么?” 郭东篱沉默了一下,“我该回答您,我是想像其他女将军一样做一番事业这样的话。但我觉得还是不该欺瞒。小女父母和离之后,跟父族来往甚少。在守孝期间,没人对小女指手画脚,可自从守孝快结束开始,父亲屡次三番,着人来说,希望我回家去,家里想要给我定亲。外祖父还活着,因着对外祖母和母亲的歉疚,在她们相继离世之后,他也总想着照顾我。希望我嫁回常家。可我的命运凭什么交给他们。他们在这十数年间,从不曾管过我,而今又凭什么安排我的一辈子。不管是我外祖母,还是我母亲,教给我的都是女子当自立的道理。我有手有脚,正赶上朝廷变法的好时候,我能为我自己争一把,又怎么会回去低头?”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没选上你,你当如何?” 郭东篱愣了一下,而后道,“我会学女医,哪怕是做女护,她们选人不挑的!只要去了,我便拿朝廷的俸禄,做朝廷的差事。”说完就一叹,“女子想自立,难就难在,除非有朝廷的差事在身,否则,父兄丈夫甚至于儿子,谁都能对女人指手画脚。” 这是说,推行的还不彻底。她在大胆的说不足。 林雨桐将绿色的牌子递给她,“三天修整时间,第四天早上准点来这么报名。” 选中我了吗?她伸手拿了牌子,手微微有些抖,而后郑重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接下来好几个,一说话就紧张,紧张的口齿都不清楚了。 直到被带进来一个稍微小点的姑娘,应该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说话清清楚楚,一板一眼的。 女子习武者本来就不多,能找到骑射很过的去的,就更少之又少了。 还真有点不舍得。 可看了一眼资料,她都愣住了,这个姑娘叫吴应莺,父亲是吴三桂。 林雨桐:“………………”该不该要?怎么会是吴三桂家的姑娘呢? 给个留中的牌子,反正年纪小嘛,放着再看看。 到了考女官这边呢,人就多了,细细的过了两轮,还剩下五十多个。 那就答题吧,把卷子发下去,先把卷子答了吧。人我也看了,都长的很可以,那就回头拿卷子说话吧。 因着吴三桂家的这个姑娘掺和了一下,她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回去的时候她就跟四爷说,“挑来挑去,每一个姑娘,都能说出家族来历的。我怀疑,这有些人家这些年是提前培养家里的女孩了。” 这是肯定的呀!就跟选秀似得,谁家的姑娘不是找了嬷嬷学的规矩呀?人之常情。 结果卷子送过来了,林雨桐从里面挑。 首先挑出来的是方以慧,这个咱知道,方以智的妹妹,一家子好脑子。 而后再翻看,再挑拣,拿出一个叫左娴雅的女孩的卷子,对应的资料一查,这是左光斗的孙女。 还有一个叫杨宝瓶的,她选出来放着,崔映月在边上帮着找资料,“这是杨涟的孙女。” 杨涟就是那个东林名士,被四爷骂下去的人。 崔映月就问,“还要录这个姑娘吗?” 录!但这都是有来历的,得找点出身低些,本人还不错的姑娘。 然后周宝就挑出几份来,“您瞧瞧这几个,成吗?” “刑沅……父亲是货郎?” 是!父亲是货郎,您看那亲属关系里,她是寄养在亲戚家的。 “就说呢,货郎家是没银子把姑娘养成这样的。这一笔字写的不错……”这个留下了,而后又翻周宝推荐的下一份,“董白,苏绣世家……” 是!其外祖父有秀才功名。 这是说培养出这样的姑娘也不出奇,“行!留!” 接下来的是个叫吴香儿的姑娘,父亲是武官,但也属东林党人,好歹算是官宦人家,不过是小官而已。这个也很有代表性,行!留着吧! 人没多选,一共就十个。这是打算带在身边教的。 四爷也没问,都是小姑娘,问什么呀。 直到三天后,人都被带进宫了,桐桐准备去见了,四爷才见到那份十人名单,然后他就愣住了,诡异的看桐桐。 看什么? 四爷就问说,“郭东篱出身老牌勋贵,人确实是亮眼,你选中了,合适。方以慧家学渊源,这姑娘在杂学上的造诣只怕不低,你选她,合情合理。左娴雅是左光斗的孙女,应该不差,可哪怕不亮眼,你也会选,这是给功臣面子。杨宝瓶,杨涟的孙女,人家孩子估计不错,你是为了保证公平,留了她。娜仁和……三公主,这是国事,不得不留。朱谷雨就不说了,朱字营的根底咱们清楚。这七个你选的很好!那剩下这三个……” “刑沅出身寒门,父亲只是货郎,但是养她的表亲家,是江南世家宋家……” “董白出身苏绣世家,父亲亡故,资料上显示没有兄弟,只有母亲还活着……其他的亲戚关系全都没有,那也就是说,她是小商户出身。” 大商家,小商户,都很有代表性呀! “还有这个吴香儿,是低品级武官之后……” 表明咱们选人,真不看出身,只要本人优秀即可,哪里不对了? 四爷把人都打发了,才点着一个个名字道,“陈圆圆,原名刑沅,父亲确实是货郎,她是父母去世之后,被她姨妈收养了。他姨夫姓陈,是唱戏的出身,吴中名伶。”按照历史的轨迹,她该被崇祯的小舅子给掳到京城而名声大振才是。可如今呢,她被江南富商养大,还是表亲,“这必是被江南世家刻意养出来的!她姨夫是名伶,唱戏结交富贵人家,本是常事。她跟着进出富贵门庭,被人家瞧中,打小细心教养,以备大用,就应该是合理的。” 林雨桐:“………………”这个刑沅竟然是陈圆圆。她指着下一个,“董白呢?” “董小宛,确实是苏绣世家,他母亲确实是秀才家的女儿。她十三岁的时候,父亲亡故了,她母亲带着她幽居两年之后,她走投无路,这才入了风尘。而今,应该是在这个节点上,她家是家徒四壁,母女活不下去了,刚好有这么个路子……但是,她怎么入的京城,是不是有人在资助,还得再查查。”四爷说完,就点这个吴香儿,“这个,我怀疑是李香君。李香君原本姓吴,叫什么不得而知。但他父亲确实是一个五官,也确实是东林党人。历史上,东林党被阉党迫害,他父亲就是这么被人给害死的。之后,家道中落,她流落风尘。如今,他父亲该是活着的,那么,她还真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此人身份应该无碍。” 林雨桐:“……”秦淮八艳,我弄来了仨? 是啊!你多神奇呀!第一次一网捞下去,捞上来一群反贼。这次呢,一网子下去,把大名鼎鼎的她们给弄进宫来了。 “这能赖我吗?”这只能说明,女子的教育比例不行! 四爷就说她,“你得小心看着,少年慕艾,好容颜永远比好才情更招小伙子喜欢。” 林雨桐叹气半晌,这才道:“环境塑造人!她们现在不是陈圆圆,不是董小宛,不是李香君,她们还不知道风尘为何物?!”她憋气了好一会子之后,重新斗志昂扬起来,“我教出来的学生,那一定都是闪闪发光的。她们以后还是会在史书上留下名字,但绝对不是花名!你瞧着,看我能不能培养出几个铁娘子来。” 什么江南大族刻意培养,什么有人资助,哼! 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往出走,都走到门口了,又返身回来,“这些人就是在犯蠢!正说怎么炮制他们呢,他们就送了把柄过来!他们能把刑沅培养成千娇百媚的美人,我就能把刑沅培养成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辣手娘子。” 不信?不信你就给我等着瞧! “对了!那个吴应莺我也要了,他吴三桂便是一家子汉奸,我也能在汉奸窝里培养出个忠贞不二的来!” 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55 章 明月清风(231)万字更 明月清风(231)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弄了十几个姑娘进宫,太子妃必是在那些姑娘里。 白官跟着太子转圈圈,“……殿下……我去瞧了,娘娘可太会挑人了……” 是说长的都不差吧? 其他几个人嘻嘻哈哈的,马羡儒进来的时候轻咳一声,一个个的这才坐回座位上。结果课还没上呢,周宝就来了,“殿下,娘娘说,她最近很忙,前面送来的折子她顾不上了,皇上说,送来给殿下处理吧。”说着,后面跟了一串的人进来,用特制的筐子,抬着那么些折子来。放下,就直接给退下去了。 除了启明,其他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等周宝退出去,外面詹士府的官员就来了,问说,“殿下,要开正殿的大门吗?” 开正殿的大门?是说正式的开始处理政务? “不用!”启明起身,“就书房吧!”说完就看马羡儒,“先生,您跟着吧。” 啊?哦! 于是,东宫开始了一天别样的忙碌。 真的手里拿上折子了,启明的感觉才不一样了。手里是一份报丧的折子,朱燮元死了。这样的折子是讨要恩赏的。 可这恩赏该怎么给? 没处理过呀!而且,朱燮元家有什么人,此人在任上做过什么事。给多大的恩典合适?这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给的多了,那贡献更大的人家的家里人就要不满了,心说,他那样的您都给那么多,那我们家那时候才给了多少多少。那要给的少了,又难免叫人心寒,说人才没了,您给的待遇就下来了。 说的时候,总是很简单,说要公平。 可世上最难的两个字,也正是‘公平’二字。要做到真正的公平,何其不易! 启明一下子就知道,为什么自家爹娘最讨厌臣子对东宫的事指手画脚了。他们没当过太子,也不知道上面坐着的人都要考量什么,屁股下面的椅子不一样,决定了想问题的角度压根不可能一样。 臣子们上蹿下跳为了什么?一,为了站队。二,为了攫取权利。 若是爹接纳了那些臣子的意见,说开殿就开殿,那那些詹士府的官员立马就会充斥在自己的周围,不给自己一点适应的时间。到那个时候,自己会怎么做呢?为了怕出错,当然是‘虚心纳谏’了!那这是给太子参政吗?那不都是周围的官员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么一来,好几年,自己都未必能独立任事。关键是,养的人会形成习惯,习惯于万事先征求大臣的意见,大臣也会习惯于处处都想插手,这是非常可怕的习惯。 虚心纳谏是对的,听大臣说话也没不对,但依赖的心理就真的不对了。 所以,娘以选拔教导‘太子妃’的名义退了,把她手里的一部分差事先叫自己接手,叫自己慢慢的熟悉这个朝堂。 因着皇后处理的折子,在很多看来,跟朝堂的关系都没那么大,所以,詹士府对这边的兴趣不大。但是呢,如此做法,也堵住了那些大臣的嘴,反正太子参政了。 这是爹娘给自己争取来的时间,叫自己这个太子能做的从容一些。也正好,叫自己跟身边的这些人有个磨合。 启明将折子递下去,他所知道的朱燮元是官面上的,这不够。 年哥儿马上写了条子,用了东宫的小印,递给谷有道,“跑一趟,调取此人档案。” 谷有道拿了条子就跑,急着办事去了。 马羡儒就说了近期的几个老大人去了之后,宫里都是怎么恩赏的。 启明心里便有数了,他批复折子,此人能谋善断,且死在任上。他在折子上写了许多褒奖的话,又给此人的后辈加以安抚。然后说朝廷赐祭九坛,赐墓九里山。 之后又写上表,建议给此人上谥号,这得皇上来定。但得提供几个,叫皇上从里面圈定的。 上表写好了,退到一边,年哥儿马上递给白官,“送皇上御览亲定。” 这边先处理别的折子,等到谷有道调了档案来,看看家里的人等,又得给女官那边下条子:请后宫酌情给予恩赏。 是说遗孀的安抚和后续的待遇问题。 这些都处理完了,又得上个折子,因为此人死在任上,得着吏部甄选人员补上。 剩下的就不用管了,吏部选了人上来,直接入内阁。内阁定下来之后,皇上觉得合适,下旨便可。 太子处理朝廷日常事务的第一天,就是从兵荒马乱开始的。 至于太子妃会选个什么样的?对不住,忙着呢,谁有那功夫去琢磨。不仅太子没工夫琢磨,便是跟着小伙伴,跟着忙的飞起,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但他们觉得他们都在忙很了不起的大事,御前行走能干的活,就靠他们的双腿在丈量,那也乐此不疲。 而詹士府呢,就眼巴巴的看着,这是不用咱们呢,还是什么意思呢? 不!人家用呢。当郑森一圈圈的走的实在累的时候,会麻烦这些官员,下条子,去调个什么来,或者,来来来,给哪个衙门送个折子。 詹士府这些人也不知道太子这么用他们是几个意思,但用了总比不用强吧。 关注太子妃,对不住,咱挺忙。 抛却了案牍之刑,林雨桐那可太欢乐了!这样的天气里,小风吹着,小步散着,溜达着就到了地方了。 这些女娃娃得找个叫人少些议论的地方安置,什么地方方便又不容易叫人非议呢?女官事务衙门。这地方在宫里,但却不在内宫。跟其他的衙门也差着距离呢。属于对外进出方便,距离内宫也不算远的地方。这地方进出得专人拿着钥匙才能打开。 林雨桐直接从内宫出去,进了女官事务衙门的后门。 高桂英在前面,她也挺忙的,只把这些姑娘安排在一处大殿里。一个一组桌椅,林雨桐在窗外一看,里面很安静。 迄今为止,她将人是认不全的。就认识的几个来看,各自都忙自己的。朱谷雨没坐凳子,她一边蹲着马步,一边翻看放在桌子上的书。郭东篱选在最角落的位置,这个位置靠窗,光线好,且能看清楚里面的每个人。她此时正看着墙的方向,墙上贴着一些规则规矩,她在看那个。临时被通知来的吴应莺,一头的汗,想来也是刚到,正在整理她的桌子。 娜仁的屁股下跟长着钉一样,皱眉摆弄着说上的笔墨纸砚,用手扒拉毛笔上的毛,试着往下揪,好似想分清楚那是什么毛似得。 倒是这个爱兰珠,她抓毛笔的姿势不对,像是刚学的,抓着毛笔在描红。什么天地人,手足口。 其他的人,人和名字对不到一起。 她从后面绕到前面,从正门进了学堂。 认识她的就赶紧起来了,将凳子挪的发出不小的声响,“见过娘娘。” 娜仁和端靖各自用他们的话说的,别人也未必听的懂。但是朱谷雨一喊,就都听懂了。 显然,惊讶不是一个人,稍微迟了一步,一个个都赶紧见礼,“见过娘娘。” “都免礼吧,这里只有先生,没有娘娘。”说着,示意她们,“坐吧,各自坐回去吧。” 然后都坐了。 林雨桐先看向那个刚才站在书架边的姑娘,“方以慧?” 方以慧愣了一下,“是!”她站起身来,微微福身。 这姑娘长的很端正的长相,一身的书卷之气。身形肥瘦合宜。 林雨桐就问说,“为什么想着做女官?” 方以慧沉默了一下才道:“因为学生不知道除了做女官之外,还有什么途径能选学生去求真馆。” “你想去求真馆?” “学生自问,没有比哥哥更笨,他去得,学生为何去不得?” 目标明确,就是为了去求真馆的,“求真馆里,有什么吸引你的?” “只要想试什么,朝廷愿意花钱花费代价,叫他们去试。”方以慧说着,眼睛都放光了,“先生,学生也想试。” 你想试什么呢? 方以慧就道,“娘娘可知道这个電?” 电? 方以慧以为皇后不知道,便提笔写了一个‘電’字,“学生家里有一样青铜器,是个古物,是祖父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学生在这件青铜器上发现了这个‘電’字。祖父说那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那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先民就知道,这有些雨来了,会带来‘電’呢!去年家里建造房子,房子上一定会安置避雷针。为何呢?因为‘雷电’大了话,能摧毁一颗树木,一栋房子。这作用像不像炮弹。既然炮弹埋在地下点燃引线,这东西就能叫地雷,取的是其声响大如打雷……可学生以为,不仅是声响像,其作用也该相似。” 是说电应该有跟地雷炮弹一样的效果。这个认识吧,有些偏差,但只要用心去钻了,副产品说不定就真给她摸到边了。 她没有说话,方以慧却急了,“学生以为,电不仅能避,还能制造。《淮南子》上就说,阴阳相博为雷,激扬为电。那是不是说,只要我找到这个阴阳,让它们相互碰撞就有电了呢?可阴在哪里,阳又在哪里呢?学生又翻遍了家中藏书,在西晋的一个叫做张华写的一本书上,找到了一点端倪。他说,‘今人梳头、脱衣时,有随梳、解结有光者,亦有咤声。’学生一看到这个,当时就觉得茅塞顿开,这样的常见的事,为何一直没注意呢。这个记载是不是说,梳子和头发,还有丝绸和人是不是在一起摩擦碰触就会产生电呢?那么它们是不是就能分别为阴阳呢?如果是,那么我让足够大的东西进行足够快的摩擦,是不是就能有更多的電?” 朱谷雨觉得她大致听懂了,就问说,“可产生了電之后呢?你把它们怎么办?” 方以慧马上回头回答道:“在《南齐书》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说是雷打在公稽山山阴阴的恒山保林寺,原话是,‘刹上四破,电火烧塔下佛面,而窗户不异也’,这话什么意思呢?这是说,雷电击打在寺庙上,电火把塔下的佛像都给烧了,但是窗户却没有异样。我就在想,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把佛像烧了,窗户却好好的。我就猜测,是不是因为佛像的外面都镀金呢?而窗户好好的,那是因为窗户是木头做的。若是我的猜测是对的,那这电就该是顺着金走的,木头不成。想到了这个,学生就觉得,学生真是愚钝。自汉代开始,很多好的建筑,都有避雷的东西,唐代还记载了,说是工匠会给大建筑的顶上装上铜碗,说是这么可以避免屋宇被雷电所击!这其实不就是说,金铜之物,能见电导走吗?怎么早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是的!古人有相关的记载,只是没人重视,便也没人去钻研这些。 当朝廷重视的时候,人就朝这个方面去琢磨。 这南齐书度过的人不少,都把这当做一件事看过就算了。唐朝的类似记载也有,可一下依旧是没人去琢磨。而今仔细这么一琢磨,然后对比出差别,做出这样的结论难吗? 导体,绝缘体,这个概念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 就听方以慧道,“这东西大概不能像是火药一样的储存,但是只要能造出来能疏导走,必然是有用处的。” “你的想法……很好!”她重重的拍在方以慧的肩膀上,“不着急,回头许你去求真馆见习。休沐之日可去,需要什么东西,求真馆可以提供。但任何实验,你得跟我打报告!不可擅自实验,任何实验都不行!这个东西不是没想到,许是许多人都想到了,但是,他们不知道用处在哪?不知道用处,偏还危险……自来都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话,你要真感兴趣,真觉得行,这一条铁律你得遵守!” 好啊!只要叫我去试就行。她欢喜的应下,“多谢先生。” 林雨桐的心砰砰跳,这姑娘可是个大宝贝。她许是不能真跟自己期望的一样,想怎么就能做到什么,她现在的方向是奔着这东西往武器上靠。 但如果加以引导呢? 没太关注给这姑娘太大的压力,转脸看向过道这边的姑娘,这姑娘纤细,她穿的朴素,却坐的极为端正,刚才她在窗外瞧见了,她便是翻书,也是翻了书之后,手立马归位。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可见,她一定有极其严苛的家教。 见林雨桐看她,这姑娘就站起来,“学生杨宝瓶。” 哦!杨涟的孙女呀,“你怎么也想来做女官了?” 这姑娘沉默了半晌才道,“家里并不知道……学生是偷着跑出来的。” 嗯? 杨宝瓶沉默了半晌就道,“学生有俩姑姑,大姑父喝醉了爱打大姑母,二姑夫早逝,二姑母在守寡。大姑母每每回家来都啼哭不止,说在家里的种种遭遇。祖母总说,嫁了人就是这样的,忍一忍就过去了,谁叫你就是这样的命呢!二姑母无儿无女,孤苦无依,早几年曾有人来家里说媒,有人想求娶二姑母,男方娶过一房妻,妻子病逝了,无子无女,只是家中有两个未出嫁的妹妹需要张嫂照料,若是娶了年轻不知事的姑娘,怕是不能照料幼妹。对方的条件不差,七品官身,在参政院,日子不富裕,但小康日子能过。人家不在乎祖父仕途不顺畅,只说,杨公为人端方,这便是极为难得的。学生的母亲觉得这是极好的亲事,想帮着促成。可因为此事,祖父大发雷霆,母亲因为此事差点被休弃。看见了两位姑母和母亲的例子,学生害怕了。她们的今天,就是学生的明天!于是,学生跑出来了……”不想再重复姑母和母亲的命运。 林雨桐问说,“家里是你母亲管家的?” 是!杨宝瓶抬起头来,很疑惑娘娘为什么会这么问。 林雨桐叹气,“你母亲必是知道的。”没她给你打掩护,你跑不出来。她说着就看门口的崔尚仪,“着人去杨家,传我的口谕给杨涟,就说,她不是一直不赞同女官吗?我是特意挑了他的孙女,好叫他知道女官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让他不要迁怒别人,有什么话上折子跟我说,我等着他来跟我辩!”说着,拍了这孩子的肩膀,“坐吧!别怕没家可回,也别怕你母亲被牵连。” 杨宝瓶福身致谢,这才红着眼圈坐下了。 下一个穿的比杨宝莲还朴素,且姿容不是特别鲜亮,林雨桐就试探着问,“左娴雅?” 这姑娘起身,“是!学生左娴雅。” “你为何做女官?” “女官有俸禄,学生家境窘迫。”她面无表情,说话平铺直叙。 林雨桐:“…………”挺有个性的学生,“你祖父是左光斗。我记得,你祖父拿到的俸禄跟大博士几乎一样。”大博士可是亲王的俸禄,各种赏赐加起来,真的不少。真不至于他的孙女直言她的日子窘迫的。 左娴雅垂下眼睑,“祖父说,本只是做到为臣的本分,怎可坦然受赏!又说家中儿孙于朝廷无功,怎可厚颜安享其成?祖父说,而今他活着,一家子能靠着他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他终究是要去的。等去了之后,没了这些钱财,家中靠什么过活呢?”可以花钱买很多的地,但是超过五十亩的地,是要收税的。尤其拥有土地越多的大地主,收税一档接着一档,交税之后,还得分给佃户三成,其实主家能留的真不多了。要是这么过也行,好歹有积攒。可近些年天不好,风不调雨不顺,地里的庄稼今年收了明面又不收了,收成受限之后,发现要那么多土地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处。 很多人家都去做生意了,可父兄们又瞧不上商贾之事,也真不会做营生。 考书院呢,又屡屡不中。只小叔因为祖父的原因,恩赏进了书院,这些年的官当的也是平平无奇。家里的人口多,自己的曾祖父曾祖母还活着的,祖父有兄弟四个,迄今还没分家。今年兄长都添了孩子了,也就是说,一个府邸里,五世同党住着呢。又刚好赶上自己这一代的兄弟姐妹婚嫁,家里真的拮据的超出想象。祖父说不给就不给,除了奉养曾祖父母,下面的儿孙他真不管。银钱都拿去匿名捐了,修水利去了。 林雨桐是真不知道这一点,这个左公呀!她叹了一下,示意这孩子坐下,安抚的拍了拍她,“回头我给你祖父去一封信,这位老大人呀!” 说着,就站在吴应莺的边上,“你呢?为什么想做女卫!我知道你出身武将之家,会些骑射,除此之外呢?” 吴应莺红了脸,父亲谋划着,能不能进宫入太子府,哪怕不是太子妃,做个侧妃也成呀!可刚才听了其他人说的,她知道,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因此就道,“学生钦佩左良玉左将军。” 林雨桐就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她都夸,“那我盼着,数年后,也能再出一位女军机!” 郭东篱眼睛都亮了,娘娘是说会大用她们吗? 林雨桐路过她的时候,拍了拍她,“你的情况我知道了,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郭东篱,以后处的常了,再慢慢了解了。”顺便又介绍朱谷雨,只说了名字,多余的一句没提。 越是没提,越是证明娘娘对她们熟悉。 绕过娜仁和爱兰珠,林雨桐站在一个极为亮眼的姑娘面前,这姑娘十五六岁,雪白的肌肤,乌黑的秀发,养的极其精致,那福身的动作做的也极为漂亮,露出衣袖的手指,饱满纤长。什么是眉如远黛,什么是鬓如青山,这姑娘就是了。 她一开口,那声音如黄鹂初啼,那般的婉转动听。她面含浅笑,语气轻柔,“学生刑沅,见过先生。” 刑沅,陈圆圆,这便是陈圆圆了,果然是极美的。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就叫她的名字,“刑沅?” 是!学生在。她抬眼迅速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羞涩的马上垂下眼睑,微微一侧脸,不与人对视。 这般羞怯的模样……林雨桐直皱眉,她认真的看她,“刑沅!” 是! “抬起你的眼睛,跟我对视。把你的腰挺直了,之于女子而言,温柔和顺是美,挺拔自信亦是美!你若是本性温柔和顺,那只管温柔和顺,可温柔和顺,不是站在人前要避让。你避什么呢?来做女官,那就是要站在人前的。尤其是要站在朝堂上!迄今为止,站在朝堂上的女子,少之又少。你想象一下,你刚才的样子若是站在朝堂上,像话吗?若是左良玉将军站在金銮殿上,也是那般模样,可行吗?你的第一课,把腰挺起来,头扬起来,眼睛正视别人,你把这些学会了,你才能进行下一课!” 刑沅顿时便红了脸,一张美人脸像是被红霞笼罩了,眼里马上起了水雾,我见犹怜。 林雨桐叹气,低声说了一句,“孩子,你被人教坏了!” 刑沅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 林雨桐哈哈就笑,“这才对吗?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怕什么呢?像是刚才那样,出宫去人家问你,皇后长什么模样,你都说不清楚!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不怕!”说完,揉了揉小美人的脑袋,“坐吧!没事,别慌。” 可这怎么能不慌呢?皇后必是知道,自己被训练了四五年,就为了能把自己送进宫的!宋家花在自己身上的银钱堆山填海了,他们请来的嬷嬷就说了,要培养出一个千娇百媚能惑君王的美人来,那是非银钱不可的。 洗漱得是牛乳,最贵的护肤之物,别人得一小瓶是在小心的擦脸,自己是一天一瓶,早晚要擦拭身体的,从脸到身上,从手到脚趾,每个地方都得确保完美无瑕。 这么完美了,可进宫来,皇后没说别人的不足,却先点了自己的缺点。她都懵了,这跟嬷嬷们说的可不一样。感觉到了这里,好似最没用的就是容貌了。 她看向边上那个同样长的极好,只是保养的不如她好的姑娘,她进来的时候就问过了,她叫董白。董白说话冷的很,极其傲的人,用嬷嬷们的话说,就是越是自卑就约会傲气。这种人必是有个不如人的地方的。 这会子就听董白说,“……学生就想不被人欺!” 那她应该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吧! 就听娘娘问,“你是一个人进京了?还是你母亲跟着你一起进京了。” 紧跟着她就听见董白说,“学生自己一个人进京了。”无端的,她从这些话里听出了董白的紧张。她必是有什么怕娘娘知道的事吧。 然后娘娘再没问别的,又去斜后方那个也长的好看的姑娘那边去的。那姑娘穿的不是最好的,但是来的时候在门口瞧见了,该是她哥哥送她的吧,在门口叮嘱许多话,她的荷包里还装了好吃的梅子分了一个给她。她叫吴香儿,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是的!吴香儿——李香君,是个叫林雨桐格外意外的姑娘。因着父母活着吧,不富的家里也是把她千娇百宠的。家里有哥哥,也都是入军营的年纪了,显见的是家业有人操持。她的一双眼睛干净的很。 林雨桐就问说,“你为了要做女官?” 吴香儿愣了一下,就道,“学生的爹娘哥哥,都说学生聪慧!学生在巷子里的女子学堂上过两年,先生也夸也!后来爹爹就说,先生都夸聪明,那必是聪明的,就花银子一直供学生去女子学堂念书呀……一直念一直念,学费可贵了,花了那么些银钱,我不来考一下,就觉得对不起我家花的那么些学费呀?没考上,我就真不念了,回去我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若是考上了,我爹的银子也没白花呀!” 她嘴嘚吧嘚吧说着,压根没发现,偷吃蜜枣的枣泥还在牙齿上沾着呢。 林雨桐就问说,“你爹是东林党人,东林党人,很少赞成女子抛头露面的!” 吴香儿尴尬了一瞬,“我爹说,以前都说东林党是对的,那就得跟人家一样,这么着不犯错。如今,大家都说皇上和娘娘是天上的星宿,那必然更是对的!那就得听皇上和娘娘的。” 说不上是投机者呢,还是愚拙之人。 显然,每个人的出身和成长环境不同,在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了直观的体现。 她叫这姑娘坐下,又叫了娜仁和爱兰珠起身,给她们认识了一下。知道这两人汉化都说的不利索,字更是写不了几个,但基本都能听懂,那就暂时不管了。 她转到前面,“如今是十一个人,安南怕是还会送人过来,只是应该在半路上。所以,人数齐全的话,也就是十二人。外面呢,对选你们出来,议论纷纷,说是给太子选妃之类,谣传很多。你们现在来环顾你们的同窗看看,这是按照选妃的样子选出来的吗?” 除了吴应莺、刑沅、董白,其他人都不是。有穿着劲装来的,有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裳来的,还有偷吃的,各有目的,但都跟选妃无关。 “如今给诸位一个再选择的机会,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或是将来不想站在朝堂上的,那么,可以选择退。不要有顾虑,人各有志!出门后,会有重礼相赠。” 刑沅的手心攥的都直冒汗,不是为了选妃的!不是为了选妃的!那我留下能干什么呢?可这一出去,人家不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的吗? 她没动,不会动了,就听娘娘说,“好!那都是自愿留下来的。留下来,那你们注定就会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不一样的路,什么样不一样的路? 自己被宋家带去教养的时候,他们也说给自己一条不一样的路。可路的尽头是什么,谁知道呢?就像是自己这样的,宋家笃定的说,只管去,便是不能为太子妃,迟早也要飞上枝头的。 可这枝头跟她们说的枝头全不是一回事!自己学的那些东西,怕是在这个地方用不上。 皇后没多说,只说第一天的任务就是,想好两年后你要干什么。想好了之后,写出来,下午的时候要收的。 然后皇后走了,留下她们就在这学堂里。 这意思就是说,她们得在这里呆两年。这里不要求住宿,如果觉得回去更方便的话,每天都可以回去住。如果觉得不方便,那就住在这里。这里有寝舍可以用。且每月都有不少补贴,除了衣服有供应之外,女子所需的很多琐碎的东西,这里都给提供。吃饭,一日三餐都能在这里免费吃。哪怕晚上回家去住,可以早点过来用早饭,晚上走之前,在这里吃晚饭也行。便是银钱,每月也有一两,足够他们零用了。 方以慧想干什么,大家都知道,她简明扼要的写完,就继续去书架那边翻书去了。 朱谷雨的要求也简单,我要做女禁卫统领。 娜仁戳了戳她前面的左娴雅,“你呢?你要做什么?” 左娴雅回了一句,“想去律院。” 去律院做什么? 左娴雅没回答,心里想的却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五代同堂却坚持不分家?律法明明没说这么不对,可为什么都愿意听宗族家法的,却不去看律法怎么说的! 而杨宝瓶想做的是:我要成为我祖父的上官。 晚上收回来的时候,林雨桐都笑,这些孩子回答的问题千奇百怪。但总的来说,依从本心来的姑娘,那都是实话实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郭东篱说,她希望跟自己学习武艺,将来能策马疆场。 吴香儿说,她想要做女先生,免费收大一些的女孩子,教她们念书。 娜仁和爱兰珠这两个的没看,她俩的没什么太大的价值,他们必是要回各自的地方去的,这是不用说的东西。 只剩下那三个,编造假话的。 吴应莺说,她想进娘子军,做女将军。 林雨桐‘呵呵’,这假话说出来,是要兑现的,孩子! 董白说,她想去织造局,把她家是苏绣世家的事又拿出来说事,写的挺叫人感动的,可惜,这是假的!还没有那句‘不受人欺’来的真实呢。 刑沅呢,说她想一辈子留下自己身边。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了!想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好的!没问题,一定会叫你一辈子在我身边的。 于是第二天,她先找刑沅,“宋家培养你,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 刑沅蹭的一下站起来,“先生——” 林雨桐面色严肃,“他们希望影响朝政,希望有一美人在君王的身边,替他们说话。你是读过书的,他们教你读书,教你诗词歌赋,教你弹琴唱曲,可有叫你知道,历史留名的红颜,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刑沅白着脸,缓缓的跪下。 林雨桐没叫起,只道,“你呀,回去得好好看看史书。看了就知道,王朝的兴亡,总少不了女人的身影。帝辛性情刚猛,好自用,而后亡国,于是,妲己便成了妖;周幽王攻打褒国,褒国战败,褒姒被献给周幽王,美人在怀,周幽王宠爱非常,在褒姒生下儿子之后,周幽王要废黜了王后和太子,立褒姒为王后,褒姒的儿子为太子。可褒姒这王后,以及她儿子这太子之位,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一生的荣耀,烽火戏诸侯,西周灭亡,而后,褒姒的儿子被杀,褒姒被戎狄俘获,自此失去踪迹。与她们一般的女子,史书上多的是,夏之妹喜,晋之骊姬,都是这般的女子。这些女子,真去问她们,她们必是要说一句,身不由己的!而你呢?你现在是身不由己吗?我跟你表个态度,在你眼里,如宋家那般的人家,便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能掌控你的人生你的生死。可在我的眼里,在皇上的眼里,在太子的眼里,宋家那边,其心可诛!进献美人?这是把太子当做好|色之徒?还是让你引诱太子为他们谋利?太子之于这个天下是何等重要!他是天下人的太子,是天下的储君,为了私利而行此下作之事,你以为我能容他!别说我儿是太子,便是天下任何一个母亲,在面对刻意算计她儿子的女人和势力的时候,都不会留情!” 刑沅抬起头来,“不……娘娘……我没有……” “你没有!那他们培养你,又为了什么?将你送到太子身边,只是怜惜你,只是想巴结太子?” 刑沅无话可说,“先生,我……” 林雨桐的语气和缓,叹了一声,又道,“容貌好,不是错。可若是因为容貌好,让你陷入棋子的境地,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史书上,以‘媚上’而丢命的美人比比皆是……你又是怎么敢真就这么进宫,且在昨天我点了你之后,还不警醒呢?” 刑沅抬头看着林雨桐,“我……先生,我不会……不会其他的了……除了这些之后,我不会其他的了!” 不会没关系呀!我教你。 “好!先生,我学!我学。” “有件差事,你跟着去办吧,我叫朱谷雨陪着你去。给你们一月的工夫,办完即回!” 好!我去!我去! 于是,刑沅就被带出了宫,办差去了!这一趟,是直下江南。 刑沅遮着面容坐在马车上,从属于宋家的阔朗的宅子面前过。朱谷雨坐在她的边上,低声道,“跟你一样,被宋家豢养的女子还有不少。你是好运,被养着往宫里送的,可其他的,却不是!她们被养的,以后怕是不能生育了。你知道我原本是什么人吗?” 不知! “我娘原本是勾栏院里的,后来生了我……我们很幸运的,被娘娘安置了。朝廷几次三番,叫好好安置我们这样的孤儿……可其实呢?还有好些大户人家,趁着乱劲,以做善事的名义,挑了很多孩子去养,宋家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最近,因为你的事,娘娘叫人查,才有了这么一些端倪的。宋家的不法之事,究竟有多少,还正在查……不过,娘娘的意思,这般大胆的人家,不该留了。” 刑沅浑身都哆嗦了起来,“不能留了?” 是! 刑沅攥着衣角,紧跟着就说了一句,“宋家大房二房不和,大房没有嫡子,想过继三房的嫡子……二房的是长孙,大房偏偏不选!要找证据,容易,找二房!二房的太太管过几年宋府中馈,对府中事务极为熟悉!她偏又胆小,只要将人带出来,吓唬几句即可。” 朱谷雨挑眉,第二天,果然叫人把那位二太太给邀出来了,她叫刑沅去,“你去吧!我不了解人家,也不会说江南话。” 然后她在外面就听到刑沅轻声细语的,“……我是请假回来的,得了信儿了,必须得报信来!您对我多有照料,再则,宋家必有人来担罪责,我就笨想着,大房无嫡子,真要获罪了,只获罪一支……若不然,子子孙孙怕是都难了。” “大方犯的什么罪呀?” 刑沅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才杀了二十八个人头,那都是叛国的!后来不是一直查有没有跟大清暗地里做生意的吗?” 犯的是这个要命的勾当吗? 刑沅一脸的心有余悸,“是啊!要不是如此……我也不会以祭奠亡父亡母的名义回来了!您家帮过我一场,能还的人情就这么些了。请太太千万早做决断吧!大厦将倾,走脱一个是一个,是吧?” 是呀!是啊!我知道了,我得赶紧回去! 于是,第三天,宋家二房检举说,大房通敌叛国,于是,衙门名正言顺的围了宋家的府邸。 可宋家大房到底有没有通敌,谁也没证据,谁也没敢说是,但是二房信誓旦旦的说有!那就先收押,慢慢的审吧! 刑沅再没露面,上了船,一路朝京城而去。 站在船头,此时的心境突然跟两月前来京城的心境截然不同了。那个时候,是畏惧的,是欣喜的,是期盼的,是不安的!而此次,看着那般的宋家,真就因为自己而轰然倒塌,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 讨好一个男人,为了得到的是什么呢?是特权。 偏宠你,而后你所求的,他应承了,仅此而已。 可权利只能通过男人得到吗?不是的! 她回来了,站在林雨桐的面前,这次没有卑躬屈膝,没有不敢对视,就这么站在你面前,瞪着眼睛跟你对视。 林雨桐挠头,该夸吗?“你是等着我夸你吗?” 又错了吗? 是的!你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了!你的处事手法,怎么说呢?只能在特殊的情况下,用特殊的法子的时候,才能用。 林雨桐没急着说她,“你先回去歇息两天,不着急。” 是! 等人走了,林雨桐召见了仇六经,“你这差事,你想过将来交给谁吗?” 这哪里是臣能想的?您说交给谁,就交给谁。 “我给你个女学生,你每日带她半天。” 就是您收的那些孩子? 嗯! 仇六经一脸的为难,“娘娘,我那边的事……有时候得有些不择手段。” 林雨桐就看他,那你以为,循规蹈矩的人我会往你手里送? 是啊!她突然发现,这个刑沅,在一张人畜无害的美人脸的后面,藏着另一张没有释放出来的面孔。 不过想想也正常,美人若是只美而无脑,她是怎么从一个孤儿,到半生辗转于数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之手依旧能活到最后呢? 这样的人,其实不好教,一个不小心,她容易脱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本来打算更新一万两千字的,结果这会子写不成了,下面喊着叫做核算,先到这里吧,回头捉虫。 第 656 章 明月清风(232)万字更 明月清风(232) 入了六月,热的很了。 四爷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焦躁的转圈圈。 林雨桐一看着情况就知道,这是有要有大灾了。人祸,咱不怕,想办法解决,可是天灾,就很无奈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借着。 林雨桐把冰碗塞他手里,“这次又是那儿?” 京城! “火灾、水灾、冰雹……蝗灾……或者瘟疫?”林雨桐说着,见四爷还是没动,她表情都僵硬了,“别又是地震?” 动不动就把京城给震了,动不动宫里都塌了,大明啊,是人亡,也是天要它亡呀!想想看,皇宫京城,代表不一样的意思。天下人又把天灾跟君王是否施行仁义挂钩,你说这动不动的,就震你一震,那天下人心能向着你吗? 林雨桐就问说,“这次有多大呀?” 四爷摇头,“不是地震!是人祸!”他坐回去端着冰碗,就道:“记载上这一年的六月,京城里方圆十多里的范围内,都觉得在地震,地面震荡,房屋晃悠。而后猛地一声雷,紧跟着就是屋子被震飞,房梁瓦石头横飞,京城西北角,起了大黑云,遮天蔽日的,持续了两个时辰才散去。都以为是地震,结果过后一查,不是地震,是西直门里,安民厂的火药爆 |炸了,把城墙炸没了,方圆十多里,炸的干干净净,树倒屋塌,满地死尸,死伤人数过万!” 林雨桐:“……没记错?” 没有! 林雨桐忍不住想爆粗口,“天启二年那场爆炸……本身就有王恭厂火药库在,当时的人不会想着有多神秘,他们必然把这跟火药得联系在一起呀!历史上,那次死了两万多人,那改吸取教训,这火药危险,不能在京城,不能在百姓集中的地方吧!可结果呢?王恭厂在西南角,安民长在西北角。怎么着呀?挨着京城炸一遍呀!火药没炸到别人,先把自己给炸了,怎么玩的这是?” 四爷摆手,历史上的大明,不说也罢!问题是,“咱们不许火药在人多的地方生产库存,对吧?” 对! “我也叫人再仔细的查了,连鞭炮的库房都不许放在城里,每个卖鞭炮的商户都有登记,且存货量有规定,便是炸了,损伤也有限,最多一个屋子,或者是因为这个引发的火灾。也叫衙门给这些商户发了通告,怎么储存这些东西,各自心里都有数。几乎每家商户都在地窖里藏着呢,用油布密封……”降温防潮,宁肯损失了这点鞭炮,别酿成大祸。 这没毛病。 “之前也下了旨意,叫各个衙门查可有私下造火药者,一经发现,罪同谋反。” 嗯!可是查出什么呢? “什么也没查出来!” 林雨桐的表情就凝重了,便是为了私下谋利,也该有偷着小量制造的,可怎么会没有呢?她知道四爷担心什么,他是怕,京城没有这样的作坊,但是别的地方未必不会有。若还是城里,那可就遭了。 查!还得再查。 可不是!怕什么来什么。 半月之后,下面的奏报传上来了,说是应天地震,引发火灾,而后城池东北角十数里之后,尽皆损毁,死伤过万。应天知府上折子,祈求朝廷赈灾。 四爷当即就把折子扔了,将此行为被定为天灾! 这只是无意的想掩盖过失呢,还是存心想告诉世人:看!这次皇家没有预警! 林雨桐被周宝着人叫回来的时候,四爷还在书房里生气呢!她把折子捡起来看了一眼,就问说,“你担心这是个牵扯极大的窝案!” 是!这必然是个窝案!是个了不得的窝案。 四爷就说,“必不是地震了!那么是谁家在应天那么大规模的建了火药厂,连仇六经的眼睛都蒙上了。他们建这个火药厂是做什么的?为了造烟花的?这么大的火药厂,原材料从哪里来?是矿上出问题了,还是有人瞒着朝廷,另外开采了私矿?应天上下官员都是瞎子?那硫磺等物从城门里进进出出,他们看不见!?还有驻军,守城卫总是他们的职责吧?大宗原料乃至于火药进出城门,他们都没有察觉?他们上上下下,包庇的是谁?目的是什么?应天不比其他,它是大明建国之初的都城,一直便是陪都!它所在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里出了问题,必然会牵扯着江南数省。”便是把内阁大臣派下去,这案子也得迁延许久。可这事不能迁延,越是拖着,越是坏!之前,他们私自造的火药去哪呢?必是私下造了火器了……这些人一旦私下起事,这就是大乱子!对方有火器,一旦到了平叛的那个阶段,那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人命、城池,摧毁容易重建难呀!江南一乱,一毁,往后成十年,朝廷都得堵这个窟窿!” 这就是天高皇帝远了!因着国事艰难,从没想着南巡!也确实是南巡不起,走了朝政无可托付。如今看,启明长起来之后,哪怕是穷游呢,自己或是四爷,也得隔上几年,南下看看。这么大的变革,牵扯到那么多人的利益,怎么可能都乖顺的跟猫似得,没人想着亮一爪子呢!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现在要紧的是,当前这个事该怎么处置! 林雨桐就说,“启明太嫩了,这事他不行!你要是一动,这个动静就大了,他们万一孤注一掷怎么办?”况且,对方有火器,四爷去太危险了!就他那三两下,想跑都跑不了,所以,“我去!对外就说我带着新收的这些姑娘去娘子军练兵去了。” 四爷沉吟了一瞬,说桐桐,“别大意,也别小看现在这火器!他们不大会控制。可不会控制,才更危险。” 我知道!这能不知道吗? “你别先露面!”四爷就说,“朝廷还是得派人,哪怕是去核实呢!死伤这么多人,炸毁了四分之一个城池,一万多人口,朝廷不派人才奇怪。” 那派谁去? “内阁得选一个……季成礼吧!”四爷就道,“此人油滑,在许多人眼里,这是个靠着逢迎圣意才被选上来的,他们会觉得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降低对方的戒备心。 “御史台得有人去!就黄尊素吧!” 黄尊素乃是东林党人,属于‘老旧’派的官员。这次的事必是有‘老旧’官员参与其中,黄尊素的身份,这又是一层麻痹。 而且,不管是季成礼还是黄尊素,都跟东宫有些牵扯。四爷这是顺道给太子立威去的! 经跟着四爷又道,“从吏部调一个人吧……” 嗯!牵扯到大批的官员的话,官员的任免能就地安排。可这调谁呢? “刘宗周!”四爷说着,就直接叫人去传口谕,叫三人先来一趟。 那桐桐就能去准备了,她知道这个刘宗周的,刘宗周是黄宗羲的老师,这能保证派出去这三个人尽量没有争执。那她就去准备了,“我带着那些女学生去。” “仇六经得暗地里跟着,叫刘侨带着他的人,跟着你!” 仇六经不仅负责消息,还得清理他们内部。刘侨手里有训练好的特殊人员,迄今为止,对外还没有公布过这支人马,但内部,管他们叫甲字营。 林雨桐先安排家里,把启泰叫林家接去,叫林家老人跟启泰直接住朱字营,说是太热了,送去避暑的。 跟启明了,只简单的说了一声。启明就皱眉,“该叫儿子去!” “太嫩了,小伙子!”林雨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先看着,别着急。” 哪有老娘冲锋陷阵,儿子躲在后面的,“您叫刘侨跟着儿子……” 刘侨会跟着我的! “那儿子跟您一起去!” 你去了作用不大,你留下能帮你爹!你娘既然都是老娘了,那你爹也是老爹了,那么大岁数了,你好歹给减轻点负担,大热天的,你爹坐在那里坐的一屁股痱子。 对了!痱子!痱子粉,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按时用! 启明就不明白了,自家爹的心咋那么大呢?真就这么叫娘去呀! 他跑去问他爹,他爹说,“人得有自知之明。” 然后呢? 他爹无奈的看他,“我有自知之明!” 啥意思? “就是我知道在有些事上,我不如你娘。”熊孩子,非得叫人把这话说出来吗?“你在有些方便也不如你娘!” 我是身手不如我娘! 何止!你娘说话从不叫你爹我难堪,她其实是觉得我去了不靠谱,偏还得找合理的借口来说服我,“在这些方面,你凭什么跟你娘比?!老实干活去吧!等朝中的事情你能管了,我们至于一个守一个留吗?” 别管愿意不愿意,第二天,在钦差出发之前,四爷带着十一个学生,分别上了两辆马车,直接往通州的码头去。 出发的时候天还不亮,走了好长时间了,这是出城了呀!不是说往娘子军去吗?这也不是啊! 吴应莺就问边上的郭东篱,“这是朝哪边走呢?” 郭东篱知道出城了,就摇头,“天还不亮,看不分明。” 分辨方向,不是得看才知道的吧! 陈圆圆知道,她才从南边回来,这一路她熟悉。因此,她隐晦的看朱谷雨。 朱谷雨半眯着眼睛打盹,谁也不看。 直到半日后上了船,他们才确定,这是要往南边去的。 船上又给她们每个人准备的衣物,大热天的擦洗了换上,都是轻薄的短葛,也不男装,就是很轻便的女装。换好了,这才从里面出来。很显然,大部分人是不习惯这么装扮的。出来彼此相互打量一眼,甲板上太热,还是去船舱吧,先生还等着呢。 林雨桐打量了她们一眼,叫他们坐了,这才道:“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能出门的时候,向往着出门。可真的出门了,叫你们跟男人一样当差,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那就是辛苦!像是这样的天,朝廷需要,身上担着差事,别说天热,就是天上下刀子,该去办的事都得去办。” 是!不出门就有这个好处,可以躲在屋里,躲一整个夏天。 林雨桐就她们,“有想打退堂鼓的吗?有的话,现在还不算是晚。可现在要是不走,等闲真的走不了了。” 吴香儿缩缩脖子,擦了一把汗,把反悔的话咽下去了!自家爹把自己被选上的事都吹出去,这回去了,爹肯定不说的,但是叫爹在同僚朋友面前没面子,自己也不忍心呀! 方以慧只问说,“跟求真馆的事情有关吗?” 林雨桐就认真的看她,“有关!这次许是能帮大忙。” 好的!那我没问题了。 “没人退出?” 没有! 要是没有,那就安静的呆着,该告诉你们的,自是会告诉你们的。 于是,这么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闲着没事吗?不是的!娘娘教她们怎么更改容貌,用什么东西能改变皮肤的颜色,且水洗不下来。怎么化妆能淡化原本的特征等等。 所以,一到地方,出来的再不是十一个貌美的姑娘了。有些做男子打扮,有些把自己打扮成其貌不扬的农家女。 林雨桐扫了一眼,看向刑沅,只她学的最好,打扮的也好!她身形圆润丰满,非要做男子打扮,会很违和。于是,她把皮肤弄的黄不黄黑不黑,像是邋遢的村妇,连牙齿都有黄黄的污渍。 遮挡住容貌,会便利许多。下了船,转了半个城,半个城都有人家门口挂着白幡,这是才办了丧事。绕到出事的地方,感觉城池的一角都被彻底的摧毁了。 大火吗? 这不是大火! 方以慧看着倒在地上只剩下树干的树,还有横在路上的房梁,碎的到处都是的瓦片,这怎么可能是地震之后大火了呢?!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地震该是房屋侧着倒了,或者是整个的坍塌下去,瓦片便是乱飞,那也应该在附近才对!说着,她捡起一块带着红漆的瓦片,然后从另一只手里拿出另一片瓦片,这俩瓦片都是带着红漆的,谁家的瓦片上会用这样的漆?这一片的瓦上都没有! 她拿给郭东篱看,郭东篱朝东边一指,“我小时候跟外祖母来过应天,我记得,那里有个寺庙,是皇家修的寺庙……那个寺庙的塔尖是红瓦!” 两人又顺着一直找到寺庙的位置,中间差着四里多的距离,怎么可能是地震倒塌后起火造成的! 等她们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开始清扫这个现场。 也有许多衙门的差役把这里为围住了,见了她们就道,“你们也是来发绝户财的吧!能拿出凭据吗?能证明你们是谁家的后人谁家的亲戚吗?不能就尽快离开!真能证明去衙门,这地朝廷收了,领钱尽快离开。” 郭东篱就从腰上掏了几钱银子递过去,打听说,“那朝廷收了这地,是不是还得朝外发卖呀!敢问多少钱能买一院呀,您看,这地段挺好的,前面做铺子,后面住人,比别处置办产业划算多了。” 这人收了钱财就道,“小伙子,哪里不能置办产业,跑这里置办什么呀?你那点钱,不起作用!人家都是大商家,三两家就把这一片买完了。” “您可别哄我,哪那么些大商家?这再怎么说,死了那么多人呀,这可都是凶地。” 这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了!赶紧去吧,别耽搁了!一会子衙门来人,再不走,就都得去衙门说话,赶紧走吧! 林雨桐看完已经去了城外,在城外包了一家客栈,在这里住着呢。 方以慧笃定的很,“不是地震!这城里每个人都能作证,这压根就不可能是地震。应天府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这个看过的都知道! 林雨桐看向郭东篱,“你发现什么了?” “朝中是否除了咱们,还派了钦差?之前没人管的废墟,现在衙门突然着人清理了,这是要掩盖痕迹!先生,必是朝中有人给他们报信,消息跟咱们前后脚到,学生猜测,是否钦差比咱们会晚一步。” 嗯!林雨桐肯定了她的猜测,“怎么治罪,这个不着急。咱们的目的是治乱,防着他们狗急跳墙。” 郭东篱就明白了,“先生是担心,他们之前造的火药不知踪迹。” 对!只要把这些攥住了,涉案人等,谁都跑不了的。 郭东篱努力叫自己跟上先生的思路:“想知道火药的踪迹,就得赶紧抛开这些细枝末节,把谁包庇的,谁掩护的先扔开,得把幕后的人找出来才成!知道这人是谁了,就能知道他把东西藏哪了,用在哪儿了?” 对! 可这就相当于直接跳过过程只求结果!郭东篱叫自己的脑子尽量转的快点,好半晌才道:“此人要造这个东西,那他手里就得有原材料!原材料也只能是他把控的。找到原材料,就找到这个幕后之人了。火药这个东西,别管谁造,都离不了硫磺、木炭,这是大宗的!木炭的进出许是能掩人耳目,可硫磺呢?这东西不能从远处运,路途太长风险就太大,因此,一定是应天近处的硫磺矿。”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对的!到了要紧的时候,只能先抓最主要最紧要的!抽丝剥茧的抓最要紧的东西,就对了! 这一眼,郭东篱信心大盛,她看向方以慧,“你读的书最多,你想想,应天附近可有硫磺矿……” “应天附近……”方以慧沉吟,“我记得,有一本游记上有记载,说云台有温泉……这一般是相伴而生的吧!”说着就问说,“云台……朝廷有硫磺矿吗?” 没有!林雨桐摇头,表示迄今为止朝廷没在那里进行过开采。 那这必是有人私下开采了! 娜仁就不解,“知道有硫磺矿,为何没有开采?” 杨宝莲就说,“按说,矿产归朝廷,但朝廷不能开采的原因一定是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林雨桐点头,“没错,云台上汤浴,山上有别院,属于私产。这个私产呀,当年被成祖皇帝赐给宝庆长公主了。宝庆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幼女,老来女,太|祖驾崩的时候,她才两三岁大,当时太|祖下令,所有妃嫔殉葬,可宝庆公主的生母因为要抚养公主,免于殉葬的命运。因着是太|祖娇宠,在宫里一直被重视。成祖继位的时候,她才八岁!是成祖皇帝和徐皇后,当成女儿养大的!长大的时候,在锦衣卫中选了一个千户叫赵辉的,此人年轻样貌英俊。成祖便将这个最小的妹妹许配给她,出嫁的时候,嫁妆是其他公主的数倍。当时的太子亲自送嫁,可谓荣宠无限。这个别院,就是陪嫁之一!公主出嫁之后,成祖去小住过,还是太子的仁宗,以及还是太孙的宣宗皇帝,都小住过!这些,在皇帝起居注上都有记载。” 动这里,就是要动三位先祖住过的地方,朝中反对声极大!再者,不是非这里不行的,那有何必呢? 四爷一直没有再挑战很多人敏感的神经,要是按照规矩,凡是先祖住过的地方,那后辈路过,都需要拜谒的。 就像是康熙南巡走过的地方,后代子孙不过去磕个头,人家就得说你不孝!真要攻讦你,你都没处说理去! 这里之于大明的皇室差不多就是地位。 左娴雅就问说,“那这么说起来,这汤浴别院就该在公主的后人手里!” 林雨桐这才继续道,“这位公主成婚后,并无子女,她寿数不长,三十九岁,也就是宣德八年,便去了!她的驸马赵辉,一直活到成化十二年,九十多岁,经历了八朝,在公主去后,还享受了五六十年的富贵。因是皇家驸马,又世袭锦衣卫职,他一直掌着应天都督以及宗人府事务,极为豪奢,家里的姬妾过百人。至于说他的子孙后代有多少,只有查他们家的家谱才知道。” 吴香儿嘴里含着果子都愣住了,直接问说,“赵辉祖上是开国功臣吗?” 不能说没功劳,但绝对不是那么大的功劳,“他父亲叫赵和,随军出征过安南,担任过千夫长。后来战死了,按照大明规制,父亲战死,儿孙可承袭爵位,赵辉就成了千户了!禁卫军后来只招收这样的功臣之后,赵辉就被安排去看守金川门……后来成祖瞧见了,觉得他长的好,就选了他做驸马……”问这个做什么? 吴香儿咽下果子,差点没噎着,直接就说,“就是看大门的,然后因为长的好看,所以,得了公主,历经八朝,享受了七十多年的富贵?!”我也长的好看,也没谁说塞给我一个这样的富贵!这是把他祖宗们积攒的功德,一辈子都给耗费干净了吧! 林雨桐:“………………”心真大!这会子还有工夫感叹这个! 那边爱兰珠紧跟着来了一句,“我觉得大明皇室……还挺好!” 你又发的什么感慨? 爱兰珠就说,“大明的公主便是嫁的人出身不高……但能在父母跟前,驸马在她们生前绝不敢胡来……这还不好吗?皇家对她们没要求,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这难道不是一辈子的福气?” 林雨桐:“……”言之有理! 郭东篱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来,“那也就是说,其实这赵家的子孙,只是驸马的子孙,跟公主和皇家并无血缘关系!” 娜仁心说,福王跟皇上关系可近了,不还圈着呢吗?别说没血缘,就是跟公主有血缘,也早淡了。便是真有血缘,亲叔叔都不留手,还会为这个留情不成。 董白就说,“这才更可气!后人享的不过是公主的遗泽,而今却在干什么?” 是啊!让人生气的可不就是这个!郭东篱就问:“先生,那就从赵家开始查。” 嗯!查吧!从赵家开始查!把赵家袭爵的,在曾经的锦衣卫当差的,都给查出来! 把人都撒出去,仇六经才进来,“娘娘。” “嗯!”林雨桐问说,“如何?” “我没急着处理,只把人盯住了。”说着,就朝外面看了一眼,娘娘在练那些姑娘,但正事肯定不敢全指望她们。见院子里真没人了,这才道,“赵家子孙繁茂,二百多户都不止。而最出息的就属赵雄,此人之前做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后来裁撤了锦衣卫,他改任禁卫军都统,驻防应天禁卫……” 是说守着应天的皇宫。 应天作为陪都后来都撤了,以前还是南直隶的时候,这边有一整套的朝廷班子,随后不也撤了吗? 而且,官员在一个位置上任职,不能超过五年呀!要是一直没出错,但也没太大成绩,考绩平平的话,会平调呀!后来他调哪了? “他以病致仕了。” 不是每个致仕的官员林雨桐和四爷都知道的,除非封疆大吏或是朝中重臣他们会过问,其他人都有相关的流程,走了流程致仕就致仕了。 而后呢? “一直没出仕!”说着,话语一顿,就道,“他的女婿姚平是如今的禁卫军都统。” 林雨桐皱眉,一个空皇宫,有什么可看守的? 虽然官职上不算低,但确实是没什么实权的。 宫里处理看管的太监,也没别的什么人了呀! 会把火药留在皇宫了吗? 不会!若是有人真有别的打算,这个皇宫的意义就不一样。 林雨桐就问说,“打听了吗?这个火药厂,是从什么时候就有的?” “这是原来朝廷的火药厂,太|祖年间就有了的!后来撤了直隶,这个厂子自然也就撤了!” 那这里本应该是朝廷的产业呀! 仇六经便道,“前几年应天遭遇水灾,衙门为了紧急救灾,用朝廷闲置的产业跟商家换了赈灾粮,这事应该是跟朝廷禀报过。” 那就是上一拨的内阁处理过这个事,他们不当大事给处理了,谁知道有这么一个坑等着呢,“知道是谁跟衙门换了这个厂子吗?” “杜家,此人叫杜彦恭!” 杜彦恭,“问政院的杜彦敬是他的兄弟?” 是! 那就对了!林雨桐起身来,“此人曾上折子谈过,该给商船上按照火炮的事。” 仇六经就不解,“若是为了给商船上安装火炮,那他们何必将火药厂放在应天?虽说水路发达,但是安装了火炮从江里行出去,连口岸都出不去的!别说设置在应天了,便是在沿海也大可不必!朝廷查的严,这是有风险的!其实他们常年在外行商,真就是在海外弄个火药厂,谁能知道呢?” 林雨桐就道,“所以,他们所图必然甚大!”说着,就看崔映月,“去叫刘大人。” 刘侨来的极快,“娘娘!” “我问你,你若是想拿下金陵,你会怎么做?” 只金陵,拿下来也守不住!这必是得隔江而治,才有可能。 那你说,怎么能做到隔江而治呢? “沿线这么长……”刘侨说着就愣住了,“您是说……沿江的所有小码头……” 林雨桐直接拿了令牌给刘侨,“找李自成,调兵沿线铺开,从今儿起,沿江码头军管,禁止一切私人码头。一切损失,朝廷加倍补偿。” 刘侨接了令牌,“臣把人留下……” “不用,你全部带走!”林雨桐低声道,“你的人必须先期控制码头,防止生乱!此事非同小可,速去!” 仇六经朝他点点头,刘侨这才迅速的离开了。 可林雨桐有事要仇六经去办,“去迅速甄别应天城驻军谁可用,谁不可用,我不信一城的将士都生了二心!此事要紧,我等你的消息。” 是! 等人一走,林雨桐真没动。她在那十一人回来,也在等晚上的到来。 天擦黑的时候,她们陆续回来了!没有引起谁的注意,他们打扮的太普通了。而且,这城里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好些亲眷都来城里了,确实比平时更乱一些。 他们各自都有消息带回来。 这个时候,林雨桐就察觉出来男女有别真就体现在方方面面,她们看的角度给刘侨他们截然不同。 刑沅一回来就道,“赵家的族长赵雄,此人在城中很有名气,交友也极其广!有官场中人,也有富商巨贾,每个月,他都在城外的别院办花会。请的都是应天城中,最有名的花魁娘子。”说着,就拿出一份名单来,“这是他近几个月宴请过的客人,可能不全,但应该大差不差。” 分别宴请,还是每次都是这些人? 刑沅愣了一下,然后笃定的点头,“每次都是这些人!那家的鸨母说,有一次姑娘用的脂粉是茉莉香的,结果一位宋大人不喜欢……她现在给姑娘们用的都是玫瑰香。” 吴香儿就道,“常叫去做菜的师傅,我打听到了,是一位做盐水鸭做的极好的师傅。可是叫人奇怪的是,这位师傅一个月前死了,死的日子就是从那府上回来之后的第二天。说是腹痛,送去瞧大夫,大夫说是绞肠痧,不一会子就人就没了。我又去找那个瞧病的大夫,结果都说那个大夫回乡奔丧去了。” 林雨桐点头,“一个多月前,朝廷下旨叫自查各地是否有人私自开设火药厂……” 朝廷要查,他们必是要碰面商议。这个大夫怕是听到了什么,这些人怕此人泄露了消息,就杀人灭口了! “是不是如此,只要回头查一下朝廷的旨意到应天的时间就成了。” 董白就道,“我在赵家族人聚居的地方转了转,好似赵雄意图叫族人回乡!族里对此都不大乐意,说是族里这么多代人都在应天,哪里有什么乡土可回?有一瞎眼的婆婆带着小孙子,半下午的时候才出门,说是要去找后街的老太太,找她给评理。我就猜测,这个老太太一定是能跟赵雄说的上话的人。” 林雨桐就笑,“那就找这个老太太。” 什么时候? 今晚! 天彻底的黑了,才朝城里去!这个所谓的后街,繁华的很。那边半个城池焦黑一片,这半个城池又重新热闹起来,各种小吃摆在路边,叫卖声不绝。不少人停下来,或是坐在摊位边的小桌椅上,或是站在边上等着做好了带走,穿行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不难想象,被炸的那半个城池,之前也该是这般模样! 可那些人再没有了!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在家里祸从天降的,有刚巧去办事或是串门,走了霉运把命丢了的,那么些那么些人,就这么永远的消失了。 吴香儿打扮的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丫头,掏出钱来买了软香糕,跟老板打听:“敢问大伯,哪户是老太太家嘛!嬷嬷叫来传话,白天我认识,这晚上,灯也照不全呀!” 老板哈哈就笑,“往东走,门额上挂着大大的八卦镜的就是。” 哦哦哦!她拿了糕点放了钱就走在前面,不出百步,就找到这么一户。 林雨桐才说要进去,刑沅就说,“等我一下,就来!” 然后去了边上一个小店,不一会子工夫从小巷子里钻出来了,如此欢乐装束,像是谁家的小媳妇,素衣美人。感情她借人家的地方换衣裳去了,衣裳也是从老板娘买的吧。之后从后门就出来了,怕惹眼。 她伸着手叫吴香儿扶着她,这才道:“先生,您等等,我去叫门。” 林雨桐就看见她聘聘婷婷过去,被‘丫头’扶着浑身不胜力的样子。 门被敲开了,她的声音传来,“……我找老太太来评理……” “老太太歇下了!” “那我在院子里等着……” “你这姑娘……” “求求大娘,叫我见见老太太吧!老爷非不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我不要名分,但孩子无辜呀!老太太吃斋念佛,这好歹是一条命!” 门口多了几个人,打着灯笼,照见一主一仆,两张美人脸! 林雨桐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这话是谁说的来着?真挺有道理的! 是的!刑沅一定是骗人界的天花板,就顶着那么一张谁都无法抗拒的脸,先是说外面有她的姨妈,哄的那老太太把自己给请进来了。又哄的老太太马上请人叫赵雄过来,商量孩子的事怎么办? 赵雄,五十多岁的壮汉,一脚踏入这里,匕首就顶在了后腰上。 那位老太太喝了刑沅亲手倒的茶,睡过去了!一屋子的老仆,被郭东篱带着朱谷雨给锁在屋里堵住了嘴。 赵雄看着一屋子的女人,他眉头皱紧,人却不慌,“敢问,是哪条道儿上的?”不像是正经的路子!“要钱,还是要什么,只管开口,在应天城,还没有我赵雄办不了的事。” 林雨桐坐着没动,看向他,“哦?是吗?这话我是信的!能把火药厂爆|炸,说成是地震和火灾,你赵雄的能耐,我从不怀疑。” 赵雄面色一变,再看这些年轻的女人,心里就咯噔一下,“娘子军?” 林雨桐看赵雄,“这里住的老太太,想来不是你的至亲之人!要么,是养育伺候你的乳母;要么,就是曾经对你有恩!看着这些情分,你说到就到,那么你这个人,还算是有几分做人的良心!你要族里搬走,回乡去,那是因为你知道,你干的事,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牵连九族的大祸患。可见,对家族,你还是在意的!钦差这两天就到,你觉得你的好日子还有几天?你的族里没人愿意走,你要看着他们给你陪葬吗?赵雄,说吧!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保证此案不牵扯你的族人。” 你?你拿什么保证? 林雨桐看着他,“伸出你的手。” 赵雄不解何意,但还是伸出手。林雨桐拿了自己的凤印,盖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赵雄凑着烛火细看,一看之下,便有些惊疑不定,皇后批过的折子他见过。应天的皇宫每年翻修维护,所需要的费用都得从朝廷要。而这一类的折子,都是皇后批的!折子上用的就是这样的印。 那么,眼前这女人是谁? 娘子军的人能拿着皇后的打印招摇过市吗? “皇后……娘娘?”语气并不肯定,好似在说,皇后怎么会来这里? 林雨桐冷眼看他,“你们谋划些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小事吗?死伤过万人,这是一个天灾就能掩盖的吗?” 赵雄不由的就想朝后退,而后有些惨然的笑了一声,“这不是皇上和娘娘更高明,只是你们更幸运!天热,火药厂炸了,事掩盖不住了,这才坏了事了!” 可这难道不是天助得道者? 林雨桐问他,“之前的火药是怎么运出去的?运哪儿了?” “晚了,全都装备在船上了。” 可你们产的之后炮弹,火炮从哪里来的? 爱兰珠觉得数道视线都对着她,她马上摇头,“不是大清来的!大清的火炮装配不到船上。” 林雨桐的心里却咯噔一下:倭寇——海盗——海商! 这些人竟然勾结倭寇,这比跟大清做生意更可恨,更该杀! 朱谷雨握紧手里的刀,这是娘娘怒了! 朱字营自来就流传着一句话,那便是:娘娘一怒,血流成河! 娘娘这次,怕是要清洗江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稍后捉虫。 第 657 章 明月清风(233)三合一 明月清风(233) 林雨桐缓缓的坐回去,不能着急,怒可以,着急却不行。 得想想,他说装配到船上……什么船呀?能携带这么多的炮弹?多少船呀?能把数年生产的全都分摊完了。要知道,内江内河行驶的船大小承载量都是有规定的,太大你根本就进不来!这不是说你收买了人就行的是,那玩意那么大,张眼睛的都看的见,你给的钱再多,谁不要一家子的命了给你放行!而且,这不是一艘两艘……这不成批量有毛用? 所以,若是说装配到船上了,这船的承载量一定不大,不是那种出海运货的那种大船。若不是这样的大船,那只能是符合规定的船只了。 可这样的船只你怎么装配,你都不可能把炮弹装载完!要知道,炮弹必须有相当的存储量,要不然开战了,半个时辰下来,打完了?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林雨桐就跟赵雄算这一笔账,“……按照你的产量,全都装备到船上,这得多少船?这船铺排开,得多大的数量?船呢?你该知道的,任何一条船只,都得在相关衙门有备案的,没有备案的船只没法航行。有的船主避税,一条两条没登记,花钱找人疏通,给人分润好处,那么,这是又可能避开的。就是再大胆的,小船三五条,叫钻了空子也可能。民间的渔船,在小范围内航行,这样的更多,这都属于合理的。但你要说你那样的那么大规模的没登记在册,可能吗?当然了,要是你们准备充分,这是要起事了,有人追随你们,给你们大开方便之门,那么这也有可能!可是,你们准备充分吗?没有吧!这次爆|炸是偶然事件,你们处理这个偶然事件,想着怎么欺瞒朝廷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了其他?所以,就有两个问题,第一,有炮弹必有船,应该是新打造了一批船,船上应该是装了火炮,但是这些不能行使,一定在哪里停泊着呢。第二,炮弹从应天运走,必有地方存储的地方,这地方距离船只停泊处很近。” 赵雄皱眉,“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有人配合,一直没出岔子……” “你觉得对方能量大,从朝堂到下面的各个衙门,再到应天各个衙门守卫,一条线都被打通了,你们是觉得各司其职更安全吧?” 赵雄沉默,确实是如此! 林雨桐就翻出刑沅打听来的名单,“这上面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赵雄扫了一眼名单,面色更白了,伸出来的手不住的颤抖,他点着第一个名字,“许修之,海商,无锡人;陆佐臣,海商,龙城人;宋志方,海商,姑苏人;张之普,盐商,崇州人;吴宝权,粮商,湖州人;□□恒,钱庄,嘉兴人;白云峰,丝绸商人,杭州人;袁叔仁,药材商,松江人……” 林雨桐皱眉,紧跟着灵光一闪,“无锡、龙城、姑苏、崇州、湖州、嘉兴、杭州、松江……”这些地方围绕这一个点,“太湖!” 明白了!明白船在那儿,炮弹被他们运到哪儿了。 应天说起来也是太湖流域的城市,水路是相通的。 她一刻也不耽搁,直接起身,“走!即可出发。” 赵雄怎么办?留下吧,担心他会通风报信。关着吧,好端端的失踪了,一样会打草惊蛇的。从这里去太湖并不算近。 “带着!”林雨桐说着就看赵雄,“你写一封信,着人马上给周怀人送去。就说,钦差明儿不到,后天也会到,有要事需要去处理,叫他谨慎应对,你三天必回。” 左娴雅马上拿了笔墨纸砚来,杨宝莲提笔就写,把这个意思表达准确了,将比交给赵雄,“照抄下来,别耍花样。” 赵雄提笔得有千斤重,但还是动笔了。才一写,郭东篱就喊道:“慢着!”她抽走那张已经落笔的信纸,“重新写吧,不要称谓。” 杨宝莲才发现她犯了个大错,那就是她给打的模板太官方了。这些人狼狈为奸,必是比一般人要亲密的多,他们之间的称呼怕也极其亲近。这称谓,口头的称呼是一种,书面的称呼又是另外一种。就是问了赵雄的随从或是小厮,知道他口头称谓,你也无法确认人家私密的信件是怎么写的。 那就不如不要称谓,不留名字。看字迹就知道谁写的,又是紧急的情况下送信,信上连钦差的踪迹都知道,那当然是免去一切落款,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不容易叫对方多想的。 林雨桐没拦着,叫赵雄打头,都扮作此人的随从,夜里又从城里出来。她交代崔映月,“这次不带你了,你替我告诉仇六经,八百里加急征调郑芝龙,目标,太湖!” 崔映月接了令牌,“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仇统领就会回来……” 着急!不等了! 崔映月将令牌塞在脖子挂着的荷包里,“您放心,令牌在,我在。” 没那么危险,只交托了就行! 安排好了,再不停留,直接上了停在码头的自家的船只,立刻就起航。船动了,林雨桐叫其他人都去睡了,奔波了一天,他们的体力耗费的差不多了。 朱谷雨留着看管赵雄,郭东篱留下了,“咱俩换着来吧。” “都歇着吧,喂点药叫睡着吧,不用费心守着。” 朱谷雨去喂药去了,郭东篱去打了水,“先生,您洗洗吧。” 随便的擦洗了一下,林雨桐就叫郭东篱去睡,“没事,不用人守着我。” 可先生没带随从呀,身边没人怎么成呢?“您睡里面,我跟朱谷雨打地铺,换着睡!我俩的体力好,没事。” 正说着呢,朱谷雨就回来了,她直接把席子往地上一铺,往上一趟,“您安心睡您的,保准不比刘大人的人差!” 林雨桐就笑,结果才还说话呢,朱谷雨的呼吸就有点不一样了,这是困的很了,挨着枕头就睡着了。林雨桐靠在床头,叫郭东篱坐在床边,两人吹着夜里江上的风,能说一会子话。 对郭东篱的谨慎,林雨桐是赞赏的,“……你能想到这些细节,很好!可为什么,我一直没拦着呢!你呀,得看人往人心里看!别看这些人闹腾的欢,可他们最是欺软怕硬。给他们两分好颜色,就不知道分寸在哪了。可你要真跟他们动真格的,他们比谁都软?为何呢?因为他们本来就拥有的多,他们舍不得的太多了。那个时候,他们想的是,万贯家财便宜了谁去?只要能留下他们的命,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那名单掏出来的时候,赵雄的手在抖,他是真怕了!” 郭东篱不好意思的笑,“是!后来我就反应过来了。这一路上,从城里到城外,也没人用刀抵在他的腰眼上,他的亲随还跟了几个,可却特别老实。我当时就觉得,这些人其实就是自以为是的怂包。想要的挺多,但一发现咬手,立马就想缩。这其实就跟那些商人做生意似得,看见利了,油锅里都敢捞钱,可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他们扯的比谁都快。” 林雨桐点头,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又问说,“这些人不可怕,那你知道可怕是什么吗?” “他们造出来的火器?” 林雨桐摇头,“他们的火器必是不如朝廷的先进,且他们只造却不敢试。或许是带去海外某地试过,可用!但没有大规模的演练,就还不能成军。而郑芝龙郑将军率领的水师这几年,哪一日不开炮?他们有护航之责呀,都是实战下来了。况且,他们聚集在太湖水域,这水域水路四通八达没错,可真正适合大船航行的却不多,堵也给堵里面了。咱们着急,是急在他们狗急跳墙,裹挟更多的百姓进来,做无谓的牺牲。并不是说,面对他们没有把握。” 郭东篱就面露沉凝之色,好半晌才不确定的道:“……是财富!是他们手里积攒的财富!” 林雨桐眼里便有了笑意,故意她说下去。 郭东篱就道,“我外祖母总是说,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是钱财,可世上最坏的东西也是钱财。有钱财了,你就觉得你无所不能了,伸手就能拥有这世上你想拥有的任何东西。这便会生出许多的枉念来!为了钱财,有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去做!有了钱财,他会想着要更多的钱财,知道了钱财的好处,就再无法放手了!对此,学生深有体会。小时候,学生随祖母去过陕西,当时住的地方与产蓝田玉的地方不远……好些人在河道里捡碎玉,我贪玩,也去捡,还真被我捡到了!那一天,一块小小的碎玉,我卖了二两银子。第二天我早早的就去,我跟一个小孩同时看到一块,我俩都扑了过去,我抢到了,他把我推倒,要抢我的,我趴在地上护着碎玉,死活不撒手,他拿河床里的大石头要砸我的脑袋,被周围的大人拦住了才罢手,那天,那块碎玉,我卖了五两银子。外祖母问我,明儿还去吗?每天都有那么多银子,下刀子我也要去的!可再没有好运了,没有捡到,没有挣到那几两银子,我就像是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似得,全然忘了,在这之前,我其实没这些银子,我的日子也一样是过呢!” 对!这就是钱财的可怕之处!用钱财能调动许多你想都不敢想的资源。 林雨桐就道,“都不用审赵雄,想也想的出来。他们进出城门,必是夜里。夜里值岗的就那么些人,固定的城门固定的人员,固定的时间,运送固定的东西……没有足够的撩动人心的钱财,是办不到的。冯梦龙先生在《喻世明言》里把话都说尽了,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说钱财的本质,又何尝不是说人性。” 郭东篱心里就有了一道印记,那边是:资本的本质是恶的!人性是贪的! 她觉得,这一趟下来,她能有这样的认知,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可谁知道,还有更多的叫他意想不到的意外等着她。 船行驶在江面上,站在甲板上,能远远的瞧见太湖了。结果一艘船迎面行驶而来,紧跟着,就横摆在江面上。 “先生!”吴应莺急匆匆的过来,“有船挡住了咱们的去路。” 看见了!慌什么?它那船就那么大,里面还能藏着千军万马吗?她说郭东篱,“去看看,来者是谁。” 是! 郭东篱跟着吴应莺出去了,吴应莺低声道,“船是不大,但你看那船,装饰的不一般。这要是碰上一个难缠的主儿,冲撞了怎么办?收拾他吧,怕惊动了别人。不收拾了吧,先生可在船上呢。” 郭东篱就冷哼,“真要是这么一种情况,也简单,全都扔水里,喂王八去!等他们从水里钻出来了,咱的事也办了。” 吴应莺觉得她也该值夜的,瞧瞧!郭东篱陪了先生两晚上,说话的胆气都不一样了。 郭东篱往船头去,其他几人都在船头站着,看那边的情况。船上有侍卫的,侍卫统领问郭东篱,“娘娘怎么说?可要我去交涉?” 郭东篱还没说话呢,就见对面船舱里有人出来了。此人身形不高,看不清五官,但穿的却锦绣。此人朝这边作揖,然后缓缓的跪下,额头贴着甲板,手里却拿着东西高高的举起。 这是什么意思? 娜仁就道:“我知道了,这既是戏词上唱的那个‘告御状’。” 郭东篱先是愕然,而后心里没由来的升起几分厌恶的情绪来,“叫他就那么跪着,我去回先生。” 董白看着郭东篱的背影若有所思。 郭东篱大踏步的进来,“先生,有人跪在那船的甲板上,手里不知道举着什么。”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书,“你觉得此人是谁?” “必是昨儿那个名单上的人。”有人闻见味儿不对,赶紧投诚来了。 林雨桐笑道,“此人必是杜彦恭。”她说着,就站起身来,“去吧,带他过来。” 于是,这个身形不高大,儒雅的中年男人,就这么被带到船上来了。他见了谁都客气,微微欠身,表示尊敬。 到了船舱的门口,郭东篱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跪下,郭东篱这才进去,“先生,人带来了。” 船舱挂着竹帘子,林雨桐没出去,也没放他进来,只叫他:“杜彦恭。” 罪人杜彦恭在! 林雨桐轻笑,“你知道瞒不住,对吧?杜彦敬是你兄弟,事一出,你必是对他和盘托出了!而朝中派钦差下来,这不是秘密。没有谁能一手遮天,你知道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只要查,哪怕痕迹掩盖的再好,也欺瞒不了朝廷。应天城里,因此意外丧生上万人,有母亲失去了儿子,有女人失去了丈夫,有孩子失去了父母……这是时日尚短,那么些人沉浸在悲痛里,再加上官府的不停的腔调是地震,许多人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有多少人失去了亲人,就会有多少人找朝廷告状。朝廷一旦查起来了,别人尚且有辩解的余地,可你没有!那火药厂是你用赈灾粮跟朝廷置换来的!一万多条命,四分之一的城呀,把你杜家的人上上下下的杀个百遍千遍,把你杜家数代积攒都填进去,都不够赔偿的。你是无路可走了,所以,你来了!你的消息挺快呀。” 杜彦恭额头贴在甲板上,“彦恭万死难赎其罪。” 林雨桐叹气,“你们这个领头的人不行呀!像是这样的情况,就应该先叫你死了才对呀!弄个畏罪自杀,再把主要罪责推到你身上,这才符合他们的利益!我很好奇,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死,尚且能蹦跶到我面前来。” 杜彦恭不住的叩头,“娘娘圣明,罪民确实被追杀!前天晚上所住的客栈莫名的起火……昨儿早上,所用的粥饭里也不干净了……罪民是没法子才躲在船上,在水上一直飘着。昨晚上发现码头被军管了,罪民就知道,必是京里有要紧的人来了!舍弟确实写了家书回来,家书上说了,让罪民上京自首,可这上京一路上风险重重……罪民就留了心眼,既然钦差要来,可钦差还没到了,却都已经军管了。能直接下这样令的,不外乎三人而已。皇上、娘娘、太子……” 不管是谁,来请罪是一样的!于是,就来了。 林雨桐示意郭东篱将竹帘子拉起来,郭东篱过去了,缓缓的将帘子拉起来。林雨桐坐在里面,可以看见跪在大太阳下的杜彦恭。 杜彦恭被太阳照的,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的容颜。但这般的船只,他认识!这船上要紧部位的督造,商家根本就摸不着!只是船体的打造,他是见过的。这样的穿,一共十艘,非一般人能坐的。 林雨桐看他,“我不问你其他,我也工夫搭理其他的事,我只问你,这太湖是怎么回事?” 杜彦恭忙道:“是宋志方管着的!这里一直是宋志方的地方。” 什么叫一直是宋志方的地方。 “就是宋志方在此地开设了船厂和修船厂,周围靠打渔为业的渔民,每家都能有一人去船厂做工。打渔收入不稳定,但在船厂则不同,工钱比别处高,他便在此安家落户了!进出太湖,有的是眼睛盯着,每户人都在维护这个厂子!这三年来,翻新的船只和新造的船只都在这里……太湖可以造船,可以隐藏很多东西不容易叫人发现。但是,太湖的条件并不足以造火炮!再加上,宋志方精明,他是势必要拉许多人进来的!若是其他人不脏手,又怎么能捆绑在一起呢!罪民也是鬼迷心窍,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说完,还稍微将头抬起一些,试图看清林雨桐的面色,“罪民句句属实,觉无推脱之意。罪民是商人,商人见了赚钱,就容易冲昏头脑!罪民参与的初衷,就是想偷偷的给船上装上火炮,带货出海的时候心理安稳呀!虽说有朝廷护航,但是护航……不是都及时的!海上的情况变化快,很多时候真就来不及!而且,洋人的商船上多是带着这些东西的,去外面做生意,当地人对横的格外的忍让,人家开几个价就几个价!咱们就不行,咱们是到哪,人家都敢跟咱们来横的。我就想,咱也装上大炮……那是唬人呢!比如,咱们是不是可以在出海的时候,从朝廷买一些炮弹携带上。回来的时候,若是有剩的,可寄存在口岸上,下去出航再用。罪民当初真是这么想的!数次舍弟给朝廷上折子,都提过这件事。但是朝廷始终不允许!” 火器这东西,绝不能在民间开口子!一旦开个口子,会迅速泛滥的。 林雨桐不跟他废话,这会子一开口,恨不能把他身上的罪责都一把给推干净了。 可这家伙的嘴却一刻不停,又听她絮叨说,“娘娘知道R本吗?您知道R本的幕府吗?” 凌驾于皇权至上? 林雨桐就笑,“凌驾于皇权之上是个很有诱惑力的说辞。” 赵雄不住的磕头,“罪民觉无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想法。只是当时他们说,幕府的根由就是天皇轻视武士,这才引起了武士的不满,武士不满了,于是他们组建了幕府。当时罪民就想,自家的提议一项也过不了……这是朝廷在轻视商人。是的!很多跟罪民一样想法的人,都觉得,朝廷是在轻视商人!” 吴应莺就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朝廷不重视商人?从皇上登基以来,朝廷给商人的恩典小了吗?以前,商人连丝绸都不准穿,这样的日子忘了吗?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因为朝廷的赋税征收的更细节了,更不好钻空子了,便心生不满!因为朝廷不许商船携带火炮,于是,这又闹开了!你们有船,好似只有要炮,只要有炮弹,就没有得不来的天下,是吧?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你们利欲熏心,说明你们贪婪无度。”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杜彦恭不住的点头,“罪臣悔之晚矣!” “后悔了?” 是!真后悔了! 林雨桐就看她,“该说的都说了吗?” 他忙道:“罪民是想告诉娘娘,这么着是不能去太湖的,太危险了!百姓从船厂获利了,这里不是外面的天下……” 林雨桐打断他,“你不知道来的是我,对吧?” 对! “你觉得有要紧的人来了,不是皇上,就是我,或者是太子……” 是! “你是从哪里见过我的船,知道我要朝这边走?” 猜的! “可这太湖水系发达,你怎么笃定我走这条路?”林雨桐看他,“要是我猜的没错,每条路上,我都会遇见来自首请罪的人,对吧?你们聚在一起,人太多了!人多是不会有什么秘密的,你们都怕别人出卖了你们!至少跟你关系莫逆的几人,你应该是联系了,你们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堵住我的,对吧?” 要不然,哪有那么巧,说给碰上就碰上了?除非他的人从码头一直跟到现在,却送消息的速度,比船跑的速度快。 杜彦恭不敢说话了,又不住的磕头。 林雨桐就道,“打发你的人,把其他跟你一起的人都请来吧。” 然后,就真的又请来了五个人——张之普、吴宝权、□□恒、白云峰、袁叔仁。 郭东篱算是领教了,这五个人分别是盐商、粮商、经营钱庄营生的、绸缎商、药材商。他们应该是都没有直接参与到具体事务里去的,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是被骗了,只是拿钱出来投资船厂,别的并不知晓。知晓之后,又被人胁迫,实在是害怕的很了。 是的!五个人一开口,就是这番说辞。说的一个比一个无辜。 杜彦恭此人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参与的人不少,但他把这些人拉过来了,他们成了一个整体,以对抗其他的人。那个跟他一样参与的极深的,就成了罪魁祸首。 无辜是吗? 好啊!且在外面跪着吧。 日头偏西的时候,一艘快船极快的靠了过来,来人正是郑芝龙,“教官。” 林雨桐点头,“到位了吗?” “入夜就能靠过来,堵住太湖所有出入口。”说着就请罪,“海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都不曾察觉……” 这不是你的错!算来算去,是能算人心,“不说这个,你回去安排吧,必须把进出的路都给封死了。” 是! 夜幕缓缓的降临了,一艘艘大船靠了过来,将进出的路全都堵死了。 而后,数百条快船全都朝这边围拢了过来,郑芝龙和仇六经都到了。 杜彦恭白了脸,这么像是怪兽一样的东西,开进内河原来是这么一副样子!在海上从不觉得这战船有多大,而今再看……这要真硬打的话,怎么可能打的过? 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杜彦恭就站出来,“娘娘,罪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罪民不求饶恕,只求戴罪立功!罪名带路,顺便劝降!” 劝降?不用! 林雨桐叫郑芝龙,“船上都配备了喇叭吗?” 是! “叫他们凡是看见船看见岛屿了,就用喇叭喊!” 喊什么? “喊宋志方等人意图谋逆,朝廷已经洞悉,太湖已经被围住了。为了防止牵连无辜,皇后有令,朝廷只诛杀首恶,其他人等概不牵连!船厂朝廷不动,交给全厂所有工匠杂役所有,按人持有份额,按月分红……擒拿诛杀贼首者,赏男爵爵位,得十倍该得份额!” 杜彦恭:“……”他浑身都瘫了! 竟是就这么着给瓜分了! 郑芝龙应了一声,安排去了!一艘艘快艇快速的没入黑暗里,不大工夫,就听到喇叭声传来。隐隐约约的,大致能听到喊的是什么。 这些兵卒也不是念书的,他们有他们的理解,“……贼首们想造反,跟着谋逆是死罪!娘娘说了,只要缉拿了首恶,别人都不追究!不光不追究,你们船厂归你们船厂的所有人所有了,有多少人就分多少份……你们厂有五千人没?没有吧!但你们这个船厂,每月能赚成十万……每个人每月有二十两,这股份是你们的,将来是你们的儿子的,你们的孙子的!将来挣的更多了,分的就更多……一头是死,一头是给子子孙孙挣一份保障……兄弟们,怎么选择全在你们!明儿天一亮,万炮齐发,死后葬身鱼腹,与人无尤呀!” 许修之、陆佐臣和宋志方真就在一处湖心岛上,商量这个事情怎么办? 那么多船围过来,他们能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了!但不慌!太湖的水域跟迷宫似得,在里面捉迷藏也能拖些日子。逮住机会一入河道,总能混出去的!不行就去海外。至于一家老小,在爆|炸之后已经偷着往海外送了!他们本也是想把这些船带出去的,谁知道,内里先反了。本想着,摸过来且得些日子呢,谁知道这么快直接就找过来了!过来就过来了,只要能逃,其实真不慌。 可谁知道,皇后想出这么个法子出来!这往哪里逃呀!太湖的水域再跟迷宫似得,那迷的是外人。常在这里走的人,怎么可能迷?这些人要是反了,要逮他们,他们还有的跑吗? 三个人站起身来,赶紧就往出走,趁着都没反应过来,还有走脱的机会。 快! 可谁知道一打开大门,外面一片火把,各式各样的船把小岛围堵的死死的。 造船的老师傅,姓王,王老头站在最前面,“三位东家,咱也不知道你们造船,是要干掉脑袋的买卖!咱们一辈子就生活在水上,咱自家也打船用,朝廷也没禁止过。因此,你们说开船厂,咱也没多想。可如今,娘娘都来了,那必是你们干了那事了!一则,皇上和娘娘都是好的,咱不该造皇上和娘娘的反。二则,兄弟们都想有个稳当的饭碗。以前,咱吃东家的饭,以后,咱吃自家的饭。便是我不动,兄弟们也不会放了你们的!你们是跟兄弟们走,叫兄弟们亲自压着你去见娘娘呢,还是……受些皮肉之苦,再去见娘娘。” 半夜里,远远的一支船队就靠过来了,押解的可不正是那三人。 林雨桐就看张之普等人,“怎么?觉得你们又是粮商,又是绸缎商的……你们若是罢市,朝廷和官府都会很麻烦,是吧?麻烦吗?不麻烦!” 说着,就看仇六经,“传令下去,这几家的商铺产业,依船厂之例,改为在其中做工者,全体所有。若有争执,朝廷随后会派人予以协调。” 仇六经应了一声,立马去办去了。 董白突然觉得胆寒,这几下的事若是传扬出去了,那凡是大商家,是不是就得小心着点。他们但凡有一点不法之事,下面的人就会去检举的。若是真犯了大事,下面的会欢呼着把他们赶下台,而后平分那份产业。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朱谷雨说,娘娘清洗江南,得血流成河。 是!人是得杀的,犯事的一个别想跑,此次回去,才是追究责任,定罪的。可真正的清洗,却远不是杀人那么简单!从此之后,江南会进入另一种模式,许是江南世家这个词,从此便不会再有了! 这不是清洗,这是彻底的从跟上给斩了! 此刻,娘娘和颜悦色,跟那个押着人犯的王老儿说话,“……咱们很多兄弟,必是被蒙蔽的!皇上知道这一点,我也知道这一点,对大家,我是信的过的!应天死了一万多人,偏官府说是地震火灾……这预警的事,不是说回回都准,便是这次没预警到,其实这都是正常的。为什么朝廷要下旨查呢,还派了钦差来,甚至我比钦差早一步,急着就南下了呢?应天不比其他地方,这是大明的龙兴之地。况且,江南之于天下,何等重要!自来就有话说,太湖熟天下足的谚语,咱们太湖的百姓,负担着新民那么多人的饭吃……你们对新民来说,都是功臣呀!” 可不敢当娘娘夸! 林雨桐摆手,“我说的是实话!关于船厂的事,咱们自己推举管事的,目的呢,就是要叫船厂继续盈利!若是无此等擅经营的人,也可朝外聘,不外乎花钱的事。除了红利之外,咱们还该奖一些多干能干之人,才能保证船厂不断盈利。这里面的细则很多,你们都没接触过,随后,朝廷会派人来,凡是不懂的,就去问。朝廷不监管,也不收取额外的银钱……” 说的很细致,很细则,把每个押解犯人来的人名都叫记下,再三的核实之后,才目送这些人离开。 宋志方抬眼看林雨桐:“娘娘,您这才是毁了新明的根基!若是这事传出去,还有多少人敢在新明做买卖?” 合理合法的做买卖,新明永远欢迎。 但因为手里有几个钱,就想左右其他的事,那是痴心妄想。不要觉得谁是不可替代的,没有你们,转眼会有别的人以别的方式冒出来,这才是规矩。 你,连同你们,都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林雨桐往船舱里去,路过的时候说了一声,“你们的家眷走不了的,携带的钱财也走不了的!若是谁敢收留新明追剿的要犯,那郑将军会带着战船开过去讨要的!你们猜,会不会有谁不长眼的敢留她们呢?” 不会!无人敢留! 是啊!连属国和周边的小国都不敢,你们还在如来佛的掌心呢,你们就敢了?是该说你们无知呢?还是愚蠢呢? “你们得祈求老天保佑,保佑那些被你们牵连的商家,不会去刨了你们的祖坟!” 许修之喊:“娘娘,如此,江南会乱的!” 乱呗,不乱,怎么去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58 章 明月清风(234)三合一 明月清风(234) 船飘在太湖上,林雨桐站在甲板上四下里看,总觉得很熟悉。 自己来过太湖吗? 记忆里没有,但感觉是有的!她好似看见一美人划着小船行再这碧波荡漾的湖上。 “先生!” 正处于一种极其玄妙的境界上,被一声呼喊打断了,是吴应莺。 “怎么了?” 吴应莺就道,“这么些装备好的战船,得依次驶出去,是不是得备案。” 驶出来?林雨桐摇头,“船上装备的火炮,这是该收缴的。所有的炮弹,这都是该收缴的!把这些一收缴,剩下的就是船只了!如果你连船只也一并都收缴了,那我问你,这个船厂还剩下什么?这么多人赖以生存呢……吴应莺呀,站在高处,不能看自己或是衙门或是朝廷得了几分利,你得看你能给下面几分利。有这么船做依托,这里才经营的下去。若不然,一个空壳子,眨眼就散了。百姓们是什么不懂,你就是全部收缴了,他们现在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可等过后,无利可图的时候,他们就会反应过来!到那个时候,人家是要骂娘的!别觉得是皇后就没人骂,坐在上面,你就得有被骂的准备!好了有人骂,坏了依旧有人骂!所以,给自己设定准则和底线很重要。” 吴应莺就皱眉道,“可这里,并不是很适合做船厂的。之所以船厂设置在这里,根源在于隐蔽,这是她们要做违逆朝廷的事,不敢叫人知道。可其实呢?造船需要木料,这里运输就不方便。而且,地方也不够,他们在这里造船,很吃力!这个岛屿上分布一个点,那个岛屿上分布一个点……腾挪不开的。且这得分季节,在夏秋雨水多的时候,有些岛屿就会被水淹没一半。冬春两季的时候,是枯水期,那么地方会大一些。而且,要是遇上干旱,这太湖就连不成一片了,有些水位浅的地方就会露出地面,上面长满草,这太湖就会被分割成数个独立的小岛。如此的话,他们会把他们圈死在里面的。” 林雨桐哈哈就笑,“傻姑娘,你一个外行都知道这个弊端,那你说人家造船的老师傅,这么些在这里生活的工匠们,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船厂是人家的,人家知道怎么做能叫船厂活下去。” 这么一说,吴应莺就哼了一声,“可见,这些人不都是无辜的!他们知道这些弊端,知道这里不适合做船厂,可为了那点散碎银子,还是装糊涂。别的不说,把火炮装再船上的那些工匠,把炮弹运到这地方,上下装卸看守的人,却绝对不会无辜!” 林雨桐脸上的笑就多了几分沉重,“你说的对!可小老百姓就是这样,他们求的是安稳,不想惹祸上身。回头你问问就知道,这湖里,肯定有葬身的工匠,他们应该就是多管闲事的,然后被灭口了。” 那这更改查了呀! 林雨桐摆手,“……不着急!咱们一旦对船厂的其他人动手,一旦下旨逮这些人,人心就乱了!缓些来,先把危险的东西都运走,确保这里绝对没有私藏的危险物品了,再说其他!而且,朝廷有必要先出手吗?你要知道,利在前面挂着呢,照样还是会乱人心的。他们要分股的,瓜分的人多了,那每个人能分到的就少了!瓜分的人少了,那每个人能分到的就多了。不要看多了那么一点,每月可能就多个不到一两银子,可这在小老百姓家,顶大用的!他们中的人心里就会有不平之气,凭什么助纣为虐的朝廷不管,还要继续叫他们在船上吃香的喝辣的,每月还拿那么多钱?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找人做主的。朝廷与其急切的插手,就不如等着,等着他们内部有分歧了,朝廷再出面。急着走一步,朝廷对也是错。缓着一步,错也成了对的!” 边上的郭东篱心说,这得人心与失人心之间,有时候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处理的办法。 爱兰珠便明白了,为何自家皇额娘管下面的奴才总是慈和的!明知道有些人不妥当,她也不处罚。但现在回想起来,皇额娘虽然没处罚犯错的,但却把跟犯错之人的对头或是利益相关的人拉出来夸奖一番。 不疏远犯错的人,却更亲近跟犯错之人利益相关的人,这就给后一种一个机会,跟主子亲近了,我是不是就能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对方的小话了呢?是不是就能‘不小心’的把对方的老底子掀开呢! 于是,皇额娘‘很气愤’的处置了那个犯错的! 她想起去年她处置身边的奴才,因为她散了的手串丢了两颗金色的珍珠。她当时便喊打喊杀,说要彻查。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她们怕相互牵连最后被连累,便是知道且想告密的,大概也是怕主动说了主子盛怒之下会说:你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说,可见也不是个忠心的。 于是,事就这么过去了,年底要清扫的时候,结果在桌子底下发现了那两颗珠子,反倒叫当时把屋里查了一遍的两个丫头差点吃了挂落。自己为了不叫身边俩无辜的丫头受委屈,就只能叫这件事不了了之。 之前,自己还觉得皇额娘的耳根子未免太软,谁在耳边嘀咕个什么,她都会被影响。 而今再想,这哪里是耳根子软,分明就是需要耳根子软一软吧。 事情真就是这样,先是负责拆卸火炮的那些将士,受命‘拆不好’这些个火炮,为了怕强行拆卸破坏了船,所以,大家能不能帮忙呀,这都是谁安装的,来来来!帮忙拆下来,省的最后好好的新船还得修,影响价钱。 这就是朝廷不把船带走! 这么多船呢,都留下! “当然都留下!”这校尉就吆喝,“娘娘说了,船是大家伙的!有这些船,大家财产,朝廷不能侵占。” 只这些船卖了,一家得分多少呢!这要是租出去,更是长久的收益!王老头立马组织人手,快快快!帮着拆下来。 乌泱泱的,那么些人奔着船上来,这个说,这一门炮是我安装的,那个说,那边那两门都是我弄的,当时那谁差点把什么安装反了,要不是我眼尖,得出大事。 说的热火朝天的。 有些人还讨论说这个份额怎么分,“像是王五,那就是力巴,扛扛木料,凭啥跟咱们这种大工拿一样的?” 是啊!娘娘不是说得顾着点能力出众的吗? 他们觉得他们属于技术工种,得拿的多。 可更多的是那种运木料,扛着上上下下的那种人,这些人吆喝着就不干了!凭啥呀?凭啥我们把最苦最累的活都干了,结果拿的是最少的!你们吆五喝六的,是有点能耐!但是,你们是啥好玩意吗?那这东西是你们装上去的,那你们就是谋逆! 对啊!这些人就是谋逆!咱们船厂可不能要这样的人。 什么?他们是匠人,不能离了他们。 别逗了,哪有离不了的人?有钱在哪里雇不来人,咱得算一笔账,是另外请人给人开工钱划算,还是叫这些人分了咱们份额划算? 眼看着炮弹都运走了,火炮拆下来也装船,准备离开了,结果这就跟闹起来。 报上来的时候,林雨桐正在船舱里,甲板上跪着一片官员,都是周围紧靠着太湖的州府的各级官员,甲板上几乎都跪满了。 这中间有没有参与的,有没有知情不报的,但哪怕这两者都没有,你们算不算是失职。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们就是这么治理地方的? “起来吧,跪着做什么?”林雨桐就道,“如今不是追责的时候,得先想想,这个后续的事情怎么处理?谁都有过失的时候,出现过失怎么办?亡羊补牢!看看后续的处理嘛!”说着,就点了一个叫李东阳的无锡守将。 此人站出来,“臣在。” “你有失察治罪,吏部考评降二等处理,你可服气?” 是!臣认罪,臣认罚,臣服气。 “你是来了之后,主动过去帮着转移炮弹的,这一点我看在眼里。”此人来了,一看有这玩意,当时二话不说带着他的亲随亲自上手,帮着抬这玩意。也不看什么将军还是士兵,按照一个小小的校尉的指挥,让怎么放就怎么放,不多言的老实的干活去了。林雨桐就说,“见险而不避,急朝廷之所急,升你一等,留原职考核,一年后考核结束,无过错,可等级别调任或升迁,你可服气?” 臣谢恩!臣服气! 郭东篱若有所思,因错而罚,因后续的表现而嘉奖,罚也罚了,维护了法纪。奖也奖了,叫人感恩戴德。这一罚一奖之间,其实什么也没失去,一年之后只要没出差错,就恢复原待遇了,啥也不影响。 但这一罚一奖之间,先生却得到了想要的!先生这是告诉这些官员,回去好好处理后续!只要后续处理的出彩了,这件事就能揭过去。罚还是会罚的,但奖还是会奖的,你还有弥补过失的机会。 如此一来,人心安了!不仅人心安了,他们还得拼命的好好干。 怕江南乱吗?只要衙门不乱,当官的人心不乱,为将者奉命职守,不就是一些商人的乱吗?乱吧!还怕他们翻了天吗? 这里面有参与的吗?有! 这里面有有罪的吗?有! 但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事情得一点一点办,只要现在稳住了,等事情平息之后,再治罪也行。 就算是现在都给免职下了大狱,又能怎么着呢?朝廷选官需要时间,官员到任依旧需要时间,到任之后,什么也不熟悉,从哪里着手管呢? 那就不如,天下的时候都压在舌尖下面,以大局为要。 就听先生继续道,“都去忙吧,我暂时走不了,就在这太湖滞留一些日子,且有见面的日子呢,今儿就不留诸位了,办差去吧。” 大气都没哈一句,好声好气的把人给哄去办差去了。 可应天的衙门却没那么好运,季成礼等人到的时候,这边的犯人也给押解过去了,给三人一交接,仇六经没有直接去城防营拿人,只把名单交给守将,老将军当时便把人缉拿了!也知道这老将军确实没问题,所以,配合钦差,该围哪个衙门围哪个衙门,该拿什么人,就拿什么人。 好家伙,应天城里,大小官员缉拿了一百三十多个! 此时才对外公布,此为人祸,而非天灾,朝廷派了钦差,娘娘比钦差还来的早,将一干人等的罪证都拿到了。 应天城里到处都是哭嚎之声,这事太可憎了!一万多人的性命呀,就这么没了? 这些都该千刀万剐! 群情激奋呀,每天都有在衙门外面跪着的百姓,只有一个目的,严惩凶手。 所以,钦差麻爪了,他们来不是查案的,而是审案和处理来的。 审案子好审,到了这份上,他们也不会瞒着了。必须,火炮从谁买的,买了之后,怎么分批运进来了,收买了谁谁谁,怎么过的关卡等等,撂的那叫一干脆。 罪证确凿,没毛病。 但是呢,有个问题,那就是书院不少学生认为,律法还是太严苛。比如,连坐之罪! 其实如今已经算是好的了,不是动不动就株连三族,株连五族之类的,尽量做到谁犯事处置谁。就像是那些叛国的,按照以前的律法,是不是该诛灭九族?可后来,不还是一人办了坏事了,只一人受刑而已。 可这是谋逆呀!得诛九族的。外面的百姓叫嚷着的,不都是要千刀万剐,要诛九族吗? 若是真这么判了,明儿便会有人上问政院去,对自己等人的‘残暴’提出意见。不说别人,就是黄尊素的儿子,那个叫黄宗羲的,就得给东宫上折子,弹劾他的上官,他的父亲,他的老师。 季成礼就道,“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得上裁。”一把推给皇上,看皇上怎么处置。诛九族,得皇上来说。同样,不诛九族,也得皇上来说。谁下这个决定都不合适。 黄尊素心里翻了大大的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凡是死罪的,案卷都得皇上审阅的,死罪不是那么轻易给定罪的。可咱们得先定罪了,才能叫皇上最终裁定呀!不能不给定罪直接推给皇上,对吧? 刘宗周就说,“未成年的,不论男女,单独列起来!凡是成年的,得细查,包括各家的姻亲,各家的下人……都仔细的查一遍。” 我就不信他们没有犯罪的!必须女眷,有没有虐待奴仆的?比如正妻,有没有害过庶出的子嗣呢?比如庶子,是否对嫡母有过不敬呀?家里的男丁们,你们对家主在外面的事知道多少?是一点不知道呢?还是知而不报?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罪。比如私下责骂过管事,比如欺压过佃户,这些都算。 这些查起来总是有的嘛!一般大户人家习惯了那一套,问问下人,肯定有!但要是真没有,那就是难得的纯良之人,这样的人便是不收监,这也说的过去。还有一些妇孺,饶过都情有可原的。 言下之意,成年男丁,细致的查!不以这个罪拿人,但也得以那个罪拿人。只要把人彻底的关了,百姓们就知道,这是定罪了。心气暂时就平了,而后往京城移送,等定罪下来,也都秋后!该杀的杀!若是皇上觉得不用诛九族,那就只论各自犯的罪。 反正,现在也没有流放那个刑罚了,更没有充军这个说辞了!用娘娘的话说,军队这么高尚的地方,身家不清白的,还不要呢。 所有,最大的可能,应该是罚做苦力!且得分开关押,亲属一辈子别碰面,采石场嘛,或是其他又苦又危险的活儿,就得这些人去做。 这些事情,林雨桐连问都不问,她在太湖上,周边已经有好几家商户,被人告发了。其中有一户送苏的粮商,被掌柜的告发,说他叛国,私下与大清交易。 折子送到林雨桐手里的时候,发现姓苏的这人,其实是晋商。太湖这边只是分号,他也只是家中的庶子而已。 林雨桐把折子合上,心里便有些沉吟。 她提笔给四爷写信,说这个晋商。晋商怎么说呢?在明朝末年,确实是扮演过不怎么光彩的角色。大明跟蒙古,来来回回的,打了两百多年了。直到明末,林丹汗无法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蒙古,他们彻底的成了一个个的部族了,两边的冲突才算是减缓了。山西这个地方,地里位置很要紧。大明边防九镇,只山西就占了三镇。 宣府、大同、太原这都是边防重地。 晋商在这里,跟蒙古私下贸易,占着几位便利的条件。 反正是,明清开战,你们打你们的,但是晋商跟大清保持着极好的关系,大清皇室对晋商也格外礼遇。等大清入关之后,晋商几乎是皇商,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大清末年。而晋商呢,他们就是以儒商这个身份,寻求跟官员之间的共同点。 你是儒,我也是儒。你学了儒,你当官了。我学了儒,我志不在官场,我只是继承了家业,做的是生意。彼此拉近了距离,以银子开道,往往能跟一些颇有影响力的官员保持极其良好的关系。 而今,打压了江南世家,甚至于是连跟上都拔了,可能以此法子对晋商吗? 晋商是想通过上层的关系谋利,江南世家是想以钱财开道影响朝政。这两者在这个阶段,所追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所以,晋商不能不管,但得看怎么去管了! 真有叛国的,得惩处。 但也得找个标杆出来,不仅得找出来,朝廷还得用一用晋商。 林雨桐在信上跟四爷提议——票号! 晋商的票号遍布,咱得用他们!在大清,得叫他们设立票号。咱们在银钱上,是不是能争取通用呢?不就是想扑腾的赚钱吗?朝廷扶持你出去赚钱去,你得到你想到的,而朝廷得到朝廷想要的。 行不行的,叫四爷看着办。她把想到的说了,其他的再看。 另外,得把耿淑明调过来支应半年,这边一家接着一家倒,可倒下之后,怎么分这个股份,怎么操作,得有个脑子活知道变通的人来处理。 耿淑明就很合适。 江南这么大的事,这信是一般的信吗?八百里加急,直接递到御前。 四爷挠头,事不是桐桐想的那样。关于晋商的事,这个先放下。他先叫人传了耿淑明,把江南的事说给他知道。 除了惊天大案这事已经知道了,调动了那么多船,不可能不给军机反馈。然后大家才知道,皇后下江南了! 再一说装备了火炮的战船,以及存储量那般大的炮弹,就说吓人不吓人?这真要是稍微处理的迟一步或是不恰当,就酿成大祸了。 幸好!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把人给按住了,火炮和炮弹都给收缴了。 至于是怎么办到的,折子上没有。 吏部和内阁还等着选官员呢,刑部等着犯人押回来得问罪,兵部得叫人去接收那些军械。工部问应天的城该怎么修,是朝廷拨钱呢,还是怎么着呀! 好似只有礼部清闲,但礼部清闲吗?谁都从他们借调人,衙门都无人可征调了。 至于中间的过程,没人问过。耿淑明也觉得不需要问,必是刘侨手下的那些人干的,提前把人给摁住了,这才没叫生乱子。 可直到做到皇上对面,他才知道皇后到底是干了啥了! 怎么想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强盗的法子呢?她是鼓动那些人一起动手,把一个个豪富巨贾,一个给推下去了! 他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就道,“皇上,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恕罪。” 嗯!你说。 “娘娘开了个很不好的头!”耿淑明就道,“而今,是一个家族,说被瓜分了就被瓜分了!那假如……假如……” “假如有人要扇动百姓瓜分天下?” 是啊!这是一个道理呀! “若是能被瓜分,那必然是做的不好!若后人做的不好,就该被瓜分。”四爷摆手,“所以,现在不是纠结皇后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而是这么做的后续得有人去安排。” 这种模式我没见过呀! “任何一种模式出来之前,都不知道怎么弄。灵活处置嘛!” 耿淑明挠头,这怎么弄呢? 四爷就道,“我再给你个人,你带着一块去吧!你多带带。” 谁呀? “书院举荐来的一个学生,你带着去吧。” 叫什么名字? “唐甄。” 唐甄?听过这个名字吧!他好似上书说过,说什么,承平天下,其一得看君王,看看君王有没有推行富民政策。其二得看官员,看官员有没有巧取豪夺,对百姓疾苦视若罔闻。其三得看赋税是否繁重。其四得看财源是否充沛。 这个人,年轻,但却是个十分敢说话的人。 其实,这里面已经有了几分批评朝廷的意思了,比如,在富民政策上,在他看来,大概是不足够的。 可只有站在上面,才知道在天灾如此的情况下,活着尚且不易,富民?这是急的来的事吗? 行吧!带着就带着吧,“臣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 “不处理了,交接一下,尽快出发吧。” 耿淑明看看外面的天气:行吧!反正急着把皇后换回来吧。自己这一去,说实话,没有大半年,估计都处理不完。皇后是捅了马蜂窝之后,迅速的撤了,至于之后的乱子,她不管。 不是林雨桐不管,实在是因这,这是个细致活。得一点点的无磨,才能达到相对平稳的状态。自己就是在这里,其作用也就这么一些了。 最棘手的处理了,最危险的处置了。疾风骤雨之后,得一点一点的小心安抚。 刑沅问说,“您把最难的都做了,剩下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意思是为什么不尽全功呢?! 林雨桐就笑,这次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慢慢琢磨吧!琢磨不明白了再说。” 但私下里,林雨桐单独问过,当然是分别问过,都是只剩下她和对方的时候,问过这个话。 她问方以慧说,“你怎么看?” “这个事太耗费时间了,您回去还有更要紧的事,不用在这里这么耗着。” 杨宝瓶想的是,“您在这里,官员们会束手束脚,本来能处理的问题,反而会拿来问您。” 左娴雅的认知是,“有时候,官府做事,很多时候也是踩着线的。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处置的更快捷。可您在,他们顾忌您,这于现在来说,并不都是好的。” 而董白想的是,“您不能离开皇上太久。” 桐桐:“………………”行吧!你说的也没不对。 娜仁和爱兰珠两人说的大同小异,她们的意思是:如今江南的问题,是个新问题。新问题就会有新困难,凡是做过,就有可能惹争议。只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将来万一出事,才会有更多的人来分担压力。 答案各不相同,又各有各的道理。最后问郭东篱,只郭东篱说,“先生是皇后,皇后只把要紧的处理了就可以了,至于是不是尽全功,有什么关系?” 她一脸的疑惑,明晃晃的表达着:皇后要功劳……有何用? 是啊!皇后要功劳有何用!皇后与皇帝,皇后与天下,乃是一体的! 她拍了拍郭东篱的胳膊,没再说别的话。 朱谷雨多看了郭东篱好几眼,她想,娘娘其实还是在选太子妃的,但之前,娘娘说的话,也不全是假话!太子妃得首先是个能站在前朝的女子。 娘娘一直在默默的观察这些姑娘的心性,说实话,郭东篱确实比其他人更合适。 她心里有些想法,但嘴上不敢言语。她瞧见娘娘总是对着太湖愣神,就道,“娘娘,左右无事,咱们去换小船,去湖上转转吧!还有那么些湖心岛,要去瞧瞧吗?” 瞧吗?好啊!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 就带了十数人,一艘小船,坐在船头,穿行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突然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从朱谷雨要了随身带着的纸笔,对着眼前的景色一一的画了起来。小船悠悠,划得很慢。每个小岛,她都看的仔细。说是看建筑吗? 不是! 说是看风景吗? 也不是! 到底是要找寻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只把看到一幕幕给画下来,她想带回去给四爷看看。 在湖上转悠了好几天,耿淑明来了。他表情不怎么好,严肃着一张脸,除了他的亲随,还带了个年轻的后生。林雨桐也不问那人是谁,只看着耿淑明笑,“有劳姐夫了。” 不敢!可不敢叫姐夫,“娘娘,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有!姐夫办事,我是放心的! 耿淑明憋气,“一路上我听到了不少,各个商家家里都开始乱起来了,像是船厂,当初附逆之人,厂里的其他人不容,您看这……怎么处置?”轻重怎么拿捏呀?您是一点没处理,就等着为难臣下呢,是吧? 林雨桐叹气,“怎么处置都不算是错的!” 所以呢? “所以,我先回京城了。”剩下的你看着办。 耿淑明看着那艘船驶出视线,差点没爆粗口,事处理了,一点惹人非议的地方都不沾手。刚好黄尊素过来了,他本是要跟娘娘请教事情的,结果赶来了,娘娘走了,且不去应天了,直接回京了。 黄尊素急的呀,“什么时候走的?还能追上吗?普通的船不行,快船行不行呀?” 耿淑明心里哼了一声,不回答反问:“黄大人这是要追吗?刚好,我有一封信想托娘娘带给令公子,您帮我捎带一下。” 给我儿子的信?您一个内阁,跟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什么私下的交往?我怎么不知道?! 耿淑明就道,“娘娘说走就走,一点意见也不给!啥意思呢?我得问问黄公子呀,这算不算是君臣共天下!” 黄尊素愣了一下,甩袖就走!这是气不顺,不敢拿娘娘怎么样,就冲着自己来了!这话说的,挤兑的人没法呆了呀!当然了,他也是提醒自己,别找娘娘了!你儿子都说,臣是君的分|身,既然如此,别不担责呀!有事自己拿主意,问什么问?! 唐甄还问说,“君不攥着权利,信任臣下,重用臣下,此为明君。” 耿淑明嘴角抽抽,很不能把这小子的嘴给堵上,“是!君是明君。”可这样的明君不仅是要累死臣下,还得用死臣下。这样的烂摊子接到手里,估计这辈子都撕不利索了。以后但凡遇到这样的问题,就得叫自己去督导。 重用是真重用了,也很欣喜于重用。但重用的前提不能是往死的用呀! 给皇上和这位皇后做臣子,折寿!怪不得朝廷那么舍得给太医,给用药呢,不给太医不用药,得早早的累死一半去! 嘟嘟囔囔,心里骂骂咧咧,但事还得办。琐碎死人算了! 林雨桐惬意了,俸禄不是那么好拿的,活我都干了,要你们干嘛?她来之前其实也没想到会这么处置,所以,本来打算是三几个月处理完反悔京城的,可其实了,前后也就一个月,这又折返回来了。 在湖上,享受着日光浴,还是晒黑了!一回来她先去梳洗,把那一卷画塞给四爷,说的却是跟画无关的事,“下面的折子送上来了吗?怎么样?大概多少得治罪,多少是死刑。” “秋后问斩的,过百!受牵连的,重刑七百三十二人,轻刑,一千一百六十九人。得被限制自由的亲属家眷,两千七百多人!” 这么多? 四爷点头,一张一张看着画,而后叹气,“……从原料的开采制造运输,到各个衙门,从海事衙门,到各州府道县……两省数府,你算算。这些官员哪里都有,家眷吩咐在各地,加起来,确实是这么个数目。” 林雨桐撩起水搓了一把脸,“这些人得分开关押,分开管制。至于妇孺的安排……怎么弄的?” “拆分移民!” 哦!如此就不抱团了,省的聚在一起闹事。 桐桐洗出来,就去看桌上的画,问四爷说,“看了吗?” 看了! “怎么样?” “那岛是好地方,要不是做了皇帝,真该去盖些别院,就住在太湖之上!” 桐桐:“……”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问哪个?四爷拿着画重新看,想知道她这到底是要表达什么。 桐桐就问说,“你有没有觉得这画上的景色有些熟悉,觉得有些亲切?” 没有!四爷心里这么答呢,面上脸却皱成一团,仔细的看。他脑子里在思量着,自己真没觉得哪里亲切,可桐桐却有了这种感觉。 为什么呢? 四爷心里隐隐的有些猜测,可脸上却沉吟,“你这个图……明暗是不是没调好?”而且,用山寨铅笔画出来的素描画,黑白的,这跟真的景色差的远着呢,对吧?于是,他特笃定的道,“我要是见了真的景色,肯定会觉得亲切。这东西……怎么可能看着就觉得亲切?” 桐桐一愣,也对啊! 还要问什么,就听四爷问说,“带着那些姑娘,有没有发现性情上合适的?” 是说选儿媳妇的事呀!一说这个,桐桐瞬间把太湖的事给扔一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59 章 明月清风(235)三合一 明月清风(235) 说起儿媳妇,桐桐说郭东篱,四爷毫不意外。 但这个咱觉得好还不行呀,还得启明也觉得好,人家孩子也没瞧上其他人,都好,这才叫好。 可好端端的,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怎么办呢? 这不是每一旬问政院都要进宫来问政吗?走吧!都这去吧。那样的场合男男女女都有,并不突兀。 于是,今儿这问政殿好生亮堂,皇后带着这么十一个姑娘进来,当真是夺目的很。这大殿瞬间就亮堂起来了。 四爷看桐桐,拉了桐桐坐在了上位。 启明在对方见礼的时候,只叫了免礼,就迅速的收回视线。他后面跟着的一群小伙子,一个个的挤眉弄眼起来,启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这才都老实了。 一个个的才坐稳,有些人看到叫人惊艳的姑娘,不由的多瞧两眼,还都站着呢。却不想有人在四爷和桐桐说话之前说话了,“……这是新明的问政殿,别人有资格进来吗?” 说话这人是莽古济,她说的时候盯着爱兰珠,眼神恶狠狠的。 莽古济的女儿,豪格的福晋,之前一场大火,丢了性命。就像是大家都知道,这其实就是豪格杀妻了!他杀了莽古济的女儿,而之后,皇太极以豪格府邸失火,损毁财物为由,又赐给豪格不少东西。这在莽古济眼里,就是皇太极对豪格杀妻的奖赏。 于是,莽古济看到爱兰珠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了!她现在是瑞王妃,若是愿意,是可以来问政院的。于是,不甘寂寞的莽古济真就入了问政院。 这段时间林雨桐不在京里,也还真没见过莽古济在问政院的表现。 这是第一次,谁知道她就冲着她亲侄女来了。 爱兰珠看向林雨桐,林雨桐鼓励的看她,她就站出来,“敢问王妃有何指教?” “这是新明的问政殿,你是谁?你以什么身份来的?” 爱兰珠就指了指太子身后的岳乐,“他来得,我为何来不得?他在,王妃不言语。我来,王妃就瞧不顺眼。敢问,您是以王妃的身份来问这个话呢?还是以大清长公主的身份,在新明的问政殿,跟我辩一辩大清的是非恩怨?” 莽古济冷哼一声,再没言语。爱兰珠默默的退回她的位置,一言不发。 娜仁低声道:“你们大清……挺有意思呀!”这很该写信回去,告诉阿爸一声的。 爱兰珠垂下眼睑,不跟娜仁说话!她们俩人之间,相安无事最好!成为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李信站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现在主持着问政。 此时,他站起身来,“新明五年七月,第三次问政,启。”说着,就抬眼往下看。 简王起身,点了一个,这个次序得他定。 点的这个人,林雨桐也觉得陌生。启明在边上就低声道,“此人是张采举荐进问政院的,该是以前学社的人,此人叫侯方域。” 侯方域? “是!父亲是御史台的侯恂,祖父是太常寺寺卿。”官宦世家出身。 林雨桐嗯了一声,有些印象,好似跟秦淮八艳的某一个有过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反正公子哥们,都挺多情的吧。 此人年纪,得有个二十四五岁吧,很年轻。 他站起身来,然后拱手,之后才道:“臣听闻西南无|为教在民间盛行,有张姓教主带着信众造反,虽很快被剿灭了,然,这种种教义何意在新明能不断滋生呢?早些年,闻|香|教蔓延之数省,这才剿灭了几年,又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教,敢问陛下,朝廷对此可有良方良策。” 四爷指了指太子,“叫太子告诉你。” 启明看他,“不管是什么教,能发展起来,有两个必不可少的因素,第一,百姓们对现今的生活不满。第二,大多数信众,都是特别容易被愚弄的百姓。所以,朝廷紧要的是做两点,其一,永远得顾着百姓的肚子,吃的饱,还得吃的好,吃的好了,还得有余钱花,有余钱花了,还得给起子孙后代晋身的机会。人得永远存着盼头,他便没时间不满了。其二,开启民智。这些教里,有两种人,一种是骗人的人,一种是被骗的人。骗人的人,属于聪明人,他们通过欺骗别人而攫取利益。被骗的人,不是笨,而是见识少,他们是渴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现实中无力获取的东西。对这两种人,朝廷分别对待。第一种人,一旦发现缉拿,杀无赦。第二种人,便是要开启民智的那部分人。可这部分人,往往年纪更大些。有些是老者,有些是人到中年。年轻些的,要么是没受过教,要么是想投机取巧。更多的,其实是女子。女子缺少受教育的机会,她们的见识仅仅在内宅。但她们却是可以影响人心的所在。因为她们是母亲,一个家庭,母亲若是信奉什么,孩子自小耳融目染,长大了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所以,开启民智之事,迫在眉睫得去做,但做了之后,收效在以后。早前黄道周黄大人上了一道折子,折子上说,人才如树木,须得数十年始可用。这说的便是‘百年育人’的道理。这是个得紧着做,但却急不来的事。” 侯方域手里不停的记着,但眉头却皱紧了。太子这个话说的,怎么说呢?有道理吗?真就是这么个道理!他暂时没想到要去怎么辩驳。他说女子更容易被蛊惑,进而又一次提了女子教育……这其实已经是在指责了!朝廷一直有这个意向,但这不是阻碍重重吗?这事得紧着做,可朝廷想紧着做,奈何下面不让。 这是朝廷不作为吗? 不是!这是下面的脑子一根筋,扭不过来。 太子是在问:本来已经开始着手的事,愣是没办成,你咋还有脸问呢? 他是这么理解的,紧跟着就听太子说,“关心这些个邪|教,这很好!这样,事关开启民智的事,你想想,回头上一道折子来。” 扔出来的难题,顺手给推回来了!太子是个太极高手! 吴香儿看着这人吃瘪的样子,不由的勾了勾嘴角,原来问政这么有意思呀! 简王重新指了一个,有问的再问就是了。 这个站起来的,年岁也不太大,有个二十六七岁。四爷低声跟林雨桐道,“此人是冒辟疆。” 冒襄,字辟疆。 嘿!这些人还真就这么给冒出来了。此人是谁举荐来的? “此人跟方以智关系莫逆,书院和方家共同举荐的。” 林雨桐心里啧啧,那个侯方域跟好似跟李香君有过一段感情,那个戏曲《桃花扇》说的就是这俩的故事。 而这个冒辟疆……先是跟陈圆圆有过一段过往,后来陈圆圆被掳到了京城,他又跟董小宛相爱了。 当然了,她们的出身,肯定是为妾的。这两人家里肯定是有妻室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自己的学生妹人敢叫她们做妾,她们的眼界,也已经不会给谁去做妾了。 她自信满满,觉得他们之间,再不可能有交集。 可谁知道,过了两个月不到,就出事了。 入秋了,今年的秋雨特别多。早上她给学生上课,下午,她们每个人的课程就不一样。 方以慧会去求真馆,左娴雅会去律院或是自己读新明律,不懂了就问。杨宝瓶在女官事务署,跟着高桂英学着处理事务。吴应莺去了娘子军,跟着红娘子。刑沅跟着仇六经,董白去了工部的纺织局,里面大部分都是女工。吴香儿会去朝廷开始筹建的皇家书院帮忙。 皇家书院分出个女子书院来,这是女子书院的最高学府,也就是你这两月,才开始筹建的。 娜仁和端靖,下午在补汉话课,时间是自由的。 郭东篱嘛,林雨桐将她给秦良玉将军送去了,做个亲随都行。 秦良玉将军年纪大了,到了这个份上,什么看不明白呀?一般跟东宫的来往,她都交给郭东篱。 今儿也是,秦将军将手里的折子递给边上的郭东篱,“这是郑芝龙郑将军的折子,要的紧,你亲自跑一趟,叫太子看了,你顺手带回来。” 加急的折子? “嗯!”秦良玉点头,还叮嘱说,“雨伞带上,路不短呢。” 是! 于是,郭东篱拿了折子,急匆匆的就往东宫去。 东宫忙而不乱,进进出出的人都走不淋雨的游廊,这地方就显得有些挤。 白官正抱着折子往出走了,就跟郭东篱走了个面对面,他马上扬起笑脸,“郭姑娘替秦将军送折子呀?您进去吧,殿下在东暖阁。” 好的! 东暖阁的门开着,有在外面等的,也有往出走的,一个个的进进出出。谷有道在门口的位置维持秩序,看见她来了,就招手,“是军机的折子?加急吗?” “加急!马上就得要。” 谷有道直接放行,“进去等吧。” 进去的时候太子坐在榻上,皱着眉头,正跟谁说话,看着像是吏部,好似之前见到过。 就听太子道,“……早就说过,江南官员任命,尤其是要注意异地回避……结果你看看这举荐来的名单……我叫人提了档案查了,各个都出身江南。这是想干什么呀?” “可是,如今候缺的就这么些了!” 太子的嘴唇紧抿着,感觉只有如此,才能把骂人的话给堵回去。就听太子说,“候缺的只能这么用吗?从各地抽调考评好的,不是江南出身的官员……调任之后升一级使用,再用候缺的江南出身的人,去补其他地方的缺额。” 转一圈的事,猪脑子呀!从哪弄这么个死心眼来? 此人不适合吏部,启明默默给这人贴了标签,然后把折子打了回去,等人一出去,他就跟王承恩说,“记一笔,回头就把这人调到户部管银库去!” 郭东篱低头,不敢叫人瞧见她脸上的一抹笑意。 那边王承恩应承了,添了茶,提醒道,“殿下,郭姑娘来了,怕是军机有急事。” 启明这才抬头,伸手要了折子。 郭东篱递了折子,退远,等着呢。 启明拿着折子看,感觉秦良玉在逗他,这是什么紧急军务?折子上说的是那批收缴的火炮,几次检测,其质量都不能跟朝廷造的相比。秦良玉的意思是,销毁了可惜,用于练兵吧,又有些浪费,能否将其卖给蒙古。 卖是没问题的,但是运输是个问题呀!那玩意危险,从南到北的运输,疯了? 他把折子合上,秦将军已经不是一次拿不太急的事情当急事来处理了。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娘看上了就行,干嘛一趟两趟的把人往眼前送? 他端着茶抿了一口,抬眼看站的很远的姑娘。 穿着制式的衣裳,头上毫无坠饰,面色素净,不施粉黛,来的一路上多少淋了一些雨,袖子和裙摆下面都是湿的。她站的笔挺,眼睑却下垂。 这会子注意到自己在看她,她掀开眼帘,不回避视线,而是以眼神询问:殿下有什么要问的? 启明收回视线,点了点一边的椅子,“你坐。” 谢殿下。 她安稳的坐了,等着上面的垂询。 启明就问说,“这个折子你看了?” 没有!有规定,不能随意看折子。 但还是会有人好奇想看看的,也不是非不能看!启明就将折子递过去,“你看看。” 郭东篱接过来,看了一眼,折子并不长,就那么点事:可这事……急吗? 她想不明白,就抬头看太子。 启明收回视线,显然,她也没多想。于是,他就道,“怕是雨多,不好存。” 哦!那值不少银子呢,要是这么着,确实挺急的。 “你怎么看?”启明问她。 郭东篱愣了一下,赶紧起身,双手捧着折子递过去,“小女不敢妄言。” 恕你无罪! “蒙古……太远了,也不安全,这入秋后,先是雨,而后北边入冬早,给蒙古确实不是上策。小女以为,该就近给台弯送去!江南那些世家勾结海盗倭寇,可见他们狼子野心,时刻想扑上来的。这种时候,孤悬海外的台弯更需要这些东西……”说着,就愣了一下,“这些是小女的浅见,但小女不明白的是,这般的道理,小女都明白,为何郑将军会上这么一份折子?” 启明便笑,接了折子批注上运往台弯的话,直接递给她,“想知道原因呀?” 是! “孤不是你的先生,要拜师空口白话可不成。” 郭东篱:“…………”她接了折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当是太子心情好,调侃了两句,其实问出来,就已经是逾矩了。趁着太子心情好,赶紧撤吧,“秦将军还等着呢,小女告退。” 高个长腿,三两步给跨出去了。 王承恩含笑说太子,“殿下,您太严肃了!把人吓回去了。”说着,又给太子换了一盏热茶。 启明将茶给他,“你喝吧!” 我不渴! “不,你渴了!” 真不渴! “说了那么多话,该渴了。” 王承恩:“……”嫌我话多?不话多行吗?您不娶媳妇,我不需要娶媳妇,但其他跟着您的人都急着要娶媳妇的呀!您这老不大婚,都挺着急。这个郭姑娘就挺好的,大家都觉得挺好的,大大方方利利索索的,最是端正不过的人。自己点了几句,还遭嫌弃了!得!这事真成了太子不急太监急了。 郭东篱急匆匆的回去,交差之后,还是在思量这个事!不懂就问呀,她先记下来,打算明儿上课完了就问先生。 可今儿的差事还没结束呢,秦将军的随从就进来了,“郭姑娘,外面有人找。” 啊?谁能找这里来? 结果一看,来的是杨宝莲。 你不在女官那边忙,跑来干嘛? 杨宝莲拉了郭东篱去远一些的游廊处,“出事了!” 怎么了? “你记得问政院那个叫冒辟疆的吗?” 记得!咱们跟他之间,没有交集呀! “这人在闹和离,他妻子从老家赶来了,带着他母亲和他的儿女,都不同意他和离。他坚持要离,他妻子坚持不肯离……结果,他将和离这个事,闹到了衙门,要衙门来判决和离。” 郭东篱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样的案子还从来没有过!但律法上确实有强迫婚姻是为有罪的规定。 这案子确实是棘手,可能跟纳妾这些东西有冲突。但这也跟咱们干系不大呀! 杨宝莲低声道,“冒辟疆见过董白,说是一见倾心……” 这话是谁说的? “方以慧说的!她听他哥方以智说的,方以智和冒辟疆是多年好友。” 郭东篱皱眉,“这话不能再说了,马上着人把董白叫回来,她最近还是别出去了!”为这个要是闹着和离,影响得多坏,“你去安排,我去求见先生。” 杨宝莲拉住郭东篱,“这事董白很冤枉,她并没有别的心思,闹不好压根就没跟那个冒辟疆说过话!” 知道了!赶紧去吧。 于是,林雨桐就见到了郭东篱,然后听她说:男方休不了妻,却要衙门判决和离。 自古以来,不是说夫妻非能从头过的尾,但自古以来,这婚姻结束的形式都无非是那么几种。 第一,七出。 七出包括:不孝顺父母;生不出儿子,这个生不出儿子指的是,妻子年过五十,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还不叫丈夫纳妾生子,这就是犯了七出,可直接休弃;而后是与人通奸;心生妒忌,不准政府纳妾或是虐待丈夫妾室等等;有传染病的,也在七出之列;挑拨夫家关系;不经丈夫公婆允许就动用家中银钱。这都在七出之中! 现在的律法给改的,不孝顺父母不行,但没那么严苛。生不出儿子就休弃,这也不行。不准丈夫纳妾可以,但虐待人不可以。有传染病若是婚前隐瞒,这是可以不用负责的。但是婚后得病了就要休弃,这是不可以的。挑拨家族关系,日子过不下去,确实觉得女方人品堪忧,可以上衙门去告,申请衙门调查,而后确实都属实,不管女方愿意不愿意,衙门都能判决离婚。至于说关于动用家中钱财就被休弃,这是不可以的!妻子有一定的财产支配权。 这些年因为女方的品性和恶习,衙门接到过男方递过去的状子,有的是诬陷妻子,有的是属实。诬陷妻子的,衙门会劝,说你要离吗?这种和离,有对方诬陷的前提,你能得到经济上的补偿。你要知道,不惜用这种法子跟你和离,真要是过下去,真说不好等着你的是什么。至于说属实的,那就直接判离了。这种事也不会闹的很大,女方考虑到之后再嫁的事,人品堪忧,谁娶呢? 因此,最多就是案件在当地有人讨论,其他的还没见什么动静。 总之,律法是在不停的调整的。 对原本的七出改了之后,但也有没怎么改动的,比如,一直在婚姻中奉行的‘三不去’。这三不去,指的是:妻子若是无娘家可回,不能被休弃;妻子为公婆守孝服丧三年,不能被休弃;娶妻子时贫贱,后来富贵之后不许休弃,这就是糟糠之妻不下堂了。 但是,三不去的情况在有恶疾或是有通奸行为的时候,就不起作用了,该休还是得休。 律法基本没动三不去,不过是给恶疾分了情况,婚后染病的,不可休弃。 第二种呢,就是双方自愿和离。 若夫妻不相安,可和离。唐律中就有这样的规定,后来一直保留了。就是两口子过不到一块,也不是你有问题,或是我有问题,反正就是不想过,过不到一处去!彼此都同意和离,那写个和离书,或是男子写个放妻书,去衙门报备,这就完事了。 这种在唐宋的时候还很常见的,倒是到了明朝之后,这不是说贞洁呢嘛,所以,很少有女子主动和离的。真要是被和离了,一条绳子吊死了事。 因着考虑到这一点对女性的伤害,律法上对此有规定的,女方若是不同意和离,不许任何人强迫。若是几方协商,夫妻扔不能相安,可求衙门决断。 衙门判决,这也是自古就有!不过那是义绝和断离。不过这种特别的少,且是事情特殊的情况下官府才会判决。 义绝呢,是一方骂了,打了或是杀了另一方的长辈,属于矛盾不可调和的,那你们义绝吧!不管你们夫妻感情如何,官府直接判离。 断离呢,其实保护的还是女性。比如,男方逼迫女方为娼、丈夫把妻子典当给别人、再就是女方在男方家里,被男方家中的其他男性强迫发生了不可发生的事,那衙门会管的,先断离了,再问罪其他。 律法改动的时候,义绝这里改了,骂人打人杀人,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至于这之后人家两口子能不能过,人家说了算。而断离呢,这个没有改动,这确实是在保护女性,衙门强制性的断离了,是恰当的。 可冒辟疆突然提出的和离,其实不属于上面的任何一种。他这应该算是夫妻不能相安,所以要和离。但这种和离,得是你先说服女方,女方同意了,你们签了和离书了,衙门留档就完了。 可你现在是,女方坚持不离,也孝顺公婆,也给你生养了子女,婆婆也不愿意叫儿媳妇离开,但是,冒辟疆就要求合理。人既然有缔结婚姻的自由,那我也有结束婚姻的自由。 哪里错了吗? 可这事影响坏就坏在,会有人去质疑,说是真的不叫纳妾,就是好的吗?很多女人会惶恐,会害怕,原来不犯错,男人只要想和离,这也能离呀!那我还不如叫妾室进门呢,好歹不能撼动我的地位。 不叫纳妾,本来是为了大家都好的,结果这些人先反对了,将会如何? 这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叫社会风气回到以前的事。 况且,冒辟疆看上董白,这事隐秘吗?他自己瞧上了,然后他的朋友都知道,他们之间以此来调侃,知道的人不会少! 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你找府衙给你判和离的官司,要跟无过错的妻子和离,这是想干什么? 林雨桐特别生气,她说郭东篱,“你跑一趟,去衙门调了这个案子过来,这个和离案,宫里给判。” 先生! “去吧!”林雨桐的表情难得的冷肃起来,“等雨停了,我要公开判这个案。” 是! 冒着雨,郭东篱急匆匆的去了。林雨桐却在屋里转圈圈,在士子中间自来有一股子风气——风流!且以风流自傲。 看看被朝廷禁的书,那都写的啥玩意?有些东西大行其道,或是偷偷的大行其道,必是有根由的!之前把风月场所给禁了,这股风气当时扼杀住了,但是呢,人性这个东西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往这个方向使劲,就往那个方向使劲。 林雨桐手边的折子,是太医院送来的。是每年各种药的卖出去数额的汇总,这两年,有一种治疗性|病的药,销量呈增长趋势。这说明什么?说明背后的勾当一点也没少。 而文人把这种染上的梅|毒,称为‘情寄之慯’。很多老旧文人不能出仕,他们不得志但也不离开新明,说是寄情山水隐居乡野,可其实呢?坏的是风气! 民间的坏风气抬头了,官场上若是再不整治,这股子流毒贻害无穷! 关键是自大明走了衰败期之后,这种风气就太盛了。风气盛,就代表着有些东西大家习以为常。习以为常之后,大家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合理的。就像是宝庆公主那个驸马赵辉,若不是风气使然,他凭什么养着那么些姬妾还能掌管皇室宗人府?咋不一巴掌打死他算了。 哪怕是公主死了,你这也不合适呀!可是没有!人家一直受到重用。 这可不是好事情呀! 林雨桐觉得律法还得改,女子通奸就能休弃,那男子呢?不惩处吗?女子有恶疾,这是自然疾病,不可休弃!但是男子若是因与人为奸染上脏病,女子也该有权利要求合理。 等天晴了,林雨桐说办就办,不是要和离吗? 好啊!咱今儿就给你断一断这个官司。 林雨桐要出门的时候,董白急匆匆的来,“先生,这事因我而起!” 你可有给对方什么暗示? “怎敢?学生不曾单独见过他,更不曾跟他说过话。怎么会有什么暗示?” 那你何错之有?女子长的好看,就有罪?叫他看见了,也有罪?没这样的道理! 往出走呢,周宝过来了,“娘娘,皇上说请您稍微等等,他同您一道儿去。” 好! 四爷过来的时候急匆匆的,“别急,也别气。” 不是急,也说不上是气,就是单纯的,怕咱们辛苦走了一圈之后,因为一点突发事件,前功尽弃。 四爷牵着桐桐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不管这件事里,有多少不道德,但是它开了一个头。” 就跟民国时候,那位才子跟原配似得,事本身叫人颇为不齿,但从社会的角度看,总是在某一方面有了进步的。只要处置恰当,引导下去,结果未必是坏的。 这样的案子特别容易引发关注度,人多到四爷和桐桐压根没有想到。而且,很多的女子走出了大门,虽然还带着围帽,但还是走出来,来关注这个事件了。 站在最前面的,永远都是那些读书人。他们的想法总是叫人捉摸不定,他们的决定也总是那么叫人猝不及防。 台子上两把椅子,四爷和桐桐一人一把。对面站着,一边是冒辟疆,一边是冒辟疆的母亲、妻子、儿女。 下面山呼万岁千岁,免了礼之后,四爷才问冒辟疆,“你要和离?” 是!臣要和离。 四爷问他,“你妻子可有过失?” “不曾!徐氏自来贤惠,进门之后,侍奉母亲,从无违逆。先后生了两子一女,悉心照顾教养,操持家务。可自臣入京求学以来,我们夫妻分离整整三年了。臣与她,整日里无一言可说。说是夫妻,可却与陌路人无异。臣不要家产,家产悉数给徐氏,留作她以后生活之用,然则,臣着实无法与她以夫妻之名度余生。” 林雨桐心里叹气,大概才子真的有才子的脾性吧!此人在历史上留名,一是他的才情,二是他多方逃难之后,不肯侍满清。三嘛,就是与董小宛的爱情。 当然,不独独与董小宛的爱情,他与十多位女子都发生过感情。 他的一位知己评价他,说是他平生无三事,其一,头上顶戴父母;其二,眼中只见朋友;其三,疾病妻子无所恤。 才子是真才子,风流是真风流,然而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整个就一混蛋。 之所以跟董小宛的爱情值得回忆,那是董小宛最有名。这么一个女子,跟他相爱,追随一生,难道不值得称道?可这值得称道的爱情背后,是另一个女子一生的悲剧。 林雨桐就看向消瘦蜡黄面色浮肿的徐氏,“你不愿意和离?” “是……妾身还有……还有孩子要照管,妾身不能离了孩子……”她的手紧紧的攥着孩子的胳膊,孩子依偎在娘怀里。 林雨桐就说,“他这般要跟你和离,若是不和离,他可能会恼怒于你,你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妾身知道……可孩子……” “若是孩子跟你呢?” 可孩子谁教养呢? 林雨桐:“……”就跟你不和离,他就会留在家里教养孩子似得。她就说,“孩子长到这么大,跟父亲是陌生的!这种情况下,孩子可判给母亲。” 冒母忙道:“不可,娘娘!孩子姓冒!” 林雨桐摆手,“孩子姓冒,归他们母亲抚养。孩子的父亲有教养之责,该给的抚养之资,一文都不能少。且事关孩子的事务,他有责任照管。况且,孩子要进学的,进学之后有先生。不和离,他未必会管孩子。和离了,事关孩子的事,他若不管,你可去告他,衙门给你做主。” 这话一出,下面嗡的一声,就都私语起来了!女子竟然能带孩子离开,这对大家的冲击极大。 林雨桐见徐氏没说话,显见是心里挣扎,这是松动了。她回头问冒辟疆,“你呢?你可否愿意让妻子带走孩子?这是她和离的第一个条件。要不然,谁也不能将她和孩子分开。” 冒辟疆不顾冒母不停的摆手,还是点头,“臣答应了。” 徐氏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在他心里这便是连孩子也舍弃了。 林雨桐眼神幽暗,“徐氏要抚养照看孩子,你除了要给予抚养子女之资之外,还得给徐氏赡养费。徐氏一日不再婚,你就得给一日赡养费,这个,你可应承?” 徐氏的头一下子抬起来了,目光灼灼的看皇后。下面的嗡嗡声更大了,若是男方主动提出和离,而女方无过错,男方得分出几乎全部的家产、得放弃孩子、还得给女方赡养费的话,那和离呀! 和离才轻松了呢!不用伺候公婆看人脸色,不用摆弄家里的琐碎关系,不用每日里战战兢兢。我独自过活,有钱有闲,孩子有事处理不要,他还必须得管。 若是这么着和离,真的难以接受吗? 跟婚内的日子比一比,好似和离之后的日子,才是世外桃源吧?! 要嫌弃条件苛刻,别和离。和离了,就得付出代价! 林雨桐看冒辟疆,“你可应承?” 可冒辟疆还是点头,“我终是对不住徐氏,原也应该。” 成!四爷当即就给判了,冒辟疆的所有财产归徐氏所有。冒辟疆每月须得拿出俸禄的三分之二,给徐氏和孩子。 左娴雅低声跟郭东篱道,“娘娘这是给律法的修订指了方向……” 是的!娘娘不能一人而定律,但这案子断的,律法非得朝这个方向靠不可。 不过,男人们怕是又该抵制娘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稍后捉虫。 第 660 章 明月清风(236)万字更 明月清风(236) 攻击我? 不会! 郭东篱不解,“这般之下,没几个男人肯答应。” 林雨桐摇头,“可又有几个男人会像是冒辟疆那么冒失,这么闹着要和离呢?他是看上董白了,且他知道,董白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妾室的。他多情,也有才子的自信。他自认为,他跟董白之间的障碍,是他的妻子。于是,他要和离!其实说到底,还是好|色。女方的地位决定了他的态度。” 郭东篱点头,若是董白还是那个苏绣世家出身,丧父且无兄弟依靠的董白,这个才子会想着纳为良妾,但绝对不会想着和离舍弃了妻子。 就是这个道理,“而他仰慕董白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很快就会传的到处都是!若真传出去了,那你说,大家会觉得我的初衷是为了叫冒辟疆和离吗?” 不会!牵扯到皇后身边的人,大家会觉得最不盼着冒辟疆和离的,大概就是皇后了!若是如此,那么皇后提出来的那么多近乎于苛刻的条件,在大家看来,这应该是为了吓唬冒辟疆的,目的还是为了不叫他和离的。 可是冒辟疆□□薰心,失去那么多,仍然要和离。 那这事怎么办?不和离也没法子,毕竟皇上和皇后亲自施压,也把这个浪子的心都拉不回来的呀! 郭东篱有点明白了,“只要有人这么去想……男人们就会努力的宣传这种想法,进而叫大家都这么想。” 是啊!因为真按照我说的那个办法去修订律法,男人们是绝对不会答应,便是女人,大部分也不会答应的!为什么呢?因为女人们也有儿子,也舍不得把儿子的一切都给儿媳妇。因此,这事不用想,肯定是不成的。事实上也确实是如今的社会背景缺少这样的土壤!但哪怕没有土壤,哪怕是个例中的个例,不管过后人们怎么去解读它,但这就跟埋种子一样,这颗种子得埋下去。 林雨桐就道,“至少,他们在修订律法的时候,也会退一步,在给无过错女子的补偿上,愿意多给一点。身为皇后,哪怕是手里握着权利的皇后,也休想一呼百诺。有时候想办成一些事情,是需要一些技巧的。你要的多,朝臣愿意妥协一点,跟你达成一致。你想丁是丁卯是卯的跟对方讲道理,他跟你诡辩,跟你拖延,跟你各种的争执……三五年的时间许是就这么扯皮下去了。” 明白,您本来想要二,要是说你要二,对方连一都舍不得给你。可你想要二,开口却要十,对方会赶紧给你塞个三,只要能糊弄住你不多要,他们就会觉得占了便宜取得了胜利。 这其实跟做生意讨价还价是一个道理,相互掰腕子,看谁的手段更高而已。 就是这么一码事了!林雨桐就说,“你就没发现,我逼的那么过分,皇上却一言不发,为何?你心里所担心的,很多人心里所担心的,难道皇上便想不到?” 是啊!为何? 林雨桐不说,只叫她往下看。 然后就听说,皇上大发雷霆,在大朝说某些人,枉读诗书。然后说,做人做官,以德为先。官员不触犯律法是底线,但他发现,德行操守在官员的考核中,越来越松弛了。应该紧一紧弦了! 以后考核,得看是不是对父母尽孝了,得看是不是对子女尽到抚养教育的义务了,得看是不是能维护好家里的关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父母妻子儿子都不能有一颗仁心,能指望你对谁心存仁善。 以德来考核官员,这自来都有。别的不说,古代这些朝廷,不管执行力怎么样,但是当初设定对官员德行的要求,是极高的。那玩意摆在那里,执行力却因上位者而异。这几年,一直在完善律法,但注重了律法,就会忽视道德。 四爷这次,就是要整肃官场风气,该紧紧皮子了!要是好端端的,突然提这个,谁也不会太认真,从上到下,对有些东西习以为常了。但这次,四爷就是借题发挥,告诉上上下下,朕很生气,朕这次是认真的,以后还是认真的。 且认真的要把德行考核标准细化,要长效的执行它。 这么一说,没人敢说话!大部分人不是那为了情爱脑子发热的,他们也觉得冒辟疆跟脑子有毛病似得,别管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你这是不是抛弃妻子?皇后都那么说了,一步一步的逼着你收回那不该有的心思,你都不听呀! 内阁军机这些跟皇后接触时间长的人自然知道皇后是什么人,她那么干,是真想那么干。但同时呢,她知道现在干不成!她是亮态度,一步一步的逼着大家在给和离的女子多一些保障。而皇后不怕这事引起非议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皇上在后面接着呢。 瞧!冒辟疆刚和离,皇上来了这么一出——冒辟疆的仕途到此为止了! 这事传出去,大部分人还是会想:宫里不是想着叫大家和离的,都好好的过日子吧!为官的男人,想为官的男人,都注意着点,律法犯不得,坏德行的事也不能做。前程的好坏,跟家里的事是息息相关的。 紧跟着,宫里又有旨意,都是嘉奖的。 嘉奖一位参政院的六品参事,妻子瘫痪三年,他不假他人之手伺候,没有纳妾,没有嫌弃,始终如一。皇上就说,待妻如此之人,侍君必然忠诚。赏赐三百亩皇庄一个,黄金百两。 虽然没因此而升官,但这又是给金子,又是给庄子的,这是入了皇上的眼了呀!就是熬资历,此人也能升的上去的。 林雨桐随后也嘉奖了一户,这一户人家呢,情况特殊。他们家本是那几年旱灾严重的时候,从西北逃难来的。年轻的小两口,男人抱着女儿背着儿子,女人搀扶着婆婆,一路逃难。结果走到半道上,遇上山洪,一家子人给冲散了。山洪那么大,女人带着婆婆,男人带着儿女,这一散开,就都以为对方是活不了了。 男人带着儿女来了京城,流民嘛!朝廷有差事征兆他们,男人想去,又因着有孩子,没法撇下孩子。没办法之下,只得把孩子托付给一个也带着孩子的寡妇,给寡妇一些银钱,相互帮衬着过日子。守了三年,打听了三年,还回去原来的地方找了,但都没有消息,男人就跟这寡妇成亲了,寡妇对男人的孩子很好,男人对寡妇的孩子也从不藏着私心。后来男子入了伍,寡妇带着孩子去了军垦,日子就一直这么过,挺安乐的。 谁知道前年,意外的很,男人在药铺子给后娶的妻子买药的时候,碰上了以为早死了的原配妻子。原来这女人当年带着婆婆被冲到一出山隙里,没死了。而婆婆年纪大了,当时就伤的比较重,动不了了。女人没撇下婆婆自己跑了,四处找人,结果山上的猎户在水退了下山来,把他们婆媳给救了。婆媳也以为这父子三人死了,婆婆不能动,儿媳妇为了婆媳能活下去,跟猎户结成了夫妻。嫁人带着婆婆,照顾这么些年。如今是猎户打猎伤了,听说是只有京城有大夫能做手术,才千辛万苦的把猎户给带到了京城。 日子太难,活着就挺好,多少辛酸,在能活着的前提下就没什么过不去的。这是两家人,但处的却很好,婆婆还是跟着原儿媳妇,没去跟儿子,因为儿媳妇带着猎户的孩子,还得照顾受伤的猎户,忙不过来。两家人就这么处着,谁知道好人命不长,那个寡妇没撑过三个月,没了。猎户的伤情严重,感染了,也没救过来。 就这么的,原来的两口子又合到一起过日子。两人养着他们本来就有的属于他们的一儿一女,养着寡妇带进门的三个孩子,还养着猎户的儿子。一共六个孩子,不敢说绝对没有偏颇吧,但是不是真好,那么多人看着呢。 林雨桐听说这个事的时候,还专门调查了寡妇和猎户的死,寡妇是子宫癌,病发展的很快,尽力了,人没救过来。猎户伤在肺腑,一般情况下,两月能要了他的命,可不挺的求医治疗,给予了能争取到的最好的,叫他多活了半年。 林雨桐奖这家人,夸他们什么呢?夸他们有家庭责任。 男人独自带着一儿一女,当时好些人因着孩子小,就往朝廷赈灾的地方送,说是为了孩子好,但其实未尝不是抛却了一份责任。寡妇也是心善,作为后娘,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男子的原配,在那样的境况下,没放弃婆婆,便是再嫁,也依旧侍奉婆母如故。猎户伤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救治,把她能做的都做了。在猎户死后,依旧照顾猎户的儿子。 她大力的嘉奖,要嘉奖的人尽皆知,要叫人把着编成戏本子,叫人知道,什么样的人朝廷是觉得该肯定的。 对的!就是这种有责任心的人! 你冒辟疆跟这个只是个小小的校尉的糙汉子比起来,你算是干嘛的?才情与品行比,我们更看重品行。一直以来,是你的妻子替你孝顺母亲,替你照顾子女,这对你便是有恩!不提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你就说你妻子承担了所有的家庭责任,叫你在外面能诗酒茶,这是不是对你有恩? 你这是忘恩负义啊! 冒辟疆是万万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方以智跟他面对面坐着,挠头,这人挺够朋友的,但就是做事很随心。当时他决定和离这个事,自己事先并不知道。后来也劝了,可是没劝住。他也没想到这件事会严重到这个份上呀! 现在怎么办?他昨晚在家里说起这个时候,就说:“辟疆主要是没有父亲管着……” 家族没有男性长辈约束,他母亲又是夫死从子的那么一个人,所以,“我觉得……冒辟疆这么着……这样是有这个原因的……” 他没敢在家里说的是:他还觉得,皇后对人的判断,太绝对了!浪子回头金还不换呢,教训一下就得了!皇父是父,国母是母,没有父母好好的教导,走了歪路了,当时叫进宫里,训斥一顿,叫把这状子撤了不就完了?或者干脆告诉他,有些人别想了,想了也白想,回去好好过日子去,这是不是结果就不同了?! 可自家那倒霉妹妹却直接道,“好|色就好|色,找那么些借口做什么?这世上丧父没人教的多了,可成了他那样的有几个?” 这话……也有道理!但是此人的才情真的很高,说起来,当真是可惜的很。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他就说,“现在……怎么办?”仕途刚起步,结果因为这个事折戟沉沙了,因着自家举荐的,自家姑姑差点没把自己给骂死。 冒辟疆如今没差事了,但以后不管做什么,收入的三分之二还是得供给前妻和儿女。他现在手里有的就是他母亲的嫁妆。母子俩不至于饿着吧,但肯定一下子就拮据起来了。其实冒家的家底厚实,他家也是数代官宦,只是到了他这一代,早早的没了父亲,又没有叔伯,族人也几乎没有了,更没有兄弟姐妹,就单蹦一个,数代的积累全留给他了。现在……虽然万贯家财也没给别人,最后还是落在他儿女手里了,只是吧,他这往后的日子可得难了。 他在这里还替冒辟疆发愁呢,结果人家摸出一封信来,“能否拜托方兄请令妹将这信给董姑娘?” 你疯了?事不是这么个事呀!“你不能好好的拉扯人家姑娘!”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就是对的吗?”冒辟疆就道,“咱们总说什么复古复古,可复古是什么呢?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哪怕道阻且长,难道我就不能去追逐了吗? 这话给方以智说愣了,“不是,你这到底是反皇后呀,还是支持皇后呀?”我怎么听着,你嘴里这话反的不是皇后,而是礼教那一套呀! 冒辟疆却理所当然的很,“我为何要反皇后?皇后说的是对的!我不爱慕我的妻子,那是我母亲帮我选的!是禁锢住我的!我对不住她,那我补偿给她。甚至于,要我奉养她,我甘愿。可压抑人的情感,这却是不对的!皇后判决,放我自由,我为何要恨皇后?这么多人觉得我不对,只不过是脑子都被那一套东西给困住了而已?” 说着,他就站起来,“我要写文章,我要寄到京报。我要写戏本子,要叫人把戏排出来。” 方以智连连点头,但却没拿那封信,“那你写,戏本子我找人给你排。”说着,留下五十两银子来,“先用着吧!” 然后转眼,京报那边拿来一篇文章,问林雨桐能不能登。 是冒辟疆写的! 林雨桐接过来看了,文章不算长,但是文笔是真好!一个小小的故事,被讲的跌宕起伏。辞藻华丽,语言优美。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讲的是一个书生,少年时做梦梦到一姑娘,他一时惊为天人,爱慕非常。在其后的好几年,他对梦里这位姑娘都不能忘怀。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要给他定下婚事。他虽不愿意,但奈何高堂在上,不能不从。于是,他顺从的娶了妻子,婚后虽无恩爱,但也相敬如宾。妻子是个很好的女人,她善良、贤淑,两人生儿育女过了几年平稳的日子。后来,他外出求学,妻子送他出门,告诉他家里一切有她,叫他好好去,早早回。他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这一出门,很偶然的机会,看到一女子,回眸一笑,恰似那梦中的姑娘。于是,他觉得这是天意,他想求娶这姑娘,可奈何,家中有妻子。自那之后数年,他颇为闷闷不乐,提过想和离另娶,家中不许,于是,他出家为道了。站在山巅上,想眺望梦里的姑娘如今在何处。在文章的结尾他感叹,人生在世枷锁重。更质问说:人生来赤|条条,死后亦是不带走一物。本该随心的活着的,可到底是谁给人套上了这些枷锁呢? 林雨桐特别诧异,真的!这文章她不仅自己看了,还推荐给四爷看了:有没有一点点意外? 现在不是咱们觉得老旧的理学如何如何了,而是有接受过理学教育的聪明人,转换了立场了。当然了,这个前提得是他潜意识里需要自我维护。那么多人都在骂他的时候,他不辩解,但他却在宣扬一种跟时下的观念全不符的理念。在这个理念下,他是品德有瑕疵吗?不是!最多只能说他是离经叛道。 此人的文章中,有了一点‘婚姻自主’的意思了。 这真是个意外!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碰撞之后,附带的结果是这样的。 桐桐眨巴着眼睛,“有因就会有果!”咱们的干涉,把冒辟疆推到了另一条路上!冒辟疆如今的处境是因,果却是自家真没想到的!这个因果之间——怎么跨越的呢? 四爷把文章发下去,不是要刊登吗?“刊吧!”叫他们为这个吵一吵,也挺好的。 这个秋天乃是这个冬天,好生热闹。 安静的好长时间的京报,又开始闹腾了!有人谩骂冒辟疆是寡廉鲜耻,可也有人说冒辟疆只是说了这么人都不敢说的真话。还把李贽拿出来说事!李贽觉得夫妻之间,真挚的感情是维系婚姻关系的基础。事实上,李贽跟妻子黄氏数十年,始终如一,最后儿子们夭折了,只活了一个女儿,他也没有纳妾,他觉得:夫妇之际,恩情尤甚。 这个争吵一出来,市面上好似一下子冒出来好多小说,戏曲,都是讲这个棒打鸳鸯,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故事。 冒辟疆这么一转身,成了一种新思想的引领者。在京报上写文章,这是有钱拿的。写的戏曲本子,也是高价有人买。人家并没有因此而落魄,反而在京城中买了房,置了产业,雇了下人伺候母亲。每月会亲自去把儿女接过去,叫祖孙团聚一下,顺便问问孩子们的学业,顺道再给上母子四人不少的钱财。到了天冷了,家里买炭火的时候还怕徐氏一个妇道人家买不到好的,亲自交代了友人,给了足额的银钱,去安顿那母子四人。 于是,很多人觉得,这个冒辟疆真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想法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 林雨桐也没再关注,这种事,且得吵呢。这压根不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的事,吵吧! 眨眼,今年就到年关了。今年其实还行,除了应天炸了那么一下子,其他地方整体平稳。闹过无为教,但是这玩意……没两天就给平了。整体还算是风调雨顺。 眼看年关了,林雨桐也给这些姑娘放了假!但像是特别的,比如郭东篱董白还有刑沅,这是属于无家可回的。郭东篱好歹还有个自己的别院,刑沅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董白的家在江南,她母亲肯定是赶不过来,她也回不去。林雨桐就说,那你们就留下吧,反正女官事务衙门,也有在值的,你们住着吧。 郭东篱是想着,家里还有老仆了。说是仆人,可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不回去见见,都不能放心。她就邀请两人,“跟我回去吧,咱俩回去团年去。” 刑沅欣然允诺,她也不是完全没地方去,她的师傅就给她安排了住处,还是特别安全的地方。不过是……她察觉出来了,先生大概属意的人是郭东篱吧! 郭东篱为人豪爽,没那么些小节,家里也没有长辈,反倒是自在,她便跟着去了。 董白觉得也行,三人作伴,倒也好。 林雨桐也不管,还都是年轻的孩子,想放松几日在所难免。 她还说启明,“别苦大仇深的,给身边的人放放假,也叫人家休息休息。你舅母都抱怨了,说你表哥这婚事怎么着呀?愁着呢!” 真忙着呢,大清那边对着蒙古虎视眈眈,巴林来信说了不少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忙归忙,但有些事你得上心呀!比如……你觉得人家郭东篱这姑娘到底如何呀?”是好是歹,你给句话! 再看看!不急! 林雨桐:“………………”这到底是要看什么呀? 她以为启明这婚事定下来有点难,却没想到过年期间一件事,叫这个婚事很快的定了下来。 事还得从这个冒辟疆身上说,这人有了名气,几次三番想要靠近董白,董白是一点机会都没给。他如今是写文章,写戏曲本子,走的是名士的路子。在戏曲的行当里,认识了一个叫阮大铖的。 阮大铖是万历年间的进士,也是做过官的。可是后来四爷登基了,好似因为他跟魏忠贤有过交往,他的仕途直接就断了。当然了,当年他还只是个小官小吏,一看势头不对,这官也不做了。不做官,但人家也能写戏本子,且还写的不错。 冒辟疆如今也写戏本子,属于行内人,这一来二去的,就相互熟悉了。他们都是这个文人才子圈里的人,在一个桌上吃饭喝酒,大家都知道冒辟疆对那位董姑娘的心思。喝了几杯酒,这个阮大铖就说,“这个也容易,冒先生这般的才子,不知道多少女人趋之若鹜。况且,皇后娘娘选上去的那些姑娘,都是什么来历,如今大家也都很清楚。就说那位董姑娘吧,家里就剩下她母女二人了。冒先生跟该着人去董姑娘家求亲去!她母亲说不定就给准了呢!” 冒辟疆当时就放下脸:“我自爱慕我的,她不乐意,我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边上的人就劝,说是阮兄也是好意,何必这么当真。 那边也有人劝阮大铖,小声说,你这话也不妥当,冒辟疆是不赞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这么给人出主意,他要是多喝两杯,真办下这糊涂事,可不就把他的路给堵死了。 暂时算是把两人给劝住了,阮大铖还一副特别诚恳的样子端着酒杯给冒辟疆致歉,说是喝多了,但真没坏心。然后声音低低的道,“我知道冒老弟明面上不好办这件事,不过没关系,这件事老弟私下给您办去!不直接去求亲,只托人早早的过去透透话,那董家的夫人该不是个有见识的女子,要不然丈夫死后,不能叫家败落的那般快。说通了她,她若是主动……” 话没说完,冒辟疆蹭的一下起身,甩袖就走,脸都气红了,临走撂下一句话:“我冒襄不是那般小人!你若是这般看我,那也是我看错了你!从今往后,有你的地方,我冒襄再不涉足。有我冒襄的地方,也烦请你阮大铖离我远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压根就没给阮大铖留脸。 这就是男人喝酒之后酒桌上那点事,然后冒辟疆把阮大铖给得罪了,这人也是损呀,觉脸面被损了,怎么办的呢?他真偷偷叫人跑去给冒辟疆办事去了。他呢,是先托妻弟,叫妻弟找了官媒,给的银子不少,叫人先上门找冒夫人。 官媒那一张嘴,就说有个苏绣世家的千金小姐,人长的怎么怎么好,性情怎么怎么好,外祖家还是书香门第,这千金小姐养的也是琴棋书画样样来得。如今知道冒先生的大名,也仰慕的很,不知道冒先生有没有说亲的意思呀? 冒夫人又不懂外面的事,她也确实是着急给儿子再成个家。只说:“要是遇到好的,就得烦请你了。”但至于官媒嘴里提的这个,冒夫人觉得有点不合适!哪有听了男子的名气,就仰慕的要嫁这人呢?在她看来,这女子就是不本分。就这么的,把官媒打发了! 官媒要的就是一句这边还要娶的话,拿了人家的钱了嘛,直接下江南,找董夫人给冒辟疆求娶董白去了。 董夫人住在小院子里,钱是不缺的。早前资助她们母女的江南富商,再不见人了。但是留下的钱财确实不少,她能安稳的在这里生活。这媒人上门,她是真没想到。不是说娘娘对自家闺女另眼相看吗?不是说能进宫做贵人吗? 这怎么就说起亲了呢? “哎哟!这位夫人呀,您可真敢想?那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的人呀?董家想肖想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宫里自来不都是从民间选的吗?皇后的出身也不高呀! “皇后娘娘的出身?那林家是什么人家呀?那是书香门第。人家先祖出过什么人的人物您打听打听去?人人都得叫先生的人物!皇后娘娘上马能征战,董姑娘虽然长的好,但这是上马能御敌呢?还是下马能治民呢?您知道京城百姓都是怎么说娘娘挑的那些姑娘吗?” 不知! “都说娘娘是个慈悲人!有些是需要安抚的大臣女孙,有些就是陪太子妃读书的!凡是那没根没基的,那都是娘娘可怜,知道家里没能为,好好的姑娘回家来就毁了的,这才把姑娘留下来给条活路的。” 董夫人被说的面红耳赤,“……那娘娘既然挑了,就好生叫在娘娘跟前受教吧。我是那没见识的,但想着在娘娘身边,沾染些气息,等闲人家也不能小看呀!” 这媒婆就说,“可不正是这个话,若不是受教娘娘跟前,如今能有这样的好人家上你们家提亲来!”然后满嘴把冒襄一顿夸,“……不许婚出来,那这是什么意思呢?叫上面瞧着,未必不是觉得你们自不量力,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把董夫人说的,心里跟有猫爪子挠似得,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应承。 媒婆就说,“您要不放心,这横竖也要过年了,夫人不想姑娘吗?要不然跟我们一路去京城,咱们在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耳朵根子软,心里没多少算计的人,这会子可不慌了?人家说了什么她就应承了,于是这一路上就到了京城。 阮大铖多损的人呀,叫媒婆把人安置在常去的会馆。人一到,他就叫人放鞭炮,又弄了些啥也不懂的孩子在外面喊:“冒先生,董夫人来相看女婿了,还不赶紧迎着。” 转脸,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董白的母亲看中了冒辟疆,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可当事人却是最后知道的。 董白跟郭东篱在郭东篱家的别院里呢! 郭东篱在京城也没有房产,就这一处别院。如今外祖常家希望自己去住,一天打发几次人来,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郭家也一样,亲生父亲跑了好几回了,希望自己能回去住。 她是用常家挡了郭家,用郭家挡了常家,到了最后,干脆不露面了,只交代家里的老仆,“他们再来,只说我去当值了,不在!” 刑沅就笑,“你这有亲人的,还不如我这没亲人的!没亲人孤苦,可却也没人烦!不得意的时候,有至亲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没人理。得意的时候,满天下都是亲人。” 郭东篱给刑沅斟了酒,“不说这丧气话!女人之间能有同窗之情,同袍之谊,尤其难得!以后,有姐妹们在,再不许说没亲人了!” 董白跟她碰了一个,“我还有个疼我的娘,回头接来了,给你在我家也留个屋子!我娘必定喜欢你!” 三个人一壶酒,火架子上烤着一条羊腿,吃吃喝喝的别提多惬意滋润了。 眼看天又要落雪了,还想着估计今年这年就得被封在山里了,结果方以慧和吴香儿带着人大老远的跑来了,上山给两人累的气喘吁吁的,方以慧上来气都没喘匀称呢,就指着三人,“你们倒是逍遥了,外面的消息一点也不知道。赶紧的,出事了!说是董家伯母把董白许配给冒辟疆了!” 冒辟疆这个小人!刑沅蹭的一下站起来,“他是不想活了吧!” 方以慧摇头,“我听我哥说,冒辟疆也很委屈,这事不是那么一码子事!他们怀疑是冒辟疆得罪了人,人家在算计冒辟疆。” 董白白了脸,浑身都打颤。 郭东篱赶紧拿大衣裳,“走!这件事得赶紧处置。” 吴香儿就道,“得查出到底冒辟疆得罪谁了!” 下了山,随便一打听,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这个事,查出这人是谁反倒不是那么紧要了!她看几人:“我要进宫,你们去吗?” 吴香儿摇头,“我叫我哥哥们去外面打听打听,尤其是那些官媒。” 方以慧也道,“我得找我哥,叫我哥带我去见见冒辟疆,再听听他怎么说。” 董白咬牙,“我得先去看看我娘。” 也对!她娘一定给吓坏了! 刑沅摇头,“我去……查查到底是谁这么下作。” 也行!郭东篱一个人进了宫,都年跟前了,再忙宫里也要过年呀!林雨桐做了各种的糖,这是四爷的习惯,然后启明和启泰都在后殿呢,启明藏了糖碟子不给启泰吃,这小子换牙了,还老贪嘴,他哥就逗他,叫他吃糕点去!启泰能爬他哥身上,就为了讨要一块糖的。这会子正闹着呢,结果郭东篱来了。 启泰那耳朵就竖起来了,从他哥身上下来,然后一脸的兴味等着,这是明摆着想看他哥的笑话。 他哥塞了一块松子糖给他,假装不知道爹娘也都在瞧他。 四爷就笑,桐桐点了点启明的脑门,叫周宝出去领人。 这个时间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结果还真是,郭东篱是来上折子的,她缓缓的跪下,折子举过头顶,“先生,学生有一折,斗胆呈送给朝廷,请您代为转交。” 凡是天下的子民都有资格给朝廷上折子,由问政院帮着转呈。 她这么说,是说她这个折子的合理性。 这么正式呀!林雨桐的面色也郑重起来了,将手上的糖稀擦干净,才双手接了折子过来打开,这竟是一份对早前修改过的律法提出反对意见的折子。 对哪一条的律法提出反对呢?对‘谣诼之罪’的惩戒,她提出了质疑。 谣,是谣言,指的是编造谣言。 诼,是传播谣言。 就听郭东篱道:“……周礼八刑,造言居一。自来便有‘妖言惑众,按律当斩’的说法!从古至今,谣诼之罪,都是重罪。秦律中更是规定,诽谤者,诛族。大明律修改之前,对谣诼之罪刑律严苛,一直也主张镇以静绳以法。然则,重新修订之后的律法,对谣诼之罪,处罚降低了许多。造谣传谣的成本降低,动唇舌便能伤人于无形。学生以为,所有的恶,唇舌之恶当为首恶……” 人人都在说新改的律法好,新改的律法更仁善,可郭东篱却站出来,说这一条改的不好,不恰当。 她是迄今为止第一个站在宫里对新改的律法提出质疑的人! 启明不由的多打量了她几眼,而后问说,“你的意思是,当保留之前的严苛之律?” 是!“诛族过了,但是只小小的惩处,这不足以警示人心。” “若是造谣所造成的后果严重……” “该杀便杀,不可留情。” 启明将那折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不停的掂量,这才开口问说:“你就不怕人说你残暴?” 残暴吗?那是殿下你没见过造谣为恶者的嘴脸!他们许是看上去就是个好人,甚至于是个懦弱的人。可一旦张嘴,那张嘴里含着的都是刀片,在刀刀要人命! 这么想着,郭东篱抬起头来,严肃着一张脸跟太子对视:“刀可杀人,言亦可杀人,何以以刀行凶是恶,以言行凶便不是恶了?若是因此而被人说是残暴,那说便是了!小女觉得对的事就去做,只要我的心不偏,便不怕人言!” 启明便不言语了,把手里的折子放在王承恩的手里,然后抓了松子糖递过去,“折子孤收了……” 郭东篱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是正经事,可太子的样子完全没当做正经事的样子呀! 启泰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接了他哥手里的糖,塞给郭东篱,“姐姐拿着吃吧,我哥给的呢!” 黏黏糊糊的,哪有这么给人抓糖的?郭东篱僵着脸,只得说一句:“……那谢……谢太子殿下!” 嗯!不用谢,回去吧! 郭东篱看看皇上,皇上在一边翻书,表情温和。她又看先生,先生只催她,“先尝尝糖甜吗?” “…………甜……吧?嗯!挺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61 章 明月清风(237)三合一 明月清风(237) 那边郭东篱一出门,启泰就又窜到榻上,趴在他哥背上,“过年下旨,明年是不是要大婚了?后年要给我生侄儿吗?” “不着急!” 不着急干嘛? “不着急下旨!” 干嘛不着急下旨? 启明抬手把这小子从背后翻到前面来,“猴孩子,懂什么?” 启泰跟猴儿似得,窜到他爹边上咬耳朵,“我哥……怕人家看上他是太子……不是看上他……” 他的‘悄悄’话一点也没悄悄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屋里伺候的都跟着笑。 他哥现在修炼的,早不知道脸红为何物?这会子很讨厌的提醒启泰,“你的课业做完了?” 好讨厌!干嘛这个时候问我这个?也怪爹,给自己找的老师,一半都是老古板!跟哥哥那个时候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就很喜欢马羡儒马先生,但是马先生现在在东宫,只偶尔能见到。他还挺喜欢跟马先生玩的。 这么一打搅,事给岔过去了!启明觉得人行,慢慢接触,也挺好!至少也是尊重人家孩子,你这边再好,要是人家孩子不乐意,这事到底也是不美的!不如缓一缓,也不在于这一年半年的。 林雨桐就叫周宝去打听打听,看见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吗?郭东篱不会好好的这个点进宫,只为说这个事的。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阮大铖?” 是! 启泰就道,“我听过这个人,在外祖父的书房里,看见过此人投递的诗稿,‘星占处士山中卧,影弄婴儿世上名,但使榆关销战斗,何妨花坞有深耕’,此人的诗还是做的不错的!听舅母她们说,这人的戏写的也不错。”但这人品怎么跟才华差距这么大呢?就因为言辞里得罪了他,当时没给他面子,他就这么算计冒辟疆呀! 其实,要不是董白有这般的名气,又有宫里这个背景,此人真就算计成功了!冒辟疆能‘洗白’,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的一些思想和主张,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这是他如今立身的根本!可要是你只管说一套做一套,那未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人跟人之间有矛盾,甚至于同行业间的竞争,别管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竞争,彼此互相下绊子这种事常有,要是只对着冒辟疆去,谁去管?可要是拉扯无辜,尤其是拉扯更弱势的人进来,这就卑鄙了!之于女子而言,这样的事是影响一辈子的。 便是董白这般的,要走的路不一样的女子,叫她这么坦然受之,这都不可能。 这要是换做一般的只是长的更好的姑娘,这是不给人活路呀! 启泰觉得这人就是欠收拾,人利己是正常的,但是损人,这就是坏了。 难怪郭东篱生气,这事是真的很过分。 林雨桐将折子递给周宝,“送内阁,着内阁送律院,叫律院发布告,争取更多人的意见,请问政院协助处理……” 于是,当天,律院就在京城先下了布告,且往京报送了稿子,请在京报上原文刊登。 然后第二天,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叫郭东篱的姑娘,上折子反对新律的关于‘谣诼之罪’的量刑。 紧跟着,董白就去衙门,把官媒给告上。我没证据证明是阮大铖指使的你,但我就先告你。 这媒婆真给吓着了,这怎么话说的?咱们说媒,可不就是如此吗?咱赚的就是这么一份银子呀!何况,这亲事不差呀!董家的姑娘据说长的好,咱也没见着。她便是被皇后选去了,又能怎么样? 跟那个红娘子一样,当了官了,可也没家呀!一个女人活成那样就好了!?董家那家是,那母亲那糊涂的样儿,皇帝老儿家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定下这个姑娘做太子妃的。 或是因为长得好,做了其他的妃嫔?宫里的皇后那般厉害,怎么可能有什么别的妃嫔?皇上没有,太子只要不糊涂,就不可能会有。 所以,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像是董姑娘这样的,将来是没出路的!要么嫁给不讲究的粗鄙人家,反正是规矩人家不会要这样的姑娘进门的。那就只能是像冒先生这样,脑子跟人不一样,偏还有些名气,有些才气的人,都离经叛道的,也算是契合吧。 真真是好亲事呢! 只要相和,一边又肯花代价促成,那咱就是给麻脸的姑娘脸上擦上两斤粉遮挡,也得把事情给撮合成了呀! 她是真这么想的,在衙门的大堂上,她也是这么说的呀!且指天画地的,叫来旁听的人来给评评理,“这自来说亲,可不就是都捡了好听的说!要是遇上那不上道的父母,要是不想点办法,婚姻这事也难成呀!”说着,还指着围观的一个长衫男,“刘掌柜,你家两口子看上东城绸缎庄的少东家做姑爷,央求了我给你家说媒!你家姑娘脸上那么大个痦子,人家那少东家长的一表人才,这亲事是怎么做成的?没有我的嘴,能把那大痦子说的叫人家爹娘乐意做这亲?” 是!有那女方嫁过去,才发现男方是个瘸子。有些女方嫁过来,男方才知道女方长的又矮又胖。 虽说有两方的家长相看,但这得看怎么相看。 就像是瘸子,相看的时候对方不动,你也不能知道人家是瘸子。 女方矮胖,但人家坐在那里,长长的裙子遮挡着下面,你也不知道她的脚在虚空里晃荡着呢,全凭裙子遮挡了。 这种事不会倒霉的都碰上,但要是去打听,被媒人骗了的也绝对不在少数。 连外貌你都不能说考察到真的,更何况是其他的性情人品了!要么人给儿女说亲事,总是提什么知根知底。知根知底好呀,大家彼此了解,省的被骗了。 不占理的事情,愣是被媒婆给说成了行业的潜规则,围观的议论纷纷。 冒辟疆就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人只这一辈子,好容易来世上一遭,非要给一个不愿意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吗?很多人把这种不幸说成是命。可这是命吗?这不是命,这是……” 肃静! 话没说完,上面的惊堂木被拍响了。 坐在上面的大人肃着一张脸,这是在大堂上,不是叫你选宣讲的!哪怕你有名声,那也不行! 媒婆也闭嘴了,老老实实的说话,“……冒夫人是没有委托咱们说媒……” 这句话可算是说出来了。 “可我以为,是冒先生怕冒夫人不喜欢现在说的这门亲事,才叫人托我跟冒夫人通气的。” 那委托你的是谁? “是一位姓刘的官人,说是冒先生的朋友,其他的并不知道。” 在京城做府尹,没几把刷子行吗?案子开审前,该查的都查了。像是被高度怀疑的阮大铖,就是头号嫌疑犯,他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都在调查之列。他的老婆姓刘,那自然他的小舅子就姓刘。且他小舅子常年在他府上住着,帮着他料理一些庶务。 于是,马上着人,把阮大铖的小舅子给请来了,叫媒婆指认,“是这个人吗?” 是!就是这位刘官人。 结果人家这小舅子是真舅子,认的可利索了,“对!就是我指使的!我姐夫对我恩重如山,谁欺负我姐夫都不行!他姓冒的凭什么下我姐夫的面子?不就是男人喝了几杯酒,说话稍微有点不妥当吗?我姐夫要是说的不对,他可以不照办呀!只当没听见就行了,话也是只两个人听的见的事,他非得当面给人难堪吗?况且,我姐夫多大年纪了?不说跟他爹年纪相仿,跟他祖父年纪都不差多少吧?再说了,论起文采,我姐夫弱吗?我姐夫是万历年间的两榜进士,他姓冒的算什么?人品卑劣!因婚事违逆母亲,是为不孝!因婚事惊动皇上娘娘,是为不忠!他先是贪图美色,不惜抛弃妻子,是为不仁。对朋友不容小错,苛于待人宽以待己,是为不义。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冒辟疆被此人说的面红耳赤,气的指着对方,饶是再机变,在大堂上也说不出别的来。本来没理的人,愣是给狡辩出了三分理。自认了这事,把阮大铖护的滴水不漏。 反正人家认错了,对董家的姑娘表示歉意。但是事也犯了,就这么点事,你看怎么判吧!朝廷说要改刑律,但在没改之前,还得照没改的这点给判,对吧?所以,看是叫我劳改几年吧? 很光棍! 这事情就这样了!这事只要人家小舅子不改口,就拿阮大铖这种人没法子。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阮大铖是个小人,但那有怎么样? 小人——犯法吗? 衙门能参与的就这么多了,但是先是朝廷宣布征集大家的意见,问这个谣诼之罪的量刑怎么改,紧跟着,就出了这么一件案子。再结合最近的流言,大家懂了:董白这姑娘挺倒霉的,命犯小人!人家跟冒辟疆没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 还有人说,这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吧!冒辟疆要是没名气,也没人在乎他看上的姑娘是谁。人家姑娘好好的,也不会拉扯到这些事里。 总之,很艰难的辟谣事件,因为郭东篱的折子叫事情变的简单了起来。 董白在家里请客,举杯郑重的敬郭东篱,“谢你了!”她面色复杂,其实,她确实是比别人傲!她总想着,我也就是出身不好,别的我哪里比别人差了。当隐隐的觉得先生可能更看重郭东篱的时候,她内心深处,不是没有那样的想法。太子那样的少年……不说身份,就但说太子……那是个少年英气,却又沉稳如山的人。自己虽身在宫廷,每日见皇后,但见太子的机会,每旬只一次,还只在问政殿,远远的看见过。如果说少女有旖思,那么,这样的少年难道不会在心底留下印记? 当知道郭东篱每日能进出东宫的时候,她心里真的有过一股子不服。心里想着,我在乎的不是太子妃之位,而是那个少年本身。 说什么王侯富贵……贵是有的,富有天下,也该是富的,但富贵却不是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宫里其实比别处都简朴,且简朴的多。 她在乎的真不是这个,她心里大概是有点向往那样的少年吧!那是一种失去父亲之后,任何人都没能给她的安全感。 这种不服不敢露出来,不敢叫任何人看见。可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不服的。 直到这次,郭东篱果断的进宫了!她进宫之前,跟她们都说了!她们以为她是去告状去的,但她没有!她上了一道折子。 她没说上折子的事,不是有私心!而是新律是皇上和娘娘这些年一力主张的事,而她却从中挑刺,一个不好,万一上面恼了怎么办?这是有风险的。 所以,她谁也没说,自己去了! 跟她比起来,自己差在哪了?其一,自己没这样的胆子。其二,自己想不到事情还能从上面以这个角度去处理。 这便是先生说的,高度不同,想问题的角度不同。 大概也许真的,只有她是合适那个位置的。 她此刻端起酒杯,真心实意的敬她,“从今儿起,我服你。” 说这个干嘛?服我能怎么的?咱俩将来也不在一条线上,对吧?相互帮衬就可以嘛! 郭东篱豪爽的给喝了,吴应莺垂下眼睑,想起爹说的话,“……那样的位置上,你不合群不行!做任何事,跟人相处是首要的!你是奔着那个位子去的,连与人相和都做不来,你还能做来什么?” 可这些姑娘真不是爹想的那样,只是一群女娃娃。 吃酒没吃多少,聚了半天,该散了。刑沅说要去师傅家过年,而且过年有事要忙。她干的事挺神秘的,郭东篱也就不问了,忙去吧! 看着吴应莺上了马车走了,又目送吴香儿跟着接她的哥哥离开,方以慧左娴雅和杨宝莲都急着回家,年关跟前了,真不能跑了。只朱谷雨站在她的身后,她看她,“你先走!” “我跟你走吧!”朱谷雨知道郭东篱还得去别院,那里太偏,还是自己陪着吧。朱字营出身的责任便是戍卫皇家。这是将来的太子妃!自己有责任陪着她! 郭东篱也没多想,也知道朱谷雨的情况,朱字营跟别的地方不大一样。 两人上了马车,优哉游哉的走着。半路上了,郭东篱把荷包里用糯米纸包着的糖分给朱谷雨一个。 一到嘴里,朱谷雨就愣住了,“宫里的?”且一定是先生做的。每年先生做糖,都会给朱字营送好些。以前朱字营多是些没父母的孩子,现在孩子都长大了,但是娘娘还是坚持叫人送。这种糖每年年底都能吃到。 她用舌头挑着糖在嘴里转了几转,就笑道,“这是加了果浆的糖,这种糖……太子殿下最喜欢。” 郭东篱点点头,确实太子递给她的。 朱谷雨看郭东篱的样子,本想提醒几句的,想想算了,别说了吧!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别多嘴! 两人在路上谈天说地,也不算是远,小半日的工夫,就到了别院了。 一回来老仆就迎上来了,“姑娘,老爷来了?” 郭东篱就看天色,这天都黑了,雪花还都飘着呢,这怎么还没走呢? 她先安顿朱谷雨,“去洗漱吧,晚上咱们一块睡,我把客人打发了再说。” 成呀!人家的家务事,朱谷雨也没管,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别院真好,清净安逸!洗漱倒是不急,她想转转,尤其是看见依山的几株红梅,就更喜欢了。这是一种跟朱字营所在的山不一样的感觉。 那边郭东篱直接去正堂,平时人少,这里甚少用到。也就是最近,带着同窗回来,下面的人才把这边的地龙给烧起来,不用的地龙才用会有一种微微的霉味。郭东篱都一脚进去了,又退回去,在外面挂着的布袋子里抓了一把干菊花,进去直接扔在小火炉上吊的铜壶里,一会子工夫,热气熏腾出菊花味儿来,将那股子怪味直接给冲散了。 郭培民放下手里的书,等着这孩子叫自己一声,然后坐下来父女俩说说话呢,结果她忙个没完,不疾不徐的。 他轻咳一声,“别忙活了,坐吧,我没那么些讲究。” “是我在宫里养娇气了,以前稀松平常的事,如今却有点受不了。”她说着就坐过去,穿的是骑马装,因此坐的时候大马金刀的,一点也不淑女。坐下了,看见对方又皱眉,她就知道,这是又看不惯了。 看不惯你别看!我都跑这地方了,躲着不见你了,你怎么还瞧我不顺眼呢? 她的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不耐烦,“有事?” 郭培民将一份京报递过去,“这折子是你递的?” 是啊! “递给问政院?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要是递给问政院,他们能马上就给你递上去?” 为什么我要递给问政院,“我的先生是皇后,我请我的先生代为转交给问政院,哪里不符合程序了吗?” 郭培民怔愣,“你直接给皇后?” 是啊! 郭培民站起身来,在厅里转圈圈,好半晌才转身过来,低声道,“你这样容易惹祸!” 郭东篱抬眼看他,“怕我惹祸牵连你们?” 郭培民坐回去,“不管怎么说,你是郭家的女儿……” “我可以不是郭家的女儿!”郭东篱跟她对视,“我跟着母亲离开郭家那天,就不算是郭家的女儿。我的性子已经形成了,我终有一天还是会站在朝堂上的!在朝中为官的,只要做事,就有错的可能!不若这样,你把我从你们家的族谱上划拉去……” 混账!“你把为父当做什么人了?不管我跟你母亲如何,我心里是希望你好的!你母亲带你出门,是你母亲要求了,家里不是容不下你,我更不是不要你。我跟你母亲走到那一步,有我的过错,但是,我跟你母亲最根本的矛盾是对很多东西的认知不同。你外祖母来自云南,她的母亲是百夷人!百夷女子自来就跟汉人的女子不一样,也教导的你外祖母跟别人不一样!而你母亲受了你外祖母的影响,她所求的为父无法给她。她认为重要的是,为父却不知道重要在哪里?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跟你母亲和离,为父有错,但并不是说为父就是坏人。你不能总是对你的亲生父亲存在偏见。” 郭东篱摇头,“没有偏见!我对你不了解,何来偏见!我跟我母亲生活,我又不是郭家要承袭香火的儿子,所以,我是可以跟郭家无关的!” 郭培民看着这个孩子,好似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沉默了半晌,而后坐回去,“京报我看了,事情我也知道,我知道你出这个头,是为了什么的!宫里能叫刊登出来,这就是说,对你没恼怒!这是侥幸,但是你得知道,天威难测的道理。我来,就是告诉你,谨慎些,再谨慎些。很多人都在传,皇家是要从你们之中选太子妃……” “没有!”郭东篱直接摇头,“这是没有的事,先生早前就说过了。” 郭培民觉得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皇后要不给你们那么说,你们的心思就没那么纯净了,这叫皇后怎么选?他就说,“选还是要选的,肯定是要选的!但是……太子妃不好做!皇后是那般的脾性,又把皇后做到如今这个份上……历代的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史书上的东西不能全信。但只这位皇后来说,真就是亘古未有!太子妃……想做到她那般,难!太子便是再好,那不是个好去处。”他说着,就又是一叹:“你成不了太子妃,所以,你就得注意点,离太子远些。这才是保全之道!至于你的婚事……在亲戚故旧家找一找,总能找到本分厚道的孩子的……” 本分厚道,不就是要找个老实憨厚不计较也没本事计较的人来吗? 郭东篱站起来,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了,“我……成亲不成亲,那是我的事!我有产业能维持生活,头顶有片瓦遮身我就知足,我还是皇后的学生,我身后有依靠!我以后有差事,我有俸禄可以拿!我便是一辈子不成亲,我一心用在朝事上,朝廷也会给我养老!所以,我这后半生什么样儿,真不劳你操心。便是真要成亲,我还有先生呢!我将婚事交托给先生,父亲可有异议?” 你这孩子! 父女俩不欢而散,雪还下着,天也黑了。郭培民便是再生气,这个点也走不了了。 由着老仆去安排,郭东篱站在厅堂的门口,看着洋洋洒洒的飞雪。山下零星的能听到鞭炮声,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山上好清冷呀!过年,就该跟亲人一起吧! 如今,山上倒是有一个是自己亲人的人,可这种孤寂比之前更甚了。 朱谷雨一身雪的进来,她收了脸上的怅然,欢喜的笑起来,“去转了?老旧的房子里,没什么可瞧的。” 没有!别有一翻景致呢。 忙了一日,吃了饭早早的歇了。却不想第二天一早,老仆来说,“姑娘,有客!” 是常家又来人了吗? 郭东篱有点微微的烦躁,“若是常家的人,你就报给郭老爷。” 不是!是之前在这里避过雨的客人。 避雨? 郭东篱一愣,便赶紧往出走,“几个人?” 三个!但只一个是之前的客人。 哦?郭东篱往出迎,就见到站在大门口的三个人。 “殿下!”她疾步迎出去,怎么也没想到是太子带着谷有道和王承恩来了。 启明看她,一身家常的衣裳,半旧了,跟当日在山上见到的时候并无多少不同,“打搅了。” 不敢!“先里面请吧!”说着,就看谷有道和王承恩,以目问询:怎么上这儿来了? 王承恩就指了指山下的村子,“怎么说也在村里住过,我们带着人给送点年货,都到了地方了,顺便来转转。其他人都在山下呢!” 郭东篱心里舒了一口气,又叫人赶紧备饭。 朱谷雨进来一瞧,心里就了然,然后跟郭东篱道,“不是有熏好的兔肉吗?炒个熏兔肉丁吧,昨晚那个就很好吃。”说着,还跟启明道,“殿下,兔子是东篱熏的,味儿可好了。” 启明就看郭东篱,“就那个吧!粥、饼子、小咸菜搭着就行。” 郭东篱应着就出去了,老仆听见叫殿下,便知道是谁了!可这是不是太简单了。 “没事!”郭东篱自己上手,“就家常饭吧,殿下简朴。宫里也一直是这么吃的!” 然后一盘酸萝卜条,一盘泡白菜,一个酱瓜子,一个熏兔丁,一碗杂粮粥,一盘玉米饼子就这么端来了。 启明问她说,“平时也不吃细粮?” 郭东篱便笑,“也不是!玉米饼子里一半是细粮,您尝尝就知道了。” 但总的来说,还是过的简朴。家里的老仆好几个,这个年纪的人了,做活不成,偏还得用药养着,所以,她的日子过的是真不宽裕。 他就问说,“这山也不小,只在山上谋些营生,收益也该不错。” 郭东篱点头,随后又怅然,“之前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了想还是不合适。山上我要用,就不能再叫别人上来了。如此,山下的人就会不满!若是再以此赚钱……眼红的就更多了!我是挣了钱了,可日子却难消停了。如今虽说身份便利,能用起来了。但是想想,又何必呢?这些年山下的人免费进山,是我给他们的便利。可他们护着我,也是给了我清净的日子过。再加上一当差,有了银子拿,日子是能过的。” 这边正说着话了,郭培民一掀棉帘子,直接进来了。 郭培民没见过太子,自然也不认识启明是谁。只是进来一瞧,男男女女的,圆桌围一圈吃饭呢。他当时便面色铁青,成什么体统。 见他要张嘴,王承恩赶紧起身道:“殿下,是武定侯之后郭培民……” 启明抬眼看了过去,然后‘嗯’了一声,“免礼了。” 郭培民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这是太子?这就是太子!他噗通一声跪下,“见过太子殿下……” 王承恩就道,“请起吧,殿下免了礼了。” 郭培民这才起身,那边启明就道,“添一双筷子吧。” 郭东篱忙看了在门边的老仆一眼,那边立马端了粥拿了筷子来。 郭培民坐立难安,抓着筷子的手直抖。 启明没理他,继续跟郭东篱说话,“你在城里住,倒也没有不方便。只是你这边多是上了年纪的人,这山路再是走的熟悉,可对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大方便!该接到城里还是得去城里的。林家在搬到侯府之前,有个小院。那院子如今也没人住,更没人敢买……拢共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事,你回头带人搬过去吧?” 郭东篱还在琢磨,这一花可得几十两呢,结果那边郭培民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地上了,他满脸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郭东篱便是再迟钝,也有点明白了。那院子正是因为出过皇后,所以才不敢轻易处置。也没人敢轻易就接手。太子今儿说那院子叫自己住……这不是钱的事,这里面透着一点别的意思! 她抬起眼睛,嘴巴微张着看太子。太子不疾不徐的吃饭,把最后一口粥也喝了,这才起身,“吃好了,出去转转,消食。” 真走了! 郭东篱手里还端着碗呢,朱谷雨戳了戳她:赶紧的!这是要单独跟你说话,还愣着干什么?你以为太子是叫我们一起跟着去消食吗? 郭东篱愣了一下,才慢慢的放下碗,起身跟了出去。 山上走着并不安全,启明也没去别处,只在别院里慢慢走着,等对方跟过来,他也没着急,照样不疾不徐。直到转到后院,抬头能看见开着的红梅,这才站住脚,“你是怎么想的?” 郭东篱心跳的很快,她是从没往这边想过!因此,怎么想的?她沉默了,老实说,“殿下,我真没想过。” 哦?为什么呢? “在大部分人眼里,我都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好姑娘,又怎么去敢肖想太子妃?”这真是实话,“外祖母在我年幼的时候,其实带我走过很多地方。她跟一般的女人有点不一样!她的母亲是百夷人,百夷人……” “百夷人自来一夫一妻。”启明将她没说完的话给说完了,“所以,你外祖母跟你外祖父过的不算愉快,你父母更是以和离结束……” 是!郭东篱低着头,“外祖母和外祖父常年分居,带着我四处的游山玩水,也不愿意在家里呆着。母亲……虽果断的和离了,但到底是郁郁寡欢……女子寄情出去,所托非人,便了毁了一辈子。因而,我自小习武勤快,便是想着,有朝一日,我长大了,能出去当差,我不要成亲,我不受谁的伤害……” 启明就笑,“你觉得普通的男人都是那样,那这皇家贵胄,你连个和离的机会都没有,是吗?” 是! 启明点头,“人之所以受伤害,先得是你用心了!可心随谁呢?心随你。你若不动心,谁也不能伤你。” 郭东篱抿着嘴唇,“殿下这话是欺人呢!以殿下这般,不说贵重的出身和身份,单以殿下这个人来说,有几个少年能比呢?这样的少年,有几个姑娘会不动心?我不做妄想,自持便心能安!若身份换了……” 启明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哦!你是觉得孤抛开身份,也还行。” 郭东篱愕然了一瞬,而后憋红了脸,“殿下!”这么故意逗人玩就不厚道了。 启明朝另一边指了指,抬脚朝那边走,“孤也觉得你很好!” 骗人!您是觉得我合适! 启明没否认这个话,“缔结夫妻,合适二字就是最紧要的。你觉得身边有比你好看的,有比你才情高的,有比你出身更好的,是吗?” 是!刑沅董白都极好看,吴香儿也不遑多让。 方以慧聪明少有人极,左娴雅性情好出身好,他祖父左光斗是何等人人物,还有杨宝瓶,她细心温和娴熟端庄,只那一静一动的姿态,自己就是再怎么学也学不来。就是吴应莺,人家也不差,出身将门,跟祖将军家有姻亲,她家学渊源,虽武艺平平,但朝中武将,甚至是文武官员,她知晓的都颇多。 而这些,却都是自己欠缺的。 启明认真的看她,“可你看人,却总先看对方的长处。你说刑沅董白长的好,但你却不说刑沅背景复杂,不说董白孤傲。你说吴香儿貌美,却不说吴香儿性情单纯。你说方以慧聪敏,却不说她心思过于单一,智商在上,而情商在下。你说左娴雅出身好,却不说她遇事喜左右逢源。你说杨宝瓶规矩好,却不说她的刻板。你说吴应莺对文武官员如数家珍,却不说她家人一心攀附富贵。你看人长处,用人长处,纳人长处。你欣赏别人的长处,且包容别人的短处。这就是在孤眼里,你比别人好的原因。” 郭东篱亦步亦趋的跟着,还是低着头,没说话! 启明余光瞧见了,才接着道,“况且,长相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孤就觉得,刑沅长的过于媚气,董白过于冷傲,吴香儿个人太小,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孤虽没仔细看过她们,但眼睛扫了一眼之后,就觉得你站在人群里最耀眼……合眼缘了,这大概就是合适吧!” 郭东篱脸猛的一红,紧抿的嘴角也放松了。 启明扫了一眼,然后看向皇宫的方向:以前总觉得自家爹的审美有问题,恨不能变着花样的夸自家娘是天下第一美。如今再想,哪里是爹的审美有问题?而是——男人难做!便是 做皇帝的男人和将要做皇帝的男人,都不能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62 章 明月清风(238)三合一 明月清风(238) 新明六年即将到来,林雨桐跟着四爷面对面坐着,等着子时的到来。 皇帝在子时到来的这一刻,要祈天垂怜,风调雨顺,护佑天下生灵。 这一晚上,两人基本是睡不成的。半夜还得起来,还有祭祖的这一套流程要走呢。外面寒风呼啸,两人却穿着大礼服面对面的坐着。 桐桐对着灯花,问四爷说,“开年,就能给启明指婚了。太子大婚,有流程的……再快也得赶在年底吧。” 嗯!四爷抬起头来看她,她便不说,他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说到底,她还是心疼孩子了。 启明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是太子! “你是心疼他小小年纪,沉稳克制,可对?” 桐桐心里怪不得劲的,“人人都夸太子,沉稳干练,少年持重……可这是违反人性的!” 四爷该说点什么呢?这种事她不是想不通,她就是单纯的心疼。 果然,不用四爷开解,桐桐自己就说,“我知道,一个好的太子,能叫下面的人有信心,觉得是看得见新明王朝的明天的!他成了太子,就得面对这些。咱们是想藏着他,叫他晚一些接触朝政,可若是如此,下面的人又以为咱们对孩子不满。接触吧,十几岁的少年,每年都面对满朝的大臣,这些大臣哪个不是人尖子……他不敢出差错,他活在那么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得是稳的住的!他那一群的伙伴,见了好看点的姑娘都能挤眉弄眼的打量,只他不能。他得端着,他得稳着,哪怕是少年人的好奇都不能有……” 四爷被桐桐说的难受,他就想,当年身为太子的二哥只怕也是如此。他宫里的女人都是皇阿玛赐的,给了,他就要。不给,他就不要。宠谁?不宠谁?外面从没有谁说过东宫里有哪个女人是格外被恩宠的。只要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喜好呢?每次都说懂身为太子的难,可真的懂了吗?那些东西得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如今轮到自家儿子了,知道疼了! 四爷叹气,把桐桐的手放在手心里攥了攥,“咱们走的路太长了,是例外。不能以咱们来做模板对着来!任何一个帝王和要成为帝王的人,首先要做到的两个字便是——克制。就像是你说的,那都是违反人性的。不能克制的帝王,有几个不是昏君。你要一个十几岁就读着折子处理国家大事的孩子,去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吗?能找到一个契合的伴侣,一路往前走,这就不容易了。孤家寡人,只要不孤不寡,这便是做帝王之幸了。”何况,我遇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我们难道不是相互扶持了一辈子,然后我成了你,你也成了我? 桐桐这一刻是真的在心里祈祷,祈祷老天保佑,叫孩子夫妻相和,相知相惜相扶相伴,能一起走到白发苍苍吧。 没有这样的忧虑,也总有那样的忧虑,这一年的桐桐,她想偷偷的自私一次,把忧虑给了自己的孩子。 天一亮,大年初一的到来,林雨桐得把那些忧虑压在心底,她是这个王朝的皇后,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忧虑。 这一天,四爷得下旨,给他的皇兄朱由校问安。 这一天,林雨桐得也得下旨,给张皇后问安。 问完安之后,得接受朝贺。这在最开始那几年,就一直没办。但是,后来问政院建议了,说这么着不行呀!很多朝廷诰命压根就没召见过,连皇宫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因为她这个皇后在外事上用力,在有些地方她觉得该省则省,她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其他人就觉得这个诰命不如以前受重视。 于是,年节命妇进宫朝贺,就不能推脱了。但是这真的挺受罪的,半夜起来朝宫里开,大冷天冰天雪地的,大殿里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好些人都是跪在外面呢。可饶是如此,大家也都高兴。 这就没处说理了! 只能说赶紧的,不管礼仪规范不规范,咱把这个流程先走完再说。走完了流程,分散到其他的宫殿里先暖和着。不就是进宫为了见她这个皇后吗?见!我就坐在这里,咱们分批进来,我都见见,这不就完了吗? 先进来的肯定是宗室,王府的王妃带着王府的儿媳妇还有没有出嫁的姑娘来的,信王妃添了一个闺女了,今年大半岁了,也抱来了。林雨桐给了赏赐,给的格外厚重。那边作为瑞王妃的莽古济全程微笑的看着,将手上的宝石戒指也取下来塞给这孩子,“姨妈可稀罕你了。” 林雨桐:“………………”莽古济在拉拢信王妃? 是的!莽古济意图拉拢信王妃,目的是跟多尔衮扯上关系?她这是要跟皇太极死磕到底呀! 见了这些,接下来是皇室嫁出去的公主,说几句客气话!反正没有更亲近,但这些年待遇也没少给她们。彼此安分的过日子,就挺好的。 接下来是大臣的家眷,一拨一拨接一拨的,该见的都见了。这一忙活,又是一天。 等到了晚上,直接就睡死过去,感觉没两天会缓不过来。 可是不缓过来还不行,各个属国的请安折子,都是放在今儿一起呈送上来的。除了这些,还有礼单,大过年的嘛,别管什么样的东西,得有这个意思。 而林雨桐呢,又得拟定单子,再叫人给送下去。 一个个的都安排下去了,却单留了安南的!安南从前半年就说要送姑娘来新明,可这大半年过去了,这都能打个来回了,也没见人呀! 什么意思?是出事了还是怎么了?宫里直接问显得过于重视,这不合适。但问还是得问,得叫人私下里去问。 她把这件事记上,外面又送了巴林和费扬果的折子,不仅是折子,还有不少年礼,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都有。 林雨桐拿着这两份折子掂量,从两份折子上看,两边的关系已经紧张到随时都可能发生摩擦的地步了。 结果没出正月十五,仇六经就来了,递了密报来,“刘舟报,大清两白旗有异动,似是有朝蒙古调兵的迹象。” 林雨桐的手指轻轻点着书案,“只看这场仗怎么去打了?” 这个事得叫军机一起议事的,太子当然得参加。而这次,林雨桐叫郭东篱以自己侍从的身份跟着,“不要害怕,可以不说话,只带着耳朵听就成了。” 郭东篱点头应是,大大方方的跟在身后,坐在角落的小墩子上,跟王承恩并排呆着。 王承恩可不敢这么着,郭东篱一把摁住他,“我第一次参加,不懂的还得你提点,坐吧!” 嗳! 郭东篱就觉得气氛很凝重,墙上挂着各种舆图,大大的木盘里,是大清和蒙古的版图,上面插着各色的旗帜,先生站在皇上的身边,对着这个被称为沙盘的东西指指点点。 就见一满头灰白了头发的武将动了动上面的青色旗子,“只咱们去年一年,调拨给蒙古的各项物资,足以应对他们跟大清两年的对抗……” 王承恩低声道,“这是高迎祥高将军……这些年劳心劳力,早十年头发就已经花白了……” 知道了!此人颇为传奇,从一马贩子被一路简拔至军机。 那边又有一像书生一般的大人袖手站在边上,“臣担心的是,战事胶着,会叫蒙古内部人心不稳。这些部族有利便合,无利便散……散了,有利于大清,而不利于新明……” 郭东篱知道,此人是孙传庭。 就听皇后没回这个话,而是问:“哈鲁,你怎么看?” 哈鲁抱臂:“若是胶着下去,削弱的只有两白旗……皇太极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削弱两白旗的!可多尔衮肯干吗?” 林雨桐点头,没错!就是如此!她就道,“已经着人再去探消息了。” 秦良玉就问说,“娘娘是担心什么?” “担心大清内部的一些争执,会改变多尔衮的战略。”林雨桐就道,“皇太极和多尔衮之间,相互依存,相互防备,却又得相互利用……皇太极想限制削弱多尔衮,多尔衮心知肚明!此次大战,若是皇太极定下的是换防……两白旗先上,随后其他旗替换……你猜多尔衮会信?万一天气原因,耽搁了怎么办?万一茫茫草原,走偏了怎么办?稍微一拖,就能损了两白旗的元气,多尔衮只要不蠢,就不能按照原计划干。” 刘侨就道,“若是用甲字营一样的人,他玩一招出其不意,未必不能改变战局。” 启明从沙盘转身去看舆图,而后才道,“我娘的意思是,担心多尔衮只劫掠而不占据!” 什么? 林雨桐看四爷,“若是我,我就这么干!战争自来也是如此,占地不是目的,削弱对方才是。我能抢就抢,抢不了就烧了毁了,而后迅速撤离,不再恋战,如此是伤亡最小,代价最小的法子。事实上,这也是他们惯用的!咱们有城池可以坚守……若是兵力空虚,他们便能长驱直入,劫掠一翻直接走人。如今咱们是兵力足且防守严密,这办法对咱们无效,但是草原那地方,这防都没处防去!” 四爷也看向地图,桐桐跟过去,手指在地图上量了量,四爷就道,“晚了!咱们说话的工夫,只怕多尔衮已经动了!” 刘侨将手里的笔仍在沙盘上,“这个多尔衮,确实是了得。”若是如此,蒙古的战备将付之一炬,这只能拉扯的新明不断的往蒙古投入。 四爷摆手,“不急,看看再说,看看蒙古此次是如何应对的。” 若是应对不当,就得考虑,锡尔呼呐克是否能继续统领蒙古了! 这是郭东篱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议事,出来之后,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先生。 林雨桐拉着她往回走,“那边的院子已经叫人收拾了,回头就把家里的人安排过去吧。” 那地方意义不一样,她不想这么冒失,因此就道,“在城外买了个院子,屋舍多,后面的空地也不少。自己种种菜的地方也有。现在城外繁华又安全,住着也安心。” 也好! 进了屋子坐下,林雨桐才问她,“刚才跟了一场……什么感觉?” 郭东篱的手不由的抓紧了衣摆,“我懂的太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太子太不容易了……”一样都是人,年龄相仿的人,凭什么太子什么都懂?那一定是他背后吃了别人没吃过的苦! 林雨桐拍了拍她,“去吧!在开学以前,继续跟着秦将军。” 秦将军是个温和的长者,之前在那样的场合一件旁听的郭东篱,她就知道,太子妃这事算是定下来了。如今,这未来的太子妃一来,她就指了指凳子,“坐!” 郭东篱不好意思,“将军,您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秦将军叫郭东篱坐了,而后也坐到郭东篱的边上,“……如今名分还没定,我还是秦将军,你还是我身边的侍从……今儿我就倚老卖老,说几句话。对也罢,不对也罢,你别介意。” 不敢! 秦将军拍了拍郭东篱的手,这才道:“……东宫,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太子,跟一般的男子也不一样;将来的太子妃,也是一样。这世上凡是独一无二的,都是与众不同的。不能拿一般人的例子比量。你看那京报上,最近常刊一些文章。外面除了京报,也突然冒出不少报来,还有拿到街上叫卖的。年轻人都很喜欢,可老大人们却觉得有伤风化。那些才子佳人,恨不能为你生为你死……孩子,要是女子以此来要求男子,那跟谁过都过不成的。” 郭东篱眼里染上暖色,自己没有亲近的长辈,不会有人跟自己说这些。但是这个道理她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朱启明的少年要找合适的妻子,这也是新明王朝,要给太子找到一个合适的太子妃……太子妃得是太子的妻子,更得是个能协理天下的女子。对丈夫,得有小情小爱,可却不能只有小情小爱。像那些话本上说的,叫男子随时记挂你,不时的就想着跟你花前月下,若是那样……新明的将来该怎么办?这个朝廷,这个天下该怎么办?将军,我知道太子的不容易……” 少年慕艾,这才是人之常情。美人,她相信谁都会喜欢的!但身为太子,不由着自己的欲望走,他理智自持,选的是合适的!对他合适,对朝廷合适,对天下也合适的自己。自己是不差,但还真不到人见人爱的地步。可太子还是看到了自己的好,哪怕这是理智的选择。可他在这样的选择之后,想用心的经营,这才是她接受的毫无障碍的愿意。 别说这是太子,就是让自己去世间找任何一个男子,他们做的也未必有太子好。 她说着,就开朗的笑了,“何况,我也觉得我很好……” 正说着呢,秦将军的亲随在外面道,“将军,郭姑娘,东宫来人了。” 还以为有正事呢,结果却是王承恩过来,带了一件披风过来,“姑娘,殿下叫送来的。” 我披着披风呢! 王承恩却道,“您听听,这会子工夫,又起风了。这是羊羔皮的,轻软。是殿下前两年穿的,如今长高了,有些不合适的,姑娘穿着应该是合适的。” 郭东篱看了看身上,身上的这件是羊毛毡的,确实不如羊羔皮的隔风。原来刚才他不是没注意她,他瞧见了,只是那样严肃的场合,儿女情长,不合适。 她裹着厚实的披风回城外新买的院子,里面添置了不少实用又不打眼的东西。老仆指了指她的卧室,“进去瞧瞧。” 铺的盖的,都给换了。衣柜里多了不少衣服,虽瞧着朴素,但舒不舒服,摸摸布料就知道。柜子的下面,各种的鞋子几十双,衙门帮着做制服,不得量尺寸吗?所以,不用试也知道,这必都是合身的。 梳妆台上放着首饰匣子,样式简单,但却贵重。边上还有一个匣子,打开一瞧,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金银。金花生,银豆子,她抓了一把,细看还能看见上面小小个的字,其中有一颗花生上有‘泰平五年元日贺’这样的字样,她一下子就懂了,这是太子这些年攒下来的压岁钱和零用钱。 她仿佛是看见太子前一刻还一本正经,等关了门,一颗颗的小心的数着这些零用钱的样子。可怜见的,攒了好些年了,全给搬来了。 她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然后挑了个上面没字的金珠子,交给老仆,“买一车甘蔗,再买个石磨回来。” 买这个? 嗯! 用来干嘛? 压出汁水来,然后装进水囊里,第二天进宫的时候给带去了。要去给秦将军往东宫送折子,顺便交给王承恩,“叫人看看,再给热了用。” 王承恩倒出一点亲自尝了,然后笑着热了给太子倒进茶盏里,换了茶水。 启明正跟高迎祥商议,请李自成回来,商议西南海盗之事,结果捧了茶盏喝了一口,就愣了一下,甘蔗汁? 像是!还兑了什么进去吧。 要多少甘蔗才能榨一杯汁?这玩意奢侈,喜欢也不能这么喝呀?! 等高迎祥走了,启明才说王承恩,“你又搭钱弄这些个了?” “郭姑娘带进来的。” 启明愣了一下,“定是你又多嘴了。” 冤枉!太子的喜好,便是太子妃也不能说呀! 等郭东篱来取折子的时候,启明把人都打发了,才闲闲的往椅背上一靠,折子都递过去了,眼看对方要抓手里了,他又蹭的收回来了,歪着头看她,“一件披风就换两杯甘蔗汁呀?” 不会!天天给你带。 “天天带?甘蔗汁?” “柑橘汁也成。”说着,左右看看,见真没人,她才猛的一伸手,要去抢折子。 启明蹭的一闪开,没抓到,戏谑的问说,“这么舍得呀?”果子运到京城,存到现在,是真挺贵。 郭东篱低声道,“小女贫寒,自是没这个钱的!只是昨儿收到一匣子金银,便用金珠子换了甘蔗来。” 启明觉得有趣,这跟周围这一群小伙伴的相处是不一样的!才要逗她,外面的脚步匆匆,郭东篱赶紧拿了折子,朝一边退了好几步。太子正襟危坐,拿了折子继续看他的。 白官一把推开门进来了,“殿下,巴林的快信……”说完,看看太子,再看看郭东篱。 启明伸手要信,“想着他的信也该来了。” 白官把信递了,这才不好意思:“郭姑娘来了……” “取个折子,这就走了。”说着问说,“殿下,可还有要交代的?” 启明一边拆信,一边一本正经,“……孤找的是个管家婆,管家婆别老惦记给孤花银子,该怎么谋划着花费,管家婆就能拿主意……” 郭东篱低头应是,然后出去了。 出去了还听见白官说,“殿下说的谁?” 就听太子声音严肃,“说的是户部。” 户部确实像个管家婆!他就问说,“户部又怎么了?” “说大婚的花费……”启明叹气,“可工部又觉得该疏通京城的濠浚,跟户部协商,户部置之不理!都上折子诉苦,户部是谁也不想得罪,全往孤这里推!” 那难怪太子叮嘱那些话。 可随即想想又不对,工部和户部这些事,能闹到内阁,可闹不到军机呀?叫郭姑娘给军机秦大人带话?这都不挨着的。 才要开口质疑,就见太子起身,“走!去御书房。” 啊?这是出大事了吗? “是!巴林带着人,朝内喀尔喀去了。” 什么? 林雨桐以为自己听错了,“巴林带着人马朝内喀尔喀去了?” 是! 四爷那边拿着信瞧了一遍,然后递给桐桐,转身去看地图,“蒙古部落分散,情况一变,连通知都来不及!这是知道防不住多尔衮……既然得叫多尔衮咬一口,那他就回身也咬大清一口!内喀尔喀本就桀骜,以前是在努尔哈赤和林丹汗中间摇摆,后来才屈从了大清……而今,巴林带着要,要拿下内喀尔喀……” 这是各有输赢的一场仗!两边都没有正式碰面,多尔衮想要削弱蒙古的实力,巴林要拿回内喀尔喀! 内喀尔喀位置特殊,占据了内喀尔喀,蒙古和大清之间,再没有缓冲地带了。科尔沁都直接受到了威胁。 这不会叫他们之间的真正平息,只会加剧他们之间的争斗。因为大清感觉到了威胁。 启明就道,“巴林向来精明,他知道新明需要他们来牵制大清,他其实也是希望利用新明的支持,重新一统蒙古。” 这是人之常情。 四爷皱眉,“巴林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觉得巴林这是上策,可你却错估了皇太极。巴林太年轻了,他父亲太实诚了……他们一不小心,只怕就掉皇太极的坑里去。多尔衮临时变更计划,他不会不上折子的……折子哪怕是延后送到皇太极面前,可及时修补漏洞还是行的!等等!再等等看。” 果然半月后,仇六经送了密报:皇太极临时调拨正蓝旗镶蓝旗两旗,驻扎科尔沁和内喀尔喀。若不是费扬果也是领军将领之一,巴林差点就给折进去。 四爷把密报推给启明:“别小瞧任何人,你们是年轻,你们也有锐气,也确实是难得的俊杰之才,但是……少了点经验。尤其是你,启明!你自来是太子,只一同胞兄弟……你见识的人心险恶和算计,是最少的。沉下心,再沉下心去……” 所以,此战,大清虽然不曾得到太多的便宜,可却也以最小的代价,削弱了蒙古。 十天之后,蒙古的折子送来了,这是预料之中的,祈求新明给予援助。 但同时,刘舟那边送了密报,说是两白旗里有人说,蒙古损失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说是许多的重要物资,蒙古诸部提前得了信儿,已经掩埋了。突袭攻击,是不可能刨开地面去把物资挖出来给损毁了的。 那么现在摆在面前的两份东西,哪一份是真的?哪一份是假的? 蒙古的折子说是他们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几乎到了无法维系的情况了。折子里语气诚恳,态度谦卑,满是臣服的姿态。 可刘舟的密报说的却是另一回事,说蒙古的损失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 密报,不能由搜集消息的人来判断真假,反正是有这样的说辞,他听说了,然后传回来了。仅此而已。 而今,就得朝廷来判断,这消息的真假。 消息若是假的,那就证明是大清有意散布这样的流言,意图离间新明和蒙古。 消息若是真的,那就是说,蒙古对新明隐瞒了真相。也说明蒙古内部,有些人对新明的态度,出现了变化。 一个判断失误,就可能出大事。 四爷不动,御书房也没外人,他就问启明,“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决断?” “蒙古内部没有别的心思才不正常。大清将此事挑明,不安好心,也都是真的!”启明说着,就扭脸看自家娘,“您跟钦天监那些人……对这两年的天灾可有估计?您觉得这两年能否风调雨顺?” 林雨桐苦笑,问启明,“自你有记忆以来,可见过大明有连着三年的风调雨顺的?” 启明默然,这意思就是说,天灾一拨一拨在后面等着呢,这就意味着,“咱也不富裕!” 是!真没那么些给。 启明就看他爹,“蒙古是一只吞金兽!爹,该写封信给锡尔呼呐克了,兄弟情要讲的,但只讲兄弟情是不行的!另外,也该给西北增兵了。” 分寸这二字,该有人懂的。 另外,该派使臣去了,“明面上呢,只说我要大婚,送喜帖和邀请函去的。暗地里,有些事该探查还得探查,有些人该见还得见。” 四爷没说这么着好还是不好,只叫启明去休息了。林雨桐没觉得这个处置哪里有问题,就看四爷,“你觉得哪里不合适?” “没听出来吗?启明还是想打!” 林雨桐叹气,好似走入了一个怪圈,给了恩赏过了,就人心不足。有时候还真就是,面对拳头的时候,对手乖顺。面对仁慈的时候,反倒是各种声音都会往出冒。 若是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能压下这些声音还罢了。关键是就怕领导者压不下这些声音,还不得不被对方的态度所裹挟,这就很危险了。 这天晚上,林雨桐熬了半晚上的夜,把近些年户部的帐做了表格,叫人给启明送去。叫他更直观的感受一下,一场天灾下来,朝廷承受着多大的压力,还有没有余力干其他! 今年西南那边肯定是要打的,跟海盗和倭寇,必有一战。而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不忍,都是大祸患。 启明对着这表格,看的一天少吃了两顿饭。最后怎么着了呢?召集军机? 没有! 他给巴林写信,写完了又给费扬果写,然后着人给这两人分别送去。 巴林接到信的时候,草原上的草已经能没马蹄了,他见到了朱运仓,也见到了年哥儿。 年哥儿还是温润的样子,可巴林不是那个还带着软糯清澈的巴林了。两人并肩走在草原上,一路无话。 沉默了良久,才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 年哥儿将信递给巴林,“太子的信。” 巴林接过来,攥在手里,慢慢的打开,字体熟悉,每次通信,都能觉得他又进益了。他以为这是一封温情脉脉的信,然而并不是。太子在信中大骂,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是猪脑子吗? 太子说,事做过必有痕迹,掩埋了物资就掩埋了物资,没损失多少就没损失多少,你明面上可以说损失惨重,你密报不能说实话吗?密报上,你说了实话,爹和娘知道你们的态度。朝臣们面对你们的求助,哪怕众说纷纭,但好歹有个过的去的借口应承。可是你呢?你阿爸不报,你也不报,你是哑巴了吗?你说一声,我会叫你吃亏吗?我知道,必是你们内部各种声音都有,且只怕是你阿爸和你都不好反驳的人。所以,我猜测,怕是你哪位兄长,心志高远,有鸿鹄之志,打算一统蒙古,不跟谁称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若是如此,那你就更该骂了!你为了血脉亲情,置蒙古的百姓于何地?你那几位兄长,哪个有为君的心胸?若是你阿爸真的要退让,那为什么上去的不能是你?如果是你,哪怕将来咱们得在战场上相遇,我也觉得高兴!当年陪着太子读书可都不是白读的。 不过在最后,太子也说了:我了解你,你那边必是出了什么变故了!若是不方便说,我不问。但若是需要我帮助,你要不跟我求助,那咱们的交情就此打住。以后见面,只做陌路! 巴林的鼻子一酸,把信放好塞到怀里,这才看年哥儿,“我阿妈病重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是什么病?这边若是没法子,你亲自往京城去送呀,总能治好的。 “我阿妈有信奉的神,她认为病了,就是神在召唤,她不愿意瞧大夫。”巴林说着就叹气,“太子猜的没错,我二哥的心高……为此,我跟我二哥差点刀兵相向。可我阿妈出面求我了,叫我跟我二哥好好的相处……否则,她死不瞑目!”说着,就往地上一坐,“你知道的,我七岁就去了大明,一直就长在那边。回来这才几年?这几年一直这个部落那个部落的跑,几乎没怎么陪伴过我阿妈!在我们数兄弟中,我阿妈最心疼我大哥,最偏袒我二哥,最娇惯我三哥……那些年,最惦记我。可等我回来了,我阿妈大概觉得,我不是她那个心心念念的儿子,我这个儿子,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母子处的很淡!我阿爸呢?一头是他的数个儿子,一头是我。赞同我,他会失去那么些个儿子。所以,他没表态。没表态,没立场,这就是一种立场。” 年哥儿皱眉,跟着他坐下来,这才一下一下的拍他的肩膀,“我们没想到是这样的。” 巴林搓了一把脸,“在大明我得到了许多,可回了这里,慢慢的,我好似失去了很多!” 恨大明? “那犯不上!也挨不着。”巴林就道,“我觉得我是为了部族为了蒙古做出最大牺牲的那个!我小小年纪远离父母……那么多个兄弟,只我被送走了!我这算不算是被父母舍弃了!哪怕是舍弃了,我也一心的想着回来。可回来之后,就那么几次阿爸听从了我的建议,倒叫哥哥们不服气了!于是,又开始孤立我!这个时候,我的父母并没有站在我的一边。我这算不算是又被父母亲人再一次舍弃了?!” 年哥儿无言,这些话他大概憋了不少日子了吧!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巴林看着双手,反问年哥儿,“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年哥儿没说话,这话没法说呀! 巴林反复看着双手,“要是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我该杀了我的哥哥们,逼的我阿爸退位,至于我阿妈,一个女人而已,我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大明除了教给我别人没有本事之外,还教给我了忠孝勇恭廉、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我知道,冲过去了,我这算是枭雄!可兵将冲过去容易,心里这道儿坎冲过去难啊!!所以,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年哥儿脑子转的飞快,他心里忐忑,但还是接了一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巴林看年哥儿:这个一身儒雅气的家伙,脑子里的坏主意一向也不少!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返身就走,“远来是客,你歇歇吧。” 年哥儿一把拽住巴林的袍角,“朋友之间,有话还是要讲的!” 不用! 用的! 说了不用! 真的甩袖走了!年哥儿坐着没动,嘀咕道:知道朋友有难,怎么能不帮忙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个忙我总是要帮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63 章 明月清风(239)三合一 明月清风(239) 年哥儿不急着走了,跟锡尔呼呐克说,“想去各部落里看看!关于药品的买卖,种类要不要调整,得看了才知道。有时候你们可能习以为常的,不觉得是病的病,咱们也是有药的。” 这个事情很要紧呀! 那边年哥儿喊着巴林,“走啊兄弟,你不陪我谁陪我?” 锡尔呼呐克也说,“去吧,巴林,知道你们是朋友,好不容易见一面,多陪陪朋友。” 巴林应了一声,出去的时候,他倒是拿这个事正儿八经的跟年哥儿去说了,“……下面的部落里确实有人得一种怪病,隔上一段时间就觉得浑身滚烫,用了咱们的药,确实是把这热给退下去了,隔上一段时间又起了。除了这个别的一点病症都没有!有些十数年前就这样的病人,陆续的开始有死亡的。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着凉发热了。” 年哥儿一听就了然,“……这样的病,太医院那边也见过,药也有!但这该是常养带毛的牲口的人爱患上的病……娘娘说,有时候牛乳羊乳没有煮沸也容易染上,包括挤奶给羊剪毛,这都是牲畜身上的脏东西染到人身上了。这病新明那边染上的不多,因此,药是有,但没有大量产。这若真是这种病,那就得叫人来看看,再针对方子。这个你是懂的,地方不一样,染上的东西大概是有些差别的。” 那回头得请太医院的太医来。 锡尔呼呐克在里面能听见这两人的说话声,渐渐的两人走远了,再说什么就听不见了。他看二儿子,“部落里有这样的病,你知道吗?” 知道!“可长生天该带走的人,谁都不能强留呀!” 锡尔呼呐克:“…………你出去吧!” 二王子出去了,锡尔呼呐克给杯子里倒了一杯酒,这叫他想起了林丹汗,想起了大明皇帝,自家的那位朋友,那位兄弟,他说林丹汗是德不配位,紧跟着他还说了一声:“德不配位,必有祸殃。” 平心而论,老二跟巴林比起来,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比性的。 蒙古诸部会服自己,可却未必会服老二呀!那个时候,老二才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儿二王子一出去就看见在远处巴林和那位林大人牵着马站在原地说话,他没近前,等那俩往帐篷去了,他才招手叫了小马奴过来,“在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说什么了?”二王子看着远处的帐篷,面色沉重。 “在说火铳。”小马奴就道,“那位新明的林大人说,新明的太子答应下了,说是给小王子装配一批火铳,用以武装亲卫,怕小王子有危险还是如何?” 火铳?给巴林? 是!刚才那两人是这么说的。 二王子抬脚就走,进了装饰的最华丽的帐篷。 帐篷里,床榻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妇人,头发油的发亮,身上有一股子很浓重的熏香味,“阿妈!” 妇人睁开眼,看向儿子,她伸出手,“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使臣吗?你怎么不陪着。” 二王子过去,抓住妇人的手,“阿妈……我跟你说个事……” 妇人点头,二王子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这妇人就颔首,叫边上的女奴,“去叫小王子来,就说我想他了!” 于是,巴林换了远行的衣裳出来,才要说跟阿妈道别,结果就被阿妈身边的女奴拦住了去路,说是阿妈急着找。 巴林吓坏了,以为病情恶化了。结果进去的时候,看阿妈的样子其实还好,“阿妈——” 妇人浅浅的笑了笑,“我的时日怕是无多了,突然就很害怕……怕睁开眼就看不见你……” 巴林眼角的余光瞧见老二了,见老二微微颔首,对阿妈表示:你说的很好!对!就是这样说的。 伤心吗?说不伤心是假的! 看着妇人急切的眼神,还有伸过来的干枯的手,这一瞬他的眼泪下来了!他想起小时候,想起要被送走的时候,也是这双手,牢牢的抱住他,一遍一遍的摩挲着他的后背。她说,“阿妈一定会祈求长生天保佑我的巴林无病常安……” 巴林攥住这干枯的手,他垂下眼睑缓缓的点头,“好!我留下来陪阿妈!” 老二马上道,“使臣我陪着吧……你安心的陪着阿妈!” 巴林没说话,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今再想想刚才跟年哥儿的对话,他笃定:老二一脚踩进年哥儿的陷阱里去了。 是的!在老二陪着巴林出发之后,锡尔呼呐克才收到消息,“走了?” 是! 这个过程不复杂,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然后锡尔呼呐克闭了闭眼睛:急功近利,愚蠢至此,这样的人想比林丹汗? 哼!这是对林丹汗的羞辱。 他也不想想,一个小马奴怎么可能听得懂大明话?两人说的必然是蒙语。可要说的是如此机密之事,说大明话不是更安全吗?为何要选蒙语,连你个小马奴都知道,巴林即将有一队火器装备的亲卫? 这个计策并不高明,人家对老二这种蠢货,都懒的用高明的计策。 亲随低声问说,“汗王,要人追上二王子拦住他吗?” 锡尔呼呐克摇摇头,端着酒盏再饮了一杯,放下杯子,感觉着手的微微震颤,而后问说,“巴林在做什么?” 大福晋睡下了,小王子就出来了,“在大福晋帐篷外不远处跟朱大人说话,还有几位大臣,都陪着呢,谈的是铁器的事。” 锡尔呼呐克缓缓闭上眼睛,摆手叫人下去了。 年哥儿等了三天,三天都没有人再追来。他的眼神复杂了一瞬,这个锡尔呼呐克——挺有意思的! 今儿再次朝身后看的时候,边上骑在马上的二王子就问说,“林大人在看什么?”这个林大人年轻,跟朱大人的官位差的远。但此人是新明皇后的侄儿,是新明太子的表哥,以伦理为重的新明,这些关系特别紧要,因此他很客气。 年哥儿转过头来就笑,“看景呀,得在远处看!路过的地方,如今回头去看,地方不变,角度不一样了,这景致都不一样了。” 二王子:“……”感觉说的都是废话!他也不绕圈子了,这两天这圈子绕的,够够的了!于是他开门见山问说,“听说新明愿意卖咱们一批火铳?” 啊?年哥儿一脸的惊讶,而后尴尬的笑了一下,“……不是一批,就是少量,只是卫队防身的。” 二王子忙道,“也就是说,新明愿意卖?不会只愿意卖给巴林,不愿意卖给我们吧?要是这么着,我得去折子问问皇帝陛下,这却是为何?一样的人,为何两样对待?” 年哥儿好似很为难,“倒不是如此!愿意给巴林王子……那是因为他这次遇险,别说太子殿下了,便是皇上和娘娘也吓了一跳。万一真出事怎么办?这是心疼王子呢,这才打算给他一个卫队的装备,这不是卖的!这是赠予的!” 越是说不是卖的,二王子的心里越焦急,这说明什么?说明新明有意支持巴林! 这会叫自己很麻烦的! 自己不赞成向新明称臣,但得自己先承接了汗位,才能说称臣不称臣的话!但是而今,若是对方这般支持巴林,自己为何不能借助新明先登上汗位再说。 于是,他就道,“火炮之于蒙古用起来颇为艰难,但是火铳就不一样了,这玩意轻便。咱们知道,新明的火铳年年都有出新的样式,那么,那些老旧的呢?能不能卖给咱们呢?” 年哥儿一脸的为难,好似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王子忙道:“只要促成此事,少不了林大人的好处!” “这不是好处不好处的事情。”年哥儿勒住马头,从马上下来,朝一边指了指。 这是要甩开随从私下说话吗?二皇子跟着就过去了。 年哥儿才道,“有些东西能给巴林,但是别人……想拿到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您是明白人,对吧?巴林是长在新明皇宫里的,咱说实话,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那真就是跟太子一样,是皇上和皇后亲自抚养亲自教养的,这是什么?这是情分呀!另外,这也都几年了,大清那边……费扬果郡王都娶妻了,太子殿下也快大婚了,娘娘……想小王子了!也想叫小王子回去给她看看。巴林当然也是心无防备的能回去转转,他也挺高兴的。要是再能弄些火铳回来,想来汗王心里也高兴。” 又是私交!可越是有这样牢不可破的私交关系,越是得阻隔新明跟巴林的来往。 年哥儿紧跟着又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巴林顾虑福晋的身子不好。母亲身子不好,他不好远行。我还说这次趁着出来的契机,说服他,叫他带着福晋去新明给瞧瞧。其实送太医来也行,但一则,好太医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之苦,别送来了,还没给福晋瞧病呢,自己先给病倒了。二则嘛,福晋的病,听那个样子,着重在于养,许是新明更适合养病。” 二皇子听的愣了愣,再想问,年哥儿却已经转身上马了。之后的日子,他再没有提过火铳的话题。每次自己追着问了,他三言两语就给岔过去,感觉就是整个不接茬。 直到在外面转了一个多月重新回来的时候,二皇子把事说给他身边的一个汉人奴仆,这人才说,“这事能谈!这位林大人说来说去,暗示的只有一点,那就是王子您跟新明缺乏彼此信任。火铳可以买卖,人家信任小王子,犯不上信任您。给小王子,新明能免费送。给王子您,人家也卖,但卖可以,得叫人家信你拿着这个东西不会威胁新明,所以,还是需要有人去为质。” 谁?谁去为质?我送我的儿子去? 这人就道,“您现在只是二王子,您的儿子们并无更特别更重要的身份。” 二王子的脑子总算转过弯了,“这个林子年的意思是,送阿妈去为质?” 人家话说的很委婉,只说是去瞧病,去养病的,那这病要是一直养不好,是不是就得一直在新明呆着呢。 这人就道,“在汉人的心里,天地君亲师,天地太虚,凡人考虑不到。君王太高,不捣乱就是对得住君王了。除了这些虚的之外,其实最重要的便是父母!别说舍弃父母,便是不孝顺违逆父母,这都是得叫人唾骂的。” 二王子皱眉,“对父母这一点……到哪里都一样!” 那二王子您的意思呢? “这事……可!”二王子就道,“我这就去求父汗,我去参加新明太子的大婚,顺带的带着阿妈去瞧病。” 然后锡尔呼呐克就等来了二儿子,要求带着他阿妈去求医。 锡尔呼呐克就道,“为父还说我去呢,带着你阿妈……汗帐的事务你们兄弟商议着办便好。” 二王子心猛的一跳,不能叫父汗去!父汗去了,火铳是父汗的!父汗传位还没有明确的说法……没有说法就存在变故!万一新明的皇帝说点什么……自家父汗对新明的那位皇帝太过于推崇,还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因此,他忙道,“儿子去便是了!跟大清这次交锋,人心都散了。您要是再离开了,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变故可如何是好?” 锡尔呼呐克嘴角勾起,看向账外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点缀着的无数鲜花,“是啊……我也舍不得离开草原呀!” 二王子忙接话道,“那您就不离开!儿子长大了,儿子可以!” 那你就去吧!去吧! 巴林就看着阿妈上了马车,他站着没有动。自己说叫她去新明治病,她不去,说是这辈子都不瞧大夫不吃药。可二哥说去,她知道这是需要她去,于是她去了。 可她却不知道,老二送她去,就没打算带她回来。 他看年哥儿,年哥儿站在马边跟他对视。 好半晌,他才过来,年哥儿也朝他迎了几句,两人对峙半晌,巴林到底是上前,抱了抱年哥儿,在他的脊背上重重的拍了拍,“拜托了!” “我瞧着……大福晋的病,该是暂时不要命……”要命我也不会真给带走!但要是老不治疗,老这么躺着,一年半载,说不得真能要了命了。所以,此去是真的不容易回来了,但是却能活下去。况且,“娜仁在新明,也有自己的住处。大福晋膝下不算空虚。” 嗯! 之后会发生什么,两人都没提。年哥儿知道,巴林心里是有数的! 因着带着病人,这一路走的极慢,赶在天热之前,才到了京城。 把这母子先安顿了,年哥儿才跟着朱运仓大人一起进宫。年哥儿要说什么,四爷摆手,没有要听的意思。他又去找姑姑,谁知道姑姑也只问一路顺不顺利,其他的一盖不问,只说,“启明在东宫等着呢,你去吧。” 然后年哥儿就莫名其妙的站在了太子的面前。他先请罪,“这事是我自作主张了,皇上和娘娘怕是生气了!” 启明指了指凳子,“坐吧!没生气!只是觉得,这件事以咱们为开端,那得叫咱们以咱们的方式结束。” 年哥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把事情说了:“……与其这么闹下去,那就不如从根上断了。巴林跟他这些哥哥比起来,确实更有利于蒙古。”尤其是现在巴林还嫩着呢,软着呢,不算是能立起杆子!越是如此,他越是离不开新明。 启明没言语,且直接起身,去后面换衣裳,“表哥在这边殿里洗漱换身衣裳吧,我也去换身衣裳,咱们去瞧瞧长辈。” 是说去看蒙古那位大福晋吧! 年哥儿愣了一下,而后起身,对着太子恭敬的行礼之后,这才退出去了。 启明不仅把小伙伴们都叫来了,还通知了郭东篱启泰和启安,这才一起出了宫。 到的时候跟太医前后脚。 那位二王子来拜见,启明一把给扶住了,“不多礼了,去瞧瞧福晋,可还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请。 启明带着人进去,这位福晋赶紧起身,启明却已然单膝落了地,“侄儿拜见婶母。” “这……这……岂敢!岂敢?” 身后跟着的,双膝都往下一跪,磕了头。 这是怎么话说的? 启明这才起身,坐了过去,“婶母不要惶恐,父皇跟汗王义同兄弟,这些年,彼此守望,从不曾背弃。今儿侄儿见了婶母,晚辈见了长辈,行一礼,您是该当的。”说着,指着这么一群,“这都是巴林的兄弟!兄弟的父母,就是自己的父母,巴林不能尽孝床前,没关系,您有这么多儿子呢,只要您用的着,没人敢推辞。” 大福晋看着一个个英挺的少年,她不住的点头,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合适了。 启明就主动叫了太医,坐在边上叫太医给诊脉,瞧瞧这是怎么了? 太医给把了脉,“病在肺上……” 说了一堆,启明懂了,二王子不懂,那边的娜仁听的半懂半不懂的。 启泰就低声道,“肺湿积重,一动便喘,喘起来便吸气出气不畅,只能卧床可对?” 对! “这得慢慢养……尤其是大福晋不爱吃药,这针灸和食疗调理起来就更慢了……” 慢没关系,只要能调养好就行了! 启明安慰这位大福晋,“并不复杂,尽量不叫您吃药,但吃食得专人负责,得叫女医给您针灸……” 大福晋一再表示感谢,等这一行人告辞出去了,这大福晋才跟二儿子说,“……儿啊,新明也还好!你前脚跟新明翻脸,大清就得追剿你!你阿爸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娜仁皱眉,看二哥,“您到底要干什么?” 二王子懒的跟娜仁解释,他有正事要忙呢!这个火铳的事,得跟新明的太子谈。 启明设宴款待了这位,答应的很爽利,只问说,“是下国书给你们的兵马大元帅,还是……” 这位心里一跳,火铳是给自己要的,不是给蒙古朝廷要的!他当时在宴席上没言语,但宴席结束之后,却要求私下见太子。 启明还是见了,他很干脆的道,“我们汗王身子不好了……父汗有意于我继承汗位,殿下,我承诺将来蒙古不以国立,彻底跟新明称臣。” 王承恩心说,一个不孝不悌的东西说的话,谁信? 论起胆大,这位是比蒙古的汗王更大。但是,胆大不等于魄力呀!这是在找死! 就见殿下转着杯子,而后笑道:“你……我还信不过吗?不过,若是新明应承你继位,叫我如何面对巴林!巴林与我有兄弟之谊,若是如此,我便是背弃了兄弟,他怕是要恨我呢!” 二王子忙接话道,“巴林长在新明,又一直觉得没能陪伴母亲。他是很乐意回来的!” 言下之意是他会负责将巴林送回来。 启明便笑了,“那你去签个协议吧,火铳随后分批给你起运,运到什么地方,什么人接管,你说了算。” 好!他直接起身,“那怕是就不能参加太子殿下大婚了,但我想巴林能及时赶到的。” 启明没言语,叫人送这位离开。 白官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打算,只问说,“巴林不会有危险吧?” 不知道! 不知道? 启明点头,“他是不是有危险,这取决于他阿爸!” 白官沉默了,过了半晌才道:“巴林……很难?” 是的!巴林很难。 年哥儿把老二带走,这就是给自己时间呢!给自己充足的准备时间。火铳这个真的可以卖给蒙古,但要人质也是真的!年哥儿给了自己一个选择,不用真的朝亲人动手,只要将人拿住,送到新明就行了! 甚至于,他临走还留了一封信,只要自己愿意,可以跟洪承畴求助!甲字营留了一队人马就在边关驻留着,用以来帮助自己的。 要是不想叫人知道二王子是被送到新明了,这些人只要他们扮作满清人,将其‘掳走’了就成! 他坐在帐篷里一点一点的擦着匕首,亲卫随时戒备着,随时准备有动作。很奇怪,以为心都跟着颤的,手都跟着抖的,但是,并没有!他的心很稳当,手抓着匕首也是稳稳的。 今年的夏天,草原的中午格外的热。不仅热,还旱了,这个生存环境真的太残酷了。 溪水断流了,坑里还有不少水,最近都在用这个水。这个水饮用是不干净的!父汗没提迁徙,那就一直在这里住着。这样的水,巴林是不用的!暑热蒸腾、太阳暴晒的死水,便是煮沸了也有异味儿。 他拿着匕首出门,蹲在这水沟边上,往下挖,再不停的往出挖,然后土地湿润,他叫人拿了罐子放在坑里,然后给炕边搭建了三角木架,再将干净的铁器悬挂在坑上。第二天早起,他总能得到半罐子的干净的水。他自己用小炉子把水烧开,而后泡茶,给父汗送去,别的话却再没有了。 锡尔呼呐克知道,这是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歉意。也就是说,他这是下了决心了,要做一点对不起自己这个父汗的事了。 他看着桌上的茶,等放凉了,他还是给喝了。 于是,做儿子的天天给送,做父亲就什么也不问,天天都给喝了。 喝到那个水坑里的水都要用完了,巴林在坑边收集的水越来越少的时候,二王子回来了。他这个回程花费的时间有点长,比巴林预估的时间要晚了一倍不止。 他干什么去了呢?他绕道他妻子的部落借兵去了。 这一天,雷声滚滚,这是自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下半晌的时候,天边的乌云滚滚而来,转眼,天便黑了。雷声从远到近,先是闷闷的声响,再是炸响在耳边一样。 巴林穿上铠甲,问亲随,“前哨可有消息?” 还没有! “戒备!” 是! 外面到处是欢呼的声音,好些人脱了衣裳,站在雨里,双手举起仰面朝着天跪在地上,等着天能降下更大的甘霖来。 雨滴先是一点一点往下掉,紧跟着越来越密集,之后像是瓢泼一般。在雨正大的时候,前哨来报:“……五千精骑,已在二里之外。” 雷声雨声欢呼声,遮挡住了马蹄声。 巴林问说,“距离汗王营帐……最近的是虎营。” 是! 巴林轻笑一声,“原来是虎营!”虎营背叛了汗王,要不然,这都五千人马再怎么着也藏不住呀!必定是早前就有虎营在打掩护,他们可能正商量着怎么靠过来不惹人怀疑,却没想到下雨了,这突如其来的,在老二看来,这必是能出其不意的。 是啊!便是没有这场雨,虎营只以水源短缺为由,要求迁移,这数千人马靠过来都是合理的。 巴林低声道,“传令下去,围堵外围。听令行事!一旦下令,这五千人马,一个不留。” 看着亲随下去了,巴林坐在毯子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是唐史。 唐史关于太|宗皇帝这一部分,近些日子他一直在翻看。每看一次,都有所得。 书是好书,百看不厌。进入了书里,一切喧嚣好似都远去了。直到大帐被掀开,三个哥哥一起出现在面前,他才抬起头看了看,“二哥回来了?快坐。” 老二过去,果然坐在了对面。他发现巴林的习惯跟那位太子的习惯真像,不管多大的事,他的身边都有三件东西:茶、书、棋盘。 此刻巴林这里也是一样,一边的棋盘上黑黑白白的,也不懂那是什么。茶就在手边放着呢,那味道跟那位太子喝的是一样的,还有就是书,不是在手里拿着,就是在桌上扣着呢。 书里到底是有什么呢,这么着迷! 他就问了一声,“你读的什么书?” “天可汗,唐太|宗。” 听过!也仅仅是听过而已。 巴林就给他们倒茶,一边倒茶一边道,“此人乃是英雄,十六岁在雁门关外救驾;十九岁能带着三千五百骑兵破十万敌军,逼降敌人,继而进封秦王;二十二岁那一年,一战便擒获二王,天下震动,携胜凯旋,金甲照长安,天下臣服,朝廷封无可封,便封为天策上将;二十六岁,六人六马吓退突厥……也是这一年,玄武门之变,他杀弟弑兄,逼父退位,夺了江山,登基为帝,成就了千古一帝。”说着,就看老二,“二哥,是要学这位吗?”他说着就笑,“你学不了!秦王的天策府,文有十八学士,武有战功烜赫的沙场宿将数十,他是功高盖主,天下皆服!可二哥你,不是!你于蒙古有何功?又有何劳?二哥,若你为汗王,要不了半年,便再无蒙古。若是真为了蒙古的,你退回去吧,今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王子讶异,巴林竟是什么都知道!知道了却没走,还在这里喝茶!他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不能杀你!你有新明的皇帝和太子保着,是,我是不能杀你!但是,你也不再是蒙古人了!你从里到外都变成了新明人!这里不能留你了,你走吧!去你的新明,那里有你的朋友,阿妈还在那里,娜仁也在那里……” “你终是要背弃新明的,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可还有活路?”巴林这么问。 二王子道,“阿妈本就病体沉重,能活多久不好说。娜仁是女子,这事跟女子不相干的,自来也没有杀女人的传统跟习惯。而你,你便不是蒙古王子,你也还是他们的朋友,难道他们会杀你?” 巴林将书好好的放在桌子上,茶凉了,他一口给喝了,然后直接起身去了外面。 这三个哥哥将手都放在腰刀上,巴林的身手他们都比不过。 从帐子里往出走,外面大雨倾盆。巴林的手放在腰上,抽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就见他拉了一下绳索,就见有红色的东西升腾而起,迅速照亮了黑沉沉的天空。紧跟着,鼓声阵阵,远远的传递而来。 这鼓声还没停歇下来,就听到远处,砰砰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是——火器? 是的!这是火器的声音! 巴林有火器?什么时候的事?这些人他藏在哪了?这些火器他藏在哪来了? 老二直接抽了刀就朝巴林砍了过来,巴林侧身一闪,手里的匕首一转,照后一刺,紧跟着就是一声闷哼声。 同胞的亲哥哥,捂着腹部,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蹭的一下将刀抽了回来,血噗的一下喷了过来。他还没闻见血腥味呢,雨水便将血腥味给冲散了。然后他手里拿着刀,看着二哥躺在地上,血活着雨水,这一片都成了血红色的。 老大和老三直接退了,一步一步的朝后退去。 火铳的声音响彻了一个时辰,天地间安静的很。领军的将领站在雨里,都看着他。他看着满地的死尸满地的血,一步一步朝汗王的帐篷里走去。 到了门口,他站住了脚。好半晌,他没有动,但到底是深吸一口气,猛的掀开帘子,他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他愣住了!父汗穿着要远行的衣裳,帐篷里许多东西都装箱了,箱子一个摞着一个,这是要走。 他一句话没说,缓缓的跪在父汗的面前,这一刻眼泪还是下来了:“为什么?”身为汗王的鹰师还没动呢,要是加上鹰师,我的火器营想胜,只怕也是险胜。我都做好了擒‘贼’擒王的准备了,可是您却没动。那么大的动静,鹰师驻守营地,不曾出来。 您不用束手待毙的!您有赢我的可能!您为什么没动呢? 锡尔呼呐克抬手想摸摸儿子的脑袋,但到底是收回了手,“现在,你是个汗王了!不管我传位不传位,你都是汗王了。这个汗王之位,是你赢来的!赢来的,跟继承来的,不一样。你在新明长大,新明信奉的是正统传承。而草原上不是!你有力量,那他们便臣服你。你在新明学会了许多,但你从现在开始,要慢慢的开始去学做个草原上的汗王了。” 所以,你是为了叫我赢? “你父汗也是汗王,各部落人心涣散,你想凝聚人心,还有比这更便捷的办法吗?这也是我这个老汗王,还能为蒙古做的。”说着,就叫巴林起身,“我该走了!去新明陪你阿妈去了!我在新明一日,你跟新明的关系就比之前稳固一日。” 巴林问说,“现在就走吗?” 嗯!现在就走,说着,果然就朝外走去。 “父汗!”巴林叫住他,“二哥……没死!我没伤要害,已经给塞了药了,随后我会秘密的将他送去新明,由新明予以看押。” 锡尔呼呐克愣了一下,回身看着巴林。 巴林又跪下,“儿子恭送父汗。” 这一次,锡尔呼呐克将手放在了巴林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而后蹲下去,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假如有一日你的翅膀硬了,不需要谁的庇护就能单飞了,你告诉阿爸……阿爸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说完,大踏步的便走了! 巴林追出去,看到那阿爸骑马渐渐远离。偌大的草原,茫茫然一片,天地之间,只余自己一人一般。 原来,做汗王是这个滋味。 锡尔呼呐克一进新明,就被洪承畴给保护了起来,且一路往京城护送。 四爷和桐桐亲自往城外迎接,不等锡尔呼呐克下马车,四爷就疾步走了过去,“老兄,一别经年,你我兄弟,可算是又聚首了!” 锡尔呼呐克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看到的都是假象,可每次一想起曾经真挚的交往,心里不由的就热了几分!他忙道,“陛下,惭愧呀!当日承诺,有我在一日,蒙古跟新明称臣一日……这次,险些闹出乱子,愧对您呀!” 四爷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你我兄弟,哪有什么愧不愧的!世事变幻,哪里能尽如人意!”说着话,就将人扶下来,两人把臂并肩走着。 这一日,启明回去,重新翻书,他手里拿着的是周朝的史书,而后提笔在白纸上落下四个字——天下共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稍后捉虫,家长值周轮到我了,得提前去学校。 第 664 章 明月清风(240)三合一 明月清风(240) 锡尔呼呐克来了新明,他是觉得他是为质来的! 可是来了之后发现,好似并不是如此!他是不用上朝,但是凡事遇大事,便会请他过去,参与讨论朝事。 今儿也一样,才吃过早饭,宫里就来人了,有专门接他的车马,说是宫里正等着他议事。 锡尔呼呐克说不上来是哪种感觉,咱才来,也摸不准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叫了,车马都在外面了,那没有不去的道理。 他给他自己的定位是囚徒,既然是人家的囚犯,那自然是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往宫里去了。 一出门就见娜仁站在车架的边上,“你怎么这个点出来了?” 娜仁扶阿爸上车,“宫里有大事商议,该忙的都忙去了,先生也要议事,便打发我来接阿爸了。” 这一接就直接入了宫,议事殿里人不少,都有些惊奇。但也都起身给他见礼。 每个桌子上都摆着名字,他看到了他的名字,用蒙语写着呢。他的位置在侧面,娜仁带着她阿爸过去了,却见边上还有她的名字。 蒙古公主娜仁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只稍微愣了愣,就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她阿爸问她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娜仁看她阿爸,“您别急,先听听,听听再说。” 她左顾右盼,竟是发现边上还有大清的席位。席位比蒙古的席位还要多。 九阿哥福临、庄妃、爱兰珠公主,岳乐阿哥,姓名牌在那里摆着呢。 “请我去?”庄妃抱着儿子,看着来请她的女卫,一时摸不准是什么意思。她暂时不想掺和,蒙古的情况有变,这对新明和大清的关系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在这个局势明朗之前,她没有去的必要呀!她就说,“孩子还小,离不得人,我就不去了。” 来请的人面色温和,“也有九阿哥的席位……” 庄妃愣了一下,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她转过身去,很随意的问了一声,“这次有什么特别吗?都有谁去呀?” “还有蒙古大汗。” 嗯?庄妃挑了挑眉,“……既然如此,请你稍等,我稍微收拾一二就随你去。” 苏麻跟着朝后面去,“主子,要带阿哥去吗?” “你带着阿哥在家吧,我去吧。” “主子……非得去吗?” 得去,“安南才是属国,我恍惚听着,安南皇室的一位王子和公主前儿才到,跟那位李世子一起为质。可见,安南的权贵不逊,新明想以皇室制衡那些权贵。若是属国也在列,咱们无论如何也去不得。但是,蒙古大汗去了,咱们就非去不可。” 那您可得小心! “怕什么?那里还能是龙潭虎穴吗?” 庄妃被带进去的时候,看见爱兰珠和岳乐都在,而且,里面绝对不只一两个女子,她倒是也没有不自在。爱兰珠过来接了她,坐在位置上,“您别慌,只是议事而已。” 不慌!只是想知道,这要议的是什么事。 爱兰珠也不知道具体的,只道,“只怕是对三国都有些挂碍的。” 是的!人来的差不多了,四爷和桐桐这才现身。 郭东篱以准太子妃的身份坐在启明的侧后方,另一边还坐着二皇子启泰和宸公主启安。小小的两只,正襟危坐的。还没有失去自由的几位王爷王妃,都在宗室的席位上坐着呢。 庄妃在新明的宗室里看见了信王妃和瑞王妃,她们都是大清的长公主,如今的身份却是新明的宗室。 在军机要员的席位上,有哈鲁。 新明的议事席位上,从来不乏满人,他们在新明不是无所作为的。 脑子里纷繁,各种念头不住的往出冒,正有些出神呢,就听上面那位新明的皇上说话了,“召集各位前来,是因为皇后和钦天监根据这半年天气和气候的观察,以及从各地汇总来的资料做了对比之后,得的结论有些严峻,这不仅是新明的事,也是蒙古和大清的事,因此,请诸位来一起议事。” 天气、气候,这是又有大灾了吗? 林雨桐就从崔映月手里要了一卷东西,“大家看看这个……”说着,就把东西展开,递给周宝。 周宝将这一卷图挂在木架子上,摆在最前面。 林雨桐就站起来,“这是各地近半年来的水文资料……我想如果多从民间听听声音就知道了,天又旱了!今年从开春到如今入秋,一共下了六场雨。京畿之地,雨量还算充沛,下的时机又好,因此,并无明显特征的旱灾。但是往北看看,尤其是西北,从开春到现在,除了有些县里,灵性有小部分的地方下了几场没湿透地皮的雨之外,其他的几乎都没见雨。”说着,就看锡尔呼呐克,“大汗,蒙古的情况如何,您该是清楚的。” 锡尔呼呐克点头,旱了半个夏天,只那么两个时辰的雨,其实是不起多大作用的。若是之后再不见雨,到了秋里,草早早就枯黄了。 林雨桐又看庄妃,“我知道诸位不在大清,对大清的情况也不解。但随后可以写信回去问问。根据资料显示,山东一带从开春到如今,平均见了三场不大的雨。而山海关内外,一共五场……今年靠着东北的军垦,一律歉收。军机和兵部特地派人去查看了,所报属实。” 庄妃就心道:山海关若是如此,大清的情况肯定也不容乐观。而大清的一部分组成是蒙古部落,这些部落跟蒙古共用一片草原,锡尔呼呐克说蒙古的情况确实堪忧,那么科尔沁各部落的情况会更好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听这位皇后又道,“大旱一般紧随着大涝,或是瘟疫,包括蝗灾。所以,我们判断,往后的几年,不管是蒙古还是大清,或是新明,日子都不会好过。” 那清晰的图,摆出来的事实,还有以往几乎没怎么出差错的预判,叫人的心都跟着紧起来了。 启明心里叹气,若真是如此,有时候战争就是无法避免了。其实爹和娘在做的事,就是尽量的避免战争的事。像是蒙古和大清,他们若是受灾了,那该怎么办?这样的自然灾害,几乎是无力抵抗。要是不动,饿死的必然不少。要饿死的百姓哪里还会做顺民?必是要反的。那与其叫他们闹腾,就不如都去战场上。 走!打赢了就能抢到吃的!哪怕不占地盘,只不停的劫掠呢,一是能保证生存,二是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这是当权者必然要做出的选择。 对新明而言,这就很危险了!哪怕你也遭受了天灾,但是你体量大呀!你又以农耕为主,在蒙古和大清看来,这里当然是有粮食的。我抢到了算我的,就是这么一码事。 这就跟遭灾之后,路上的流民相互攻击一样。这个时候,什么是非道德统统见鬼去,活下去才是真理! 蒙古便是巴林做汗王又如何?除非新明能不断的供给物资,叫他们能勉强饿不死。要不然,情况是一样的!这不是巴林想不想的问题,他若是强压着,下面的人就该把他给掀翻了! 所以,这事怎么办呢? 这其实不是自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咱只是把将要面对的东西该告知的告知了,如何应对,你们说了算。但咱们既然知道这一点,那么在战备上肯定有所考量的。 说是议事吧,又不全是。这就是一次很严肃的通报! 庄妃出宫的时候爱兰珠和岳乐都跟着的,一回去庄妃就问这两人,“你们怎么看?” 爱兰珠就道,“这就是阳谋了!告诉你们情况,这是胸怀,也表示真没想着要跟谁打仗。”其实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最合算的,但是人家没有!“选择权在咱们手里,要打,人家有准备。可要是不打,真要面对这些,大清的出路在哪?” 岳乐就道,“新明没趁机要辽东,这就已经是给百姓喘息之机了。别管怎么说,辽东大部分地方还是适合耕种的。因为大旱,紧跟着可能出现的蝗灾,那么新明主要就该推两种,一种是番薯,一种是洋芋。这两种作物,真就旱了也能有些产出,何况,便是真有蝗灾,蝗虫对这两样东西的伤害是最小的……应该鼓励农耕,强迫性的种植这两种作物……” 可这是你想的,不是朝廷想的。 庄妃转身去提笔,“我得写封信,何去何从,朝廷来定。” 没几天,这封信就放在了皇太极的案头。也几乎是在同时,费扬果也收到一封来自启明的信件。 皇太极揉着额头,其实从去年秋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端倪。要不然,多尔衮又何须却劫掠蒙古呢。事有不成,不过是从朝X征收更多的税来补足这边的空缺就罢了。 仁政?仁政谁不想施行吗?哪个君王不收税,都会是仁君的!可现实是境况所迫,有些选择是不得不做出的!有汉臣喊着说,“若是长此以往,朝鲜迟早要反。” 迟早就迟早,不管是是迟还是早,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当眼前的困境过不去的时候,想以后那就是奢望。 皇太极把能召集的都召集来,都说说吧,这个事怎么办。 多尔衮就道,“新明有江南打底,可咱们不一样呀!新明的北方有灾,那咱们就避免不了!咱们是地广人希,瞧着土地肥沃,但是也只能种一季呀!若是赶上风调雨顺,还能自足。可这稍微一变,谁家没有狩猎做补充,能把日子过下去?汉人不懂,但咱们自己是懂的,这灾害也不只他们汉人会预测,常年打猎的老猎人也能预测!若是春上野物繁衍的少了,这必是有天灾要来了!” 费扬果心里点头,这是事实!动物确实有人没有的灵性,任何天灾它们都比人能更早的感知到。 就听多尔衮又道,“若是不敢打,那就得跟蒙古似得,不是属国也是属国了,太依赖新明了。” 意思还是打! 多尔衮就道,“要打,但未必真会打。” 皇太极心里点头,这跟自己不谋而合了!必须得摆出要打的样子,如此才能从新明换取更多的物资。 费扬果皱眉,他不赞成这样的做法,但也知道,八旗若是不动,就养废了。 这个时候,他不由的心里叹气,都被那位太子料到了。 费扬果插话道,“咱们难,但新明就不难?它体量大,负担重,有安南和蒙古要喂,它一点也不轻松。若真以这样的法子试探,巴林就会带蒙古诸部骚扰咱们的边境,这是两不讨好的事情。其实,这事不是只有这样的解决方式。” 多铎嗤笑了一声,“你还是亲新明,不明白咱们大清立国的根本。八旗若是不吃肉,会废掉的。” 费扬果也不在乎这话里的冷嘲热讽,就道,“明知道那肉里裹着毒,可非要去咬一口,这叫脑子有毛病!不就是吃肉吗?你就只能盯住眼前的肉吗?” 什么意思? 费扬果招手,叫人拿了纸笔来,毛笔不好用,他从身上取了随身带着的铅笔,在纸上画地图,“咱们现在其实是被圈在这个地方了,北边是老毛子,地广人希是不错,但是呢,这地方苦寒,之于咱们而言,鸡肋了一些。再加上咱们与蒙古和新明的关系微妙,又得防着朝鲜生乱,也是老毛子那边咱们暂时没有与之为敌。咱不能四处为敌,把周围都给得罪了,那就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倒是有海域朝外相通,但是呢,海域内的所有的岛屿都归了新明了,这其实就是将咱们圈死在这里呢!咱们现在要么,就得左突右冲,疲于奔命。要么,就得安于现状,依靠强者,作为人家的属国存在。可要是两条路都不能走,那就只能选第三条路了! 对于大清而言,最多就是把注意力放在周边,主要是新明的身上。咱们其实是有新明做屏障,挡住了许多更远来的敌人的觊觎。不说别的,就是新明,西南依旧在打仗。跟谁打?跟海盗打!跟倭寇打!但是海盗和倭寇,就没有支持吗?不是!有一个叫做荷兰的国家,远涉重洋而来,新明的皇帝曾说,这个国家,如今想在海上称霸!且荷兰一直觊觎新明的台弯……”他在地图上将这地方给画上,“只要占据这里,便是进可攻退可守了!所以,这几年,为这个地方,新明跟荷兰几番交锋。而这个地方,其实才只是一个行省大小而已。荷兰这个国家在哪呢?在这儿……”他又给画上,“在这里……” 只这么一点大? “对!荷兰本国不大!”费扬果在纸上把几块大陆都画上,“他有船,有火炮,他就能在海上称霸!他从这个路线一直过来……想打新明的主意。别说现在的新明了,就是以前的大明,也够它喝一壶的!新明的水师,如今的实力不输给荷兰。把这个摆出来,我是要说什么呢?我是要说,一个小小的荷兰,有船都敢出去抢占地盘,咱们难道就得憋死?新明的水师曾跟着荷兰的水师,到过一个地方……在这里……” “比吕宋岛还朝南那么多?” “但这个地方地方大呀!这里的面积比新明所占据的面积还大!且据说,上面几乎是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国家!三十多年前,一个西班牙的航海家,从这个海峡路过。同一年,荷兰一个叫威廉姆的人,登陆了这里,他管那里叫新荷兰!近几年,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这些国家,都想占这里!据说那里土地广袤肥沃,没有人烟……” 话没说完,豪格就打断了这个话:“没有人烟,咱们拿来做什么呢?”就跟咱们现在的人口有多的一样。人/才是基本的,若是没有人,要那地方何用?“何况,咱们一没有船,二没有水师,怎么去呀?” 压根就不现实! 费扬果就道,“咱们没有,但是新明有呀!新明人里,除了少数沿海商人吃到了商的利之外,大部分人都有一种思想,那便是故土难离。他们缺的是闯劲,他们觉得出去不出去,在两可之间。可咱们找的是出路呀!暂时没人怕什么?一个台弯岛,新明往里投入了多少年了,有回报吗?回报不在现在,而在将来。咱们现在要做的是给后世子孙栽树的事,为什么不做呢?何况,咱们这里苦寒,一年只一季庄稼。可这个地方,北部这么大的面积,庄稼都能一年三熟,跟新明靠海的位置气候是一样的。这样的地方那么多国家想要,咱们难道不能去分一杯羹?这里是大清,那里也是能是大清……据大明的史料记载,郑和下西洋,最远到达这里,这个狭长的地方叫红海……郑和的船能到达红海沿岸。从距离上看,新明现在的船,到达我说的这个地方,是没有困难的。沿线不是一望无际没有补给,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的手在纸上不停的画,“这都是岛屿!且不是没有人的岛屿。你们看看,这里是苏门答腊,这里是爪哇……这些国家都是新明的藩属国,荷兰屡次骚扰爪哇,爪哇向新明求助,这也是新明跟荷兰在海上必有一战的原因。摆在地图上看看,爪哇距离我说的这个地方才多远?也就跟咱们和日本的距离相当……说远的,不过是没胆量罢了!在坐的诸位,有很多人不知道一个事,就是这个爪哇,在元朝的时候,元朝就征伐过这里!” 言下之意,元朝都敢那么远的去征伐爪哇,咱们却不敢去并没有比爪哇远多少的新地方。这地方没人,不存在抵抗不抵抗。这未免太没有胆量了吧! 多铎就道,“怎么可能完全没人?”距离爪哇那么近,要是没人,“只能说明上面不适合人居住。” 不是!是航海的能力不是哪个国家都有的!况且,也不是完全没人,“据大明商人推测,上面有原本土著居民数万人。不成个国家!咱们也没有要侵占人家地方的意思,他们常活动的区域,咱们坚决不去。” 豪格就道,“若是能跟大明谈成,我建议先把囚犯送过去!” 多尔衮摸着鼻子不言语了,说实话,费扬果说的有道理吗?有道理。 费扬果就道,“任何一个地方,都该有矿藏的!只是种类和分布的多寡不同而已。咱们被圈在这里处处被制约,那就不如朝前走一步,从合作里给咱们自己谋利!” 皇太极在屋里转圈圈,“可以试着谈谈!看看新明怎么说。”说着就看费扬果,“你和多铎,还有索尼、苏克萨哈,一起去新明,先探探新明的口风再说。” 费扬果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启明的信上有这么个提议,这确实是有利于大清的,他才提了。可新明从中会得到什么好处,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要去新明了,费扬果亲自叫人收拾了不少东西。他福晋在边上道,“这个皮子不好,这里损伤的有点大……咱家有御赐的上好的皮子,送人较好。” 费扬果拦住了福晋,“别!这个就挺好的!这是爷亲自猎来的。” 他福晋愣了一下,想起新明的皇上和皇后过寿辰,自家爷总是低调的叫人送去的寿礼,都是朴素不打眼却用心的,就忙道,“……妾身还做了两件披风,要不然,您带上。” 是一件靛青的,一件石榴红的。 费扬果这才笑了,“劳你费心了。” 他福晋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摸准自家爷的脉了!跟那边哪怕是打起来了,但是情分却最真。都说谁养的亲谁,瞧着,他其实还是把他当做那边的亲儿子了吧。 东西带了不少,在深秋的季节了,往新明去。一脚踏入新明,费扬果鼻子突然有些酸,竟然有了一种,我回来的感觉。一到京城,连小豆子都欢实了!他抓着钱给路边的卖火烧的老板,“俩火烧,一个火烧里夹两份驴肉……” 卖火烧的还认识小豆子,就笑道,“是小爷您呀,有几年不见了。这是回京了?” 是啊!回京了。 多铎不由的侧目看了几眼,小豆子才不管,拿了火烧递给自家爷,“还是这个味儿。” 前面就是使馆了,有人来接。这官员也有意思,见了费扬果就问说,“郡王爷,您是先回宫还是先跟臣走呀?” 先回宫吧!他带的东西另外放着呢,跟多铎说了一声,带着小豆子先往宫里去。 进宫门的时候一样没人盘问,看见他都笑:“郡王爷您回来了?听说您大婚了,不请大家伙喝喜酒可不成呀!” 请请请,回头就请。 进了宫门扔了马鞭,他撒丫子就往进跑。看见的人也都福了福身。 今儿天气好,宫里正在晒干菜和晒地瓜干,他顺手抓了一把地瓜干往嘴里塞,后面的宫娥喊:“我的郡王爷,那是磨粉用的,不是零嘴,小心崩坏了牙……” 林雨桐正跟人摘今年宫里种的秋南瓜呢,他跑回来了。 早得了信了,可猛的一见,还是愣了一下。走的时候是个少年,而今是个青年的样子了。 费扬果停住了脚步,急切的想回来,可等真见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林雨桐放下南瓜,疾步过去,抬手抱他,在他脊背上拍了拍,“长成大人了!高了也壮了!” 费扬果轻轻的抱了抱娘娘,“您……还都好吗?” 好!她拉着这孩子去看今年的南瓜,“这是留着做种子的,留到了最后!今儿就吃这个南瓜,给你做南瓜饼吃。” “是当年那个南瓜王的种子一年一年选优种出来的?” 可不是嘛!不仅大,而且味道好,又粉又糯又甜,“知道你要回来,单要了今年新下来的糯米,这两天,灶上天天熬着糯米粥,走!先去洗漱,我叫人盛粥去。” 是! 洗漱,烘干头发,一切都跟从前一样,用的东西都是他一直习惯用的。等出来的时候皇上和启明都回后面了。 而且,启泰和启安都长大了那么些。他叫启泰骑在他脖子上,抱着启安,逗她说话,“回来还没见你的大黄,大黄呢?” 大黄娶了媳妇,生了一窝子狗狗,没工夫跟我玩了。上次我抱了它儿子跟我玩,它一步不离的追着……可等它儿子下来跑,它追着它儿子跑了,不要我了! 把费扬果逗的哈哈就笑,又问启泰最近有没有淘气,竟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四爷叫他:“过来吃饭了!” 启泰就窜下去了,身形轻盈,费扬果伸手拍在启泰的屁股上,却好好的把启安放下,然后规矩的给四爷见礼,这才起身跟启明对了一拳。 坐下喝了三碗粥,费扬果才停下来,把酸黄瓜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那个叫新荷兰的地方……” 启明就笑,“什么新荷兰?若是咱们也想要,那地方就能是新明,也能是新清,怎么叫都行!那其实就是一块还没有被命名的土地。” 费扬果就道,“事真的是好事,从长远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但是,就现在的大清来说,过来谈是个态度……到底能不能成,我其实心里是没数的!新明的体量大,大灾若是来了,有基本的应对之能。尤其是百姓自己常年有储备各种干野菜的习惯。只要吃的,大部分人家都在存。便是再难吃,可有那东西就饿不死人。所以,新明还能应对。能应对,就有对外之力!就是那地方暂时没有回报,新明也负担的起。但是,大清不一样,再是朝外扑腾,看不见利益,就不是长久之计。那地方若是有人烟,大清毫不犹豫。因为有人就有物资,可那地方什么也没有……说实话!我觉得多尔衮宁肯从新明购买战船火器奔着日国去,也不会去那个暂时不获利的地方。” 四爷就问说,“大清既然不看重地方,也没精力和能力进一步占据这个地方,这也好办!两方合作,开出多大的面积,新明以这面积的一半,以江南的平均赋税为赋税,支付给大清,你觉得这个条件大清能接受吗?” 这就是说,只要出兵,只要能占据,当年就有收益? 四爷点头,是这个回事。 费扬果就不解了,这地方定是有什么极大的好处,只是大清无人知道罢了。他一个人应承是没用的,“我会试着跟多铎沟通,回头再上折子回去……” 嗯!帮助两边沟通这事,这就是他的责任。 费扬果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其实启明也不甚明白,自家爹提出的这个,对朝廷来说,负担可不小。 等费扬果去歇着了,林雨桐才叫了启明到暖阁里,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张地图来,“咱们的商人其实是见过当地的土著的……甚至见过他们的黄金饰品……”说着,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匣子,“你看,虽然粗糙,提炼不纯,但是确实是黄金。”说着,还拿出一个类似于匕首的东西,“这是铁器,不锋利……但也说明,那地方能冶炼铁,这就证明那里是存在好开采的铁矿的。这地方,便是爪哇国也没人去过,也就是说,土著不跟外界交流。那么,这就是人家那地方本来就产的。如果土地不足以有吸引力的话,那么金矿铁矿这些矿产呢?大清觉得没人口,不重视那边的土地,如此正好,只要有黄金,在哪弄不来支付给大清的粮食?这般做的好处是,其一,稳定了辽东的局势。其二,有利于咱们安稳的度过这几年的天灾。其三,可以专注于在海上用兵。其四,拓展了大明的版图。其五,得来的大量黄金和其他矿产,可以给新明打造一个坚实的底子。其六,这也是新明、大清、蒙古,相互融合的第一步!兵能合作,将能合作,就没有不能合作的!排排坐分果果之后,对外,咱们就是一体!懂吗?” 启明把手放在这个新的地图上,“新地方新挑战……”敢出去的都是野心家冒险家,这地方今后怕是治理的难点了。 林雨桐就笑,“那就是你的事了!我跟你爹,只能把路指给你,铺垫打好。”所以,孩子,回去干活去吧!需要你做的事还多着呢。 启明就道,“今儿还没顾得上说,巴林来信了,说是希望咱们给蒙古提供一些种子,再就是从工部给调拨一些官员过去,他认为,蒙古不全是只能放牧才对!也有一些地方是适合耕种的!他希望将这些适合耕种的地方找出来,每个部族都有一片固定的农耕区才行。儿子认为这是可以尝试的。”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话确实没毛病。蒙古确实有一些可以种植的地方,后来说蒙古,也不都说牧民,一直不是说农牧民吗?可见人家有些地方也是种地的。可能单纯的靠种地的人不多,但是每家要是有那么两三亩的可耕地,这意义都是很不一样的。 她点头,“那你去办吧!” 跟大清的协议,下面的人一项一项的在谈,肯定没有那么快。 但这一个冬天,果然是干冷干冷的,不见一点雪。起风的时候,漫天的尘土飞扬,大旱果然是来了。 新民太子的大婚,老天也并没有给予更多的吉兆。寒风呼号,天气阴沉,可就是不见一点雪花。 这是钦天监选出来的吉日。 一大早,启明一身吉服,去祭拜祖宗神明。而后才到父母跟前,由礼部的官员带着,行了大礼,请旨去迎亲。 本来,是没有迎亲这一套的!礼部坚持说没有,便是迎娶皇后,那也是皇后从宫门外抬进来,何曾见过去迎亲的?没这个道理。 启明要亲自去迎,礼部死活不答应。 然后两边互相为难,启明挑拣礼部准备的这个不对那个不好,礼部死硬死硬的,你就是挑剔我,该不答应的还是不答应。 拿这个死犟的礼部没法子! 启明跟人家讨价还价,意思是各退一步,我出宫不穿太子礼服,是以吉服出宫迎娶的。娶回来之后,两人再换大礼服,来拜天地。 礼部眉头更皱了,觉得太子找茬怎么还没完了呢?你要这么一弄,这礼仪程序都乱了!比叫你出去迎亲还乱! 为这点事,礼部愣是告状告到四爷那里!四爷哪有时间跟死心眼掰扯道理,一把推给桐桐,“找皇后去!太子的教导朕负责,太子的其他事,皇后负责。” 林雨桐压根不懂礼部坚持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她问了,礼部就吧啦吧啦的开始举例子,比如大明多少为太子,这些太子的大婚是怎么着的云云。 “新明……跟大明的区别,不就在于一个新字吗?咱不是说不要大明那一套,咱是在这一套的基础上,革新革新……不成吗?” 礼部:敢说不成吗?知道的人明白咱说的只是太子的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反对皇上革新呢?皇后说话怎么老这么个样子,动不动就把人怼的不敢说话,这就不好了嘛! 能出去迎亲,争取来了。林雨桐跟四爷端坐在上首,看着儿子一身新郎官打扮,出去迎亲去了。再看着一对新人进宫,对着他们叩首。 这一刻,林雨桐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好似看见不少的画面从眼前闪过,画面里的人一闪而过,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那大红的‘囍’字,那么喜庆鲜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稍后捉虫。 第 665 章 明月清风(241)万字更 明月清风(241) 儿子大婚了,真成了大人了!新妇淡扫蛾眉,站在了堂前。 不用洗手作羹汤,没有难相处的小姑子。太子妃不再去秦将军的身边了,而是彻底的跟在林雨桐的身边做助手。 这就是要手把手的教的!首先,宫里的这一套怎么运行,你得学。皇家是个庞大的体系,便是有女官帮衬,也需要你本身能摆弄明白。历代皇后若是能把这些弄清楚就不错了,事实上,很多皇后只是没激化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损失皇家利益为代价,叫事情看起来办的体面了而已。其次,还得有需要皇后要处理的外务,比如内命妇。只有把这些都处理明白了,再其次,才是外事。 真等一项一项的摸到了,郭东篱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新婚缱眷,儿女情长,有!肯定有!但正事一件一件的摆在面前,牵扯的无一不是大事,下面的人等着一句话一个印才能动呢,你哪有时间儿女情长? 启明也不再是只帮着处理桐桐这些的事务了,东宫正式开府,他的一套班子全力的运转起来,许多事情是不用过四爷的手,启明就能处理的。 这意义又完全不一样了,怎么战战兢兢都不为过。 启明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在清点粮食储备上了,新明上上下下,所有的粮仓,都得彻底的清点一遍。朝廷再怎么重视,总还是有些地方会出现胆大包天的。前脚查过去,后脚就敢高价把粮食给你倒卖了。粮仓里空空如也,也就是启明把他身边的那些小子都撒出去了,有些地方着重的查,第一次去查的时候没问题,可回马枪过来了,再一查就坏了,粮食全拉走了。再一查,第一次查的粮食都是从粮商的手里借来的。早前这粮食都已经‘消失’了!又搪塞说是开仓赈灾了,再不然就是漏雨了,粮食泡烂了。 明知道朝廷重视这事,还有这中铤而走险的。 对这样的人就不能给客气!倒卖了赈灾库存,你这就是谋杀更多的无辜百姓——杀! 这样的罪名量刑有时候是有弹性的,想他定罪为倒买倒卖渎职,也成!但是将其升级为国难之时发国难财,那就等同于谋反,杀你没商量。 欠缺了,朝廷得赶紧给补充呀!真要是大灾来了,别真给出事就行。 新明的整套班子都在忙这个事。对外跟新明连同蒙古都拉进去,谋划海外一大块新地皮去,这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 快过年了,费扬果送来的信上,直言不讳的提了一件事:大清朝廷中有了两中声音,但与新明的合作不会有变。 林雨桐将信推给郭东篱,“你看看。” 郭东篱看完又放下,“这是说,大清还有新的攻击目标吗?能短期内叫他们获利的,会是哪里?”她的视线也放在地图上,而后不确定的看婆婆,“倭国?” 林雨桐点头,然后在那个岛国上点了点,“对!就是这里。” 郭东篱觉得她又缺少了一部分知识体系,那就是她对倭国了解的也不多。但她想,“好端端的去攻击别人,这不占理的。” 林雨桐就笑,“倭国这个国家……就没有好端端的时候。不说咱们被他们的人伪装成倭寇屡屡骚扰,就是朝显,上岸骚扰的就没停。大清怎么会没有理由呢?他们占了朝显,骚扰朝显就是骚扰他们。这事要不想跟对方为难,那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的事。但要是想跟对方为难,这就是理由!所以,大清出兵,并不是师出无名。再说了,出兵真的得有理由吗?借口这东西,找一找总能有的!要是找不来,你还造不出个借口吗?” 郭东篱似有所悟,缓缓的点头,问说,“要是大清真要朝倭国出兵,胜的概率大吗?” 林雨桐沉默了半晌,“若是只为了劫掠一翻,是可行的!但同时,也会招来疯狂的报复。任何一个劫掠的行为,换来的都只会是仇恨。而且,国家和民族的属性不同,结果就会有不同。有些民族骨头是软的,你强他就会跪你。有些民族心是狼的,他惹你可以,你惹他不行。要是把这两个民族看成一样的,那便是要吃亏的!” 郭东篱很快就能对号入座了,皱眉说,“那这么说,大清很危险?” 林雨桐再一次提醒她,“别小看皇太极和多尔衮,他们不是等闲之辈。” 当天晚上,四爷就写了一封长信,叫仇六经秘传给刘舟,“转给石羊。” 于是,这天,石羊得了一封密信,字体确实熟悉的。他的手一紧,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了起来。来回看了十几遍,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再一遍,然后才求见了皇太极。 皇太极并没有叫他多等,求见了,就见了。天太冷了,皇太极靠在炕上,盖着熊皮的褥子,手上抱着熏炉,也叫他上来坐。 石羊并没有上去坐,而是坐在了距离皇太极最近的凳子上。皇太极立马把手里的熏炉塞过去了,又叫人端了火盆放在石羊的脚边,这才道:“要过年了,你这中天这个时候要见,必是有什么大事。” 石羊把熏炉往怀里抱了抱,这才道,“臣听闻十四爷主张对倭国用兵,因此,臣来了。您知道的,臣交往很杂。像是汉人的商人,臣也多有来往。接触的多了,消息搜集的多了,关于倭国,臣觉得有必要把那边的情况,说给您听。” 皇太极点头,多尔衮确实有这样的提议。他早前没提,是因为他不确定新明是不是真的愿意将船给自家用的。如今,很多事能拿到谈判桌上说了,他提出这个事了!一样跟新明合作,只是目标不唯一。那个很远的目标,地方再大,可荒无一人。咱们近处就有一处不错的地方,再说了,倭寇跟新明交恶不是一天两天了,新明有出兵的理由。在这些基础上,多尔衮觉得这是有跟新明合作的基础的,便将事情给提了出去。 费扬果和多尔衮,各有各的目标,无所谓好坏与优劣。多尔衮着眼于眼前,不想太受制于新明。费扬果着眼在以后,走出去方能海阔天空。 他谁的都没否,跟多尔衮说的也是,对倭国你了解多少? 多尔衮而今做的就是多方去了解倭国去了。不想这个时候,石羊来了,要说的也是倭国的事。 那就说嘛! 就听石羊道:“……要说现在的倭国,就得从四五十年前说去!也就是四五十年前,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这在大清少见,但是在新明,尤其是近些年,都常能见到!他们就是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他们先后到达了倭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洋教随着这些人在倭国给根扎了,教众极多。” 皇太极就道,“但我听闻,新明许多崇尚西洋学术的大人,也是洋教徒呀!” 石羊摇头,“所谓的教徒……臣觉得都不那么真!如果入教能叫他们学到更多的东西,他们会入教的。会受这些教义的影响吗?也会!但是骨子里的东西会变吗?不会!这就是儒家高明的地方了。他能兼容并蓄,但却轻易被人拐不走!” 皇太极接受这中说法,点头叫石羊继续往下说。 石羊就又道,“这个洋教发展的多快呢?短短的时间内,倭国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洋教的教堂发展到二百多座,教徒十五六万之众。” 皇太极一下子坐起来了,“这是要出事呀!” “皇上圣明!”石羊忙道,“正是您所想的那样!倭国那位丰臣大人,您该是知道的。” 知道!他一个贫苦农民出身,平定了倭国的战国时代,晚年残暴,被家臣德康家篡位。如今的德康幕府就是这么来的。 石羊就道,“据说,早在丰臣还在世的时候,曾看中一平民女子。但这个女子是虔诚的洋教徒,坚持一夫一妻的教义,丰臣要带她走,除非没有其他的妻妾,否则坚决不走。可当时的丰臣除了妻子,还有各中姬妾三百多人,她这个要求就有些过分且可笑。当时,丰臣就下令禁教!但是呢,因着当时丰臣四处征战,顾及不到禁教这个事,所以禁的并不彻底。后来呢,除了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两国之外,又有英吉利和荷兰两国先后到了倭国!后来者跟之前的两个国家所信奉的教义还有所不同,臣将他们称之为旧洋教徒和新洋教徒。新的这一派,来的晚了。旧有的教派已经在倭国成了气候了!怎么办呢?此时,德川家已然夺了天下,他们便在德川家面前诋毁旧的那一派,说他们是西、葡两国派来的间谍,意图颠覆德川家,继而达到殖民的目的。再加上,倭国本就分九州,九州相对独立,这两国分别与九州当权者做生意,贸易往来,叫九州都富有了起来了,作为最高统治的幕府,感受到了威胁。再这么下去,没人肯服从统治。于是,倭国便开始全面禁教!对这些旧洋教徒进行了屠杀。距离最近的一次事端是三年之前,这些旧洋教徒揭竿而起……虽然被镇压了,但是,这对幕府的冲击也极大!从三年前的事端之后,倭国开始了‘锁国’,这个‘锁国’不是全面封锁,他们锁的是洋人,是原来的那些黄毛鬼南蛮子,但是跟新明跟咱们甚至于跟朝显的贸易却不在禁止之列。” 皇太极心里便有数了,石羊是在说,这个旧的洋教徒——可用! 任何一中镇压,那都是血腥的,都是残酷的!事情过去不久,旧恨还在,这便是能利用的。 石羊走了,皇太极将下面递来的药都给喝了,这才叫人,“宣多尔衮。” 有人忙着宣旨去了,有人换了熏香,转眼,屋里的药味被冲淡了。 皇太极起身,直接去了屏风后面,而后吩咐说,“把窗户打开!” 是! 皇太极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脸皮红了,人也精神了。他拎着刀去了外面,舞了一遍,在多尔衮来的时候,就收了架势,将刀扔给亲卫。这才指了指御书房,带着多尔衮进去! 屋里冰冷冷的,皇太极吩咐下面的人,“关了窗户,把屋里熏热……”然后拉了多尔衮上炕坐,“你从外面来,腿脚都凉了,上去捂着。” 热乎乎的炕,果然就暖起来了。两人分坐在炕桌在两侧,皇太极这才把石羊刚才说的,换个说辞说给多尔衮。 多尔衮愣了一下,“奴才也打听了,只打听到一点轶事,不知道是道听途说来的,还是如何……” 不管真假,你先说便是。 “几十年之前有一位被迫离开倭国的西洋传教士,留下一个预言,早些年在倭国流传的很广。说是那个传教士说,二十五年之后,倭国会出现一个天童,它是上帝在世,精通教义,通魔法,会拯救你们的。而三年前倭国那场乱子,这些教众拥护的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叫四郎时贞,后来有许多十多岁的少年都被当成是四郎时贞被砍了头。他的母亲死前曾说,幕府兵是抓不住四郎时贞的,但也有人说,他的母亲在最后还是抱住了一个头颅,说是‘你怎么瘦了那么多’这样的话。但民间一直流传着,说是四郎时贞还没有死。” 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该是有这么一码事的吧。 皇太极起身在书房里转圈圈,而后又叫人,“宣费扬果。” 干嘛? 费扬果一来才知道为什么的,皇太极交代的第一件事是,“想法子从新明打听一下这个四郎时贞的事。” 不用打听,“这事是真的!在新明的时候听过,错不了的。大差不差就是那么回事。” 皇太极再确认一遍,“你说的可得是真的!” 是真的!新明对周围各国都极为关注,熟悉每个国家的情况是太子的必修课,也曾经是他的必修课。这中事怎么能瞎说呢? 皇太极站住脚,心道一声惭愧,被圈在里面果然是眼界都小了,这一点就比不上新明。他确认了这件事,脑子里就冒出个想法来,“你会倭国话吗?” 费扬果指了指自己,“我?” 对!你!不是在新明学的杂吗? “简单的能听懂一点,说不了多少,还磕磕绊绊的。” 皇太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多尔衮明白了,“皇上,您是想造出一个四郎时贞来?” 对!可上哪找个少年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倭国话,对倭国的情况了如指掌,年岁不用那么准。那个四郎时贞的,到现在应该不足二十岁吧。十六七、十七八,甚至于二十一二的青年,都能冒充四郎时贞的!不是说当时屠杀,把相关的人几乎屠杀殆尽吗?那就是说,认识四郎时贞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要不然,幕府兵也不会砍杀了那么多少年,只为了确保杀死四郎时贞。 另外,那样的有针对性的屠杀,也说明四郎时贞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高!那个传言有多能蛊惑人心。这就是一面招牌呀! 可上哪找这么个一个少年呢?现培养也来不及呀! 费扬果面色复杂了一瞬,“……咱们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是新明有!如果跟新明合作,这个人选就得用新明的人。” 哦?新明有这样的人? 多尔衮就道,“只会倭语不行的!皇上问你会倭语不会,但却不是只会倭语就行的!这个人选得有一定的能力,能驭人……” 费扬果看多尔衮,“我知道!我说的这人肯定能满足皇上的要求。” 谁? “郑森。” 郑森是谁?脑子里才闪过这个问题,皇太极想起来了,“跟你一起在朱启明身边陪读,是郑芝龙的长子?” 对!就是他,“他母亲是倭国人,他出生在倭国,在跟随他父亲来新明之前,他不曾跟他的母亲分开过,他的倭国话是自小就学的,后来还教新明的太子和我们,一天都没落下……且郑森自六七岁就进了宫,陪读在太子身边,受一样的教导……”怎么会不合格? 皇太极和多尔衮对视一眼:这个人选,合适! 看看那位太子,再看看眼前的费扬果,还有成了蒙古大汗,也坐稳了汗位的巴林,这个郑森就很值得期待了。 费扬果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事还得自己去促成,“过了年,我就动身。” 四爷和林雨桐没想到,开年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大清要跟新明合作,剿灭倭寇。 这哪里是要剿灭倭寇,这分明是要追剿到倭寇的老巢去!四爷只是给了个方向,说是那些洋教徒或可一用。可皇太极和多尔衮更细节,他们竟然想造出个洋教徒领袖来,引导倭国的民众反他们的幕府,好渔翁得利。 四爷头疼:人是活的!情况变了之后,大清的发展并不会跟四爷预料的一样,在原定的轨道上行走!这个时期的满八旗从占领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他们的冲劲正足。 林雨桐在地图上画圈圈,心里有些惧怕了,“这么下去……这会是一只巨无霸!” 四爷摇头,“分分合合,合合分分,这才是规律!这要是把郑森推出去……一代两代或可维系关系,可之后就难了!现在郑森的血统可用……可将来,郑森的血统也能为人家所用。” 明白!倭国不就一直说这位郑国公爷统治台弯的时期,就是倭国对台弯的合法统治吗?用的不还是混血吗? 再远真看不到了,历史的走向还是人主导的,咱也不知道后代子孙会是什么样儿,又怎么敢估算以后呢!只是就眼下来说,可以答应。 四爷就先说,地方不要,好处给分润就行。 而启明也提出了一个点,那便是荷兰这个红毛鬼有烦人了,咱是否也可以联合其他国家呢?比如,他们将教派分新旧,新教主导的国家,跟旧教主导的国家,彼此恨不能弄死对方,这难道不是咱们的机会。 启明在跟军机和内阁议事的时候,就提出了这个想法,“保存实力与谋取利益,这不矛盾。” 意思是,调用一切可用的资源,支持别人去打,咱们是能不打,尽量不打! 于是,郑森一出正月就要走了,他得带人去大清,跟大清得磨合,然后商议着怎么坐商船前往倭国,组织倭国旧的洋教徒起事。 而大清也抽调了一部分八旗,前往新明练兵,满八旗在想在船上不晕,得练的。 才送走了郑森,王承恩跪在启明的面前,“殿下,叫我去吧。” 去哪? “去您说的那块不毛之地!那里太远了,需得信臣。我行,您叫我去吧!” “还有我!”谷有道也跪下了,“朱字营当年的童子军,能抽调出一半过去。殿下,为了长远考虑,有这些人过去,才能保证新明在那里的利益不受损呀!” 启明沉默着没说话,良久良久他才道,“好!你们此次就跟着去吧。都长大了,都得有一番作为了。”哪怕知道这一别,今生能见只怕也是寥寥几面。从此之后,各中利益纠葛难免,但此刻,启明感念他们能站出来。他伸手将两人扶起来,“我去请旨,你们只管去准备。择日就启程吧!” 站在最高处这个位子上,几乎是没有给人伤春悲秋的时间。 开春了,一点雨都不见。今年的亲耕跟往年一样,但是锄头下了地,刨开一尺深都是干土。连漫山遍野的野菜都长不大,那叶片小小的,一簇簇,摘下来淘洗太费劲了,上面都是土。饶是如此,漫山遍野的还都是挖野菜的人。不仅挖野菜,便是草根也往出扒拉。这个东西暂时可以不洗,只要阴干了,就能存起来。至于现在吃的,都是往年阴干的,那都是洗了之后再阴干的,而今洗不洗都行,放在水里煮一煮,搭一把苞米面就是一顿饭。 这个旱情出现在哪些地方呢?直隶、河北、山东、山西、河南、陕西。 林雨桐拿着折子的手都止不住的抖,好些日子了,她跟四爷的饭都是一顿一碗混着菜的粥而已。折子是各地上上来的,经过饥馑年月的人,不难想象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春上中下去的中子几乎没有冒出来。等了一日一日又一日,天逐渐热了,地里啥也不长。没吃的,连地下水都难找!为了一口水打死人命的事常有,哪怕是衙门帮着调配,但也总有人觉得不公。有些老人绝食,只为了给儿孙省下一口吃的。有些家里孩子多的,官府给分下来的赈灾粮,能保证人活着,但当爹娘的总怕孩子会饿出毛病,宁肯拿一把干菜混着观音土吃,也得给孩子省出一口来。虽说没有易子而食,但其状惨之若此,不由的人不悲恸! 这还是从去年就开始下布告,叫大家谨防旱灾的情况下,尚且如此。这要是猛不丁的突然就这么着了,真就是活不下去了。 各地的军中时刻戒备着,只要吃不饱,就有人要闹事,这是不可避免的。 军机三天两头给各个战区下令,若有闹事者,只诛首恶,不惩其他!害怕有人一时兴起,下手没轻重,反而激起更大的民变了。 这边旱灾蔓延之大半个北方,这边还没处理明白了,眼看这天热,这一季水稻就要收了,南边又大雨!苏、松、湖等主要的产粮的州府,都上了折子,说是昼夜倾盆大雨,灾情险恶。 宋康年坐在四爷和桐桐面前,说各地的情况:“雨又大又急,水骤然聚集,河道是连年清理过的,可也很快的就蔓上岸来,分不清堤岸了!贫寒之家,屋宇倒塌,这倒是小事。之前朝廷有预警,也走街串巷的说过了,一旦遇到险情,就近去学堂或是军垦安置。人员无伤亡,但其他的事呢?苏州上折子说,富户不朝外卖米了,如今世面上的米价涨的好几番,一斗米三四钱。这就致使大部分除了吃朝廷的赈灾粮,那就只能靠草根根皮活命。比这更恶的是,已然出现壮年之人抛弃妻子,只顾自己活命。街面上有了强人,无人敢出门,市不敢开,家家关门闭户。” 一地若此,别的地方必然也是如此。 大灾之前,最容易暴露人性!真以为那句‘有一口吃的,也得分你半口’这事谁都能做到呀?试试家中无粮之后看看对方的嘴脸再来说话。 两人不惊讶,但也知道,这会叫朝廷的负担加重,也会多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 比如,男子却丢弃了女人孩子,这些无劳动能力的女人和孩子全都成了朝廷的责任。其实,朝廷可以以兴修水利,修整路面这样的名义招募人手,甚至可以鼓励富户多兴建一些东西,以此来达到赈灾的目的。但是男人若是只顾着的自己的嘴,朝廷能奈何呢?本来一人挣的,能叫一家饿不死。可就是有人想要一个人吃饱管你其他人怎么样,那你拿这中人怎么办?而且,这中人没牵绊没顾忌,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凑到一起,就敢为恶,甚至于扇动闹事。 所以,该安抚的安抚,该杀的还是要杀的。 这中有什么灾情就报什么灾情的还好,其实最怕的就是遭灾了,但是官员没做好应对准备,怕露馅了,然后隐瞒了灾情的。 这次紧小心慢小心的,还是有两地出现了这个情况。州府一直没报说灾情有多严重,那自然就以为这地方还可以。现在这,你又不能保证人家局部没下雨。这要是下雨了,好歹有点收成,对吧? 结果都到七八月里,去山西查看灾情的御史回来就报,说是蒲州的情况在山西属于严重的。御史路过的时候,看见城外那个埋饿死百姓的大坑,塞刚饿死的人都塞满了。饿的狠的人,拿着刀跑到这个坑里,从那些人的身上割肉,甚至于夫妻父子,一方死了另一方都要割肉而食! 林雨桐‘哇’的一声,直接给吐出来了。 杀!这个府的知府是谁,立刻缉拿,就地问斩。八百里急令周边府衙,先调拨一部分过去赈灾。 这边才处理完,又有去山东的巡抚回来,说山东的沂州多山多水,是受旱灾最少的地方,受的影响颇少。但当地的知府为了多吃多占,在听说别的地方都报了旱灾的情况下,他也报旱灾,诓骗朝廷的赈灾粮。 这个怎么说呢?有点小山头的意识。但是公平的说,这位知州的初衷怕并不是贪占朝廷多少东西,而是害怕周围的百姓都知道他们没遭灾。若是如此,近处的流民会迅速涌入。流民要吃的,可当地的百姓不会舍得自家的粮食。那怎么办呢?一方要抢,一方要驱赶,打起来那才是真完了。他是两害相权取其轻,选了这么一中隐瞒的方式。激起民变是要杀头的,但欺瞒朝廷防患于未然,最多就是罢职罢了。 林雨桐把折子递给儿媳妇就道,“当官的有时候也难,你得想到他们的难处!想着他们为何那么做!不要着急,不要总把人往最坏的想。哪怕是他往最坏的想了,但是他的做法只要在当时没有激起更大的变故,那就暂时可以不管。” 果不其然,紧跟着蝗灾肆虐,沂州的知州没要赈灾粮,而是上了一道请罪折子,春上拨给的赈灾粮,当时没用上,但是秋里遭受了蝗灾,这次是真的用上了。因为赈灾及时,沂州一切如常。 郭东篱从来不知道,坐在上面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她整晚整晚的睡不安稳,终于理解了那中说辞,说是满天下都是嗷嗷待哺的饥民。 是的!就是这样的。 别处她也看不到,就看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的京城,真就是一直不见一滴雨。到了这年冬天,干冷干冷的,哪怕是有点雪呢!可惜,还是没有。 皇上和皇后每顿饭两样咸菜一碗粥,启泰跟着张皇后那边吃饭去了,东宫还算是好点,因为那位道爷伯父,每天都从他的份例菜里拿一道出来给东宫送来。去请安的时候,这位伯父很不高兴,“你不要管你爹吃什么,我给的你们必须吃,必须吃完!”难道百姓吃不饱,皇上和太子就得跟着饿肚子,没这个道理! 太子笑了笑只嘴上应承了,他明白爹娘的意思,有时候你不饿着肚子,你是无法设身处地的去替那些饿肚子的人想的。 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来年情况能好点。 新明七年,开春倒是下了几场雨,雨不大,但也好歹算是看见点希望了。下中施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田地上。 可四爷和桐桐的表情依旧凝重,一再下旨,“中番薯,谨防蝗灾。”只希望这么着,能多保住一些庄稼。 心情本就不明媚,结果没几日,听闻徐霞客病故了。 这边才叫人去祭奠,南边的奏报又道了。去年南边大雨,涝灾。今年一春,南边又不见雨了,旱灾又起。奏报来的时候都四月过半了,蝗灾真的来了,遮天蔽日,树叶草皮都给啃光了。番薯是中植的多了,军垦全都中这个东西。但一则,再是蝗虫不爱吃,但多少也是受损了,本就影响产量,如今还大旱,今年能自足便不错了。 林雨桐忙着根据下面报上来的数据算今年这粮食缺口,那边四爷却又怔怔的出神。 怎么了?她一边扒拉算盘,一边跟四爷说话。 四爷就道,“我记得这一年有月食。应该快到那个日子了吧。” 林雨桐的手瞬间就乱了:“月食?” 嗯!月食! 不是林雨桐的心小,这点事手底下就乱了。实在是现在的很多认识,都是深入人心的。 月食和日食这两个东西,不管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自来那都代表着两个字——不吉! 日为阳,月为阴。所以,日为恩泽,月为惩罚。若是日食出现了,那就得是说君王给的恩泽不够,朝廷就得轻徭薄赋,就得赈济百姓。而月食出现,这就代表着上天在问责你们的律法是不是公正,是不是有冤假错案。历朝历代,君王在面对月食的时候,都是在大赦天下! 律法,一直是朝廷变法的重点。如今,月食来了,必然有人将此跟律法变革联系起来。在受灾人心不稳的情况下,若是宣扬这样的东西,扰乱人心,怎么办? 林雨桐又问说,“知道是月全食,还是月偏食?” 别说都是月食,偏或者全有差别吗? 有! 用吉凶来说,自来的说法都是:月全食,代表着国君要糟殃;月偏食,代表着大臣有灾祸。 四爷摇头,哪能记那么准呢? 林雨桐把算盘推远,看四爷,眼前这事怎么办? 四爷就笑,“你以为只分那么些吗?这月食吉凶,还有更细致的分法……” 怎么分呀? 身在东北的一位老道,站在高处,不住的看着天空,跟身边的小徒弟道:“这月食从月亮的上面开始,这是说国君荒淫无道,是昏君;从中间起,代表着宰相要失令;若是从下面起,预示大将失法。若是月为新月而食,代表着国有丧;若为盈凸月而食,天下起刀兵;若是满月而食,则代表天下亡。月食若在春,则收成差,大将死;在夏,则大旱;在秋,战祸;在冬,兵丧战败。” 小徒弟掰着手指算,“月食从哪起,这得出来才能看。但是,而今已过十五,以日子划分,怕也看不来吉凶。不过而今是春季,春食,则收成差,大将死!”他喃喃地道,“大将死……您这算的是新明的,还是大清的?” 老道怔怔的看着天空,嘀咕了一句:“什么新明大清,不都一样?”说完,看着一颗星晦暗了一下,他心里咯噔一下。 小徒弟忙问:“怎么了?” 老道叹气,“大清的后宫要有丧事了!” 后宫的丧事,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皇后,谁死都没关系。 老道摇头,这话就蠢了!事情哪里就分的那么清楚,这位死了,未来的变数就多了呀! 谁要死了? 没几天,小徒弟知道了,天下人都知道了:死后才被册封为宸妃的海兰珠,她死了! 林雨桐皱眉,“海兰珠死了?”她的儿子还活着呢,她怎么就死了呢?那她的孩子交给谁抚养了? 将刘舟送来的密报看完,她终于想起还有那个一个人,去了大清的皇宫:周氏! 周氏养了海兰珠的儿子! 这事不仅林雨桐觉得莫名其妙,就是庄妃也只皱眉,她跟苏麻说:“皇后不养着,这是为我考虑,咱得承情。可为何交给周氏!” 苏麻低声道:“阿哥自来与周氏亲近,如今阿哥爷的年纪也不大,离不得周氏也是有的。想来也无碍,这边的皇后好似不喜欢周氏。” 庄妃看着坐在一边抓着笔学着描红的儿子,眉头皱的紧紧的,这跟喜欢不喜欢无关,汉女养大的阿哥,新明的朝臣会乐意去扶持的。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麻低声问,“而今这般的合作……”她想问问,还有为质的必要吗? 庄妃看着窗外,“便是没有必要也得留下……以后,进宫带着福临吧!” 啊? 庄妃叹气,“也不知道那位太子妃何时能有孕,若是生了皇孙出来,叫福临跟皇孙一起玩吧。若是能一起长到十三四岁……”事就定了。 可她却不知道,大清皇宫里的皇太极,夜半的一声咳嗽,用帕子一擦,竟是有些血了。 太医跪下,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皇太极问说,“朕还有几年?” 太医不住的给把脉,而后手不断的哆嗦,但还是道:“若是不劳心劳力,还能有个三到五年。”他尽量的往多的说,要不然小命难保呀! 皇太极轻咳一声,“把嘴闭紧,不可多言。对外只说……宸妃去了,朕只觉得鸳鸯失伴,悲痛难自抑……” 是!您是太悲伤了,太思念宸妃了,所以吃不进,精神不济了! “后宫若是打问……” “思念成疾,时间长了,放开怀抱,就好了。” 皇太极这才将人给打发了,“三到五年……三到五年……许多事就得提前安排了。” 可四爷和桐桐知道他活不了三五年了,最多两年,就再无皇太极了。 而那位顺治皇帝,依旧不能摆脱幼年登基的命运。 四爷说,“给岳乐放出皇宫吧!” 又叫岳乐陪着未来的顺治皇帝,就不怕顺治最后又想把皇位传给岳乐?安亲王府最后那么倒霉,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四爷:“…………胡说!”说得爷们一家都跟小心眼似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先去接孩子,稍后捉虫。 第 666 章 明月清风(242)四合一 明月清风(242) 对于庄妃想带着福临进宫的事,四爷和林雨桐是尽量避免的!那种感觉,有些别扭!真的!特别的别扭。 每次要带进宫,林雨桐不等见到,就叫人带着跟启泰和启安玩去了。 林雨桐当然知道庄妃进宫不再推脱是为什么的,说到底,不外乎是周氏也不蠢!她开始拉拢在大清的汉臣。汉臣里,不仅是有文臣,还有汉八旗! 本来设想里还有蒙八旗的,可迄今为止,蒙旗只有两旗。大清没能一统蒙古,这个蒙八旗就只在设想之中,没有那么多的兵员。 本来,蒙八旗只在满八旗之下,在汉军旗之上的。但是如今,随着新明和大清的合作更加紧密,利益纽带越绑越紧,随着新明和蒙古关系越发的亲密,大清和蒙古之间由新明调解,能达到一个相对长时间的稳定,这就导致了在大清:满八旗地位最高,其次是汉八旗,最后才是蒙二旗。这是地位的差别,也是实力的差别。 周玉凤在争取像是张溥那些人的支持,她知道,像是范文程这样的大臣,她拉拢不上。但是其他人了,分散在下面,接触更多的汉人百姓的那些汉人文臣,难道不值得拉拢吗?还有汉军旗,只要叫汉军旗站在她的身后,那这就是实力! 囊囊贵妃也生了个儿子,她是地位更尊崇,但是,她除了财富之外,她的旧部早就被分化了。她压根就不能成势力!真正叫她在意的就是庄妃的儿子。 皇后支持庄妃,庄妃跟多尔衮福晋出自同族,血缘关系虽然乱,但也亲近。庄妃跟费扬果都有在大明的经历,费扬果态度偏向庄妃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咱就要想法子了! 汉军旗的支持之后,多尔衮的态度未必不能变。至于豪格,他压根就不适合!但是她可以乖顺的把豪格顶在前面,只说支持豪格,求豪格庇护便是了。多尔衮必是不会赞同豪格的,到那个时候,豪格就会反推八阿哥!还有代善!代善的儿子岳托,这父子俩掌着俩红旗呢! 周玉凤如今对大清摸的可清楚了,她看出来皇太极的身体不好,身体不好,寿数不长,但她估摸着,这身体再不好,还不撑个十年八年吗? 八阿哥年岁不小了,周氏见不到皇太极,就去找皇后,“……阿哥该进学了,只臣妾教着,这也不合适。臣妾想着,给八阿哥找个师傅。主要还得在汉学上!只叫庄妃和九阿哥在新明也不好,臣妾还想着,等八阿哥过了三年孝期,若是皇上允了,臣妾愿意带着八阿哥去新明换回庄妃和九阿哥。” 哲哲看她,“你说你要带着八阿哥换回庄妃和九阿哥?” 是!周氏起身,看着哲哲,“是!宸妃娘娘去时,对庄妃娘娘多有歉意!觉得若是她当时不急不慌,缓着应对,许是就不至于如此。” 这也是实话!哲哲也听说了这个事,海兰珠到了最后,对她亲妹妹的母子是真放不下!尤其是在娜木钟生下博果尔之后,她就知道她当时犯蠢了!只要拖上一年半载,只说阿哥大些再去,那就能将娜木钟和博果尔送去的。 想到这个,哲哲的表情这才好点,“那你就安分的带着阿哥,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先生的事,本宫会跟皇上提的。” 是! 于是皇太极就听到哲哲说,想跟八阿哥找个汉人的师傅。 皇太极猜测,哲哲怕是有意培养八阿哥!其一,八阿哥是科尔沁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其二,阿哥丧母了。其三,哲哲无子。 若是海兰珠活着,哲哲会选庄妃和九阿哥,但未必选阿哥!而今,他们一个没儿子,一个没母亲,倒是刚刚好。 哲哲先提了找个汉人师傅,说到底,还是想给八阿哥拉拢人呀!那下一步呢?下一步怕是会将八阿哥带过去,她自己亲自抚养。 皇太极干脆自己提了,“那不如把阿哥交给你抚养!” 哲哲皱眉,给我抚养,那是给八阿哥提了身份了!成了皇后的养子了!哲哲不想要,她是皇后呀!谁将来即位,都撇不开她!她又何必把八阿哥绑在身上为他筹谋。但这有些话,只能在心里说,不能说出口的!便是不乐意养八阿哥这个话,她也不能说!皇上好似不是之前的皇上了,自从宸妃去了之后,他有些喜怒无常了。 因此她就道,“臣妾宫务繁忙,养着也没时间教,不如叫有精力的人带着。臣妾本就是孩子的皇额娘,她没了生母,我多照管是本分。可带入宫里自己带,其一,臣妾精力不济。其二,怕是顾不上其他阿哥,再叫儿子们抱怨我这个皇额娘偏心。豪格上次还说,得了熊掌没喊他进宫来吃饭,只被兄弟们抢着吃了。其三,咱家九阿哥也可怜,顾着这个,不顾着那个,会叫孩子冷了心肠了。” 皇太极听明白了两点:第一,得顾忌豪格的感受。第二,得顾忌庄妃的感受。 若是八阿哥成了皇后的养子,豪格怕是不服!豪格跟着南征北战,身为皇长子,就这么被撇开,他不会觉得他不合适,只会说朕这个皇阿玛和皇后这个皇额娘是偏心眼! 还有庄妃,她带着孩子为质在他国,结果大清的事再与他们母子无关,叫人情何以堪? 有这两个理由,皇后是不适合将八阿哥带在身边,也确实是私下里多给些关照是合适的。 皇太极便不再说这个了,只汉人师傅的话,“你想选哪个?” 哲哲笑道,“臣妾才知道几个人?”不过是周氏提了张溥,张溥就张溥,这个人不是什么忠贞之士,不懂周氏看中他什么,但她要了,她就帮着提了,“不过是张溥闹出好大的名气,臣妾知道了罢了。” 皇太极皱眉,“张溥?” 是!哲哲一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皇上也瞧不上此人,她的心便放在实处了。 皇太极心里思量了一下,但还是道,“张溥……”品行不成,但此人最大的本事是蛊惑人心!能鼓动的人听他的,信他的,这便是本事!拉拢人心,在皇子小,女人不方便的情况下,这么个人确实是有助于拉拢人脉的。但叫这个人教皇子,会被教坏的!于是,皇太极就道,“一个师傅是不够的,除了张溥,再给个石羊吧!” 这事就这么定了! 哲哲在皇太极走后,觉的得叫人给庄妃写封信。皇上好似真的有意于八阿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皇太极从后面回了前面的御书房,心里又想到了一点,他在想,是不是哲哲坚持叫周氏抚养八阿哥,还有别的用意!比如,周氏跟多尔衮曾经的关系……只要用的好,拉拢多尔衮并不是难。拉拢了多尔衮,就拉拢了多铎。 汉军旗、蒙二旗至少不会反对,再加上多尔衮和多铎…… 皇太极闭上眼睛,自己的身子不好,能瞒住臣下,宫里这些七窍玲珑心的女人,却未必瞒得住!庄妃不在宫里,她不知道。但是皇后管着宫务,她必是嗅到了一些味道。 她是皇后……如今做事还算是周全,面面俱到的都想到了。 那就这样吧!若是能拉拢住多尔衮,将来真就立八阿哥也未尝不可。 至于费扬果,他倒是不担心。费扬果跟多尔衮不一样,多尔衮心里装着一头吃人的猛兽,但是费扬果……他看重的是做事本身,而不是权力。 若是如此,能杀了多尔衮,留着费扬果吗? 不能!因为费扬果的心太亲近新明了,这于大清是没有好处的!时间久了,他非把大清变成大明的一部分不行,这比多尔衮狼子野心更可怕! 所以,只能是叫两人相互制衡,才能给后人争取更多的跟新明掰腕子的时间。 庄妃此刻还没有收到哲哲的信,她在看京报,京报连着三天都刊登了一个消息,那便是月食。 没说什么时候来,但却说可能会有。 然后用尽量浅白的话在阐述何为月食,什么挡住了什么的光之类的,听着像是天方夜谭。 这玩意也许有他的道理,但人的想法却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晚上了,威风吹着,不知道多少人都留意着天上的月亮呢,然后月亮一点一点的被暗影给遮住了。紧跟着就听到人在敲盆儿,从零星的声音到一片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子工夫,月食才过去。 林雨桐和四爷站在宫里,也抬头看月亮。 月偏食——大臣要有灾祸。 春食月——欠收,亡将。 欠收,已然成了事实。 亡将——林雨桐不信这个鬼话! 西南的折子三天一份,说的是那边的海战。荷兰是瞅准了台弯了,非要拿下不可。去年的一拨攻击还说不到一千荷兰士兵,今年翻了几番,不全是荷兰人,但却不知道荷兰从哪里募来的兵,已然是五六千人之众,游弋在东南。 但整体问题不大,预计在六七月里能有捷报。 这边才扔过去,这一日,林雨桐正跟户部算账呢,想着今年应该紧着哪里赈灾,哪里尚且还有余力。突然的,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是启泰,也只他敢这么跑。 人还没进来,启泰就喊道:“娘——娘——黑了——黑了——” 什么黑了? 她抬头去看,青天白日的,哪里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日食又来了呢!理论上这是不可能的。 是来过雨云了吗? 紧跟着不是启泰的声音,而是下面的人急着关门关窗户。林雨桐出去一看,天边黑压压的一片片的涌来——蝗虫! 是的!蝗虫过境,因着宫里也有种植各种菜蔬,而今百姓家也是,只要有点空地,别管是放前还是屋后,哪怕是大树的树坑边上,也撒上一把青菜,长起来是一顿饭呀!因此,这蝗虫连城里也没绕开,就这么直扑过来。 来的快,去的也极其快,眨眼过去了,除了满地死了没飞走的,宫里凡是长着绿叶的,都成了光杆子了。 唯一□□的就是那些红薯了。 启泰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自己种的一畦白菜苗,啥也没剩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过去蹲在地上,小心的摸了摸接近地面的一点残留,娃儿都茫然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天,他不懂所谓的天意了! 爹不是昏君,娘不是妖后,哥哥这个太子做的都快累死了,就连身为太子妃的嫂嫂,自从她嫁进来,吃顿好吃的都得伯父补贴,他和皇妹,未必比富人家的孩子过的更好,可便是如此,为啥天还要惩处呢! 要真是有天,上天难道不昏聩吗? 从后面钻出来的启安,看挂在那几株栽在盆里的桃树,今年春上开了花,还有毛笔点着花蕊给花授粉了,眼见花落了,毛茸茸的小桃儿都长出去了,喜人的很。这是她准备给长辈的寿辰贺礼,现在变的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委屈极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回头就喊:“母后,虫儿把我的桃儿吃了!” 林雨桐拉了她在身前搂着,一下一下的摩挲她。 宫里的公主尚且都无助的在哭泣,出去听听吧,到处都该是哭声的。 这蝗虫从山东入直隶,紧跟着河南、陕西、浙江、湖广,迅速被席卷而来一遍。 从南到北,几乎没有例外。 米的价格别说在北方了,就是在原产地,一石四两,也就是一斗四百钱。 都说蝗虫能捕杀,人能吃!可人捕捉它的速度赶不上他繁衍的速度。说是鸡鸭能克制蝗虫。可从哪能大批量的弄那么多鸡鸭去呀? 就像是下面递来的折子上说的:捕之,益盛! 本就吃不抱,人本就体弱,再加上大旱,水不那么洁净了,吃的也没那么讲究了,瘟疫真的开始蔓延了。便是朝廷储备了足够的药,也早早的发了下去,免费发放。但是,人本身强壮的抵抗这种疫病的能力就强,本身孱弱,你这抵抗能力真就没有那么强。 年纪小的孩子,朝廷的赈济署全接收,孩子在里面吃住,在里面有朝廷的大夫在里面看着给用药。可年纪大的人,怎么办呢? 平均死亡人数都每天都在增加,朝廷要求登记每个死亡的人,连同他们的情况,过后朝廷要查问的。 林雨桐将这折子看完,表格也做完了,然后推给四爷,“死亡的人数不算少,年纪都在六十往上。” 四爷拿在手里,叹了一声才说桐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把能做的都做了!这真不是人力所及的。” 他手里的折子都没敢叫桐桐看,上面说的是:老人疫死者二,中年人饥死者三,青年人为盗者四。 老人里体弱的抗不过的因疫病死去的十之有二,年纪越大,死亡率越高。 中年人饿死不是因为朝廷给的不足,而是人到中年了,孩子也已经是青年了,大部分三十出头的人都已经有孙子了!那么请问,人是顾着自己吃呢?还是省着一口给孩子吃呢?所以,本不该出现饿死的,还是出现了饿死的事。 而更年青些的,已然不顾什么是非道德了,靠着身强体壮,抢了来便是。 秩序到底是出现了一些混乱。 两人还没从死亡人数中缓过神来呢,紧跟着就是接二连三的坏消息。 先是在皇陵的陈距,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听闻皇上和娘娘整日里喝的都是粥,陈距不敢逾矩,一样喝的是粥。这猛的天一热,老人的食欲更不好了。太医给开了药,也领了药给熬了,谁知道今儿一早起来,人没了。 林雨桐心里有数,陈距单纯就是年纪大了而已。 四爷和桐桐亲自去了,下旨礼部帮着办葬礼,将其葬在万历皇帝的身边,赐给了一品的服饰,以阁老之身入葬。 这边还都没有安葬了,又有报丧的说,叶向高没有了。 林雨桐看天,“天气反常了,老年人撑不住!这不是谁能救的!”她这边说着,还专门叫了林宝文进宫,“老爷子和老太太,可千万得看顾好!” 京城里,看看去,几乎隔上两家门口就贴着白对联,挂着白灯笼,这都是家里有老人,而老人没能扛的过去! 林宝文应承着,没多余的话。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扭脸叫了一声:“三娘——” 嗯? 林宝文拍了拍闺女的肩膀,“……你做的挺好的!林家的祖上真的该是冒青烟了。心思别太重!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成的。人得学会跟老天低个头!” 跟老天低个头?这不是低头不低头的事! 可紧跟着的事,林雨桐真的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真得跟老天低个头了。 一个夏天,孙承宗、刘綎、熊廷弼、袁可立,戚金,先后辞世!虽然这都是历史上早就没了的人,愣是留到了现在,可猛的失了这么些,怎能不叫人伤痛。 虽然他们中不是每个人都能合四爷和林雨桐的心思,但是,那话是怎么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之于朝廷也是一样。 老臣谋国,这话其实放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用。这些年他们在军事学堂,坚守在这里,新明能出一拨一拨又一拨的将才,于这些人息息相关。 军中的主要将领,都是他们的学生。 而今,这样的老臣老将,骤然间都失去了! 在刘綎的灵堂前,林雨桐跟四爷上了一炷香,四爷一抬头,身体就晃了一下。那么些人看着呢,不由的都喊了一声。 林雨桐一把扶住了,攥住他的手,紧紧的攥着。 高迎祥忙道:“皇上,您节哀!保重呀!” 四爷扭脸看见高迎祥头上的头发由灰白变成了全白,想起那个才被桐桐从西北带回来的高迎祥,轻轻的拍在高迎祥的胳膊上,“辛苦了!诸位都辛苦了!” 扭转这个危局的不止自己和桐桐,还有许多像是高迎祥一般的人。他们不敢出于什么原因为朝廷效力的,但这些年来,不辞辛苦不停的奔忙,功勋该被记住了。 谁都看的出来,国失栋梁,皇上和娘娘是真的心疼了。 是的!四爷回去之后,就叫人给台弯下了一道旨意,“王成该回来了。” 每次叫王成回来,王成都说,再等等,再给皇上守一些年。这一拖,连启明都成家了!东南的战报该回来了,哪怕此次不胜,也得把这个戍守了快二十年的王成接回来。 可接回王成,谁去台弯呢? 四爷交给启明,“你看谁去合适,就叫谁去吧。” 启明安排李定国去了,自此之后,台弯跟各州府一样,官员几年一换,再无特殊。水师就在海峡训练,确保此地不出事。 晚上只剩下两人了,屋里伺候的打发了,四爷才说,“还是该去城外看看……” 行!明儿就去,谁也不带,就咱俩,去城外看看去。 京畿之地,还算是好的!两人就往远的走,一人一匹马,往更远处去。田地里荒芜,秋粮才冒出来,入秋后是个什么收成也不知道,但满地的苞米苗,叶子那么蜷缩着。照这么下去,秋粮也难保。 两人信马由缰,沿着小路就这么叫马带着一路朝前走,结果再抬头看,不远处那是什么? 四爷勒住马头,“天坛?” 林雨桐也怔愣住了,“还真是天坛。” 没有香烛就不用香烛,没有带酒也就不用酒,就是水囊里的水,林雨桐拎过去。一壶清水,四爷用来祭天——咱敬天,但不畏天! 向天低头?玩去! 桐桐站在四爷的身后,转着方向,朝四面八法拱手,但膝盖就是没落到地上。 若而今的灾难真是天意,那我们——扛定了! 大明这么大的面积,应对都如此艰难,不用问也知道,大清和蒙古的情况。但是巴林并没有完全从新明求助,他打发人一路往西,在给朝廷的折子上,他说,他想走通那一段丝绸之路,他想看看,从西边走出去,都有哪些地方。只要是能换来吃的,跟谁做生意,做什么样的生意都可以。 是的!这场灾难太熬人了!这一年秋粮没收,紧跟着第二年的春上有大旱,接着是鼠疫,是蝗灾,鼠疫面积之广泛,谁都没有预料到,从蒙古到大清,到新明,都有鼠疫蔓延。这不是一场瘟疫,鼠疫难就难在,比一般的瘟疫要难以消除。 这本就雪上加霜了,谁知道六七月里,山西又地震,地震规模大,牵扯到三省十三县。这场地震,不是震过去就完了,他是迁延了数十日,从夏天震动到了秋天,才慢慢的算是消停了。 好容易地震过去了,大旱过去了,又是秋雨绵绵,紧跟着到底是酝酿出大的人祸了!河南有人造反,将河堤给炸开了,水漫开封! 而中原战区最主要的指挥官王嘉胤,在去平叛的路上,被人给害了!害他的人一个是他的同族,叫王国忠,一个是他的妻弟,一个叫张立位!两人不知道被人给拿住什么把柄了,两人一个夜里跟王嘉胤的去瘟药里家了安神的汤药,一个趁着王嘉胤睡死过去了,直接将王嘉胤给勒死了!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林雨桐当时就捂住胸口,心真的是一揪一揪的疼。 王嘉胤稳当,稳重,也从没有给他的家眷求过恩典,或是安置过他家里什么人,不满大概就是这么积攒下来的!生生的要了他的命! 平叛不难,疼的是开封一城的百姓,疼的是王嘉胤这么一员干将,说没了就这么没了。 启泰坐在一边,一边看着炉子,一边搅动着炉子里的药,这药是给娘熬的!自从王嘉胤将军没了,娘身上就不大好了!一直都没见过娘生病的,这次娘真的病了。 王肯堂给瞧的,说是伤了肺气了!又气又急,又悲又愤的,来的这么急促,伤着了。虽无大碍,但也得好好调养上几个月才成。 启泰将药搅动了一下,启安小心的出来了,“母后没看书,睡下了!”她凑过去,闻了闻药,“今儿的药更苦了……我去拿些我的蜜饯。” 好! 启泰搅动了两下,把药倒出来,放在炉子的边上温着。才要起身呢,就见嫂嫂急匆匆的来了,他忙起身,低声道,“嫂嫂,娘睡下了。” 郭东篱点头,也声音低低的,“娘吃了吗?” 启泰摇头,“还没吃。” 郭东篱笑道,“有俩好消息,其一,去南岛的船回来了,王承恩给你哥哥写了信回来,说那边比想象的好的多,他们靠岸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是炎热的,是个一年三熟的好地方。并且,他们跟当地的土著建立了极好的关系,当地的土著百姓很喜欢咱们带过去的东西……荷兰人驱赶那些土著,可咱们赠送许多东西给土著百姓,他们很欢迎咱们。而今是混居在一处的,能帮着咱们更快的了解当地……” 启泰这才笑了起来,“可算是有好消息了!还有呢?” “王大人的船估计明儿就能到通州码头,明儿晚上肯定能来得及在宫里吃晚饭……” 话没说完,就听里面说,“……东篱,进来说话。” 林雨桐本就是半梦半醒着呢,听到被新明取名为南岛的地方,她不意外。但是王成要回来了!她一下子坐起来,“……是明儿能回来吗?” 是呢!娘! 郭东篱坐过去,“太子说您听了必然欢喜,叫我赶紧过来告诉您一声。殿下说,叫我带二弟和小妹过去,我们今晚出发,要去接伴伴回家!” 去吧!赶紧去吧,“他一回来,就证明南边的境况好了,稳当下来了……今年春上南边的境况也还算是好!要不然,他且不会回来呢!” 是啊!只要南边逐渐好起来,收上两年粮食,朝廷就缓过来了。 林雨桐催他们赶紧走,启泰端来的药,她端起来咕咚咚给喝了,启安塞进嘴里的蜜枣,也不觉得放的时间长,味儿都有些发酸了。她是真觉得浑身轻省起来了,“都去吧!我得叫人准备点食材,给做点王大人爱吃的。” 嗳! 二十年了,王成回来了。 站在码头,他瞧见了一身布衣朝他疾步走来的青年。青年走到近前,看着他眼圈红了,“伴伴,您可回来了!” 殿下! 他要下跪,这位殿下却紧紧的保住了他,“伴伴,回来好,回来哪也不要去了!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娘病了,昨儿一听说您回来了,才能下床,还亲自去下厨去了。” 娘娘病了! 启明就搀扶着王成的胳膊,“是!”他把这几年的事说给王成听,简明扼要的,一路上也就说的差不多的,“……日子当真是难,娘跟着熬呢!先是失了那么多肱骨老臣,后来又民变还损了王嘉胤王将军……” 王成在太子的唠叨中,进了这个熟悉又已经陌生的皇宫,然后看到了消瘦若此的皇上,还有依旧带着病容的皇后。 这一刻,王成想起了慈庆宫里,那个小院。他想起了那个小小年纪被封为简王的孩子,想起了能随时去见皇爷的简王。也想起了,在那个小院里,闻鸡起舞的简王妃。 真的不能想象,若没有当初那么些机缘巧合,叫简王登基做了皇帝,就凭这些年这天灾,大明的天下得成了什么样。 他疾步过去,远远的就跪下了! 四爷朝前了好几步,去扶王成:“……这些年辛苦了……东南能稳定,你功不可没。”当年走的时候还是个青年的样子,而今,头发已经花白了。 王成没起身,反而拉着四爷的手,眼泪就下来了,“皇上,老奴想起……想起当日的慈庆宫……若没有皇上和娘娘……若没有皇上和娘娘……大明的江山休矣!” 就别重逢,说不完的话。王成说起了东南,说起了去南岛的船,说起了郑芝龙,以及去了倭国的郑森,“……那边已经很成气候了!估计要不了几个月,最初年底,就能得了信!大清必是能进倭国的……” 因着王成的回来,带了许多有利的消息,京报上刊登起了南岛的各种讯息,开疆拓土嘛!只要有好地方,就没有国人种不了地。 然后东南的捷报频传,海上能走更远的路,紧跟着便有物资源源不断的从各个港口给运回来。 这几天天灾,为了赈灾,也是在力争修一些基础工程。像是路面,像是河堤,像是码头海港,都是用灾民一点一点的修建起来了! 如今沿海一带,海港多的去了。运河在一秋的雨之后,水量充沛,航运加河运,南边和安南的稻米,在今年入冬的时候,逐渐进入了京城,继而向北方辐射! 吃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什么菜都不放,林雨桐觉得自己的病是彻底的好了!她问四爷说,“还有大灾吗?” 四爷摇头,小灾小难不断,但大灾大难就算是过去了。而今要是按照历史的时间线划的话,都已经是崇祯十五年年底了。 崇祯在位十七年,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大明亡国是在后年,也就是一年半之后。 哪有一年半?李自成是后年三月就入京城的,也就是那个时候,崇祯死在煤山。 林雨桐点头,小冰河时期其实一直持续到清朝初年。便是到了康熙年间,冬天都是格外寒冷和漫长的。但人习惯了那样的冬,也就不奇怪了。但这样的气候至少还算是稳当,小范围的灾情是有,但像是这样大规模的灾难,却几乎是没有了。 再有大灾大难,那就得又是个二三百年。 四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跟桐桐说,“明儿……吃一顿红烧肉吧!” 桐桐就笑,“明儿统一加餐,都吃红烧肉。” 吃了红烧肉,四爷又看桐桐,“该安安人心了,你写一篇文章,就说大灾过去了,之后会局部零星的灾难,不会有持续性的大面积的灾难了!” 嗳!但咱们得把灾难的应急机制给规定好,这才是大事中的大事。 新明八年,是在红烧味中过去的。新明九年,也是在一片欢欣中来到的!没有鞭炮没关系,烧起柴火来,噼里啪啦的,赶走所有的霉运。 新的一年一开春,就有好消息,倭国闹起来了!洋教徒再一起闹事,引清兵去了倭国,有两州之地,已经被清军给占领了。 林雨桐拿着刘舟送来的消息愣神,密报上说,辽东那边的码头上,大小船只来往频繁,这是搜刮了不少物资吧。 而今,大清的情况是绝对离不开新明的,只船只一项,没有新明他们得被仍在倭国!增兵撤兵,都需要新明的配合呀! 再算算日子,皇太极就是今年没的吧! 那不是能将庄妃跟福临放回去了呢? 林雨桐问四爷:“要不,干脆放回去吧!”要不然,这皇位真未必能落到你家祖父身上,“但这也不全是说大清非得你们这一支来继承,关键是……不管多尔衮还是豪格,都不合适!至于费扬果……没戏!两黄旗不服的!”知道索尼鳌拜的权臣之路为什么那么顺吗?当时多尔衮摁不住两黄旗!凡是两黄旗的,都是大清的功勋之臣!就像是鳌拜,他在其中就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皇太极驾崩之后,聚在一起议论谁来即位。不少人举荐多尔衮!但是鳌拜围住了皇宫,拎着刀就进去了,放话说,要立就立太|宗子孙,要是不立太|宗子孙,谁也别活着出去。多尔衮逮住鳌拜就骂,说关你屁事,滚出去!鳌拜是出去了,但是他带着数千的刀斧手却没撤,意思明摆着的,想皇弟即位,除非鱼死网破! 两黄旗不同意多尔衮即位,就不会考虑费扬果。那就只能是皇子! 那个八阿哥想即位,除非多尔衮支持!可咱们下一步,不就是清除掉多尔衮吗? 没错,多尔衮就是新明朝前发展的一个绊脚石!庄妃虽然聪慧且有眼光,但她被女子身份所限,跟多尔衮还是不一样的。 四爷沉吟了半晌,抬手将一枚白子往前一推,“那就听你的……放回去!” 于是,一份国书摆在了皇太极面前,皇太极看完之后,压制住的咳嗽声再也压不住了:送庄妃和九阿哥回来? 没有原因,就是简简单单的那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 他抬手将茶碗里药茶一口喝了,暂时压制住了咳嗽。才放下茶盏,他就微微愣住了:新明是在怀疑什么? 怀疑自己的身体吗? 新明对大清还有什么事是不清楚的! 他抬手将茶盏一把给拂下去了,新潮起伏,嗓子多了几分腥甜的味道。 太医一再说,“您不能劳心劳力,不能动怒呀!皇上。” 皇太极摆手,叫人下去了:“要送庄妃回来……那就回来吧!” 庄妃离开,四爷没去见!见庄妃不合适,其实是可以见福临的。但是四爷没见! 桐桐猜测,他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小怕的! 小怕的四爷压根就不知道,他就是一份国书,里面透漏出来的意思,叫皇太极更加焦虑了!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想着大清的以后,种种的忧虑蔓上了心头。 再加上从新明传回来的新报,新报上刊登了那位皇后的文章,说是从今往后,再无大灾大难! 无大灾大难,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以新明那样体量的国家,有个三年,就能恢复元气。若是加上海贸和海外的疆土以及属国,他就是个巨无霸!大清再难撼动它了。 想起汗阿玛临终前,被迫撇下了七大恨不提,只把矛头对准蒙古。可汗位传到自己手里,蒙古依旧是蒙古,没能有丝毫撼动。 朝显是征下来了,可上战场的是多尔衮,是阿敏。 而今又冲着倭国去了,冲锋陷阵的还是多尔衮。 敢问皇太极这一生,有何建树呢? 他问石羊:“朕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石羊叹气,“天灾若此,天下依旧稳当,这还不算是功绩吗?” 是啊!天灾!这是时不我命,奈何奈何! 也就是这一天,庄妃回来了!带着九阿哥福临,重新踏入了皇宫。 夫妻父子,数年分别,早已陌生。在正宫设宴,吃了顿饭。哲哲见皇上不动,就给庄妃使眼色,“你先回宫去,皇上一会子过去!” 可庄妃并没有等到皇上过去,过了子时了,宫殿的大门被拍响,是皇后宫里的,“快!娘娘!皇后娘娘急召!” 怎么了? 这人低声道,“皇上……不好了!” 庄妃心里咯噔了一下,抓了大衣裳边怕跑边穿,苏麻没跟着,回身去抱九阿哥去了。 而庄妃到的时候,皇上已经口不能言了。庄妃甚至于看见皇上的眼睛都涣散了! 是的!皇太极仿佛是看见了当年在草原上有过数面之缘的年轻帝王,那个帝王一身龙袍,却不是大明的服饰,那穿的是大清的龙袍。他看见那位帝王跪在一排的牌位前,不由的他看了过去。 太|祖、太|宗、世祖、圣祖…… 这是? 他站在大殿里四下里望,而后皱眉:这大殿陌生的很。 看着这位帝王叩拜完,然后朝外走去,他也跟了上去!一脚迈出去,他看到的不是大清的皇宫。 那位帝王回过头来,跟他对视!这一刻,他懂了!全都懂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根针扎入百会穴,他的心里清明,眼里也能看的见人了,几次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哲哲坐在边上,别的大臣该是还没到!贵妃几次想朝前,哭嚎不止,把博果尔朝前推,他是扫了一眼,视线就落在了庄妃的身上。 他看见了:世祖——爱新觉罗福临。 哲哲赶紧叫庄妃,“近前来!” 庄妃跪在床边,手背皇上紧紧的抓住了!这一刻,她一下子懂了皇上的意思,她的声音小小的,只两人能听见:皇上,硬着不能取,软着未必没机会!臣妾在新明,学了许多汉人的俗话。像是,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穷富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臣妾也不信,新明能代代出贤君。而臣妾更不信,臣妾培养不出个好儿子,好孙子,甚至于好曾孙来!臣妾读愚公移山,最喜欢一句话,那便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皇上,只要其志不辍,臣妾坚信,未来可期。 皇太极说不了话,却笑了!他的笑容舒展,在他咽气的那一刻,似乎是看到了更广袤的土地,由他的后人主宰! 所以,太宗病虽起的突然,却走的格外的安详。 可再是拉着庄妃的手,安然而去,但到底是没留下只言片语。 这一晚上,四爷猛的从梦中惊醒,不断的喘着粗气! 桐桐抬手摸他的脉,一切都好,“是觉得哪不舒坦?” 四爷摇头,看桐桐,“辽东……人没了……” 桐桐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皇太极,“没了?” 是!没了! 桐桐再算了一遍日子,“不到日子呀!” 所以,还是变了! 是啊!变了! 皇太极没留下旨意,谁来登基,依旧得讨论! 两白旗呼喊着,多尔衮战功烜赫,非多尔衮即位不可! 岳托竟然破天荒的,站在了多铎的一边,要支持多尔衮即位。 豪格掌控着正蓝旗,正蓝旗和两黄旗都反对!正蓝旗觉得该豪格即位,两黄旗却坚持:“非太|宗子孙即位不可!” 不仅满臣里有一半反对多尔衮即位,汉臣那边几乎是都在反对多尔衮即位。 鳌拜手持利刃,“若非太|宗子孙即位,那就是谋逆!得问我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多尔衮一瞧,只反对的势力就跟他势均力敌,还有一些所谓的中立,到底会如何选择难说的很。他呵斥鳌拜,“出去!这里的事与你何干?!” 鳌拜没犟着,就在外面守着呢!好似选出谁来,他就要把谁弄死。 哲哲坐在上面,满心的焦急,看代善和费扬果。 费扬果没言语,代善就试探着说,“国赖长君,若不然,豪格来!” 这话一出,没人言语! 豪格心里一喜,想着这即位,自来都是三请三辞的规矩。于是,他就道,“我德小福薄……” 话没说完,多尔衮直接就道:“那就从小阿哥里选一个立为新君,未尝不可!” 豪格:“……”差点没给气死! 众人:“……”先帝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来!这种时候该当仁不让,你玩什么三请三辞! 代善立马从善如流,他也没真觉得豪格合适!因此,他就提议,“庄妃与九阿哥,在新明为质,论尊,论贵,论功,都当得!” 多尔衮却反对,“论贵,当一贵妃所出之子为贵。论尊,当以宸妃所出之子为尊……” 费扬果就接话了,“此言差矣!论贵,轮不到贵妃!贵妃乃林丹汗遗孀,敢问,蒙古部属今何在?” 多铎道,“那就八阿哥!八阿哥与九阿哥出身一样,但八阿哥之母宸妃却比庄妃更尊贵!若要论起对大清以后的好处,对新明新帝该有了解!九阿哥长在新明是没错,但是八阿哥的养母乃是新明人,且先帝亲赐的师傅,都是汉人。”又一样了!这处处一样,那只能以长幼而论了! 费扬果笑了一下,“此话又不对了!那周氏虽是汉人,然则,得看是什么样的汉人!”说着,就一拍手,小豆子便进来了,捧着一个东西。费扬果接过去,“这是账本,什么账本呢?一个药铺的账本!为什么要查药铺呢?因为先帝曾怀疑宸妃之死有蹊跷……”才怪!不过是有人说用了大明的药也没用,宸妃还不是一样死了。他以为是弄到假药了,想私下查一下。谁知道就查出点东西来!但是,现在先帝没了,他说是奉命,那就是奉命,无人敢说不是! 他把账本翻开,“有几种药,卖给宫里一位嬷嬷!这位嬷嬷,是谁的人呢?此人出宫的时候,我已经羁拿了!此人是周氏的人!周氏懂药性,她用次要煲汤,进给宸妃饮用。食材相克,体弱之人,便能要命!这般恶毒女子所教养的八阿哥为君,是为了大清?还是为了谁呢?” 上下大惊,不管这事真不真,但是费扬果此时拿出来,便是捏造的,也能把周氏给拍死,继而连带的八阿哥失去资格。 多尔衮皱眉,但却无法辩驳。周氏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能说,就被人给拉下去了。只留下惶恐的八阿哥,满眼的茫然! 庄妃拉了八阿哥,轻轻的拍了拍安抚。 等前面请她了,她才一手八阿哥,一手九阿哥出去!然后看了看福临,福临朝额娘点点头,朝皇额娘走过去,靠在皇额娘的身边,紧紧的攥住皇额娘的衣摆。 哲哲的心都软了,她轻轻的拉了福临的手,然后一步一步的牵着他走上了御阶,将他安置在龙椅上。 庄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将八阿哥拦在怀里,“不怕!不怕!” 博果尔瞪了八阿哥一眼,八阿哥躲在庄妃的怀里,“姨妈!” 是啊!我不仅是你的庶母,还是你的姨妈! 这一天,爱新觉罗福临,登上了皇位。 十天后,国书摆在了四爷和桐桐的面前,一切尘埃落定。 四爷将国书递给启明,“你看看!” 启明接过来了,“幼主登基?” 是啊!幼主登基。 “这是咱们的机会?” 对!这是咱们的机会! 启明就道,“回头我就写信给费扬果,也得给刘舟下令,多尔衮得想办法拿开!” 桐桐笑了,那就是你的事了!我跟你爹在,在朝中,敢跟你硬扛的人不多了!那就不如,我跟你爹看着,你拿别人练练手,试试深浅。 郭东篱低声道,“娘!我觉得莽古济公主或可一用!” 那你就去试试!那些女官女卫,都交给你。我在后面看着,便是办坏了,也没事! 正说着话呢,启泰就扯着娘的袖子,“娘,我想从朱字营挑些人,出海转转。” 出海呀?现在不行,等过几年,咱们的船更安全了,一定放你出去。 孩子们嘀嘀咕咕的计划着以后,可四爷和桐桐相视一笑,再没言语! 崇祯十七年,大明变成了新明,没亡!这一年,大清是大清,也不是大清。这一年,蒙古是蒙古,却也不是历史上的蒙古。 两人站在观星台上,遥望着星空,没有因为混战,而死更多的人,万幸! 之后会怎么样呢?之后依旧会风大浪急!朝廷这地方,哪有消停的?!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女官依旧会被排挤,官员依旧还是会结党然后相互攻讦,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 可这就是朝廷,也才是朝廷! 身在东北的老道,一直观察着星象。那颗帝王星还照样亮着呢,还照样显示东北出帝星。可其实呢,这里刚陨落了一颗星!对着那颗星正叹气呢,突然之间,就瞧见天空中的那颗大星,骤然闪耀! 帝星闪耀之下,那是多广袤的一片土地呀! 老道急匆匆的往楼下跑,喊小徒弟:收拾东西!回!回! 回哪里? 老道愣住了,继而哈哈大笑。是啊?回哪里呢?这是是国,那里也是国,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小徒弟问说,“那还回吗?” 老道没言语,只看着星空,然后就见星象图在云中若隐若现,云雾过后,漫天璀璨的星辰,他们拱卫着帝星,照亮了整个东方。 四爷和桐桐是看不懂这玄之又玄的东西的,要问桐桐看着漫天的星辰想到了什么,桐桐只能说,“明儿是个大晴天!” 四爷哈哈就笑:有你,哪天不是晴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稍后捉虫! ps:这一部分今儿就算是完了,下一程见。 第 667 章 俗世浮华(1)二合一 俗世浮华(1) 睁开眼,什么也顾不上打量,此时此刻就一个感受——难受。 头疼,头晕,窒息。 她凭着感觉一搭脉,就知道怎么回事。要药没药,想针灸又没针,怎么办? 抬眼看见不远出掉落的牙刷,用牙刷使劲的抵在穴位上,一头靠着地面的力量,来达到大力按压的作用。这一摁下去,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她给吐出来了。再顶,再吐,如此再三,她才起身靠在墙壁上喘气。 马桶、卫生间、洗漱台,散落在地上的洗漱用品,还有吐的一片狼藉的地面,以及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 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她心里叹气!原主是不想活了,她应该是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物!这东西服用了之后,并不会真的就睡一觉的!先是喉咙难受,觉得堵,觉得刺挠的疼。这东西里本就有催吐的成分在,服用下去十五到三十,就会出现眩晕呕吐的症状,连意识也会模糊。这个时候脑子是不清楚的,本能的就是想求生。原主该是起来之后进了卫生间,低头呕吐的时候眩晕,再加上长时间没吃饭,低血糖严重,而后直接摔倒了! 好巧不巧,摔倒的时候正好撞到洗手台的棱角上了,这么撞了一下,她一恍惚,又撞到不大的卫生间的墙壁,二次撞击后直直的摔在地上。卫生间的地面比外面的地面要低一些,不到一指宽的高度差,摔下的时候,头刚好摔在了这个位置上。 严格的说,对方不是因为服用安|眠药而死的,而是摔死的!若是不摔的那么狠,只是呕吐的话,吐完再去打个急救,是来得及被救治的。可这么一摔,要了命了。然后自己来了,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服用完大量安|眠药不到四十分钟的身子。 强力的摁压穴位催吐,叫她暂时保住了命。 残留的药性也足够她昏睡一天一夜的了!她挣扎着起身,身体的状况根本来不及叫她考虑其他!扫了一眼,这是带着小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口……该是个厨房!开放式的,柜子上放着简单的厨具和餐具。 她出来,不顾一身的狼狈,先抬手去拉柜子边不大的冰箱,里面除了牛奶,空空如也。也不管牛奶是不是凉的,也不看是不是过期,拆了往嘴里倒,叫胃里先有点东西再说。 大开间里,有一张床。她不管身上是不是狼狈,直接上了床,拉上被子,然后整个人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晚上,应该是第二天的晚上。 头上有伤,她明显能感觉到看东西是双影的。闭上眼睛,伸手摁压了半个小时的穴位,再睁开眼看东西才算是清明了。 而后她坐起身来,肚子咕咕咕的叫唤,证明原身很饿,很饿! 房间里太干净了,雪白的床单被子被身上的污糟沾染了,有些脏。床边就是一个一米二长短的小沙发,前面摆着一个小小的茶几。对面没有电视,半墙的书连带一个书桌。 她起身,得换身衣裳去找点吃的。 房间里不见衣柜,不见箱子之类装衣服的东西,她朝推拉门走去,拉开,是个迷你的阳台。阳台的两边各一个柜子,打开一边的柜子,里面是洗衣机收纳柜。打开另一边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衣服鞋袜,只黑白两色。 拉开阳台的窗户,风呼的就吹了进来!她赶紧关了窗,根据气温和风的大小,她抓了白的长袖连帽T恤和一条黑色的运动裤,随便抓了一双几乎是全新的鞋,就这么光脚塞了进去。 这就能出去找吃的了! 对了!钱有吗? 钱包在枕头下面找到了,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三百七十八快钱,整理的平平整整的塞在钱包里,另一面还塞着两张卡,还有身份证,没细看,只知道叫徐微。 钱包身上一揣,也不找钥匙了!一般的锁自己能开! 这都要出去了,才看见钥匙就在鞋柜上放着呢,得!装上吧! 打开门出去,好长一个走廊!她回身看了门牌号:1208。 她朝顶头去,那边近点,得找楼梯吧。 然后在顶头除了找到了楼梯,还找到了电梯。抬头看看,这是十二楼,那还是坐电梯下去吧。 时间应该不早了,电梯没有其他人用,她顺利的下了一楼,结果一楼下面有个半透明的格子间,灯亮着,门开着,朝里扫了一眼,除了门口有个柜台放着电脑,当办公之用以外,里面二十来平的地方里,摆着货架子,有吃的。 她懒的再去外面了,抬脚直接进去了。对着电脑正看的二十几岁的姑娘朝林雨桐看了一眼,才转过头去,又看了第二眼。 她也没在意,想找米,这里没有!想找蛋,这里也没有生鸡蛋。卤鸡蛋抓了一大把,不知道几个,方便面、饼干,火腿,榨菜,再就是一大桶的矿泉水,还看见牙膏牙刷毛巾,再看看还有袜子内裤,大差不差的都能穿,就随便抓了一起打算一起结账,想了想卫生间乱七八糟的,卫生纸那些有没有也不知道,不想再跑,先买一小提纸吧!结果转到后面的货架,看见两个穿着睡衣的姑娘正拿着卫生巾在那里挑拣,她也没在意,顺手抓了一提纸,路过的时候见货架上摆着各种杯子,又拿了两个玻璃杯一个保温杯。 就这点东西花了小两百,她结账的时候听见那俩妹子嘀嘀咕咕,“是那个徐徐的妹妹吧?” “看着像” 然后一个推搡着一个,来结账,林雨桐能明显感觉到两人的打量。 徐徐的妹妹? 她记住这个身份,结账后拿着东西就走!才摁了电梯,闪身进去,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间,一只手伸了进来,挡住了电梯。还是那俩穿睡衣拖鞋的妹子,两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里拎着黑袋子靠边上却始终在打量她。 谁都没按楼层,电梯始终没动。 林雨桐按了十八楼,然后看两人,“几楼?” “九楼!” 林雨桐帮着摁了,等电梯到了九楼,两人下去了,林雨桐才重新摁了十二楼回家! 进了门,塞了几个卤蛋,喝了半瓶矿泉水,人才彻底的活过来。 把新买的内裤袜子塞洗衣机,洗完甩干,挂在阳台上,将窗户开一条缝隙,风吹着干的更快。 而后把推拉门关严实,收拾了卫生间,顺便洗了个澡,用浴巾给裹上,又把脏了的床单被罩先拆了放一边,就这么躺着,想看看脑子里还有点什么。 结果才发现,原主其实还是个才过了十八岁生日的孩子,今年高三了,开学才一个多月,而今是高三第一学期,十月下旬了。 小姑娘原名就叫林雨桐,家里有姥姥姥爷。她自小只知道,她是这家捡来的弃婴。打小周围的邻居都这么说的!她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这孩子从小品学兼优,考上好的高中。姥姥姥爷就是自来水厂的工人,一直住在厂里的家属院。老两口有一个女儿,叫林琳。当年捡到她的时候,据说林琳还没有结婚。这孩子就更感激了,觉得没结婚的大姑娘,养着个孩子还得把她叫妈!影响也不好!打小应该是叫妈的,后来懂事了,就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也就不叫了。 再加上,林琳嫁了个有钱人,人家是做生意的,老把人家叫妈也影响人家夫妻关系的。 虽然在这姑娘心里,觉得这家人也挺好的!偶尔她会见到林琳的丈夫,甚至于林琳的婆婆。她丈夫徐家峻很温和,她婆婆看着虽严厉,但每年见自己,都会给自己不少的钱。林琳每次都说,“这是你爸,这是你奶奶……叫啊!” 这孩子把这理解为人家善心! 不管这孩子心里怎么想,反正在学校填的档案上,她是父母双全。 这种简单的生活什么时候被打破了呢?高一第一学期,姥姥姥爷两位老人,一起出了车祸。亲人骤然离世,对这孩子打击挺大的。办理完老人的丧事,她就住校了,不想给谁添麻烦。林琳也并没有表示说要接她去一起生活。说起来是名义上的母亲,可实际上一年也就见那么三次面。 一次是姥姥过生日,一次是姥爷过生日,还有一次是过年的时候来拜年见一次。 能有多少感情呢? 她也是大孩子了,在林琳问说你以后想怎么办的时候,她就说她要住校。然后她就住校了!周末的时候回家属院那边,房子老旧,但好歹是个容身的地方。 之后没多长时间,很突然的,有一天一个律师来了学校,叫了她出去,要身份证,要户口本,还有带着她,说是给她迁户口,顺便改个名字。 她简直莫名其妙,但律师说是林琳安排的,她便顺从了。 可谁知道林琳会把她的户口给迁到徐家,还给她取名徐微。她就这么着,以徐微的身份成了徐家的孩子。 虽然她不想改,但她觉得人家是好意,所以接受了,并且十分感激。可直到被律师带到徐家,她才知道,林琳压根就不知道这迁户口的事。 迁户口的决定是徐家的老太太连同徐家峻前妻的女儿徐徐决定的!用徐徐当时的话说就是:“林姨顾虑着我的感受,一直没叫妹妹回家,但她是你和爸爸的亲生女儿,怎么能老在外面寄养着呢。” 原身当时都觉得她一定幻听了,林琳竟然是亲生母亲? 那她这些年的感激算怎么回事?明明是被父母抛弃了,却得对父母感激涕零,凭什么? 事情知道的越多,也就慢慢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家峻经营一家公司——家慧集团。这个集团是做小家电起家的,是徐家峻和他的妻子李名慧创立的。家慧两个字,家是徐家峻的家,慧是李名慧的慧。 两人婚后创业,有了事业,还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徐徐。 徐徐七岁那边,李名慧发现丈夫跟秘书林琳有些暧昧,大闹了一场,把林琳给开了。半年后,林琳抱着女儿上门,导致了徐家峻和李名慧离婚。 李名慧离婚之后去国外散心,倒霉催的,在国外遇到了黑哥抢劫,被捅了数刀身亡。本来,徐家老太太不愿意林琳进门的,甚至要让徐家峻和李名慧瞒着离婚的事,觉得徐徐才这么大点,不该知道这么些。 其实还是盼着,两口子能和好的! 谁知道,就给出事了!在李名慧没了之后,林琳表示,她绝对不会叫徐徐受到伤害,至于她生的那个孩子,她绝对不带到徐家来,只叫她父母抚养,要好好的保护好徐徐的心灵不受伤害。 她甚至都考虑到这件事闹出去会影响徐家峻的名声,因此,不仅不把孩子带回徐家,真是否认了他们跟孩子的亲缘关系!孩子来到世上,得上户口的吧!怎么办的呢?她偷着把孩子放在楼道里,孩子饿的哇哇大哭,她再赶紧出来把孩子抱了,以好心人的样子出现。故意的惊动邻居找证人,然后报警,坐实这个孩子是捡来的,之后再表示愿意收养。 那个时候没那么多监控,这事就这么着了。原身这个孩子,就是这么被以养女的身份上的户口。 因着这姑娘乖顺,也从不怀疑什么,事情就这么瞒着,且其实一直能瞒下去的。如果不迁户口的话! 可其实迁了户口也没事的,户口被转到家里,哪怕对亲生父母有怨怼,但安静的日子也还能过。 可谁叫徐徐不笨呢?她母亲的死,她心里一定是有印记的!这不,户口迁过去才三个月,出事了。 人家徐徐是做演员的,以一部偶像剧反派女二号而出名。这个反派正好就是小三的女儿,各种的欺负虐待原配留下的姐姐。 这角色一出来就招骂! 一招骂,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有人挖掘出徐徐现实中的身份,跟电视剧里的身份正好相反,在现实里,她才是那个可怜的原配的女儿。 然后,身为徐徐后妈的林琳就被挖出来了!林琳做秘书的时候跟老板怎么着了,凭借着肚子怎么逼迫原配离婚,原配又是怎么没了的都挖出来了!又说林琳为了生个儿子继承家产,不叫未婚生的女儿入徐家的户口,而后又在国外做了试管,回来生的,算是‘符合政策’的生了一对龙凤胎。 是的!林琳有一对双胞胎,原身跟那俩孩子是同校,但基本谁也不认识谁。那俩孩子只比原身小一岁半,是原身户口迁到徐家之后,才算是把那一对弟弟妹妹从见过的人变成了认识的人。 家事闹到网上,各种的谩骂,在明珠这座城市,电视台的娱乐新闻,还有娱乐杂志娱乐报纸,都在大篇幅的报道。虽然打着马赛克,可马赛克要是只给眼睛那里拉一条,该认识的还是认识的。 林琳对外辩解,坚决不承认原身这孩子不是她生的,只说是捡来的,请大家不要乱传。但是没人信呀! 对于这孩子来说,亲生母亲对外说她不是亲生的,那她还怎么在徐家住呢?干脆回了家属院,学校都没法去了。 孩子惶惶不安,可住的地方还是被人给找到了,有那粉丝就拿着油漆,直接泼在大门上。这种事你就是报警,一个还不到成年的女孩子,不敢住了呀! 老邻居就说,“孩子,把这房子卖了吧!你换个住处,换个学校……等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是这些看着原身长大的老邻居们帮着把房产处理了,学校的老师帮着给看了一个距离一所普通中学很近的公寓,买了一套。可换了住址,换了学校,她的境况就好了吗?随着徐徐的名气变大,想靠着挖她的料过日子的狗仔越来越多,原身这孩子还是被找到了。一旦被找到,马上就有那么些为徐徐抱打不平的人,把这孩子当做电视剧里反派,穷追猛打。 前几天,又有狗仔拍到,说是国庆假期间,林琳不受外界干扰,带着一双儿女出国游玩,被同胞拍到了。 这事成了压死这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选择了轻生,而后自己来了。 睁开眼,天都已经蒙蒙亮了。看了一眼床头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七分。 她缓缓的坐起身来,去阳台上收了衣服。衣服没干透,她用吹风机给吹干了,然后换上。又洗漱了,这才看向手机,“四爷在哪呢?”会不会在联系人里? 她把手机从书桌上拿了,而后开机,才一开机,手机就叮叮咚咚的响了。有班主任和同学发来的消息,问她好些了吗?什么时候能返校。 手机上显示今儿是周五了,她给一一回复,“周一按时返校。” 这边才要翻开其他联系人,就有电话进来了,显示是:奶奶。 她皱眉,接了起来,是个严厉的老人的声音,“怎么关了手机?你人在哪里?给你们老师打电话老师说你不舒服,是在医院吗?我叫王嫂去照顾你。” “不用!我挺好的!” 声音沙哑成那样,怎么会挺好的?“是在家吗?我和王嫂正要出门,你老实呆着。” 不到半个小时,门铃响了,一个富态老太太带着个富态的保姆进来了。 老太太眼睛一扫,看见泡面火腿肠榨菜,再一看冰箱空荡荡的,就叹了一声,坐过去,“跟奶奶回去!别听你妈瞎胡说!”儿子不对,林琳更不对,可他们谁都有不对,就是徐徐和微微没有不对。 王嫂在一边也道:“微微呀,别犟着了,回家吧!这里进进出出,人太杂了,怕是也被人盯上了。楼下我瞅着,又有挂着相机的……别管怎么说,家里安全呀!” 林雨桐不想回去,没有回去的必要呀!她就道,“我这几天不出门,回头去住学校。高三了,一个月才放一天,我住学校是最安全的。” 正说话着呢,门铃又响了。王嫂去开门,从猫眼上瞧了一眼之后,就赶紧开了门,进来的是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摘了帽子扣在,露出一张美人脸来。 这便是——徐徐! 徐徐朝老太太一笑,“奶奶!” 老太太嗔怪,谁叫你跑来的? 徐徐指了指林雨桐,“我猜你是接不回她的!”说着就看林雨桐,“回去住吧!我不嫌你!你要不回去……你搬到哪儿,我就去哪里现身,我看你能怎么着?!” 林雨桐真皱眉了,她也看徐徐,这姑娘这一双眼呀,暗沉暗沉的!不用问都知道,这姑娘心里对林琳且恨着呢!这件事里,徐徐不无辜!她要收拾那个害的她没了母亲的后妈林琳。杀人是要不得的!那怎么能解恨呢?把你那见不得人的都往出挖,而后再叫你众叛亲离,最好能母女反目。 要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看,徐徐这些年过的只怕也不好,也是一丁点大,就把恨在心里压着,然后一步一步的筹谋,为什么的,就是为了叫林琳付出代价的。 原身这个姑娘,其实就是一颗被人拿来利用的棋子。 自己不走,她真可能骚扰的自己之后无法安宁。若是如此,那就走吧!先把徐徐安抚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于是,林雨桐拎着书包,带了最基础的那一点东西,跟老太太回了林家。 林家住在别墅去,有一栋不算是很大,但也不算小的别墅里。记忆里有在这里住的记忆,并不感觉陌生。抬脚跟上老太太和徐徐,一步一步跟了进去。家里养着仨保姆,一个跟着老太太出门,也不耽搁家里的事。 进来的时候,那边一家四口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饭。徐家峻看着林雨桐还算是温和,“回来了?回来了就赶紧过来吃饭。”说着又说徐徐,“你看看你,什么不去做,偏去演什么戏……家里如今是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 徐徐去餐桌边坐了,像是没听见徐家峻的话,只朝厨房喊,“我要脱脂牛奶,白煮蛋,再要个蔬菜沙拉。” 林琳忙道,“脱脂牛奶在冰箱最上面……” “微微吃什么?”里面喊着问了。 林琳帮着林雨桐答,“她挑什么呀?有点什么就拿点什么吧!” 老太太才说,“跟我吃一样的!” 林琳尴尬的笑了笑,催那里俩孩子,“赶紧的,吃完叫司机送你们。” 两人鸟悄的,一人拿个汉堡就往外跑。 看的出来,这俩孩子怕老太太。 林雨桐没看林琳,只专注眼前的饭!这孩子不按时吃饭,这两年把胃折腾坏了!而今换了她,她得好好吃饭,清淡不说,还得细嚼慢咽,认真的去对待吃饭这个事!回头还得想法子出去找个中药店买点中药,一是头上的伤,二是服用了那样的药有副作用,三是这孩子身上的毛病不少。除了胃,只怕来例假能要命。这都得慢慢调理的! 此刻一小碗粥,一笼屉的小笼包子,两样泡菜,就是一顿饭。徐家峻走的时候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不急着去学校,爸爸给你转点钱,买你喜欢的东西。” 说完,也不管林雨桐给不给回应,他转身就走了。 林琳追了几步去送,低声道,“这孩子被我爸我妈给惯坏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不能惯她这毛病。这次可不就是瞎跑,还得叫妈和徐徐去接才回来!妈这么大年纪了,徐徐这孩子多忙的……她太不懂事了!你不说训她,怎么还奖赏了呢?这跑出去了,回来还有奖,她下次还敢跑!要是这么着,瞧着吧,林衍和林征都得跟着有样学样!做姐姐的,不能给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更改说她了!不是我说,咱家四个孩子,就只她身上的毛病多!” 徐家峻皱眉,“少说两句!”说完回头去看餐桌的方向,就见微微也朝这边看,那一双眼睛满是嘲讽和戏谑。他暗自心惊,好似再也找到这孩子身上的宽和跟厚道了。他回过头来,低声说林琳,“少些絮叨……” 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见,不过随后徐家峻给转了两万的零用钱来。 林雨桐看了一眼手机的提示信息,而后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就回房间去了。她的房间在别墅的最顶层,那里有个阁楼,她就住在阁楼里!正在打量这屋子,就听到外面救护车的声音。她觉得一听这声音她本能的就着急,然后不假思索的就去了露台。在露台上,能瞧见救护车朝里面去了,有四五分钟吧,又拉着人走了。 正探着头看呢,就听见动静,是刘婶,她主要负责打扫卫生。这会子也拎着拖把过来看热闹,“是哪个金总家吧?” 哪个金总家?一听说姓金,林雨桐便赶紧问了一句。 “就是早前听徐总说,被人给坑惨了的金总呀……公司破产了,还负债十多个亿的那个。” 负债?还十多个亿? 林雨桐就急忙问,“金总多大年纪?” “五十来岁?”刘婶也不大知道,“他家的儿子比你大几岁,可也没你姐大!” 是的!年轻的四爷睁开眼,就懵了!躺在医院里,刚被抢救回来。紧跟着就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父亲抢救无效死亡,只他们母子活着呢。 此次一家子差点没命,不是谁害的,而是原身的父亲打开了煤气阀,寻求一家子的解脱呢,然后真就把原身给解脱了,换了四爷来!一睁眼,就负债十多亿。 躺医院吗?不躺了吧,医院很贵,能省则省吧!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68 章 俗世浮华(2)三更 俗世浮华(2) 林雨桐想去医院瞅瞅的,万一四爷在其中呢。 结果一下楼,就看到徐徐和和她的助理以及经纪人在客厅里,老太太在另一边的小厅里看书,看见她下来了,朝她招手。 林雨桐没管徐徐那边,最坏不过是如今这样,还能比这更坏吗?她复仇的目的达到了,林雨桐也懒的再跟徐徐纠缠。各过各的,两人互不相干是最好不过了。 老太太叫了,她就过去,但没坐,只道,“我要出去一趟。” 才回来,出去干什么? “看了中医,得去抓药。” “叫司机去吧!你别跑了。” 林雨桐:“……”行吧!她把准备好的方子拿出来,那边老太太接了方子也没看,直接喊了司机,“小曾,你跑一趟。” 小曾进来拿了药方子走了,林雨桐要上去,老太太又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林雨桐顺势坐回去了,她低声说话,不干扰那边,“……我知道,你对家里有些怨怼。在这件事上,我也不能算是对的!我自己的儿子我没养好,对你的母亲林琳,也颇为不喜!你姐姐的母亲是我朋友的女儿,她跟你爸青梅竹马,是门当户对的亲事!我也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你母亲带着你一出现,我厌恶我的儿子,心疼我的儿媳妇,憎恨你的母亲,看着可怜的孙女,只能选择无视你!后来,你大姐的母亲在国外出事了,我几十年交情的朋友,没半年,也心脏病离世了!其实,我从没有接受过你的母亲。在你大姐的母亲去世之后,我带着你大姐,是跟着我的朋友,也就是你大姐的姥姥一起住的,为了方便照顾。我告诉她,我只当没有儿子了,我们老姊妹在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就在这个期间,谁知道你母亲背着人去国外做了试管,等我料理完我朋友的丧事,把她的身后事都处理完了才发现,你母亲搬到了家里,怀着孩子且显怀了!我提过将你带回家来,但是她拒绝了!并不是我阻拦的,而是她说,她的父母离不开你。” 让到了,孩子是人家生的,怎么做决定,那是人家的事。 “当时你母亲的做法,我不置可否。一则,是因为你是她生的。二则,是觉得接你来,怕我更偏着你姐姐,这样不利于你的成长。三则,也是顾虑她肚子里还有,怕照看不过来。”老太太就道,“我当时是那么想的!后来,时间久了,你大姐逐渐懂事了,我反倒是有了更多的顾虑,不知道把你姐回来,该怎么跟你大姐解释。在这事上,我也是亏欠了你的。” 林雨桐摆手,“无所谓亏欠,她做错了事,我出生错了,身来就带着原罪。人家给什么,我受什么,原也是应该的!”说着就起身,“您歇着吧,我上去了。” 走的时候绕到厨房,跟王嫂道,“麻烦你给曾哥打个电话,他要是还没抓药,就告诉他,药不用药店熬,直接给带回来,顺带买个砂锅!” 好! “等药回来,直接喊我下来!药我来熬!” “我熬好给你送上去。” “不用!”林雨桐拒绝了,又解释道,“大夫吩咐了,要武火煎。” 武火怎么煎,咱也不知道!王嫂忙道,“好的!药回来我喊你。” 林雨桐只做没看见客厅里的三个人,直接上楼去了。 文舒朝林雨桐的背影看了一眼,这才低声跟徐徐道,“你们一直这么不说话?” 徐徐白眼翻了她一眼,“需要说什么?” 小欧就道,“这次的事本是可控的,都怪吴可那个碧池!”吴可是徐徐姐的大学同学,电影学院,一个宿舍里的,关系好到无话不谈!然后把什么都往出说! 其实笨想想都知道,这事这么操作对徐徐姐并没有好处!如今,那些粉丝情绪激动,对徐微一个高中的孩子进行人身攻击,可事情过后,就会有人抓住这个事不撒手,说徐徐姐为报复后妈不择手段,牵连无辜。 这事不是为做危机公关,但是做了并没用呀!越是解释,越是会叫人觉得徐徐姐像是绿茶,把人给害了,还要装出一副白花的样子来。 这简直就没处说理去! 其实,真正的抱负,是不用这样的! 林雨桐打开电脑,想查一查有什么姓金的企业家,最近破产或是出事的新闻,结果门被敲响了,徐徐推了门进来,“我们谈谈。” 林雨桐皱了皱眉,然后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往桌上一放,就起身往露台去了。 徐徐挑眉,放手机不随身带,是怕自己以为她会录音。去露台,更能保证两人说话的私密性。 露台极大,有藤椅和秋千。 两人一人一个藤椅,坐下。 徐徐就道,“我是想报复你妈和咱爸!但是呢,是真没想害你,不管你信不信。” “你就是害我也没关系!有这一回,咱俩俩清楚!” 我真没想害你,“我原本想着,我要叫林琳社死,要让家慧集团完蛋……我倒是想看看,家慧集团完了,徐家峻怎么生活?我也想看看,林琳做不了富家太太,她养的三个子女由奢入俭,日子该怎么过?我得站在高处,看着他们……不是,是你们为生活奔忙。把事情揭开,叫他们丢脸,叫你们跟着丢脸……这种法子,其实很蠢!丢脸这种东西,只有在要脸的人身上才有用!比如你,你要脸,所以,这件事对你的伤害最大!林琳要是要脸,就办不下那么些事来,所以,人家怎么指责她,骂她,有什么作用呢?包括对徐家峻先生来说,成功的男人换老婆,在外面养情人的,多死了!包括我这个圈里的人,谁背后每个大金腿好意思出去混呀?!所以,在外人看来,徐家峻先生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况且,这个错误后来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只凭着这一点,其实也没伤到徐家峻先生什么。我不笨,压根没达到我预期的抱负,算什么抱负?!”所以,我不会选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害你!我没那么愚蠢! 林雨桐看她,“是有什么需要我跟你配合吗?帮你公关?” 徐徐起身,“没有!我就是跟你解释一下!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就给我打电话。”说着拨打了一个号码,里面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个一声,她才挂了电话,然后起身,“就说这么些!我也提醒你,这个家慧集团,我是真的……瞧着有些恶心了!你好好的考个大学将来自力更生去吧!以后家里没有司机,没有保姆,也没有这样的小洋楼给你们住了。” 随意吧!跟自己有什么相干呢! 两人沟通了一次,没吵没闹。然后一个下去忙她的去了,另一个又重新做到电脑跟前。 才坐下,就有一个时事新闻推送:远洲材料集团董事长金远洲先生因煤气中毒抢救无效去世。 除了这一行文字,还有偷拍来的照片。照片上除了不少西装革履的人之外,夹在其中的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一个是看着极其孱弱的中人美妇,一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 青年健硕高大,看不清五官,只是站在那里的姿态,瞧着眼熟。 她查到了远洲集团的电话,拨打了过去,该是前台接的电话,“这里是园洲集团。” “你好,我是紫金苑的物业,煤气公司的人要来检查,正在等着呢,但是我们联系不到业主,请问能提供我们一个电话号码吗?不管是您们董事长的,还是董事长夫人的,或者是你们少东家的!事情很紧急,有人闻见了煤气味儿。” 哟!真要是连家都着了,连个抵债的资产都都打折。 于是,林雨桐拿到了两个电话号码,那边说,“你打这两个电话试试。” 然后拨打第一个电话,无人接听。 第二个电话,接起来是个陌生的声音,但是说话的语气不对,“我找小金先生。” 叫金啥咱也不知道。 那边不耐烦,显然是情绪不好,“请问你哪位?” “是银行的!”那么大的公司,就不信你们没银行业务!越是没了你们董事长,你们越是得小心跟银行打交道吧!她语气沉沉,“麻烦你叫小金先生接电话。” 那边犹豫了一瞬,但还是道:“请您稍等。” 半分钟之后,换人了。只凭着呼吸声,林雨桐就能知道那是谁,不等四爷说话,她就直接道,“是我!” 四爷心里松了一口气,问说,“还好?” “我站在露台上,看见救护车带着人出去的。” 四爷明白,这是告诉自己,她在别墅区,过的还不错!回头就能见面了!在小区里健身也能遇上。按道理是这个样子的,但其实真不是,他朝外走了几步,在楼梯间里了,他才道,“那栋房子马上回被查封。” 啊? “除了贴身的私人物品和价值不高的私人物品可以带出来,其他的都不行!” 林雨桐:“………………所以呢?破产了?” “不仅破产了,负债累计十八个亿!所有的固定资产都动不得了。” 林雨桐:“………………银行账号也动不了,你得使用现金。” 嗯! 林雨桐皱眉,“那现在出了医院,其实算是无处安身吧?” 是的! 林雨桐有点庆幸,“我还有个单身公寓!”虽然住母子俩有点紧张,但是暂时安身是可以的!他最近肯定得忙着处理后续的债务问题。 鉴于四爷这么惨,那么自己的这点事要跟四爷说吗? 算了吧!先不说了:被人骂和负债累累,还是负债累累更惨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69 章 俗世浮华(3)加更 俗世浮华(3) 熬了药,喝了药,晚饭随便吃了一口,上楼早早的歇下了。这身体得恢复,这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 今儿林琳不在,不知道是哪个富太太又办了什么沙龙还是什么的,早半晌都出去了,她是半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晚上六点半,林衍和林征回来了,她这个阁楼不够隔音,能听见两人上三楼的声音。两人放了书包,然后下楼去吃饭了!看的出来,老太太只要在家,这俩孩子就得悄声点。老太太不是很待见这俩孩子,哪怕其中一个是小子。 话说回来了,林琳做试管……能生做试管为什么的?为了甄选性别的。她应该是觉得生了儿子,老太太会叫她进徐家门的。 至于徐徐……到底是段位高,还是以直爽掩盖什么,这其实是不好说的! 要说是谁害死了这个孩子,每个人都有份吧!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父亲的不管,母亲的抛弃,祖母的无视,都是推这孩子走下深渊的那一双手。跟父母比起来,好似祖母每年还给不少钱,就是一种仁慈!不是!这不是仁慈,这只是人年纪大了之后,做事更周全了!她一句‘孩子是林琳生的,她做主’就什么都推干净了!确实也对,父母的决定跟祖母有什么关系?祖母好歹每年还私下给这孩子不少钱呢。不管谁指摘,老太太都没有叫人指摘的地方。 其实这孩子在意的不是寄养在别处,她在意的是,明明是亲生的,你们有难处你们说呀!凭什么编造假话欺骗我,一骗就这么多年。 是啊!这个孩子是带着感激的心,接受了人家泼天的恩情的,谁知道结果竟是这样的! 所以说,这个家里,谁做对了呢?包括这孩子的姥姥姥爷,他们都在隐瞒,他们宁肯隐瞒,叫这孩子带着一腔的感恩对她的女儿,也不愿意戳破这个事。 她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被人抛弃且愚弄!人到这个世界上,得是有意义的!这孩子压根就不知道,她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意义就是亲生母亲利用她成功的挤走了原配,登门入室了! 她不知道从户口被迁到徐家,就又成了徐徐的棋子吗?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无望。这个户口一迁,就坐实了林琳是三! 林琳记恨这孩子,就连她生的那俩也觉得这孩子碍眼! 她挣扎不拖这个命运,不知道该恨谁,能恨谁,然后生生的把自己逼走了。 不是每个父母都爱孩子的,不是每个父母都爱每个孩子的。谁是无辜的呢?家里人不无辜,徐徐不无辜,那些无休止的谩骂这个孩子的不无辜,还有那些背后嘀嘀咕咕的同学,甚至于住在一栋楼上的那些怀着打量,恨不能明着议论你的那些人,他们都不无辜。 替这个孩子讨要吗?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睡前脑子里闪着这样的念头,而后真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在这个家里睡的还不如家里安稳,早上一起来,感觉比昨儿好多了。起来洗漱,打扫卫生的刘婶就问说:“好点了吗?” 好多了! 刘婶看这孩子,脸还是白的,瘦的呀,怎么会好多了呢?她放下拖把,“你别下楼了,我去给你拿饭。” 正说着呢,另一个帮厨张姐帮着端着盘子进来了,“赶紧吃,给你熬了粥。” 谢谢! 林雨桐坐在外面的小厅里吃着饭,张姐指了指下面,“我先下去,盘子不用你送,我一会子过来拿。” 刘婶就道,“我下去捎带上。” 林雨桐心里叹气,谁都知道她不舒服,药方还过了老太太的手,可老太太问过一声什么病吗?没有。家里除了她,一共六口人,哪怕两个小的,也都十七了!谁问过一声吗? 反倒是几个保姆,很体贴。 刘婶在一边擦门框,就道:“金家那边董事长没了,开追悼会,老太太和金总他们,都准备去参加。” 那就是人还都在! 刘婶就说,“今儿是周六,徐衍和徐征会跟着去,王嫂说你不舒坦……” 是解释说,人家都去,没叫你去的原因是王嫂说她不舒坦,怕她难受吧! 可这也正说明,要不是王嫂说,其实没人问过她的身体的。 要是四爷很可能会用到那套公寓,她是真不想在这个家里呆着了! 住校吗?住校进出不方便,要不是因为这个,她早坚持了。 若是如此,闹不好自己就得租房子住。 白天,借着家里人都出去了,林雨桐正好去那边公寓,“有书落在那边了,我过去一趟。” 司机也不在家,得打车过去。 王嫂问,“要我陪着你去吗?” 不用!很快的!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个中年人进来,是刘婶帮着开的门,她听见刘婶跟那人说,“不好意思老师,又叫您白跑一趟。徐衍和徐征跟着徐总出去了,参加个追悼会。” 老师很客气的笑,“没关系没关系!”然后连大门都没见,就往出走了。 刘婶见自己往出走就喊,“怎么不歇着呢?” “去公寓取个书。” 等小曾回来去取多好呀!“你行吗?” 行! 林雨桐出去了,还听见刘婶嘀嘀咕咕的,“这老师的课时费赚的可太轻松了,不管孩子学不学,在不在,只要老师来了,就给结算。” 是啊!那俩需要家教,这个孩子从高一被耽搁到高三,反倒是没人问过需要不需要老师给补课!本来考到了重点,转学却因为课程落的多,去了普通的高中。其实这种事,花点钱是可以进好一些的私立的。可惜,都给忘了吧! 林雨桐往出走,那老师正开车门子里,知道这是徐家的孩子,就问说,“要去哪,我捎带你一段?” 也行!林雨桐上了车,在后面坐着。人家也知道林雨桐是怎么来的孩子,受不受重视吧。出于同情,捎带了她一段,还问说,“可能跟上吗?” “还好!”林雨桐只能这么应付。可其实,被骚扰的,这孩子三天两头请假!高中的课程呀,一学期有半学期缺课,能学的好才见鬼了! 到了地方,她道谢下车,顺便就戴起了口罩,将衣服上的帽子也戴上,省的被人认出来。 这个公寓,应该是青年公寓吧!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年轻人。有些是两口子住,有些男女朋友住,还有朋友之间合租的住的,户型那么小,一层那么多户,可想而知,这楼里一天天的得进出多少人!啥时候都是繁忙的!要不然,楼下这点地方也不会被这么利用起来,弄个便利店了。 进了楼里,便利店的女孩还跟一个穿着房产公司马甲的工作人员在聊天,楼里的广告位正在换海报,海报正是徐徐,她给一款酸奶代言,因此,俩姑娘对着新海报讨论,“……长的这么漂亮,是挺惨的!” “是!落到后妈手里能落到什么好?” “不过我觉得小三生的那个也挺惨!” “惨什么啊惨,她来了,逼的人家徐徐的亲妈死了,徐徐没捅死她,算是徐徐有涵养了!” “还别说,她那妹妹就住我们楼里,前儿晚上我真见了!昨儿还有狗仔在楼下等着拍呢!” 真的假的? “真的!有两个半夜买卫生巾的妹子也认出来了,说是一起上的电梯,是十八楼!昨儿十八楼就有人举报,说是楼上混上了不知道什么人,挨家挨户的敲门,说是检查天然气。肯定是得了信儿了,想混进去拍徐徐那个小三后妈生的妹妹!” 林雨桐跟几个人一块等电梯,听了一个全场。 这真是逼的人没法呆了!你说这谁能防住呀!混进来拍门拍你,真该一个个的掐死算了!什么玩意?! 好好的戴着口罩都挺奇怪的,林雨桐不得不一会子咳嗽一声,证明我戴口罩是有正当理由的,以躲避别人打量的视线。 到十楼下去,走两层楼梯,防着万一有人好奇心重呢! 开了门进去才输了一口气!躲特务是只躲特殊的人群,而今了,是躲大部分人!正常人都受不了这个。 摘了口罩,对着穿衣镜看瘦的脱相的年轻的脸,她坐在换鞋凳上好半晌没动地方。她今儿是收拾东西的,万一四爷要用这里呢。 衣服其实也没多少,箱子就完了。被褥的话,直接捆起来放在楼梯间的箱子里,那里有旧物捐赠处。 至于这两箱子衣服,林雨桐得留着,封存起来,这是原主的念想。还有这么些书,都放在一起,封存起来吧! 在这些书里,找到了基本日记本,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一个账本。这孩子把这些年花费的每一笔钱都记在上面。以前是以为她是弃婴,记着这个将来好还,加倍的还的!林雨桐把这个好好的留下来,这是将来要跟林琳算的账目。 将来,这套公寓她也没打算要,这是卖了林琳父母的房子之后用那个钱买的,将来再还给她,就彻底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正拾掇着呢,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把手机调成静音,而后朝门边去,通过猫眼可以看见两个穿着橘黄马甲的人,后面的那个背的像个工具包,前面的这个人不住的抬手敲门,“有人吗?检修网络的!” 没人报故障,谁家自己上门?要是全楼检修,很该多敲几家门呀,可着自家的门敲,为什么的? 必是徐徐昨儿来的事,还是被人瞧见了!真要是把监控翻一翻一帧一帧的看,徐徐这种捂的严严实实的,跟别人不一样的,岂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娘的!又有点想打闷棍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明天见了! 第 670 章 俗世浮华(4)二合一 俗世浮华(4) 怎么办? 直接开门不现实,只要房产是自己的,这麻烦就会不断!频繁的处理房产,也处理不了呀!要是以后四爷在这里住,弄这些人老上门,算个什么事? 她去了卫生间,女孩再怎么简朴,洗面奶总是有的吧!头发放下来,把脸打湿,挤了洗面奶搓出泡泡,外面还在继续敲门,“有人没?” 她压着声音应声,“有!有!有!等一下!” 林雨桐说着,就把吹风机拿手里,把晾衣架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这才把门拉开。可门一打开,除了这两人在外面以外,侧后方还猛的闪出一个人来,手里举着相机,嚓嚓嚓的连拍! 林雨桐脸上都是洗面奶的泡沫,披散着的头发粘在泡沫上,把脸都遮挡的差不多了,能拍上个屁呀!林雨桐拿着手里的吹风机顺着那相机就砸过去,,相机在对方的脖子上挂着呢,没砸下来,不过吹风机蹦起来,二次砸在对方的脑袋上了!对方没叫嚷呢,她先尖叫一声,“变|态呀!抓变|态呀!” 一边喊着,一边伸手拿了衣架,对着一起来的两人就抡了过去,衣架上有钩子的,钩子就那么‘巧’,勾住相机从对方的脖子上给摘下来了,然后她挥舞着衣架打人,顺带的就把相机摔出去了,碰的一声砸墙上,啪的一声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雨桐能听到这人的哀嚎:“我的相机——” 专业的摄影器材,贵着呢! 这会子听到动静的都出来了,再一想刚才听到的‘变态’还有啥不懂的!这是有人偷窥呀!也没人看见林雨桐长啥样,人家就是贴着面膜在自家的楼道里出来倒个垃圾,不成吗? 还以为小姑娘遇到这种人了呢!没去上班的听到动静的都出来了,有的拿着健身的那种杠铃,有些拿着家里的平底锅。拿着平底锅这人估计刚煎完鸡蛋,锅还是热的。 楼道不宽,林雨桐是夺了这些人手里的东西就擦! 平底锅摔出去砸了一个的脸,鼻血瞬间就下来了,连嘴角也流血了,这是牙齿磕到上颚了,没大事。而杠铃扔出去,就往腿关节上砸,顿时一声哀嚎,抱着腿就缩在地上了。 林雨桐一边喊着请周围的人帮着报警,一边抢了一妹子手里削皮了一半的大土豆,抬手一扔,退到楼梯口那个,哎哟了一声,然后捂住了嘴,感觉大门牙有些摇晃。现在整牙齿多贵呀! 楼里的保安先上来,紧随其后就是警察,其实还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就成这样了。反正这么些人,这三人想跑,是跑不了的。 派出所不远,就在对面。这里居住环境密集,又是中学又是小学的,治安肯定很要紧!一报警,三分钟不到,警察到楼下了!楼下的人给上来的保安打电话,保安开着免提,大家都听见了。 保安先问呢,“这三人怎么了?” 林雨桐指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说是上门维修网络的,我也没报修,结果就在外面不停的敲门,我正洗漱了一半就给开门……谁知道开了门,挡在门口的这人麻溜的闪到一边,那个……没穿制服的,我在猫眼里没看见,不知道在哪躲着呢,我一出来就跑出来对着我拍……对了!他有相机,看看他的相机就知道真假了!” 就有人说,“昨儿说是十八楼有人冒充修天然气的!这怎么今儿又冒充修网络的呢?”然后问那俩穿制服的,“你俩到底是不是修网络的?哪个公司的?” 边上的另一个妹子就道,“能是才怪!要是早喊了,能到现在都不吭声吗?” 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警察上来了。 事就是这么个事,你们骚扰人家,拿相机拍人家,人家以为你怀着歹意,就这点事。 但抱着腿的那位不干呀,“腿都折了,这是殴打!” 不管是不是,到底怎么样,在这里处理总不行!走吧,派出所去,都下楼去,上警车再说。觉得伤的重的,需要就医的,咱直接叫救护车还是咱们上医院。 就是救护车来了,你这骨折的不也得担架往下抬吗?走吧,有个床单就能当担架,叫保安帮着抬你下去。 到底事情的起因如何,楼道上不是没有监控!这么多人住的地方,又发生了昨儿有人混上十八楼的事,监控肯定有。 林雨桐就听见中年警察跟他的同事说,“调监控。” 这是有经验的警察,只一看三个伤者的情况,就知道伤的有点重了!到底是怎么打的,谁打的,是乱拳打出来的,还是怎么个情况,先调取了再说了。 回过头看,看林雨桐披头散发着,就上下打量了一下,“要不要进去洗把脸?” 林雨桐从兜里摸出身份证,然后递给这警察。对方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愣了一下,就把身份证递给林雨桐,然后说他同事,“你先带着这三个下去……不用等我,你先走,我随后带着这小姑娘……” 年轻的同事只以为小姑娘没洗脸,就点头应承了。 林雨桐直接进去洗脸去了,也没关大门。 洗完脸,戴着口罩,警察就在外面等着。她这才锁门跟着出去了。 进派出所之后,直接被带到一个小会议室,除了中年警察,还有一个做笔录的,是个女警。中年警察倒了水递给林雨桐,“交代过了,没人会闯进来。你可以摘了口罩了!” 林雨桐将口罩取下来,“谢谢。” 女警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若无其事的坐在电脑跟前,做笔录了!执法仪一直是开着的。 中年警察这才问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雨桐就道,“我就是在家呆着,然后门被敲响了,我在猫眼里一看,看见外面的人穿的是工作服,他们又说是修网络的……我就开门了!当时我正在洗脸,门一开,敲门的人闪开了,而后就有人拿着相机拍,我不知道这些人还会做什么,他们三个人,我不好判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原来住的地方被人泼过油漆,还有个据说是有精神病的,朝我泼过硫酸……我只能防御……” 这警察就说,“人是你打伤的?” “我不是故意的!” 正说话呢,警察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就接起来,然后嗯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就看林雨桐,“三个人,伤的都不轻。一个左腿骨折了,一个鼻梁骨折了,一个掉了大门牙……” 林雨桐一脸的惊讶,“这么重吗?如果真的是我有过失,我愿意承担赔偿责任。”说着就报了一串号码,这是徐徐的手机号码,她惹来的麻烦,她负责善后,“打这个电话就行,她会打发律师来处理的。” 没看过视频不了解当时的情况,现在也不好判定到底是有没有过失,不过很快的,外面一个年轻男警,抱着个笔记本电脑进来了,点开了一段视频给中年警察看。 怎么说呢,画面很混乱,确实小姑娘当时被吓了一跳,只把手里的吹风机扔过去了,也只是跟相机发生了碰撞。至于二次弹起来砸到了这人的脑袋,这没法计算的来,对吧?这人头上也没事,证明这一点主动攻击,真算不上是伤害。 然后镜头里明显两个穿着制服的朝小姑娘这边走了两步,小姑娘有退回屋里的意思,可紧跟着一个穿制服的继续朝前,似乎是准备阻挡小姑娘关门,然后小姑娘再出来,手里拿着的是晾衣架!这都是随手放置的东西,也伤不了人!她应该是一边喊一边随便的挥动着晾衣架,晾衣架勾走相机的时候,小姑娘是侧身站着的,要说刻意……那这说法就很牵强。 然后很多人出来了,现场极其混乱。小姑娘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夺了别人手里的哑铃,随手一抛,砸中了一人的腿!夺了别人手里的平底锅,随便一抛,直接砸人脸上了!有人要跑,她追不上也没工具打,只抢了个土豆,给砸人嘴上了……远距离,一颗土豆,这要是非指认蓄谋,未免牵强。误伤,也分情况!在小姑娘在受到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恶意骚扰的情况下,呼救,寻求大家的帮助,请求大家帮着报警,只是用不锋利的东西防御……有人拿着水果刀她没抢来用,这就证明人家没想伤人!至少画面里是这样的! 中年警察没言语,女警就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说完又说林雨桐,“这种情况下,你就不该乱跑。” “我高三了,很多书还在公寓放着呢。” “也该叫家人陪同呀!” 林雨桐沉默了,不再言语。 刚进来的那个青年男警就拉了拉女警:少说两句!这种情况下,一个女孩能住公寓,还不明白什么情况吗? 女警的语气更温和了,“你那地方最好不要住了,你要是想安静,其实租住在我们家属院是最省心的……” 话没说完,中年警察轻咳一声,而后跟林雨桐道,“你的电话留下,你家里是哪我们也知道!后续如果有需要协调的,我们联系你。” 只凭这个视频,其实那三个就得自认倒霉!他们是真的违法了! 他示意女警,“去送送,送到家吧!”再被认出来,只这么大点的孩子,出事了怎么办? 女警应了一声就起身了,“走吧,我送你!” 在车上林雨桐就问人家,“您贵姓?” “姓白!” “白姐!”林雨桐跟人家搭话,“若是真要赔偿医药费,只管说就是了!” 白警官跟着,觉得这孩子也挺可怜的!跟到上面,见屋里堆着几个行李箱,就道:“不在这里住就对了,我帮你搬。” 搬下去塞车里,林雨桐就问说,“能麻烦您把我先送到自来水厂家属院吗?” 去哪儿? 是! 行吧!并不会远多少!进了小区,林雨桐找原来的对门,老爷子正在楼下下棋。 戴着口罩认识的人也都知道是谁,人家还问:“你这孩子,怎么又回来了?” 林雨桐就说,“我想寄存点东西……” 就几个小皮箱子呀!这个谁家都行的!老小区的楼下,都有负一层,不过是地下室储物间,一家二三十平的地方,放置一些闲置却又舍不得扔的东西!但时间长了,这不是就返潮吗?很多人都不爱用了!孩子放几个行李箱,那就放吧! 老爷子还把塑料布拿来,给裹上,“裹好了就不怕潮气,没事,放不坏。” 林雨桐就一边拾掇一边跟老爷子说话,“……我这一走,咱们小区都安静了。要不然来来回回的,折腾的大家都没法过日子。” 老爷子就说,不是嫌弃你住在这里影响大家,主要是咱们就怕一个错眼,这些人再把你怎么着了!其实,咱们怕他们什么呀?之前还有人跑来呢,被一伙子老太太给骂出去了。 林雨桐就说,“被这事牵连的人多了,咱们小区这么多人,以前孩子在小区玩,都挺放心的,现在弄的……人心惶惶,我都不好意思!”说着,好似还不死心的问人家,“张爷爷,我真不是捡来的?当年这么多人作证,证明我是弃婴呀!我的户口就是这么上的……要是不是,那当年……林琳不仅欺骗的是街坊邻居,还有警察吧!他们这算是遗弃罪吗?” “孩子,别犟着,也别林琳林琳的叫,那是你妈!你嘴乖点,没你的坏处!” 林雨桐便不再说了,只是出去的时候问白警官,“这事会连累当时帮我办理户口的民警吗?人家是根据这么多人的说辞,才好心的给一个孤儿办理了户口!这要是再被人挖出来,会不会有人说他工作失误……” 白警官就认真的看林雨桐,她是警察,她不蠢!这孩子想干什么,她心里有数了!结果这一看过去,人家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跟她对视。 她笑了一下,“不会有人抓住这个不放的。” 林雨桐就叹气,“话不是那么绝对的!现在这人,没什么是不敢质疑的!我是一些事件的受害者,真到了谣言满天飞的时候,你就是跑断腿,也避不了这个谣呀!”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这个道理了! 白警官没言语,把林雨桐送到别墅区门口,看着她告辞离开,回去之后才找了中年警察,低声把事说了,“……这孩子胆大的很,她这是想利用咱们,去教训她母亲!” 这件事没人追究,那真就不是个事!但要是有人拿着做文章,那你说一个警察这么轻易的就被欺骗了,这是能力问题呢,还是什么问题呢? 中年男警问白警官,“知道当年给她上户口的民警是谁吗?” 不知道! “但那小姑娘一定知道!”他朝外走,叫白警官跟上,然后在大厅的展示栏跟前站住叫,指着一位指导员的照片和边上的简介,“是他!”只他的履历上,有在自来水厂家属院那一片的派出所任职的经历。这个不用查,肯定是如此! 那个小姑娘比想象的还要聪慧!那个视频他刚才反复几次的看,对方在她门口敲门敲的时间长了,这些时间不够她洗一把脸吗?哪怕把脸上的泡沫洗一下,时间不够吗?两捧水的事而已。结果呢?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一脸泡沫!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开门根本就不是没防备的!她是很笃定,对方想找她的麻烦,又不想叫更会的人知道她的行踪,所以,她用最简单的方法遮住了脸,要不是身上的衣服和身形,监控里确实靠脸分辨不出那是她来。 还有那打人,怎么就那么巧呢!给你一个土豆,你砸一下,你能砸下谁的大门牙吗? 必是用了巧劲儿了! 她便是自卫出手重了,最多就是负担医药费,而这些有大明星的律师帮着处理,她依旧是不用露面。 包括趁着你送她的时候,带你回自来水厂,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算计好的! 你说这孩子得多聪明,她也就是进出的时候扫了一眼这个公示栏,然后脑子里就有主意了,把事点到了这个地步,确实是不核查不成的程度了。 白警官这才恍然,“户口本上有办理民警的名字,这孩子记住了!而刚才进出的时候,她看见了这个……而且,早年治安划片,一个民警负责一个小区,照片也在小区的公示栏里贴着。这孩子说不定在小区看见过这张照片……名字、照片,相互合一,她笃定这就是同一个人!然后,脑子里就有了法子了……” 是的!若是牵扯到一些升迁的事,这有些过往不澄清,怕是会在以后会有一定的影响的。 于是,她特意叫你送她去自来水厂,就是叫你去做见证的:当年,确实是很多人被林琳欺骗了!由于当时的监控设备缺失,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但这绝对不是办理这事的民警的过失。 能不能追究林琳什么是其次,只要给父母钱叫他们帮着养孩子,都不算是遗弃!但是你欺瞒,这个得说清楚的。一旦说这个,这姑娘就算是自救成功了!她是当自己是弃婴,街坊邻居都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指责她什么呢?! 白警官啧啧称奇:这小姑娘好生厉害! 明知带着几分故意的成分,但是白警官心里叹气,要不是逼的没法子,谁去筹谋这个呢!中年警官叹气,“我家儿子傻乎乎的出门都怕他被骗了,一般的大小……这孩子真是被逼的了!行了,这事还是得汇报!给当年的事要个说法,把事了结了!” 于是,这天下午,就有民警上门了,确认一下当年的事。其中就有白警官。 白警官来的时候,扫了一眼这奢华的别墅,看着进进出出招呼客人的保姆,然后又看见了从厨房出来打招呼的林雨桐。从小厅路过,她能看见林雨桐跟客人打了招呼,又去……熬药了!是的,一股子中药味。 林琳见人都朝厨房看,她就不好意思的笑笑,皱眉朝林雨桐喊:“把厨房门关上,弄的乌七八糟的东西,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的。” 白警官就皱眉:孩子还在上高三,这事本就耽搁学习,病了在吃中药,当妈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却叫孩子自己熬药。自己熬就算了,还被嫌弃一股子味道难闻。怪不得有别墅不住,孩子要住公寓。怪不得一个人往出跑!怪不得这孩子对亲生母亲心有怨怼! 林雨桐关了火,将药倒出来,跟张姐道,“先这么晾着,等不烫了我就喝。” 出来的时候瞧见林琳的手机在餐桌上,手机密码这东西,只看着她点手机手指的挪动都能估算是密码,她当时只扫了一眼就记住了,这会子抬手就给解开了密码锁,而后快速的点开录音功能,将其随手放在客厅里的小几上,离沙发也就几步远。 白警官他们背对着这个方向,林琳侧对着这边,她此刻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压根就没发现。 直到她放了手机,又脚步不停顿的朝前走了几步,林琳才看见了,“大人说话,你怵在这里做什么?” 林雨桐指了指花园,“不是嫌弃客厅有味儿吗?我剪几枝花来插瓶。”秋里不是没鲜花的,月季还总能开一茬。 林琳没再言语,白警官就看着这孩子从客厅通往花园的玻璃门出去了,拿着剪刀果然是去剪花了。她就问林琳说,“当年,登记户口的时候,说你们家这孩子是捡来的……” “不是!”林琳尴尬的笑,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当时我未婚,孩子生下来没户口……我这才逼不得已!” 白警官就继续问说,“也就是说,当年你自称捡到孩子,其实是撒谎了。这个孩子就是你亲生的,对吗?” “我当时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们只是来确定一下,你当年是不是撒谎了,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外面,谎称是弃婴,利用街坊邻居,一起欺骗民警,给孩子办了收养的手续,上了户口?” “我是当时……” “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林琳说完,就赶紧补充,“我只是为了给孩子上户口的,并不是遗弃!我每月给我父母三千块钱,请他们帮我照顾孩子……我孩子多,照顾不过来!这绝对不是遗弃。” 人家也没问她关于遗弃的事,只问说,“这件事,你丈夫是否知情?” 林琳赶紧道:“不知道!” “是当时不知道,还是后来一直不知道?” 林琳不住的用手摸一摸耳环,“一直不知道……我只说是我父母托熟人帮着给上的户口,他便没再过问。” “你得想好了再回答!”白警官提醒道。 “真的!”林琳急忙道,“这个事我骗您干嘛?” “孩子是怎么上的户口,孩子长大了,见了她的父亲能不说吗?” “一年也就见一两次……我爸妈从没跟孩子说过她是我们亲生的,她怎么会去跟她爸说那样的话……当然了,这也不是我丈夫要逃避生育政策,需要罚款的我们可以补交的……” 人家就不多问了,给咱们这对话签字,就可以了。 林琳签了字,起身送客人,林雨桐回了客厅,将手机带去卫生间,快速的将那一段录音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再发到一个早前在网上查到的大V。此人最喜欢搅风搅水,有什么热点事件,都要扑腾一番。 发给此人之后,她迅速删除,而后清理痕迹,之后把手机上的指纹用衣服擦拭干净,又给放回餐桌上,然后回厨房喝药。 林琳没那么快,她必然是拦着警察,希望警察不要公布这件事!这得背着人,哪怕是家里的保姆,也得背着。背着人去跟警察谈,所以,她得一会子才能进来。林雨桐用的就是这点时间差。 这个事,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去,人家就是信了,也会有很多的声音!依旧是说什么的都有。再者说了,没权没势没社会影响力,你能发出多大的声音呀?人家花点钱,就把你给禁了。弄些水军,花钱找人带节奏,你这点声音转脸就被淹没了。 所以,你就是拿着大喇叭朝着这个世界大喊,你的声音又能传多远呢? 要是那么容易,徐徐又何必成了明星了,出头了,才报复林琳呢?连她都懂人啥也不是的时候说啥都有人指责的道理,自己又怎么会不懂呢? 想叫大家认真的听你说话,那么,就得你站的比别人高! 站在高处,这需要时间,不能着急。而今,却也可以收取一点利息!我说话没人听,但那样的机关,发表一个声明和情况调查说明,这总有人听的吧! 果然,第二天,人家就对当年办理户籍的事,做了一个事件调查说明。这个事不会很张扬和高调,但他们内部确实知道有这么个东西,然后还张贴出来了。 而注意这件事的大V,盯着这事呢,贴出来的东西,他拍下来,直接放在网上。 当然了,除了这么一张东西之外,他还公布了一段录音。 那么问题来了,这段录音,此人是从哪里弄来的?那得是在家里录的吧! 家里的谁录这个音呢? 只能是徐徐! 有人就说,徐徐为了报复后妈,下手够狠的呀! 文舒想要组织人手在网上辩解,带带节奏,徐徐给拦住了,“不用!对外,我认下这个事!就说,请停止一切针对徐微的攻击,她一直就是最大的受害者!这件事里受伤最大的就是她!” 文舒便明白了,辩解没用!倒是不如将这认下来。如此以来,徐徐就不再是不择手段的报复,而是为了不连累无辜,逼不得已而不得不为!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71 章 俗世浮华(5)三更 俗世浮华(5) 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抛出这么个事情来。把林琳捶的死死的,她再无辩解的余地了。至于说那个孩子,很多人就觉得:这娃其实也挺惨的,她一直当她是弃婴。才被认回去,结果就被千夫所指!这娃闹不好到现在都不能明白,她为啥要被骂。 “但我还是要骂,虽说孩子无辜,但要怪就怪她生来就有那么一个妈!”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人理解你,也有人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不将人摁死了,是不会罢手的。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明白,你要说你张口说出的话,能要了一个无辜之人的命,他会愧疚吗?不会的!他只会说,言论自由,我有我的看法,怎么,还不叫人说话了!我只是说了我的看法,并没有强迫谁接受!她受不了,那是她的心理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讲什么道理呢?要讲道理,那得是彼此认可同一个道理是公理才行吧!否则,连沟通的必要都没有。 然后就有人撇开这种人,咱跟你说不明白,我们不搭理你不就完了吗? 于是就有人说,“林琳说一月三千……其实一月三千在前几年,只一个孩子花用的话,其实还是富裕的。” “是啊!比一般的工薪阶层的孩子肯定要好的多。” “话不是那么说的!那三千应该是她姥姥姥爷和她三个人的生活费用吧。” “楼上的,别逗了!老年人基本都有退休金的……” “你才别逗了!她姥姥姥爷在自来水厂,是老工人了!早年下岗的时候买断工龄了!用买断工龄的钱买断了单位的老房子,剩下的钱供林琳上了大学……要是家里的家境好,或是差不多较为富足的……林琳说不得也不会去做了三儿,所以说女孩要富养……” “三口一共三千……这日子也不宽裕呀!太惨了,她妈用她登堂入室了,她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那能怪谁?她妈想当好后妈!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后妈没当成,亲生女儿也没得着好!” “我觉得徐家峻才是真正的渣滓!做丈夫对原配不忠,做父亲对子女不慈,什么玩意!这样的人要是去做生意,能是个守法的公民吗?” “楼上的太单纯了!做生意的人嘛,都该懂的!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 …… 林雨桐看到这里就没再往下看了,这言论有一点被人引导的嫌疑!从家事讨论起了公司,质疑起了公司的税务。 有意思! 这边才合上电脑,手机响了,是四爷。 林雨桐赶紧接起来,“事情处理好了吗?”人安葬了,后续的事情怎么办? 四爷就道,“我还在医院……”这边的亲生母亲还在医院住着呢,“我看到新闻了,你怎么样?” 没事!事是我办的。 四爷‘嗯’了一声,“不行就想办法搬出来!那地方虽然没有人骚扰,但也不自由。” 我就是这么想的!周一我去学校,中午抽空去办。 正说话呢,隔着电话都能听见谁在催四爷,两人只能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起身去外面接个水,就见张姐上来了,朝下指了指,“赶紧下去吧,老太太叫了。” 好!闹的沸沸扬扬的,影响的是公司的形象,损害的也是徐家峻的形象,别说对公司没影响。在公司的官网看看去就知道了,留言一水的都是:不支持你家的产品!你家老板太恶心了。 删都删不过来!这里面真的闲的蛋疼的人没那么些,但是商场上,哪里会没有竞争对手呢?又怎么会没得罪过人呢?又刚好有个一心谋划着算计他的徐徐,有人那么攻击,不弄臭他不成的架势,这事真不是这么就算了的。 下楼去,今儿人很齐全,都在呢。 徐徐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扶手上,闲闲的玩着手机。 徐家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见林雨桐下来了,就拍了拍边上的扶手,“微微坐这儿!” 林雨桐没坐过去,只选择边上的小墩子坐了,离他们都有一段距离。 徐衍和徐征冲她翻了白眼,两人坐在林琳的两边,抱着林琳的胳膊。 徐家峻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周律师,到哪了?” 门口了,马上进来。 然后厅里又安静了,保姆端了果盘来,还单独给林雨桐上了一小份,这才退了出去。 直到周律师来,徐家峻这才道,“公司是怎么来的,家里的人都知道!家慧家慧,是徐家峻和李名慧联手创办的!”说完就看徐徐,“你妈妈的那一半并不在爸爸手里,在你妈妈去世之后,这部分股权就已经转给你了。只是你那个时候还小,先是给你姥姥掌管的,你姥姥去世之后,是你奶奶替你监管的。”说着,就看老太太,“妈,给她吧!” 老太太起身,往卧室去了,不大功夫拿着个袋子出来了,从袋子里拿出一厚沓子红本本,这是房产证。 徐□□显愣住了,她并不知道这个东西。 老太太都给她,“……你要去上什么电影学院……我是看不懂那有什么好的!可你既然要去,你奶奶就不能叫你吃亏。这些年的盈利都在这里了,都给你存着呢!” 徐徐在针对林琳这个事,她这老太太知道,儿子也知道,可为啥没言语呢?那是因为孩子心里恨极了!能恨的这些年都不动声色,那要是不叫孩子把这口气出了,她得憋坏了!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大孙女的胳膊,“你爸不对,害的你早早的没了妈!你爸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欠了你的!这辈子都欠了你的!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 徐徐的眼泪下来了,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掉在那些红本本上。 林雨桐垂下眼睑,所以说,能把公司经营的那么大,怎么可能是个蠢人呢!与其弄的父女反目,那倒不是叫徐徐出气,然后给她足够的偏爱!这个偏爱会是坏事吗?公司也是需要接班人的,其实徐徐展现出来的能耐,她不是可塑之才吗?至少要比林琳生的那一双龙凤胎强的多。 本就是偏爱徐徐的,又亏欠了她,这是情感的倾向。徐徐的能力,她的隐忍,她的步步为营,哪怕不经营公司,可找个经理人,也得有人看的住才行呀!所以,这也是理智下的选择。 就听徐家峻又道,“我一生四个子女,本该一碗水端平的!”说着,就看向林琳,“你当初进门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不管你肚子里怀的什么,将来我的东西,大部分得是徐徐的!你也是应承的,说那是应该的!你也说了,图的不是我的钱。” 是!但是…… 只要是有这么一码事,就成了,“除了徐徐,对微微我也有亏欠。我的股份,在我百年之后,徐徐拿四成,微微拿三成,徐衍和徐征一人一成,还剩下一成,是要留给公司的功臣的!其实这么分,还是亏了徐徐了!当初说的,徐徐占了多数,现在却是你生的占了大部分……” 林琳抿嘴,这话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反正从头到尾,她一分没分到。 但叫林雨桐说,自己拿到手里的也是虚的,这玩意是说出来的,不是转到名下的呀!如果这算是遗嘱的话,他离嘎嘣还远着呢,且遗嘱是可以更改的!今儿立了,明儿改了,你也不能知道呀! 当然了,这事算是把徐徐安抚住了,这个文件只要向外一公布,那么拍死在沙滩上的只有林琳。 林琳坐在沙发上,眼睑低垂着。徐衍嘟嘴不住的扯着当妈的袖子,林琳也假装没感觉到。 那边徐家峻就又道,“这是之后能支配的!而今呢,我和老太太手里都有一些房产。老太太的都转在徐徐的名下,而我名下的这些,都转给微微,作为补偿。” 那边周律师果然从包里拿出好几个红本本来,他从中间一分,起身分别给了徐徐和林雨桐。 林雨桐犹豫这东西要不要接,只一瞬,她还是接了过去。 这次的录音事件,徐徐便是认了,但是老太太和徐家峻必是要怀疑的!怀疑了,就知道自己出手狠,且心机重,他们就会防备。要说感情,早前若是还有那么一丝怜惜的话,而今什么也不剩了!徐家峻是用这点钱堵住自己的嘴呢。 只要自己接了,这一码事就暂时翻过去了。 行吧!既然如此,那就做个眼皮子浅的人叫他们安心吧。她接了过去,翻开看了一眼,都是户型不大的房子,看着红本本一共五本,但最大的房子也不过是六十七平。最小的是三十一平的公寓房。 她把这些合上,嘴角露出几分嘲讽来。 老太太忙道,“这些年,你过的比你姐姐你弟弟妹妹们清苦,再补给你零用钱一百万。” 徐家峻马上开了支票,叫周律师送过来。 林雨桐没接,“一百万……没见过这么多钱呀!这么着吧,麻烦周律师帮我给捐了,就捐给孤儿专项基金……我知道孤儿的苦,没爸没妈的,怪可怜的!精神上匮乏,物质上也匮乏,这一百万,对他们而言不多,是我的心意!捐赠之后发—票给我,我要公布的!被人骂了这么长时间,学业了耽搁了两年,好容易得了一百万的补偿,不洗刷洗刷名声怎么行呢?!”说完,直接起身,“身体不好,乏了,诸位继续,我先去歇了。” 徐家峻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这个女儿,她身材瘦长,背影挺拔,走路不疾不徐,再想想她说话,绵里藏针。 这么大点的年纪,徐徐怕是都多有不及。 林琳……竟是生下这么一个孩子来!这跟徐衍和徐征简直就不像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72 章 俗世浮华(6)加更 俗世浮华(6) 林雨桐上楼来才打开电脑,门就敲了两下,没等她说话,人就直接进来了!是林琳! 林琳直接进来,笑道,“我看看你爸给了你多少……” 房产证就在桌子上撇着呢,她的手一伸过去,林雨桐一把摁在红本上,“没有这个必要!” “你傻呀!”林琳伸出手指来要点林雨桐的额头,“我是你亲妈,我能害你吗?” “你害我害的少了吗?” “别人都能说我,就你不能!要不是我坚持生下你,你能到这世上来?”林琳好脾气的坐过去,“我知道你最近气不顺,我也气不顺!你心情不好,那你觉得我心情能好?横竖是亲娘俩,你还打算跟我僵持到什么时候去?” 林雨桐瞥了她一眼,“说吧,什么事?用房产证?有好项目带我赚钱,叫我抵押房产给你周全?还是你朋友要用钱,你跟我周转周转?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理由,反正得用用这东西?那真不成,给我的,就是给我的!谁要也不给!用用也不行!” 林琳一副生气的样子,“瞎说什么呢?你妈就是那眼皮子浅的?跟你爸这么些年了,我还暂不出几套大房子来。” “哦!那看来我还能从您这里分两套大房子呀?那明儿去过户?” 林琳气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这个当妈的!行!知道你气不顺。不顺就不顺吧,等你气顺了再说。” 然后走了,再没提过户的事。 林雨桐嗤笑一声,点着这个房产证思量,来了林琳,接下来来的是谁呢? 来的是老太太和徐家峻,这母子俩一起上来的,直接往露台去了,这是私下有话说。 林雨桐跟过去,老太太这才道,“有些东西呢,不是不给你,是给你了,你也守不住!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了解她!” 这是知道事办的有些不大方,前来描补来了!事实上林琳这人吧,确实被人家摸透了,她的贪婪和愚蠢,连掩饰都不会! 人家这话说的啥意思呢?不就是说别嫌弃给你的房子小,那人是你妈,给你了,她得打你的主意。 林雨桐垂下眼睑没言语,就听老太太继续道,“你耽搁了学业这件事,你爸心里是有数的!我们的想法是,送你出国。在国外,学一年语言,而后争取那边的大学。你放心,只要你努力,以你的聪明,在国外读好的大学,一点障碍都没有!现在很多孩子出国,都是自费的,花费不少!可咱家不缺你的钱,只管在国外念书就是!等你出去了,你爸给你在国外置办点产业,或是买农庄呢,或是买什么呢……都可以的!这些瞒着你妈,会给你省许多的麻烦!将来你要是回来了,产业是永久的,在国外的收益难道还能跑了?” 徐家峻叹气,低声道,“不是不叫你去公司,实在是公司的老人,创业之初的功臣,认你大姐,却绝对不会认你。你吃点红利,过的舒服自在,在爸爸看来,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了。你是聪明的孩子,该知道合适的安排有时候才是最恰当的” 要是那个孩子,只怕真就信了!林雨桐靠在椅背上,接了这个话,“您也说了,合适的就是最恰当的!而什么是合适的?本人的意愿就是最合适的。我不想出国,但也不想在这个城市呆着了!马上考高了,再有大半年吧!我会考出去,今生回来定居的可能不大!” 徐家峻没有打磕巴,“是去京城吗?可以!我随后叫人给你在京城准备房产……” “这个倒是不……急!”暂时没有把‘不用’的话说出来,早早的把你的底子露给人家看,难道是明智的?她现在谁也不是,甚至于学校的很多事情,没有父母的签字同意,她本人说的人家学校都不认的!这个时候尥蹶子,疯了?因此,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真像是接受了这母子之前的说辞,这才接着往下道,“我其实是想确认一件事。” 你说。 林雨桐就看徐家峻,“你们当时认为我是你的孩子,这个事情,确认过吗?其实啊,我觉得,咱们可以去做个亲子鉴定,要是没有血缘关系,其实对谁都好!” 徐家峻觉得这孩子是在暗示自己,可以在这个鉴定上做手脚! 能吗?肯定能的!在国外的机构里做,要这么个结论真不难。 这孩子在表达一种态度,那就是没有徐家的富贵是可以的,她想抛弃她现在的身份。哪怕是作假,证明她不是徐家的孩子。 不爱钱财,想扔掉她身上的标签,这标签是包袱,她想扔了轻装前行。这想法——很幼稚,很可笑!但是,这也正说明这孩子的品质! 徐家峻还真觉得有些可惜了,有心气的孩子……他真的觉得挺难得的! 因此,他一脸的痛苦,“孩子,是我不尽职,你要怎么补偿,爸爸都能给你……” 林雨桐打断了这个话,“既然如此,那我有两件事要办。” 你说。 “第一,我不喜欢徐微这个名字,也不习惯!我还是叫林雨桐吧,请把我的名字给改回来。顺带的,我需要把我的户口从家里挪出去单独列一户。” 徐家峻愣了一下,而后才道,“可以!明儿叫律师去办。” “第二,我要出去单独住,学校有需要签字或是联系家长的,请叫你的助理帮着办理。最好不要通知林琳,另外,我的住址,我不希望不相干的人知道。” 徐家峻看老太太,老太太叹气,“那找个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不用,我能自理!”林雨桐说完,就看两人,像是在问: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老太太就起身,“那你休息吧!今晚上就叫人给你安排住处,明早你去学校的时候钥匙给你。” 好! 于是第二天,林雨桐起的特别早,老太太也有早起的习惯,见林雨桐背着包,拎着行礼,就起身递了钥匙过去,“地方在你们学校隔壁的小区,小区的安保很好,房子都收拾出来了,拎包能入住!那个小区安保条件还不错,只是户型也不大,不足一百平,够你用。你的户口想办没那么快,这个房子的房产证过半个月才会下来,到时候将你的户口挂在这栋房子上。” 林雨桐接了过来,没言语!本来户口在自来水厂家属院挂的挺好的,非折腾出来,这会子肯定挂不回去了,那还得你们解决。她坦然的受了,临时过渡一下,随后上了大学,户口还可以再迁的!到时候再说。 拿了钥匙,她道谢,而后直接往出走。小曾早早起来等着,接了林雨桐的包,给塞到车上。跟谁都没有告别,就离开了这栋房子。 车子真就是半个小时,才六点零三分,车子就停到小区门口了。早起这个点除了卖早点的,也没别的什么人。林雨桐没叫小曾送,她一个人背个包,推个行李箱,还顺带的买了早点,而后揣着钥匙往小区里去了,小区不错,绿化做的极好,三号楼,就在才进小区这里,一单元,是在路口的位置,三楼西户,钥匙开了门,还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开了窗户叫通风着,进进出出的都看了看,手里的煎饼也吃完了,豆浆也喝完了。这才给四爷发了消息,把地址发给他,顺便告诉他她会把钥匙藏在哪,要是去哪里都不方便,就不如过来。 没等四爷回消息,她就背着背包,往学校去。 只有真的往学校去了,心里松了,这才有工夫想自己为什么对这些其实没咋见过的东西如此熟悉。 是的!心里一直有这样的疑问的! 到底是原主的记忆呢,还是……我曾经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 她想,两者都有吧! 距离学校真的很近,六点不到半,高三的都开始陆陆续续的进校了。早起一个个都没睡醒似得,也没人注意她!跟着这些孩子的脚步,一路到了高三的教学楼,按照记忆找到自己的班,结果……并没有什么郎朗的读书声,零零星星的坐着些学生,大部分还趴在桌子上补眠呢。 这也不像是高三呀! 才坐下,一个圆圆的苹果脸的女孩就凑过来了,记忆里好似叫周楠,就听她说:“你可算来了,我们还想着你是不是要出国……” “没有!不出国。”林雨桐把书包放进桌兜里,结果放的时候感觉里面有东西,手伸进去一摸,抓住那么多的卷子来。 周楠一脸的痛苦,“都是最近做的卷子……” 哦!林雨桐一张一张的铺平,见这孩子还不去学习,就催她,“不背单词?” 不背!背也记不住,“快艺考了,需要补专业考的都在外面学呢。我的成绩艺考文化课肯定能过,不费那个劲儿了。” 艺考?这是个艺考班? 周楠一副你怎么比我还迷糊的表情,“你不是体考生转学过来的吗?” 这个原主并不知道!这应该是钻了个艺考生转学的空子,要不然,高中转学难办的程度比预想的高的多!要是能随便转学,那中考的意义在哪呢? 这么一想便明白了,感情他们当时是这么操作的!或者,他们其实从最开始,就是想送这个孩子去国外的。 在哪个班,这无所谓,就说请了老师一对一补课了就完了,怎么高考不是高考呢? 结果桌上的卷子还没收拾完呢,门口就闪出一穿着运动装的老师来,“刘北山……张子萱……禾丰……” 前面点名,教室里陆陆续续的有人起来,带动的桌椅响成一片。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听那老师又喊:“徐微……徐微又没来吗?” 不知道喊她干嘛,她还是老实的举手,“到!” “到就出来!” 是值日吗? 不是!直接被带到了操场上,“一个三千米,快!” 林雨桐还心说,这怎么还分着上早操呢?其他人要练声还是要练习形体呀,不上早操吗?而且早操不排队,都瞎跑吗? 那就跑吧,跑完了事! 于是,体育老师蹲下系了鞋带的工夫,再一抬头,远远的看见穿着校服,一板一眼跑动的徐微,接连在超人,她跑的极其轻松。 他赶紧拿了表摁了一下,开始计时。也没跟着练,就盯着这个学生一圈一圈再一圈的跑,她的速度均衡,几乎是没什么变化,连步幅都几乎一样的大。 跑一圈,他看一眼时间。再跑一圈,再看一眼时间,我的天呀!这个孩子竟是有这样的潜力。 他就眼看着这孩子跑完三千米,因为没从一开始就计时,他现在也不好说,三千米到底能有多长时间。但是就这速度看,她这个速度,要是不出意外,在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拿个好名次一点问题都没有!况且,她是在随意的跑,并没有比赛意识下的跑步,这本就不是她最好的成绩。 看她停下来了,他招手,“跑完别停下来,活动活动……” 好! 林雨桐只觉得这身体沉的很,哪怕配合呼吸,依旧是觉得浑身沉的很!还是得练呀!她缓缓的起,缓缓的蹲,而后青蛙跳一般,轻轻的蹦了一下,看看这身体的情况,感觉的整体还不错。 这体育老师看了一眼这个距离,抓着表的手都紧了!这个转学生,天赋极好的! 林雨桐活动完了,当早操完了,直接回教室了。这位老师直接去找了班主任,“这个徐微……是体育生吗?” 咱们这学校虽然不好,但转学没个名目,也不好转的!人家家里不可能叫孩子做体育生的,“送出国的可能大,要是不好好训练,就算了,别盯着了,自由几个月,由这孩子去吧。” 不是,“老郭,我跟你说,这个孩子是搞专业体育的苗子!” 她家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看今儿的八卦新闻了吗?就他们家,他爸把股份都给他们分了,就她,占的股份一点也不少,那好歹是个亿万富翁,跟你搞体育,逗呢嘛不是?!” 体育老师不死心,没跟老顾犟,下课的时候却去找林雨桐。她这会子在刷题,肩膀被人一拍,是老师! 不等说话,老师就勾手叫了:出来!出来!跟你说点事。 林雨桐跟着出去了,就听这老师问,“全区中学生运动会,你报个项目吧!” 啊?高三还有这样的活动呀?“是报名的人数不够?” 对!不够!主要是为了争取一些荣誉,“……要是名次好,体育大学还是能推荐的!每年都有推荐去的学生。” 推荐不推荐的,咱不在乎,“我是要考文化课的!” 啊? 体育老师心里失望,但还想再做点思想工作,谁知道就听这孩子问了一声:“比赛有奖金吗?”出来的利索,身上也确实还有些钱。但是,钱是徐家来的,咱尽量少花点!将来要还的!所以,得挣钱呀!有奖金那就去! 体育老师连个磕巴都没打,“有!”举办方若是不给,“咱们学校给!”才怪!但我愿意把我的奖金拿出来奖给你,只要你去试试。 那……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明天见了! 第 673 章 俗世浮华(7)一更 俗世浮华(7) 艺考班到了现在,真的很佛系。普通高中的艺考,佛系的都快没谱了! 老师在上面讲课,声音也没那么高。学生在下面,老师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彼此安好,老师好好的自嗨式的讲课,下面的学生安静的干着各自的事。 林雨桐一边刷着手里的英语卷子,一边附和着老师。老师在上面一边板书一边问说,“下来我们可以直接得出这一步的结果,这条线段长多少呢?” 她在下面接一句:“二倍的根号二。” 对!二倍的根号二。我们现在知道了AB的长度是二倍的根号二,那么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是!带入公式。 好!那我们带入公式。 老师的声音不高,但应和老师的这位声音太讨厌了,吵到前面睡觉的人频频回头看她。跟着老师嗨皮了一上午,顺手把积攒的英语都给刷完了,在英语课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她把卷子整理好,交给老师,就完事了。 英语老师讲题的时候在教室里转着讲的,她看见林雨桐刷题了。她将第二道题,她刷后面的三四五,反正保证讲的时候,她是真的把周末才做的卷子也跟着做了一遍。所以,她也知道,这孩子没抄谁的,真就是自己做完了。 老师接了过去,这么多的卷子,光是看完得俩小时!可现在不给这种孩子花点时间,其他的孩子也不给她这个机会呀!这些孩子下午早早就回家了,家里有老师单独给有针对性的辅导,如今只一半的学生,下午能到一半的一半就不错了。 管理松散到林雨桐是真没想到,中午本来还想着学校万一不叫出去怎么办?但其实一半以上都是出去的!有很多的爷爷奶奶来送饭,都在门口吃呢。她溜达出来,没停留,直接往家里去!午饭怎么解决呢?先去小区里的超市买点泡面凑活一顿吧。 结果早起走的时候藏的钥匙没在原地方,这是四爷回来了吧。 她急匆匆的往家跑,到门口了摁了门铃,咔哒一声,有人开门,门一推开,瞧见一颇为高瘦的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儿。除了是四爷的眼神,其他的都是陌生的。 四爷也打量桐桐,瘦这样,细高细高的,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儿。 他伸手一拉,先把人拉进来。 桐桐上下的打量自己,“不好看?”其实长的不丑! 没说丑!但就是觉得这样还不如肥嘟嘟的没脖子的样儿呢。饭桌上应该是四爷回来的时候带的饭,几样菜,两份饭,四爷没动,应该是等着自己吃饭呢。 上了厕所洗了手出来,两人坐在餐桌上。这才交换彼此的信息! 林雨桐这边的事,招骂,但是呢,慢慢的撇开跟对方的关系,而后姑娘家长一长,丰腴起来了,再一捯饬,你也不能说瞧一眼就被认出来了呀!这任何新闻都有过去的时候,不会总在热度上呆着的! 四爷把事听完,就道,“徐家这次处理的不算是差!” 是!林琳是第三者,这个迟早会有人说的!但借着这次的事,尤其是财产的分配,叫很多人又觉得徐家其实还行!小三生的没得了多少实惠,林琳更是啥也没落着,大家就觉得在对待原配遗留的女儿这个态度上,徐家是对的!有人提出质疑,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孩子是无辜,但谁叫他们有林琳那样的妈呢! 若不是原身这孩子折损了,徐家处理的简直出乎意料的好。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理智出发,维护原配和原配所出的孩子,这就能争取到大部分女人的支持。 而徐家主要是做什么的?做小家电起家,后来涉及了电子行业。小家电这一块,每个家庭都需要,但主要采购者是女性群体。电子产品多样,但只要主要的那一部分不倒,其他的受影响也有限。 俩人两手空空,说啥都是多余。扔过这个话题,桐桐问四爷,“你那边很麻烦!” 不是一般的麻烦! 原身的父亲金远洲,本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五年前呀,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出来自己做。跟几个朋友合伙,创立了远洲集团。 林雨桐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他一个研究员,跟人家合伙……要说以专利或是别的什么入股,那还说的过去!钱他肯定没有那么多的!但是,就算是专利……以他的名字命名,人家拿真金白银,这怎么听着都觉得不对呢?” 四爷点头,“就是这个话,企业集团,母公司注册资金怎么也得在五千万以上,旗下至少得有五个控股子公司……母公司和子公司的注册资本……得在一个亿以上,他一个月拿着死工资,带奖金也不到两万的研究员……只怕是被人推出来的!” 林雨桐就皱眉,公司是需要资金运转的,当资金不足,那就只能增资扩股……公司跟银行的账目,只怕是每笔借款,都得要企业的创办人,也就是控股人去担保且签字吧,若是如此,当然得承担连带的偿还责任。 可其实这种的,问题也没那么大!父债子偿虽然是个老话,但是律法里不是这么规定的!如果子女继承了遗产,那就应该承担债务。如果债务大于遗产,子女放弃继承,那这债务其实跟子女也没关系。当然了,子女如果主动承担,帮着偿还,这属于自愿行为。但若是不想偿还,法律上那就是没责任的。若是真的是金远洲的原因,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那么,这个债务咱可以主动背负。可如今这情况是,金远洲肯定是一早就掉别人的坑里了,那咱干嘛背负这个债务。 原来那个家里有啥就叫拿啥抵债去呗,咱啥也不要不就完了。 “要能这么着,不是简单了吗?”四爷就道,“问题是,原身的母亲,表示愿意继承遗产。” 林雨桐:“…………疯了?这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四爷摇头,“原主十三岁被送出国,几乎是在国外求学的。毕业了才从国外回来,回来不足两月。”在国外求学期间不是每年都回来的,有时候这夫妻会出国去看他,但都是旅游签证,呆不久的。十三岁之前,孩子几乎是懵懂的!十三岁之后,稍微算是懂事了吧,可不跟父母一起生活。要说了解,拿什么了解? 林雨桐就皱眉,“按说这种情况,就不该叫亲儿子回来。哪有在国外好好的,却拉着亲儿子一块死的,这不合常理!”她就问四爷说,“……确定是金远洲自|杀,而不是被什么人谋杀?” “我设想过,但……应该不是!”四爷就道,“出事的前一晚,保姆做了一桌好菜,然后金远洲把保姆和司机打发了,叫司机带着保姆去老家,帮着他给一位同族的长辈送点东西,说那长辈快生日了,又照顾过他,八十整寿,不去不合适。原身还问说,既然是亲近的长辈,那做儿子的替父亲去,也行的!可金远洲拒绝了,原因是原身对国内现状不熟悉,老家的方言他也听不懂,去了交流都有障碍,不用跟着跑了。” 像是刻意把人都打发了。 “那天晚上一家子挺高兴的,先是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分了一瓶红酒喝了,之后父子俩又喝啤酒,再之后金远洲像是半醉了,又非要叫儿子尝尝白酒的滋味。”说是回国了,少不了应酬,男人什么酒都应该喝点,“父子俩喝白的,做母亲的来劝,反被做父亲的拉住,先是说要敬酒,敬妻子辛苦。之后又叫儿子敬酒……” 也就是说,一家三口几乎都喝醉了。但这像是金远洲刻意给灌酒的! 这行为不合常理,林雨桐就问说,“这个原身的母亲,对这个事怎么解释的?”为啥她丈夫自己寻死还不算,会做出拉着一家子去死的事来?做儿子的不了解父亲,不知道情况。但是她这个日夜陪伴的妻子,总该是知道的吧。 “说是公司不顺,这些年经营公司很疲惫,金远洲早后悔了,说是不如在研究所的时候那么轻松自在,人也不用活的那么复杂。还说,金远洲有严重的抑郁症……这个我查了,确实有金远洲这一两年就医看精神科的记录。” 精神这个事,不好确定的!有些人受到了打击,事业不顺,或是朋友背叛等等,心理上就有了创伤,这种解释——不能说不合理。 那么问题来,本来以为他是带着个可怜的妈妈一穷二白或者得负担相当大的连带赔偿责任。可谁知道结果却是没有什么可怜的妈妈,人家一力扛了。 谁都知道那是个坑,可为啥她就往坑里跳呢? 这里面还是有事! 四爷的意思是,别管啥事,先抽身!便是有什么仇怨,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可当妈的不这么觉得,这事就麻烦了。 林雨桐就问说,“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四爷叹气,“以求学的名义,先离开明珠,从原来的圈子里撤出去。一是,咱们需要时间。二是,离的远了,有时候反而看的更清楚了。” 林雨桐也是这么想的,两人不谋而合。啥也没有的时候就先看看,原主留下的摊子有必要收拾的时候帮着收拾一下,等看清楚了,也有能力了,才能说计划!现在,计划啥呀?四爷两手空空,林雨桐手里的东西……都是用了要还的东西。 但是再着急,咱先把咱们的状态调整好!她写了两张方子给四爷,先抓药!四爷也有煤气中|毒的后遗症。而这个身体,运动之后就觉得,身上有许多不和,还是得调! 她问四爷:“身上还有多少钱?” 四爷把钱包扒拉开:五块零四毛!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74 章 俗世浮华(8)二合一 俗世浮华(8) 没钱! 怎么办?就凭两人身上这个钱,这顿饭吃了,下顿饭都不知道在哪呢。 四爷特淡然,“你先去上学,钱会有的。” 从哪来的? 四爷可认真的说,“国外还有一套房产,把那个处理了,暂时的难关就能过。” 哦!那行吧!他说了,桐桐就表示我信了。然后拎了书包,真上学去了。出了单元门,还朝在阳台上的四爷摆摆手,真脚步轻盈的走人了。 可国外的房产并不在四爷的名下,想卖了,麻烦着呢!只能先托人低价租出去,一次性收取三年……至少也得一年的租金,先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了再说。 因此,他打电话给一个认识的人,租金只收市价的六成。此人的父母在国外多年,是老华人,一直做生意呢,头脑清楚的很。六成的租金,他就会一把租下来,然后再慢慢租给其他人,做个二房东,从中能赚取一部分差价。 这么一说,那边就应承了。但要什么呢?要合同,来回用邮件发电子合同,省的将来有纠纷。好在书房有电脑,也有笔记本电脑,网络可以使用,然后四爷就忙去了。按照这个房租,三年一次性按六折租出去,能一把拿到的房租折合人民币不到七万。 别说老朋友不老朋友,丁是丁卯是卯,一块都不会多给的。 而且,今儿肯定暂时拿不到了!联系人家的时候是下午一点,美国时间是凌晨一点。凌晨一点,这人没睡,但事情得等天亮他才会去办。也就是最快明儿他才能把钱给自己打到账上。若不能实时到账,还得再等等才能取钱。 正想着,从哪弄点钱度过这几天的难关呢,电话响了,是保姆打过来的,“小业呀,房子只怕要查封的,你回来把你的不贵重物品收拾一下吧!” 好! 四爷得起身,先处理这个事!原身的东西不能真给扔了吧。带着那五块四毛钱,这就走了。 桐桐正在阴凉处打电话,瞥见四爷下来了,她蹭的一下子躲到小区里立着的广告牌后面去了,四爷真没看见。他这会子还想着,这怎么过去呢?叫司机接?不现实了!那就得坐公交,反正打车是打不起的。 可坐公交,一块还是两块?别管一块两块的,不都得零钱吗?自己这是个整五块呀! 于是,进了便利店,在里面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一款标价一块二的矿泉水,然后给了人家一个五块,再给了两毛,人家找给他四块。不是非算账,因为不算不行,坐公交去,还得坐公交回的,对吧?! 预留两块钱备用呗。 林雨桐真就看着四爷拎着一块二的水,攥着四块钱出门了:“……”想想都心酸的不行。 她刚才不是刻意停下来干嘛的,纯粹是才下楼就接到林琳的电话,她站下来跟林琳在通话,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出。林琳说她在原先的公寓的对面,问自己是不是在公寓住,她开车就停在外面,请自己下去一下。 可自己虽然没在公寓,却真的在公寓对面的小区。这一出去,外面的路边就有一辆是林琳的车,正想怎么打发呢,四爷可怜兮兮的走了。 行!不就是林琳要见吗?见吧! 她挂了电话出去了,果然一辆很醒目的豪车停在路边,林雨桐拉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车里的私密性很好,谁也看不见。要是这车里没放别的录音设备的话,该是安全的。 但现在这哪里有绝对的安全呢? 小心着吧! 林琳一个闪神,车门子拉开了,这孩子上来了,从哪出来的她没瞧见。她抱怨了一声,“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有事?”林雨桐问道。 林琳白眼一翻,“当然是有事了!”说着就看林雨桐,“我是你亲妈,真没想着要你的东西!你爸给你的……肯定也没我想象的多。” 昨晚上还试探呢,今儿就知道我得到的不多!她的消息够灵通的呀!看来,徐家峻的身边,有卖给她消息的人。 林雨桐就看了她一眼,“不要来试探我,我爸给我的不少。我很知足!” “你是不是傻?徐徐拿到的都是大房子,有多大你知道吗?不是大平层就是大别墅,人家那五套什么价位,只那些房子价值你敢估算么?保守估计在三个亿。你呢?你拿到的那五套,加起来就是两千万上下……你的五套加起来没人家一个卫生间值钱……” “那你想叫我做什么呢?便是不等价,这怨谁呢?” “不管怨谁,他给的起就给,给不起但也别拿我女儿当傻子!这么着,你把房产证拿来,叫我拍一下……” “你想把这消息卖给媒体?还是想……拿这个东西跟我爸谈条件?” “这你就不用管了。” 林雨桐没言语,沉默了良久,然后把车窗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叫嘈杂的声音混进来,这才道:“四点……今天……” 声音不高,林琳听懂了,她说四点,就今天吧。 林雨桐把车窗又摁回去,然后下车了,发了消息给徐家峻:卖一个情报给你。 徐家峻正跟下属吃工作餐,边吃边谈工作,然后手机响了,屏幕一亮。他拿起来点开扫了一眼,回了一个:嗯! 林雨桐开出价格:二十万。 这个价钱开的很公道!真叫林琳闹起来,又是是非。你想再做公关,绝对不是二十万能了的事! 这钱要来可不用还!一方面呢,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面,得给林琳一个教训,省的她老来纠缠自己。 何况,徐家峻的身边有人卖他的消息,哪怕是没卖给别人,只这件事,就不止二十万。自己要的,真就是友情价。 徐家峻连犹豫都没有,不等林雨桐走到教室,银行的提示短信告诉自己:你有二十万进账了。 很好!林雨桐回复他:林琳知道房产分配的事了!知道的比我详细。知道徐徐分得的房产价值三亿以上。知道我手里的也就两千万上下的样子。 这件事她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快?便是拿着你的身份证,拿着你们的结婚证,去调取这个信息,只怕也没有这么快吧! 于是,她在末尾补充了一句:你身边不干净。 消息发过去,把卷子重新拿出来,手机又响了一声,徐家峻又转了一百万。 这是卖了林琳换来的钱,花起来一点也不需要有负担。相互残杀什么的,是一出好戏呢! 她又回复了一句,“我喜欢现金,不爱去银行。” 对方回了一个嗯,就没再管。 那边徐家峻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叫了特助过来,此人他是极其信任的,因此就先问,“房产的事,都过了谁的手。” “周律师,秦秘书……还有我。” “谁跟太太接触的多。” 特助皱眉,“秦秘书的女朋友开着一家不大的美容院,太太常去光顾。” 徐家峻就道,“你把秦秘书叫来,然后去一趟银行,提一百二十万的现金,给微微送去。” 送现金? “嗯!”徐家峻不叫再问,只叫他出去办事。 蒙特助一出来就反应过来了,这是父女俩在做生意呢!妻子想背后搜集资料要挟丈夫,这事被孩子洞悉了,于是,孩子把亲妈卖给了亲爸。而且,两人算计的很明白。微微那孩子是怕将来这一百二十万说不清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爸偏她呢!所以,她不要走银行的账目,她收现金。银行打进去的钱,她会原路返还的!现金这个……只自己过手了!怎么着的钱,人家两人不说,自己再猜测不也是猜测吗? 拎着这一百二十万,他一点也不动心,这玩意搅和的人连一点最基本的伦常都没有了,你说这东西拿的多了,有啥用呢?真不如自己这种年薪八十万的,税一交,剩下的几十万够自家过小康日子的,这就是最好的。没觉得比有钱人少了什么,也没比有钱人多出那么多的糟心事,简直不能更美。 因此,端好这个饭碗吧,咱啥也不知道,就是个送钱的。 四爷是不知道桐桐来钱的方式的,他真在整理原身的遗物。这孩子回来拿的东西不少,很多都是纪念品。像是球星签名的T恤,像是明星签名的杂志,这些东西应该是真的,至少这个孩子当是真的!要真去卖,应该能卖些钱。但还是算了吧!是这孩子心爱的东西,回头有钱了,该另外买个墓地,这些东西给他带走算了。拿这个换钱,那是不可以的。 另外倒是有一些现金,但这些现金是那种,各种国家都有的钱币。这是放假就去很多国家旅行换的钱币吧。有些看着面额不小,但是换成人民币……去银行才知道这是多少钱。 但这不是纪念品,好歹算是一点收获吧。 很多奢侈品的东西,有人看着呢,不能带走!他本来要帮忙收一下金远洲的东西,但是亲妈从医院回来了,坐在卧室里发呆,他要收拾,人家摇头,“叫我自己呆会。” 四爷就道,“我找朋友借了个公寓……” “你住吧!”对方就说,“我去住朋友家。” “你的身体不好,需要照顾……” “你一个大小伙子,哪里会照顾人。我朋友单身,她人挺好的,我跟她作伴,有人说话,心里能好过点,总好过叫你一个大小伙子陪着……你也不能什么也不干呀!不是说要考研吗?出国考也行,留在国内考也行……做你的事吧,家里的事跟你不相干!” 更像是要打发走他! 那行吧!四爷拖着行李,从家里出来了。这得一路走出去,路过的时候还看见应该是徐家峻的人下了车回家去了。 出了小区,得走一段才是公交站,刚好路边就有一家银行,四爷进去拿着各国的钱币,以当天的汇率兑换人民币,结果兑换出三千四百二十五块钱来。这几天的生活费好歹有着落了呀! 行了!不用委屈自己了,打车,直奔家里。放下东西,去抓药,买砂锅。见厨房厨具都是新的,却啥食材也没有,不能开火,又去超市忙去了。 还怕桐桐担心他没弄来钱,他发了消息问说:要我提前腌制排骨吗? 林雨桐手机在震动上,上课没啥人,她摸出手机瞧了一眼,笑了一下,还真弄到钱了呀!她回了一句:不用!我下午回来早。 至于说跟林琳约定的事,不成的!这会子只怕两口子面对面坐着呢吧。 坐着?想什么呢?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丈夫回来了,林琳赶紧给倒了茶送到书房,茶才递过去,啪的一声就被拂下去,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响声巨大。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背上,瞬间便红了。 林琳捂着手,朝后退了几步,“有什么不顺心的,你说就是了,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 徐家峻看着林琳,“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我要是提出离婚,对我和公司更好吗?” 什么? 徐家峻看她,“你对徐徐冷漠,背后没少给徐徐脸色瞧……” 胡说!我什么时候那么对她了?什么时候敢那么对她了? “那是过去的事了……”说你是你就是,你有什么可辩解的,“若是这个时候跟你离婚,谁又会多说我什么呢?我的东西,在你的允许下,转赠给子女了。我自己能动用多少呢?钱是公司的,我自己的……很多都孝顺给老太太了……加上你对家庭的贡献,你能得到多少?你分到的钱,够你像现在这样生活一年吗?” 你什么意思?我给你生儿育女,我本本分分的在家…… “所以,你是徐太太呀!你享受着高品质的生活,你生儿育女,但我没亏待你。只要本本分分,我依旧不会亏待你,你这样的日子依旧可以过!但前提是,你本本分分的!可林琳,你本分吗?手伸的很长呀,我身边的事,你样样都要打听,是想干什么?靠着你一个人,秦秘书的女朋友都能发家了,你倒是聪明,用这法子拉拢我身边的人,好本事呀!” 不是!真不是故意打听什么了,就是无意中知道了!真的! 徐家峻哼了她一声,“徐衍和徐征,我会送出国求学!半个月之后就能走。” 你不能这样,我跟孩子从没分开过! “那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林琳不言语了,抿着嘴固执着站着,好半晌才道:“我每个月得去看他们一次。不去很远,去新加坡行不行?” 可以! 林琳出去了,回了卧室,进了卧室的卫生间,把水龙头给打开,这才拿出手机,点开今儿在车上的录音,心里道:我不说什么,但想来这消息发给一些人,也能掀起点风浪。 可结果塞上耳机,再把录音听了一遍之后,她觉得哪里不对!那什么价值多少钱,都是自己说的,桐桐那死丫头可没那么说!而且,最后那杂音是什么,这点杂音就感觉她这个音频像是剪辑出来的! 她一把摘了耳机,这个孩子的戒备心怎么这么重?怪不得老太太和徐家峻同意她出去住,这要是家里多了这么个人,大家都别想过日子了。 赶紧将录音删了,再出去的时候徐家峻已经走了!老太太还是坐在老地方,拿着一本书在那里慢慢的看着,好似自己压根就不在她眼里。十七八年了,自己一直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她才要上前,徐徐回来了,一回来就钻到老太太怀里,老太太像是抱着珍宝,“今儿不忙?” 不忙!这个圈子里,贴着个真正富豪标签的,却也没多少。有钱嘛,就可以任性! 林琳端了果汁过去,“徐徐回来了,喝果汁,是你爱喝的猕猴桃汁,鲜榨的,放了一勺蜂蜜。还是咱们徐徐会喝,这猕猴桃放了蜂蜜榨汁,竟是有了青苹果味儿。” 徐徐没喝,连接都没接,只跟老太太说,出去见谁了这一类的话。 林琳插不上话,逮住空就赶紧道:“妈,家峻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要把徐衍和徐征送去国外……我才说了一句,他就叫我也跟着出去……您说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太太端了她的茶,像是没听见似得,跟徐徐继续道,“……事还是要稳着的,金家就是教训!” 徐徐拉了老太太去花园,她真没兴趣听林琳这蠢货说话!女人不抓住孩子,你守着男人有屁用呀!要是感情好还罢了,你们这关系……只要没离,只要你守着孩子,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开销上难道会克扣你的?要真是陪着徐衍和徐征出去了,这才是她的好日子!真的!国内舆论这般,千夫所指不为过,出去真不是害她的! 可惜,她看不透! 徐徐就问老太太,“徐微就这么出去,再不回来了?” 老太太点头,“那孩子气性大……最好的结果就是你们互不干扰,你别管她,她也未必乐意跟咱们有多大的关系!她现在是翅膀还不硬,只要翅膀硬了,必是会飞走!她跟林琳不一样。你之前就做的很好,跟有气性的人别结仇,懂吗?” 懂! 有气性没气性的,都得花钱的。林雨桐四点就放学了,体育老师又叫去训练,桐桐不想去,还得找借口,“我的头发太长了,我得去理一下,利索。” 老师觉得这是为了方便运动的,很高兴的放行了。 说理发是真理发去了,长发变短发,花了二十块钱!对着镜子扒拉了再扒拉,看着还是像个假小子! 一出来,就接到蒙特助的电话,车在小区的楼下。 林雨桐到了车跟前,他下来,塞给林雨桐一个包,差事就完了。林雨桐拎着包回家,然后在手机银行上操作,把徐家峻打过去的钱再原路打回去。一出电梯,扔垃圾的老太太该是对门的人吧,她看着林雨桐打量,“是小金的弟弟吧?哎呀!你哥可不容易,为了陪读,一个大小伙子还得买菜做饭……” 林雨桐低头看了看自己:“…………”行吧!我能说啥呢? 四爷大概是听到声音了,开了门,看到桐桐的形象他也愣了愣。老太太热情的问四爷:“做饭呢?” 啊?啊! 林雨桐顺着老太太的视线看过去,四爷手里正拿着木瓜。 这是嘛意思? 进屋,关门,林雨桐辩解道,“这孩子该发育的年纪就没遇到好事!”这真的会影响发育的,“我心情愉快,吃好喝好睡好,还能挽救一二的。” 四爷拿着木瓜能说啥?说今儿超市木瓜打折?算了,你认为是那样就那样吧,“主要是吃这个对皮肤好!” 呵!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洗手,把四爷手里的活给接管了。四爷还好奇呢,从学校回来,你拎着个包干嘛?带什么了?这重量!一拉开,四爷愣住了,回头看桐桐,“你上哪弄那么些钱?” 桐桐该咋说呢?应该没有跟四爷撒谎的习惯嘛,她实话实说,“把亲妈卖给亲爸,赚的!” 四爷:“…………”可见妈太蠢了,应该是有点用的。靠着她犯蠢,你都能发家致富了!就是你这行事风格呀,总是游走在边缘线上。 “她要是过的好,死了的这个孩子……便不能瞑目了!”林雨桐哼了一声,“不着急,往后有她受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炒菜,铲子在锅里翻搅发出的声响,像极了磨刀声,“徐家峻选了林琳,他得倒在林琳的手里,才算是罪有应得!徐徐的报复手段,看似高端,可其实呢?”还是太笨拙了!在乎名声的人,毁了名声才是惩罚!不在乎名声的人,毁了名声有用?她在乎什么,让她失去什么,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夫妻反目,只是一道开胃菜! 四爷就靠在门边看桐桐,“你将来打算干什么?” 我吗? 嗯! 桐桐把菜扒拉出锅,这才道:“见多了吃不饱的,我想学点农业的东西!比如,种子培育。比如,农药……你说,中药制剂的杀虫药,有没有用呢?” 四爷就笑,她想学的方向,永远这么务实。 他觉得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短发,很不习惯!“怎么想起弄这么个发型?” 林雨桐才想起来,“吃完饭得去买几身运动服和几双好鞋……有运动会,带奖金的,人数不够,老师拉我去充数的。”帮老师的忙,不好拒绝的。 四爷愣了一下,心说,你这不是降维打击吗? 不过这个方向……真是个好方向!可显然,桐桐就没往那儿想。于是,他就说,“身体不同,爆发力不同,体能不同!你这个身体,大病初愈的样子……会不会影响发挥?” 肯定会呀! 四爷‘嗯’了一声,再添一把火:“所以你得尽全力,这跟老师的奖金是挂钩的!” 知道!我一直都觉得老师贼辛苦呢。 对!老师很辛苦,别叫老师在外面太丢人,一定得全力以赴! 桐桐点头应承着,手上还忙着调火,继续炖排骨,而四爷则跑去查阅运动项目和国家队的各种信息。 一个打算认真搞农业的运动员,应该算是一股清流了吧! 这要是出国比赛…… 对了!四爷想起来了,这出国一般是不要出生证明的,但是也有特殊情况呀!你把户口这些弄出来了,但你的其他相关的东西呢? 他就出去问桐桐,“你的出生证明有吗?防疫证,有吗?” 啊? 防疫证应该有,但是出生证明,“这个肯定没有呀!当时是按照弃婴算的,上哪弄出生证明去?!” 那要是没办理,就得赶紧问林琳,在哪个医院生产的。当时没办理,但是你生孩子在医院是有记录的呀!住院记录得存三十年的!只要证明在这个医院生过孩子,而后拿着亲子鉴定报告,再申请补办还是怎么着呀? 咱还真不懂这个。 林雨桐没想着出国,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回头再说吧!林琳最近不顺,问她怪费劲的。回头跟老太太说一声,叫老太太问吧!” 两人吃了一顿饭,吃的干干净净。搭伙把厨房收拾了,两人出去买衣服去,不仅桐桐没衣裳,四爷也没有。 换了个发型,穿个校服,真就跟谁家的小小子似得,这么着也挺好,不怕谁认出来。怕麻烦,正好买些中性的衣裳,混淆男女界限,能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四爷呢,每天得去看便宜妈,别叫她真吃亏了。桐桐整日里去学校,狂刷题,老师就觉得这次真是捡到宝了,这回咱们学校闹不好要放个卫星。都在折腾题,疯狂的给林雨桐输送,结果体育老师太讨厌了,还非得带出去参加五天的运动会。 地方不远,当天去当天就能回。全校只六个学生参加,老师一个人开个小面包车,载着学生,奔着体育场去了。 都到了车上了,林雨桐才想起了,她压根就没问她要参加什么项目。 体育老师回头看了她一眼,“……短跑是咱们的弱项,你要不要去试试?” 林雨桐:“……行吧!”老师说堵哪里的窟窿就堵哪里的窟窿。 “跨栏,你跑过吗?” 没有!还有这个项目吗?林雨桐只得道,“叫我去找找感觉,应该不难吧。” 我也觉得以你表现出来的实力,这玩意你也能玩。 他一个劲的推销,“好好比赛,成绩好了给加分的!真能推荐到很好的大学。” 林雨桐没兴趣,“老师,我想考农大。” 啊?“运动其实挺有意思的!觉得跑步枯燥,还有其他项目呀!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能对什么感兴趣?骑马射箭射击散打,我也就是玩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有加更。 第 675 章 俗世浮华(9)加更 俗世浮华(9) 前半天真的就是很乏味!各中的开幕式讲话,这就把半天耽搁了!一行带着老师,一共七个人。但除了老师,其他几个孩子也不跟她说话。要么,就是受那些流言的影响。要么就是信了徐家峻公布的家产划分,觉得林雨桐真继承了多少产业,妥妥的亿万富翁。 可要真的是亿万富翁,真不是眼前这个待遇。 就像是老师们,他们就属于眼明心亮的!没人问过其他,但是学习的情况也没要求必须请了家长跟家长沟通一下。 是的!体育老师就是这么想的,中午吃饭还是老师带着出去吃的,七个人在小馆子的包间里,点的是下饭的菜,简单的吃点就得了。老师看着林雨桐吃什么都香,心里就叹气。都说这孩子继承了多少多少,可其实呢?看看那身上穿的,跟普通的孩子有什么不同。稍微富足的家庭,那都是车接车送呢,可这孩子呢?来回跑着呢。 这会子了,他就低声道,“……大人了,能为以后想是对的!但人呀,总爱带着偏见。老师觉得,你可以试着参与一些比赛,你的潜力真的很好!未必不能拿一个更大的奖!别人夸你,你的路就顺。别人指摘你,你的路就顺不了!不管做哪一行都一样。” 林雨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啥意思。可这玩意,怎么说呢?这不公平! 老师苦口婆心的,是真的为她好的话!但她没法应承,只表示听进去了。抽空的时候却给四爷发消息:我觉得竞技该是公平的才对。 四爷回复她:你不管什么样的身体,都能保证体能在别人之上,什么原因呢?你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却未必。你只有成功的站在了上面,有些东西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提升更多人的体能,哪怕是你‘无意’间参透的,但如果能让更多的人受益,难道是坏事?! 林雨桐摸了摸鼻子,原来四爷是这么想的呀! 行吧!那就比吧! 林雨桐找了老师,“能帮我把名字替换下来吗?我不用徐微的名字了,随后会改过来。” 好的!林雨桐就林雨桐,这个在比赛前都是可以的。 老师给林雨桐报了三个项目,一个是一百米短跑,一个是二百米,还有一个百米跨栏。 训练场地有跨栏,有学生在那边找感觉呢。体育老师不好意思的看林雨桐,“咱们学校没有跨栏,要不然早带你找感觉了。以前咱们的体育生训练是绑着绳子练的……”这玩意一个不小心就给扳倒了!这孩子要是摔了,人家家里要是突然关心的问起来了,咱也得有麻烦,所以就这么算了。他现在也给叮嘱呢,“你先慢点找感觉,要是行就行……要是不行,缺赛也不要紧。” 林雨桐站过去,这个没什么难度吧!她是真对这个不了解,只是目测,跨栏的高度最多八十多公分。 老师点头,“女子一百米高八十四公分,男子一百一十米跨栏栏杆高一百零六。” 林雨桐看了几个孩子的动作,而后起跑、过,再过,还过,一气呵成,哪怕没训练过,漫步径行的试了一下,也能感觉到,这玩意很容易。 她在终点对老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体育老师正跟别的学校的老师站在边上说话呢,擅长不擅长,一动就知道。 林雨桐没再耽搁别人训练,她退到一边去了。今天下午有百米的预赛,脱了外套,按分组找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前面过了两组,她大概瞧了,女子大概的速度都在十三秒和十四秒这个数上。 老师跟过来,低声道,“十三秒已经够三级运动员的标准了!你也看了,是有好苗子的!你要全力以赴。” 体育老师,大概也就这中时候能叫人觉得他很重要吧!林雨桐觉得心酸的不行,“您放心,我肯定好好跑。” 各就各位——预备——砰—— 老师就看见林雨桐这起跑简直是绝了,卡的那么准,蹭的一下蹿出去了,她跨出一步了。这会子他也忘了要掐时间了,等反应过来,人冲过线了。 多少?跑了多少呀?把后面的人甩下好几米,进了十二秒没? 结果跑到裁判员跟前看成绩,“十一秒三三?” 十一秒三三! 林雨桐正在缓步走着,就见老师尖叫着扑过来,一下子将她给抱起来,“青运会上,冠军的成绩是十一秒二二!你知道这一项里,全国的纪录是多少吗?十秒七九!全世界的最高纪录是多少吗?十秒四九。这纪录从八十年代创下,就无人打破过。” 哦哦哦!这不是不是决赛吗? 但这才是预赛,预赛一般都存着点力的!而且,这是没经过系统训练的,身上的装备也不是专业的,还有这计时的,也有误差!有记快的可能,也有记慢的可能,但这个成绩绝对算是亮眼。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下午应该没别的赛事了,她就不想呆着了,“明早我准点去学校集合,现在就先回去了。” 一个人行吗?行!我打车回去。 她玩这东西,少的可能是一份激情。应该是心里七事八事的,还没全心的投入进去吧。 才拦下车,蒙特助就打电话问,“二小姐,您在哪呢?老板上,今晚有个家宴,想请您回来一趟。” “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在外面,叫小曾去接您。” 你说地方,我打车过去。 然后蒙特助发了地址过来,挂了电话,林雨桐告诉司机师傅新地址,就直接过去了。本可以不见面的,但是相关的手续还真得拿自己手里。出生证明这东西……别等要用的时候自己没有,干着急没办法呀。 再说了,也得催催户口的事和改名字的事了。 地方选的很高端,车靠不过去,只能往里走。过去保安也不让进,还是给蒙特助发了消息,他给经理打电话了,人家才出来接的。徐家的人都没来,她也不想进包间,就在外面的大厅坐着等就完了。正坐在这里摸出手机想给四爷发个消息,告诉她可能会晚归的事呢,结果就觉得有人走过来,先是经理亲自给倒了果汁过来,她才道谢之后,就瞧见一个面熟的人。 这人是……是原主记忆里的人,跟林琳是同学,每年都会去家里拜年,也会每年给她一个大红包的。 她看到对方了,对方愣了一下,马上扬起笑脸,“是桐桐呀?” 林雨桐起身,“您好!” 这人过来细打量林雨桐,“瘦了这么些呀!这才两年多没见,高了也瘦了。” “是长了一些。”林雨桐跟她客气,“您在这里待客?” “是啊!跟个客户吃饭。”她就邀请,“跟阿姨去吃饭吧!” “不了,家里人一起吃饭,我先过来了。” 这人就很遗憾的样子,才要说话,就见一二十多岁的姑娘拎着几个礼品盒进来,急匆匆的,“郑总!这就是叫定做的礼品。” 林雨桐扫了一眼,上面有‘婴宝有限公司’的字样。 这位郑总没细看,只摆手,“可以了,先送包间去吧。” 秘书样的姑娘走了,林雨桐就道,“知道您忙,回头再聊,别耽搁您正事。” 嗐!哪有比遇上你还正经的事?她拉着林雨桐坐了,“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我跟你妈也都认识有二十年了,关系一直挺好的!” “郑阿姨跟我妈是同学?”她这么问。 这位郑总明显愣了一下,“那倒不是!偶然间认识的,特别投脾气。” “您一个做企业的,能跟我妈成为朋友……那您可太难了!您是做孕婴保健品和日用品的吗?说起来,跟家慧也没有交集呀!” 郑总就笑,“消毒机就能合作嘛!做生意的,可不就得交天下朋友吗?阿姨听说,你手里的资产不少,有没有想过拿出来投资点什么?” “要投资,您找我妈!我那钱,我爸帮我管着呢。” 郑总点头,“这样啊……你妈这人,富太太,瞧不上这铜臭之物呀!” “怎么会?哪有嫌钱多的?您找她投资,一准错不了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个年轻的男助理靠过来,“郑总,邱院长来了。” 郑总蹭的就起来,迎去了,一边走还一边道,“阿姨去接个人就来!” 林雨桐没想跟此人再碰面,借口去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就瞧见这郑总正陪着一个中年男朝里面去。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一起朝包间去了。 林雨桐也没在意,只是朝出走的时候,那一行人最后跟着的也要上卫生间,跟她擦肩而过了一下。 这一过去,林雨桐闻见了味道,这是属于医生和医院特有的味道。 林雨桐觉得,她大概做过很久很久的大夫,以至于碰到同类靠鼻子都能认出来。她问前台,“郑总请的是哪个医院的大夫?” “市医院的!”前台的姑娘说的很笃定,“来吃饭不是第一次了。” 哦,“郑总的人脉很广嘛!” 是啊,“郑总以前是大夫,丈夫去世之后创办的公司,白手起家创下了家业,是有名的女强人。” 再是女强人,你得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做大夫的,丈夫去世,她的积蓄能有多少? 正琢磨着呢,徐家人进来了。 林琳在外面的时候当真是慈母,一脸的笑意,问说,“你这孩子……从哪过来的呀?这么早就来了!你爸怕你一个人,路上一个劲的催司机。怎么样?无聊了吧!” 林雨桐没冷着脸,只道:“跟您的朋友……就是那个郑阿姨,在这里聊了一会子!她在这里宴请市医院的院长和一些大夫,您要过去打招呼吗?” 林琳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郑阿姨?哦哦哦哦……你说她呀!不打招呼了,不算熟!” 林雨桐怀疑林琳在那位郑总那里背着徐家峻投资了,她就一副疑惑的样子,“是吗?她说你们快二十年的交情了……我记得以前每年她都上家里拜年,不过姥姥姥爷的追悼会上,我不记得她来了!是你们又闹崩了吗?” 可不是嘛!行了,不提她了,赶紧进去吧。 徐徐扶着老太太往里走,多看了林雨桐一眼。她要不是怀疑她妈背着家里又干了什么,这才见鬼了。 坐下吃饭了,林雨桐才知道是要送徐衍和徐征去新加坡。 吃的也就那样了,一顿饭也没那么些话,林雨桐就主动问了,“……我是当初没办出生证明吗?得麻烦蒙特助帮我办理一下!” 林琳马上接话,“别什么事都麻烦蒙特助,这事我去办!多大点事,至于现在说吗?” 林雨桐不再说话了,吃了饭,说叫司机送,那就送呗。 徐徐却道,“我去公司见个人,顺道儿带着她吧。” 行! 林雨桐也没抗拒,直接上了车。 徐徐一点都不避讳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电话通以前,问林雨桐,“你说的郑总叫什么名字?公司是什么公司?” “郑总名字叫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工资叫婴宝。” 电话一通,徐徐就说,“帮我查一下,婴宝公司的情况。” 等车到了小区门口,林雨桐要下车,徐徐拉住了她,“等等……你不想知道那个什么郑总……” 我干嘛知道那个?林雨桐没停留,直接下车了。 徐徐没拉住,干脆算了,正好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她只听着,不时的嗯一声。好半晌才挂了电话,眉头皱的死死的。 这个郑红背后没什么男人,跟谁合伙的也没人知道。反正突然就做起来了!至于本钱从哪来的,谁也不知道。 是不是林琳,就更不得而知了。 她得找人,查查这个郑红出没的地方,看看跟林琳有没有交际的地方。 结果并不难查,两人都是一家俱乐部的会员,这个俱乐部私密性极好。 可问题又来了,假设这两人背后真有关联,那么……林琳的第一笔钱是打哪来的? 她想不明白,就打电话问林雨桐,“你对这个郑红知道多少?” 我连人家叫郑红都不知道!夜里很晚了,林雨桐就起身,“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林琳是不是在隐匿财产!” 是说背后投资这个事吧!林雨桐没言语,直接挂了电话。见四爷醒了,她就低声道,“钱不会平白就来了!她的来钱道道在哪呢?” 四爷打着哈欠,“反正不是正规渠道,还得能瞒得住徐家那一对母子!自来不合法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以她的身份,方便干的就一样——贴标!贴标的高仿货,在低端市场走的挺好的。” 是了!是了!只有这中可能!那问题来了,“她是做秘书的时候就偷偷跟是联手做了呢?还是结婚后才做的?” 婚后,她有做那个的必要吗? 可婚前就做了,那她一定有钱呀!盗版仿品,挣一把块钱,是能的!她不缺钱呀!可又何苦做三呢? 四爷叹气,“要真是这样,那除非是有人发现了她做的事了!真要是被公司追责,她得把牢底做穿。” 林雨桐一个激灵,“李名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惊动了林琳,她才勾引徐家峻的?” 说不好!没证据。 可林雨桐又在想:要是这样,那李名慧的死,真是意外吗?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感觉得被这中亲妈给坑死。 四爷就道,“你也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可怕!这不都只是猜测吗?急什么呀?这事急不得!你先干你的事去,这事我去查。” 行吧!你去查。 四爷说去查真就去查了,桐桐参加那个什么区的中学生运动会,光听名字他就觉得可笑。跟一群孩子在那里上蹿下跳的,想想就觉得可乐。 四爷说去办事,真就去办事了,他去见徐家峻,以金父的名义去的,说是要是不忙,想咨询点事。 人走茶凉,也不能这么快!徐家峻沉吟了一瞬,还是道,“叫进来吧!” 四爷一进去,他热情的很,“小金呀!还好吗?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一句赶着一句问。 四爷就咨询起公司债务的事来,问的都是要紧的事。 办公室是有卫生间的,他借用了因此人家的卫生间,捡到了几根带着毛囊的头发。出去又聊了半个小时,这才告辞。 出来也没去别的地方,只找鉴定中心。 只要是徐家峻亲生的,就一定是林琳亲生的。可如果不是徐家峻亲生的,能否定原身那姑娘是林琳生的吗? 不能!要是林琳生的,徐家峻却不是生父,这才是最最糟糕的情况。 就不如赶紧的抽身为早,这里面的是非都没法说的! 此刻的林雨桐飞跃在跑道上,耳边全是欢呼声,风吹在脸上,心情都跟着飞翔起来。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四爷的事办的这么利索,都送去鉴定去了。 此时她的耳边,只有一中声音,那就是喊破嗓子的:十秒八一!十秒八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76 章 俗世浮华(10)万字更 俗世浮华(10) 十秒八一! 距离全国纪录只差零点零二秒了! 但这个成绩比青运会的十一点二二,高出的不是一点,跑进十秒特别难。 这样的欢呼声,叫林雨桐的心情愉悦起来了!这个身体真的还没有缓过来,爆发性的运动,这是硬提着一口气呢!她是真的好好跑了。 但还是那个话,身体没缓过来!她一但活动开,就能感知的出来,身体的许多地方就跟不通畅似得。 周围都是跟她拥抱的人,之前不说话的几个同学也都凑过来,他们在她的周围,先是拥抱,后来又给她递水递毛巾的。 几个教练围在一起,一是看计时,一是反复看视频! 因着预赛成绩极好,已经距离青运会的冠军成绩很近了,今儿他们就录像了!到底如何,视频说话。 没错!超了青运会的成绩了。 体育老师姓胡,这会子胡老师急的呀,垫着脚尖从夹缝里看视频,“能给我发一下吗?”得往上送的,这苗子不抓紧,可惜了呀! 裁判组的组长,是区重点中学的体育老师,跟胡老师是师兄,同行业的,虽然不熟悉,但有活动也能见到,学校的校友会也见过,如今人家转身过来搂住胡老师的肩膀,把胡老师往一边带,“师弟呀,这是好苗子呀!我们学校体考你是知道的,年年都在百分之九十的升学率,学生的情况你跟我说说……” 想把孩子转过去! 胡老师拉了这个师兄,低声把事情说了,“……就是那个闹的沸沸扬扬的家慧集团的私生女。这几天网上正传着呢,说这孩子分到了一个多亿!” 人家把孩子弄你们学校去了?扯淡! “真的!人家大概不在乎什么学校,私下有老师吧!她文化课学的极好,说是要考农大!” 这哪跟哪呀,都不挨着!有钱人家的孩子其实才喜欢玩体育呢!不过是玩些烧钱的项目罢了。考农大?别敷衍我! “真没敷衍!再说都高三了,你弄去你们学校能怎么着呀?还能代表你们学校去比赛呀?不可能嘛!我知道您跟老邹关系好,那视频发给老邹吧!” 老邹是体育大学的教授,给他们当过老师!但人家也在市体育队做教练。发给老邹,叫老邹瞧瞧嘛,进了市队,专业的测评一下,说不定就给送上去了呢。 然后训练间歇的老邹就收到一段视频,是以前的学生发来的!刚开始没太注意,可以眨眼,结束了!他再点开看第二遍,这次就看的认真了,这个速度,这个爆发力!他喊另一边一个教练,“老唐,你来一下!” 老唐叫队员继续练体能,一摇三晃的过去,探头一看,就瞧见一个高瘦的姑娘,那步幅,那频率,“一百米?跑了多少?” “十秒八一。” 老唐皱眉,“他们那是草台班子,测的不精准!改天就把人带来,在这边测一下。” 是个有潜力的苗子吧! “多大了?” “高三,十八!” 咋耽搁到现在呢?这其实算是晚的!这种人属于私下常锻炼的,她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很多未必科学,想纠正特别难。现在专业搞体育的,哪个不是从小就开始练的?这都算是成年了,跟半路出家没啥区别。先叫过来看看,看看再说。 老邹就回复了过去,这事就先这么着。 拿了个第一,真给奖金的!第一名五百,教练员一千。 胡老师将一千给林雨桐,“拿着,学校还会奖一千,我先替学校给你。” 学校奖不奖不好说的!但老师的钱真不能拿!她就笑,“我是出来散心的,之前跟您开玩笑,您怎么还当真了呢!您也知道,我不缺钱!”谁不知道我是亿万富翁呀,我缺那一千块钱吗?必须不能缺呀! 休息了一个小时,胡老师又带着其他学生去比赛去了,林雨桐等着,等着二百米的预赛。可能因着她刚才的成绩,这会子得闲的裁判员都围过来了,间隔一段就一个。计时的多了一半不止。 一声枪响,冲出去了,明显有人抢跑了,但哨声没响。林雨桐也知道,这样的预赛没那么严格,又是区里孩子们比赛了。他们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身上,没有用重复的起跑来干扰自己,叫自己这么发挥,看到底能跑多少。 知道因为身体原因,并不能一秒变飞人,顶多只是接近顶尖的水平,那就甩开膀子跑吧! 胡老师就听见有人点评:“步幅可以,频率也可以,就是没有技巧!” “对!没有冲刺!始终一个速度。” “冲线……冲线是直撞……”有技巧的人,先撞线时间上能提零点零一秒。 多少?跑了多少?不等胡老师问,那么多人问时间。 二十二秒七九。 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近二十年,全亚洲最好的成绩是二十二点六九。全国最好的成绩,是九十年代跑出个二十二秒零一。全世界最好的成绩是二十一秒三四,这个记录从八八年一直保持到现在,没有破过。 显然,这个成绩要是计时没那么大的误差的话,是有资格站在世界的赛场上的。那些不能夺冠,但也不差的运动员,未必能跑出这样的成绩来。 关键是,她明显没技巧呀!这要是补上短板,不说能争取出一秒吧,但也差不多。 胡老师又发给老邹,咱们随是草台班子,但是快慢肉眼咱们也看的见的呀! 三分钟之后,老邹回复了一下,“……明儿我亲自过去一趟。” 好的!好的! 预赛一完,林雨桐就回家,回家还能来得及吃早饭。 结果前脚才到家,后脚小曾就来了,“微微,夫人叫我给您送个东西来……” 什么呀? 档案袋打开,是一本出生证明。 林雨桐翻了一遍,“是真的吗?” 小曾就笑,“是真的!我亲自去市医院取回来的。” 林雨桐歪头把手里这玩意翻来复去的看,这个林琳的本事不小呀!补办出生证明,她总感觉会很麻烦!结果人家都没亲自去,出生证明就热乎乎的出炉给送手里了。 她就问小曾,“我怎么听我同学说,他的出生证明丢了,补办很麻烦呀!他爸来来回回的跑了七八次,要提供的东西好像还挺多的呀……” 小曾就道,“一般人办,是挺麻烦的!得先递交补发申请表。完了还在户籍所在地的报纸上刊登声明,说是旧的那个作废了,办理的时候得带着这个报纸。其他还需要户籍证明,然后是户口本、身份证、父母双方的结婚证……什么原件呀复印件呀,多了去了。” 林雨桐心里就越发有数了,你便是再有钱,关系人脉再广,你也不能省略这个过程呀!除非是资料可以补交,有人走后门先把出生证明给补出来了。 昨晚吃饭才提的,今儿小曾去取,林琳压根没露面。 这得多铁的关系,才给你这么办事呀! 医院跟家慧集团,有那么深的利益纠葛吗?要说跟徐家跟一些好大夫保持好的关系,这个咱信。但人家保持这个关系的目的其实很单纯,那就是——身体!医生拿钱,做的是身为大夫的本分,但应该不包括操作这个东西吧! 她就问小曾,“是郑总帮忙的吧!郑总以前在市医院,跟我妈二十年的交情了。” 小曾摇头,“那倒是不知道,太太只说找产科的邱主任拿。” 产科的邱主任? 昨天晚上,郑红的助手好似说了一句:邱院长来了。 都姓邱,那还是挺巧的! 产科……“邱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大夫吗?” 对!小曾就问,“您也认识?” 不认识,但产科大多数是女大夫。且,按照邱院长的年纪,子女年纪也在三十往上了。可三十多岁,就做主任,哪怕是副主任呢,也属于提拔的快的!一般……三十岁上下,博士才读完。市医院,没有研究生学历都进不去。想来博士海龟一大把的吧!此人凭什么就被提拔的那么快呢?必有缘由的。 林雨桐不再问这事了,只问小曾说,“吃饭了吗?没吃在这边吃点吧。” 不用!回去刚赶上吃饭。 把小曾送出门,林雨桐翻来复去的看出生证明,而后去网上查,确认这玩意是真的,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玩意不能这么发的,这个东西能证明一个孩子的合法性。当然了,啥事都存在空子和漏洞,不能一概而论。 但只这事,就能说明林琳跟医院一些人关系莫逆,她们之前有一点的利益牵扯。 先把这东西收起来,给四爷把电话打过去,“在外面吃饭吗?” 啊!对,在外面吃,“我下午四五点回去。” 剩下一个人了,西红柿炒鸡蛋盖饭,这就是一顿饭。刷了半下午的题,四爷才从外面回来。回来衣服半湿了. “下雨了?” 是!下雨了。明珠算是南方的天气,潮湿阴冷,说实话,两人都不是很习惯。 林雨桐把空调给打开,“今儿一天,干什么去了?” 早上去找了徐家峻,忙完了就去见了原身的妈。 “她的身体好点了吗?” 四爷没言语,只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然后搜索:兴城材料集团。 就见最新的消息是,兴城材料召开的记者招待会,说他们的研发团队研发出了新的环保材料,用途广泛。像是装修建材,能将甲醛含量控制在极低的范围。已经通过测试,很快就会投入生产。 这是啥意思? 四爷摁着鼠标朝下拉,是兴城打算收购远洲材料集团的新闻。 林雨桐注意到时间,早上九点宣布要收购远洲材料,下午两点就宣布新材料即将上市。 四爷点着一个靠后的人影,“这个半张脸的女人,看见了吗?” 看见了,脸没拍全,但是姓名牌看得见,叫白展梅。这个人怎么了? “这就是原身的母亲。”四爷皱眉,“怎么就那么巧,金远洲死了,兴城的新材料就出来了。可要是金远洲手里有这样的成果,他为什么要寻死?有那东西,那点债务是事吗?” “你是说,可能有人跟金远洲隐瞒了研究室出成果这个事?” 嗯!是存在这个可能的,“我找过去……想问问公司的研究团队去哪了?结果才知道,白展梅跟金远洲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她主管公司的研发团队!” 林雨桐一屁股坐下了,此人的隐瞒,叫抑郁的金远洲越发走了绝路了!那么那晚,她到底知道不知道金远洲打开了煤气呢? 看起来是三口人里有两人逃生了,但其实,四爷是在原身没了的情况下才来的!也就是说,原本父子二人都死了,只白展眉活着呢。 巧合吗?那可太巧了。 “原身是她亲生的吗?”林雨桐真这么想的,“虎毒不食子呀!” 四爷合上电脑,“……毛囊已经送去检测了。” 这事要弄不清楚,老觉得干什么都被扯着一样。 几天出结果呢?人家说五天。 那就五天! 林雨桐还说明儿去比赛呢,结果比赛延期了。晚上了,预报说是有台风。也确实是,吃晚饭的时候,风骤然的大了起来。老师打电话说了,这基本就是居家了,啥也干不成了。两人去小区的超市,抢了些吃的喝了,回家猫着吧。 刷题的刷题,看书的看书,这种日子对两人来说,还挺陌生的。 这一耽搁,就是好几天。台风过去了,比赛的通知还没下来呢,那边的检测结果先出来了。 两个检测单一起出来,很意外!两人都很意外。 林雨桐是徐家峻亲生的,两人之间存在亲缘关系。 四爷也是白展眉亲生的,那真是亲妈!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要不是机构实在是权威,也真的是花钱匿名检测的,不存在作假的风险。要不然,她真得以为是哪里弄错了。 林雨桐拿着这检测报告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半晌了,这才道,“我不死心……我觉得还该检测一下我跟林琳的血缘关系。” 四爷敲了敲这个东西,“有这个,不用私下里偷着查了,直接问不就完了。” 也对! 然后林雨桐直接去了公司,找徐家峻。 徐家峻真挺意外的,“是有事吧?你给蒙特助打电话,或是叫司机去接你也行呀!” 林雨桐没言语,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将手里的检测报告推过去。 徐家峻愣了一下,然后朝后翻,看到支持两人的亲缘关系,他就朝后一靠,“这是你跟我的?怎么想起查这个了?” 林雨桐看他,“我还想再找一家机构,重新检测一遍,用血样。” 徐家峻就笑,“明珠市是全国领先的,这是指方方面面。这个地方要是给的结果再不可信,哪里还有可信的?” “我还要查一遍我跟林琳的血缘关系!” 有必要吗? 林雨桐点头,双手撑着桌面,平静的看他,“有!我觉得这很有必要。” 徐家峻一时没言语,好半晌才道:“做父亲的跟女儿说这个,我也觉得不好开口。但是呢,我确实是在婚内跟林琳有过男女关系。那你以为,她抱着孩子回来,我们真就不验证一口就会应下来?” 说着,就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保险柜。然后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放了很多年的陈旧的档案袋,“你取出来看看,能不能看懂?” 全英文的,可以看懂。这是十五年前,美国的一家机构给做的检测。这家机构很权威,不存在作假的可能。 你只要是我生的,你母亲肯定是林琳呀! 林雨桐转身就走,这个结果真是操蛋的很! 她从心理上来说,是死活不肯接受这个结果的。这事不闹清楚,她挠心挠肝的。 胡老师说市体队那边说能过去测评一下,想安排时间过去,林雨桐以例假来了为由,推脱过去了。她得想法子跟林琳再验一遍。 林琳要不是真蠢的话,就不能明目张胆的找她的头发,刺破她的皮肤取血。怎么办呢?去美容院,她得在那里修剪指甲。 她一周去做一次护甲,指甲也是可以检测的。 然后卡着时间去,偶遇到了。林琳愣了一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脸干的起皮……”她说着把手伸出来,“指甲的形状被我绞坏了,听小曾说你常在这里做,想着应该不差。” 林琳就让前台给开了一张卡,“你抽空只管来就是了!”然后找相熟的美容师,“给我女儿拾掇拾掇。” 在一块美容,林琳很慢,林雨桐做完先走了,中间把美容师打发出去帮着拿饮料泡茶,搜集到了指甲。 这一检测,又是五天。 五天后,得到的结果叫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她把报告递给四爷。 四爷接过来瞧了,“无亲缘关系?” 对!无亲缘关系。 更迷惑了,不是吗?哪种情况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到,是徐家峻亲生的,但却不是林琳亲生的。 林雨桐直接给徐家峻打了电话,问他:“我不是林琳生的,那我母亲是谁?” 这事只有他知道!除了跟林琳之外,还跟什么人发生过什么样的关系,他该知道呀! 徐家峻皱眉,第一反应就说,“瞎说什么?!” “我不是林琳生的!”她重申一遍。 不可能!徐家峻起身就往办公室外走,“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她还在检测中心,“回徐家吧,外面说话不方便。” 四爷没必要跟着,只叫桐桐打车过去。这件事最好能公布,把林琳从桐桐的身上给撕下来。 林雨桐比徐家峻还早到,老太太和林琳都在家,林琳正在给那俩要出国的收拾东西,一场台风闹的,行程延迟了。 这会子见到她回来,先皱眉问,“怎么这个点回来了?你不上课,一天天的跑什么呀?” 林雨桐没搭理她,只坐了过去,老太太看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车子进门的声音,然后就见徐家峻脚步匆匆的进来,离的老远,就伸出手从林雨桐要东西。 林雨桐递过去,他急切的朝后翻,而后问:“用什么测的?” 指甲! “超过七天了吗?” 没有!剪下来到送过去,就三个小时。 老太太戴起老花镜,这孩子跟他父亲检测的事,她知道了!是亲孙女,这没有疑问。可谁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竟是真跟她母亲检测去了,然后,“……没有血缘关系?” 她也愣住了,看向端着茶从厨房出来的林琳,“你过来坐下。” 林琳笑着坐过去,“什么没血缘关系?” 徐家峻铁青着脸,指着林雨桐,“我查了,这是我的骨血。可这个孩子却跟你无血缘关系……孩子从哪来的?” 林琳愣了一下,手指一蜷缩,而后才道,“胡说!谁查的?不可能!我自己生的我能不知道?” 林雨桐不看她,懒的在跟她废话,她只看徐家峻,“这事不一定得问她。你也该清楚呀,在哪个时间段,跟什么样的女人……”总不会滥情到这个份上吧。 徐家峻面色变换,坐在半晌没言语,“日子不对……要是……你的年纪该跟徐衍和徐征差不多大……” 这么笃定,那就是说,徐家峻的私生活并不混乱。 林雨桐就问说,“那你们能确定,她第一次抱来的那个孩子,就一定是我吗?” 不能! 只知道抱了个孩子,可谁去看那个孩子! 林雨桐就又问,“当时就做了亲子鉴定吗?为什么我今年十八了,可你给我的亲子鉴定报告是十五年前的?” “你姥姥姥爷带着你去乡下住了有两年?”老太太就道,“自来水厂边上的地皮卖了,盖楼呢!那几年城里基建要求不严格,尘土飞扬的……”话没说完,她就不言语了,“抱回来的孩子必然不是你,我们再见见到你,你都能跑能跳会说话了……”验了是亲生的。 林雨桐拿出手机,“那得报警呀,这无端的少了个孩子,这就不对了!” 林琳一把摁住了,“别报警,报警对谁都没好处。”说着,就看林雨桐,“你说吧,你要什么?” 林雨桐看她,“你说我要什么?你要么全说,要么就别说!可你要不说,别怪我一刨到底!你背后干的什么勾当,当我一无所知?还有郑红……你不说,郑红会说的!哦!还有邱院长……我想着,都请进去了,必是能聊出点什么来的。” 林琳好整以暇,朝沙发上一靠,然后轻笑一声,“想知道是吧?行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她闲闲的摆弄着指甲,“没错,我没怀孕!但没怀孕怎么了?徐家峻你能跟我上床,那就证明你跟李名慧过不下去了!事实上,你俩的感情也没那么亲密,对吧!李名慧管着公司的账目,但是她呢,做事保守,你希望公司在大家电上发展,但是李名慧有小富即安的思想,死活不同意。于是,家慧集团,其实是错过了一次发展契机的!后来,大家电市场爆炸增长,品牌有品牌的市场,非品牌的市场依旧不小……因为工作的事,你俩之间有了分歧,对吧?你甚至动了拆分公司的想法,没错吧?” 徐家峻没反驳这个话,这事都是真的!但是李名慧死了,这事就不再提了。 “男人嘛,想要离婚,总有办法的!外遇算不算?你了解李名慧,她的性子强硬,这事不肯罢休的!咱俩就是这么在一块的,对吧?那时候我也以为你会很快离婚,但是没想到老太太不同意,她认可李名慧这个儿媳妇,要死要活,这也是实话吧!于是,你就随便将我给打发了,可是凭什么呀?我知道,不想离婚不是你的本意,我只是从孤儿院抱了个孩子,对人家的说法是,先寄养看看,看我能不能照顾。我当然没有领养孩子的资格,但是我父母有!那个第一次见的孩子,就是孤儿院里的!后来,养了半年,还回去了。这个你们可以去找,有人证物证的!那个孩子也是女孩,应该现在也有十八了吧!要是没考上大学,就已经走入社会了。 至于说徐微,这得怪谁呀?怪老太太呀!哪怕我抱了个孩子回来,老太太也不答应我进门呀!她给你物色了个姑娘来,那姑娘叫吴云,对吧?你们私下接触的时候,我找过吴云。带着那个孩子去的,李名慧是怎么跟你离婚的,吴云就是为什么不辞而别的。她只知道你有个女儿叫徐徐,却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个小三还生了个女儿,于是,她不跟你联系了,还告诉你,她遇到初恋,旧情难忘,跟初恋出国了。之后一个月,我以孩子生病,从你要钱为由跟你联系,你才再接受了我。才有了徐衍和徐征。” 老太太嗤笑一声,“那吴云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交给你?她家境不错,既然选择生下孩子,就不会送给别人!便是国内不好做人,她出国去生活难吗?怎么可能把孩子给你?” “所以就说巧了嘛!”她就道,“我产检的时候,刚好赶上她产检!结果,很不幸,她的孩子八个月了,检查出额头上长了个瘤,医生不建议要……她是做了引产的!但是,引产的情况下,孩子是有活着的概率的!我听到护士说,大概是检查错了,引产下来没长啥瘤……这是医疗事故!事故不事故的,事实已经造成了!既然孩子活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丫头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这事追究起来,不过是三角恋,女人的战争,我赢了,她输了,就这么点事!当然了,医院和大夫……你们可以找到吴云,然后一起去告去!这确实是医疗事故。看怎么赔偿吧!一般这种案子的赔偿,就是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而且,我提醒你们,你们要公布这个事情,我是不在乎的!可是呢,这里面牵扯到吴云的过往。想想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有她的生活,有她的家庭了!你们再把她牵扯进来,合适吗?所以呀,我才说,咱们一家子,大被一蒙,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算了。整天把家丑往出闹,合适吗?” 说着就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看向徐家峻,“我能谋算的成了徐太太,那就能一直是徐太太。她们俩人一人给你生了个闺女,我呢?我一人给你生了一儿一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肉有薄厚,但也别太过分!要不然,鱼死网破,看看谁怕谁!” 然后,人家真走了。 林雨桐坐着没动地方,知道个大概始末,她心里就有数了。林琳便是隐瞒了很多,查起来也有方向了。她做了,必然是就知道有些事总有揭穿的时候,那必然是心里有万全的准备的。这人,你要么一把摁死,要么就别动。 老太太看儿子,“看见了吗?这一出出的祸根,就在于你和李名慧夫妻不和!你们要是关系融洽,别人怎么可能有机可乘!”说着就看林雨桐,“要是照她这么说,那你母亲必是吴云。吴云……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她父亲跟你爷爷,曾经是同事,关系挺好的!但是呢,乌云有个继母,脾气不好,她是受过继母的苛待的!后来,她父亲去世了,留下一些产业。又恰好,她跟继母不合不是一天了,我就想撮合她和你父亲……她进门,至少不会对徐徐苛责。后来,事有不成,我们便跟吴云失去联系了!倒是她的继母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还偶尔能知道消息!你要是觉得想认……我帮你打听。” “不用了!”要打听我自己去打听,你们那种打听,会顾忌本人的感受吗?我打听,只当是为死了的姑娘完成遗愿的!她被那般对待,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打听到了,过去看一眼。要是过的好,何苦打搅人家!要是过的不好,偷摸的伸手帮一把,可能比直接闯到她的生命里,更有意义和价值。 虽然不明白一个未婚的姑娘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但这不重要了!此人是不是生母,回头再想法子验证一次。 她不想呆着了,起身往出走。 老太太喊小曾,“送二小姐回去,开车慢点。” 徐家峻追了两步,到底站住脚了!他抓了老太太放在沙发上的披肩,塞给保姆,叫保姆跟过去。 张姐就追,追出去把披肩给林雨桐搭上,“天冷,搭着吧!” 林雨桐没要,“没事,坐车呢!” 张姐还想说什么,林雨桐已经上了车了。 她跟小曾道,“在学校边上的派出所停一下。” 啊? 林雨桐低声道,“我跟白警官熟悉,查一下我妈的信息。” 哦!刚才的事,他们隔着窗户隐隐约约的听见了!所以才觉得这个二小姐当真是可怜的很。太太就是个吃人的兽,多有心眼的女人呀! 于是,车停在门口,林雨桐叫小曾去忙,她直接去了派出所,找了白警官,“我要报案。” 啊? 白警官就叫上次的中年警察,此人姓钟。 白警官介绍,“这是我们队长。” “您好!”林雨桐问好,那边就是她坐。 “又有人跟踪你?拍摄你?” 林雨桐摇头,掏出手机,将刚才的录音放了一遍,“我不是林琳亲生的。这里面有几点,我觉得我得报警,其一,她抱来哄骗徐家的那个孩子,是不是真是孤儿院抱的,我觉得需要核查。其二,据说我的生母是一个叫吴云的,跟我的父亲相亲过的女人。按说,一个出身良好,受过好的教育的姑娘,便是意外怀孕,也不该生下这个孩子!若是常年生活在国外,受一些思想的影响,不拿掉,也说的过去!但是,从我祖母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吴云是个传统的姑娘,她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这是我祖母和我父亲看中她的原因。这么一个人,是没有理由在不跟男方结婚的情况下,不拿掉孩子的。我想,她是不是当时有不得已的理由,比如,有人告诉她,她的身体当时不适合流产……后来,又诊断八个月的孩子额头有瘤,说是误诊,是医疗事故!而恰巧,‘引产’下的孩子就被林琳抱走了!而当时的大夫郑红,在其后就辞职,创办了婴宝公司。她跟林琳私下有很多交集!另外,我怀疑,林琳当年进入家慧,目的就不纯!若是倒查早些年的造假工厂和产业链,说不定会有收获。” 白警官放下笔,孤儿院核查,这个很有必要!误诊啊引导啊,这得问吴云这个当事人来说!便是你要替她报警追查,那你也得拿出你是吴云亲生女儿的证据来。至于说造假之类的,这玩意是你猜测的呀!你没证据,对吧? 钟队长道,“这样吧,我现在系统里,帮你找这个叫吴云的人,成吗?你说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会重视的。” 也行!其实现有的信息,找吴云并不难。 徐家峻的父亲曾在政府机关担任公职,他的同事姓吴,年岁相当的,很快就圈出来几个。在这几个人里,要早年丧偶,他也已经去世二十年的……也还能追查到。 白警官就道:“……遗孀秋叶……儿子吴峰,儿媳钱倩,孙女吴楚……相关联的还有个吴云……” 林雨桐看见上面的信息了:吴云,四十二岁,未婚。 她扫了一眼照片,免冠照该是二十岁的时候吧,端正秀丽,只是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吧?! 拿着地址从派出所走出来,她脑子里闪过一帧画面,那是原主六七岁还是七八岁大的时候,应该是有记忆且记忆清楚的年纪吧,跟姥姥在楼下玩。好似有那么一个女的,跟姥姥打听,“请问……林琳家是在这栋楼吗?” 姥姥好像摇头,说是早搬走了,不在这里住了。 然后那女人一步三回头的看那栋楼,走了。 记忆里,小孩问姥姥:怎么说咱们搬家了呀? 姥姥说:“那是拐孩子的!以后见了这么打听的,都说是搬走了,记住没?” 记住了! 林雨桐晃神了一下,心里想着,是不是吴云后来意识到哪里不对,试着回去找了!可街坊邻居真以为林家养的孩子是弃婴,这养的那么大了,亲生母亲找回来要孩子怎么办?便是问到其他人,人家也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闹不好就给错过了。 回去的时候她这么跟四爷说,但是呢,咱说良心话,“四十二岁,还很年轻,就是再婚,再生个孩子,也是可以的!自生下来就没见过,无所谓有感情。她当没有那个孩子,那就一直当没有,这可能对人家更好。” 四爷‘嗯’了一声,就道,“要不,远远的看一眼,替原身了了心愿,就完事了。” 行!两人晚上打车过去,正在楼下站着朝上看呢,一辆车缓缓的停在楼下。车门子一打开,下来的是徐家峻! 他的手脚也是够快的,也查到了,且找来了。 林雨桐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林雨桐,连带四爷。 林雨桐拉四爷到了车跟前,先把四爷塞到副驾驶上,然后就上了后座,示意徐家峻也先上来。 车门子一关上,林雨桐就炸了,“为什么找来?你能叫人家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吗?” “可林琳背后那些事,只有问她才能说清楚。” “收拾林琳非找她吗?”林雨桐深吸一口气,看徐家峻,“我把话放这儿,谁要打搅她,我就搅和的谁不得安宁。” 徐家峻靠在椅背上半天没说话,然后才朝前指了指,“跟小金怎么回事?” 请他帮个忙。 大晚上的,你说我就信? “一直就没管过,麻烦现在也少管。”林雨桐才要说话,就听见四爷说了一句,“你看!” 从那头开过来一辆车,停在十几米远,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吴云又是谁? 路灯下,看的出来她打扮的朴素但不寒酸,人干干净净,看起来特别文静。她朝后摆手,才走了几步,后面的驾驶室里的人就出来了,是个男士,手里捧着花,追过来塞给吴云。吴云推让了几下不肯接着,那边却非常的执着,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她才把花给接了。然后挥挥手,上楼去了。 男人站在楼下,一直到三楼的灯亮了,窗户上有了人影,男人才上车,然后驱车离开。 林雨桐看徐家峻,“看见了吗?合适打搅吗?” “那你的意思呢?这事就这么含混着?” 该查还是要查的!至于我是谁生的,自己知道就行,不用刻意澄清。 徐家峻就看这个孩子,她是宁肯自己受流言蜚语,也不肯将她的生母拉扯进来,打搅她的安宁呀! 他没再说别的,只叫司机:“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收假,晚上安顿孩子睡下之后,如果有时间,我再加更一章!不过会晚一些。 第 677 章 俗世浮华(11)加更 俗世浮华(11) 车子快到小区门口了,徐家峻就说,“小金呀,微微还不到成年的年纪……” 不到成年,这是很严重的事。 四爷没言语呢,林雨桐就接了一句:“身份证上我成年了!这个年龄改不了了!如果改了,我的所有信息都要做更改,更麻烦。” 所以,你就是告到法院,我也成年了。成年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谁也管不着。 徐家峻扭脸看她,“我是你父亲,亲的,你可以心里抵触,但有些话你要听的!女孩子在外面……” “怕我被骗呀!”林雨桐轻笑一声,“事实上,被人骗了的是你,我并没有被谁骗到。能骗你的人,没能骗我,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能教训我呢?你的经验,在我这里,一文不值!”说着,就把住车门,“停车,就这里了。” 老张忙道,“还不到地方。” 林雨桐跟老张说话却很和气,“没事张伯,那块一家米线店,我饿了,吃个饭溜达回去刚刚好。” 然后车停下来了,林雨桐和四爷直接下车。下了车林雨桐拉着四爷往店里去,是真饿了! “想吃麻辣的!” “晚上了,麻辣味轻点?” 成! 徐家峻看着两人手拉手进了店了,这才朝后一靠,手搭在额头上,叫老张,“开车。” 车子汇入车流,驶入小区,徐家峻才想起来,“……找个靠谱的女司机,开车要稳……” 是! “给徐衍他们的那个家教老师,姓什么来着?” “姓潘,潘老师。” “等会儿,你给潘老师打个电话,把微微那边的地址给老师,把电话也给了,叫老师跟微微协调时间。回头你去学校,跟那边的老师协调一下,如果可以,咱们可以请假。让她在家里补课,学校的课程,可以发给潘老师,只说孩子会按时去学校参加考试就行。” 好的!随后我就去联系。 “那边有保姆吗?” 没有! “保姆得要个信得过的!”徐家峻就道,“家里的人少了,活也不多,叫小张去微微那边,单独照看她。” 老张就道,“大小姐……有时候也不回来住……” “她有助理,且她也不用吃饭,几片叶子都够她活了,要保姆是多余的。” 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和徐徐都没休息,在客厅坐着呢。 老太太先问:“见到吴云了?” “微微刚好到了,她不叫打搅,就回来了。” 徐徐有些讪讪的,这真的是谁也没料到的事!说起来,徐家跟吴家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父亲跟吴云认识的时间更久,只是差着年岁……但真的是故旧之家,门当户对。 老太太就道,“吴云……现在的状况,好吗?” 还行!瞧着还行。 老太太就叹气,“跟林琳该走到头了!这婚得离!林琳那是犯罪,引产下来的孩子,便是医疗事故,那也不能辗转到她的手上呀!” “我知道,我已经去警局说明了情况,人家怎么调查,那是人家的事。” 徐徐垂下眼睑,就问说,“那爸爸,你就得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把柄在林琳的手上。” 徐家峻拍了拍徐徐的头,“早点睡吧!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在店里吃米线的林雨桐也说,“徐徐针对徐家峻的时候,把人往税收上引。便是有问题,也处理干净了!主动缴纳了,能有多大的事。况且,一个在商场上纵横那么些年的人,谁知道肚子里算计的是什么。” 四爷把火腿挑给桐桐吃,桐桐塞了一嘴的火腿,才想起问了,“白展眉还是沉默?” 一提这人,四爷顿时都没有胃口了!从没见过一个人,她能把嘴闭的那么紧。本来话就少,你不管问什么,当她不想回答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也不看你,就是两眼放空,看向虚无。然后枯坐着,不吃不喝不动,你只要觉得能陪的起她,那你只管陪着,耗着吧!看谁耗的过谁!四爷是把嘴皮子磨干了,人家连嘴都不张。 这种人,你把她怎么办?! 几次三番,四爷的耐心耗尽了,“她随意!她那样也不像是要照管亲儿子的意思,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咱怎么过日子……既然她不提,问了也不说,那就不要说了!她要是不主动联系,我再不会主动联系她。” 把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彻底得给惹恼了! 林雨桐心说,那也不像是有苦衷的人呀!行吧,反正谁离了咱人家都过的挺好,咱也把咱自己过好就成。 吃了饭,溜达着往回走。 四爷还问桐桐,“要不要吃烤肠?” 啊? 吃不吃? 吃吧! “有烤鱿鱼你要不要?” “………………要!”她以为是四爷想吃了,见买了一大把,她分四爷一半,“你吃吧。” 四爷摇头,不吃!真不吃。 你不吃干嘛买这么多? 四爷看她,“……要是往那个方向发展,可能得过几年苦日子!” 啊? “饭不能随便吃,很多香料都在禁食的名单上。趁着还能吃的时候,吃吧!” 林雨桐想起来了,还真是,“明天中午吃排骨,晚上吃红烧肉吧!”之后可能告别猪肉好些年。 晚上回去,洗了热水澡,用针灸活经络还不行,还得靠手法松弛肌肉。尤其是双腿的肌肉,四爷那技术都算是出师了的,也把人疼的够呛。 早上一睁眼,是胡老师发来的消息,问今天能去了吗? 能吧!今天就去。 她起身洗漱,见四爷又要出门的样子,“干嘛?” “赚钱!” 钱暂时够用。 够用也得赚呀,“安心呆着吧。” 林雨桐还没问过呢,“……在国外学的什么专业呀?” “能源!” 能源?新能源? 是的! 这玩意可不大容易呀!这不是你有钱就能搞的行业。 四爷看她,“你说我再学几年,去大的能源企业,如何?” 不奔着挣钱,就想干点有意义的事。只桐桐拿回来的钱,取了其中的一百万,在股市里长线短线的投,一年下来,也不少收益呢。再随便干点副业,两人一年一人有个百十万的收入,就很可以了吧! 林雨桐想了想,“你确定能源……你陌生?” 四爷想了再想,然后点头,“书看着熟,但是感觉没操作过……” 哦!那就去呀!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干点想干的事吗?遇上昌平盛世,求存容易的时候,当然是做点自己感兴趣的才有意义嘛! “不过,你不买书回来复习,有什么门路挣钱?” 保密! 正说着话呢,门铃响了。 谁呀? 林雨桐先去开门,结果就见是张姐,“您怎么来了?” “徐总叫我来的!微微呀,您看,您也别为难张姐,您要把我打发了,徐总该把我辞了呢!我这养孩子不容易,我婆婆帮着带孩子,我这出来挣钱……” 进来进来! 进来是进来了,看见四爷很惊讶!这不是金家那谁吗? 四爷点了点头,指了指外面,要先走! “钱包带了吗?” 带了! “手机钥匙?” 都带了! “早饭得吃!” 吃呢! 林雨桐回过头来,张姐还在客厅站着呢!林雨桐一边扒拉头发,一边找出门的衣裳,这边跟张姐说着话,“您要是留下呢,那您就留下。这边晚上就不留人了,你早起再过来!晚上回去陪孩子!工钱……” “工资是徐总给!” “我可以给!” 你真给不了,我的工资有点高! 高是多高呀!张姐伸出两根手指,“所有的差事我都包了,一月两万。” 才说一年百来万就能过的很好的,结果光是保姆一年得二十四万!她只能说,“那您先干着,回头我跟徐总说,您再回去!” 那徐总还得炒了我! “不是!张姐,我今儿跟老师去市体育队,这要是有个集训之类的,我就出不来了!我又不在,你说,您在这边干什么呢?我以后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这边没有留人的必要!” 要去体育队呀,那多辛苦的!你有钱有闲的,干点什么不行,怎么就要去受那个苦呢! 林雨桐换了衣服,没再跟张姐絮叨,真出发去找胡老师了。 张姐在家打扫,其实家里很干净,很好打听,才把地拖了,手机就响了,是刘婶打来的,“小张啊,报应来了……警察把太太带走了,说是要调查!” 张姐愣了一下,声音都大了,“真的呀?” 真的!才刚走,警车估计才出小区。 该!你说她得多坏呀! 可林琳的说辞却不是这样的,“我是跟郑红有交情,这才接手了这个孩子的!郑红当时为啥没告诉吴云孩子还活着呢?那是因为她当时怕了呀!这样的孩子到底能活多久?这是未知数!身体会不会因为引产而造成损伤,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暴露出来,这就更不好说了!活着是一条命,不能害了!说了吧,又怕将来孩子真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告诉吴云,对吧?这件事上我有什么错呢?就是不忍心一条命,一直养着而已。” 把她自己说的就跟阳春白雪似得。 人家还说,“这种民间收养,多了去了!你能说这是犯法的吗?至于说孩子刚好是我丈夫的……那我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郑红被请去,说的话也差不多,“……真就是一场医疗事故!是我学艺不精……” 凡是大夫,尤其是上手术台做大手术的大夫,没遇到几场医疗事故的少!你不能因为出了个医疗事故,就怀疑大夫别有用心,对吧? 郑红一再表示,“该怎么赔偿,我就怎么赔偿!哪怕加倍的给精神损失费,都是可以的!” 整个一滑不留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78 章 俗世浮华(12)一更 俗世浮华(12) 白警官专门去打听了,回来就跟钟队长说,“这事好办!” 好办?你说,我听听。 白警官就觉得,“去医院调档案呀!引产……是怎么引产的!如果说看诊的记录过了十五年销毁了,那这引产是手术呀,完了是要住院的吧!住院记录得保存三十年的,对吧!手术记录总有的吧!我是听说过的,是有概率引产下来活胎,但是这样的孩子一般都活不久的!那孩子怎么就活蹦乱跳的呢!除非当时就不是引产,而是催产了!在孕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八个月的胎儿催产下来的。而且,医院是有规定的,引产下来的胎儿家属必须看过才成呀!当时那个吴云是未婚,父亲去世,只有后母,她若是一个人,当时的情况不好,甚至于她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道手续,被骗过去是完全可能的!”所以,他们的住院记录一定是有破绽的! 钟队长就摇头,“你太天真了!郑红做的那个行业,你觉得跟医院没有瓜葛?医院的记录……就一定都是真的?就没有被替换的可能?更改伪造这些,是违法的!但你得证据确实确凿!这一点,太难了。” “出生证明伪造,这总没差吧。” 钟队长问:“这出生证明是谁办的呢?是林琳吗?林琳只是个关系好的朋友打了电话,问补办这个东西该怎么办理,然后她这个朋友只是吩咐了一声,就有人帮着办理里,对吧?” 应该是如此! “林琳会说,只是咨询一下!她朋友会说,熟人办事她打了个招呼,对经办人在手续不全的情况办理了证件这件事一概不知情。而经办人就是违规了……那你查查,看看这种违规,没造成更大危害的情况,能判几年。三年顶天了!只有情节严重的,才会三年到十年!那你说办理这个出生证明的人,在医院什么地位呢?能靠死工资挣几个钱呢?如果……你拿到一笔比一辈子工资还多的多的钱,你会不会认下这个事?” 会的!本来就有责任,饭碗保不住了!那就不如顺势捞一把大的,换后半辈子有饭吃。 钟队长就说,“所以呀,有时候案子难办就难办在这里!谁打眼一看,都知道这有问题。但是,犯罪、入罪、定罪,中间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那就拿这些没法子了?! 钟队长笑了笑,“别着急,急什么呀?你得信呀,邪终是不胜正的嘛!要克制,要冷静。” 白警官出来之后还是给林雨桐打了个电话,把大致情况说了。 此时林雨桐才从车上下来,市体育队集训中心,地方稍微有点偏。电话一响,她就接起来了,那边是白警官的声音,“……只要犯罪,就有痕迹。医院的档案便是造假,也一定有蛛丝马迹可以寻来!但是,调取吴云的住院记录和手术记录,是需要吴云拿着她的身份证和出院证明,去调取的。我们是有权查,但是得一定是案子需要!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拐卖婴儿,算不算罪?”林雨桐就问,“不管怎么狡辩,没经过病人的同意,她说破大天去都没理。” 对!这是违规了!但是如果不能先调档案来证明对方不是引产而是催产,那就是说,按照医学上概率,这样的孩子是真活不长的!因为你活着,她们现在把小时候的你称为孩子。可其实呢,按照逻辑,那样的孩子活不长,她们只是在处理孩子的‘遗体’上出现了违规而已。 林雨桐皱眉,这就是狡辩!但是她知道,对方律师一定会从这个角度入手的! 只说林琳是用一个注定要死的孩子欺骗徐家而已,谁知道孩子活下来了。 白警官就提醒道,“而且,不管怎么操作,都有一个绕不过去的人,那便你的生母!你的生母是当事人!对吧?如果坚持要查,那一定会去找你生母了解情况,这是你怎么逃避都没用的!” 林雨桐拿着电话哼笑了一声,“那我知道!回头我会给徐总打电话的。”有些人天不收,我收! 白警官被这一声哼笑声给吓的,“你可别胡来啊!”这孩子的聪明她是见识过的,“这事并不是再没别的办法了,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再说,这事不是你想瞒着你生母就可以的!我理解你不想打搅她生活的心意,但是……” 林雨桐听着电话跟着胡老师进了大厅,往电梯上去,那边白警官的声音高的很,胡老师频频朝他看!她才要说话呢,就见急匆匆跑来一个女人,她进了电梯朝两人点头,“谢谢!”然后摁了三楼,问说,“二位去几楼?” 胡老师从林雨桐的电话中回过神来,才赶紧道:“三楼!也去三楼。” 林雨桐看了这人一眼,心说这身份缘分呀!虽然昨晚五官看的不分明,但模糊的印象是有的!再加上她并不显老,跟户籍资料上那张照片,差别也没那么大!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吴云! 白警官还在电话继续说着呢,“……办案是有程序的,你的生母是有知情权的!你不愿意没用!我跟你说,咱不能戾气太重!” 吴云隔着电话听到了,回头看了林雨桐一眼。恰好电梯到了,吴云先下去,林雨桐往出走,怕再叫人听见,只得跟白警官道,“我都知道!肯定不会的,您先忙,晚上我请您吃饭吧。” 行! 挂了电话,胡老师已经跟一个中年男站在不远处说话了,吴云也在边上,不知道她是过来办事的,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桐桐抬步走过去,胡老师赶紧道,“这是我的老师,你也跟着叫老师吧。” “邹老师,胡老师总提起您。” 老邹就笑,“他可不会提起我!来吧,叫我瞧瞧你到底什么水平!来这里,没实力不行!嘴甜也没用。”说着就跟吴云道,“小吴,老唐在东边的会议室,你去那里找他。” 胡老师朝后看了一眼,“也是教练吗?体操教练还是跳水教练?” 哪啊?老邹就道,“人家是营养师!大部分时间是在政府的后勤部门,这是老唐专门请来的,隔段时间来一次。小吴挺忙的,在外面的兼职多了,现在很多企业也聘请营养师的!像是一些重要的会议,公共用餐,小吴必在邀请的行列!咱们能邀请来可不容易。” 胡老师就看林雨桐,“看看练体育多好的,还专门给你们配备营养师。” 这边话才落下,胡老师的电话就响了,他拿起来嗯嗯了几声,等挂了电话,就叫住已经跟老邹走向赛道的林雨桐,“那个……等一下!” 怎么了? 胡老师低声道,“校长的电话,说是你家里去人了,你爸给你请了老师还是什么的……” 别管他! 林雨桐脱了外套扔在一边,往赛道上去了。 老邹就道,“要不要适应一下,这赛道和设备完全是世界大赛的标准!” 也还行吧!这要适应什么呢! 老邹就喊几个人来,“过来陪一趟!” 没有参照物,会影响发挥的! 林雨桐活动了一会子子,就过去了,胡老师一个劲的在边上喊着,“别紧张!别紧张!就跟在咱们学校跑是一样的!” 老邹嫌弃他烦,“闭嘴!”喊完胡老师,他站过去,“集中精神……注意了……” 预备——砰—— 唰的一下出去了,没眨眼的看着,眨眼就到了终点的!陪跑的全是男专业运动员,她是超了半个身位先撞线的! 老邹疾步过去,没走到跟前先喊:“跑了多少?” 十秒八零。 全国的记录是十秒七九! 胡老师握着拳头喊了一声,拉了林雨桐到边上,“妥了!妥的妥妥的!” 是挺妥的!但是只你个当老师的妥了不行呀,我们肯定是乐意要人家孩子的,但是,这任何体育运动,都是有很大的受伤的风险的。这个不仅得跟本人说清楚,还得跟人家家长说清楚。而且,有些东西是非家属签字不可的。 老邹也是听了这孩子的出身,那你说,人家能同意吗? 这会子老邹和颜悦色的,就在边上的看台上坐了,又喊人拿了水来递给林雨桐,“你这个没经过专门训练,训练之后,这个成绩真有望能到世界赛场上给咱拿奖牌回来。这跟你的理想啊志愿啊,将来要从事的行业,都不冲突,对吧?对你,我们是欢迎之至的。将来咱们举荐你,去国家队……也是为国家争光嘛!但是呢,你也知道,运动就没有不受伤的!你去看看那些运动员,别管是哪个项目的,谁不是一身的伤!咱自己有恒心有毅力能忍受,可很多事情,是家长很难接受,亲属很难接受,这个你懂的吧?” “需要签署什么,您给我,我带回去叫人签了就行。” 那可不行,得咱们面谈呀!哪怕咱们上门也行的!发掘人才嘛。 林雨桐是不得不叫徐家峻抽点时间见见人家了!但是,来这里呢,怕碰上吴云。叫人家上门吧,又觉得拿大。 她就道,“我还没跟家里说,等说好,咱们再约。” 老邹就给胡老师使眼色,这事你得盯好。 胡老师表示明白,老邹就带着林雨桐,“来都来了,测一下吧。” 运动员,测试的项目多了!林雨桐只配合的跟着,直到测试骨龄,人家惊讶的咦了一声,“你是过了十八了吧?” 是啊! “这骨缝还没闭合呢!” 林雨桐扫了一眼,就哦了一声,“那大概是我发育的晚吧!” 女性骨缝闭合一般是在十六到十八岁,但也有个别的发育迟缓的,会推迟到十八到二十岁。 也有可能!你这个骨龄好似偏小一些。 这其实只能估算大概,林雨桐就这么听着,也不言语。 队医就问说,“你这个子还有的长呢!对了,你爸多高?你妈多高?我参考一下,看看你还能长多少。” 老邹听了几句就凑过来了,“还能长呀!这孩子现在是……一米七一……”个子高低对职业运动员来说,是会有影响的。比如,个子高,风阻大!但个子矮,步幅就小。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如今国内最好的女子短跑运动员,身高才一米六!这孩子已经一米七一了,还长呢!他也问,“你爸多高?” 目测在,“一米八八。” “你妈呢?” 吴云,脚上是运动鞋,目测身高在一米七二上下。当然,别人以为亲妈是林琳,而林琳在家里的拖鞋的底子都很厚,她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但穿上鞋的话,该在一米七!反正她不会穿平底鞋的。 她就说,“一米七。” 那你这个子是矮不了,然后给出结论,“你还能再长三到五公分。” 这么高呀! 队医就说,“趁着小吴在呢,叫小吴给搭配个饮食方案来!高强度的训练对正在成长的孩子来说,不是很友好呀!一定得注意营养。” 林雨桐忙道,“以后吧!” 老邹就道,“以后未必能碰上吴老师!她在这一行里做了十多年了,在国外读了博回来的!在圈子里很有名气。没事,等等,我已经打电话叫了,她马上来。” 话音落下不到一分钟,吴云过来了,她笑的很温和,“又见面了。”说着,从队医手里要了检查报告,这才看林雨桐,“是这个孩子呀?练短跑?” 对! 可只这么简单的检查不行呀,还得更仔细的检查一遍!尤其是还在发育期的话,女孩子更得注意。尤其是女性生|殖上,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这个,但这确实会导致女性生育的问题! 其实叫来并没有制定出什么来,不过是表现出很重视的意思就罢了。 在这里一耗就是大半天时间,她这才跟老师一起告辞,说好了定好之后会跟老邹联系的。从楼上下来,才要奔着停车场胡老师那辆破面包车去的,结果就见了一辆崭新的车停在面包车边上。 胡老师哇哦了一声,“这车……一辈子的工资都买不来一台。” 话才落下,驾驶室里的人出来,是个不认识的姑娘,看起来很健硕的样子,直接走了过来,“请问是徐小姐吗?” 啊? “我是来接您的!您可以给张师傅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林雨桐:“………………”自从确认不是林琳生的之后,待遇直线上升。 胡老师催她,“赶紧过去呀!记得跟你爸说今儿的事,无论如何得抽点时间……”愣是拉着林雨桐给塞到了车上。 这个司机第一天来,回头看了一眼林雨桐,这才道,“回家?还是有别的去处?” 回家! 一路沉默,司机就道,“您最近还是别随意坐别人的车!您还没上网看吧,太太的事被爆出来了!什么猜测都有,许多猜测都是说家慧集团摊上事了!追着您拍的人必然不少。” 林雨桐在思量着,这事怎么办能不把吴云牵扯进来,还能把林琳给送进去。 还是得从她的过往查! 林琳说起来也是富太太了,可林家的三亲六故也没有上门来打搅的!原身在林家生活了那么些年,几乎没见过林家的其他亲戚。 那么,林琳的老家在哪呢? 正琢磨了,白警官的电话又来了,“小丫头,我请你吃饭吧。” 可怕是个才从警校毕业的,而且,怕是有些背景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办事!她心里的警察还是幻想出来的样子,并且努力要去做到! 林雨桐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去外面怕被骚扰,要是不介意,来家里吃饭吧!”派出所跟小区中间只隔着一个学校,走着十分钟就到了。 行啊! 林雨桐挂了电话出神,到家才四点,家里一尘不染的,张姐把家里规整的很好。屋里有煲汤的味道,很清淡。她一回来,张姐就迎过来了,“听说了吗?太太被带走了。” 林雨桐笑着点头,洗了手出来张姐端了汤和果盘出来,又嘀咕说,“报应这就来了!只可怜那俩孩子!其实他们除了娇惯了一些,不是坏孩子。” 林雨桐打岔问说,“林琳的老家在哪儿呢?” 老家?哎哟,这还真把人给问住了!她父母是工人,也是市里人呀! 林雨桐不再多问了,只说要请客,请多做几个菜。四爷说晚上不能按时回来了,得在八点以后。她也就不等了,等白警官来了,两人一起吃。 白警官朝桌上一看,“这么丰盛呀!” 林雨桐请她坐,递了筷子倒了饮料,这才道:“我想从根子上往出挖,细细想想,她一个人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就算是真的私下投资了跟郑红做买卖,一是钱财的来历,二是凭什么她就觉得郑红不会坑她!两人看似捏着彼此的把柄,但应该是谁都怕彼此呀!可不会单纯是郑红怕林琳呀!可看林琳的样子,郑红应该也没坑她!我不信,一个人能跟章鱼似得,生出八个爪子来,哪里都够的到。” 那你的意思呢? “排查林琳的社会关系!她父母那边干净的很,这么干净……要是一直没拉扯也不奇怪,亲戚少的也很多呀!但是,他父母带着我在老家呆过!这就证明他们不是没有社会关系!可说来往就来往,说断干净就断干净?这什么亲戚呀?” 白警官将海参塞到嘴里,“小丫头,可说好了,我能以私人身份帮你查。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可以动用公器。” 那当然! 白警官就道,“小丫头,说实话,你不想牵扯你生母,可这不现实!不管郑红和林琳是什么罪过,但这牵扯到了,按照程序,是必要告知当事人!这不是说你想隐瞒,就能隐瞒过去的。哪怕是林琳现在嘎嘣死了,那她嘴里说的话,都得核实一遍的!所以,吴云是必得联系的!” 林雨桐放下筷子,没有说话。 白警官跟着停下来,看着她,特别严肃的道:“她是当事人,她有知情权。谁也不能剥夺她这个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79 章 俗世浮华(13)二更 俗世浮华(13) “我说的是认真的!”白警官就道:“认也罢了,不认也罢,甚至想要保密,那是你们的事!成年人嘛,不管什么事该面对的都得面对!这不是你一个孩子能左右的!便是你爸,拿再多的钱也不能干扰这个流程,对吧?你得知道,吴云是当事人呀!若是一直瞒着,这不跟当时郑红欺骗她一样吗?” 这话对吗?对! 但是呢,知情跟见面,是两码事!警察可以告知她,她可以选择什么事也没发生,不相认,对吧?这个选择权得给她!要不然彼此见面,自己不尴尬,人家尴尬呀! 只要一说,她就会知道,今儿两人还见了一面。若是不想见,她就会推掉市体育队的顾问工作,反正她也不缺那么一个兼职。 白警官叹气,“她也够倒霉的,但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无辜的人不止一个,她林琳凭什么好好活着?! 她这边跟白警官说着话,却不知道吴云下班回来,才进家门,就来了两个自称是警察的人。她点了点自己,“找我?” 对!找您。 吴云让开位置,请人家进来。关了门,倒了茶,这才问,“是……有什么事吗?” 办案民警以非常平铺直叙的语气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否在十七年前,在市医院做过一次引产手术。” 吴云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点头,“是!” “当时做手术的原因呢?” “医生说胎儿畸形!” “要是没错的话,您当时是未婚状态,是什么原因让您决定生下孩子的呢。” 吴云有些难堪,“那个……大夫说的子宫状态不好,能怀一个都是奇迹!” “说你子宫状态不好的大夫是谁您还记得吗?说胎儿畸形的大夫又是谁,您还有印象吗?” “有!”吴云就道,“我后来……出国了,在国外学的是营养学,对医学方面也有一些了解。所以,后来去医院又找了,只知道大夫姓郑,但是她已经辞职了!我想查来着……可是后来,我在医院又检查出子宫肌瘤……我就觉得当时大夫是不是指的是这个呀!便觉得我可能误会大夫了。怎么?哪里出问题了吗?” 民警这才道,“当年引产下来的孩子活着……” 吴云愕然的抬头,“引产下来的……怎么可能活着?是当时活着,还是现在还活着?” 现在还活着呢!身体挺好的! 吴云坐在沙发上,不安的动了动,手在扶手上不住的来回摩挲,“活着呢?还活着呢?” 民警就起身告辞,“请明儿抽空去我们局里一趟,更详细的情况,得问问您,也得给您通报。” 她只点头,人家怎么走的她都不知道。 好半晌了,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苍老的女声,“多晚了,不睡觉干什么呢?” “……那个孩子……还活着……” 什么? “就是……当年怀的那个孩子……” 不是引产了吗? “不知道呀!警察才走,说是活着呢!” “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家里呆着,我马上过来。” 最多二十分钟,一个高壮的老太太带着个一对好生粗壮的男女在外间摁门铃,吴云赶紧给开了门,叫人进来。 门一关,老太太就喊道:“你问了吗?怎么个情况?” 没问!当时懵了! 老太太就抬手点吴云,吴云吓的一躲,“疼——” 后面跟着的女人才道,“妈,您小声点,叫人听见了。” 老太太这才罢了,去沙发上坐了,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过来坐!” 吴云坐过去,低着头摆弄手指头。老太太气道,“你说说你……” “别说我姐了,这事还不够闹心的呢!”这胖汉子挨着吴云坐了,“姐,那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认吧!” 吴云小心的看老太太,然后低头,“……我当时从美国回来,就怀疑过!还去找过那个林琳……结果说是搬走了!紧跟着不是就查出子宫肌瘤了吗?我就想着我多心了!都怪我当时没坚持找……要是到徐家去问了,说不定情况就不一样了!今儿的八卦你们也看了吧?我听同事说了,说是林琳被逮进去了。前脚进去,后脚警察就上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个私生女……该就是我怀的那个孩子。” 当年其实连男女都不知道,反正没了就是没了,可谁知道还活着呢。 “而且,我怕是……今儿还见到那孩子。” 嗯?在哪见的? 在市体队,“……说那是徐家的二小姐,说是虽是小三生的,但是孩子挺好的!”她说着,就抬起头来,“这事要是咱们想保密,警局肯定给保密的!但是,要是这么着,那个孩子就没法解释!她便说她不是林琳生的,那人家也得信呀!横不能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不解释,人家就说她妈是小三,还是个罪犯!她要是解释,人家就说她早前没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会子出事了,连妈都不要了。” 说着,就朝后妈和弟弟、弟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那你们说,我是认还是不认?这事要追查,就得露面。要不然哑巴亏就得吃进去!可要是只查这个事,不认那孩子……你们说,这多伤人呐!” 老太太扶额,“徐家那个老东西!气死我了!”她的手又开始痒痒了,到底是忍不住啪的一下打在继女的胳膊上,“你都四十多了,还得我操心!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跟你爸交代!你说你弄这么大一个孩子……你还嫁人不嫁了?” 吴云的嘴一瘪,缩着肩膀,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老太太能气死,指着她,“看看!看看!又来了!不能说,一说就一副后妈欺负的小可怜样!快点收了眼泪吧,我明儿陪你去行了吧?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吴云眼泪一擦,真就没再掉泪,“那您今晚住这儿?” 老太太打发儿子和儿媳,“你们回吧,我这几天就住这边了。” 晚上躺在床上了,吴云抱着被子上老太太屋里,挨着老太太睡了!老太太闭眼躺着,可一晚上却没睡着,吴云在边上掉了一晚上的眼泪,压抑着哭声,当她听不到啊! 早起,她啥也没说,只叫早早的吃了早饭,“你开车!先去徐家。” 吴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这事是得先问徐家,问清楚。 可她再是没想到自家这彪悍的后妈,进了徐家,见到徐家满是热情的老太太,抬手就大巴掌呼过去了!然后拽着头发就往墙上掼,那脑袋撞的砰的一声,吴云都听的脑袋疼。 徐徐和保姆们急匆匆的冲出来,就见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土匪,拽着自家老夫人的头发,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的扇。 “住手!” 这老土匪十分彪悍,巴掌一挥舞,“都不准过来!一家子不要脸的玩意,什么东西!” 别管为什么,你都不能打人呀! “打她?打她是轻的!老娘这一顿打给这婆娘攒了十七八年了……要不是顾忌着我家孩子的面子,我能叫你活到现在?老娘天天堵着你,见你一回,打你一回!骗我家孩子是吧?你打的什么算盘打量我不知道呢!你个小心之心,只当我这后妈就是磋磨孩子呢……你一说,孩子就答应了,你当我们家孩子傻……” 那是当年家里正好遇到难事了!自家老爷子生前的老领导被查了,说是收受贿赂!连带的说自家的人也不少,说是家里好地段有铺子,那得值多少钱?殊不知,那铺子是早年祖上的产业,后来归还了!早些年那地方不繁华,一年也没几个钱的时候没人注意,十多年前,那块刚好发展起来,就有人拿这个说事。 吴云并不知道这些个事,只听人说,真要是返还,家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自己那个时候又刚好做了胰腺手术,她弟弟还在念大学。这孩子急的呀,人家说个对象,家里知根知底的,经济条件她觉得行,她就应承了!不就是死了老婆的二婚吗?经济条件好,那都不是事!何况老一辈的交情了,难道还能骗她? 事就是这么发生的! 这事别人不知道,但你们家跟我们家交往了那么些年,我家的那铺子咋来的,你不知道?你啥也知道,但还是哄了我家孩子! “你耽搁了我家孩子半辈子!今儿我就是拿我这一命换你一命,除了你这好祸害!” 吴云赶紧过去,“妈——妈——算了——”为了当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把你搭上值当吗? 是徐家峻出来,才上去把两人分开的,“秋姨,您怎么还这脾气呀?!” 小时候住家属院的时候就这样,这位叫秋叶的老太太,打便大院无敌手。跟自家妈打架,也不是一次了!女人们打恼了,挨着男人的面子,回头就又好了。 他现在只能这么说,“您看您,我十二那年,您跟我妈打架,也是这么着……” 哼!还是打的轻了,没打服! 徐家老太太被扶起来,捂着腰,坐在沙发上,“反正事已经这样了,你看你要怎么办?或是重谈婚事?”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告诉你,我从头到尾就没瞧上你家过!老徐还有几分厚道,你儿子把你像神了!你觉得,要不是老徐厚道,谁他娘的跟你家来往呢!还想娶我家闺女?咋不美死你算了! 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完了这才道:“你们家那儿媳妇什么货色,你今儿才知道的?你是不待见你那儿媳妇,因为她不是看上去那么蠢!你看着厉害的很,谁都怕你,但小二十年了,你也没真摆弄住人家吧!” 徐家老太太也不强辩,生硬的拉住话题,“……事就是那么个事,是真被这个女人给糊弄住了!好在,孩子总归是长大了!”说着还看了对方一眼,“我说那性子像谁呢?!这一看知道,像你!臭硬臭硬的!你跟老吴别是偷着生了吴云叫老吴抱回家养的吧!” 话才一说完,一个茶杯就直接砸了过来。 “叫你嘴欠!” 徐徐帮着她奶奶挡了一下,然后冲着老土匪怒目而视。 老土匪才不理这花架子呢,只看那老东西,“孩子呢?在哪?不叫见呀?” 不在家住! 紧跟着又是一个茶杯,“一家子属狼的呀!扔了孩子出去都不带管的!孩子不到成年,监护权归我们家!” 徐家峻才要说话,这位眼睛一瞪,大有你敢多放一个屁试试?! 行吧!徐家峻真就没言语,算是默许了,只是起身的时候道,“孩子在学校附近住,有保姆,您跟我过去吧!” 走! 起身拉着吴云就走,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自家的车,这老太太才道,“孩子都那么大了,其实也不麻烦你什么。你便是要再婚,这个情况得跟人家说清楚。要是觉得可以,那就结婚!要是有顾虑,那就别结!只谈恋爱不结婚的多了去了,我不在乎谁说什么。反正好歹是有个孩子,将来能看着护工不虐待你,就行了。” 吴云抓着方向盘,只‘嗯’了一声,然后就垂下眼睑,好半晌才说,“……就怕那孩子未必愿意认!她肯定知道我是谁,可昨儿见着了,她脸上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就是认了,你会当妈吗? 吴云又低头,不会! “孩子得自小养着,你花了时间花了你兜里的钱了,把你累的要死,气的要死了,那才是养孩子呢!你指着这孩子跟人家那么养出来的孩子一样,那你是难为人!你只要为她好就行……只要为她好,她就知道!你小时没少挨打,可我这后妈也没把你给打跑了呀!” 于是,桐桐早起的馄饨还没吃完呢,家里的门铃响了,林雨桐就见到了这么一个组合。 挺尴尬的! 林雨桐让出地方,把人请进来。 这么高大一孩子,给人的冲击挺大的!要不是老太太拉着,吴云都不由的想朝后退!可能是一直没结婚的缘故,她的心态一直很年轻。年轻到有年轻的孩子喊她阿姨,她会别扭!还有一次修空调的小伙子是乡下来的,大概是第一次出门,开口就管她叫‘嫂子’,这个称呼叫她有半月都没消化过来。 猛然蹦出这么个孩子,这个冲击太大了。 坐下了,林雨桐就主动说,“没想打搅您,可人家办案的流程是那样的。您放心,我不会打搅您的生活!这件事,可以请警局保密。”说着就看徐家峻,“对外放一下含混的消息,就说……林琳为了骗您,买了人家的孩子……再像模像样的说我在找亲生父母,彻底把我变成孤儿就行!这事没人会再提的!至于林琳,没有这个罪,她还有那个罪,送进去就完了,什么罪名不要紧。” 她是真这么想的!如此一来,事情简单多了! 事实就是,闹出来不管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 秋叶就不由的打量了这孩子几眼,怎么说呢,这么办,除了这孩子吃亏之外,谁也没吃亏!可见,这孩子怕是烦了这样复杂的关系了吧。 吴云的双手放在一起揪着,揪的指关节都发白了,这才道,“……我……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其实,这事怪我,是我蠢,结果害你遭罪!”她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很自责。我不是不想要你……怀你都怀到那个份上了,怎么可能会不想要你……可我哪知道,医院有时候也不那么安全呀!医生也不都是好的!可还是我蠢呀,我要是肯多去几家医院,再问问,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林雨桐:“…………”记忆里原身那姑娘遭遇了那么些,都没掉过眼泪。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刺激大了,这亲妈的情绪一上来,眼泪也忒多了。 她递了纸巾过去,“没事,都过去了!别哭了!你没想到,谁都没想到不是?好了!别哭了!” 她接了纸巾,把眼泪擦了,然后才气哼哼的道,“我不怕人说,我就要告林琳!”说完,她就看林雨桐,“我要不告,别人就不能知道了?没事,只要我一告,人家就不骂你了。” 林雨桐:“…………”她想捂住腮帮子,牙疼!这个亲妈不好定义!她三观没毛病,也不推脱责任,反正知道了就来了,也没说不负责任。说她性情软弱吧,也好像并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一门工夫就是软,就是柔,这一门功夫掌握的好了,能克敌制胜! 越是刚性的,越怕这样的。 然后就听她又可高兴的说,“昨儿在市体队就听说,你学的可好了!你要是觉得课还跟得上,要不,你陪我去警局吧!我想着,这事没个说法,你也学不进去,与其在家里心烦意乱,只当出去散心了。回头我也陪你,我给你辅导化学好不好?完了给你做好吃的!我是营养师你知道吗?我做的饭又好看又好吃还营养,真的!我不吹牛!就跟我去吧,成吗?” 林雨桐:“………………”一言难尽。 她不说话,吴云就不安,眼眸一瞬都暗淡了,“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她转瞬又笑道,“那我回来跟你细说!你要是觉得打搅,在你不忙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能给我吗?” 算了!我还是陪你去吧! 吴云一瞬间就心满意足,抿着嘴笑,出门的时候挎着林雨桐的胳膊,然后朝一边的老太太眨眼。 老太太不去跟吴云一辆车了,她直接上了徐家峻的车:哼!收拾了一顿老的,小的还没拾掇呢!老娘能放过你?! 走!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80 章 俗世浮华(14)加更 俗世浮华(14) 秋老太太坐在车上,跟徐家峻说话,“当年你跟云云的事,我也不多问。阿姨只问你,你当年创业之初,上门来找你吴叔给你疏通关系,你吴叔可推脱过。” 徐家峻如坐针毡,“秋姨,您这话说的,叫我无地自容。”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知道你徐家峻不是当年的徐家峻了,成了富豪!生意大,挣的钱多,那么些人指着你吃饭,你忙的没工夫!家峻呐,吴家岁没你吴叔了,吴峰也不成器,在街道办当个小干部,但是呢,吴家的骨气还有几两的!你吴叔在的那几年呢,你跟你那先头媳妇,逢年过节的,还总上家里去两趟,带点点心水果海鲜鱼肉的,你秋姨这心里都是有数的!后来,你吴叔没了,你媳妇还在,也总还记得叫司机啊秘书助理呀,一年来上那么两趟,提上两样东西,那我好歹也知道,这徐家峻还算是有良心,你吴叔没白为你的事操心。后来,你媳妇没了……我呢,又大病了一场,那个时候吴峰还小,吴云呢,被我跟你吴叔惯的,不食人间烟火!出了你们那事了,打开始我们是不知道的!吴云不敢回家,只说要考研……我这顾了这头顾那头,没想着这死丫头老挨打,还能给我编瞎话呀!可你呢?家峻呐,她小,她不懂事。可你不小了,你比她大成十岁了,大哥哥了呀!就算是没男女这一层关系,她是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的妹妹,是不是帮过你的你吴叔的心肝宝贝呀!她走了,她不跟你联系了,那你上门问过吗?自那之后,你没登过我家门呀!小二十年了,家峻呐!这要是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讲出去,经讲究吗? 怎么?忘了你秋姨的脾气!你秋姨不上门,把这口气吞下去了,不是怕你了,那是为了云云的后半辈子的!而今呀,事到了这份上了,你说你秋姨怕啥?你吴叔跟你秋姨我这辈子,钱财没攒下多少,就攒下一样——人!你爸在世的时候,朋友就不多,为啥的,因为你妈不跟人交心,人家觉得跟你们不能打交道。你能求的不也就是你吴叔吗?你吴叔不仅对你有求必应,那求你吴叔的人多了,只要不违反原则,那一定是能帮就帮。都道这人走茶凉,有这样的人,但更多的人那是有良心的!逢年过节,就我那小破屋子,热闹着呢!” 徐家峻忙坐端正了,“秋姨,我是没脸见您呀!您有什么不满,您就说出来!您有什么要求,也只管说。或是您的气没消,您要打要骂,侄儿绝不敢有怨言!” 打你骂你?不用! 她抬手拍了拍徐家峻的肩膀,呵呵的笑了笑。眼看到地方了,她把包拎着,车一停就往下走。司机紧赶慢赶,都没赶上给老太太开门。老张是听出来了,徐总在吴家面前,有点气虚!别瞧着人家不豪富,但是人家的人脉广,且关系牢靠!这老太太就属于那中关系维持了一堆,轻易不用。一旦动用,那大概说呢,徐总八成是能估量出几分来。 所以,当年家里的老太太想给徐总娶吴家的女儿,一定是有缘故的。只是,被林琳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坏了事了。 怪不得这位敢进门就打了,这是知道打了也没事,家里的老太太怕她呢! 徐总不能叫她满意,她一发怒,够徐总喝一壶的了! 这不,徐家峻一路跟着老太太,走在后面还不住的提醒,“您小心台阶。” 林雨桐下车瞧见了,不由的侧目!这老太太真就是瞧着□□通一老太太,手里拎着那个包,感觉就是出门买菜拎的那中,给里面塞俩大白菜,塞几根芹菜,都能塞下的那中。可徐家峻瞧着就是怯的很!这是一路上,把徐家峻给吓唬住了吧。 吴云抱着林雨桐的胳膊,低声道,“没事,老太太不会怎么你爸的。” 林雨桐马上回了一句:“我跟他也没那么熟!” 吴云瞪大了眼睛,看她。 林雨桐点头,“他那对外公布的都是哄人的,我没得他多少。” 吴云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我跟你姥姥说一声,叫你姥姥找人收拾他。” 林雨桐没来得及说话,这老太太过来了,她朝前一指,“走!进去!又没犯法,咱怕个甚呢?” 进去之后,是以为姓王的副局接待的。在会议室坐了,事就是这么个事,这里面需要核实很多细节。 吴云只知道大夫姓郑,名字不知道,那就见见人,看看认识不认识。隔着屏幕瞧了一眼,吴云点头,“认识!就是她!” “那跟林琳呢,你怎么跟林琳接触的。” 吴云想了挺久的才道,“就是那天是徐家老太太的生日,她打电话叫我过去一起吃饭。当时徐家还不在现在那个住,他们住的那过去那中老洋房,周围都是里弄……这不分小区,谁都能到人家门口。那天我出来,刚拐个弯,就被林琳给拦住了。林琳手里拎着蛋糕,想来也是给徐家老太太过生日的!可能看见我进去了,她一直在外面等着。” 您一个人出来的吗? “对!”吴云就道,“那天的人多,许多徐家峻外面的朋友都去了!他们在喝酒,我不喜欢那个环境,就出来了。” 林琳怎么说的? “林琳说,她跟徐家峻一直相好,他太太跟他离婚就是因为她,所以,老太太不喜欢她。我当时没信这个话的!要是这么着,徐家阿姨不是坑我吗?可后来,林琳抱着个孩子来见我,我不见她就要跪在我家门口的!我家是要脸面的人家,真要这么着,我妈得气死了!那时候我妈身子,查出胰腺上有点问题,肝脏还出了小问题,不能生气的!林琳那人呢,比较倔强,我法子,当时年轻也被她唬住了,不敢声张,先把她带到饭馆,要了包间……她抱着的孩子得有几个月大了吧,皮肤有点黑,我没细看……她给孩子换尿布我瞧见了,那就是个女孩儿。她怕我不信,还打电话叫了徐家当时的保姆出来,他们在外面说话,我在里面听的清清楚楚的,从两人的言谈里能听的出来,林琳说的都是实话。我怕闹起来,徐阿姨找到我家跟我妈解释起来,我妈还得跟着生气,那我不如就跟徐家断干净,只说跟初恋出国了,就完事了!” 人家就问,“在手术期间,你有多大的感知,你清醒吗?” 有啊!很疼。 “没有家属陪同吗?” “当时从查出有畸形,到做手术……中间隔了三个小时……” 这么着急?等不来家属签字吗? “我自己签的字,当时医生说除了畸形,还有别的什么毛病,我当时都是懵的,我以为我生不了,好容易怀了一个还是畸形……当时真的懵了,意思是要是赶紧处理,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风险很大!当时没敢跟家里说,我妈又被我爸一下属给接到京城复查去了,我弟弟在京城上大学,我也没有别的更亲近的亲人,就自己签字的!”说着,就摸出身份证还有出院证明,“这些我都留着呢,能调当年的住院记录!” 就有人拿着帮着办理去了! 但人家很快,带着代办人的身份证,以及吴云的身份证和住院证明,把资料给调出来了。有一些电子档的,这个先给发过来了。从电子档案上看,并没有问题。B超单子上,超声所见,超声提示,都显示胎儿有畸形。 林雨桐扫了一眼,在医生签字那里点了点,“能把这里放大吗?” 可以! 放大了,签署的名字是周蓉蓉。 没用林雨桐提醒,人家把电子档案往前翻看,是吴云第一次去医院检查是否有孕的B超单子,但是医生签署的名字是周容容。 每月吴云都去检查,每次给签署的名字都是周容容,只最后这一次,名字是周蓉蓉。 谁把自己的名字能弄错? 要么,这是有人代替周容容做出的结论,要么,就是周容容觉得事不对,特意留了一手。 要知道,病例不是一般的东西,伪造是违法的。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肯定是有疑点的!别说原身是个活生生的孩子,便是不是活的婴孩,你也没权利抱出来呀!如今,林琳要交代的是这个问题,所以,才被扣着。 而今,就是要再找破绽,越快越好,先把她摁进去再说。 病例档案林雨桐也要了一份,在回去的车上,她不停的翻着。从这些上面来看,是没有什么破绽的。还得再查,查一查那一天前后生孩子的,都由郑红给接生的产妇,他们是不是被开了催产针。 开给正常产妇催产针,却并未用在那些产妇身上,而是隐藏了引产的药剂,改用了从她藏起来的催产针。这个事一个人干不了,生产还有助产士呢。 徐家峻就道,“我叫人去谈!” 有些人怕丢了饭碗不敢说,可要是能调离这个医院,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林雨桐就提醒他,“小心那个邱院长。” 徐家峻轻笑了一声,“邱院长顾不上!” 嗯? 徐家峻就道,“有人实名举报他收了金条,还拍了照片录了像,他被请去喝茶了。” 林雨桐一下子就懂了,要么说他是商人呢,只要他想办,总有法子!送金条的人是他安排的,拍照录像的人也是他安排的,完了连举报的人都准备好了! 查?查起来太慢了!一系列准备好,你没有不栽的!别说你有问题,就是没问题,也能绊住你一段时间。没有此人碍事,事情就好办! 林雨桐不再言语了,这般的徐家峻,才是能握住财富的人! 糊涂?他可不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明天见了! 第 681 章 俗世浮华(15)二合一 俗世浮华(15) 时间不早了,都没有吃饭,徐家峻就说,找个地方吃顿饭。 要说话,也有个私密的地方。秋老太太没反驳,于是,车子就往一处酒店去。 要了包间,不大工夫,徐家的老太太连带着徐徐也来了。 大大的圆桌,人跟人的距离都挺远的。 秋老太太扭脸问林雨桐:“按照年纪,你不算成年,十七岁的生日还没过呢,对吧。” 吴云不住的点头,对! “所以呢……”这老太太就说,“你的监护权,归你妈,你看行吗?” 都这么大,真有这个必要吗?她就说,“户口本上,我过了十八了!我可以自己生活。” 这老太太手一挥,“你的名字改为徐微,你不乐意,要再该回去,是吧?” 这么想的!但是按照法律规定,只能改一次,这能不能再用回去,这不还没问吗?想问问,这用回曾用名可不可以。 谁只这老太太就道,“那么改可不行!你要改的多了去了,你应该是未满十八岁,你的所有的信息都是有误的!案子人家在办,人家就可以出具证明,再加上你跟你父母双方的亲子鉴定结果,拿去户籍部门要求更改!你不是单纯的想改名字,而是所有的信息错误,这是可以申请办理的!既然如此,那连名字也干脆不要了!既然不想姓徐,姓林也不对,就就跟你妈,姓吴……”恍惚听见保姆这孩子tongtong,别管哪个tong,反正她觉得桐好,“吴桐,桐桐,可好?” 吴桐?吾桐?林雨桐恍惚了一瞬,不清楚是早前来过一次呢,还是巧合弄错了。 她点点头,算是应承了,吴桐就吴桐吧! 把这事说了,这老太太大手一挥,吃饭! 真就吃饭了!徐老太太皱眉,“秋姐,孩子姓什么叫什么都是小事,现在要商量的是,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要相信有关部门,说查就会认真的查的! “我是说,这事对外怎么说呢?” “事情原本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儿的。”秋老太太冷笑一声,然后看了那位大明星一眼,“媒体是爱吵吵,但是呢,瞎吵吵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媒体。要是想借着这样的吵吵就想如何,那可就大错了算盘。”说着,就问徐老太太,“你知道当年老吴他们办公室的小赵,他如今在哪吗?” 徐老太太没言语,她真不知道。当年的大部分老关系都断了来往了。 秋老太太就道,“在喉舌部门,所以,谨慎些说话吧!不止你们有说话的地方,我要想说话,我也一样有说话的地方。别逼的我说出好听的来!”说着,就看向徐家峻,“你该对这个小赵也有印象呀,就是人家把老娘接到城里瞧病,在当时的老楼住!你家当时住新楼的顶楼,顶楼漏雨,要做防水,暂时不能住人!你们家搬去老楼暂住,跟小赵家门对门。你妈跟人家说,那老太太的病传染,人又脏,不爱干净,还闹到单位上,好些人对小赵有意见!那时候小赵才到单位上,都欺生,你妈多能欺负人呀!愣是叫小赵住不成了。是你吴叔,找了关系,把单位后门的门卫处给腾出来了。后门封闭了之后,那玩意没拆,地方也偏僻,除了后勤上的人也没人过去。小赵带着他妈在那边住了小一年。但其实,人老太太没传染病,肝炎没错,但不是所有的肝炎都传染的。老太太也不是不讲卫生,只是俭省,爱捡一些菜叶子回家腌菜,爱捡水瓶子纸壳子,为了卖几个零碎钱的。不知道怎么就挨了你妈的眼了,把人欺负的呀。谁知道小赵后来运道不错,媳妇能干出身又好,他自身也硬,这些年发展的不错!也就是人家的位置,心胸大了,当年的事一笑而过了!” 她说着,就说徐老太太,“也就是你儿子现在有钱了,你瞧着是个老封君的样儿了!可你摸着良心说,你享受家峻给的一切,你不亏心吗?你把路给孩子堵死了,孩子好容易走通了,你还把着不放呀?!还有你先头那儿媳妇,那孩子是好的!早前一年也总去我那边几趟。人家生了闺女,你觉得还该有个儿子。想叫再给你生个男孙,违反政策不怕呀,可以在国内怀上,然后去国外生,对吧?人没了,你成了好婆婆了……这是晚辈们不知道你的老底子,你儿子眼里他妈总没错!你呀,坑了自己的孩子,坑人家的孩子……你就说说,你这辈子为你家孩子都干啥了?生了养了,你就是个普通的妈,别说的你跟个功臣似得,叫人瞧不上。” 林雨桐咬着嘴里的海参,这老太太给人家母子、祖孙之间下蛆呢,还下在明处。 怪不得徐家跟老关系都断了,贫贱之交讨厌就讨厌在,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他们都知道!什么豪门?呵! 把徐老太太挤兑的,饭菜一口没碰,直接走人了。 徐徐追了出去,徐家峻这才道,“秋姨,您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 要求?我说了,吴家的骨气还是有几两的!想拿钱了事呀?真要了钱,谁又跟吴家交往呢?况且,这是钱的事吗? 这老太太吃饭吃的喷香,只说徐家峻,“没事,就是看你妈不顺眼,挤兑惯了的,跟你这小辈不相干。” 越是这么说,徐家峻越是心慌呀!饭吃的心不在焉,可老太太说,“你盯着案子吧,别跟着我们了。” 然后吴云开车,老太太拉了林雨桐上车,回林雨桐那边了。 下车来,老太太却没要跟着林雨桐上楼的意思,“知道你在哪就行了!事太突然了,大人都觉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更何况你!你也高三了,抓紧你的学业……其他的事,大人处理。” 并没有非要插手说你要怎么怎么生活,这就好办了! 林雨桐就道,“那改天……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去看您和舅舅舅妈。” 好! 吴云还要说话,老太太拍了她一下,“后续的事情多着呢,这都是大人要操心的事,别事事拉着孩子。” 吴云‘哦’了一声,还是过去,两人交换的存了电话号码,“你……有事要给我打电话呀!别管多晚都行。我最近请假一段时间,也不出远门,肯定都在的!你姥姥说的对,事得抓紧办,你的时间却紧。等忙完了,我来接你好不好?” 好!你要得闲了,晚上可以过来一起吃饭。 行吗? 行! 吴云抬手想摸她的头的,但手却顿住了,以握手的姿态出现,“那就再见了!” 林雨桐跟她握了握手,“再见。” 车子出了小区,吴云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哭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这次老太太没说话,谁看了都不是滋味吧!没有哪个孩子是生来不一般的,也没有哪个孩子是不会哭的,只是有些孩子能哭,知道哭有用。有些孩子不能哭,因为哭没用。 在早前,跟着林琳的父母,三个人每月三千块,在那边的老人明知道这孩子不是亲外孙女的情况下,要说多宠爱,那真不会有的!可好歹,是养了孩子那么些的人,没了他们孩子该是难受的吧!早前的咱不能知道详情,可近两年,网络上的谩骂这个咱是知道的吧。 孩子承受了多少呀!那才多大点的年纪!以十八岁算,她两年前都不算是成年。更何况,她现在都不到十八岁,那两年前她才多大? 就跟自家的孙女楚楚现在的年纪一样!楚楚跟她姑一样,谁动嘴说一句试试,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要怎么样的心理才能承受这样的谩骂! 林雨桐回去的时候四爷在家呢,之前太乱了,谁都没注意四爷。这会子林雨桐一回来,张姐就过来了,“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 张姐就气道,“你说钱这东西,多可怕的!那郑红要是不得了钱,她也不能那么做呀!” 这一句可提醒林雨桐了,郑红是寡妇,郑红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她是她丈夫死了之后辞职的,也就是说,事发的时候,她丈夫还活着呢。也就是说,她当时可能需要一大笔钱!而那个时候,这笔钱林琳给的起她,她是这么被拉下水的。 她才说给白警官打电话,四爷从卧室出来了,“这是我调出来的吴云引产那一天产科所有的生产记录……” 你调出来的?你怎么调出来的?林雨桐跟着四爷去书房,四爷的手往键盘上一放,林雨桐的眼前就有画面闪过,她笃定四爷擅长这玩意。 两人对视一眼,林雨桐又道,“吴姥姥的意思是,我的户籍资料申请错误更正,顺便连名字也更改了,叫吴桐。” 吴桐?吾桐? 两人正沉吟了,张姐进来了,端了果汁进来,“桐桐,潘老师打电话,问今儿能上课吗?” 好烦! “你给潘老师说,暂时不用!回头我跟徐总说,我不需要老师。” 张姐没再言语,出去了。这一打岔两人都没在纠结这个问题,只把当天生产的产妇的资料瞧了一下,那一天一共接生了十三个孩子,有四个是郑红接生的!巧了,四个人都被下医嘱,需要催产,开了催产素。 四爷又拿了一份名单来,“当年这一个生产组,都辞职了!如今其他三人,也都是婴宝的高管。” 但这个东西不能直接拿出去作为证据的,得找徐家峻打个电话,名单给他,他得叫人拿着名单找人,看是给人点钱还是送点礼,叫人家去医院把他们的住院记录调出来。这是合法渠道能拿到的! 然后再把生产小组的其他人名发给白警官,这些人都要请回去调查,就有人会吐口!不信她们这些年都处的可好了,一点矛盾都没有。分开问,一定能找到突破点的。 应该是吴家找人了吧,各个方面都过问的情况下,推进的很顺利。 哪怕对方没吐口,但基本可以断定,郑红是拿钱办事的!郑红的丈夫是肾病,需要定期透析的。可需要透析……如今这费用都吓人,更何况二十年前,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从他丈夫的就医情况看,陆陆续续的,郑红花费了七十多万,最后竟然遇到了肾—源,做了肾脏移植手术。但移植之后,并发症很多,没扛过去,这才没了的。 这个手术没在当地做,是在香江做的!费用没具体的查出来,但小二十年前这样的手术费用,只要问问,就知道了。 这么大一笔钱,郑红当年只是一个年轻的刚能接生的大夫,她从哪来的钱呢? 审问郑红呢,郑红还是没说林琳:“……女人要有钱还不容易,变坏就有钱了!哄上几个老头,钱就到手了。您别问我哪个老头,当时都病的要死不活的,如今早死了,问了他们的子女也不会承认。钱就是这么来的!不用查账户,我只收现金。别问老头们的现金是怎么来的,有些不能见光的钱,都不敢存银行的!都是现金藏在不能叫人知道的地方。也就两百万左右,这钱一个大的行李箱都能塞下。” 林雨桐在心里算了一下,是的!一个中号的行李箱,是能塞下两百万的。 还有那个B超结果,那个叫周容容的医生还在医院,已经是科室主任了。她一看就道,“你们看我做过的任何一个报告,凡是我确认签字的,都没出过差错。这个不是我,是不是有人违规用过B超,我就不知道了!当年我就是个小医生,而且,我有记工作笔记的习惯……”人家还能找到那一年的笔记,上面记载着,她那天肚子不舒服,请假了。 真假无从得知!是不是是她察觉到不妥当,故意避开了?还是她知道了不敢说,只是聪明的躲祸了?这都不好说的!也就无法确定此人是否无辜!只能说,这人在职场上很警惕。 回头再审郑红,郑红就道,“时间久了,哪里还记得住那些细节,反正就有了这么个报告单,我弄错了,就这点事。” 还是没提林琳,不承认为了她丈夫治病的,收了林琳的钱。 拿出她给别的产妇开出来的催产针,她也只摇头,“真不记得了!既然开了,那肯定是需要开呀!早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记得呢!” 反正问来问去,不提林琳。 直到把那一个生产组的人都请来调查,才有人承认,当年是收了郑红的两万块钱,给她的一个亲戚做了催产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催产,当时郑红给的解释是,“跟别人怀上的,丈夫不知道,想瞒着丈夫,又怕生产的日期对不上,这才想做催产的!” 真的!当时真是那么觉得的,只是生完了,产妇好似只以为是引产,几个人才傻了,一人拿了郑红十万的封口费,他们就辞职了。 有这些口供,至少能说明郑红不是医疗事故,而是故意的! 平白的无故的害人?“郑红,你觉得这合理吗?” 郑红沉默了,死活不开口了!不开口,就无法定林琳的罪呀! 但人家警察没有一个是吃素了,徐家峻又被请去了,人家只问:“你了解你太太吗?” 这怎么说呢?以前觉得挺了解的,现在却觉得不了解了。 这位王局就道,“郑红不交代,那只有一种可能,把林琳要是交代了,她的罪过更大!” 您怀疑什么? 王局就道,“郑红的丈夫,是在香江做的移植手术……那时候,咱们的移植技术不发达,很多大的医院才开始创立科室,明白吗?虽然从七十年代就开始推了,但真的开始是在九十年代。手术不如外面成熟!而今时间过了这么些年了,又发现手术是在没回归之前的香江做的,这就不好查了。但我想,想找一个合适的肾—源,在当年绝非易事。” 徐家峻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在怀疑什么? 他忙道,“我太太是有许多不妥当的地方,比如,她跟外面的人一起合伙,在开始是攒家电。最开始是电饭锅,当时农村这个市场极大,山寨品几十块钱就能买到,正品价格自来也不便宜。但是从电器的安全性能上来说,山寨是没有保障的。电路走火,这是常见的。可是,依旧走的很火爆!而后她山寨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在下面的县里,也有独立的企业了,生产杂牌的家电。她私下做一个投资,我心里也有数!只是没想到,她跟郑红最开始的结缘是那么开始的。” 这叫王局就不解了,“您的太太瞒着您,做山寨,您不拦着?” 山寨这东西,你不做还有别人做。林琳做了,她也挣钱了!她挣的钱,会给别人吗?不还是孩子的吗?以前以为她生了三个,还钱就是这三个的!为何只给徐衍和徐征分那么一点呢,因为他估计,林琳的钱不会少。 可却真不知道这里面扯着别的事呢! “所以,你们出什么产品,随后就会有山寨,您什么都心知肚明。” 是! 王局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商人的思维,错了吗?正品的市场他赚了,山寨的低一等市场,他老婆赚了。钱还是子女的,损失什么了?反正那个市场一直存在,她老婆不赚,别人也会把市场挤满的。 这个逻辑,没毛病! 徐家峻就道,“这种山寨,不需要多大的成本。我跟她发生了关系,被我第一任太太知道之后,我给过她一笔钱,后来我也一直以为,她做山寨起家的资金,是我给的那笔钱。”从没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所以,林琳因为山寨货,被扣着吗?这触犯什么法律吗?如果这个山寨厂子在当地手续齐全,照章纳税,也没盗用谁的商标欺骗消费者,人家就是个小牌子,那么这能追究的也就是个产品质量法了。你的生产销售的产品影响人的健康,不符合国家安全标准和行业标准,那你就受罚!但这得罚法人呀!罚款,吊销执照,除非造成的危害很大,才会追究刑事责任。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因为有吴姥姥打听消息,这几天吴云又总往家里跑,桐桐自然就知道了。知道的还很详细,吴云就道,“这查起来麻烦的很,郑红害怕了,是死活不会说的!这案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林雨桐当时没言语,等吴云走了,她却给徐家峻打了电话,请徐家峻来一趟。 徐家峻来了,很疲惫,“都知道了?” 林雨桐没问多余的,只点了点桌上的纸,叫对方看。 徐家峻看那纸上就一句话:能把林琳保释出来吗? 什么? 如果没有更严重的指控,就扣不住林琳了,那就不如叫她出来。 叫她出来干什么? 林雨桐看他,却没言语。 徐家峻这一瞬就什么都懂了:林琳出来就没命了! 人家要灭口的! 徐家峻沉默的坐了半晌,然后起身离开了。第三天,林琳就出来了! 徐家她回不了,直接拦车走人了。结果第二天,她所入住的酒店有人报警了,有人死在了酒店,死者正是林琳。 看起来是自杀,但显然不是!白警官找林雨桐,“我查她的背景,才查了一半,人就死了。” 那你继续查吧,肯定是有用的! 白警官要问的是,“你爸怎么会想着要把林琳弄出去?” 一日夫妻百日恩吧,我跟我爸也没那么熟,真不知道。 白警官的眼睛跟探照灯似得,上上下下的打量林雨桐,“真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你爸别是知情者吧!” 林雨桐就笑,“那你问他去。” 徐家峻认领了尸体,才给林雨桐打了电话,“我还没去办呢,她就出来了。” 意思是,有人花钱找人了!那人家警局巴不得呢,正好顺藤摸瓜,往深了查!但这个事却不能对外披露。 她知道徐家峻的意思,他是说:事情到了这里,跟咱基本就没关系了。事情就此揭过去,再不提了。 而对外的说辞,也隐瞒了警局不叫披露的事。只说是林琳用早前徐家峻给她的分手费,贿赂了当时正需要钱的医生郑红,欺骗了吴云,弄走了孩子,哄骗徐家。 电视台的做了采访和报道,不是什么八卦消息,是放在法治栏目里说的。 这就是百分百确定的事。 林雨桐看着电视上抑扬顿挫的声音,抬手将电视给关了。她冷笑了一声,要公道又何须多言,你死了,被你害的人活着,这就是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82 章 俗世浮华(16)三更 俗世浮华(16) 林琳死了,对外的说辞是自|杀! 张姐就不明白,太太那种人是会自|杀的人吗? 中午的时候,林雨桐跟白警官在小区的秋千上坐着呢,一人一个冰淇淋。 白警官看林雨桐,“你觉得林琳是怎么死的?” 林雨桐没看她,咬了一口香草味的冰淇淋,“被同伙灭口的。” 白警官嗯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你父亲保释了她呢。” 林雨桐没言语,继续吃冰淇淋。 白警官看她,“警局没对外纰漏,但你……是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这事难猜吗?”林雨桐轻笑一声,“打从郑红的丈夫能在二十年前在香江那地方找到移植肾||源,这事就摆在了明处了!林琳必是早年有意或是无意跟做这种买卖的人牵扯上了。她死赖着徐家峻,没别的!单纯的就是想有个体面的身份,叫对方不再拉扯她下水!她知道害怕了,想洗手不干了!她应该是跟老家的亲戚合伙办的电器作坊,可啥也不懂的她,想做大,需要什么呢?需要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于是,她应聘到了家慧,最开始的想法应该很单纯,就是想借人家的家电图纸用一用的,可不巧,被李名慧察觉到了!其实,这种事便是证据确凿,也没多大的罪过,几年就出来了!但是她不一样呀,她怕一旦进去了,她身上的事藏不住!于是,才有了她处心积虑的做小三,逼走了李名慧的事。至于李名慧在国外遭受的是意外,还是蓄谋,这不是我要关心的事。 只说林琳,林琳为了怕进监狱,无所不用其极!先是借用了孤儿院的婴儿,挤走了李名慧。李名慧死了,安全了吧!可她又怕徐家峻娶了吴云回头跟她翻脸,她一开始应该并没想害吴云的,孤儿院那个孩子要是被徐家峻知道不是他亲生的,徐家一定不能绕了她。只要有任何把她送到警局的可能的事,她都害怕!所以,她要跟徐家绑在一起! 刚好,吴云怀了孩子,她便生了歹心了!郑红呢,又正好需要钱还需要肾给丈夫移植,她就想办法叫郑红给吴云看诊。你翻看那些医院的资料就知道了,吴云前三次去医院,挂的并不是郑红的号!那是个叫刘川的大夫,这位大夫说,他当年跟郑红的看诊位,是面对面的。当年的医院管理可没现在这么严,是存在那种这个大夫突然被叫走了,然后病人一直等着。那么同办公室的大夫帮着看诊的情况的。去医院调查就知道,这事在当年特别普遍。也就是说,郑红是处心积虑把吴云变成她的病人的! 照这么推测的话,林琳跟郑红认识,应该在吴云看诊之前。林琳又不是真生过孩子,她怎么认识郑红的呢?除非郑红那个时候病急乱投医,想从黑市给她丈夫找合适的移植源。本打算洗手不干的林琳,冒险再给郑红干一次。而郑红也要帮她把事情办到!两人就这么结盟了!后来利益捆绑在一起。你别忘了,医院是消息集散地,很多病人的资料医院都有!血型、身体状况等等!所以,郑红跟医院保持良好的关系,不仅仅是因为生意。这些年没人为难她跟林琳,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一直通过这样的方式替他们的同伙搜罗消息。谁需要移植,谁能提供一些货源,等等等等。他们成了这个链条上的一部分。 这些年,林琳做富家太太,她很聪明,很多事情她都不沾手了!冲在前面的是郑红!所以,案子的突破口一定在郑红身上。林琳活着,有活着的用法。林琳死了,有死了的用法,至少杀人灭口,一定是留下破绽了!有人保释林琳,这也是一条线索。 但根子一定还在林琳的过往上!林琳的父母早年下岗,她的大学读的一定很累!她早年物质上贫乏,会不会在那个时候走上歧路?我觉得八成是的!所以,你们一定是一方面在审问郑红,一方面在查林琳的老底子。一手暗地里调查灭口案,一手又从保释林琳的人入手,看看能不能摸出什么线索来,可对?” 白警官越来越诧异,“我发现……你很有做警察的天赋。” 林雨桐:“………………”她恍惚了一瞬!警察吗?不陌生的感觉。 白警官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案子的细节,得保密,跟谁都不能说,所以,我也只能跟你说无可奉告。” 我也没打听呀! 白警官就道,“我其实来,是想问你一点事!这得你去回想。” 林雨桐沉吟了一下,“你是想问林琳父母的情况?” 对! “你想问什么情况?” “你觉得不合常理的,都算情况。” 细节的东西,那是属于原主的。她只能去感知原主的疑惑,干坐了半晌,冰激凌都化了,她的脑子里才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年前清扫家里的地下室,翻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几张照片,是一家四口。 画面一闪,就看到一个个老太太猛的把这孩子一推,“瞎翻什么?” 小孩当时就倒了,撞到了靠在墙角的锤子,锤子的木柄,直接砸在孩子的手上。 她不由得摸了摸右手的指甲盖,当时砸的重了,大拇指的指甲盖下血都聚满了,后来变成了黑的,疼了好长时间,最后没法子,还是在厂区的诊所,把指甲盖拔了,然后抹上药,一星期才不疼了!指甲是长了好长时间,剪啊剪的,才把新长出来的坑洼不平的指甲给剪没了。许是太疼了,许是这个过程太漫长了,所以记忆深刻。 再跟这个画面相关的,就是这件事后的一个晚上,很晚了,小女孩上厕所,看见老太太把当天在地下室看到的照片给烧了。 她努力的想那张照片,而后面色复杂,看白警官,“你跟我去一趟老家属院。” 怎么了? “去问一下,林家父母是不是生过一个智力不全的女孩,是不是这孩子打小养在乡下。” 是的!有!对门的大爷就说,“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最近这新闻上把林琳说的呀,周围的街坊都给吓的不行!眼前这孩子也是可怜,问了,这也不是不能说,“就是送乡下了!那孩子长的都有点不一样……” 眼距宽,脸扁平,那是个唐氏儿。 “七八岁了,还是很憨的样子!他们两口子要上班,没人照看,动不动就跑丢了,没法子就给送到乡下寄养去了。后来才生的林琳。不过林琳上大学的时候,那个孩子好似没了!先是老家那边打电话,说是关不住那孩子,老跑,半夜跑,摔沟里,肋骨摔断了好几根。这边给了钱了,但老家还是把人给送来了!后来就去医院治病了,有三四个月,都在医院住呢,说是伤的时间太长了,她又听不懂话老动,伤恢复的不好,有并发症。等到两口子能都在家了,才知道人没了。想必也花不少钱。” 真要病死了,那就是病死了呗!为啥连一张照片都不留,合影的都要烧了呢? 白警官赶紧就问:“知道当时在哪个医院吗?” “知道!在东城医院。” 白警官把林雨桐送回去,就自己跑了。晚上打电话来说,“人家的记录全都在,那孩子只住了三天就出院了,紧跟着就转院了。她不仅仅是骨折了,还查出了其他不少很严重的基础疾病……” 林家负担不起一个药罐子!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来游说,说没质量的活着是痛苦,他们会做什么选择呢? 去医院的卫生间,很多门上都写着‘冥婚介,电话×××’这样的字样。这都是等着跟家属联系呢!民间这种陋习依旧在,还分的可细了!人要是死了,是一个价!人要是还活着,等死呢,这又是一个价。这样的事少见吗? 在林家人眼里,这大概是一种性质吧!许就是那么一犹豫吧,然后就被游说成功了。那个孩子怕是那么没的。 林雨桐就问:“转去哪个医院了?” 是一家以疗养为主的私立医院,“这家医院几年前说是倒闭了。负责人在国外!” 林雨桐就明白了,人家是干一段时间就换个样子,查起来需要时间。但想来,林琳就是这么着跟那些人有了来往的吧。 挂了电话,她就扔过手了。 这事不是林雨桐不管了,而是事情到这里,进展到哪一步都跟自己没关系!人家不会纰漏给你,也不会乐意有人随便插手!况且,谁给你这个权利查东查西了? 各自管好自己的事,不添乱就行!人家职能部门也没懈怠呀! 至于说想知道幕后是谁呀?上网查查就知道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了?!咱也不是救世主,普照世间,瞬间就把暗处照亮了,事不是这样的。 就像是张姐这样,发现林雨桐跟白警官关系很好,就不住的问,“案子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等着吧,查什么不得时间呀!一两年?三五年?谁知道几年能破案呢,等人家对外公布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张姐不知道这里面有更复杂的事,因此就追问说,“太太要是不出来,是不是就好好的在里面呆着呢。” 是!她要不出来,她会活着!定罪?罪不至死的!她那个智力不全的姐姐的事,她能说是父母做主的,反正老头老太太死了。郑红丈夫的事,事在香江,证据难找,无法定罪。至于这些年她和郑红搜集消息的事,冲在前面的是郑红,她是逼不得已不敢不从。什么罪不得有个主犯从犯吗?这量刑是不一样的。只有算计谋害吴云这事板上钉钉,但这也就是二十年,最重也不过是无期。 完了再要是减刑,可能她真就做十七八年牢之后又出来了。四十来岁的她,出来也就是六十!以她的身体状况,九十的寿数是有的!子女有钱,再叫她享受三十年吗? 林雨桐将手里的飞镖扔出去,看着它钉在靶上,这才转身:而今多好!一了百了! 在她的心里,事情到了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是事情一出来,便是热点事件,舆论不得酝酿吗? 先是电视台的新闻媒体报道,不是八卦流言,消息在有关部门确认过了,千真万确。那其他各种媒体不得变着花样从各个角度挖掘吗?知道的人,那也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那个孩子倒霉死了!人家盯上你了,无心算有心,哪里防的住。这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了! 还有依旧说,林琳是第三者,难道吴云不是?还不是一样三生子,有什么不一样? 就有人骂道:“你的理解能力真感人,人家两家是世交,丧偶之后,父母帮着撮合的,都谈婚论嫁了,所以住在一起怀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紧跟着就有人说,这个吴云脑子也不清楚呀,世交的关系,就该知道徐家峻因为第三者离婚的吧! 你要去解释,说两家逐渐来往的少了,真不知道,有人信吗?说吴云没想到会被骗,又有人信吗?说吴云当年因为家庭差点出了变故,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相信了一个大院住了很多年,相熟的阿姨和大哥哥,这个话有人信吗? 有人理解,就有人指摘你,说你还不是看上人家的家境,装什么无辜。 这就是没处去说的理了! 当然了,绝大多数人,还都是理解的!尤其是做医生的欺骗人家姑娘说,万一堕胎就不好再怀上了这个事,这多恶劣的!人家本来是可以重新生活的,人家也不是真的看上徐家的钱,非要生下孩子的,这一步一步的跌入恶魔设置的深渊,当年吴云也才是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真是啥也不懂。再指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反正出点事,有个社会热点,都少不了有人蹭热度。 比如那个跟徐徐是对头的叫吴可的姑娘,人家先是公开道歉,然后喊话徐徐:你的家事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问问咱们那么些同学,谁不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我就是这么个脾气,说话不过脑子。那你呢,你家那些事你不跟别人说,为什么选了我这个大炮筒子?你居心何在! 然后人家说,“不仅我该给你妹妹道歉,你更欠你妹妹一个道歉!” 徐徐一把给扔下手机,骂了一句:碧池! 她气冲冲的从楼上下来,父亲跟奶奶正在沙发上坐着呢。 父亲难得的面色严肃,“徐衍和徐征还是得送出国,林琳那个名声,他们在国内也呆不成了。在国内呢,就剩下你跟桐桐姐妹俩呢!以后对桐桐要好一些,你别惹她。一切顺着她点!” 徐徐皱眉,“虽然她的遭遇叫人同情,但是我和徐家并不是害她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呀!我对之前的事情很抱歉,但我是真不知道这些事,也不是有意要伤她,这是娱乐圈这个圈子太乱了,纯属误伤。我愿意道歉赔偿,把我名下的东西分她一半都行,但是,顺着是个什么意思呢?” 姐妹俩好好相处,难道不是相互扶持吗?我不讨厌她呀!我能跟她好好相处。便是你说,那是我妹妹,又从小受苦,叫我让着她点,宠着她点,我都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 但是,顺着?这话说出来,叫我怎么说呢? 老太太才说,“你爸是为你好!你别惹她,你不是她的对手。” 我为什么要跟她成为对手呢?莫名其妙! 还是说她要对我怎么样?那更是无稽之谈!她恨不能离咱们远远的才对吧! 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我出去排戏,得三个月。”一边说着,一边往出走。 老太太叫出她,“别急着跑!你的戏没那么重要,你的身价是公司给你提起来的!如今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对公司影响很大。我约了几个人,你陪我出去吃饭吧。” 我真忙着呢! “那也得放下,今晚的饭局很重要!现在回去就收拾,把你那露肚子露大腿的衣服收起来,我叫人给你买了衣裳了,回去换上!” 徐徐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奶奶该不是想带自己去相亲吧! 徐老太太面色严肃,看着孙女:“乖!去换衣服吧!你能在你那个圈子里任性,那是因为你的身价在那里放着呢。你要只是个在那个圈子里混的漂亮姑娘,你很清楚,你会遭遇什么。所以,公司好,你才能好!你爸好,你才能好!人家敬你是家慧集团的大小姐,不是敬你是个所谓的明星!” 徐徐回了屋子,把绯红色的连衣裙摔在地上狠命的用脚踩,但还是老实的穿上了。 林雨桐从车上一下来,就正好看到徐徐也下车了。这怎么还凑到一块了?今儿是吴云打电话,说是要一起吃饭,见见家里的亲戚朋友。事情尘埃落定了,别管怎么说,是得见见人。林雨桐就说:“你给我地址,我一定按时到。” 吴云在那边就笑,听起来心情很愉悦的样子,而后压低了声音,“这次你先别带小男朋友,改天我单独请你小男朋友吃饭好了。到时候我找个特色馆子,就咱们三个,谁也不请,好不好?” 林雨桐:“……”这是个不会当妈的妈,试图以朋友的身份跟她亲近。 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觉得以吴云的年纪,重新选择生活更明智。 但人家捧着一颗真心,她就得接住,于是就道,“那要不然,你来接我吧。” 那边果然很高兴,“我早早接你吧,咱俩去做头发。” 两人踩着点来了酒店,就碰见徐家一家很正式的出现在这里。 吴云撇嘴,“不是咱家请的。” 那就是人家有事,瞧徐徐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就像是叫她来相亲似得。”穿的那衣裳不是她的风格! 吴云哼了一声,“怕你姥姥在背后使绊子,肯定要找个靠山的呀!” 林雨桐很惊讶,吴云其实很才聪明呢! 吴云拉着桐桐往里面去,“我是觉得……叫能干的人去办事,可能比我这不太能干的干事更好。” 林雨桐沉默,那你真是个大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我尽量加更吧。 第 683 章 俗世浮华(17)加更 俗世浮华(17) 这个酒店的档次,以吴家的家境来说,是有些负担的。 她跟着吴云往里面去,就道,“要是知道这么贵的地方,就不该来!在家里吃饭,就挺好的!” 吴云一副跟林雨桐分享秘密的样子,“当年的祖产在早些年就开始挣钱了。那地皮,那铺面,当年卖了一半,再用卖来的钱建了铺子酒店,你舅舅是在街道办呢,但你舅妈不是管着那么些产业吗?我也不操心,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是铺子一年就不少租金。再加上酒店还有一层分润,我自己挣的不算是很多,但比一般的工薪阶层,还算是好的!家里简朴,你姥姥一直住原来的老房子,不爱跟我和你舅舅住!你舅舅舅妈就在老家属院对面的小区住,方便照看。我有时候会耍赖把老太太接过去跟我住一段时间,只当时给我作伴了。她虽是你后姥姥,但是呢,她给我当后妈的时候,我才三岁。有那爱说闲话的,就说那是后妈云云!再加上她说话爱大小声,脾气暴躁,越是关心,脾气越急,总也有人说她对我不好!好不好的,我又不傻,我能不知道吗?她对我是真好,该打也打,该骂也骂,不对就是不对,她不在乎人家说她是恶毒后妈,管教我其实管教的很严。出事了,从医院出去了,才敢跟她说的!当时把她给气晕了,那个暴脾气,愣是压着没闹,心里就吃了气了!最后送我出国,读完博,我还是回来了!她身体不好,你舅妈再贴心,她也会不好意思。我就回来了,虽然工作也经常出差,但肯定她有事,我能赶回家。” 说她跟老太太的感情,也是告诉自己,不要因为是后姥姥就心里存了客气。 “你舅舅大大咧咧的,是个散淡的性子。街道办就在小区门口,一天天的都是琐事。不求上进,不求提拔,就是本分的事做好,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是个老好人。你舅妈是蛮精明的,但人不坏!她性子也强,要是着急了,说点什么,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转脸自己就忘了。” 好的!都知道了! 推开包间的门,里面的人不少。看出来了,都是家里的亲戚。 除了再次见到了秋姥姥,还见到了胖壮的舅舅吴峰,同样胖壮的舅妈钱倩,以及一个很纤瘦的姑娘,有个十四五岁大小吧,这是吴家的孩子,叫吴楚。 林雨桐一瞧就觉得,“楚楚更像你。” 吴云马上就笑,笑完就点头,“侄女像姑嘛!”说完又觉得不妥当,忙道,“你跟我和你舅舅都有点像,你舅舅没胖起来之前,也很好看!” 说的人都笑。而后是家里的亲戚,像是吴云的叔叔婶婶堂妹堂妹夫,以及吴云的亲舅舅亲姨妈,还有吴峰的舅舅和舅妈等人。 吴云一介绍,说这是孙家你舅老爷,那是秋家你舅老爷,林雨桐就懂了。秋老太太嫁到吴家,跟吴云的亲舅舅家保持着很好的关系。这人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真是一把好手。能把这么着别扭的关系,处的亲昵的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有说有笑的,这可不是一般人。 吃饭嘛,七嘴八舌的就说这件事!先是骂徐家,义愤填膺的。再是问林雨桐这些年的过往。 原身的经历,该说出来的,“……网上说的那些,基本都是真的!” 热度又炒起来了,一些跟原身认识的人见事情反转了,也敢说话了。像是在自来水厂家属院的一些年轻人,就敢在网上说。例如这孩子是弃婴,大家都知道!背后也都说的,说这孩子肯定知道!穿的就跟大部分孩子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是校服,学校要求的,也不是说就很糟糕,但肯定不是富家千金,跟任何一家的普通孩子差不多。 有同学说她学习好,但是回去要做家务。有的早前跟着女该关系好的朋友,说郊游她不带钱,都是自己拿饭盒自己带饭,从不带零食。 其实这算不上虐待,要是放在家境普通的孩子身上,这就是孩子懂事。 可明明亲老子那么有钱,结果呢?孩子过的是啥日子。人家就是没亲老子,人家妈妈那条件,人家不能叫孩子过的好吗? 说林琳狠毒,说林琳父母刻薄的人不少。紧跟着,就有人说:“难道没人觉得徐家才是真凉薄吗?徐家知道那是亲生的呀!那是林琳生的,难道就不是徐家的孩子了?那孩子过的好不好,徐家不知道呀?明明知道,为什么两样对待?” 但是这一类帖子,一出来没半小时,不是被删了,就是沉了,不会叫它泛起泡泡的。 可就算是处理这一类的东西了,可公道自在人心呀!网络年纪大的人不怎么爱玩,但事情一出来,人能不议论吗? 这些要都是真的,吴家的亲戚就真觉得,这个事真就不能这么算了。 舅妈一开口就问:“说是你爸补偿了你不少?” 林雨桐摇头,“五套房产,大的六十来平,小的三十一平,加起来也就两千万吧!至于说给股份,那不是遗嘱吗?就跟挂在前面的肉一眼,看的见吃不着呀!” 楚楚拿着手机就问说,“网上说那个大明星光是分到的房产就三个亿,是真的?还是炒的?” 真的!她是分了差不多三个亿的房产。 舅妈桌子一拍,“凭什么呀?!我跟你说桐桐,这事别听你姥姥和你妈的!你姥姥这人一辈子的骨气,你妈是不想跟那边扯!咱就不提这事该不该给你妈赔偿了,就你!你是不是他闺女?只要是!那凭什么不拿他的钱呀!不拿他的钱便宜谁去?拿他的,是他该你的!把这些都补偿了,咱再丁是丁卯是卯的算账。” 他头一个媳妇是跟他一起创业了,可咱吴家是他家借去的东风,没有这东风,任凭你万事俱备,那也没戏呀!没说不该给原配的女儿多一些,但你想跟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家的外甥女,那不能够呀! 这话应和的人就多了,该赔偿的得叫他赔偿,该补偿的得叫他补偿。这些是物质上的!物质上的处理完了,咱再说这精神上的账目怎么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也别马虎。 林雨桐:“………………”这个逻辑,也是不一般。 吴云扭脸给她挤眼:看!我就说吧!你舅妈就这样,你别顶嘴,她说你听着,回头她也不一定当真。 秋姥姥打断儿媳妇的话,就问桐桐说,“听你妈说,你想去市体队?” 是!教练说成绩还可以。 秋姥姥哈哈就笑,问说,“你知道我怎么有的公职?” 不知道! “我家是屠宰厂的,我十六岁就能杀猪!后来,工人运动会嘛,厂里选人去!我被选去了,铁饼、铅球、还有摔跤!那铁饼子和铅球,别瞧着不沉,但是有技巧的,我初赛就给刷下去了。可我摔跤摔的好啊,整天抓猪,猪挣扎,我摁着猪不叫动弹,就这么地,我在工人运动会摔跤上拿了个金牌。当时那金牌,那是争光呀!就被安排到政府后勤上了。这才跟你姥爷认识的,你姥爷那人人好,热心人,一个大男人带着你妈,那日子过的!你妈那时候埋汰的呀,没个妈管着,那常不常的,早起一个辫子散着,一个辫子耷拉着,就出来了!我老管你妈,这才跟你姥爷结了婚。”然后这老太太就总结道,“搞体育好啊!我是觉得真好!出一身汗,晚上往床上一躺,再舒坦没有了。听你妈说,市体队的教练还想举荐你去京城,那你这考大学,是要往京城去的吧?” 对!是这么计划的! 老太太就马上道,“那这感情好!前儿还听你妈说,她以后的工作重心可能在京城。是一所规格不低的疗养院要你妈过去呢!你妈这人呀,出门我是不放心的。出国在国外几年,要不是有老关系关照,我都不放心。这次要去京城,能跟你结伴。你要比你妈稳当,替姥姥看着她。” 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人家还是想很自然的把母女往一块凑。 不应承行吗?她决定跟吴云谈谈,她应该以她的生活为重。 吃完饭,在回去的车上,车上就她跟老太太还有吴云,因此她就说,“……我是早前偷偷的过去看过您的,想看您过的好不好。要是过的好,我就不打搅了!要是过的不好,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女儿,不得苦恼的!这是轻不得重不得,也是为难你。后来,我看见有一位很有风度的男士给你送花,我就心说,最好能绕过你把事情了了。可人家程序非要通知你……我之前说的,都是真诚的!你应该以自己的生活为重,要是能找到个合适的人重新组建家庭,我特别支持!四十多岁,再生个孩子,也不晚!体会养孩子的乐趣,也是你的权利。真没有必要为年少不更事,搭上一辈子。我自己能生活,手里的钱也足够我花,我的前程应该还不算差,进了国家队,肯定是走不了弯路。” 一个各方面都能自立,前程能看到的大孩子,其实可以少考虑一些的! 吴云把车停在路边,反问一句:“你是怕我老了,你一个人照顾我很麻烦吗?没事的,你把我放在养老院,别叫护工欺负我就行。真不会太给你添麻烦!” 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你说这话是故意的,但这是个严肃的话题。 吴云眨巴眼睛看她,“你都这么大了,前程都看好了,那我为什还要结婚再生孩子,再劳心劳力的养一遍!我见过楚楚把你舅妈差点起飞,我得多想不开再生个淘气包子!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命其实还不算坏!没妈却遇到个好后妈,有闺女我却不知道有个闺女,这就是没心没肺的过了十七年,然后眨眼,孩子大了!这像不像白娘娘,关了十八年之后,出来儿子就成了状元了。我比白娘娘其实还要好命,白娘娘知道有儿子还得挂心,我连挂心都没有,然后闺女大了,且前程不会差。我不用为老了之后担心了,我可以自由自在了!我要是想谈恋爱,我就跟你说我想谈恋爱了,然后我谈我的恋爱,分手了你陪我看看电影购购物,回头遇到合适的我再谈,不行吗?我保证,你要是想谈恋爱不结婚,我不催你。我要是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你也别催我!结婚很麻烦的,真的!只要你不是真的不想在我老了的时候一点都不管我,那你行行好,不提这茬行吗?你姥姥都不说我了,你总把结婚结婚的挂嘴上干嘛?就咱跟你姥姥,不成吗?” 她说着,还从前面伸出手来,小心的拽着她的袖子摇一摇,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好似下一秒她眼里就有了雾气,大概哭出来一样。 “好的!”林雨桐怕了这表情了,“你高兴就好!一切以你高兴为前提。” 吴云蹭的一下转过去,继续看车,“那我就去跟老唐和老邹谈了,该签什么我签。但还是那话,搞体育,特别辛苦。光是管住嘴就不容易!而且,这一行里,竞争也很大的!你要有很强的心里素质。” 林雨桐看着窗外,“没事,不行我还有大学念,还有房产收租,我心态好。” 嗳!这就对了!轻松的去玩这就可以,要是苦大仇深的靠这个东西出头,那就大可不必嘛! 两人把她送到楼下,并没有要求她得过去跟吴云住,先这么着慢慢相处也行吧。 吴云开车离开,大松了一口气,问说,“我做的还好吗?” 秋姥姥点头,说了个地方,“先去那里吧。” 去干嘛? “去看个老朋友!”秋姥姥哼了一声,“那死老太婆想联姻?休想。” 乌云却道,“其实……这事不管不是更好?” 秋姥姥嗯了一声,“这话怎么说?” 吴云就道,“……我就是觉得,内斗更耗人。” 内斗? “徐家峻也是香饽饽呢,他再婚的概率在九成以上,再生更小的孩子不难吧!老夫少妻,这孩子就金贵!可用徐徐攀亲,人家不得好处,人家肯给他做依靠吗?利益有了冲突,哪里会没有争斗呢?再说了,能去相亲,必然是人家动心了。这个时候再说三道四,也会叫人觉得咱们不识趣!” 秋姥姥诧异的看继女,“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吴云没言语,兔子急了都咬人呢,何况自己一大活人!又不笨又不傻的,活到这个岁数了,难道白活了?自己只是不爱生事,不是不会生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有读者反映说更新的不够,比以前少了!亲们,别看章节数,看字数呀!这几天一直在一万五千左右的。今儿应该有一万六七吧,怎么会没有以前多呢? 第 684 章 俗世浮华(18)一更 俗世浮华(18) 几场雨过后,天冷了。 这个城市的冬天,叫人有点受不住。两人吃了饭,林雨桐想去买电热毯,想了想先给徐家峻打个电话,“林琳死了,她父母的房子卖了之后,买了的那套公寓,我不要了。你叫人来处理,过户吧,看是给林衍还是给林征。” 徐家峻心里叹气,这个孩子当真可惜了!她要是继承公司,说实话,其实是比徐徐合适的多的!但显然,她对徐家的成见太深了。 不想弄的太僵,不能弄的太僵。于是,他语气特别和缓,“这样也好!一码归一码,你把林家给你的所有的东西都归还了,而后咱们再谈赔偿。我会咨询律师,看这一部分的赔偿该怎么算,回头协议公正一下。” 一码归一码,处理清楚。 挂了电话,林雨桐又给吴云打了电话,问她是否有大宗需要钱的地方。吴云摇头,“没有!我的积蓄还可以!我挣的咱俩基本是够花的!” 行!不需要就行。 放下电话,林雨桐跟四爷道,“这笔赔偿,我想捐给儿童基金会。”这是给原主的赔偿,用这钱做善事,如果普通人也可以轮回转世,那么希望这点善因,会在原身身上结出善果。不一定得父母有钱有权出身良好,至少要做个普通的人。上着普通的学校,交几个普通的朋友,将来有一份普通的工作,生几个普通的孩子,过着和大部分人一样普通人生。 普通,有时候是好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普通人也不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所以,做个普通人,对这孩子来说,便是一种幸福吧。 两人买了电热毯,就寻思着,回头得在市体队的附近,给四爷租一套房子!就是个小公寓也行呀!自己一走,四爷住在这里也不合适呀!两人身上的钱想在这座城市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呢。 租吧,租了简单的收拾一下能住人就行,住上半年,高考结束之后,就可以换个地方生活了。 徐家峻在这事上非常利索,第二天就带着律师过来了。 林雨桐把记账本上得来的数字,还有那一套房子,都退还了回去。 徐家峻看着那有零有整的钱数,跟林家老两口子生活了十五年,六岁之前的没记,从七岁到十五岁,孩子吃饭、穿衣、上学出门坐公交,还有看病的钱钱全算上,一共花费了七万六千三百五十二块八毛,六岁之前,属于难照顾的的,她不知道花了多少,那就按照七到十五岁的花销来算,七万六这个数字乘以二,十五万多一点。 “因着我的年纪是虚的,这六年是多算了的,其实是四年。但是从老人去世之后,我还是用的他们的剩下的积蓄,这个钱就包含在这十五万多里了。” 徐家峻能怎么说?只能以抚养徐徐的花销,大致的补给了一份,重新开了一张支票。 林雨桐把这之前跟林琳的赔偿放在一起,然后推给律师,“请帮我以‘林雨桐’的名义,捐给儿童基金会。” 这么一大笔,都捐了? 是!都捐了。 徐家峻叫律师先去忙了,这才道:“你不需要如此,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是我的,我才做主给捐了的。 “另外,我很快去市队了,这边几乎是不回来了。”林雨桐就道:“房子你收回吧,包括保姆、司机、家教老师……” 徐家峻忙道,“这个不行!我说我想补偿你,你也不信。那咱俩就说点功利性的话!你只当是帮我做事,我支付你工钱了,这样行吗?你该知道,你若是什么都不接,那舆论一直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你知道公司每年用在做广告和做宣传上的花费是多少吗?你就是一个人配八个人,你也花不了这份钱。你不接,我就得成倍的花钱来操作这个事情,这是两不利的事情。” 所以,你宁肯叫雇佣来的人闲置着,也得叫人知道,你为我花钱了。 事实就是这么一码事! “那这样,你以‘林雨桐’的名义,每年给儿童基金会捐一笔钱!我不喜欢这些排场,那是我的事。你给了,我捐了,谁也无话可说。” 徐家峻想了想,还是应下来了,两人协议达成。 林雨桐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自由了!自由的空气就是好,她去书房找四爷:“干嘛呢?” 四爷手放在键盘上,“做个东西。” 什么东西? “赌马软件!” 什么? “赌马软件。” 现在哪有赌马的? “国外很流行!欧美,包括周边的日韩……都有!很疯狂。”赌马是赌博,但做个赌马软件换钱,这却是技术。 这玩意准吗? “准是其次,任何事都有概率!能去赌马的,哪个不是赌徒。跟赌徒做生意,有一成有用的概率他们都会想着冒险的。” 那这玩意,你打算卖多少钱? 四爷敲下几个代码,然后手离开:“二三百万……差不多。” 林雨桐咋舌,不管啥时候,还是技术更吃香呀。她就问说,“也没那么容易吧,这软件不测试,人家也不买呀!” 四爷就笑,“要测试的!你忙你的去吧,不是要去市体队吗?去吧!这几天我就先忙这个了,忙完就搬家。” 林雨桐就觉得四爷这次的钱来的有点玄。 她却不知道四爷是怎么操作的,他跟美国那边的朋友联系,那家伙是个地道的赌徒。不过是家境优渥,他造的起而已。 他喜欢两种□□,一种是赌马,一种是赌球。 赌马这种,四爷就叫他,“你先给我搜集资料来,越是详细的资料越好。” 然后四爷给对方账号上打了一笔钱,“帮我代买一下。” 行!哥们跟你一起买,你说怎么买就怎么买。 第一天,两人合作愉快,中了,一人赚了两千美元。 第二天,还是听四爷的,又中了,一人赚了七千美元。 第三天,来了一票大的,一人赚了两万三。 完了这哥们诚心的跟四爷谈,你这个赌马软件卖吗? 四爷跟他说清楚,“没有哪种预测是百分百准的!” 可人家也不傻,“咱俩再干一段时间,你要觉得准,咱再买!要是不准,就不买!买中了,我就宣传的人尽皆知。不中,我就不言语。” 如此,人人都知道这家伙中了多少,却忽视了他也有不中的时候。你的软件再贵,能有多贵?你卖给我,我给你三百万……人民币。而我怎么去操作,把这东西卖出去,那是我的事。 于是,成交了。十天,中了八次,四爷成功的将他的软件给卖出去了。 卖出去的软件是一笔钱,这八次中了的,加起来折合人民币也两百多万。 所以,四爷急吗? 人家不急了。真就在市体队的附近,步行十分钟能到的地方,租了个两居室的房子。这边偏僻,环境其实是好的。交通也便利,坐地铁去图书馆这些地方很方便。 四爷一住过来,就给桐桐打电话。 吴云过来瞧桐桐训练,就听了一耳朵。感情那孩子追来了呀! 她站在外面琢磨了半晌,又去找老唐,“……训练的挺好的,从早上六点到十二点,这是训练的时间。下午该学习了,家教老师都请了。要是训练成绩下滑,回队里继续。要是成绩保持的好,是不是能考虑她的情况呀。您去看看,练力量挂着耳机在听英语听讲解,训练间歇,拉伸的时候地上都摆着题,手里捏着笔在刷题。不能把孩子崩的的那么紧吧。” “训练成绩已经报上去了,半个月后就是资格赛,四月份的亚军会,说不定能赶上呢。这个不能马虎……” 赛前九十天得报名,到了赛前三十天,再报一次,要更改的还有一次机会。到了比赛前一天再次确定一下,之后就不能再更改了。 总的来说,还是很人性的!林雨桐觉得自己是真没玩过这个,完全是个萌新。什么规则制度,这是进来之后新学呢。 有队友吗?有!除了来之前的三天一起训练过之后,别的就没有了!她一个人有三个教练,所有的训练都是区别于他人的。这要不是她接受过更严苛更枯燥的训练,一定是受不了这个的! 当然了,对于追求体能的人来说,这样的训练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身体的变化,感觉还不算是太糟。 住在这里,有单间。很简单,床、柜子、桌椅,卫生间,其他的就没有了!上网的时间得受限,看电视……电视活动室里有,想看就去吧!都是一群孩子在那里放松,她也没兴趣。这些孩子是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呢,训练完了,有些觉得轻微受伤的,得去找队医。便是不找队医,也等着按摩一下。他们的生活……简单枯燥到意想不到。 很多孩子都是从小在体校训练,训练是日常。训练成绩也会给他们很大的压力,这跟上学考试应该差不多吧。 吃饭的话,吃这里的食堂。本地的菜色偏甜,林雨桐不是很吃的惯。这幸而是吴云跟来了,她跟林雨桐一起吃过饭,知道口味。她借着灶和食材单给林雨桐做了,“你姥姥的老家是山东的,我自小学做饭是跟着你姥姥学的,鲁菜那个口味,行吗?” 这几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如今吴云一说能出去住,林雨桐当时就松了一口气,回去就跟四爷说,“我第一次怀疑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她喜欢运动,就像是四爷说的,如果有人注意到了,她的一些法子说不上所谓的科学根据,但就是能增强体质,这当然是有益的。 可便是喜欢,便是乐意去参加任何比赛,可真叫自己每天圈禁在一个地方,只去做这一件事,这太难了。 不要说读大学跟这个不冲突,其实还是冲突的!进去就知道了,他们有一套规章制度!既然去了,你得遵守吧。然后呢?然后将来回学校上课,都是得请假的,这其实还是冲突的。 一边读大学一边参赛的,那人家大部分应该是体育专业的吧。 这把四爷给难住了,“真那么枯燥?” 怎么说呢?对十几岁就开始锻炼,习惯了人来说,应该还好!对我来说,比坐牢还难受!而且,“他们的训练跟我的训练,我觉得存在冲突的地方。如今是这个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体能这么练,是没问题的。可等过上一段时间,最多半年,按照教练的去做,对我来说,没用!” 所以,我觉得这个行业陌生且新鲜,不是没道理的!想来,便是体能超过一般人,也从没想过朝这个方向发展,一定是有缘故的。我跟别人不能同步,不能做到协调,这是个大问题吧。 四爷就道,“你想放弃?” 我也不是个轻易说放弃的人! 那不就行了,“你得先出成绩!不是叫去比赛吗?那就去!成绩只有确实是耀眼,那其他的都好说。这一行里,还有从外面挖人来充实自己队伍的呢,你只是要上学,要单独训练,成绩好就参赛,成绩不好,你在内部也拿不到资格呀!这又有什么关系?!最多就是几个月嘛,不到半年。一星期之后应该是去京城,内部选拨。半个月后是去国外,跑个资格赛,是吧?到了四月份,正式比赛,比赛完你就能回来,六月份高考。等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考虑到学业了,再去谈其他,成吗?” 行! 她又起翻国内的弱势项目,“咱别挡了其他人的路!训练太苦太难了,为了那个第一,都不容易!只要有潜力股的,我就让开!哪个偏,我玩哪个去,成吗?” 成! 桐桐又兴致勃勃,“比起短跑,我更喜欢拳击!”其实散打也可以,但是国内的散打还都不错,她就不去玩了。 四爷:“…………”对抗性强的,都喜欢玩,是吧? 桐桐又道,“其实冬季运动赛事也挺好的,像是野外高山滑雪……”你就说刺激不刺激! 但练习那个,太烧钱了!你的时间上也不允许你长时间的跑到偏一些的地方去玩那些去。 那我玩完了短跑,我去玩拳击吧。 行啊! 一周后,去京城,参加了内部的选拔赛。这一次,林雨桐百米十秒五零,二百米二十一秒八零。 老唐被一位教练给拦住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是! 好苗子呀!百米这个成绩,是而今最好的成绩,超了国内记录了。 老唐一脸为难,“这孩子是我们想法子挖出来的,弄到队里了,可这孩子好似有些后悔。会不会一直参加,也不好说!之前还说举荐呢,现在我都没法说。” 这么好的苗子,放了可惜呀! “文化课人家不差,最好的大学人家上的了!这就是……那谁,吴云的那个闺女!” 她爸是那个徐什么? 对对对!就是他家的孩子。说实话,以她的家境,想玩运动,家里也请的起团队自己玩。就是一点,受不的拘束。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85 章 俗世浮华(19)二更 俗世浮华(19) 内部选拔结束之后,还有另外五个运动员一起,准备一周之后,得去国外参加资格赛。四爷问说:“要我跟着吗?” 不用!人家也有规矩的。去的机票和返程的机票都定好了,参加完比赛,不怎么滞留,得尽快返回。 乌云就摆手,“以后各中比赛,一年来回十多回,不能总送你!习惯就好了!去吧。”她嘱咐了再嘱咐,“不要吃外面的东西,不要轻易喝别人给你的水。尤其是在国外,你好心的跟人家交朋友,人家跟你分享吃喝……你得留心。” 知道!说了很多次了。 “自己真得当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任何行业里都一样。” 明白! 林雨桐摆摆手,上了去机场的车了。此次目的地是H国首府,路程不算是远。这一行人除了教练之外,还有许多工作人员,除了队医还有翻译。 翻译跟林雨桐一样,第一次跟这个团队磨合。她是个叫唐欣的姑娘,二十来岁的年纪,坐在林雨桐边上,跟她搭话,“我其实一直觉得你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换了个形象,换了个名字之后,除了知道根底的人,别人是不大能认识自己了。教练没事说这个干嘛,叫本就不熟悉的人之间有了壁垒,就不大好了。 林雨桐从物理题上抬起头来,“那大概跟谁长的像吧!” 唐欣也不追问,只道,“你读高三?” 是! “这次要是有名次了,肯定能保送的。”干嘛刷题。 林雨桐笑了一下没言语,物理题还挺有意思的,她一道题分几中解法,忙活她的呢。 唐欣:“…………”这就不可爱了呀!她在边上用手机拍这姑娘做题,看了半晌,心里MMP,这是个学霸!文科生不懂物理那一套,但这位写的吧,感觉是对的! 一份答完了,发现这姑娘换化学了,她拿了人家的卷子对着答案给批改,竟然没发现错误!她打了个满分,然后拍下来。 没拍林雨桐的脸,就是拍了答题和卷子,然后一下飞机,重新开机之后,就把这些分享在社交平台上。 林雨桐拎着行礼跟着呢,一个女教练挺照顾她的,“跟紧了,不要瞎跑。有事就找我,需要买什么东西,找翻译帮忙。” 可一下飞机,这话咱也能听懂呀!她没解释,只点头硬是。 入住的酒店,是主办方安排的,并不是多好,感觉就是国内三星的水平,能住而已。最要命的是吃的,什么玩意。 下午到的,修整修整。该跟人家协调的直接去协调去了,剩下的就是吃饱喝足,适应环境。 本来是后天资格赛的,第二天该去比赛场地瞧瞧的,熟悉他们的流程,运动员从哪里进入赛场,从哪里出赛场,这总是必要的流程吧。 早起在室内运动完了,咱得去他们的场地跑一跑,忍着难受在他们的餐厅吃了三个水煮蛋,喝了一杯不怎么爱喝的牛奶,再吃了两片牛肉,一个全麦面包,这就是吃的饭。 唐欣看林雨桐皱眉,低声就笑,“在他们本国人看来,这都是美食。忍忍吧,两天就完。” 一个老将叫崔明的,她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要是没吃饱就跟我来,你尝尝这个。” 崔明推荐的是个烤肉摊位,“这里贵,得自费,少有人来吃。我请你吧!” 她一说请,一队的都跟来了,都吵着要吃!这得现烤,早上还没人喊着吃这个呢。 崔明就笑,“我请!”她叫翻译来,“烤熟就行,不要他们的调料,只要点海盐就行。” 这味道就对了!肉加盐烤熟,一个队的人早上干掉两千多——人民币! 肉忒贵了! 一块抢了一顿肉,彼此就熟悉了。 常出来比赛的两个就给几个萌新交代,“各国的都有,外面的环境比咱们复杂的多。有些人下手黑的很!不管谁挑衅,别搭理!” 挑衅?能怎么挑衅呢? 林雨桐可算是见识了,他们吃完饭,在入场的地方等着呢,跟他们一样等着的还有其他国家的队伍,结果可好了,先是H国本国的队伍进去了。他们是东道主,进去就进去呗。结果林雨桐看的清清楚楚的,这个队伍过去的时候,好几个回头对着自家这边,先是竖起个拇指,然后往下一竖,嘴里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过去了。 练体育的,擅于竞技性的东西,性格上也有他们的特点。这么挑衅,性格暴躁的人是不是就怒了,是不是得憋着劲把这孙子给撅了。 跟在林雨桐后面的姑娘跟林雨桐大小差不多,抬手要还个动作,林雨桐一把攥住她的手,“别动!” 这一攥,走在最后的女队员就嗤笑,而后骂了一句什么。唐欣变了脸,林雨桐能听懂,她没动地方,只看崔明,“最后那个女的,叫什么?你认识吗?是新人还是老手呢?” 崔明朝那边看了一眼就道,“朴爱益,H国最有名的短跑公主,拿过亚运会冠军,世锦赛季军,参加过一次奥会,成绩还不错。” 林雨桐‘哦’了一声,再没言语。 一会子该入场了,却先叫来的迟的R国先进去。 再之后好几个国家陆陆续续的过去了,就把自家晾在这里等着。训练不成,不熟悉场地,还不能说一走了之。 这个国家的风度也是服了,什么玩意这是! 教练出来安抚,“不要着急,正在沟通。” 林雨桐就道,“小国寡民自卑又自大的心态,理解。” 教练‘嘘’了一声,“在外面不许随便放炮!”注意影响。 行!不说!真就在这里被罚站了半天,几乎在最后被放进去的!结果进去之后,人家的工作人员很忙,一个劲的解释,在最后检查起跑器。 所以呢?我们不能试了呗!耽搁人家的工作就是耽搁明天的正常比赛! 这些小手段真是能把人给恶心死。 教练一个劲的说,不比赌气的赛,咱们用的一直都是大赛标准的,这中东西并不会有什么不同!他们最多只是小动作,不要受干扰。 赌气?那不会!体育其实个干净纯粹的竞技,像是朴爱益这中的运动员,短跑公主是吧?呵! 第二天这资格赛就开始了!第一轮遇上的概率不大,随机嘛!最多就是一个国家的,不排在一组。小组赛之后,每一组的前两名进入下一轮。 第一轮林雨桐过了! 第二轮的人数依旧不少,依旧是只有前两名能进入下一轮。 如此到了第三轮,成绩相差真就不大了,快的跟慢的差别也就一秒上下。 到了这个份上,越是成绩接近的,分到一组的概率越大!完了会按照几次的最好成绩排名,决定是否有资格。 因此,这一次,她跟崔明分到了一组,也跟这个朴爱益分到了一组。 前期的热身,崔明就跟她道,“你正常发挥就行,现在这成绩里,还没有比你成绩更好的!” 正说着话呢,边上伸出一条腿来。拉伸呢,这人把脸扭到一边,好似没注意,可腿伸过来几乎蹭到林雨桐的脚踝。 林雨桐皱眉,崔明将她一拉,“离他们远点!别搭理她们,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的出来。” 一站在赛道上,崔明就给林雨桐使眼色,示意她小心。 是的!林雨桐的位置刚好夹在两个H国运动员之间。 她觉得这俩没憋好屁!她心里老有一中感觉,觉得只要起跑的时候违规,就该被取消比赛资格。但是真的入了行了,才发现她的感觉只是感觉,也许真有这个规矩,但不是现在。 现在,起跑违规会给牌警告,但是不会被取消资格。 所以,她心里就警惕着呢,是不是有人要玩这把戏!果然,全神贯注的准备着呢,第一次,是朴爱益违规抢跑了。第二次这总该好了吧,另一个H国运动员又抢跑了。 这足够干扰了!这中级别的比赛,抢的是那零点零一秒,有人为了那零点零一秒流了多少汗呀,可往往就是被这么一干扰,不能正常发挥了。 直到第三次,起跑才算是顺利的过了。 她就怕有那自己不比也要拉你下马的孙子,一开跑速度就快,这是数秒就完成的比赛,没有别的做手脚的可能。一冲线她就缓下来了,才一缓下来回头去看,就见崔明过线在前,惯性的朝前跑着呢,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谁知道后面跟着朴爱益,速度一点没降,直直的冲过来。 这一撞肯定撞在崔明的背后,要没人拉一把,崔明必倒的,不防备的撞击,手肯定要撑地面,手腕受伤的概率极大!若是有人在崔明的前面,就像是自己现在这个位置,那肯定会被带倒的! 林雨桐都能听见教练和唐欣的声音,“嗳——”一喊出来,林雨桐迅速把崔明朝边上一拉,脚下一挪,很自然的带倒了另一个H国运动员,朴爱益砸在了地上,这位直直的砸在了朴爱益身上。 场上顿时乱了,林雨桐拉着崔明就走。 这俩伤的都不轻,但愿能有缘四月份的赛事。 结果才回酒店,唐欣就叫林雨桐看新闻:“这些人得多无耻。” 是啊!可不无耻嘛!H国的媒体上开始点名道姓的,说华|国队,如何如何的无耻,她们短跑公主的实力太强劲了,资格赛上就想下绊子,太卑鄙。但他们的短跑公主表示,会尽快的恢复训练,不会被这样卑鄙的手段给打败! 林雨桐:“……” 唐欣安慰林雨桐说,“没事,咱们都拍下来了,回头就放到网上去。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林雨桐心说,在H国的报道,永远只报道对他们有利的! 这玩意也只能在国内澄清澄清了。 然后桐桐还没回来,这段比赛就上了热搜了!H国的卑鄙一瞬间就点燃了大家的怒火!从比赛开始,轮换着犯规,到比赛结束,因为技不如人,朝崔明下手。然后被一个国内的新人运动员发觉了,拉了崔明一把。她为了救人退了一步,那个H国运动员是这么意外摔倒的,摔到了那个什么短跑公主的身上了。这谁是害人的,谁是差点被害的,谁是救人的,谁是不小心跌倒的,不是一目了然吗?怎么就蓄谋了?怎么就看你们厉害就要害你们了? 脸呢? 比赛被你们干扰之后,那样的成绩还破了亚洲记录!你一个败军之将,人家害你什么呀? 等气愤过去了,大家反映过来了——出了个短跑小将呀! 叫什么来着? 吴桐! “你们难道没发现,这俩人是同一个人吗?” 跟谁是同一个人? 然后贴出一张比对照来,一张是中学生打扮的姑娘背着书包,惊恐的靠在学校门口;另一张是在赛场上,身姿矫健的女运动员。 是的!这是同一个人。 这就是豪门小可怜,早前一直被网曝的的姑娘。 两张照片放在一起了,这个冲击就大了!当年被媒体拍的姑娘,那么小呀!穿着中学的校服,背着书包!她的面前是有多少镜头呀?她就那么靠在墙上,然后惊恐的面对着那么些镜头。 “我不知道大家作何感想,我看到这两张照片,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个孩子这两年里,到底遭受了什么!她是瑟缩的,惊恐的,连学校都不能给她庇护。我就是想问问媒体,还有良心这个东西吗?为了博取眼球,你们是在对这个孩子犯罪呀!事实上,这个孩子有什么罪呢?别说她的身世和经历离奇坎坷,就只说,假如这个孩子真就是小三的孩子,那她做错什么呢?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恶意。遭受这些的时候,她还未成年。未成年人保护法呢?保护的了霸凌其他孩子的坏孩子,保护不了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吗?” 然后一瞬间,网络风向开始席卷,把那些报道过那些事的媒体,在网上言辞激烈的人都给扒拉出来了。 吴云接了一厚沓子东西,是这个小金递过来的,“可以起诉了!”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吴云已经找了律师,提起了诉讼。 而诉讼的人员名单里,有吴可,也有徐徐的经纪人、助理、化妆师、司机。 文舒就道,“这东西怎么说呢?赔偿这是小事,关键是,一旦叫媒体知道我们也在被起诉的人员里,那自然就会联系到你身上。你看,能不能私下协商,哪怕翻倍的赔偿呢,能不能叫那边对咱们撤诉呀!” 那边不是为了钱的。 助理小欧其实也没挣很多钱,这次要是赔偿,得害的父母掏老本了,她惶惶不安,“徐徐姐,要不然,我公开道歉吧!就说我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自以为在主持正义,可其实还是做了伤害他人的事。我真诚的道歉……这样行吗?” 徐徐摇头,“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便是再认下,别人该以为是我,还会以为是我的。在这个圈子里,动不动把这点事拿出来提一提,难道是什么好事?”她在屋里转圈圈,而后坐在沙发上,“给我录视频吧,我公开道歉。” 啊?这不合适吧! 徐徐摆手,“别说了,就这么办吧。” 于是,徐徐就上了热搜,“……我先要说一声对不起,对我的妹妹微微,也就是改名叫吴桐的她,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叫你受到了不该你那个年纪承受的伤害。在最近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我后悔的日夜难安。几次想跟你坐在一起谈谈,可你要备战高考,要专心训练备战亚运,我就心说,等等吧!等你有时间了,等事情过去了,咱们都冷静下来了,然后坐在一起,好好的交心的谈一谈!从小,我就觉得我不幸,但我真的没想到,你比我更不幸。我的母亲在国外遭遇恶□□件,去世了!紧跟着,我姥姥也没有了。那时候有了记忆,心里特别的恐惧和畏惧。后来,林琳进门了,生了一对龙凤胎。爸爸在公司很忙,奶奶也要出门交际。很多时候,家里就剩下林琳带着龙凤胎还有我,以及保姆。林琳怎么对我的,我就不细说了。那时候我就一个信念,我一定要快点长大,长大了我要把林琳这张美人皮给扒下来。是的!我承认,我进入娱乐圈,想要成为明星的初衷,就是复仇。我把你的户口迁回来,真的只是想叫人知道她是三,没别的意思,更不是有意针对你!但我没想到,网络是这个样子的。更没有想到,有人为了出名,为了蹭热度,会如此没有下线。到了最后,我压根就控制不了!我知道,我现在不管怎么说,都像是辩解。所以,我决定,将我名下的所有的产业,拿出一半,赔偿给你,以表达我的歉意。”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 林雨桐将视频关了,笑了一下,她这一解释,很多人不质疑她了,毕竟愿意拿出真金白银嘛!可却把两个人坑惨了。一个是徐家峻,一个是吴可。 作为父亲,徐家峻得多不称职,才叫原配的女儿在家里被林琳虐待到埋下复仇的中子。 吴可作为人家的同学朋友,大嘴巴把人家的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你是真的口无遮拦呢?还是城府深沉呢? 徐徐这个态度,是不是再揪着人家就有些过分了! 林雨桐也开通了社交账号,关注几个体育大咖,人家转脸也回关了,于是,粉丝蹭蹭蹭的往上涨。然后她发了几张图片。 图片是电子发|票,捐赠给儿童基金会的凭据。 最后再配上一句话:放弃徐家的财产继承权。 啥意思呢?意思就是,别老用钱跟我说话!要道歉,可以!拿出你财产的一半,捐了,电子发|票给我发来。 至于说姐姐妹妹,利益瓜葛的,谈不上!徐家的东西我不要。 只一夜之间,家慧集团的股票直线往下掉!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会有加更的!可能会迟一些。 第 686 章 俗世浮华(20)加更 俗世浮华(20) 徐徐名下有多少钱呢?光是刚得的房产就三个亿上下吧!只这个分一半都是一亿五千万呢! 好多人跑去给林雨桐留言:不要冲动!这是几个亿呢!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个钱是她要给你的,这是赔偿呀,你可以要的! 林雨桐回复她:我真不要!我比赛有奖金的,够我花。 不是!你们的奖金真的没那么些呀!你这些钱放在银行,利息都比奖金多的多吧!怎么说不听呢! 还有人说:妹妹,要吧!要了取出来在屋里里放着,拍出来我瞧瞧。我没见过那么些钱呀! 林雨桐回复他:我也没见过那么些钱!还是不要,也不取了,要是看见了,大概谁都会舍不得吧。 然后这人回复了一个‘捶地’的动图来。 她是真的发了一份特别正规的声明出来,表示放弃徐家的一切继承权。 并且把五张房产证拍出来,重点的马赛克了,但是房子大小和大致位置,是能知道的。她表示,这些也会一并归还。 她在林家花费了多少,这个是有记录可以查证的!四爷早将账本扫描好了,将链接挂出去,都看看吧,看看这个孩子从记事起,花费了多少。 连这些都归还了,林琳给予的赔偿和徐家补给的抚养费,都已经捐赠了。 这就表达了一个态度:我跟徐家无关,以前无关,而今也无关,之后更无关。 这些东西叫舆论更加哗然,林雨桐回复了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就停止了互动,谁再说什么,都没再给予回复。 大家只要一算就知道了,这孩子现在是啥也没有,真就是得靠自己打比赛挣前程了!还有说,她现在跟了她妈妈。 好些人就@吴云,甚至有些网友给打赏,叫吴云拿去养孩子。 吴云关闭了打赏,然后很认真的回复:孩子我是养的起的! 这些纷纷扰扰,但是支持林雨桐不捐的人倒是占了多数。 林雨桐不回复了,但最后这一条动态,还是得到了官方央妈的点赞,紧跟着很多的官方跟着点赞,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账号粉丝破千万。 变化太快了,真就没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事情就成了这样了。 家慧集团的口碑,一再下降,股票上就有反应。 不出几天,经济新闻上报道了一个消息,家慧董事联合罢免董事长,董事徐徐投了赞成票。 紧跟着家慧就换了总裁,这位总裁是海归派,叫石涛。 石涛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田径队发出邀请,希望田径队做他们的产品推广。 意思是广告给田径队,每个队员能分不少。 说实话,获奖的运动员只是少数,更多的运动员是籍籍无名,日子真的不大好过!那你说,现在好容易接了这么一个不挑人,田径队都能分一笔的代言,接还是不接? 林雨桐不等人家问她,她就说,“接呀!为什么不接?”徐家是徐家,企业是企业!企业不是一个人的企业,靠着企业的活着的人多着呢!而今这就业多难呀,毁了一个立起来的企业,这是砸了多少人的饭碗呢。 咱心里这笔账,也得算清楚。一码归一码,不一样的。 针对谁就是针对谁,打击面不能太大。 家慧能做到如今这个规模,徐家就不是一天能倒的,把徐家峻从高处拉下来,暂时做到这个就够了。 徐徐不是赞同董事会罢免了徐家峻吗?父女不合,这是多少人希望看到的!只有他们不合,徐家峻手里攥着的才不会很多,才没有那么大的发言权。 这父女不是扛上了吗? 徐家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孙女的脸上,“没有你父亲,你是谁?” 徐徐捂着脸,“我还是家慧的董事!我在外面能被尊重,不是因为我是徐家峻的女儿,而是因为我身边绑着的财富。家慧集团好了,我才能一直有钱,且有地位。要是因为我爸爸,公司折进去,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是现在,我爸不是董事长,但是我爸是董事呀!每年公司的盈利,不一样会给我爸!他少什么了吗?” “你爸的难道不是你的?” 徐徐就笑,“奶奶!我看起来就那么蠢吗?” 什么? “我爸的,未必是我的!既然不是我的,那我为了攥紧我手里的这些,我这么选择错了吗?你们在对吴桐的处理上出问题了,我这次一次性的拿了一亿八千万捐出去了……只有拿出这些钱来,我才能在外面说的起话,我才能在圈子里混下去。”说着,就看坐在一边的徐家峻,“爸,不管是信不信,我觉得,这么处置,是保全家里的最好的办法!吴桐的实力我打听了,等到她名气更大……更多的人觉得她为国争光了,站在她的立场上的时候,咱们更被动。那个秋老太太性子是不好,但是我觉得她的有些话是对的!我奶奶太功利了,只想着得,却总是看人下菜碟的舍……” 老太太又一个巴掌拍过去,“这些年我疼你都是白疼的?” 徐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您疼我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疼我,会叫我去联姻。明知道我不喜欢,为什么非逼着我去!吴家并没有把咱们怎么样,吴桐想跟徐家划清界限,只是现在才这么想的吗?她不是早就这么想了吗?可你在意了吗?判断失误了,就拿我去堵窟窿……岂不可笑?人有钱,难道不是为了能过的自在的?可我要想有钱,得跟卖身一样嫁人,那我这钱,意义在哪?我不要徐家的钱,只我母亲那一份,也足够撑起我的体面,对吧?那我又何必,把我自己卖了呢! 您总说您跟我姥姥是朋友,有多心疼我妈,没我妈之后你还去陪我姥姥住……奶奶!当年我记事了!现在我也懂事了!当年您不是陪我姥姥去的,您是怕我姥姥被人哄骗,随便处理了我妈留下的股份……若是如此,就动摇了我爸在董事会的地位,对吧?而且,董事会罢免我爸,只是因为这次的事吗?不是!根子是我爸纵容林琳做高仿,冲击市场,这是不顾公司利益,不顾更多董事的利益的事呀! 您去看看人家拍回来的照片,咱们的专卖店两边,都是那个小厂子小品牌的店面。外观跟咱们极其相似,可价格却只有咱们的一半。这能不影响销售业绩吗?卖不出去多少,就挣的少!大家得的就少了!那谁其实得的多了呢?是高仿挣的多了!咱家有人做高仿,钱就是这么进了咱们家的!您不想想,这种联合罢免,是三两天就联络起来的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呀!林琳的事董事里有人知道了,私下里联合,只等着发难。吴桐那事,只是给了董事会一个契机而已!您好似很懂,其实您什么也不懂!人家谋划了那么长时间,事哪有不成的?我在那种时候要不赞同,我就会被屏除在外,这于我爸掌握公司的消息,又有什么好处呢?” 说完,她拎了她的包,转身往出走,“事就是这么个事,我搬出去自己住了,有事您给我电话。别迁怒这个迁怒那个,吴桐这次是真的无辜!根子还是坏在林琳身上的,要怪就怪当年,一个管不住下半身,一个……想要个蠢媳妇拿捏吧!” 然后人走了,王嫂赶紧拿了降压药,老太太被气的脑门嗡嗡的。 徐家峻比老太太冷静的多,“徐徐说的是有道理的,她当时的选择并没有错。”虽然作为的父亲不舒服,特别不舒服,但是冷静下来想,徐徐的选择是最符合利益的。 他现在想不通的是:“案子是保密阶段,除了相关的人,别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呀!谁把我知道林琳参与山寨的事捅给董事们的?” 还能有谁?肯定是吴家的人! 徐家峻摇头,“不是!”他摇头,“秋叶那老太太您还不知道吗?她会用上面的关系,但却不会懂从下面能把我掀下去!公司这一套,您都闹不太明白,她从哪知道?她家哪个人对大公司这一套是懂的?且还有本事联系到这些董事?” 徐老太太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是还得罪了别的人?跟林琳有关的人?像是那个造山寨的合伙人?” 徐家峻摇头,不是!那是自绝死路呢! 林雨桐一琢磨就明白了,很多人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徐家峻纵容林琳,知而不报,获利的是他的小家,损害的却是大家的利益。有人注意到这个了,私下里想法子跟家慧的董事搭上话了。 她看四爷:“你联络的是哪个董事?” 知道那个做什么!四爷翻了一页书,头都没抬,“而今徐家峻只是一个董事,他不会屈居人下的!手里有钱,就会想着做其他投资,另起炉灶。我猜,他会重新跟林琳的合伙人合作!当然,前期一定是秘密的!那边的模式都是成熟的,工人也是熟练的,缺的是技术和革新。把山寨再做到品牌,他会这么选的。” 可要是如此,依旧是在跟家慧打擂台!他所拥有的都是家慧的,拿去别的企业嫁接,这必然导致家慧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踹倒他,直到他无法翻身。 借力打力,片叶不沾身。 什么报复啊报仇的,动辄挂在嘴边,这是犯蠢呢!要干就干,偷摸的只管去办就完了!多大点事。 林雨桐砸吧了一下嘴,就道:“看吧!我就说你更擅长拍板砖。别总老那么谦虚!真的!你这一项技能如果有比赛的话,那冠军一定是你。” 这是夸爷呢? 嗯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 687 章 俗世浮华(21)一更 俗世浮华(21) 吴云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桐桐和四爷,发现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布置了两个卧室。都是一米五宽的床,不算是双人床吧!而且,她来了几次,都发现这孩子的卧室不是总是一个样子,你要观察就会发现,东西的摆置不一样,卧室里的垃圾桶也总没仍进新垃圾,而且,床单会换! 她就心说,这是分开住的! 其实她想问来着,但是想想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桐桐会觉得干涉她太多。但是这要真一起住,就要小心了!职业运动员,万一不小心怀上了怎么办呀! 她把她当成年人,人家小金也把她当成年了,这说不上来不对!这事要是自己做的,那后妈能打劈了自己,但这孩子不是才认回来吗?而且,性格也不一样吧!她比自己有主意多了,谁想骗她?其实她觉得她不出去骗人就不错了。 她从她的观察中发现,这是分开住的!暂时就安心了,虽然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是吧,当个室友也不错呀。 今儿她是去学校开家长会去了,一模考完了,这孩子抽空去考试了。成绩出来……出乎意料的好!学校和老师当然重视了,她是尽量打扮的成熟往学校去了,被老师夸了再夸,一出来就直奔还在训练的桐桐。 她先把她放在休息位上的水壶拿了,去给重新接着水在一边晾着,等桐桐做完一组训练,一身大汗的过来了,她就把水递过去。 林雨桐接了,看她:这个点过来,有事? 乌云就道,“老师说,你的成绩只要这么保持,清北是可以的。” 林雨桐点头,“我不去清北,我要考农大。” 老师其实是希望她考清北的。不过她说农大,那就农大!她马上接话,“对啊!我也觉得农大挺好的。” 林雨桐坐过去,“是还有别的事?” 也没有!就是,“我发工资了,咱俩一人一半好不好?” 林雨桐:“……”有心不要吧,又觉得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拿人家工资的一半,也不合适的!她就说,“不用那么多,给我两千吧!” 一个月两千会不会太少? “不会!现在大学生生活费也就一千。” “那我给你两千人民币,要出国我就给你换点外币,你出门方便花,行吗?” 行吧!其实没多少花钱的机会的!吃又不许随便在外面吃,穿的话,出国在外比赛,有各种的队服,连鞋袜都有,我该花什么钱呢?就是在外面看到什么东西想买来做礼物花费点而已。 她只能道,“回头碰上合适了给姥姥舅舅他们买礼物带回来。” 吴云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看教练点了点时表,这是提醒时间到了,她只得起身,“去吧!我去给你弄饭。” 在市体队也没联几天,得去集训了!亚运前最后三十天的集训,又得去京城。 四爷这次会跟着去的,虽然跟去也没啥用,但是他真得跟着。得在那边看房子,不用大,但真得找个小两居才行!这以后就得在京城安家了。六月之后回去的可能就不大了,这几个月得看着把房子大致给粉刷装修出来吧。 都准备要走了,结果走不成了,家里以前的司机打电话给他,说是有事。 桐桐摊手,只能自己去了! “你先去!我处理完就过去。” 行吧!不管在哪不都是手机联系,视频通话吗?没差别。 把桐桐送到飞机上,电话又追来了,“小业,你现在在哪?” “机场。”四爷没买车,没必要呀!去了京城在买更方便。 “那你在机场稍微等等,我拐过去就是机场高速,半个小时就到。” 半个小时,见到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韩叔。” 韩叔勉强的笑了笑,“车上说吧。” 四爷就上了车,回去的路上,韩叔就道,“你知道你妈要再婚了吗?” 不知! 韩叔就道,“那你就更不知道这结婚的对象就是马荣广了?” 马荣广?你是说兴城材料集团的老板马荣广? 对! 四爷皱眉,兴城材料集团就是那个吃下远洲材料的那一家。 这个四爷真不知道!这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着呢?“你找我,就为告诉我这个?” “不是!”韩叔就道,“你爸在打发我去办事的时候给我留下话了,说是等我回来,先去他在酒店包房里取个东西。我按照他的安排去取了,结果是一封信……”说着,就腾出一只手来,从身上掏出来递给四爷,“你看看!” 四爷接过来打开,是金元洲的笔迹。 金元洲在信上并没有说多余的东西,只说:若是白展眉改嫁了,就请找思业,你们一块去找文律师。 信上有文律师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韩叔就道,“我拿到这个信的时候当时就懵了,老板好好的,怎么能说老板年改嫁的话呢?可等我再打电话过去,电话是别人接的,说是你爸正在抢救。等我赶到医院,你爸已经不成了!我不敢跟谁说,就一直注意观察着。我发现太太好似并没有多照管你,随后就听说,她要再婚了。老板去了这才半年。” 四爷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怀疑金远洲的死有问题。可,“他要不是自杀,还是预感到有人对他不利,他不会明知是死还找死,一定会寻求帮助的!”可当晚,他的状态就是不对!“我笃定,他是心存死志了。他的死,有客观困境的逼迫,但不属于谋杀。” 做生意,那就是上了战场了!尔虞我诈再正常不过了!打从一开始就被人推出来就可以看的出来,他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没有自知之明,瞎扑腾,他折进去一点都不冤枉。 利字当前,你上场了,就跟上了赌桌是一样的!上了赌桌的都是想赢的!但是想赢不等于能赢,对吧?赢了你欢天喜地,输了你就不活了,这真的是叫人怎么说呢? 作为人家的儿子,谁算计的,就得算计回去,原也没错。 但当爹的临死拉着儿子一起死,这又算什么爹呢? 现在说留下这个东西,好像是说当爹的没想害他这个儿子,“我猜,他是不是还留下遗产给我?” 韩叔也知道难开口,“老板自己寻死……我信!但是说杀太太……和你……我不信!” 话不是那么说的! 四爷就问说,“韩叔,你有儿子吗?” 有!比你小一些,才上大学。 四爷就又问,“若是让你儿子大小就出国上学,一年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个月,你愿意吗?” 我这不是没那个条件送儿子出去吗? “假如您有条件,能送孩子出去,你愿意吗?” 愿意!这不是为孩子的前程吗? “家财万贯,孩子在国外唯一的落脚的地方却不是在孩子的名下,也是为了孩子的前程考虑吧?” 韩叔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如果真遇到公司要破产了,这个时候你会做什么呢?” 韩叔想,我会尽快安排我儿子离开,带够足额的钱,至少叫他在国外衣食无忧。反正国内这么大一烂摊子,我就是填这个坑了,我儿子挣脱出去了!我不仅会安排我儿子走,还会安排我老婆跟我儿子一块走!母子里在国外相互有个照看,难道不比一家子在一起陪葬来的好! 四爷就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正常人都会那么想,摘干净一个是一个,对吧?反正是要死的,临死捞一把大的给老婆儿子带出去,死也不亏呀!”说着就一叹,“可他没有这么选择!不是没时间,不是没机会,是他不想。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醉倒之前的我记得,醉倒之后的我不记得了!他们俩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知道!我试图跟我母亲沟通过,但对那晚的事,我母亲只字未提。我还为此做了亲子鉴定,我是我母亲亲生的无疑!所以韩叔,这里面的事,我不想关!不管谁留了多少给我,我也不想要!我父亲是不是要杀我我不知道,但是他想拉我入局是肯定的!一个烂泥滩子,他非把我扯进去做什么?是好意吗?我的母亲,不管是有什么苦衷,一直三缄其口,那你说,我又该怎么对待呢?便是他们夫妻有什么矛盾,但把孩子拉进战局里,是对是错?他这信上说,若是我母亲改嫁了,就叫我去见文律师!那怎么,他死了,我母亲不能改嫁吗?改嫁是她的自由,改嫁给谁也是她的自由!他留下这封信,我觉得是有误导嫌疑的!叫我憎恨我的母亲,然后呢?拿我当棋子用呀?那我真得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所以啊,韩叔,要是为了他好,那就人死如灯灭,就叫事情这么过去吧!要不然,你觉得一个死人还想摆布棋子,是不是有些自大了!” 车子下了高速了,韩叔把车停在路边,“可是小业呀,也许跟你想的不一样,去见见文律师吧!这是你爸最后留下的话!你醉倒了,什么也不知道,未必就真是你爸要拉你们陪葬,所以,你先别记恨!” “不记恨!”四爷把车门子推开了,而后又道,“不管律师留下来的是什么,我说过了,我放弃一切遗产。我叫律师送一份放弃遗产的公证材料给文律师送去,剩下的事情怎么办理,跟我无关。” 说完真就下去了! 韩叔就真的看到这位大少爷接受了特别平凡的身份,站在路边拦了出租车走了。 桐桐那边刚落地,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接起来是四爷的声音,“怎么换号码了?手机丢了吗?” 没有!重新办理了一个,没告诉跟金远洲有关系的人。除了原身在国外的朋友,再就是原身的母亲。不管联系不联系,新号码给对方发过去了,且打电话说了一声,防止她没注意消息。关于再婚的事,他只当不知道。她不说,他就不问。 之后便是跟吴云这边的联系方式存上。他得重新建立他的人脉关系网,跟过去彻底的脱钩。 那边是个大泥潭,疯了才凑过去。 四爷手里拿着机票,“我晚上能到,住下了再给你打电话,得是晚上了。” 好!那边的事麻烦吗? “不是麻烦……”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以后再说。” 好的! 挂了电话,林雨桐被接去了,集训没有单间,两人一个寝室。林雨桐跟一个叫姚芳的姑娘住一块。这姑娘就是跟林雨桐年岁差不多大,差点伸手指这朴爱益骂一顿的那个。 两人算是熟人了,她已经被保送道体育大学了,不刷题了。 林雨桐这不是还得高考吗?这姑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我这次是卡在资格赛的点上,估计初赛就难闯过去!可我觉得我再练提醒都不大了!” 年纪还不大,还能尝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她对这里熟悉,带着林雨桐去熟悉场地,然后再去食堂。 户内的户外的,都转转。 这里地方是真大,谁也不干扰谁。林雨桐在这里看到许多熟面孔,都是查资料查出来的体育名将。 姚芳自在的多了,拉了林雨桐往人家跳高那边去,“带你认识人去。” 正在预备跳高的是一个头发短的跟平头似得姑娘,看起来格外的健硕。她过去就喊人家,“乔姐!”然后给两人介绍,“这是乔珊乔姐……这是吴桐。” 你好你好! 姚芳跟林雨桐笑道,“乔姐是咱们那一组的老人呢,后来改练全能了。” 哦!有些单项不突出,就选择改一下试试。早些年有那种单项和全能都特牛的运动员,只是近些年不怎么见了就是了。 姚芳拉了乔珊,“乔姐,叫我试试……” 乔珊就笑,“试吧!”估计也想往全能上走。 另一边一个女队员,朝林雨桐招手,“是好奇想玩吧,想试过来试!”我刚好也要休息了。 姚芳推林雨桐,“你去试试那边。” 这有什么好试的,并没有比学校运动会的设备更好吧。 林雨桐看另一边还训练的运动员,那动作都是标准的吧!她多看了几次,然后助跑,起跳,过!摔在弹簧垫子上,顺势跳下来,她看正喊着一口水的这位前辈,“挺好玩的。” 这位看了看卡位上显示的高度,这是自己做完练习之后还没调整的高度,她轻松跳过去了。 她的陪练低声问,“是一米九吗?” 你调的位置,你问我? 陪练过去再瞄了一眼,是一米九!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林雨桐离开的方向:这是个练全能的好料子! 林雨桐看着姚芳跳一米八吃力就皱眉,她要练全能,且得下苦功夫。两人转出来,又去吃饭。说实话,如今吃的饭,味道都不对。各种香料不能用,想想也知道不咋好吃。只能说吃着吃着,吃习惯了就好了。 晚上想问四爷那边的事的,但那里有私人的空间呀!住宿的环境就跟学生宿舍似得,只不过是两人间而已。而且基本都开着门,门口堆放着各种的运动鞋,吵吵嚷嚷进进出出的,这就是环境。 四爷只说问题不大,他现在在酒店,对着电脑正查房产信息,“这两个学校的位置……房子很贵。老小区比较多……”房子不好,价格奇高的那种吧。 林雨桐把电脑也打开,四爷要去Q大都能源的研究生,自己要去农大,这两个学校,这个距离,哪怕是从最远的校区过去,也才四五里路吧! “老点就老点,将来不想住了,倒手也不难。”距离名校近,住着也挺好的。 成!我明儿去瞧瞧。 这边四爷才挂了电话,电脑上就发出一声叮咚声,这是设置的邮箱提醒。因着跟国外的朋友有些来往,在一些应用上,邮箱还是很便利的。他怕错过了,就设置了提醒。 这会子响了一下,他还以为是国外的朋友呢。至于垃圾邮件他设置了程序能过滤大部分,防止老响个没完。这会子顺手点开了,发现是个匿名的邮件,怕他当垃圾邮件处理了吧,他的标题给的很醒目:你爸死的冤枉! 把邮件点开,满屏都是这么一句话。 四爷嗤笑了一声,他顺着这个邮箱往过查IP,结果显示发邮件的人就在京城。只是地方有些远,在靠近郊区的城乡结合部,是一个网吧。 他没回复,只起身拿了钱包手机出门。走出去了,才反应过来了,自己什么也不了解,这么贸然的去,是不是不太好! 要是桐桐在就好了,他不必有什么顾虑!这会子要单刀赴会,没有防身的东西!刀具是管制器械,不能带的!那就去买安保器材的地方,买个防狼喷雾吧! 出门叫出租,问他哪里能买安保器材,饶了不短的距离,到了地方。 “买防狼喷雾?”老板看四爷,“给女朋友买的?” 四爷面不改色:“是啊!” “遇到坏人这东西没多大用!小姑娘不去夜店这些地方,等闲也遇不到坏人,咱们这治安其实挺好的。” 四爷点头,“是挺好的!有备无患嘛!” 老板提醒,“不能带到地铁,这玩意过不了安检。” 四爷:“………………”大老远的,还得打车去吗?没有桐桐是不怎么方便呀! 所以,出租车司机都纳闷呢,“做地铁省钱也更快捷。” “外地人,想看看京城的夜景。” 感觉遇到个脑子不咋灵光的,其实入夜灯一亮,城市之间并没有太大区别。再想想这人一口地道的京腔,怎么也不像是外地人呀!这要不是他随身啥行礼也没带,都感觉这人有些可疑呢!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 第 688 章 俗世浮华(22)二更 俗世浮华(22) 城中村的网吧,一个窄窄的门洞上面有个招牌。从这门进去,直接就是台阶。台阶极陡,抓着扶手往上面去,上面就是一层网吧。一台台机子的屏幕都亮着,四爷转了一圈,每个人都看到了,没有一张是有印象的脸。 网管就追来问呢,“是找人?去前台,说名字就行。有喇叭能用!” 四爷去了前台,跟人家说了,“我弟弟不到成年,可能拿了家里人的身份证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见了我就躲了!我能看一下你们今儿的登记记录吗?” 未成年,被告了得罚款的。 前台小妹叫让出位置,“一般我们都让拿身份证才开给的……我们也怕查。” “有没有特殊的情况。” 那不会!肯定是有身份证的!有时候咱们不细看身份证,这情况肯定有。你看咱们这系统,没身份证真不行! 四爷看了,把名单扫了一遍,没有眼熟的名字。 正好有人来买泡面,这都是前台帮着泡的,这前台小妹去忙去了!四爷手脚快,在电脑里植入了东西,就给返回页面,而后放在一百块钱,“打搅了。” 这小妹一扫那钱,嗳了一声,见人走了,也没真喊!这还有给小费的,也是奇了。 四爷从网吧出来,直接拦车,回酒店。 这事其实应该报警处理的! 但他得先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呀!牵扯到钱这个东西,就别高估人性,得把可能带来的危险因素给排除了吧!所以,他没急着报警,而是进入了网吧的前台的电脑,这里不仅有进出的名单,还有一个要紧的东西,那就是监控视频。 网吧那地方,不可能没监控的!四爷也没看别的,就看前台的监控。这里能拍到前台,也能拍到进出口。然后把邮件发送时间之前进网吧的人都给抓拍下来。再把发送时间之后出网吧的人抓拍下来。 这么比对,摘出三个人。 在针对他们进出的时间,看看他们的上机时间,开卡有时间记录,退卡也有时间记录,以时间来计费,不会搞错! 其中两个人,从照片上来,穿的很异类,属于打扮的很潮很异类的年轻人,他们玩的时间很长,得有四个小时。 而另一个,视频里看起来也很年轻,可打扮的却中规中矩。他的上网时间,是四十分钟,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走了。 根据此人的进出时间,再对比网吧的登记名单,发现这个人叫原文海。 用身份证登记的,身份证号码就能找见,对照着号码,四爷发现,此人是江东省江海市人,而这个地方,正是金远洲的老家。 老家的人,叫原文海的? 原主的老家……谁姓原呢?不是本家的金,还得跟金远洲关系密切。四爷想起来了,家里有两件东西还在行礼里,一直没安顿呢! 那是他从家里拿出来的金远洲父母的遗像!人没了,家里得供奉。有些人家逢年过节把照片请出来摆上贡品,有些讲究的人家常年供奉。 这二老的遗像在家里的常年供奉,他临走的时候给拾掇了!不能把老先人给丢了吧。 他记得金远洲的母亲好似姓原吧! 那么这个原文海是金远洲舅舅家的表弟? 他拿出旧手机想开机,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事还是不对!这要是金远洲的表弟,那直接过来找自己说这个事不就完了,装神弄鬼做什么。或者此人身上背着什么案子?也不对!若是如此,就不敢用身份证。 再要么,就是他不敢明着说,怕有人把他怎么样。 是这样吗? 四爷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又看看手里的身份证,来回的看了几次,正琢磨呢,桐桐发了视频请求过来,他点开了,桐桐应该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他拿着手机转着圈拍,“环境还行,放心吧。” “吃饭了吗?”桐桐对着视频问了一声,才问完她看见四爷身后的屏幕了,只瞧见一眼,四爷又转走了,她就道,“你反回去……我瞧瞧你看谁的照片呢?” 眼睛还挺尖!四爷又转回去了,“一个可能跟金远洲有瓜葛的人。” 桐桐皱眉,“这个人……整过容……” 整过容? 嗯!整的很自然,微调了一下,但肯定是动过刀的。男人整容还把脸皮给拉平整,这不常见吧!她刚才只扫了一眼,就觉得好生新奇。 四爷蹭的一下就去拿身份证号看,就说哪里别扭了!身份证上显示此人四十九了,可照片上的人瞧着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儿。还想着保养的好呢,却没想到脸是整容过的,所以显得年轻。 他心中一下子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你说……金远洲真的死了吗?” 桐桐愣了一下,“整容逃债?” 这种事一直就有!上网打个词条出来,就能出来一串。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他活着……那死了的就是原文海。他俩有相似的地方吗?”不相似,不能瞒过人的眼睛的。谁也不能说脸上动几刀,就像另一个人了,这不可能呀! 四爷‘嗯’了一声,“金远洲的母亲姓原……” 嫡亲的表兄弟? 嗯! 那这有些就很相似了!外甥随舅舅很正常,儿子随父亲也正常,这俩要都是像原老太太的弟弟,那是有可能相似度高的。 林雨桐就道,“这里面牵扯到原文海的死!” 四爷就道,“我还得回去一趟,这事还是得报案。” “你别瞎跑,为这个犯不上把你放在危险之中。这样,我把白警官的电话给你,你在电话上跟她报警。” 也行! 临了桐桐又说,“把门窗关好再睡!门口放个玻璃杯子易拉罐啤酒瓶子之类的,别大意。” 四爷:“………………”本来心里就发毛,你这一提醒我更发毛了。 桐桐发了电话号码过去,四爷就把电话打过去。 对方正在家里,值班回来晚了,桌上还摆着饭菜呢!这边一说,她就停下来了,拿了纸笔,“你说,我听着。” 四爷没说入人家网吧网络的事,只说以查未成年弟弟这个欺骗人的借口,看了人家的登记名单,“……发现了一个叫原文海的!身份证上的号码还有年纪,都对的上!肯定是我表叔!他给我发这个邮件,我不知道什么意思。要真有隐情,偏他不敢言语……那事就大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汇报的,“会替报案人保密的,这一点你放心。” 报警了,四爷放心了。洗漱完之后,到底是从桌上拿了一罐啤酒,喝了之后易拉罐放在门边,一晚上睡的都不踏实。早上不到六点,电话就响了,是桐桐。 “嗯!”他眼睛都没挣。 然后桐桐就说了一句:“不放心你一个人住,打电话看好着没,好着我就放心了。” 四爷:“………………”很过分了昂! 不是过分,是这个金远洲有点狠呀!为了做的真,真的像是他死了,他不惜拿老婆孩子去冒险。要不是四爷,原主已经死了。 她是真盼着,赶紧把这人给控制起来,别管会不会给四爷多一个杀人犯父亲,不要老叫人处在一个被骚扰中的状态就行。 可白警官去调查原文海,半天后给四爷的回复是,“原文海已经失踪五年了。她老婆又招赘了一个人男人进门,都有大半年了,如今肚子都大起来了。两人没办理结婚证,不过很快就得去办了,生孩子上户口需要呀!要是她老婆再婚,就得给相关部门说明情况。一般自然人失踪四年,谁都没联系过,那这就能宣布死亡。一旦死亡,就会销户,身份信息就不能用了!但你说这个身份证还在用,那就是人活着……我们会给京城的公安局发公函,请求协助调查的。” 如此又三天,白警官打电话,“我在京城,能不能麻烦你来一下。” 好的! 四爷按照白警官给的地址找过去才知道,找到原文海住的地方了,但是人却已经退租了。 “前天退租了。”白警官就道,“我们从监控里截取到一些画面,发了照片过去叫对方的妻子认,他妻子说是他!但是这明显人和身份证上的年纪对不上……叫行家看了,这是整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是的!一说整容就会联想到金远洲。 四爷就问,“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呢?还是有什么要问的。” 白警官递了水过去,就问说,“当时办理你父亲的葬礼,你见过遗容吗?” 见过!我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你母亲没时候什么?” 四爷摇头,“她很沉默,一直拒绝我靠近。” “你家里关于你父亲的遗物,还剩下什么?” “都烧了!”四爷就道,“我母亲处理的遗物,没留下什么。” 白警官就道,“能给我几根你的头发,或是剪一截你的指甲下来吗?” 可以! 这个检测可就快了,白警官拿回去了,两天后,给了四爷一个结论,“你的样本跟‘原文海’在出租屋留下的毛发样本做了检测,得到的结果是,你跟‘原文海’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同时,我们取了原文海女儿的样本,跟‘原文海’的DNA做了比对,发现存在血缘关系,但不是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原文海’不是原文海,很大概率上他可能就是金远洲。金远洲是原文海女儿的表叔,所以他们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而自己跟‘金远洲’不仅不是父子,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白警官就补充道,“当然了,这是咱们的怀疑跟猜测,没有证据证明那一定是金远洲。” 这个结果,四爷还是接受了!很多不能解释的事,这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但这么一查一耽搁,又惊动了老家,他就问说,“是不是这个‘原文海’又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 白警官道,“他应该是从什么途径得到了消息,从西南南边出境了。咱们的协查通报迟了一步,只能查到‘原文海’出境了。” 一出去,就失去了踪迹,再也找不见了。 出去……也好!出去容易想回来就难了!这就成了一个悬案,唯一可能的知情人就是白展眉。 白展眉当然也被请去配合调查了,但对于原文海,这个她丈夫的表弟,她是这么说的,“早几年,来借了两百万!当时家里的境况很好,这点钱确实是不多!再加上那时候我婆婆还活着,在老家也多要他们照管,就借给他两百万。据说,他是往缅国做生意去了,其他的便真不知道了,好几年都没有消息了。他们表兄弟之间私下是不是还有来往,我就不知道了。” “你丈夫跟谁来往,你不知道?” 我们的关系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我们想通过你儿子的DNA样本,确定这个出境的人是金远洲,但发现不能确定!因为你儿子不是你丈夫亲生的!我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你儿子是你亲生的。你在你丈夫……” “警官。”白展眉打断了对方,“这些跟这个事情本身是没关系的!而且,我丈夫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你们去查一下,我们的结婚登记跟我儿子出生,只差了四个月。孩子是我婚前就怀上的!” 白警官笑了一下,“抱歉,冒犯了。” 白展眉接受道歉,问说,“还有要问的吗?如实没有,我能告辞了吗?” 请便。 白展眉不紧不慢的走出了警局,但当天晚上,就站到了四爷面前。 四爷让开,请对方进来,这才关门,“坐吧!”说着,随手拿了一瓶水拧开递过去。 白展眉接了,把水放在手上转来转去的,“……我要再婚了。” 恭喜。 白展眉看他,“你能去参加吗?” 你觉得我应该参加吗? 白展眉把这瓶水放下,才道:“国内是安全的,你如果没有必要,就不要出国瞎转悠。别管谁许给你什么好处,你都不要接。你跟你父亲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至于你亲生父亲……” “我不需要知道!”四爷打断了她,就道,“平时呢,你也没有需要我的地方!那你过的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不干涉你,你也不用干涉我!当然了,你要是遇到事了,给我打电话。”说完就起身,一副送客的样子。 白展眉起身都要走了,才看四爷,“没有哪个女人大着肚子生下孩子……是为了丢弃的!你记住这个话就好!”说完,当真是不留,直接就走了出去。 桐桐跟队友出来采买东西,脱离大部分跑酒店找四爷,一出电梯就碰到等电梯的白展眉。她的眼圈还是红的,一见到有人出来了,她侧身避了一下,像是不想叫谁看见他哭似得。 她出来,对方进去。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人给的感觉是什么呢?就是那种蔫蔫的……一瞧就不好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大概不能加更了,母亲节嘛,学校布置了很多亲子作业!孩子必须得给我帮忙,于是,我就比平时更忙了! 第 689 章 俗世浮华(23)一更 俗世浮华(23) 事情的详情,四爷跟桐桐一说,桐桐就道:“这不是一个人的案子。” 是啊!牵扯到那么多个亿的利益,这里面涉事的人多了!就像是老韩,他忠心的很呢,忠心到老板都死了,还在四爷都表示放弃所有的时候,一个劲的拉着四爷去找文律师;就像是真正的原文海,在金远洲无法离开大家的视线的时候,是谁联系原文海,诓骗原文海,又是谁联系的整形医生,手术是在哪里做的呢?还有事发当天,得有人把醉酒的活着的原文海送到家里,再带着真的醉酒的金远洲离开吧?包括最后这一次,假原文海真金远洲,他是怎么迅速的得到消息,而后迅速离开的?那边警察一查原文海,金远洲在这边就得了信儿。根据这个得到消息的时候和出境的时间可以推测出来,时间得卡的特别好,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要不然,他都出不去。这证明路线规划特别优。可只路线优还不行,比如出了机场,有车就直接等着,把你送到指定的位置。 两人只要坐在一起这么一推演就知道了,这里面的参与的人多!若是参与的人多,必然是利益极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 但从新研发的环保型建材和家具材料这一个点上就能察觉出,这个利益也有多。这不仅是面对国内市场,还有国外市场呢!用兴城材料自己对外的说辞,新材料将给企业带来营收数百亿。 这是每年的数目! 这么多钱,为争夺这个,什么疯狂的事干不出来。 林雨桐就说四爷,“你还是得小心着点……”本来说不行请个保镖,但想想,现在这条件,请保镖是请不了的。不是钱的事,你就说你去上学,能带着保镖吗?你就说以后去工作,带着保镖吗?不像话呀! 再加上她瞥见从枕头下露出一点点的‘防狼喷雾剂’,她:“………………”其实这东西没咱自己配的药要用!这玩意你没法带,对吧? 她走的时候给四爷留了个方子,“抽空去抓药,回头视频我告诉你怎么弄。” 成。 除了担心安全以外,事情再复杂,在四爷看来,这其实是说扔开就可以扔开的!你有万千财富,我不动心;你们有多少爱恨情仇,我不掺和。那跟我有啥关系呢? 要熬药,酒店不行呀!还是得赶紧弄自己的房子。 要买房了,突然发现两人在京城买不了。 两人都不是京户,也没有连续五年的纳税证明,所以,这个房子该怎么买?而今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桐桐正式入国家队,这算是有单位的。单位在京城,户口就会迁过来。一单迁过来,就符合购房标准。 或者是,桐桐高考结束,自己读研,直接把户口迁到学校,这算是在京集体户口。集体户口也是可以买房的。 但是现在,真不成。 桐桐的户口倒是容易,但得吴云帮着办。四爷的意思是,他请律师,只要吴云签字,有律师来回帮着跑,不要吴云颠簸。 吴云觉得户口其实是小事呀,明珠的户口不比京城的户口含金量低呀!干嘛总要扑腾着换户口?买房子吗? “要房子呀?早说呀!没限购的时候就买了呀,我又没有多余的开销,铺子和酒店的利润,攒着没啥用的嘛!我又不懂投资,要么买成房子,要么就攒了金货!哪里就没有你们住的地方了……我叫人给你们腾地方……” 不着急!四爷只能说不着急,与其要你的房子,那我还不如等等,等桐桐忙过这阵再说!买房子再着急,不在于这两月呀!那怎么办呢?租房子呗!租个新一些的公寓,应该也能过度。 桐桐放下电话,都不由的怅然,回来了,京城没落脚的地方。这事闹的! 不行就等着呗,等到九月份再说。 吴云打电话,意思是:“你别不好意思,租金每月其实也没多少。我把距离农大比较近的一套三居室转到你的名下……” 这话叫林雨桐怎么说?不想要,但不是又不能说不要!她就道,“能腾出来的话,我住过去可以!但是先别急着过户。那样不划算,我名下没房子,咱们是不是还有资格再买一套。” 对的!那句不买,我叫人给你腾房子。 房子腾出来了,乌云直接联系四爷:“小金呀,我就不去了,你去瞧瞧,不行再把壁纸贴了吧。” 四爷:“…………”桐桐住是应该的,这也不是桐桐的房子,我现在住进去,怪怪的!给租金吧,也不好意思。他去银行买了几根金条,等吴云过来送林雨桐出国比赛的时候给吴云,这决定抵得上十年的房租的。但话却不能那么说,他只把家里的事多少的跟吴云透漏了一些,也不说有多危险,就只说害怕人家以为他手里还有他父亲留下的东西,再给摸到家里。金条这玩意不能随时带着,为这点东西开保险柜也犯不上,烦请代为保管一下。吴云有存金货的习惯,她识货呀!这是银行出的金条,没毛病。值个三四十万的,多也不算是多,少也不算是少,她就接下了,“我给你打个条子吧。” 不用!就这么着吧!您要真给条子,叫桐桐收着吧。 吴云去看桐桐的时候,还是给了条子,“你转交给小金。” 桐桐就笑,“他是不好意思白住,您怎么还当真了呢?!” 一码是一码,不能含混着算的。她主要关心的是,“他家里的事……不会有更大的麻烦吧?” 林雨桐摇头:“不会!”这些人求财,却不是亡命之徒。论起危险,是白展眉危险,是马荣广危险,甚至于马家的子女都会危险!谁得利益,谁危险。四爷什么都不接,给都不要,针对四爷没什么意思。 她就跟吴云掰开了说这里面的事,打消她的顾虑。 两人说了得有两小时,乌云出发的时间了,也不能多逗留,直接离开了。 其实,也没几天就能出发了,结果给了自己一个主教练。 这天,学校老师发来了卷子,这得去教练办公室打印,今晚得做出来的!大家该休息的休息,去找队医的找队医,她去教练办公室打印卷子,然后回来刷题,给班主任老师再发回去。 警戒线拉着呢,不会允许冲过来,也对外表示,不对外接受采访。可林雨桐依旧听到有人声嘶力竭的喊:“你们对朴爱益这样的人做出那样的事,是否觉得抱歉。” 她只能为运动健儿加油,还表示:不要打搅,不给他们压力,便是最大的支持。 国内是什么情况,林雨桐也不知道。凡在国内的媒体,采访体育赛事,属于正规的,不会过线。但是一下飞机,许是之前跟朴爱益的矛盾,叫人家觉得朴爱益是受了大委屈的。于是,才一落地,H国的媒体就一拥而上。 然后还在应诉的吴可,好似没有打官司那么一回事,人家就在平台上@林雨桐,祝她一切顺利,为国争光云云。 晚上回去,姚芳看林雨桐胡乱的洗了一下就出来,也不找队医按摩,也不去放松,又拿了题去做,她就免不了要嘀咕一句:“周教练可真有意思!大赛虽然重要,但是高考也一样重要!靠着体育养一辈子的到底是少数!退役之后靠什么吃饭,这是事关一辈子的大事!你大赛获奖,教练跟着获利!你高考考的好,你一辈子获利!为了大赛叫你为高考让路,怎么想的?”反正,觉得周教练有私心。 年轻、冲动、不计后果,再加上缺少经验,这些是他给林雨桐贴上的标签。 唐欣听见了,不敢翻译,但她看见林雨桐朝喊着的人瞧了一眼,她心里有些含糊,“你是不是懂H语。”在大巴上了,她追过来这么问的。 抱歉你奶奶个腿!卑劣者不知卑劣,这是比卑劣更可恶的品质。 此次随行的多了不少记者,在登机的机场就□□短炮的对着。结果到了飞机上,也是一样。按要求,也是要配合人家工作的。 这个点了,教练们还在办公室里开会,什么技术分析呀,什么战略呀,她不好打搅人家,只朝着坐在上面正讲着的总教练王冲摆了摆手,朝打印机指了一下。对方点头,林雨桐就过去了!利索的把卷子打印出来,才要走,王冲在上面来,“小林,你等一下。” 林雨桐看他:“教练,我的成绩很平稳,你不用担心我的心理素质。” 周平川这才知道刚才那人喊的是什么,他看林雨桐,“不是主场的比赛,你要有心理准备!喝倒彩干扰运动员的情况,常有!” 徐徐不在提别的,觉得多说多错吧!把家慧集团请短跑队员们做家慧的产品代理的新闻又翻出来吵了一遍,然后道:期待你们载誉归来。 可网友眼睛多尖的?一张在飞机上的合影,那么小的一张脸,愣是给你放大了,叫大家看! 林雨桐站住叫,王冲指着一个中年男,“以后周平川周教练就是你的主教练。” 男运动员给女运动陪练,争的就是这个速度。 而后又@徐徐:妹妹出征,你去送了吗? 哦!那个倒霉的孩子去比赛了呀! 林雨桐挂着耳机,假装没听到。这个孩子还是年轻,一直练体育,生活的环境单纯,那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可在你啥玩意都没有的时候,你说什么呀?别费唇舌。 唐欣:“…………”才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学的,结果人家给了答案。这真的很气人的!任何一种语言学起来,都没那么容易吧。她收敛情绪,赶紧道,“你要理那些人,不要受干扰。” 这边正谈着呢,姚芳在后面拉了林雨桐一下,出口就道:“干|死朴爱益!” 有这样不方便的时候,就有比较方便的时候。比如出国比赛,需要自己准备的就不多了,除了自己的行礼,其他的所有琐事,都有人帮着处理明白了。 妹妹就是很牛呀,人家出去是为国争光去了呀!你跟你妹妹关系怎么样呀?和解了?便是有些小矛盾,难道不该你这个做姐姐的主动些吗?这么大的事,你们,你们家都没有任何表示,怎么这么凉薄呢?徐徐:“……”掐死吴可都不能解恨呀! 好的! 什么话题也经不住这般的炒作呀!本来不怎么关注亚运的人,也会分出一点时间,去关注一下。 周平川打量了这姑娘一眼,摆摆手,叫她先忙去了。 之前没有主教练的,是跟着很多队友一起练的。现在不成了,又成了自己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主教练,另外还有三名陪练员。 林雨桐没管教练的黑脸,直接回了对方一句:“好的!听你的!” 而今是林雨桐要参加高考,体育成绩一直没落下去,每天的训练测成绩,没有一次失误过!所以,默许了她下午不训练,晚上照样刷题这个模式。也因着训练时间短,副教练暂时都没定下来,陪练除了姚芳,还有一个叫牛丽的姑娘和一个叫马国强的小伙子。 周平川担心的正是这个:他觉得一个把那么些财富抬手就退出门的人,太冲动了! 周平川以为这个孩子不好带,只看她干的事就知道了,这种人有主意,特别不好管。可其实,还好吧!说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反对!他就说,比赛前的训练也没多少天了,“如果文化课成绩还不错,咱这大赛就在跟前了,能不能把你的时间朝大赛倾斜一下,文化课先放放……” 瞬间把话题又给带起来了:你在圈内属于豪门公主又怎么样?我这种黑红黑红的,也有一碗饭吃的!再说,你徐家就不得罪人吗?我找条跟你们不对付的大腿抱着,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越是不想叫人提,我就偏提! 周平川就坐在林雨桐的边上,闻言看林雨桐。 林雨桐点头,“看H剧看多了,能听懂。” 也因着这个主教练,林雨桐在赛前,都在满负荷运转。 此次出征的,一半是第二梯队的小将,一半是一些没在更大的国际赛事中拿奖的老将。这就属于两拨人!小将们是才起步,初生牛犊不怕虎,要说压力,真不大。但是老将就不成了,职业生涯就那么几年,同期的一拨都出头了,而下面这一拨呢,属于潜力无限的,明显能感觉到气氛不一样。 林雨桐换到最里面的座位上坐了,距离记者远一点。等到有些人闭目养神了,有些人拿了书出来翻了,她才拿出高考压轴试题锦集出来,侧着身子面朝里开始刷。尽量别制造话题呗。 这话本来也没毛病,但是吴可就问了一句:不给压力……你是觉得妹妹没有夺冠的实力吗? 林雨桐愣了一下,也没反驳,下午就不刷题了,开始正常训练。作息跟其他运动员一样,只晚上抓紧刷题去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0 章 俗世浮华(24)二更 俗世浮华(24) 其实参加这种比赛,谈不上好玩。你的活动圈子就这么大,有点时间,还得适应性训练。像是开幕式,这才彩排的吧!配合彩排,这就得耽搁很多的时间。就跟要演出似得,出场就那么三两分钟,可其实准备的时间得好几个小时。不到上场就等着吧!喝水上厕所都不方便。没参加的人觉得那么大的盛会,去玩多开心呀! 呵呵!来了就知道了,枯燥的要命。候场的时候基本就那么站着,有三三两两聊天的,有挂着耳机听音乐的,还有你拍我一下我?你一下相互打闹的。林雨桐能干嘛?兜里塞着小小的词典,是俄语。她总觉得这玩意不陌生,应该能捡起来。干了这一行,尽量多掌握一些语言,这总没错吧。 事实上,是有英语老师的!至少得听得懂人家裁判的发令,也能简单的在场上做一些沟通。这个主要就是练口语和听力,别的没那么大的要求。 她过了,证明在比赛的时候不要工作人员的其他帮助。但想要在外面很顺一些,多掌握一些语言总没坏处,她在干这个呢。 光线不是很好,也没人注意她看的是什么,以为她在备考呢。 把这些繁琐的赛前仪式完成,便是比赛。有独立教练的好处就凸显了,那就是啥事都不用管,该你比赛的时候叫你就行。 从预赛道半决赛,发挥很稳定。资格赛的时候跑出的是十点五零秒,平时也都是十点五零秒,预赛是十点五零秒,半决赛还是十点五零秒。 周平川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成绩不好吗?很好!可稳定成这个样子,是否意味着潜力也就如此了!世界纪录是十点四九秒,破纪录很难,跟纪录持平也很难,哪怕就这零点零一秒。运动员挑战的就是极限!就以现在来说,十点五零秒,无疑世界上所有的短跑女运动员里,能跑出的最好的成绩了,如果他国的运动员中,没有进步了的,那就是如此了。 可运动员,成绩大差不差的有个浮动波动,这才是正常的!我能知道你哪里有问题了,你没跑好的原因是什么。也能知道,你在哪个环节做好了,好有针对性的训练。 可林雨桐不是,观察了这么久,她没有进步,但也没有退步。锻炼多少,她都能保持那个成绩。这种情况,他真没见过。 转播比赛的解说员也是这么说的:“……吴桐是个神奇的运动员,将一个成绩稳定的发挥道这个程度……很罕见。但如果一直这么稳定,那现在基本就可以说,冠军是她的了!肯定是她的。” 另一个就道,“其实我觉得对吴桐还是可以期待,距离世界纪录真的很近很近了……” 到了决赛,姚芳被淘汰了,还是只剩下她和崔明。她在第三跑道,崔明在第五跑道。这次谁都没挨着H国的运动员,事实上,他们国家跑进最后决赛的只朴爱益一个,她在第七跑道。 许是正式的比赛,起跑的时候没人作妖,比赛异常顺利!林雨桐还是提速了,在起跑的时候速度就起来了,一过线,林雨桐就听见教练的呼喊生:“十点四八!十点四八!破纪录了!破纪录了!” 实况转播的时候,解说员跟着大声呼喊起来:“十点四八!十点四八秒!打破了自八八年以来,由美国运动员朱莉布兰妮创下的十点四九秒的世界纪录!” 可嗨起来了,被告知成绩不作数。 不是林雨桐犯规了,也不是哪个运动员犯规了,是H国队申诉去了!说是裁判发号有问题,影响比赛了。然后人家申诉成功了! 这个比赛,其实关注度还不算高。奥赛那特别引人注目,但是如今这样的赛事,当真是关注度不高的!事情发展的快,在场上的运动员甚至于教练员,都很无奈!如果裁判有问题,那成绩就不算了! 周平川一个劲的给林雨桐做心理疏导,“没关系!没关系,实力说明一起!便是不能再破纪录,保持住十秒五零的成绩,冠军也是你的!” 缓了一拨,再来! 在边上活动的时候,林雨桐朝朴爱益轻笑了一下,对方白眼一翻,认真的准备比赛去了。 这次的裁判是H国的,英语发音带着明显的口音,林雨桐从来不曾慢过的起跑,因着这个缘故,稍微慢了一个点点。 解说员不由的惋惜的‘哎呀’了一声,接随即就喊道,“提速了——提速了——过——十点四七秒!十点四七秒!比之前的成绩更好!在受到干扰,起跑稍迟的情况下,跑出了十点四七秒的成绩……吴桐!吴桐!好样的!昆明的成绩也不错,保持的不错,十秒八一,十秒八一,位居第二,比H国短跑公主的成绩好一些,这位被誉为短跑公主的朴爱益,成绩是十秒八三!十秒八三!” 这个成绩能把定下来了吗? 不能!因为R国也申诉裁片了,说他的发令有明显的问题,影响选手起跑。这次人家真没瞎申诉,是真的有问题嘛!其他几国也一样,申诉! 结果,更荒谬的是,H国也跟着申诉,理由是一样的,影响起跑。 可慢镜头不停的在回放,只她起跑的最好,她是占了起跑的优势了,要不然,R国选手只比她迟零点零一秒,第三名轮不到她呀! 这么多都申诉,那怎么办呢?申诉成功,又重跑。 这会叫人压力倍增的!尤其是崔明,本来银牌都拿到手里了,她也跑出了数年来能跑出的最好成绩,结果再重比,不是谁都能保证发挥的好。这真实一眨眼的工夫,可能连铜牌都拿不到。 林雨桐站在她背后,“你放松,我给你摁摁!” 摁了有两分钟,她猛的长出了一口气。 舒服了吗? 舒服了!心口没那么憋的难受了。 这次再换上来的,是R国的教练,我去!这口音更是一言难尽。但心里有了准备,这次林雨桐并没有慢,起跑正常,一箭离弦。 “十秒四六——十秒四六——” “……这是一位比赛型选手,压力越大,她的潜能越大!” 这不是国内的解说员说的,这是R国的解说员说的。 就是H国在直播的节目中,也不得不说,“……这个选手有点变|态……不像是正常人类的样子……咱们的短跑公主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心理承受的压力想来是很大的……看到了没有,每次,她都对朴爱益笑一下……想来,短跑公主也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显然,对方是赢在了心理上……是的!实力应该不是悬殊太大,主要是对手给她造成了心理压力太大了,发挥失常了……真的很可惜!” 但更多的国家,报道还是客观的,大肆报道这离奇的比赛,然后说这是亚洲女飞人! 而林雨桐呢,比赛完就完了吗?人家要检查是否服用兴|奋剂。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被针对,就是要查你,狠命的查你。 但是咱真没有!很注意,很小心! 而后是颁奖典礼,林雨桐夺冠,R本选手得银,崔明以一线之差,得铜牌。H国选手朴爱益第六,赛了三次,只她第一次的成绩最好,排名第四。其他比赛还在进行,其实完成比赛的,是可以提前回国的。因着林雨桐要高考,她就申请提前回国。这边跟教练说这个事呢,H国的电视上正在重播那场赛事。周平川的意思是,如果对高考影响不大,其实应该留到最后,还有闭幕式呢! 林雨桐就直言,“影响挺大的!我回去之后要全力准备高考。” “这也要协调的,训练不能停止呀!这样,高考连带高考前期,给你放一周假!你也知道,世锦赛也马上开赛了……” 林雨桐挣要说话,就看到电视台上,播个人发布会,是朴爱益,她坐在中间,棒球帽遮挡住了半张脸,但应该是正在哭。她的教练坐在边上,回答问题,“……是的!看过医生了,说是心理上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个吴桐应该是学过一些心理的,她几次三番的对朴爱益笑,这是一种心理暗示!若是不进行心理治疗,那么很遗憾,朴爱益很难再重返赛场。” 林雨桐嗤笑一声,抬手叫电视给关了!这理由自欺欺人而已,真传出去,不过是叫更多的人嘲笑她而已。但这个国家的人就是这样,我要我们认为,不要你们认为,那随意吧! 她收回视线,跟周平川道,“那估计是不行!我之前入队的时候,送我过去的教练就跟总教练沟通过,是不是一直练体育,我还没决定。再说了,我不到成年,我家里是不是对我另有安排,现在也不好说。我得问问我父母的意见!” 说实话,这个教练林雨桐真不是很喜欢!其实,都到了比赛跟前了,给自己一个主教练,想想这知道,这位教练不是没背景!谁都知道做自己的教练,要不了几天就出成绩了!然后大赛前十多天,这个教练空降来的。 “很意外!”林雨桐就道,“我正式进入这一行,也才半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明珠市训练的,再加上要兼顾高考,所以,在京市训练的时间满打满算,就一个月。从预选赛十秒五零,一直到比赛的十秒五零,是能说保持住了!” 还真有不想干的架势呀!别呀!两年后能不能有一块奥赛金牌,全看你了呀!别撂挑子呀! 女教练背过身白眼一翻,双手插兜,优哉游哉的出去了。 转脸,他就给吴云去电话,把沟通的情况说了,“……叫孩子不要又情绪,先好好考试,之后的事情,咱再协商沟通。” 世锦赛是重要,对你重要,对她也重要!但是,高考对她来说,同样重要!实在不知道人家孩子到底错在哪里了?你也不是对人家有功有恩,对吧? 林雨桐没有笑,而是站下脚步,很严肃的道:“我国是农业大国,我们要大力发展农业。” 好好说话! 吴云嘴里啧啧啧的,“这个性!”会让你会更红的! 这个话,是常在新闻上听的,是一句导向正确的话! 嗯!都拒绝了。除非连队友一起邀请,叫大家都赚点。否则,就拒绝吧!我个人不接受任何广告代言。 上了车之后,周平川闭眼,一眼都没看林雨桐。 为什么要处分?因为人家孩子要高考?高考是她的权利,你要拦着,你这不是纪律的问题,你这是犯罪! 能站在高处享受追捧,却偏偏俯下身去做事,这错了吗? 吴云就又问,“所有的代言邀请,都拒绝了?” 这女教练朝外指了指,“肯定是周平川惹着那孩子了!他那人老毛病了,见利就上,扒拉算盘珠子扒拉的明白,只想他能得多少……却不想手底下这些孩子都是人,人家有规划有想法的!不听就是忤逆!他要是为人家孩子考虑,怎么会有矛盾?这孩子这潜能,他是一点没能挖掘出来!你叫我去谈谈吧,叫她跟我练全能!” “不准备世锦赛吗?” 林雨桐合上书,在一下飞机,在机场遇到许多的媒体,围拢上来要采访的时候,林雨桐一边快速的往出走,一边没躲闪的回答记者的问题。 两人正说着呢,周平川洗漱了换了衣服,吃了一顿饭跑来了,一来就拍桌子,“不像话!才一成名,就桀骜起来了!” 总教练就说,“这个孩子真有点不一样,她的成绩,几乎都能做到满分。她不考名校,就奔着想考的学校去,本就很有主意!再加上,体育这个,很多孩子把这个当成谋生的手段。许多都是家境贫寒,孩子吃这个苦愿意训练!你别看这孩子不要她爸那边的财产,但吴云你知道的,她手里的产业也不小!光是在京市的房子,在没限购的时候她就买,怎么也有七八套了吗?这几年房价涨的,房子都值多少钱了?这还不算在明珠那边!人家有大商铺,有大酒店……只这些,这孩子也算是个富二代吧!任性一些是有的!越是这样,越是得注意沟通技巧。你知道纪律的,不要对外瞎放炮,要不然,这事不能这么了了。这样你看行不行,有几个运动员伤愈,要归队,恢复训练,你去?”这里面可有顶级的明星运动员。 林雨桐坚持把门禁卡给了,也直言,“我跟周教练的一些看法可能有些不同,所以,对于之后的事,现在言之过早,这个还是先给你吧。” 总教练就说,“门禁卡给我干嘛?不来了呀!考试就好好去考,每天基础的锻炼别耽搁,要不要恢复体能你又得受二茬罪。考完就赶紧回来,别野去!你的饮食我是不操心的,你妈肯定会全程跟你的,她在这方面是行家。” 两人因为这点事,闹的有些不愉快。还是按期回去,但是一路上,这位都没搭理林雨桐。姚芳低声道,“别弄的这么僵,跟教练有小矛盾的,这个可以有。但是闹到一定份上了,没人会说教练怎么着了,只会说你桀骜。尤其是成名之后,更会这么说你了。” 你不怕周平川吃了你? “如果读大学,你理想的大学是哪个?”农大! 林雨桐出去了,内室出来一女教练,四十多岁的样子,拍了总教练的肩膀,“老瞿,商量一下呗。” 短跑都练成了,你要去练全能,疯了? “一股子气吧!打破一些教条的束缚,找到自己的节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跟穿鞋一样,合适不合适,只有我知道。” 这个速度快,周平川应该还没来得及告状吧! 嗳!这就对了嘛! 总教练就道,“这样,你先回去备考!回头咱们再谈,好不好?”出了啥事,咱总得打听一下吧! 好吧!不能说站在聚光灯下做运动明星为国争光是对的,而在太阳下面晒着辛苦搞农业的默默无闻是错的吧? “高考!奔着理想的院校,继续努力!” 吴云应了,挂了电话就朝林雨桐道,“成了!以后就得这样,大不了不干了,回来我养你。” “为什么会是农大?” “那就找不矛盾的赛事!我还想尝试全能、或是其他项目。为国争光、挖掘自身潜能,突破自我局限,这是我参与体育竞技的初衷。” 周平川的意思,吴桐这样的就该给予处分。 我可以不言语,配合你!但是,你若是一直横加干涉,什么都想做主,那对不住,我就是真不玩了也成呀! 可算是把人哄走了! 这位是软磨硬泡,把总教练说动了,“……等赛事结束,我跟你亲自跑一趟,见见吴云,也跟吴桐再谈谈。” 那是怎么突破的呢? 有记者问:“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有什么感受?” “世锦赛和学校学习其实不矛盾。” 她的三观一点毛病都没有! 说吗? “谁说不能兼顾了?如今是少了,早些年,那全能王里,有些项目的成绩吊打单项冠军。况且,全能里有几项都是跑,她占优势呀!我观察她有些日子了……我远远的看见过她跳高,第一次挑,观察了人家的动作她就上手了,轻松越过一米九,腰下还有那么大的空隙!你要是教给我,短跑单向金牌不会丢,两年后,还能至少再添一块全能的金牌……”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但如果矛盾了呢?” 林雨桐一瞧这样,她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了,然后跟总教练说了一声,“得回去考试了。”连进出的门禁卡都交了! 林雨桐就笑,抓了根黄瓜往书房去了。 吃了我,我也要抢!给他,他握不住呀!对吧?人家那孩子没用人教,没人陪着练人家那成绩也没差!她有她的节奏!尊重运动员本身,这才是根本。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1 章 俗世浮华(25)加更 俗世浮华(25) 林雨桐的名声起来,稍微滞后了那么一点。 是因为成绩多么的耀眼,而后名声大噪的吗?不是!不关注体育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个成绩本身代表着什么的!不特意去查,不会知道世界纪录是多少的。‘打破世界纪录’这几个字,在外行人眼里,最多就是听到了,知道了,心里说一声真厉害!就完事了! 林雨桐这种自带话题的,比其他的运动员还能稍微好一些。但这都不是红起来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什么呢?是那场奇葩的比赛本身。 本来了,女子短跑,关注的人本就不多!赛事级别不算太高,如今不是早些年了,运动员一茬一茬起来,成了体育强国之后,自然就追求更高级别的赛事。电视台体育频道直播,当时的收视不高。但这个比赛本身,就真的容易引起话题。有别的媒体注意到了,就把比赛剪辑了下来。本就是第一,结果H国不服,甩锅裁判,申诉重跑。结果重跑一次,咱们的运动员不受干扰,成绩还更好了!紧跟着R国又申诉,又重跑,成绩又突破了。 再加上林雨桐在机场接受采访的一句话。 记者问:怎么突破的呢? 她答:一股气吧! 后而的话被剪辑掉了,只把这开头的第一句给留下了。 你申诉,我突破!你再申诉,我还突破。 怎么突破的? 全凭一股气! 这样的视频,赛事给你慢动作播放,成绩给你大红体字一闪一闪的出现在屏幕上,再配上‘一股气’这样的话,然后来点带感的音乐,瞬间就把人的情绪给调动起来了。 这里而有一种东西,叫做民族情结。 H国不服气,干他! R国又申诉,还干他! 这就很有带感了!其实顶级运动员很多,但成为全民关注的明星的,占的比例并不高的。因着比赛的特殊性,别说本就有话题的林雨桐,便是任何一张生而孔,在这个比赛之后也能迅速火起来!只要这个成绩不是昙花一现,注定就能大火。 然后林雨桐就真的火了! 火了,难免会旧事重提,恨不能把你的成长履历给你扒拉一遍。然后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有了如今的成就,请问徐家,作何感想。 徐徐哪怕是在第一时间表示了祝贺,在她的新电影发布会上,也被记者揪着问:“听说妹妹夺冠了,您有打电话祝贺吗?” “她是运动员,有纪律的!” “那有想着给她庆祝一下吗?” “她不能吃外而的东西……所以我打算送她礼物。另外,她要高考了,需要安静的备考环境。我在这里也恳请大家,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谢谢。” “那你们私下常见而吗?会有交流吗?” “任何一个运动员,都得付出许多!他们也会牺牲很多跟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时间,不管严寒酷暑,不分节日假期,都不曾懈怠!大家关注桐桐我很高兴,但也请大家关注更多的,同样付出许多努力的运动员们。哪怕没有名次,但我觉得,他们才是我们芸芸众生中的大多数。成功的,请为他们喝彩。默默无闻的,也需要咱们为他们喊一声加油!”说着,就笑道,“等六月份,运动员们都回国了,家慧集团的广告也该开始拍摄了!敬请各家媒体莅临,谢谢。” 不管是不是还有问题,她都摆手,一副赶时间的样子,往回撤了。一回到车上,文舒就赶紧道,“怎么样?还好吗?” 预料之中的而已! 徐徐长吁了一口气,接了杯子喝了几口水,就道,“这么着,你选一块价值高一些的表,叫店里帮着送一下,你就不要露而了。” 她要是不收呢? “那你再定个花篮,大张旗鼓的送去,就说我送的!至于手表,就不要署名了。” 糊里糊涂的? “不要在乎她是不是知道,只要媒体拿这个做文章的时候,咱们有的应对就行,其他的都是小事。” “要替徐董再送点什么吗?” 徐家峻?不用!那叫多管闲事。 是!林雨桐这几天,突然被送了很多贺喜的礼物。大部分都是一束鲜花,或是一个花篮。像是学校那边,挂着横幅,庆贺我校高三学生吴桐得了什么什么奖,悬挂在那里谁不知道。 然后几个老师,私人叫人送来了花篮,还有以前的老邻居,都给送到学校去了,叫学校代为转交一下。 还有就是市体队,也送来贺礼。 更有趣的是,她前儿去学校考试了,在学校被学生拍了发到网上。那一身不是训练服,就是随手拉出来的,吴云给准备的。然后一传上去,被人放大了商标,还把衣服商家发布的今年新品图册做对比。连脚上的一双浅口的小皮鞋,也被人刻意放大! 这一对比,就会发现,她这简单的衬衫简单的裤子简单的鞋,一身下来也上万了。就有人质疑了:不是说不要他父亲的家产吗?这么豪奢! 然后就有网友上图,拍的是吴家的酒店。酒店最近搞活动,八折优惠呢!原因是,酒店门口挂着横幅:她家吴桐获奖了。 网友就说,虽然人家的亲妈家不如亲爸家那么豪富,但人家也是在明珠这样的地方开大酒店的人家。她依旧是个妥妥的富二代。 这个澄清,吴云赶紧点赞:对的!虽然我家很低调,但是我家的经济条件,其实还是很可以的。 她回复说:我只是觉得桐桐穿着会比他们的模特穿着好看,然后就买了!她那么些年都没花我的钱,我现在补偿一下,不成吗? 是啊!亲妈花合法收入给闺女买衣服,不行吗? 然后衣服的品牌方和运动鞋品牌方,除了在平台感谢了一拨之外,还跟吴云在品台上沟通,说想请林雨桐代言!并且表示:是的!您说的对,冠军船上之后,咱们的衣服自带光环! 人家模特也点赞:冠军是比我穿着更好看! 吴云表示,林雨桐不接商业广告代言,表示很遗憾!但是以后要是有喜欢的衣裳,她还会给孩子采购的。 于是,两个品牌方都给林雨桐送来了今年的新款,全都送到市体队,不要都不行。 今儿吴云才从市体队取了东西回来,门铃就被摁响了。隔着猫眼一看,哟!这不是文舒吗? 吴云看林雨桐:“怎么办?肯定是知道我的车牌号,跟着我来的。” 怕引来是非,她是彻底的不能去学校,也不能出门了。 那个问:“世锦赛会参加吗?” 坐在这里,看着卷子上的题目,突然有了一种:这种题我肯定做过的感觉。 于是,人家把成绩单发在社交平台上,还特别假惺惺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状元? 理科里,绝对没有比这个更高的了。 所以,回去写吧,尽管瞎写就是了! 吴云拿去,找老师帮着给改,给拟定分数。得到的答案是,“国内的大学随便考。” 这记者就笑道:“是啊!什么也没理想和志向重要。” 第二天开始考试,进去的时候没人注意,真坐到考场上了,口罩就摘了。然后检查的老师就多看了几眼。不经意扫见她的学生,就免不了多看她几眼。 “不会!尽量做到兼顾。” 在电话上林雨桐表示歉意,老太太就道:“这就是人捧人火死人呀!” “不觉得不去名校可惜吗?” 但石涛很会做人,咱们早前就签订了协议,如果咱们的健儿得奖了,赞助商是有奖励的。自来都是这样的!金牌一百万,银牌五十万,铜牌二十万。 难道名校的标签比理想和志向更重要? 但文舒不敢保证一定是这家,她只得赔笑,“对不起,找错了。” 这个就属于不能推辞的奖励,因为得金牌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二百米金牌得主了,还有银牌和铜牌得主了。你不在乎那一百万,你问问其他人在乎那钱吗? 吴云觉得做人得低调,但这个事不能低调的!她就是忍不住想炫——谁再说我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试试? 四爷把门一下子给关上了。 这个问说:“恭喜高考取得好成绩!不知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会影响你的比赛吗?或者说,比赛会影响你的学业吗?” 而林雨桐此时,跟队友重返明珠,是来拍广告的!才一到地方,媒体就聚过来了。 国家给的、市里给的,区里给的,就是学校也意思性的给了两万。 还有,是谁放记者进化妆间的,我们是在比赛场上换衣服,可我们就没点隐私权了吗? 林雨桐摇头,“十分感谢,但实在是受之有愧。” 好容易甩开纠缠的记者,往里而去了。林雨桐跟着大家一起,见到了石涛。 肯定是啊!再说了,是不是第一你不知道吗?成绩单上的名次明晃晃的,假装看不见吗? 这位还没开口问第二个问题呢,边上就插进来一个,开口就直接问林雨桐:“……听闻这次你得的奖金不少,你还会捐了吗?” 石涛跟林雨桐握手,“你好!可算是见到了!咱们之间渊源颇深呀!” “找错了,不住这儿。” 因着这个缘故,秋姥姥他们想来一起吃顿饭,都先算了!等考完试再说吧。 “您客气!” 太激动!没注意! 再加上高考,这个又是一拨奖励。心里算了一下,一共有个一百五六十万的样子。 每道题的出题意图,做题步骤,好似心里都有似得。然后特别顺利的,答完了,考完了。 真的!就是那种,我做过。 找吴桐。 当然! 四爷从书房出来去开门,“找谁?” 石涛低声道,“董事会有意拿出一点股份,赠与您,不知道……” 直到六月高考,她的准考证、考试的一些准备,都是吴云来回帮着办好的!要考试了,考场还得去看,看考场没多少围观的。带着口罩,大热天的虽然奇怪,但谁的注意力都不在别的事上,也还好。 林雨桐拂开化妆师的手,看这记者:“你觉得我该捐吗?你的工资和稿酬加起来,收入该比一般的工薪阶层更高,请问你捐吗?我捐了也可以,请问我吃什么?穿什么?住哪儿?你供吗?你要不供,我怎么活呀?啃老吗?我也想采访你一下,你问出这个问题,是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呢?你是否有道德绑架我的嫌疑呢?我怀疑你居心不良,这不算是冤枉了你吧?你是哪家媒体的?哦!我记住了,我很期待把你和你所在的媒体单位送上被告席!” 因此,林雨桐给吴云那边布置了自己的卧室,需要住回来的时候,就跟吴云住这边。三间卧室,给老太太收拾了一间。书房放在四爷住的那边。 在化妆间化妆,都有记者追过来。有温和一些的,问你说,“接下来报考哪个大学?这样的成绩真要去农大吗?” 林雨桐知道,物极必反!人捧人火死人,可有时候一个不甚,叫人抓住一点不对,别人可不会宽容。那么就有了下半句:人骂人骂死人! 可车明明就在下而,且刚才在楼下,就听到这一层的门响了。 石涛点头,重重的跟林雨桐握了一下,才跟下个人握手去了。此人释放善意,这不是不想总因为这个是,把家慧拉出来鞭一遍!宁愿拿出来一点点股份,哪怕零点几呢,是个意思。本来就有一部分股份,是奖励给员工和高层的。从中取一点给徐家峻这个女儿,也不是不可以。但谁知道人家很懂分寸,真就不要。 然后,吴云遭遇了传说中的抢生源。这些事吴云去处理,四爷和桐桐再飞京城,这次是布置家的!之后就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吴云当初买的这个小区,应该比较早了,真就是十五六年前的吧。如今这个地段,这个大小,没有六七百万怕是拿不下来。四爷叫人给地板做了美缝,又给墙壁重新贴着壁布,只要家具进来,就能住人了。门对门两户,对而那户还没搬呢,吴云想住过来,门对门的住着。她的工作会调到京城,以后要是不能全天去训练,吃饭就是个大问题。真得吴云跟着才成!若是没有专人来处理,那基本是告别肉类了,外而的肉不能随便吃,吃素问题不大,但是烹饪得简单,越简单越好,拒绝香料。可锻炼的人,只吃素绝对不成。 英语和语文都不是满分,应该就出在作文扣分上了,这属于正常的扣分。看文章见仁见智嘛,扣点是正常的。 忙活了半个月,成绩出来了。满分总分是六百六的卷而,她考了六百五十六。 这个钱林雨桐就拿了,凭什么不拿有!这属于商业行为!双方互利的事!除了分了一笔广告费之后,又拿了各种的奖励。 考一门,回来再做一遍。等考完了,卷子做了两遍,都给吴云,“重做的跟交上去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听安排。” 她对老太太的点拨表示感谢,“我会谨慎,再谨慎。”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2 章 俗世浮华(26)二合一 俗世浮华(26) 林雨桐站起身来,本就高的个子,高强度的训练,又长了几公分,而今都一米七四了。又因着拍广告,脚上踩着高跟鞋,一身中性的西装,虽然没化妆完,但基本定妆的脸庞,粉面含煞的样子,把人吓了一跳。有些媒体就赶紧往外走,可一边走,还一边拍!主要是你们没发现,这位要是在娱乐圈出道,也很可呀!她长的很有特点,气质也很特别,跟徐徐那种是完全不同的。 就那身高,那气质,很hold的住呀! 第一个问林雨桐的记者倒是没恼,只道:“真是误闯进来的,只听说徐徐在这边,我们追来,本是要采访她的……” 这话话没完,外面就喧嚷起来了,有徐徐的声音,“麻烦各位,去指定的地方。姑娘们在换衣裳了,你们这么拍人家不合适。给个面子,今天诸位问什么我都回答,别在这里围着了。” 好半晌,人才进来。 这个记者不好意思的跟林雨桐笑笑,发出邀请,“不知道能不能做个专访?” 你把名片给我,我问过家里和教练的意思,会给你回复。 林雨桐这边接了名片,被怼的这位眼圈红了,在一边站着,也没出去,像是跟林雨桐杠上了,“……您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呢?你都采访过哪些人呢?明星不少,你采访过吗?你主要追这种新闻的吧!你问过他们会不会把挣来的钱全捐了吗?哪怕你问过他们是不是都好好的纳税了,这也算是你的本事吧!或者,你采访过富家千金,豪门少爷,你问过他们把家产都捐了吗?你没有!你欺弱怕硬!你不敢问那些一掷千金的,挥金如土的,却盯着我们这些靠血汗得来的几个钱。”她说着,就拉了在一边的姚芳,拉了对方的手肘叫对方看,“看见了吗?这是什么?这是伤疤!哪个运动员到退役不是一身的伤疤?年轻的时候透支体力,一身不可逆的伤!这个时候挣几个钱,好似比别人多了。可你得算算,他们的运动生涯有几年?他们更多的半辈子靠什么度过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跟大部分人不一样,我母亲的经济条件还可以!那你就更错了!父母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在传递孩子可以一直依赖父母的观念和想法。我觉得一个记者,不管是那一类的记者,文笔其实在其次,要紧的是三观,她传递的一定得是正确的!而我从你身上,没有看到这一点。” 说着,就拿出手机出来,还在录音状态,“这里没有监控,但刚才有些记者在拍!而我在全程录音。所以,现在请你出去,不要耽搁我们的时间。要想采访,请走正规渠道,谢谢!慢走不送。” 把人给彻底的怼出去了,再不敢多说一句。 姚芳哧的一声给笑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咱们嘴笨性子直,最怕这样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说笑着才看到大明星来了,怎么说呢?她们年纪不大,也都追星。但可能跟林雨桐关系更熟吧,不由的对眼前的人就带了几分偏见。 徐徐一一问好之后就看林雨桐,“不好意思,我是走到哪,把麻烦带到哪!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演员。怎么样?还好吗?志愿填了吗?” 林雨桐点头,没言语,坐回去叫化妆师继续给化了。 徐徐站在林雨桐后面,两人能从镜子里看见彼此。化妆师扫了一眼镜子中的两人,就道,“其实你们长的还是有些像的……”只是姐姐更妩媚一些,妹妹端正一些。这么就瞧着一个柔和,一个硬朗。 这话两人都没言语,徐徐打断了化妆师的话,问林雨桐说,“以后怕是常在京城了,回来的时候就不多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问说,“有事?” 没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这性子太直了!媒体的嘴,吃人的鬼。他们说你一句好话,总比说一句坏话要强,对吧?柔和一些,其实没坏处的!” 林雨桐抬起眼睛,盯着镜子中的她,再问一遍:“有事吗?” 真没事!徐徐这么一说,就跟对方在镜子中的视线对上了。顿时明白了,她在下逐客令。她叹了一声,“好!你忙,我先出去。” 脚上的高跟鞋踩着独有的韵律往出走呢,眼看要出门了,就听林雨桐说,“你也知道,我性子直!性子直的人说话也直……” 听着像是解释对她下逐客令的事,但徐徐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在说:就这样吧!别老靠过来,要不然,她性子直,什么都会说的! 她脚下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拍摄的并不是很顺利,运动场上很潇洒,但叫这些人面对镜头,却很难。别别扭扭的,完成了拍摄,一点也没多停留,出来上车,直奔机场。 从家慧出来的停车场里,停着一辆低调的车。车里的人看着林雨桐站在边上,等其他人都上了车,她最后一个才上。这孩子比之前长高了不少,也变了不少。 等那小巴开走了,这辆车的车窗才摇下来,坐在车上的是徐老太太。 回去之后,徐老太太就跟儿子说,“……你是孩子的父亲,之前是误会,现在该管还是要管的。” 徐家峻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太太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你跟吴云的事,你看还能不能重提?她这半辈子没嫁人,未必不是心里有你!这女人不嫁人,总归是有个缘故的,对吧?” 徐家峻起身:“您歇着吧,这些事您不用操心。”老太太靠在沙发上不住的揉眉头,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她都觉得吴云更合适。吴云跟家峻差着岁数,要不然…… 李名慧的性格有些倔有些好强,好在一颗心都在家峻身上。说实话,这个媳妇从一开始就没娶对!年过半百的儿子,还是孤家寡人,子女子女没一个能留在身边的,两任妻子没一个贴心的,自己真要是眼睛一闭,留下他可不更可怜更孤独。 她觉得,她还是得去见见吴云,见见桐桐。家峻和吴云结合了,就是完整的一家人,省的这么四分五裂的,不像个样子。 然后林雨桐才回家,张姐的电话就追来了,“桐桐,我现在在京城……” 是有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张姐的声音小小的,“老太太非要来找你……” 林雨桐皱眉,“不见。” “她在你们体队的大门口,记者进进出出的,我把人在车上拦着呢……您看……” “她到底是要见我还是我母亲?” 都想见。 “你告诉她,要是不想把她儿子折进去,就别来打搅我们。叫她看看他家的事怎么办吧?如果愿意,家慧里愿意吞下他儿子手里股份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所以,消停点吧!本就被一群狼围着呢,还不自知,左右的撩拨,想干什么呀?她跟我之间,跟我妈之间,有什么情分可言吗?那么大岁数了,别找打成吗?她是想叫我姥姥再打去徐家吗?” 张姐看看默默听电话的的老太太,一脸的为难,“那……我挂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直接给挂了电话:还真当她是个人物呢。 她又给体队的门卫打电话,车老停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叫赶紧走吧。 门卫被林雨桐进进出出的送了不知道多少好烟了,挂了电话就出去了,结果一出去,就碰上一精干漂亮的女人。 “请问,能帮着问问,怎么联系吴桐吗?” 你们是干嘛的? “我们是新舟传媒的!” 保安就给林雨桐打电话,“有个新舟传媒的……说要见你。” 新洲传媒?哦哦哦!就是那个说话很没分寸的记者所在的媒体单位呀。 “忙着呢,不见。” 保安就帮着拦了,“吴桐很忙,没有会客的时间。” 这位只得苦笑一声,“那就麻烦了。”她往出走,保安也往出走,去敲一辆车的门窗,而后张姐将车窗放下,知道人家赶人了,忙把车窗摇起来。 这个女人却隔着车窗看见——徐家的老太太,徐徐的祖母。她忙过去,再敲了车窗,打招呼,“老夫人,您好啊!” 你是? “我是徐总的朋友,以前给徐总做过专访。看见您在车上,冒昧跟您打个招呼。” 老太太缓缓点头,“那这是……” “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得罪了吴桐吴小姐,来见她,被告知不能会客。” 老太太又不住的点头,“我没事先打电话就跑来了,到了才知道,不能会客!她不是有意不见你,做这一行的,有纪律。” 那是!“您是要在京城玩呢?还是要回明珠呀?” 回明珠!过来看个老朋友,人也看了,本来打算瞧瞧孙女再走的,既然见不上,那便算了。 “我也要回明珠,您要是不嫌我烦,您载我一程。” 这有什么?只管上来便是了。 新舟传媒?林雨桐在网上搜了一下,女老板辛舟。扫了一眼,这就是一在众多传媒公司竞争中活下来的不大的传媒媒体。她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算了。 结果没几天,就是志愿才填完,农大的官网@她,对她表示欢迎的时候,娱乐话题炒起来把这个事给压过去了。还是很多热心的网友在她的社交平台留言:徐总梅开三度了! 林雨桐举着电话愣神,而后看四爷:在役运动员不允许谈恋爱? 您好! 周平川黑了脸,“小林呀,有争执咱们可以商量,你这么安排,这就是任性。” “我是想着,我私下里训练。大学有这些基础的设备,我想学校不会拒绝我使用的!周末我会去队里,进行各方面检测。若是出现下滑,那就证明我的法子不行,可以和学校商量一下下一步的打算。若是成绩能保持且有上升,那就证明我的法子是可行的。我想就这么继续下去!您算算,我要参加各种比赛,从资格赛,到预选赛,这都是要请假完成的!若是平时再在队里,那我就没有在校时间了。我再是有其他方面的荣誉,学校也不能由着我一年一年的不上课呀!我算过了,参加比赛和路上耽搁的时间,几乎占了一学期的一半!我得空半学期的课呢,这怕是学校能容忍的极限了吧。每次考试考过了还罢了,要是考不过,就得考虑留级甚至于劝退了。所以,我的法子,是唯一能兼顾的。要是行就行,要是不行,我还是会练。到了要大赛的时候,我可以去在内部竞争资格,如果我的成绩好,我愿意去比赛。若是内部的资格都没竞争上,那就作罢,什么也不耽误。” 林雨桐:“……”合着你也不确定呀? “经常开车送你进出……” 林雨桐懵了一下,“怎么了呢?” 训练只要有效,好一些的运动员,每天五个小时是足够的!国外的运动员,每周的训练时间是三十个小时。大部分运动员,每天的有效训练时间是三到六小时,且分在上午和下午。 行! 还有半年才满十八岁,这个时候说谈恋爱人家会议论的。因此她就道,“我跟谁谈恋爱了?” “哦!我的外语家教,也是我们家的邻居!” “三小时。”林雨桐就道,“早起一个半小时,晚上一个半小时。”几乎不影响白天干其他的事。何教练说的法子,太耗人了。她是这么想的,“您不用这么辛苦,我会跟学校申请走读。早起我在家里吃早饭,而后跑步去学校。路上十五分钟,我就活动开了。我会赶在六点到校,投入训练,七点半结束,去上课。中午我会跑步回家,在家吃饭休息,再跑步去学校。下午上完课我会先跑回来,而后走着去,训练完成,我再回家。周末我会去队里,有什么要学的,周末在队里完成。” 何平挑眉看老瞿:我觉得这孩子说的法子可行。 “有人反映,说是你谈恋爱了。” 何平才不跟她废话,拉了林雨桐,测其他的去。跨栏跑,十二秒四九。 愣是把人给哄走了。 接来无不是如此,跳远国内的记录是七点零一米,但这是小二十年前的记录了,现在的最好成绩是六点七四,她跳了六点七二。标枪全国记录是六十五点六二,她扔了六十五点六。八百米跑了一圈下来,跑了一分五十六秒,可全国的记录是一分五五秒五四。 林雨桐朝周平川指了指,“周教练……” 何平举手,“我跟着!” 何平拍了拍林雨桐,“怎么样?高考完,也放松完了,该归队了吧?” 对! 有! 这是她的底线。 周平川问说,“亚洲记录是一米九六?” 何平嗤笑,这是又看上那老两个老运动员的商业价值了吧。 林雨桐就笑,看老瞿,“我的情况真的有点特殊!队里有在校的大学生,但是人家都是体育专业的,我这个不是……所以,我的时间安排上,真的叫我很为难。” 跳高,过了一米九,又过了一米九二,到一米九四的时候有点蹭杆,但杆没落,她过了。也就是她能跳一米九四。 可就相当于教练没啥作用了! 愉快!愉快!这可太愉快了。 这是科学的! 老瞿和和平一个发令,一个计时,周平川带着人在边上围观。 何平把成绩个老瞿看,亚洲记录是十二秒四四。她这还没训练呢,已经是十二秒四九了。要知道世界记录是十二秒二零,差零点二九秒! “那咱们回队里,测一下你的体能和成绩,行吗?如果到现在,你的成绩没下滑,那这就可行!如果比三个月前下滑了,那这法子就不行!咱们可以出面跟学校沟通,也得保证你的训练时间和强度,行吗?” 四爷摇头,“没那么严格!早年确实是说男子二十三,女子二十之前,不许谈恋爱。后来,运动员只要不跟队友谈恋爱,应该不禁止吧?” 然后把电话挂了! 老瞿在那边被周平川纠缠着说这个事呢,何平把有些成绩刻意给下调了一下。全能王吗?我感觉这能是单项王叠加起来的全能王。 老瞿也不恼,就问说,“说说你的想法,咱们商量着办嘛!” 吴云嘴里啧啧有声,“这个女人可比徐徐厉害!”有热闹瞧了! 邻居? “对!徐家所在的别墅区,两家只隔着一户。他来京城要考研,跟我和我妈也住对门,顺路捎带我一下,不过分吧?我不满十八岁,我自己开不了车!我妈有时候在疗养院那边,不能总送我对吧?我自己打车,又怕人家认出来惹麻烦!叫熟人送一下,怎么就谈恋爱了?谁反映的呀?” 周平川不觉得有跟林雨桐沟通的必要,缠着老瞿不行,“……我怎么没有考虑到她的发展了?短跑的每个项目,她都可以参加嘛!百米的、两百米的,四百米接力,甚至于八百里……下一步我正准备叫她参加五十米比赛呢,我对她是有考量的。训练也可以调整,兼顾她上学也是可以的……” 什么? 吴云认识女教练,“这是何平何教练。” 休息了片刻,再试试铅球,一球扔出去,周平川亲自去测:二十一点七四。 和平先按住老瞿,不叫他说话,这才道,“从四月你回来,到现在都七月了,中间有三个月,你不在队里,你自己有训练吗?” 可其实还是把人得罪了,这事完了之后没三天,老瞿打电话,问说,“小林,你是谈恋爱了吗?” 三个月没归队,百米成绩——十秒四五。 何平不管那两人,拉了林雨桐去边上,“丫头,我尽量不管你的训练,给你自由。但是,凡是各项比赛,我怎么安排你怎么去,其他的琐事,我帮你处理,如何?” 周平川忙笑着过去,“我就说嘛,小林的潜力很大……” 然后林雨桐跟老瞿和周平川摆摆手,真走了。 何平看着林雨桐就有些玩味,她很怀疑这不是她全部的实力。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呢,每次距离记录就那么一线。铅球的亚洲记录是二十一点七六,她扔了七四。 我去说,你只管回你的,路上小心。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比三个月前的打破世界纪录的成绩,又提了零点零一秒。 然后直接去队里,来吧!先跑个百米看看成绩。 两人一人一边沙发,在这里闲聊呢,门铃响了,是总教练老瞿带着一个女教练上门。 林雨桐跟她握手,“合作愉快!” 老瞿犹豫,没有教练跟着,能放心吗? 是的!徐家峻和辛舟被拍到,深夜手牵手进入某酒店,早起手牵手一起出了某酒店,而后上了同一辆车。 抢人呀!周平川看何平,“你这是耽搁人家孩子。” 老瞿拉了何平一下,怎么这么说话呢?平白得罪人!他就拉了老周去一边,“有两员老将,伤的时间长了,他们的教练也带了新人了!你坚持带这俩吧!老将有老将的好处,你说呢?” 我赶五点带着咱们这边食堂的饭到她们学校,我们早上训练三个小时,她上课。午饭给她放下,她中午热一下就能吃。吃了午休,下午上课!晚上我赶六点到,带晚饭过去。六点半她吃完饭,缓上半个小时,七点。从七点到夜里九点,我们再训练两个小时。一天五个小时的训练。 说着就问林雨桐,“你每天的训练时间是多长?” “所以说徐家峻是犯蠢呢!她要真弄一花瓶回去,便是生了孩子,徐徐也没那么大的危机感。可弄这么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什么都见过的女人回去,再要弄一孩子……徐徐不会把家慧的股份叫别的女人拿着的。”那是她妈陪着她爸打下的江山,给谁都行,其他的女人就是不行。 “老周!”老瞿就道,“这不是正跟小林商量呢吗?考虑到小林的其他项目也不错,何平有意叫小林兼练全能。” 何平过去之后,直接就道,“老周……只自己规划不行,得跟运动员商量。别总是你觉得,你打算,你得问问人家觉得怎么样,人家打算怎么办,对吧?她愿意,她才有主动性。她要是不愿意,怎么着……你还想再动手呀?吴云你是知道的呀,她在这一行里时间久的很了,而且,总局里那位说话算话的,跟人家家里也有些瓜葛……”不只是你有后台,你试着动歪脑子在这孩子身上试试。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3 章 俗世浮华(27)三更 俗世浮华(27) 现在天热,早起外面的人都挺多的,林雨桐选在晚上。晚上一过八点,天黑了,就带着四爷出门。不仅自己得锻炼,四爷一样。不能说总是手无缚鸡之力吧!这么坚持练一练,有个半年,等闲两个壮汉,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在治安这么好的情况下,能撂倒两个壮汉,就足够用了。 我的天呀,暑热的天气里,出一身的汗,回来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但肯定准点夜里十一点回家。这一身汗出的,回来洗漱之后躺下,挨着枕头就睡着。 这个时候,林雨桐就在四爷这边睡了。因为吴云的作息很规律,九点半她是必须睡觉的。这个习惯她一直保持,自己这不是早起就是晚睡的,搅和的她没法子休息了。两人其实有点像是室友,其实她很不会当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当妈。室友的关系就比较舒服了,各自按照自己的生活奇怪。林雨桐是偶尔发现她突然买了耳机,平时不用,一直放在床头,这才知道她可能对睡眠的要求比较高。 那就不打搅她了,在这边直接就歇了。回来还能彼此按摩!一般林雨桐会早起,早起会打坐,会练气息,这个时候她就会回来。然后吴云一直以为自己晚上回来休息,早起又早早起来锻炼了。林雨桐一过来,也刚好也吴云早起起床的时间,她先出去跑步半小时,而后回来做饭,林雨桐趁着这会子空档,再练一会子。然后吃饭,吴云上班,她随意了。 她也没随意,公共课要先学的吧,学完考完就轻松了。 另外还在图书馆借阅了一些书籍,她选的专业是作物科学,她想学学作物育种和作物栽培。先提前看着吧。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果然就被这个专业录取了。 吴云又晒了录取通知书,然后放在金牌的边上,两个毫无关联的专业,引的网友跟着哈哈笑,觉得林雨桐这个志向,真的太特别了。 不想成为好的农业科学家的运动员不是好农民。 不搭嘎的好吗? 吴云也符合,“其实学习食品安全也挺好的,现在这个专业很好就业。”开始跟人家讨论就业问题!越发引得大家笑,别人担心就业,你家孩子这样需要考虑就业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雨桐接到学校的电话,学校刚刚接到两笔捐赠,一笔是由徐家峻先生捐赠的,扩建试验田的钱——整整五千万;一笔是由徐徐女士捐赠的,完善体育与艺术学院的设施的费用——一千万。 在校方看来,这就是当父亲的知道亏待了孩子,孩子不肯接受他的示好,他没法子,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弥补一二。而徐徐呢,大明星也是想给妹妹示好,为之前的伤害做一点补偿。 那是人家乐意捐的,学校没有不接受的道理。林雨桐挂了电话,觉得徐家这是得了高人点拨了呀! 谁呢?谁能为徐家出这个主意呢?新舟!此人做的是传媒,懂得怎么因势利导! 这事办的不用通过自己,不管自己接受不接受,网友们会买账的。 果然,这件事‘低调’的在网上传播了起来。 周末该去队里了,何平还说,“你爸给学校捐了那么些钱,你在学校多少是能有些便利的吧。” 每个人都这么想!可其实,没有这笔钱,难道学校不会给自己办走读吗?不允许自己用体育设施、运动场馆吗?自己因为比赛要请假,学校不会酌情给自己假期吗? 自己这事是大事也是正事,学校会支持的,没钱也会支持的。 便是之后读研,说实话,只要成绩不差,只获得的各项荣誉,就能帮自己保研了。同样,跟他们那笔钱也没太大关系。 但这个事,她不急着说话,看看!看看再说。这个辛舟可不是等闲之辈,出这个主意,是救徐家的!之后了,此人四十出头的样儿,还很年轻。徐家峻五十多了!人家能找个小鲜肉的,偏不找,找了徐家峻这种半老头子,图什么的?爱情吗? 别跟这个年纪在外面什么都见过的人谈爱情,她向来目标明确。 这些事,林雨桐没法跟人说,只笑了笑没言语,测试的成绩相当稳定,不见提升,但也不见下滑。这种控制力有点变态。 “十月份的全能锦标赛开赛,我给你报名。” 意思是短跑的就算了! “可以!”时间冲突的话,当然顾着这边了。人总得有点挑战吧。 谈完,四爷发消息说,在外面等着了,桐桐才往外走。她正要上车,后面一辆车上就下来个女人,“吴桐!” 林雨桐看她,往上看过她的照片——辛舟。 林雨桐朝阴凉处指了指,意思是要说话边上说去。 此人穿着非常清凉,小热裤,上面是吊带,露着腰和肚脐,四十多的人了,依旧非常有活力。她一开口就先道,“手底下的人冒犯了你,我跟你道个歉。” 只为这个? 辛舟把头发扒拉了一下,“……为了我跟徐总的事来的。” 他的事跟我无关。 “不!有关!”辛舟就道,“若是我说,我爱上了徐总,要跟他结婚,怕是你也不信。当然了,我也不信。” 直接说吧,我赶时间。 “你知道,女人想挣来一副身家不容易。大部分成功的女人,都是通过男人获得的财富!年轻的时候我对这个想法不屑一顾。可是年过四十,我发现,人家做的是对的!嫁一回人,哪怕没过到头,该有的都有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想跟徐总搭伙过日子。可真交往了,我才发现,徐总现在正在犯蠢。而我……稍微露出这么一点意思,他就很戒备。仿佛很不喜欢女人管外面的事。” 就不! “我姓吴,不姓徐,懂吗?所以,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祖母呀!瞧上我了呀?那瞧上我的人多了,也不多你祖母和你。要是各个都要送我花,我也接不过来了!所以,边去!” “找他!”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人怎么会没有祖母呢? 林雨桐跟他握了手,“找我还是找他?” 林雨桐:“………………”这个腔调说话,真叫人忍不住想抽他! “捐钱给学校的主意是你出的?” 林雨桐戴着口罩了,“你认错了。”她急着走。 可以说给了自己极为宽松的环境。 辛舟直言不讳,“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马向南。”他重新伸出手,“你好。” 你谁呀? 辛舟追了两步,到底是站住脚了。 林雨桐站住脚看他,“说吧,到底要干嘛?” 不!你不是来寻求合作来的,“你是来探我跟徐家峻的真实关系的!你不笃定我们是暂时恼了,还是真的恼了……你多心了!我这人不爱做戏。你们的游戏自己玩,要是再拉扯我,那都别过好日子了。”说完,就往车那边去,不想多说了。 “那可不敢当。我只怕是老三吧!”说着就斜眼看四爷,“我家老子可说了,你才是长子。” 不管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林雨桐身上的冠军光环,大学开学,报名非常容易。当天就把走读证给办下来了!不仅如此,考虑到自己的情况,允许自己不参加一些类似于班会之类的活动,能抽时间抓紧训练。只要在能上课的时候去上课,不能上课的时候找老师请假就行。 辛舟面色颜色,点头‘嗯’了一声,“那我就知道,忌讳的地方在哪了。我发现他对你,你的母亲,甚至你的外家,都特别的戒备。我就知道,你们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矛盾。” 林雨桐轻笑了一声,“他跟原配没想象的那么好,他早有心离婚,因为原配在公司的分量掣肘了他。” “那你认错人了。我没有祖母!” 林雨桐上了车,车子调头,直接离开了。 我们不认识,“可我们两家认识呀!你祖母想把你姐姐嫁给我大哥,可我祖母瞧不上你姐姐。可我祖母能瞧上你,我也瞧着你很顺眼……” “这女人是要吃人的!瞧着吧,老鼠给猫攒食呢,这女人能把徐家给一锅端了。” 嗯,然后呢? 四爷很意外带回来个小尾巴,看桐桐:“这谁呀?” 马向南左瞅瞅右看看的,踢嗒踢嗒的坐过去,“哎哟!大哥,受委屈了呀!咱家的太子爷,住这么个地方呀?怪不得老爷子心疼呢!” 林雨桐耸肩,继续朝里面走。四爷让客人进屋,“进来说吧!”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以后不要单独接触这样的人。” 对方蹭的一下就展开双臂,“怎么会认错了呢?吴桐嘛,怎么会错?” 是!辛舟摆手,“你别误会,这对你并无坏处。” 林雨桐一瞪眼,他蹭的一下让到一边了,不过却一步一步的跟着她。 这小子也不胡闹了,靠在树上,手里的花往垃圾桶上一放,也不说追人的话了,只皱眉道:“你是不是认识金思业。”林雨桐看他,“你姓马?” “马向南!”林雨桐朝对方指了指,“马荣广的次子。” 才从学校出来,迎面就有人捧着一束花朝这边走。林雨桐也没在意,她朝一边让了让,小年轻谈恋爱,非要闹的轰轰烈烈的? 林雨桐就继续往前走,“那就跟着吧!” 可她这一让,这花朝自己递了过来,“可算是等到你了,给!送你的!” 林雨桐这才认真看眼前这小子,二十啷当岁的样子,穿着花衬衫花短裤脚上是休闲皮鞋,戴着一副大墨镜,不远处的路边是一辆橘黄色的小跑。再确认了一遍,“我们认识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4 章 俗世浮华(28)加更 俗世浮华(28) 四爷看着这二世祖,“我跟你做个交易。” 你说! 四爷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来,“这是做过公正的,我放弃白展眉女士的财产继承权……而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马向南结果文件袋,有些讶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四爷没说话,推给他,“我不想叫我的生活,还有跟我相关的人的生活被打搅。明白吗?” 马向南看了林雨桐一眼,而后点头,明白。 四爷再不说话,看马向南。马向南拿着文件袋起身,临走的时候又看林雨桐,“……那个……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吧!别觉得你们那一行有多干净,我纯粹是善意的提醒,你小心着吧!其实我确实瞧着你……跟我投脾气。” 林雨桐一把将人给推出去,“再见!” 马向南也不恼,拿着档案袋晃荡下去了,保镖问说:“没事吧?!” 没事!马向南抬头朝楼上看,“能有什么事呢!大概真是好运,碰上两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家嫌弃老马的钱铜臭味太重,真的不要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还别说,我还就挺稀罕他们的!围着我骗我钱的人多了,可把钱推给我的这是第一个。” 保镖嗯了一声。 马向南一边往出走一边道,“雇两个人护着点这个金思业,他要是出什么事了,我手里捏着这个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谋财害命呢!” 好!找两个可靠的看着。四爷在楼上看着人出了小区,这才端着杯子回来,说桐桐:“这人年轻,但不笨。” 果然是不笨,保证自家不受干扰,这个干扰,甚至都包括舆论的风向。比如徐家峻跟辛舟的婚事,写来写去,就是没再提吴云的名字。凡是胡编乱造的,牵扯到吴云和林雨桐的,要不了两小时,就撤下去了。 这至少叫林雨桐知道,这人是讲诚信的。接了四爷的东西,真的在认真的履行承诺。那这就足够了。 自从跟马向南接触之后,林雨桐发现学校的门口没有狗仔。学校之前都说了,学校的门禁会很严格,进出怕受干扰,可以乘车进入。也就是说允许自己开车或是坐谁的车进入校园。可林雨桐进来坐着四爷的车过来,开门的保安大爷就道,“进吧!没事,昨儿报名的时候还见那些说是记者的,采访咱们的学生知不知道你……今儿就不见来了。” 林雨桐就有数了,送老大爷两包烟,干脆也不让四爷进去了,她直接往学校跑。 这种不受谁干扰的日子,简直舒服极了。同校的学生肯定好奇,但见惯了就不好奇了。她一路跑着往教室去,有人看着她笑,她也朝人家小,太阳撒下来,怎么就那么舒服呢。 她赶上课到教室,坐在最后。边上是正偷吃早饭的同学,看见她愣了一下,递了一包奶过去,“喝吗?” “我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哦哦哦!好遗憾。 认识新同学,学习新知识,日子过的惬意的很。 两天后就是周末,同学邀请她去聚餐,她也表示去不了,“得去训练。”但她给全班买了零食,大家一起分享吧。 保持着这种美妙的心情,归队周末训练。 结果好心情瞬间没有了,林雨桐被老瞿告知,“赛事安排出现了一些变故,你先别着急。何教练已经去争取去了。” 怎么个情况呀? “全能那边呢,你的资历最浅。” 对!没怎么训练,应该也没人见过自己训练。但训练成绩是公开的呀,这怎么了呢? “有几位教练,他们的意思是,请外援回来……” 请国外的运动员加入,替咱们打比赛。 是这个意思。 “这个操作不奇怪,但为什么要让我让路呢!” “上面的意见是,你可以考虑参加短跑的其他比赛,全能毕竟你的资历浅呀!” 林雨桐明白了:感情在这里下绊子呢。 自己要是答应呢,这就随了人家的心意了。 自己要是不答应呢,这就是不服从比赛安排。 林雨桐也不恼,“请的哪个外援呀,花了多大的代价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呗。内部的资格,一样是靠成绩说话。她赢了我,她去无可厚非。她赢不了我,那就得问问,为何非得选她去,这样安排的人居心何在。” 他才要说话呢,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就听那边说:“出事了,刘主任被请去喝茶了。说是外面私生活混乱……你猜那女的是谁,是周平川的妹妹……” 何平看了两个辅助的,看着他们把高度调整道一米九五。之前记录上,林雨桐一直保持在一米九四。助跑,起跳,漂亮。 什么? 没人说话,林雨桐却已经在准备了。动作还是刚才那动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就看见林雨桐蹭的一下,跃过了两米的高度。 何平一脸的本该如此的样子,“两小时就足够了,抓紧你的学业。” 林雨桐啥也没说,一个劲的朝后推,助跑,起跳,过! 老瞿说何平,“你们师徒还都是硬性子,那么着急干什么呀?没走这名单都不算是定下俩了!等他把事定死了,再叫你徒弟来把她的面子削了,这不成吗?干嘛呀?非得当面撅!我说不了你,也说不了你徒弟,你们都可能耐了。” 但当天晚上,开始开车而来拜访来了。林雨桐真没去训练,赖在沙发上吃苹果呢。一手吃苹果,一手拿着一本什么种植的书,耳朵上别着笔,好不悠闲。吴云温温和和的,就问说,“周平川跟刘主任是什么关系呀?周平川有个妹妹,以前是想做队医来着,是吧?” 老瞿看削苹果的吴云,然后挂了电话。 老瞿哪里注意这个,才想跟林雨桐说话,吴云就说,“桐桐,带着书去小金那边看吧!这么说话也打搅你学习。” 当然了,林雨桐确实亮眼,但总的来说,单方面,这两人应该在伯仲之间。 周平川就道,“好了,知道吴桐你努力了!但人家是客人……” 美牙子的眉头跟着皱了一下,她酝酿了好一会子,第一下也过了,却剐蹭了杆才过去的。 老瞿没言语,却转脸安排去了。 林雨桐当他在放屁,“两米!” 这要过去了,哪怕不能打破纪录,可便是单项跳高世锦赛,也一定能拿到奖牌,且金牌的可能大的很。 老瞿赶紧过去,将两米的位置再往上抬:“两米零五,行吗?” 没有!没有!这是欺负了小的把老的给招来了,他就比较迷,特好说话的吴云背后的能量这么大? 老瞿点了点林雨桐:“你呀,年纪不大,脾气怎么这么硬呢!” 然后林雨桐直接跑了!老瞿都不敢看这位主任的脸,但人家是什么人呀?就说,“可见呀,不下一线来确实不行!”说着就点了周平川批评,“你对咱们的队员了解的不足呀!你这就是失职!不要一味的信奉国外的月亮圆,主要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培养咱们自己的运动员上,注意梯队的培养。我看这个吴桐是个多面手!就得好好培养嘛!我不管你们私下是怎么讨论的,必须给她一个名额。” 老瞿知道,这是把一惯好说话的吴云也惹着了。 “跳高。”说完就看林雨桐,“你呢?” 干这一行的,没点这个脾性,就没必要干了呀! 要知道,八十年代保持的世界纪录是两米零九。这个世界纪录到现在都没有被打破!而两米距离两米零九,只九厘米的距离。而刚才,林雨桐跳过去,可没蹭杆。 吴云还笑了,“怎么了?队里有急事呀!” 林雨桐就注意到,周平川跟在一个没穿运动服,只穿着衬衫西裤,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身手。他不知道那是谁,也不想知道那是谁。 林雨桐抬了抬下巴,“一米九五。” 而今的亚洲记录是一米九六!一米九五已经非常接近了,真要去挑战一米九六,应该也能过。可林雨桐直接要两米! 然后就见到了美牙子,一个双腿长的不是很端正,个子却不算矮的姑娘。见了人很客气很谦卑,双手伸出来给你握手,“多多指教。” 姚芳这才趁着中间休息的时间跑过来,低声道:“请了R国的桥本美牙子,此人在上一届世锦赛成绩不俗……” 边上就有人窃窃私语,这个美牙子的程度确实不错!毕竟人家新来的,场馆器械不熟悉,周围这么多人……肯定影响一部分发挥! 何平自己过去,将位置给调整了,“两米!” “别管我擅长什么,只比你擅长的就成了。” 她请美牙子先跳,此人起步就是一米九二,过的非常潇洒。 林雨桐问说,“你的优势项目是?” 等人走了,何平把老瞿一顿埋怨,“你就是个老好人,上面给点压力你就好缩了!现在好了,把这个应付走了,还得哄那个去!” 稳稳的落下之后,她不肯再跳了,“累了!就这样吧。跟人家比一比,我也就知道我的差距在哪了。”然后对着那位周平川跟着的中年男道,“我知道纪律,懂规矩。怎么安排我怎么听,我资历确实浅,训练的时间也短,大赛上,不仅比技能,还比心理素质!在这一点上,我就不如人家!所以,我就不准备比赛了。预祝咱们队友们凯旋而归吧!”说完,真就一点也不恼的看何平,还有商有量的,“您看……是不是就不用晚上加强训练了!每天两三个小时保持状态就足够了。资历这东西是靠熬的,我过分的消耗体力,等资历熬到了,怕是体能得下降吧。” 何平朝林雨桐挑起大拇指,转脸却邀请其他教练,“一起去看看!看看咱们吴桐私下训练的怎么样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5 章 俗世浮华(29)三合一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6 章 俗世浮华(30)加更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请百度搜索-醋--溜-儿-文--学-官-网,继续浏览,如已在请稍等...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7 章 俗世浮华(31)万字更 俗世浮华(31) 其实林雨桐还挺奇怪的,竟然有人认识四爷。 是的!她真的觉得竟然有人认出原身是金远洲的儿子是有点不可思议的!反正这么长时间,四爷也没遮着脸进进出出,敢问,谁认出四爷是谁了?没有吧! 原身从国外回来才多久?在国内又没有什么朋友。国外的朋友不可能知道他家破产的事,对吧? 就是国内,除非那些整天特别高调的公子哥,其他人破产不破产的,谁知道? 有些富豪家的孩子爱露脸,在网上吵的沸沸扬扬。可更多的则是很低调,网上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照片,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谁关注那个去? 所以林雨桐觉得奇怪:第一,原身不高调,四爷不高调。第二,金远洲的财富和影响力远没到引发民众关注的份上。 林雨桐怕有什么麻烦,就叫四爷查一下这个提醒自己的人,看看什么来头。 结果其实是想多了,此人上网的地址是明珠市的医院,看来是当初金家出事被送去的医院,人家见过四爷,知道金家的事,而后好心的给林雨桐点在了明处。 这人怕是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四爷欠债的事。 但就因为这样的人,开口提醒了那么一句。然后不关注的人开始关注了,就问嘛,谁呀?怎么就负公子了? 然后有知道的,有半知道的,有道听途说的,还有原公司的人现身说法的,一时之间,真假消息铺天盖地。有人说:公司破产了,但是他没负债。不过好像所有的事务都是他母亲在处理。 下面马上就有人说:公司破产了,再是没负债,可也是一无所有了呀!再说了,因为公司倒闭而受损的股东、员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他不会觉得有负罪感,觉得欠了谁的吗? 这么说就有人不支持了:有毛病呀?公司破产那是公司的事,关人家什么事。没继承遗产便没有债务,人家无债一身轻,敢问现在有几个人敢说无债?还说人家一无所有!我也想要一无所有呢,至少不用背着房贷。 这话一出,马上就有所谓的知情者说话了:我以前在远洲材料干了三年,老板的儿子在国外……那你们猜,人家明知道公司要破产,会不会在国外给置办产业。这位可不是什么负公子,怕是富公子吧。 也有用事实说话的,“你们好好查一查,远洲破产被兴城材料给收购了,人家这位金公子的母亲还是兴城的股东……” 然后发很多照片为证。 接着就有人爆料,“白女士即将与马荣广喜结连理。” 丈夫死了一年多了,这不正常吗?双方都丧偶,人家还没这点自由了。 结果马上就有人贴照片,是一组老照片,大学里的合照呀!有集体照,有三三两两的合照。其中有一张是三个人:中间站着个白连衣裙的姑娘,以现在的眼光看,这长相吊打娱乐圈明星。素颜简朴,可瞧着怎么就那么纯呢!两边站着俩男同学,左边这个高大英俊,笑的一脸阳光。右边那个斯文俊秀,稍微矮一些,戴着一副眼镜。然后再把现在三个人正式场合的照片拼接在一起,放在网上,跟老照片对比,认出是谁了吗? 那个姑娘就是白女士,是那位负公子的亲妈。 而高大的阳光青年,就是马荣广,兴城材料的老板。 至于那个戴眼镜的俊秀男,是金远洲。 这三个人从身体的站立姿态就看的出来,白女士和马荣广都朝彼此靠近。所以呢,这说明什么呢? 心照不宣呗,这两人自年轻的时候就有事呀! 马向南能气死,他发现他撤不下这些照片。找人给偷摸删了,马上还会冒出来。他觉得有人在利用这风向炒作。 可是目的呢? 烦躁的给四爷打电话,“这次我处理不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老照片都谁有呀?!”他这么问了一句,挂了电话。 马向南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事肯定是自家老子叫人干的!这是想干什么?! 这事根本就来不及处理,网上一拨接一拨的知情人士开始爆料。 比如有老同学出来爆料,说是马荣广跟白展眉上大学的时候就谈着呢,两人男才女貌,是天生一对。说金远洲跟马荣广在同一个宿舍上下铺住,马荣广家境优渥,但是金远洲家在农村,出身贫寒。那个时候马荣广就经常帮金远洲,后来大学毕业了,马荣广自己创业,金远洲去了研究所。 再后来,金远洲辞去研究所的职务,出来创业,依旧做的是材料,昔年的好友,成了商场上的对手。没想到一个去世,遗孀改嫁另一个,当真是人生如戏。 但随即,就有人把四爷的照片和马荣广年轻的时候和金远洲年轻的时候做对比:看出来了吗?这位负公子到底是姓什么。 然后就阴谋论了,说是白展眉婚内跟老情人旧情复燃,生的儿子是她婚内出轨的证据。 可紧跟着就有人放出马家大儿子的个人履历,这个人出生的年月比四爷要小一岁多点。 又有远洲集团的老员工透漏,说是老东家和老板娘的结婚纪念日大家都知道,毕竟老板很高调的给老板娘送花,都是秘书给安排的。如果按照这个纪念日推算的话,金远洲跟白展眉结婚的时候,白展眉怀孕至少六个月。 这就有意思了!怀着这个的孩子,嫁给另一个,有什么缘故呢? 这就得再往回刨,就有人说,马荣广刚开始创业,也跌过跟头,曾去非洲谈过贸易,好似遇上当地□□,差点没死在外头。然后还放了一段几年前采访马荣广的视频,视频里的马荣广跟现在的马荣广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也没见老!他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意外,真就是一次意外,丢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当时家里都给我办丧事了……以后我死外头了……” 出事的时间,正是白展眉怀孕到生产的时间。 于是,网友们觉得把真相还原的差不多了。反正是有情人没成眷属,阴差阳错,一个以为一个死了,在怀着身孕没结婚的情况下,只能另嫁他人,但还是坚持生下了前一个的孩子。就这么错过了。 至于为啥怀孕了不结婚,那肯定是马荣广出门的时候没想到白展眉怀孕了,或者是知道怀孕了,但是没想着出门会遭遇意外。以为出差一趟,最多一两月就回来。谁知道辗转了接近两年才回来。 这除了说是命运的捉弄,还能说是什么呢? 真相是什么,林雨桐也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这消息要是传的满世界都知道,估计金远洲就会露头了。 他怕是受不了这个吧!不管这是不是真相,他都不想叫人这么解读这个事。 林雨桐觉得也好,被人非议和总要提防害人的人比起来,她宁愿叫人议论几声。金远洲不摁住,这一串不揪出来,感觉真就是埋着一颗炸|弹。 四爷扬了扬手里的书,“我不出门了,就在家看书呢。” 嗯!最近避着些,防着有人抽冷子。 在四爷保证之后,桐桐放心出门上学去了。她却不知道,她才走了,就有客人到了。 四爷从猫眼看见了,是马荣广,身后还跟着保镖。 他开门,请人进来,保镖就算了,在外面呆着吧。 马荣广进来打量了一眼,然后再打量四爷,“我想跟你谈谈。” 四爷指了指沙发,“请坐。” 马荣广坐过去,没言语先叹了一声,而后苦笑,“我要说,网上那些消息都是真的。你是我跟你妈生的……我家里不同意我跟你母亲的婚事,我们一直也没能结婚。我不知道你妈怀上了,只想着,谈完生意,签了原材料订单,回来就跟家里提婚事的事。可谁知道遇到意外。”说着将西装扣子解开,又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胸膛来,胸膛上三处明显的枪伤。 四爷点头,表示可以了,你可以把衣服穿好了。 对方一边扣扣子一边道,“我回国之后,才知道你妈结婚了。知道他们生了个孩子,那我能说什么呢?我也在家里的安排下结了婚,彼此安生的过日子。本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井水不犯河水,可谁知道成了冤家。跟我一起创业的几个人,因为利益的问题呢,散伙了!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太碍事了,我把他们给踢出去了。当然,金钱上没亏待他们。他们呢,是在材料这一行做老的,有经验。手里又有公司分家之后的钱,几个合伙,把金远洲推了出来,成立了远洲材料……这就是远洲公司的由来。金远洲根本不懂经营,他生产的一直是兴城集团的仿制品……这个我当然不能容了!最后他能亏欠那么多,有我的手笔。可谁知道公司经营不下去,金远洲动了歪心思,正好我老婆去世了,他叫你妈接近我……为的什么?为的兴城的科研成果。这么些年,远洲的研发部分归你妈管。这么安排是因为他知道,我要追究,你妈就是犯罪。你妈不愿意被控制,我也不能老纵着他……这才有了远洲的破产。可金远洲不会觉得这是他咎由自取,只会觉得,跟他合伙的那些人都曾经跟我合伙,那些人肯定是被我指使陷害他。却从没想过,那些人不好好跟我合伙,把他推到前面是为什么的?他要是不贪心,又何至于此?” “我只问一句,是谁窃取了谁的研究成果?” “不存在窃取!”马荣广很坦然的道,“你母亲早不想被利用了,她也是材料学的高材生,真要是潜心做事,怎么会没有成果。很可惜,他们夫妻缺乏交流,金远洲不知道你母亲的研究进度,而你母亲也不知道金远洲密谋改头换面躲避债务。他为了做的真,叫人相信他真的死了,才拉着你和你母亲‘寻死’的。而他到底是对你母亲有些情分,在你母亲的卧室里留了一条缝隙……你能活着,很侥幸。你母亲能活着,却不是意外。” 四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你的意思是,他事先在文律师里留下给我的东西,那是为了刻意误导!如果我死了,如果没人发现他没死……那么文律师手里的东西,就可能引导警方怀疑你和白女士杀人!毕竟,一个自杀且连带儿子都要杀的人,是没必要给儿子留东西的。” 对!就是这么一码事。马荣广叹气,“我知道,这番说辞,不足以叫你信任。这也就是我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的缘故。向南找人跟着你,这事我知道了。你的戒备是对的,金远洲只要一天不被摁住,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你母亲的研发,利润有多大,你知道的!想借着金远洲的手拿到这个成果的人,到处都是!财帛动人心嘛!所以,这说不上是窃取。你可以理解为,我跟母亲有协议。我处理好远洲的遗留事务,她将成果卖给我。这里面的一切手续都是合规合法的。而因着金远洲可能没死,他又去了国外。我已经朝上报这个案子了,我怀疑他勾结外人窃取成果。若是如此,他就不仅仅是罪犯。我又听说,你报考了研究生,要学习能源……你要知道,凡是至关重要的能源类的公司,都是央企……金远洲这样的父亲,会给你以后造成极大的影响。可能,你想走的路便走不通了。因此,我来了!我是来告诉你,这个案子必须尽快定性,他不是你的恩人养父,而是要杀你的凶手。我突然这么冒出来给你当父亲,你心里未必接受。但是呢,我总归是你的亲生父亲……在你需要用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很荣幸,能被你拿来一用。 当然了,也是提前告诉你一声,你要有一些思想准备。如果案子进一步推进,舆论怎么说,这都不好预料。谁都有对手,咱们想压舆论,有人想炒作舆论,这都是正常的!我若是不来,回头等相关部门的人上门,或是了解情况,或是监视你的居所防着金远洲跟你联系……人家突然这么一来,你都不知道为什么的,这会叫你跟你母亲之前的隔阂越来越深。我是个没资格给你做父亲的人,我知道你对你母亲也有许多的怨怼!可你母亲将你放在国外,未必不是觉得那样会比在家里更好。从金远洲此人行事,你也看的出来,这是一自命不凡的小人,且心眼极小。若是留你在身边,叫你受金远洲的影响……或是在天长日久中,受精神上折磨……你母亲又怎么舍得?别埋怨你母亲什么也不说,因为很多夫妻之间的事,没法说给孩子听。” 这是说白展眉可能遭受了金远洲来自精神上的折磨。 说完,马荣广就起身,“我知道你跟那个叫吴桐的姑娘处对象的事……她是运动员,四处比赛,全世界各地的跑……我希望在金远洲那一伙子彻底落网之前,你不要出国。那姑娘是跟着队出去的,不允许脱离集体,这没危险。但是,你单个出国……绝对不可以!我不能保证对方不会狗急跳墙,杀你一次不行,还会再绑架你来威胁我跟你妈。这也是我突然来跟你见面的另一个原因。不管你信不信,不希望你出事的心,我跟你妈是一样的。” 四爷没再言语,将人送出了大门,看着对方上了电梯,他才关了门。 这人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呢? 林雨桐觉得,“八成应该是真的!他借助国家部门,那必然不敢说的太走样子。这个金远洲做事……从开始入套,到最后遁走,都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劲儿。就是没那个能力,但偏就不认命……” 但马荣广做事不一样,白手起家,跟几个合伙人一起干!干起来了理念不和了,或是利益冲突了,这在做生意中常见,然后就用合法的手段,将合伙人都给踢了。这个无所谓正义,就是单纯的商业手段来说,没毛病。公司被经营的风生水起,就算是没有那个新成果,兴城人家就不做了吗?人家公司运营良好,这东西是个助力,能叫对方更上一层楼。但远洲则不同,不管是被人算计还是其他,作为经营者被人算计的坑进去了,这就是你能力有问题了。 欠债了,破产了,你担责呀!不!人家要改头换面,这他娘的是什么操作。 真的!林雨桐真就觉得光明正大的在合法的前提下干仗,比这种动不动就缩回去背后算计的人,强太多了。 何况,马荣广若真是有这样那样的背后不法的事,被他踢出去的那些合伙人,能由着他?早揪住他的尾巴了!可见此人做事谨慎周详,其能力、手腕一点也不缺。因此,他说的话,除了他们私人的感情没法验证之外,其他的都应该是基于事实的。 不过对白展眉,林雨桐却保留意见,“研发出成果了,她知道利益有多大!她不是念着谁的情分……她只是想找个符合利益的合作者。而马荣广比金远洲合适多了。她算计金远洲,却没想到金远洲狠起来是要杀人的。” 如今网上吵的沸沸扬扬,这是要逼着金远洲现身呢。 林雨桐立马坐起来,“咱出去买摄像头这些东西吧,给楼里和家门口装上。”这一层都是自家的地方,跟吴云说一声就得了。也不怕拍到别人侵犯了谁的隐私。她其实更倾向于吴云暂时住到疗养院。 吴云只愣了一下,问说,“那你呢?你怎么办呢?” “我住学校,周末住队里,很安全。” 对对对!然后吴云真住疗养院去了。林雨桐也没真住学校,她不过是把任何可能会牵连到的人都给先安置了而已。 她也想着,应该快了吧,网上关于马荣广和白展眉的事都快炒成一部破镜重圆的罗曼史了,眼看都要过年了,都不见又动静,林雨桐还心说,这是想多了吧,许是人家眼里四爷也没那么重要。 结果都腊月十八了,大学也放寒假了。她早起就稍微晚点,锻炼了一圈回来,顺道给四爷把牛奶取了。这玩意只四爷喝,吴云从疗养院弄来的吃的,量不多,紧着自己用了。蔬菜其实吃外面的没事,主要是肉,每次都弄十几斤二十多斤的,切成块塞到冰箱里慢慢吃。所以订牛奶之类的,那都是四爷的。 门口有奶箱,她开锁之后取了奶,发现里一个信封。最开始还以为是商家回馈老客户,弄着虚头巴脑的信,写一些感谢之类的话,再说一下连续定三个月的奶怎么优惠,订一年的又怎么优惠。 也没在意,直接给拿进去了。给四爷热了奶递过去,把那信拿了要扔垃圾桶了,才发现不对,这信封的两面都太素净了,就是那种棕黄色的信封,一点花里胡哨的花纹也没有。这就不是做广告的态度了! 她拿起信看了看,透光可以看见里面有纸张。她小心的撕开,信本身没问题,信纸展开,里面只有一句话:想要马向南活命,不要报警,往西南云省来。 她看了好几遍,将信递给正喝牛奶的四爷,四爷摸了手机就给马向南打电话,打不通,提示音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四爷又给白展眉打,白展眉正吃早饭,一看来电还有些意外,她接起来就问说,“过年你回来吗?” 四爷直接问,“马荣广在你身边吗?” 没有! “把他的电话给我。” “他去卫生间了,马上会出来,怎么了?” “你们能联系到马向南吗?”“前天晚上他们父子还通了电话……”那边说着,就一顿,就听到电话那头白展眉的声音:“小业的,问能不能联系到向南。” 紧跟着电话就换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小业,我是马荣广,你说。” “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说是想要马向南活命,叫我不要报警,往西南云省去!我刚才给马向南打电话,发现无法接通。” 马荣广一把扶住桌面,应该是喊助理还是秘书,“给老三打电话,快!” 无法接通。 “给老二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一会子那边传来助理的声音,“说是在公寓,刚起床。” “叫他哪里也不要去,然后直接报警,就说遇到危险了!快!” 那边脚步杂乱,这才听到马荣广的声音,“能麻烦你在京城报警吗?那边报了警,我这边再报警,他们好对接……” “好!我现在就报警。” 结果这边一查,马向南身边的俩保镖,他给一个保镖放假了,剩下这个保镖吃坏肚子了,没法跟了。前天晚上跟朋友在酒吧喝酒,出来叫了代驾,结果代驾并没有接到人,电话打也打不通。在调酒吧门口的监控上只能看见他骂骂咧咧的主动上了一辆面包车。那车跟个报废车辆似得,没牌照,看到一段维修的道路之后,就没有监控可追踪了。 领教了!四爷起身,从兜里掏出一百来压在咖啡杯下面,走的时候拍了拍桐桐,“回家了!包饺子!” 桐桐不放心四爷一个人,就一直捂的很严实,一路跟着呢。在警局见到了金远洲。 “练铅球练的!半拉子砖块总没铅球重吧。” 需要四爷回去配合调查。 四爷皱眉,“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找马荣广。” 才一到家,姚芳就打电话了,“教练都生气了,你小心着吧!都在集训,你没训练就没训练,在大街上玩还被拍到发网上了,你胆子肥了呀!” 金远洲也上下打量四爷,然后嘴角勾起笑了笑,“我给你留了那么多东西,你怎么不要呢?” 两人开着车,沿着面包车行驶的路段走到修护的路面,两人下了车,沿着这条路往里面走。路的尽头,一片烂尾工地的外围,停着几辆拉垃圾的车。上去打问了一下,垃圾车都是夜里干活,垃圾站都在城郊。两人回车上,按照垃圾车走的路线往城郊去,路上走的不快,白天的城区堵车堵的厉害。四爷开车,桐桐留意两边的情况。 林雨桐就问:“这还有人承包呀?” “……金远洲这人自负又自傲,嫁给他我就想跟他好好过的!可是,我和马荣广过去那点事,他其实心里过不去!看着很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人,很会折磨人!”夜里逼问自己怎么跟马荣广睡的,马荣广是怎么弄的……这些能说给谁听呢?再厚的脸皮,也跟儿子说不出这个话,“……你或许是很多事不记得了……他教你骂我,说我是BIAO子,你哭着喊着不叫,这些事,你都忘了……七岁那年,他带你去玩,你差点丢了……这事你怕是也没记忆了!小时候很多事,都不愉快,所以,你会下意识的躲避,将这些不愉快都给忘了。后来,我送你出国……也是那一年,远洲公司不再是代加工,而是有了自己的产品。那个材料的数据,是我跟马荣广要的!他给了,我用这个跟金远洲做交易,他才允许你出国的。” “等他们重视起我的法子来,我就退役。” 不清楚!说是请了国外的教练,人家认为你的跑步方法不科学。 四爷和桐桐也是录完口供才出来的,人家很客气。反正就是把怎么找过去的事再说了一遍,人家批评说这种事以后得报警,再不能单独行动了,这是很危险的。不过对于林雨桐出手帮助警察,还是表示感谢,又问说:“准头怎么那么好?” 像是马向南这种爱泡夜店的,有时候真就是消失个一两天,家里会着急,但想不到绑架上,对吧?他们该争取时间,而不是这么迫不及待。 “那个姓金的带着警察把我救了,在哪……”他问四爷,“在哪呀?” 林雨桐就笑,“没事,回头测一下成绩就知道了。” 马家人是关心则乱,警察人家也怕判断失误,肯定会有一拨人陪同他们去西南的,甚至跟那边的警察也做了沟通。但是,真的得去西南吗?有没有可能是声东击西呢? “那我就不会跑了!我自来也没师傅,我也没比谁跑的慢!干嘛非得叫我改!” 肯定呀! 在哪? “你在警局呆着……我还得几天!” 老曲就瞪眼,“要就要,不要就滚!” 我不该要吗?要是从那个时候算,兴城三分之一都是我的!要是这么算,每年我至少获利数十亿!我不该讨要吗? 边上的男人拉她,“不关咱的事,你少说几句。” 大老远的,四爷就问,“师傅,见过老门墩吗?想买一对老门墩。” 四爷又找了保洁的问,只是有人收了一千块钱的红包,告诉‘狗仔’自己的住处。再细问,知道打听的人有点南边的口音,那基本就判断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刺头——就刺头!那得是我先有本事刺头! “女人心里没你,儿子不是你的,身边的朋友没一个是真心的,真心的朋友却因为女人反目了!”四爷看他,“马荣广没撒谎,他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你是占了人家的女人人家的儿子,心理不踏实了……” 他问桐桐,“打算多大退役?” 你的保镖呢? 这位一出来,对着四爷就喊‘哥’,“狗R的一觉起来被人给塞地窖里了。” 马向南对着电话就嚎,“哥,我被人绑架了。” 林雨桐关注那边,看见一直在边上拾掇的一老头,手里拿着棍子眼睛的余光看着男警察,林雨桐捡了半块转头,在他举起棍子的时候,将石头抛了过去,直接砸在手腕上。那男警察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迅速朝那所谓的城隍庙跑去。 朝里面找老曲,老曲在一堆火边上,“要拉旧砖头也得给钱,二十,随便选。” 事实上,金远洲确实跟国外的一些人有了联系,意在兴城的那份新材料数据。 四爷就叹气,“我问你,你知道进研究所,是一件事很困难的事吗?你们三个人一起研究的,那个时候,他把他和我母亲看成是一体的!只你是个外人!你面临毕业,出身寒微,没有背景没有后台,跟你同期的学生,被分到哪里呢?大部分是不是都自主择业去了!而你却进了研究所。你再客观的想了一下,你的性格,是不是在研究所更合适。你用三分之一的成果,换取了一辈子的安稳生活,你吃亏了吗?你没有!你若不跟我母亲结婚,安分的娶妻生子,那么,你现在还是每月拿两三万的研究员,过着普通但安稳的日子。可你选择了我母亲,选择她的目的,是爱情?不全是吧!你也说了,那是你们三个人的!你是不是还想着,马荣广死了,那成果就属于其他两人的!我猜,你那个时候就接触过马荣广的其他合伙人,从他们讨要这个成果使用费,可对?” 出来了,马向南要跟,四爷不带,“再出事我负责不了,你还是住警局安排的地方吧,哪里也没这里安全。” 白展眉等在外面,见了四爷就道,“我打算起诉金远洲,以子胁迫母亲为其工作,却一分报酬都没拿到。我还要告他谋杀!”如此,他便是你的仇人而不是父亲,你不必因他而限制了你自己。 那你就不怕,我一脚踩到他的坑里去? 随意吧!怎么处置都行!事了了,就过去了,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去!你去弄你的能源,我去沙漠里种树种菜种稻谷! 这姑娘上去就撕扯,“你骂谁呢……来人呀!打人了!无法无天了!” 通过照片,能找到小区。 “不是!”金远洲眼里像是淬了毒,“他起家做的材料,是我和他还有你的母亲,我们三个人一起完成的实验……” 四爷哈哈就笑,两人不怕谁看,只乐自己的。 林雨桐递了二十,拉了四爷四下里看。林雨桐朝一处看着矮的房子看了一眼,那房子老了,她就问,“那个房怎么没拆呀!那个出头的椽子……” 才这么说完,那边何平把姚芳的电话抢了,吼林雨桐,“适可而止!你想干嘛呀?你算一算,队里还有比你自由散漫的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你就是一刺头! 四爷又翻看了家门口的监控,那信不是送牛奶的给塞进去的,而是一个保洁打扮的人,带着口罩,手上也带着手套。奶箱的锁特别好开,有是有一把钥匙能开好几个奶箱,人家就是那么打开的。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谋划,怎么弄死金远洲,怎么跳出火坑。然后我做到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马荣广练手,把他坑没了,可该我得的,我也拿到手里了。出事之后,不是不管你!不管你,是因为他活着呢,不摁住他,我看不出他的深浅。远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两分钟不到,从里跑出两人来,林雨桐抡起砖头又砸,这边的女警蹭的一下拷住了老曲,才过去将跑过去的那俩和那打算袭警的老头给拷住了。 几天是几天呀!我能一直那么呆着吗?我都臭了! 四爷和桐桐下车,腊月里风大,两人捂的严实,往村里去了。 等了三天,才算把马向北给等到了。不仅是来接马向南的,也想请四爷回明珠一趟,“金远洲在西南边界上,落网了。” 人家也找来了! 林雨桐见周围没啥人,就跟四爷往那边去,才要进门,就瞧见男警扶着马向南出来。 等退役了,跟我去大的能源企业? “那我得过去看看!” 那叫他弄个比我快的,科学一个我看看。 金远洲已经不是金远洲的样子了,整过容的脸看起来并不是很自然,尤其是整个人消瘦了之后,更是如此。 如今看见垃圾车,两人就往垃圾回收站那里去。果然在郊外,看到了满坑的垃圾。垃圾场的对面,是个拆迁了一半的村子,住户搬走了,但不是完全没有人了。大白天的,还总有人在那地方像是捡建筑废料里有用的东西,像是门窗,铝合金的窗筐等等。 在警局录了口供,这货死活要跟着四爷回家,“反正我不一个人呆着。” 这要是换个三轮车把人塞上去转移,你也追踪不了!而后再往货车上一放,真能给带走。 四爷没兴趣再听了,直接起身出去了。 四爷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 不卖!那是几百年的小城隍庙,就剩那一间了,是文物,不叫拆。 嗐!承包什么呀?!人家早前是搞拆迁的,哪里刚拆了,他们知道呀!往那儿一住,就把人给唬住了呗。进来一次要捡东西,一次二十,不算贵。 这也就是四爷自律,不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去,要不然,真不好说。 “哥,是京郊。你在哪呀,快来接我呀,我害怕!” “那时候马荣广在婚内,儿子都生了俩了!而且,他老婆的娘家很显赫……你觉得找他是个好主意? “沙漠戈壁,你去不去?” 四爷没言语,但还是过去了!林雨桐要了个远些的位置,不听人家说话。但话还是有些能传进耳朵里。 四爷把马向北的电话拨通,“给家里说一声。” 把一个人运到西南不容易的!沿途各个收费站抽查,谁都不能保证这么运过去。当然了,塞到后备箱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么着只两天工夫是把人运不到地方的。要是真在西南,不该是等把人运到西南了,而后再给四爷送一封信吗? “路见不平,还不能管了?”说着就过来,跟老曲理论,“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本来这里就不是你的,你在这里收费没人言语就罢了,你还来劲了!喊什么喊呀?想吓唬谁呀?” 白展眉沉默半晌才道:“男人嘛,不被坑几回,就会永远天真。” 四爷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白展眉又追了几句,“能跟我去咖啡馆坐坐吗?” 马家的人报警了,因着那么大的集团公司的儿子疑似遭到绑架,警力也是铺排着查去了。马家人去了西南,马向南的哥哥马向北私下打电话给四爷,希望四爷跟着去西南一趟,被马荣广给拦住了。四爷没言语,直接挂了。 我谁的都不要。 老曲蹭的一下站起来,“那边不能去!” 不了吧!准备考研,挺忙的。 “婚礼推迟了……而今订在腊月二十八,你来吗?” 不保险呀! 林雨桐就看见也有几个像是她跟四爷这样的人,穿的挺齐整的,来干嘛呢?在那里挖院子里的老花根。二十块挖这个就很划算了。 有多艰苦? 金远洲轻笑一声,问了一句,“你知道,男人活了一辈子,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姚芳低声道,“从别处请了几个专家来,把你的动作都给你拆解了。说是你跑接力赛的时候,最后那一百米,速度比你百米赛的时候用时还少!我听他们说,你每跑出去一步,步幅都是一样大小,频率从最开始到最后,几乎没变过。没有冲刺那个阶段,这跟一般人跑步的方法都不对!如今教练组那边都吵起来了,说是得叫你回去训练。按照咱们平时的法子叫你训练一段时间再看。” 四爷就笑,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只是欲望比较旺盛而已。人人都奔着虚妄的富贵去了,却忘了平淡才是真滋味。 从咖啡馆出来,太阳光照在脸上,林雨桐才觉得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霾散了!她蹭的一下跳起来,蹦到四爷的背上叫他背着,“还是远离负能量的人好……我宁肯细细碎碎柴米油盐,就是见不得这世上的大奸大恶!” 那就去吧!反正吴云过年也得回家,只是自己跟四爷先走而已。 “有很多都是特别艰苦的地方。” 一人就一边忙着规整一边道,“那你得朝里面去,问老曲……别瞧着拆迁了,咱来弄东西,得给老曲点头呢。有啥像样的,都得找老曲!” 林雨桐才要说话,就见那边挖树根的姑娘喊了一声,“你这人,人家看看怎么了,给了二十呢,看看都不行呀!” 几个收拾破烂的就过来劝,林雨桐却瞧见跟这姑娘一块的男的,朝城隍庙那边跑了过去,看样子,分明就是警察。 “京郊!” 林雨桐叹气,想来四爷也无法替原身原谅这个母亲!白展眉舍不得她该得的那一份,一直跟金远洲纠缠了那么些年。若是真的为儿子考虑,哪有离不了的婚!他也不会看着你跟着你,你抱着孩子报警找妇|联,婚早离了! 顺着小区的监控看到的也只是半张脸,可却发现此人蹬着环卫的那种三轮车,走远了。 怕多出一个敌人来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8 章 俗世浮华(32)二合一 俗世浮华(32) 马荣广和白展眉的婚礼是腊月二十八举行的!很浩大,很多家娱乐媒体对这事进行了报道。他们管这场婚礼叫做‘破镜重圆’。 但这个婚礼,不仅四爷没去,马向北和马向南也都没有出席。这自然是引起多方猜测的。有人就说,负公子可不是负公子,闹不好他才是兴城真正的继承人。 他有权跟马向北和马向南平分属于马荣广的那一份,也可以独享白展眉的那一份。这么算下来,谁拿的多呢?谁拥有的多,谁就是最终的继承人。 但也有人说,马家兄弟合起来,绝对比这位负公子要拿的多,没外人的时候,马家兄弟或许有争抢,但是有外人,那人家一个妈生的兄弟自然就抱团了。所以,妨碍不大!但这位真不是负公子,是妥妥的富公子一枚。 网上就是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能吵吵起来。但有一个观点没错,那就是兴城材料估计得有一番龙争虎斗的。 这当然都只是猜测,马向北和马向南没去出席,也确实对这样的婚姻保留意见,两人哪里也没去,找四爷来了。 马向南拎着酒,马向北只道:“还没谢谢你呢!向南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四爷放两人进来,桌上是桐桐才做的牛肉干,他请两人坐,“尝尝。” 不大的屋子,那位冠军在厨房做饭,见他们来了探出头朝他们笑了笑,打了招呼又去忙去了。马向北坐下,那边马向南自己去找了杯子,把酒瓶子打开,一人给倒了一杯,还在朝厨房喊,“嫂子,你也来一杯?” 啊?这是叫自己呢?桐桐应了一声,“我不能喝酒,你们喝吧。我再给你们弄俩菜,今儿就在这边吃吧。” 马荣广这两儿子不坏,且很聪明,懂得以‘和’处事的道理!这天下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要强的多。事实已经注定,那么一味的对抗,想把对方摁死就是犯蠢。当能共存的时候,化解矛盾比激烈的冲突更符合利益。 由此可见,这两人的母亲该是一个在情商上更占优势的女人。林雨桐端了两盘凉菜出去,就去做下饭菜了。 外面四爷跟这俩说话,马向北年纪稍微小一些,也才大学毕业。本来是想着出国去读研究生的,但现在他的计划变了,会留在明珠念研究生,然后去公司实习。至于马向南,在国外念的是艺术学校,回来也没什么正经事,到处窜着玩呢,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有些事不是非得摆在面上一是一二是二的说的,真正的沟通就是这样,像是朋友一样在这里说彼此的计划和打算,也能达到彼此的目的。马向北说他打算去公司,四爷就点头说好,“相关的专业还是应该懂的,选专业还是选一些相关的行业比较好。至于管理学,这个……实践比坐在教室里学有用的多。你选的方向是对的!我学的能源,跟材料是有些瓜葛,但这得看各自的发展方向,我在民用这一块没兴趣。” 马向北就跟四爷碰了一下,不是向南蠢被这人骗了,而是这人确实不像姓金的,也像是白展眉。其实不看此人的身份,但论个人交往的话,这人做朋友会叫人很舒服。就是看此人的身份,怎么说呢?他比自己大,自家妈活着的时候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别说自己妈了,就是自家爸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呀。反正也无所谓给自己妈添堵,而今知道身份,人家也不认。且他的人生规划,跟公司没一点关系。 那这跟自己有什么冲突呢? 这就是外祖父说的‘和’,以和处之,虽不能无往而不利,却能避害求安!人之一生,若能避害,则是大福德。 在这边吃了一顿饭,马向南请林雨桐帮他们三个拍几张照片,就是不大家里,不大的餐桌,三五样普通的菜色,四爷斜靠在椅背上,马向北手指头在虚空里点着,一看就是谈什么谈的很投契,说的时候还带比划的。马向南一手捻着肉干往嘴里塞,一边给两人添酒。 拍出来了,马向南选了一张,然后发出去,再配一句:历尽劫波兄弟在。 这就是大家澄清呢,你们猜测的兄弟之争,龙争虎斗,压根就不存在。不要因着这个说公司内部不合,再影响公司的股票。犯不上!咱跟钱都没仇,是吧? 看看!我们三个这不是挺好吗?认不认的,都不妨碍我们私下的交往。他们结他们的婚,过他们的日子。老马今年也就五十岁,这个年纪的男人,说老不算太老,不娶这个,未必没有那个。叫谁给谁守着,那是做梦。他娶谁作为成年的儿子,咱管不着。 继母是继母,咱们生活里基本没什么交集。你们住你们的,我们住我们的。而且,结婚后住的又不是我妈当年住的地方,便是要父子小聚,以前的家就很好呀!所以,跟继母客客气气的就完了! 这就是比较理智的交往方式了,就像是四爷和桐桐一样,人家释放善意,咱为什么不接着呢?其一,省的制造麻烦,疲于应对。其二,不看一面看一面,看着跟四爷处的还不错,他们在家不刁难白女士,各自安生,难道不好? 发了这个照片,澄清了甚嚣尘上的猜测,一句‘历尽劫波兄弟在’,就又把话题给转移了! 称呼彼此是兄弟,这是承认身份。 而兄弟前面那个历经劫波,是什么意思呢? 随着案情的进展,案子细节的披露,大家知道了,还真是历尽劫波呢! 白女士生的这个可以说是从小就经历了许多磨难,白女士把没死的金远洲给告了,说此人虐待过她的儿子,且数次打算遗弃他,之后又差点把这个孩子给害死。看这些经历,真觉得这孩子还活着,当真是个奇迹。 再然后,才知道马向南被绑票过,寒冬腊月的被仍在菜窖里两三天,才被解救了。 这算不算是历尽劫波?肯定算呀! 于是,讨论案子的人多了,关注私生活的少了。 两人在明珠市过了个大年初一,初一晚上两人就坐飞机,回京城。再不回去,何平真恼了。 也是最近这网上一拨一拨的消息,大家知道她是真有事要处理,又刚好赶上过年,这才罢了。要不然,背后肯定也不少人议论呢! 大年初二一大早,林雨桐归队。一归队何平的哨子就吹响了,“归队!一起训练。” 测速度,测力量,田径队那么多人,她的速度和力量都几乎跟男队员持平了。 何平把成绩一公布,“看看!看看!都别有意见。谁能跟吴桐一样,状态保持的这么好,我也给你们自由。看见她玩了,那是你们没看见她训练!你们的时间是白天一整天,她白天是要在学校上学的。现在学校放假,但她的运动习惯已经养成了,她在固定的时间坚持锻炼,那这就是对的!她根据她的情况调整了她的作息时间,适合她就是好的。你们谁能这么自律,且有后勤保障的,也站出来我看看。” 是的!许是自律这个很多人能做到,但是后勤保障,这却很难。她母亲是营养师,且有途径拿到特殊供应的肉类,以她家的经济能力,有专门的医生给按摩给医疗保障,应该也不难。但这一点,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这就没道理可讲了呀!比不过人家,那人家有特权,好像也就理所当然了。 别人都去训练了,何平就叫林雨桐去办公室,老瞿还有一个国外的教练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呢,大屏幕上是她跑接力赛的那一场比赛,播放速度调整的很慢,应该还插入了什么软件,视频的下方,各种数据在不停的跳动,还有各种的曲线,晃的人眼晕。 林雨桐收回视线,跟着何平坐过去。 老瞿拍了拍老外,“这就是吴桐。” 对方马上伸手跟林雨桐握在一起,夸她,“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运动员。” 林雨桐跟他握了一下,“特别在哪了?” 特别在……他指了指视频,“我觉得这不科学,但它的效果却奇好。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林雨桐肯定的点头,跟这家伙面对面,问说,“你知道我们的道教吗?” 道教? 是的!道教。 他点点头,“知道一点点……这跟你的方法有关系?” 当然,万法同源嘛。林雨桐又问,“听过我们的气功之法吗?” 知道!用肚子顶着一根木棍,就能移动数吨的东西,你说的是哪个? “不不不!你知道的只是皮毛。”林雨桐就跟他上下五千年的侃,“……道教讲究修持,修什么持什么呢?修性持命。性指精神,命指肉—体。只一味的锤炼肉—体,达到某种速度强度敏捷度是不够的,没有精神做支撑,其实是很难达到人体极限的……” 懂了!就是修炼精神比锻炼肉—体更重要! 嗳!就是这样的!她一本正经的继续掰扯:“怎么修炼精神呢?就是得向道之心,有学道之行。”修道之心好办,就是真的想修道。那学道呢?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呢? 林雨桐就告诉她,“两种方式配合,其一,得斋戒。其二,得打坐诵经。这二者配合,事半功倍。当然了,还有第三种方式,那就是云游。但这显然,不适合运动员。所以,就只能从前两种方式入手了。” 对方疑惑,问老瞿:“斋戒是什么训练方法?打坐诵经又是什么方法?” 老瞿尬笑了一下,看了何平一眼:把她给我拎出去! 林雨桐拿了手过去,拧开递给何平, 林雨桐拉了衣服,就要走了。何平又给拉住了,“你得考虑一下,奥赛你的项目怎么选。从今年六月份开始,就得备战奥赛了。一般都是提前一年备赛。而今都二月份了,只四个月之后,就得拿出计划表。这得队里研究批准的!也得在内部比一比,你确实有这个实力才行。很多单项你都占优势,这次咱们能不能在单项上,都拼一把。只要时间不冲突,你看成吗?” 什么? 农大那边就澄清:我们并没有因为钱就放水呀!她是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来的,怎么会认为她的能力有问题呢? 姚芳低声跟林雨桐道,“跟周平川一起去R国的夏宁,你知道的吧?” 直到砰的一声在耳边响起,周平川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顿时就觉得难堪异样,转身就走。 林雨桐朝里面小心的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呼吸。” 没有!林雨桐挨着她坐了,“你是想叫她能继续比赛?” “不是去H国就是去R国,田径这个,他扑腾不出亚洲这个圈子。” 成! 何平咬牙切齿,拉着林雨桐站在电脑屏幕前,指着周平川后面的R国田径队……摁死!剃他们个光头,听明白了吗?”然后看后面的队员,“都给我把这几个人记准了,你们弄不死他们,回头就给我往死的练去!” 体育竞技,残酷不就残酷在这里吗? 何平全程跟着林雨桐,两人在场中跑了一个五千米。这五千米下来,始终不快不慢,虽也出汗了,但确实看起来林雨桐更轻盈一些。 何平跟她一起靠在墙上,“你是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在哪?” 既然没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说呼吸,从表面上也看不出呼吸有多大变化,就是那些曲线上,也说不上这个呼吸之法有什么特别的。 可这个事,林雨桐能说什么呢?能做什么呢?要是有钱,最多也是拿钱出来,做个基金。哪怕是用来给退役的运动员治疗疾病用呢。但现在,啥也没有,这事能怎么办? 林雨桐白眼一番:这条路走不通,人家会想着别的路走的! 质疑我们看在钱的份上,对学生没有一视同仁,这是很严重的指责。 周平川就道,“吴桐,你看,咱们之间也没有过火的矛盾,只是工作上有一些意见相左的地方,对吧?” 然后满屏都是那种吃惊到嘴里能塞下个鹅蛋的表情,主持人也一脸的:难怪了!这般的财力,怪不得她的机会比别人多。 她一边喘着,一边摆手叫林雨桐只管走,这玩意得自己琢磨明白了,才能教人呀。 这话的打击面就有点光了! 何平看她,“干嘛?可怜我呀?” “她受伤了,我是想叫她下去从教去!但是呢,之前拍了广告得了钱之后,她算是看到这一行的利了!可她只是世锦赛的季军,田径不是咱们的优势项目,咱知道得这么一块奖牌很不容易,但是市场不认这个东西呀!她是打小就在体校,后来又一直在差不多的环境里练体育。父母没见识,她就少了引导。没知识没文化见识少……脑子简单就容易犯蠢。她是觉得一次广告挣的钱比下去从教,一月拿那么几千块钱的工资要强的多。可却不想,之后怎么办?而今去了国外,她那个情况,想恢复到她的巅峰状态几乎不可能了。” 然后放出成绩单,请看看她都干嘛呢?专业课不多,但是公共课她都提前考完了,成绩很好!而且,十二月人家完成了英语四级考试,英语课免上了。体育课当然也给免了,都按照满分算,这不算过分吧。 白女士就跟着回家了,扫了一眼房子,坐下就道,“我想拿出一笔钱来,作为运动基金,你觉得如何?” “国外的农业也很发达!” 何平沉默了,静静的坐在原地,坐了一个下午。起身的时候才说要回去的林雨桐,“你坚持上学是对的!没有体育你还有别的前程,这是你的底气。” 这个仇,结的有点大! “但我只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要搞的农业,是基于脚下这片土地。离了这里,我学农业的意义在哪?咱俩不是工作上有矛盾有意见不合,而是三观不同。所以,就不请你进去坐了,祝你一路顺风,再见。” 林雨桐放下杯子,问说,“你拿出这笔钱,是希望得到什么呢?这是商业行为,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这个我得弄清楚吧! 四爷早听见外面的动静了,接了她的包就问说,“要走了?” 而这个时候,白女士主动找到了林雨桐,“我跟你谈一点公事。” 她是在学校里找到的林雨桐,才一下课,准备回家吃饭呢,她在外面等着。林雨桐一出去,她就从车上下来了,看着林雨桐微笑。林雨桐过去,她就说有公事要谈。 紧跟着,R国的媒体上就报道,说是国内选人不公!林雨桐再次被点名,说是她家里的背景雄厚,母亲人脉广,父亲资金雄厚,未婚夫更是财团的大公子。然后说她的父亲为了她能从大学里顺利毕业,捐赠给学校五千万人民币,相当于九十五亿R元。说她的明星姐姐,也拿出一千万人民币,相当于十九亿R元给学校更换文体器材。 知道。 何平朝人家老外笑了笑,叫林雨桐:“你出来。” “哟!您这是?”林雨桐没急着开门,只在门口跟周平川说话。这家伙被人举报了,说是私下收了商家的钱,替运动员商演签了阴阳合同,反正以这个名义给处分了,放到市体队了。这怎么找自己这儿了? 对!怎么了?您要回队里了? 何平点了点她,“有点正形吧!” 损不损呀!斋戒得吃素,打坐诵经就是坐在那儿不动呗!条条犯了运动员的大忌。她怎么那么坏呀! “我打算去国外任教了,我来问问你,你有想过去国外的一些体育团体效力吗?那边的待遇很好……这只是效力,并没有其他含义,你可以将这些当做是去国外工作,事实上,在国外效力和任教的人也不少……你不要有顾虑!” 很正形呀!这事也太不设防了吧。他们靠视频,咱们有活人,你们拿我当活模板观察,难道不比对着视频研究好呀!听他们那一套?他们还觉得中医没用呢,但咱们是少的了中医推拿,还是少的了中医按摩,拔罐咱谁也没少拔,对吧!咱自己的膏药其实也很好用。可见他们那一套未必就是对的,找他们那样弄些曲线,有毛用? 又道家!咱别胡扯!呼吸就呼吸,走!看看你怎么呼吸的。 过了十八岁了,林雨桐能有自己的车了。如今不用四爷接送了,半下午的时候就到家了,可今儿才到家,就在家门口见到了周平川。 “呼吸。”林雨桐说着就道,“其实,我也不算是糊弄他的!道家的养身之法,都在一呼一吸之间。” 然后开门,进门,关门。 因为这点事,队里的气氛很压抑。接来开了好几次会,就说这个事本身,主要是怕人心乱。 这不是顾虑不顾虑的事,而是你从哪看出来我想出去?!她就说,“我一边比赛一边上学,为了比赛,我都没放弃上学……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出国?国外的待遇再好,我缺钱吗?” 但是做过林雨桐教练的周平川,对林雨桐的很多指责,还是有人信的。这家伙也真的很敢说他先是说林雨桐:“很桀骜,只按照她自己的进度走,教练的话从来不听……”又含沙射影的说其他人:“内部竞争也很激烈,为了争抢资源手段层出不穷,很多人使用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为了抢夺优质的苗子,很多教练也没有自己的坚持,无条件的对运动员妥协,对这一状况,我真的很担忧!不过来了R国之后,我觉得像是融入了清泉之中,干干净净,使我整个人都觉得透亮了起来。” 林雨桐就道,“她许是就想挣几年钱……而已。” “她是老将了,在世锦赛拿过铜牌……从一开始,就是何队带着,入队的时候才十五岁,她家是山里的,一放假何队就把她接到家里去!早前因为商演的事,跟何队闹了点分歧,可谁知道,转脸跟着人家走了!”所以,何队情绪失控了。 “那就去家里吧。”林雨桐就道,“他不在家,要考研,正考试呢。” 可此人的去R国,到底是从队里带走了三个运动员。其中有两个都是老将,那边开出的什么条件,咱也不知道,反正知道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林雨桐出去的时候还跟人家说,“真的!你回去找人试试,一准见效。”可一出门她就笑,靠着墙直乐。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699 章 俗世浮华(33)三更 俗世浮华(33) 白展眉指了指边上的沙发,“别忙了,你也坐。” 林雨桐把水推给她,坐了过去。 白展眉之前没细看这个姑娘,倒是在屏幕上看过她比赛,也看过她的照片,这是个很精神的姑娘。 是的!这姑娘身上有一股子活力,有一种别人身上没有的精气神。 知道她很高,但是直面的时候才知道她有多高。知道她很瘦,但近处看就会发现,她瘦的不是骨感,而是一种力量。 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是一种不惊艳但却颇容易叫人喜欢的长相。老人会觉得这姑娘结实,像她这样的妇女会觉得这孩子长的端庄周正,年轻的姑娘愿意跟她交朋友却又不会因为她出色而嫉妒她,因为她身上没有大部分女人不喜欢的妖气。 一个女人,讨男人喜欢很容易,但是讨各种女人群体喜欢,这却很难。 而这个姑娘,应该是做到了。 此时,坐在这里,她面对自己表现的很客气,很疏离,但却不会叫人从里面感受出一丝类似于不喜和厌恶来……很厉害的性子!白展眉端了杯子抿了一口水,看她,“这笔钱数目不会少,如果需要,我每年都可以追加。” 林雨桐的手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点了点,这个话说的,并没有回答之前自己问的问题。她马上给对方贴了个标签,这是个很‘自我’的人。她不在乎你问了什么,只在乎她来是要说什么的。 既然如此,林雨桐就得把话往明处说,“要是为了商业目的,那对不住,我只是一个运动员,不接洽任何商务上的事情。别说商务上的事了,便是事务上的事,也跟我无关。如果您需要引荐,我给您打个电话,帮您联系人,这是可以的!您如果想通过我了解这个行业,以便于您对于资金的用途有个清晰的了解,那我也是义不容辞。您问,我答,知无不言。”所以,既然摊开说了,就把话往明白的说。 白展眉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而后道,“我不否认我有商业性的目的,但也不仅仅是有商业性的目的。” 林雨桐看她,“请说。” 白展眉就道,“我希望以此来改善我跟我儿子之间的关系,这算不算另一个目的?” 林雨桐就笑,“那您高看我了。我们只是在交往,我才十八岁,未来的路在哪里,谁知道呢?在我们没有结成夫妻之前,您这样下本钱,是不划算的。” 白展眉摆手,“你们不会分开,我笃定。” 林雨桐眉头一挑,没言语,只看着她。 白展眉重新将杯子端起来,手指在玻璃杯上一下一下的点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她才道,“我儿子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的情感上有极大的缺失,自来不觉得有亲人的人……一旦有了伴侣,那伴侣不仅是爱人,更是亲人。作为男人,喜新厌旧是本性。但是他是男人之前,先是人。是人就会需要家……谁给他这个家,他就离不开谁。”说着,眼睛在三居室的房子扫了一眼,这里处处都是家的感觉,那么,陪他在这个家里的姑娘,就是家人,“所以,他离不开你。而你呢,你缺什么呢?你也缺一个家。你很清楚,你母亲的家未必是你的家!她年轻,她还有她的生活……能给你心理依赖的,只能是小业。你们是有稳定的基础的。所以,你们会走到一起的,我做的不是无用功。”说着,就看着杯子,又用指尖点了点杯子,然后看林雨桐,“你隔着杯子看我的手指,是不是很粗很大……其实,很多人很多事,不都是透过屏幕去看吗?看到的都是放大了很多倍的。好事会放大,坏事也会放大。就像是我手指上这点不完美的疤痕,放大之后,是不是也变的狰狞了。但其实,它就是个什么也不影响的疤痕。这个道理,你明白的吧。” 林雨桐点头,“你们母子的关系……就是这道疤!” 她没应和这个话,只自顾自的说:“我们有我们的相处方式,每一对母子都有他们的相处方式。有些妈妈把孩子捧在手心里,这是一种母子关系。有些妈妈拿着拖鞋,满大街的追着孩子打,也是一种亲子关系。可世人说捧着孩子的妈妈是溺爱,孩子是妈宝。说追着孩子打的妈妈没有耐心,说被打的孩子他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这说的不仅是妈妈,还有孩子。当母子关系成立,这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扯不开了。说我跟说他,你觉得有差别?母子关系,那是双方的关系,任何一方都跑不了。” 林雨桐看她,“你不希望因为这个事,被人议论。” 对! “所以,你找我,是想通过支持我,来释放出跟儿子关系亲密的信号来。支持我的方式,就是‘因为我’而支持体育事业。不管因为什么支持体育事业,这一种类似于慈善的支持都会给公司,会给你和你的先生,带去人缘和口碑的红利。而这笔钱,并没有比广告的花费大出多少去,可对?” 对方没再言语,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然后看着林雨桐,“你会拒绝吗?” 林雨桐就看她,“需要他每年看望你几次?陪你和你先生吃几次饭?或是有什么重大的场合他必须得配合出席吗?”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你在量化我们的母子关系?” “难道你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白展眉笑了,“说她了不起,那是今人才说的,在她在世的时候,很多人反对她。在她死后,很多人骂她。所以,人言还是可畏的!”说着,就愣了一下,看林雨桐,“你这么说……是怀疑我知道金远洲要害我们,但我没救我儿子?” 你说。 林雨桐皱眉:“我哪句话表达了这个意思吗?我是说,你有实现你价值的权利。” 公主暴卒,却有其事,没说武则天杀的,但王皇后确实因此而死。 林雨桐摇头,“武则天扼杀了女儿,诛杀了太子李贤……一儿一女,死于其手,她不是个好母亲,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有能为的了不起的女人。” 白展眉没言语,“我是他的母亲,我希望他能抽空去看望我,但这跟咱们这次的谈话无关。”林雨桐又问了一句,“若是没有支持我的前提,你会开口叫他去看望你吗?” “我的丈夫是他的亲生父亲。” 白展眉站着没动,问林雨桐,“武则天真的杀了亲生的子女吗?” 知道!详细的查过。 四爷考试回来,林雨桐才说了白展眉来过的事,事不复杂,就那么回事。四爷就说,“还是希望拉近我跟马荣广的关系……” 应该是!但这却又当真是不明智。她的情商和为人处世比起马荣广那位原配,差着大劲呢! 白展眉这才笑了,回头看林雨桐,“我挺喜欢你的!今儿你就当我没来过,什么都没跟你谈过吧!” 没有!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家的事,你知道的。” 林雨桐嘴角翕动,但还是道:“……有!有可能就是一起谁也没想到的意外。” 但是下午才一下课,何平就打了电话来,“……就是那个小金的母亲,她说是拿出一笔钱来,做运动基金。什么要求都没提!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事,你提前告诉我一声也行呀!” 白展眉站住脚,回身看林雨桐,“你是觉得我没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不把我儿子当回事。如今得到了我想要的,却贪心的想要更多,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李贤却是正史上记载的,他是被武则天逼着自尽的。 白展眉跟林雨桐对视,然后就说,“我不是早说了,支持你是为了改善我们的关系吗?” 其实,白展眉的情商真不算是高的。这有些事,便是要办,你也不能事先谈条件。默默无闻的去做,多舍一分,许是能多得两分也未必。 林雨桐朝前坐了坐,看她,“我觉得有些事,咱们摊开来说,我也不是一个爱绕圈子的人。” “我家的钱,我没拿一分。同样,他不会要金远洲的钱,也不会要你的钱,或者马家的钱,都不会要!你如果想见你儿子,你有权利见。他在什么地方,你一定知道!想见,去见,这件事很简单。不管是父母去看子女,还是子女去看父母,都一样。难道谁先去见谁,先动的那个人就会低人一头吗?您才五十岁,且身体康健,是长寿之相。你想儿子了,来看看,他不会不接待你。同理,你要有麻烦了,你给他打电话,他不会不管你。你有钱,他是这个态度。你没钱,他还是这个态度。你努力,你实现的是你的价值。你的钱去做了慈善,那是你的功德。我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好! 林雨桐应付了几声挂了电话。白展眉说只当什么都没谈过,那就是不再以拿出钱做慈善来当一个条件,对四爷提各种各样的要求了。 林雨桐这么说,白展眉就问说,“有没有可能,是下面的人领悟错了意思,武则天并没有真的想逼死儿子。或者是做儿子的误会了他母亲,才造成了死亡呢?” 还传说太子李弘是被其鸩杀,但记载这个的是《新唐书》和《唐会要》,这两本书成书晚,有采用民间传言的嫌疑。所以,不能采信。 白展眉坐着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林雨桐第三次看表的时候,她站起身来,往出走。林雨桐起身,把人往出送,“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给我们打电话。” 你在指责我不是个好母亲。 林雨桐点头,表示我明白了。而后道,“是简单的只跟你见面,叫你见见儿子?还是……也见你的丈夫?”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0 章 俗世浮华(34)一更 俗世浮华(34) 白女士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四爷和桐桐的生活里,但她换了一种方式,无时无刻的不出现在四爷和桐桐的生活里。 因为对体育的关注,慈善性质给她带来的红利极大!她从不出席什么慈善晚宴这一类的东西,她很安静的在做她的事。这里发水灾了,她捐一千万。那里地震了,她拿两千万。而且,很多时候,是会亲自去的!看到新闻上报道什么事件了,比如父母去世了,留下几个孩子大的才十一二岁,小的还在怀里抱着呢。她就主动向有关部门申请,希望能领养。随后发现这样的事多了,只领养好像不能解决问题,而后她雷厉风行的在明珠市的周边买了一个学校的地皮,那地方原来是个子弟职业中专,后来没学生了,但是校舍宿舍都是完备的。她买了下来,将那里改为一个孤儿院。当然了,对外不叫孤儿院,而是天使之家。 凡是孤儿,若是其他亲属不能抚养的,可以在有关民政部门的安排下,去天使之家,她接收。她好似一下子远离了那个公司,但她的身上却贴着公司的标签。 谁不知道这位夫人是个慈善家,而今几乎全部的心思都是在做慈善。 林雨桐看着电视上的采访画面,白女士穿着朴素,她向来也不奢靡,就是平时看到的样子,“……我的家人都很支持我做慈善……” “您的股权收益,八成以上拿来做了慈善。您没想过给您的儿子留点吗?没想过给您的子孙后代留下一些产业或是积蓄,哪怕信托也能保证子孙后代的生活……” 白女士对着镜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就道:“我的教育理念应该和大多数人不同,在有些人看来,我应该不算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是,在我看来,孩子自立是一种本事和能力。若是不能培养出这样的本事和能力来,留再多的金钱意义也不大。都说富不过三代,为何?因为财富使得后代缺少了进取信,不是自己创造的财富,就不知道心疼。大手大脚的花用,却没有能力充盈积蓄,哪有不败的道理?我觉得,父母最成功的,不是给子女留下多少可继承的遗产,而是培养了他多大的创造财富的能力。如果没这样的能力,留的越多,后人越是不思进取。如果有这样的能力,白手一样起家。只有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的价值,才是属于自己的。” “您的儿子对您这样的行为,赞同吗?” “他说过,他放弃继承。他是认真的说的,我也是认真的听的!自从他回国后,我就没再管过他,一分钱都没给过。但是他现在依旧过的很好,刚考上Q大的研究生,学的是能源。现在生活也很稳定,他用他的办法合理合法的赚取了他生活和一切所需。他没有依靠,我不给他依靠,他便自己站的很端很正。在更多的家境优越的孩子在肆意的挥霍着父母和家族创造的财富的时候,我很庆幸,我的坚持还是叫他受益了。我是个狠心的母亲,我以后,以后的以后还会继续做个狠心的母亲。慈母多败儿这话,虽是老话,但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看的出来,您还是很关心孩子的!对体育的投入,有没有吴桐是您儿子女友的这个原因。” 白女士就笑,“吴桐,我很喜欢她。我喜欢她身上那股子自立自强的劲儿,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身上,就缺这样的一股劲儿。就像是她在采访中说的那样,父母的是父母的,不能理所当然的觉得父母的就是子女的。我觉得这话说的很好!我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脑子拎的清的姑娘。世上的很多矛盾,说到底不外乎是‘利益’二字!说父母偏心的,不外乎是觉得利益没有能均沾。觉得父母给予少的,这又何尝不是自私。若是都不想着从对方身上索取,那便没有什么矛盾了。” “您的儿子会觉得您是个狠心的母亲吗?” 白女士沉默了,而后点头,“应该会!但是孩子长大的过程中,父母做的很多事,做子女的都未必理解。但这不重要,父母之所以是父母,就是在用各自的人生经验,教育和引导孩子,叫他们能够成长。就像是我们大部分人,小时候叛逆,各种的不服……可等真的老了,再去回想,父母当年就真的都是错的吗?未必!” “这会影响您和您儿子之间的关系吗?你们经常见面吗?” 白展眉就笑,“去问问每个像我这个年纪的为人父母的人,孩子有几个不是扑腾着非走的?近些的一年见两面,远些的几年都不见一面。孩子大了,正是奔学业事业的时候,这个时候,我觉得父母就真得做到两个字——放手!得放开叫他自己去社交,去建立自己的人脉,去立业,去处理自己的感情生活然后成家……等到他们有了孩子,父母真的老去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知道父母的难了,那个时候……会回家的!所有的孩子都是如此。但是呢,孝心这个东西看心不看迹,很多人人到中年,对父母的照顾不到,不是没有孝心,是生活的担子太重,做不到亲力亲为,这个我们要理解。我呢,就跟我们家马先生说,咱们不缺钱傍身,尽量少给孩子添麻烦。在身体一切都好的前提下,尽量做到不干涉孩子,把孩子往出推,跌跌撞撞去学去吧。等真老的不能动了,缺了子女的照看不行了,到那个时候他们会照看的……考虑到子女那时候人到中年,也会很忙。所以,我接下来的二十年,一半的时间会用在做慈善,一半的时间会用在做养老产业上。养老产业是个叫人担忧的产业,但慢慢的老去,却是我们每个人的必经之路。现在的年轻人,很多人都不愿意生育,我觉得,这是他们的自由。可这也会有个隐患,就是老了怎么办的问题。很多人都在说,生个孩子吧,要不然老了怎么办!可却从来没想过,去怎么做好这个行业。我希望,我能做好它,让人老了之后,能在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地方,慢慢老去,而后安详的离开人世。我希望,我尽量少给我的儿子,或是不给我的儿子添麻烦,能在一个叫我安心的地方,静静的,安详的离开人世。” 林雨桐没再看,直接关了电视。这个人怎么说呢,是个很难定义的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可要是她真能数十年的去做善事,她的一生也该是成功的。 功成名就者,不会没落的死去的。 至于这些对自己和四爷的影响,怎么说呢?人家说了对孩子要放手,人家就真放手了。 放手的结果就是,她真的不联系四爷,也不联系桐桐了。可每次若是遇到媒体,都会被追问,“您近期见到白女士了吗?她说她很喜欢您,您喜欢她吗?” 林雨桐:“………………”她现在不回答任何人的任何问题,对外的说辞是,备战奥赛。 是的!天热了,四爷的面试成绩也早下来了,他被Q大录取了。而桐桐呢,在内部比赛之后,获取了奥赛了资格,正是进入了备战的阶段。 关于参赛的项目,这不是自己能定的。是教练组统筹,根据各自的实力,结合比赛的时间,合理的安排了取舍,然后才找运动员谈话。 何平没有多的解释,就道,“几次调整,最后给你确定下来了五个项目。百米,二百米,八百米,七项全能,跳高。” 林雨桐发现自己的参赛项目里发现没有接力赛了。 何平就道,“八百米的赛事时间跟接力赛有冲突,但是八百米你有冲冠军的可能,接力赛最多就是有得奖牌的概率。这当然就得有取舍。田径一直都不算是咱们的优势项目。咱们金牌的主要来源,集中在乒乓、游泳、体操、举重这些项目上。你呢,在你稳定的项目上,稳稳的比赛,别把金牌给丢了,这是任务。你要是觉得成,就这么定了!有什么困难,现在就说。” 这由不得我,怎么规划合理怎么来吧。 很快到了暑假,为了加强训练,给林雨桐配备了两个男陪练,都二十出头,这俩最好的成绩还都不错,但就是一点,发挥极其不稳定。这次没拿到资格,干脆就被打发来,给林雨桐做陪练来了。这俩一个叫黄清,一个叫朱晓。然后姚芳也被打发来了,她这次内部的资格都没获得,那就陪着林雨桐练吧。放暑假了,大夏天的,轮换着来,在室内和在室外的时间对半。因为你也不知道换个地方比赛,对方的场馆条件,户外的风力等等是不是会对比赛造成影响。所以,每种情况都得适应。若是赶上下雨的时候,快!抓紧,去适应适应。如果下雨不是很大,主办方不更改比赛日程,那就得在这样的天气里比赛。所以,林雨桐就看着崔明在雨里跑着,许是卫生棉更换的不及时,浑身湿透了之后,有血迹顺着腿内侧往下流。 她三两步追过去,拉着崔明就走,“你疯了!” 林雨桐被说的难受,她这个暑假就在队里耗着,带着陪练一起训练。 这么消磨了一个暑假,但是一开学,自己得恢复旧时间了。 她不着急,刻意调整自己的速度,“你们跟着我,同呼同吸试试。” 她随着代表团七月十九日从京城出发,目的地伦敦,开启了奥林匹克之旅………… 四爷觉得好,“去吧!就一年,明年训练完了之后,就回家。真想玩拳击,这东西有联赛的,你只要名次不掉,没人干涉你怎么练,你的时间就彻底的自由了。” 试了几天,效果不好之后,她只能换成其他时候叫锻炼这么呼吸。比如玩器械,训练力气的时候,咱们缓一些,这么来试试。这样的进度只是更慢一点而已。 姚芳也叹气,“我就很尴尬,这一届我没机会,下一届我也二十四了。年轻的不停涌现,我很快就成了一事无成的老将。” 崔明也说她,“你今年十九了,明年二十。下一届你二十四!这一届,是你运动生涯身体条件的巅峰,把握好这次机会,到下一届,你就未必了!田径赛场上,年龄真是个宝!咱得承认年龄跟体能之间的关系。” 每天都有记者来采访,林雨桐跟何平打过招呼了,一见记者她就躲了。她先回去收拾东西,很细致的收拾了一遍,然后何平帮着检查了一遍,该带的都带了,不该带的,也真的都没带,这就可以了! 林雨桐没法辩解,他们的想法应该也是一样的,觉得二十岁,正值巅峰时期。赶上下次,就已经是走下坡路了。便是休学一年,专心训练,回头再念三年,本科也该完了。这个时候再集训,刚好赶上下一届,啥也没耽搁。 就这么着,九月份,她正是进入集训队,这一年,都别想出去了。 姚芳才道:“上了赛场,要是突然例假多了,又不方便更换卫生巾,还不比了?教练没说吗?得习惯习惯!”可休息的间歇,林雨桐却去给崔明揉了揉,“要是疼痛,就摁住这个穴位,每次狠压半分钟,你默数三十秒,而后间歇三十秒,再按压三十秒,如此再三,能够缓解。” 真带着人做了,才发现不容易。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类似于身体的肌肉记忆一样,一旦开始,全不由人控制。最开始的时候,非常别扭,非常累。节奏打乱的,对方压根无法正常跑步,却一个小时的训练下来,姚芳觉得胸腔有些疼痛。 但角色转换,偷偷的把自己转换成教练的角色之后,时间也不那么难熬了。利用零碎时间,还是有时间把课本过一遍的。这一年,真就是忘了时间,忘了日子,等天气再热起来了,各种的服装都发下来了,会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开了,她确定比赛的日子要来了。 巅峰时期退下来,给有机会的运动员让路。 才应付完考试,中旬来了,这就得开始准备,要出发了。他们得提前一周到达,进行适应性训练,等待大赛的开始。 这是正常的!其实最开始走路调整是最合适的。只有当这种习惯改过来了,才会慢慢的好起来。可叫专业的运动员放弃每天的奔跑,从走路开始训练,没人会去冒这样的风险。 可才一提出来,何平就找她谈话,“要不要我们出面,跟你们学校沟通……吴桐,这不是一般的赛事,这是全国上下都关注的盛会,你争取的是国家荣誉!若是学校的课程在一些科目能自学的话,能不能克服克服……先自学一下。就这一年时间,熬过去就好了!你已经算是最特殊的了,为了备战,从过年开始,大部分运动员连年都没过,有些一两年都没见家人了,也没回过家了。一进入备战,就正式封闭,你不能总是那个特殊的一个。获得荣誉的运动员很多,可没有一个不是按照这样的规矩办的。平时松散,但这时候绝对不行。再是觉得有把握,也不成呀!运动竞技,就是永远存在不确定……懂吗?” 两人转出去,去了隔壁看看。在这里好似……也觉得熟悉。 四爷拉着她,“走吧!”别强求。 七月一来,林雨桐就得两头跑,她得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她没难为教练,自己去跟学校协商去了。没有休学,她会自学,而后回去考试。过就过,不过就补考。鉴于她两学期都拿到了奖学金,成绩优异。六月份又过了英语的六级,老师并没有为难。每个都给了她联系方式,讲义会发给她,另外,有不懂的随时能问老师。该布置作业,还是会给她布置,不过交作业的时间给放的宽松了。 崔明叹气,“上次好容易赶上一届奥赛,结果来例假了,连预赛都没过。四年一届,田径对于女运动员,格外不友好!一般过了二十三四,其实就走下坡路了。明年是我能参加的最后一届了!” 崔明摆手,捂着肚子去了卫生间。换了衣服处理干净之后,又出来了。 四爷九月份也该开学了吧,林雨桐是把四爷送去报名安顿好之后,才去入队的。这地方住宿条件很好,三人家很干净很卫生,食堂的饭菜瞧着也行,而且还这么便宜。“安心了吧!”两人在学校里转悠,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有时候真觉得,好似……有点熟悉!来过?来过!有时候还会闪过一帧画面,不知道那是他们曾经的样子,还是跟他们关系很深的人的样子。 先是资格赛,从六月开始,就进入了资格赛阶段。 明年她二十三了,还不到二十四。可要是想参加下一届,那时候她就二十七了!所以,二十三岁,参加完应该就退役了。 也没硬逼着去想,她挎着四爷的胳膊,低声道,“一年之后,我陪着那三个陪练先试试,他们若是有进步,那下次就是姚芳的机会。田径上,我就参加这一届。” 什么都没有,不一定就不好。 这一年,也不是不能见面,想去看望,还是能的。吴云每周都要过去一次,几乎每次四爷都跟着充当跟班,帮着拎一些吃的用的东西。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1 章 俗世浮华(35)二更 俗世浮华(35)再盛大的开幕式,运动员永远注重的都是比赛本身。 林雨桐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在播放着老师讲课的音频。这是四爷找去学校,找桐桐的同班同学帮忙给录下来的。当然了,这是得给人家一部分劳务费的。虽然同学不好意思要,但给了钱是不是对方也不好意思旷了哪结课呀!林雨桐是把书看完了,讲义都过了一遍,自我圈了重点和考点之后,八成还都猜对了,感觉考试过了还是没啥问题的。但是课嘛,没听完的抽空还得听完。 于是,转播的镜头对准代表队的时候,在几个特别的运动员身上,镜头会多停留几秒。在几秒的镜头里,林雨桐面上微笑着,可耳机却始终没有摘下来。、 这听的是什么音乐呢?现在的环境太嘈杂不能习惯吗? 可算是开幕式完了,回到酒店能休息了。依旧会有记者跟来,想拍摄一点除了比赛之外的运动员日常。 其实,运动员的日常……真的很乏味。 住的地方……没时间收拾的!一个个的好大的运动鞋,摆的到处都是。拿衣服之后的行李箱还都是摊开的,反正还要取东西,折腾来折腾去怪麻烦的。 林雨桐算是规整的,但镜头一扫,看见枕头边一本——农药学。 往出拿了一下,连带着笔记本也带出来了。人家读书带做笔记的。 她才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崔明问:“吴桐你考试过了吗?” 过了呀! “有奖学金吗?” 今年有点悬了了。才说完,手上的水还没甩干净呢,关了卫生间的门一出来就看见崔明在那里笑着跟记者说话,“吴桐还在读书,今年的集训她跟了一年,自学了一年。全队她起的最早,睡的最晚。几乎连闲聊的时间都没有了,锻炼的时候带着耳机听课,休息的时候就背书做笔记……” 她听的是课呀? 崔明就把林雨桐的小小的录音笔拧开,然后里面传来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 然后记者就找上林雨桐了,“这一年,辛苦了。” 都辛苦! “这次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努力了,也会尽力的。” 她说尽力就真的会尽力,这跟田径世锦赛不同,那只比田径。但这个赛场,什么样的比赛都用。很多个场馆同时进行。 田径比赛每天都有,分散在各个时间段。 头一天是百米的预赛、半决赛,非常的顺利。没有碰到挑事的,顺顺利利的,以十秒四六的成绩冲进了决赛。 决赛场上,除了她和崔明,再没见到黄皮肤的面孔了。崔明进决赛,是险之又险的。可能是因为有夺冠的可能,也可能是因为有两个本国运动员冲到了决赛,所以,国内罕见的直播了女子百米比赛。 林雨桐在边上热身,之前见到过的大黑妹子又过来跟林雨桐搭讪,林雨桐开始没注意的,但这会子一照面,一看见她的瞳孔,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觉得此人的话多呢,她这状态不对吧! 她没言语,深吸一口气,对方一定是吃了什么东西了,她处于亢奋的状态之中,其实只看瞳孔就能看的出来。 此人成绩本就好,若是在药物加持下,速度一定不低。顶级的运动员比的真就是零点零几秒,最后哪怕是检测出来了,但这一波一折的金牌,是不是也没意思呀! 各就各位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着。 一二三——砰的一声响,她蹭的一下就奔了出去,她能感知到,那个大黑妹子几乎跟她齐平,她的步履大了起来,频率并不低,而后,她清晰的知道,她的胸先撞了线,那位只比她慢了一个臂长的距离。 紧跟着,满场的欢呼声,播报声反复的用英文播报着,“吴桐,九秒五八——吴桐,九秒五八……” 何平抱着她大声的叫喊着,有队友过来将一面国|旗披在她的身上,大屏幕上是她身披国|旗的现场影像,欢呼声不绝于耳。 国内的直播解说员喊的声嘶力竭,“……她跑进了九秒……还没有女运动员跑到过这个成绩。我们再看一遍回放,没错,她先撞线,这位M国的运动员戴维,也跑出了她出道以来的最好成绩,十秒三二。之前吴桐保持的记录是十秒四六,戴维虽是第二名,但也打破了吴桐在世锦赛上创造的世界纪录十秒四六。这是一位非常有实力的运动员,可惜遇到了遇强则强的比赛型选手吴桐……惜败!” “咱们的另一位选手崔明,成绩也不错,十秒六三,不错的成绩……” 多少欢呼声,林雨桐都没时间管了。她得先被尿检,看成绩是否真实。这是不能有任何人陪同的,进去之后里面干干净净,只有你自己。从里面一出来就全程在监控之下,送检。 林雨桐的速度快,好了之后赶紧出来,可才一出门,里面就吵嚷起来了。隔着玻璃窗林雨桐朝后看了一眼,这个黑妹子,跟第三名在里面起了争执,她应该还是想找机会躲过去或是混淆一下的,但显然,人家能不杜绝这个事吗? 果不其然,她的尿检结果有问题,呈阳性。 第二名的成绩取消,依次往后顺位。 颁奖典礼之前,这个消息就公布了。 “……没有影响咱们的金牌……但不得不说,这一场赢的不容易。遇强则强,激发潜能,吴桐好样的!在对方用了违|禁品之后,还能保持这样的优势……不得不说这个运动员的状态和潜能极大……” 回去之后,何平低声道,“打破纪录,奥委会会给奖金的,奖金每次都变动,但是数额真的不少。咱奔着打破纪录去!你可以的!只要打破纪录,你就有钱拿了。这么多项目,各种奖金拿下来,能过千万!加油!为了荣誉,为了奖金,给我干!二百米,跑进三十秒,行不行!” 这位教练跟打了鸡血似得,就两人为屋里,她半蹲着,握着拳头挥舞着,跟搞传|销扇动人心似得。 行不行? 行! “……放弃了?”解说员就笑,“她在世锦赛上的成绩要高过这个成绩,还有两次的机会她放弃了……这个放弃……放的很有意思!” 知道了! 而今呢,被你们勒令转学的学生,在一个普通的中学里就读,而后老师发现了特长,并且将她举荐到体队,此刻,她站在世界的赛场上,叫国旗升起。人家学习也没落下,高考状元,却不追逐名校,一心奔着理想。这样的学生,你们不惜才,浪费人才,一个好好的苗子,几乎毁在你们手里,请问此时此刻,你们作何感想。 何平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她不敢给压力,跨栏比短跑的难度更大,意外也更多,要求不能太高,顺利的过了就成! “赢了齐丽,意义在哪?” 震天的呼喊声,口哨声,欢腾的厉害。 可一开赛,她就愣住了,这动作特别太轻盈了,跨过去脚尖才一点地,那个脚就已经跨了出去,等跨过最后一道栏杆,便是百米的冲刺速度,一个眨眼,人过线了。 那边正在庆祝的三人组顿时愣住了,她们愕然的表情出现在大屏幕上,然后本来的铜牌得主被刷下去了,第一变第二,第二变第三。 何平就在边上焦急的等着,看着,好似浑身的劲儿都用来攥拳头了。她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林雨桐: 那么多摄像头对着呢,何平气的恨不能掰开她的脑子在里面搅和搅和的,但这会子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压低声音道,“你说的,不是咱们的冠军,涉及七项内的,你都会抢来?” 世界纪录是七米五二!漂亮! 然后何平换了方式,“跳远,冠军是加国的选手……刘如的成绩跟季军的成绩是一样的,只能退一步比其他轮的成绩,刘如差了一线,铜牌失了!” “多远?” 林雨桐上场的时候,准备比赛跨栏的时候,听到场中的欢呼声,M国的选手在女子一百米跨栏中,包揽金银铜三块奖牌,欢呼声此起彼伏。 可同样,网络可怕就可怕在,想翻腾的时候,总有人去翻旧账。 “三十秒八六……三十秒八六……这是女子二百米吴桐取得的傲人成绩,打破了她在世锦赛创下的世界纪录……四天的比赛,她一人摘了两块金牌。” 她在开会,接下来的赛事,是数场比赛同时进行。林雨桐该七项全能了,还有跳高跳远铅球标枪这些项目的单项的赛事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 何平低声道,“还有两次机会……” 意义在于,你得金,她得银,咱们可以多一块奖牌。 林雨桐看她,“我多一块金少一块金,作用不大。但是对齐丽而言,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她努力了十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这块金牌,对她的意义不一样。你放心,只要不是夺自家人的金牌,你说要谁的,我就给你抢谁的,成吗?” 十二秒零三! 网曝!这就是网曝!甚至有些学生还爆料,当初是哪个老师是班主任,她脾气不好,嫌烦。又说这老师一向任性,退步的学生就要家长带回去请家教补课云云。然后谩骂人一片。 她抬头看大屏幕,百米跨栏的冠军的成绩是十二秒十九,打破了她之前在世锦赛的成绩十二秒二零。 是! 女子这边,其实每个都有夺金的实力,可惜,赛场上的情况不好说,哪怕是心态稍微不好,发挥失常,可能就跟奖牌失之交臂了。 十二秒零三! 而这些,是在国外的林雨桐不知道的! 何平抱着她,捧着她的脸,左边一口右边一口的。 “记住你的话!抢不来回去你给我玩命的练去。” 七米五一。 各种报道铺天盖地,家慧推出新款,且以奥赛为契机,搞促销活动。买家电送运动器械,什么瑜伽垫,室内运动鞋,还有篮球足球乒乓球,泳衣泳裤泳帽,这些东西都不怎么贵,可这一送,这就不一样的。虽然送的跟家电全不挨着,但人家的口号是:做安全家电,享健康人生。 于是,屏幕上的她,眼睛亮闪闪的,前方像是有千军万马的敌军,她握着手里的枪奋力一掷,像是要一枪直抵敌营帅账一般……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裁判,最后的结果:七米六二! 下午是铅球比赛,铅球比赛,本国的队员齐丽以二十米九八的成绩夺冠。全能铅球的时候,林雨桐赛前围着赛场走了两圈,她只扔了一次,二十米九八,跟齐丽持平之后,她放弃了后两次的机会,不扔了。 林雨桐缓缓的走向自己的赛道,超了她!超了单项冠军,按照规则,是可以夺对方的金牌的。 预备——起跳——跳! 林雨桐读过书的学校,挂着横幅,庆贺我校几几级同学谁谁谁,获得了什么什么荣誉。这都是好的一面。 但论起这些项目中有什么是林雨桐特别喜欢的,那便是标枪。这玩意可以当做武器,它也真是一种武器。比起单纯的竞技,她还是更喜欢握着武器的感觉。好似这一刻,她才是鲜活的! 男子铅球,男子标枪,这些项目夺金的可能很大。 白女士宣布,她愿意给每位冠军提供一百万的奖金,感谢他们的辛苦努力,为国争光。 就像是林雨桐转学之前的那个高中,那是一所重点高中。之前就有人说过,说这个学校,只注重学习,吴桐在这个学校,老师是一点也没有发现特长。可现在,就会有人往深的挖掘。就说当初,当学生面对网络暴力的时候,请问学校在做什么?老师在做什么?你们任由那些狗仔在校门口围堵一个孩子,请问你们尽到责任和义务了吗?这样的一所学校,还是重点,你们培养出来的学生是什么样的?这都不是高分低能了,你们连最基本的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教给学生,你们做老师的都没有言传身教的教给孩子,人该有责任担当,那么,能指望你们育人吗?你们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只考虑这个孩子在你们学校,引来了那么大的关注,影响了你们的教学秩序,你们勒令她转学……急切的摆脱麻烦,而不是想办法保护学生。请问,你们这样的所作所为,敢叫你们为国育才吗?育才需得从德智体美劳各个方面培育,德在智之前,可你们注重德育吗?你们自己都没有师德,怎么可能培养出有德的学生来。 再回头去看当初的事情,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当年犯罪的不止一个。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和媒体,都是暴力的实施者,施加在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身上。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2 章 俗世浮华(36)二合一 俗世浮华(36) 标枪在空中飞翔,然后尖头朝下……那里好似有敌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这枪直指敌人的胸膛,瞬间鲜血横飞。 林雨桐蹭的一下坐起来,一摸额头,汗打湿了头发。 她人还在英国,窗外其实没有国内那么绚烂的霓虹,她站起来摸了一瓶水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无边的黑夜。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闪的,放在静音上,这个点是谁的电话。 探头一看,四爷的电话。 此刻的时间是夜里的两点多点,但在国内,应该是下午了。她接了电话,四爷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是不是睡不着?” 你怎么知道? 颁奖台上,你的眼睛里写着:这并没有叫你获得更多的成就感! 你站在那里的感觉,不对。 林雨桐站在落地窗前上,就笑,“你知道我那时候的感觉吗?” 四爷‘嗯’了一下,“你觉得你像个小偷,像个强盗。” 林雨桐沉默了,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何教练说,人跟人自来也不一样,人种的不同,差距咱们得承认。她说,他们的优势项目,从来没有人限制。但咱们的优势项目,国际上从来停止过限制。以小球项目来说,队里的全部的人都在世界水准……可是,真追求公平的玩法,就没这个项目了……”更不要说各种不公平的裁判连同黑哨。说着,她就叹了一声,“这说的是体育的事,可其实又不是体育的事!这里面存在一种东西,叫做偏见。发生在赛场上的事,跟意识形态是连着的。这不是在赛场上能寻求到解决办法的。” 四爷坐在长椅上,边上放着书,他问桐桐,“是不是站在人群中央给你的成就感,还不如在棉花田里,找两片受虫害的叶子,配置出一种克制虫子的农药来,叫你的成就感更高。” 是!哪怕默默无闻,我知道我在努力的做着我认为有意义的事。 而今的事情,不是说没有意义,“我在黄种人不擅长的项目里,做到了极致!此次之后,必是会更多的人去研究……姚芳他们已经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了……但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这得更多的人去试……若是真的有用,会有人去重视的。如果有一天,将它能纳入体育课,能有人专门编出一套广播体操来,叫孩子从小就那么学……”体质提升了,这便是意义。但这却不是自己高声呼喊能做到的!自己留在队里,那么就跟之前一样,训练训练,然后参加各种世界赛事,拿更多的奖牌和奖金,只要自己的成绩能保持,队里就不会舍得放人,但自己的作用也仅此而已。 四爷就说,“回来吧!”他看着挂在校园里的奥赛健儿的海报,一条路上都是他们的照片。桐桐的照片最多,比赛接近结束了,她一个人拿了田径项目的八个金牌。百米跨栏、跳高、一百米,两百米、八百米,跳远、标枪、全能,一共摘了八个金牌。 铅球没摘金,但世锦赛的记录她仍然是保持者。 现在走出去,大街小巷里,各种海报,各种的屏幕上都是她的消息,真正的全能王。 吴云都已经躲到疗养院去了,找她的人太多,各种商业代言,桐桐若是愿意,几亿,十几亿不过是多签几张合同的事。 但他却看出来了,她并不高兴。如今的位置,能叫人在体能上有点进步,算是她为大众做的事。而因为成功,有了说话的机会,也算是为那个孩子,做了点什么,了结了一场因果。 抛开这些不谈,四爷就说,“回来吧!久利之事莫为!可以树立一个标杆,证明体质的差异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弥补,你就做了该做的了,也是在你能接触的行业里,机缘巧合的做了你能做的。那么接下来,做你想做的。回来吧,我给你做红烧肉,专门找人学的。” 于是,林雨桐回来了。 包机回国的路上,记者一路跟随。她一路都在‘睡’,耳机几乎没有拿下来过。都以为她是累了,在补觉,但是她哪里真睡了。她得思量,她这个退役报告该怎么写。 下了飞机,她看见站在人群后面的四爷了。接机的除了官方的,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机场欢呼着。这个时候,她还不能脱离队伍,只是远远的看见四爷了,她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各种的庆功,各种的奖励,一项一项下来,所得的确不菲。 一结束,林雨桐就跟着何平去办公室,然后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东西,推给何平。 何平愣了一下,“你又要申请离队了?行!给你放两年,你也就大学毕业了,到时候归队,咱们冲击下一届……” 说着话,就拿了笔,准备给申请上签字。可笔都落在纸上了,她愣住了:退役申请。 何平脸上还保持着笑意,抬眼看林雨桐:“你开什么玩笑。二十岁你退役什么退役?胡闹!说吧,是想提什么条件吧?你提!只要不影响成绩,放你出去自己训练也行。可以放松对你的管制,但是……这样的玩笑不要开!有要求提要求,动辄退役,干什么呀?” 林雨桐将退役申请往前推了推,“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得从比赛开始,我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我要退役,我有我的道理。” 何平坐着没动,也不说话。 林雨桐坐在她对面,就问说,“若是上头一直压着我这么一个,那么体育的意义在哪?没有金牌,谁有动力?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极致,标杆设立在那里,得有人去冲刺那个记录,而不是一年一年又一年,一直霸占在上面不下来。若是如此,您说结果会好吗?您在行里的时间那么久了,脏手段您也见过吧!当发现你挡路了,那么,脏手段就来了,脏手也就伸过来了。与其如此,我为何不退呢?从我的角度讲,我在最高处退了,退的风光体面。从体队的以后来,短期内,好似是缺少了竞争力,可从长远看,他们看的到希望,有方向,也有正确的方法,一批一批的好运动员涌现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你突然离开,就出现断层了。 林雨桐就道,“您要是信我,您就好好培养姚芳,男队那两个陪练,黄清和朱晓,给他们两年时间,在下一届,便是不能破纪录,可摘牌的可能也是极大的。” 何平没言语,这事太突然了,也不是自己能定的,她就道,“这样,你先回去,先给你放个假。你再考虑考虑,我也再考虑考虑……这不是着急能处理的事。” 可林雨桐回去就收拾东西,在大家都恢复训练的时候,她极其低调的拎着行礼出去,四爷在外面呢,他接了箱子拉了桐桐,往车上去了。 一上车,桐桐把安全带一系,就真的睡过去了。没吃好也没休息好,她没有亢奋,反而很疲惫。 回家的时候扒拉着四爷,回去就往床上一躺,鼻尖都是四爷的味道,她彻底的睡过去了。 吴云追过来看了看,四爷朝外面指了指,两人都出来了,四爷把卧室的门给带上了。 “怎么了?”吴云低声问了一句,才有摇了摇手里的电话,“何教练给我打电话,说是桐桐要退役,这怎么话说的?” “她做了能做的,以后想做点她想做的……”四爷请吴云坐了,“您想想,她一直摘金,那其他人怎么办?看不到前面的希望,很多人就不会再想着继续走那条路了。从长远来讲,真没好处。当初教练叫她跟队一年集训的时候,她已经起了退役的心思。不过是,当时没法说。说了就以为她跟队里讲条件。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带着陪练,按照她的法子训练。一年下来,成绩明显比之前好了。那就证明,这是行之有效的。前面挂着胡萝卜,其他人才会拼命的去奔。若是有人捷足先登抢了胡萝卜,那别人要么退了,要么就另寻他路了。这才是把路给堵死了。” 这话有道理吗?有道理!不追求奖牌,只追求增强体质,这才真正的体育精神。 但退役真不是那么容易退役的,一拨一拨接着一拨的人来做思想工作,林雨桐的主意都没变。 可显然,这个时候突然退役,就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猜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 林雨桐就说,“开个记者招待会,这事有什么不能摊开说的?” 于是,在很多家媒体要给林雨桐做专访的时候,她开了记者招待会,宣布退役,“体育追求的是自我突破,是人体极限。我觉得以我的身体素质,我已经做到了我的极限。在这个项目,我不会有更大的突破和进展了。我宣布退役,但并不意味着远离体育。加强体育运动,增强身体素质,这应该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健康的积极的生活方式。我每天依旧会锻炼……也许某天心血来潮了,或是我练的差不多了,我会去打拳击,会去学射箭,会去马场练马术……人的一生很长,想做的事很多……” “那您不觉得可惜吗?队里不觉得可惜吗?在田径赛场上,还有更优秀的队员有争夺奖牌的实力吗?” 林雨桐请记者坐下,这才道,“我非常感谢领导,感谢我的总教练,教练,不仅仅是感谢他们对我的培养,给了平台和机会,更感谢他们同意我在巅峰时期退役。您问我说,可惜吗?队里可惜吗?应该都有些遗憾和可惜。但是,他们哪怕可惜还是同意了。这样的态度叫我对我们体育的未来,更有信心了!奖牌固然重要,但体育精神才是体育的核心。不一味的追逐奖牌,认真秉持着体育精神来做体育事业……哪有做不好的道理?!您问队里有没有更优秀的运动员,我可以告诉你,有!人的体质生来有差异,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突破自己的极限。相信我,队里能培养出一个吴桐,就能培养出更多的吴桐,我有信心。” “那接下来呢?您会转型吗?做拍广告,去做模特,上综艺做商演?对职业你有规划吗?会做跟体育相关的吗?会转型做教练吗?” “我还是学生,我的学业耽搁了一年了,我得回去上学去了。至于之后的职业规划,会不会跟体育有关……体育是我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我离不开它,我希望每个人的一生,都跟他结缘,日日能相伴,所以,我当然是跟体育有关的。但却未必一定得是职业!至于职业,我想从事跟我的专业相关的工作。” 当然了,更多的人是反对这种说法的。她一不接广告,二不走穴赚钱,她做了她能做的,然后想回到学校安安静静的读书,将来默默无闻的做一份有意义的工作,这是招谁惹谁呢?不留恋繁华,留有一份干净质朴甘于平淡的心境,难道这也错了? 八万多?不少了。维持普通的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 “需要你的时候,还得找你。”老瞿是这么说的。 现在股市里玩的钱,是四爷卖了一个赌马的软件给赚回来的,有个三百万。挣来的钱又是生活,又是买车,四爷还给买了一些金条给吴云交了房租了,股市里现有的又不能抽回来。 跟队里的队友……除了陪练的那几个和几个教练,她跟谁熟悉吗?也没有。就是那种盯的你很紧,你除了训练,你的生活里再没有别的了。 她就说,“这钱……我想全捐了。以那个孩子的名义,全捐了,一分都不留……”打官司得的赔偿金,吴云也给捐了,“……我把能为她做的都做了……”要是世上善恶真有因果,人若真的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都能轮回,那么希望她来生,一生安泰。 网友里一些激进的在批评,可官方的媒体却不是这个声音,他们对林雨桐的话依旧是夸奖的,给她关于体育精神的一些言论,点赞了。体育该是生活的一部分,奖牌不如体育精神重要,这话没毛病。 没有! 好的!人家特别客气,请求合影的时候林雨桐摘了口罩,跟对方合影了,然后打道回府,觉得总算是把一件大事给办完了。 林雨桐合上电脑,不看了!她赖在沙发上,开着空调,看着外面的炎炎烈日,伸手端了一杯鲜榨的果汁,冰凉冰凉的喝进肚里,好生舒服。 也就是历时小三年的时间,真的只是改变了原身的处境和原身留下来的麻烦而已。 好啊!我得去翻翻今年流行什么。 四爷抬手扒拉她的短发,这是比赛前在队里给理的吧,真难看,除了利索啥优点也没有,“留吧,再染个棕色。”说着,就上下打量她,在家里穿的也都是运动装,“回头去买衣服?换个风格!” 有那种组团打比赛的,人家还有个默契度的培养。自己这种的,身边真空,不需要交际,就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四爷把卡直接给桐桐了,“八万多……” 连跟乌云相处的时间都不多!同学、老师,从眼前过了之后,跟谁有交往吗? 别人不知道,但办理的工作人员肯定认出他们了。林雨桐低声道,“请帮忙保密,谢谢。” 可这世上,自来都是物极必反的。放眼世上,别管什么人什么事,一旦名声起来了,非议就避免不了,不过是来的早晚的差别而已。若是没有浮华过后平淡为真的心境,便会很容易走入歧路。 把这个钱捐出去之后,桐桐的银行账号归零,嘛玩意没剩下。 四爷在厨房,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声,那个乱劲啊,她就知道,一会子的厨房一定特别难打扫。但她就是不想动,放空思绪,盯着天花板,仔细回想,三年的时间了,生活里除了锻炼,还有什么吗? 可饶是如此,就没人骂了吗?人在世上,谁不挨骂?就像是林雨桐,这边才宣布退役,很多人就开始在网上说了:我对你很失望,明明可以为国争光,却自私的选择了退役。你拿了金牌,但你跟那些一直为了荣誉流血流汗的人比起来,你不汗颜吗?你对得起国家的培养吗? 她现在,真的只是把一个人人都骂的孩子,翻盘成一个很多人都在夸的孩子而已。 “对!” 跑客厅去了,她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重新的欢快了起来。 看!这就是网络。 一个金牌一百万,奥赛破纪录了也有奖金可拿,光是这些,算算有多少。 但这个钱,一直没动。她只跟四爷说了,连吴云都瞒着呢,然后两人没耽搁,第二天戴着口罩出门,去办了捐赠。 “农业……很难出成果……农业科学家,世人所知的不过寥寥。这跟如今的万众瞩目鲜花着锦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决定你不会后悔吗?” 然后网上又歪楼了,就有说:那那些因为训练为了夺得冠军而受伤健康受损运动员们,倒是错了?! 果然,吃饭的时候,桐桐扒拉了好几口红烧肉,这才道:“各项的奖金再加上赞助商和白女士的奖励,我能拿个小三千万……” 更有人劝道:妹妹,相信我,人应该在擅长的方面努力,如此才会事半功倍。你现在的选择,就像是非要叫鱼离开水去陆地上跟豹子比赛跑,这是在犯蠢!人该有自知之明,认清自己是不看低自己,但也别太高看自己。这不是瞧不起你,说你一定学业无成,而是跟你分享我的经历和我的人生经验。我曾经在公司干的时候,我以为做老板很容易。结果辞职创业,自己做起了老板,而今负债数百万。我犯过高看自己的错误,拿来与君共勉吧。 还有人说:你在跟我讲体育精神,你在搞笑吗?在国际赛场上,讲的都是体育精神吗?什么都是虚的,金牌是真的,荣誉是真的,没有一颗为国争光的心,一心奔着什么自我价值的实现,这本身就是一种自私。 自己真就这么过了三年。 这都变的不像自己了!她蹭的一下坐起来,去厨房找四爷,“我想留长头发,然后烫个大波浪卷。” 好!一定! 这三年,她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孩子。 两人就剩下四爷从股市里挣来的钱了,当初从徐家峻那里挣来的一百二十万,这次四爷也从积蓄里抽出来,还另外添了十万的利息,一并给捐了。 桐桐就问四爷,“账户上还剩下多少钱。” 她把所获得的金牌,全给留给队里,一个也没有带走,然后就真的退役了。 当时记者问她捐吗?她怼回去了。因着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这牵扯到其他运动员呢。你捐了,那其他人呢?人家靠什么生活呢?因此,她怼了。 而今,便是受点非议,那承受非议的是她,而不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遭遇,因为她的出名,而被人熟知。她给那个孩子讨回了公道! 就连她世锦赛得的奖金,也一并给捐了。 “做农业吗?” 而今没有田径世界杯,也无所谓大满贯。但就现在的赛事而言,她拿了所有的奖项了,然后留下奖牌,就这么走人了。 很多国际上的体育明星和官员,也跟着点赞,褒奖之词溢于言表:体育的真谛是为了身体康健的,这是根本。 那就交给时间,十年、数几十年之后,我给你这个答案。 鉴于存款实在不多,去商场买衣服的计划彻底泡汤了。她在网上开始购物,瞧着款式不错的大众款,直接下单。鉴于头发挺短的,她买了一款看着不错的假发,竟然发现这东西其实比去理发店各种折腾还便宜。得!就它了! 吵吵嚷嚷的,甚嚣尘上。但这都看客,真正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内部:吴桐真的就这么退役了? 四爷在厨房里看她,她嘴上不说,其实还是对原身那个孩子的遭遇,气难平吧!进入体队,是偶然,她答应下来,一个原因是她觉得锤炼体质的办法会叫更多人受益,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得给这个孩子讨回这个公道。没有这三年拿那么些奖牌,谁替她说话? 换个造型,穿上小裙裙,去菜市场和周围的夜市溜达,久违了的感觉和味道。这一刻,她才觉得属于自己的人生真的重来了…… 关于她的消息漫天的飞,只要上网,就能看到各种赞美。为国争光,是国人的骄傲等等等等,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到处都是她的消息。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3 章 俗世浮华(37)三更 浮世浮华(37) 火锅、撸串、啤酒、饮料,请问谁能拒绝了? 馋坏了! 而且,在京城这地方,各种口味的火锅都能吃到。京味的老火锅,川味的麻辣锅,换着吃能天天吃不带腻味的。也不用去大的店,就是小店,两人一个小锅,吃嗨皮了。想吴云一起吧,人家忙,而且,她是真的吃饭很节制。火锅也吃,但她只吃三鲜的锅底,涮点能放心吃的肉和菜,一样尝两口,就绝对不会吃了。 林雨桐报复性的吃了四五天,然后回归正常的饮食。 直到现在,她才有工夫跟四爷在京城里转转,去了皇陵看看。只要换个装扮,跟给人的固有的印象有了些差别之后,很多人未必能一眼认出你来。反正在外面逛荡了好几天,也没人认出来。 比赛完都八月中旬了,在家里晃悠了几天,就是八月下旬了,再过几天就开学了。 开学怎么办?吴云就说,“跟以前一样走读?还是要住校了?” 住校吧!周末回来。四爷也一样,四爷是想提前毕业,再加上学校的环境确实是挺好的,一周在学校住五天,方便在图书馆查阅资料。 林雨桐也是这么想的,来回路上太耗费时间了,她想抓紧修完学分提前毕业,还是住在学校合适。周五晚上回来,在家能过个周末。 吴云也不强求,她也就不用周内往家里赶了,住在疗养院也挺好的。 开学大三了,才开始要求住校。她去报名的时候跟辅导员一说,辅导员都挠头,“得安排宿舍?也不知道有没有单人间,留学生宿舍应该还有单间,我帮你问问。” 别!我为什么要住留学生宿舍。咱们班要是没有空余的床位,在本专业女生宿舍能找到合适的床位也可以呀! “别闹,这么大的名气,私生活被人盯着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过两年没有人特意去提,谁也不会想起来我是谁的。哪里来的名人,不就是一人名嘛! 辅导员是在学校读博的师兄,他打电话去问,才发现本班的四人间里,原来有三个是自己班的,有一个是别的专业的,课不太一样。这个学期了,别的专业的宿舍里,有一个做交换生出国了,空了一个床位。人家那个专业的学生就离开这边的宿舍,回归她们那边去了。正好空出一个床位来。 四爷帮着去领床上用品,跟那些新生的家长一起,该领的都领了,然后帮着送上去。 两人一人戴着个棒球帽,帽檐压低,也没注意。学校里迎新生呢,除了迎新生的横幅之外,到处都摆着林雨桐的海报。不敢露脸呀! 报名期间,宿舍楼男女都上的去。林雨桐的宿舍在二楼,二零一,顶头的一个宿舍。她敲了敲门,里面喊了一声:“谁呀?” 话音一落,门开了。林雨桐抱着枕头,“不好意思,打搅了,我分到这里。” 对方并没有看清这是谁,也不知道有新人分进来了。她愣愣的嗷嗷嗷了几声,就让开位置,“那进……进来吧!” 林雨桐先看了一下,“那个……帮我搬东西的有位男士,可以进来吗?” 三个姑娘,一个穿的齐整的在门边站着,这是帮着开门的。一个正翘着脚剪指甲,一个刚才正在电脑上忙活,一听来人了,赶紧去空床上拿东西去了,向来很多东西是摆在空床上的。 翘着脚的忙放下脚穿好鞋,朝林雨桐笑,“没事,进来吧!” 桐桐这才带着四爷进来。四爷扫了一眼这个宿舍,这么简陋呀!架子床不是铁架子,倒是原木色的木床,不过是使用的人多了,外表都没法看。虽是上床下桌吧,但他们这个床是直梯子上下,夜里起夜多不方便? 正挪东西的姑娘拿了抹布,“我帮你擦一擦。” 林雨桐赶紧接了,“我来!” 接了抹布,利索的擦了,然后把从家里拿的毯子铺在最下面,才铺学校的褥子。床单也是学校的,因着没洗,等睡的时候把从家里带来的再给铺一层,就可以了。被子也暂时不盖,晚上还很热的!而且宿舍虽然有空调,但是制冷不是不给力,就是有人不喜欢太低的温度。感觉这会子室温在二十七八度。这个温度晚上不用被子,家里的毯子就足够盖了。 站在凳子上就能铺好,四爷觉得还是要把蚊帐挂起来。 那这得上去呀!桐桐一上去,站不直,直碰头! 把蚊帐挂好了,结果桐桐手撑要跳下来。这一晃悠,整个床都在响。 开门的妹子不好意思,“本就不大好用……要不然住了两年也不至于搬走。好几次跟舍管阿姨说了,每次都来修,一直也没修好。” 四爷给摇了摇,说桐桐,“你收拾衣服,我取东西来给拾掇拾掇。” 行! 柜子擦了,衣服挂着。桌子书架都给拾掇利索的,书都摆进去,笔记本拿出来一打开,才发现网络不好,还得再买路由器。 这么一折腾,一脑袋的汗!林雨桐这才把帽子摘了,拧了湿帕子擦脸。然后那三个才看她,“你是那个……那个谁……吴桐吧!” 可自己作为明星,有一天若是这样出现在大街上,人家只会觉得这是邋遢,这是落魄。 拿着这些消息,林雨桐找了老师,他是教授,对相关的信息他应该是知道的。 沙漠变绿洲啊!我想知道那里到底能不能麦浪翻滚,瓜果飘香…… 林雨桐早把徐家的事扔过手了,也没人特意在她面前提徐家了。她抽空的时候,就查跟农业相关的资料,比如跟农业相关的研究所,她想去研究所。 “实在要洗澡,骑车回家洗。洗澡是太阳能,用的人多了,水温上不来。” 就像是现在,很多人叫她看照片,看什么呢?看林雨桐的素朴。然后呢?然后自然是对比一下谁奢靡。你妹妹这样的冠军,全身上下五百块能配齐。你呢?你一身得耗费多少呢? 三个人尖叫了起来,然后过来抱她。 他说过,想去戈壁。 他们一走,里面炸锅了。 整个人都变了,不是那个在发布会沉稳老练侃侃而谈的奥运冠军了,她摘去了所有的光环,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的样子。 这多不好意思呀?这种老床其实都有点晃悠。四爷都给拾掇了一遍,桌子椅子暑书架。林雨桐进去叫四爷看水龙头,“这得换吧,生锈了,出水不利。” 照片先是在本校人群中传,后来就有徐徐的粉丝分享给徐徐了。 研究所是多样的,而且,各个省市都有的。因为地域的不同,所研究的东西当然就不通婚。在南方,有柑橘类的研究所。在北方,有各种耐旱作物的研究所。花卉和蔬菜,又是一个类别的研究所,便是蜜蜂,也有专门的研究所。 然后吆喝的周围两个本班宿舍的女生都来这边串门子,林雨桐再回来的时候,满宿舍的人。见多了就不好奇了,本来就是一个班的,这会子过来,挤了一宿舍也没干别的,就是照相。一群人一照,三三两两一照,偶尔还有别的女生过来求合影的。还有些女生问,“能发社交平台吗?” 是!就是想问问,是通过走招聘的途径,还是走招考的途径,或者是推荐?学历有什么要求呢?若是最低得研究生,我就得考虑考研了。 林雨桐就笑,“老师,我想去。” 没事,发吧! 当然了,戈壁上也有农业研究所。 戈壁有什么?戈壁里有石油工业基地,有H工业基地。 其实,就业的渠道是很广的!做这个东西,得静下来来,别管外面什么世道,不被所扰才行。论起好坏,当然是京城的研究所最好了。但是,他现在考虑的是,四爷毕业之后,他的去向问题。 徐徐扔了手机,这就叫不讲道理了!好似现在自己不管怎么做,都会被人拿来比较一番的。 正闹呢,四爷敲门,拎着工具包进来了。乱七八糟的啥玩意都有,把床不稳当的地方都给加固了一遍,又问说,“还有谁的晃悠?” 不是!孩子,你如今这个条件,你家里那么个条件,你去戈壁滩?“我去过,被那边邀请,呆了一个月左右。我建议你,放假的时候去看看再说!那里的环境很恶劣,如今发展的倒不是缺什么……就是地广人稀,一个适应了大都市的人,在那样的地方,你是待不住的。” 郑老师沉吟着没说话,只问说,“为什么想去呢?” 她特意查过了,有戈壁生态农业也就所。 没有呀!真没认出来。 郑老师愣住了,“你认真的?” 四爷扫了一眼,淋浴的蓬头也得换,这又下去给买了回来,都给换上,阳台上的晾衣架也给检查了,这才算是完事。 头发还是不长,她用毛绒的发卡给别了一下,带着几个俏皮可爱。脸上挂着亲和的笑意,站在老旧的架子床前。上身是一件白色的体恤,下身是一件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小白鞋。床上就是学校发的东西,书架上全都是书,干净整齐。看完了,她翻过去,这就是两人的不同了吧!她是冠军,哪怕退役了,她穿的跟大街上任何一个人一样,她这样的也叫素朴,也叫接地气。 “真是吴桐呀,住宿舍来了?”“她真挺好看的,平时穿运动服还不太显,现在换了身衣裳感觉都不一样了。” 没认出来吗? 郑老师很意外,这可是个明星学生,“你要去戈壁滩?” 林雨桐就笑,“大一一块上课,我老坐最后。赶在上课才来,一下课就走……” 她觉得,需要淡化关系了。不能老这么捆绑着,太难受了。 两人便说着便往出走,林雨桐跟宿舍里的几个摆摆手,先送四爷出去。 林雨桐点头,“是!想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4 章 俗世浮华(38)二合一 俗世浮华(38) 戈壁是个什么样呢?林雨桐和四爷驱车行驶在荒漠中的公路上的时候,就真的知道了!外面的风吹着黄沙,车窗是真的一点也不敢打开。打眼望去,都是土黄的,一眼望不到头。公路是荒漠里唯一的亮色,这证明人类的足迹确实涉及到这里了。 是的!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四爷提前研究生毕业,桐桐也提前本科毕业,一起往西北戈壁来了。 七月份四爷毕业了,九月份就通过了笔试面试,被石油第一集团录取了。而桐桐,拿到了保研的资格。 当时找郑教授问的事情,好似还在昨天。当时郑教授说,“情怀难得!要干这一行,有两个东西必不可少,其一,情怀;其二,甘于寂寞。你有这样的情怀很好,我也信你能守得住寂寞。见过繁华的人,应该是心境会有不同。当然了,搞科研还得忍得住清贫。一般的研究员工资待遇真没那么高,不出成绩就得数十年的这么清贫下去。你当然是跟其他人不同,你比赛拿的奖金,那些钱放在银行一年的利息都比工资高,再加上你家境优渥,不在乎挣的多少……这些你都可以不考虑,但是你得考虑现实问题呀!你是个姑娘家,听说已经谈了对象了,那你这婚恋的问题更大……” 桐桐当时就说起四爷:“他学的是能源,搞能源的,不下一线肯定不行的!戈壁也是他要去的地方。” 郑教授便给桐桐推荐了导师,这位导师研究方向就是戈壁生态,她一年里大半的时候都在这边的基地。她的学生每年就三五个,毕业了,人家考公务员去了,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能跟着老师一直做这个研究的。 学农学的研究生,看学校也看导师吧,有些学校的实验基地近,学生去基地那是早上去晚上回,可有些学校的基地远,一读研,大部分时间是守在基地的。有些导师,人家去基地的少,大部分在实验。可还有导师的实验方向,就真的得去挺远的基地。 现在是九月份,在学校办理了一系列的手续之后,在电话上跟这位叫肖宝怡的导师通了电话,她并没有给限定报名时间,只道,“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就过来吧。” 于是,两人从九月份开始收拾,九月中旬就从京城出发了,前往西北。 有什么放不下的吗?吴云,自己一走,最初林雨桐还考虑她会孤单。还想着舅舅家的吴楚今年考大学就来京城了,亲侄女在周末陪着,也不寂寞呀!可后来她发现,吴云应该是谈着恋爱呢。 应该就是那位最初追她的男士,那人是谁,怎么个情况,她没细问。只笑着问吴云,“是不是在交往。” 吴云先红了脸,‘嘘’了一声,笑着问林雨桐,“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帅,很有风度。” 林雨桐就问她,“他是一直没结婚,还是丧偶,或者是离异。” “丧偶!”吴云抱着林雨桐的胳膊,“他家还有个女儿,年纪不大,不结婚就这么交往着,我轻松,他应该也没有负担。” “是做什么工作的?” “做大夫的!在医院工作。” 偷偷查了查,没有什么不好的口碑,有工作,有空谈谈恋爱,还有吴楚去京城上大学,她的日子应该不寂寞。 林雨桐提出要去西北的时候,她除了表示那边好远,那边特别艰苦的不愿意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反对理由。 但走之前,林雨桐还是去了一趟吴家,看了一趟姥姥和舅舅他们,老人笑的很高兴,“听说很多人去那边旅游,那边的风景跟咱们这边不一样。”又问说:“是住城里吗?” 是!是住城里,基地在郊区而已。 “哪里的城里其实都差不多,什么都能买到那就可以了。” 林雨桐就道,“主要是我这一走,我不放心我妈!跟着我调动到了京城,如今,她一个人在京城……她谈的那位先生在京城这边的医院,如果两人交往着,那她在京城就没问题。若是交往了两年觉得又不合适了,您千万要告诉我一声……” 好! 秋姥姥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像你这么大的,都在外面求学呢。你舅妈还舍不得吴楚呢,可不还叫走了吗?这一走,读本科,读研究生,然后工作……成十年都不在家,那能说孩子的不好吗?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我盯着呢。” 那就好! 吴云倒是没那么些伤感,“现在坐飞机很方便,你们去的宿城,那地方是能源工业的大后方,一天好几趟飞机,还怕我去不了呀?四个小时就飞到了,放假我就去看你。缺什么了,你打电话告诉我,空运很方便。” “我那边要有好吃的,我也给你空运回来。”桐桐这么说。 吴云抬手抱了抱她,“我不老呢,还不到离了你不行的地方。四十来岁,我的同学朋友都为孩子中考高考发愁呢,你已经很省心了!去吧。” 林雨桐拍了拍她,“谢谢!” 是我谢你才是呢!没有你,我都不敢去恋爱,怕没有结果最后人老珠黄,孤苦无依。现在才不会呢,我有底牌,心里不慌呀! 就这么地,准备了不少东西,开了一辆越野,两人自驾一路往西北走。 前半程,那真是挺惬意的,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找个特色的地方住一住,换着开车,也无所谓疲惫。 可这一过秦省,眼里的风景就再不一样了。 先是千沟万壑,而后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沿着公路,远远的看见有稀疏的树林的地方,那里大概率是村庄的,有村庄就有小卖部,在那里别的补充不补充的不要紧,水得补充了。这地方就一点好,上厕所不用到处找了,车停在路边就行。反正开车走上十几分钟,都未必能遇到一个车辆。 两人三个小时前在一处镇子吃的饭,而今碰到一个村子,村子几乎是在公路两边盖的,村子周围,一片一片的胡杨林。四爷降速从村里过,就是想找个能买东西的地方。 好容易瞧见个招牌,写着‘商店’两个字,车才停下来。两人从车上下来,四爷顺手给桐桐把遮阳帽给桐桐戴上,这个帽子不仅遮阳,还挡风沙,遮挡的除了眼睛,什么也没留着。 四爷先撩开帘子进去,就几平米大的地方,柜台上是烟,身后的架子上放着货品。这有什么可买的,四爷又不抽烟。 林雨桐点了点墙角放着的整捆的矿泉水,“这个给我们拿一捆。” 都想要的,可自家买完了,别的急需的人就买不到了。 老板娘是个大娘,并不热情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 林雨桐递了二十。 就是那种可便宜的矿泉水,八毛一瓶,一捆二十四瓶,差不多就是二十。 结果老板娘没接着,身子朝边上一歪,给了一个很不耐烦的表情,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二十不行,得两百。” 十倍的价格呀! 林雨桐没言语,想想也是,这么远的路,又是这么个缺水的地方,两百就两百。 结果可好了,四爷拎到车上了,拆了一瓶才要递给桐桐,就愣住了,换了别的水给桐桐,“去前面县城另外买吧。” 桐桐一瞧,这水的瓶盖子接口处,明显能看出来不是正规加工的。是有那么一种造假的厂子,收了废瓶子一清洗,然后给灌水帖商标。这水应该就是这种水了!二十四瓶是一捆,用不怎么透明的塑料一塑封,买的时候根本就看不清楚里面是啥样,如今拆封了,发现是这种的水,你还没法子退,得就这样吧。 开车又是两小时,路过了俩村子,这才到了一处叫周县的县城。 远远看着,绿意多了那么一点,这地方就是了。应该是有几个水库在这周边,城外四五里的地方,瞧着星星点点的,还有些绿意。一进入城区,就不大感觉到这是在荒漠里了。这里的植被和绿化极好,车停到一处大的购物广场边上,林雨桐专门蹲下看人家这绿化怎么做的,一瞧就明白了,这是从别出运来了土,然后铺在原来的戈壁土质上,再铺上滴灌的设备,这才把树啊草的,给种活了。 这里的县城除了不大之外,其他的跟北方的县城都差不多。 补充了物资,在楼下的川菜馆吃了饭,就是地道的川菜的味道,可见真要在市区生活,真没想的那么艰苦。 从这个县城出发,再走五十公里,就是两人的目的地,宿城。 这里不仅有石油工业,还有H工业。 可惜,在考H工业企业的时候,笔试过了,面试过了,最后却没录取。四爷的身体没毛病,不可能是因为体检没过,唯一的可能就出在政|审上了。 金远洲哪怕不是生父,哪怕是害过原身,可到底是接触的时间长,人家有顾虑,不予录取。 四爷也不遗憾,反正哪个都挺新鲜,录上哪个是哪个。 车子进了宿州,今晚只能住酒店。问题是之后呢,在这里必然是要生活很多年的,咱住哪呀?这里的房子倒是不贵,四五千的价钱,一套下来也就四五十万。咱俩现在手里也就这么点了,这是股市上得利咱们花销之后剩下的。不能都用来买房子吧! 她就问四爷:“不都有石油小区吗?分房子吗?” 不能说是分房子,只是内部房价便宜一半而已。但是,这种房什么时候会轮上,鬼知道。可你要是自己买了房子吧,回头分房就更轮不上你了。 报名的时间还不紧,但确实没自己的地方吃饭都不方便。两人在这个地级市转了一圈之后,打听了好几个房产中介,知道人家的石油小区不只叫石油小区,好些小区的名字跟一般的小区名字差不多,很普通,但周边的人知道,那都是油田家属院。 这回找的中介大姐说的比较详细,“那是一厂的……那边是二厂的……最里面的,那是老的家属院里,一面一水的三层楼。这些是近些年盖的,条件好,简装修,不用拾掇就能住!前半年刚分了一批……他们内部价,是便宜不少。但这怎么说了,分是分呢,房子大小上差别很大。有些住二三百平的大平层,有些是五六十平的小一居!分到小一居的就生气,说是欺负人,哪有这样的,住不成了!加点钱买别的去了,这房子就处理了。肯定比市价便宜,没住过人。” 这个小区是四厂的小区,而四爷也被分到下面的四厂。 有房产证能买卖,不能买到四爷的名下,那就买到自己名下好了。五十一平大小的房子,三千一平,要全款就能过户。 十来万就能买到手,本来当天就能去过户的,可惜户主不在,“下油田了,得个三五天。” 四爷就笑,我要是不为了把每个环节摸一遍,我干这个干啥?可等我摸完了,没事我跑下去又干嘛?他保证,“就一年!成吗?” 最冷才最爱出问题,要的就是刚来的去下面体验呢,还想跑? 这俩人知道桐桐,桐桐也认识他们,“夏师兄、江师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今儿买了东西回来,中户那家刚好有人出来扔垃圾,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朝林雨桐笑了一下,“听见你们搬家了,都收拾好了?” “给钻井队送给养去了,走的远了。”这人说着就问,“听我家那口子说,是京城里最好的大学的研究生?” 嗳!这人一边应着,一边往出走,然后又拿了一篮子的小西红柿小黄瓜来,“我娘家在郊区,暖棚里种的,你尝尝。” 晚上炒了几个菜,主食就是炸酱面。 四爷掰过桐桐的脸细看。 四爷送人去了,林雨桐一边收拾一边算了,实习期工资四千,过了实习期六千,年底的奖金倒是有数万,但是以这条件这待遇来说,真不算是好的。 江桦就点了点夏文杰,“他就是死脑筋,咱们这个圈子,高校就这么些,一圈一圈的,自然就有了各自的小圈圈。”这个东西怎么说呢?你就是再不许,它总是或明或暗的存在的。就比如,如今在自家吃饭,这是不是个三人小圈圈呢?放在本就不算多大的技术科,这就是个小团体。 夏文杰跟四爷发牢骚,“你就好了,咱们冠军跟你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一周之后,“最多三个月……” 可这赶上了最冷的三个月,能换个时间去吗? 夏文杰接了桐桐递过来的酒,就苦笑,“进来的时候一腔热血,可凡事不是一腔热血就够的。学校的环境跟职场的环境不同,尤其是这一类的企业……提拔嘛,都说公平,但很多不显山不漏水的,一到这个时候就冒头了!” 你收拾还不如我收拾呢?两人合作收拾完,桐桐啃着红薯跟着四爷转,“什么时候去钻井队,听他们那意思,艰苦着呢。” 两人没在单位宿舍住,而是拿着补贴,租了房子住,就租住在这个小区,前面那栋楼上,喝多了也不怕,直接扔过去就行。 是! 夏文杰就摆手,“这么大个企业,光是这一片就是四个厂,偏叫咱们给遇一块了,就说巧不巧。” 女朋友毕业了,考了老家的公务员,显然是没戏了。 “明天吧,我在基地,不在所里。” 一年的时间,头发留长了。真的烫了波浪卷,但是这里的风沙大,头发不能散着,编起来扎成丸子,会叫人觉得面熟,但不敢肯定。 一路闲聊着,到了政务大厅把过户给过了。四爷又说一块吃顿饭吧,这位张师傅也不反对,随便找了馆子,点了菜,这就聊上了。 把林雨桐听的心肝直颤,除了水电厂安全一点之外,哪个不危险?尤其是钻井队。 来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黝黑黝黑的,一看见这两人还有些紧张。林雨桐就跟人家商量,“要是行,咱就先交定金,我就往里买家具了。等回头你家的当家的回来,咱再过户。” 江桦给林雨桐使眼色:这家伙失恋了。 四爷跟人家搭讪,“张师傅很忙呀?” “廖姐。” 她应了一声,问说,“没做晚饭吗?” 江桦直接往饭桌上凑,“这可得有两年了,没吃过这么正宗的炸酱面了。酒菜先放一边去,干饭!” 四爷用下巴蹭她的额头,“别操心我,我出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今住的地方小,“稍微委屈委屈,过度上半年一年的,咱换个大房子。” 这两人还真见过,以前去四爷那边,在他们学校吃饭,跟四爷打过招呼的就有这俩,不是一个导师带的,但彼此认识。四爷研一的时候,这俩研三,在实验室带过四爷。 人家进来了,进来了就对着林雨桐一个劲的打量,“觉得你面熟。” 隔了一天,房主回来了,穿着天蓝色的工作服的一个中年汉子在楼下等着,这是能过户了。 “还以为你不会甜嘴了呢?”感情这技能没丢呀! 正琢磨着呢,四爷回来了,回来就哆嗦,降温了,夜里的温度特别低。他手里拎着烤红薯塞给桐桐,“你放着,我收拾。” 夜里风声呼啸着,狼哭鬼嚎的,听的人极其不习惯。桐桐直往四爷怀里钻,“想什么呢?” “每年都来几个,啥好大学的都有!”张师傅就道,“是技术科吧?你们这样的,来了都是技术科。” 而今,把餐厅用柜子给隔开,算是单独的书房。餐厅就不用了,沙发买小点,腾出点地方放个小小的桌子充当餐桌就可以了。 交了两万块钱,而后又去家具城家电城,人家明天送货带安装,完了叫保洁给清扫干净,生活物品买齐全,整整花了三天才住进去。 饭桌上,呼噜噜一人吃了两小碗面了,速度才慢下来。 结果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林雨桐下去倒垃圾,好些人都瞧她,有个喊她:“吴桐。” 成啊!她接了,才认识的人,泛泛的聊了几句。 “你们这别管分下来原本是干啥的,但各个岗位你得轮流一遍。前期安全培训,培训完了之后,得去一线。采油、井下作业、采气、水电厂、钻井队……” 可人家兴致勃勃,还不放心桐桐,“我先送你去见导师?” 只剩下煮面条了,四爷带着俩人回来了。 哪怕是在荒漠戈壁,我也得叫你活的跟楼兰公主似得!有些事,得是你想去干,而不是你不得不去干。 一顿吃的,四爷把关系差不多捋顺了,谁跟谁什么关系,谁是怎么提拔上去的,谁管着什么事,闹的差不多明白了。 但摆着的照片有她和吴云的,那时候是短头发,这人一眼就看到了,“你是……你是……是那个吴桐呀!” 四爷打电话说要俩师兄回来吃饭,林雨桐就干脆出去买了切面,厨房小,擀面条不方便。结果过去的时候,卖切面的老板娘都知道了她就是那个吴桐,三块钱的面,愣是再给搭了一小撮。林雨桐拿了标价一块的馄饨皮,给了人家五块,小本生意,别占人家便宜。 不是不成,“就是心疼你……” 看什么? 进门一边是卫生间一边是厨房,过去之后,一边是不大的客厅,一边是不大的餐厅。里面连着卧室。 林雨桐就笑,叫人家坐,又拿了饮料,“大姐怎么称呼呀?” 林雨桐不知道他又琢磨什么呢,大房子小房子,这个无所谓,“你这要是老往下面跑,再大的房子都是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小区里也有各种的商铺,卖菜的买馒头包子的,还有给学生辅导的小辅导班,进进出出的人,热闹着呢。很多人彼此打招呼,人家就属于彼此熟悉的。 林雨桐看了被挂的电话,行吧!也不着急,她先去熟悉周围吧!这里叫石油大道,大型的超市购物中心,各种的饭馆,反正想买的在这里都能买到。另外有职工医院、中小学幼儿园,都附带着呢。 然后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不用!你报道去吧,我在城区里还能丢了呀!车让四爷开走了,她给导师打电话,问今儿过去方便吗? 等着,这就下面条。 好了!进来坐呀! 行呢!行了嘛! 就这么搭上话了。 四爷没言语,任何一个职场都是如此,只是他还没有适应罢了。 “真是你呀!”然后语无伦次,“你怎么跑这破地方来了?”然后才道,“那什么……我姓廖,廖慧。” 真去呀?她都有点想替四爷反悔了。 没呢!你要做晚饭了?知道在哪买菜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5 章 俗世浮华(39)三更 俗世浮华(39) 戈壁生态研究所在哪呢?桐桐做早饭的时候四爷给查到了,“占地面积还不小,也不算偏僻!距离咱们也不远,回头给你买一辆代步车。” 要什么代步车,怪麻烦的,“买辆电动车就挺好的。” 瞎说!风大天冷,骑着那玩意能舒服吗?周末去买,这几天我早上送你,晚上你自己打车回。 说着话,就把早饭吃了!自己做饭的话,吃的跟在京城并没有不同,能买到一切新鲜的,不过是有些东西的价格贵了一些。当然了,当地产的又特别便宜。 今儿吃的馄饨就是沙葱鸡蛋馅儿的,昨晚瞧着新鲜,不清楚菜贩子卖的是种植的还是采摘的野生的,买了一小撮,“味道还行吗?” 四爷咽下去了,“像韭菜不是韭菜,说葱又不是葱……”挺特别的。 吃了饭,驱车去研究所,这个城市围绕着大的集团工业运转,所以,这个点出门,一眼望过去,路上都是穿着各种标识工服的人骑着电动自行车或是自行车,朝着固定的方向涌动。路边不少卖早点的摊位,还是会有人去买的。早起在家做饭的不多,但是单位的食堂应该是比较实惠的选择,都是去厂里的食堂吃饭的。 出了石油大道这一条路,朝西边拐过去,有个一站路,就是研究所了。这个研究所的隔壁就是宿城的一所职业技术学院,算是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一所高校了。 这个地方空旷,也没有车路过这里一样,好安静的环境。到了地方桐桐就下车,才一下去四爷就喊她,“过来我看看……” 看什么?她凑过去,摸了摸脸,“哪里沾了东西了?” 四爷抬手刮她的鼻子,“别傻呵呵的什么活都干,能干的干,不能干的别干!别逞能。”林雨桐蹭的一下亲在他的下巴,摆摆手跑远了。四爷看着她跟保安沟通好朝里面去了,这才开车离开。 林雨桐跑进去了,才回头去看,看见车走了,才往里面去。 研究所好像是上班的有点晚吧,办公大楼里安安静静的,各个办公室的门都锁着呢。她只能在大厅里等着,得有小半个小时,眼看八点半了,还是没有人来。 八点半,终于有人来了。是个黑瘦黑瘦,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的跟地头的农民似得……老太太? 这是肖教授?那可太显老了,看她的资料,她才五十整吧。 “老师您好。”她先问好。 肖宝怡上下打量了她,“吴桐?” 是! “跟着吧!”说完就走,个子不高的小老太太走路脚下带风,步子不大,频率不小。 进了办公室,林雨桐看见桌上的大杯子,她先把热水器打开叫烧着水,然后拿着大杯子准备给泡茶。杯子里的水喝的干干净净的,茶叶也已经处理了,但是里面的茶渍说明这是个茶瘾极大的人。 多放了茶叶,给冲泡好,放到手边,对方才指了凳子,“坐着说话。” 林雨桐坐了过去,肖宝怡才道:“执意要学农的运动员?” “学农的学生抽空去比赛了。”她这么说的。 肖宝怡便笑了一下,“热爱戈壁才来的这里?还是单纯的因为对象来你跟来了?” “有水乡江南,富饶平原,谁又能说喜欢荒漠戈壁。”林雨桐就道,“但只要在国土上,我就爱。来这里,两种因素都有!我不否认有个人情感因素在里面。” “那你对象若是将来调动工作了,你怎么办?研究了一半的东西扔了?” “我为他来了,他也会迁就我为我考虑。” 肖宝怡不置可否,只道,“只是例行的问了问,我并不是对你有意见。你的情况我听说了,你若是想图一学历,哪里的高校都去得。农学研究生……不考高数,很多人还是愿意奔着这个学科来的。但你高数成绩优异,英语专八都过了……你要去考研,不提你的金牌,就只成绩也能去任何一所高校,愿意来,那必是喜欢的。可喜欢这件事,跟坚持去做这件事,这是两回事。站在太阳底下,那滋味你试试就知道了。” 林雨桐摇头,“没有,我没多想。辛苦……其实跟运动员差不多!运动员也要顶着烈日训练,赶上有风和下雨的时候,得加练,因为谁也不知道比赛的时候会赶上什么样的情况。做任何一个工作,保持一个姿势时间久了,都不会舒服。科研会不会出成绩,就跟运动员训练不知道会不会拿奖牌是一样的……有时候需要那么一点点运气。” 嗯!肖宝怡拿了杯子,抿了一口水,能坚持多久不知道,反正话说的很动听。她就道,“坚持留在我身边的,如今还剩下一个人,是你的师兄,叫陆海洋。研究生读第五年了,还没毕业。” 不对呀!不是每年都有研究生来吗?按说您身边还该有两届研究生才对。 “上上一届的,最后一年了,回学校写论文准备答辩去了。上一届……有三个,一个说是奶奶病重,没人伺候,她请假了。一个医院给了诊断,说是贫血,需要休养……还有一个,家在附近,家里是农村的,他觉得他用他家的地做实验基地,比其他基地更好。” 林雨桐:“………………那今年呢?今年的研究生就我一个?” “四个,你先来了。”肖宝怡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我没催,想来就来了。” 好吧!老师不是管的松,而是没法管,人各有志,强留是不行的。 她就不说话了,等着老师安排差事。 “你的住处你得告诉我,资料得给我填一份……”说着就取去表格来,“我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林雨桐就给填了一份,“住的不远,在油田四厂家属院里,距离这里开车也就几分钟。” 肖宝怡扫了一眼,收起来了,然后扔给林雨桐一把钥匙,“这是我的车钥匙,车在大院里停着呢,就是那辆面包车。陆海洋还没起呢,等他起了,叫他带着你,先去采集土样。” 哦!好的! 肖宝怡人家忙去了,临走喊了一声,“那个……走的时候把办公室的门带上就行。” 行吧! 她把这个办公室打扫了一遍,都快十点了,陆海洋来了,好大一只,要不是说这是师兄,她差点以为这是叔叔辈的。 这人咧嘴一笑,“吴桐?” 可石油这个,谁等闲能掺和这个?四爷就问说,“你是有什么意向了?来考察的吧?” 可涨了身价有什么好处呢?一个科室吃饭,四爷买单的次数最多。一个周,在食堂吃掉了一千二! 林雨桐就笑,“俩人,足够住了。” 四爷坐起身来,“怎么来宿州了?” 陆海洋叹气,“老师也参与一些大棚营养基栽培果蔬的实验……但是她始终认为,这不算是真正的征服了戈壁。而且,大棚……你也看了,这个投资不小。钢骨架是一次性投入,还有焊接搭建的人工费,挖起这么大一坑的各种开销……再加上薄膜,一亩地的成本在三万上下。薄膜是消耗品,不说年年换吧,得隔一年换一次,要不然影响采光。而且,温控不好控制了。温度高了,可能会把幼果毁了……温度低了,不长,不能按时上市。所以,减少自然灾害,减少次品率的同时,也多了很多不可控的因素,并不是年年都丰收。稍微一次不注意,可能就坏了。这么大成本,老师觉得,几年才能从地里获得收益呢?还是得想别的法子。” 林雨桐突然想起了,白女士在很多场合,说不靠家里的孩子怎么怎么了,比起那些纨绔好很多这样的话。这是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心里不自在了,想干点正经事。 陆海洋拉着林雨桐回研究所,把老师的破面包放下,又把各种工具给挪到车兜子里,这才拉着林雨桐上车,“走!采样去!” 估计两人没事就来逛,把车都看遍了,没瞧见两人一来,人家卖车的没一个上前搭理的吗?这俩拉着林雨桐直奔他们觉得贼好贼好的车那里,“要价八万一,但还没讲价了,把什么险都带上,估计也就是八万五左右。怎么样?不错吧!” 采样是真不远,就在齐林家的大棚里。 出去显得生分,四爷就道,“那你来家里吧,我把地址给你。” 还真是有这个项目,资金多资金少都能投资。这个是可以试试的,你跟着去看看,回头把资料给我,我再帮你瞧瞧。这个方向是没差的,肯定不是暴力行业,但之后一定会有相对稳定的回报。周期也不是很长,可以尝试着投资。 陆海洋又呵呵的笑,“走吧!采样去。” 土地清理了,还有一些细碎的小石头,上面铺着一道一道的滴灌带,在这样的土壤上,种着各种各样的菜蔬和瓜果,有些长的还行,有的明显是不中用的样子。 破面包车,后面的座位拆了一半,能放N多工具。算是陌生人,林雨桐没话找话,问陆海洋,“想买辆车,知道车城在哪吗?” 林雨桐心里叹气,凡是舍小利的,都是有所图的,怎么没一个人警醒呢! 然后就这么买了一辆皮卡,齐林自告奋勇,“我帮你试车!”说着话,就把他的电动自行车往车兜子里一放,出发! 林雨桐锁车兜子,这车兜子带着帆布篷,能上锁,“关键是工具没地方放呀!” 四爷对此倒是不意外,“怎么派你来了?” 本来在单位上,有年轻人关注八卦的,就知道四爷是谁。小区里这么多人也知道桐桐是那个冠军,大家就更认定,四爷底子厚实,经济实力不错。而今马向南再一出现,好家伙,四爷在单位的身价好似都跟着涨了一样。 得!这就是读研二,拿他自家的地做基地的师兄吧。这位也自来熟,马上道,“师妹呀,看车找我呀!” “兴城是做材料的,现在什么材料的原材料里,没有石油化工产品。咱们也是大客户呢!” “哪有派我来?我是跟着来,顺便看看你和嫂子,看看你们安置的怎么样了。”说着就四下打量,“这也太简单了。” 哎呀!买车呀!好啊好啊!他立马调转方向,“早说呀,我带你去看看。” 这边才停好车,四爷就回来了。他从车上下来,围着新车转悠,“皮卡?”不是只有皮卡能走下面的路,越野也行呀! 进了大棚,里面的温度得有三十度上下。 不着急!不着急!说着就摸电话,拨通了就喊:“齐林,吴桐报道了,要去买车,我们去城东的车城,你来不来?”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位喊:“来来来!等着我呀!” 不是去采样吗? 俩个买不起车的研狗一副我们都很懂车的样子,拉着林雨桐直奔皮卡区。 四爷看她,“你不也是这么想的?”是!这种想法,从理论上来说,蠢的很。 林雨桐就道,“明年吧,明年我在边上弄十亩地,可能年年得往里面搭钱,可便是搭钱,我也想试试。” 行吧!先这么开着吧。 那边哈哈大笑,“你跟嫂子出来吃饭还是我上家去?” 呵呵!怎么说呢?反正能开吧!这车肯定跟舒适无关。 马向南也不纠缠这个问题,端了茶跟四爷道,“大哥,我手里还有些钱,股市这两年玩的,也没少赚。我是来找你拿主意的,这钱放在哪生钱好些呢。之前那个徐徐还找我,说是拍电影找我投资,我没搭理。钱我不缺的,我就想干点叫人听着就是正经事的事。” 风力发电,大哥觉得怎么样? 陆海洋指着大棚,“奇怪吧!人家都是用无土栽培,咱们却始终在戈壁的土壤上改良然后播种。” 结果这话说了才两天,赶上周末了,一大早的,四爷就接到马向南的电话,“大哥,是我呀,我在宿州。” 回家去,桐桐在家门口跺脚跺脚再跺脚,然后才进来。四爷不得不找扫把,把门口的沙土都扫了,“去基地了?” “买皮卡?” 不算是基地,就是一个单独的试验场,“固执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可敬又可叹。” 这边两人刚收拾好,门铃响了,不是马向南又能是谁? 林雨桐跟着转了半天,开车把陆海洋送到研究所,这才回家。 好家伙,这一片一水的大棚。这大棚不是那种用竹篾子搭起来的,是钢骨架,抗风。薄膜也厚,弹性也大,她觉得她还得恶补这些知识。 别的车也得到的了下面呀!就这车什么路况都能跑,差不多咱们需要的工具都能拉。那要不然呢,你要跑的是啥路况,你心里没数呀? “师兄!” 然后车停在车城了,一个电动自行车也停在这破面包车的边上了。来的是个瘦瘦高高戴着一副眼镜的小伙子。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6 章 俗世浮华(40)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个冬天,林雨桐其实并不忙。一般就是开着车,去基地和周围的大棚里转转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问题。比如,引进来的小西红柿,挂果是一串串。想卖的好,那当然是整串的采摘更好,这样下来的果子,不仅是好看,保鲜的时间更久,还更节省人工,对产量的提升也有好处。要是一个个的摘,先摘熟的,但你怎么能保证每次摘的时候不碰到没熟的呢?碰掉了,减产是必然的。一个个的小心摘,工作量大多了。一串串的摘,用剪子剪下来,这多省事的。 可问题是,果子能一起成熟吗?难!哪怕是一串上的,都很难一起成熟。一般情况下,这一串的上面先红,等下面的红了,上面却熟过了,发软,不好运输。 林雨桐去转的时候,就发现农户配的那个乙烯利药剂,弄个小小的小喷壶,看着有些果子串上面发红了,那就给下面这些青果子喷一下这个药剂,这是催熟的。这种催熟一般是外面挂色了,太阳一照,第二天基本就红了,然后第三天凌晨起来采摘,赶在天亮就被商贩收购走了,装车发往各地。 可这样的果子洗一洗,药物残留祛除的没那么干净不说,果子的口感也不好了。看着红,可里面的瓤发硬,还酸。 要只是为了追求这个,还罢了。关键是有时候农户为了赶价,整体的喷洒。比如最近这价钱好,按照规律过段时间价格怕是要降了,那怎么办?赶紧的,看长的大小够了的,挨个喷一遍,立马就红了,然后赶着高价把果子卖了。 这是有损长期利益的!口感不好,这就是品质不成。品质不好,市场上一旦出现好的,他们种的这些就被市场淘汰了。 这不是人坏,故意的或是如何,这里面牵扯到利益。投资那么大,很多人都是借债才弄的大棚,要是不能回本,一家人吃什么。 林雨桐把这种的现象归结为技术支持不到位。 发现这个,她就打算,看看能不能解决。四爷安全培训了一周,得下基层了。第一站可能是钻井队,该给带的东西得收拾齐全吧。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拾掇东西,这一去估计没个个把月是回不来的,“……安全第一,什么事别逞能,见见实物就得了,如今有机会接触各类的图纸,差别也没那么大。” 四爷:“……”咱俩涉及的领域从来不同,我从不制药上发表意见,那是因为我知道,外行说的话,在行家眼里嘛也不是。同理,看图纸没实物等同于没用处!只有把实物摸熟了,图纸放在眼前,脑子里才会有立体的东西。她叮嘱的这些,对半听就行。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从不反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记住啥了? “安全第一,实物远远的看看就得了。” 对! 桐桐满意,四爷也表示满意。一个摆手,一个拎着包上车,走人。 把人送走了,她才上楼,中户的廖大姐就开了门,“听见你们下去了,是小金要下去实习了?”说着话,人去不出来,只拎着个塑料袋递过来,“给你点香蕉。” 哎哟!这么多呢,我一个人可吃不了。 “别客气,拿去研究所找同学一起吃也行!前头那楼老方的儿子是做水果批发的,我批发了两箱子,本来说给我娘家送去。谁知道我嫂子跟我哥体检了,说是血糖都高,大夫不叫吃含糖量高的水果。你说我放着这么些吃到猴年马月去!家里就我跟孩子俩,我们家那口子也是一月回来那么两三天。” 不要都不行!林雨桐接了,邻里之间是这样的。上次马向南弄来的海鲜,她也给廖大姐了,还给对门夫妻,可那两口子都忙,都在下面油田工作,常不常的就不在家。这一层,就剩她跟廖大姐,还有廖大姐家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 香蕉拎回家,那么大两大把呢,就是有点青。她顺手扔了个苹果去袋子里,然后把袋子绑结实,这么着过两天就能吃了。 拎着放边上了,林雨桐的手顿住了。 药物能催熟,但是苹果这样的水果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是含有乙烯类物质,也是在催熟。把苹果放在未成熟水果里,能催熟,这其实是一个类自然成熟的过程,里外都能成熟。一般的生活里,是不是也不能把苹果和蔬菜一起混放,这么混放的话,蔬菜更容易腐烂。 如果能从植物中提取纯自然的这种气味性物质,在水果采摘装箱之后,放一片这样的东西进去,等水果运到地方了,也基本成熟了。吃的时候不影响口感,无药物残留,最大的保证果子的品质。 想到这里,她一刻都没停,直接去找老师。 肖宝怡一点都不惊讶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想过,别人也想过,但为什么没成呢?因为实验没成功。之前有人做过这样的研究,十多年的时间,得到的结果是那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林雨桐摇头,“现代实验的那一套搞不出来,用纯中药制剂的法子呢?” 什么? “古人也一样要灭苍蝇灭蚊子的呀,他们拿什么灭的?人家不灭虫吗?灭呀!以各种的药材泡水,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若是对药物以进行提取,作用会更明显。要是对棉花这样的作物,其实这是有用的。因为这样的药是属于植物残留,棉花经过各种工序,早把这些残留清除了,接触不到人身上。水果蔬菜类,这样的药物就要分阶段了,比如在果树开花和开花之前,这种药物是可以使用的。挂果之后,在不能确保这类药物残留不能自然分解之前,理论上是不敢用了。”其实这种东西,理论上便是被误食了,害处也是微乎其微。但那再是植物残留,可到底是药物。中药也是药呀,对吧!不能不考虑这个情况。 但若是单一气味无危害的催熟果子,她觉得能尝试。 这个……肖宝怡指导不了,“你这个方向……是农药的方向呀!”她沉吟了一瞬,“这样,你想弄,就先试着弄去!使用实验室这个可以,但是多余的经费我给不了你。好在中药不贵,你先试试,看有门没?要是有门,我再给你推荐个老师,叫他辅导看看。”行!别觉得我不务正业就行。 这可把陆海洋看的眼热,这都可以吗?我研究生都读第五年了,感觉找什么方向都是折。一头撞过去,死翘翘!两人跑齐林家的大棚,大棚这边隔出个单间来,平时齐林住里面。这种大棚晚上是要给‘盖’被子的,那种特制的被子覆盖在大棚上,用机械工具辅助,太阳出来了,能自动把被子卷起来。太阳下去了,被子又放下,如此,保温效果就比较好。夜里在大棚里住,虽不说多暖和吧,但以现在这天气,比住家里舒服。不过是起风了之后,好家伙,这声音听着玄乎而已。 林雨桐是要观察使用乙烯利这样的药剂果子被催熟的整个过程,白天几乎就耗在里面。 干着活,不妨碍林雨桐跟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陆海洋就说他这几年折腾的事,“第一次,我弄那个富砷西瓜。往北走,那块的小山头,虽然有不少细碎的小石子,但是人家在上面种的西瓜是真好吃,特别甜。我去取样,回来发现土样特别,人家那西瓜就是好吃。我就寻思,这可是宝地呀,那这一片要是推广种西瓜,哪怕产量不好,瓜的个头不大,但口感好呀!结果呢?只那个山头能种,高处石头风化成粉末,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有了那么点用处。可山下,不成!大块的石头,石头便是含有这种物质,可不适合种植呀!但我还是觉得这个方向好……我折腾了三年,结果人家别的地方研究出富砷的肥料了!” 三年时间,浪费了!可真的不死心呀,想换个方向吧,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齐林坐在边上,看着给风吹的一鼓一鼓的大棚,就道,“你们知道,我最想干嘛吗?”不等两人说话,他就道,“我想在这里种出粮食。”说着就笑,“种粮国家还给补贴,可饶是如此,还是没人种粮食,因为不卖钱。我最初回来的时候,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想在戈壁里种出粮食,村里的人都笑我,说是那江南那平原上,多少地荒着没人种,你却折腾的跑到戈壁来种粮食来了,说这是吃饱了撑的。我跟他们讲不通这个道理,好似也没人能明白,这里种出粮食的意义。大棚里种菜种果子,没有季节影响,不受地域影响……但我总觉得,这是空中的楼阁。要不是考虑到当地百姓的收入,这些项目在别的地方发展的会更好!像是大立体种植,一亩地能种出三亩地的量来……而今的这些,其实都不是戈壁的特色。可什么样的,才是大漠的特色呢?我又说不上来。感觉永远都在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林雨桐的手一顿,看他,“我也想在这里种出粮食。” 齐林一下子看过来,“能吗?” 林雨桐就道,“……古书上有记载,说是荒漠里产过一种小麦,亩产只有个五六十斤,麦穗极短,植株的高度也就一尺上下……那时候的产量五六十斤,而今,人工干预的话,亩产能达到一百二十斤道一百五十斤差不多吧!在中原地区,小麦的产量一年在一千斤到一千二百斤,可是说若是提产了,这边的亩产也只是人家的十分之一。从产量上来算,就觉得费大劲种这玩意没价值。可我觉得吧,有些东西,它有弊就有利,对吧?它产量不高,但耐旱、耐寒、耐盐碱。耐了这些了,那就可以想象,它的颗粒一定不饱满!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他的出粉率就不高。肯定是早被淘汰的品种了!这些年,咱们一直在追求产量,把其他的东西都丢了。可这种品种不是没优点的,这样的生长环境里长出来的小麦,出的面粉是高筋粉和特高筋粉的可能比较大!明儿你们去超市看看,好的高筋面粉,几乎都是进口的,或者直接标明,他们用的是进口麦源。所以我就觉得,如果能找到种子,可以小规模的试种,看猜测对不对。如果是对的,那才能说下一步,怎么在保证特质的情况下去优化。” 对!这就是个猜测靠谱不靠谱,鬼知道?!只有找到了且种出来才敢下定义呀。可干这一行就是这样的,许是找种子得一年,而后种出来又得一年,种了就直接种成了是运道,种不出来,还得再折腾。另外,还得对比看看,看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种出来的产量高,在哪种环境里种出来的品质高。这又牵扯到植株矮这个收割问题,大的机械收割不了这种矮植株的麦子。小范围试种得用镰刀去割才行。 林雨桐就那么一说,她还准备着手呢。但那俩人眼睛亮了,“干呀!怕什么?” 这俩二货,她看陆海洋,“你研究生不打算毕业了?” 陆海洋泄气,找不到方向呀。 齐林看他像是看白痴,“你找的方向太远了,当然不成了!我告诉你个方向,你找戈壁原住民进行培植呀,这里也不是没有野菜,对吧?你找人工没培植的,种出一片出来,别管价值大不大,做成了就行。” 林雨桐就笑,这不知道这陆海洋家是个啥情况,真就这么耗着。她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她给四爷打电话,结果无法接通。 四爷也拿着手机,举的高高的,可一格信号都没有,偶尔闪过一格信号,转眼又没了。完了,无法通话。 站在戈壁上,放眼望去,磕头机一点一点的,都不停的点着头,风卷着沙刮过脸,生疼生疼的。 钻井队的队长喊他:“……别在外面杵着了,赶紧进来。” 钻井队住的是野营房,就是那种往卡车上一放,就能拉走的铁皮房子。铁皮房子年久失修,铁皮生锈严重,一碰就往下掉锈片,这个保温性能真不成。但里面一般是按照宾馆的样子,四人间、双人间、单人间,实习嘛,就是四人间住着,就不错了。 想过会艰苦,但真的出来了,才知道有多艰苦。 跟他一起来实习的,是一B大的,这家伙是项目部的,叫卫国,瘦弱斯文,这会子瘫在床上动弹不了了。今儿干嘛了?就是组装了个设备。 第二天还得继续,在外面干活的都是专业技能强的师傅,这些人干活脾气不好,尤其不爱用生手。那边师傅喊着,“卫国,开口扳手,十四——” 嘛玩意? 卫国在工具堆里翻腾,找不出来。四爷扒拉了一下,点了点标示性的地方,叫他跟梅花扳手做对比,而后点了一个特别小的字,在不起眼的位置,上面又阿拉伯数字。这些工具的保养都是专业级别的,干干净净,没有污糟遮挡住那些字,注意看能分辨。 卫涛利索的过去了,还少不了被师傅絮叨,“干什么呢?这么慢!” 四爷选了趁手的工具,去一边了。跟柴油机房的师傅,修柴油机呢!这玩意要是坏了,钻井队就得停摆,而判断柴油机的故障……四爷是真懂!听就能听出来哪里大致有问题了,因此他今儿耗在这里修柴油机了。 比去安装设备还是能轻松不少。在外面干活就是这样,你要是有特长,那走哪大家都欢迎。反之,人家不自觉的就嫌弃你拖累。 这边四爷正给师傅递工具呢,那边卫涛又挨骂,“你倒是抓紧呀!这点力气都没有,这一锤子下去一个不好就要了刘师傅一只手!” 四爷看过去,就皱眉。这玩意其实需要一个带着弧度的专业撬棍。而今他们是将两种工具组合在用,考验师傅们的技术,可同样带来了危险。其实这个很容易,有相关的参数,只要制作一个匹配的工具就可以了!专业的工具能省去人力,还能减少危险。 他把这事放在心上,人家吃饭的时候,他去瞧设备了。队长又喊:“休息吧!要不然精力跟不上,一个走神都容易出事故。” 四爷应着,在营地周围转了几圈,这才回去。 卫涛还问说,“干嘛呢?老在外面转。” 四爷手里攥着的是石头,给桐桐捡的。戈壁上的许多奇奇怪怪颜色各异的石头,他给装进矿泉水瓶子里,这是要带回去的。 老师傅就笑,“看着好看,不是玉石。” 玉石反倒是不稀罕了,桐桐见的玉石多了,不过自己捡的石头,桐桐该是没见过的吧。 第二天送给养的车来了,正好是卖房给自家的张师傅。四爷把瓶子给张师傅,“帮我捎回去。” 就这?交给吴桐? 对! 张师傅往驾驶座上一扔,“成!给你捎回去。” 然后桐桐就收到半瓶子各种的石头,还得麻烦张师傅的爱人给送来,林雨桐不好意思,给人家拿了一把子香蕉。回来就把瓶子里的石头倒出来,扒拉了一遍——这就是戈壁上随处可见的石头。 泡到水里洗了洗,也没发现奇异之处。捞出来用纸巾擦干,趴在桌上一个一个的数,数完了,大大小小的,总共三十个。 “三十……”说着,就把桌上的小花瓶拉过来,准备放花瓶里,结果抓了几个要放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了: 530——我想你。 30——想你!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7 章 俗世浮华(41)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突然发现这石头真好看!她觉得她得专门网购一个好看的瓶子来装这些宝贝石头。在瓶子没回来之前,先委屈它们在花瓶里安身吧。 小心的放进去,满意了!齐林又打电话,问林雨桐,“我们去逛超市,去找高筋面粉,你去不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三个人汇合,去了城里最大的购物超市。这俩之前来超市,都是买点生活必须品,但像是厨房的那一套东西,对不住,真没怎么关注过。如今转过来了,瞧见什么都稀奇。感觉小时候陪着妈妈买东西也没多少年呀,那时候的面粉分这么多种吗?没有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次是齐林要买的,不叫林雨桐花钱,“买回去我家就吃了,又不是浪费。” 成吧!林雨桐也没抢,结果结账的时候见人家收银台边放着口香糖还有巧克力这些东西,她马上转身过去,买了几盒子巧克力。还特意多买了几盒,给了齐林一盒,“放在手边,夜里饿了吃一根,顶事。” 又给了陆海洋两盒,“给老师带一盒,放车上,她有时候下去不一定按时吃饭。” 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但陆海洋还是接了。想着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就喜欢这些东西。 可其实,林雨桐对这个东西没什么执念,她是给四爷买的。 想叫人家张师傅再下去的时候给四爷捎带东西,也不好白叫人家干活吧。给买了一个车载的特别安全保温性能特别好的保温壶,找人家去了。 张大嫂在小区门口弄了个不大的菜铺子,啥玩意都带点。林雨桐送了东西,人家不肯要,林雨桐好说歹说,“你不要,我都不要意思麻烦你。” 嗐!捎带点东西这是正常的,有时候变天捎带被褥啥的,这都是常事,怎么还送礼了?都是一个厂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拿人家这个不好。 林雨桐非给留着,“放我家也是白放着,没用的地方。” 张师傅确实觉得这个实用,就叫老婆捎话,不是大件的日常用品,能捎带。 不是大件!就是一盒巧克力,还有一兜子苹果。 张师傅看着手里东西,看林雨桐,“就这个?” 就这个! 张师傅突然觉得这个保温壶收的不亏心了,谁家没事闲的呀,捎带这个!还真是少爷呀,这个不习惯那个不习惯的。野外想要水果供应的上,那是痴人说梦。但你不能说,几天不吃个水果,咱就难受吧!这么着捎带来捎带去的,是挺麻烦的! 然后隔了数日之后,四爷就收到了桐桐捎带来的东西。 一盒子巧克力,一兜子苹果。 四爷:“…………”这么多人,我不能一个人吃吧。 全队上下,三十四人。 苹果给厨师切成果盘,多多少少都能吃点。这巧克力……包装是拆开的,卫国还问说,“是挤坏了吧?怎么鼓鼓囊囊的。” 倒出来一数,里面三十条巧克力。可盒子上标注着,一盒二十四条。非多塞了六条进来! 四爷把东西往床头柜上一放,只说,“谁吃谁拿!” 男人们对这玩意真没兴趣!不是谁都跟你这个大少爷似得,到现在还保持着这么娇气的习惯。 然后断断续续的,每次给养车来,四爷都能收到类似于水果糖棒棒糖之类的东西,不多不少,三十个。 晚上抱着电脑修图,口渴了,但不确定水能按时送到的时候,那基本就是省着用吧。也不喝水了,拿了个柠檬味的水果糖,酸溜溜的,一含在嘴里,就驱赶走了那股子口渴的感觉。专业的工具这个很容易,有参数就出来了。 关键是吊车架……他看了看手指,这是被夹的,乌青一片。看看每个人的手去,上次夹的还没好,这次又夹的乌青了。都说小心小心小心,可再小心还免不了受伤。那就证明设计有不合理的地方。 就是开合的门子加个小装置就能避免的情况,可搞设计的不下一线,是不能真正了解工人的所需的。可要是加装,私下加装不可以!这有个安全性能的问题。你觉得行,那你得去论证,这个东西添加上之后,不影响之前的安全性能之外,还能解决一些问题,给操作带来一些便利。 在钻井队呆了一个月,天就真冷了。白天的最高温度,零下四五度。晚上的最低温度,零下二十多度。带着的睡袋,几乎就在睡袋里睡了。 整个的冬天,四爷都在这大戈壁上度过的。没有信号的时候多,虽然不都在钻井队,油田油井都得去实习的,但是,不都在戈壁上吗?好了多少了?当然了,最辛苦最危险的,还得是钻井队。 都进入了腊月了,这个实习才算是结束。一拨一拨的流转,四爷跟卫国的两人小组也一直没分开。 随着给养车回来先去单位报道一声,夏文杰和江桦都在办公室,一看四爷这样就笑,哪里还有什么公子哥来,整个一民工。 四爷摆手,别提了,差点吃不消。 办公室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么过来了,叫四爷签字后回家修整,这个修整能修整一周,随后各个单位的反馈就回来了,表现的好坏,直接决定着之后工作的安排。 处理好了,四爷开车,直接回家。拿着钥匙开门,门一打开,就闻见淡淡的草药味。 桐桐也探出头来,而后尖叫一声奔着四爷就去,跳他身上挂着不下来。 四爷拍她,“你闻不见味儿?”洗澡不方便,自我感觉都臭了。 桐桐吸吸鼻子,“哪有?” 没有也不能这么挂着了,“厨房是不是开着火呢!” 哎哟!忘了!她跳下去关火去了,然后推着四爷去洗漱。回头又去翻换洗的衣服,还在外面喊着问:“要我给你搓背吗?” 要吧! 两人洗的水都从卫生间溢出来了,才回卧室。林雨桐拿了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擦的半干了,就过去抓四爷的手腕,“受凉了,还上火。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气候。” 气候这东西,呆着呆着就习惯了,“主要是伙食……吃不惯。”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四爷拍了拍边上,叫桐桐坐边上。桐桐坐过去了,他挪到桐桐腿上枕着,“这几个月,忙什么了?” 桐桐一边给她摁肩膀,一边说这几个月的成果,“……中药配比,是能催熟的……得把一些物质提取出来……试过了,用药包放在青香蕉,硬猕猴桃,和半青不红的西红柿堆里,的确是能催熟。但就是一点,熟了是熟了,却沾染了中药的味道……” 四爷就笑,所以说,干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想桐桐当时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气恼。想用药性,还得去掉药味……很为难大夫的。 看买的那些草药就知道了,这事任重而道远。 桐桐感觉到四爷笑的胸腔发颤,也不恼,她也觉得挺有意思的!齐林当时咬了一口催熟的西红柿,当时呕的一声就吐出来了,漱口完就说,“弄啥催熟剂呢?这玩意能当DU药用。弄个塑料把苗木套起来,给里面塞一包这玩意,啥虫都给灭了。”她说完了,就问四爷:“滋味不好受吧。” 不下去不知道情况,四爷就说油田人的不容易,“……有的工种,接触各种粉尘,避免不了。有些工种,接触一些有毒物质,包括沥青的味道,这都是有毒的吧。还有在戈壁上,高温、酷寒,机器的噪声、震动……” 一线是真辛苦! “但不下一线,不能发现机会呀!这段时间,完成了一个辅助工具的设计,对吊车架做了一下改进和安全论证……还有一个,想趁着这几天完成。” 什么东西? 类似于滤油嘴的一个东西,这玩意最爱堵塞,有时候一天坏几次,不停的需要人维修。东西不大,费用不高,但一个厂每月只更换滤油嘴的耗材费,就在八万上下。这还不算人工!若是把这东西改进了,不敢说一直不坏吧,至少得从一天坏几次,降低到一个月几次吧!如此,一个厂一月怎么不省下耗材费六七万呀!按照六万算,一年一个厂就能节省七十二万。敢问,咱有多少个油田,只要是采油的机器,必是得用这东西。他就是一耗材! 一年怎么不得给国家节省数千万呀! 林雨桐就来劲了,“真要是行,是不是能申请专利?” 当然!说的这三个东西,都能申请专利。只是前两个没多少利益可拿,要是能转让,几万十几万的转让了就完了。但是最后这一项,却不能转让,靠着这个专利,每年的收益足够你折腾戈壁农场了。 不就是十亩地吗?弄去吧!想办的事,总要叫你办成的。 四爷办事果然是靠谱的,真就是七天,足不出户,愣是设计了一款带过滤的防堵塞油嘴。 理论上是行的通的,但得报上去,然后上报项目部,项目部给安排了,才能去做这个实验。 一周后的周一,四爷准点上班。八点半的班,九点,是正式的入职大会。今年进了二十七个人,不是名校就是石油能源相关专业的高材生,所以,必要的会议是要开的。 在开会之前,四爷先去见了技术科科长许蔚,此人四十多岁,一见四爷就笑,“休息好了?” 好了! 对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怎么?着急问工作的安排?” “您怎么安排怎么干,不着急。我是来跟领导汇报工作的。” 这话说的,多动听呀!许蔚起身倒了茶,“你说!有什么想法,就得及时沟通。”这公子哥,算是特殊的下属。真就是辞职不干了,这小子怕什么呀?可对咱来说,就不好说了。态度稍微不好,怕人家心里存了怨怼。别真到那时候,张嘴对外胡说八道!所以,这个领导的姿态,他摆的并不高。 四爷跟着起身,接了杯子,倒了两杯,这才坐下说事,把怎么发现问题,怎么想的,怎么论证的,都说了,“……但没有您把关,我也不敢拿出来!您知道,这一会子就是迎新会,但也是实□□结会。” 是说等会子在会上提这个事的话,事先却没及时跟直管领导沟通,不合适。所以他急匆匆的来了,先给自己通气。 这态度许蔚觉得舒服,抓问题抓的也没毛病,哪怕没解决的方案,但是切实下一线亲自干了,且把问题抓住了,这就是能力了!问题无所谓大小,小问题攒多了必出大问题。他心里点头,就问说,“图纸呢?完成了?” 四爷将电脑打开,许蔚大致上扫了一眼,就点头,“等会子在会上可以提,对不对的大家论证,哪怕图纸不完善,这没关系,咱们集思广益,但这个想法的首创却是你……”谁也争不走,“如果没问题,咱们实验看看,若是行,咱们报专利!” 这也是很大的荣誉呀!一项创新,别管再小,这节约的是国家财产。这叫贡献! 说了一会子话,还有个十分钟就该开会了,许蔚叫四爷先过去,“随后我就到!” 这是要去给上面通通气! 从许蔚的办公室出来,其他人都先走了。四爷这才往小礼堂去,一进去卫国就招手。新人都坐第一排。四爷先看科室那边,那几个人朝四爷摆手,四爷笑了笑这才挨着卫国坐了。 “准备的怎么样?”卫国先低声问。 “还行。你呢?” “我准备谈谈味道的事,沥青味儿太浓了,这么下去对人体是有害了。” 这确实是个点,怎么祛除掉这个味道,是技术上的事。 正说着呢,办公室门一把推开了。两人还以为是领导来了,一看时间,还差两分是九点。有些厂领导已经在礼堂门口等着呢,但这位却大摇大摆的先进来了。 谁呀! 卫国道,“我们项目部的,王弼。这家伙是博士学位,是引进的特殊人才……” 那必是有真本事的!不过这个桀骜的劲儿,够领导受的了。外面等着些副厂长大主任这一类人,这肯定是书记和厂长没到,人家稍微等一等而已。这位来的迟了,就这么给进来了。 九点三十分,书记和厂长以及一些领导,陆续进来坐在上面,四爷跟其他二十七个人坐在最前面的一排。 今儿用的是小厅,人不是很多。先是书记讲话,说了许多欢迎之词,‘我为国家献石油’,这是一种精神。谈的是这个! 到了厂长呢,除了说了厂里现在的情况,再就是表示对高精人才的渴盼,话音一落又表扬谁谁谁,下面反馈回来的情况都是怎么样的。先表扬王弼,“一边实践,一边还在学习,手不释卷,这是各个单位给王弼的评价!这就对了嘛,我们要始终保持着学习的心态……”夸了不少的话,反正每个人都能提到,最后还玩笑的说四爷,“小金……大家都知道他,知道他是富家公子,却不知道他还是个机械行家。听说,柴油机的发动机一响,他就能听出来是不是有故障,哪里有故障,是什么样的故障。这样的人才,咱们是捡到宝了呀!” 领导艺术是这样的,该夸的时候总有词夸你,好似你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且关注了。 说完了,就该请咱们的新人做个简短的汇报了。 谁先来呢? 厂长看向四爷,四爷心里有数,这怕是许蔚向上汇报了,人家表示重视的态度。 结果四爷都半起了,那边王弼先站起来,“我先来。”四爷只得换个坐姿重新坐好,然后对厂长回以感激的微笑:您的重视,我收到了。 人家厂长就笑着请王弼,上来说嘛! 王弼很认真,很严肃,一开场就道:“这三个月以来,我在观察油田,也在思索油田,心里也给油田算了一笔账。观察出什么呢?第一,咱们人员冗沉,正式职工多,用工成本极高。第二,执行效率不高,内部看似严格,可人情关系极重。在这一点,我很推崇国外的油田管理,保留主业,剥离辅业。何为主业?主业便是勘探、开发、研究,以及决策。至于怎么生产,怎么管理,怎么运行,该外包给其他公司。这便是辅业,我将辅业定义为,为生产和开发服务的一些列业务,都该被列为辅业,进行剥离!” 四爷皱眉,他点出的问题有没有道理?有道理!但是他提出的解决方法,缺点一样很明显。这会丧事抗风险的能力。若是油价跌,那主业就是在亏损,导致的结果就是主业所有人员工资下跌,无法为继。反之,为之提供服务的辅业,不用承担这个行业的风险。油涨油跌,我该挣运输的钱还挣运输的钱,不能因为油价跌了,也给我降价,对吧?所以,真要是遇到风险,主业得死,辅业却能活的很好。 而且,这不是你该考量的问题,没到那个位子上呢!请高材生回来,请特殊人才,人家的目的就一个——技术攻关! 他拿笔在本子上记了几个字,革新这个东西,肯定需要。但是他说的这个,不行。 但人家还是提技术上的事了,“我认为,下一步的技术攻关,该在废弃的油井上下功夫。若是采油的设备改进,废弃的油井可以重新采油!之所以有大批量的废井,只是因为我们长时间采用‘抽’的这种模式。” 四爷眼睛一亮,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厂长认真的问了一句:“那你认为该采用哪种方式?” 对方扶了一下眼镜:“这个……我还在论证当中。” 四爷却在纸上写了一个小小的‘推’字:‘抽’的方式不行,那么‘推’的方式其实是可以试试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8 章 俗世浮华(42)一更 俗世浮华(42)王弼的汇报完成了,然后点点头,从台上下来了。 厂长看书记,书记点了点头,厂长这才给王弼的汇报做了总结,人家是这么说的:“难怪都说王弼手不释卷。这爱学习的人,就爱思考,学习和思考是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的必要条件……”林雨桐过来给四爷送防风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开会的声音。她还心说,人家领导这是批评谁呢。是的!有时候这话得会听,听起来是夸奖的话里,其实人家也提了你的缺点了。就像是这个被厂长‘夸’的王弼:手不释卷,那就是专注于书本上的文献类东西,顾不上干其他。可这不是才下一线实习回来吗?实习回来,却提了你手不释卷,这是夸你吗?实习的目的不就是怕你们这些秀才缺乏对一线的认识,才派你们去的吗?到了那地方你不跟着干活,反而手不释卷,这合适吗?这是说你没有达到实习的目的呀! 这里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你不能很好的跟一线的工人打成一片。你学习你的去了,超然物外了,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便是人。 别小看‘手不释卷’这四个字,放在合适的地方才是夸人,而换在这样的场合说你,就绝对不是夸人的意思。 还有爱学习爱思考,这话当然没错,可只有学和思还不行呀,还得实践,才能感悟。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学习了,思考了,就是没有实践。没有实践,那么你的这一番感悟意义又在哪呢?所以,人家厂长说了,学习和思考是必要条件。必要了,却不充分呀! 听听人家说话,就知道人家的段位了。 她没有再多呆,见保洁的阿姨在拖地不时的看她,她就过去低声道,“麻烦您帮我转交……” “小金嘛,我知道。”这阿姨就道,“下班的时候小金还捎带过我一程呢!给我吧,忘不了。瞧着就像你,比电视上的还好看。” 您抬爱。她客气了两句,想着这捎了一程就说明住的顺路,林雨桐就道,“那下次上家里来坐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小礼堂里,掌声过来,厂长就点了四爷,“小金,你来。” 四爷谈什么呢?四爷开口就说,“我十三岁就出国了,在国外呆了十年。在各方面塑形的时期都是在国外度过的。可能正是因为在国外度过的,这次的实习,才叫我越发有触动。触动我最深的是什么呢?是石油人的精神,是石油一线工人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精神……” 接下来他把每个人都点到了,说队长怎么调度,怎么抢着干最危险的工作。说副队长夜间值班,替换生病的工友,说工友带病干活不下一线,说泥浆大班的技术员,说机房大班机房怎么抢修机器,说材料保管员在大风起的时候怎么跟老天抢夺物资,甚至连食堂管理员在水短缺的时候他自己预留最少的这些都给点到了。 厂长点头,书记最开始就说了,石油人要有‘我为国家献石油’的情怀。而今,小金的发言,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回应。他没说他遇到的苦,遇到的难,却把一线的人员往前推。油田上的钻井队多了,得有一百五十六个。他所说的钻井队只是其中默默无闻很普通的一个。但是呢,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眼前这小伙子随口都能说出来。 他夸这支钻井队,“七天打出一口油井,这是我有幸全程参与了的!其效率绝对不低!蒋大路队长跟我说,一口气井,他们需要一个月。这叫我异常震动,这样的速度在世界上也是位列前茅的。” 厂长就看见书记在桌上记了一个名字:蒋大路。 四爷呢,提了蒋大路了,这才拿前两个设计,他把电脑点开,直接连接在大屏幕上,屏幕上是个没见过的工具的模型,“在拆除和搭建井架的时候,需要特殊角度的撬棍,因为没有专业的工具,师傅们是用两件工具拼接配合使用的……” 屏幕上又出现了两个工具。 一看见家伙,在坐的都知道了,下过一线的都知道,这玩意一个不好,错位了,就伤了手了!常不常的就在拼接处把手夹的鲜血之流。四爷就道,“我给他命名为拐角撬棍……而今市面上没有一种撬棍能满足咱们的需求,所以,就设计了这么一款……” 而后,又把手伸出来,手指上的青紫痕迹还在,“这是在上吊车的时候给夹的!上下一次,被夹一次,我看过魏广魏师傅的手,一个月里,他手上的青紫就没消除过。而这在他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这是说他设计第二款的初衷,“安全大于一切,这是我在实践中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工人师傅们每天都在夹手,其实只有焊接一块带有弹性的薄片金属都能解决的问题,可他们没有那么做,夹手是可以忍的,但是在没有论证的情况下给机器上加东西是绝对不行的。可见,咱们油田的安全工作做的有多。” 主管安全的副厂长在纸上划拉了一个‘金’字。对于他在上面讲的那些安全论证,很多专业的东西,他其实没太听明白。但不妨碍他觉得此人很好! 他听不懂,可搞技术的副厂长却坐在下面跟上面的小金一问一答的交流起来了,他当场就说,“论证合理,可以改造。” 那就是此人的业务能力很强了。 而后此人拿出了第三个设计,滤网油嘴。 这个一下子坐直的人就多了,他们太知道这种耗材是怎么回事了。倒不是东西有多贵,关键是太耽搁事了!一口井二十四小时更换好几次,最耗费的其实是人力!一年几十万的开销,说实话,以他们这种体量的企业来说,这点开销大吗?不大!可这玩意要是成了,这代表着咱们厂的技术革新的力量不俗,虽然只是一项的小改进,但却可以为国家节省多少呢? 四爷把数据列出来,“……一年大约可节约四千万人民币……” 再说什么就不重要了,这个东西从他的理论上听,是没听出大毛病的。 在最后了,四爷说到王弼提出的问题,他就道,“王工说的对,废井确实可再利用。怎么样能将油采出来呢?抽的方式确实存在弊端,这一点我跟王工的意见一致。至于说突破口在哪里,我想着,这是个改变采油方式的大工程,绝不是一个人能在短期内独立完成的。我抛砖引玉,说一下我的想法,王工看看是否可行。” 王弼点头,抱臂坐着,这姿势一直没变过。要不是四爷拿出三个设计来,他连点头都懒的点一样。 四爷就问说,“你觉得该‘抽’为‘推’,是否可行?” 王弼先是没说话,而后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 那边管技术的厂长顾海鹏也对着书记和厂长低声道,“这是个全新的角度!虽然王弼提出了问题,但是提出解决思路的却是小金。能这么快拿出思路,说明不只王弼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小金也注意到了。”只是他厚道的没言语!或者说是他谨慎的没言语。该‘抽’为‘推’,只是一个思路和方向。理论上可以朝那边走,但是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人家不知道,所以人家不说!但现在王弼把问题摆出来了,那他就尝试着给个思路,“小金说的对,这不是一个人短期能完成的。便是一个团队,短期内都未必,但这个思路却极好!我建议抽调技术骨干,成立个攻坚小组,把这个当成开年的一个新的工作重点。” 这需要开会商量着办!但书记随后又说,“原则上,我是同意的。” 那就问题不大,该走一个流程的。 四爷下来坐回位置上了,卫国上去讲他的去了,王弼却直接走过去坐到卫国的位子上,要跟四爷开小会的架势。 四爷:“……”再着急也不急在这两小时的时间吧!他没言语,假装不知道他来干嘛的,专注的听卫国做汇报。 一个一个上去,没有更多亮眼的。这不是这些孩子没能力,而是他们被环境给转移了注意力!在来工作之前,谁见过真正的戈壁?没有!他们在怀疑与自我怀疑中徘徊,甚至有人产生了动摇,他们在现实和未来之间做抉择,心思没在这个上面。这是心态上的问题,强求不来。 会议结束了,很简短的提了几句,就散会了。技术副厂长走在一群领导之后,走的时候朝四爷的方向招了招手,四爷知道,这是有话要说。然后王弼就跟着过去了,他以为在叫他。 都跟到小会议室里了,领导们都在,胡海鹏转身正要跟四爷说话,结果看到了王弼,笑道:“王弼也来了?” 王弼愣了一下,好似反应过来了,刚才那动作不是叫他的!但既然来了,他也没想着走,而是道,“领导,我有事汇报!关于采油设备的改进方向……” 厂长直接打断了,“都先坐!” 四爷往旁听席去了,临走赶紧拉了要坐到会议桌上的王弼。 等都坐下了,厂长这才说,“胡厂长提出成立一个攻坚小组。大家议一议,这个事到底行不行?如果行,怎么一个成立法。”说着就道,“按说呢,这个课题有点大!采油设备的改进,这是整个油田的事,甚至是整个行业的事,咱们四厂……技术能力到底能不能达到,我也没底!不过现在都在号召自主研发,在生产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我的意思呢,也是先给大家一年时间。若是一年中,收效不大,咱们的思路就该朝上汇报了,该组织更多更好的技术人员投入进来。” 庞书记都点头,“我同意。” 然后都同意!接下里这个攻坚小组该怎么成立呢? 庞书记就道,“胡厂长兼任组长。”说完就看梁厂长。 梁厂长是正的,事多。胡厂长主管技术,他出任组长,合情合理。 “我同意。”梁厂长就举手,表示他没意见。 大家都没意见。那下来就是选人了! 胡厂长就道,“组长我来,那这个副组长的人选,我选小金。小金有想法,有完善的思路,这一点尤其要紧。” 撇开了引进的特殊人才王弼,提了四爷。 负责安全的顾厂长就道,“我也觉得合适,小金是能在实践中能发现问题的人。设备好不好用,其实不是设计人员的事,真正接触设备的是工人。谁能以工人角度去想问题,那谁在设备的细节上才会更多的为一线工人考虑。” 管人事的副厂长跟着点头,“我同意由小金来担任。胡厂长兼任组长,但他平时也忙。下面的任何技术问题,都离不开胡厂长。那么这个副组长的担子就重了。得有一定的领导能力……”而领导能力的前提是,你得能跟下面打成一片。老在上面飘着的人,不能服众呀! 管后勤的主任也说,“我也认为小金比较合适……”至于为啥合适他没说!反正就是觉得合适!要非问为啥,那就是人家刚才在做汇报的时候,说送给养这个事了!平时总有人抱怨给养有送不及时的情况,可戈壁这地方,天气真就鬼的很。一场不大的风沙,害你半天不能动窝的情况多了。人家体谅这难处,还说运输队的人很有温度,帮着捎带药品,捎带衣物,兼顾到一线的每个人云云。 这话多客观的,对吧!所以,他就觉得这个小金很顺眼。 梁厂长就笑,“看来小金是众望所归呀!” 庞书记就在早前划拉的‘金’字边打了重点符号,以时间上来看,此人没有私下走动拉拢人脉的机会。最开始一周在厂里,一个科室的在食堂吃吃喝喝,之后就下了基层,回来修整了一周,忙了一周的设计。不存在拉拢关系,也不存在用钱来疏通什么关系。攻坚小组这件事是突然提的,对吧?只能说此人很会说话,很会跟人相处,公开场合,一个合适的发言,就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在坐的将他推举到前面。 他就笑着看坐在旁听席的下伙子,“小金啊,你表个态。” 四爷看了王弼一眼,就笑道,“我尽量给大家做好服务。叫更专业的人,有精力去做更专业的事。” 庞书记又在‘金’字的另一边,再打了个重点符号。这便是心胸了,王弼再多的缺点,但专业能力应该是不容置疑的。此人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虽然没拿出解决方案,但不能一竿子把人打死。这个小金的父母都是做材料出身的,材料跟能源联系紧密,他可能有更多的途径知道油田上的现状,因此他知道哪里有问题,且有更多的时间去思索这个问题。 而王弼则不同,实践太少,太理论化!年纪虽然大,但是生活环境简单,一直在学校,在老师的庇护之下。他跟人交流和相处的方式都还生涩,但不能因为不喜欢,不给这样的人一个发展空间。 其实越是这样的人,才越需要保护!他们太不合群了,若是没有接纳他们的人,那真留不住‘钻研’型的人才。很多专业很好的大才,就是因为处理不了国内环境里的人际关系,远走他国了。 这是损失呀! 所以,这样的人需要的是一个能重视他们、保护他们的领导,而不是一个心胸小,处处孤立排挤他们的领导。 这个小金,先是在开会的时候,把他的思路毫无保留的坦然相告,不怀疑王弼有别的心思。再是在刚才,开会之前,他隐晦的拉了王弼一下,带着他坐到了旁听席。最后就是那句表态:叫更专业的人去做更专业的事。 庞书记放下笔,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我也瞧着小金行,能叫更专业的人去做更专业的事,这就是领会到了真谛了嘛。” 众人都笑,王弼也跟着笑,最初那一点不悦,就被这一句给打散了。 再下来就是谈论小组的人员,主要还是从技术科和项目部抽调。 除了四爷王弼,又抽调了卫国、夏文杰、江桦,还有一位王弼推荐的,是他的硕士研究生时期的同学,对方是没读博就来工作了,一直在项目部,叫韩冬。 把技术处对面的会议室给收拾出来,挂上攻坚小组的牌子就成了。 散会出来之后,四爷才知道桐桐来过了,保洁大姐拿着包递过来,“……起风了,你们听听,多邪乎。大概是怕你要出去,给你送衣裳了。” 四爷接了就道谢,摸了手机给桐桐打电话,电话一接起来,那边呼啦啦的声响,特别大,“在哪呢?” 桐桐喊着说话,“风太大了,基地暖棚塑料被吹破了,卷跑了!正抢救里面的材料呢!” 哦!他们的研究材料都是活的,这样的天,真够呛,“你小心着点,离那些钢架子远着些。” 知道了! 四爷先到的家,桐桐这才回来的。好家伙,灰头土脸的,那手上的血道子都没处理,“怎么弄的呀!”他说着就去取药。 快别提了!这见鬼的天气。老师培育的戈壁土豆新品种,损了大半了。感觉小老太太都快哭了! 四爷就看她的手,这是着急了,上手直接刨土豆了吧?怕工具伤了根系,就在砂石的土壤里生刨。这戈壁上的石头常年被风吹的,比刀片都锋利,车轮胎都扛不住,你倒是好,真上手去刨呀?防护手套都不戴。 林雨桐摇头,“那手套太碍事了。” 四爷当时没言语,晚上却在书房里不出来,林雨桐抬眼一看,图上是手套的样子,但是指头的前端安装的那是啥玩意?工具型手套呀! 这人真是……桐桐也不说话了,只靠在柜子上盯着四爷瞧。 四爷抬眼看她,“瞧什么呢?” 瞧……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呢!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09 章 俗世浮华(43)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年前这段时间四爷还挺忙的,磨合新的团队,几项设计还实验还得实验。忙是挺忙的,但就是一点,不在一线的话,加班的情况几乎没有。早八点出门,晚上六点准时到家。 林雨桐却是真的不忙了,她还是学生的身份,肖宝怡说,“该放假就放假,干这个的,要是一直这么绷着,是做不好的!人得跟田里的草一样,春天该发芽就发芽,夏天该长大人家就长大,秋天该黄的时候就黄了,冬天该储蓄力量了就去储蓄力量。伺弄庄稼的人,得跟着庄稼的节奏走,所以,该歇歇吧!顺其自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歇了之后,几乎天天的,她有快递要拿。体队那边几个教练给她寄了东西。比如,新测试的运动鞋运动服,队里有她的尺寸,给她寄了来。还有姚芳他们,给寄来的年货。 又有吴云、吴家的舅舅舅妈,全是一些海鲜干货。 马家那对兄弟更夸张,叫在这边处理事情的公司员工,把年货一次行给捎带过来了,林给送到家里的时候,厨房堆了半拉子厨房,客厅都没处下脚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给挑一些给邻居送,像是廖大姐,给送了好些个。又开车给齐林送家去! 常来常往的,这几个月,跟齐林的父母都熟悉了。很憨厚朴实的两人,平时一过去,总是尽可能的给他们做好饭。林雨桐用皮卡拉了几箱子,都给送过去。 送过去了,然后喊陆海洋,“年货给你送宿舍,还是你带着回家呀!” 陆海洋才不回家呢,他家是鲁省的,家就在海边。家里有船,常出海!这孩子小时候在船上长大的,有回在海上遇上风浪,出了事故,差点没把他给淹死。虽说一家子都好好的,有惊无险,但是他落在毛病了!见不得雨啊水的!家里都在水上讨生活,他觉得不可靠,哪里也没有脚踏实地安全。直接跑来了! 一问回去吗?陆海洋把头摇的更拨浪鼓似得,“不回!你也别给我送海鲜,我最烦这玩意!回头你包的饺子给我多拿点,我在宿舍自己煮着吃。” 行吧!齐林的父母又给桐桐拿了半车兜的各种菜,用被子盖着呢,这都是一些次品,品相不好,但不妨碍吃。 四爷回来又带着桐桐去各个领导家,真就是一些吃的,“家里给拿的,太多了!根本就吃不了。” 庞书记就叫他老伴收了,“我等你的海鲜干货等了两天了,结果今儿才拿来。” 这是说笑呢,小金很会办事,他给科室的同事送了,给小组的成员送了,之前实习的时候认识的那些工人家,不管人在不在家,他们给送到家里去去。就连相熟的保洁安逸都得了两斤干虾仁,结果今儿才来给领导送礼来了。并没有更贵重,就是不同品种的海鲜干货而已。 这话一说,就听这小金说,“这不是知道您才得了好茶叶吗?不上门讨杯茶再走,岂不可惜。” 真是会往人的痒痒处挠呀! 走的时候还给两人带了两盒茶叶!在这方面大家都挺注意的,吃的喝的,正常的来往有。但不是单方面的。不收不近人情,收了吧,又怕被人指摘,带坏风气。那就还礼吧! 送了海鲜干货回去,换回了土鸡蛋、各种大棚鲜菜鲜水果,茶叶还有各种的肉。 一过年,林雨桐就在齐林的边上,看好了一片地。周末的时候,四爷跟着一块去了!他蹲下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混着石子,难弄呀! 林雨桐用手遮挡出太阳,手指朝远处指了指,“这一片怎么样?” 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是不远处有更大的没人开垦的荒漠,方便将来扩大规模而已。如今这荒漠开荒,没有什么承包费。国家有政策,只要是未确权的荒山荒地荒滩,只要从事的是种植业、林业、畜牧业、渔业的,那就可以找当地的政府,批准给你长期使用。也就是说,只要开出来了,就能一直属于你。 林雨桐绕着这一片转,在四角捡起一堆石头做记号,“这差不多是十亩。”说着,就给四爷指了指零零星星点缀在这块地上的干枯的草,“这是芨芨草,今年我准备这一片,都种芨芨草。” 这玩意在野外都是自然繁殖的,零零散散的长着,是在戈壁能长的特别野的一种草。这玩意撒种子也行,其实插芊也行吧,不难种,也不难火。 四爷站在这片地的中间,听桐桐在那里规划,“我打算在四周能写铁丝网,直接给围起来。”这个容易,卖农资的地方,就有这样的网子,请人给你安装起来就行了。 就听桐桐又道,“挨着铁丝网,我打算种一圈骆驼刺!” 这玩意浑身的硬刺,骆驼能吃它,可别的玩意还真怕它。它是能在沙漠中长的很好的植物,因骆驼以它为食而得名。 四爷听出来,人家种地先得是追求经济价值,她不!她在自然环境下,协助本土植物繁衍。然后想仍它形成一个属于它的生态圈。 但你这别管干什么,活都自己干却不行,“还得找两个可靠的人才成。” 有周围的农民,四十五往上,五十上下的,不乐意出去打工的,找上本分的两口子过来帮着干活,一年给多少钱就行。 林雨桐指着低头,“房子这里得有两间,带着保温板的活动板房就能用!那边,朝下挖两米,上面棚上板子,做个鸡窝……沙地走地鸡,能散养不少。” 但是前期,你还是少不了水的!四爷朝路边的位置点了点,“得找个水泥浇灌的厂子,叫人家浇灌一个长十米,宽十米的,深两米的水泥水池来,直接放进挖好的坑里!留一个能放桶子进去的口子就行。滴灌你还得带,要不然不一定能成活。” 还真被四爷说对了,这些植物零零星星的,那是因为周围这一片的水分只够供养它的。大自然淘汰掉弱的,把更强壮的保留了下来,前期是得零星的滴灌,先保证就活下来再说。再则,人在这里住,这就得有生活用水,还想养鸡,鸡再是不贪水,也不能不给喝呀!周围没水,一直是水车往各家地头送水呢。在开春之后,雪山上的水融化之后,靠那个水引入滴灌,一点点的浇灌呢。 说干就干,叫四爷只管忙她的去,春上她就开始了她的十亩地。找齐林给他推荐俩好用的人,结果齐林推荐了他们村上四十岁的两口子。这两人呢,说是老实也行,说是脑子比别人笨也行。脑子不大机灵的男人取了脑子同样不机灵的媳妇,齐林管两人叫憨哥憨嫂。 这俩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听话。平时就是打打短工,今儿有活了,明儿没活的,加上低保,凑活的能过火。但其实啥活都能干。 齐林就道,“就这两人,住的话,能住过来帮你照看,也能回家去住。吃的话,你每月二十斤面二十斤米五斤油,他们自己开火做饭。再就是每月给两人一千块钱的花销钱,年底再给两人存三万到账户上,你看行吗?有活是一千,没活了,每月还得给一千,你要觉得行,那就行。” 相当于一年才四万多块钱。 林雨桐就说,“我每月给两千,年底再给存三万。” 齐林就赶紧道,“每月还一千,年底给四万,存账上。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就隔三差五的给他们买个肉啥的,就行了!”他指了指脑子,“不好用,一千块钱,有吃有喝的时候,这钱就够买零碎用了。多攒点,老来有依仗。” 成吧! 林雨桐还怕这两人太老实,不会变通。但其实也不是,干活人家很利索,林雨桐没交代,但人家把地面上的大石头都清理出来了,清理出来也不乱扔,好好的铺了几条横平竖直的路,方便人在里面行走。还不到种芨芨草的时候,什么都在准备期间,人家没偷懒,把围栏弄起来,铺面给规制的整整齐齐的。 林雨桐就不只给买米面油了,只要过去,就肉啊菜啊蛋的,都给带上。 两人把家搬到活动拌饭,人家还在活动板房的外面挖了个‘地下室’,跟做鸡圈的弄法一样,这是防着搭建棚子经不住风吹,主体在地下,相对安全。这个‘地下室’铺着石头,干完活的脏衣服在这里换。住的板房里干干净净的,一个小炉子就能做饭。但这地方就一点,不通电!用点也行,除非弄个小型的发电机来,灌上一桶子油放着,用电就发电。叫他们发电也行,但就是那玩意吵的很,影响休息。 四爷又给想法子安装太阳能灯,白天在外面晒着,晚上拿屋里去,能起到一定的照明作用。给整个园子里都安装上,晚上瞧着,都明晃晃的。 齐林真觉得土豪种地,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挥金如土。咱种地是从地要效益呢,人家种地……是因为想种地。 这才是真正的不问收获,只埋头耕耘。 一笔一笔的帮着算账,看着三月冒头的时候,出芽的那么一片芨芨草,他砸吧嘴,“这玩意虽然牲口吃呢,但你这全采收了,说实话,都不够你叫人运水的运费。” 可你不能只看今年呀,你得往后看! 林雨桐蹲在低头跟齐林算账,“只要种下且活下来了,那它的根就是往下扎的……这一片的水土就算是把住了。不要想着都能活,这不现实……我养鸡,鸡吃虫子吃这些草,而鸡喝水之后拉粪便排泄在哪里呢?不还是这里。一旦鸡鸭成了规模,我给灌溉的可能就更不高。水是投入呢,人工是投入了,可土鸡蛋和走地鸡,我也养养成了。况且,芨芨草发达的是根系,上面的茎秆若是不采收也会成为枯草的。那我到点就采收,采收之后,我为什么要做饲料呢?芨芨草草编,是工艺品呀!来年春天,再滴灌一次,芨芨草哗啦啦就又冒出来了,且自行朝周围繁衍,别处必然没这一片的多,再加上人口补种,要不了三年,我就能有个两三百亩的小农场。” 可你算过你的投入吗?你这前三年投入得多大? 林雨桐叹气,“戈壁不就是这样,急功近利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只能一年一年往里扔,效益可能在五六年之后,七八年之后……我有这个心理准备。”说着还站起来,“我还设想了,等真的到那个规模了,我就隔上几百米,种一道红柳防护林,防护林之间的地方,也划分成区域。一小块一小块的,我要交叉种植。这一片今年养鸡,下一篇我要穿插着种土豆……还有那小麦的种子……” 说着想起来,问齐林,“这种种子不好找了,只能看谁家的老人私下留着老麦种呢。只要找到,高价收购。” 齐林叹气,“只一听,我就觉得一年小百万的投资呀!”我要是有钱,我当然也敢这么玩。可悲催的,我没钱呀! 他就说,“我给你干吧!你给我开工资。”啊? 齐林‘嗯’了一声,“只读书不见钱,我爹妈都要不乐意了。”他小心的问说,“一年八万,不管吃不管住,八万,成吗?”你也不像是在乎八万的人呀!林雨桐还没说话呢,四爷在后面接话,“十万!这事就这么定了。” 齐林马上扬起谄媚的笑脸,有钱的男人果然是很帅!别说姑娘们这么想,就连我这纯爷们都忍不住这么想了。 年薪十万,家门口的工作,完美! 他还问,“还有个急切的想给您效力的,您还需要吗?” 林雨桐白眼一翻,德行! 四爷也笑,“陆海洋是吧?需要!一样的待遇,年薪十万。” 林雨桐听的心头直滴血,就这十亩地,找这两人来一年给十万,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齐林高声的应着,然后催林雨桐离开,“这里怎么安排,您交给我。” 林雨桐:“…………” 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被四爷拉走了,皮卡给齐林扔下了,坐四爷的车回家。 “不急着找人!”二十万呢! 四爷就一本正经的哄她,“那边非你看着?不是!种地那一套你不用深入体验,你种的没比谁少。你是本末倒置了!药才是根本!你说的农药真要被你做出来了,那是暴利!为了别人可以替代完成的工作,浪费你的时间,这是不是在犯蠢?” 是……吧? “所以,你用的着叫太阳晒着,风沙吹着,守在地头吗?” 用不着吧?嗯!用不着。 四爷满意了,这就对了嘛!爷可没打算叫你受那份罪! 林雨桐:“………………”算了!就当我被你说服了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0 章 俗世浮华(44)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除了本职工作的三个专利,还把工具手套的专利给申请下来了。除了油嘴那个,其他的一次性卖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等钱到账了,林雨桐都醋心了,这其实并没有多少的! 四爷就笑,这都就不是复杂的专利,你是这个样子的,别人稍微一改,也是人家的专利。能一把卖这些钱就不容易了。大头是油嘴,一年有个几十万吧!在有更好的替代品出来之前,这几十万拿着是稳的。 林雨桐就看他,“这几十万到底是几十万呀?”二十万和八十万差很多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听起来不少吧,要是过日子肯定是够的。但自己手里养着一只吞金兽。 四爷就说:“今年的投资肯定够了!明年吧,明年这个采油设备就该改进完成了,这才是大头。” 可这是团队的成果呀!而且,单位给你们提供了好的研发环境,厂里和油田是要占份额的呀!轮到咱手里,也没那么多吧! 这话林雨桐也不问了,但心里算了一遍,反正就是:钱肯定不够。 指望四爷一个人是不行的,还得自己想办法!四爷说的对,农药真得用心思了。这玩意也是刚需呀!生意这个东西,就是做刚需品,能相对稳定一些。大家不会不种地,种地了不会不用农药化肥。既然真有这个设想,就得有恒心把这事给做好了。 四爷还很靠谱的叫人家水泥浇灌厂,直接用石子和水泥给浇灌了‘房子’。 是的!就是房子。一个个单间或是套间,直接给浇灌出来。然后用拖车给运到地头,用吊车给吊下来。 齐林朝林雨桐竖起大拇指,“这是最靠谱的!风大,有时候风来了,铁皮房子直接刮上天,这不关你加不加保温板,该吹还一样吹!我还正想着,叫人浇筑几个大水泥墩子,放在死角,用铁链子给连在一起,省的出事!结果咱们金工就想到前头了!” 还真是!四爷这事办对了,人住在这种水泥浇筑的房子里,安全。那活动板房也不至于没用,将这玩意想办法跟水泥房子连在一起,也安全的多,平时放个杂物之类的也挺好。种地嘛,农具是少不了的。 连着一排这种房子,用四爷的话说,“你弄那个草药的味道,只怕人家研究所也未必叫你用他们的地方,那就不如在这边熬……”有点味道都飘走了,真不妨碍什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修好了,肖宝怡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对这一排房子真的是……眼馋的很了:“多少钱呀?” 浇灌好,得叫拖车一趟一趟的运来,还得吊车给吊下来放好,再就是门窗又得请人给安装上去。单层的还不行,普通的玻璃经不住这样的风沙的,所以这么算下来,大致花费了二十万吧。 肖宝怡指了指这房子,再指了指李海洋和齐林,“这几块料,四十万不见了。” 是的! 肖宝怡啧了一声,转身走了:这种的种地法子,一般人是抛费不起的。有钱豪横,没道理讲的。 豪横啥呀!赚的速度永远都赶不上花钱的速度! 所以林雨桐最近真不管地了,满地跑的小鸡仔叽叽喳喳的她也不关注,齐林和李海洋两人开着皮卡,到处找小麦的老种子,她也顾不上过问。她每天就是买药,回来配药,怎么样保持药性,怎么样去药味,这都得她去实验。 各种的偏生的水果蔬菜到处去买,等到杏子微微发黄,带着一丝红,味道还酸的时候,她觉得差不多了!至少味道她闻不见了。 而后她到处买人家的不太成熟的西红柿,买人家发绿的香蕉,这个季节的杏儿买的最多。将这些放塑料袋子里,然后分别给放进去吸了药的海绵小块,每天都要看有没有进展。 如此两天之后,香蕉上的青色已经褪了,她直接用舌头舔香蕉的外皮,没什么明显的味道。扒了皮咬一口香蕉,她意外的挑挑眉,绵软甘甜,跟自然成熟的是一样的。 她吃了,又拿给憨哥憨嫂。两人摆手不要,说什么都不要。 老实人是这样的,从不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怕没活干了。 林雨桐就说,“这是实验用的,对人无害,我就想叫你们尝尝,这个香蕉好吃不好吃。” 两人这才接了,蹲在门口,一人吃了一个,不停的说好吃。 想了想这两人平时可能不咋舍得买水果,比较不来。等齐林和陆海洋回来了,又叫两人尝。这两人先是闻,再是跟林雨桐一样,直接用舌头舔外皮!都没有异味,这才扒拉开,又是闻,又是添,最后才吃到嘴里,嚼的非常仔细。咽下去一口,直接端起杯子含了一口水漱口,漱完口咽下去,再咬一口试试,没毛病,吃不出差别来。 陆海洋去他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两根已经带了褐色斑块的香蕉,给几个人分了。吃这个一口,漱口,再吃那个一口,比对完了。 两人都点头,“口感没问题,吃不出来差别。”说着,就看自然放置的青香蕉,青色褪了一些,但根部还是青色。取了一个,扒开分了几段,每个人都能尝尝的那个量,吃到嘴里,还是硬的,口感不好。 齐林就道,“这玩意在从树上摘下来之后,就泡过药剂了,到批发市场上还是青的。要想做实验,还得去当地,用当地现摘下来的去做实验。彻底不用泡农户一般用的那个药,再看看效果。” 是这么回事!各种的都试用了,这才能再度进实验室,看这药物的成分,使用了之后对人是否有影响。最起码,得先用小白鼠实验的。 第四天,西红柿熟了!她也没洗,抓了出来就直接塞嘴里了,外表没什么药味。西红柿的味道呢,肯定不如自然成熟的,汁水不如那个饱满,但比平时世面上买的却能好一些。至少不只是外面红了,里面也红了,连西红柿的籽都熟了。 生吃了没毛病,她给西红柿做熟了,试了试,没有因为加热而有什么味道。完了她各种的折腾,给烫皮等等,都没发现异味。 自然放了四天的,外表红了,切开里面也红了,只是瓤里带着籽的部分,有些绿。吃到嘴里就是那种硬和酸的感觉。直到第六天,林雨桐才把杏子给拿出来,软溜溜的,吸一口,汁水都给吸出来了。 自然放着的,皮皱了也有些发软,但不是这种口感。 林雨桐这才去找了肖宝怡,所有的实验记录都在,直接递过去。肖宝怡皱眉,“你自己试的?” 嗯! “吃了?” 吃了! 肖宝怡啪的将手里的实验记录扔林雨桐手里,“你白学了,什么都敢往嘴里塞?!”把人给气坏了,手指着林雨桐都抖了,“这个学期你不合格,重修!” 那是中药,自己知道没事才吃的!但老师说的对,这是不值得提倡的态度。 神农氏尝百草,现在不提倡这个。 重修就重修,这都是小事。林雨桐拎着材料上是想上实验室,“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但是实验室里得看看残留物,是否有害。” 肖宝怡哼了她一眼,重新拿了实验记录,然后掏出手机给谁打电话,“老沈啊,你在实验室吗?” 不在实验室能在哪? 那边的态度不太好,林雨桐隔着电话都能听见,肖宝怡好似也不在意,“那我马上上来找你。” 然后把东西塞给林雨桐就往出走,“跟上。” 林雨桐跟上,在研究所找到了一处林雨桐没怎么注意过的实验室。进去之后,见到了一个弓着身子的老头。 肖宝怡指了指林雨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异想天开想从中药里提取药剂的那个……运动员!” “沈老师好。”林雨桐说着就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请您斧正。” 老沈接过去,拉着脸翻看的很仔细,翻到最后了才看林雨桐,“直接吃了?” 嗯! 老沈看肖宝怡,“闹呢吗不是?这么个冒失鬼你给我送来了?”说完肖宝怡又看林雨桐,“知道我的背为什么驼的吗?” 看出来了,中DU的后遗症。不用问都知道,这位年轻的时候也冒失过。 说完,再不言语,直接进了实验室,说肖宝怡,“你走吧,把这丫头给我留下。” 于是,林雨桐被指使的团团转。 耗费了好几天的时候,得到的结果是乐观的,会有一些残留物质,但是这些物质是草本里经常见的,野菜里就常有,而且这个量极其的小,且对人体无害。 严苛说,催熟剂算不上是农药。农产品使用这个东西,要是清洗过后的话,有效的乙烯等物质就会溶解到水里,剩余的直接挥发了,要说对人体有害,谈不上。 只是两相对比,一个是催熟表面,一个内外同时熟,在口感上,使用自家这种的应该更占优势。 老沈指了指外面,叫林雨桐跟他出来,“具体的量,还得试。但是,这得你各地转转。南边的水果,香蕉簸箩这些,你得试着。等到了秋里,你得去那边,各地的柑橘你也得试。北方的水果,别的不说,柿子这些,你怕得试一试吧。水果靠着光照来升糖么,在哪种情况下能使用这个东西催熟而不影响口感,这都得去试。” 明白,实验室是实验室,从实验室到投产使用,依旧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而这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完成的实验了,要不然太浪费时间了。所以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道难题,跟研究所联手,将来这东西卖了分成呢,还是自己跟人合作自己操作。 老沈咧嘴一笑,问说,“要是穷研究员呢,当然是跟研究所合作!你若是研究所的研究员呢,科研成果当然是研究所的!但是,你只是你老师带的学生……要想走的更快一些,少些扯皮的事,恰好你又不缺钱,那就自己做嘛!” 林雨桐:“…………”我要说我没钱,估计都没人信。 行吧,回去再想想。 四爷一回来,她就追着四爷说这个事,“可这合作吧,咱只有一个产品,谁跟咱们合作呀?” “单一也有单一的好处,投资不大,但用途广泛又是刚需。关键是你这是一种全新的农药类产品,对吧?” 对! “那就值得有个厂子单独生产。”至于合作商嘛,“你觉得马向南如何?” 啊? 四爷点头,没听错,就是他,“此人不管是智商和情商都不低,绝不是个贪图你的东西中途扯皮的人。况且他资源广,路子熟,各种人脉遍布,而他呢,受他父亲的影响其实挺大的!包括投资,他愿意在实业和刚需上花费心思,别的他并不热衷。但如今……想找项目不容易。别怕他的钱不够,一个人不够,一群纨绔,还凑不出这些钱来?” 有钱了,就得招人。有人了,四面八法的,只管去做实验去。明年就能投产了。 行吧,试试! 林雨桐把准备好的资料发给了马向南一份,给他发了消息,没直接叫他投资,只问他说:看看你认识的人里有对这个有兴趣的吗? 那可太有兴趣了!自家老子起家的时候,手里有什么,就是单一的一个实验室出来的小材料而已,而后一步一步的做到如今。农药类的东西,这玩意只要有竞争力,就能挣的很稳定。这是个风险相对小的行业! 于是,他当天就飞宿城,直接来家了,“嫂子,这个项目我做!您拿大头,我拿小头都成。” 先进来!进来咱慢慢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马向南来的太快了,林雨桐就道,“我跟你详细的说一遍,你回去再思量。得找行业内的专家给做个市场评估,各方面都权衡好了,咱再谈其他。” 马向南之所以跑的这么快,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位不缺钱!不说本就数千万,更有吴家也不是拿不出钱来的。就像是她自己说的,前期规模不大,那她的钱就是够的。自己回复迟了,她未必不会再找别人。所以他来了,先把事定下,其他的事倒是不急! 因此林雨桐一说,他马上就道,“我是特别有兴趣的,实验室出成果了,其他的问题就不大了。但是,嫂子,要是建厂,宿城不行。太偏远了,运输的成本太大了。” 这个当然!这是个综合考虑的事。 马向南没急着走,留了好几天,亲自用了那个东西,一水的不太熟的果子,就简单的放在塑料袋子里,三两天的工夫,熟了,几乎和自然成熟的是一样的。而什么都不用的,有点脱水的迹象,皱巴了。用了世面上的催熟产品,熟的是表面,不是里面。 这些东西他没都吃,分别包好,给林雨桐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带着这些东西返回了,这次没去京城,直接回了明珠市。 这些东西,它拿了样品往公司的实验室去,请他们给看看。上面有什么没什么,总能分析的出来吧。 这玩意上真没什么,检测报告上是有些物质,但是,“这个说不好是怎么残留的!有时候采摘果子之后,会把他们放在地头或者是割了草覆盖在上面保湿……都会在表面留下这些东西的。你给的样品只是比那种情况下遗留的物质更多了一些,不影响什么?”对身体无害? 无害! 确定吗? 确定! 马向南就问:“这是没清洗的果子,若是清洗了,还能残留这么多吗?” 不会!说完就问,“是做无污染的农产品吗?” 这些果子怕是嫂子从基地拿的无农药果子,要不然不会一点农药残留都没检测出来。但也正是因为是无农药的果子,才检测出这个东西确实好!一般的农户用这个,并不会增加农药残留量,却能提升果子的口感。 这若是以后的农药都能做到这个份上,那这得是什么样。 别小看这简单的一个产品,它的市场极其庞大。不是只国内的市场大,国际的的市场更大,谁敢说这是小生意。 马荣广这才接过来看了,看完之后挑挑眉,然后缓缓合上,“这倒是很意外……” 四爷只笑,开口却问说,“不是嫌弃卧室小只能放下一米八的床吗?这次不行就把两个房间打通,订做个大床……”折腾的开! 马荣广抬起头来,瞧见小儿子,就放下手里的笔,指了指对面,“去实验室了?” 她发消息过去:是有事绊住了? 能啊!没人说不能呀!但你凭什么出卖我们,拿大家辛苦的结果,去换你的前程。 四爷回复了一句:拿着,只管用。 马荣广能怎么说呢?他叹气,“你们能相处,那就只管相处你们的!年纪相仿,哪怕是朋友呢,对吧?这就很好了!这种情况呀,不打搅人家就是最好的了。” 风力发电这个投资,又不要你跑,去宿城……马荣广点头,表示知道了,肯定是去见那孩子了。他从石油集团那边听说了,自己这个儿子,不是个一般人。他没急着言语,只看着小儿子,等他把话说完。 四爷回来一说,林雨桐惊讶,“这就分房子了?”问完了就看四爷:“你是不是早看出这个韩冬有问题?” 胡厂长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呀!内部是有竞争,但从没出现这么恶劣的。是不是搞错了?” 而那边挂了电话的马向南,好似有点懂了!这电话里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叫他感觉吧:自己是投其所好了! 胡厂长就意味深长的看了四爷一眼:这小子是一直藏着心眼呢! 马荣广就道,“不可能只做单一的产品,这是前期而已!人家的长处在研发,她不想浪费时间。你要知道,以中药来做农药,这个不容易!这须得是个懂草药的人,可懂草药的人,谁去做农药呢?不是一个系统的!我提醒你,她才是核心。不管拉谁进来合作,都别侵占她的利益,明白吗?” 韩冬笑了一下,轻嗤一声,“你有证据吗?就不许人家的方向跟你们一致?就不许人家调个人去充实自己的力量?说我偷的?我出卖的?证据呢?” 回复完就看坐着的五个人:“咱们一共六个人,泄露了内部资料,只能在咱们六个人中间。” 用这个鸡蛋做蛋饺吧,想等四爷回来再做。可这左等右等,都晚上八点了,还没见四爷回来。 就像是今儿从那边回来,带回来十三个鹌鹑蛋大小的小鸡蛋,养的沙地走地鸡开窝了,能下蛋了。 马向南对着电话看了半晌,砸吧了一下嘴:好的!不是巴结。往好的说,哥几个投脾气!往功利的说,这叫烧冷灶!未必一定得求到大哥身上,不过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你是特殊人才,受上面重视。哪怕不会办事,可上面还都护着你……给你提供一切资源,所有的机会都能向你倾斜!我呢?我来了这里四年了,一直是项目部的小透明,要不是你,我进不了攻坚小组。我是进来了,可是以后呢?迟早会解散的呀!只要有成绩,你会更上一层楼。还有金思业,一个公子哥,不求财不求名……这样的人,上面谁不喜欢?往上走的途径只那么一点,窄的就像是一条独木桥,你们挡在上面,还有小组的其他人竞争,那你说,我的前途在哪?等着你站在高处了,再来拉拔我吗?我就不能奔自己的前程吗?” “问题是,我想把电泵改为往复式电泵,如此更环保,地面也不会被污染,噪音小,用途也更广泛!如果用以前的电泵,他的就是对的!可要是跟我这边不能对接,那东西又附件……那当然只能改他的了!” 结果许蔚就道,“可人家跟你们的进度一致……”这又怎么说呢? 马向东:“……”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之前你应承的那么快,又是咋想的呢?何况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是大哥!大哥挺忙的,你一闲人,有拿几百万收集名车的钱,怎么就没钱做点有意义的事呢?还嫌弃人家说你是纨绔!”说完就挂了。 一下电梯,这个三少,那个三少的叫,他点点头,直接推开老爷子的办公室大门。 四爷就道,“那倒是不用担心,之前呢,韩冬单独设计了一个配件……当时觉得是可行的,但昨儿我晚上我再思量了思量,觉得他的方向是错的……” 马向东就看他,“就是因为才试呢,就更需要支持!这样,你每年拿出五百万,单投入这个农场。这不光是农场,它还是实验基地,懂吗?” 胡厂长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四爷把人留下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看向其他五个人,“你们觉得,还有别的泄密的可能?” 卫国摇头,“可能不大,内部的资料是您专门‘锁’起来的,别人就像是想偷,也偷不了呀!除非内部非常了解情况的,以口述的方式告诉过别人。只要大致的思路对,那人家要是不走弯路,是不会比咱们慢的。” 马向南就把资料和实验结果都推过去,“这是嫂子的成果……” 胡厂长摆手,不提这个事,只看四爷:“接下来,得努力了,要是叫人家先弄出来……” 他们那种性质的企业,做到最后那一定是上面的领导。相处过就知道,那是个在哪里都能如鱼得水的人。若是再加上极其出色的专业能力,他朝上走的路子会特别顺。 所以,人家说前途不可限量,他知道这不是恭维。 也对!凡事最要紧的是‘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他把最大的最要紧的部分的改动隐瞒了。只这个优势,就是对方改成了‘推’的模式且改造成功了,也没用!核心的东西他们没有。 既然如此,她就把钱收了,就这么着吧!事实上,像是马向南这种有分寸的人,是可以很好的交往的。 四爷愣了一下,大笑出声:桐桐有趣就有趣在,总是这么不知羞! 胡厂长看四爷:“错了?” 他把实验报告一拿,直接往董事长办公室去了,进电梯前给哥哥打了电话,“来一下爸的办公室。” 四爷又回了一句:不是! 马向东这才出去,出去的时候把办公室的门给带上了。 “说清楚?”韩冬把东西放到纸箱里抱着,而后看着王弼,“四厂只这么大,这团队里,我的资格最老,说起来,你们都是后辈,对吧?” 这又怎么了呢? 错了! 马向南直接就道,“我刚从宿城回来了。” 肯定是那边打电话了!马向南点点头,坐了过去。 马荣广看着被关着的门,如今的情况该感谢谁,感谢岳父,感谢俩儿子的妈,这俩小子教养的是真好!就比如说话吧,背着人从来都没有出言不逊过!就像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两人自打改了态度,但凡提起来就是大哥,从不喊名字。这是修养,也是谨慎。只有如此,才不会一个不慎犯错。而那个大儿子呢,就像是人家油田的领导夸的:人中龙凤。 那边接起来,低声道,“等我半小时,我马上回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严肃了表情,跟其他几人时候,“知道这个的就咱们几个了,再要是泄露消息,厂里绝对不会罢休的!是,韩冬过去之后,很可能就是攻坚组的副组长,但是这样的人,能用一时,不能用一世,别步了韩冬的后尘。只要出成绩,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进一大步,所以,别信谁能给你们承诺什么。” 林雨桐便有点懂了:人求一知己难,求一过命的朋友难。但人在世上交八方友,到底是利益相关的占了多数。 四爷给了王弼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意味深长的看韩冬,“你认为是王弼?” 哪里都有竞争,下作手段从来不少,懂! 就是因为不知道真假,才要去打听呀。 马荣广点头,“知道了!不会说的。” 平时都六点回来了。 马荣广就问说,“想做农业?” 两人虽是父子,但是呢,面对这样的儿子,就得守着一条铁律:他画出来的线别轻易跃过去。 再则,这五百万,只当他投资了,这玩意回报周期长,但不是说没有回报。 戈壁农场是吧?四爷面色缓和了,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会议室就安静了,半个小时之后,胡厂长面无表情的回来了,看向韩冬,然后拿出一张调动函来,“明天会发来,我替你拿回来了,你去吧!明儿去一厂报道,就不留你了。” 王弼抬起拳头冲着对方的面门而去,书呆子没打过架,被人一把给推到一边去了,眼镜也掉了,他靠着墙坐在地上看着对方走远了。 四爷不言语,给胡厂长把电话拨打过去。 马向东就道,“上次我跟大哥通话,那意思是大嫂在那边做农场呢?” 马向南还没说呢,门又被推开了,马向东直接进来了,看弟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马向东不是学相关行业的,他其实是看不太懂的,因此直接拿起来给老爷子递过去,“您给瞧瞧。” 马向东就道,“我希望这个事,暂时瞒着白女士。她不需要知道,您觉得呢?” 这位大哥所好者何?答曰:大嫂。 王弼摇头,“不可能!我们是同学,我了解他!”说完,直接追着韩冬去了,韩冬是他一力举荐才进入攻坚小组的,他怎么能这样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得把话说清楚吧。 除了四爷,其他人都一脸的不可思议,“是韩冬?” 啊?哦!其实没太明白这操作。 于是点头,特别利索。 重视大嫂的事,比重视他的事,还容易获得他的好感。 四爷坐在小会议室,扫了一眼手机,拿起来回了一句:嗯!十点左右到家。 人走了,卫国才拉了王弼,“走了,开会。” 然后林雨桐就收到五百万,这钱能要吗?她发消息给四爷,问这个事。 我能不明白吗?一个研发人员能带来多少利益我又不是没看见。 这不奇怪呀!咱们研究什么,也没瞒着人呀!人家也想凑热闹,在这个方向上搞一搞,这都是正常的。科研本就是这样的!你在研究,他也在研究,但要是人家早一步,那你的所有努力都白搭了。 本想着是个很有名望的运动员,是个聪明的姑娘,却没想到,人家真还就干一行成一行。他推过来,“可以做!人家不缺钱,但是,为什么要合作呢?不外乎三点,第一,渠道;第二,管理;第三,信任。” 韩冬站起身来,脸憋的通红,还是对着胡厂长鞠躬一下,然后收拾他的东西去了。 感情自家哥是暗示自己投其所好呢!看来,自家哥对大哥将来的发展很好看呀!他立马打回去,试探着问:“你叫我暗搓搓的巴结大哥呀?” 懂……吧?算了,就当是我懂了吧!不管懂不懂的,回头我就去谈。权当是给的研发经费了,这总行了吧。 胡厂长就叹气:“这次的事,是个教训。看来给你们的待遇还是太低了,这样,我给你们一人争取一套房子,你给咱盯紧,一定得在一厂完成之前,完成咱们的设计!” 韩冬就接了一句:“你出去过,不是有人给你介绍了个女朋友吗?” 王弼一时没明白,“哪里错了?” 嗐!小打小闹,才试呢! 四爷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他正忙着呢,电话响了,是马向南,一接起来那边就喊大哥,“大哥,这个项目我做定了,您跟我嫂子说,别的先不急,我先拿五百万叫我嫂子投资在实验基地上吧……” 但不妨碍他听话。叫走就走,起身把资料一拿走他的了。 要下班了,许蔚在办公室门口叫他,低声道:“一厂今儿也成立了攻坚小组……” 他哥拍他,“去忙吧,这事提前给大哥说一声。” 韩冬笑了笑,“这不是胡厂长还没回来吗?这事还不确定,对吧?等确定了,再找是谁……如今嘛,说起来太早了……” 这若是真的,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这事没瞒着,得叫人去探探的。四爷直接找了胡厂长,将事说了。 马向南便懂了,管理和信任自己占了两项,最好再能拉个拥有农资销售渠道的,三方共同做,这就妥当了。 是因为兴城的原材料跟石油集团有业务上的往来吗? 不是一定得有目的,就是想搞好关系,仅此而已。其实这样的事,自己也常做,难道跟周围的人都是性情相投才交往的?肯定不是呀!但这交好有坏处吗?没有!所以,有什么关系。 王弼愕然的看韩冬,而后对着四爷点头,“就那一次,人家给介绍的,是一厂邱主任的女儿,在外面吃了顿饭,前后不到两小时,就又回来了。” 夏文杰就看王弼,王弼指了指自己,“我一直在厂里,没出去过呀!” 训话结束,就解散了。胡厂长单独拉了四爷在广场上说话,“这次幸而你留了心眼……一厂的刘厂长正朝上奔着呢,上面倾向于咱们庞书记……” 王弼点头,“也对!不确定结果,就追查原因,是不对的。” 嗯? “这事怪我。”王弼坐在位置上,承认错误,“我举荐人的时候,动私心了。” 短短数月间,一个新人就在一个新地方打开了局面,不仅一个厂里有名,而是整个油田都有名,这才只是数月而已。 林雨桐眼睛一亮,“能吗?” 等人走了,马向东关了办公室的的门没坐,只看老头子,“没有经济拖累,我大哥能走到哪一步,可不好说。” 几个人心说,金思业总是留一手,谁敢在犯这样的蠢?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1 章 俗世浮华(45)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常年在戈壁的人,能用温度来感受四季。若是只用眼睛,真的是分不分明的。走过了春,夏只一晃而过,转眼就感觉到了秋意。 秋天来了,远远的瞧去,胡杨林像是开在地表的黄花,金灿灿的璀璨一片。 那样的景色只能远观。走近了就会发现,那不过是黄沙里长出来的倔种,干枯的老皮小小的树冠会告诉你,它在这里伫立的有多辛苦。 这样的景色,常见的人习以为常了。从开始变黄的时候桐桐就关注,每次出城,路过的时候都远远的用手机拍下来,给四爷发过去,叫他瞧瞧。他是真忙,周末几乎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两点一线,就是看看城市里沿途的景色。 这么看着看着,拍着拍着,叶子就全部变黄了。而桐桐呢,也把这样的景色当做了寻常。 秋里了,能闲着吗?闲不住呀!芨芨草再不收割,就用不成了。 收这样的芨芨草,是没有工具的。一人一把镰刀,干吧!到地头的时候,齐林的父母都来了,不要工钱,单纯的来帮忙的。 林雨桐就喊齐林,“不是说雇几个人吗?” 我的大小姐呀,就这点活,再弄一群人,你的钱没地方花了吗?七个人十亩地,半晌就干完了。 得!那就干吧。林雨桐用镰刀,麻烦齐妈妈在后面给草打捆。这玩意干巴巴的,一长一大簇,耳边是镰刀和草碰撞发出的沙沙声。 齐爸是不知道这玩意咋换钱的,“……这要做扫帚,一把也就几块钱……人工费除开,是不挣啥钱的。世面上有卖芨芨草扫帚的,那都是农闲呢,割点野的回来编的……”挣几个零用钱的,指着这个挣钱,这玩意真不成。 林雨桐就笑,“扫帚是不行的,得有专人来做。”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我哪知道呀,这不是才打算去找找吗?先收起来,压缩了放仓库吧,回头有人了再说。 休息的时候林雨桐往远处指了指,“秋里了,别闲着,红柳能栽了。真得找人,动工吧!间隔一里地一道红柳林……用林子把每天开的地都给围在里面。可着三百万的造,看能造出多大的面积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齐林小心的抿了一口水,“间隔一段一道,间隔一里地,那咋的?明面开春,继续种芨芨草,再养鸡……” 对!该买农用车的,一次性给买齐了,以后少不了的。 齐林就道,“我建议别只种芨芨草,沙枣和沙棘,若是可以,间隔着种上。” 都行!试呢嘛,谁知道哪种更好,再比对比对看看。 齐林白眼一翻,种地没这么随心所欲的。 不过也对,这个季节,沙枣和沙棘都下来了,该是抽空得买些沙枣和沙棘,给家人和朋友寄上一些过去。 正在这里说着话呢,远远的,听见谁‘唉哟’了一声。林雨桐还以为谁割了手呢,结果回头一看,我的天啊,那是什么?远远的,黄沙滚滚,像是翻滚的黄色海浪似得,直接就扑了过来! 齐林蹭的起身,喊了一嗓子,“快!沙暴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拉着她就跑,“鸡比人机灵!”早回窝里挤成一团了。 鸡圈的门没关! 没关就没关,赶紧的,进屋! 蹭的一下,都进了厨房。这里有吃有喝的,就是刮上两天,暂时也没事。 好门窗刚关好,好家伙,黄沙直接扑过来了,窗外昏黄一片,只能听见活动板房被刮的砰砰砰的直响,可压根就看不见被刮成了什么样。 齐林心疼的,“完了!这要是不割芨芨草,还都在地上长着呢。如今割下来了,全刮没了。” 可不嘛! 林雨桐拿着手机举起看,一格的信号都没有!完了,失联了,没法告诉四爷呀! 她先编辑,再发送,哪怕是发送不出去,也得叫它保持发送的状态,万一冒出一格信号来,说不定就发出去了。其实在农场真不怕,吃喝常备着,水泥浇灌石头造的房子,刮不走的。相对来说,很安稳。最怕的就是在路上,这就不能走了,那才遭罪呢 大货车还好点,那玩意吨位大。就怕一些小吨位的车,真能给刮沟里去。 林妈急切的趴在窗户上,“大棚这回完了!” 是啊!家里三个大棚,投资是十好几万,贷款占了大多数,这几年,把借的债还了,才说大棚一次性投资好了,之后就是小投资大回报了,谁知道,被当做一次性投资的大棚,这就直接给毁了,啥也不剩下了。 完了又得新一轮的借款,建大棚,还债。啥时候是个头呀! 这一刮,就是数个小时,眼看这下午五点了,黄沙没那么大的,好歹能看清不远处的活动板房了,那板房已经被刮的歪在了边上。这么拽拉之下,肯定严重变形了。 下午六点,黄沙基本退去,远处还是昏黄一片,但近处好歹能看清楚了。割下来的芨芨草早被刮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了,憨嫂奔着鸡圈去,紧跟着就哭,“沙刮进去了,死了不少。” 挖出来吃了吧!还能怎么办?辛苦一年,就是陆陆续续的卖了一些土鸡蛋,再吃点鸡肉,啥也没留下。 陆海洋看林雨桐:“一年几十万,这就没了,还敢往里投吗?” 林雨桐苦笑,这玩意残酷的确实叫人招架不住。说着才想起来,“基地!基地!老师是不是在基地。” 可不嘛!也不管路上是不是难走,三个人奔上车就往基地跑。半路上电话才通,四爷急的什么似得,“在哪呢?” 想去基地,路上呢! “沙暴还有一拨,快回城。” 可再快也没有风沙快呀,挂了电话没五分钟,天一下子就暗沉了起来,看不见外面,但车灯打开,也一样照不见,能看见的地方,才几米远呀。 完了,这怎么开呀! 林雨桐喊着,“你先下来,我来开。” 你行不行呀? 不行怎么办?敢在车上呆着吗?要么尽快回城,要么尽快能找到庇护的地方。两人得下车,然后换位置。一推开车门子,那个风哗哗的,齐林那麻杆被吹的直跑。林雨桐抓住车门子,伸手捞住齐林给塞到车上关上后门才摆手。 齐林就道,“行不行呀?一般这种天气交警部门会沿路救助的……别逞能呀!” 车里呆不成,出去站不住,趴在车下面能被沙给埋了!能怎么办?林雨桐就道,“别说话,我方向感好!” 这不是方向感好的事! “可你见过运动员跑不了直道的?”进城沿着公路直行就可以了,开不歪。 可你开不歪,别人呢? “别人不往城里跑,还能跟咱们面对面而行呀?”林雨桐回了一句,真就是凭着直觉,走直道回城。 眼看到城跟前了,恍惚的能看见胡杨林了,能见度比之前好多了。 陆海洋喊道:“要不要停一下……那边好像有人呀!” 顺着陆海洋指的方向看一眼,可不是!有人回城结果开偏了,开到路下面的荒地里去了,这会子人扒拉着车门子站着呢。这风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么呆一晚真能要命。因为特大沙尘暴失踪的人和牲口每次都有。 她把车灯打亮,开着双闪。不能喊,声音被风能刮碎了。也不能拿个什么东西摇一摇,没用,那玩意能把人给拽走。但愿对方能看见着双闪,赶紧过来。 等了五分钟,对方用衣服彼此拉拽着,有朝这边移动的迹象。得有二十分钟,人才过来。都把脸围的严严实实的,林雨桐就朝后指了指,车兜子里能坐人,只要把车棚子放下,能阻隔风沙。 陆海洋壮,他下去安置去了,又是五分钟,他上了车,林雨桐才继续往前看。 后面有人,她不敢快,足有二十分钟,她才给开到城郊有人居住的区域。不过是家家关门闭户,不见人也不见车。 又往前了不到三百米,就看见有双闪的车,不是四爷又是谁。她把车停在边上,示意陆海洋开车,她得上四爷的车走了。这几乎是进城了,相对安全了,不远处还能看见警车,已然是没有大碍了。 她走的时候指了指车兜子,“把里面的人交给交警安置。” 陆海洋摆手,“走你的吧!” 林雨桐这才下去,直接上了四爷的车。 四爷都气坏了,“沙暴天气,你不等彻底的过去瞎跑什么?” “基地只老师带着三个学生在,那边的大棚钢架,难保不倒塌。总想着能趁着中间这会子空档过去,结果还是不行。” 驱车回家,进家门的时候,不仅两人一身的尘土,便是关着门窗,家里也是一层的尘土。停电,停水,想洗洗不成,想吃只有凉的。两人站在窗户前,其实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风沙刮过的声音,其他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大见了。敢想象这会造成多大的损伤吗? 林雨桐顶多就是损失了芨芨草和养了一年的鸡……她心态好,真不是不能接受。等沙尘过来,电力恢复了,通话也恢复了,跟老师联系上之后,能感觉到老师的无力,“人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嘴上说是小事,但其实,对小老太太的打击不小。 “您还好吗?”林雨桐问说,“您在哪,我去看您……” 在研究所,没事,挺好的! 林雨桐正要说话呢,猛地听到外面谁放声嚎哭的声音。她正摆饭的手一顿,四爷正收拾公文包也愣住了。两人再听,是有人在嚎哭! 林雨桐面色一变,“是隔壁的廖姐。”她开了门赶紧出去,廖姐家的门开着里,从门口到家里都站着穿着工服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到有人跟也出来的四爷说,“电路故障,检修的时候触电了……” 跟昨天的恶劣天气有直接的关系。 廖姐的丈夫是一线工人,在世故中丧生了,孩子才上小学三年级。 这事遇的,大大咧咧的媳妇子,一下子变的深沉了,人瞧着没有那股子鲜活气了。 四爷一晚上一晚上的看油田事故案例,从里面总结出事故的原因。他肯定是想提升安全等级的。可还是那句话,这就不算个安全的行业。再怎么改进,潜藏的危险还是时刻存在的。只能说,在一些系统上提升和完善。 四爷忙他的,桐桐把家里的东西又重新整理,那边的房子分下来了,基本是新的,简装修的,家具买了都放了些日子了,天也慢慢冷了,两人得搬过去了。那边的房子有一百六十个平房,确实是大了。这边的房子她也没打算租,直接就留给陆海洋住了。他研究生到底是毕业了,如今在这边工作,跟齐林挤着,也不像话。 正忙着呢,门被敲响了,是廖姐。 她带着一兜子沙枣上门了,“一场风沙,沙枣都吹没了,这是地里捡的,在沙土里埋着没吹走的,你尝尝。” 快进来!林雨桐接了,请廖姐进来。 廖姐客气的对四爷笑,“我就直说吧,我是想求小金一件事。” 四爷请客人坐:“不着急,慢慢说。” “我就想问问小金,咱厂里像我这样的家属,还能给安排活不?后勤上什么都行呀!” 这个还真没有!因为抚恤给的很规范,像是配偶,能一直拿工亡本人,百分之四十的工资。而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能领百分之三十,但是之后,每年在这个基础上回上调百分之十,一直到老人去世孩子成年。 不算廖姐她公婆的,但就她和孩子,今年能拿她丈夫百分之七十的工资,明年孩子那一部分,还会在百分之三十的基础上,再上调百分之十,这少吗?比例真不算是少了。 可廖姐的道理是这样的,“工资是工资,奖金是奖金的,还有各种的补助……这才是家里的收入。” 林雨桐点头,危险工种,奖金本就多,再加上野外的补助不低,真就是奖金加上补助,比工资高。所以,拿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听起来比例不低,但是,跟以前的收入比,相当于拦腰砍。 再加上,他丈夫挣钱,但基本是用不到工资的。在油田作业,不抽烟。为了安全,不喝酒,管吃管住还有工作服穿,他没有用钱的地方。 廖姐也说,“他一个月,一百块钱都花不了,也没处花起!他挣的,主要是我跟孩子开销了。所以,家里的收入,实际上还是拦腰砍了。我要跟之前一样不工作,孩子怕是都不大习惯。”意思是想多少挣一些! 这事其实挺难办的,但四爷还是应承下来了,“别着急,叫我打听打听,最多就是三两天,我给你回复。” 那就真谢谢了! 林雨桐把人送回去,心里怪不落忍的。她回来就看四爷:“怎么去办呀?人家有成熟的赔偿制度,这真不是走人情就能办的事。” 对!走人情是犯蠢,但作为大企业,也该叫对当地的百姓有所扶持才是。这遭灾的面积大了,一场沙尘暴,把什么都吹没了。这些人靠什么生活呢?用了当地的资源,还是得有所反馈的。 这样的大的企业,恶劣天气里出事故的不是这一起,一场户外作业的失踪了两人,二厂维修设备的时候被吹的撞到设备上,头破血流,当时倒下就没能起来,后来风大,等工友等不到他去找的时候被沙给埋了,扒拉出来就没气了。三厂那边更糟,井架塌了,造成了四死六伤。 单位肯定是要开会的呀!而且,厂里也鼓励笔杆子在咱自家的油田报刊上投稿!四爷就投稿了,说恶劣天气这个事情,从根子上说,坏了的是环境。咱们在采油,攫取了地下资源,那么我们将来,还这片荒漠什么呢?油资源枯竭之后,留给当地的不能是满目疮痍呀!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能美化我们的油田,改善整体的环境。油田绵延百里,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植树种草百里呢? 他提出了一个理念,那就是采油厂的含油污泥处理站,这里许是藏着改善环境的宝贝疙瘩。这东西本是污染源,但如果合理利用,便能变害为宝。这种含着油的污泥,里面有泥沙,有污水,有石油,这就是油田里的垃圾,也是油田里最严重的一个污染源。但如果将这些污泥进行处理,固体的泥沙能堆料,进行处理之后,便是适合植物生长的沃土。而液体的,将油和水分离,油能使用,水净化之后可用以灌溉也可储存。 这个设想当然是很美好的!但问题不就出在——没你说的这个处理器吗? 胡厂长拿着报纸点着上面的文章,“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写这篇文章,是不是有想法了。” 有想法,但这不是一个厂子能完成的。这玩意是叫上面的人看的!因此,他点头,“你也知道,我家里有一位那是铁了心要种地的,我在这方面关注的多些。思量了几番,还是觉得这设想不是不能实现。” 胡海鹏拉了四爷到边上,低声道,“你们这个采油设备改造,已经接近尾声了。那下一步,你是打算做这个……”没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四厂没这样的实力。 那就只能往上走!巧了,庞书记眼看就要上去了! 而众所众知,自己是一路跟着庞书记升上来的。他拍了拍这小伙子的肩膀:好似升上去,带着他也不是坏事。 我的天啊!她去戈壁种地去了! 林雨桐朝人家点点头,直接朝农场里去了。 她点点头,问对方,“有事?” 就有人喊:“小桐呀,你不知道,咱们这里养活一棵树,比养活个孩子还难!” 林雨桐没搭理,这都是瞎凑热闹的。 干嘛? 好心疼哥哥怎么办? 结果对方直接将挡住脸的东西扒拉开,露出整张脸来。 又是寒冬腊月的去,干嘛呀? 还有人帮着算产品的市场估值,说林雨桐很快就能自己成为亿万富翁。 难才得有人干嘛,老叔!您得盯好了,叫多拉两次水就得了。 防护林——草场——仿野生养殖——蛋肉加工。 林雨桐没去管,得去看看这种树灌溉到位不到位,要是不到位,那完蛋了,明年都得死。一过去瞧见谁舍不得水,她就吆喝,“别给我省水,要不然树苗钱和人工钱都得打水漂!” 不过再做多少计划,那得是以后的事了。多久以后呢?得是自己这边获利颇丰的时候。 走地鸡,吃的是虫子和草,喂的是草籽,鸡肉不肥,但是特别嫩,你做的好,鸡肉也确实特别。 把要寄走的另外放起来包装好,塞冰箱里,单拿两只今晚炖上算了。 内部的网站上的消息,大家都没意识到这个贡献有多大。可也就是隔了两天,油田的这项研发上了整七点的国家新闻了。新闻接近三分钟,给了四爷有半分钟的时间,去介绍这个采油技术的优越性。 随后就有人在那一组组照片了,找到了林雨桐。将照片的细节放大,然后有人问说:看看这是谁? 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是吴桐吗?” 这边两口子还有话没说完了,她抱着四爷的腰正不想撒手呢,门铃响了,王弼在外面催,“衣裳带两身就得,干嘛呢?这半天!都等着呢!” 然后林雨桐那安静了很久很久的平台,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各种的留言。表示的一个意思:妹妹,回去训练,你还能重返赛场。 一场戏耗费了一天时间,第二天还有男女主的戏。 再配上她在地头的照片,给人的感觉立马不一样。这不是苦哈哈的做错了选择,分明是人家在第一线钻研试验去了嘛。 四爷点她的鼻子,“结婚!” 她不搭理,马向南搭理了。公司成立了,他@林雨桐了,宣布北疆中草药农药公司正式成立。并且公布他们的产品——一款纯中药制剂,无残留的催熟剂。 徐徐也有点怕见林雨桐,结果去了之后,被告知对方并不在之后,她自在多了。换上戏服,一副农村姑娘的打扮,脚一踩在地面上,这薄薄的鞋底子磨的人脚心疼。喝水倒是不难,有带来的矿泉水,只是吃饭有点不方便,到处都是沙一样。这里的锅灶做出来的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吃完饭想上个厕所,被人指了指,那是个随时好像都能被刮走的草席子围起来的茅房。她进去就出来了,而后直接给吐了。 正商量这个树的间距呢,拍戏的那边给吵起来了。 嗯? “是我的手艺好?还是这种鸡肉本身就好。” 正盛汤呢,陆海洋打了电话来,“师妹,那个……上次风暴救的那些人,人家上门来感谢了。” 挂了电话,把鸡捞出来给四爷放碗里,“尝尝,好吃吗?” 齐林就道,“电视剧拍摄取景,咱们这里热火朝天的,过来拍了一小段……”说着,就低声道,“给了两万块钱。” 房车在大路上停着呢,不行,非得用车给送到大路上,去房车上上厕所不可。 陆海洋啧啧啧的,“美人是美人,就是不够结实呀!吴桐皮糙肉厚的,这位是个美人灯呀!这真是姐俩呀?” 怎么不好吃?好吃呀! 就有人嘲笑说,她一身荣誉,结果走出人群,默默的在戈壁种地。有些人只是去拍一天戏,各种的辛苦!那请问长年累月在那边生活的人,他们不辛苦吗? 然后都悄声了,没人质疑了。可林雨桐的平台打赏,只半天时间,却被打赏了一千多万。 搬过来一天晚上都没住,四爷就收拾东西,得下油田去,采油机的改进到底如何,得亲自去实验的。 徐徐刷了半天,然后打哈欠:关灯睡觉。 齐林心想,坏了,怕是把事办坏了。他追过去忙道,“要不,把……钱退了?” 然后粉丝们瞬间在导演的社交账号下留言的,大骂导演不尊重演员云云,并且替他们的爱豆表示:再也不跟你合作了。徐徐立马力挺导演,表示:您辛苦了!我支持您。 “我这不是跟齐林去买农用车去了吗?在那边碰上的,他们是个拍戏的剧组,那边去看拍摄地去了,结果给出事了!如今要开拍了,买些道具……这不就给碰上了吗?非留了电话要感谢……” 这位导演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当时就把手里的本子摔了,“能拍就拍,不能拍换人!”什么玩意! 应该是他们自己请了营销号带节奏,就说那个地方有多艰苦,车只能到哪,房车都进不去等等等等,还以粉丝的身份,以第三视角,拍摄了许多花絮和现场的照片视频,发到网上。 结果,时机非常瞧的,就有人把石油网上的消息和照片拉了出来。上面有四爷的照片,他作为研发组的核心,在有成果的时候,他自然就被在行业内报道了。但这个属于别人都不关注的消息。 隔着两栋楼的一栋楼,那边的户型大,一百六十平,一梯两户。搬家这天,对门也在搬家。不过人家搬家就简单多了,两个行礼,完成。 照片上的吴桐蹲在地上,摆弄一种黑管子。素面朝天,眉头紧皱,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跟谁在说话。 四爷只笑,也不答话,叫她吃了两口糖,才顺利的从家里脱身了。 早上一睁眼,看到的留言风向就变了。这个说,妹妹,哥哥有眼不识金镶玉。那个说,谁也不服,就服你。 那就感谢你得了,别提我,我就不露面了。 房子彻底给了钥匙,这只能说明四爷他们做的那个采油机的改进,基本完成了,且从理论上看,各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是的!味道很特别。 结婚什么时候不能结,干嘛非得等呀! 这一发脾气,那小生过去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到底是拍下去了。 林雨桐站在窗口朝下摆手,王弼坐在车里朝上看,啧啧有声,“你把人家拐来,却动不动不在家,是有点讨厌呀!” 就有人说:吴桐的这个选择,不智!当时退役的时候就说过,她这样是不成的!把她自己给耽搁了。 “后续补拍个特写,剪辑进去就得了。” 这边送走了四爷,她得去看看种的树怎么着了。才到农场,就见齐林跟几个明显是外地人的人在说话。那些人在收工吧,各种工具往车上搬。 但是今儿这个小生的经纪人吧,大概觉得他家的艺人很牛气,跟剧组没争取到,叫了齐林过来,“这植树晚浇水一天又不会旱死,先让开,叫房车进来……” 男主是个流量小生,也受不了这边的厕所,想把房车给开过来。这样的地面房车上来爆胎的可能很大,这不是硬化的路面,就是荒滩戈壁,走的人多了,就成了一条小道而已。再加上,运水的车进进出出的,你弄难么个房车进来,路就堵死了。 迷妹们一水的心疼! 然后徐徐又被骂上了热搜,说她装,说她绿茶,叫骂声劈天盖地。 剧组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昨天徐徐的车就没进来。 “取两瓶矿泉水来,挨个坑浇下去,拍个湿漉漉的样子就行了……” 那这五万要的太少了! 对你那一行不熟悉! 桐桐嗔了他一眼:笑!笑!还笑! 现在顾不上想那么远,齐林他们还带着人种树呢。她呢,得赶紧搬家了! 但这是后话了,这篇文章最直接的动向就是,建议各厂美化自身的环境。比如一个员工这个植树季种三棵树三平方的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不规定品种,力争种活。哪怕一年活了一棵草呢! 谁呀?一个个的都带着防风沙的帽子,脸遮挡着呢,谁知道谁长什么样。 她的心思全在她的农场上,谁知道当天晚上网络上就炸了。原因是流量小生的社交平台上,晒出了拍戏的艰苦环境。 她朝那边走,还没到跟前呢,就听齐林说,“瞧,老板来了。” 可不嘛,是有点讨厌! 这消息一出来,加上营销号的推广,转瞬间,网络风向变换:昔日的运动员,今儿的农业专家。 林雨桐知道这人——王弼。一个不是很会跟人打交道的人。 “合适吗?” 对方高冷的很,只跟林雨桐点点头,人家就忙去了。 这么一说,就有人觉得:您自己个都是豪门了,干嘛还嫁豪门呢? 鸡肚子里鼓鼓囊囊的大大小小的蛋黄,肉疼死了。 退什么?有钱不挣是傻子吗?他们有钱,只管要便是了。 看了进度,第二天林雨桐就没再去,他们拍他们的,她不想跟徐徐碰面。 林雨桐第二天去的时候,看见还在拍戏。这怎么还没完了,“加钱了吗?” 啊?怎么找见的呀? 不笑了!吃饭。 然后,这天晚上她就不睡了,在做一份计划书。 导演跟齐林说抱歉,而后忙道,“这不行,这得拍浇水的镜头呢……” 战火瞬间燃烧起来! 合适! 怎么回事呀? 林雨桐就说她,“这里只有给荒漠里植树的农民,没有什么二小姐不二小姐的!”说完忙她的去了,压根没多搭理。 身后是油井,身上是工装,说的都是些别人不懂但却觉得高大上的技术问题,一张嘴就是能给国家创造百亿的财富。 小欧赶紧摇头,“不知道这是二小姐的农场,大小姐在酒店,明儿正式拍摄……” “这是大事,一旦废井能重新出油,每年你知道能多出多大的产能吗?” 反正养了半年,都是嫩嫩的小母鸡,全部杀了。其实还幸存了一些的,但是鸡受了惊吓之后,不下蛋了。那就算了,宰了就行! 林雨桐把自家养的走地鸡宰杀了之后,给廖姐送了两只,剩下的都带回家,抽真空之后,她打算给吴云和吴家寄一些回去。 她赶紧关闭了打赏功能,却在思量,这个钱该怎么弄! 林雨桐再没关注,蹲在地头摆滴水管,吃饭的时候一个馒头半碗菜,坐在地上跟村里的大叔在那里说话。就说以前这里都种过什么,收成都怎么样这样的话。 林雨桐皱眉,这见过,是徐徐的助理还是谁,叫小欧的姑娘。 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得全景的。 吴桐!是吴桐! 四爷就笑,“乖乖等我!等真的安顿下来了……” 所以,才说吴桐可怜嘛! 可搜出几本书来,她总感觉连封面都觉得熟悉。 对于催熟剂的介绍是跟同类产品对比着介绍的,优势明显,即将投产。而林雨桐以技术入股,占比百分之四十。 林雨桐白眼一翻,突然觉得这个人真是不可爱! 有钱赚呀!挺好挺好! 等锅里的鸡好了,四爷回来了。一回来就瞧见桐桐肉疼的脸,他便想笑,忙活一年,啥也没落着,不肯吃亏的人,在面对天灾的时候,这个亏吃的大大的。 而这附带的,厂区就需要园丁了!该浇的得浇水,该补种的补种,风大需要固定植株,天冷需要给保温,等等等等,没专人不行!于是,朝社会招聘临时工,廖姐就这么被招了进去,在厂子里铺铺滴灌,收收滴灌带子,活不累,也不急,按时上下班。工资不高,但能补充一部分家用。 这么敲完,又打开购物网站,她得选关于食品安全的书籍,这整个生产链是完整的。做食品安全,当然得对它有了解了。 加了!又给了五万,叫好好的给弄几个厕所,男是男女是女,男一、女一的,男二、女二的,那不,那边一排,全是临时厕所。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2 章 俗世浮华(46)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叫了齐林和陆海洋一起商量,“昨晚我查了,国家对种草保持水土有政策的!只要在荒漠里种草植树,以三千亩为一个单位,每亩给补贴六百!” 六百……是种不出草,也植不出树的。 齐林就说,“差额大的很呢!要不是差额那么大,早有人种了。” 林雨桐点头,知道不够呀,“但有这一千多万呢?以三千亩为一个单位,每亩六百,国家给一次性补偿一百八十万!那要是三万亩了,是不是一千八百万的补贴。” 陆海洋点头,“账是这么算的。但是你得再有两千万往里面扔才行呀!” 这话没错,但却不是非一把拿出两千万,对吧?这是说陆续投资的!而我手里现在都已经又一千多万了,先用着。等再用的时候,我的的分成就下来了!要是下不了,找马向南提前预支几百万一千万的,都是可以的,“……而且,咱们得算账呀!只十亩地,这一年投资进去多少?小耕作人工的耗费不小,但是大面积耕作,很多东西就是一次性投入,且好管理!你们查一下就知道了,喷药直升机,一架四五万块钱。大型农耕机器,一辆几十万,这些是一次性投入,以后很多年都不用了呀!这么算的话,是不是合算多了。也许三五年都未必能回本,但是从长远看,还是有赢利点的。一亩地只要挣五百,三万亩,一年也一千五百万呢!何况,除了种地之外,咱们还附带加工的。像是鸡肉,只要形成产业,打造出沙漠走地鸡的品牌来,这个产业一年又附带盈利多少呢? 另外,还有沙漠旅游……三万亩是个什么概念呢,差不多二十平方公里。二十平方公里是多大呢?一个镇子的可耕地面积一般在三万亩到二十万亩之间,面积大的那得是地广人稀的地方,一般平原地方,耕地面积就这么多。”如果这还没有概念的话,“三万亩相当于三分之二个奥门……打造的好了,它不仅仅是植了一片树,种了一片草了……它能是戈壁里的一座城。只要盈利了,每年拿出固定的一部分,打造第二个三万亩,第三个三万亩,等这样的‘城’连城一片了,那得是什么样?更重要的是,我们得打造一个模板出来!只要有人看到了其中的利,那就会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一个人投资不了百亩,那十个人呢!有人觉得这个挣的不多,可也有年轻人觉得这是一种自由的生活方式。若是每个人经营二十亩地,一年能挣个六到十万,我想,总有年轻人愿意来的!人多力量才大。” 听起来是有道理的,但是做起来难呀! 两人坐在边上,手指抠膝盖,齐林抠了半晌才道,“那你的意思是……成立个公司?” 对!成立个公司,凡是给了打赏的人,挨个统计,“根据每个人的钱多少,把他们能建起来的那一片单独命名,另外,这笔钱算是入股。盈利之后,得给人家返利。”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陆海洋觉得自己干不了这个,但是齐林却明白了这个意思,其实这每一个捐款者,每一个参与,也是客户资源呀! 试问,属于他们的树林草地里的鸡他们吃不吃,产的蛋他们吃不吃?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先成立公司,之后再说合同的事。合同的事,得等四爷回来弄。弄好之后,得给每个打赏的人,私信发个电子版的合同过去,等对方签署了这就可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行吧!齐林跑这个事去了,等四爷回来的时候没想到桐桐想到了这么个法子。 “不行吗?”林雨桐围着他大赚,在他洗完澡出来,把自家做的面霜拿出来不住的给四爷往脸上抹。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还不算完,又把唇脂拿出来给他在嘴唇上涂起来,“这个就不用了……” 嘴唇干的都起皮了! 没事!大男人,有什么关系? “影响口感。”她说的一本正经,摁住了四爷肯定动不了了。 淘气!这么说她,虽然这玩意挺清爽的,可想想还是觉得别扭,干脆直接蹭桐桐嘴唇上,果然就舒服多了。 闹了好半晌,桐桐才问说,“不行吗?” 行!你这个操作就形成了一种产销的闭环链,投资人也是客户,花钱买了产品,回头又分了得来的利益。可以说,只要有产出,就不怕卖不出去。 齐林办事很快,隔了两天,晚上跑家来了,“办下来了,农庄那几间房子就是办公地点……” 林雨桐一瞧,这家伙给公司的名字取的是——绿林! 齐林摊手,“你都不知道现在注册这名字有多难取,带着地名的人家不好好给批了……带着农业林业这样的字眼也不好取!我本来想用你的名字的,但想想,你也不是个高调的人。于是就取了个比较符合你气质的名称!” 林雨桐顺手拿了抱枕扔齐林,符合谁的气质了?骂谁呢? 齐林就笑,见四爷从书房出来了,就笑问:“金工来评评理,‘绿林’两个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 取的好!四爷也笑,接过来看了,然后又道,“跟齐林和陆海洋得分干股的!除了年薪之外,从里的一面给一人分两成……” 不用!真不用! 林雨桐摆手,“用的!以后面积大了,需要劳心劳力的地方多了!年薪以后还有的涨,年薪是年薪,股份是股份。” 于是四爷一条条的拟定好,林雨桐这才在平台上把获得打赏了多少钱说了,而后将手机截屏成图片对外公布,获得了多少打赏,我没有隐瞒,这都是可以查证的。 然后,她又将这笔钱怎么用都做了说明。她在平台上说:我知道,每一个打赏的网友,都是支持我植树造林。这个打赏叫我猝不及防,本想将钱退回去的,但一想,大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亲力亲为,但又想做点什么。那么,我就将这些钱用在植树造林上。戈壁滩最不缺的就是石头,我会将大家的名字刻在石头上,将石头埋在属于各自的地头上。这也是入股公司的方式,这个投资回报期可能有点长,但每个季节,我们都会将情况汇报给大家,盈利之后,会按照利益分成。回头会有电子档的合同,请诸位签署。本人除了这次的打赏捐赠之外,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打赏捐赠。 然后很多人,真的就收到了电子合同。 杨蔓是美院的大四毕业生,都在实习找工作呢,她已经接连碰壁了。最近实在没什么事,就在自家这老旧的小区的墙上画画,拍了视频在平台上,偶尔会被打赏,一个月能挣个饭钱。那天真就是偶然刷到了,然后关注了吴桐,觉得像是她这种个性的人真挺牛的。做运动运做到了顶尖了,本可以捞金无数的,结果人家巅峰退役,读完书之后去戈壁种草去了。 她其实也向往这种说走就走,好就留,不好就走的性格。随心而活,这多好的!于是,打赏了十块钱。 可这十块钱,竟然还给自己发了电子合同来。她也当好玩一般签字了。这种的合同,是要填写真实的身份信息还有籍贯住址的。填写后就忘了,就十块钱的事,谁还记得?现在一碗面十块都不行呢,最多就是刚开始把这当稀奇事说给家人和朋友听了,转眼就忘了。 谁知道过了五天,有她的快递。她还心说,没买快递呀,怎么会有自己的东西。 收了东西,打开的时候特别小心,谁知道打开之后是一个特别漂亮的玻璃罐子,是密封好打不开的那种,罐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石头。 瓶子底下有落款的,以戈壁之石赠与热爱绿色事业的您。 杨蔓当时就觉得脸红,就是十块钱而已!这个瓶子都不止十块钱吧,还有邮费呢。而且,这个瓶子的样式很新颖呢,真就是大气素雅,真放在工艺品店里,几百都有人要的!结果呢?自己占人家便宜了。 怎么办呢?她想再给吴桐的账号打赏的,结果人家的打赏功能关闭了!又找绿林的官网,还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人家真有!一搜就出去了。 这里也没有打赏的途径,但是却有联系电话。 她就给打过去了,电话一个劲的占线。等晚上给打过去了,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边的风声,是个声音带着沙哑的男声:您好。 杨蔓就忙道:“我是咱们的股东杨蔓……” 您请讲。 “我收到咱们赠送的摆件了……是这样的,我要毕业了,我想给我们班的同学和老师送点东西,一时想不到该送点什么。今天收到这个瓶子,我觉得特别好……我想问问价格,若是能帮我定一批,那就最好了。” 这样呀!“玻璃瓶是找人设计的,还是这个款式。当地的玻璃厂产的瓶子,其实没那么贵!咱们清理戈壁,最多的就是石头。石头清理出来,咱们弄了极其过机器,小一些的时候就挑选出来了。小石头一般颜色都很好看,再过一道清洗和烘干的过程……怎么说呢,成本其实没那么大……” 杨蔓就觉得,这人很不会做生意,干嘛这么实诚。被你这么一说,看着值一百块钱的东西,感觉成本只有五十。 但人家说,“不要五十,二十五就够了!” 好便宜!超市里的花瓶都不是这个价位的,“给我订制七十个行吗?不用特别标识什么……”给你们省一道工序,是不是能多挣那么几块钱呢? 好的! “那这个钱怎么给你呢?咱们怎么交易呢?” 那边好似很犹豫,“那个……主要是这种收入得透明,还得给国家交税呢。” 我的天呀!怎么会有这么老实的人?她还给人家出主意,“要不,你在某宝上开个店铺,挂上链接,我直接下单?如此交税就透明了。” 行!我听你的,弄好了,我通知您一声。 好的!挂了电话,杨蔓觉得真是太操心了,不会做生意的人真是要急死人了。 而那边挂了电话的齐林对着登记的本子也咋舌,只这两天登记了多少呢?十八万九千六百七十四瓶。 报价二十五……这其实真的事有赚头的。 但对上这孩子的眼睛,竟然发现她说的是真的!她一时没有言语,对中药自己是不了解的,既然如此,也不能武断说真就不可能。 洁白的婚纱,吴云一件一件摸过去,最后选了一款最贵的,“就这件吧,给我女儿!” 药呢?就那一个,再不碰了? 好看! 什么保护液? “那婚礼怎么打算的?” 她爱惜的摸着,然后呐呐的问了一声,“……那个……要是将来有了孩子,能叫我帮你看孩子吗?” 原来打算这个项目完了,请一段时间假,“咱们顺着丝绸之路一直西行……” 她摆手,“那你去忙吧!在这方面不懂的,可以找老沈。” 这一项,这个冬天就有事干了。一边雇人清理土地,一边用清理出来的废料赚着钱,他突然就觉得对这个公司有信心起来了。 然后四爷又出了一套十二花卉和十二生肖的,林雨桐拍下来放在平台上:应客户要求,新款戈壁石摆件。 四爷又笑,“西行什么时候都行,结婚……不耽搁了!年底油田上有集体婚礼,我去报名?” 人家叫看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婚纱,“您先挑选款式。” 嗯!升了一级,副科了。 你不是这么打算的? 不用了!也不想回京城或是明珠,怪麻烦的,“我们想简单的办一下。” “就是喷洒之后,防止太阳光太烈,把果子晒伤的保护液。” 这么好说话吗? 只这一个单,这边就做不完。 肖宝怡嘴角勾起几分笑意,“结婚呀,这是好事呀!这又什么难开口的,我准了,结去吧!” 啊?四爷就是之前提了一句,回来两人还没顾得上说这个事了,“还没商量!等商量好了,我给您送请柬。” “没有!就是这么打算的。”四爷把包放下,洗漱换了衣服出来就道,“从采油厂调到油田项目部,手续今儿才下来。” 吴云一句一句的应承着,挂了电话却立马就出门了,找了个服装设计室,“订做一件婚纱。” 林雨桐就笑,这里面有很多的面子单!就像是吴云,买了很多,留着送人呢,说是在疗养院里每个屋子里都能添个摆设。吴家也是,舅妈订购了好些,酒店里每个房间都要摆的。肯定的,她们都是打赏过的。 啊? 是啊!得商量呀!她回去就给吴云打电话,表示我要结婚了。 肖宝怡被她的角度弄得一愣一愣的,光照强烈的时候,还正在成长期的果子就被晒伤了,晒伤了大部分就自然脱落了,产量就低了。便是没脱落的,也会有个很大的黑疤,这样的东西卖不出去的。不用大棚的是这样,使用大棚的这种灼伤更厉害!晌午太阳光照射的太厉害农户会把大棚上的棉被放下来,防止太阳光照。可你要是稍微一耽搁,完蛋了,半个小时,就把最好的果子晒坏了!农户又得一个个的,把坏果子剔下来,这不仅减产了,还会浪费极大的人工成本。 好! 还有很多是她以前的老师同学,包括很多体队的教练和运动员。他们打赏了,成了股东了,收了东西又给林雨桐下单。还都下的不少,留着送人的。有时候打友谊赛,送给国外的运动员的。有时候送东西真得费心思,但这个东西不贵,却真的很漂亮,且有特殊的意义,放又放不坏,花上几百块钱买一堆,慢慢送嘛! 吴云在那边愣了好长时间,“结婚吗?好……好……好的!你跟小金怎么商量的?是回来办呀?还是在那边办?需要我跟他母亲见面吃个饭吗?” 嗯!还是大事!在读研究生期间,“我想结婚。” 林雨桐换了,叫吴云看,“好看吗?” 再加上一些打赏的额度不大,还白拿人东西的,就过意不去!杨蔓是十块钱觉得过意不去,有些人打赏了一百,还是过意不去,这个玩意看起来真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也觉得过意不去,也都下单。还有是自己开店的,想着搁在店里慢慢卖呗。下了一百单,每个标价五十八,还卖的挺好,每天总能卖出去一两个。 吴云一下子就欢喜了起来,“我还有去年的年假没休呢,连着能休很长时间!再过半个月,我过去……” 这样啊……“那放假我过去好不好?会不会打搅你?” 他第一次知道,钱还能这么赚呀! 林雨桐没动地方,肖宝怡就看她,“还有事?” 她是觉得,从一个厂子里跳出来了,施展的空间更大了,能接触的东西更多了。 成!就穿她。 林雨桐苦笑,“今年这周边,大家的日子都能过。我那边用工多,一个男劳力一天能挣七八十……两口子顾了各家的地,还能额外挣三四千……能过了。齐林按部就班的做就行,陆海洋一板一眼,能管理……我这不就腾出时间来了吗?” 用他们的话说,吴桐回来请顿饭这钱都回来了。 家慧集团下单了,支持绿色事业,买来赠送客户的!买个小家电可以送个小摆件,做活动嘛。 林雨桐:“…………”可我跟家里说了!好似拒绝吴云来有些不合适。那现在怎么办?简单的领证结婚? 退役了!咱不提这个成吗?结婚了,就能要孩子了……不提这一茬,成吗? 林雨桐又赶紧给吴云打电话,她可以先来,吴家的姥姥舅舅他们赶在婚礼的时候到就行了。 干嘛这么小心翼翼,“您当然要来呀!给您留了卧室,不是拍照给您看了吗?” 这么一说,肖宝怡的表情才好点,“下一步呢?你下一步想朝哪个方向走?” “我想结婚。”林雨桐看她,“得您批准吧。” 但从来只想着温控大棚,能叫减少这种伤害,却从没想着去弄一种保护液。这保护液理论上完全是扯淡。 吴云给老瞿打电话,要更详细的资料,尺寸吗?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了。连大腿和小腿各自有多长,他们都知道!还在研究哪种对运动更有利。 肖宝怡:“…………”都要结婚了,这种事怎么会没商量? 林雨桐就咋舌,对升级不升级,其实倒是不在乎,四爷该是也没多在乎。在这个行业里,往上升特别难。要论权利大的,得是安检部门。要论挣钱的,得是销售部门。工资加提成,还有这只要卖就没有卖不出去的石油,那是怎么赚怎么有。但这两个部分其实都算是辅业,提到正科上,那真是没有特别硬扎的关系,局级升不上去。而这个行业里,真正稳当的,上升途径也比较大的得是像石油工程、油气储运、地质勘探、钻井工程这些主业里的技术干部。有些人科员干一辈子升不上去,有些人三几个月就升上去了。在能力都相差不大的时候,有背景的肯定占便宜。但你的贡献要是大,这个就不牵扯人情了嘛,升迁是有硬指标的,达标了上升的途径就是打开的。 尺寸呢?尺寸我们去家里量,还是? 最近有点不务正业,老师不高兴了! 林雨桐看她,这是跟那位医生先生发展的也不顺利吧!她点头,“当然,当然得你帮我带孩子了!” 等四爷回来才知道,桐桐单方面通知家里,快结婚了,他:“……” 然后在进入腊月之后,吴云带着一件特别漂亮的婚纱来了,“我没穿过婚纱,总得想着你帮我穿一次!就穿我这个,成吗?” 肖宝怡很惊讶,“你不做生意,是浪费了。” 老瞿这才知道,那孩子要结婚了,“可惜了的!她的状态保持的怎么样呀?” 调了? 这个好!省钱又热闹。 “进一步优化草种子!草种子喂鸡,又随着粪便排出来,我预料着,去年那十亩,开春之后,不用再管了,那地方的草长的要比第一年种的时候密集的多。” 不是,“我想做一种保护液。” 那要不然呢?你一个姑娘家,跟人家住一块,老这么着像话吗?要结婚,就赶紧结,“对了,跟你家里说了吗?日子定了吗?是要请假回京城还是明珠?小金怎么说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3 章 俗世浮华(47)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拉她去沙发上坐,把她爱吃的蜜枣糕给她,“怎么了?是相处的不好吗?” 吴云摇头,“也不是不好!就是……他家的孩子小,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然后离家出走几次,我就不想跟他交往了。”人到中年,爱情是这个样子的!不能跟年轻人似得无所顾忌,得照顾别人的感受。尤其是子女,要是孩子不接受,那这很难过好的!后妈不好当,她也不愿意去当。只是简单的谈个恋爱,对方的孩子都反对成这个样子,那是没有继续的意义。 吴云就说,“不要问人家,你闺女重要还是我重要这样的话!这是不讲道理的!要是我跟他交往,他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也会不乐意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各自安好就行!”桐桐退役的时候整二十,读了一年书,大三的时候考完了大四的课程顺利保研,来了戈壁,迄今为止,都一年半了。也就是说,过了年,桐桐都二十三了。自己是二十三上生的她,自己过了年都四十六了! 四十六岁,这几年谈的吧,怎么说呢?总想着有个不结婚,但能相伴着白头的人也挺好的。可是呢?到了这个岁数,子女的事永远都摆在第一位。有那不顾子女的,她又觉得人不行。顾着子女的吧,很难碰到刚巧各方而合适的。 吴云就道,“失落肯定有一些的,但是谈不上失恋。” 这不是说谁是坏人或是谁辜负了谁,现实问题就是这样,大人不受委屈,孩子就得受委屈。不管是那位医生先生还是吴云,都选择叫孩子不受委屈,这能说谁错了吗? 她就道,“那就过来呀!”她一口就应承下来,“你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他父亲那边肯定是不认,就跟那边的兄弟有许多的来往而已。他母亲那人……更不可能一起生活!事实上,这么长时间,她没有单独联系过她儿子一次,不管打电话还是发消息,从来没有!一个多月前,我听说她也有投资戈壁农业的打算,去考察的地方距离我们也就六十公里左右,在一个县城里,按说开车要不了多大功夫就到了,结果人家没来,也没有相互沟通过。”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啊!可要是真有了孩子,便是请了月嫂,请了保姆,我能放心吗?不还得您来吗?”她说着就抱了吴云的胳膊,“就是得跟我们在这小地方呆着了。” 吴云的眼睛却亮了,“你生吧,生了我都给你带。”说着就低头,攥着林雨桐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我没养过孩子……但我肯定能看好月嫂叫她带好孩子……” 啥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生了,不用她养就大了。她应该也是觉得,这是一种遗憾吧!将来生了肯定得叫她带,但是,她不是有工作吗?离退休还早,她现在不需要考虑那么些,只是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知道自己愿意叫她帮着带孩子。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见桐桐穿着婚纱,坐在家里跟乌云说话。他忙打招呼,又把手里的东西给送到厨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吴云爱吃驴肉,特意给买回来的吧!林雨桐忙道,“妈,等会子尝尝,这里的驴肉跟京城做的还不一样,很有特色。” 四爷却拉着桐桐叫她转圈,“好看!妈给买的吧。” 吴云愣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个金摆件来,直接给了四爷:“拿着。” 四爷还没怎么着呢,吴云脸红了!女婿一叫吧,这心态没调整过来,先塞了一个金疙瘩来。 把林雨桐逗的就笑,四爷嫌她笑的人家越不好意思了,推着她换衣服去,“赶紧的,做饭了。” 再出来的时候吴云已经在厨房了,切了驴肉一边塞嘴里嚼着,一边转身去开冰箱,“想吃什么,我做。” “我给您做金丝饼吧,您尝尝好不好。” 吃饭的时候吴云吃的特别响,一边吃着一边跟林雨桐商量请客的事,“你们是想低调的办了,不铺张,是的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我通知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我要是不通知人家,人家的孩子将来结婚,也不好通知我的!”行。 “你姥姥舅舅他们得来,就是我和你舅舅的舅舅家也得通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就说,“这里有好的酒店!油田对外也有酒店,条件很好,内部有折扣。婚礼就在酒店举行,住过去很方便。” 吴云算了一下,“三四桌的客人,成吗?” “成!” 吴云又看桐桐,“要跟徐家峻说吗?” 不用!只当没那个人。 吴云又问四爷,“你那边呢?通知谁?” “我也没太多的亲友,只通知马家俩兄弟就可以了。”集体婚礼一家最多安排五桌客人,都是极为要紧的。吴家那边就三四桌,自己这边再来几个人,也就五桌人。刚好。 林雨桐就低声道,“不用问也知道,她的朋友不少,可能陪她的不多了。谁都有家庭孩子要照顾,忙的顾不上。别说陪着一起玩了,就是打个电话说几句话,别人都未必有那么多清闲时间。”把她放在京城,确实不行!人的心情要是不能舒畅,住的再好,在别人眼里再惬意,那也不行呀!四爷就说,“要是工作不想干,其实不干也行。做营养学的,出出书也行呀!” 四爷见她不说话,只盯着那戒指瞧,就笑道:“还看呢?看不清的!” 腊月十二,是个好日子,两人去领证。这个流程,两人没走过,可真的到了里而了,又感觉好似不止一次的走过。她扭脸看四爷,四爷也带着几分打量,然后看桐桐。他攥紧桐桐的手,“不管什么日子,咱们都没分开过。”你把爷跟的紧紧的,一点都没走散。 于是又摸电话,给老太太打过去,“妈,要不我辞职,回去照顾您几年好不好?” 那就这么定了!彩礼这些一盖不提,吴云晚上跟吴家通电话,就把这个详细的情况说了,“小金这边呢,就当时没长辈处理了!” 好端端的,半夜三更的,闹什么妖呀! 这也是个法子。 这是微雕吧!非用放大镜看不可的。 “我没提彩礼不彩礼的,这很不体而。” 桐桐点头,扭过身抱着四爷不撒手:他真的是离不开我了,没我不行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走不散呢! 但不管想怎么安置,这个婚事都得办了。 林雨桐出来倒水的时候还能听见卧室的说话声,像是在跟谁通电话,她没过去敲门,倒了水重新回了卧室,就低声道,“倒了这个岁数,说年轻不年轻,说老又不老,跟着子女怕,怕子女不方便。不跟着子女吧,一个人又孤单。”是个特别不好安置的年纪。她其实也不缺钱,真就啥也不缺,要不是有个工作,她真就挺寂寞的吧。 “眼睛看不清,可我的心看的清。”桐桐说着,就看四爷。 当然不要提了,这个小伙子很了不得嘛!老太太可是很懂这里而的道道的,前程不可限量的!她就说,“低调,不铺张这就是最好的了!咱们也不要张扬,越是低调越好!我就喜欢桐桐这个分寸,不在名利圈里打转……知道这个,哪有做不成的事。虽说不提彩礼,但是嫁妆还是得给的……” “我就想着,您一个人,平时怎么办?” 林雨桐盯着石头继续看,四爷问她:“肉眼看的见?” 四爷一愣,将车停在边上。 四爷把书放下,这个年纪你还不能撺掇她去旅游,要不然以为嫌弃她。不能非要给介绍对象,这样的感觉更不好!有家庭的女人,抱怨恨不能一个人。可真到一个人的时候呢,那滋味其实也难。 有保姆,我一天天的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服,别回来烦我!不想上班就去陪你闺女去,我不要你。 四爷什么时候会的微雕?不知道,反正就是会。 到了车上了,四爷从兜里掏出个戒指来,给桐桐戴在手指上,“入乡随俗,戴起来吧。” 四爷轻轻的拍她:真成了长在身上的肉了,离不得爷了。 这个事情吴家并不知道,还说那位白女士是个心大的人,谁知道母子的关系处理成了这个样子。 难为你从哪弄的工具? 在戈壁滩出差的时候,一晚上一晚上该干嘛呢? 四爷只笑,却不说答案。 桐桐的手在戒指上摩擦,好半晌才道:“石头上刻着你我最初的名字!”在你的眼里,这颗石头,它是三生石! 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她其实是不好意思打搅她的,但好似到了一定的岁数,便开始依赖起孩子了。突然的,她就觉得,自家妈老了,是不是也开始有点想依赖她们呢? 石头上有浅浅的划痕,细细小小的,得放在眼跟前看,好像上而还有字,“这刻的是什么?” “用金刚石就能改造出工具来。” 两人手拉着手,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领了两张结婚证出来。 挂了电话,吴云躺在床上,很固定的作息时间,结果这个点睡不着了。靠在床头看着布置好的房间,每一件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的。床单被罩被褥……衣柜里的睡衣包括脚上的拖鞋。她的房间是有单独的卫生间的,不大,洗漱上厕所不用挤在一处避免尴尬。这是给她预备好的房子,是有带着她一起生活的打算的。 她就问:“什么时候刻的?” 小小的金托子上,嵌着一颗虽小却斑斓的戈壁石。 林雨桐:“……”买金刚石回来就为了雕琢一颗石头,这么任性的事也只四爷干的出来。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4 章 俗世浮华(48)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徐徐看文舒,“从哪的消息?”文舒一边把面膜给徐徐往脸上慢慢的涂,一边道,“对哪边的消息我哪里敢大意?《戈壁情》那部戏,不是跟葛导演的关系处的还不错吗?我就私下里留了葛导演助理的联系方式,葛导演跟吴桐不是有联系吗?我听他的助理说的,说是葛导演还要去参加吴桐的婚礼呢,想来错不了。干这一行的都往出卖消息,您不是不知道!无关痛痒的消息卖给狗仔换钱,这又不是行业里的秘密。” 徐徐睁着眼睛,“结婚的事,瞒着吧,别叫老太太知道了。” 那肯定呀!只是要是被媒体报道出来了,又少不了旧事重提。这事怎么说呢?也怪不到吴桐身上。她真的很低调了,但是……现在这消息太快,真的无奈的很。 正说话着呢,手机响了,小欧帮着拿起来,跟徐徐道,“是老夫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回来一趟,有要紧的事。”说完直接就挂了。 徐徐皱眉,对着电话叹气,将面膜接了,洗干净擦了点护肤霜就出门了,晚上了,就这样吧。 到家里的时候,老太太和辛舟在沙发上坐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你爸还没回来……”辛舟就起身,“坐吧,你奶奶着急找你的。” 徐徐没搭理辛舟坐了过去,看老太太,“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 老太太就道,“我听说你妹妹要结婚了?” 徐徐脸上露出几分不高兴来,“您听谁说的?” 老太太看了辛舟一眼,徐徐就冷冷的看辛舟,辛舟也看她,“是我公司有记者要去找新闻素材,跟我请示汇报的时候王嫂听见了……她们几个在厨房说话,你奶奶听见了。” 徐徐收回视线看老太太,“我没听到准确的消息说吴桐要结婚……娱乐记者的消息您怎么还当真呢?”这几年老太天见老了,她也不愿意把话说的太难听。但是她还是把‘吴桐’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告诉她人家姓吴,不是一码事! 老太太一把抓住徐徐的手,“冤家宜解不宜结,亲父女要闹成这个样子吗?我这身体还不知道能活多久……我唯一的心愿就是骨肉相亲……徐徐呀,奶奶老了,就这一个心愿了!” “父母离异之后,孩子跟父母不怎么来往的很多,有人嘀咕就嘀咕吧,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人说了!我爸确实是没尽责,这是事实。像我爸这样的,跟我爸差不多的,不是没有!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前倨后恭,您觉得这个样子好看吗?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更叫人瞧不上。要渣就渣到底,叫事情就这么过去,议论的多了,就都没兴趣了。横竖就是那么些事,不新鲜了。不新鲜就没人关注了。您也知道,你老了!老了,就爱犯糊涂,您这就是在犯糊涂。”说着就起身,“您呆着吧,别胡思乱想,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两人出了玄关,徐徐在穿大衣,辛舟才道,“我的态度和你是一样的,只做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徐徐整理好大衣,戴好口罩没言语出门就上了车。 辛舟摇摇头,这位大小姐不笨,就是没那位二小姐洒脱就是了。 徐徐是没法洒脱,回去就开始筹备,她要募集资金,也去植树造林。然后大发邀请函,要举办募捐晚会,时间就订在腊月二十八。 腊月二十八,各大网络媒体,都在报道徐徐牵头的‘绿色募捐’活动,虽然很多顶流没来,但也惊动了半个娱乐圈,端是星光熠熠。很多记者问:“听说您的妹妹今儿大婚,不知道这个消息确实吗?” 徐徐含笑不答,只转移话题道:“感谢诸位对绿色事业的支持,谢谢。” “您募集来的资金是交给您妹妹运作呢,还是您委托运作。” “吴桐很忙,我会找经理人运作。” “请问吴桐在忙什么呢?家庭吗?” “她还在上学,当然以学业为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凡是做绿色事业的,都需要相互合作!别人的成功经验咱们得学习,别人的失败教训咱们得借鉴。” 可她并不知道,老太太早起说出门,结果直接去了机场,一天三趟飞宿城的飞机,她坐的是早晨六点半的飞机,赶在十点半,准时降落在宿城的机场。 徐家早起不见老太太,问保姆,保姆说是出去了,“老太太说,去老年中心吃早饭发牌,今儿李家的老太太过寿,去李家去吃寿宴。” 姥姥气坏了,孩子结婚,你折腾个屁呀!谁叫你来的?自己跑来了,出事了这算谁的? 谁也没看到消息,这会子了,四爷和桐桐大头,从红毯的那一端,缓缓的走了进来。舅妈低声跟吴云嘀咕,“咱家桐桐是长的漂亮,那身材跟模特似得,怎么穿怎么好看。跟小金是真般配!” 林雨桐接了电话,跟那边道:“好的!我们会尽快通知的。” 周英淑?是徐家那老太太。 林雨桐陪着姥姥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听见姥姥的手机响了。老人家的眼睛不好了,来电显示看不清楚。林雨桐看的清楚,是宿城当地的号码。她以为是骚扰电话,才说不用接的,老太太给接起来了。 王嫂吓坏了,赶紧喊人:“小张,先不忙了,赶紧去看看老夫人……” 怎么办?徐家峻给桐桐打,桐桐的手机也不带在身上了。她在小厅里,帮着几个新娘子化妆了。她的妆容是出门前就化好的,是四爷帮着化的。别人瞧着好,问用的是哪个化妆师。林雨桐只能说:“我化的!”那就太好了,帮我瞧瞧。 林雨桐和姥姥对视了一眼,姥姥就谨慎的问,“认识啊,怎么了?” 吴楚吃那道沙葱吃的特别好,禁不住的可着一道菜夹,回头又缠她姑姑,“我结婚的时候,姑姑也给我买婚纱……” 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一拨一拨的新人,在领导致辞之后,在亲友的见证之下,结为夫妻。然后吃宴席,合照留念,领导祝酒,好不喧腾。 她在这边客串化妆师呢,手机调成静音在四爷的口袋里塞着呢。跟自己联系的人,都跟四爷有联系,找不见自己,自然就给四爷打电话了。 去机场?干嘛? 吴云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两人可好了,早前两人就不吵吵,这都过了几年了,一样不吵吵……天天高高兴兴的……” 隔着电话,林雨桐听见那边说,“请问您认识一个叫周英淑的老人吗?” 齐林和陆海洋这俩帮着林雨桐招待客人,老师陪着姥姥舅妈说话,像是庞书记胡厂长这几个,都在这一桌坐着,陪着舅舅和吴家的亲戚。三百对新人,一家五桌,这上上下下开了一千五百桌,可想而知这得有多闹的慌。 舅妈就说吴楚,“以后可着你找一个,有一姐夫一半,我就烧高香了。” 给人吓坏了!赶紧去物业看监控,看的清清楚楚的,老太太出门,站在路边不时的伸出手,想挡司机。早起那个点的车不多,有路过的出租停下来,老太太直接上了人家的车。 这会子一直打电话,电话还是关机,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在飞机上呢。 辛舟又给徐徐打电话,徐徐在募捐活动现场,是助理接的电话,电话又是后妈打的,小欧压根就没当正事,只说,“徐姐忙着呢,等结束了给你回过去。” 赶紧打电话查询,一问才知道,最早的班机,飞宿城了。 徐家峻皱眉说王嫂,“叫小张去看看,不愿意跟前有人,那就不远不近的跟着吧!”说着话,摸出手机给老太太打过去,结果关机了。 辛舟就说王嫂,“再是不叫你们跟,还是得分个人跟着。这么大年纪了……”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 别说是静音,不是静音也几乎要听不见手机响了。 周英淑这个老虔婆,可千万别死在今儿呀!她的手都抖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如何了。 “是这样,我们是交警队的。刚才在机场高速上,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伤者之一叫周英淑,手机里有几个重要的联系人,但几乎都联系不上,只您的电话是通着的,且接听了。伤者正在宿城第一医院抢救,能尽快通知她的家属前来吗?” 挂了电话,她摸出手机给徐家峻打,手机关机。给徐徐打,手机还是关机。最后还是给张姐打通了,才知道徐徐联系不上,徐家峻可能在飞机上! 电话一直不通,徐家峻急了,这可怎么办?赶紧订机票,赶下一班飞机去就得了。 张姐马上去看了,人家老年活动中心的人说,并没有见到徐家老太太过去,没吃早饭,牌场子那边也没见人。 “车牌号……帮我看一下车牌号……” 那能怎么办?只能两口子奔着机场,又给桐桐留言,叫她注意老人的消息。 结果等问到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人家印象深刻,早班的第一个客人,是去机场的。 那这是去哪了?这种小区的周围也没有卖早点的,真溜达出去了,得走二里路才能碰见早饭铺子的吧。 把车牌号记下来,赶紧打电话回去,把事说了,“……不知道坐车是去吃早饭了?还是去看朋友了?或是是做什么去了?得去出租车公司问问,找到这个车的司机,看他有没有印象。”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5 章 俗世浮华(49)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跟张姐说,“你不停的打着电话,电话一接通,你就告知徐总和徐小姐一声,我姥姥年纪大了,喜宴上喝了几杯,血压高了……家里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我一个人,走不开身。何况我要出门,天寒地冻的,我还得换衣服……开车也不行呀,今儿这集体婚礼,三百对新人,一千五百多桌的客人……”张姐一算,这一桌十个人,都一万五千人呢。何况,现在哪里还有一桌十个人的?不都是十二、十五、十八这样的大桌吗?所以,人只比一万五千人多,不会少的!这么多人,这得多少车呢? 林雨桐在这边也是这么说的,“我给其他新娘子化妆,来的早,车在最里面停着呢,开不出去。有这工夫,估计徐总也该下飞机了。” 张姐连连点头,“那你忙……我这边不停的打着电话……没法子,这不是刚好赶上了吗?” 林雨桐还问说,“老太太来旅游了吗?这块过年了,旅的什么游呀?” 张姐:“…………”愣是没法说出是去参加婚礼的话来!也是,谁告诉你们人家结婚了?谁邀请你去了。集体婚礼客人规定都是有数的,对吧?你就是觉得该管孙女结婚的事,那能不能等集体婚礼结束之后,再协商一下,看要不要借着过年在明珠待客,对吧?这才是正常的流程。或是你提前给那边打个电话,就说已经知道了,看人家是啥意思,人家要是心一软,说你来吧,这也像那么回事。人家要是不接话,你又想表示亲近,那你就打发个人过去,拿着金的银的过去送礼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家还能拦着你? 你说你跟谁都不商量,跑过去了,结果出车祸了,这叫人咋说? 对着电话,她啥话也不能说。只含糊的说了一句:“……不大知道呀,那就这了桐桐,我赶紧给徐总打电话。”好的! 桐桐直接就挂了电话,姥姥攥了攥桐桐的手,“孩子,就得这样,别叫人把你拉扯上!怕的什么人言,这事有我呢……” 林雨桐扶着她往回走,“我不怕谁说!谁爱怎么说怎么说。在这一点上,这老太太就比不上白女士。” 马家兄弟俩来了,还有药厂的另一个合伙人,都来了。哥俩一人买了一辆车,送给四爷和桐桐,当做新婚贺礼,两人也就收了。人家那个合伙人,送了一套价值几十万的宝石配饰,一个是胸花,女士用的。一个是领带夹,四爷能用的。这都很合适!还有一套房的钥匙,是宿城一套小别墅的钥匙,是马荣广叫马向东转交给四爷的。四爷没要,但看着这哥俩的面子,话是这么说的,“不住在单位的社区不方便,你们知道的,消息要灵通,还得跟人接触。距离下面太远了,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合适。”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就说,“就说很感谢,但确实不合适。” 马向东觉得有道理,干脆就收回了。只想着以后再补点什么实用的,却不会再坚持。 这就是比较合适的交际方式!对方也知道没邀请他,他不合适来。但到底是儿子,结婚了,一点表示都没有,说不过去。他买了别墅,把这个钱花了,是他的态度。四爷委婉的拒绝了,是四爷的态度。保持在一个度上,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尺度就很好。 而白女士呢,一直没问过。也没捎带过什么东西来,这个事她肯定是知道的,有些事上,马家兄弟避着她,但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就是马荣广也肯定会说的!但是白女士真没管,也没问。 当然了,白女士许是有她的道理,她觉得她跟马荣广是一体的。马荣广给了,这便是做父母的给了。这要是非这么解释,那她确实有她的道理。 她没管,也不胡乱伸手,你要不在乎她的态度,那其实两边相处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这个徐老太太有点像是诈尸!平时几乎没啥来往了,也默认了不来往,可猛不丁的,她就冒出来给你来一下,完全没有道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回到桌上,林雨桐跟吴云低声说了一句,边上的舅妈就道:“这晦气的,可别死在今儿!” 吴云给桐桐夹菜,“跟咱没关系的人,死了就死了,这世上哪一天不死人……”不相干的人死了,无所谓晦气不晦气。 吃了宴席,亲戚们就该走了。今儿都腊月二十八了,眨眼要过年了,赶最后一班航班,还都能回去的。 四爷和桐桐连带着齐林陆海洋,得帮着把人往机场送的吧。 出了这个事了,姥姥谁她留下过年,不急着走了,叫其他人只管先走便是了。 林雨桐和四爷把亲戚往机场送,路过的时候还看见了肇事车辆。两辆车迎面撞上了,应该是一辆车为了躲避什么,一打方向盘,偏移了车道,跟迎面的车撞一块了。戈壁这地方,一到冬天,还是会有野黄羊野骆驼这些东西过境的,如今都保护动物呢,也不叫人打,在这边呆熟悉的人就知道,看见这些玩意,就把车速放的慢慢的,看见靠近路边呢,最好停下来就人家先过。出事故的,多是不熟悉这情况的司机。 徐家老太太属于倒霉的,她坐的出租,司机肯定熟悉路况,但你架不住人家撞你呀! 他急匆匆的奔ICU,隔着窗户看了一眼。主治大夫就过来了,说这个情况,“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头上,颅脑出血,人还在昏迷,这个手术得抓紧。” 四爷没言语,只问徐家峻,“在哪一家医院?”好似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事一样。 “一直没去过医院,没比较过!其他人怎么说……那我倒是不知道。” 徐家峻就直接说了,“如果转院,我母亲现在的情况负担的起吗?” 辛舟在车上就打岔:“……金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四爷笑了一下,“谁遇上这事,都会送一程的。” 七十五六的老人了,这么大的车祸……手术的质量对老人来说,尤其要紧。 这可怎么办?她轻轻的扯了扯徐家峻的袖子,示意有些话得他说。 情况危急?!请问你是救不救这个急。 送客人来开了好几辆车,陆海洋和齐林在车上没下来,桐桐也开着另一辆车。他给桐桐使眼色,叫桐桐开她自己的车走,他送徐家峻去医院。 可那边医院正因为水平高,也对外接受病人,所以,病房满员的。尤其是ICU的这种病人,人家不爱接的!这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要是一般的病患,人家还会考虑!可像是这种话有点名气的人家,这要是转过来出事了,不是事端吗?没有医生愿意接,你徐家峻就是再有名,但没人跟你有利益关系,谁鸟你? 辛舟就没法说话了,事实上就是一个小城市的医院,真不如石油集团的医院各方面的条件好!人家那待遇是真的不错,所以,能吸引到好的大夫。只要扎根一线医院多少年,人家谁能在包括京城在内的很多个城市,买到内部团购的房子的。据说,京城三环呢地方,石油内部价钱才八千多一平,这样的待遇,人家医生为什么不来?她的意思是:若是情况不好,飞刀的医生又赶不到,是不是能转院到石油集团的附属医院治疗。 徐家峻叹气,就不再言语了。然后拿出手机,一路都在打电话,给这个打,给那个打,人找人,人托人,一是给老太太换医院,二是给老太太请个能飞刀做手术的好大夫。 徐家峻特别好脾气,“宿城第一医院。” 转院?往石油集团的职工医院转?还是要包机将人带回明珠市?“要是转职工医院,这是可以的……要是包机回明珠,我可不敢保证。” 辛舟看了徐家峻一眼,就赶紧道:“金工呀,这边的医疗条件怎么样呀?听说宿城的医院,还不如你们石油集团的企业医院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着话,到了机场,把亲戚们送到机场,等了十来分钟就检票了,等都进去了,两人这才往出走,才到停车场,就见到等在边上,好似等助理租车过来的徐家峻和辛舟。 结果四爷和桐桐才一进门,四爷就接到电话,是医院那边的通知。家属住院治疗,很多的报销流程,就跟内部职工挂钩的。这是啥意思?花钱没人敢接,然后以四爷配偶的祖母的名义,直接给转了进去…… 四爷就不言语了,真就是问了个目的地。 辛舟看着车子走远了,一回头瞧见徐家峻已经进了门诊了,就道,“其实找小金是最合适的!他在单位肯定特别受重视。内部的职工医院,家属能更受优待……” 徐家峻看着窗外的荒原,在听听窗外那烈烈风声,叹了一声才说,“小金呀,打搅了,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没帮上忙,还得麻烦你……” 出了车祸了,就更觉得在这荒凉的地方着实是不大方便。各个隐晦的表达的意思都是:“在研究所研究研究挺好的,其他的事情交给别人打理……”安全重要嘛! 她觉得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可惜,徐家峻这个女婿那话说的是没半点要沾手的意思。 双方都愣了一下,四爷和林雨桐点点头,就准备路过来,徐家峻直接就跟上了,四爷才摁了车钥匙,徐家峻就奔着四爷的车过来,“小金,麻烦你送我去机场,老太太病危。”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没开口,四爷也假装不知道他人生地不熟,需要帮忙。到了地方,他还把车直接开进医院,把人送到住院部的大楼前,看着两人下去,他启动车子直接走人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徐家峻见到桐桐朝另一辆车走去了,也没说什么,四爷启动车子,率先走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6 章 俗世浮华(50)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医院那边需要四爷的确认,四爷假装没看见,一直也没有确认。而徐家峻也没有打电话来,说转院需要用你的关系,没有! 那四爷就更不会确认了!这没有确认,但病人的情况严重,医院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肯定是会收的!就怕万一咽气了,跟这种有钱耗得起的人打官司。反正你要住院,行!住吧!说是那谁谁谁的亲属,但是那边一直没有确认……虽然咱都知道,你们确实是亲属,但是我们内部的职工没认,那就只能走其他的流程。没有内部的病床可以给你用,得加床。 就是想给人塞钱,那也得有个过程呀,总之前期特别不顺。 直到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徐徐打电话了,“爸,我有认识的朋友,已经叫他给打过招呼了,你找严院长,我很快就到了……”那边怎么弄的,四爷和桐桐真就没管,什么都只当不知道。吴云陪着姥姥在酒店再住一晚,这是腾出空给两人洞房的。撇开那些烦人的,洞房还是很醉人的。 吴云和姥姥听受影响的,但是桐桐和四爷是真的一点没受影响。姥姥还催四爷,说小金呀,看看医院那边咋说的。 再没催着二次确认,想着人家解决了。 吴云不停的刷手机,就怕谁乱写。结果关于这个车祸的报道很少,跟林雨桐牵扯到的更少……因为有个消息,上了娱乐头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吴云将图片放大,不由的惊叫了一声,“这个人……婚礼上是不是出现过?” 林雨桐扫了一眼,“这是石油销售公司的韦志同。” 吴云问说,“是经理还是副经理来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老太太就道,“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副的也不错了。” 四爷就笑,“据说此人家庭背景深厚,倒是不知道真假。” 吴云就点头,那就怪不得徐徐能看的上。人家本身就在这种国家垄断的企业里,且干的不错,算是年轻有为,再加上出身背景,那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她有钱,但却缺靠山。于是,人家就选了这么一个。 很聪明的选择,但就是吧,短期内的麻烦,成了长期的麻烦了,要是徐徐不蠢,估计两人很快就会结婚。结婚之后她是不是还会在演戏,这就不好说了。 估计是再难去抛头露面了!没有徐家的老太太逼着,徐徐还是找了一条大粗腿抱着,尽管这条粗腿是她愿意抱的。 这种情况下,姥姥就觉得,徐家不会麻烦桐桐和四爷了,人家有了更有前途的姑爷,是不会想的起桐桐,也不会想的起小金的。 她又问了一遍:“你说这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姥姥点头,回头打听打听去,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个行业里,虽技术上的骨干更好升迁,但销售的话……得看什么背景的吧!她把这个事记在心上,打算回头就去处理。 因此,吃饭的时候,她就跟四爷说,“今年就算了,明年过年得带着桐桐回来一趟……”别人有背景,但你也不是一点背景都没有的!虽不是说一定能把你提上去,但至少谁想欺负你也得抻着劲儿。然后又叹气,“这关系弄的,说不得会给你的工作添上许多的麻烦。” 四爷给老太太把软烂的菜往过转了转,“韦志同是个很精明的人,您别担心。” 林雨桐就笑,“真没事,韦志同若是背景深厚,他色令智昏,但他家里不会!平心而论,他的家里会喜欢徐徐这样的吗?说实话,人家要跟做生意的人家结亲,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徐徐的家资算不得有多了不起,比她有钱的有,不外乎是她长的格外好就是了。单轮性情,这家人只要不糊涂,是不会对他满意的。” 正说着呢,四爷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四爷接起来,那边是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金工,我是韦志同,不好意思,打搅你新婚了!” 林雨桐就跟吴云摊手:看!人家一点也不糊涂。 韦志同拍了拍她,“我家里应该是有一些障碍,但问题不大。彼此有一个了解的阶段,了解过了,他们就会知道,你不是别人嘴里说的那种人。娱乐圈里,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是个容易惹人非议的地方。其实,你要是怕非议,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那个圈子,淡一淡,事情就过去了。” 四爷就装糊涂,“跟我们有些瓜葛……这是好事呀!我还怕跟老兄你拉不上瓜葛呢!老兄呀,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要是有瓜葛的人,那就拜托老兄了!你老兄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四爷就跟那边讲电话,“韦总呀,您可是第一个贺我新婚之喜的。怎么样?改天喝一杯?” 徐徐知道,这是对方提出的结婚条件:结婚可以,退出娱乐圈。 韦志同应该是真的在赶时间,大踏步的离开了,看着远去的颇为伟岸的背影,徐徐垂下眼睑靠在墙上始终没动。 不管是真的还是客套的,四爷都应承下来了。 她又点点头,“我其实一直也挺想跟她搞好关系的。” 韦志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便道,“想要搞好关系,那是双方的事。若是一方拒绝,那就代表着无法和解。对吧?” 韦志同沉默了一下,“吵的沸沸扬扬,不跟家里一个交代怎么说的过去?若是这边走的开,就跟我回去一趟吧!另外,我不希望以后跟别人产生不必要的矛盾,你懂我的意思吗?”这是说跟吴桐的关系,哪怕不能是姐妹,但也不要交恶。 他站在走廊里跟徐徐说话,“这件事就这么安排了,飞刀的大夫如果来了,怎么接洽,找严院长。” 徐徐靠在墙上点头,等人家说完了,她才低着头说:“对不起!把你拉扯进来了!媒体上都说了……你看,要不要我澄清一下。” 只是性格强势一点,这在男人的身上算是缺点吗? 她抿着嘴,好半晌还是点头,“那等我奶奶的情况好点了,我跟你回家。” “那就简单了,就是一般的同事的家属一样,这就可以了!你远离了是非圈,是非自然就远离你。”说完,就看了看手腕,“时间不早了,我下午的飞机得回京城,跟家里提前说一声。你这边忙完了,大年初二吧,你也回京城,来我家一趟。不要带贵重的东西,越简朴越好。还有你的装束,大冬天的,裙子不要穿了,普通的姑娘穿什么,你就穿什么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那边哈哈就笑,“求之不得呀!”说了几句闲话,这位话音一转,就道,“老弟呀,我这边遇到个麻烦事,帮了一个朋友的忙,谁知道跟你和弟妹有些瓜葛,您看,这多不好意思!” 徐徐没再言语,抬脚走人了!她站在电梯门口,电梯那光洁的金属门,映出她的身形来。紧身的毛衣,超短裙,大衣,将她的身影衬托的婀娜极了……可是,他说去他家不许穿短裙。 徐徐一把拉住他,“……你……真的要跟我结婚?” 这就是说,不在那边吃午饭,三点这个时间,也不用在他们家吃完饭。这算是什么性质的拜访。 徐徐的表情便有些僵硬:“……谁都有年轻的时候,我那几年不太懂事,确实是对她造成了很多伤害。我不想伤害她,跟她远离一些也没关系……我其实就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一直影响我。” 文舒低声道,“我的大小姐呀!你又要求男人有权有势能庇护你,还要求他温柔多情迁就你,上哪找这样的人去?!你要是挑剔这个,那真是不讲道理了!” 辛舟从楼梯间出来,站在徐徐的边上,“不得不说,你这次聪明了!选的人很不错,能抓住这个机会,叫她能娶你,这便是你一辈子的资源和底气。” 韦志同沉默了片刻,“你若是有跟我结婚的想法,那就不用澄清。若是没有这种想法,那你就澄清一下。” 辛舟说的对,这个人这个好,那个好,什么都好的无可挑剔。可就是一点,他太强势了! 她缓缓的点头,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好的!我准点过去。” 那边特别的热情,“改天我请客,带着弟妹一起,不来我不高兴。” 徐徐看她,“是你的人把照片撒出去的。” 挂了电话,韦志同就看徐徐,“那就按照一般的外来病人住院治疗吧!这种事不能强求的,而且,昨儿是人家新婚,你也得理解。”虽然情况危急,但是,人一辈子的人生大事,没这么折腾人的。 徐徐咬牙,但还是点头,“记住了,大年初一我回京城,初二……哪个时间过去?要是一起吃午饭的话,我十点半到。” “不用,下午吧,下午三点。” 辛舟就笑,“我是帮你,也是帮你的父亲。你父亲需要这么一个乘龙快婿。本来,想跟马家攀亲家的,可马家父子三人比泥鳅都滑溜,抓也抓不住。那位白女士,好似也不管她儿子的事……徐徐,一个有钱的女人,想保住钱财,不容易的。明白吗?你有钱,很少能碰到不图你钱的男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找一个能给你庇护的人呢!人家要长相有长相,要能耐有能耐,要背景还不缺背景……这样的男人,你柔顺些,做个贤内助,是不用愁好日子过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7 章 俗世浮华(51)一更 俗世浮华(51)大年三十晚上,徐老太太在石油职工医院,被推进了手术室。 徐徐陪着徐家峻守在外面,辛舟左右看看,低声道,“那个……手术得六七个小时,我给你们买点吃的?” 徐家峻没有言语,徐徐也没有说话,辛舟还是转身出去了。 父女俩坐在这里,良久,还是做父亲的先开口,安排手术后的事,“这里不是明珠,护工没那么专业的,短期内不能动,就得轮换着来。你先回去休息,明天白天换你。我已经安排家里的保姆过来了,明天只有一趟航班,估计得是下午……” 徐徐抿着嘴,好半晌才道,“我……我明天白天不得空,有点事。” 徐家峻愣了一下,“是感谢朋友的事吗?人家帮了很大的忙,需要准备点什么?我叫小曾去安排。” 徐徐又动了动脚,“我明儿回京城,去跟他见长辈……” 徐家峻愣的时间更长一些了,他扭脸看徐徐,“结婚对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徐家峻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就吐出四个字:“我不同意!” 徐徐愕然,几乎是瞪着眼睛看徐家峻,“为什么不同意?”她实在看不出这个婚事哪里有需要挑拣的地方?除了本人强势一点,他家里对她的接受度不高之外,她实在看不出人选和家世哪一点叫父亲反对了? 徐家峻起身徘徊踱步,而后又坐下,“为什么不同意?第一,人家家里不喜欢你,这样的家庭你格格不入,日子怎么过?” 他一直在宿城,我可以陪他在宿城。我们在宿城生活,估计不少年呢!将来再回京城,或者是去其他什么地方,都不会跟他们家里人一起生活的。那时候他的父母长辈也老了,住的都是疗养院那样的地方,一个月探望一次就行……这其实是对生活影响很小的一个因素。奶奶不喜欢林琳,可不也一起过了十多年?奶奶也不喜欢辛舟,这不也好几年就过去了?对林琳和辛舟的生活有影响吗?没有呀!他们不管哪一个,都因为你得到了许多。这个不同意,理由不能成立。 徐家峻不知道女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摆出第二条反对的理由,“这种家庭出身,这样工作性质的男人,需要的是个贤内助,你确定你做的了贤内助?” 徐徐还是没言语,但心里却想的是:家庭背景是一重保障,这样的工作性质就保证他其实是不敢在外面胡来的!处了国法,还有组织纪律管着他,又因着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有知名度,就是背后真想干点什么,也得小心有人抽冷子拍下来或是其他。这其实是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婚姻的稳定性。再说,自己怎么就不能做个贤内助了,不干娱乐圈,我还能做其他的呀!手里那么多钱,投资算不算营生呢?找个可靠的投资公司,将钱分散的投资出去,预留固定储蓄,拿出一部分投资生钱,每年哪怕从收益里拿出十分之一做慈善或是捐赠,哪怕是匿名的呢,我这算不算个既顾了自己,又不是一味的家庭妇女呢?自己有钱呀,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便是花钱请保姆请厨子,这也不会叫人家觉得韦志同生活奢靡!自己的身家在这个小城,说一句徐半城不为过吧?钱财能保证自己怎么生活怎么对,谁也管不着。可别说钱没用,钱是通行证,只要手里攥着,只要舍得花,是我维持不了好人缘呢,还是怎么着了呢?我一样会是个好的贤内助的。 这边心里一句句的反驳,那边就听父亲又说:“第三,家慧是我跟你妈的心血,而今,你我只是董事!我是没有再做董事长的可能了,这个家我不能当。但是你呢?你便是不想在那个圈子里玩了,你可以回归公司呀!一个那般大规模的企业,难道不比做一个主妇更有成就感?” 徐徐这才开口说话了,“我从没有真的去公司担任过任何职务,一直是以董事的身份,参加董事会,了解公司,都是了解在纸面上的。去公司任职,占一席之地,然后拿下董事长的位置……爸,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你觉得我便是去了,有几成可能全身而退?我知道,你想说还有你呢!你能在我的背后出谋划策!可是,如此,我不就是一傀儡!我完全可以不操心就有钱拿的,我又为什么要去争那个位子?是!公司有我妈的心血,而我妈的心血确实叫我能过上有钱有闲的日子,这是我妈留给我的财富。她是希望我过的好呢?还是希望我劳心劳力?我觉得,我妈希望我过的好!再说你说的成就感,这个东西,怎么说呢?日子经营好了,是我的!公司经营好了,我做了董事长了,我能拿的更多吗?能多出多少呢?不会更多,对吧?那我又何必?” 这话说的,徐家峻满脸复杂,“你知道……我和你奶奶,都有心将公司给你的事吗?我一直觉得,一个有心机的人是有能掌事的潜质的。” 徐徐很奇怪的看他,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心机难道不是被逼迫出来的,若是能简单的活着,谁愿意活的那么有心机。”徐家峻默然:这是说家里的不对吧! 这个方向不能再谈了!他坐回去又是半晌的沉默,而后才问:“这个人选,你是看上人了,还是看上背景了?或者说,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是有人要算计你吗?你告诉我,是谁?” 算计从来没少过!手里攥着钱财,那就得提心吊胆,谋划你的人多了。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是那个人。除非攥着钱财孤独终老!钱是真好,但钱也是真坏。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这么不言语的坐着。 徐家峻便不能再说了,还是自己不如以前了,给不了孩子庇护了吧!他拿出一根烟来,又揉了揉塞到兜里了,“那么说,你是有心想找一个家里背景深一些的?” 不是有心,只是在恰当的时候,碰上个合适的人而已。就是在这边拍戏的时候,在酒店遇上的!一群公子哥,虽然对她还算是尊重,但是……有钱就是一块肥肉呀!有追逐她的,也有追逐不到骚扰她的!这世上不是你想安安静静,别人就叫你安安静静的。韦志同,自己是看上他的长相气质了,也看上他的处世为人了。只能说,他的背景,他的工作性质,都是加分项而已。 至于结婚不结婚,从认识到现在,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考虑结婚,放在任何一对年轻人身上都会觉得太快吧!给奶奶办住院,是不得不动他的关系。他没推辞就接手了,她其实很意外,也很感激。只是中间辛舟插了一杠子,叫事情来的有点急罢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韦志同会不会误会自己,以为是自己让人拍了照片放出去的。她问需不需要澄清,其实是想解释的,谁知道他就说出了结婚这样的话来。 不过想想也是,他应该还是不希望各种八卦围绕这他,他想尽快把事情尘埃落定了吧。 至于强势,看怎么比了。爸爸难道不强势?坐在边上指点自己过日子的方式,就强势极了!也讨厌极了!本来有三分犹豫的事,这一刻,就只剩下一分了。 徐家峻几乎是隐忍着,他站起身来,指着徐徐,“这婚事,你叫他来跟我谈……还有,便是再着急,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去见家长!你奶奶还在医院,这么做,有一点尊重家里长辈的意思吗?明知道你奶奶在这里危在旦夕,却去见什么家长?你叫人家父母怎么看你?人家问你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你怎么去答?连亲祖母都不能孝顺的人,这是你的优点?你不想想,人家的父母会怎么看你?” 徐徐蹭的一下站起来了,“还想人家怎么尊重她?她办下一件叫人尊重的事了吗?人家结婚,她好端端的跑来干什么?结婚是人生大事呀,她这一出一出的,人家跟她有什么关系?人家受苦受难的时候,她怎么就不去当个好奶奶了?人家出息了,她不停的朝上凑。” 混账!你奶奶对别人不好,但对你是好的! “没有我妈的遗产,她能对我那么好?” 徐家峻伸出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徐徐的脸上。父女俩就这么对视着,谁都不相让。 徐徐抿着嘴,半晌才道,“医生说了,我奶奶手术之后,情况乐观。虽然会行动不便,但是生命无碍。这是预知的结果!知道不是最坏的结果了,人家这么安排哪里错了?你只想着是不是尊重我奶奶,你怎么就没想着,闹出绯闻来,能马上带着我去见家长,不管他的家长同不同意,这对我都是一种保护,是一种尊重我的表现。在我看来,一个男人最大的负责,就是给女人婚姻!别提了裤子,生了孩子,就不认账!” 说完,拎了包就走,跟辛舟走了个面对面,不知道是她真的才来,还是躲在这里听了不断的时间。她没工夫搭理,直接下去了。但到底是没走,在一楼的大厅里等着,等着最后的手术结果。 结果不坏,手术一切顺利,很成功。手脚不灵便,但脑子是清楚的。凌晨四点昨晚手术,晌午十一点多,人就醒了。她回酒店洗漱完换了衣服再来,辛舟正在老太太边上,笑语嫣嫣的说话。 老太太睁着眼睛,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还有些含混不清。但她的态度是:我不同意。 吴云就喊了一声,“妈,看是不是小金没带钥匙。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老太太嘀咕:“估计是了!”她起身去开门,门锁一拧开,她就退后了。老太太他有点壮,门又是朝里开的,得让开呀! 吴云被说的彻底愣住了,然后看桐桐,“是……是这样吗?” 徐家峻点头,马家的财力能买好几个家慧,是不缺钱。紧跟着他又道,“我对你是了解的,虽然桐桐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我知道你们能结婚,我还是很高兴。你是个能叫人放心的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老太太:“…………你怎么来了?” 吴云便撇嘴,“徐家峻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在对徐徐的事上,还是好的。”能这么打听,证明心里不乐意!其实这亲事是有利于他的,能这么为徐徐考虑,难得! 辛舟就问:“那您看,要不要私下里跟韦志同联系一下?” 四爷不在,出去拜年去了。桐桐在书房打电话,电话拜年呢。吴云在厨房,准备饭菜了。只老太太端着桐桐自己酿造的沙棘酒,小口的抿着。这玩意可以活血降压,小酌一点点,妨碍不大。况且,大过年的,吃的有点多,这玩意还能健胃消食,那就更好了。再加上自家酿造的,口感比外面卖的好。人年纪大了,一辈子其实都有点好酒的,遇到点好酒,就忍不住倒一点,再倒一点点。正端着边走边摇晃呢,门铃响了。 徐家峻没言语,换了衣服就出门了。用了酒店的车,去了石油家属院,一打听就知道桐桐在哪家。 徐家峻许是知道再打听不出什么了,便直接告辞了。四爷看着人走远,在返身回来。 老太太砸吧一下嘴,回头说从厨房探头出来的吴云:“这个姑爷——行!” 只看韦志同那性格,那处事,就不是个好摆弄的。徐家峻怕是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对这个婚姻反对,一点也不奇怪。或许里面真有作为父亲为女儿担忧的成分,但不得不说,老太太想的事,只怕才是徐家峻强烈反对的根本原因。 未必不是!做生意的,擦边的太多了!这种亲家,要么,你拉着他同流合污。要么,就得被人家收拾利索,少给人家碍眼。 “说什么了?”林雨桐接了他的大衣挂上,就问了一句。 结果这一转身让开,进来的是徐家峻。 四爷一瞧,就笑道,“徐董这是要走了?那我送送您。”然后就跟老太太道,“姥姥,没事,您别送客了,外面怪冷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徐家峻把果篮放下,“秋姨,我给您拜年了。” 她没言语,转身又走了。最后一成的犹豫,在老太太说出反对这话的时候,也消失了!总之,他们同意的事,往往不明智。反之,他们反对的事,有时候代表着情况或许没有那么糟。 没想说的?但这不说不行呀!徐家峻没走的意思,站在这里跟四爷说话:“……你们结婚,没跟我说,我也能理解。但我到底是父亲,总也想表示表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听见动静出来了,才听说了,可这送个人,五分钟了怎么还不上来?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四爷怎么还跟徐家峻在楼下说上话了呢? 辛舟好似愣了一下,扭脸跟徐徐说,“那你还是慎重,总得你爸和你奶奶都答应才行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再者,这个韦志同真的没发现有什么大毛病。他的人脉广,他的销售额大,他挣的多,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下面没人嘀咕,就证明此人处事上很有道行。 徐徐看了辛舟一眼,嘲讽的一笑:你想从我爸身上崛起利益?那你可打错了算盘!我爸其实是没叫女人占便宜的习惯的。我走了,你还能代替我爸去公司吗?蠢不蠢呀!徐家还有俩孩子呢,如今也都成年大学毕业了。叫那俩回来培养,都不会给你的!自以为聪明的傻蛋。 徐家峻微微尴尬了一瞬,而后点头,“桐桐不喜欢我靠近,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是真不想登门惹她不快的。” 所以呀,这婚事未必对徐徐不好,但对徐家怕是真的不大好! 老太太却白眼翻她,“他母亲想拿她闺女联姻的时候,他当时为什么不反对?而今,一样有利,甚至于更有利,他为什么又要反对?”老太太就说吴云,“以恶意揣度人是不好,可有些人呀,你还就得往最坏的想。你得想想,这联姻跟这次的婚事有什么不同?联姻,那是双方乐意的!也就是说,结婚的前提就是默许了相互扶持,对吧?可这次则不同,男方家里真未必乐意,不乐意就不会给他借力。更糟糕的是,人家家里若是持正,那么,这不仅不是助力,还是个绊脚石!但凡有一点擦边犯规的地方,人家害怕连累他们……姻亲这种绊脚石踢开不现实,可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不会给他多踩几脚,彻底碾碎了来铺路呢!” 然后把徐家峻给搓出来了,连带把门都给带上了。 四爷很客观的告诉他,“是个很精干,很有能力的人。没听过什么不好的风评!其实我来的时间也不长,大多数时间还在搞研究……空闲的时间真不多,对别人的了解也不能那么全面。徐董若是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可以多找人打听打听。”其实这种事不用打听,谁还能跟你说韦志同的坏话不成? 徐家峻睡了一觉起来,保姆到了,这才知道徐徐走了。这是死活不听劝呀! 还是这四个字! 老太太要赶人,就见小金和对门的小伙子一起从电梯里出来了。这情况闹的,这是要叫人看笑话呀! 四爷就直接问说,“徐董是来打听韦总的吧?”绕了这么半天,其实目的就是这个。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8 章 俗世浮华(52)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徐徐的事在家说说就得了,他们并没有给予更多的关注。 吴云就是这个意思,“人得往前看的,他们的过他们的日子,咱过的咱的日子,对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在家帮着待客了两天,正月初五,吴云和姥姥都得走的,吴云还有工作呢,这次呆的时间可不短了,初七得上班,她初五就得走。林雨桐和四爷给收拾了不少东西叫带着,把人送到机场,看着两人登机进去了,这才往回走。结果一出来,正好碰上韦志同和徐徐。徐徐自己拉着行李,不见她的经纪人,也不见她的助理小欧。韦志同拉着两件超大的行礼箱,徐徐拉着的那个也不见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韦志同愣了一下,就跟四爷和桐桐打招呼,“金工,弟妹,过年好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过去跟对方握了手,问说,“要帮忙吗?” “不用,叫朋友来接了。”说着,就笑道,“今儿晚上庞书记家待客,那咱们晚上见。”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客套了两句,四爷摆摆手,拉着桐桐走了。 徐徐揉着掌心,看着一辆车缓缓靠了过来,从上面下来一司机,“韦总。”韦志同应了一声,就笑道,“大过年了,还得劳动你跑一趟。”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两人搭把手,把行礼放上去了。放完了之后,司机直接上了驾驶室了,韦志同拉了后面的车门子,腿都抬上去了,又放下来叫徐徐,“上车呀!” 徐□□显愣了一下,才往车上去了。 林雨桐坐在副驾驶上远远的看见了,徐徐是用惯了司机助理的,上车得有人开车门,护着她的头一直到她坐进去。但公司的司机,过来帮忙的,便是对上司,若是上司平易近人,没那么些繁琐的细节要求,是不会做出那种鞍前马后的动作的。说到底,人家不是吃你们家的饭,不是靠你们家养着的。 所以,她应该也不习惯吧! 真抛开那些东西,这个过程其实也挺难的。徐家保姆三个,司机两个,还有园丁两个,可是家里人口却很简单。本就伺候的挺顺心的,她还有助理,有化妆师,有形象设计师,有经纪人,有专门的司机,可以说,她一个人得好几个人伺候。而今,连经纪人和助理都没带,就知道韦志同的态度了:就是个普通人,像个普通人一般生活吧。 家里有保姆问题应该不大,但是像之前那么前呼后拥,那没戏的。 才说保姆了,四爷瞧见路边的家政公司,直接就把车先停过去。下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保姆。家里一百六十平,光是一天清扫就太占据时间了。 结果宿城的保姆是真的不贵,小时工的话,可以包月。一星期去三次,一个月一千五。若是不住家,每周休息一天,承包所有的家务,若是不追求饭菜的口味的话,做饭也是可以的,一个月二千六。这相当于是包吃不包住的价钱! 两人觉得不贵,但要是跟当地的收入比起来,人家应该也没少要。一般的公司也就是每月三千上下。一个人吃饭每月再俭省不得几百块钱呀!所以,这个工资就跟在一般的公司干是一样的。两千六,真不多!其实在城里干活的,有时候远不如在农村打工赚的多,当然了,下地干活那是出苦力的!这种的就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四爷还想找个做饭能过的去的,把桐桐给解放了。有时间了做一顿,没时间就算了,回家有热饭吃就完了。平时也就一顿早饭一顿晚饭,午饭自己和桐桐应该没时间在家吃的。只要有厨师证,每月多拿五千块钱给人家都行的。 可家政公司没有这样的保姆 林雨桐就说,只两人的饭菜,用不上能做饭的保姆,有个日常做家务的就可以了。 留了电话,叫家政公司推荐过去,先试两天,要是干活行,那就用人家。 当天下午,家里就来了个四十五岁的大姐,拿着身份证,而且,还是这个小区里的人,家在后头的楼上,一室一厅的房子,跟之前自家住的一样。她跟廖大姐一样,也是男人出事故没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而今孩子考上大学了,剩下她一个人了。就是想多攒点钱,怕儿子结婚的时候拿不出钱来。 刘大姐就不要意思的笑,“我平时在外面也干点杂活,逮住什么是什么……你们看我做的行不行……或是你告诉我怎么做,我记得住的……” 就是家里这点事,拾掇干净利索就行。 林雨桐一个下午没动,这大姐就把家里拾掇了一遍,把住过的客房里的床单被罩都拆了洗了晾上了。连进出的脚垫都处理干净了。 晚饭林雨桐就顺势留人家吃饭,厨房这一套人家挺利索的,林雨桐炒菜,她顺手拌凉菜,口味还行。 四爷就说,“要是不忙,早饭和晚饭得空了做一下……你看一个月多少钱合适?” 刘大姐愣了一下,“……五千?行吗?我也不知道行情……你看多少钱合适?” “这样,多用心一些,每个月给你八千算……” 这么多呀!在这个小城,等闲可找不到挣这么多的工作。钱当然想赚了,但是得有什么要求,这得问清楚。 林雨桐真没觉得有格外的要求。但四爷有,“桐桐有时候也会在家里工作,若是在家,她一个人吃饭是瞎凑活,这个不行,按时按点,要有饭有汤。不时的弄点水果给她送过去,要不然就忘了。晚上吃完饭之后,稍微回去晚一点,八点吧……给她炖点汤水。宿城干燥,她朝朝城外跑,晚上这一顿汤水不能少。” 真不用这么麻烦,她本身也不是个很爱喝汤的人。 四爷说完,直接去书房了,不接受桐桐反驳。 那边刘大姐还问:“桐桐爱喝什么汤?” 您会做什么汤,我喝什么汤。 刘大姐心说,今晚上回去我就去买食谱,在家先练一练,练好了我就来做。 小区里就这么大个圈子,刘大姐又是在这个小区住了二十年的人了,关系不要太熟。转脸就都知道她给自家干活,拿着八千的工资。 因着结婚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新娘,她还被拉进好几个新娘群。这些新娘里有在附属学校做老师的,有在附属医院做医生护士的,有在后勤部门做后勤的,还有些不是内部人员。这部分人员里,有外地来的,还没找到工作的。有本地的,但是工作不是太正式的。 大家在当地都没有什么社交,这个平台就有了用处。有些在上面拜托,看能不能给介绍工作。有个叫范静专门打电话给林雨桐,“要找你找保姆,告诉我呀,给我一半钱也行呀!”这是说笑话呢,人家不会真干,但确实真的在问:“你那绿林公司还招人吗?什么接线员呀,客服呀,这都是可以的。” 这还真用不上,这些活被老师带的几个研究生给瓜分了,不太耽搁事,但还都能挣一些补贴,也还行。 她就说:“我那边还不成规模,现在大部分活都是户外的!户外吹半天,给脸造的呀,都没法看了。”你挣回来的钱不够做美容的呢。 然后人家范静就说,“我其实还学过美容,你说我弄个上门美容,成吗?你要不要试试?” 感情不是找活干呀,这是要拉客户的! 其实咱自己保养做的挺好的,用不上别人的。 结果就听范静又说,“按摩我也是学过的!我学的专业不好就业,我又专门培训过的!全身按摩都行。”说着就看见介绍颈椎按摩,背部按摩,说是揉肚子减肥,全身上下恨不能都说一遍。 肚子林雨桐会揉,双腿臀部都难不住,双脚也是一样。就是脊背的按摩,自己做不了。大部分都是四爷帮着摁的。人家说了,想着刚开始的生意也挺难的,“那就来吧,我的腿得专业的搞运动的帮着按摩……”她这么糊弄人家,“就背部吧,简单的做个放松按摩就行。”人家立马就登记,“行,咱们约时间,我抽你有空的时候过去。” 挂了电话,门铃响了,还是认识的一个才嫁过来的外地媳妇,人家给送了一兜子七八个玉米面豆沙包,“都是纯手工做的,一点也没放添加剂。你先尝尝,要是吃的好了,你告诉我,我做了给你送来。” 不用问,人家这做的其实也是生意。 行吧!照顾生意嘛,“我家带保姆就三人,吃不了那么多……” “一个我都送,没事!住这么近,一点也不麻烦。” 你看这事闹的,一个单位的,豁不开面子,挣的就是熟人的钱。林雨桐就说,“是只做杂粮呢,还是做别的?” 啥都做,大饼,包子,馒头,都纯手工的。 林雨桐就说,那你每天送三斤大饼十个包子来,“农场晚上有值班守夜的,我给那边带。”只别叫我再吃你的杂粮豆包就行了。你这杂粮包蒸的真不咋地! 你要回去看看吗? 嗯嗯嗯!肯定多做点。现在四爷口味刁了呀,这全身上下得又白又透亮,这得耗费多少护肤品。 就是那个大明星——徐徐。 四爷回来一瞧,好家伙,那脸又水又白又亮又透,他盯着桐桐仔细的看,“可见你平时有多敷衍。”等保姆走了,四爷拉着桐桐,“走,我给你做全身护理!” 石涛哈哈就笑,“哎哟!吴桐啊,可有些日子没联系了!你大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告知一声。才说有空去讨一杯喜酒喝呢,你这就把电话打来了。” “我爸打电话了。” 卖石涛一个人情? “那你这几天抽空多做点。” 哦!林雨桐就有点明白了,在体制内,或是跟体制沾边的,最怕这些私生活乱七八糟的了,这是特别影响升迁的。就像是有些人闹离婚,又是举报又是如何的,闹的特别大,然后组织就会出面处理。真假先不提,人家能说你,必是有你做的不好的地方,以道德来要求人的时候,真就有许多要挑拣的地方。 这两种都不会给他惹麻烦。况且,韦志同选了销售,就证明这不是一个对金钱真就没有欲望的人。徐徐的钱,他不会用,但是徐徐的钱,会跑吗?将来不还是孩子的。 五百是不多,但内部的话,相互贺喜礼金不许超过五百,这是有严格规定的。人家给了最高一档的。 “知道你忙,不敢劳动。等给孩子做满月的时候,你不来可不成呀!” 徐徐看着电视上关于自家的新闻,她拿起遥控器一把关了。对着电话,她压着声音,“找志同做什么?他也就是在石油集团有些私人关系,其他的,他够不到!想用我公公婆婆的……爸,你得为我想想吧,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我,您再为这种事去求,您叫我将来怎么办?而今,没有第二种办法,您要是听我的,就赶紧上有关部门,说明情况,该处罚处罚……” 好啊!回头见。 四爷一回来她就问,“徐家一个人都没去?” 马荣广看着坐在办公室隐晦的提了几次都不走的林家俊,只得给四爷打电话。人家一口一个亲家,把马荣广堵在办公室出不去…… 穿的很素朴,真就是一款简单的红色旗袍,站在韦志同身边。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拍到,林雨桐没看到徐家的人,好像也没有看到韦家的人。两人就在单位,在领导和同事的见证下,半了个茶话会,算是把婚给结了。 “既然石总说是朋友,那这个朋友我可认真了!作为朋友,告诉你个事,真假不知道呀,只是些小道消息。” 石涛一下子就坐直了,“这话从何说起?”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滑走的时候,没出正月呢,四爷下班的时候在工会经常贴通知的地方,看到一个消息:韦志同将于这个在工会活动中心办婚礼,开个茶话会。 四爷回去看自家的礼薄,韦志同给了五百的礼金。 嗯? 没有,说是家里给亲朋好友发了喜糖,通知了他已婚的事。 说嘛!朋友之间,聊聊嘛!林雨桐就道,“老徐可能会有麻烦,石总得抓紧呀。” 那个谁是谁? 过完年,四爷去上班了,林雨桐是真不忙。她最近在考虑这个保护液的事,这个实验特别难,你得能在光照特别强烈的时候才能去试验,对吧?关键是自家没有这种模拟环境能做这个试验。一般的农业大学里各种模拟环境都能有,像是下雨模拟实验室,大小雨都能调解。模拟日光,哪个实验室能做? 疯了!那玩意可费事了,用完了明儿都没得用了。 “韦志同家呢?也没去?” 可人家没有给韦志同打电话,却找到了马荣广。 “韦志同……手段硬,连一点绯闻可能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他都不得消弭于无形,更何况徐家这么个大炸弹!他怕徐家太重利,打着韦家的旗号行事……”说着就看桐桐,“徐家峻……完了!闹不好,他得进去。” 群里好些人分享照片,叫大姐看这个新娘子,是不是那个谁 也没有!四爷就道,“估计问题出在辛舟不打招呼公布徐徐和韦志同交往的事上了。” 林雨桐看新闻的时候,徐家峻在给徐徐打电话,“志同呢?叫他接一下电话。” 嗯。 自从有了刘大姐,林雨桐出去一趟之后,回来还有工夫拾掇脸了,抹了一层一层又一层,可认真的去保养了。 四爷笑了一下没言语,拿了本书看他的。见桐桐还眨着眼看他,他才说,“你给石涛打个电话,该收购股份就只管收购……徐家峻很快会有麻烦,想解决麻烦,他只剩下抛售股票了。” 韦志同拿不准徐徐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徐徐跟辛舟的关系,但徐徐作为公众人物,有时候一句话不谨慎,都会叫韦志同很被动。这种时候,他会把选择权给女方:你要结婚,咱们就结婚;你不想结婚,你就会处理。 石涛一愣,紧跟着就哈哈大笑,“忙过这一阵,我可是要登门的!对你提的戈壁农业的事,我是很有兴趣的。” 韦志同先摆摆手,叫她等一下,然后接着不停的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她就看见,她是跟哪为老总沟通石油买卖的事,好似有哪里的石油发现里面混着水,他在解决这个事情。 嗯!一句话的事,咱吃亏了吗? 一般同事家要是有什么事,都能这么通知。有来往的就去参加,没来往的以科室的名义送个贺礼也就行了。 好半晌,他才停下来看她,“你说。” 没有!但是家慧公司去人了,去的还不少。 人家真还就结婚了,而且,速度很快。 四爷回了书房,桐桐跟进去关了门,四爷才说,“今儿我跟韦志同单独说了几句话……” 那四爷去就行了,桐桐就不去了。 “我爸那边的公司出事了。” 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从偶得贵婿说起!” 这事有多快呢?三月,林雨桐正打算大干一场,农场正式要开工的时候,徐家的事上了新闻。徐家峻投资的小家电,本是一家山寨品加工厂。他注入资金之后,产品升级,其实这两年做的还不错,价格低廉许多,抢占了家慧的不少产业。可结果呢,被质检查出来,他们新一批的产品中,他们使用了不符合标准的材料,尤其是产品的内涂层,这玩意对人体是有危害的。而这些东西,出现在一些他们生产的不粘锅上。好死不死的,今年徐家峻向大家电进军,跟人家都说话了,结果之前说定的银行,突然不给贷款了。怎么办呢?他只能出手家慧的股份,把生产线引进回来了。可生产线一落地,紧跟着就被查封了。查封之后就上了新闻,到处都在说他们的不合格产品。 这几年,越发觉得刚毕业的大学生工作难找了。就像是今年老师的研究生,每一个敢瞎跑的。就怕不能毕业,不能拿到学历。 徐徐摇头,“没有!我爸的公司,成也罢,败也罢,其实跟咱们没多大关系!家慧这边给我了,其他的我不可能有份的。我跟你是夫妻,韦家好,我才好,这道理我懂。我爸要真折进去了,我请人伺候他,给他养老。但是这事,我知道不能插手。若是他找你,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说完就起身,往卧室去。 林雨桐就不能理解了,“韦家是有哪里不妥当?” 韦志同一把拉住她,“徐徐,没人故意整岳父。他若是白璧无瑕,谁都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他的问题不能认真,一认真就都是事!本来每年公司都会被质检部门发通知整改,甚至罚款数次,可依旧没有大的变化!他压低了价格,必然是原材料的使用上压缩了成本。他是明知故犯,以低劣的材料做产品,跟家慧打价格战。我知道,做生意是要冒风险的。他就是这种心态,冒的这种风险。可能以往,他是以钱开路,罚款整改之后,一年一年就这么过了,人家是看在钱的份上。可如今,咱俩结婚了,哪怕是他花钱走关系了,可真要是出事了,在很多人看来,只怕也是韦家庇护的缘故。咱们结婚之后,我跟你登门,在书房是跟岳父严肃的谈过这个话题的。但是,他没往心里去!就像是你说的,他要是为了他的事业,拉着我或是我们家,我不会答应!当然,他若是想拉扯你,我也不能依!你是我老婆,我得护着你。所以,不要说把事往你身上推的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要再找你,你叫他直接给我打电话。” 农场那边如今留下的都是看场子的,地都冻结实了,白天还罢了,夜里零下二十多度的温度,就说能干啥吧。那野风吹的,真就是出去一趟回来那脸真得做抱养。时间长了,那个脸就傅不上粉,太干了。 徐徐拿着电话看坐在沙发上跟什么人不停用电话沟通的老公,然后走过去,“那个我爸打电话了。” 也是!林雨桐摸出手机,直接拨给了石涛。 这两人只能说,若是多看看对方的优点,包容一下对方的缺点,其实也能过的很好。很理智的一个婚姻状态,但这种婚姻往往比爱昏了头的婚姻,要稳定。 送进去?你给人家送了不少黑料吧! 那肯定呀,“咱是朋友嘛!”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19 章 俗世浮华(53)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马荣广也很为难呀!那边是亲儿子无疑,没感情突然冒出来的亲儿子,要是完全不顾及那边,那事情也简单,真就是喊了保安直接赶下去都没事。别说徐家峻落魄了,便是没落魄,他在自己眼里也是不够格的。可这不是还得顾忌那个孩子的感受吗?轻不得重不得,帮忙了,怕坏事。不帮忙吧,怕儿子有想法。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当然要打电话问一句了,当然了,当着徐家峻的面给儿子打电话,那是犯蠢。他以去卫生间为由,去了里面的休息室。这个隔音效果极好,他在里面才把电话拨打了出去,话是这么说的,“……徐家的事来的有点急,上面的力度很大……”你就是真要保,你得谨慎。 这是把其中的厉害说了,以防止不知道深浅,一脚给踩进去。大好的前程,对吧?别管认不认,你都是我儿子。那我不能看着你跌进去呀,“真要是桐桐还有要搭救的心思,你就当你欠我个人情,我出面帮你料理……或者干脆叫向东出面……” 林雨桐隔着电话能听见,可以说马荣广说的话,都是善意的。提醒你这事棘手,但又说,你要是真想办,别沾了你的手,我帮你料理。 这种的办事方式,那你说,就是个陌生人吧,你是不是都觉得这人其实还行。 四爷也直言相告,“不用帮,这件事里有我的手笔,也有韦志同的手笔……” 韦志同是做销售的,而马家的兴城集团,每年有大宗的采购,哪怕采购的不是石油,也是石油的相关产品,因此,跟韦志同是熟悉的。 一说韦志同,马荣广就知道了,就听电话那边自己这个儿子又道,“徐家峻这人……留着碍事,想直接砍了。既然找去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马荣广看着手机,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边冷静到冷酷的声音,他说,这事有他的手笔。他说,留着碍事,直接砍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拉开门从里面出去,就见到徐家峻已经站起身来了,隔着电话他隐隐能听到儿子的声音,“……进去与听从安排,你得选一个。徐总,你该知道,你跟我提不起条件。五分钟之后,你若是还没有离开兴城大厦,怕是你自己就不能单独离开了,懂这个意思吗?”“我是吴桐的父亲。” “可那个吴桐死了,在你的纵容和冷眼旁观之下,喝了安眠药死在了小公寓里了。” 徐家峻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他理解的这个意思是,当年那个孩子被逼的自杀过,只是侥幸没死而已。 是啊!从那之后,性情好似就变了。 敢去死,就是抛却了能抛却的,跟她谈父女之情,谈不上。 徐家峻挂了电话,看向从内室出来的马荣广。 马荣广没言语,只坐回办公椅上看着他,而后徐家峻再没停留,直接甩门出去了。 马向东从外面进来,问说,“会进去吗?” “咱们无所谓,你大哥应该是想着给送进去……”随即马荣广就叹气,“可韦志同呢?喊打喊杀的,那是他的态度……可他却未必真会把徐家峻送进去。” 马向东了然的点头,有个坐牢的岳父,对后代影响还是挺大的。 林雨桐也冷眼看着,看着韦志同想把徐家峻怎么办。可结果却怎么也没想到,辛舟作为配偶,拿出了医院的诊断证明,证明徐家峻患有老年痴呆。只是之前症状轻微,家里人忽视了而已。 这个消息爆出来的时候,徐家峻已经在一家私人疗养院了。有诊断证明,有在疗养院的照片视频,还有跟疗养院签订的协议,协议上的时间是十年。 有点医学常识的都知道,老年痴呆一旦确诊,八到十年基本就走到生命的终点了。也就是说,他剩余的生命,都会在疗养院里度过。 有些人对这个结果存疑,可一算对方的年纪,奔着六十的人了,在里面呆上十年,都差不多七十岁了。那时候能干嘛呀?坐牢判刑也就是十年吧! 至于对方会不会偷着出来?应该不会!家属都是些公众人物,除非疯了才会折腾这个。 况且,无处不在的朝阳群众那是吃干饭的?不过是人家有钱,进了一个更豪华的笼子而已。可这种笼子真就比监狱好?监狱里关的大部分可能是坏人,但却都是正常人。可疗养院里,病人、老人、还有那些不大正常却无暴力倾向的人。 徐家峻的公司查封了,抵给了银行。 他的积蓄肯定有,但在老太太的名下。家里的房产,如今住着的那套,也在老太太的名下。 其他的房产,连同家慧里没被卖完的股份,在徐家峻老年痴呆,没有能力掌管的时候,配偶是有权掌管的。于是,徐家峻名下所有的东西,都归辛舟。 辛舟又给徐徐打电话,“你父亲就是那个样子,我要忙工作,还要忙着照看你父亲。老太太呢,怎么安排?要不要也安排进疗养院,跟你父亲一起。你父亲能盯着,对老太太也好。老太太的积蓄是足够支付她在疗养院的生活的,她的别墅我也不要,你来接管一下吧。家里的保姆司机,该遣散的遣散,老人我也用不惯。” 徐徐放下电话,有些明白了: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老公一定是拿住了辛舟的把柄,不好处理的事,辛舟出面帮着处理的。辛舟得了她想要的,但将来万一因为这个事有什么责任,那得辛舟担着。 他最多只是暗示了什么,连指使都算不上。 说的好似有多孝顺似得!可老太太的心有多凉,谁知道呢? 而自家爸注资的那个山寨厂子,那个合伙人却倒霉了!徐家峻是脑子不正常了老年痴呆了,那这个人就是包藏祸心利用患有老年痴呆的徐家峻,他被关了进去,量刑也在十年以上。 徐徐回了一趟明珠,将老太太给送到疗养院,而后跟老太太谈了,你是希望一个人守着这个房子呢,还是在疗养院里接受最好的照顾。只要自己在,只要自己的丈夫是韦志同,那么,“……你和我爸就能在里面过的很舒服。你也知道,那疗养院建在山里,气候宜人。因着地皮不贵,所以,也有独栋的别墅居住。我甚至可以让王婶他们轮流跟去照顾,工资翻倍就是了。一切都跟在家里一样,只是换个地方,您看这样可以吗?若是行,那这房子就过户给我了。” 老太太说话不清楚,只看着徐徐,问说,“徐衍和徐征……回来没家了。” 在明珠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段这样的别墅是稀缺资源,卖了容易,再买到可就难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老沈一眼一眼的看林雨桐,“农药……不都是毒|药,这个得说清楚。”我就那么一说,您老怎么还当真了呢!林雨桐有些烦躁,她其实是不习惯实验室这一套精密的东西。有时候她是觉得随手取的,量把握的更好。但是这玩意不出实验室数据又不行,人的心里一毛躁,总觉得哪哪都不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老太太觉得大孙女凉薄,不想依靠她。可回过头一想,辛舟更是不敢靠,也靠不着她。想到这里,她就颤颤巍巍的拿手机,拿起来了,手机又掉了。 老沈就说,“人一辈子遇到的倒霉事跟遇到的幸运事,应该是一样多。没有一直走背运的人,否极必然泰来,对吧?你是打小把倒霉的事都遇了一遍,从今往后就都是好运。” 林雨桐能怎么解释?只能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只是不耐烦纠缠而已。” 王婶给捡起来,“您给谁打,我帮您拨号。” 老沈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林雨桐一眼,“行了,出去转转吧。”就说嘛,一个跑跑跳跳的运动员,非要在实验室里泡着,不靠谱嘛! 这话说那是很不客气,能听见这老太太喘气声都粗了,林雨桐轻哼一声,直接给挂了电话。 这个多了零点零三克,得一点点的拿。就说烦不烦吧! 之后都没叫她在这个家里过一个夜,就直接被安排上房车,然后一路出城。疗养院不在明珠,且有些路程了。这是要马不停蹄的送他们母子团圆。在车上,她躺着,听大孙女安排保姆:“三个保姆一人一周轮换着来……”都不累,也不会一直把你们困在山上。 老太太摆手,一副‘你走人’的样子,这是不想把这套别墅给她了。 说了几句闲话,调整了情绪,重返实验室,活还得干呀! 正在试着配药的林雨桐能烦死,直接就道,“你把电话给她。” 这是听说她‘寻过死’这样的话,来安慰她的。 见大孙女要走了,老太太却一把拉着徐徐的手,“家里如此,都是你害的!不叫你嫁韦志同,你偏嫁!别总指着我跟你爸数落,你当你没罪?我们这要是罪有应得,那你呢?你逼的桐桐自杀的……你差点害死了她……她活着那是因为没死成,但她真的去死了……人虽没死,但你没罪吗?你将来不会遭报应吗?你当你比我和你爸都好吗?你当你手里没有你爸你妈给你挣来的资产,人家会娶你?他是看上钱还嫌弃咱家的钱臭呀!徐徐,不顾着你家人的人,对你好不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见的多了,我告诉你,你肯定是过不好的!” 林雨桐放下东西,跟老沈从实验室出来。坐在外面走廊里随便的透透气。 老沈就叹气,“有钱人家的花花事真多,咱小老百姓家,哪那么些奇奇怪怪的事。你是对的,那站在高处风光无限的人,未必有咱过的踏实。” 老太太再没言语,由着保姆这么安排。 三言两语的,事就这么定了。 她没用老太太的手机打,而是出去避开老太太用她自己的手机拨号过去,把事说了,“……今儿是我碰上了,明儿不定又找谁给你打电话。” 电话一给过去,林雨桐就道,“老太太,你知道我现在搞什么专业的吗?我是搞农药的!你知道要搞农药,最基本的毒理学得学的吧!您赖着我干嘛呀?不怕我一个不小心,做实验的时候出意外呀!您这一出一出的,想干什么?没完了是吧?您要呆着就好好的呆着,您要不乐意呆着,怎么着呀?等着我养老呢!我告诉你老太太,收起你那一套!你不要跟我谈利益,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也不要跟我谈感情,你们站在高处看热闹,把那个心底和善的孩子已经逼死了。连自己的命都不乐意要的人,你觉得能把谁的命当命?” 王婶心说,桐桐好端端的,接您这个干嘛?您就不该给人打电话。 那徐徐就不多待了,直接给走了。 “桐……桐桐……房子给她……” 然后她就冷眼看着徐徐没再多看她这个祖母,把保险柜的密码要了之后,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房子的证件都在里面,她拿着她的证件和自己这个老太太的证件出来,打电话给律师,叫律师去把房子过户了。 而那边王婶赶紧从老太太手里把手机取了回来,“我还是给大小姐打个电话吧!” 养老院很清幽,一到地方,徐徐就跟疗养院的院长直接进去办手续去了,老太太被安排好了,徐徐才又过来,“我爸去散步了,我就不见他了,您好好的,院长随时能跟我通电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出去,您要的,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满足您。” 三个保姆相互对视了一眼,也就答应了。虽没有增加工资,可三周才一轮,相当于歇两周干一周,一样拿高薪,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去? “我爸在外面没少给他们置办产业。就是两人什么也不干,也能衣食无忧。况且,如今的消息这么发达,他们回来干什么呢?千夫所指吗?就留在国外吧!一辈子都别回来。反正他们也不是没有亲人,相互之间也能关照,这不是挺好吗?您对那俩也不好,他们也是成年人了。您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们,他们也不会觉得您疼爱他们的。您呐,也就是有我爸这么一个儿子。而我爸呢,也就是赶上了当年那个风口浪尖,只要胆大的,当年几乎都成功了。成功了,您就以为您是对的!可您呐,对吗?平时不维系关系,只会临时抱佛脚。对吴桐是如此,对徐征和徐衍也是如此。吴桐那个教训还不够深吗?当初去宿城的事所有人都劝你,你听吗?有今日,不过是您咎由自取!”说着就起身,“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你要在家,那您就在呗,我等闲也不回来,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最多就是保姆的工资我给,算是我给您养老了,您看成吗?” 王婶第一次觉得,老太太不仅是个心狠的人,她还是个心恶的人!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0 章 俗世浮华(54)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徐徐再次出现在林雨桐面前,好似瘦了很多。 天热了,她穿着一件吊带短裙,出现在门口。刘大姐开了门,愣了一下,就朝里看了一眼,“桐桐洗澡呢,也不方便待客。” 她是接触的多了对那些八卦消息才知道的更多了一些,对桐桐跟徐家的关系也更清楚了。因此,不来往就是最好的交往方式吧!这怎么突然上门了呢? 徐徐低声道,“那我在外面等等……” 等在外面像个什么样子?对面的王工谈了个女朋友,那姑娘挺好打听事的,把人挡在门外,不像话呀! 她只能就这么把人开着,然后就站在门里一边收拾玄关一边静静的等着。 桐桐洗了澡出来,头发就那么随便擦了擦,身上穿着四爷的T恤,不过是不住的给脸上抹着面霜。 刘大姐听见了,才喊了一声,“桐桐,有客人。” 林雨桐看向门口,见到了瘦了很多的徐徐。 她皱眉,也没打算叫人进来,结果电梯门开了,王弼的女朋友欧阳从电梯里出来,看见徐徐眼睛一亮,“那个……你……你真住这个小区呀!” 徐徐朝对方点点头,然后扭脸看桐桐。 桐桐对着欧阳的打量笑了笑,就说刘大姐,“请客人进来吧。” 徐徐这才进来,欧阳一直站在外面打量,知道刘大姐把门关上了,才咕哝了一声开门回家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徐徐坐过去,看她,“……我……是来道歉的。我……很抱歉。要是时间能回到过去,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绝对不会……那时候年轻戾气重,可这两年……我其实想起来就觉得我做的不对……之前又听说你差点……我一晚上一晚上睡不踏实!我想,我该跟你道个歉……” 道歉?我有什么立场说原谅呢?我不能替原身说这个话呀! 她就道,“你可以将我跟之前的桐桐看作两个人,我就是这么看的。在我心里,那个桐桐已经没了,回不来了。你若是有歉意,对着已经死了她歉意,对我,你大可不必。” 可这么说,更像是因为这个事叫她心理上出现了很大的创伤。迄今都没有好转! 徐徐的眼泪唰的一下下来了,“我很抱歉!” 林雨桐给了她一个地址,这是自己和四爷后来给那个原身买的墓地,里面放着她用过的东西,算是个衣冠冢吧!“我把那个她葬在这里了,你有什么话,去对她说吧。” 徐徐看着林雨桐,竟然发现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给她自己买了墓地,埋葬了她自己的过去。 老这么说,就真的没法子沟通了!她接了对方的纸条,可一回去就想法子找了心理医生,咨询这个问题:“……她坚持认为那个她已经死了,好似跟过去的那个她不再有任何关系……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医生就说,“这种情况,是滋生出了另外一种人格。这算是双重人格的一种!常见的双重人格,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且无法掌控。可是,你说的这种情况,算是好的!她坚定的认定另一个死了,那她就是把她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这种是很稳定的,除了看起来性情大变之外,没别的。如果是这样,且没有波动的话,就不要刺激她,保持这种状态许是对她最好的!” “那什么情况会滋生出第二种人格?” “从一种人格突然变为另一种人格,开始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很突然的,突发性的,一般认为与创伤□□件有关。” 徐徐放下电话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当年那件事对吴桐的影响比想象的大的多,把一个正常的人逼出了第二人格。 别人觉得吴桐没死,可在吴桐的心里,坚定的认为有那么一个人死了。那是因为真的那么死了! 换言之,吴桐其实还是有心理疾病的!这样的人真要是…… 她心里七事八事的,请来的保姆在边上嘴上不停的嘀咕,“那个刘姐,就是吴桐他们家的保姆,整天在外面说吴桐是好脾气……瞧这话说的,谁家又不是好脾气了?又不是旧社会,谁还把谁怎么着了呀?她家一个月开八千,咱家还一万呢,对吧?” 徐徐看了她一眼,“盯着桐桐干什么?这有什么可比的?那边一百六的面积,这边一百八的面积。我对吃的更挑剔一些,我出了我挑剔的那一份钱了。需求不一样,当然对保姆的要求就不一样了。以后不要在家里动辄说桐桐这个那个的……出了门也不要打听。之前我就说过,保姆最要紧的是嘴严。你要是老这么着,我可不敢要你。正好,我家也有用惯的保姆还算清闲,要不我把她叫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徐徐也要考量是不是把张姐叫来,张姐照顾过桐桐一段时间,至少不会在里面搅动这么些是非。别刺激她!别刺激她!别刺激她!这是要记准的事。 林雨桐还以为会遭到频繁骚扰呢,其实并没有。两人还同时在几个群里,比如物业群,业主群,主妇互助群,但各是各的,对方并没有骚扰过她。 甚至于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两人还碰过面,她戴着口罩带着保姆转转。彼此相互看见了,她远远的点个头,然后绕到另一个货架后面去了。 刘大姐还道,“她家那小李,见了我也躲。” 林雨桐:“………………”管她呢!就当个陌生人就完了。 她最近是真的挺忙的,戈壁这地方,种树那个难呀,谁尝过谁知道!去年秋天种的树,今年春天就能看出来是死是活了。打眼一看,就跟插了一地的干木柴棍似得。你得就近去看,看看地皮的方向,有没有从下面顶出个绿芽来!如果从下面长上来了,这说明棵活着呢。要是一直没长出来了,这完蛋了,就得补种。活了几成呢?齐林和陆海洋盯得紧,成活率其实还行,在七成。 她说得补种,今年就给补种,但有些老农就说,不用当年给补,那今年没发芽的,根系未必没活,等到明年再看看,许是就活了呢? 反正七成的成活率,稀稀疏疏的。从春上道夏天,那树木长成什么样了呢?林雨桐是想种红柳的,但当时弄不来那么些沙柳的树苗来,怎么办呢?沙柳也行。间或着种着沙柳。 沙柳这个东西,属于固沙造林的一个树种,长的比红柳快的多。一单活过来,就瞧着旺盛的很,枝繁叶茂的。虽然第一年就那么一小丛,跟个盆栽的大小似得。但好蛋像个树样子。沙柳则不同,瞧去吧,那个纤弱的样子林雨桐总怕一阵风吹来,给彻底的吹跑了。 这边种着树,三万亩这么大的面积,其他没来得及种树的,全都撒了草籽了。肥水用喷洒直升机,一趟一趟的喷洒。种草也不容易,小面积种的时候,能手动压一压种子,种子太轻,一个不好就被风吹走了。这大面积种,靠直升机,草籽怎么弄呀?找老师咨询,咱更换草种子。除了种了草之外,还种燕麦。燕麦在当地一直有零星的种植,不过不是作为粮食被种植的,而是作为一种牧草被种植的。牲口的青草料中,燕麦就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这么大的面积,对吧?不能荒着。种吧,只要能活,啥都行。 还有鸡仔,多大的面积,放多少个鸡苗,多少亩,一个看管的人。鸡窝非常密集的分布在三万亩这么大的面积上,很多个大娘都来这么打工,虽然挣的不多,但其实要照管的也不多。进进出出的,都是人。为了方便管理,别叫人把啥都给破坏了,有大面积的投放了监控,哪怕是不能实时看,但出事了好歹能翻开拍摄的记录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感觉自从过年开春以来,一分钱没挣,钱蹭蹭蹭的往下花。 林雨桐眉头皱的死紧,陆海洋忙道:“咱们这算是好的了,往西走你再看看去!” 往西走了七八公里,才走出自家的范围。 陆海洋指着几乎接壤的一边,“看见了,那也是农场,郊县不知道哪里投资的,钱没少花,但是没盯住。你看看,跟咱们一比,他们那个成活率有一半没?咱这猛的看上去,还绿油油一片呢,你再看他们……像是身上长了牛皮癣,一块一块的……” 没觉得你们种的不好,“是咱们这蛋和鸡,该怎么处置呢?最起码包装的厂房,得有吧。包装的设备,得买吧。” 三万亩都养着鸡,天一热,陆陆续续的开始下小鸡蛋了。这开窝的开窝蛋,林雨桐正愁怎么卖呢,结果好些人人托人,跑到农场来买了。一颗蛋一块钱,买了给孩子吃的,给老人吃的,给病人吃的,给孕妇吃的。别说外销了,本地就供不应求。 他们还就喜欢开着车,然后跟到里面,看着工人进去给他们现捡。 当初的股东每个月都能收到一段视频,是关于农场的。然后最近就看到满地滚的小鸡蛋,真就是小小个的,可多人争着买。 当然了,再是供不应求,每个股东还都收到一盒蛋,蛋不多,整整十个。 但是不是土鸡蛋,其实一吃就能吃出来的。尤其是炒鸡蛋,那个蛋一进油锅,顿时香味就扑人。这可没掺假,跟小时候家里养的鸡下的蛋是一个味道。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就把白女士来找桐桐的事学了,马荣广的脸都变了,“这是胡说呢!她爱胡思乱想……我是盼着你们能尽早添个孩子……不管姓什么,哪怕是姓吴呢,我都高兴……你告诉桐桐,不遗传,没有的事!你外祖母是在那个年月里受刺激了,不是说有遗传疾病或是其他……你就当你母亲是紧张过度吧!”没有人不欢迎孩子的到来,真的!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话! 也不是气!是愤怒!但话说回来了,她还是压下脾气问四爷:“她父母是不是也有那种精神上出过问题的人呀!”她是真的宁肯相信对方是心里害怕,存着好心来的。 陆海洋才要说话了,白女士到了跟前了,“桐桐,你亲自来了呀?我还当这次见不到你呢。”林雨桐点头,“白女士,你好。” 这么多人,还不乏有名的人推荐,那当然就会收追捧。哪怕不是开窝蛋,当年长的小鸡下的蛋也真不大,价格当真是不算低的,但意外的是格外的受追捧。 白女士站起身来,拉桐桐,“那个……我的话要是伤到你,我很抱歉。我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考虑的也没那么周全。但是从科学的角度看,我说的也确实是事实。你多看一些相关的资料就知道了,我说的情况是真的存在的。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后半生和子孙后代考虑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你很耿直,你从你的立场上来说,可能还觉得你是好心!但是你考虑没考虑到我听到这个话,是个什么心情呢? 桐桐就说,“这事还是得找人来管管她!你说她要是跟别人不小心说了点什么……你说你在单位上怎么弄呀?”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看陆海洋,“隔壁县的农场,东家是谁,问了吗?” 林雨桐要是不知道对方是特意的才见鬼了,这是找自己有话要说了。今儿不说,她明儿还得找上门来。 陆海洋还没说话呢,走廊的另一头走来个熟人——白女士! 她回来就跟四爷说,“别说她不会说话,我看她在电视节目里,说的不是挺好的吗?那言谈,那举止,哪一点像个不会说话的人!”别的事就罢了,偏说孩子,“有那长的丑,你说别生了,生下也是个丑八怪;有那老实的,你说别说了,生的也是没出息的;这像话吗?” 这就不清楚了!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呀! 白女士看着桌上的杯子,“我当年在心理上就有一些问题,所以,生了孩子,孩子却受到了伤害。我是以过来人的身份,也是以你丈夫的母亲,你的婆婆的身份来劝你,最好不要生育。这对孩子来说,不是好事!我这人不是很在乎血统,也不是很在乎是不是有子孙后代传承,所以,你别有压力!觉得不生孩子就如何如何,不存在这个问题。” 白女士却道:“你们这种情况,是很不稳定的一种情况。要么,积极的寻求治疗办法;要么,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生育孩子。” 跟这种人,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她直接起身,看她,“你很奇怪!看到那照片,你没觉得因为你,你的儿子受到了伤害,亲手埋葬了过去的自己,你竟然还有心来讨论,你的儿子是不是心理有问题。你平淡的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你想没想过,你的儿子会怎么去想?不过,既然照片看见了,那我也能告诉你,你没儿子了!你儿子就是那座墓碑,他死了!死在那晚了。而今活着的,你就当时另外一个人吧。他过的好不好,是不是结婚,结婚后是不是生孩子,生的孩子是男是女,是愚是贤,这跟你都没有关系。孩子不会姓金,也不会姓白,自然跟你也就没有任何关系,对吧?” 进去之后,点了当地的沙棘汁,白女士喝了一口,然后带着几分厌恶的皱眉,“其实我不喜欢喝这个东西……健康是健康,但真不好喝。” 林雨桐掰开她的手,转身出去了。怎么说呢,感觉高高兴兴的出门,然后被人拦住唾了一脸似得。别说她脑子清楚,就是个有毛病的人拦住自己唾自己一口,是不是也得犯半天的恶心。 林雨桐看她,然后气急而笑,“你不觉得你更像个精神有问题吗?”她点了点这些照片,“跟过去作别,告别那些讨厌的人和事,这是一种宣泄的方式,不是说我们就有问题。我知道的很清楚,我的心理没有问题。你觉得一个职业运动员,人家不给做心理测试吗?那你做的,那样的心理专家都没质疑的原因是什么?你觉得在那样的世界大赛上,会叫一个心理明显有问题的人去吗?体育,代表的是健康积极。一个情绪不稳的人,敢叫去吗?就从这里判断我们心理有问题,而劝导我们不要生孩子……白女士,你做的过分了。” 林雨桐:“……”真真就是在家恨不能不叫她动手指。她打了哈欠坐过去,四爷把小笼包子推过去,“歇几天吧,不行再找几个人来……齐林太嫩了,也没经验,还是聘请个职业经理人吧。” “他们那边有饲料厂还是?” 她放下电话就看四爷:“我还得去。” 她拉着林雨桐拉的紧紧的,手指都泛白了。 白女士面色沉重,“可我更倾向于,你们这是一种心理疾病,逃避现实的心理疾病。” 林雨桐看她,“跟过去彻底告别,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仪式。” 那是得去一趟。 齐林就挠头,“咱也没这么正式的接待过……” 这一天周末,四爷在家,桐桐也不打算出去了。早起就有点晚了,一起来刘姐就把温水端来了,先喝了一杯,而后去洗漱。 全网只这一家店,还都是预订的,啥时候能有货且能发货,说不准,可依旧有的是人下单。至少那个股东,吃了样品了,知道是真东西,那就买吧。鸡蛋谁家不吃呀,就是一斤贵那么一块八毛的,难道我省了这个钱就发家了?一定就是一两箱子的订购。这玩意要往出运,最麻烦的就是路上的折损。怎么减少这个现象,怎么能叫运输的更安全,说是不用她管,可不由人不跟着操心。 要什么正式接待?戈壁滩,才开始的农场,不用想也知道要啥没啥,干啥呀?“我得去实验室,沈老师那边可能出数据了!” 多少年没炸毛的人,被气的给炸毛了! 林雨桐取了蜂蜜白糖,加入自己这一杯,慢慢的搅动着,这才道:“有话您就说,我听着。” “你陪着吧,要看就看吧,还得我去吗?”她想在家陪四爷,参观这个东西,你看吧!没人带着你也能进去转转,跟那么多人,那农场也变不了呀。 林雨桐扫了一眼看白女士,“这怎么了?” 可算是推搡过去了,可半晌的时候,齐林又打电话,“我们已经在城里了,你得来一下酒店,人家这边好似有收购牧草的意向,得签合同谈价格,还得你来呀!” 问这个干嘛? 有本事的人哪里不能混饭吃?谁爱来这里? 白女士看她,“你的问题可能没那么大,但是思业他……自小精神上就有些问题,我跟你说过,他会选择性的忘记很多过往……而我的心理也出现过问题!我自己都不能确定,容易心理有问题的人是不是遗传基因跟别人不一样。这要是万一……你不要责怪我没提醒过你就行。” 照片上,是林雨桐和四爷给两人的原身买的墓地,立的墓碑。 “那个……戈壁县农业局牵线,想来咱们农场参观,你看这事怎么弄呀?” 林雨桐有一口没一口的应着,一口一个开窝蛋,正吃着呢,手机响了,是齐林:“怎么了?” 林雨桐:“………………”要这么想,那是你的自由!都遭遇过创伤,有点后遗症,不影响生活社交,有什么问题吗? 卫生间里,牙膏都给挤好了,刷牙洗脸出来,饭桌前刘姐正在拉凳子,过去就能坐。 你不觉得需要解释吗? “回头找找马向南,看他有没有推荐的人。”有本事但没有出头机会的人,只要待遇优厚,还是愿意来的。老这么累着,这压根就不是过日子。 再是真话,林雨桐也很不喜欢起白女士来,她决定了,以后见了这位白女士就躲着走! 他把电话打过去,对方很惊讶,“思业呀,你打电话肯定有事,说。” 对方看了身后的助理一眼,“你们进去谈吧,我们婆媳好久不见了,想说说话。” 白女士放下杯子,从包里取出两张像是照片的东西,放在林雨桐面前,“这是公司一个职员,清明去给她父亲祭扫的时候发现的……” 林雨桐特意换了职业装,然后开车到了酒店。陆海洋在大堂等着呢,一见她就笑,“谁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 四爷拍她了,“好了!好了!咱不气了!”这是碰到桐桐的软肋处了,她最烦拿孩子说事。 还真是!可这能找谁管呢?不还得找马荣广吗? 在城里,开车过去,下了车就是酒店,又不晒太阳,想去就去吧。 没有立碑人,就是简单的一个墓碑而已。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1 章 俗世浮华(55)加更 俗世浮华(55) 这件事很恶劣!这要不是亲生母亲,真是能跟人结仇了。 气过了,林雨桐想想就算了,不过是遇到几个奇葩而已!其实上辈子在大明,四爷那爹妈不奇葩吗?不止爹妈奇葩,就是爷爷奶奶包括他哥哥,不奇葩吗?当了皇帝,其实也都是奇葩! 行吧!就这样了,大不了以后绕着你走,这总行吧。 然而四爷的电话,马荣广很重视。他放下电话的气的手都抖了,没这么办事的!他喊秘书,“订机票!去宿城。” 于是,这天晚上,刘大姐把炖好的桃胶给桐桐都端来了,吃完刘大姐洗了碗就能回家了,门铃响了,结果来的是马荣广,后面跟着白女士。 刘大姐刚才是听了一肚子这亲妈的奇葩做大,这会子就很不待见,直啦啦的问,“有事?” 马荣广低声道,“没打搅年轻人休息吧……” 四爷听见声儿了,起身去了玄关,大热的天,马荣广一头的汗,四爷把人往里面让,“请进。” 桐桐这才放下碗,从餐厅里出来,“马总。” 马荣广笑了笑,“没打搅你休息吧?” 还早!她请人去沙发上坐,顺势给拿了帕子,端了凉茶过去。 白女士全程低着头,坐下了之后才四下打量了一下,微微有些惊讶,这里很雅致,这代表着生活的很精致。 生活的很精致的人,不会厌世,也该不会心理有毛病才是。 儿媳妇穿的跟白天孑然不同,很居家的打扮,很随性的坐姿。这会子就见儿媳妇喊保姆:“刘姐,马总该是没吃饭,做点饭吧。” 马荣广心里松了一口气,就道,“随便煮点面条吧。”然后很随和的跟林雨桐闲聊,“我母亲是北方人,我生在北方,后来父亲南下任职,家才安在南方的。可家里的生活习惯,一直还保持着北方人的习惯。” 林雨桐也笑:“我发现了,向南吃饭偏北方口味。” 马荣广就道,“人啊,这口味就跟脾气和性格一样,养成什么样,就什么样,要么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呢。” 林雨桐心道,这是说入正题了。 那边马荣广看了一会子一眼白女士,就看四爷,“要论了解你的母亲,这世上大概也就我了解了。你母亲……很倔强,倔强到什么程度呢?倔强到第一次跟我回家见我的母亲,因为我母亲说了一句,女人结婚之后,生了孩子,肯定要顾家庭多些……就因为这个,她跟我母亲起了争执。门不当户不对,我母亲的反对不可能那么激烈。关键是性情,我母亲很不喜欢。这事过后,你问问你母亲后悔吗?她后悔,但她整个人从来就不会认错,更不会说什么后悔不后悔。她走弯了路,不会回头说路弯了我重新来过,她只会把弯的路往直的掰。就更当年她跟金远洲结婚之后我回来了……那个时候她若是带着你离婚,到我的面前来,我跟她能不能复合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安排你,现在说起来是马后炮。但是,我会看着她带着你过那样的日子吗?不会!我不是一会子就马上跟别人结婚的呀!对吧?她知道她的路错了,她没想过回头,只一条道愣是要往前走!”说着就看白女士,“当着孩子的面,你自己说,我对你的评价,对不对?往好了说,你是执着,有韧劲。往不好了说,你执拗,倔强。” 白女士的双手揪在一起,眼皮颤了颤没有言语。 马荣广这才看林雨桐,“孩子,叫你受委屈了。可你得相信,她没有恶意。” 林雨桐就明白这个逻辑了,“您的意思是白女士嘴上说着可以不要儿子,但是心里还是希望有儿子能亲近。她不会跟她的儿子低头认错,她得证明她是对的!或是,有些事是有别的一些原因的。比如说,刺激太大,精神上有些缓不过来,但那些都不是她的本意。她的一些别扭,那些对着她的儿子做过的不怎么负责任的事情,其实都是遗传的某种基因在作祟,是这意思吗?” 马荣广不说话,只看白女士:是不是,你说! 白女士抿着嘴,“我确实是很担心……也突然觉得或许我的一些做法也不是我的本意!你说的……那些,我不否认隐隐的有那样的想法。但是,我一直觉得,基因里的东西是不可更改的,它能左右人的想法和认知……” 林雨桐就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那样告诉我,会给你的儿子带来些什么。第一,他的妻子可能因为他有疑似精神类疾病不适合生育,而跟他离婚;第二,这样的消息传到单位上,领导又怎么会对他委以重任;第三,大家要是都对这个消息信以为真,那么请问谁敢跟他交往,谁拿他当一个正常人。一个人到这个世上,其实只有两件事,其一,成家;其二,立业。你张嘴一说,可能导致他的家毁了,他的事业毁了,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社会人的资格也被剥夺了。若是如此,那么请问白女士,你叫你的儿子何以立身呢?” 说着,她就把刘姐端来的桃胶又接了过来,用勺子在碗里不停的搅动着,而后才道,“在我看来,性情呀,性格呀,这些借口和理由,不过是为‘自私’遮羞。你只想着你要怎样,却全没想着,别人会怎么样。天下的母亲多种多样,不是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你只是一个更看重你自己的母亲而已,这其实没什么。现在很多女性认为,女性被母亲的身份绑架,是一种不公平。怎么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你不想为孩子付出和牺牲,那请不要以这样的身份,对他的生活横加干涉。我觉得咱们之前的关系就挺好的,你继续做你的事,我继续做我的事……我不知道你来附近植树造林,是不是带着接近我们的目的,但我想,以后不必了。你植树造林那是你的事。我们做两条平行线,不挺好吗?” 四爷没给白女士再说话的机会,只道:“没错,你生了我,养了我。你养我的方式你很清楚,对吧?生活拮据的时候,雇佣不起保姆,我就被送给小区里一位阿姨管。那个阿姨常年给人带孩子,一个人照管三五个都是只几个月大的婴孩。再大点,有保姆,有幼儿园。后来,送出国!那么,当着马总的面,咱们把话往明白的说。往后我照顾你的方式也是如此,如果你需要,我会请专人照顾你,就像是你将我托管出去或是找阿姨照顾我一样。如果你需要,我会给你生活费,一年看望你一次,就像是我在国外,你给我生活费,每年看望我一次一样。你生了我,我安葬你,咱们的母子缘分就到这里,可行?” 白女士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而后捂着嘴,起身直接出去了。 林雨桐就看刘姐,“帮忙出去看一下……” 马荣广叹气,“没事,下面有助理有司机。” 刘姐还是站在阳台上,看见白女士上了一辆车,才对林雨桐点点头,去厨房端饭了。 马荣广就说,“……我会看住他的,不要有任何担心。她的性情一直古怪且别扭……”在这一点上,自家母亲当年反对两人的婚事,并没有错。展眉有才情,有美貌,可性子上的缺陷也极其明显。年轻的时候觉得能包容,到了两人再婚走到一起,其实是不得不包容。他特别笃定的道,“她的目的是给她以前做的不好的地方涂层粉,并不是对你们存了坏心。这个绝对没有!”说着,又跟林雨桐保证,“没有那些遗传之类的东西,没有!她家的成分很高,她母亲当年是受了刺激了。就是她那个别扭的性格的形成,也跟她早些年的经历有关。所以,只管安心,若是真有了孩子……孩子一定是受欢迎的!” 林雨桐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而是说一些材料市场上的事。 四爷也顺势跟着转了话题,马荣广在这边边吃边聊,过了十点,才被送下楼,看着他上车,而后回的酒店。 酒店里,白展眉哭的眼睛和脸都肿着呢,问回来的马荣广,“我这一辈子,是不是活的很失败。” 马荣广脱了外套,“顾不了别人,能顾得了自己,也是一种成功。” “我不能理解,他们能接受你的那两个儿子,却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这个亲妈。”白展眉擦了脸上的泪,只有在马荣广面前,她才露出几分脆弱来,“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冷眼旁观。他们跟你的两个儿子是真心交好的……就是对你,也从原来的抗拒,到了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的关系。可我是亲妈,我是亲妈,为什么就不肯接受我?!” “想事先想别人,想他的难处,想他的不得已!哪怕是说话,在说出口之前,也在心里过一遍,问问这话说出口会不会伤人。伤人的话莫说!不能总想着你冷言冷语,他还非得巴着你。孩子嘛,你哄着,他尚且都尥蹶子。何况你故意甩脸子,说难听话,好似很不在意……你指着他听了那话回来求你……不能够了!我是你男人,你那样对我可以!我可以哄你!可孩子需要哄着!你先哄了他,他在你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哄你……”马荣广好言好语,特别有耐心的说了,这才道:“孩子没记恨,还应承给你养老,这就可以了!父母跟子女的缘分,说到底,其实就是你生了他,他埋了你。谁家都一样!你啊,不要急着去做什么,你得给孩子时间,对吧!事缓则圆嘛,安安静静的,别去打搅孩子,成吗?”白展眉到底是抱住了马荣广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我……其实是真后悔了!我没那么坏,真的!” 我也信她没那么坏!林雨桐把剩下的半碗桃胶喝了,起身跟四爷道,“但此人吧,还真就不好定义。” 刘大姐接了碗去洗,可心里却道:这有啥不好定义的?这其实就是一种公主病。哄着她,顺着她,求着她,捧着她,她嘛毛病都没有!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2 章 俗世浮华(56)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管跟白女士的关系如何,今年的牧草还是顺利的卖出去了。 协议都签订了,人家来运来了,结果可好了,齐林打电话,“能不能稍微迟两天呀……咱这得稍微等等。”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收割机打捆机,咱都有……可会开这个的人呢?人家出来干活是连人带车,一共要求多少钱。不分开算!” 懂了!会开这个的,人家自己贷款买了这个车了。就指着这一季挣钱呢!要人不要车,人家不划算!林雨桐一听就起身,“你稍微等等,我马上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结果大半个小时之后,林雨桐真来了,大背带裤,衬衫穿着,扣子扣的严严实实的。脖子上绑着丝巾,脸上戴着遮阳的,手上戴着手套,真就是除了眼睛,哪里也没露。远远的打了招呼,她直接上了车,“这能有多难呀!买了车还有开不了的?” 还真开不了!咱都有驾照,可这车真不是谁上去都能上手的。 陆海洋被晒的黑不溜秋的,这会子撩起衣襟擦了一把汗,“你别逞能啊!” 这有啥逞能的,一上车把操作台看了一眼,就足够了。开着车就能走,开始的时候是不太顺,比如拐弯的时候,要么有那么一小缕收不上,要么就是资源浪费,有那么几尺是走空的。走了两个来回,就好多了。不输那些老师傅。 陆海洋招手,跟着上了车学去了。齐林拿着手机拍,然后给发到官网上——牧草收割了,猜猜咱们这位女农机车能手是谁? 不是吴桐还能是谁?!不当运动员,不搞种子农药,咱也能靠开农机就业呀! 所以,是就业难吗?不是!是没有一技之长呀! 虽然没露脸,但一瞧就是她的身形。网上各种的调侃之声,视频里的图像不知道被截图了多少,到处转发。然后获得很多官媒的点赞,没露脸,却又上了热搜。 一大晌下来,觉得还行。该吃饭的点了,她从上面跳下来,说陆海洋,“咱自己的车你怕什么?试着用一用就会了。那操作真没复杂到哪里去。” 陆海洋塞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汤,灌了满满一壶水,直接上车自己摸索去了。 农忙的时候,雇了几个大娘做饭。饭是能凑活就凑活,馒头包子一碗烩菜,蹲在地头就把饭吃了。 正吃饭了,老师带着学生过来了,问说,“测亩产了吗?” 林雨桐看齐林,齐林赶紧抓本子,“都测了,但是产量并不乐观。”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肖宝怡把记录的数据都看了一遍,还给齐林,又去地里看牧草去了。不一会子拿了牧草过来,问林雨桐:“有没有想过,在北方搞一搞多年生牧草。” 牧草这东西,一般南方种植的是多年生的。就是下一次种子,再不用管了。年年收割,甚至于一年收割几次。如此肯定会节省成本。 但是在北方,别说是戈壁这地方了,就是在中原地区种植,牧草也多是一年生的。 要比起成本的节省,还是多年生的好。 但要比起营养价值,当然是一年生的好。 可戈壁又不一样,多年生的,它的根系发达,对于保持水土改善土壤又特别有好处。可在北方,要得耐旱,要得根系能耐的住严寒,迄今为止还没有这样的品种。 老师这么说,怕是想这么试。在基地当然也可以,但是基地也有自己的弊端。就像是她想做的项目,若是没有资金,就很难完成。 林雨桐就点头,“那您就拿这儿当家好了,想怎么试,划拉一块您只管试就是了。”她是真觉得这个课题挺好的,真要是能长多年生的牧草,哪怕牧草不像是南方那般茂盛,长的老高老高,可哪怕是贴着地面长着的,这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肖宝怡指了指那一片快要成熟的燕麦,“看着也不怎么样。” 林雨桐看的能愁死,“怎么收呀?只长了那么高?拿镰刀割到天荒地老去?我又想着不行把鸡直接撒进去,今年就不收了,秋里就给里面种树。这里种树比别处种,按照道理成活率是会高一些的。” 总的来说,种地还是赔钱着呢。今年这鸡蛋和之后的小嫩|鸡卖了之后再算账。 一个夏收给林雨桐累了的呀,瘦了十斤。自从做了运动员之后,她的体重保持的特别标准。可这次却瘦了,别小看坐在驾驶室里,那颠簸的,不仅是瘦了,而且全身都疼。 四爷就不乐意了,桐桐这就是闲不下来呀!他就问说,“你弄的那个防晒药弄的怎么样了?” 试着呢!但这东西有个难点,就是喷雾需要技巧,喷的多了,它不上色。比如番茄苹果之类的,不红,这就很尴尬了。要是喷的少了,就会出现那种一晒就出现星星点点晒斑的情况。这是浓度没掌握好,喷洒之后有些成了一大滴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就心说,顾着这头,那头还不由的她要下地,怎么说都不听,治不住她。行,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桐桐就发现,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四爷回来就看起来很累。进来的时候,领带也松了,领口也解开来,进了客厅往沙发上一坐,就朝后一靠,眼睛一闭,有气无力的叫刘姐,“麻烦端杯水来。” 刘姐给端来了,他接过去咕咚咕咚就给喝了,喝完又往哪一靠,长吁一口气。 桐桐真吓一跳,四爷是那种再累也不言语的人。好像天大的事情就没有他扛不动的,破天荒的,成了这样了。 她赶紧坐过去,拉了手腕号脉:没毛病呀!身康体健的,怎么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抓着他的手腕再号脉,心累……不是号不出来的!七情六欲跟五脏六腑,这都是相关联的,高兴会显示在脉象上,悲伤会显示在脉象上,便是焦虑或是其他的情感也一样,都会显示在脉象上。 这个……她把脉没把出来。 “是项目进展的不顺利?”可这才多大点的事,那天下的烦心事见多了,这点不顺在你眼里叫事?就像是我种一年亏一年,我还不是一样心态老好了。 四爷摇头,没言语。 “是办公室里人际关系累人?”这理由更扯淡!现在还有什么人际关系是能难住你的? 四爷叹了一声,抬手拍了拍桐桐的腿,“没事,歇歇就好。” 别呀!你都这样了,这是能歇一歇的事吗?“那我给你做点顺口的?吃了饭泡个热水澡,我给你摁摁,去去乏?” 好!你在就好。 林雨桐:“…………”这么脆弱的吗?还真把我这个级别的大夫给难住了。夏收过去了,暑气还在。不过是早晚更凉了而已!见刘大姐都做好米饭了,热菜都炒出俩来了,林雨桐又添了两道四爷爱吃的。 刘大姐朝外看看,就说林雨桐,“肯定是累的狠了……你这一天天忙忙叨叨的,回来差不多天都黑透了……晚饭都是小金一个人吃的,饭量小了。” 小了也没见瘦呀!可见吃的还是合适的。 刘大姐就说,“要不然我明天买点食材,给小金炖汤补补,提提神。” 他那身体真不用提神。这么想着,但桐桐还是点头,“我明儿去买吧。” 晚上又给泡澡,又给按摩,把人给摁的睡着了。 想了想还是去了对门,找王弼问问,是不是单位上有啥事呀。走的时候拎了基地那边种的甜瓜,口感可好了,拎着给送去。 王弼的女朋友欧阳给开的门,正给脸上抹润肤水呢吧,把脸打的啪啪啪的响,“快进来!”然后喊王弼,“吴桐来了。” 王弼抱着电脑,脸上贴着面膜,看那样子是她女朋友贴完,给他废物利用了。他对此好似不是很关注,见林雨桐来了才停下手里的活,“哎哟!嫂子,都知道你忙,今晚上怎么有空呢?金工呢?” “睡下了。”她把甜瓜递过去,“基地里的新品种,不大,但味道好。”说着,就看欧阳,“控制着量吃,不会长肉的。” 欧阳接了,“每次都偏你们的东西。”家里的菜和水果,都是人家送的。说无污染,那人家的就真的是无污染的,吃的特别放心。这虽是个名人,且是个有钱的名人吧,但其实跟大部分人一样,也不矫情也不咋,刚开始她还挺好奇的,现在许是太熟悉了,一点也好奇不起来了。说着又抱怨,“看看金工,回家了就休息了,我们家这个不行,回来就抱个破电脑敲敲打打的,要不然就拿着鬼画符的文献在看……我是叫十声回不了一声……” 林雨桐就顺势问,“是不是最近项目忙,压力大呀!” 王弼耿直的很,一点也没顺着这个话说,顺带的糊弄糊弄他女朋友。人家的说辞是,“这有些项目,不是说着急可以的!有时候缺的是那么一点灵感……忙不是真不忙,其实比在下面的厂子是更清闲了,待遇也更好了。可我这作息养成了,而且,我干活是不如金工利索,只他操作电脑的手速,我就追不上,这不是笨鸟先飞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叨叨起来了,林雨桐就告辞,得来的消息是,四爷不忙,也没那么大的压力。 她第二天没去农场,真去抓了些药,这药呢,炖汤用,还得遮挡住药味,刘姐弄不了。她就在家给炖汤,也不是提神的,不过是入秋了,该养肺了。再则,春夏补肾阳,秋冬该补肾阴了。 把汤炖的药味淡而汤味浓,晌午的时候,放在保温饭桶里,给直接送单位去了。 汤给盛出来递过去,“尝尝,怎么样?” 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 过来过去的人都能闻见浓香的汤里裹着淡淡的药材味儿。单位的伙食很好,家里给送饭的,不是说没有吧,但绝对不多。 四爷很高兴的喝完了,“还是你炖的汤最合胃口。” 合口味再给你炖。她不动声色,四爷吃完了,她收拾东西跟四爷摆手就回家。 晚上四爷一回来,她就先问:“今儿觉得怎么样?精神好点了?”四爷一本正经的,“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今儿是觉得精神多了。” 药的味道咬合在一起,四爷分辨不了药材。林雨桐:“………………”那药放的,跟提神屁关系都没有。但是补了肺,补了肾,导致了精神瞬间就给好了,那这也是很神奇了。她不动声色,一脸的高深莫测,“那就好!还是气候和水土导致的不协,吃一段时间药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刘姐不明所以,还真当是那样呢,“水土不服这么要紧的吗?” 啊?啊!水土不服,造成的影响多了,这症状算是轻微的。 连四爷一开始也以为,真有点水土不服的不明显症状呢。直到这个汤喝啊喝的,喝了大半个月了,突然预报说,要极端的沙尘天下,机场都关闭了,他也得在家休息的时候,才在厨房发现了一包药材。 今儿刘姐也没来,谁也不知道这沙尘来了,得刮多久。两人在家,桐桐拿着手机跟齐林沟通,“人最要紧,鸡进了窝,撒了食把门锁好就行。别的损失都是小事,人不能出事。” 去年吃亏了,今年就学聪明了,鸡窝很牢靠,且安装了铁门,关里面肯定没事。还怕人来不及撤出,在每个鸡窝的边上,都有个小的石头房子,里面常备干粮和水,这是农场的应急规定。真要是安顿鸡去了,人来不及撤离,凡是坚守在里面的,过后还能领一份补贴。这是早前就说好的。 叮嘱了一遍又一遍,挂了电话了,才发现四爷去厨房了,“找什么呢?” 四爷把药材放回去,抽屉关上,然后拧开水龙头,“接点备用水吧,真停电了怎么办呢?”气肯定不停,有火!但是没水拿什么做。 哦!这个呀!“杂物间里,还有几大桶子水,够用!” 四爷把水龙头又关了,出去瞧见桐桐正在关窗户拉窗帘,他靠在墙上默默的看着。 看什么? 看你到底有多鬼! 桐桐被他看的发毛,咋的了这是? 四爷抬下面指着外面,“风来了吗?” 没有!“怎么?一关窗觉得闷了?热吗?要开会子空调吗?”在停电之间先把家里的温度降下来。 四爷摆手往卧室去了,“不用开,就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心里燥的……” 咋又开始燥了呢!你身上的病怎么都这么主观呢!她跟进去,“胳膊给我,我瞧瞧。” 结果手一伸过去就被人给摁住了,热情的不得了。 今儿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偷看小电影了? 瞎扯!是:“最近的汤不错……精气神上来了……” 林雨桐咬住他的肩膀就笑,“我就忙这一季……真的!” 四爷就说,“专业的事叫专业的人去做,不缺植树造林的人,缺的是植树造林的钱。你把你能做的做好,有钱投入了,还缺人用吗?我给你物色了个职业经理人,叫人家安排……” 成吧! 这场极大的沙暴过去,林雨桐就见到了这个经理人,三十来岁,叫庄重,“在大的乳制品企业经营过牧场……”他跟林雨桐握手,“我跟马总认识。” 是说马向南吧。 林雨桐就叫了齐林和陆海洋,彼此介绍了一下,事情就交托出去了。她得空了过去看看,但真的不会再耗下去了。 这边不耗着了,可九月份,她就研三了。研三了,老师就问了,说是你打算怎么样?进研究所,还是其他? 最开始是奔着研究所来的,那现在这种情况,还能在研究所任职吗?如果不,其实就会缺少很多资源和实验条件。 除非是公司性质的,跟研究所合作。 吴云担心的不是这个,“其他的呢?”做过运动员的,没生孩子,她就老怕身体哪里有问题。 好的! 哦!这样啊,怪不得呢!边干边学的呗。 普通的学生这么申请,很麻烦的!但人家家里别管怎么说,因为她捐赠了七千万了,她又是个名人,在不违反学校规定的情况下,咱只是把流程走的更快一些而已。 有了这个考量,林雨桐就这么回复肖宝怡的。 话没说完呢,那边通了,吴云还没说话呢,那边就道,“忙着呢,不是急事就以后再说。” 林雨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此人确实凶悍,上去七个选手,都不是她的对手。那一个个鼻青脸肿,满脸鲜血的样子,激的满场嗷嗷嗷的叫声。 边上的王冲王教练就说,“T国的这个艾贝在上一个赛季输给了于婷,她这更像是打击报复。” 意思是,其他的只当是投资了,有人代你经营。若是研究所对此不允许,把各种的股份转到吴云的名下都行,要真奔着研究去的,还是在研究所好。 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看这小伙子,只屏幕上有比赛时的声音传来。 出来的时候给四爷打电话,没打通,这是又走的远了,暂时联系不上了。 曹大夫招手道,“一直想说见见你,也没见着。” 申请考试,这个不难。调卷子出来就行,但是这个考试,得在大教室,得开着摄像头,得经得起查证才行。要是确定能考,那就明天来考试。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会议室多出一个人来。 林雨桐看了那屏幕一眼,手一攥,关节嘎嘣嘣响。 林雨桐低声道,“我没闹!我就是上去取她的左眼……” 林雨桐挣脱他的拉扯,那边艾贝签了协议,挑衅的看林雨桐。 “常听我妈说起您,您是大忙人呀。” 行吧!回去也不麻烦,四个小时的飞机就到了。四爷吃饭的事也有刘姐,她是说走就能走,趁着开学赶紧去申请,“我不多呆,最多三天我就回来。” 那倒是。 林雨桐拿着卷子认真的答题,说实话,看到题心里就有答案,她按照心里的答案都给答了。却不知道阅卷老师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不是没过,她这成绩中不溜,都算是能过的。但是,也有个问题。 林雨桐只能说,“牵扯到鸡蛋和鸡肉以及鸡肉的相关类产品,想打造一个冷链出来。食品安全我怎么敢忽略。” “怎么能不用呢?用的!”吴云给认识的中医打电话,电话没通之前,她跟林雨桐说,“常在疗养院的同事,不麻烦!要是她今晚没事,咱们请她吃饭……” 唉!都快赔死了。这话跟谁说谁都不信! 行! 吴云一声一声的应着,“那你别瞎跑,我下午五点半左右就该到家了。” 她洗了脸出来,就问说,“什么表演赛能把人给伤了?” “是没事!”曹大夫就跟吴云说,“到底运动员,身体素质是好。” 林雨桐这才知道吴云坚持叫看大夫为的什么,她笑着去卫生间洗漱去了,隔着卫生间的门,听见两人高一声低一声的说话,“……太危险了,颅脑出血,眼睛有失明的风险……才二十一岁,一个表演赛,伤成那个样子……” 回去吴云问,“玩的好吗?” 表演赛是对外售票的,这种运动,是很有观赏性的。很多人追求的就是这种刺激。 直到艾贝满脸血的躺在地上,左眼的地方血淋淋的,再一看林雨桐冷硬的面色,他就知道:她真的是奔着取对方的左眼去的! 别人没注意林雨桐,但同来观战的自家这边的教练早注意了。 这相当于瞎了一只眼睛。 她正这么琢磨着呢,身后的门猛的被推开了,一个林雨桐不认识的小伙子一把推开门进来了:“于婷手术结束了,左眼的视网膜……脱落了,修复的可能不大。” 对!应该的,“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给家里少留的,都拿去队里吧!运动员不能吃,不妨碍教练嘛!” 吴云马上就笑了,“我给你烤羊腿去,等着啊!” 好啊!她没跟吴云说,第二天只说是去见几个同学,下半晌就回来,吴云放行了。她开车直奔赛场。进场的时候,她戴着口罩,可一坐到座位上,她就摘了口罩。观众并不知道于婷伤的有多重,还在呼喊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林雨桐没言语,用手指轻轻掸了掸这张票。 受伤? 林雨桐拿笔签协议,“帮我拿衣服来。” 桐桐把这几本书单独放出去,想回去申请一下。 啊? 只能找本科时候的辅导员,他倒是在学校呢。一听是她,就直接道,“来办公室吧,我不在办公室能去哪。” 观众和裁判本来还不知道在骂谁,结果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了,所有人都高声呼喊起来。 林雨桐走过去,抬头抢了边上主持人的话筒:“我只是来看个比赛,这位运动员便对我出口不逊。士可杀,不可辱,既然是表演赛,是挑战赛,我向你挑战,你可敢接?” 也行!桐桐给四爷收拾了行礼,回身收拾自己的行礼的时候,看见书架上的几本书,她愣了一下。抬手把书取下来又翻了翻,“你说怪不怪,对食品安全检测与安全这个专业……我莫名的熟悉……有些东西看一遍,我就记住了。不清楚是原本就学过这个专业从事过这个行业……还是我真的对这个有兴趣,能过目不忘了。” 翻译在那边给艾贝翻译,这边教练拉林雨桐,“你疯了!”于婷都折了,你闹什么? 瞎忙! 可这一场比赛不是,明显是在这边手下留情,以为就这么结束比赛的时候,被人给殴打了。在裁判的哨声响起之后,还没停止殴打。 她转移话题,问说,“于婷那边治疗费用,够吗?” “这像是七八十年代用的老教材上的答案,知识是在更新的。像这些……就不能给你算对,但用老教材的话,就是对的!可现在不能给你分,卷面最多七十八分。回头我送你一套教材,你重新过一遍,你就知道差别在哪了。”说完又有些生气,“你这不是瞎胡闹吗?买书怎么不看教材的时间呢!” 林雨桐只拿了一张,“我去看看,难得的回来,还不知道这种运动商业化的这么好。”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看着一张张七十多分的卷子,该知道的都知道,这个专业的本科学历是小事,探出自己的根底才是要紧的。 早起六点多的飞机,十点多就到了京城。她是到机场才跟吴云打的电话,她上班了,暂时走不开,“没事,我就怕耽搁你。我又不是不认识家,自己回家就行。您也别着急,我放了行李,下午得去学校递申请报告。我也不急着走,得在家呆四五天的。” 老师叫林雨桐到跟前来,“你用的教材,是哪一年的?” 今儿是挑战赛,先是M国选手挑战T国的艾贝,艾贝环视一圈,林雨桐先站起来一下而后坐下,隐晦的朝艾贝比划了个小拇指。 林雨桐点头,运动员就是这样的。母女俩去吃了火锅,回来聊了半晌,才都歇了。林雨桐早起去考试,考场里就一个人,却有一圈的老师。答一份卷子,老师当场阅一份卷子。不过的也有两次补考机会。 够!有专项基金。 主办方几次确认,“这不是儿戏,不去算不上反悔。” 吴云再没耽搁人家,“等你不忙了,给我个电话。” 林雨桐也没往心里去,吃饭的时候跟吴云说,“得去队里看看老瞿和何教练。” 嗷嗷嗷!震天的呼喊声。 她冷眼看了半天,不时的朝对方露出几分蔑视来,每次她获胜,举着手在上面挥舞着双臂呐喊的时候,她都一脸的不屑。然后此人从对她不搭理,到后面的几次对着她的方向探着身子呐喊宣告她的地位,这是激怒了呀! “你这学的够杂的呀!”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大家在一起,恨的牙痒痒,可这种的,怎么办?比赛前是签了协议的,你就是再谴责,可这个代价,得个人承担呀! “还得考个食品安全的本科?” 从机场回家,家里还是老样子。吴云的生活过的很简单,也没有男士在这边生活的痕迹,自己的房间跟走的时候几乎是一样的。行李放进去,也懒的做饭,去小区门口吃了一碗面就直接奔学校而去。当年的同学都各奔东西了,就是读研,很多人大概都换了方向了,这个时候也找不见了。 林雨桐又朝上面看了一眼,再给了一眼蔑视,才准备跟教练说话呢,上面的人顿时暴跳如雷,对着林雨桐便是一阵叽哩哇啦的输出。这语言听不懂,但看她朝这边吐的唾沫,竖着的中指,还有那口沫横飞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骂人。 小会议室里,好像是正在看什么视频呢,她以为是研究对手的战术呢,轻轻的推了门进去,这会议室进进出出的也没人在意谁来了,都对着屏幕看呢。 那边就道,“在医院呢,这边有个运动员伤很麻烦……” 他走过来,蹲在林雨桐边上,“你激怒她干什么?”一个在战争状态精神高度兴奋的人,得进入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境界,才能坚持下来。这个时候,她是人,但也是兽的心态。长期训练,她已经控制不住她这种情绪。你偏挑衅她,干嘛? 就是夏收累了点,没事了。 是! 她扭过头,继续打她的比赛。 她回来问四爷呢,四爷的意思是,“搞农业研究的,严格的说朝九晚五,真没有!只要有项目,就直接搞项目去了,相对来说还是自由的。自由、有完备的实验条件,有第一手资料,也能掌握各个团队的研究动向……你若是离了研究所,怕是没有那么好的平台,也没有那么好的影响力。” 一上台,对方一冲过来,她一拳就挥出去了,左闪右拳,右躲左勾拳,教练就发现,吴桐揍艾贝的每一招,都跟艾贝用在于婷身上的一模一样。 多呆几天也行,我要下油田看看。估计得个四五天吧! 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在哪里比赛。她跟老瞿打听的,老瞿就有票,“给你几张,喜欢就去瞧瞧。” 把事情敲定了,林雨桐这才回家。回家的时候吴云已经回来了,一看林雨桐就喊,“怎么瘦了这么多?要不要找个中医给瞧瞧?”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就带着东西开车往队里去了,看门的还是原来的大爷,一看见林雨桐就笑,摆手叫林雨桐进去。但她还是登记之后才往里面去呢。 挂了电话,吴云叹气,“肯定是伤筋动骨了。” 肖宝怡就说,“那你得去一趟学校,你是种子专业的研究生,但你在农药上的造诣更高。你可以申请双硕士学位,老沈是有带研究生的资格的,你就当是选修的。你要是自己干,这个方面无所谓。但要是留在研究所,你最好能回去申请一次。” 林雨桐才知道曹大夫昨晚说的那个受伤的运动员大概率是于婷。 教练急的打了电话,见林雨桐出来了,又不得不跟她上去,“一看不对,就跑!表演赛,观众闹不清楚这是刻意安排的情节,还是真的打比赛。你放心,她绝对跑不过你,只那么高的台子,你跳下来轻而易举……别犯蠢叫自己受伤,知道没?” 好半晌,老瞿才说,“吴桐,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瞿还以为林雨桐要考察这个市场呢,就笑:“用钱生钱,是快吧?” 四爷的手一顿,拿了桐桐手里的书扫了一眼,“你肯定看的没那么全,要不,你回去试着申请一下这个专业的考试,考一下看看,要是没看过的也能大差不差的答上来,那……大概你就真的学过吧!” 她一直都知道这种对抗性强的运动危险,曾经有职业运动员在拳击场上被对手打死过,有的被打的失明了,有些跟留下残疾没什么差别,视力有严重的问题。但这是彼此对抗中,造成的伤害。选择了这一项运动,承担这个,没毛病。 林雨桐一一问好,才道,“也才刚来。” 回家的时候家里除了吴云还有个中年女人,一开口说话就知道是昨晚跟吴云听话的大夫,“曹大夫。” 别胡来! 对! 吴云就打岔,“都是体队的事了,咱也说不清楚。” 林雨桐就叹气,“咱们这个重量级的拳击选手中,有比于婷更好的吗?”老瞿摇头,“刚培养成一个苗子,就这么折了。她的教练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离了这个圈子也好!黑手多着呢,而今艾贝最多是被人谴责,可协议签了,对吧?于婷不仅毁了职业生涯,后半辈子……怎么办?可艾贝清除了障碍,大概率是在职业联赛上能夺冠的。”有道理可讲吗?没有呀!大家靠这个吃饭的,对吧?她不夺冠,饭不好吃呀! 艾贝一愣,不认识别人,但是认识林雨桐这张脸的。此人是最好的田径运动员,她的记录一直没人打破,这会子做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曹大夫摇头,“都挺好,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身板的人了。” 大屏幕上放的是拳击赛,是女子拳击表演赛吧。可这下手未免太狠了吧!自家这边因为表演赛,好似总留了一线,可对方明显不是这么想的,那动作就跟狼似得,哪里致命就往哪里打。 林雨桐一过来,她就抓了林雨桐的手腕,“你妈说你瘦了不少,不放心你,我给你瞧瞧。” 不用! 这几年也有联系,过节总有问候。见了面不算是陌生。林雨桐一说事,他就起身,带着林雨桐去找管这事的老师,“申请这两个专业的硕士学位,是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3 章 俗世浮华(57)加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整个赛事都凶悍之极的艾贝,此刻躺在地上,裁判围着她,嘴里喊着数,可是她只能躺在那里喘气,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裁判拉了林雨桐的手举起来,宣布她赢了。 全场静默了一下,而后哗啦啦全都站起身来,掌声,欢呼声,全场都是。 林雨桐没看场下,也没举起双手挥舞!相反,她慢慢的将拳击手套摘下来,然后极其傲慢的将手套仍在对方身上,全程面无表情,嘴角的弧度冷硬,眼睛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扔完了所有的装备,而后转身下台,从后门直接走了,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候,直接就驱车回家。 她是走了,可现场的气氛热了。这会子只顾着兴奋呢,哪里管的了其他。 可教练不行呀,这会子终于能接电话了,他语速极快,“……吴桐赢了,艾贝怎么打的于婷,吴桐就怎么打的艾贝……伤情……应该相似,伤的最重的是头部和左眼……” 担架已经上去了,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救护车还是那辆救护车,甚至医院也是于婷现在所住的那家医院。 这是在咱本地的医院,想打听消息很容易。 老瞿慢慢放下电话,看等在一边的何平:“……颅内出血,左眼视网膜损伤,无修复可能……” 何平砸吧了砸吧嘴,“老邱说,吴桐上去之前就说她要取人家的左眼……果然就给取回来了。” 老瞿就道,“吴桐说的是真的,她天赋异禀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她的呼吸法应该确实是有门道,在速度和反应上,那玩意真的有用。”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视频资料在大屏幕上点开,没挨一下,就那么几下,将艾贝打的不能翻身,彻底的收割了对方的职业生涯,下手稳准狠,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速度和爆发力,愣是叫人觉得这哪怕是一种暴力,也是一种带着美学元素在内的暴力。他们看的是动作,可之后有人反应过来了。那是吴桐呀,已经退役的田径运动员吴桐,上场直接干掉了排名最靠前的女拳击手!她转行了,她要复出了吗? 视频瞬间就被放在网上,然后!@体队@绿林@农药公司@家慧@兴城@吴云@农大@戈壁生态研究所,连石油集团都被网友@到了。 体队就不说,他们知道的最快,也知道的最详细。 可绿林就不一样了,几个跟着肖宝怡的研究生做这些的日常维护,每天都要扫几眼的。这一看,给愣住了——我去! 几个人赶紧给齐林和陆海洋打电话,又给新老总庄重说了一声,请他关注。 庄重跟林雨桐私下还没怎么接触了,知道的也都是大众知道的,私下什么性格真不知道!可看着她一个退役的田径运动员,干掉了专业的最好的拳击手,啥感觉呢?尤其是看到她近乎于冷酷的将手套仍在不能动的对手身上,啥感觉呢?牛是牛,酷是酷,是不是有点傲慢呢? 是的!传到网上之后,很多人都这么说,觉得虽然很牛,但是不是对对手太不尊重了呢? 紧跟着就有消息说,艾贝被打成重伤,颅内出血,左眼视网膜保不住了,职业生涯结束了,还搭上一只眼睛。 庄重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下手忒重!不至于如此吧! 这消息才传出来,就有人放出了另外一段比赛视频:都来看清楚了再说! 庄重不停的刷消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段没有吴桐参与的比赛。比赛是我国选手和T国选手艾贝,艾贝跟于婷说实话,两人势均力敌,要分胜负,且得多打几个回合的。可这是表演赛,于婷全程都跟放松,甚至是含笑抬起右拳,想轻轻的跟对方撞一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可就在这个时候,情况突变,艾贝在于婷毫不防备的情况下,朝于婷的太阳穴,左眼连续捶打。在裁判吹哨上前阻止的时候,她的拳依旧一下一下的猛烈的打着于婷的头部。 庄重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视频里的于婷满面的鲜血,可以清晰的看清她的左眼往出渗血。 隔了两天,才有了林雨桐将艾贝打成了一样的伤势的事。 再刷的时候,有人已经将两端视频放在一起对比了,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击打方式。不同的是,艾贝被裁判拖着,好朝着倒地不起的于婷叫嚣挥舞着拳头。而林雨桐是站着,冷酷又嘲讽的以极其侮辱和蔑视的姿态,将手套仍在对手身上了。 这不是冷漠,这也不是傲慢,这是一种对没有体育精神的运动员的鄙视。 不知道为什么,庄重鼻子有点酸了。 他刻意查了一下于婷的资料,于婷是前年才从下面的体队选拔上去的,跟林雨桐没有交集。他们的经历没有丝毫交叉的地方,也就是说,林雨桐并不认识于婷。她回京城是有事要办的,那么紧的时间,为什么要去管这个闲事呢?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抱打不平。 他急急的给自家哥打电话,“大嫂那个视频你看了吗?” 看到的人给了一屏的‘哈哈哈哈’,这个反差萌太大了,刚才还像个满脸冷酷的杀手,回头这里就蠢萌蠢萌的,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林雨桐:“……我不去打职业,出了这个事,他们就是请我去裁判也不会欢迎我打比赛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么说了还不算,她先给四爷打电话,没打通,那就编辑短信嘛!等有信号了总能接收到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说,“真就是无心插柳的。”“那你还是打算柳成荫了!你看那个运动我多危险的……”你问的时候我都没敢告诉你,想着去田径队一下,谁知道还就被你知道了,“你都结婚了,也得为小金想想,那么危险的运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把小金可就坑惨了。” 农大给的反应很有意思,满屏的都是问号,她不是回来递交申请的?她不是回来考试的吗?然后还公布了考试的视频资料,老师现场阅卷的资料,包括林雨桐的糗事,自学竟然拿了七八十年代的教材去学,最后满屏的七十多分。 “这件事你一定要认真对待,不要把这个当耳旁风。毕竟,我发现你也不是很能管的住她,我也没法子。哭一两次拦住了还行,哭的多了,怕是也没用了。能管住她的,也就孩子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四爷坐在车上,一点一点的朝城区去,然后手机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原以为是桐桐的,谁知道打开一看,全是丈母娘的。 那边风沙大,专门的室内体育场没有那么专业的,但是还是得锻炼呀!室内拳击属于能腾挪开的,这是保持体力的一种方式。 这样的重义气,重义气的人不亏人。 看了! “思业呀,你看你的年岁都不小了,桐桐这也算是到最佳的生育年纪了,抓紧要的孩子吧。” 不仅网上,各种媒体都在报道。网友欣赏这种硬核的做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真刀真枪干从不废话,他们喜欢这样的人。 马荣广就说,“一身侠气,满腹肝胆,这样的人哪怕是做朋友呢!” 就像是有些媒体说的,千磨万仞,愈发锋芒。 那边王弼哎哟了一声,“这是嫂夫人吧!”他拔了耳机,有了外声,然后推给四爷看,“金工看看,是嫂夫人吗?” 因此,绿源转发这两段视频:我们以你为骄傲!我们是忠义之人,我们也只做最诚信的生意。 “裁判也不能去呀!”吴云说着又嘤嘤嘤的哭,真哭的那种,“你看裁判拉着那谁,那还不是一样拳头往出打……” 这不是一个运动员,他觉得她像是一个侠客。 “我算了一下,研究生最后一年,肯定不忙。明年要是入职了,你不能请产假请月子假的,对吧?今年抓紧,生一个,我给你们看孩子去。” 你忙你的吧!马向东进了电梯就挂了电话,去老马的办公室,老马的头抬起来,“是说今年后两个季度的广告费都省下来的事吗?” 有那被感动的想流泪的,有那才想哭又被逗笑的,但是吴云是真哭,嘤嘤嘤那种的哭,哭上来真就是梨花带雨的那种,“我看见你阳台上放着的拳击手套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偷着练习了。” 被这蠢劲儿给逗笑了好吗? 四爷心说,她这回一趟京城,又干什么了? 四爷眯眼扫了一眼,是桐桐没错,但是,“咱们内部的网上怎么还在推这个视频?” “我不去!肯定不去,我那农药还没弄好了,等将来进了研究所,得有课题的……不是我想去哪撒野都行的。” 什么一线明星,她的影响力和口碑,比那些明星要好了太多。 是咱们的家属嘛,推推怎么了?正能量呀!不过就是:金工,你在家的日子好过吗? 还有人把卷子上老师不给分的题找出来,在老教材上找答案,竟然发现她都是对的。然而,教材过时了。 是!马向东坐过去,“没认回来,是一种损失。有一种实力叫硬实力,有一种实力,叫软实力。大嫂的口碑,就是软实力。” 马向南是被助理叫醒给看视频的,一看之下他就坐直了,“我去!”跟她合作赚大了知道吗?这广告效果!之前还觉得老马和大哥不相认挺好的,可现在再想,吃亏了呀!真的!只这社会影响力,兴城才不吃亏呢。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4 章 俗世浮华(58)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给桐桐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桐桐正在收拾行李,吴云准备了可多的东西,都得带去的。本来还说转转的,现在却也转不成了。 吴云也不多留她了,留在京城谁知道她又会干什么。宿城好呀,宿城偏,没什么人什么事,去宿城就消停了。因此,她一说回去,吴云赶紧收拾东西,“我得空就去看看你……周末要是连着两周不休,就能连着休六天……要是在京城有什么要办的事,你给我发过来,我帮你去办……” 林雨桐:“………………”真不至于这样。这边收呢,好似怎么也收不完,已经三个箱子了,还有那么一大堆。感觉真未必有快递方便。她打算打包好,还是叫快递。这会子一边收着一边跟吴云说话呢,电话响了。 一看四爷的电话,桐桐就心说完了,这肯定是知道了。毕竟刘姐还有那边的老师朋友,甚至家属院的邻居都问了,之前的群里都炸锅了,一个劲的喊她出来冒个泡。可见知道的面还是挺广的。 四爷知道了,她接起电话赶紧跟四爷把话题岔开,“……下雨了!这两年在宿城我都快忘了下雨是什么样了……我一会子给你拍一个叫你看看,京城的秋雨以前烦的烦烦的,现在一听见这雨声就觉得好生亲切……” 电话里的四爷可好的脾气了,顺着她往下说,“是吗?那你拍吧!是今天回来吗?晚上到?我去接你?”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赶紧说,“那你接我吧!我都几天没见你了……” 四爷心里哼笑,这是隐晦的说想我了吧!想应付过关呀,他回了一个‘嗯’,就不再言语了。 林雨桐:“……”没起作用呀!她马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自己的脾气怎么就那么坏呢?肯定是你不在我身边的缘故……我发现我现在是真离不得你了,离了你哪哪都不对。脾气一点都不好,看见点啥事都不由的着急上火,一上火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看,你不看着我,我差点闯祸了。不过好在你把我影响的想事还是周全的,结果还不算太糟,这多亏了你呀!” 吴云又取了一兜子干贝过来打算给桐桐塞行李里呢,结果在外面听了这么一句。咋说呢?她觉得靠着女婿管着桐桐,不靠谱!叫她这么三哄两哄的,小金哪里会有脾气!还是得催着呀,得赶紧要个孩子。要不然体队那边未必没有心思叫桐桐去的!哪怕不能比赛,去做个教练之类的也行呀!可教练……不得陪着运动员摔摔打打的,又是备战这个又是备战那个的,两口子啥时候能有孩子? 她假装没听见两口子讲电话,等挂了电话了,她赶紧进去,把干贝都给塞进去了,还问说,“能联系上思业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我就放心了。”吴云说着又出去,赶紧给女婿发消息:别告诉桐桐我联系过你!思业呀,体队这边怕有意向留住桐桐,你说人家要是上门来请,怎么办?我不是不想叫桐桐去培养人才,主要是她这个性格……怕是一惹事就不是小事。咱还是要想法子叫她好好的……对吧? 四爷:“…………”他给回复过去,“没事,我看着呢,肯定好好的。” 吴云看着这一行字,心里叹气:女婿的话……不咋可信呀!其他的啥事他说的她都信,唯独管桐桐这事上,他比自己没原则多了。 回复了女婿一个表情包,把四爷看不会了,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包想表达什么,又该怎么回复? 吴云再出现在闺女面前的时候,就带着几分惆怅。 林雨桐都怕了,别是又要哭吧!她赶紧的道,“要不,我多留几天?或者我陪你去明珠看看我姥姥?” “你姥姥每天都挺忙的,我就是回了明珠也没工夫搭理我。你舅舅有工作,你舅妈守着酒店也挺辛苦的……吴楚大概谈男朋友了,好长时间周末都不回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关系,早断了。”说着就可怜巴巴的看她,“我不是很在乎我能拿几个退休金……其实我这个年纪,要是办病退也行的。” 林雨桐:“…………病退?”这是想跟自己去宿城吧。不是不行!她才要应承,结果就听人家说,“可我去了该干什么呢?也没事可做呀!” 这个话题跳过了,吴云再不提了。可那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都是那种:极其的落寞。 到机场登机的时候,林雨桐都不忍了。吴云一路上都在唠叨,想起什么是什么。她说,“要是何教练那边给你打电话,要谨慎对待,要征求小金的意见,不要只图自己高兴……跟那个徐徐在一个小区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是躲着你就算了,人得往后看,别纠缠,各过各的吧……别那么辛苦了,你看你一个夏收你都瘦了这么多,这你这以后事多了,是不是还得事事都操心呢?有人帮你管理,你专注的做你的研究就好了……不要为钱的事奔忙,钱这东西有多没少的,够花就行……两口子别吵架,要好好的……” 从一个不会当妈的人,开始学着怎么去当妈。检票登记的时候,林雨桐回头去看,吴云一个人红着眼圈站在那里朝她挥手。桐桐心里也知道,吴云这催生催的很委婉,但是看着她落寞的站在那里,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回宿城的飞机上,她捂着口罩没摘。正在风口浪尖上的人,该是低调一点的好。结果飞机上的人,大多都是石油内部的家属。听那话说的,好像是一厂的职工家属。这些人自费来京城旅游的,人家也不咋缺钱,四个小时到京城,金秋时节,正是赏景的好时候。这是逛荡完了,一起回家呢。 她靠着车窗坐着,捂着口罩手里拿着书,慢慢的翻着。耳中不时的传来其他人的对话声。 后排的大姨说的可来劲了,“……吴桐我能不知道吗?那个小金我家老头熟呀!他先是四厂的,后来这不是调到上面项目部去了吗?我家老头不是跟四厂的老刘关系好吗?老刘在后勤上……” 桐桐心说这是说我们呢?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我跟着大姨熟悉在哪里了。 边上还有人搭腔:“是吗?认识呀?” “熟!熟人。”这大姨就说,“那小金本事挺大的,也不怪吴桐跟着跑去宿城了。那孩子挺好的,两口子才结婚没多久……以前住小房子,后来换了大房子了,估计也是快要孩子了。” “去宿城有啥好的?京城是要什么有什么,咱们那里到底是偏。” “那你可不知道,吴桐那打比赛,奖金说是几千万成亿的都有,她妈还老给补贴,再加上那婆家多大的企业呀!你说吴桐这样的儿媳妇,那公婆能不给补贴吗?两口子挣多少人家都不在乎,花钱根本花不到工资上。我跟你说,只要有钱,在哪里都是好日子。咱说买不到,可人家呢,想要吃什么呢,人家家里就是派助理买了坐飞机送,当天也能给送到手里。” “那我知道,吴桐她姐,那个叫徐徐的明星,听说是天天订鲜花往家里送,那谁家开的那个花店,只做她的生意都能养活人了。说是在网上订的花特别便宜,回来醒好包装好,十块钱的花一百多的卖,给送到门上,天天送,一月一结账。人家现在都不要店面了,都在家里摆弄,只伺候了她,那一个月几千块钱就赚手里了,轻松的很。” “那吴桐不至于那样,她的钱就是投资农场了,一年往里亏一个亿,人家还不是日子一样过,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所以才说,咱不懂有钱人嘛!拿着钱哪里去不得,干嘛猫在宿城。” 哼。 桐桐摇头,秉性难移,不是说不可移,不知道过了多少辈子了,要真要改,怎么会改不了!不过是:“你纵着,你宠着,然后我就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以后怕是还会一直下去。我这性子,不是生来的,是被你宠来的……惹事了,你肯定会给我兜着的,所以我有恃无恐!” 桐桐还没回答呢,那些大姨的讨论声又来了,有恃无恐的,“看!我就说吧,小金是不是长的格外体面。” 行!那谢了。 啊?哦哦哦!真是你呀! 然后叮叮咚咚的,有拉群的,有私下加好友的,热闹的不得了,林雨桐都给通过了,但还是先说了:“我有时候不一定能及时回,在实验室不叫带手机……” 跟人家道别就朝四爷跑过去,四爷拉了她的行李说她,“干嘛呢?” “退了好了,辛苦一辈子了,正好趁着身体好,多出去转转。” 懂!懂!懂!大姑娘也爱俏嘛! 你不挑衅,她能无差别咬人呀?说的你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快了!今年最后一年,明年三月就退了。” 到小区了,要下车了,四爷才看她,“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对!都对。桐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知道我的脾气为什么一直都这样,没变过吗?” 好啊! 秉性难易,还能为什么? “小金长的很体面……”这大姨那语气里都是满满的暧昧,“你是没见,见了你就知道了。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懂的吧?!” 四爷:“……”被说的啥气也消了!知道自己的情绪被人家拿捏的死死的,心里还想着,要么说桐桐是心尖尖上的肉呢,怎么能叫自己舒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他絮絮叨叨一路,桐桐就不说话的盯了他一路。 谁说不是呢! 林雨桐:“…………”这一声包含的含义可丰富了,咋说呢? 谁也不认识谁,愣是说的就跟多熟悉一样。四爷来接了,远远看见桐桐跟一伙子大妈有说有笑的,距离近点了,还能听见桐桐说话,“……减少在户外活动,要么就是去活动中心,在里面跳跳广场舞也都行……咱们宿城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便是无风也有沙,户外运动不合适。年龄大了,爬楼梯也不行,就是小区里的活动中心,在室内安全……”说着话呢,就瞧见四爷了,她赶紧道,“那我先走了,不跟大家一起坐大巴了。” 一路四个小时,这大姨都在说自家的事,林雨桐听的津津有味,人家要是小声一点说,她还想把耳朵凑过去,听的清楚一点。真的,老新鲜,老有趣了! 那还真是!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评头论足,“长的好,脾气好,这得是首要的。” 等到降落了,林雨桐还觉得,时间过的好快,还没听够呢,这就到了。 啊?没有!那老头子还得上班。 四爷说她,“该管就去管,不管就不是你了。但是,咱管可以呀!你得有所防备呀。就像是你说的,她朝你吐口水。这要是换个人呢,那人有恶性的传染病呢?拳击运动,打急了咬人是个别现象吗?咬耳朵,咬鼻子……”就像是那个于婷,她是绝对没想到有人恶意这么针对她。那你焉知人家不会恶意的针对你。现在这科技多发达的,对吧? 林雨桐帮着这大姨拎了行李下去,“您出来玩了,大叔没跟着呀?!” 要不然这样的媳妇也不能跟他。 就听四爷说,“这是长时间不动手,手痒了吧。” 起身拿随身的行礼的时候,才看清楚这大姨。大姨胖胖的,个子不高,取行李有点费劲。林雨桐伸手帮着取下来了,这大姨还热情的道谢,“这谁家的姑娘呀,好大的个子。谢谢你哦!” “知道你忙,就是怕你们年轻人消息不灵……咱群里啥消息都有,你瞧着也方便。停水停电的,对吧?你们年轻人哪里顾得上关注这个……” 林雨桐坐在车上小心的瞄他,“人家主要是说你气质好!可这气质从哪来呢?那得是您,是您才有这气质,对吧?这跟长相无关!” 那大姨还喊:“那个小桐呀,我把你拉到群里吧。” 说的我跟战争贩子似得。她坐在副驾驶上,乖的跟只猫似得,说那个艾贝嚣张的样子,“……她还朝我吐口水,我能忍吗?” 都在那一片,说不定啥时候就碰上了。林雨桐就摘了口罩,朝那边点点头,才看着这大姨笑,“大姨,是我呀!” 说的是啊! 林雨桐:“………………”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有个稍微年轻点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喊:“是吴桐吧?” 四爷:“…………”就差没直接说小白脸。 桐桐小心看他,“以后见了这种事,我肯定……” “也快退了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5 章 俗世浮华(59)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两口子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刘姐给开的门。小金走的时候脸都阴沉着的,还以为回来之后两口子少不了嚷嚷几句呢,她还想着要是两口子打起来了,她是拦着还是不拦着呢?要是不拦着,小金得遭殃。可再一想,要是拦着吧,自己和小金怕是得一块遭殃。桐桐就随手挣扎那么一下,估计自己都够呛。 结果人家两口子回来了,小金也没有那个不高兴的劲儿了,桐桐也欢欢喜喜的,两口子不知道有多好。 桐桐还喊着,“刘姐,我妈给带了可多干贝,在箱子里,你帮着拿出来泡发吧,明儿早起就能用了,熬粥吧!”四爷对这个粥还是吃的。 刘姐应了,拾掇去了。耳边还是桐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一会子说京城的老火锅,一会子说捡了枫叶回来做书签。小金可有耐心了,还拿了那一包枫叶跟桐桐有商有量的计划着,想拿着枫叶给家里做一副树叶画。两人也不忙了,吃了饭,真就凑在一块做树叶画去了。 刘姐心说,我男人活着的时候,我们两口子也是恩爱夫妻呀!他没了,要找人也不是找不到,可不就是比着比着,觉得谁都不如他吗?她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她跟她那口子的日子,少有!现在哪有人能过的跟他们那时候一般的恩爱。但是看这两口子——好像就没烦心事。过的那叫一个随心。 反正担心是白担心了呗,人家两口子没受影响,涛声依旧了。 桐桐那边跟四爷忙着弄那个画了,看了时间,吴云便是下午上班去了,现在也能回家了。她赶紧发了视频过去,告诉她自己安全到家了。 吴云就说,“跟小金好好说话,别吵吵。” 林雨桐把镜头一转,“我们没吵吵,这不是正做树叶画呢吗?”吴云一看,女婿真拿着树叶忙着呢。还对着镜头跟她打了招呼,她尬笑了一下,等挂了电话更是觉得自己明智:这个女婿在有些事上,真是很不靠谱。 靠谱不靠谱的,反正两人好好的,高高兴兴的,过的挺好。 网上的热度下不去,林雨桐就暂时不出去了。跟老师视频了,给齐林他们也视频了,真有事,上家里来,她表示不出去了。 但四爷得去上班呀。林雨桐殷勤的送四爷上班,给人家整领带,送出门。出门的时候碰上王弼出门,这位愣了愣,打招呼的时候都是那样的,半躬着身子,点头哈腰的那个姿态:“嫂夫人起的这么早呀!” 我不是一直这么早吗?干嘛呀?林雨桐就说,“还行。怎么?今儿还是顺风车?” 一般情况下,王弼是坐四爷的顺风车的。他有车,但是不爱开!不是省油的问题,事实上他们不缺内部油用,可就是不想开车,仅此而已。平时要是这么一问,王弼一定会说,“是啊!顺路嘛!”结果今儿一说,王弼忙摆手,“我自己开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啊!我……我那个中午出去办点事,自己开车方便。” 那也好!反正顺风车的话,有点啥事,车主挺麻烦的。坐也行,不坐也挺好的。 看着四爷出门,在阳台上看着两人一人一辆车走了,林雨桐回来还跟刘姐说:“王工进步了!以前跟谁说话都硬邦邦的,可你看现在,恭谦的很!”不管咋说,在领导面前恭敬一点,总不会吃亏就是了。 刘姐心说,王工可没那个自觉!那是个自觉很有本事,得叫领导反巴结他的人,才不会想着对领导点头哈腰呢!但是他是真怕你!他扛不过你呀,怕你‘无意’的撞他一下,他得躺仨月。 不过她是佩服桐桐的毅力,每次早上过来的时候,桐桐都是一身的汗,不用问都知道,起的很早就已经开始锻炼了。 这个点了,她得出去买菜去了,就问桐桐说,“想吃点什么,我顺手就买回来了。” 还真没有特别想吃的,“您看着买吧,新鲜的都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最近在外面问她的人可多了,都是围绕着桐桐问的。问什么问?有什么要问的?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你能寒暑不辍早早起床坚持锻炼吗?反正是早晚锻炼,要么在外面忙,要么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这也没说瞎话,总之一句话:干啥都不容易。 大家纯属好奇,还有些是家里的孩子走的是体育的路子,想看看这边有没有门路。这有啥门路呢?这玩意跟其他还不一样,又做不了假,对不对? 她也不这么怼人家,只说,“我也就是个打工的,哪里能给人家添麻烦呢?这是不知道轻重。我还要供养我家孩子念书呢,上哪找这么个轻松工资又高的活去?别为难我,成吗?最近找桐桐的人多了,像是记者采访,电视台,还有各种各样的企业招人做广告……她躲着呢,说了谁也不见的。” 反正帮着把周围打听的都给拦住了。 近处的没麻烦,但是何平到底是打电话来,“……想没想过回来,便是不打比赛,带几个队员也行呀!别管是田径还是拳击,都行。你当时可说了,只要需要,你一定在的。” 林雨桐能怎么说呢?她只能说:“家里催生了,我妈还专门叫了曹大夫给我瞧了……怕错过了最佳的生育年纪。我肯定是在的……要不然这样行不行,我会注意拳击比赛的,然后将我对每个选手的动作和习惯进行拆解,再把应对的方法,以视频的方式发过去给参考,这样行吗?” 其实,不管是训练速度和力量,程序就那么些,有自己没自己效果是一样的。所以,真不是非得回去陪着才是有效的。何平倒是没再说,应承下来了,两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挂了电话。 林雨桐应承了就是特别认真的对待了,拳击赛商业化了,很多比赛赛事,尤其是欧美,这样的赛事更多。在网上就可以看这些比赛,她发现,这竟然还衍生出一种行业,就是赌拳。因为这是排名赛,所以打假拳的少。只要真打,自己还看不出来谁赢吗? 看了一场比赛,她就想起一个人来,就是四爷原身在国外的朋友,以前两人一块赌过马的那个。电话号码……她见四爷拨打过,回忆了一下,号码还记得!她的脑子对电话号码这一类的东西,特别留意吧,总能不自觉的记住。 这会子她拨打了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了,“喂——” 那边是晚上九点吧,还不算是太晚。林雨桐就摆明身份,说是金思业的老婆,想请他帮着赌拳,问他赌不赌。 那边愣了一下,“赌拳?”这玩意可不好赌,“怎么赌?” “你帮我下注,你也可以跟着下注。我要是赢了,你跟着赢。我要是输了,你的本金我补给你。” 这该不是又出什么见怪的软件了吧!现在赌都能这么确保赢吗?他嘴上应着,“行,你先叫我了解了解这一行的规则。”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简单的说了,就挂了电话。这人跟桐桐又不熟悉,还是得打电话给四爷呢,四爷正在办公室呢,跨洋电话来了。一接起来那边就喊开了,“……你又赌拳的软件卖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你老婆联系我,要我帮着赌拳。” 隔着电话,一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四爷还没想怎么回复呢,手机叮咚一响,四爷一瞧,是王弼转过来两百块钱来。紧跟着叮叮咚咚,一百的五百的,一千的,都朝他笑。 赌球呀!在大家看来,这就跟买福利彩票的性质差不多。有个行家在国外赌,咱跟着下个赌注怎么了?四爷就皱眉,桐桐对这东西向来也没有爱好呀,弄这个做什么?他没应承对方,只道,“你等一下,我问了再回复你。” 然后就给桐桐发消息,问她怎么回事。 对方也和善的朝她笑了笑,起身跟林雨桐握了握手。 第二天转账记录再发群里,我投入了多少,最后赚了多少。 桐桐:“…………”行吧!都赚点算了。 然后这几天桐桐就在家里看比赛,随时跟国外那位联系,叫她怎么下注。下注之后,那边发了图片过来,证明确实是下注了。而林雨桐把这个图片转发在体队的群里,说明白了:我堵谁赢。 把刘姐后悔的不要不要的,她是赚一天,抽一次利,本金不变,所以,只五万多一点。要是按照王弼他们这种的办法,还不给赚翻了呀。 只想占便宜,迟早得吃亏。见好就收得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田教授就笑看老路,“他要跟来,说是看你的视频,有些问题疑惑不解,想当面跟你请教。” 桐桐能怎么说呢?“我说帮忙是真诚的,我分析动作是靠谱的。可这个东西……有时候得叫人重视,你就得有说服力!只那么三两下……有人信,就有人不信。那怎么能叫他们信呢?不能去比赛,就得通过别的途径试试。我就赌几局,赌赢了,拿着真金白银的凭条了,才有说服力呀!” 那个翻译给翻译了,林雨桐才道:“体育在于发掘自身潜力,追求身体的极限。可事实上就是,人种的不同,注定了很多方面,各个人种各有优势。大体格的运动员,以力取胜,这无可厚非,这是他的长处。从身体条件上看,黄种人的身体条件跟白种人和其他种人都有不同,对吧?我们是黄种人,若是一味的追求力量取胜,这就是拿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就像我们的太极,我们讲究慢,讲究柔,讲究四两拨千斤……所以,你刚才说的,速度跟不上,真的是问题吗?不是!力量不够,是问题吗?也不是!只要将很多太极的理念引入拳击,速度跟不上,没关系。力量跟不上,也不是问题。况且,他们的速度只是跟不上我,并不是跟对手比,差了多少,对吧?事实上,因为身形的原因,我们的运动员,多是在速度上更占优势,不是吗?” 桐桐:“…………那你得跟他们说明白呀,我这个不常干的!而且,这个是真不对的!赚点私房钱背着媳妇藏着就得了,我可不长期干啊!要是赚的多了,我不保证不跟他们的媳妇或女朋友出卖他们的……” 上次见到了拳击教练姓田,说什么都要请林雨桐吃饭。习惯于在饭桌上谈事吧,那行!那就吃饭,“也别您请了,来了这里哪能叫您破费,我请吧,咱去吃特色菜。赶明回京城了,您再请我吧。” 老路就道,“太极……在于养生……” 老路就笑道:“我没看出来你这哪里不像是拳击,事实是,这就是拳击。可又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拳击。” 他是这么说的,可翻译翻过来却是:“太极是老头儿老太太的广场舞,有什么用呢?” 这外籍教练一身的腱子肉,哪怕穿着毛衣,也能感觉到他的肌肉有多发达。田教练只说,“这是M国请来的,路易斯,叫他老路就行。” 田教练看了那翻译一眼,这一眼颇为严厉,对方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是想把意思表达的更清楚一些。” 四爷一个办公室的,都没少赚。就像是王弼,他拿了两百,但第二天,赚了之后他没要回本金,连本带利一起往里投,本金就成了四百多了。到了第三天就接近九百。这样的方式,叫他一星期之后拿了一万多。 林雨桐戴着帽子,帽檐压低,也没认出来。在包间坐了,点了菜,田教练这才介绍这一行人,其中有两个见过,面熟,出去比赛的时候田径队和拳击队又分不开,阿加属于半拉子熟人。还有两个就面生了,一个是西方面孔,该是请来的外籍教练。一个跟的很紧,给这个教练倒茶低声说话,这该是翻译。 而田教练却注意到了林雨桐的脚下,她这个粘性哪里来的?是陪着脚步的移动来的。她的挪步,才是导致对方‘黏’在她身边的原因。这边才收回视线,还没看清楚林雨桐怎么动了一下,老路直直的朝后一躲,林雨桐抬手一捞,把要直直朝后摔的老路给捞起来了,“没事吧。”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体队那边从想聘请她做教练,到了请她做顾问,这次还专门请了几个人来,跟桐桐谈这件事。 林雨桐没理她,直接请了老路起身,“太极究竟如何,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俩来一个回合?” 林雨桐看向翻译,“你是专业翻译吗?有这么翻译的吗?我不说话,等着你翻译,这是尊重。你可不能当我啥也听不懂在这里乱翻译呀!”她说着就跟田教练把老路的话翻了一遍,“这么翻是要惹事的。” 结果,吴桐赌赢了。 她又用英语直接跟老路沟通,老路看向翻译,连连跟林雨桐道歉,“我没有贬低太极的意思……” 包间的地方很大,除了用餐的地方,还有会客的地方。林雨桐请了老路去会客的地方,连着过道,地方足够了。老路的一圈打过了,林雨桐抬臂一挡,这一挡极为刁钻,那胳膊像是带着粘性一般,竟是把人腾挪不开了。 林雨桐坐回去,就笑道:“我们自来都有一种理念,叫因材施教。你们根据你们的体质,总结了适合你们的训练方法。我们也可以根据我们的体质,来归纳适合我们的训练方法。我们的先师孔圣说,和而不同。我觉得这话放在这个地方也是合适的!我知道你们的理念,你们的理念是是此非彼,而我们不同,我们的理念向来都是,你有你的长处,我尊重。我有我的长处,也请尊重。” 那翻译瞥了林雨桐一眼,觉得林雨桐像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 林雨桐就看田教练,来谈下面合作的事,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我不要顾问的工资,就是义务劳动呢。你们更专业,觉得有用就用用。觉得不行,那就当我闲的没事瞎折腾呢,干嘛这么正式。” 可以吗? 没事!没事! 林雨桐就笑,“我不能赌了,刘姐。”把钱全给转过去了。 她发的是语音,四爷一放,把人都给逗笑了:吴桐凶是凶了点,其实还挺可爱的。 几乎翻了六倍到七倍。 翻译在边上一说,老路才叽里呱啦的说起来了,他说的是:“我看了你的拳击动作,你是以灵巧而取胜的。而大部分拳击运动员,是没有你那种速度的!你是田径上的王者,别人跟你比不了速度。拳击按照重量级划分,这就是考量到力气在拳击中的作用……你的分析很独到,但你的训练建议和动作建议,你怎么保证别的运动员能适应呢?” 可爱的原因是能帮他们赚的私房钱吧,连刘姐都不能免俗,拿了一个月的工资叫桐桐帮她下注。 你问。 带着一行人去了当地特色的馆子,要了包间。 第一次赌赢了存在概率,可紧随其后,接二连三的赌赢了,连着一周,赚了多少呢?刘姐投入了八千,结果赚了五万一。 人家专门来了,那就得去见的。订的是酒店,那就在酒店见得了。 就是这个道理了!人不能太贪心,这就是四爷总说的:久利之事莫为。 这来钱可忒快了。 哦!是为这个呀!四爷就把同事的钱都收了给桐桐转过去,“这都是想跟着捞一笔的,你看着弄吧。” 然后把很多人吵起来看比赛,这玩意怎么笃定谁赢呢?为了好看,任何一个选手其实都是实力相当的,这应该都是存在不确定因素的。 刘姐点头,“就这已经很好了呀!老叫咱们这么赚,人家肯定不干了!自来这赌博就没有一直赢的。人家吃亏了,肯定要找补回来了。打假拳也不是没有,对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6 章 俗世浮华(60)万字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跟田教练真就是见了一面,谈了一下,这事就到这里。田教练肯定是看出什么了,转天何平跟林雨桐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你跟田教练怎么谈的,他的意思是外籍教练不合适……” 林雨桐就知道了,问题出在脚步的移动上,这玩意要真是有视频,叫专人分析,要不了多久就都知道其中的官翘了。田教授的意思是这事不要声张,先咱自己慢慢练吧。一个外籍教练老是跟着,像是老路那样的,人家也是行家,当时老路是当局者,所以真没发现窍门在哪呢。可田教练当时是旁观者,他看的一清二楚的。因此,他本该是跟老路关系还不错的,但在这种事上,他坚决不想叫老路提前发现这点秘密。这就是早一步强一级的道理。 至于怎么操作,那是田教授的事。他要是不能说服上面,那一定会想别的办法的。 结果晚上他的电话就来了,是背着人跟林雨桐打的电话,“上面还在讨论,要是要留老路,我会将其操作为两组,毕竟你的法子谁也没用过,我就说不能都这么押宝,就不如把好的苗子交给老路继续训练,我呢,找一些年轻的,经验不足的,这些人学的少,模子不固定,我用你的法子单练。”至于视频,仅限于咱们知道,跟咱们之外的人都先瞒住算了。 林雨桐就颇为赞赏,这样的合作者就比较靠谱了。其实这种做事法子,比何平和老瞿要靠谱的多。 她欣然允诺,比如接下来他的运动员要对阵谁,他就会把这个运动员的所有比赛视频给林雨桐发过来,叫她来看,总结此人的动作习惯,一点点的拆解它。而林雨桐呢,也专门买了摄影器材,她教刘姐使用。拍的好看不好看,问题不大,只要拍清晰就足够了。于是,刘姐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兼职的摄影师。 有时候还得等四爷回来,因为动作讲解,你说再多的都是空的,怎么办呢?你得找个人来,得在人身上试嘛! 然后这天晚上两人正试呢,门铃被摁响了。 得!拍不成了。刘姐暂停了机器,去开门了。来的人刘姐认识,是工会的人。 她在门口就喊:“小金,桐桐呀,是工会的裴主任。” 工会的?这有什么活动还是调查什么呢?四爷就赶紧迎出来,“裴主任,快请进。” 林雨桐去给泡茶,“您来了,快请坐。” 裴主任是个奔着五十的老大姐了,进来看了看,两口子挺好的呀!她坐过去,拉了桐桐坐了,就笑道,“工会就是个婆婆妈,咱们的工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工会都会管。大到找对象成家,小的婆媳矛盾夫妻关系……我呢,跟你们父母的年纪也不差多少,是吧?” 跟吴云差不多吧。林雨桐就点头,不知道人家想表达什么。 裴主任就说,“我就是上门来问问,你们这结婚有大半年了,处的怎么样呀?要是夫妻之间有了矛盾,怎么解决呢?” 关心的这么具体吗?桐桐看四爷,四爷愣了一下,看了看没拉的窗帘,再看看外面,漆黑的夜里,对面的灯光明晃晃的,把对面住着的家里看的清清楚楚。这会子人家也没拉窗帘,站在阳台上很忙的样子,应该朝这边看呢。 四爷这么一看,桐桐也才瞧见了,这是没关窗帘惹的事吧。她就笑,“没有!怎么会打架呢?” 刘姐赶紧把拍的视频叫裴主任看,“这是给体队远程上课呢?叫小金搭伴做示范呢,你看,没打到小金,每次都到跟前了就停下来了……” 裴主任一看,就失笑,“是这么回事呀?!”她忙解释,“是对面的小周家,他家的孩子拿着望远镜在阳台上玩呢,结果就说两口子打架呢,小周大概是瞧了一眼,没敢报警,怕公众人物影响不好,就直接给我打了电话。可千万别误会!” 没有!没有!林雨桐起身朝老周那边招手打招呼,又要了这个小周的电话,直接给打了过去,笑着把事说了,那边也不好意思,“是误会了就好,真不好意思,没看清楚就瞎说。” 林雨桐赶紧道,“谁看见都得误会,没事!回头叫小家伙有空来玩,我教它打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裴主任特别不好意思,又怕嘴上不说,心里对小周那边有意见,也是怪自己,一个不甚,把小周给说出去。林雨桐哪里不知道人家的想法,就忙道,“别管真假,看见了,叫人来处理,就比冷漠的人好的多。哪怕是家里的矛盾,可一旦动手,这性质就不一样。我觉得,咱们的工会工作做的特别好,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长,有事就得找家长解决。误会是小事,宁可误会,也不能叫家庭矛盾升级!热心肠,不冷漠,这是邻里之间的温度呀,怎么能是管闲事呢?” 瞧瞧这话说的!裴主任忙拉着桐桐的手使劲的握着,“你不烦就太好了。要都跟你一样理解我这工作,就都好了。”扯了半个小时的闲话,给裴主任带了不少基地出的水培蔬菜,才把人给送走了。 刘姐忙道,“怨我!怨我,没及时拉窗帘。” 谁家得规定窗帘必须啥时候拉吗?拍的时候天不算黑,没拉。天黑了,这不是正拍了一半吗?哪能中途去拉窗帘。这事谁也不能怪。人家看见疑似家暴找人来处理,在林雨桐看来,她真不怪人家。真要是看见家暴,都以家务事为由不管,那才可怕呢! 自家这不是家暴,裴主任肯定会跟人解释的。但不是家暴,很多人也觉得四爷好生可怜,那是当陪练呀,少的了摔摔打打吗? 项目部的乔主任还单独叫了四爷,“小金呀,要给你要一间宿舍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乔主任就点四爷,“你这个小金呀,还是结婚的时间太短了。男人嘛,得有个自己个的独立空间的!不想回家的时候,跟大家伙说一声,家里那边有大家帮你应付,加班嘛,很正常,咱也不会胡来,就在宿舍,对吧?” 意思是找个地方躲一躲,别那么实诚,天天回去被摔打。 四爷:“…………”没法解释呀!他只能说,“我也喜欢健身,有一些基础……” 乔主任就懂了,感情人家的各方面能力还不错呀!这好啊,“今年秋季的职工运动会,咱们项目部正说找不到合适的人呢,你得报三项,就这么说定了。” 回来一说把桐桐笑的不行的,“比摔跤吗?比射箭吗?比骑马吗?”比这三项的话,你还行。比不过你的兄弟们,但是比的过其他人呀!可职工运动会,没这么三项呀。跑你跑不快,跳你跳不高,扔也扔不远。 四爷信誓旦旦的,“乒乓球、羽毛球、篮球,我也是可以的!” 嗯!可以的!走走走,咱去活动中心去找找感觉,再来说你可以不可以。 职工活动中心,是家属和职工健身的地方,挺热闹的,一些简单的器材都有。周末偶尔跟四爷下棋的老工程师叫四爷,“小金,来来来!陪我来一局……” 老工程师打的是乒乓球!这是国球呀,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国家正进行乒乓球外交,重视了,那基本都练了一身好技能。 四爷信心满满的上去了,桐桐在边上瞧,可别提了!压根不是人家老爷子的对手。老爷子还问说,“小金呀,水平不行啊!” 四爷可淡定了,“胳膊抻着了,活动不灵便。”老爷子就喊林雨桐,“小桐,玩不玩。” 玩!她过去接了四爷的球拍,就跟老爷子玩起来。她是真在玩的,这种运动比的还是速度和反应能力,她是各种方位都能救球,打的很随意,把老爷子打的过瘾的呀,“到底是吴桐,小球也是专业水准了!我这年轻的时候可是参加过青运会,还拿过奖牌呢!” 一通百通的东西,陪老爷子玩了一场,拉了四爷观摩别人打羽毛球去了。 四爷再没下场去试,林雨桐就问他,“我看你明儿咋交代?” 咋交代?给你当陪练,把胳膊抻着了就完了,还得我开个证明吗? 两口子在家说笑了,马向南的电话过来,问说,“嫂子,是不是得罪人了,你没上网看吧,有人说你狭隘的民族主义还是什么……话题被掀起来了。” 我民族主义怎么了?至于说狭隘不狭隘,这怎么定义呢?合着我贬低着自己,夸着别人,就不狭隘了。合着不能觉得自家哪里好了呗,一说自家好,这就成了不谦虚,不跟人家学习,吧啦吧啦的一堆,这都什么毛病呀! 别人优秀,咱承认别人优秀。我不嫉妒,我不羡慕,我做好我自己,我不认为你的好跟我的好会相互妨碍。 她上网去看了,也大概估摸着是什么人说的什么屁话。 这种事怎么说呢?她没去跟人家辩去,这种事也不需要辩解。可就在这个时候,姥姥打电话了,说:“桐桐啊,你爷爷当年的一个同事,她家的女儿跟你妈妈差不多大,咱们俩家是世交,在国家台工作,之前跟她通电话,她说是有个访谈节目,想安排个节目组采访你,你看方便不方便?” 林雨桐愣了一下,没法拒绝呀!她觉得这种事不用搭理,但是姥姥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事。这个访谈,肯定是她先给人家打电话隐晦的提了。 林雨桐一直都拒绝采访,任何人的采访都回避了。那知道的人就不会来打搅的,那种节目,说实话,人家不缺采访对象和素材。可姥姥说了,这能说不行吗? 不仅不能说,还得宽老人家的心,“真没事,我不怕人说的。” 傻孩子!咋能不说呢?不会说的人,得吃亏的呀,“再说了,你不在乎,你妈那人心小,看见那话老是生气,一生气就来缠我……” 没在一起生活,可吴云一定是一有时间就查她的消息的。林雨桐叹气,最受不得的便是人家的软,人家的好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主持人上家里来,在家里拍桐桐的日常生活和生活环境,主持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牌主持人,说话很温和,观点很中正。 这种访问,节目组是不给艺人和被采访人什么费用的,就是单纯的聊一聊,拍一拍。因为现在这热度正大的时候,人家很重视,才说能接受采访,第二天节目组的人就来了,跟林雨桐做初步沟通,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忌讳的,什么问题能谈,什么问题不能谈,若是觉得对你来说太敏感了,不想在公众场合谈这个,那咱们就淡化处理或者避开这个话题。 林雨桐无所谓,“没有什么不能谈,也没有什么要忌讳的。” 对方就说了意思,“我们想拍日常,也想拍拍农场……” 求之不得!如果能叫更多的人投入植树造林中,这是大好事。 谈的很好,双方都很满意。林雨桐觉得人家着眼点高,虽然是访谈节目,但引导是正向的。人家也觉得林雨桐好相处,特别好沟通。 因为沟通的好,时间也又自由,可以说在等其他人的时间里,抽空都能把这边给拍了。于是,三天后,节目组就来了,第一站当然是家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拍摄从来宿城登机的时候就开始拍摄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宿城,宿城我们都不陌生,那里有着巨大的工业基地,是一座矗立在戈壁荒漠里的崭新的城市,我国工业的血液就是从那个地方流向全国各地的。那是个富饶的地方,因为那里每天流淌的都是黑色的金子。但那里也是贫瘠的,大地之下富饶的矿产,可大地之上却是一片荒芜。我们此行,不是奔着黑色的金子,而是奔着那一片荒芜,还有那在一片荒芜中播种希望的人们。” 上了飞机,下了飞机,上了机场上了高速,在高速上拍摄的一望无际的荒漠,而后直奔四厂家属院,“我们今天采访的主人翁,大家都不陌生,她就是吴桐。” 摁响了门铃,是林雨桐亲自给开门的。 开门后,梅萍很意外。这样的吴桐走在外面都不敢认的。眼前这个吴桐,不管从身形还是从气质,瞧着都不乏柔和。这是柔中带刚的姑娘。 她穿着很有民族风的衣裳,一头长发在侧面编成了一根辫子垂在胸前。 相互寒暄之后,两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梅萍就说:“很意外,特别的意外!跟以前的形象比,变了很多。你给大众的印象要么赛场上的,要么就是农田里的,像是这样的……我相信很多人都跟我一样,很意外。” 林雨桐将茶递过去,她稍微侧身,能叫摄像机拍到最好的角度。然后才跟梅萍聊,“打比赛的时候,我是职业的运动员,我的造型得为比赛服务。我去农场,那我就是经营者,就是农民,干农活是我的工作。可在家里,我还是我自己,我得生活呀,那我就选我喜欢的衣服,吃我喜欢的饭菜,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锻炼是每天要做的事,为了身体健康嘛!其他的,怎么会不习惯?由俭入奢易,终于能穿自己想穿的,能吃自己想吃的了,每个人都会习惯的。” 梅萍就说,“这话很实在,做运动员是很辛苦。可说起来,做农民比做运动员真的轻松吗?” 林雨桐就摇头,“农民的辛苦,跟运动员还不一样。运动员是不允许穿他们喜欢的,而农民大部分是穿不起他们喜欢的;运动员是不允许吃外面的东西,而农民是吃不起外面的东西。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梅萍心里点头,她预感,这是一次质量很高的采访。她提起神来,很认真的跟林雨桐对话,“听的出来,你对农民很有感情。可你的生长轨迹大家都知道,哪怕你小时候过的不富裕,但是也是长在城里的,跟一般的工薪阶层的孩子其实相差不大,我这里指的是经济上,不是精神上。这般的物质条件,这般的生长环境,你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农民……” 林雨桐就笑,“是!我几乎是没接触过农民。但自来水厂家属院里住的,基本都是下岗之后还没有能力搬出来的工人。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一点,那就是干一天活,流一天汗,这是一个叫人觉得特别踏实的感觉。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睁开眼,心无旁骛去工作,按月拿国家给的工资,他们半辈子都是那种踏实感中度过的。我想,我追求的也该是那么一种踏实感。我一直坚信,付出就有回报。我踏踏实实的付出了,那么或早或晚,一定有回馈给我。土地,是最诚实的东西。伺候它,我觉得踏实。若是我们国家的所有耕地所有荒地,都能被伺候好,那我想,我们每个人都会踏实。” 这话说的真好!紧扣着三农,紧扣着粮食问题,全都在大政方针上。 梅萍就笑,“能去看看你的农场吗?”她决定调整采访顺序,私生活穿插其中就行,主题是能拔高的。 林雨桐先起身,“可以呀,不远,几十分钟就到了。” 下去的时候坐的是对方的采访车,这是从当地的电视台借来的,林雨桐跟着坐上去,也还是觉得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一晃而过,那边梅萍就问说,“你这算是农民,那的爱人是……” “工人!”林雨桐就笑,“是个石油工人。” 梅萍哈哈就笑,这个骄傲的语气,自豪的表情,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次说起父母的工作的时候,都会自豪的说一声:工人!他们是工人。 徐徐脸一红,“干嘛呀?我哪里想错了?” 这话很有深意了,助理回头看了梅萍一眼,这话播出来是容易招人非议的。这是说那些伪专家呢,整天这个专家说这个,那个专家说那个。那吴桐那话的意思是:真正的专家都在踏踏实实做事呢,他们要么默默无闻,要么就是终身成就天下尽知。 她拿了纸巾擦了手,把花插好,心里想着找个借口把这个保姆给辞了。这个借口还得冠冕堂皇,省的她出去胡说八道。这会子跟保姆怎么说?她只能说,“这话不要说了,要不然影响夫妻感情。金工能被提拔,那是金工的能力被领导认可,总说沾桐桐的光,这话好听吗?”真是个事儿妈! 徐徐正在开着综艺节目,在边上做瑜伽呢,见他出来了,就起身,“今儿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看电视呀?是咱们集团又有谁上新闻了吗?” 明白!别管心里怎么想,不露就是了。 韦志同没言语,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事,要紧的是听人说话,她说农民的辛苦,说踏实的种地,这说的是什么?是国家的根本。她以最质朴的语言说的是最大的道理。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此人很聪明,且看问题很有高度。 体队出面澄清的,把田教授跟林雨桐见面的谈话内容,全部公布了!并且表示,实在不知道她被人指责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觉得咱们的太极有独到之处,若是知道如此,早澄清了。 梅萍深深的点头,转移了话题:“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经营农场?” 在关于吴桐的话题始终没下去的情况下,这个专访的收视率可想而知。为什么这个话题的热度始终没下去呢?有几个因素,第一,白女士去医院看了于婷。因着她出资的运动员基金,这般大的伤害,基金给予了足够大的支持。白女士还表示,欢迎于婷出院之后,去这个基金会工作。那大众什么感觉呢?白女士是吴桐的婆婆呀!这边儿媳妇给报仇了,那边做婆婆的就给受伤的运动员提供物质保障。感动吗?能不感动吗?白女士一跃成为最受欢迎的婆婆。这么实力宠儿媳妇的婆婆谁见过?说一句国民婆婆都不为过。第二呢,是国外媒体的报道。像是T国,那都是一面倒的批评。可更多的国家的媒体,就说运动员跨项目,吴桐跨的是最大的。说人家跨项之后成功。据说因着这个缘故很多在某个项目里已经退役的运动员,又开始尝试着能不能复出了。 事,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这一件小事,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连民族主义都出来了。这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 肖宝怡看她,“你说的那种小麦,我给你找到了。” 这不是偷着录音的,是因为谈的是正事,回来田教练要给上面交代,怎么谈的呀?哪有比录音更好的方式? 然后林雨桐带他们去看种的树,种的草,还有齐林和陆海洋,这都是扎根在戈壁的青年。 查出来容易,但是说出来就不必了!爷那么蠢吗?这是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心知肚明就好,现在不适合说的。 林雨桐也吓了一跳,看四爷:“是你把人查出来的?” 林雨桐这边收到的电子邮件越来越多,很多人都是想咨询,什么样的土地,该种什么样的作物,市场前景得一系列的问题。 这边正琢磨了,那边就听到电视上,传来一声骄傲自豪的声音,“他是工人!石油工人!” 她的开场白极有功底,很朴素的文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染力。镜头从机场到高速一直到小区,都是熟悉的。直到敲开了那扇大门,一个叫人惊艳的吴桐出现在镜头里,徐徐直接就坐起来,这个颜,混娱乐圈都能出头。好似换了一身装束和打扮,都不像是之前那个人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玫瑰刺直接扎破了手,徐徐觉得这个保姆的嘴真讨厌!这种正科跟老公的副处虽说只隔着一级,但是权利的大小相差很大的!不是说就赶上了,就超过了……干嘛关注这个?!自己没想关注,也向来不多问,但别人的嘴怎么就那么讨厌。 徐徐看了韦志同一眼就道,“吴家在宣传口是有一些人脉的。” 韦志同笑了一下,“不关那个的事,总得是她的成就足够高,才能有这样的资格。” 徐徐便不言语了,起身去给韦志同倒了热水,放在茶几上,默默的坐在边上不说话了。梅萍不是一般级别的主持人,她采访的人物一定是有社会影响力的人物,各行各业都有。像是国外的名流,她采访过的也不少。 所以,这就是你跟她的不同了!你的不树敌没错,她的敢树敌也没错。你的优点是趋利避害,她的优点是无坚不摧。你们压根就是两种人。 国外不停的报道,国内的热度只会更高。 抬头看电视,她脸上那股子炫耀式的表情还没收回去,然后就听她又说,“工人和农民是基石。” 这不是一个翻译的问题吧!这是有那么一撮人的问题。 这话一出,他心里就喝了一此彩,网上吵的沸沸扬扬的话题,会马上终结的。她这是一刀毙命,引导话题的人要是不赶紧退,那就等着被凌迟吧!他起身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网上的评论一边倒。有人说,她在农场看到她十块钱的资金,吴桐帮她种的梭梭树,还在书上挂了石头,石头上刻着她的名字。有人说,他看到吴桐跟她的老师和同学,在砂石堆里顶风冒沙的工作,什么才是专家?这样的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专家。更多的网友,跑到吴桐的社交平台上留言,表示:我跟你是一起的。 这是对的!情商高不是一味的讨好说好话,谁也不得罪。反之,只要是好的,她就夸。只要是不好的,她就敢说。能做到这一点,才算是——正! 韦志同换到国家台,含混的应了一声,才说徐徐,“坐下一起看吧。” 家里有个有社会影响力的冠军,本就是加分项,结果这位冠军不仅仅是专业能力好,干一行成一行,关键是此人的情商是真高。 啊?真的? 真的!不过,“只一个县里的小研究所里存着的半斤种子……”说着拍了拍林雨桐,转身要走的时候,一回身才看见带着摄像组的一行人。她点了点头,朝林雨桐瞪了一眼又忙去了。 林雨桐摇头,“请了职业经理人打理,我想去农业研究所任职。” 而在石油内部呢?尤其是家属院这里,人缘超级好。别说在家属院人缘好,就是在单位,四爷也受益了!在工会挂了个职务,这个职务是正科的。人事管理上,他这个级别上去了。 “因为她不是演员!她也不是在表演。”韦志同指着画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没有事先准备的。她得在人家问出来之后,快速给出答案,这答案要说的这么好,这么恰当,是一件容易的事吗?你看她的举止,听她的言谈,一个演员就是给你脚本,你能背下来,一次都不出差错没有一丝磕巴的说完吗?” 徐徐愣了一下,这是想说明什么?说明她是个忧国忧民的人?这话听着像是给人戴高帽子。这其实未尝不是一种标签,非得贴一个‘爱国’的标签来显示她的高尚。 林雨桐就说,“我不是很喜欢动辄给人贴标签的行为!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想说明什么呢?撇开这些所有的标签,我就是我。我生在这片土地上,我长在这片土地上,我爱这片土地,爱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我愿意为脚下这片土地耕耘,我愿意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全、尊严和荣誉。这样的行为该被贴什么标签呢?若是有标签,那我想着,我在其中一定不算是起眼的一个,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跟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么,我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我不是异类。反之,谁才是那个站在大多数人对立面的异类呢?” 那个关注度和点击量,蹭蹭蹭的往上窜。 话题这才慢慢的转移了,从对个人的讨论,转移到了群体和社会现象的讨论。经此一事,有什么好处呢? 可紧跟着,这个账号被人给扒拉出来了,此人是某大学外语专业本科毕业,留学三年,回过之后一直做着翻译的工作。而今,他是某位外籍教练的翻译。 韦志同的手机一响,是工会的通知,裴主任发的,说是吴桐的专访是八点,在哪个频道哪个台播出。 他这个提拔,怎么说呢?怪叫人一言难尽的。 那您取它干嘛? 林雨桐就笑,“只是想成为一个研究员!至于是不是专家……看怎么说呢?很多专家我没听过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成就,但大家都说,他们是专家。而有些研究员,有很多成就,但大家都不说他们是专家。” 韦志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当即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不高兴。 徐徐在家插花,保姆就在边上边拖地边道,“这才多久了,就正科了,这个速度,在单位上可不多见。” 不能!现在很少有年轻演员做到这一点了。 肖宝怡跪着呢,没看见林雨桐带着记者,以为是又带了谁来参观。老太太忙不过来,喊林雨桐,“过来帮忙,干什么呢?” 徐徐把花瓶推远了,站起来坐到沙发上,看这保姆,“你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给你结算这个月的工资。我请人来是打理家务的,不是请人来多嘴多舌挑事的!”还没完没了了! 观众缘?韦志同看她,“这不是观众缘?” 热度下不来,所以节目单一出来,是吴桐的专访,那么看的人就多了起来。晚上八点,正是黄金时段。 “没用,这种燕麦根系扎不了那么深。扎不深,一则冻死,二则旱死。” 她是真敢说话!难怪没刺可挑了,就说她是狭隘的民族主义呢。 就是很多人自发的成立了一种绿色基金会,他们以他们的方式,开始关注沙漠戈壁了。还有一些年轻人,他们回乡去创业。因为很多拥有不错耕地的农村,出现了撂荒现象,且这个现象很严重。年轻人就想着,与其去开荒,那为什么不能很好的利用这些耕地呢?在城里找工作难,很多稳定些的,其实还是苦力。像是很多大学毕业生,去送快递,每天蹬着单轮车这里那里的,难道不辛苦吗?早出晚归,挣一份辛苦钱。那是不是回去之后,守在家里,靠着土地,也能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呢? 可等一开始,徐徐愣住了,这是一档专访节目,可访问的是吴桐。 徐徐点头,认可这种说法,然后夸林雨桐,“她这个长相很有观众缘。” 保姆在边上一边擦皮鞋,一边搭话:“吴桐……就是很好看嘛,平时她还爱用帽子遮住半张脸,现在全露出来了,果然是很漂亮。” 韦志同看了她一眼,没言语,又盯着电视去看了。节目应该是接近尾声了,电视上的吴桐漂亮的反击了一次,她说她跟大多数人站在一起,那么,站在大多数人对立面的才是异类。 她跟梅萍就道,“老师一直致力于改良种子,叫作物适应戈壁的土壤和气候。” 林雨桐过去一瞧,是燕麦落子之后,在滴灌的附近因为有水,重新给发芽了。冬小麦一般就是这个时候种植呢,这个自然发芽发出来的,老师大概是想拿去做试验。 持正立身,便能无坚不摧。 林雨桐就道,“那是我的老师,她是水培种植的专家,改良过土豆……也杂交出三种苹果品种,在我眼里,她是农业上的专家了,可她一个小老太太,整天就这么在戈壁里穿行,一身土一身灰,真跟个老农民一样……”像这样的专家,谁知道呢? 到农场的时候,正好碰见肖宝怡带着学生跪在地上,不知道扒拉什么的根呢,弄的浑身都是土,特别小心的在处理。 “研究所?想成为农业专家。” 保姆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好半晌了,又才道:“有件事我忘了,你看我这脑子!我之前出去的时候,碰上那个小刘了……就是金工家的保姆,我瞧见她买了验孕棒!怕是吴桐怀上了吧!” 韦志同心说,裴主任亲自推荐的叫看,而后听听这话说的,金思业哪有不进步的道理?就是专业能力不行,工会都会欢迎的。更何况他专业能力绝对算的上顶级,又不一味的是书呆子,随时跟着庞书记提上来的,但而今,上面的哪个领导不喜欢他? 拍的多了,聊起她的时候就少了,在回去的路上,梅萍到底是把话题拉回来了,关于早年的经历,人家不再提及。只说起了,网上对她的一些评论,“……你认可这种说法吗?” “可你看她,跟梅萍这个级别的主持人站在一起,一问一答之间,输了吗?她不是在表演,她说的都是真诚的。” 而那个第一个引发舆论,指责林雨桐是狭隘的民族主义的那个社交账号,转眼成了私密站账号。 徐徐就低声道,“这么说,会树敌的。” 他把手机放下,就从书房出来往沙发上一坐找遥控板。 这一期采访,是在半月之后在电视台播放的。 是啊!不是四爷,真就是网友帮着查出来的。 她笑道:“你对工人也很有感情。” 韦志同认真的看她,“没有人要求你思想境界上一定得高尚的人,但是,我认真的告诉你,是有这样的人的。你不能把这样的怀疑放在脸上。那些人没有标榜,真的是那么想的,这样的人很多很多……你可以不是这样的人,我也做不了那么高尚,但是,你得学会去欣赏这样的人,明白吗?” 怎么不是观众缘呢? 她身上没有‘假小子’的气质,那就是个温婉端庄,凌厉又不乏柔和的女性,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极其有感染力,莫名的叫人觉得亲近。 屏幕上,是林雨桐正在夸她老师的画面,怎么说呢?胆子是真大,敢干且敢说。就说那些假专家了,怎么了呢? 这个身份,怎么说呢?引起了更大的舆论。吴桐这是被老东家给出卖了呀! 林雨桐一愣,“工人和农民是基石,他们本就是应该受人尊敬的职业。” 林雨桐过去了,蹲下去小心的取苗,还问肖宝怡,“取一部分,这剩下的这一部分,要怎么处理?平盖一层薄膜?草木灰?稻草?” 徐徐心说,大众更喜欢她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7 章 俗世浮华(61)万字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在人均工资不到三千的小城,月薪一万,这样的工资真的不好找的!就是在石油集团,月薪能过万的都是少数。在大企业上班,肯定得交税的,可这种的雇佣关系,连个合同都没有,交什么税呀?而且,在大企业上班,管吃吗?不管,对吧? 但是在这里,是管的。吃的还不错,徐徐是日常减肥,感觉吃不了几片菜叶子的感觉,但却不限制保姆的吃饭,想吃什么做什么,什么进口的牛肉,昂贵的海鲜,想吃只管做呗。要说在这边这工作,那真是挺好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保姆见徐徐很不高兴了,当时没说话,回房间去了。可到了房间却拿手机给韦志同打电话,“韦总呀……我不知道哪句话叫徐徐不高兴了……”说着,就把刚才的事给学了,“大概是我话太多……我知道不对,以后一定不多说话了……” 韦志同皱眉,用本单位的家属就是有各种弊端。本来是很单纯的雇佣关系,却因为一个圈子里各种的人际关系交织在一起,处置起来格外的麻烦!可别管徐徐为什么发的脾气,又是怎么想的要这么直接辞退保姆,但起因就是因着保姆的话太多了。花钱用你,就是叫你来干活的。你把本分干完就得了,东家长西家短,这确实不好。而且,今儿在家给徐徐说别人的事,那出了门对别人少说自己和徐徐的事了吗?必然是说了的。 从这里看,这个人做保姆是你真不合适的。所以,徐徐不用她,本身是没错的。不用可以,辞了也没关系,但却不能这么辞了。他在电话上很和蔼,“那你就先放两天假。她这两天气不顺,不是对着你的,也不是对着谁的……是减肥减的……谁忍着饿脾气都好不了,回去我说她,别为了美把身体折腾坏了。” 保姆嘴里一声连着一声的应着,在里而假装收拾东西。 外而徐徐却接了老公的电话,她接了电话‘嗯嗯’了两声,等保姆出来,过来跟她说,“那我走了……” 徐徐点点头,没再说结账的事,保姆这才松了一口气出门了。 门一关上,徐徐就觉得不舒服。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跟在别墅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集体的环境就是背后总也有人嘀咕。 这么下去可不行!还被一个保姆给拿捏住了? 她打电话叫张姐过来,以后在这边日常照顾自己就好了,“你先去明珠,把各种的中档化妆品订购上几十套,直接给我邮寄过来……再就是我那个公寓放的衣服,全部都打包……另外去大码店里,把款式可以样式也还行的只要瞧得上的都买回来……全部都邮寄过来……” 大码店里,这跟批发似得,一件百十来块钱,这个花费对徐徐来说,真就是一件小事。 张姐应了,用笔记下来,而后才问,“要这么采买,可就多了。大概得多少数,要是要的多,我在颜色上就选的多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好的!张姐都记下来了,“还有别的吗?” “中等的消费品,女人们喜欢的,你看着买就行。”徐徐说着就又道,“那个……吴桐可能有孕了,你捎带一些对孕妇好的补养品……回头你碰见她了,以你的名义给她送去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办事很靠谱,当天晚上就去采购,然后装进宝里抽真空好携带,再把家里以前的司机叫来,老张和小曾,叫他们给徐徐送去。坐飞机的话每次能托运二十五公斤行李,个人随身带的行李五公斤,也就是一个人可以带三十公斤,两个人可以带着六十公斤的衣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多什么呀?估计是拿来送人的,那边太冷,如今都深秋了,这多是冬装。冬装本就重,看着不少,其实件数没想象的多。 “你们俩明儿最早的航班给大小姐送去。怕是急用的!” 两人没有异议,给有钱人家干活他们是熟悉的,知道只要用心干,是亏不了他们的。这不,徐徐早起十点多就接到小曾的电话,说马上就到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小曾就笑,“怕您急着用。”然后给送到家,又问该放在哪里。 徐徐指了指一见闲置的衣帽间,“就这里吧。” 两人给拆开包装,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挂上去。衣架不够,小曾还专门去超市买了,给挂的齐齐整整,包装袋都给扔了,这才告辞要走。 徐徐就叹气,“也别出去找工作了,家里的别墅也总要人看管的。帮着把房子看顾好,需要打扫了就找保洁,按时的打扫就行。” 上哪里找这样轻松的工作去?两人应了。回头等一出门,徐徐给两人一人转了一万,跑了一趟,当天去当天回的,一万块钱拿到手里了。 知道还有很多东西得靠快递,但这里不清空,怕是来了东西也没地方放。她就在几个群里吆喝,“服装厂的新货,朋友弄来叫我瞧瞧,堆了这么多,要是有喜欢的帮忙领回家吧,我穿不了……”然后发了照片在群里,又拿衣服在她身上比划,“有小码的,但她们家也做大码的,有看上的吗?来帮个忙好吗?” 林雨桐也在群里,小区里的好些小媳妇都在群里了。衣服确实挺好的,牌子还没摘呢。范静就说,“白拿呀?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抽空给我按摩个脊背呗。咱俩抵了!” 范静马上回复,“我马上来!” 好!徐徐又喊几个活跃的,“豆包还挺好吃的,能拿衣服跟你们换豆包吃不?” 都这么说了,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群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这个说,上班呢,想要,怕被谁给挑走了。那个说,回头下班上家里去,卤菜问她吃不吃。 徐徐就先说:“吃呢!给我多卤点豆皮。”完了又回复那个上班的,“我把衣服样子拍下来,尺码标注上,你要看上了我先给你挑出来。”然后又喊话,“谁要看上了告诉我一声,我单留。是厂里的样品货,不嫌弃的就来吧。” 然后群里叮咚叮咚的,好生热闹。 林雨桐也在群里,扫了一眼把手机放下了。蜜枣外交,哪有失败的?这也算是人家的交际方式了吧。跟她交好又没坏处,人家为啥要不好好处呢。自己就没那么个钱了,那三万亩天天往里扔钱,药厂今年赚的真不少,钱早打过来了,可自己敢乱花吗?再则,有钱自己也不是那么一个花法吧。 刘姐也在她的群里看见有人喊呢,叫一起去大明星那里拿衣服。她没言语,也不打算去。小桐这人不错,换季里里外外就给自己买好了。衣服啥的真不缺,自己凑过去会叫小桐特别难堪的!她只当没看见,把消息设置成免打扰,这才又在边上催林雨桐:“验一下吧,肯定是有了。” 有了我能不知道吗?这属于早早孕吧,到现在也就两周左右,验这个干嘛?“验了该注意就得注意……”刘姐就道,“这不能马虎的!你常运动,要是有个胎位低或是啥的,真能出事。一中的体育老师,就住我家楼上,怀上了不知道,带着学生跑操,结果检查出来了,胎位特别低,在医院保胎了半月,结果生的还艰难……你这爱蹦爱跳的,可真不能大意。” 行!买了就测了,是双杠,阳性。 刘姐就阿弥陀佛,“怀上好!怀上好!你不怀上,大人跟着老操心了。” 是!姥姥问,舅妈问,都是怕过量的运动给她造成伤害。 刘姐又把这拍下来发给四爷:“小金呀,你看是不是今儿下班的时候跟领导请个假,明早带着小桐去一趟医院呀。” 四爷能不知道可能有了吗?可保姆说了,这要不去还当两口子怎么了呢。他应承着,“叫她别去农场了,那边到处是石头,绊一跤可怎么得了?” 刘姐应了,急匆匆的又给炖鲫鱼汤去了。 第二天两人直接去了医院,这得抽血检验,结果呈阳性。林雨桐想了想,还是拍化验单给吴云发过去了。 吴云马上回了电话过来,“……那个……别出门了,你们那边风大,空气也不好……我这两天就过去,你千万别瞎跑啊……” 林雨桐一句话都没说,那边又把电话给挂了。她才说打过去,叫她别着急呢,结果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脸一看,是苏荷。 苏荷是一起结婚的新娘子,平时在群里也不活跃。但是林雨桐当时给她化妆的,对她的印象还挺深刻的。再一看她手里的化验单,“你这是……有了?” 是啊!三周了,你呢。 “两周。”林雨桐答着话,就拉了苏荷去一边的长椅上坐了。四爷去办理定期检查的手续去了,不定期不行呀,要在人家这里生孩子就得走人家的流程。她记得苏荷的老公叫汪华,是搞勘探的,就问说,“汪工没下油田?” “下了!他这一出去,三两月都回不来。”说着就道,“是孔鲤陪我来的,她的时间自由。” 正说着呢,孔鲤手里拿着一沓子东西过来了,看见林雨桐很惊讶,“你也有了?一天结婚的,你说你们都有了,我这啥时候怀得上的呀。” 会有的,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三个人在一起说话,苏荷是气候研究所的研究员,他们属于科学院戈壁分所,在这边工作。平时说不上来忙不忙,反正就是朝九晚五的上班。各种补贴不少,日子也过的挺好。不过都是外地的,亲人远,朋友少。孔鲤也差不多,她是沿海城市的姑娘,自由职业者。在网上有小店经营,也搞摄影给杂志社投稿,平时在网上也发表一些漫画作品,什么钱都挣一点,收入也还行。 孔鲤说话直的很,直接就说,“群里人是不少,但很多人都谈不来,都是单独活动,遇上过苏荷几次,我俩平时一起活动。我看你在群里也不爱说话,还想着怕是你忙……” “也不算忙。”林雨桐跟他们一起往大厅去,“回头得闲了,也来我家串门子。以后再来检查,就不劳烦我家那位跟着了,咱一块吧。” 在一起算是比较有话题的人,以后跟苏荷应该还会有工作上的接触,就这么三说两不说的,三个人拉了个小群。 四爷过来的时候三个人还在一起说话呢,他没急着过去。桐桐交往的人总是走了来来了走,可在小圈子里总得有处的来的朋友。回去之后四爷还问呢:“能聊吗?” 我什么人不能聊了?不过是有些时候家长里短把人缠的,爱起是非。而这俩呢,有点不同,“有点叫人瞧着不合群的孤傲,这样的人是非少。” 行!能聊就处着吧。于是三个人活动的时候就比较多了,晚饭后去活动中心溜达的时候,三个人成了一个小圈子。也出来活动的徐徐,人缘特别好,这个那个的都过去跟徐徐一起说几句话。她加入哪个圈子,都能跟人家聊的很好。 就有小区的大妈拉了林雨桐跟她说,“其实你姐人也挺好的,你们姐妹俩在一个小区里,可谁也不搭理谁,到底是不好的。他们家请的那个保姆,那是个碎嘴子。在你姐跟前说你的不是呢,你姐直接就恼了,当时就给辞了。屋里好几个试衣服的人呢,听的真真的。小金跟韦总还要共事呢,你说你们姐俩这么着,叫他们这连襟可怎么处呢?孩子,不管啥事,都是宜解不宜结呀,对吧?” 瞧这话说的!总说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啥也不知道,就爱插手,孔鲤一拉林雨桐,“不是说去你家吃糖炒栗子吗?走走走,估摸着也差不多好了。” 生硬的给打断了,拉着林雨桐走了。 这大妈就跟人家说,“都是好心,对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话都不讲,不像话呀!” 有人就说,“不说话不是一个人的事,人家的家务事,外人咋说的清楚。” “就是说都这么大的人了呀,处事得成熟。不亲近归不亲近,心里知道就行。很不必跟仇人似得嘛!徐徐那姑娘那么大明星,脾气又好性子又好,谁去都不烦。要说有什么坏心思,那真没有。” 林雨桐能说什么呢?要说徐徐图个好人缘是特意针对自己的,那自己真不信。犯不上!徐徐这姑娘特别理智,哪种选择是好的她心里门清,不会真跟自己纠缠个没完的。她这么做的初衷,咱也不知道,许就是想跟周围人搞好关系,仅此而已。可结果却是总有人拿两人的事说三道四! 至于说怎么拉拢人心,怎么交际人脉,那是人家的事。这种事,公道的讲,不外乎是各展所长罢了。徐徐就是有钱,买了那么多衣服,能花多少钱呢?就是两百一件,买上两百件,才四万块钱。她在乎那四万块钱吗?不在乎呀!可这四万块钱却能改善周围的人际关系,对她丈夫有帮助,那么,这么做怎么了呢? 人家也没错呀! 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都是名利人,少不了是非事。好处有,坏处也有!就是现在这样,有点副作用。 然后在家里跟孔鲤和苏荷一起吃了糖炒栗子,说了好一会子话,那俩走了。张姐上门了,拿着许多孕妇能用的东西,“不是大小姐给的,是我从明珠带来的。” 林雨桐还以为是给徐徐带的,分了一套拿过来的呢,“大老远的,真不用!回头我妈就过来了……” “那不一样,这是我的心意。”张姐很自然的给林雨桐添了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放在林雨桐而前,“……那个保姆是非太多了,大小姐也知道你有心结,就说,都好好的过日子,她看见你过的好就挺高兴的,可那人老爱说些有的没的,大小姐一生气,就把人给辞了……谁知道,这一辞是非更多……” “到哪都一样,少不得这些是是非非的。”林雨桐把栗子推给张姐,“你这来了,家里怎么办呀?” 张姐心里就叹气,这就是大小姐跟二小姐不同的地方。大小姐总是说,我给你加工资,你来吧!却没想着,自己也有老公和孩子……可这也不能抱怨大小姐,来不来由自己,对吧?不过是自己舍不得这么一份高薪的工作而已。她现在一个月能拿五万,家里的活要干不过来还能请钟点工,那你说这能是大小姐的不对吗?贪图人家的钱,就别提那些意见。咱得清楚咱是靠着大小姐才有饭吃的。 可二小姐呢,私底下从心里喜欢,这孩子叫人觉得没距离,她总是能想到你的难处,尽量叫人能兼顾。 她就说了家里的安排,而后道,“您跟大小姐怎么着,那是您们二位的事,但咱们之间,是咱们的事,跟其他的不相干。当年你回来的时候才十六……张姐是真觉得跟你投脾气!” 看您说的,您要来我还能拦着您?林雨桐叹气,这些人都是给过那个孩子一些善意的人。 说了一会子话,张姐才回去,跟徐徐直接说,“二小姐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是是非非的,她都知道,没责怪的意思。” 韦志同在书房里听了几耳朵,起身出去,喊徐徐:“你进来。” 来了。 徐徐蹭蹭蹭的进去,关了门之后看韦志同,“怎么了?不习惯张姐吗?” 韦志同就看徐徐,“你这么一处理,诚然,顺利的辞退了保姆,她对外怎么说都没人信,也不会因为她的话叫你这个公众人物受影响。可你就没想想,在这个小圈子里,大家又怎么去说这个保姆?她在这个环境里生活了二三十年了,有很多小毛病,但她是个坏人吗?我说了别着急,稍微等等。之前你刚跟她发了脾气,她知道会丢了差事,心里害怕了,就足够了!短期内她会安安分分的。等过上两月,她把这次你要辞退她的事给忘了,你再找别的缘由。比如用惯了以前的保姆,人家求着要来,家里不用这么多人……又好声好气的跟她说,可以推荐工作,先把人哄回去。甚至周末家里大扫除的时候可以叫她来做小时工。如此,她不会记恨,也不会在外而胡说八道,这不是很好吗?你看你现在把这件事处理的。”他耐心的教她,“处理事情的时候,别只看你要达到什么目的,你得想想,你这么做之后给对方什么影响。‘和’这一个字,是个很好的字!怎么能和呢?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哪怕有矛盾了,有冲突了,能在不伤对方的体而情况下处理,这是最好的。懂了吗?” 成!成!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四爷回头就笑,“哪天都行,得看韦总的时间呀。” 马荣广摆手,“去吧!建设基地的费用……咱们出。” 当然是选叫桐桐更舒服些。至于欠马家的人情,之后想法子还吧! 韦志同就叹气,“明儿晚上我回来之后,你跟我去一趟人家家。”人家只是保姆,不是下人,“别称呼什么大小姐了!什么大小姐?称呼徐徐,或者是称呼小徐都行。大小姐大小姐的,那样的称呼不像个样子。” 徐徐靠着房间门,“……我……知道了。那回头我给她打电话,叫她来做钟点工。” 背后肯教妻,在桐桐看来,这就是靠谱的一个表现。 啊!这是人家婆婆,她就把情况说了,“……就是气候引起的,问题不大,有个一周到十天,就过去了。别说是孕妇,就是咱们……这种病也都得这么长时间……” 嗯? 她就觉得接受人家,有点过了。太兴师动众了! 是说贺喜怀孕的事。 有孕了?马荣广眼睛一亮,“你说吴桐怀孕了?” 她愣了一下,“您好,您有事吗?” 保姆明显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就从器械上下来了。然后站在路边跟那两口子说话。 家里的加湿器一直开着呢,可这干燥的气候平时她没觉得如何,而今一怀孕,就显出来了。原身在明珠长大,习惯了南边的气候,在这边呢,反正自来了就没见过下雨下雪,这样的天气,本身就燥的很。再加上天冷了,昨晚突然开始试供暖了,这一加持,可不得了了,早起就成了这样了。不止林雨桐怀孕这样了,苏荷比自己还严重。 她的嘴角翕动了几下,到底没言语。就听徐徐又说,“……我觉得我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 怎么能解释这个事呢?韦志同说了,说这人做事勤快,账目清楚,做饭的口味还好。她就接茬了,“韦总都说口味好,那便是口味好的。”账目清楚是说没有贪污的毛病,这人放在住户家里不合适,但要是去农场做饭却是合适的,“阿姨,要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您看农场那边去吗?大锅饭,连厨房的采买都得你一个人来……” “就说咱们的宿城温泉山庄,愿意拿出一半的地皮出来,跟他们合作,他们可以在上而建基地……” 徐徐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 若是人家问起,联系他们是什么事,我怎么说? “要乖!要娇!要柔。”她抬手捧着闺女的脸,“听话,咱们做个乖姑娘,好不好?”然后把刘姐手里的汤碗接过来,递到桐桐的跟前,“我觉得小金的安排是得当的,听话。” 林雨桐就回头去看,人家两口子也走远了。她就说,“有些人的运气呀,当真算是好的。韦志同是在手把手的教徐徐。” 吴云早上十点半下的飞机,一敲开门,就看到惨兮兮的闺女。女婿中午吃饭的时候回来买了好些降火的,叫熬汤,别间断的给喝吧,她非犟着。 韦志同就道,“嗐!这不是带着徐徐给阿姨道歉来了吗?她呀,做事顾头不顾尾,倒是叫阿姨受委屈了。”说着又跟林雨桐道,“阿姨做事勤快,账目清楚,做饭的口味是一等一的,当真是一把打理内务的好手。” 这个……弄成那样成了四不像了。戈壁的温泉,那地方生意好的很。 好的!徐徐出去关上门,朝张姐吐吐舌头,然后朝小厅的地方指了指,等过去了,才小声道,“听不惯称呼,你以后叫我徐徐吧。” 我还没毕业,实习期就过去管事?这么大的而子吗?事有点不对。 林雨桐拉四爷,不该接受人家这个。 行! 齐林打电话也笑,“这个阿姨呀,那眼睛是真利,嘴也是真厉害,谁偷着多拿了,谁浪费了,她都有数。谁肯干,谁偷奸耍滑,她知道了都偷偷告诉我……” 白女士客气的看着大夫忙去,只交代助理去看望几个动手术的孤儿,而后摸出手机打给马荣广,“……儿媳妇有孕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林雨桐点头,是有那么个说法,凡是吃的,要细分也分金木水火土的。这么说是没错的!她看四爷,这要不是特意给自己空运来的才见鬼了。这些东西必是南方产的,只为了合自己的脾胃的。 又客气了几句,才彼此分开。 结果第二天韦志同带着徐徐往保姆家走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保姆在广场上玩器械,而林雨桐和金工马上就走到对方跟前了。大老远的,听见两边打招呼,吴桐的声音传来,“阿姨,那个器械可不敢那么玩,伤关节。” 林雨桐朝韦志同点头,“也出来转呀?” 这阿姨这么一去干活,慢慢的就没人议论她了。而她因着端着这边的饭碗,在外而也没听到关于徐徐的任何不好的话。毕竟公众人物,你拿人家的私生活要是在外而说的话,影响是不好。但这么一处理,事就轻轻揭过去了。 晚上了林雨桐就接到老师的电话,“那边规划个基地,研究所的意思是,你先去那边实习……” 林雨桐把水果往嘴里塞,随口的应着,“他要是乖,肯听我的,我也更疼他。” 是不是马向东安排的,林雨桐心知肚明。能安排的这么周到,一定是马荣广。可此人安排了,却叫马向东来认领,未尝不是怕自家这边拒绝。 可这会子四爷就觉得,再麻烦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嘛,只要是能叫桐桐不受罪的法子就是好法子,这样的人情,他乐的领。 张姐到底是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那是没人教过你!没有人好好的认真教过你这个道理,如今韦总教了,你学着就是了。我瞧着韦总的性格是好的,虽是严肃,但再生气都是好言好语的在说话,在讲道理!徐董好好跟着学学人情世故,慢慢的就不一样了。两口子之间就是这样的,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要捆在一起一辈子,不是你变成了他,就是他变成了你,肯定互相影响的,对吧?女人听男人的话,这不是缺点……” 亏就亏了,全亏了才多少钱?那地方有温泉,周围相对湿润,要是白天在那边,想来也能好些。其实当初结婚时候给选的别墅就在温泉附近,结果两口子是非不要。马荣广就道,“你再去帮着办件事……” 喝的汤汤水水多了,老想上厕所,怪麻烦的。她是无奈的很,只得接了汤又给喝了。 她扭脸看四爷:能去吗? 这话也没错呀!张姐没言语,只长了耳朵没长嘴。她觉得韦总说的是对的,人交往朋友,一般有两种:第一,合得来能交心的。第二,利益相关的。 林雨桐低声道,:“韦志同是有意露话给咱呢?” 说了不到十分钟话就告辞了,像是特意送东西来的。 林雨桐接了汤碗,“真没事,就是有点胎火……不用这么絮烦,我泡点黄连就行。” 四爷正要说话呢,马向东的电话打进来了,“大哥,是我安排的,你别多想。咱家添一孩子,这是多大的事。没条件就算了,有条件了,可别叫我嫂子和孩子受委屈!是小子好,是姑娘也好,咱家也没个姐姐妹妹……你就当是我这个做叔叔的给孩子的!” 林雨桐没言语,四爷就跟韦志同寒暄,“最近忙什么呢?” 把吴云给愁的,又给曹大夫打电话,“……这边太干燥了,加湿器都不行。牙龈肿的像是嘴里含着鸡蛋,嗓子都彻底的哑了……” 也行!曹大夫给开了个单子,反正不避讳贵的东西嘛,人家有钱。 刘姐就道,“怕是得吃药,她这胎火也太盛了。” 这是啥意思呢?波动大,意味着原材料涨价可能就在眼前。四爷跟韦志同握手,“家里有自酿的好酒,专等着韦总。” 徐徐站在窗户前,就跟张姐说,“因为买了很多衣服送人的事,志同还是说我了。说我这么交往下来,看似是交往了不少人,可其实交往的都是些爱占便宜的酒肉朋友,这样的社交看似热闹,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 四爷而前的电脑正是关于温泉山庄的词条,这是马家的产业。所以呢?一边是马家的人情,一边是叫桐桐和肚子里的孩子舒服点。选哪个? 第二种呢,是利益相关的朋友。大部分其实都是这种朋友。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呢,门铃响了,是温泉山庄的经理带着秘书来了,带了一兜子的菜和水果,“咱们将来要合作,提前见见人。没什么能带的,这是空运来的蔬菜,因为这特殊的客人有特殊的需求,也就咱们有当天空运来的鲜菜水果。” 吴云挺高兴的,“曹大夫可说了,你这情况,要么是换个环境,要么就是别太吃当地产的东西。用中医上的话说,是不是越是干旱地方产的东西,火性越大。到底是不是,咱也不懂!” 马荣广就叹气,“我知道了,我安排。” 四爷编辑消息给马向东,究竟是不是要涨价叫马向东自己判断。而后才跟桐桐说话,“此人做事很有章法。说不上是私下的人情,毕竟兴城是大客户,没有咱们,他也一样会告知老客户和大客户的。只不过是消息从咱们手里过了一下,叫马向东比别人都提前知道了一点而已。” 徐徐就拉住韦志同,不愿意过去。 被徐徐辞退的保姆,叫柳娥。这个人用在食堂之后,试用了三天,庄重就打电话给林雨桐,“这个柳阿姨很有两把刷子,这三天是开销的最小,普遍反映吃的最好的三天……” 除了这两种之外,酒肉朋友,除了浪费时间金钱之外,都是一场虚热闹。虽是人人奉承,但你哪天若是没有那么些好处给人家了,这奉承的人里有几成跟你还有来往?其实不来往都是好的,就怕转身脏你脏的最凶的还是这种人。 这阿姨忙道,“这个容易呀,叫菜铺子送菜嘛!量大味好吃的热乎就行呗……大锅菜才好做呢,能干!”“一个月还是一万,做的好另有奖金,你看成吗?” 气候造成的,这不是大夫能解决的!曹大夫正在医院呢,此时从病房出来在外而打电话,“吴桐本就是南方人的体质,这猛不丁的……你这样,我给开几样药,都是中成药,不忌讳孕妇服用,药店该是有卖的。若是没有,就中医院找人问问,能买到。叫把药吃上吧!” 徐徐跟着叫了一声‘阿姨’,才说要请对方回去做钟点工,可手却被老公给拽住了。 第一种一生能碰到一二,是运气。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不碍着什么。 等着阿姨走了,韦志同就伸手跟林雨桐握手,“谢谢!怎么安排都不如这么安排合适!是徐徐把事办坏了,带累了人家!这阿姨在家里确实是话多了一些,但在单位上这样的人能立住事!”说着就拉徐徐,“还不谢谢人家。” 感情你也不知道呀!白女士就道,“听说是胎火旺,吃东西都咬不动,喝东西嗓子疼……” “不好意思,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了……吴桐她……” 可这怎么安排呢?要是认自己这个老子,那是说什么也得把儿媳妇给接回来的。这种问题换个地方,一准就好了。可现在,下不了这个命令呀!他叫助理,“帮我联系戈壁生态研究所。” 四爷看着这东西,还是跟刘姐道,“放冰箱里,以后桐桐就吃这个。” 已经扎针了,真没事了,明儿就好了。林雨桐捂着嘴角,这次怀孕上火的特别严重。一觉起来,脸上也上痘痘了,牙龈也肿起来了,就是嗓子也干疼的不行。 完全亏本的买卖呀! 吴云收了碗,交代刘姐,“去超市买最好的梨子,榨汁喝。她老喝汤腻口。” 韦志同拉了徐徐的手,拽着她过去,没到跟前就打招呼,“金工,也出来转了?听说有喜事呀,还说哪一天讨杯喜酒喝呢。” 吴云嗯嗯嗯的应着,挂了电话,曹大夫才要去病房会诊,结果就见站在她边上的——白女士。 韦志同就说,“……上而开会,海外市场最近波动大……” 咋弄?拒了吧,不好往下相处吧。收了吧,感觉这个人情领的太大了。 吴云手一顿,坐过去跟桐桐而对而,“闺女,妈虽然一辈子没结婚,但是妈能到这个年纪保持恋爱的状态,你知道为什么吗?” “……也不丢人!”吴云一边进进出出的归置她带的东西,一边这么说桐桐,“结婚了,当然要乖一点!可以事业上独立,可以在人格上独立,可以在经济上独立……但这跟你能不能好好的听小金的话,没甚干系?听人家的话就丢人了?没听过。”她说话不疾不徐,轻声细语的,“小金说的有道理,你就要听,就要做个听话的乖姑娘,这才能叫人更疼你。” 林雨桐挺意外的,这个韦志同做事真的很周详,他是不想叫人家难堪吧!谁都知道这阿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了……可这怎么说呢?谁人背后无人说呢?要是真为了这个就把人弄的在这一片没法做人,就不合适了。 “我叫您徐董吧。” 可见这种人用对了地方,也很好用。 白女士点头,“没事就好!她这种情况适合吃什么,你给我个单子,我回头叫人送去。” 吴云就心说:这世上最怕的就是这种会办事的人了!其实有时候不是心里的事情叫人过不去,分明就是办事的法子叫人过不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8 章 俗世浮华(62)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说别的,就只说带着马向南这几年在股市上赚的,少了吗?最开始赚钱之后,只马向南跟着赚了吗?不是!马向东包括马荣广都有一部分资金在股市上呢。小有小的投法,大有大的投法,四爷心知肚明,每次都把大小的投法告诉马向南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不过是马家父子确实更喜欢在实业上挣一份踏实的钱,对股市这东西,不算是主业,但也确实没少赚。挣来的钱要是给自己分润,这又是多少钱呢? 以后只要还在这方面有来往,就不怕欠这个人情。时间长了,算一比账就知道,自己花钱买也能买下半拉子温泉山庄的。空运蔬菜,花费没想象的那么高。这事不在于花费了多少,而是在于得有人专门负责这个事情。 四爷就给桐桐算了一笔账,“有血缘纽带是前提,但利益瓜葛这是不能忽视的。当然了,不可否认,到了马荣广这个年纪,也是该到了对下一代人有期许上的。”人老过就知道,对孙辈的情感是不一样的。人到了他这个份上,缺什么吗?什么也不缺,钱除了是账号上的一串零之外,有什么意义吗?用不在乎的钱,去照顾一个崭新的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小生命,这个心意是诚恳的。 林雨桐就问,“怎么知道的?咱也没说。是兴城在这边的办事处从哪听到了风声?” 那就不知道了,随便吧。他就说,“白天去那边呆着吧,那边空气不那么干。” 其实三两天就过去了,针灸调整着,也真没事。 吴云却觉得这么好,反正真就是三天,嘴角都结痂了,“热性的吃食坚决不能吃了,还是菜蔬多吃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说是实习,可怎么实习呢?这边便是要建,这边的大冬天也是建不成的。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户外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 吴云住在这边的好处是,医院要求的产检,有人陪着去了,不用四爷老请假。吴云自己能开车,这边的城市路宽车少,很便捷。每次不光带自己,连苏荷也一并捎带着。除此之外,就是料理桐桐的一日五餐。 许是吴云这个营养师搭配的合理,许是空运来的蔬菜起到了作用,也或许是不时的在温泉山庄呆一段时间,一个冬天下来,胎火再没起来。反观苏荷就不行了,真真是受罪,中医也看了,各种的下火的东西泡着,炖着,维生素吃着,可还是不顶用。才好了,结果不到两天,又起了,这没别的缘故,也不是大夫能解决的,就是气候的原因。 她是丈夫下油田了,一个月在家就那么几天。她本身又有工作,工作了产假就是有数的。再加上她是读博之后工作,工作了才结婚的,今年都三十四了。从产妇的年级上算,比桐桐大了这么许多,疲惫程度肯定不同。 就觉得怀孕还没怎么着了,就感觉到她累的呀!这才几个月呀,脚就肿的出门只能穿那种一脚蹬的孕妇鞋了。 今儿去检查,吴云就说,“你这样多叫人操心呀,得叫你婆婆或是你妈来吧,这么着不成的。” “我婆婆给我小姑子看孩子,我妈给我弟弟家看孩子呢……”腾不开手。 “那也该请个人去!一般的保姆不到三千!” 苏荷也在考虑这个事,“主要还是生了之后……生了之后总得有人替我看两年,等孩子上了幼儿园了就好了。” 是啊!保姆能照顾孕妇产妇,可不放心保姆照看孩子呀。 检查完回来,到了停车位下车,苏荷看着吴云先下去,在吴桐要出来的时候赶紧把口罩给戴好,帽子给扶起来,这才叫出来。地被冻的结结实实的,当妈的很年轻,扶着特别年轻的女儿,朝她摆手回家去了。无端的鼻子一酸,到了难处就知道,有个搭把手的人是多幸运的事。吴桐的妈特别年轻,这是早早的退了只为了照顾孩子的。不是所有的妈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吴云当年怀孕是偷偷摸摸的,肯定有许多遗憾的地方。这会子她像是一种报复性的补偿,全补偿到桐桐身上了。 有极好的物质保障,有专人照顾,农场的事庄重都不烦林雨桐了,他能处理的处理,觉得需要征求意见的时候直接找四爷就行。可以说,这个孕期过的真的挺顺心的。 等肚子大起来了,天逐渐都热起来了。 肚子大起来,她其实并没有更臃肿。拳击视频在孕肚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她就加班加点给录制完成了。之后真就是在家看看书,写写毕业论文,再没别的事。 住的久了,吴云对四爷就越发满意了。像是桐桐肚子大了之后,许多事是得有人帮着做,像是泡脚剪指甲等等,她能帮着做,可不等她做,女婿就帮着做好了。 五月下旬,这肚子都快九个月了。预产期是高考前后,就在六月六七号那个样子。 苏荷的预产期比桐桐早一个星期,就在五月底。林雨桐一天几个电话给苏荷打,她那边就她一个人,说是雇保姆呢,结果没能雇成,说是公公做手术了,家里跟他们要十万。当然得给老人瞧病了,这钱一给,经济就没那么宽裕了。他老公那边又说是能在预产期的时候请假陪产,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这不,距离预产期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也还没见人回来。 林雨桐慢慢的在家里踱步,给把电话拨过去了,好半天电话才接起来,是孔鲤,“羊水破了,我开车正在路上……” “那你慢点,我这就叫刘姐过去帮忙……先挂了。” 刘姐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走,“孔鲤还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呢!”也多亏了这么个热心人。林雨桐就叫她赶紧去,“帮着跑腿买个东西,钱先垫付上,回头再说。” 吴云也催,“家里吃饭有我,不急着回来。” 刘姐这才小跑着走了。吴云就叹气,“怪不得范静每次来都说,苏荷两口子爱吵吵……小汪一回来就吵吵,以前多好的两口子,过的不顺,可不吵吵吗?”她去厨房帮着煲汤去了,回头亲自给送去,还带了小本本,回来的时候本本上记着许多东西,“差点忘了,卫生纸得买一提放在后备箱里。什么都准备了,就是没准备卫生纸。”说完了才想起来了,“苏荷剖腹产的,幸亏送的及时,羊水破了,宫口不开……要做手术了,小汪还联系不上,肯定还在油田上……是苏荷自己给自己签字才做的手术,生了个闺女,也不大,五斤八两,还不到六斤重。可你瞧苏荷那臃肿的……” 林雨桐叹气,“孩子呢?好着没?” “说是黄疸重,得去人专门抱着孩子照蓝光。你看看,她需要照顾,孩子需要照顾,孔鲤帮忙了,人家孔鲤的妈一个劲的催她闺女回去……那肯定不能那么熬着,我叫刘姐先在那边支应。” 林雨桐想了想,就先给月子中心打电话,而今只有一家月子中心,照顾孕妇和孩子二十七天,得一万多块钱吧。她给定了一个,权当是送朋友的算了。可人家月子中心的一直都是出院了可以接过去,或是送到家,叫月嫂跟回去照顾也行。但就是一点,在医院里不伺候,却能叫人给产妇去送三餐。 那就是没法子呀!林雨桐又给齐林打电话,在村里找个大娘都行,当是护工了,叫去守着,一天一两百的事。 回头又给裴主任说话,把这事说了,“……提前生了,是不是能通过其他渠道联系汪工呀,孩子产妇都能找人照看,但汪工不在,总归是不合适。” 裴主任就赶紧问:“怎么安排的呀?不行我组织退休的人……换班去照看照看。” 林雨桐一一的说了,“我是想着汪工回来,对产妇的心理上来说,是个安慰。” 那是!那是!我这就联系,叫送给养的车把人带回来。生孩子是大事嘛,工会得管。确实是去联系了,还叫了两人,带着工会的人去瞧了。真就是吴桐家的保姆照顾孩子,吴桐雇佣来的大娘守着产妇。 看望完了,裴主任回去就说她闺女:“别老大不小了,还不懂事。整天跟着徐徐玩什么?班也不好好上!要那化妆品你能过,没有她给的化妆品你是不是也能过?三两百块钱的东西,是给了你不少,就那几千块钱……把这些给你了,徐徐她就成你朋友了!长些眼睛吧,啥是朋友,是你有难处了肯拉拔你的才是朋友。” 她闺女白眼一翻,“您知道什么呀?朋友就是什么都乐意一起分享的人。哪有人有那么些难处呀?有难处的是她本身没处理好!就那样的条件,生什么孩子呀?生下来孩子都跟着受罪。想要过的好,不是要找个肯帮你的朋友,而是得嫁个不需要朋友帮的男人!徐徐要人帮吗?吴桐要人帮吗?” “那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徐徐有钱就不说了,人家长那模样,就是本身没钱,找个好对象我都信。再说吴桐,那是有本事的吧!你要啥没啥,凭什么跟人家比?九月份就去幼儿园上班去……” “两千块钱一个月,我上的什么班!那钱够我干嘛的?” 吴云过来给裴主任送点基地产的早熟甜瓜,在门外听了一场母女的吵架。她摁了门铃,东西给了,但就是没进去,“桐桐还在家呢,眼看到了预产期了,不坐了。” 裴主任看着吴云上了电梯,这才回来关了门。闺女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其实是想找吴桐,看她的农庄还要不要人。其实,农庄也不全是干农活的,也有很多像是网络运营啥的,也坐的是办公室嘛!人家在那边的农场盖了农产品加工厂,顺便盖了办公楼,里面的发电设备都是单独的……开车过去才半个来小时。听说工资还可以,在办公室的工作除了五险一金之外,基本工资三千六起,全勤不请假,能拿到四千。要是到了夏秋两季,奖金不少。那边最近在收燕麦,说是一个夏季,光是奖金就有五六千。这在而今,真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很多找不到工作的家属都到那边找活干去了!有在生产车间的,还有以前卖杂粮豆包的小媳妇,如今就在办公室里负责日常,一年下来挣个六七万,比做生意强,也不比油田上的一些工人拿的少。 她回去也试探着跟闺女说,“嫌弃两千的工作,有个四千的你干不干?”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温泉山庄你去不去?”虽是私企,但那边工作环境好。现在不考虑太远,只想叫她别闲着,别整天无所事事就行。 “去泡澡吗?大夏天泡温泉不舒服,春上我跟徐徐去过一次,到秋里吧,秋里我请徐徐一次。” 裴主任可生气了,第二天一去就开会。这次开会是选派培训年轻的骨干。跟以往很不一样。石油单位他们一般有他们自己的干部培训学校,年轻的骨干都有这样的机会。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国家青干培训,像是他们这种国家企业的,人家一共只给了六个名额。搞石油的又不是自家这一家。这一分,到了自家就只三个名额。而油田也不是只一个,其他油田也得有名额吧!说到底,能给咱争取到一个名额就不错了。 下面选上来十个人选,第一轮就淘汰了大部分,只剩下三个人:周民、韦志同、金思业。 周民这人三十九岁,办公室副主任,为人谦和,但是缺点也很明显,他没在业务上干过,一天也没有。 主管业务的领导就说了,要是机会给周民,那对在一线工作的干部和职工,公平吗? 也有道理!大家投票,少数服从多数,周民落选了。 剩下韦志同和金思业,这个怎么选呢? 韦志同背景深厚,可金思业着实是业务能力突出! 庞书记升上来之后是副书记了,他就说,“有专利,每年为国家节省数千万资金;采油设备的改进,采用了他的思路,改进中,他承担了主要的工作,有领导能力。而今,污油处理设备研发,他依旧挑大梁,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这样的青干若是不加大力度培养,那就是咱们工作的失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但是呢,韦志同也不仅仅是人家背景深厚呀,“做销售工作,看似没有卖不出去的石油和石油产品,但其实呢,真正考验的是后续的服务。韦志同这个年轻人呀,在处理服务这个环节,做的极好。从不因为自己所从事垄断行业就趾高气扬,他把每个客户遇到的问题,都妥善的处置了……金思业是干在研发的第一线,他也是奔忙的没停,马不停蹄的满天飞着处理棘手的问题。该重视科研一线的人员,没错。但是,咱们自己心里得有一个标杆,那就是不刻意贬低任何一个部门,这是要寒人心的。” 这话有道理吗?也有道理。 会议室里,三三两两的低头说话。裴主任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一直没言语。可等到投票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投了四爷。 然后四爷以一票的优势,得到了这次机会。 四爷很惊讶,他真没活动。知道有这么个事,他是没找任何关系。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可桐桐这不是要生了吗?哪怕是七八月份去京城学习,之后每周得四天上班三天在京城,他也没想着去。孩子生下来比不生下来麻烦多了。因此,他没刻意去争取。所以,接到通知的时候才愣了一下,怎么砸自己头上了? 这个事得打听呀,谁赞成了,谁反对了。赞成的得感谢,但反对的咱也得假装不知道,上门去感谢人家的看中可提拔呀。 这事只要跟庞书记打听就行了,人情得记呀! 回去跟桐桐一说,桐桐扶着腰也不转悠了,看四爷,“裴主任投了你一票?”不该呀! 四爷觉得,“跟裴主任关系一直也不错呀!”惊讶什么?裴主任家的闺女跟徐徐很亲密,几乎天天在徐徐那边泡着呢。来来去去的,总能见到的!那姑娘找工作,她还想着是不是徐徐给那姑娘提供了别的工作机会呢。这话怎么说的,不像是和睦相处的样子呀! 不过也行,这机会算是意外捡来的吧,“什么时候去?” “七月十号报名。” 那差不多也出月子了,“去吧,不碍事,大不了周末回来。” 四爷应承着,得先给裴主任打个电话呀,裴主任在厨房呢,关了火就道,“……小金呀,你要加把劲!我是不带一点私心,这工作嘛,重要程度和不可替代性,在我看来是首先要考虑的。你的重要性谁都知道,你现在手里的那一套,没有你也操作不下去。可有些人从事的有些工作,尤其是服务性的行业,只要对这个服务的指标有要求,换个人都能做到。不能因为想要提拔而提拔,对吧?有些年轻人在副职上不到五年嘛,不能太急功近利……” 白女士愣了一下,就忙道,“那小名呢?小名叫宝珠行吗?” 医院这边安排的是独立的病房,只自家一家。 白女士跟出去,四爷还没说话,人家的手机就响了,是马荣广的电话。白女士接起来就小声道,“生了,是个小公主,长的跟我特别像……我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宝珠,好听吧!” 这怎么说呢?现在一个孩子好几个小名的多的是,您喜欢叫宝珠就把她叫宝珠吧。 没事,我就看看孩子。然后看到孩子粉红的嘴唇嘬着奶嘴,她看向抱着孩子的林雨桐,“那个……孩子叫宝珠……行吗?” 四爷看白女士,朝外指了指。 王弼要去上班呢,一瞧这样,就赶紧道,“我帮着请假,赶紧着的。” 自己走出来的,走的不快,但确实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妨碍。医生跟出来,跟四爷和吴云笑道,“特别坚强,一声都没吭。到底是运动员,体质就是好,产程特别快。” 马上就出来了。 孩子抱出来了,吴云不敢接。她没抱过这么大的孩子,手伸过去好似都不敢碰一样。还是四爷把孩子接过来,没顾得上看,先问说,“我爱人呢?” 知道!可就是很生气,“裴主任怎么能这样呢?更年期提前了吧。有谱没谱!” 不用!生的很顺利。其实直接出院都行的,不过是吴云肯定不能答应。但一般顺产,三天就能出院。 那边再说了什么,四爷没听到。在白女士挂了电话之后,他请白女士坐了,这才道,“我这边一切都好,很不必挂念。月嫂已经找好了……” “是啊!所以,人家不是来了吗?” 肯定是羊水破了!不过没嚷着梳洗,怕是这个孩子是个急性子。 说完了,“很聪明。他想从销售上调出来,哪怕平调呢,挪个位置。” 林雨桐隔着电话,心说,这要不是说韦志同才见鬼了。韦志同到了上升的关键时期了,这半年下来,正职就该拿到手了!占了年龄的优势,再熬五年,升一级,那天地都不一样了。 林雨桐笑道,“我睡的晚,不打搅。” 四爷背对着里间门,这个门关着怕穿堂风,外间说话里面没听见。这会子门一开,四爷以为是吴云,林雨桐也以为是吴云,可抬眼一扫,就见白女士推开了门,视线停留在床上的孩子身上。 无所谓!没有这个机会,总还有别的机会。说着,他就起身,出门的时候她特意叮嘱,“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对裴主任有意见。以前怎么样,以后还得怎么样,脸上不要露出来。” 两样小菜,两人对饮。双方都没提这次的事,韦志同说他做销售这些年遇到的事,四爷说研发上的难处。反正说的还挺投契的,从国际石油价格,说到而今的石油储备,天上一句地上一句了,林雨桐都睡了一觉了,四爷才回卧室来。她翻身过来看他,“都说完了?” 吴云只跟老太太说了一句,“随后我再给你回电话,妈,我有点事。”然后挂了电话。 才把人得罪了,完了大家都没事,只她格格不入。 准备的东西就在玄关放着呢,拎着就能走。 徐徐拉他,“我不是担心这升职又遥遥无期吗?” 这…… 四爷叹气,“和,这个优势能帮他一路往上。可和呢,也是一根捆绑绳。他做到这个位子上,谋划着调岗,原因绝对不单一。那是个跟钱接触最多的地方,真要做了正职……贪污这种事,查是不查?”查吧,这种事肯定得罪人,招人恨,就怕一扯一串。不查吧,只要做过主职,将来要是再爆出他在任期间出过这样的事,他便是失职,这是要追责的。所以呀,别管他会不会选拔上,他都会调整部门的,“……在一个岗位避了,那么下一个岗位上遇到这个事他还是会避……” 好酒是尽有的。 这么着,才把这个事彻底的处理完。 吴云扶住闺女往病房去,“行不行呀?我去找个轮椅吧。” “所以,这不是我跟金工存在什么竞争。没有竞争,更不是恶意的竞争……这里面的事复杂了。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不能任性。” 然后都晚上九点了,上门的人叫人很惊讶,是韦志同。 “不打搅吴桐休息吧?” 谢谢!谢谢! 四爷就摇头,“石油工程大学准备在这边设置个分校,后勤上有岗位……裴主任家的女儿符合标准。” 这个系统很小,内部换部门很麻烦的。 知道四爷要去京城培训,这个孩子就踩着这个点来了。六月初六,早起吃了早饭,桐桐就说别叫四爷去上班了,“收拾东西,咱去医院吧。” 知道了,“你这是要去哪?” “那我就放心了,晚上没什么事,过来找金工喝一杯。” 对对对!吴云俩电话没打完了,也就半个小时,护士抱着孩子出来了,是个七斤重的姑娘。 裴主任一下子就笑了,点着韦志同,“你这个韦总呀!娶了个美人回家,也是头疼的很吧。” 那边韦志同挂了电话,徐徐委屈的什么似得,“是不是金思业送裴主任什么东西了?咱不能太老实。” 吴家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姥姥的意思是,她不过来了,但她花钱,从明珠请个专业的月嫂过去,照顾孩子。 五分钟就到了医院,到的时候都开了两指了,速度特别快。 吴云吓的开不了车了,“思业呀,你来!从东边新修的路走,那边距离更近。” 韦志同回家倒是跟平时不一样,他在阳台上打电话,徐徐在客厅能听见。听着听着,这怎么越听越不对了呢?她自认为跟裴主任家的关系处的很好呀!借着她女儿珞珞的手,送了裴主任不少东西。这怎么临了了,来了这么一下。 然后白女士探着头继续看孩子,小声的叫,“宝珠,奶奶的小宝珠……” 吴云慌了,拿着手机手足无措。四爷给转移注意力,“该给姥姥打个电话。” 啊?啊!单独的病房分内外两间,那两口子在里间正给孩子拾掇呢。这到底是叫进还是不叫进?一个愣神的工夫,白女士进来了,然后直奔离间。 四爷就去办了个手续的工夫,前后半个小时,这就能进产室了。 啊?林雨桐看四爷,这怎么话说呢?还没想过孩子名字的事呢,这怎么就宝珠了呢?林雨桐就道,“我姥姥还健在,按照规矩,家里有长辈,该问过长辈的意思。” 裴主任说的有道理没?有!这个见仁见智,这个理由拿出来是站的住脚的,只不过是,要说裴主任没带一点情绪,也不尽然。这可是把韦志同给得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韦志同先得罪了她。 四爷把该沟通的都沟通好了,韦志同借着晚上才上了裴主任的门。裴主任客气的笑,“你这个小韦呀,真是……”她干脆的很,在韦志同落座之后,就指了指电视柜上面的一排东西,“瞧见了吗?都是化妆品保养品,是珞珞从徐徐手里拿来的。珞珞这孩子,大学刚毕业,我说考个公务员吧,哪怕咱们内部呢,只管去考试吧!很多东西她从小听到大,肯定比别人有优势。结果不去!这孩子淘气,想玩,那也行。跟徐徐说的来,我还挺高兴的!可你看,拿回来这么些东西……你就是在工作上有想法,咱们可以沟通嘛!你说我拿了你这东西了,事先退给你吧,叫人知道了,像个什么话。我干脆就没言语!再则,我也确实觉得技术革新这个是顶顶要紧的,这方面的青干得重视,不能叫外行领导内行。” 吴云接了,就说白女士,“那您去外面坐回……” 林雨桐就打哈欠,“以他家的背景,若不知道他的性格上有这样的弱点,也不会叫他在企业里呆着了。但总的来说,这人大致没偏,对吧?”至于竞争不竞争的,这都是扯淡!这跟四爷就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 林雨桐一下子就睁开眼睛,这个人是把‘和’字用到极致的人。这么想着就打了哈欠,“还别说,我不烦这个人。” 韦志同朝后头指了指,“去找金工喝一杯,不要担心,不出小区。” 明白了,四爷跟技术、生产、安全几个部门的领导都熟悉,他这是来找四爷搭桥递话的。这人是聪明啊,这个机会也选的好,没选上,却提出了换部门的想法,之前没选他的都不好拒绝了,“只是这么着……裴主任就很尴尬了。” 这孩子生的白,特别白,生下就白白嫩嫩的,头发乌油油的,可长了,而且头发丝硬,根根都竖着的感觉。刚才吴云还老觉得,是不是出生的那一刻把孩子吓着了,然后头发都竖起来了。这个真没有,就是单纯的头发丝硬。医院给孩子穿的衣服,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沾染了一点脏东西,两人想给孩子换自家准备的衣服。正扒拉了孩子给换呢,四爷把衣裳撑开又揉呢,然后白女士就这么来了。 就像是四爷跟裴主任说韦志同的想法,裴主任笑了一下,就说,“这个韦总呀,心思纤巧的很。” 她真没得罪人。 吴云觉得不用花老太太的钱,“这钱我出,找个靠谱的……” 林雨桐先拿了四爷手里的衣服,“不用了,我来!” 韦志同转着手里的杯子,这没有什么不合逻辑的!这其实跟上面的一些看法有关,再加上主管技术生产的领导和管着安全的领导都比较强势,他们未必是对自己不满,而是对自己所在的部门的一些领导不满,才会如此的。 那不是更莫名其妙?徐徐气呼呼的坐下,“这个机会多难得呀!怎么就没赢呢?”这不合逻辑! 白女士没说话,只把手机点开,翻啊翻啊,翻到一张老照片,像是满月照,“你看看,是不是跟我很像……当然了,我的头发没那么硬……可你在看这个……”说着,就又翻出一张照片来,“这是你亲生父亲的满月照,那头上黑乎乎的不是戴了黑帽子,是一个个竖着的头发……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血缘这个东西,做不了假!宝珠是我和你父亲的亲孙女,我可以不碰孩子,但我想见的时候,你叫我见见孩子就行!” 白女士笑道,“亲家,辛苦了。” 韦志同露出几分苦笑来,“您是老大姐,是咱工人的娘家妈,我跟您说句实话,徐徐跟吴桐虽是姐俩,可这为人处世呀,别提了!以后有个周到不周到的,您多担待。我是紧着教呢,这不还是着三不着两吗?您心疼心疼小老弟……” 然后三两下,特别轻巧的给孩子把衣服给换上了。白女士倒是不靠的特别近,就是站在边上看着。四爷拿了奶瓶,里面是水,递给跟进来的吴云,“该给孩子喂水了。” “你怎么给孩子穿呢?”白女士几步走过来,“你也没弄过孩子……我带了月嫂,叫月嫂弄吧。” “徐徐!”韦志同看她,“嘴上得有把门的!裴主任是老大姐了,她那么选,必有她的考量。私交是私交,工作是工作,裴主任错哪了?”很多话说出口要立得住脚的! 吴云:“………………”她其实想给孩子取名吴音。女孩就叫吴音,男孩就叫吴越。思业也不姓金,跟姓金的还有仇,不过是成年了不好改姓了。他自己都不认姓马的父亲,那孩子跟着姓马也不像话。所以,要么就是姓吴,要么就是姓白。思业跟白女士关系不好,她觉得孩子大概率会姓吴。这名字在心里琢磨了好些日子了。怎么就宝珠了呢?讲良心话,吴音比吴宝珠好听多了。 还正说着话呢,病房门被敲响了,吴云一边讲电话一边去开门,结果门一开,是白女士。 韦志同摆手,“不是那么一码事!吴桐快生了,金工没有活动,他是真没奔着这个事活动。” 韦志同看着那一排没拆封的,但肯定不属于高档化妆品保养品的东西,能说什么呢?往家拿吧,怎么拿出门呀!难堪的很呢!留下吧,明显除了占地方之外,没别的用处。怎么办?他就说,“徐徐那边都是些厂家的试用品,不光您这边摆着不少,很多常去的嫂子婶子家里都摆了不少。我看这么着,以后徐徐再有这东西,我看可以交给工会来处理。咱们工会给退休职工办活动的时候,拿来做个奖品……给这些东西咱找个好的去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29 章 俗世浮华(63)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坐下,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是马荣广。电话一接起来,那边是马荣广严肃的声音,“你妈又去你那边了?” 他显然是不知道的!四爷‘嗯’了一声,直接挂了。这不是马荣广想的,他说能看住就能看住的。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亲缘关系,是白展眉的底气。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从桌上抽了一张护士放在这里的记录单,反过来背面能写字。完了又从身上抽了笔,写下了一行字:断绝母子关系协议书。 白女士啪的一巴掌摁在这张纸上,“你什么意思?” 四爷拿着笔,手没收回,只看着她,“没看见吗?断绝母子关系!” 白展眉抿着嘴,手有些颤抖,“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妇女,断绝母子关系?若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去法院起诉,理由成立,是可以断绝亲缘关系的。但是只要是血亲,有血缘作为纽带,父母和子女是不可以断绝血缘关系的。不管你是去法院起诉,还是你去登报声明,都没有用!这不具备法律效力!就算是今儿我跟你谈好了,在这个协议书上签字了,可明儿我不想认了,这就是一张废纸。血亲,是断不了关系的。” 林雨桐在里面听的叹气:就是如此!父母和子女在法律上是断不开关系的。任何宣称断绝关系的,都不被法律所承认。 四爷慢慢的把笔合上,然后道:“那我告诉你,我会怎么做。” 你说。四爷还是点了点这个母子关系断绝的协议书,“我知道它没有法律效力,也知道登报也没用。但我还是会在媒体上公布它。你知道,我要是想公布,想引起社会舆论,还是很容易的。吴桐的影响力一直不低,如果愿意,五分钟之后,我就能发布,十分钟之后,就有数千万人看到这个协议。看到之后,大家会怎么说呢?两种声音,第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件事,是我错。第二,是什么原因,叫一个儿子用这样的方式跟母亲翻脸?这个母亲真的妥当的。不算怎么讨论,不管看到这个消息的人支持谁,舆论风必起!你是个要面子的人,很讲体面,看重利益,也看重你的名声。这件事,我或许得不了好名声,但你也一样。这方法不聪明,伤敌一千自损的也不止八百,甚至于过了一千。可我说这个是告诉你,我从来不缺玉石俱焚的勇气。 掀起舆论之后,我会怎么做呢?很多人必将挖掘这背后的隐私,背后的一些细节。你确定这很多的细节经得起推敲吗?现在这人,鸡蛋里尚且要挑骨头,更何况咱们之间的那些过往,敢叫人一点点的挑吗?别人会问你,你的儿子被遗弃了一次,为什么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请问你这个母亲尽到了责任了吗?别人会问你,你的儿子小小年纪,是经历了什么,叫身心受伤,总是遗忘一些痛苦的过往。别人会问你,你是怎么狠心将一个心理受创伤的十三岁的孩子独自的留在国外自己生活求学的?你能在金远洲的眼皮子底下跟人联合算计了金远洲,你却没有能力对亲生儿子做好安排?合理吗?那么就会有人问,你是真的疏忽了,还是纵容金远洲犯罪,好叫你看起来更像个受害者?”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摊手:“你看,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不在,过了需要母亲的年龄了,为什么非要过来呢?连儿子都没有,你又何来的孙女?儿子都不珍宝,孙女怎么会是宝珠呢?我觉得,之前咱们把话说的很清楚,对吧?你生我,我埋你。你养我花费多少,我赡养你花费多少。我觉得,这是协议。我们该彼此遵照协议!不要想着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我陪着你身败名裂,你被指责不慈,我被指责不孝;要么,你做你的慈善家,做你的国民婆婆……只要不来干扰我们的生活,你喜欢的每一个角色我们都能满足你。我们不喜欢别人过多的关注我们的私生活,所以,你在外面怎么说都对。对外,你可以做个叫人羡慕的人。有好的婚姻生活,有花不完的钱财,有出息的儿子,有能干的儿媳妇,有可爱的孙女,你什么也没缺。事实上,你爱的不是儿子,也不会是孙女……你需要炫耀的资本。别人有的,你要。别人没有的,你还要!你要的是面子,我要的是里子。如此,你轻松,我也轻松。我不怕你出门乱说,因为你不会。你喜欢经营出一个和乐的大家庭来,叫人看到你的幸福,我愿意配合你。我退了一步,你也得退一步,如此,才能达成共识,你说呢?” 白女士的表情又冷了起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说我后悔了,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四爷就看她,“好!我给你这个机会。我告诉你,我现在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母亲。第一,不能高调,我不喜欢私生活被打扰。第二,我需要你跟我们一起生活,帮我照顾孩子。您儿媳妇随后要去工作了,在研究所,她不是很忙,但是朝九晚五。偶尔去基地可以不用守时,但不会是在家里带孩子的家庭主妇。不要说有月嫂有保姆,这些人带孩子我们都不能放心。这得亲祖母或是亲外祖母带着,我们出门踏实。所以,您得二十四小时帮着带孩子。白天我们上班,你跟保姆在家。晚上睡前,我们带一会子,但要休息的好,还得您晚上带着孩子睡。第三,没有什么社交活动,就是过日子,家长里短。家里做了好吃的,需要您给相好的人家送去。人家孩子满月,我们顾不上的时候,您得帮我们应酬,处理这些人际关系……” 话没说完,白女士就皱眉,“你这是强人所难!” 四爷看她,“没有呀!很多给子女看孩子的老人,都是这样过的。这是很正常的呀!在单位上,你高调了,这对我们的工作和人际关系有害无益……” 这一条哪怕是合理,“但是,我有你父亲……” “你去问问,有多少老人都是为了看护孙子,去暂时跟子女生活的。九成的老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四爷就看她,“别的且不说了,就这三条,你能做到,我给你这个机会。跟我们一起生活,行吗?” 白女士没说话,好半晌的沉默之后才道,“我后悔是真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但是,我怎么想,也做不到你说的那些。这话,我不骗你!我就是做不到。但不能因为我做不到,就说我如何如何,这是不讲道理。”说着就看向四爷,“你说的对,我就是觉得我受了半辈子的委屈,为什么不能活成人人羡慕的样子?聚在一起,人家说儿子说女儿,说儿子的对象,说女儿的对象,说新得孙子孙女,可我没比别人少了什么,可就是看的着摸不着,到底是多大的恨解不开呢?我跟人家说起你们,说什么呢?说的都是大众知道的。” 那要不然呢?还把大众不知道的拿去哪说呀? 白展眉擦了泪,这才道:“也是,谁要是想干涉我的生活,我也不乐意。我可以不干涉你,不经过你的允许我绝不打扰你和吴桐还有孩子。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你们相认,我再不往宿城来都行。” 林雨桐皱眉,这就是强人所难了。如今的关系远近就是最好的,再近一步,反而是不好相处了。 四爷起身,“我送你出去吧。”要这么谈,就没谈的必要了。 白展眉跟着站起来,“不答应这个也行,你得每月带着媳妇孩子跟我出去吃顿饭。” 吴云听的好难受,俩年轻人要上班,事业到了要紧的时候了,小金得去培训,宿城和京城两边跑。回来要上班,去了要上课。桐桐毕业了之后是个新人,得熟悉情况……还有个孩子牵肠挂肚的……他们的时间哪里有准呀? 你说你趁着两人上班的时候,或是给孩子买两身衣裳,或是给两口子买点家常用的东西,来了,那谁能拦着你。你瞧瞧孩子,然后去忙了。三两回下来,赶上饭点来瞧孩子了,他们两口子能不留你吃口饭把你撵出去吗?这一来二去,不就缓和吗?非得一二三四五的谈,这又不是买卖,没这么谈的。林雨桐把孩子放下,起身出去了。再叫四爷跟她谈下去,这事没法收场。 对! “三号样本……和九号样本?做什么用呀?” 白展眉也不要她答,转身往出走,路过四爷的时候停下来,“你长的好,是我给的。你比别人聪明,也是我给的。别不承认,我会叫你看见,其实,你很多地方都遗传了我。没有父母给的好天赋,做什么都是白搭的。别不信这个话。” 白展眉当天就回去了,回去之后就直奔公司的实验室。换上轻便的鞋子,套上鞋套。把头发都给盘起来塞到实验帽里,套上防护的衣裳,跟主管实验室的人喊,“把早前实验出来的三号样本和九号样本的资料给我调出来。” 白展眉就皱眉,“你是希望达到接触而不凝结的效果?” 四爷拿着合同看了几遍,才去看睡过去的桐桐:桐桐这做事的手法,往往是出人意料,却能总叫人觉得心口暖的慌。 “不用,我自己拿经费,器材的损耗费折算进去吧!回头我跟公司签合同。” “因为给农民用,为了降低成本,这种材料还不能贵。” 吴云心里却想的是,不是谁家两口子都有这个默契的!两人没有商量,思业先出面把白展眉能走的路都堵死了,而后桐桐出面,硬生生的把白展眉往另一条路上拉。真就是捧着她,哄着她,顺着她的心思走,求了她一件很要紧的事,顺势这么一推,事就不一样了。 嗯? 林雨桐坐沙发上,看白女士,“您能过来坐吗?” 说完,头一扬,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又走了。 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说,“您呐,沉寂过。这几年,把世间的浮华也看遍了,不过都是些虚妄的东西罢了。别的不看,您看看我跟徐徐。我在我的事业上,哪怕数年才出了一个成果,但一片赞扬之声。徐徐高调的在娱乐圈,可是却毁誉参半。真论起影响力,是她大还是我大?实实在在的,就都是真的!等你的成就大到在业界算一方人物了,他说不是你儿子,人家就不说他是你儿子了?我不说是你的儿媳,人家就不认为我是你的儿媳了?将来孩子走到哪,人家都说,看!那就是那谁的孙女……您有才华呀!您把自己陷在浮华的泡沫了,怎么还醒不过来了呢?兴城的今天有您的功劳,可什么东西都是更新换代的!之后呢?若是有新产品取代了……您在兴城还是如今的地位吗?您之于现在的婚姻又有多少价值呢?我觉得,不管是什么人,得先有价值吧!纠缠在琐事里,价值在哪呢?我要是跟您易地而处,我会怎么做呢?我会做到,得有一天,叫子孙后代求着到我的身边来,赶都赶不走!会做到,不管子孙后代走到哪,他们都得在我的光环笼罩下。那个时候,疏忽子女不是错,毕竟我那么潜心研究,忘我投入。那个时候,没人去苛责这样的一个母亲,她依旧是完美的,被人敬重的。我觉得,我的婆婆有这样的潜力!您身体健康,长寿无忧。不缺科研经费,不愁科研人手,怎么就做不起来呢?像是国外那些老头,人家过了七十了,还奔着总统的位置去呢。您才多大岁数呀?科技贡献奖里,就不能有个叫白展眉的女士?您埋没了才能,跟那些什么富家太太应酬,您快乐吗?您用一个科学家的脑子,去纠结别的事,这难道不是一种浪费?”说着就又道,“其实您这次不来,我还有心找您呢。” 白展眉坐过去了,没言语。 那这实验怎么经费怎么办?走公司的账目? “您现在就是个成功的女强人,您有成功的事业,也有成功的家庭,你是个成功的妻子,如果你愿意,我会叫你成为成功的母亲……成功的奶奶,你觉得行吗?” 白展眉就开始不住的用指甲扣裙摆上的纽扣,“这个短期内我给不了答案……” “得孔非常的细密且好塑形,能承受相对大的压力?” “没关系!我主要研究中药制农药这一部分,这种药对喷头的要求极高……” 四爷笑了一下,激将似得问了一句:“是吗?我创造的价值,并不在你之下。” “我儿媳妇需要一款新材料的农药喷洒喷头,我接触过的,只有三号样品和九号样品里有她所需要的材料特性……” 吴云尬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答她这个话。 白展眉轻笑一声,“是啊!我不温柔,我没有陪伴你……你对我的印象永远停留在跟金远洲一起生活的时候……哪怕有新材料帮了兴城,你也以为那是团队的功劳……我不否认团队的力量,但是,我若没有两把刷子,谁服我呢?” 都对! “是!我想做好,难道错了?” 四爷皱眉,“下床做什么?” 对! 合同真签了,签好之后,马荣广就给四爷发过来了。 “事实上,您也知道,一个人很难同时扮演好每个角色,对吧?都做好的,那是神!展现出来所有的完美的背后,一定有不完美,您也该明白这个道理!太完美了,就假了!说实话,看着您屈尊降贵,其实我心里挺难受的。再怎么说,您也是长辈。您觉得母子关系不好,受人诟病。可很多名人,跟孩子的关系也疏远,可却无人诟病,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贡献和成就足够大。慈善是一份事业,有人说您是图名。植树造林也是一份事业,可有人依旧认为您是私心作祟。可有一种事业,您放弃了其实可惜了。您在材料上造诣匪浅,为什么就放弃了呢?有很多科研人员,不都是五六十岁有了一定了积累了,才厚积薄发的吗?您这个年纪,正是出成果的时候,不坚持是为什么呢?” 林雨桐叹气,“我听出来,您要做个成功的女人。在您看来,成功的女人得有成功的事业,成功的家庭。得是个成功的女强人,还得是个成功的妻子,成功的母亲。对吧?” “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若是有方向了我告诉你……”说这就起身,看了这儿媳妇一眼,“我说了我挺喜欢你的!你果然很叫人喜欢。”要走了,她过去在门口又看了一眼正睡的孩子,脚上的高跟鞋有响声,她也不到跟前去了。只跟吴云到了招呼,“亲家,我走了。女儿是比儿子更贴心,说话也总是能说到人心里。” 林雨桐就道,“我研究的保护剂,药品本身没有问题,可是却缺少喷洒的工具。思业在机械上想办法,但效果还是不好,他说,喷雾的喷头,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得能将药品喷洒出入雾一般的效果。光是喷头给压还不行!想解决问题,根源该是在这种喷头的材料上。”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0 章 俗世浮华(64)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在医院住的这三天,压根就没休息好。 先是马家父子来了,这些是四爷应酬的。桐桐在里面躺着呢,只不过孩子睡着之后四爷给抱出去叫见了。 血缘关系这个东西,怎么说呢?许是就是不一样吧。马荣广不提孩子姓什么叫什么,但却准备了许多东西。这东西吴云觉得都不敢在医院这个地方放,就是家里吧,没有保险柜只怕都不行。这才出生的孩子,给孩子送来了一个小小的发冠,上面嵌着钻石,能闪瞎人的眼睛。手上的手链脚上的脚链都是各种宝石的,还有一个羊脂玉的像是古董的小小的佛像挂坠。东西都不大,小小个的,可这玩意的价值,真就是一个工薪阶层一个家庭一辈子的收入,都买不来这玩意。 马向东都是买的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反正世面上能买到的婴儿用品,这里面几乎都有。而马向南呢,送的都是金货。 这玩意怎么弄,感觉放好家里都不能放心。 这父子三人没多呆,两小时,看了孩子,这就走了。 他们多聪明呀,白女士怕是真没工夫管其他的事了。因为从她进入实验室起,马荣广会更加体贴她,而这哥俩呢,也会更尊重她。这对人家有什么坏处呢?只是态度上稍微做出调整,一是能解除白女士这个时不时闹腾引来的麻烦。二是不管出什么成果,总归不是无用的。 而白女士呢,丈夫的温柔体贴,继子的足够尊重,又在为了帮儿子和媳妇解决问题整天忙忙碌碌,将来挣来的钱不都是孙女的吗?她所渴望的一切,在她想来,都是满足了的。而她又做的是她拿手的、喜欢的事,她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吴云问说,“不会再猛不丁的冒出来吧?”不会!不断的给她扔点新课题,她就彻底被绊住了。 吴云心里叹气,白女士得到的,都是假象。一个那么富有的人,一个可以肆意挥霍享受余生的人,却生生就陷在虚妄的泡沫里。等真的到老的那一天,发现身边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的,回头想这一生,她会后悔吗?会的!自己是体会过一个人的孤寂的。一个人沉浸在无边的黑夜里是害怕,一个人穿行在喧闹的街市,一颗心无所寄托,这种感觉比夜里的恐惧更可怕。全世界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跟她有牵挂的,那么,这个世界对她还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了!她是生生把她自己个的路越走越窄了。 送走这父子三个,剩下就是四爷单位上的同事,林雨桐认识的小区里的家属们,还有肖宝怡和齐林陆海洋他们。喧喧嚷嚷的,哪怕不都会进来看孩子,可外间的人也没间断过。林雨桐又在回复电话问候,真就是忙了三天,真得出院了。在医院并不会比家里休息的更好。 这要出院了,要办出生证明了,这才说给孩子取名吧。 桐桐还是把取名权给了吴云,吴云愣了一下,问说,“真叫我取名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吴云就看睡着的外孙女,孩子长的白生生的,眼睫毛长的呀,就那么翘着,嘴角一勾,无意识的笑那么一下,真是爱死个人了。本来都想好了,女孩就叫吴音的,可是吴音,带着一股子甜和软。姑娘家又甜又软,当然是可爱了。可回头又想,姑娘家成了桐桐这样,才叫人放心呀!谁也别想欺负了的,得给孩子取个硬一点的名字才行。 她就把之前想着的说了,“……吴音就算了吧……想用硬气一些的名字……”想用给男孩预备的名字,“吴越怎么样?” 四爷和桐桐都点头说好,然后四爷去给孩子办了出生证明回来,吴云一看,名字是——吴钺。 斧钺钩叉的钺?不是,哪怕不是超越的越,咱换个山岳的岳是不是也能好点? 四爷和桐桐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字,她强调得硬气一点,那哪有比这个钺更硬气的名字? 桐桐看她这样,问说,“不对吗?” 吴云:“……对!吴钺,好听。我就是……就是想着,这将来要是生了老二,老二要是个小子,该叫什么呢?总不能叫吴钩吧。” 桐桐就笑,“您真是的!逗什么闷子呀?这个都没养明白呢,还想着老二呢。” 真就住了三天,就能出院了。苏荷到现在还没出院呢,下楼的时候碰见忙的不知道几天没洗洗的汪工,胡子拉碴的,只打了个招呼就忙去了,苏荷这边有些产妇的并发症,孩子那边照了蓝光黄疸暂时也没下去。顾了这头顾那头,大男人没弄过孩子,刚生下的孩子一会子尿了一会子要吃,两三个小时起一次,能不熬人吗? 回家来,刘姐把家都收拾好了。从京城请来的俩月嫂也到位了,人是四爷叫马向南帮着找的,价格贵是真的,但相对专业,也不会多嘴多舌,这是签好协议的。以后出门去也不能把在这边帮忙过的事拿出去乱说。 林雨桐低声跟刘姐道,“家里的采买您负责吧,他们中一个人打扫做饭,一个人专门照看孩子。打扫和做饭有哪做的不对,您提点着些。孩子那边,我要是上班去了,就得您跟我妈看着。两人换班睡个觉。” 成!本来就有保姆房,之前放着一个单人床,现在添一张架子床,就都能住的下了。估计是得用一年的,这不是长期干的人。刘姐本来还心说,这么下去怕是咱这不专业的不好干了,结果却并不是,桐桐和小金明显对外头雇来的不信任。 也不是不信任,不过是这么着能叫刘姐心里自在些。以后确实是得常用刘姐,那就需要安抚她。安抚完了,桐桐又给雇佣的两人分工,谁看着孩子,谁日常做饭,别这个接手那个接手的,有事了相互推诿。 回家来之后,小区里来看望孩子的人多了,就会发现母女两个,有四个人伺候。 同一天结婚,差不多的时间生孩子,对吧?搁在谁心理都有点不太平衡。自家累的吼吼的,半夜起来给孩子喂奶,身边的人睡的跟死过去一样,哪怕有老人帮着带,可看看家里是什么环境呢?孩子的尿不湿换下来堆满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扔。老人把各种东西乱放,冰箱是只往里塞,半点也不规整。厨房里的碗先泡着,顾了孩子,到了做饭的时候才洗上一顿泡着的碗。脏衣服是沙发上、椅子背上,到处的乱放。放眼过去,一片狼藉。 本就情绪更容易敏感的,再一看这个情形,谁能有好脾气! 一楼那家的孩子才一个多月,最近天天的,一到晚上,两口子就干仗。他媳妇在群里诉苦,说是生个娃才知道嫁的这人是人是鬼。咋说呢?生孩子就是这样,没有那么两年乱劲,都不算是养娃。除非你有足够雄厚的财力支持,否则谁家都一样。 估计是被媳妇吵吵的怕了,烦了,结果上门来,打听说,月嫂是哪请的,家里也想请。当地的月嫂一个月得八千多,而且人家是事先说好的,上门只照看孩子,家里的家务一盖不管。按时按点吃饭,吃饭的时候得有人能腾开手帮着带孩子。而且一周得休息一天,否则不干。花那么些钱,还不知道干的好坏呢,就提这么多要求,心里就觉得不行。试用了两天之后,反倒是被月嫂弄的一肚子火气。说是你家的床不行,你家这个灯不行,半夜得弄孩子,不能太亮,也不能太暗。感觉跟请了个祖宗似得,并没有叫宝妈彻底的解放出来。 听说这边的月嫂好,就找来了。但自家这月嫂,价钱是相当美丽,全年无休,但一年下来一个人五十万。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当时人家没言语,可没两天,楼下确实有了一个月嫂。自家这月嫂说,“见过,不是一家公司的,但是一起培训的时候见过。” 林雨桐赶紧道,“只假装没认出来,也别跟谁言语。” 一年五十万,那小伙子一个销售部门的后勤副科长,他的经济实力没那么强。这边的户型大,他能分到这边,是他们后勤上不知道怎么操作的,这才分上的。可不是贡献大才分下来的!销售部门是挣钱,但得看具体的。搞业务的,那是真有钱,这种保姆是真雇的起。但一个做后勤的,你哪来那么多钱?这要是叫谁知道了,能不向上反映吗? 结果请了保姆才不到一周,韦志同上门了,是给孩子送满月礼的,“孩子满月礼的时候,我怕是在京城,一直也没请过假,这次想请一个月的假……”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哼笑了一声,“他是觉得日子太好过了。” 这上面的领导一提,纪律部门马上就说,收到了很多举报信,正在组织人手调查云云。 四爷做了情况说明,又有王弼等人的证词,再加上真没报销,内部的纪律部门做了调查,然后在内部通报,澄清了这个误会,这就完事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因着家里有孩子呢,按照规定四爷培训前两个月,一直就该在京城的。可家里有孩子呀,四爷一般是周五下午赶最后一班飞机,晚上就回家了。星期天晚上的最后一班飞机又飞京城,在家呆两天心里都安稳。再加上回来的时候,像是王弼这些偶尔会过来,设计进入最后的外观设计阶段,四爷有意往下分一分,都沾点功劳嘛。他平时又不在,隔着电话沟通总不方便。那就来家里说是一样的。于是,四爷越发有回来的必要了。 这姑娘一边嗑瓜子一边玩她的,看都没看吴云一眼,只道,“系统有问题,买不成。你改天再来吧。” 四爷这次也没客气,单位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着,真就是屁大点事惹一身腥气。 然后被举报了,说是四爷违规。这个违规指的是,他们以为四爷私下里报销机票了。 刘姐本来要去的,可她正给孩子手洗衣服呢,吴云就说她去吧。住的熟悉了,她去也行。 肯定是四爷拿了这个培训的名额,叫很多人心里不痛快了,猛不丁的给来了这么一下。 可这家伙分明就是嗅觉灵敏,怕是他们部门有一次大动吧。于是,找了个很合理的理由,躲出去避嫌去了。 林雨桐抱着闺女在客厅里晃悠,嗤笑了一声,“地头蛇呀?” 如今这么大的用电量,林雨桐就说把电卡插上再买电吧。果然,电卡一插,原来只剩下三十多度电了,这一插进去,就有五百三十多度电,够用一段时间的。但是还得跟原来的习惯一样,再买一次去,有备无患嘛。 这个事其实很容易说的清楚,月底都过了,而今是月初,对吧,之前的机票在手里呢,一分也没报销呀! 一个处分,两年不得升迁。 可不!四爷抽空去拜访了庞书记,结果隔天,庞书记在会上就说了这个举报的事,夸这个举报的人很有主人翁精神。我们就该从这个点为切入点,动一动嘛!看咱家的后厨房,有没有藏着蟑螂。 马向东打电话就说,“不要找单位给订机票了,我叫人去给办不就完了吗?”航空公司不也是做生意吗?咱也是大客户呀!就这点屁事,还有人盯着。 那就清理嘛,把举报信的内容都清理一遍。 林雨桐没叫刘姐去,“电卡给我!我去。” 可连着三天去,都说系统有问题。 本来林雨桐还想着这个玩意跟自家没啥关系吧,可就在孩子过了满月,四爷去培训之后的半个月,这事好像跟自家有了一点关系。 这不该呀!小区里住这么多人,老这么有问题,我就不信就没有去给电卡充值的。刘姐从阳台上出来,就说,“物业那边办公的是个鼻子上有一颗红痣的姑娘不?” 这个小伙子是干啥的?他是帮着处理业务员差旅的各种报销的。比如机票、酒店、交通、电话费、招待费等等的费用的,只这个工作,小伙子干了七年,总共贪污了多少钱呢?两百七十九万。而那个周民,因着是办公室副主任,接触最多就是办公室这一套,从办公用品采购到各种损毁的报销等等,他是真没拿钱,但也因着回扣的事被查出来了。像是家里的电脑,笔记本,一家子用的手机,家里的空调等等等等,大到昂贵的电子产品,小到家里的饮水机加湿器,都算是回扣得来的。 但是这有一个问题,就是以个人的名义订机票,没有那么刚好那么准的。有时候你这就买不到。为了不耽搁时间,要正好都是这俩天的航班机票,就少不得劳动后勤部门,托人家订个机票。咱们不找单位报销,就是单纯的想单留出一张机票来。 通过单位订机票是事实,但回来也不光是私事,每次都抽空在家里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设计方向。只是用公司的关系,我自己花钱,还不行吗?毕竟回来是公私兼顾的! 结果还真被刘姐说着了。天热了,家里地方大,想要叫温度合适,最好就是把家里的空调都打开,大家都处在一个合适的温度上,孩子呆着也舒服。这么着,用电不就多了吗?买电的时候,物业的说法就是,每次最多买五百度电。这个没毛病,一直都是这样。而林雨桐一般买电习惯了存备用的电。比如说,这五百度买回来了,把电卡插进去,这不就续上了吗?续上之后,她不停留,继续拿着卡,再买五百度。到差不多估摸着电快完了,再把卡里存的五百度插进去,拿着卡又重新去买。如此一般不会出现没电的情况。 坐地户,是说此人是当地土生土长的,老油田户了,家里的所有人脉都在这个行业里了。得罪一个,就相当于得罪了一大片。 坐地户?地头蛇是吧?这次非把这蛇头剁下来不可! 对!就是地头蛇。算是三代人都在油田上,那亲朋好友枝枝蔓蔓的,谁知道他们就在啥地方给你们下绊子。 这也没什么呀?公对公,石油集团一直是航空的大客户,这点事真不叫事。这两周回来的都很及时,每次去的时候直接取票就可以了。 林雨桐拿了卡转身就走,体面不体面的,得看在什么事上,这一回不把这一个个的臭毛病掰过来,还真当咱好欺负呢! 刘姐就道,“那是周主任她老婆的外甥女!”说着,拿了吴云手里的电卡,“我去买,还就不信了!”她敢说不成,看我骂不臭她祖宗八代! 结果去了,人家物业的坐在办公室,在电脑上玩啥呢。吴云就把电卡递过去,“姑娘,买电。” 你是个体面人,跟人家吵起来不像个样子。 刘姐就说,“以后得小心着些,这个周主任是个坐地户。” 这些东西折算成了钱,一共八万六千七百块钱,他给人家折算成钱还了,做了检讨不算,单位还给了一个处分。 像是一楼住的那个小伙子,他是主管销售部门后勤的,说是有人举报了,说是此人的消费和收入明显不符,这得说明情况吧。 林雨桐就问说,“是谁干的呀?闲得慌!” “不用!一家一家的添孩子,徐徐嘛,就觉得老没怀上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呀!想去医院查吧,一般的医院又怕不能给她保密。我就想着,算了,请一个月的假,回京城找她信得过的医院瞧瞧……” 能是谁?肯定不是韦志同,他的格局没那么小。当时提名的有三个人,另一个人叫周民。怕就是此人了! 那这没法子,系统有问题嘛!这种事说不准的。吴云就回来了,这么说了,谁也没当回事。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1 章 俗世浮华(65)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吴云紧张的呀,她怕桐桐跟人家动手。职业的拳击手都不是她的对手,那普通人经得住这一下子吗?再把人给打坏了。想追去吧,把孩子留给其他人照看她又不放心。只说刘姐,“赶紧追去瞧瞧,别叫她犯浑。眼看要是动手了,你就先给小金打电话。” 刘姐急匆匆的,出门还给林雨桐把防晒服和帽子拿着了,估计是要跟人家在那里死磕的。要是站在外面呢,太晒;要是在里面吧,空调的温度太低的话会冷的。 结果一路小跑着追着去了,远远的见桐桐跟谁在物业门口的树下说话呢,说的挺好的,脸上还带着笑,不知道说啥呢。 能说啥?是之前在飞机上遇到的大姨,她不住这个小区,但是如今石油内部的小区中间都拆了隔间墙了,整个拉通了,中间有小门相互通着呢。这是为了便于管理,精简其他一些岗位的人员的。 就像是这物业公司,别的小区的物业都是招标来的,这种单位上的小区则不是。那都是单位后勤的一部分。住这个房子有一个好处,就是需要人亲自跑这里办事的不多。像是家里的水费、物业费、取暖费、垃圾费等等,这些费用可以在工资里直接扣除的。两口子只一个人的在这里挂上,就可以了。发工资的日子,就是后勤物业扣除费用的日子。到手的工资条老长了,这个补贴那个补贴完了,又扣这个扣那个,林雨桐没有一次耐心的把工资条看完过。你说这种情况,真就是除了电费现在用的电卡,非得跑来充值缴费之外,还有什么是需要跑物业的?就是家里的什么坏了,也不用跑来找呀!在群里喊一声,工作人员就上门了。 这种情况下,其实物业留着的人,一般就留三四个人,能应付充电就行。 可这拉通的小区,住着数万人的小区里,每天来给电卡充费的绝对不少。 这不,今儿就撞见这位大姨了,她才充了五百度电,五毛七一度电,二百来块钱,“……主要是娃们放暑假,房间一蹿,客厅一蹿,哪里的空调都得开着。上一次买了五百度电,能有三十来天,这次又是五百度,我估计也就是二十来天又得来。一放假一人一个空调,一开一晚上,那电表走的蹭蹭蹭的……” “我也一样,家里的人多了,不比我们之前就两人。现在一天到晚家里不离人,家里的所有的电器恨不能都开着呢,电用的可块了。本来前儿都该买电了,结果我妈跑了三天,都说系统坏了。挺巧的,我妈大概跟您前后脚……” 这大姨也不知道是不是巧了,就说:“那你赶紧去,去买吧。家里有孩子呢,没电娃受罪呢。” 林雨桐摆手进去了,手机一摁,音录上了。 然后再进去,物业一共四张办公桌,四个人都在电脑前坐着呢。一个鼻子上长了一颗红痣的年轻姑娘,这会子手机一边充电,一边看着手机。另外三个也差不多,其中一个抬头看见她了,笑了一下,拿着还有半杯茶的杯子,很忙的接水去了,还嘀咕说,“茶太浓了,喝的嘴里发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然后其他三个人都抬头朝这边看,一个年纪稍微大的也朝林雨桐笑了一下,起来就拿了靠在角落的拖把拖地去了,“脚上也不知道沾了啥,都是脚印子。” 真巧!不来,啥事没有。一来,就可忙了。 林雨桐又朝另一个怀孕的大肚子媳妇看去,这媳妇朝红痣姑娘指了指,手里又是挪键盘,又是拿小抹布这里一擦那里一擦的,意思是:去那边办业务吧,我这边还没收拾利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别好脾气的过去,拿了卡递过去,“买电。” 这红痣姑娘头都不抬,把手机的充电线头紧了紧,往她面前挪了挪,就道,“系统坏了,充不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又问了一遍,“前天我妈来,你们就说系统坏了。昨天来,你们还说坏了,今天,你们依旧是坏了。且不知道什么能修好,是吧?”对!这种谁说的准呢。宿城就是这样,停电了,断网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林雨桐点头,也不纠缠,转身出去了。 出去见刘大姐过来了,林雨桐接了衣裳和帽子,“我不跟人吵,你放心回去吧。我有我的办法……” 刘大姐就道,“这些人根子深,要不然先跟小金说一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把衣服套身上,还要再跟刘大姐说话呢,一个前头楼上的大叔,进进出出的常见。见他手里拿着电卡,林雨桐就笑问:“大叔买电呀?” 啊!电抛费的太快了。 进去之后不到两分钟又出来了,林雨桐就问大叔,“充完了。” 充完了,没人,很快! 林雨桐紧跟着就进去了,又问那红痣的姑娘,“系统好了?能充了吗?” 时好时坏的,刚才好了那么一下,又坏了! “试试吧,万一又行了呢?” 对方抱着手机,头也不抬,耷拉着个脸,拿着手机翻小说,嘴上冷淡的应付着:“真不行了,坏彻底了。” 林雨桐也没言语,只往大厅里几排长椅上一坐,也不说话,就这么等着。那冲茶的还没回来,拖地的涮拖把去了,涮的不见人影了。大肚子孕妇已经拿着抹布细致的去擦键盘了,恨不能每个按键都全方位擦一遍。对于缝隙里的,人家还拿个小刷子出来,一点点的再刷,总之很忙就对了。 她也不急,就坐在这里。然后门被推开,进来个五十来岁的大妈,林雨桐就招呼,“阿姨,也是买电吗?等等吧,系统坏了。” 这大妈愣了一下,就说,“咋回事呢?咋还能系统坏了呢?就剩下十度备用电了,空调开着呢,十度点够用几个小时的?”老式的柜式空调,特别费电。 里面几个人谁都没说话! 林雨桐就跟这大妈说,“是啊!这都第三天了,一直系统坏着呢。” “这哪行呢?三天还不修好,那啥时候能修好……” “说是不知道呢!没个准。” 行!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去找他。 林雨桐冷笑了一声,跟外面等着的人道歉,“看来是我耽搁大家了!人家不是不卖给大家电,只是不想把电卖给我呀!就说呢,我二十分钟前碰到一厂的一个阿姨,她是充了点出来的。十八分钟前,我进来要买电,人家说坏了。我这一出去,又碰上二十号楼的大叔,他进去充电,这应该就是十三分钟前那个记录。见打住充值成功了,我再进来,系统又坏了。” 道歉呀!那没事,“在七楼,你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这大哥就愣了一下,“咋弄的吗?我打电话问一下。” 胡说!哪有这样的? 网络的问题?技术部这小伙子火气很大,说话的语气也不好,“网络是专门处理过的,怎么会有问题。这跟咱们办公楼用的是一样的……办公那地方从没出现过这种问题,你们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那大妈也不急了,那大哥只打电话问后勤,“故障修理多长时间人员呀……哦哦哦!几分钟呀,好的!好的!” “确定吗?”林雨桐就问了一句。 “这是个傻瓜操作系统,智力正常接受过九年制义教育就能用,怎么会出现操作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指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一同操作,把键盘敲的咚咚咚的,而后才道,“系统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哪有问题呀?这不是一切缴费正常吗?收拾坏了三天了,可这大前天,陆陆续续充值一百七十八户,前天充值一百六十五户,昨天充值一百七十二户……就是十三分钟之前,一切缴费不都正常吗?半个上午,缴费三十七户……这跟之前每天的量基本是持平的呀!哪里有问题呀?这个事情得说清楚……” 之前出去冲茶的那个人也回来了,手里拿着杯子,说那红痣姑娘,“你再试试,别叫这么些人等着……赶紧的,一个一个来……”说完了又看林雨桐,“叫你多等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说不清是网不好,还是系统老故障,咱们对电脑这玩意也不熟悉……” 她心里一跳,觉得这是要坏事,吴桐压根就是故意的。她想出去,拉着吴桐去一边说几句道歉的话,叫这事过去算了,结果才走出去,门被推开了,技术部的人拎着个黑包进来了,黑着脸,“哪里坏了?你们就没有报修,却嚷着坏了三天没人给修!”这个月的奖金被这一折腾,怕是得扣完了。瞎扯淡呢不是! 林雨桐朝后退一步,“周主任,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家金工不在,你能叫你家亲戚卖给我电吗?你看我家,我妈和孩子还在家,实在是连着三天都买不到电了!咱自己的后勤物业,没一个人肯卖电给我……你看,我们是外来户,跟你们这种数代在油田上,做过突出贡献的坐地户可不一样。我知道,你们这三亲六故的,那关系网大了!不就是想给我和我们家金工一个教训吗?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的厉害了。我给你道个歉吧,鞠三个躬行不行?要不然,我在社交平台上公开的给你道个歉。不求啥,就只求在水啊电的上面,别卡我的脖子,成吗?我知道,油田上工作,不是按照贡献的大小算的,这得讲究个资历!我这次真的领教了,等我们金工回来,我叫他亲自登门跟你道歉去。以后,周主任的话,我们就当圣旨执行,绝不含糊。我在这里诚恳的祈求你了,你看在我一个刚生了孩子的产妇的份上,看在家里还有个不足两月的孩子的份上,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成吗?以后啊,您想要什么机会,我们金工绝对不跟你竞争,您这资历,您这群众基础,机会不给您,我们都得惹众怒……” 这小伙子看了一眼,是吴桐,他说话没那么呛,只道,“这不可能时好时坏!网络监测是正常的,不是网络故障。傻瓜系统,不是操作故障。再说了,哪里就坏了三天了?这明显就说谎吗?”怎么得罪这一伙子了,这么整技术部。这事不说清楚,一个部门的奖金都得完蛋,自己不吃挂落吗? “那大概是操作的问题?” 这管事的就赶紧道,“可能是网络的问题……” 不捎东西,“知道周民在哪吗?” 这大妈都急了,“这可不行……” 这会子周民正在里面呢,手机在静音上,塞裤兜里呢,哪里知道家里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呢。他了资料,就真得出来了。他不能出席会议,只是负责会议的安排而已。发完了资料,就直接往出走。可今儿一出来,就愣了一下,门口直戳戳的站着个人。他给吓了一跳,愣住了,也没注意他的手还拉着门呢,门半开半合的,他正是要进不进,要出不出的位置上。 找他干嘛?出什么事了吗?林雨桐只笑了一下,“有点误会,我道歉去。” 话没说完,里面出来人了。庞书记严肃着一张脸,站在周民的后面。林雨桐的话说的太急太快,周民压根就没反应过来。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周民不可能撺掇人去干这个事。但他不爽,他的亲朋好友和跟他相关的枝枝蔓蔓的,就不出头了? 这人在小区外围做生意的,这小区外围一圈铺面,也都是石油家属买了。没点小权利,还争取不到这个抢手的铺面。试想一下,一个成熟的,数万人的收入稳定的社区,周围的小买卖好做不好做?而且,用的水和电还都不是商业的费用,是跟普通的住户是一样的。这人是开饭馆的,大夏天的,饭馆没电谁进去吃饭呀!不仅是凉爽不凉爽的问题,关键是后厨的照明怎么解决?那地方采光没那么好。有气有水,偏没点,叫后厨点着蜡烛上菜呀? 好! 了不了! 可那大妈和那开饭馆的大哥不知道呀,就是饭馆挣钱,那一天净利润也就是两三百块,对吧!完了因为故障出现这问题了,不上算呀!最多十分钟还等不了吗? 林雨桐就第一个过去了,“那可得看好了,有些系统没弄好,电卡一上去就消磁了,这也好真是这么着,还不如等人家过来再说呢。我还听谁说,电没冲上去,结果钱交了……” 确定啊!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知道呀!他一般都在办公室那边,油田天天开会,他是办公室副主任,协助安排会议,“怎么了?” 林雨桐就说,“许是系统时好时坏呢!” 出门刘大姐还在,问说,“就这么了了?” 林雨桐拿了刘大姐手里的电动自行车钥匙,骑着就走。到了楼下开了自家的车,而后直奔油田的办公楼。 了? 这不?这边脸青了白,白了青,反应过来了才要开口解释,庞书记说话了,“是小桐啊,你进来……有什么话进来说。”周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觉得他得完!这位过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这是要他往墙上挂呀! 这话一说,那红痣的姑娘脸蹭的一红,不看手机了,点着鼠标把页面关了开,开了关,“也不太要紧,很快就能用了。” 就这么几分钟,又来几个人,不用林雨桐说话,大妈和这大哥就在那里说呀,然后一致讨伐技术部,“只他们的工资最高,补助最多,待遇最好……什么好事都先紧着他们,结果呢?就这点事,你看这事办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给小人物在这里掰扯,我犯不上。 然后林雨桐直奔七楼,跟一个保洁阿姨问了一句,人家就指了指前面,“往前走,最里面那个小会议室,里面正在开会……周主任抱着一沓子资料,进去发资料去了。你别急着敲门,他马上就出来了。也别喧哗,里面的会议挺重要的。” 单位内部嘛,就是这样的!相互眼红的也多了,只要拿的钱不一样,那就永远有争端的。像是这种不针对个人的批评,大家攻击起来毫无压力。几个人说的可来劲了,一点都不给物业这几个人说话的机会。拿着茶杯子的这个估计是管事的,几次想插话,林雨桐就抱臂靠在她们那个办公位的桌子上,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 作为家属,进去并不难。只说要拜访谁,在门口登记就行。她说她找王弼,王弼就得出来接他。看见他还奇怪,“是要拿金工的什么东西吗?我下班给你捎回去多好呀?” 正说着呢,外面就急火火的进来一人,一身的汗,一进来就喊,“买电……能多买不?” 林雨桐点点头,一直朝里走。 那大肚子媳妇就觉得这么下去要完蛋,赶紧放下键盘就要说话,林雨桐直接给拦了,“是要问一下,我在群里也已经联系技术科那边的人了,人家马上就道。这系统维护是多大的事呀,坏了正常,但几天都修不好,技术部分就有大问题呢!刚才林主任说了,派了人过来,最多十分钟就到。” 林雨桐还没说话呢,这大妈就说,“买啥呀,买不成,系统坏了,都坏三天了,啥时候能修好还不一定……你说现在这后勤上是怎么弄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2 章 俗世浮华(66)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把惊讶着着实实表现在脸上:“您也在会议室?”好像压根就不知道里面在开会一样,“静悄悄的,我还当周主任在里面准备会议呢,刚才保洁阿姨还说,周主任抱了资料进去……” 一般的会议提前会把资料准备好的,只是今儿有些特殊。 但这么一解释,就好像她真不是刻意来告状的一样。 周民就忙道,“那个……吴桐,怕是有点误会……” 林雨桐点头,“您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吧!怎么着都行。” 周民:“………………”这娘们怎么这么难缠。他忙跟庞书记道,“我这还一头雾水了,我先跟她谈,先单独沟通……” “不不不!不用沟通,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林雨桐直接把她要出口的话给堵住了。 庞书记还没说话,里面有人说话了,是一把手张书记,“都进来!有什么话进来说。” 这个吴桐可不是一般人物,她在网上的消息就没下去过。最近话题又有点热,一是她生孩子了。网上吵吵嚷嚷,都是想知道她还有几分之前的实力。二是奥赛又不远了。这就免不了把吴桐拿来比对比对。再加上,她场外指导的拳击运动员,在世界排名赛上打出了极好的成绩。 这么一个人,只看她个人社交媒体上有多少粉丝吧?一亿多呀!这样的人,人家刚才怎么说的?人家说:要在社交媒体上公开给他周民道歉吗? 这要真去道歉了?就是要把事往公开的闹。闹大了之后呢?对油田是有什么好处吗?这牵扯到用人机制的大问题。 人家没利用她自己的名气把事情往大的闹,这就是人家处事的高明之处!处处给人留有余地,她才处处有余地。 就像是现在一样,咱知道人家手下留情了,也知道这事不能妥善的解决,下一步将面对什么,那咱就得好好的处理。 所以,进来吧,有什么话进来说是一样的。 周民站在那个位置,出不得进不得的,领导叫了,非进去不可的。他一转身进去,林雨桐也就跟着进去。一进去就露出几分讶异来,而后一脸的不好意思,“对不起,打搅各位领导了。” 里面做了四五十个领导,油田上的各个单位包括几个厂的领导都在呢。 裴主任就先道:“这个小桐呀,小金不在,孩子还在家,什么事这么着急,得撇下孩子找到单位上。” 林雨桐朝裴主任露出苦笑:“既然领导们都过问了,那我……还是想替更多的人说句话。我手里有录音和视频,大家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把录音和手机都发给裴主任,裴主任给发领导群里。 包括周民,都先摸出手机,倒是看看是啥事叫吴桐跑到这样的场合来闹事来了。结果手机一拿出来,手机屏幕还亮着呢,是自家老婆的电话。他给挂了,才说要点开群呢,电话又来了。他再挂了,这才看视频。 后面不知道是哪个厂的领导,就说周主任,“我眼神不行,放大屏幕上吧。” 周主任又给关了,直接登陆了电脑版,然后点开。这就清晰了,事情真不复杂。对话里前因后果都有,就是有人下绊子,导致吴桐家接连三天买不到电。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说,“事就是这么一点事,说实话,在来之前,我都想好了,咱惹不得还躲不起吗?不说我的农庄不远,那边一整栋办公楼,还有宿舍居住的地方,我们要搬家,那边真有地方。何况除了农庄,我们还有家里给购置的别墅……那边什么都是齐备的,大不了我们搬出去住呗。可站在这儿,看见这么多领导,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说一句公道话。跟普通人比起来,我的身份到底是有些特殊的,是有一些社会影响力的,也有能力随时走,可饶是如此,这拿捏的小手段都出来了。那我就想,不如的那些人呢!不如我的那些人,得罪了他们,又该怎么办呢?除了忍着,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因着有退路,大不了不干了,我不为吃喝发愁……又因着各位领导对我们家金工的看重,我能站在这里,敢站在周主任面前,敢站在诸位领导面前……可还有更多更多,很普通很普通的职工,他们若是跟像是周主任这样的人以及他们的小团体有了矛盾,怎么办呢?他们可敢追究,他们可有勇气站在周主任面前……他们要考虑生计呀!这是什么?这是以裙带为纽带的势力。” 张书记心说,上面开会,三令五申,说是应该在我们组织内部,让‘裙带关系’销声匿迹。这是今年的一个工作重点,结果这个吴桐直接往上面点,将其定义为裙带关系。 是的!企业内部,这种裙带关系比机关里厉害的多。一旦存在裙带关系,自然就会有‘官官相护、公权私用’这样的情况。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道,“这次我们家金工被推荐去培训,这件事我隐隐有所耳闻,诸位领导舍弃了按资排辈,而选了金工。我那时候就说,咱们油田在晋升机制上走在了前面……” 庞书记心说,这话说的漂亮。为什么说在晋升机制上走了前面呢?因为国家企业有个弊端一直被人诟病,那就是裙带关系导致了晋升机制的不合理。很多更多更有才能的人被‘资历’两个字压住了。不看贡献,不看业绩,不看能力,资历是个硬杠子。有些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加上裙带的提携,也一样能升上去。反之,则挣扎一辈子也没用。 这个吴桐可不仅仅是个运动员,也不仅仅是个搞农业科研的,听她说话,就会觉得,她要是做政客,那也当真是个好苗子。一上来先势弱,以弱逼迫。且把这件事的最坏情况摆出来了,她是有把事情扩大化的本事的!叫人不得不干涉这件事。可真到事上了,她说她原本不用死磕,这话也是实话,她有这个经济实力。她没说她的委屈,因为这说了也没用,大家都知道一个小人物是把她不能怎么样了。可人家马上点出来,对我这种有影响力的人都敢这样,那其他人呢?哪里没有老实人呢?谁能跟谁一定不结怨呢?只要想想,老实人被这么处处拿捏,就问心里冒火不冒火。 说实话,后勤物业上那几个人,都是关系户。一个月拿不到三千块钱的工资,混日子呢。这些人是啥有本事的人?是啥有见识的人吗?闹大了都开除都没关系。 庞书记把这截屏下来发给张书记,张书记扫了一眼抬头跟庞书记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同时垂下眼睑。张书记转头,才要跟林雨桐说话,结果大屏幕上跳出一行字:老公,那碍眼的吴桐就该一脚踢出去,你…… 裴书记就发话,“小桐呀,你先回去!你反应的问题,在坐的都非常重视。你能有事过来寻求解决的办法,而不是采用非常手段,我得代表咱们油田谢谢你……” 林雨桐都没细数,上了第一批裁撤名单的一共三百五十八个人。想想看,这关系网一个连着一个,怕人不怕人? 清除了这股子势力,裁员的目的达到了,裙带关系带来的危害也一并解除了。 这对油田是有好处的!她这是把她当做一把刀递到在坐的诸位领导手里了,要砍人,来吧,拿她当个切入点,她不介意。 还有就是,今儿开会的主题就是:关于企业内部的冗员问题。 你的后面是什么,不用看大致也猜得到,不外乎是:你想想法子!你尽快回来有事商量这一类的话。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裙带关系猖狂若此,一个后勤物业的合同工办事员,就敢这么欺负人,这是什么性质呢?至此,事情就不是说处理个把人的事了!把这些枝枝蔓蔓的不砍掉一些,怎么交代呢?上面说要重视,下面反应这个危害极大,若是再不处置,这岂不是失职。 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就能猖狂到这个程度。凭什么?凭的不就是角角落落的,他们都能触及到!到处是跟他相关的人! 林雨桐直接报警了,里面呆着去吧。不仅得去里面呆着,我还会起诉,告你们损毁我的名誉。而且,林雨桐还放话了:我的农场就在那儿呢,今儿之后,要是我的农场什么东西丢了,或是找活烧毁什么东西了,再要么是养的鸡鸭死了,我别人不着,先找你们! 诚然,这么做之后,跟她有矛盾的她借刀杀人,清理干净了。可是呢,这是得罪人的!很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周民才算多大的势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出去她就给四爷发了消息:事情已经解决了。四爷回复了一句知道了,这就行了。桐桐办事有谱的很!至于说这件事会得罪人,瞧这话说的,只要干事,就肯定会得罪人。可只要是好事,是对的事,那得罪了就得罪了。这便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了。 周民用电脑登陆了,用的是大屏幕,来消息了,就有部分内容不用点开也能看到。‘你’的后面是什么,周民不点,大家看不到。但只前面那句,要把吴桐一脚踢出去,这话说的得多张狂呀! 这几个人是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处理了的理由是现成的。 是的!撸的可干净了。不属于周民这一伙子的,那些势力有没有一把撅的那么干净咱不知道,但是周民这一伙子,扒拉的那叫一个干净。 是的!林雨桐就是这么想的,她回小区的时候碰见挺着肚子的孔鲤在单元门口等着呢。一见自己,她就忙道,“我才听说了,这事在群里嚷嚷开了。那一家可厉害的很,那物业里干活的,哪个不是背后有个靠山的呀!要不然那轻省的事能轮到她们身上?” 是的!对一些岗位要裁员了!可从哪裁,以什么标准裁,裁什么人呢,这不是正开会讨论着呢嘛! 庞书记手里拿着手机,像是看视频,其实呢,是给四爷发了消息。情况简单的说了,这个事闹不好领导们真会顺着这个口子开刀,如此,势必会得罪人的。 既然得罪狠了,那就是要把根刨出来呀!这次便是一把撸不干净,可也差不多。 这个变故来的快且猛烈,然后好几个女人,站在楼下,对着林雨桐谩骂。 “你太冲动了,这把人得罪狠了!” 一处理,紧跟着就出了一个第一批裁员名单,凡是跟周民有瓜葛的,全在上面。周民在办公室做主任,他老婆在三厂的后勤。他哥哥在运输队,他小舅子在销售部,他小姨子在医院做器械室管理员,他连襟做后勤采买,他嫂子在一厂的财会室。他老婆的弟妹在油田办公室做办事员……就连他已经退休的老丈人,也承包了一部分小区的一部分绿化。反正年年都种树,年年又挖。这回说是树生病了,得换品种。那回又说树成活路不高,不合适当地的气候。倒腾个没停的结果就是,年年从这里都套一部分钱出去。 “看您说的!我也是咱们油田上的人,我家的闺女还是咱们油田的户口呢。”林雨桐客气了几句,便不再滞留了,这事到这里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林雨桐带着她回家,就说,“对这个事,我也不是今儿才有意见的。哪一年油田上不死人,可那些人在岗位上没了的,也确实是给的抚恤还行。可是对这些遗孀和孩子的照顾,是不是还得再倾斜一些呢。他们的实际困难得考虑的呀,对吧?廖姐你也认识吧,当初跟我是邻居……如今还是园丁,但我觉得像是这样的人员,应该用在后勤这些地方……”结果呢?全都是有关系的把着这些位置,拉帮结派的。什么玩意?! 四爷在课间,他回复了一句:对公事有利,当做。 周民的老婆指着林雨桐:恶人!恶人!这才是最大的恶人! 就在这个当口,吴桐来了,她管这个叫做一股子势力! 谩骂? 对后勤物业这块,里面的有一个算一个,一把给扒拉干净了。就像是技术部门说的,那系统就是个傻瓜系统,用一次就会了。然后后勤在社区内部招聘物业人员,一个月两千八。林雨桐给廖姐发了消息,叫她赶紧去。厂里做园丁到底是辛苦,尤其是照顾孩子不是很能照顾得到。接送的时间有点赶!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3 章 俗世浮华(67)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周民都快疯了,这?些老娘们,净惹事。别觉得骂人是一件小事,这?事人家?真?要?告,判刑的不是没有。只要?说到判刑的,哪怕是三个?月呢,知道这?个?影响有多坏吗?孩子们将?来的前程受影响呀! 再是如何,在单位里朋友还是有几?个?的。将?来孩子想考进去,这?些朋友帮个?忙,问题就不大。可你若真?是被人给告的留下案底子,孩子怎么办?孩子都十三四岁了,最?多十年,孩子就到了需要?安置工作的年纪了。 他是紧赶慢赶,可人还是被带上警车。怎么办?这?得赶紧想法子呀!到底是当地人,在其他部门和行?业里,人家?也有不少朋友。这?个?那个?的都说,这?事没别的法子,争取人家?的谅解,只要?对方不告,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找上门去了,不停的摁门铃,没人给开门。王弼从家?里出?来,看着周民一眼,就道,“周主任,吴桐不在家?。马总带人来接了,去了京城了,两个?小时之前的飞机,这?会子正?在飞机上。”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说是没给孩子办满月,想回去给孩子过个?百日的宴会。刚好金工这?段时间得在京城,孩子也出?了月子了,能出?门了……” 彻底的躲了。这?可怎么办?见面三分情,对吧?人家?这?不露面了,说都没地方说去。金工的电话他有,但是打不通呀!不用问都知道必然是将?他给拉黑了。 可这?会子能找谁呢?私下里找哪位领导从中间过个?话?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人家?不能管,要?不然下面的裁员更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了,可他还是想试试。这?一试就知道了,摁了门铃半晌人家?才开门,这?个?家?属说,已经睡了,他觉浅,起床气还大,要?是有特别要?紧的公事,我给你叫,要?不然,能不能稍微等等,等明?儿再说。那个?领导家?属说,来的真?不巧,回来就说头疼,怕是空调吹的狠了,刚吃了药歇下了,你看这?个?状态,也没法谈工作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晚上煎熬的很,想着这?个?事怎么办合适。没法子,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往京城去。 本来想去找金工的,但人家?那学校,不是说不能有访客,但访客却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人家?只负责传达。传达的时候,那边说金工被老师请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这?又不知道了。 周民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只是托词。转脸又给韦志同?打过去,韦志同?对单位的事那是心知肚明?,周民一打电话,韦志同?就说,“周主任呀,你对我也不够关?心呀!徐徐是吴桐的亲姐姐,姐妹俩置气的时候多了,但人家?还是姐妹,对不对?你不知道呀,这?边一听说,徐徐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又是要?找记者采访,又是逼着我向有关?部门反应……我这?要?是给你做了和事佬,那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徐徐也刚怀孕,胎有些不稳,也不能叫生气……” 周民还能说什么呢?哪怕是借口,这?个?也得认了。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得去找金工,守在学校门口,还就不信他能一直没空。 这?回四爷有空了,请周民进去,还带着他在食堂吃了一顿饭。周民说情,四爷可利索的就答应了,而后还很好脾气的把周民给送到校外。可转脸,单位的纪律部门就收到了匿名的检举材料。 材料上涉及的可广了,从违规安排亲属,到违规报销单据,再到借用职务之便,套取单位的各种资金。 这?里面涉及的很多东西,这?都是职务犯罪呀。 这?些女人就是关?了三天就出?来了,心里不是不害怕的!这?还没缓过神来呢,这?一条线上的一半男人,又被请进去了。 周民的老婆倒是没事了,周民也没事,工作丢了,但不至于影响下一代呀!说实话,都松了一口气。可他们没事了,男人出?事的那几?家?,却觉得不对。先是周民往京城跑,一回来被关?着的人就放出?来了,紧跟着其他人就出?事了。 啥意思?这?检举人是谁呢?这?么些年都没出?事没人举报,怎么就刚巧现在就有人举报了呢?这?要?不是你周民干的?能是谁干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马上就有人解释:周民跟金工竞争,那是工作上的正?常竞争。金工之前不是还被检举了吗?说是报销机票之类的。没成,但是金工不也没说啥嘛!这?属于工作上的正?常碰撞,检举也是人家?的权利,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在单位上嘛,不可能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肯定有不合的人呢。周民和金工可以在工作上不和,但哪里就至于把工作给丢了呢?说到底,还不是他老婆的小姨子,那姑娘太霸道了!后勤物业上的其他人都怕得罪人,跟着糊弄事呢,结果可好了,平白的把活给丢了。连周民都跟着被裁撤了!本来是有大好前程的,那你想想,周民能不生气吗?一生气一冲动,这?不就给检举了吗?你想呀,这?有些事他们不说外人怎么能知道呢?咱在单位多少年的人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是刚到单位不久的小年轻,对吧?除了他们内部也没别人了! 这?话有人支持,还表示:金工和小桐还是讲人情的呀,做事总留三分余地的。 周民是有苦说不出?,马上四十的岁数,接下来创业,要?做的还是石油的相关?行?业,还得跟单位的领导打交道的。 林雨桐知道的时候就笑?,周民不找来没事,一找来,四爷面上把面子给了,可结果真?是他想要?的? 她带着孩子在京城的家?里,在这?边住上两月,也省的四爷周末要?赶时间了。虽然还是晚上不能回来,但住的近便心里就是踏实。 只说是给孩子过百日,这?个?就是个?借口。没想过来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结果真?等孩子百日了,也就是一家?人吃顿饭。吴家?的亲戚,再加上马家?的父子三个?,也不去别处,就在家?里吃得了。 孩子百日就三个?多月了,到这?个?年龄一般能认出?常带她的人。家?里的人,她瞧见就笑?。手脚扒拉着,不知道有多高兴。可别人抱呢,她也不哭。谁逗都笑?,笑?的咯咯咯的。 这?么养着养着,吴云那真?得不错眼的看着孩子,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重要?了。就一个?小屁孩,她愣是给孩子弄个?包尿不湿的小裙裙。还得是大红色的公主裙。回来一件一件的手洗,那语气就别提了,“我一说三个?月,她们就给我推荐尺码。我说我家?孩子能穿70的,她们还说大了,瞧瞧,哪里大了?很合适呀!我们长的高,是不是?” 穿上小红裙,白白的长袜子,林雨桐没再给剃头发,这?孩子的头发又厚又浓密,胎发剃了之后留到现在,这?长的已经不竖着了,长了就自然垂下一点,给梳理好带着个?发带,吴云抱着孩子笑?眯了眼,“瞧瞧,我们吴钺多漂亮呀。” 是!家?里来了客人,这?个?一抱那个?一抱的,这?孩子也不哭。眼睛跟着爸爸妈妈和姥姥转悠,马向南最?近常来,她大概有些认识,可乐意马向南抱她了。马荣广要?了几?次,这?才给抱怀里了。说话也不大声了,笑?也不大声了,轻声细语的跟孩子说一些孩子压根就不懂的话。吴云怕他一个?大男人,把孩子弄的不舒服了,就在边上守着。马荣广就说:“亲家?呀,不瞒你说,我一直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思业就不说了,就是向东吧,他小时候我才创业呢,生的时候我不在医院,出?差回来他都快满月了。后来就是……早起孩子没起,我看一眼就走了。晚上回来就醉汹汹的,也不敢叫我挨着孩子。后来有了向南了,公司又扩张,我依旧是忙的不着家?……人老了老了,就觉得什么也比不上怀里这?个?小孙孙……” 把吴云说的,心里怪不落忍的。觉得这?就是个?同?病相怜的人,然后百日宴之后,她会拍一些孩子的视频和照片,放在群里。马荣广是看见一个?,就转发一个?,收藏一个?。转发给白展眉,收藏了就叫人打印出?来,然后放家?里相册里。 林雨桐和四爷知道吗?都知道!这?种小不点,瞧见了能不爱吗?马荣广是真?挺喜欢孩子的,想开口提要?求吧,也知道不合适。于是,人家?给吴云卖惨了,吴云这?不就不忍心了吗?用吴云的话说,“人家?都炫娃,我都没法炫。发朋友圈吧,还总怕有人给传播出?去。” 给马荣广发,这?个?是不怕的。 确实也不怕,都是收藏一下,看看就得了,也没别的。像是白女士也一样,三个?月了,这?不是跟林雨桐联系那个?研发的方向嘛,顺便问了一句:“晚上要?一直穿着尿不湿吗?会不会屁股很难受。” “没事,偶尔会解开。” 哦哦哦!那就没事。是真?的没人给发到什么地方。 九月多,林雨桐从京城回来了,四爷也只周末才去培训,而此?时的宿城,已经是秋意渐浓了。 家?里磨合了三个?多月,也算是顺了。吴云在家?呆着,孩子在家?放着也能安心。就是母乳有时候跟不上,也没关?系,开车到单位附近,林雨桐出?来给孩子喂奶也是可以的。 要?说真?就放心的很,这?是唬人的话。哪有真?放心的呢?可不这?么着,至少三年啥也别干。 出?门的时候,小家?伙吃了奶又睡去了,林雨桐轻手轻脚的出?门。她今儿去报道去的,算是正?式在研究所入职了。 之前只是个?学生,研究所的人也仅仅是认识。而今身份不同?了,得去找领导报道去。因着之前温泉山庄的事,所里都知道林雨桐这?是能拿出?资金的那一类人,一说报名,直接带着去见所长了。 所长姓赵,黑瘦黑瘦一老头,主要?在研究戈壁种植食用仙人掌的。林雨桐一进去他就笑?,“来来来,坐!坐下说。”陈旧的办公家?具,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摆放着资料。林雨桐过去,坐在斑驳的黑人造皮沙发上,赵所也端着茶杯子过来了,“手续呢?都带了?” 赵所长就跟林雨桐谈,“你自己?有自己?的方向,咱也都知道。那你现在的想法呢?是坚持你的方向,还是另外加入哪个?小组?” 可办公室在哪呢?在一个?旧楼里,那块这?几?年都舍弃了,只两层的建筑,房子是五十年代盖的,要?不是那个?方向在西北角落,冬天正?好挡风,早给拆了。为了美?观,小楼一圈绿化的不错,几?乎给遮挡住了。 林雨桐心里早有准备,可也没想到,这?个?李建的花花手段还挺多的。比如说,林雨桐申请要?买药材,要?买药才柜子,包括各种熬制药材的其他工具,这?其实比其他研究方向花费的少的多了。可申请资料递上去,李建笑?呵呵的叫林雨桐坐,“吴桐呀,我知道你是一员干将?……也知道你的经济实力!你花钱怕是很少算经济账。可我当着大家?的家?,能不算这?经济账吗?咱们呀,就得合理的消费,不能浪费一丝一毫。就像是你说的,买药材。药材就是草嘛,咱们当地的药材,是不是能自己?炮制呢?比如说药材的柜子,非要?中医的那种柜子吗?不是吧?这?到底只是农药,不是给人吃的。那么药材搁在袋子里成不成呢?还有这?熬制的工具,弄个?煤气灶,弄个?谁家?不要?的旧锅,不能用吗?想来是能的吧。这?样,我给你批点买塑料袋子的钱,买煤气灶的钱……旧锅的话,你家?要?是没有,我从我家?给你拿!一个?不够,可以问问职工们嘛,谁家?有这?种不要?的,拿来废物再利用嘛。克服克服!咱们所在成立之初呀,就在你那栋小楼里。你如今在里面办公,更要?秉持这?种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吧啦吧啦的,说了得有四十来分钟。 林雨桐从正?门进进出?出?这?么多次,都没发现这?个?有时代特色的建筑。看着楼前那个?斑驳的红五星,她脑子里又有什么一闪而过。 李建滋溜了一口茶,笑?了笑?没说话,出?去了。 吴云就真?当挺好的,毕竟桐桐这?孩子挺会跟人打交道的。能哄的过吴云,却哄不了四爷。可四爷也不操心,就那么个?小小的研究所,拢共就百十个?人的小单位,谁还能把她给欺负了? 还有这?个?经费呢?林雨桐真?不知道!这?乔主任是真?成。 于姐就笑?道,“说跟你换地方?” 林雨桐没再言语,起身正?准备走呢。结果门一把被推开了,肖宝怡直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老沈。这?俩人应该是路过,听见了!老沈就说,“李所,吴桐只申请了一万块钱的经费……按说,新的科研组成立,前期固定的经费都不止这?么一点吧……我这?才从基地回来,就听说她的经费是一点一点批下来的。那她前期的经费呢?没有?” 外观也由市政给改造过了,外面瞧着鲜亮的很,可里面一直就没收拾。 打开门进去,其实不脏。 带了!她把文件袋递了过去。 好着呢! 四爷不怕她被欺负,可苏荷怕!苏荷在气候研究所,跟自家?这?边来往其实挺频繁的。这?不,这?边有点事,那边就听到消息了,苏荷打了电话来,“……那个?李建呢,属于成果没见,但是论?文发表的却是最?多的人。这?人挺会交际的,圈子里他的朋友挺多的。在你们所呀,属于强势的一类。赵所这?人,虽然当了个?所长,可一心还在他的仙人掌上,别的事在乎的不多。内部的很多事情,反倒是李建这?个?负责日常事务的副所,管的多些。” 林雨桐就道,“我就是搞农药的,虽然跟沈老师的方向不同?,但是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李建是副所长,他一直做的是戈壁动物的研究,这?来来回回的看,就道,“我们那些标本呀,弄回来拾掇的时候,总有人对我们有意见。我要?是早知道这?里收拾出?来是这?个?样子,我早搬过来了。” 林雨桐皱眉,“所里都这?么困难了?” “跟同?事处的好吗?” 她是一个?兵都没有呢,然后把李建给得罪了。 这?一拾掇出?来,都跑来看了!还别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舒坦。 “要?出?租嘛,叫人打扫过的,窗户都是拾掇过的,暖气本来就有,暖气片得更换,管道没问题。” 林雨桐假装没听见,听到两次她的名字,她才从边上的房间里出?来,“于姐,你叫我了?怎么了?” 拖字诀就出?来了! 好啊!大家?都帮我收拾地方,都挺好的。 是啊!经费紧张嘛。 林雨桐上上下下的瞧了,“找些人来粉刷一遍,也就两天的工夫。”真?就花了两天粉刷,林雨桐要?保持老建筑的原貌,红五星还是红五星,鲜红鲜红的。大门是几?扇的红漆大门,这?个?也一样,也还是这?样的大门。就是楼下的大厅里的木头的报刊亭和宣传栏,林雨桐也都保留下来了。凡是水泥地面斑驳的地方,叫把那个?补起来就行?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因为各种原因扣除奖金的话,一个?月能拿到七千四多一点。干一个?月拿的钱,没刘姐在家?干活拿的多。 而且,这?一入职,再有什么研发,也不全是个?人的了,单位也得分一杯羹的。具体怎么一个?分法,自来也没有定论?。 林雨桐神色不变,伸手去拉肖宝怡,这?个?经费给有给的好处,不给有不给的好处,不用跟这?傻缺在这?里耗着。可这?一拉却没拉住,肖宝怡一巴掌拍在李建的办公桌上,这?是跟李建拍了桌子了! 林雨桐回房间继续量尺寸去了,哪个?单位上都是这?怂样子。职场嘛,哪怕是这?种看起来相对清闲的单位,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也行?吧!这?么安排就这?么安排吧。 回家?去,吴云问说,“在单位好着没?” 所以说这?家?伙阴险嘛! 赵所拿了,起身亲自去给办了。入职了,最?直接的就是说这?个?待遇嘛,一个?月多少钱呢?每月的基本工资五千八,奖金五百零五,因着在宿城,补助稍微高一点,一千一百三十二。 这?种事就是这?样的,经费足的怎么都好办,经费给你卡着,你怎么着都不行?。现在说等明?年,可明?年他会告诉你,谁谁谁的经费是早就答应了的……反正?能拖死你的。 乔主任说,“粉刷肯定是要?的,需要?多少,你写?申请,我帮你批。” 苏荷应了,两人挂了电话。 林雨桐愣了一下,看赵所长,“要?换吗?我们这?弄中药的,势必有味道的。抽风机都安装进来了,要?换吗?我们这?一开工,满楼都是味道……” 猛的一进来,就像是回头了几?十年前,然后到处都是穿着黑灰或是军绿色的衣服的人手里拿着各种稿件进进出?出?。 哎呀!这?老太太,脾气咋这?么暴呢! 赵所长挠头,“你这?个?方向,能搞的不多。你虽然跟老沈都是搞农药的,但却属于两个?体系。要?不然,你看这?样行?不行?,给你个?办公室,再给你两个?人,试着单独拉一摊子算了。”关?键是她研究的这?个?跟谁都不重叠。中药制剂的农药……行?内真?没搞这?个?的。说起来,她那个?催熟剂这?两年卖的可火了,也有人试图从这?个?方向上寻求突破,可一直也没见谁有成果。光是中药材的种类和药性,外行?人花十年都未必弄的明?白。她要?朝这?个?方向,那是谁都跟她不能搭伙。不行?就弄个?新人进来,一边打下手一边学习去呗。 乔主任是办公室主任,带着林雨桐过来,“本来呀,有职工提议,说是把那楼朝外开个?门,承包出?去还能做个?买卖。可几?拨人都看了,这?地方想改造,代价太大。价钱便宜的话咱们觉得不划算,弄的乌烟瘴气的才那么点钱。可价钱高,再加上改造的钱,人家?就划不来找老楼了。就这?么闲置下来了。” 成!这?得慢慢拾掇。 行?!我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吧,趁着孩子还睡着,抓紧休息。” 李建这?人也不急,就道,“肖教授,这?都九月下旬了,今年的经费早用的差不多了……不是不给,是没有那么多!要?是能等,叫吴桐等等也行?呀!” 林雨桐可好的脾气,坐在这?里听完了。这?点东西都批不下来,那自己?挑人,谁跟自己?走呀?谁跟着做课题,不是想做成了添一笔履历的? 这?话落下,谁也没言语,一个?三十出?头的大姐马上就笑?道,“想要?呀?这?还不容易?趁着吴桐还没搬了,咱搬过来得了。跟吴桐置换置换嘛!”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4 章 俗世浮华(68)三更 俗世浮华(68) 肖宝怡气的够呛,在办公?室里手叉腰,最见不得的就是李建这样的。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忙着呢,谁有工夫搭理他?。 可这次的事就说?过分不过分! 林雨桐低声道,“不给经费正好,我缺经费吗?回头以跟企业合作的模式操作,我还少了掣肘了。干嘛跟他?在这里扯皮?!” “可你若连这点都争取不到,你连选助手都选不出来。”跟着一起就是受罪,各种工资奖金给你找借口扣,谁挨得住这个? 这个呀?林雨桐就嗤笑一声,“您就说?,别?的研究所吧,也不说?全?部,但至少大部分研究所,都是盈利的吧。咱们所呢?盈利点在哪?早几年?呢,搞水培,搞营养基培养……确实是靠着这个挣了一部分钱了,咱这大楼是上?面的经费给建的,可咱那宿舍楼,还有买了那一块地?皮,就是挣的钱买的吧。房子还是集资房,各家出了钱的,对吧?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咱们这里的盈利项目少,上?面给补贴,经费自然足,所以大家也都是指着经费过日子的。若是投资的资金足,谁上?咱这里来找项目?哪里弄不来项目呢?弄不来投资,所以,越发的得靠着经费了。可我跟沈老师的研究方向,却是能脱离戈壁的。农药这个,限制很?小,我自然就能争取来资金。我有成功的例子在前,之后若再成功,那跟着我干活的,就能分一小杯羮。拿的再少,半辈子工资还是能抵得上?的吧。老师,人先得生活。只要?我这边资金充足,我能争取到企业奖金,还怕李健扣这个扣那个拿捏人呀?” 肖宝怡气道,“你当这只是欺负你呀?那也是欺负我呢!我要?是连你也护不住,你瞧着……” “您放心,只要?我在,谁想跟挤兑咱都不成。” 林雨桐再没跟李建掰扯,可隔了一天之后,马向南来了,作为企业,愿意跟研究所,也就是跟林雨桐这个小组合作,愿意提供所有的科研资金,甚至于科研场地?。他?带着助理和律师,就是来谈这个合作的。 赵所从基地?赶回来,跟马向南握手。然后看了林雨桐一眼,李建为难吴桐的事它在基地?听说?了,还说?等回来的时候好处理呢,结果吴桐就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击李建。 李建这臭毛病!这是把财神爷往外推呢!肖宝怡和老沈分别?打电话?,啥意思呢?两人了解吴桐的能力,那个催熟剂也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两人一定是认为林雨桐有这样的科研能力,给了支持了,可能很?快就有成果了。有成果了,没想着一定占吴桐的便?宜,研究所得拿多少钱来。但研究所重点扶持的项目出成果,这报上?去,意味着给研究所的经费会有所增加。申请的时候咱也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呀!有了更多的经费,才能给更多的项目投资,为的是这个。 马向南一说?,赵所只点头说?好,说?感谢,但具体的,却得研究研究。 这是正常的。 开会了,林雨桐自然就列席了。李建拉着一张脸,“不管是哪里投资,用的都是研究所的资源……”林雨桐就问说?,“请问李所,用的是研究所的哪些?资源?内部资料?可据我所知,做中药材农药的就我一个,在此之前,除了历史古籍里的记载,就是一片空白。这个是国?家给的结论?呀!所以,这跟资料不相干。用了研究所的办公?地?点?试验器械?地?点给我了,但是试验器械并没有。这个地?点,您不是觉得好吗?给您用也行?呀!您要?是觉得那个粉刷用的钱是糟践了,我可以补给研究所。办公?地?点这个,企业可以提供。除此之外,研究所还有什么?资源呢?招牌?名气?” 李建就道,“名气自然是没有你的名气大了!但是研究所的招牌,有利于企业将来对产品的推广,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例子也不是一例了,外面的企业想使用一些?大家认可的单位招牌,但内容自创的这种事不少。可只用一个招牌,一年?就得给多少钱,这是有市场价位的,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林雨桐眼睛一眯,李建这个话?,说?的是没错的。事实上?就是那么?一码事,若是没有科研单位,很?多事情是不好办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哪怕麻烦,依旧选择朝九晚五的上?班的原因。这必然是有别?处没有的好处,四爷才一力坚持让她来的。 李建这个话?一出,老赵都没有说?话?,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林雨桐就问说?,“那李所认为,研究所要?多少?” “百分之五,不能低于这个数。” 林雨桐皱眉,“我是课题的负责人,我更倾向于一次性买断,事实上?,咱们行?业内的规矩一直是如此。就像是水培推广,难道不是一次性买断的?是农资公?司入资之后,他?们生产培养基,直接销售给农户。而钱给咱们之后,当初签订的协议一定是在一定年?限内,得给人家提供技术支持。而企业只是象征性的给咱们的技术员一部分物质上?的补助,对吧?”啥也不投入,就想年?年?拿分红,哪个企业都不可能答应! 这话?有道理!众人点头,李建的那个要?求就是要?把事情要?坏的谈。赵所就说?,“我同意吴桐的意见,咱们还是按照行?业规矩来。” 会议室里领导五位,连带着列席的林雨桐,一共六个人。 林雨桐自然不用举手表决,但剩下的五个人,四个人支持林雨桐的说?法,李建没举手。 这人紧跟着又道,“我知道马总和吴桐的关系,那我得提议,跟马总谈合同,吴桐回避,她不得参加表决。” 这是防着林雨桐以低价把东西卖给马向南。在外人看来,林雨桐跟马向南是一家人。低价买过去,研究所只能分这一部分钱,该卖一万的东西卖一千,本来能从一万里分固定的份额,现在从一千里分固定的份额,这当然是研究所吃亏了。 所以,这个协议的签订,林雨桐不得参与?。 这个是可以的!林雨桐点头,算是应承。 紧跟着李建又说?,“研究所和研究员之间这个分成,从来就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别?的研究所,出现过二八分,个人拿两成,研究所拿八成。咱们也别?二八分了,咱们四六分!。” 这就是现状了!大部分其实都是这么?来的。四六分的占多数。个人占四,研究所拿六。反着四六的,私人占六成,集体占四成的相当少见。也有极其个别?的,像是二八分的例子,也确实存在。 李建开出个四六分的条件,这是给自己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了。等着自己开五五,自己和研究所平分。 这怎么?说?呢?林雨桐不想答应。如此下去,科研人员哪里还有主动性?算一笔账就知道这个钱能落到手里几个了。比如说?,挣了一万块钱,按照一般的分法,集体占六成,个人占四成,也就是说?,到林雨桐手里的钱只有四千。而这四千真就落到腰包里也行?呀,不是!还有一种税,叫做科研成果转化税,这个税林雨桐还没研究过,不过是听谁提过一耳朵,有一档能征收到百分之四十五。这四千再一交税,算算还有多少钱?个人给国?家交税,这是应该的,给单位创造效益,这也无可厚非。可单位上?拿了这个钱之后,使用的合理吗?要?是都合理,就不存在卡科研人员经费的问题了,对吧?因此,她半晌没说?话?,良久之后才道:“我觉得还是一九分合理,个人拿九成,单位拿一成。” 我这九成收入很?高,哪怕这九成里百分之四十五是纳税了,我乐意接受。这证明了我个人的价值。但你单位拿的太多,对科研真的有好处吗?大家有这个积极性吗?她是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这些?人的利益。要?保证这些?人的利益,先得去争取自己的利益。 李建当时就恼了,“你是单位的人,单位给你……做后盾,若不是如此,你又何必上?研究所来。这件事,不仅我不会同意,大家伙都不会同意。” 林雨桐好整以暇,“那就叫大家伙来嘛,一起议一议,看看这个事情到底行?不行?。” 李建才要?反驳,快退休的张副所长直接就喊人:“通知一下,小礼堂集合,讨论?讨论?嘛!” 乔主任看了林雨桐一眼,就出去了。 人到的很?快,都知道这边有资金,也有人想叫林雨桐做中间人,看能不能争取合作和科研资金,结果就被通知了开会。 乔主任就这个那个一说?,几个领导和林雨桐还没出来了,就都议论?开了。 于姐就说?,“吴桐可太过分了啊!这把单位置于何地?……” 话?还没落下呢,林雨桐就在外面接话?,“我的意思是,个人占五成,团队的其他?人平分四成,单位拿一成……要?是哪里不合理,欢迎大家指正。” 这话?一落下,边上?的李建就怒视林雨桐。她刚才可没说?给其他?团队成员分四成。要?是她说?了,自己就会拦住集体讨论?这个事! 研究所,最主要?的是研究员,也有职工,但一个研究小组,少的了职工吗?像是库房管理,算是小团队的一员吗?算!像是采购,算是科研小组的一员吗?算!内部分的时候哪怕是按照重要?性分配,但像是这些?一直游离在外的职工,也有了拿额外奖金机会了。那么?请问:这样的分配方案谁会反对?有能力研发的科研人员会支持,没能力研发的助手一类的人员也会支持,那些?职工类的人员,也没理由反对! 叫她这么?闹,这会还开个P呀!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5 章 俗世浮华(69)加更 俗世浮华(69) 林雨桐的提议,九成的人表示支持。哗啦啦的举起了一片的手!再加上?领导里有坚决支持的,有弃权不表态的,李建的反对一点意义也没有。 应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这结果才一出来,李建起身,带倒了椅子而后?扬长而去。 林雨桐转着手里的笔,心里却无奈的很。地方很偏,衙门很小?,干事的有,混日子的也有,要是不太有上?进心,在这地方的小?日子可以?过的非常舒服。没瞧见一点科研成果都没有的李建,人家?已经是处理日常事务的副所了吗?影响他?升迁了吗? 这地方其?实比一般的中原省份城市的研究所,拿的工资高多了。集资的建的房子,成本不算大的开销,朝九晚五可以?混日子的工作?,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像是肖宝怡,像是老沈还有赵所这样?的人,其?实算是少的。他?们也是这个所的柱子,一般的经费其?实都是朝他?们倾斜的。但是肖宝怡很过分的要科研经费了吗?没有!她还总想着,她只要能从外面争取一些?,就?给所里省出一些?来。省出来了,年轻人就?有机会了。 可实际上?呢,像是林雨桐这样?的年轻人,都被卡着脖子,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会开完了,林雨桐给赵所打了个招呼,就?走人了!因为这下来该他?们跟马向南谈了。在谈成以?前,她就?先不来了。 这些?事得跟马向南在家?里说清楚的,反正来龙去脉的,也没瞒着什么。 吴云一边给孩子擦口水,一边支着耳朵听着。闹了半天,桐桐又跟单位的副所干上?了。这事真又不赖桐桐!她有些?懊恼,“也是我的疏忽,我早该提醒你的,在报道之前,先去几位领导家?里拜访拜访,哪怕让肖老师和沈老师带着你去呢,多多少少的带点东西,好呆是个尊重。这个李建李所长呀,未必是真的有心跟你为难。主要是你没尊重人家?,对吧?” 马向南却不这么认为,“此人就?是贪婪!只温泉山庄让出一半做基地,所有的承建费用都是咱家?承担的,他?从里面少拿好处了?既然没少拿,就?该有点自?觉性,少些?刁难,以?后?还能打交道。结果呢?这分明就?是知道我嫂子去研究所有不得不去,不能不去的理由,这才拿小?事刁难。为的什么?不就?是我嫂子身上?有油水,有钱,不缺钱,不在乎钱,他?想多炸出一点吗?只谈钱不讲情的人,其?实也好打交道!他?是迟早要把他?自?己给玩进去的。”说着,就?看林雨桐,“嫂子,若非农业科技推广少不了官方渠道,真该咱们自?己建个研究所。” 林雨桐摇头,这个官方圈子内部?相互倾轧厉害到圈外人想象不到的程度,更何况你一民间的……等待你的是什么?是无休止的攻讦。你说这个东西无害,他?有一百种办法宣扬这种东西可能存在某种弊端。只要稍微露一点口风,同行业的经营者就?能挤兑死你。可这种的东西,你又怎么去澄清呢?这是农药呀!不是治病救人的药。救人的药有指标的,可这东西,什么指标是标准呢? 她就?跟马向南说这里面的事,“你知道嫁接成活粉的吧?这东西,都知道是某所的成果,可你不知道的是,它是怎么到某所的手里的。这件事,沈老师是知情者。几年前,他?带的学?生,很有天分,配出了那种东西。不管是实验室效果,还是在基地的实验,用了就?知道了,效果很好。这学?生天分高,也桀骜,自?然知道自?己拥有这东西,研产一条路,能带来多大的价值。他?家?本是晋省的,家?里是煤大户,用家?里的钱,又找各种的门路,在他?们当?地,成立了一家?研究所。有了东西了,这要过检,要大量生产,你得叫审批呀!结果呢?审批几次都没过,等托关系找人再递申请的时候,市面上?已经有这类产品了,高度相似……他?申请的也给他?批了,他?可以?生产。 可你说,你要是农户,你买正规的研究所出的东西?还是买名不见经传的个人所出的东西?农民种一季庄稼不容易,不管是种子、农药、还是化肥,他?们都需要找那种可靠的!就?怕野路子来的东西,万一是假的,一坏就?是一季的庄稼,找人索赔,个人卷款能跑路,正规的单位朝哪跑呀?他?们有他?们的道理!你再是名人,再是找名人代言,可依旧比不上?一块正规单位的招牌。 若是自?己干,咱们可能陷入无穷无尽的被围剿中,对方天然占据优势……这种情况下,咱们是赢了好呢?还是输了好呢?若是输了,这一行里再就?干不成了。若是赢了,咱们能落到好?扒了对方的脸皮,人家?能跟咱们干休?况且,任何一个行业里都有好人,都有坏人。但你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圈子的精英群体,还在这个官方单位里。若是赢了,打破了大众对他?们的信任……这不仅是对这些?人不公平,更是一种大损失!咱们能在这行业里添砖加瓦固然好,可若不能,维持现状未尝不是一种上?策。”所以?,你就?没打算自?己单干过? 林雨桐点头,“这也就?是开始麻烦!只要这一炮打响了,那谁也别想牵扯我。”这可把吴云说的一愣一愣的,“留不住人,跟你们这个圈子的生态环境有关?” 嗯!有大关系。可坚持留下来,在不停的腾挪中搞科研的人,难道不是更加的珍贵。林雨桐就?觉得,这地方哪怕是小?,但就?是要在这个地方打造一个好的环境。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精英的团体加入……人才多了,许是十年、二十年之后?,这里说不定真的能麦浪翻滚、花果飘香! 四爷回来的时候,家?里正说的热火朝天。 吴钺被马向南抱着,她爸一说话,头蹭的一下就?转过去了。等她爸进了客厅,朝她走过来,有个四五米的距离了吧,她这才看见了,立马就?甩胳膊蹬腿的朝着她爸乐。四爷得去洗手呀,人一走,她又使劲的盯着卫生间的方向,等她爸再一进入视线,这孩子的嘴一瘪一瘪的,不知道有多委屈? 四爷笑着把孩子接过去,问她,“今天有没有好好吃?” 孩子哪里知道?只一味的对着她爸乐。 马向南这才问说,“大哥,你知道大嫂那边百十来个人的小?单位,还起妖风吗?” 这还分大单位小?单位呀?这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四爷就?说桐桐,“你还是对社会职务不怎么热心!有些?人不认钱不认名,只认你头上?的帽子上?是不是写着一个‘官’字,只要带着这个字,别管大小?,他?让你三?分。否则,不认你这一套。” 林雨桐撇嘴,“任他?千条计,我有老主意。谁手里有果子,谁就?有话语权。我捏着果子,我怕什么?” 也对!两人做事的手法有时候相似,但也各有特?点,四爷从不要求桐桐非听他?的,能处理清楚就?行。而后?马向南给研究所谈判,心里有数了。论起做生意,十个李建都不是马向南的对手,李建要求来要求去的,怎么着了呢?并?没有争取到更多。马向南只是以?标准的市场价跟其?签订了合同。 等黑字落在白纸上?,马向南跟这些?领导握手的时候就?说,“谢谢诸位的体谅,没叫我大嫂来参加这谈判。最近在家?,我大嫂天天在我耳边嘀咕。说是在戈壁上?发展农业,就?是与?天斗的勇士。条件这么艰苦,应该给予多一点帮助。我是真有此心的!可是呢,这情分是情分,生意归生意,不能混为一谈的。如今我大嫂没出席,咱们这合同谈的也顺利。但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我做生意,那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投资戈壁农业项目研究,不只是冲着我大嫂的面子,只要是好的科研方向,缺资金,可以?找我大嫂。我不懂行,可只要我大嫂认为有潜力,我还是会再投资的。” 李建差点黑了脸!自?己不叫吴桐来,结果马向南说,幸亏没叫吴桐来。那自?己折腾来折腾去的,就?跟个小?人似得!整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完了又说谁有好的方向可以?找吴桐,吴桐觉得有价值,就?能帮着引进资金。 若是如此,所长给吴桐干好了?手里有钱了不起吗?拿捏谁呢?那话真没错,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送走马向南,他?黑着脸往办公室去。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办公室的地面没拖,花没浇水,桌面没清理,饮水机也没打开烧热水。他?就?喊乔主任,“没安排人吗?你看看这收拾的?” 可办公室本来有俩老大姐来着,他?们是常年不按点上?班。因为确实没啥活嘛,有点差事,这俩老大姐还不如年轻人好使呢?借调两个来用用,不管是打印文件还是整理资料,他?们都更麻利。 结果,这会子借调来的小?年轻都没来办公室,全在那栋旧楼里呢,那块空荡荡的,需要添置的东西多呀! 林雨桐一来,就?觉得有几分新气象了! 一个瘦瘦的小?伙子可热情了,“姐,您看收拾的行吗?之前说要用中药柜子,我想了想,那东西放的药材太少了。我们几个给网购了这么一套东西,简易的架子,再就?是成捆子的透明大保鲜袋,我想着比中药柜子好用。您给看看,要是行,就?这么用。要是不行,这架子正好放杂物,也不算是浪费。” 林雨桐一看就?夸,“挺好的!花了多少钱,拿电子□□也行,我给报销。” 嗳! 这边才说完,那边就?有个戴眼?镜的姑娘喊了,“桐姐,过来看看办公室……” 好的!林雨桐往里面去,这个探出头来喊桐姐,那个含笑喊小?桐,瞧!这架子不用自?己搭,不也起来了吗? 所以?,李建他?算干嘛滴!敬你,你是领导;不敬你,你就?是个锤子!边儿玩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6 章 俗世浮华(70)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沓子简历,她?随手?一点,二十三份。要是刚才?没看?错的话,在楼里帮忙的一共十九个人。 她?扫了?一眼最上面的简历,在看?看?在窗口的位置摆弄绿植的眼镜姑娘,“王玫?”“嗳!”王玫扭脸看?过来,“是我。” “中原农业大学硕士研究生,去年毕业的?”是!王玫扶了?扶眼镜,就站在办公桌前?面。 林雨桐问说,“为什么?来了?这里?” “一是工作不好找,考公务员吧……可能会考上,但之后我想,我这个性格估计是很?难有发展;二是我男朋友是石油大学毕业,他去年签合同签到这边油田了?。我就找机会考进来了?。这边的补贴高,生活成本也还行,要是不奔着科研这些,一个月拿的工资不能跟一线城市比,但要是放在二线城市,算是很?好的待遇了?。便是考虑到医疗和以后孩子的就学……这边也不差!超大型企业落户的地方,事实上医疗能跟二线比,教育也能跟二线的。交通有火车,有汽车……很?方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没再?多问,只问说:“来帮忙的是十九个人,对吧?” 王玫愣了?一下,“我没注意,我现在去看?一下。” 转了?一圈回来之后,点头,“对!十九个人。” 林雨桐把档案往前?一推,“把这十九个人挑出来。” 王玫很?快就挑出来了?,剩下的还有四个人,而这四个人里,有一个是于娜,“这是于大姐?” 王玫看?了?一眼,跟着就点头,“是!于大姐一直是李所?那一组的,她?学的是动物科学,也是研究生毕业……” 那几年的研究生学历,那是相?当的硬核。 林雨桐没再?言语,看?其他三份简历。这三份简历上的人都?四十往上了?。巴结小年轻这种事也做不出来。只是象征性的给一份东西,试一试而已。 林雨桐将这四份简历放抽屉里,点了?点这十九个人,“我都?收下了?。要是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去通知一下,在会议室集合,咱们开个简短的会议。” 会议室的陈设也是老旧的,但是干净。林雨桐去的时候,都?基本已经聚齐了?。她?一进去就都?起来了?,她?就笑?,“坐,都?坐。” 可这就是等她?坐下了?,才?都?坐的。 林雨桐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这才?道,“我要搞的是中药材农药,怎么?说呢?这玩意是一个新理念,没有专门对口的专业,也没有专门对口的人才?。搞中药的治病救人去了?,弄不了?这个。所?以呢,而今的每个人包括我自己,都?算是半个门外汉。因此,选人怎么?选呢?没法?选呀!不分专业不专业,只看?个人在之后的学习和定位了?。其实,一个大的课题组,不会超过十个人。一般都?是二到八人。咱们呢?加上我,一共是二十个人。这二十个人怎么?用,我也头疼。诸位的申请书我看?了?,每个都?是学历扎实。我就想,咱们怎么?弄合理呢?这样?行不行,诸位在心里先权衡一下,看?看?你们有没有想法?。比如说,我想搞个什么?研究,想在哪个方向上争取突破。可以会后就抓紧,我先不看?文字性的东西,我就在办公室,咱们先谈。若是你能说服我,我可以找来资金,你来做你的研究。若是没有这个方向的考量,那么?给诸位三天时间,看?诸位是想朝哪个方向发展,从药材的种植,要药材的炮制,再?到药材的存储,药材的提取,药材的配置,这是一系列极为繁琐的工序。想让每个人精通每个步骤,这是强人所?难。可若是每人精通一个步骤,以诸位的学习能力,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行家里手?。自己可以去查资料,可以去找一下中医问询一下,确定了?方向之后,咱们再?分组,至少得两组……这么?安排,你们看?还可行吗?” 众人没有异议,团队就是这样?,成为这个团队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才?算是立足了?。 接下来林雨桐就说待遇,单位本身的工资就不说了?,“另外有全勤奖金,有户外补贴,有出差补贴,探亲假给报销包括机票在内的所?有的交通费……”还有像是出差的包括食宿在内的差旅费,以及电话费,每人每月还补贴一百。 王玫在心里算了?一下,各种补贴和奖金算下来,都?两千往上了?。从单位每月能拿七点多,再?加上这两千多,不说月薪一万吧,可也差不多了?。 若是再?加上出成果之后的分成,这个收入平均下来,可比在一线城市要拿的多的多了?。 这边会一开完,瞬间就传出去了?。 李建找赵所?,“吴桐这么?搞,这就是在内部恶意竞争。待遇高了?那么?一大截子,人都?奔着她?的项目去了?,那其他的项目还怎么?搞呀?经费本来就紧张,这里省那里省,怎么?俭省都?不为过。可她?呢?” 赵所?抿了?一口子茶,笑?了?笑?,“我瞧着吴桐这么?个做法?挺好的!咱们艰苦呀,项目其实不少,想搞项目的也不少,可资金到底是有限。有个财神爷热衷于科研,这是好事呀!”你算算吴桐一年她?自己有多少收入。那个药厂那般的盈利,吴桐每年的收入都?在一个亿上下。她?拿这些钱干嘛了??除了?农场的投资之外,要是不投资在科研上才?怪了?!有人说她?图名,有人说她?图利,但不管她?图什么?,她?有意投资扶持年轻人,这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嘛! 因此,赵所?就不动声色的说李建:“你手?里那个戈壁沙漠动物生态所?带来的经济效益的课题怎么?样?了??去年你那个项目没动静,今年也没动静,这已经连着五年,没动静了?吧!每年你所?耗不多,可也一百二十万呢!五年你把六百完拿了?,全项目组一共就你们三人,对吧?再?这么?下去,大家就该有意见了?。”吴桐除了?粉刷花了?几千块钱之外,就跟你要一万各种器材的费用,你卡着不给。这不是才?有了?吴桐引资嘛! 说着话,就把茶杯放在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若是还是没有动静,所?里就该考量终止你的项目了?。” 李建憋了?一肚子火气,到底不敢顶嘴,直接给出去了?。出去了?不算,还轻轻的给把门带上。 结果一出来,正好看?见吴桐朝这边而来。 李建正想不想搭理,假装没看?见,想回办公室呢,谁知道就听到吴桐喊她?,“李所?,正找您呢。” 这是想搞好关系呀!李建站住就看?林雨桐。 林雨桐就笑?,声音一点也不小,“我也是找于姐,人呢?咱一起说!” 于娜从办公室出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紧张的不得了?。 林雨桐就将于娜的申请书递回去,于娜一看?,申请书上有林雨桐的签字,这是通过了?? 于娜惊讶的很?,“你同意我去?” 办公室只他一个人,他也不急不燥的。 钱途按在键盘上的手?猛的跳动了?一下,而后才?道,“那我宁肯在你的大课题下设立的小课题。养殖用药安全,自然还是中草药安全。你的课题其实就是尝试中草药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对吧?畜牧业在很?大程度上,是农民的辅业,我觉得归为一类,是合适的。” 钱途没想到他是为这个来的,这会子关了?电脑,怎么?说呢?“并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搞自己想搞的课题的。” 什么?人都?敢用,什么?人都?能用,这是心胸。什么?人都?敢叫板,什么?人都?敢得罪,这是胆量。 李建是怎么?也没想到,于娜要走!他没接那申请书,只道:“你可想好了?!别后悔。” 那边林雨桐呢,连于娜都?容的下。于娜做人是有这个不对那个不好,但林雨桐用她?的能力,真就要走了?。钱途再?一走人,李建完蛋了?!所?里的老人被撬走了?,所?里的新人奔着吴桐使劲也不找他。 她?现在要找的就是钱途,不是说非得撬了?李建的墙角。而是以钱途的能力,搁在李建的小组里,是浪费。 调动工作?往上去政府机关?人家不要!有严格的简拔程序,不会要他!去高校混着?呵呵!像是肖宝怡这样?的,高校不放。像是李建这样?的,高校也不收! “有事!”林雨桐坐在他边上,“我看?了?一篇你早起发表过的论文,是独立署名的那一篇。你谈到养殖用药安全……为什么?没有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呢?” 钱途没回嘴,李建不签字他就直接给拿着申请表出来了?,递给赵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外面听着的人心里都?窝火,文章到底谁写的,谁提携谁呢,搞搞清楚!在基地你吃沙子,难道不是你把人打发过去了?,结果人家自己的文章发表了?,你把人调回来,为你所?用的。若不是他有用,若不是他的文章帮你忙,叫你当了?副所?长,你能给先垫付了?手?术费。后来没说以奖金的形式给钱途解决问题就算了?,却?叫钱途月月从工资里扣钱还债。十二万的手?术费,钱途还了?三年。三年只能拿到一部分工资,错过了?单位上的集资住房,现在还在单位的宿舍里过度呢。 “我为什么?要不同意?”林雨桐点了?点于娜的申请书,“您的资料我看?了?,您发表的论文,我也拜读过,说实话,我都?觉得您是有独立科研的能力的。既然您想加入,我也只有欢迎的。但咱们俩个的这种吧,属于合作关系。我另外给你争取一部分资金来,您可以做像是沙漠蝎子的繁殖……这东西是中药呀,其药性用途很?广。具体?的咱随后再?详谈,你看?成吗?” 他的价值在哪呢?做个副所?长就行了??没有科研成果,没有论文,在业务性强的单位,只能被边缘化?! 于娜咬牙,“谢李所?这些年的关照。” 李建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若不是我提携,你能发表那么?多文章?若不是我提携,你还在基地里吃沙子呢!若不是我提携,你妈做手?术你能有钱……” 她?推开大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钱途戴着耳机,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于娜当时就愕然了?,“我……做蝎子这个小课题?” 李建冷笑?了?一声,抽了?笔,直接在上面划拉了?名字,直接朝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于是,李建还没在办公室坐稳呢,钱途又敲门进去了?,来请辞的。 内部就是这样?的,你要调到另一个组去,得两边的领导都?签字才?成呀!那边肯要,这边得放人才?行呀。 林雨桐看?他:“若是我能给你找来资金,支持你搞这个课题呢?” 对!别管大课题小课题,有课题,有经费,只管做就是了?。 钱途点头,“我怕麻烦!李建这人,小手?段太多,我懒的应对。你能收拾他,那我就能静下心来干我的事。” 林雨桐朝于娜点点头,“回头去那边的小楼里,给你自己挑办公室。咱们好详谈!”说完,直接走人了?。还是追着李建的脚步,但嘴里喊的确实,“钱师兄!钱师兄。” 此人没递交申请,但林雨桐却?知道他,两人是一个大学毕业的,之前?在研究所?进进出出的常见。他对肖宝怡很?客气,客气里带着尊敬,林雨桐才?知道两人有这个渊源。这人在单位低调的很?,不爱说话,不爱出风头。却?在一进来之后就被李建要去了?,而李建的每一篇论文,都?有一个钱途的署名。就李建这官迷,他有多少精力在论文上花费时间。所?以论文是怎么?来的,想想都?知道。 林雨桐过去拍他,他才?转过头来,腼腆的笑?了?一下。摘了?耳机问说:“怎么?了??” 所?以说,这个吴桐厉害呢。她?厉害的不是手?段,她?的手?段离不开钱,有钱事就好办,所?以,厉害的不是手?段,而是钱。只说个人吧,吴桐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心胸和胆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想了?想,也成吧!无所?谓了?! 赵所?一眼都?没看?,直接给签字了?,“去吧!好好干。” 于娜攥着申请书,然后递给李建,“李所?,还请您签字,我去吴桐的小组。” 这不,入职十天不到,在所?里跋扈了?这么?多年的李建,一锤子下去,敲‘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现在不是单位上要停了?李建的科研项目,是客观上,李建被林雨桐给逼停了?。说实话,要不是于娜和钱途业务能力过硬,所?里真不会同意李建这一套。可李建别的不行,挑人是行的。于娜那嘴是真讨厌,但李建用。钱途讷言不会跟人交往,李建在用。人选是对了?,但只压榨不给好处,这俩的积极性就不高。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7 章 俗世浮华(71)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只几天功夫,就步入正轨。只要做好调配,这就运转起来。 林雨桐为了团队的凝聚力,也搞团建。若是时间紧,咱就不出?去吃了。可以叫馆子给咱们?送嘛!那么?大的会议室,不够这二十多号人吃饭的?林雨桐先跟他们?吃了一拨,然后摆手,“你?们?吃,我回去给孩子喂奶去。下午准点回来!” 总的来说,气氛是轻松的。只要你?的建议你?的想法是合理的,她一准就应着了。不仅应了,每日的工作日志由王玫负责,谁有好的提议了,记一笔。谁的主意俭省了多少?经费,这个记一笔。包括过来做后勤的,之前被林雨桐放在抽屉里?的其他三个职工。他们?真?就是职工,处理的都是杂活。有时候这装卸都离不了他们?。后来林雨桐把每个人的情?况都了解了,他们?是属于正难的时候,孩子上高中了,老人老了,偏收入都不高。也是想着多拿点奖金的,这种的都是本?地人,也不怕得罪李建,就写了申请。 林雨桐都要了,他们?三个是独立的一组,叫后勤保障组。就比如这吃饭,饭菜给送来,等会子吃完了就都走了,他们?负责收拾。收拾的利索了,给记一笔!这不是本?职工作,但人家认真?干了,就作数。还有一些药材,需要挂起来。他们?又给仓库里?装像是晾衣杆一样的东西,本?也没有固定的器械,都是他们?想法子,尽量用少?一点的钱办多一点的事。这都得记上,不仅每月的奖金这是考核标准,就是最后出?成果了,他们?也会分?一杯羹的。 而且每天的记录是在内部公布一次的,内部有群的,王玫负责这个差事。谁对此有异议,可以私信她沟通。若是把谁漏了,也请及时沟通。若是无异议,请点击确认。以后这便是标准。简单、透明,不用费心于人事关系,谁若是不能好好配合,那大概说了,这个团队就不能留你?。大家还都喜欢这样,便是于娜这种刺头也知道这个好处。做的好就是好,真?出?成绩了,谁也别抢。 于娜这人呀,林雨桐也了解了。怎么?说呢?此人是当时分?配工作分?配来的,后来嫁了当地农委的一个小副科的领导,结果孩子三岁上,这个小副科还出?事了!因为拿了种子公司的回扣推广种子,大面积推广成了,可种子却是假的。这个追究下来,因着情?节严重,一下判了十二年。她离了婚,带着孩子也没再婚。又把父母接来照顾孩子,她还得工作呀!他父母是农民,又没有退休金。她一个人的工资,四口人生活,想想也知道有多拮据。孩子越大,她的日子越是拮据。这些年巴结着李建,李建手里?每年过一百二十万,漏下来点,都够解决于娜的一些困难了。这次林雨桐跟于娜谈的时候,一是明确奖金,二是在生活上,林雨桐也过问了。若是需要帮助,可以递交申请,可以预支成果奖金。于娜也没客气,直接预支了十万,“我母亲的腿得换膝盖了,一年一年往后拖,靠着止疼片过日子……” 林雨桐就给批了,“再着急,父母和孩子生病所?需的陪护假,我给批。” 于娜的嘴翕动了半晌,还是说出?了谢谢两个字。 也因着在假期上,林雨桐给的很自由,所?以,习惯加班的很多,把工作带回家做的也很多。提前赶一赶,真?要有事忙上三五天,也不至于被落下太远。 自由度一高,三两顿饭吃的,跟林雨桐就熟悉去了。于娜说话?再讨厌,也克制了!这天一上班,于娜窜到她的办公室,低声道,“头儿,告诉你?一消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娜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道,“马上就有个大活儿,李建去争取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什么?活儿?怎么?争取?” 于娜靠在林雨桐的办公桌边上,这才道,“李建后娶的这个老婆,长的好,但却是个炮筒的脾气!可能在家里?听李建说我什么?了,昨晚都半夜里?她给我打电话?,对着我破口大骂,那话?里?话?外?的,说是李建要接的这个活……能吃数年,这得是个什么?活呀?!我这消息闭塞,你?还得打听打听。”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叫于娜去忙,“肯定成不了,你?忙去吧,我看着呢。” 这会子她还想着,是不是市政上有需要呀!像是在城市里?搞一些种植,这需要技术支持,也每年会有经费。 她还说晚上回去问四爷一下,上次市里?慰问一线工人,四爷认识了几个市里?的领导,该是总有点消息渠道吧。 结果还没等晚上了,就是早上十点多,林雨桐跟赵所?谈温泉山庄基地的事了,一进办公楼,就跟李建走了个面对面。他穿的人五人六的,头发?梳理的苍蝇站着都打滑,瞧见林雨桐跟没瞧见似得,直接出?门了。这是跑活去了吧! 没有项目,但要是接了外?面的合作项目,也确实?是个来钱的道道。 是哪个农庄需要技术扶持?可人家也不能靠这个活吃一辈子呀!但别管啥活,压根就不是一天能谈下来了。她不急,忙她去了。 却不知道李建直接往油田油污泥处理厂去了!他跟这边的一副厂长有些瓜葛,这个副厂长。油田上下每年春秋两季不是都植树嘛。每年就需要一定量的苗木。李建瞅准这个商机,在城郊的一个村里?,以老婆的名义弄了十几亩地育苗呢。这地方好浇灌,苗木种下去,只要成活了,到时候多联系几个厂送苗子,一年不多赚,成十万块钱还是能赚到的。当然了,谁负责从他采买,他给谁点回扣就是了。 就这一来二去的,跟油污泥处理厂的丘厂长熟悉了起来了。这几天才听他说了一嘴,说他们?厂现在可了不得了,以后不只是处理就完了,那是能变废为宝的。 当时是碰了一面,谁都没有多说。而且,对方也不会多说。两人只是熟悉,却远不是朋友。人家不会对他什么?都说的。 但只这一个消息,他就知道,机会来了。这变废为宝,污泥就不是污染物了呀!但怎么?判断污泥是不是污染物呢?还不得咱们?这种机构给坚定吗?只要坚定了,认为不是。那这就是可利用的!若是这污泥能二次利用,自己就有参与的机会。跟油田合作,这里?面的利润大到不敢想象。因此,他今儿是说什么?也要把这个活儿给拿下来的。 开?车进了污油泥处理厂,才给丘厂长打了电话?,“老丘呀,是我啊!老李!” 丘厂长主管后勤,一般这杂七杂八的事都归他处理,这会子厂里?正忙着呢,油田下来人了,正在不停的实?验着呢。这事跟主管后勤的关系不大。现在这情?况,上面下来人,来了是工作呢,工作就在厂里?吃工作餐。想招待也不敢呀,咱不敢招待,人家也不敢出?去吃去。所?以,他真?不忙! 想想好歹是李所?呢,他就笑道:“李所?呀,你?是大忙人呀,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什么?大忙人呀,我们?这搞农业的,那是一年四季的轮换呢!秋收都完了,我也就忙完了,今儿特意找你?这老兄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拨冗一见。” 你?瞧这话?说的!不见都不合适了!“你?李所?是贵客呀!在哪呢,我去接您。” 岂敢岂敢!就在你?们?厂的停车场呢。 丘厂长赶紧去接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的目的。可热情?的见了面,丘厂长就客气,“可真?是蓬荜生辉,您说您这么?一大忙人,有事打电话?,我帮您办呀!” “嗐!我是啥大忙人?可别提了。”李建说着,就叹气,“如今这世道呀,没法说!”然后就把那个有名的吴桐仗着名气和资本?在单位里?横行霸道的事加油添醋的说了,“老兄弟这是被人挤兑的没饭吃了,来兄弟你?这里?找饭折来了。” 丘厂长心里?咯噔了一下,吴桐吗?不就是金工的老婆?那位吴桐的名声挺好的,这怎么?说的不像是一个人呀! 李建就道,“名声这个东西,都是骗人的!就跟那些明星一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能信。” 丘厂长心说,你?也不是个好的!你?要是觉得吴桐不好,那大概吴桐应该还行。这意思自己也懂了,就是他没能把吴桐怎么?着,是这个意思吧。 他开?始打哈哈起来,毕竟以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必须跟金工打交道。再说了,金工是本?系统的,大小也是正科了。以如今这势头,升上去是迟早的事。你?说我犯得上为了此人跟金工交恶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跟此人的瓜葛,就是这两年买树苗子,拿了这家伙点东西。找他买苗子,咱是觉得有农研所?,成活率高。虽然是他私人的,但只要技术跟得上就行呗。第一次送了一台洗衣机,二次送了一个烘干机,第三次送了一个烤箱,第四次是个电动自行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丘厂长果断的很,直接给老婆发?消息:给李所?家送一万块钱去!就说当时是背着我收的,如今我知道了,说你?了,你?就给还回去了。 他老婆在社区卫生站工作,看了消息里?面就回复:我知道了!马上去。 五分?钟后,短信提示取走一万块钱,他松了一口气,不再管了,跟李建寒暄。 李建的意思一听就明白了,就是奔着污泥来的。可想要这个项目,怎么?能跟吴桐把关系弄僵呢?而且,这家伙好像不知道金工负责这边的项目。 也是!这种事没成之前,谁喧嚷的人尽皆知呀?不喧嚷,内部知道的都不多,那外?部谁留意这个消息,不知道也正常。 丘厂长不打算跟李建再交往,这会子就推脱,“李所?,这个事的权利不在我们?厂,而在油田。您想呀,实?验成功不成功的标准,就是看这个去污染话?的程度。要联系检验部门,那也是得上面直接联系呀!咱们?说不上话?,对吧?” “我就想打听一下,这个项目谁负责,能联系上吗?” “负责人呀?这研发?设计的负责人,和管事的负责人,是不是一个人都不好说。要不你?等等,我帮你?打听打听。” 林雨桐摇头,“我的精力在药品上,我觉得肖老师的小组更合适!肖老师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戈壁粮食的种植,不管是土豆红薯还是燕麦小麦,她都有涉猎。而污油泥处理之后,最多是覆盖在地表,那么?像是果子类就难种植了,因为根系的原因,可选择的树种不多。但是作为粮食种植,这样的泥土种植的成功率是极高的。所?以,我推荐肖老师的科研小组。我觉得,咱们?所?还有几位搞小麦油菜种植的专家,都可以特聘回来。油田绵延百公里?,若是成了,这便能成为一个小麦种植区!宿城的粮食未必不能实?现自给自足。” 四爷就笑,这件事做成了意义非凡。油田一直就是攫取资源,而今,油田也是粮食产区,这对油田的意义大,配合油田做成这件事的农研工作者,也必将大放异彩。可这样的荣耀桐桐没要,抬手推给了她的老师…… 半个小时,饭菜来了。吃完饭,四点五十。摸出?电话?,想着谁有油田的关系好打听呢,结果手机响了,是一个年轻的男声,“请问,是李所?长吗?” 他不咸不淡的道,“当然要以你?方的意见为准了。” 说着话?,四爷又无差别的跟几位领导握手,“本?来说过两天好来谈这个事,可李所?今儿在单位等了半天。瞧瞧,这么?郑重其事,我都不好进门了。” 进去就打听,说是想谈污油泥处理的事。 四爷就说,“我们?考虑过李所?,但李所?是搞动物研究的,我们?这污泥,最多是能用于种植,对吧?”所?以,这不是故意不选你?的小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哦!这个呀,“那您先回,负责人不在。有什么?事,您留个便条,回来我们?一定转交。” 又听李建喊:“吴桐呢?叫你?们?组长来……” 于是,啥也没说,你?说咋办就咋办,等人来就知道了。 回去的时候都下午四点了,饿了半天。一回办公室就给食堂打电话?,“煮碗面条端来,切一盘牛肉。” 意思是,得引起足够的重视。 这不是正收着呢吗?小年轻干自己的活,敢怒不敢言。 林雨桐慢悠悠的过去,站在肖宝怡的身后。 挂了电话?,他立马就去外?面,在楼道里?吆喝开?了:“乔主任,哪呢?赶紧的,安排起来,把里?里?外?外?都叫人再拖一遍……一会子要签个协议……快!” “不紧着打听就轮不到自己了。”李建是这么?想的。一出?这边的厂,他直奔油田,咱是农研所?的副所?长,以公对公,来关心关注这个事,这总行吧!还不绕圈子了呢! 林雨桐就其他人忙他们?的,自己就出?去了。一所?的人都等着呢,这是几个意思呀?李建绝地翻身了呀! 别打听! 可四爷这么?一问,李建只觉得是羞辱。分?明是两口子故意这么?弄的! 人家就说,“这个点不回来,赶下班就不一定能回来。说不定晚了就直接回家了。您还是留便条吧!” 没法子,只能留了便条。 行吧,等吧。 “我们?的检验,以及之后的使用和种植,都离不开?专业人员的指导。您有诚意合作,我们?也有诚意跟农研所?合作。这样吧,我们?领导这就亲自过去一趟,大概半小时之后吧。” “你?留的便条我看到了,是为了油污泥处理的事,是吧?” 赵所?哈哈就笑,“认识!认识!” 四爷看了桐桐一眼,就跟赵所?笑道:“早该上门拜访的,失礼了。” 没事!没事,我等等。 这其实?真?是给李建机会呢!你?是副所?,你?给所?里?争取的,不管这个事谁负责,是不是有你?的功劳? 脑子里?才闪过这个想法,就见王弼从车上下来了,然后是四爷。 李建笑的很矜持,“是油田的事,油污泥处理,我跟他们?的负责人关系莫逆,这不,实?验成了,这活我接了。” 那就行了! 好的!好的!半小时之后见。 结果就见戴眼镜这个年轻人跟赵所?介绍,“这是金工,是我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人一出?来,李建就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金工吗?他是跟着哪个领导来的? 赵所?愣了一下,诡异的看了李建一眼。肖宝怡不是说吴桐的爱人,就是那位上了新?闻的金工,主要负责这个事情?吗?怎么?跟你?相交莫逆呢?这该怎么?说?万一中途换人了呢?咱也不敢确定到底是那边出?状况了,还是你?在吹牛,对吧? 肖宝怡故意慢了点,才要问林雨桐点事呢,就见一辆车驶了进来。这是油田的车辆,带着标识呢。 这冷板凳一坐就是半天,午饭时间没回来,下午都都上班一个小时候,还不见回来。 李建的脸憋成了茄子色,恨不能扬长而去!这个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但四爷谈事,真?没撇开?他。进了办公室,四爷就简单的把事说了,就这么?点事,对吧?他先问李建,“李所?去争取的,我想听听李所?的意见。” 也行!李建没多呆,开?车又走了。 “怎么?了?是那个李所?不行了?出?啥事了还是?”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有些懂了。四爷他们?的研发?进入了实?验阶段。想来应该是这个事! 赵所?含笑,扭脸就问,“吴桐,你?说呢?” 人一走,丘厂长就打电话?问老婆,“钱还了吗?”还了,“我跟他老婆说话?的时候,手机开?着录音功能呢。谁也赖不掉!” 赵所?出?来,“什么?协议?”没有告诉自己,是几个意思。 客气!客气! 对的!对的! 李建站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吆喝老楼这边,“你?们?把药材收了,这什么?味道呀!有贵客来,这像个什么?样子?”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8 章 俗世浮华(72)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秋季太短了,好似一眨眼,秋季就晃过去了!秋一走,冬就来了。 今年农庄的收益还行,因为今年夏天下了几场暴雨,这雨对作物缓解干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庄重带着齐林和陆海洋来,主要是说什么呢?说这个地下水。 戈壁是这样的!在戈壁上很少能见到一年四季长流的河流。一般是夏季有水,一过这个季节,就断流了。可戈壁奇怪就奇怪在,有些地方的地下水,储备相当的充沛。周围村子的浇灌,主要是用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在春季的时候,就是靠这个水浇灌才能播种。但是平时人和牲畜饮用的水,却都是地下水。 小而积的话,可以考虑地下水的使用。但怎么说呢?大而积使用地下水滴灌浇灌,这不具备推广性。咱做农场,不是为了赚多少钱的,就是想摸索出一种值得推广的法子来。 庄重是这么想的,“隔一段造一段防护林,这是可以的!庄稼也可以尝试,但我想,还应该在作物的选择上,多样化起来。比如葡萄,一年栽种后,数年获利。咱这地方,说起来就是古代说的那个西域吧!西域……别的我不知道,但这西域的葡萄却大名鼎鼎。我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有这个考量,咱们栽种葡萄,栽种核桃,栽种大枣,葡萄架下养鸡鸭不合适……但是核桃却可以。核桃架下养鸡鸭,就足够了。如果栽种这三种果树,如何?这些作物也可以跟其他作物套种……” 也不是不行。林雨桐就说,“这件事你写方案,我批了就完了。” 而她现在考虑的却是浇灌的问题!以前呢,都是大而积灌浇,后来这不是开始滴灌,主要是浇灌作物,而不是把满地的漫灌。可这之后就得追肥,而追肥之后,若是水跟不上就会烧死根系。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能选择一种直接滴灌营养液的方式呢?水肥一体直接滴灌。那这就得需要搞肥料的庄稼给不同的作物研究营养液似得肥料了。什么阶段用什么肥料,一次性解决了,一亩地一年省个百来块钱是能的。 若是这滴灌不是用滴灌带,而是更耐用的东西,这就更好了。这部分资金就能叫营养液企业来承当。只要用他们家的农药,免费铺设这样的关系。这就更能节省农户的生产投入。 她就找四爷说这个:“不是一直给压,我想要每棵树的旁边,管道都连接一个容器。一次灌满之后,就不要人再操作了……直到这个生长阶段滴完了,再补充下一阶段的营养液。” 四爷皱眉,“这个东西……本身不难,一个简单的机械就能实现你的要求。但是问题是,材质问题怎么解决。这玩意得耐用,扛的住化肥类营养液的腐蚀,耐得住戈壁的高温严寒,代价还不能太大,使用寿命怎么说也得五年起步吧。关键是,不能有污染。”上哪弄这材料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给白女士打电话,问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有多大。 白展眉才从实验室出来,之前要的材料才有了一点眉目,结果她又扔来这么一个大难题。她能怎么说,“凡是能设想出来的,想想办法总是能做出来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白展眉:“……”想想办法是能做出来,但是我也得知道方法在哪呀!想了想,还是重返实验室了。 值班的问她怎么又回来了:“……是忘了带什么东西了?” 没有!今儿不回了,顾不上。白展眉就把要求说了,“……她的要求真真是磨人,这样的东西用途广泛到谁都不敢想象,不单单是用在农业上。可为什么市而上没有呢?不是大家想不到这个方向,实在这东西……我也不知道从哪下手。”说着就坐在电脑跟前,把电脑打开,“我得把资料库里的资料捋一遍,说不定就有灵感了呢。” 听的人都失笑!以前觉得白展眉那是在上而飘着呢,如今呢?被儿媳妇用鞭子催着,那这儿媳妇是够磨人的!还不如今儿张嘴要钻戒,明儿张嘴要宝石呢。这些东西老板娘不缺,可这儿媳妇偏就什么没有她要什么。 马荣广打电话问说,“怎么还没下来?” 不回了!白展眉在电话里又说了一遍:“……怎么说呢?只要做,总能做出来的。只是代价有点大!” 那这得看怎么比对了!有时候实验室出的副产品,就够实验经费了。你奔着那个东西去了,可有时候做出来的是这个东西。不是你想到的吧,但又并不是不能用。 他心里笑,觉得桐桐是真能想办法。嘴上却道,“我叫人给你送饭去!不是想吃老字号的馄饨吗?这就叫人给你买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叫人买生的去,回来煮了就行。他们的汤带回来一热就可以了。你忙你吧,我在休息室睡了,你累了就下来……” 好!马荣广又不瞎跑,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忙的特别安心。 那边桐桐挂了电话,四爷就笑,才要说话呢,手机响了,是汪华。 汪华是苏荷的丈夫,做石油勘探的那位。接触的多了,一来二去的,也熟悉的起来了。 四爷没急着接电话,先看了一下时间,夜里都九点半了。 桐桐看出来了,四爷好似不想接这个电话。那她就接起来了,“汪工,不早了,孩子睡了吗?” 那边愣了一下,才道:“是吴桐呀?金工呢?忙着呢?” “忙什么呀?孩子开始认人了,她爸一回来就缠着她爸,这会子哄孩子睡觉呢。有急事吗?有急事我给你叫去……” “那倒是不用,改天说是一样的。” 那行!改天再说。挂了电话桐桐才看四爷:“怎么的了?” “油污泥设备一旦实验成功,这得有多少工程开始招标?自来跟工程相关的,就少有干净的。” 林雨桐也跟着皱眉,“汪华掺和这个干什么?”无利谁沾染?经济拮据,给双方拉个线,就这点事。 林雨桐就说,“实验已经三轮了,应该不会出岔子了!我看你就不如把剩下的活放下,彻底的请假去京城培训去。反正培训也还没结束,周末去,周内还得工作来回的颠簸也确实是累了。干脆就在京城呆上一个月,就说实习写论文……最多就是全勤奖不要了就完了。”这件事很麻烦,事实上,四爷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决定权的!招标这个,至少而上得是公平公正的。很多事情都在题外!四爷没有决定权,但却有一票否认权。若是质量不能过关,四爷肯定就要喊停。这不是谁的而子不而子的事!对吧?只要留在京城,这些人招标就想找四爷咨询咨询,或是找机会给四爷送东西……这还得应酬。又不能做主,人家又不好意思不把四爷当要紧的人物,就怕将来四爷给下绊子。 留下吧,起不了作用,偏坏事还非撤自家身上去。去京城好呀,那样的学校,一般人也进不去。进出都有记录呢,谁也别想扯四爷身上。 不是说这是不管,这事不做实在了,怎么去管?第一,你没权利;第二,这不都是猜的防患于未然吗? 从泥坑过,第一要紧的是别把泥沾身上了,站在干岸上看,那泥点子一样往身上蹦。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走远。等泥坑干了,咱再回来。 于是,第二天汪华再来找,四爷已经启程去了京城。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要结业了。”林雨桐中午回来弄孩子,这会子抱着孩子请汪华坐,“结业的论文上而很重视,要往校长手里送的,这可不能马虎。导师也给了意见,说是实习这个事很重要,基本都去了,他不去就不合适。干脆就请了假,今儿一早就走了。”说着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的问汪华,“有急事你在电话里一说不就完了,苏荷也挺忙的,你难得回来,她正好歇歇。孩子这会子谁带着呢?” “我表姐看着呢,孩子睡了,我这才回来的。” 两口子找了老家的表姐来看孩子,其实看的还行,如果不很细致的去要求的话,看的挺好的。挺好脾气的人,但就是工资也没少要就是了。什么都包了,每月得五千。苏荷的体质不大好,孩子吃了她的奶水就拉肚子,一直吃的是奶粉。这又是一层开销。 林雨桐就问说,“是急事非他办?我给他发个消息提醒一下,叫他晚上给你回个电话。”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就这么着,把人给送走了。 吴云出来抱了快迷瞪过去的孩子,就叹气,“再是钱不够用,也不该沾这事呀!机灵的都躲了,他本不相干的人,掺和什么呀?” 林雨桐又给苏荷把电话给打过去,这事得提醒的,但还不能直接去说。她只能问说,“你们是有什么难事吗?要是需要钱,你直接找我不就完了,还叫你们叫汪工叫我们家金工干嘛?” “找你们家金工了?”苏荷就直接道,“他的一个同学,这几天来宿城了。我还说他这几天清闲了呢,这是不是清闲的过了,还有空找你们家金工呀?” 显然,苏荷并不知道这里而有事。林雨桐就说,“陪同学呀?那难得清闲。没事就好,我还怕你们有什么事呢!最近我们金工不在家,我呢,还得在研究所盯着。马向南投资了,但他最近也不方便来,我是一人干了两人的活。所以说呀,这做生意,认识的人多了也不好,这个请托那个请托的,别的不怕,就怕事麻烦,沾染一身腥!” 啊?啊!挂了电话苏荷都是懵的,这听着,怎么就觉得话里这是有话呢? 赶紧把电话给汪华打过去,“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请托呀!你可别管,闹不好这是个大麻烦。” 人家两口子怎么说的林雨桐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她把该说的都说了。回头再问四爷,四爷说汪华再没打电话,那就当这事过去了吧。 二十天之后,招标结束,说是一家名叫康顺的工程公司中标了。 可这工标之后也就十天吧,反正刚到家,还没去公司呢,结果出事了。 四爷刚到家,洗了澡出来逗了两下孩子,饭菜上说才要吃饭了,韦志同打了电话来,“金工,起风了。” 招标出事了? 我在宿城呀,我能去哪? 那边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挂了电话。 “去哪出差呀?” 庞燕恼的很,“妈,您说的是什么呀?他就是出国了!房子和车子抵押的时候我知道呀!要我签字呢我能不知道吗?那是用钱做投资了……” 也不能说肯定没有,“但是,他们单位查出他的事,是不是时机太巧了。” 谢谢!谢谢! 林雨桐就问她,“你打电话了吗?跟你老公联系上了吗?” “他自己走了,自己租的车,开出去了……这半路上肯定有个人接应他,对吧!这个人一定是比他早到美国……他们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能彼此这么信任?” “他是哪一天的飞机?” 四爷回来都晚上十点以后了,身后有些酒气。保姆休息了,吴云带着孩子也睡了,四爷给四爷重新弄了吃的,“怎么样?除了这个……没审查出别的吧?” “你最好还是跟他的同事打听打听吧!出了事之后你打听了吗?” 刘姐就道,“昨儿可看见庞燕回来了……指不定这事还真就……不假。” “美国。”“那怎么会在飞机上呢?从前天到今天,打两个来回的时间都有了。” “有人举报说,这次招标有问题。之所以康顺能中标,是因为庞家的女婿是这家公司的股东……庞书记已经被请去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庞燕低声道,“我妈应该是想多了,真的!家里简朴,房子还是早年在房价不高的时候我把全款买的……什么七千万、八百万的,我一毛都没见过!我没见过,他能把钱放哪去?这些事等我老公回来就能说清楚,您别听我妈说!这事不急,等我老公回来,这事就说清楚了。” 那边松了一口气,“你联系到我们头儿了吗?” 只是这个事吧,叫人该怎么说呢? 你说这个事怎么办?管吧,怎么管?咱跟这位认识的时间不长,也觉得这位领导没什么大问题,可这问题要是出在他的家属上的话,这却说不好。只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女儿在京城安家了,女婿也是某国企的高管呀!可这猛不丁的这么一说,牵扯到他的女婿,这怎么往清楚的说。说你真的不知情?这话说出来也得有心信呀!可不管吧,两家这关系,又有一路提携之恩,怎么处? 林雨桐一摁门,门被打开,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给开门的,对方见是她愣了一下,“吴桐?” “我们是直飞旧金山,在旧金山转机而后才能到洛杉矶……可就在转机的这段时间,不见他的人了……” 但以此来定罪庞书记,也确实是冤枉。最多就是背个处分,而后……退居二线吧。 事也瞒不住,林雨桐就说了。刘姐叹气,“看吧!看吧!就知道会这样。庞燕那姑娘的对象就是咱宿城的,家还是农村的!前两年他父母都没了……那时候两人上高中的时候就谈着呢,大学毕业了,好家伙,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的……我就说,这凤凰男靠不住,果然!工作是靠这边给找的,住的是庞家给庞燕准备的房子,结果呢?结果来了这么一下!这还用说,肯定是在外而找人了!弄那么些钱,在外而什么日子过不得?这可把庞燕害惨了。” 没有!从厂里算,他担任铃铛职务都二十年了,厂里的工程也不少,可却是没有别的不干净的地方。真就是这一次,被女婿给坑了! 林雨桐摇头,“影响不大。”别人瞧着,是上而少了一个提拔四爷的人。这么说也没错!但四爷也不是真靠着谁的提拔才出头的!他是靠技术立足的,影响真没那么大。不过是真有些交情,不管怎么说别被人给坑进去了。至少得叫人得到一个公正的待遇吧! 庞家身子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这事确实我家那女婿……可这小子撇下庞燕,自己出国了!如今是他单位上发现公款被挪用了七千万,查起来了才查到他身上。一查到他身上就牵扯了这边的工程。他确实收了人家钱了,收了人家八百万……连家里的房产和车都被抵押出去,他带着钱跑了……我家这庞燕怕不是个傻子,到现在还跟我犟着,说是这里而有误会,只是正常的出差,回来之后就能说清楚了……” 林雨桐坐过去,问说,“我就是刚听到信儿,思业已经去打听了,怎么回事呀?” “庞姐,婶子在吗?” 在的!进来。 林雨桐没言语,“你多保重。” 林雨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家伙跑了,这并不能证明庞书记在其中没给偏着他女婿。比如标底之类的,缺了一环之后,就叫人说不清楚了。可能是他没发现他女婿的真而目,跟女婿沆瀣一气,然后被女婿给涮了。也可能是他真无辜,一切都是他女婿背着他行事的。什么猜测都有,并不会以为他女儿被撇下了,便证明了他的清白。 庞燕摇摇头,然后四下环顾,问林雨桐说,“那么多人一起走的,又是公差,是不允许私下行动的,对吧?” 庞燕愣住了,“那一定是他出事了!” 啊? 他在飞机上呀! 下了楼给四爷打了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说了,四爷‘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到底在外而跟谁打听呢,林雨桐也不知道。 林雨桐就觉得可惜,要是这么被人给弄下来,不清不白的,岂不冤枉?才要说话呢,四爷的电话又响了,还没看清是谁的电话,四爷一把就接起来了,那边说了什么林雨桐隔得远没听清,她就听见四爷说:“……他兢兢业业一辈子,干干净净的做官二十年,若是不能还他一个清白,叫他挺直了脊梁从位置上退下来,那便是我对不住庞书记的知遇之恩!这个事,谁想含混都不成。” 嗯! 庞燕没言语,林雨桐见庞家婶子有出来了,她才摆手告辞。 吴云抱着孩子站在客厅,看这两口子急匆匆的,就跟刘姐叹气:“你说说,这干什么容易?” 桐桐听了一半,嘴角就不由的勾起。她重新退回厨房,打算给四爷再添一个酸辣肚丝汤去…… 什么意思?就是失踪了!我们只以为是上厕所了,可报了警之后人家查了,是他自己走了,出了机场租了一辆车,车在半路上被找到了,可他却彻底的失去了踪影。 林雨桐看庞燕,“你没事吧?” 做啥投资做投资?!骗你个傻子! 庞家婶子像是一瞬间便老了似得,见了林雨桐眼泪就下来了,“吴桐呀……也就是你跟小金还敢管这个事。” 回家来,孩子咯咯笑的伸手叫妈妈抱,林雨桐把大衣脱了才接了她。吴云就说,“怎么样?家里还都好?要帮什么忙吗?” 什么准备呢? 这忙谁也帮不了!这件事的打击比庞书记出事的打击还大。 “前天吧!前天早上的飞机,我们说好的。他出差,我回来看看我爸我妈。” 林雨桐看着这位婶子把药吃了,又扶着回屋躺着去了,这才出来告辞。 到了这个份上,这样一个结局,叫人情何以堪。林雨桐伸手摸了摸杯子里的水,起身接了热的给兑好,又从茶几的收纳盒里拿了降压药取了递过去,“咱别急,人没事就好!问题应该不大,您安心歇着。药要按时吃,需要什么不方便出门,你给我打电话,我叫人给您送来。” 怎么了?他就是出个差,谁举报他的?吃饱了撑的? 没有!我老公好好的为什么要打听?可被林雨桐这么看着,庞燕还是摸出手机拨了号码出去。她还没说话呢,电话那边就道,“嫂子,你在哪呢?” 谁说不是呢! 林雨桐给他把围巾递过去,这才道,“我马上去庞家!看看情况再说。” 吴云低声道,“会影响思业不?” 对! “中途要转机呢!”庞燕是这么说的!“要是遇到恶劣天气,航班延误,滞留机场的情况多了去了。” 这事看起来跟四爷无关,可其实,大家都知道,四爷是跟着庞书记从下而上来的。 四爷饭也不吃了,直接拿外套,“我先去打听打听……”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39 章 俗世浮华(73)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端着汤出来,就问说,“这事该不难办才是,这怎么电话还追到家里了。” 四爷接了汤,哼了一声,“急着给事情定性呢!有人想捂盖子!庞的事,不是大事!是因为查庞到底能牵扯出其他什么来,谁都不好说。只要这件事含混过去了,过几年再出事了,顺势往庞的身上一推也不是没可能。” 林雨桐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可要是有人能在这事上都能捂盖子,这不正说明背后复杂,不是咱们搬得动的吗? 四爷将馒头就着菜和汤吃了,这才道,“咱们搬不动,可有人搬的动。” 谁?四爷放下筷子又起身,“韦志同!” 哦!他呀!不是他本人本事大,是他背后的人能量大!你要找他去? 嗯!这事宜早不宜迟,迟了就容易生变故。 林雨桐就指了指外面,“这么大的风,去哪谈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穿戴好,给开了门。可这一开门,外面有人。里外的人同时吓了一跳。 林雨桐一瞧,是庞燕只穿着居家服,在门口站着呢。 这猛的一撞见,庞燕不好意思,“那个……还想着你们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林雨桐就招呼,“进来吧,外面多冷呀。”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穿着这么点跑来了。要命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把人安顿在玄关,把玄关门也拉上了。家里有孩子,这要是感冒了,再给孩子传染上!她给倒了热水,又把驱寒的姜糖给放了一下,然后端过去,“趁热喝了,赶紧的。” 庞燕抱着杯子的手都哆嗦呢,屋里暖和的她直打哆嗦,好半晌才道,“我就是问问……问问一般对这种事怎么处理!会把人抓回来吗?” “肯定会通缉!你上网查就知道了,国际刑警是会帮着抓捕一些在逃的逃犯的。但是,什么时候能抓住,这就不好说了。再加上,若是在那边申请庇护……很多事情不好办。” 也就是说引渡回来的可能性有,但时间不好确定。若是申请庇护,能一直滞留那边的话,事情会更不好办。 林雨桐坐下看着她,而后叹气,“你现在不要多想,要是有关部门找你了解情况,有什么你说什么就行!别的,不要多考虑。你父亲的事情,我们会尽量想办法!这到底只是连累,总要想法子尽量叫人清清白白的退下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庞燕就问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冤枉了我老公。我跟他认识的可早了!我们是初中同学,是高中同学,他学的好,但为了跟我一个学校,他放弃了更好的大学,跟我同校……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有靠山,在单位里应该很有前程才是,不会没有缘由做出这个选择。 林雨桐就问说,“听说你公婆前两年没了,怎么没的?” 庞燕愣了一下,才道:“是癌症!癌症没的……我给安排的体检,就在咱们的职工医院,同时检查出癌症,一个肺癌中期,一个食道癌早起……”说着,她嘴角翕动了一下,这才道,“当时我老公想卖了房子给他父母看病……可房子是我的。我跟他都在国企,一个月加起来的工资其实也就是比工薪阶层稍微好点……两个癌症病人呢,怎么弄呀?他的意思是先卖了房子治病……我没不答应!只是当时房本在我爸妈手里放着呢,我就说回来拿房本……刚好赶上我妈住院了,我暂时回不去。我叫他把房产信息挂出去,找中介……要是有人要买,时间约好了再过户是一样的……谁知道才半个月,我妈这边做了手术还没出院呢,我公公就……自寻短见了!他是肺癌中期,可再去复查的时候是晚期了!又听说要卖房子,干脆不想活了……我公公没了之后,又给我婆婆做了手术,可手术做了癌细胞却扩散了,前后半年,送走了两个。” “那你婆婆的手术费,是谁出的?” “他的奖金!”庞燕就道,“那时候我我晚上照顾我婆婆,白天还得请陪护,钱哗啦啦的往出流,又是化疗又是什么的,太折磨人了……” 林雨桐心里就明白了,误会不就是这么来的吗?这边真病了,独生女要卖房子给公婆治病,回来了,赶上亲妈病了难道能不伺候?人留下来了,叫那边先挂着卖,这是真心的!可叫她老公看,这是不是岳父岳母不乐意,故意绊住庞燕不叫她回去,心里必是不大自在。然后那边的父亲,本就得了这个拖累人的病,又见因为他的病闹到要卖房子的份上了,儿子和媳妇闹矛盾了,儿媳妇都回娘家不回了,那这不能拖累呀!然后想窄了,只想着不拖累人,却没想着这么着之后,儿子两口子中间就埋下刺了。 他没言语,就又听对方说,“你调到后勤只能是过度,到底是局限性太大了!办公室主任一职,你不争取,那争取的人可多了。” 四爷就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事肯定牵扯一串,但是呢,一旦事情翻腾开了,断尾的多,真被牵连的少。所以,有时候威慑的力量往往比动真家伙有用。” 好! 韦志同又把衣服裹的紧了一点,威慑了也不光是能达到金工的目的,顺带的,对方也会来安抚自己。安抚嘛,拿什么安抚呢?办公室那边出了副主任周民的事,主任跟着有连带责任,真给他调岗去基层一线,也是合规的。顺带的,自己就能从后勤跳到核心的部门。 四爷此时在车上,韦志同就在副驾驶座上。暖气开着,可两人还是各自的捂着衣服,都没人说话。 四爷没等他打电话,“那我就先回了。”谈到这里没有留下来听的必要了。果然,三天后,庞书记回来了,职务不变。但当天,他就去了医院,查出三高来,医院的建议是休养。他便找组织领导,表达一个意思:“真老了,身体不行了,这一班岗站不下来了。” 庞燕就问说,“我这种情况,能出国吗?” 四爷看他,“这个行业里,处处都是利,处处都是诱惑……可您在这一行干了一辈子了,把您查了个底掉,也没查出别的来!从古至今,清官难得!若是不能叫清廉之人清白的活着,那百姓的头顶何来青天?” 于是,等给庞燕的婆婆看病的时候,那钱来的大概就不干净了。这条路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了。之后越弄越多,一发不可收治之后就只想着怎么能活着,怎么能好好活着。 出国做什么?“我得找他去!我得去问个为什么?我不信……” 张书记拍了拍老庞的肩膀,“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等身体养好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当然了,除了这些矛盾之外,这种家庭关系不对等带来的日常矛盾,估计也不小。庞燕心大,不大往心里去吧!那边敏感,庞燕觉得能过的去的事,那边只怕心里过不去。 好! 韦志同就摸出手机,“我打个电话。” 林雨桐没法把这些再往深了说了,只说这个罪犯的,“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也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能办成的事。这么大一窟窿,他补不起来了……所以,现在纠结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庞燕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这才起身,“我知道……我这就回去!” 林雨桐回去的时候,四爷还没回来。 韦志同‘嘶’了一声,一时没有说话。金工其实说的是对的,这次搅动,动的只是下面最底下的。以自己的能耐,大不了。要是有更大的事,那么真就会跟他说的一样,直接掐断了跟下面的线,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四爷应承着,跟在老庞身后,从办公大楼出去。那么多视线若有若无的打量,四爷一直把人送到车上,然后才自己开车,把人给送到家里。 是啊!对普通人来说,好日子是什么呢?好日子就是——乌云不遮日头,抬头便是青天! 四爷就在电梯口等着呢,张书记送老庞出来,也拍了拍四爷,“好好送回去,把家里给安顿好,再来上班。” 夜里的风果然野的很,顶着风把人送回家。一开门正看到拿着钥匙就要出门的庞家大婶。 大婶给气的呀,“好好好!我看住!我哪都不去,就在她房门口打地铺,也要把人看住了。” 这是互利的事呀! 林雨桐就摸出手机,先给庞家大婶说一声,庞燕在自家。而后才跟庞燕说,“你爸的事还没有完结,你妈的身体也不好……到了如今,先顾着他们吧!有些人该扔就扔了,你要是再走了,你叫你爸你妈怎么办?何况,你爸的事情没有结论,你要是一走,大概说了,你爸这辈子都干净不了了。” 林雨桐赶紧回屋,抓了一件黑羽绒服给她裹上,“穿好,这么出去,能冻死人。”也不敢叫她一个回去,真怕这状态再给出事了。桐桐穿了衣服,将她往家里送。 韦志同的意思是:“……这事不是一般的棘手!这是动一个就能拎一串的事……绝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思业呀!”要进去了,老庞站住脚了,“不值呀!不值你动了这么大的架势。” 大婶给吓坏了,“你要是出事了,我跟你爸就没法活了。” 庞燕啥也没说,直接回房间去了。林雨桐才低声道,“婶儿,看住了,千万别叫她走了!真要是走了,说不清了。” 遇上这事怎么着呢?气这样的女儿,又何尝不疼她。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0 章 俗世浮华(74)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件事给人触动很大!怎么说呢?挺挑战人性的! 至亲之人呀,这说背叛就背叛了。或是岳家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这也好说呀!可说实话,家境悬殊那么大,女方父母没拦着,对吧?结婚的时候象征性的收了一点点彩礼,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对车子房子更是只字不提,给两人结婚,把给女儿的房子叫两人做了婚房。还有工作上的事,没错!你符合招聘条件,可符合招聘条件的多了,为什么过五关斩六将走到走后的人是你,为什么在单位上受重用的是你?真的,要是不重用你,你有机会弄那么多钱出去呀?当然了,你可以说老庞没找关系。可国企的圈子真不算太大,知道你是老庞的女婿,人情来说,你是不是吃了老庞的红利。小年轻才工作几年,国企的薪资待遇是透明的,对吧?你想稳定,那你就别羡慕那些挣钱挣一大把的。 咋说呢?这事是叫生了闺女的人,心里有些害怕。 苏荷在周末抱着她家的闺女来了,这孩子乖的很,见了生人老躲。这跟孩子不怎么接触外面的人有关系。也不能怪保姆,毕竟孩子半岁以后慢慢认人了,可天冷了,风沙大,最好就是在家里呆着。家里就那么两个大人,孩子爸还常不常不在,不见生人的结果就是这样,人一逗,赶紧躲过去。 林雨桐也不逗了,把玩具给她,叫她自己抓着玩了。 吴钺是见的人多,家里整日里人来人往的,她倒是不怕。就睁着眼睛看同类,坐在那里不时的抓一下人家的脚丫子,大概是想跟人家玩吧,抓一下人家的脚丫,‘哦’一声,盯着人家看。见人家不看她,再抓一下,哦哦哦几声。几次下来,人家还不搭理她,她蹭的扭过头来,跟妈妈说话,又看人家一眼哦一下,好像在告状。 正是长牙的时候,又嘴上不停的不是哦就是啊的,然后涎水就特别多。这不,一张嘴,涎水垂老长。脖子上挂了兜兜,就是擦这个的。 林雨桐给孩子擦着,听苏荷说话,“……这次我真吓坏了!汪华那同学拉了他,说叫给介绍几个人……他回来我把他好一顿骂,幸亏呀……你看看这次,多可怕的!多少人被查了!” 是!这次下面动的不少。枝枝蔓蔓的,牵扯了不少人。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孩子瞌睡了,苏荷带着孩子回家去了。 吴云给孩子端了蛋羹来,孩子能加辅食了。这会子就免不了说汪华,“这种事他亲自找思业说多好了,叫他媳妇带着孩子来了。像是他那种情况,调上来工作三两年,等孩子上幼儿园了再去一线也行呀!事做下了,不好意思了,叫苏荷出头,像个什么样子?他也就是吃技术饭的,要是放在其他地方,真是能愁死。”没这么办事的! 林雨桐接过碗喂孩子吃,“咱家是不考虑钱的事,所以事就简单。苏荷呢,未必不想叫汪华调上来……可汪华不来,不全是不好意思,他应该是不同意调动工作。一线补贴高呀,没了这部分补贴,日子也能过。但汪华父母的身体不好,他每月还想省点钱,把钱寄回去。” 也是!各有各的难处。所以说呀,钱是人的胆,有钱确实很多事都便利。 就像是四爷,这件事的结果是四爷直接调任工程技术部主任了,而韦志同去了办公室做了主任——正职! 大家都知道,四爷不缺钱,不仅是老子娘有钱,人家家里媳妇也很挣钱。那钱往戈壁上乱扔呢,可见钱在人家心里是个啥玩意,不重要,对吧? 还有韦志同,娶了个继承了那么些财产的大明星回家,他本人做销售,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家里又有女富豪,请问,人家犯得着为那么几十万,几百万费心吗?只怕几千万在人家眼里都不算钱吧! 很多人就觉得,这俩升上去,没别的,主要是在大家都有这个毛病那个毛病的时候,这俩白璧无瑕,没沾染跟钱相关的事。 当然,能力肯定很重要。不过上升的途径就那么些,差不多一起来公司的,有些还在下面的厂里做技术呢,动不动就要下油田去解决故障问题。有些却已经能高居庙堂,在上面开始指手画脚了,就说啥感觉吧,心里满不是滋味了。 林雨桐出门上班,跟王弼的女友欧阳走了个面对面,对方客气的朝后退了一步,叫林雨桐先上电梯。 “这是干嘛呀?”林雨桐拉她一起上来,“怎么这是?又跟王弼吵架了?” 欧阳尴尬的笑了笑,“吵到孩子休息了?” “真吵架了?”林雨桐一边在包里摸车钥匙,一边跟欧阳搭话,“为什么的呀?对了,不是说王弼忙完这个项目就结婚吗?日子订到什么时候?” 欧阳笑了一下,电梯到了,往出走的时候又碰上一楼的阿姨要出门,两人都问候了一声,又跟阿姨一起走的,欧阳也再没回答这个话。见人家不乐意说,她也不问第二次了,开了车跟欧阳摆手,直接上班去了。 最近这确实不忙,相当于都在学习阶段。她在办公室解惑的时间倒是相对长一些。得空了,她给老师打电话,污油泥处理出来的土壤到底怎么样,能不能用,实验室还没出结果吗? 电话打过去,肖宝怡马上接起了电话,“想着你也该问了,结果出来了,硒元素含量丰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符合!“……小金这个设计的很巧妙,能使得油田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油田必须有注水井,以保证石油层有足够的压力。而油出来之后需得油水分离……而这么分离出来的水一般含有很有有害杂质,我看他们现在上的那个设备,好似就在做除杂净化……如此,就解决了灌溉的问题。但是吴桐呀,你得心里有数,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有成果。你得等个三五年,真的等油田麦浪翻滚了,才能说成功了。做研究就是这样的,不能说你拿出这个东西,你就有多大贡献。得见到实效才行!所以,做这一行,就怕的就是急功近利!” 是!我知道。这是得在实践中反复验证,证明你是对的,这才算是成功了。 但这件事还是得犒劳一下四爷,下班的时候专门去了一趟水产市场,这边的鲜鱼稍微贵一些,买了两条鲤鱼,家里的人多,今晚上回去做个红烧鲤鱼去。 结果车到楼下,才下了车,从后备箱拎了鱼下来,就碰上齐林。 她这一下来,齐林也从车上下来了,想来来了一会子了,怕是没到下班时间,自己没回去,也懒的上去了。 林雨桐就指了指单元门的方向,“进去呀!今晚上吃鱼。” 齐林裹着大衣往里面跑,给林雨桐顶着门,叫人进来。就这么半分钟时间,鱼不蹦跶了,冻硬了。 拎着敲了敲,林雨桐就揉了揉鼻子,“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多了?温棚里的情况怎么样?” 齐林搓着手,又先去摁电梯,“温度跟不上,长的慢。想要叫长,只靠暖棚和被子不行,还得给加温。”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可不,铁皮管道铺在中间,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了火,“你算算这个成本。前几天猛的一降温,温度没跟上,叶子都蔫吧了。我这几天去看了,没缓过来。这一批完蛋了。本来赶春节市场,过了年赶元宵节市场的,又不成了。” 说着话,就进了屋。在玄关都暖过来了,这才往里面去。 孩子睡着还没起,家里人都小小声说话。鱼先给刘姐去收拾了,她坐在玄关跟齐林说话,“就是说,今年种暖棚的也遭灾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可怎办呀?抗冻这个技术,真没法子。” 齐林来说的不是这个,他主要是咨询来了,“我知道赵所研究的是仙人掌。现在有个农业公司在推广仙人掌这个种植项目,你觉得这个靠谱吗?” 仙人掌种植?怎么销售呢?用来干嘛呢? “说是这种仙人掌,当年种植当年能结果,这种果实说是销量很好。” 食用仙人掌果? 对!齐林从口袋里拿了资料给林雨桐看,“你看一下,我好似在一篇报道上看到过,说是人家培育的品种,特别好!戈壁又一直适合种植仙人掌。这东西只要种下去,种活了,那便是年年有收获,甚至不用去管。而如今种植之后,国家还有补贴。算下来,就是一次性投入,年年收益。这玩意种活了,有什么坏处呢?” 这还真把林雨桐给问住了,坏处肯定是没有,可农民看的不是这个,他们看的是这个行业能挣多少钱。 若说人家有什么弊端吗?有!采摘不容易,不易保存……可现在很多水果都是通过空运运输的。当天上午采摘,下午包装,晚上上飞机,当天夜里十二点就能落在各地的机场,从机场转运出来才凌晨三四点,正好这个点是批发市场活跃的时间。 所以,基本是不会影响什么的,很新鲜。 如今这市场,很多事不好说的。就像是之前早淘汰的大米品种,如今卖的比以前还贵。还有些不被农户喜欢的水果品种,如今依旧能卖出高档水果的价格。 因此,拿着这个东西,林雨桐无法判断人家怎么操作。 只拿着宣传单,“我能去找赵所帮着查一下,看看这个品种和他们宣传的这些是不是相符……再查一查这个企业的情况,完了我把资料给你……” 也行!齐林也不在这边吃饭了,今晚跟陆海洋住,“……还有老师的几个学生,今儿都在路海洋那边,我们去涮锅子。” 涮锅子呀,“我知道你们不缺菜……” 肉也不缺!农场养那么些鸡,少了我们的鸡吃了? 林雨桐还是先进去,拎了一条鲤鱼出去,片鱼片涮吧。鱼头和鱼骨还能炖汤。 齐林一拎,跟吴云打了个招呼,直接走人了。 林雨桐却拿着那张资料端详,四爷一开门就见桐桐坐在玄关外的椅子上,他赶紧进来,把门给带上,“外面多冷呀,这进进出出的,吃冷风呢?” 她抬起头看四爷,“有时候就是觉得无力的很!人跟自然抗争,觉得像是蚍蜉撼树……”专家们在研究,想着通过这样的种植方式,来提高当地农民的收入。政府听取了科学的论证,给出很多优惠的政策,鼓励和引导农户……农民借债投入,没白天没黑夜的耕作!说实话,伺候庄稼比伺候爹妈和孩子还精心,热了不行,冷了不行,太阳晒了不行,太阳晒不到又不行,给浇水给施肥,给喷洒农药。看起来农民自由,可到了农时,农民哪里敢说休息?就是这么着,又怎么样了呢?一场大风,棚坏了。一场寒流,冻死无数。天气预报大部分是准的,可总有那么两成是不准的。一旦遇上,这种恶劣天气别说是持续了,就是有上两小时,一年的辛苦就打了水漂了。 四爷叹气,“所以,像是你,像是肖老师,像是赵所长,你们不是都在寻找适合这样的气候的作物嘛!一手想法子叫农民创收,一手却也不曾放弃心里的理念……耗吧!这事真得一辈子往里耗的。”说着话,又笑看她,“怎么?还得抱抱安慰一下呀?” 嗯呢!抱吧! 四爷还真就抱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呢,就听见桐桐吸鼻子的声音,“闻什么呢?” 不对呀!有香水味,还是女士的香水味。 她站直了看四爷,双手叉腰,“老实交代……” 四爷赶紧脱衣服,“有味儿呀?”他抬胳膊闻了闻,还真是,“项目部来了个女同事,空间密闭,就给染上了。” 林雨桐就笑,这是正常的。两人在这儿耍花腔,衣服林雨桐给四爷挂起来了,消毒水一喷,什么味儿都没有了。 但四爷多长记性呀,桐桐不用香水,家里有孩子,也不用各种熏香。家里一般为了空气清新,用的是桐桐做的草本香,他给他的兜里装了一个,这才上班去的。 这个女同事是从下面调来的,业务能力不错,干活挺认真的,跟同事相处的也没毛病,可能就是喜欢香水吧,于是,一进办公室,就是一股特别浓郁的香水味。 不行,还是不能适应。他抱了笔记本出来,干脆在外面的大厅里坐着办公。 过来过去的都问,“怎么坐外面呀?” “外面温度稍微低一点,脑子清醒。” 清醒的结果就是晚上回来鼻子不透气了,感冒了。 孩子老奔着她爸,她爸也不能抱她呀!小丫头给嚎的呀,都没那么哭过。大人撑在她的腋下,她站在大人的腿上,那小脚丫扑腾的,奔着她爸使劲。 四爷没法子,戴着口罩把孩子接过来。这肯定也不行呀,孩子老扒拉口罩,还非得她爸的脸给露出来。这一露出来,她高兴了。贴在她爸脸上,努着嘴……这就是人家学会的亲亲。亲亲的时候贴着脸,努嘴,但是不会发出‘叭’的那个声音,等着大人自己‘叭’出来,她就算是完成了她的亲亲,然后等着大人再亲一下她。 四爷不亲孩子脸上,只叫她听个声音就完了。傻孩子分不出差别来,只顾自己高兴。 林雨桐给药给冲了叫赶紧喝,又给家里点了熏香,防着孩子被染上,“你也不出办公楼,怎么就感冒了吗?” 大厅楼道打扫,清洁工会开半小时的窗户透气,人家没好意思打搅自己,自己也没觉得什么,等觉得冷了,怕是就感冒了。 这还真是不知道叫人怎么说,四爷不是怕染了那个味道回来,是他自己适应不了那个味道。林雨桐就问说,“你到现在都没有独立的办公室?” 都有规定的,只是办公的桌子跟其他人隔开了而已,不够级别上哪有办公室去? 那这可怎么办?把你的嗅觉给你封住? “不用,回头避开通风的半小时就是了。” 也行吧!也就是冬天得这样,其他时候能好些。两人正说着话呢,门铃被摁响了,一声紧着一声,刘姐紧赶慢赶的给开了门,外面的人还是猛的进来,差点把刘姐给撞了。 “金工!金工!” 是欧阳的声音。 林雨桐就往出走了几步,“怎么了?” 欧阳哭的不像样,跟四爷告状,“你是王弼的领导,你管不管他!他脚踩几只船,在外面有人。” 哪有?瞎说!林雨桐就先笑,“是香水味吧?他们新来了一个女同事,是个香水爱好者。” 王弼跟在后面进来,松了一口气:“可算遇上青天大老爷了!要不然能冤枉死人。”说着,就拉着欧阳,“你看你,小心把孩子吓着。” 没有!还没有机会。 老赵站在地头,看见林雨桐笑了一下,“最外围这一点,是我三十一年前的春上种的,除了种的时候浇了一些水之外,再没浇过水了。以野生的方式就这么养着,你看,它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可当年它真的只有巴掌那么大,可三十年过了,它还是干枯干枯的,可却已经长的一人多高了。” 但它长的缓慢,就是食用,想想怕是这样的生长速度市场价值也不大。 “你该去看看!看看一个人花了三十年的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抱的时候还拧着呢,一喂奶,也顾不得耍性子了,吃的咕叽咕叽的。半饱了,又睁着眼睛看亲妈。 林雨桐跟着笑,“墨西哥实验室已经做出类似的产品了……这不是异想天开的!” “还是我去吧,你把你要的样子告诉我,我找人加工出来,咱们替换一下试试看!先看材料对不对,大致性能对,剩下的就好办,测试耐用性那是随后该检测的……” 实验室! “兴城的白女士,她就是研究出无污染建材涂料的那个白女士……” 没!发给他看了,他在基地上看那边冻的怎么样了,说明儿回来再细说。 周围的人鼓起掌来,一声一声接着一声,而后响成一片。 “实验室?”白女士有些失望,还以为在家能听见孩子的‘说话’声呢!视频里,孩子高兴了发出各种不可思议又可爱到爆炸的声音,馋人的很。她都想不起思业有过这种时候了!这么想着就不免问林雨桐,“在实验室做什么呢?” 这才乐了,脑袋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又咕叽咕叽的吃去了。 这可太好了! 吴云见天的跟孩子就是这样,不管孩子听懂听不懂的,都这么说。林雨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吴云说单位上的事,把吴云听的唏嘘的不行,“所以说,科学家不是那么好当的!”完了又去跟孩子搭话了,“我们吴钺将来要干什么呢?也去当科学家?还是去当运动员?或是跟你爸一样……” 这种事,安慰是没什么用的,且得自己去调整。 人家恼着脸,腮帮子都鼓着呢。 老赵点头,“我就想,这本就是长它的地方,那就叫它长吧。它可以做菜,它的果子可以换钱买粮食……只要到处都长满这个东西,那它就能养活这里的人……而今,怕是用不上了。” 那这也不容易呀,仙人掌一般是两到三年才开始开花,大部分都是四到六年,才会开花结果。而今说的这个当年种下去当年就结果子……确实难得。 确实,理论上是可以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知道!它本该属于这里,它在这里活的自在舒心……种下去,不用管,它就能活,这是属于它的地方……” 当然!这是一种无污染的新材料。塑料的危害太大了,若是能降低成本,能有大量的仙人掌做材料,就基本可以替代日常生活中用到的塑料了! 没回来之前,委屈的不得了。如今一见回来了,嘴一瘪,脸朝一边一扭,不理你! 对!你的意思是,仙人掌可以满足这个要求? 确定! 半生的心血,还能不能往下走:怕是赵所都不知道了。 林雨桐看着赵所的眼睛,笑道:“它可以做成一种材料,替代塑料……这东西无污染,可自然降解!” “仙人掌?”白女士蹭的一下站起来,“仙人掌!对!我怎么没想起来呢,可以用仙人掌。” 车停在外面,她走过去,推开大门,然后就愣住了。这个院子里,满是绿中带着枯黄之色的仙人掌。 林雨桐一言不发,跟着老赵把这五十亩的基地转遍了,两人在缓缓的往出走。 他沉默了,林雨桐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沉默!一样是研究仙人掌的,他在食用仙人掌这里死磕,可人家这东西一旦推广开来,说实话,比他那个食用仙人掌大概更得人心。毕竟仙人掌在戈壁,长起来不容易,长起来一点你采摘了,再长你再采摘,其实量不会增加多少。但是这种只采摘果实的不同。今年一株长半斤,明年繁殖了一片,可能就是两斤,后年可能就是四斤……要不了五年,就能铺密密匝匝一片。 林雨桐就说,“我也查了人家那公司,有农研院的背景……”说是骗子吧,这公司很正规。 赵所点头,不白费!一点也不白费:“哪怕最后不成,也不算是白费。没有什么努力是白费的,如今不会用,许是将来,就有人会用了呢!” 用仙人掌干什么? 林雨桐心跳特别快,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真的吗?这事确实吗?” 白女士又问说,“你在干嘛呢?”今儿是周末,应该在家吧。 林雨桐正在实验室,“这样,我回一趟明珠……” 林雨桐看他,“三十年前的那位老教授,知道他的成果会在今天用上吗?不会!那同理,您又怎么知道,您的成果对将来没有意义呢?您呀,现在应该是想想,怎么去用您这些老伙计身上的优点,而不是想要抛弃他们。” 吴云就在边上搭话:“就是嘛,什么事能有我们宝贝吃饭的事大?下班不回家,这是干嘛去了?” 林雨桐半晌没言语,直到老赵要转身的时候,她才站过去,低声道,“赵所,有用的!你用你的方法,用你三十年的时间证明,这个东西真的只要半杯水就能养活,以后都不用去管它,它依旧能自由生长。” 下班的时候跟肖宝怡一起往出走,小老太太今年腰背有点不那么挺直了,“老赵这所长当的不咋样,但却真的在这破地方呆了有三十年了……你去他的仙人掌基地看了吗?” 三十年前的东西如今要推广了,那老赵这三十年算什么呢? 天太冷了,风更大了,老赵的话听在耳朵里有些不连贯,“……知道我什么对这东西情有独钟吗?” 林雨桐就道,“哟!脾气不小呀,就晚回来这么会子工夫,就耍性子了。” 吴云看着孩子,一边嘴里逗弄孩子,一边抽空跟林雨桐说话,“……仙人掌这个东西……得看怎么说呢?这东西确实有一定的食疗作用……但是咱们没有食用这个传统……不过,它能抗氧化是真的!药用价值也挺高的……”林雨桐心里叹气,试试吧!回头弄到实验室去看看,看看还有别的什么用途没有。 真的,“白女士明儿来,她要采集样本。而您那五十亩,是您花费三十年时间,集齐了世界各地八成的仙人掌品种,我想,除了您那里,在其他地方,休想一次性采集到这么多样品……” 林雨桐把知道的都跟齐林说了,剩下的真就不能管了。 她又问说,“是每年都挂果吗?”是!赵所就道,“没成熟的时候吧,特别酸,跟柠檬似得。但只要成熟了,特别甜,跟蜂蜜似得。但是怎么能保证成熟呢?之前没法子呀,除非天天盯着,熟了就摘。这么着的话,就没法大量种植了。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能叫果实在七八成熟的时候采摘,然后催熟。特别像是从里到外的自然成熟。我想,这也是保证这种作物能推广的一个原因。” 那么多人都探出头看,赵所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林雨桐飞快的跑过来,“怎么了?急什么?实验室出事了?” 赵所面朝墙,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然后摆摆手,“只是有这个可能,不见到东西,都不作数的。都先别急!别急!” 赵所也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反正把知道的都说了。 林雨桐下班没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去了基地。这里的日落晚一些,时间不早了,但天未必就黑了。 那谁知道呢?反正好好的把人先哄回去再说。 两人都没把这事当事,四爷还心说,明天找这人谈谈,这么浓烈肯定不合适。他一边哄着孩子睡觉,一边问桐桐,“不是问赵所仙人掌的事吗?问了吗?” 赵所以为幻听了,又以为自己做梦呢,先是左看右看,确定是在上班之后,才问说,“谁说的?可信吗?” 啊? 基地不远,三十前就有的基地,能有多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一片土墙围着的园子里。斑驳的黑漆大门上,用红漆写着‘仙人掌基地’这几个字。 赵所可不得细说吗?他抱着茶杯子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外面沙尘飞扬的天,“这仙人掌呀,品种多。本土的,引进的,纯野生的,后天不断培育的……多了去了!你说的这种呀,有!但这得是三十年前的成果了。那时候我才是个小研究员,也没有能力去看一看,但它确实是农研院一位老教授培育的……” 什么? 孩子哪里懂这个,吃着哦着,不知道有多热闹。 赵所长恍惚了一下,一把扶住墙,“确定吗?” 林雨桐在外面站了半晌才回去,四爷抱着孩子站在玄关,孩子委屈的嘴巴一瘪一瘪的,这是每天按点回来的人今儿没回来,小丫头着急了。 赵所转过头来,“真的?” 赵所就问:“是不是只要买他们的插芊苗就行了?” 事真不复杂,欧阳都不信:得多爱香水,才弄出那么大的味道。 林雨桐又笑了,逗她,“妈妈不对,明儿早早的回来给我们宝贝喂奶,好不好呀?” 他守着,就蹲下去,又看了看,又笑了,“瞧,今年人家也多长出两片来……”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又指着一颗奇形怪状的,然后失笑,“这位老伙计是功臣呀,我可着它祸害,嫁接最多的就是它。可折腾来折腾去,它不仅活下来了,还比别人活的都繁茂。” 林雨桐摇头,看着赵所笑,“仙人掌……仙人掌食用可能推广很难,但是我刚得到的确切消息,仙人掌可以作为一种类塑料产品的主原料……” 吴云在边上笑,“如今知道好赖话了!你换个话说……” 赵所说着,就缓缓的蹲下,然后嚎啕出声,恸哭的像个孩子…… 赵所摊手,“咱只能把东西培育出来,至于其商业价值,咱们不拿手。但这肯定不是骗人的。” “仙人掌……” 白展眉‘嗯’了一声,“之前听说墨西哥那边针对仙人掌有这个方向的研究,且在实验室已经取得成功了!既然他们能做出来,没道理咱们做不出来呀!对了,我明天就去宿城,你知道哪里有仙人掌吗?我要取样本。要人工培育的,也要野生的!” 老沈就说,“赵所啊,只要有这种可能,那这三十年,就不算白费呀!” 赵所长先是嘿笑了一下,接下来便是咧着嘴笑,继而笑出声,声音由小到大,笑出可大的声响,可笑着笑着,却哭了,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林雨桐离的老远就喊,“赵所!赵所!” 咋这么个脾气呢?“洗了手就来抱你。” 吴钺嘴里喔喔喔的,应和姥姥的话。 “你不是上次打电话问我说,想铺设滴灌管道,进行肥水共滴,对吧?” 啊! 不止八成!不止八成!你看到的不是全部,我家还养着好些呢。 “仙人掌可以做成一种类塑料的材料,好塑形、轻便就不说了,这东西降解之后,完全无污染。” 林雨桐的鼻子一酸,好半晌才道:“若是类塑料的物质,是否可以替代塑料产品。” 今年就是在这种气氛中过去的,新的一年来了,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白女士说,实验室出了一种材料,相对来说,比较符合林雨桐的要求。问林雨桐要不要试试看! 对!苗木的投资本钱并不大,有些人只是想尝试一两亩,反正这玩意好繁殖,明年就不用再买,自家地头的都够繁殖之用了。 挂了电话,林雨桐穿着实验服就往出跑。过来过去的人都看,这是怎么了?! 赵所拍了拍林雨桐的胳膊,苦笑了两声,开车走了。 这事吧,叫每个做研究的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明知道这才是常态,可难免有几分泄气。 说着,就继续往前走,指着路边的一棵,“这个半人高,这是十几年前,摩托车还算盛行的时候,我儿子骑车进来找我,被车头给撞的……当时给我心疼的,打了我儿子一顿,心想着,这老伙计活不成了……可没想到到,人家不仅活了,还活的挺好,没有长高,但你看边上,却繁衍出这么一片出来。” 林雨桐就问说,“您觉得推这个,能创造经济价值吗?” 行吧!那你来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1 章 俗世浮华(75)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白展眉站在基地的小路上,第一句问的是:“你们是露天培植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白展眉缓缓的蹲下,这玩意也不敢用手去碰,她只是在观察,它是活的吗?得到的答案是,这都是活的。 站起身来,她看赵所,“了不起!太了不起了!我见过墨西哥的仙人掌园,他们那气候热带气候……跟咱们这可一点也不一样。这是咱们自己培育的抗旱抗寒嫁接品种?赵所,您太了不起了!” 赵所摇头,“哪里是我呀!你看到的,它们身上的耐寒特性都是我的老师,他们那一批人,几十年的努力才培育成功的。”说着就抬手四处指了指,“这座城市是建国之后,开采石油,人员聚集,这才有了一座石油城。这里原来就是戈壁,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从各地来了这里……原本,就是一些村落,零零散散的住着一些人……是国家需要石油,人多了,才成了城的。这城市的一砖一瓦都是在这戈壁滩里建起来的……可城里不能没有树没有草呀,怎么在戈壁里把这些种活呢?一批农林院校毕业的大学生,来了这里。他们在城里种树,这需要大量的人力从别处运来水,天天的浇灌。他们觉得这太消耗人力了,因此,他们的理念便是用当地的植物,打造一个属于戈壁的园林城市。他们背着干粮,步行跋涉。这一片戈壁,他们走遍了……有人迷路,后来失踪了;有人遇到毒虫毒蛇,被咬了不及救治,然后就被埋葬在这戈壁里了;还有的,走的太远了,失了水源,就这么熬死在戈壁里了。搭上了七条人命,在戈壁里,到底是找到了一片仙人掌,远远看着,像是地表的一层苔藓,可近看了,在石头缝隙里,发现了有手指头粗细的仙人掌……” 说着,就带着白展眉去最角落的地方,“这就是最初样子,我种下它的时候,它跟我的小拇指一样大小。而今了,也只有我的食指大小。三十年,就长了那么一点点……我老师那一代人的三十年,就是不断的培育它的耐寒性……如今咱们这里开始推广的一年生就能开花结果的仙人掌,也是在这个耐寒的基础上培养出来的。那位教授,他的父亲就埋葬在了这片戈壁里……我跟那位教授一样,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朝前走的!” 林雨桐不是第一次听了这些了,可此刻再听的时候,还是滋味难言。那代人用命找到了这个品种,用三十年的光阴以它为母本,培育出其他耐寒的仙人掌品种来,可是直到人闭上眼,都没有看到这种东西的用处。就像那位教授,培养出这能结出果子的仙人掌,追求的也是经济效益。可不好掌控成熟度以至于成果废掉,只怕也多有惋惜。赵所是以为那个方向不对,选食用的方向,在产量上也下了很多功夫,结果呢,三十年前的成果,而今又有一些价值了。阴差阳错,他也三十年却几乎废了。未来不知道会怎么样,走到预想的那一步需要多少年,现在其实不好说的。可只从第一柱耐寒的仙人掌被找回来开始算,到现在已经六十余年了! 赵所叹气,“到了现在,这依然不是终点。这些品种的仙人掌,哪种是可用的,产量如何……这不都是未知的吗?可其实呀,不管是哪些品种可用,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产量,戈壁里种植,到底是产量低!而今,就希望白女士能帮咱们甄别一下,哪种仙人掌作为原料更好一些,咱们再下大工夫有针对性的培养,提高其产量……” 白女士点头,“很快,很快我就很拿出报告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取样本是赵所带着几个学生一起完成的,在不损害植株的前提下,取叶片的。取下来,密封,直接入冷藏箱,当天就得运走,进实验室。 采摘的时间,白展眉没啥事做。五十亩的园子,想采摘完,且得一些时间。 赵所就说,“吴桐,你招待。别到饭点了叫人家陪着一起饿。” 林雨桐应了,带着白女士往出走。开车上了路了,在距离采摘园最近的馆子里,给定了盒饭和热饮叫饭馆帮着给送去,别真叫饿着呀。 白展眉就看着漫天的黄沙里,那个小小的寒酸的基地一点点的消失在眼前,良久,她才回过头来,跟林雨桐说,“你们……都挺了不起的。” 你也很了不起,“这东西是个方向,成不成是个未知数……” 白展眉摇头,“实验室只要成了,批量生产需要的是机器和设备。这个东西只要跟的上,很快的,就能有工业生产。在戈壁把这东西养活不容易,可仙人掌在山里是不是也能长……” 林雨桐点头,这倒是。只要说这个东西能卖钱,看吧,哗啦啦,要不了两年,遍地都能开花。 她岔开话题,问说,“想吃点什么?宿城虽小,但该有的基本都有。” 白展眉愣了一下,“随便找一家馆子吃点,然后你带我去其他地方转转。除了基地里的仙人掌,我还想看看其他地方种植的仙人掌。” 这样啊!行吧。 林雨桐找了一家东北菜馆,两人要了一个小小的铁锅炖,够两个人吃的。就是乱炖了一锅,贴的饼子。吃完之后,先奔农场那边,“那边是这两年新种的,没特意管过,就是种下去,浇了一些水之后,再没有特别管过。” 到农场路上得耽搁四十分钟。可仙人掌种植的地方,得继续朝里面走。两人下了车,一路步行朝里面。都得走大半个小时才到了地方。这里的仙人掌比基地的看起来要抖擞一些。 林雨桐就道,“用飞机喷洒农药,避不开这一片,总有一点含着农药的水喷洒下来,这应该是有助于它的成长。所以,除了刺有些枯黄之外,其他的还算可以。仙人掌的叶片比基地的要肥厚一些。” 白展眉点头,“肯定也附带的喷洒肥料了。” 这就成了? 这就跟毒草的边上一般都有解药一样,造物主就是这么的神奇,总在绝处给人以生路…… 对! 一路上,她都在憧憬未来。 “看见了吗?这水其实是可以饮用的,但因为这种颜色,喝起来心里肯定是有障碍的。但是你看,养鱼却没有问题。这样的水浇花养鱼都是可以的。”说着,声音微微敛了敛,“这东西现在若是要生产,也很有市场。像是日常使用的塑料袋,一次性的餐具等等,真空保存,使用的时候拆封,即拆即用,用完便扔,一点问题都没有。当然了,这样的使用是便捷型的,想要使用寿命更大一些的,三五年之后能自然降解的,还要再想办法。但有了这个东西之后,我可以肯定的说,这条路是走的通的。” 马向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您都不知道那个催熟剂现在卖的有多好。一半都是走了国外的市场!这防晒的药……说实话,比催熟剂赚的只多不少。现在从南到北,一水的大棚种植,防晒是必不可少的一道工序……”说着又问,“仙人掌做塑料,靠谱吗?” 白展眉点头:“是的!所以在提高产量的同时,别把这种性能给弄丢了。若是真有工业化生产的那一天,千里戈壁必然是咱们的原料产地。” … 就在马向南跟林雨桐说,防晒剂可以生产的这一天。晚上了,很晚很晚了,林雨桐都睡踏实了,突然的,枕头下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孩子晚上其实是跟着她和四爷睡的,手机就调成了震动。她迷迷糊糊的摸出手机,一看是白女士发出的视频请求。 林雨桐挂了电话,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了。沙尘暴污染气候,可这个起沙尘暴的地方,却也能产最洁净的东西。 而这种材料的生产,他又得回明珠,跟老马谈。 那也就是说,只有戈壁里的仙人掌,这方面的价值比其他地区出产的仙人掌价值更大。 林雨桐看着她登机,看着她乘坐的飞机飞上天空,突然觉得落日的余晖都有了一股子磅礴的力量。 是!成了! 老马点头,“靠谱!理论是行的!但是从实验室出成果到工业生产,有很长的路要走。何况,塑料的种类多样,你用这个做塑料,还要做出多样性来,这又怎么可能是三两年的事。反正从宿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实验室。半夜正睡着呢,梦里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什么了,起身穿着睡衣又去了实验室了。去了一趟宿城,没见你大哥,嘴里说要去看看孩子,可一到那边,估计是又给忘了。” 白展眉又拉了一个不大的鱼缸来,鱼缸里有几条不大的鱼。林雨桐在视频里看见了,她将那一杯应该是温水的水,倒进了鱼缸里,整个鱼缸里的水成了一种淡淡的青绿色。那鱼缸里的鱼只是因为倒水慌乱了游动了几下之后,又恢复如常了。 林雨桐几乎是没有说话,白女士的亢奋不需要谁说什么。她需要有人倾听,来分享此刻她的兴奋。 林雨桐过去,帮着取了几片叶子下来好好的封存起来。之后又辗转去了赵所的家,他的家不是楼房,所里的房子有赵所一套,可赵所早二十年,买了一片地方自己盖的房子。院子的面积不小,可却有一大半是阳光房。这里像是仙人掌展览室,各种的仙人掌都有。有些是长在山石上,有些用喷雾器不停的给喷雾,还有加热设备,这是在模拟不同的气候条件。 林雨桐瞬间就清醒了,抓着手机就去外面的客厅。点开请求,白女士一身实验服,口罩都没摘,手里拿着一片微微发黄的东西喊道,“成了……成了……看见了吗?这就是!”她使劲的用手扯着那一片东西,然后揪下来一点点。白展眉示意了一下,而后扯下口罩,直接塞嘴里了,“这是可食用的,便是扔到海里,在降解之前被什么东西吃了,也没关系……” 等待结果的日子是焦心的!一日一日的,焦灼的很。 马向南突然就觉得,他现在对白女士好像也能包容一些了!一个这么醉心于这么一件事的人,他想,任谁都能多包容几分。 “取几片叶子下来……” 老马最近为了陪白女士的,就住在公司。他也就直接找到公司,老马头都不抬,“安排下去了,这不用你管。” 不用!早一天开始,就早一天出成果。她满脸都是亢奋,林雨桐开车去送的时候,她跟林雨桐道,“你知道这要是成了,意味着什么吗?无污染的涂料跟这比起来,算什么呢?这是能造福全人类,造福地球和地球上所有生物的技术……” “只是在实验室做成了!而且只这一点点。”白展眉的声音很大很响,“这说明这条路子是对的!这东西我实验过了,放在空气里,一周到十天自然降解。若是放到水里,常温的水,三天左右可以降解……若是放到温度高的水里,降解速度更快。降解之后……”说着,就端了一个烧杯过来,“看见了,还有一点没降解完……”她又搅拌了那么几下,那碎絮状的东西真就化在水里了。水在视频上看,似乎有些青绿的颜色。 … 这么一说,一直说到天快亮了,实验室有人换班了,白展眉才打住了。这才想起来,“对了!还没告诉你呢!恭喜你们,凡是露天培植的,抗旱和抗寒能力极大的品种,与其他的仙人掌种类比起来,它们的萃取物能叫成品的弹性、延展性更好。” 林雨桐心里也急,可是再急,也得亲自去实验之前的农药喷洒喷头的效果。甚至于自己背着喷洒农药的机器,在基地里试了试,连着实验了半个月,以模拟的结果来看,正是自己需要的效果!林雨桐把结果发给马向南,马向南马不停蹄,找生产厂家合作去了。材料兴城提供,他们代加工,加工好了之后,买防晒喷药,送这种喷药的机器。这种东西真心不贵,一般都是塑料的壳子,橡胶的馆子,就是用点铜圈和螺丝。 成了? 这么多的种类,一点点的取完,收拾好,哪里还有时间?林雨桐就说,“要不要住一晚,明早再走,样本可以在研究所保存。”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2 章 俗世浮华(76)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成果是有突破性的!这个成果的意义也是不可估量了。当然了,这个成果所带来的经济效益,简直不可想象。 白展眉的论文不仅刊登在了国内顶级的专业刊物上,便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材料学专业刊物,也刊登了这篇论文。 这消息一传出来,瞬间点爆了网络。国家媒体以及多家电视台都在报道,更是约着想采访她,但是很难。她只给国家媒体腾出了一个小时的采访时间。 人家记者问说,“怎么会想到用仙人掌去做材料?它的用途一般都是食用和药用,若是还有,那便是绿化观赏的价值了!园林师将仙人掌做出各种造型来,美化我们的环境,我觉得这些,就足以算是发挥了仙人掌的属性了。您又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白展眉点头,“是!我也一直就是那么想的。其实在墨西哥,人家也能做类似的产品,我在杂志上看过相关的报道。当时我没往心里去,因为做材料,也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因地制宜。在咱们国内,仙人掌这种东西呢,几乎是能保证使用的。食用的不多,药用的每年也就那么一些量,有固定的种植区域……那么,对咱们而言,材料若是不方便,舍弃咱们的传统作物大面积耕种仙人掌,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换言之,我们做不了无米之炊。想要做熟这顿饭,借别人家的米,花费代价买别人家的生米,如果比买蒸好的米饭还贵,那我有什么必要去买这生米呢?除非我比对方做的好吃好看耐饿。若是没有比别人强,我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 很多科学家不是没有这样的科研能力,反之,比我强的人很多。可没有选择这个方向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家没有这样的‘米’来供他做这样一碗饭。可恰巧,机缘巧合,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国家是有这样的‘米’的,而且有足够的适合这种‘米’生长的荒地。” 她就说起了给吴桐做她需要的农药喷洒需要的喷头材料,提起了她其实是想看看孙女,结果儿媳妇在实验室,正在研究仙人掌。又说了之前吴桐提出的,想要一种能降解的无污染的协助滴灌的东西,“……她提到了仙人掌,我才猛然间把那么一件事给想起来了。我也才知道,在大漠戈壁种植着仙人掌。仙人掌给人的印象,它的大部分品种都是不能耐严寒的,我当时也以为,他们是在类似于坑棚这样的地方种植……可我去了才知道,所有的种植都是露天的。农研所的赵所长,研究仙人掌、培植仙人掌,已经有三十年了。而在更早之前,建国之后,还有一批农学家,在戈壁荒漠了,以牺牲了七人的代价,找到了戈壁仙人掌……” 说着,就拿起了一个挂坠,挂坠的里面,是个小小的,只有一颗牙齿大小的仙人掌,“这是赵所送我的,我将它做成了挂坠。这是他三十年前种的仙人掌繁育出的后代,三十年之后,我挂坠里的仙人掌能把预留的这一点点空间长满就不错了。他们就是用这种仙人掌培育,六十年之后的今天,才有了产量还算可观的耐寒仙人掌。所以,我觉得这个研究,最该采访的不是我,而是那位赵所,还有那些沉睡在戈壁里,再也没有回来的人……没有他们,我便没有这把米来做这碗饭。” 节目并没有播出,但从白展梅的话里,知道了这背后还有这么许多的故事,人家又怎么可能不去宿城。 就是很突然的,跟谁也没打招呼,人家来了。 林雨桐正跟马向南通电话,马向南说今年肯定不可能大面积投产,但是可以试着产出,问林雨桐在那里全面实验合适。 戈壁这边有专门的农场基地,面积还不小,可以在这这边实验。但她也提议,“如果可以,可以跟其他的一些农场或是基地,甚至是农户,签订协议试一试,各种气候条件,各种作物都尝试一下,观察一下,若是确实可以,明年再大面积的推……” 正说着呢,王玫敲门进来了,“头儿,有人要采访,赵所不在。” 那给赵所打电话呀!“不是还有几位副所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嗯!李建不怎么来单位了,说是在基地,就只当他在基地好了。 “其他几位副所都开会去了,农委的会……” 林雨桐就起身,“叫乔主任先去安排吃饭,接待人家。”完了又问,“哪个级别的媒体?” “国家级别的!乔主任说他没接待过,特意叫人来问了。” “这个点肯定没吃饭,跟乔主任说,就咱们的食堂。四菜一汤就可以了!一顿饭的工夫,赵所他们也该回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赵所很所里的领导,真就是开了一半的会议,跟领导说了一声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记者要采访什么?自然是要采访一个小小的仙人掌,这六十年来在戈壁大漠里的演变。小小的五十亩的基地,一个不到半亩大的阳光房院落,就是一个科研人员半生的所有。 赵所说,“没有先辈的努力,便没有这一园的仙人掌。没有后辈想着为之努力,这一园的仙人掌也只是仙人掌。我最骄傲的不是成果终于要转化了,而是,一代一代,其志不灭。这是我们农业的未来!” 林雨桐没有露面,人家也没有要求采访她。但在一周之后的节目上,电视屏幕上,主持人这么说道:“老一代的科学家不怕困难,不怕牺牲,矢志不渝的坚持,为我们的农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是赵所这一代中坚力量,接过这面大旗,才有了我们农业的今天。而将来,也有许多像是吴桐一样的新人,继续奋战在艰苦的一线,继续为我们的农业努力奋斗着……” 节目上没有林雨桐,可‘吴桐’这个名字却像是一根线,把两边连接了起来。也确实是,没有她的各种想法,便没有白女士的灵光一现。 因着能替代塑料,这样的新闻怎么能不火爆。 然后白女士、赵所以及很多很多的科研人员,被大家所知道。而林雨桐和四爷的名字赫然在列。 林雨桐就不说了,四爷呢?是因为肖宝怡。肖宝怡忙什么呢?忙的不就是油污泥种小麦吗?小规模的种植,就在研究所后面的小园子里。人家采访的时候看见了,问了,然后镜头就进了节目。大家才知道,农业的生产、环境的保护、戈壁的绿化,是需要各行各业相配合的。 网络这个环境就是这样的,这么一发酵,很多人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这个东西。 比如,把白女士、四爷还有桐桐单独摘出来。 白女士就不说了,无污染材料的研发上,她算得上是国内第一人了。结果人家的儿子呢,先是改造采油设备,而后又主持研发了污油泥处理。就是人家的儿媳妇也不一样了,催熟剂卖到了国外,新的防晒剂马上大批量投产。 这是什么吗?这是一家仨搞科研的呀。 各种的溢美之词,各种的媒体蜂拥而至。白女士进实验室了,不接受采访,公司有公关团队帮着安排这件事。四爷也不接受采访,那种大单位,人家说要采访得通过组织,那也不是什么媒体人家就接待的。只有桐桐这边,就是一小小的研究所,看门的大爷也没有识人的眼睛呀。人家采访的人又不会把目的写在脸上,只说要找吴桐,大爷就叫登记,然后指了地方,还叮嘱人家,“……进门之后有大厅,大厅里一般有人,要是没看见,别瞎跑,他们弄的那些东西闹不好都有毒呢,光是气味一般人都受不了……” 她都给拒了,可也有特殊的,比如市里的领导安排的,人家给市里拍一个宣传推广的短片,咱接受一下采访吧,时间真不长,给半个小时就行。 记者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是个女记者。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道,“只要是女性的科研人员,必被追问这么个问题。也是奇了怪了,作为记者的你们,追问过男性的科研人员吗?我们没那么神秘,跟正常人一样的在生活,在工作。普通人遇到的问题,我们也会遇到。我比较幸运,我母亲舍弃了她自己的工作,帮我照看孩子。我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并不是甩手掌柜。白天我工作,中午吃饭时间回家喂奶,下午工作,下班回家带孩子。我们陪伴孩子的时间是,晚上的六点到早晨的七点半,中午的十二点二十,到一点五十。因着家务有家政阿姨处理,所以我们照顾孩子的时间并不会比一般家庭照顾孩子的实际时间更短,但因为工作忙,陪伴时间也没有更长。因为这是宿城,家离单位很近,我能照顾到。可其他的女性科研人员,估计很难把生活和工作做到兼顾。这个问题有什么可问的?精力被工作占据了,自然就对家庭有所疏忽。这是很正常的事!对在外工作的女性,也不独独是科研女性,任何一个有社会职务,在外从事各种工作的女性,我觉得都不该神话。既能做好工作,又能照顾好家庭,这是强人所难。应该呼呼更多的男性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家庭上,分担家务,分担教养孩子的责任,而不是一味的去要求女性,兼顾这个,兼顾那个。这个问题问出来,意思就是女性该兼顾,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女性走出家门能去工作,男性为什么就不能在回家之后兼顾家庭呢?这是双向的!” 王弼在一边吭哧吭哧的就笑,“这一点你们可都得跟头儿学学,别的不说,照看孩子上,那人家是当仁不让呀!”反正过去几次,都是他这当爸的在抱孩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然后按照指点,就看到了一栋特别老的建筑。一脚踏进去,像是进了中医院的药房。药味特别大。 然而,她忙忘了,今年是个奥赛年。她的热度一起来,紧跟着就有人旧事重提。什么昔日的世界冠军,今日的农业科学家,把人捧的要多高有多高。 林雨桐这会子正跟王玫说呢,“以味驱虫,味必厚重。凡是这种药,必须武火……这火还是不行,达不到咱们要的效果。” 林雨桐朝后一靠,看后面那个是拍摄组的组长还是谁的,也不说话。 这姑娘吐了一下舌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然后拿着脚本开始问了。平铺直叙,毫无新意。林雨桐按部就班的回答完了,就要起身。 然后别的问题没火,就这个问题被剪辑出来,在网上疯狂的传播。 四爷在办公室也不能消停,这个说,“你这回去都忙什么呢?我们学习学习。弟妹那么一说,你嫂子把我好一顿收拾。吃饭嫌弃我没帮着端饭,吃完饭嫌弃我没帮着收拾碗筷,好容易坐在沙发上看个新闻,她拖地又嫌弃我把脚放在地板上。就连我睡床,都觉得我更容易把床单睡脏,周末该我洗床单被罩……” 这火还不行呀?这是能买到的最大的灶头了。 对方愣了一下忙说,“小蕊,脚本!” 第二间的门打开着,有几个人在里面忙碌,从身形看的出,那个站在锅灶前,不停的扬着药汤的人就是吴桐。再靠前,能听见说话声了,就更确定了。 一下子要采访她的人就多了起来,几乎天天都有人通过各种途径,表示给我点时间,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就行,做个采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哪怕给我们二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可以等你,吃饭时间也行。”“要不,你们去采访我的老师!老师在下面的基地里搞实验,是帮着油田测试的实验……你看这样行吗?你给我个名片,等我忙完这一阵,我肯定联系你们,给你们腾出时间来做专访……” 这人就朝里指了指,“进去,右手第二间。” 林雨桐在办公室里接受的采访,之前并没有给林雨桐脚本,就是很真实的采访。 大厅里这会子也没人,他们也没跑,就在大厅里看报刊呢。正看呢,就见走廊里出来一个捂的严严实实的人,白实验服上褐色的污渍特别明显。这人戴着口罩,瓮声瓮气的问,“找谁?” 找吴桐。 这姑娘捏着脚本,脸上带着笑,“吴桐姐,大家都很好奇,你就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嘛。” 这不,又被女性同胞们给推上了热搜,一时之间,成了一个社会热点。看看各种流言,好似天下的女人,老公活着却可以认为是死了的,就占据了一半。 这姑娘问说,“您退役之后还锻炼吗?您现在的各项成绩,能达到多少呢?” 想想也知道,他这日子过的,也怪不容易的! 问的这是个什么问题?好容易自己乐意被采访呢,怎么弄这么个没经验的记者来!你还是省里的官方媒体呢,你不把主题往高了拔,却在这里满足你的八卦心,闹呢吗不是? 林雨桐就道,“与其关心一个退役运动员的成绩,就不如去关注在役运动员的成绩。与其关注我过去的成绩,不如关注我现在的从事的工作。比起以前,现在这个行业更需要人来关注。这是我接受采访的初衷。”说着就看她,“还有要问的吗?抓紧时间。跟我本职工作相关的,我回答。跟我本职无关的,我拒绝回答。请抓紧时间。” 林雨桐就摇头,“不行买个更大的,得在空地上架起锅灶来试试。农场之前用的那种灶就挺好,叫后勤组的去看看回头也弄一个吧!不行的话就在外面搭个临时的棚子,能挡风沙就行了。”就是烟熏火燎风刮的,对皮肤很不友好。 四爷还没言语了,其他人却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了然:他不带孩子有啥办法呢?咱家的老婆生气了那是小拳拳,他家呢?他家那位的小拳拳只怕他吃不消呀!他能不乖?敢不乖吗? 那边还有响应的:“可不是!就一个孩子,摆弄不明白。三岁以前,我妈和丈母娘帮着照看……三岁以后,孩子上幼儿园,她又不工作,你说她一天到晚在家干啥呢?舆论说个什么,都要跟风比对比对,也不拿自己的现实跟人家套套,瞧瞧一样不?” 这姑娘又追问了一句,“听说您生了宝宝,还没有恭喜您。不过作为宝妈的您,这么长时间的工作,对您的孩子您照顾的过来吗?” 正忙着呢,瞧见外面有人。林雨桐把勺子交给王玫,“不停的搅拌……”然后就往出走,到门口之后就朝大楼外面指了指,“出去说话。”这药味呀,不习惯的人受不了这个。两人表明来意,林雨桐摆手,“可取的新闻素材很多,不一定非我不可,对吧?你看我这挺忙的,我那一锅药离不开人。数据差一点,都可能影响结果。不是不肯采访,是真没那么多的时间……” 这位一肚子的怨气,“她也不是吴桐,对吧?”吴桐一年挣多少钱呀?“她是生了孩子之后一毛没挣!早起送个孩子,下午接个孩子……白天全天在家闲着呢,这还得我晚上和周末伺候她呀?她别说挣的跟吴桐似得,就是每月拿个三千,我晚上和周末都能跟她平摊家务。”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3 章 俗世浮华(77)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不听他们嘚吧,下班真就回家了。 其实他们这种单位,一般情况下,很少有聚在一起在外而喝的五迷三道的时候!关系真亲近的,宁肯在家里聚会,哪怕打电话给馆子送一桌席而上家里来,也不愿意去外而。 下班就回家,回家之后其实相对来说比较轻松。除非必要,否则没有加班这一说。他这边往出走了,王弼就追,“金工,等等!我搭个顺风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去取车,在路口拉了王弼,王弼一上车就抱怨,“欧阳家里来了几个人,开着我的车四处逛去了。” 旅游参观,“这个季节不错,也就这个季节适合出门。”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要出单位了,四爷停在门房边上,摁了一下喇叭。看门大叔抱着个箱子出来,“放后备箱?”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王弼马上摇下车窗,从车窗里把东西接进来了。四爷跟这大叔道了声谢,这才开车走人。 “买的什么?干嘛不直接寄家里去?”王弼把箱子看了看,放边上了。 四爷就笑,“你直接给拆了,一会子下车把纸箱子放在垃圾桶边上。” 行吧!拆了,里而是个礼品盒的包装。王弼细心的还把贴在包装盒上的个人信息给撕下来,然后撤的粉碎窝在手心里,到家后下来把纸箱子放在背风的地方,那碎纸片仍在垃圾桶了。这纸箱子一般有老人就捡走了,小区里好几个老人不停的转悠专门捡这种快递的包装盒,每月几百的补贴生活呢。 四爷却把礼盒拿了,王弼以为是送给他老婆的,但四爷是买给吴云的。 “又给我买的?”吴云忙道,“不用老给我买。”感觉真就是隔三差五的,就给她添置东西。 拆了包装,是夏装。这不是什么品牌的,这一年以来,女婿送给她的,都是订做款的。从颜色到风格到款式,全都是自己喜欢的。说实话,自己喜欢这样的,但也搭不出这样的效果。 这几套夏天穿的衣服,再配上上个周闺女送给自己的鞋,怎么搭怎么对。 说实话,自己算是整个宿城最时尚最精致的老太太了吧! 正试着呢,门响了,必是桐桐回来了。 吴云穿着新衣服就往出跑,“今儿怎么回来晚了?” 桐桐把菜递给刘姐,“去了一趟农场。”然后说吴云的新衣服,“好看!合适。” 吴云低声道,“不用老给我买……”感觉这俩孩子不像是在养妈,倒是像在养闺女似得。这个养闺女是指那种物质上的,反正看见好的就给买。 桐桐就说,“咱家就四口人,他呢,那单位能允许他穿戴什么样?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工装。我呢,一天天的在熬药,您闻闻我身上这个味儿。” 得赶紧去卫生间,从头到脚的洗了,而后把衣服拿到阳台上先在水里泡着再说,都是中药的味道。 吴云先把居家服换回来,这就准备吃饭了。去厨房催饭,刘姐正在摘菜,她就问说:“还加菜吗?” 嗯!再二十分钟就得了,“瞧,拿了老豆角回来,是您爱吃的,给您做个麦饭。”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姐就笑,“肯定是叫人单给留老的!”说着就又笑,“这才是真福气。” 晚饭吃了爱吃的老豆角麦饭,她的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别人都吃蒜,拍点生蒜调味泼热油搅拌,她不吃那个,就给她单做了一份。 吴云端着碗把蒜水也浇了一些,再吃的时候……其实还挺好吃的。吃吧!没事,生蒜和高雅之间没啥必然联系。自家女婿那审美和做派真挺高雅的,但不妨碍人家吃生蒜呀! 吴钺到了加了辅食之后,就特别嘴馋。大家一吃饭,完蛋了,她对着饭桌的方向不停的看,嘴开始叭叭叭的不停的发出吃饭的响动,哈喇子流的老长。月嫂给喂饭,孩子大概觉得她饭碗里的饭不够香,总是奔着看大人都在吃什么。 这么馋嘴的姑娘……四爷三两口吃了饭,把孩子抱去一边,“咱不看了!”瞧把我们给馋的。 结果抱去阳台上,人家还啊啊哦哦的朝饭桌的方向指,嘴再一砸吧,表示她特别想去吃。 四爷给说话,给讲故事,吸引人家的注意力,可惜没啥用,奔着也要往那边看。直到小区里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呜啦呜啦……的,她才转过去。 林雨桐赶紧起身,“这是谁家的老人怎么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瞧着转到前而那栋楼去了。 然后群里的消息叮叮咚咚的,林雨桐一看,是范静发的消息,说是徐徐要生了。 林雨桐就没有兴趣了,徐徐怀的应该是龙凤胎,听范静说过。小区里这些没生的小媳妇私下里猜测,说这不是自然怀上的。 那这谁知道呢?!龙凤胎的概率是不高,一直怀不上,结果在京城呆了两月,人家就怀上了,还怀的是双胞胎里的龙凤胎,这运道是不是有点逆天。 现在这……怎么说呢?许是运道,许是用了比较简单的助孕手段,这跟咱又不相干。若是做试管,很多人都盼着生个双胞胎,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知道是生孩子,那就没什么事了。 吴云还问:“有八个月没?” 差不多了!双胞胎八个月,不算太早产。 可这话才落下半个小时,最多林雨桐回去把饭吃完了,然后打算带着孩子出去散步的时候,电话打来了,是个陌生的手机号脉:“你好,是吴桐吗?” 是!您哪位呀? “我是医院产科的姚敏。” 姚敏?“是姚主任呀?”之前生孩子就是人家给生的,“您有事呀?” “是这样的,徐徐在医院,但是韦主任跟领导去开会了,人在京城。应该是会议的规格很高,他的手机关机了。暂时联系不到他!” 那也不该给自己打电话呀,“她的情况危急?自己签不了字吗?” 姚主任就道,“她高压两百……” 高压两百?这是随时可能导致子痫的!子痫发展极其快,母儿死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子痫。 她都来不及换衣服了,穿着居家服就出门,“尽快手术,我马上就到,这个字我签。” 因为太危险,医院不敢承担风险。可有时候往往是稍微一耽搁,就要了命了。那不是徐徐一个人的命,肚子里有俩无辜的孩子呢! 她一路飙车到医院,到产科的时候,正看到大夫推着徐徐往手术室跑。姚主任小跑着过来,“签字!快!” 林雨桐连看都没看,刷刷刷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与患者的关系这一栏里,到底填上了姐妹。等姚主任也走了,张姐才过来,“谢谢!谢谢你了,小桐。”她吓坏了,“才八个月,本来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不大好,有点抽搐的症状,赶紧就叫救护车,幸好距离医院不远……谁知道这么危险?” 跟韦主任联系了吗?电话还没打通。 林雨桐就说,“那边坐吧,不停的给打着吧。”吃饭时间,应该是在吃工作餐。跟领导在一起,或者说跟更重要的领导在一起,可能还谈的是工作上的事,所以,他不方便接电话。 是!张姐坐在一边去打电话去了,林雨桐在手术室外等着,四十分钟之后,护士先出来,“手术完成了,一儿一女,一个四斤,一个三斤半……” 除了早产,体重过小之外,其他的都好吗? “还需要观察,得安排人跟到危重观察室,一个孩子跟一个人……” 林雨桐给家里打电话,家里两个月嫂,叫她们先来再说。张姐留在外而,照顾徐徐。 四爷亲自开车把月嫂送来,林雨桐没避开张姐,直接跟俩月嫂说,“你们是专业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也会格外用心这俩孩子,你们帮着照看着,不确定的就喊护士,放心吧,熬一两天,亏不了你们。” 张嫂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先说,“咱加个好友吧,视频看孩子方便。” 等加上了,张嫂赶紧先垫付四万,给一人转账转了两万。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只要俩孩子没有大的危险,那就没事。抱出来林雨桐挨个看了一遍,这是要家属确认的。林雨桐把视频和照片都保存了,又有张姐和两个月嫂看着呢,这就能交接了。走的时候摸了两个孩子的手腕,走的很放心。八个月又是双胎,肯定有些弱。也应该是呛了一些羊水,只要及时处理,可能会出现一线炎症,挂几天针就没大碍了。 至于徐徐怎么样,她没问。 徐徐暂时没有大碍,只是这次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一样,出来了脑子因为麻药过后的副作用,还有些亢奋,不停的说话,“志同呢……志同怎么不见……孩子呢……好着没……” 好着呢!都好!“韦主任联系到了,今晚上赶不上飞机了,只能明早回来……” 谁签字呢?可以等他回来再剖腹产。 这是还没想起来刚才的事,张姐就道:“救护车……还记得不?” 她迷蒙了半天想起来了,“孩子……孩子……孩子好着没?别骗我呀!” 好着呢!好着呢!张姐拿着手机叫她看视频和照片。视频是林雨桐帮着确认的孩子,护士把孩子放在护士台上,林雨桐把孩子的手脚身上都给确认了一遍,然后娴熟的把孩子包好了,塞到月嫂手里。 “当时你签不了字,联系不上韦总,咱在宿城无亲无故的,姚主任就给小桐打了电话,是小桐赶到医院签字的,一秒都没耽搁。姚主任说,再晚五分钟,只怕你和孩子都危险了……” 所以说,这世上多一个亲人,比多一个仇人强呢。 徐徐愣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只管说她的,“她咋会管我呢?她肯定不会管我的……”一会子药劲儿又过来了,人彻底的睡过去了。 这件事怎么说呢?怕人的很,韦志同吓的一晚上都没睡。得了信的时候专门给林雨桐打电话,一是感谢,一是询问情况。 林雨桐就道,“孩子情况比较乐观,有点小,但如今的医疗条件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情况就是一般早产儿的情况,不危险。” 韦志同问了,说是子痫严重的话,会导致孩子的智商受影响,再严重的话,是有脑瘫的概率的。你说,怎么能不害怕?林雨桐这么一说,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也没再跟林雨桐问徐徐的情况,一再表示感谢之后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不仅韦志同来了,韦志同的母亲也跟来了。 从机场直奔医院,详细了了解了孩子的情况就不说了,还从京城带了专家来。给孩子看了,确实是孩子的情况尚好。 只是徐徐的情况不咋好,她的出血有点多。人家专家就说,“这是重度子痫的后遗症……” 这边还没说完话呢,护士又说,“伤口渗血了……” 这是凝血功能异常了,依旧跟血压高降不下来有关。怎么办呢?是人家专家接手,帮着扛过了产后四十八小时,这才算是把人真的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人家大夫建议,“最好不要考虑二胎了!若是生二胎,子痫发作的概率比一般的产妇高的多。这不管对孩子还是对大人,都是极度危险的。” 不要!一儿一女了,俩孩子了,不是非要不可的。 血压降下来了,孩子那边的情况也好转了。大夫的意思是,可以开奶了,初乳还是要吃的。可是这对徐徐来说,太痛苦了!肚子上的伤口那是一动就疼的!人躺在那里,跟一个物件一样由着人家摆布。下而插着尿管排尿,上而衣服撩开叫催乳师给催乳。她从没有这么狼狈过!羞耻的、窘迫的,尤其是作为公众人物被人家这么摆弄,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而她身边除了一个张嫂,连一个至亲的人都没有。 张嫂只是说,“忍忍吧!忍忍就好,每个当妈的都是这样的。” 徐徐不乐意:“是不是非得母乳?有奶粉呀!为什么奶粉不行?为什么非得母乳。” 陶主任被喊去,就道,“母乳对孩子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再好的奶粉,都不可能替代的了母乳。一是它营养好,孩子容易消化和吸收。二是孩子吃了母乳有了抗病的能力,其中的免疫成分是奶粉替代不了的。对于早产的孩子来说,母乳更加重要了。这不仅是科学这么说,事实上比对一下就知道了,大部分吃母乳的孩子,在母乳阶段,是几乎不生病的,就是偶尔感冒了或是其他,两天自然就过去了。可吃奶粉的孩子,就会觉得孩子不乖。科学育儿只是能给定量,可个体永远存在差异,对吧?你给孩子吃的多了,怕孩子不消化。给孩子吃的少了,孩子哭闹。而母乳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第三,这不仅仅是对孩子好,对母亲也好。除开这么着容易培养感情,更重要的是,孩子吸允能促使母亲分泌催产素,这对母亲的产后恢复是极有帮助的。” 徐徐就问韦志同,“一定非是亲妈的母乳吗?别的母乳成吗?” 孩子是你们的,是她生的!她有选择怎么喂养的权利,说不上来是气还是不气,“只是,麻烦了人家,就得去道个谢。危急的时候人家不计前嫌,在两人有嫌隙的情况下出而签字了,这是要冒风险的!万一出事了,她也是公众人物,人家又会怎么说她?这是徐徐和孩子都好好的,好似事不大,其实呢?真出事了,她是不是平白惹一身事!不能因为没出个什么事,就低看了人家在这件事里的作用。我既然来了,哪有不亲自上门感谢的道理?” 四爷就抱着他家闺女开门去了,结果来的是韦志同的母亲。 杨蔓就蹲下来看着石头,可视线马上被农场里一片红色吸引了,“那是什么?” 韦志同忙道,“您看您,她这是产后不舒坦,转天就又改主意了。您别生气呀!” 然后马上就人解读,说是吴桐是网曝的受害者,她对网络的事比别人敏感,对网曝也是零容忍的。 林雨桐就厨房探出头看,“找妈妈呀?妈妈就来。”她不叫孩子进厨房,“太热了……稍微等一下饭饭就来了……” 那就发红利吧! 看起来两人过的差不多,但还是更多的羡慕这种生来就有的,不用劳就能获的! 她再细看了两遍,真是分红呀!十块钱,第一次分了八分。 不是!真就是闲的蛋疼的网民,这个一个看法,那个一个看法,都把自己的看法当真理去点评别人。 林雨桐没告诉他们一定行,她就说,如果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哪怕是自由职业者,这里都可以来尝试一下。 那边怎么拍摄节目,林雨桐也不过问,反正话题被引偏了。等孩子会走的时候,赵所突然跟自己说,“所里把你的情况报上去了,杰出青年,我觉得得有你一个。” 这也是一句实话!可这话又被歪楼了,重提旧事,有人就把徐徐拉出来,网上都被骂成翔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韦志同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孩子先叫母亲带回去,带去京城抚养。母亲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其实可以去二线再发挥几年余热的,那现在怎么办?没法子了,只能提前退休了,回家管孙子去了。虽然是不缺月嫂和抚养孩子的人,可到底是亲妈的状态根本就无法抚养孩子。 韦志同看着母亲离开,回头看向产房,真就是一个头两个大,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别的事他还能沟通,这种事怎么沟通呢? 比如,做自媒体的,在戈壁植树造林是个很好的选题,这是能获取相当大的流量的。比如有创□□好的,大漠荒烟,说不定能给大家一些灵感也不一定。再比如那些经营工作室的,如果不是非有留在城里的必要,那么这里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这里安家的成本不大,真想弄个园子,国家还给你补贴。 她干脆请了半天假,带着杨蔓去看农场去了,“其实有很多生意我很想做的,但我的资本大,这有些小生意我没那个精力!” 她有0.08元的入账。 “倚船吟钓正相宜!”林雨桐接了一句,“这是宋朝杨朴的《纱衣》。”而后有些恍然,“你想用这些纯天然的植物做染料。” 可回去一问四爷才说,“是全国的……”不仅调走了桐桐的,自己的也被调走了。 因为这赚钱了呀!证明戈壁种地是有利可图的!大规模的咱弄不起,但一人十亩八亩,真的弄不起吗?年轻人是不是可以联合起来,做个联合农庄呢?就跟个小村子似得,咱们一户挨着一户住,一家的田挨着一家的田。这不也能成规模了!要是有一百个人,一人哪怕平均十亩地,这也是一千亩地的地方呢!这应该是一种非常轻松自由的生活模式。 先把粥熬上,拿了池子里的鱼就处理,给孩子把最好的鱼肉取了,剩下的鱼片下来还能吃这个水煮鱼片。 她爸就问说,“找谁去呀?” “ma……ma……” 或者这是谁有意攻击的吗? 吴云气坏了!这些人有毛病的吧,我家的事怎么安排我们心里有数,你看看你家的事咋弄呗?管的真宽! 毕竟,有些成就,咱知道咱不行。但是命运这个东西,对吧?咋咱也不行呢?没生在好家庭,还没嫁个好老公改变命运,就是小老百姓的小日子整日里算计那仨瓜俩枣的,想想都过的没意思。 又有一些老年网友说,不仅是给儿媳妇看孩子是这样,难道给闺女看孩子就好了?用妈的时候,接去照看孩子去了。孩子能上幼儿园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把孩子丢给老人的时候,记得这是妈妈。可等哪里不舒服了,不是大病他们都没那么时间。马上就有人带节奏:是啊!父母甘愿牺牲,那是父母的心意。可子女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 孩子扶着能走路,四爷弯腰扶着孩子在屋里走。这么看孩子特别累,也叫丈母娘休息休息。孩子乐意叫她爸扶着,一能牵着走了,小短腿就倒腾着往厨房去。 还有人@林雨桐,在评论区问说,这种经营模式靠谱吗? 见来了客人,吴云打了招呼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走喽!姥姥喂我们吃饭饭喽!看妈妈做的饭饭好不好吃……” 杨蔓在心里算了一笔账,然后也愣住了,好像还真不算少了! 因为林雨桐在采访中不是说,是她的妈妈牺牲了自己的工作,来帮她带孩子的。然后就有人把这个问题放大了,问说:父母凭什么就要牺牲自己一直为孩子买单?把子女抚养长大,给他们成家帮他们立业,老了干不动了吧,结果还得带孙子。不带孙子,儿媳妇有意见。带孙子吧,去问问去,有几个老人带孙子是带的愉快的。给人家把孩子看了,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一天天的活的小心谨慎,就想问一句为什么? 林雨桐赶紧把围裙摘了,把人往客厅请。又去倒了茶! 嘻嘻哈哈的,你一句我一句,也就是抱怨抱怨,说说而已。 馋丫头。 对!梭梭草的颜色,就是诗中写的软绿。想象一下,一袭雪白的轻纱染上了一抹柔柔的绿色,该是怎样一种美?! 而四爷呢,敦促庄重把农场前半年的账目归拢归拢,然后分红!今年彻底算是把本钱收回来了,还略微盈利了。 戈壁这么大,得更多的人来参与才行。 别人不知道他有多难呀,一个个的都打电话给他道喜呢!龙凤胎呀,多大的喜事呀!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了,截屏之后发在网上:咱也是股东了呀! 这事她就觉得是一个乐子,可有人却说,“八分,你觉得少吗?十块的本金,给了八分。那也就是说,一百块钱,给八毛;一千块钱给八块!这比例小吗?”这是才开始呀! 什么是呢? 家里就剩三人了。四爷带着孩子午睡,也才起。孩子睡懵了,睁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由着姥姥给她擦脸,有给扎头发,只不动弹。 两人忙着自家的事呢,结果这几天不知道从哪来了一阵妖风,在网上引起了热度。 杨蔓就是受不了朝九晚五,而后辞了现有的工作。背了个背包,直奔宿城。连酒店都没去,直接去了农研所,说找林雨桐。 不知道群里是不是有人是新来的,或是是压根就不知道林雨桐在群里,然后就激烈的讨论起来了。 “沙漠玫瑰!” 说完,老太太转身就走。 林雨桐真去找律师告了,有一个算一个,没完没了了是吧?她就在社交平台上说,她起诉谁谁谁等人。 韦志同的母亲扭身就从里而出去了,在外而说儿子,“这是干什么?还非得给孩子找个奶妈吗?这是什么世道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混账逻辑!她可以拒绝母乳喂养,但是不可能拿钱去找什么奶妈,像话吗?而且,母乳是跟着孩子的长大,成分有变化的!这个道理我都懂,她怎么不懂?便是人家有半岁不给孩子喂奶的,这样的母乳适合刚出生的孩子吃吗?”别的事情都可以说不干涉,可是这个决定实在是理解不了。 嗯? 还不到一岁,吴云就迫不及待的打扮孩子。也是头发真好,编各种小辫,打扮的跟个花仙子似得。可头上弄的再多,没用的!她抬手就摘,摘了就扔。 产后激素的影响,身体上的痛苦,因为生育双胞胎身材的走样,因为不肯母乳喂养的事不给丈夫和夫家理解,就连身边亲近的人也没有一个人理解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给孩子母乳的。种种的不顺心,想在网络上娱乐娱乐的,结果看到的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之声。 行!怎么不行?试试呗。林雨桐叫了陆海洋,给两人做了介绍。年纪相仿,彼此有个照应。行就行,或是热情退了,想回家也就是一张机票的事,先叫借住在农场的女员工宿舍就是了。 然后夜里睡不着,白天不见人,一点动静她就崩溃的不行。现在别说她不想给孩子母乳,就是想给孩子母乳,她也母乳不了了,情绪的大波动叫她没有母乳了。 韦志同没选择起诉打官司,事实上徐徐曾经确实是做过伤害了别人的事。他怎么做呢?他找了人,联系了一档综艺节目。综艺节目是去各地拍摄,那么请问,戈壁算不算是一个有特色的拍摄基地。况且,奥赛马上开了,林雨桐的农场难道不会引起话题和关注? 然后网上就哈哈一片,心说这种的红利能有多少呢? 他想转移话题。 那个跟着附和:当然更羡慕徐徐!生下就含着金汤匙,家里家境好。虽然早早没妈了,但是她奶奶和她爸对她挺好的。长大了出道了,虽然没什么作品,但名气挺大的。玩自己想玩的!然后继承了产业,钱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该结婚了,人家退圈了,嫁了了这种企业的企业高管!老公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的还挺帅,人品也挺好。婚后没一年就怀孕了,直接就是龙凤胎,虽然生产的时候有些小波折,但好在有惊无险的过了。啥是好命,这就是好命呀! 谁呀?林雨桐端着盘子出来,见到是这位老夫人:“您快请进。” 林雨桐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消息,叫大家注意一下账户,从这个季度开始,咱们开始发放红利了!若是想查公司账目,请各位股东成立个股东会,派代表来查。 可马上便有人将矛盾对准吴云,旧事重提,说吴云年轻的时候就是看上徐家有钱,而今女儿出息了,又奔着钱来了。 起来了,该给孩子加一顿了,“妈妈给你做个鱼片粥好不好?” 韦老夫人拿了两盒礼品,没说感谢的话。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问林雨桐在研究所的工作,问四爷油污泥处理的事情。前后半个小时,人家告辞了。林雨桐亲自给送下去,看着上了车,目送人家离开。 这个说:徐徐和吴桐这姐妹俩,说起羡慕,还是更羡慕徐徐。 可算反应过来了,高兴的尖叫一声就拍手。 咋回事呢?有突出贡献的年轻人不少,资格比自己和四爷老的多了,对吧?过几年轮也轮到了,如今这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 这不,又忙着应酬这个事了。 鱼片粥好熬的很,关了火先盛了一小碗碗,放在盘子里才要端出去呢,门铃响了。 然后等徐徐那边要出院的时候,被医生告知:徐徐重度抑郁。 结果庞书记打电话说,“就很该选上嘛!只要做的是实实在在的事,上而不言语,但该做的时候会毫不含糊。保护好你们不受干扰,这是爱护人才!这段时间舆论纷纷扰扰,很不像话!有些道理是不用去跟某些人去讲的,位置不一样了,身份不一样了,他们的混账道理就干扰不到你们身上了……”有个官方认证,这是好事! 林雨桐就见到了二十来岁,很有几分艺术气质的姑娘。 然后就又商量着什么时候去看望徐徐云云,林雨桐没再看了,把手机放餐桌上。今儿周末在家呢,两月嫂还没回来。刘姐的侄儿结婚,她得去一趟。 韦志同连连点头,“我陪您去。” 然后舅妈晒出她的,她当初给了一百万,这次她分红了八千。一年四个季度,一年保守能拿三万二。这一百万放在银行一年,不买理财的话,利息一年也就两万七千多点。也就是说,保底已经已经比银行的利息高了,对吧?这往后之会越来越好,便是偶尔遭灾了,那就按照三万二算,是不是也觉得还可以。 同时,她还邀请年轻想创业的年轻人,这里有许多适合小作坊做的生意,只要有发现的眼睛,那么做下来也一样很有前途。 “我自己去!”老太太说着,就看了眼产房,“我虽然不喜欢她,对她的决定也理解不了。但是,我却也体谅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希望丈夫留在身边的心情。你留下吧,司机开车,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然后带杨蔓看农场外围堆着的石头。 杨蔓当初投资了十块,这几年这小礼品就没断过。结果这天夜里凌晨,她还没睡呢,手机叮咚响了一下,她随意的一扫,是银行的短信提醒。 “这是我们收到的礼物的里的石头?” 这会子群里也有人发了:贺喜大明星,喜得龙凤胎。 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突然问林雨桐说,“你听过那句诗吗?软绿柔蓝著胜衣……” 她在社交平台上就说:我很遗憾,错过了我女儿所有的成长阶段。我想多一些陪伴在她的身边,也很感谢她将她最珍爱的宝贝放心的交到我的手里,叫我也弥补了没有亲自抚养她的遗憾。 林雨桐也没在意,以为是市里的。 我的天啊,长篇大论,好似林雨桐叫吴云帮着看孩子是犯了多大的罪过。 反观吴桐,虽说现在挺好的,但这可都不是平白来的!当运动员,不流汗行吗?做科研,不努力钻研行吗? 这是不是能把人给气死!好端端的,就说了一句我妈在给我看孩子,招谁惹谁了这是? 对!这东西其实可以细加工,它的触感细腻,很多颜色都极其绚烂……要是在上而作画,那一定是艺术品。给石头染色做装饰品,有纯自然的颜色做装饰品更好吗? 颜色这么好吗?她走过去,看梭梭草,“这种绿呀!” 这是该不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晒出打款证明之后,家常理短的话题被带偏了,没人纠结那样的小事了,只围绕着这个事讨论了起来。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4 章 俗世浮华(78)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韦志同为徐徐找了最好的心理专家,给她做疏导。人家留洋回来,每周跑一趟宿城,就是为了给徐徐疏导的。韦志同曾经想过,不行就把她送回京城,那边看医生方便,他一周或是半个月回去一次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个话才起了一个头,徐徐就特别紧张。她感觉这是要分居,要离婚的前奏。那这就不能再提了。没法子只能联系这种大夫,请她来出诊,看怎么办好。 因为要上马新项目,韦志同真挺忙的。照顾徐徐的有张姐,关于心理健康有请来的专家,他觉得他能去忙了。但是只要下班,他从不在外面滞留,赶紧先回家。 可人家专家的意思是:她并没有对你架构起最基本的信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专家就说,“我现在无法判断是她只对你架构不起信任呢,还是对任何人都缺乏信任。若是对任何人对缺乏信任,那她的心理问题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韦志同只能再给林雨桐打电话,问她方便不方便帮着见一下专家,他想咨询一些事。 林雨桐放下绿林的财务报表,还是点头,“在你们那边不方便,去外面更不合适,那你们过来吧,过来谈。” 吴云就很不高兴,“有什么非得咨询你的?” 林雨桐摆手,“徐徐有俩孩子呢,孩子不能没有妈!韦家暂时接管了孩子,但总的来说,还是盼着孩子有个相对健康的母亲照顾……”家里有妈给孩子的感受是不一样的。这句话她没说,说出来会刺痛吴云的! 话没这么说,吴云就没那么想。只道,“那韦家在这事上还是讲道理的。” 是的!不是出于隔开母子的目的,这叫林雨桐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自家孩子刚学走路,要用客厅的。客人来了,她就带着人往书房去。 韦志同很不好意思,先问说,“金工不在?” “实验过程中出现了一处故障,他带着人下厂去了。”说着话,请两人坐了,又拿了两瓶水递过去,这才看向专家,“您要问什么?” 对方客气的笑了笑就开门见山,“我想了解一下,以你的了解,徐徐有什么算是比较信任的人。” 林雨桐就看了韦志同一眼,韦志同摊手,“我觉得她应该能相信我,但专家说她对我……不是!我现在不知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她丧失最基本的跟人构建信任关系的能力。” 林雨桐叹气,“那她一定是缺少跟人构建信任关系的能力。” 这位专家愣了一下,说真的,吴桐一点也不像是个受过心理创伤的人。她这么笃定的给了韦志同这个答案,这是对徐徐和韦志同的夫妻关系有帮助的。 若是徐徐只对韦志同不信任,那证明夫妻关系有大问题。 若是徐徐对任何人都无法信任,这样的妻子就需要丈夫的帮助。 徐徐伤害了她,她其实一句话就能把徐徐推入深渊,但是她没有。 林雨桐看韦志同,“我实事求是!就是这么一码事!很多个细节我知道的不清楚,你们找张姐,甚至于之前家里的保姆和司机,徐徐跟这些人在一起的时间,要比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多的多。所以,非让我说细节,这很难。我只是能从发生的大事上来推断,他们应该是彼此不存在什么‘相互信赖’的关系的。若是长期如此,她确实是会丧失信任别人的能力。别管这人是谁!当然了,现在有了孩子了,许是孩子能是个例外?不好讲的!” 她若是能走出来好好的抚养孩子,孩子就能是她的救赎,就是这么一种关系。跟她血脉相连的其他人,都不可靠了。只有她生下来的,她只要花费心血,那他们就是可靠了。 这位专家看着林雨桐,眼神温和的很,“我想你是最好的心理大夫,爱和包容,是治疗心理疾病最好的药!我也觉得,情况得到控制之后,应该叫她接触孩子。” 韦志同点头,他也没想隔开母子,这对孩子也是不公平的。但前提一定得是徐徐的情况是可控的,她不会将她的一些负面的东西传导给孩子。 林雨桐就说,“我知道这种病,她想彻底的痊愈很难。而且,极其容易反复!你们知道,我一直接触中药,对中医药的东西也有一些了解。从西医上来说,他们把这种病归结为心理疾病。中医认可这种归纳,但中医也认为,人的情绪情感跟身体是息息相关。所以,有没有考虑过,一方面,请专家做心理疏导;另一方面呢,请好的中医给调理一下。从家属的心态上,咱们可以很重视她这个心理疾病,但是对病人呢,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身体的角度去剖析呢。得叫她觉得她就是身体上病了!就是因为产后的激素等方面引起的五脏六腑的失调,从而导致了情绪的变化。甚至可以请一些中医的专家给她讲这里面的道理!心理上的疾病,对于自尊心很强的人来说,很难正面去面对这个事,也以此为羞耻。可若是病了,只是因为生了孩子……而导致的身体上的疾病引起情绪的变化……她是不是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去配合治疗。这个不难理解的,对吧?甲亢的患者更容易亢奋、激动、焦虑。甲减的患者脾气更暴躁,脾气好似更坏。这都是很常见的!往这方面去引导叫她去想,她可能更容易面对她自己。” 说着,就笑了一下,“当然了,我只是建议!怎么拿主意,还是得你们来。反正双管齐下,要不然,她这个病不止她痛苦,其他人跟着更痛苦。而且是越亲近的人越痛苦!韦主任你,还有俩孩子,都得跟她一直磨下来。所以,只要人能好起来,能有所改善,什么办法都不妨试试。” 这话有道理吗?有道理!事实上,产后也确实需要中医更系统更长期的调理。 韦志同回去就跟徐徐谈这个事,“……这边的条件再好,那是相对的!在心理疾病上,他们那科室小的只两个大夫,一个正主任,一个副主任,你想想,平时他们能有几个病人。没病人他们有什么奖金呀?你呀,是人家逮住的一条大鱼。只要去瞧病的,十个里有十个有问题。科室主任是钻井队总勘探工程师老余的第三任老婆了,要不是老余,她能进那个医院?两人差着二十岁呢!副主任是后勤方主任的侄女,那就是个本科生……”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也不是没病,病在身上,主要还是产后引起的……我请了中医专家,回头人家来家里看诊,你听人家怎么说。反正西医上,我请回来的专家对你的情况还是乐观的。” 徐徐点头,“我也觉得是能走出来的!林雨桐应该也有过严重的精神创伤,但你看,他不是好了吗?一点也看不出来,对吧?” 对!那就是情绪影响身体了,然后身体的不舒服又反馈到情绪上了。咱们用中医试试,西医该用还用,心理专家……你就当是交了个朋友,反正在宿城,真跟你能说到一块的人也没有。有这么个朋友慢慢处着,聊一聊,吃吃喝喝的,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的。等你把身体调养过来了,身体恢复了,咱把孩子接回来照看,成吗?那边有月嫂,回头联系方式你加一下,随时能看孩子,那边还有监控,你想看到随时能看,成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安排好了,中医也给看了,每天张姐在家里给熬中医。要说有效果吗?肯定有!因为抑郁症带来的失眠情况,明显好转了。徐徐睡的鼾声震天响,韦志同说张姐,“不要告诉她,她开始打呼噜了。” 打呼噜会导致睡眠质量不高,但这总比失眠睡不着要强。 只要能休息,能叫身体和心情放松,对病情绝对有帮助。 徐徐提不起精神,觉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丧的很!张姐就说,“您见过哪个病人活蹦乱跳的?养病养病,那不就是一个养字吗?你看那古代皇后啊娘娘呀,一养病人家不都那么歇着,养养精神。连看书都觉得费精神!中医不也说了吗?‘神’很重要,就是得靠着长期去养。西医动不动就说心理病精神病的,扯淡!那就是身体耗损,损了神元了!” “我要知道生个孩子这么大的损伤,我宁肯去国外……”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张姐退出了,这话不能再说了,就叫这么养着吧。徐徐有时候是过嘴不过心的!正常的话可以跟她说这个事不成,现在别跟她纠正什么,就先这么着吧。 才说好了两天了,可转天好似又反复了,整个人都低落的很。张姐就说,“您可得打起精神,您要是有个万一……您说躺在账号上那些钱该怎么办?您不想别的,想想您自己,没了母亲,孩子可怜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但这个病确实磨人,不叫她看孩子吧,怕她心里受不了。可叫她看,她却跟着着急。监控上看见孩子哭了,她就在家里急的转圈圈,眼泪不由控制的落,浑身都在哆嗦。 这事本就焦灼的很,可如今到处都是奥赛的消息。这本不关吴桐的事,可吴桐的陪练,都拿了个田径冠军回来了。吴桐指导的拳击运动员,拿了两枚冠军奖牌。采访他们,就免不了提一句吴桐。 韦志同摇头,“不牵扯!别说我没那么大的贡献,本就不该有我。便是我有资格,那迟几年又能怎么样?瓜田李下的,不怕人非议吗?没事,我会跟她说的,这跟她无关。” 这些就罢了!关键是她想起个什么,就要给韦志同打电话。像是韦志同现在的工作性质,那就是一开会绝对不能接电话。很多高级别的会议,进入会议室之前,手机是不可以带进去的。那你说,这种情况下,打电话没人接,这不是很正常吗?油田再是注意安全生产,可其实每年出的事故也不少。要是出现事故,从上到下都得忙。要是出现重大事故,更是如此。下油田,信号传不到联系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徐一边流泪一边看他,然后扯着嘴笑了一下,“那叫张姐留在家里照顾你的生活。” 说着就看胡杨林里去,“你来看看这这些树,知道多少年了吗?这是最初的创业者在这里种植了,几十年了,你看看那上面的痕迹……看看这些东西活的艰难不?”说着又指了指脚底下,“没到六月,张姐爱买的当地蘑菇,说是你爱吃,知道从哪来的吗?就是从这些沙土里钻出来的……” 张姐觉得,要不是看着徐徐可怜,她真想辞职了!以自己的能力,真就是去找工作,一年几十万也能找到。有钱的人家找保姆也很挑的!自己这样并不缺雇主!真的!太痛苦了!饶是自己这样的关系,跟一个这样的病人生活都这么痛苦。你说韦主任得多累,只怕真快被折磨的崩溃了。 车子驶出了城,徐徐也不问去哪!林雨桐随便停在一处胡杨林边上,看徐徐,“你想跟我说什么?”“说对不起……也想说一句谢谢你。”林雨桐看她,“真觉得对不起,真觉得该谢谢我?” 当然!你是孩子的亲妈,你永远有这个权利。 保姆从厕所出来,甩着手上的水,这肯定是洗过手了!可她不行呀,马上就要打电话,“为什么不消毒……为什么不消毒……就不能对孩子用心点吗?” 张姐就大胆的找韦志同,问说,“韦主任,您想没想过调动一下工作。不止宿城有油田,沿海不也有海上作业的油田吗?想来,您调动也不麻烦吧!也许远离这里,去一些沿海的气候更好的城市,说不定对徐徐的病情有帮助呢?” 张姐一直把徐徐保护的挺好的,尽量叫她情绪平稳。可年底的时候,小区里到处悬挂横幅,恭贺四爷和林雨桐被选上杰出青年嘛。 “嗯!打不通那就是我在开会,不方便接听。只要接听,我肯定接听。打不通别着急,我在的。” “我……我想你了,要给你打电话。” 而这一走,真就是三年…… 林雨桐没再说别的,开着车就出城了。在车上给吴云说了一声,“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回来。” 徐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林雨桐帮她系上安全带,她并没有躲避,也没有瑟缩。林雨桐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徐徐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没想害我!” 嗯! 好!叫张姐留在家里。 她没下车,只摇下车窗看徐徐,“找我?” 可这对徐徐来说,却是煎熬!哪怕韦志同交代行踪,也不能叫她彻底的释怀。 对门住的人家,孩子带着同学来玩,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声音可大了,说吴桐就在小区,怎么怎么厉害的话。 风吹着,风滚草一圈圈的滚动着,从两人脚步滑过。林雨桐停下来指着那草,“你在宿城住了几年了,这个戈壁荒滩,你来过几次。你见过风滚草,可你知道风滚草一年四季都是什么样的吗?这种草,干旱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被风吹着,跟个流浪汉似得四处飘。可不管怎么干旱,它都死不了。只要环境合适,它就扎根发芽,还能开玫红或是淡紫的花来,很好看!” 林雨桐下了车,也把徐徐从车上拽下来,朝一边的荒漠去了。 可保姆不在孩子呆的里间,她就是洗了手出来了,然后用拖把拖地,之后又拿盆去给孩子手洗小衣服去了。 张姐就觉得徐徐怕是听到这些话了,情绪不高。于是,她不敢叫徐徐知道。电视不给看,网络也暂时给断了。可手机你不能不给她用!好在她从不去刷那种消息。她的那些群,都给她退出来了。她不主动联系谁,外面的闲言碎语和吴桐的消息就传不到她耳朵里。 吴云每天在桐桐下班的时间点,都会在阳台上看着。看着她的车回来,看着她下车,看着她进了单元门,然后赶紧去开门。今儿也一样,看着徐徐在楼下,看着桐桐把徐徐带走了。 但是临走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走出了大门。然后一直在桐桐家的单元门口徘徊。桐桐下班回来的时候,就碰到徐徐了。 “上车。”林雨桐说完就把车窗摇上了。大冬天的,冷死个人。 韦志同就问张姐,“我能带她走远,那你能阻止别人做出更大的成就吗?做出成就了,不许人家出名吗?出名了,怎么能不保证人家的名字不进她的耳朵里呢?这是个心态的问题呀!如今资讯这么发达,地球都村了,你能跑哪去呀?” 徐徐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那横幅就挂在外面的树上,醒目的很。她当时就觉得慌的很,“为什么志同没有选上!韦家那谁……不是主管这方面的事吗?怎么就没有志同呢?是不是因为我耽搁了他?他会不会生气?他会跟我离婚吗?那你说我活着干吗?张姐,你说我活着干吗?”说着,就赶紧拉上窗帘,“他们更出名了对不对,是不是很多人又在骂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别骂我了!别骂我了!” “我在国外有庄园,一直有人在打理,我想住到庄园去,我想要一个自由自在的环境……来调整我自己!我就想知道,我要是走了,你会找别人吗?”咱俩没离婚,我找谁去呀?我这个工作,你觉得我敢找谁去! 可是国外,你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行吗? 是!徐徐的眼泪下来了,“我有时候真觉得……我不该活着!也许死了,会好过很好。” 什么? 他跟徐徐说的时候,徐徐低着头,手不停的搓着膝盖,“那个……我要是想出国呆几年,你会找别人吗?” 徐徐‘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想听你说,你是除了我谁也不行,你就爱我只爱我,所以你离不开我,才不会找别人的……” “我想出国去治疗……我想换个环境……一年……两年……最多三年,我就回来!我若是能治好,我觉得我行,我还回来!我还想跟你过日子……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若是觉得我没治好,或是我的心意变了,不想跟你过日子了……那咱们也就分居够三年了,提起离婚诉讼,很容易就判了。我觉得我在这里太痛苦了!” 林雨桐指了指这戈壁,“多看看,看看你的心胸就开阔了!这么多生命这么难都活着呢,你有什么资格轻易说死?死了,你抛得开你的钱吗?你要真没了,你的钱,得被老太太拿回去一半。剩下的,得由你丈夫管着,将来才是你孩子的!韦志同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品性,你觉得他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你觉得人家再生不了孩子?所以,死什么呀?要真觉得自己有罪,那就去赎罪好了!慈善不能是做戏,你要知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你得真的想着去赎罪!怎么赎罪呢?这世上哪一天没有被网曝的人呢?不是每一个被网曝的人,都有能力应对的。你现在虽然也没有应对的能力,但你应该让你自己有!你有钱,你能组织有力的律师团队和心理干预团队!你得先去调整你自己,而后真心实意的去帮帮这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你甚至可以养公关团队,为这些无处发声的人去发声……你去做一个慈善家,去做一个能帮助更多人的人。你是在赎罪,也是在自救,更是在帮你的丈夫,你的夫家,而你的孩子……会收获一个受人尊敬的母亲。只要真的去做了,老天自给你公道!等你能代表很多人说话,那就去团结社会力量推动法律的完善,这意义难道不比虚妄的夸奖和赞美更实在吗?钱这个东西,躺在账号上,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它动起来了,你才真的攥住了财富。” 韦志同拍她,“你想听的话,那可能就是哄人的甜言蜜语。可我告诉你的话,都是实在话!你细细想想,我说了你想听的,你就真的安心了吗?我说了你不想听的,你不安心吗?” 这孩子呀,看着硬,其实心最软了。 徐徐点头,再不说话了。 “我还要看孩子……” 可其实孩子哭不是很正常吗?谁家的孩子不哭呢? 张姐忙道,“您别误会徐徐,她不是因为吴桐出名就羡慕嫉妒,她是怕因为她影响了您。” 说这些有没有用呢?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徐徐在出国登机的时候,都是平静的。飞机升空,穿过云层,真就这么走了! 徐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哭声里什么都有,林雨桐也没劝,直到她哭完了,哭累了,两人才返回车上,给送回家去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5 章 俗世浮华(79)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孩子长大了,是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好似并没有变成小公主的性格。长的软糯漂亮的不得了,但自来也不爱穿裙子。白女士每个季节都会给她订做好些衣服,但订做的裙子只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肯穿。平时就是小裤裤,那个利索,能到处窜,而且窜的比谁都快。也就是吴云年轻,腿脚利索,能跟上她。要换个一般的老人试试看,根本就看不住。 从学校回来吃了饭,不等爹妈一起,就又着急出去。可没半个小时,就又回来了。 今儿祖孙俩进门,一边换鞋一边说着话。 吴云小声的安抚噘嘴的孩子:“就是个小狗狗,李阿姨拽着呢,肯定咬不住你,不要生气吧,小小的事情而已嘛!大不了以后见了它就躲开好了,多大点事!” 才不是小事!吴钺踢了脚上的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找她爸告状,“臭臭他家的狗狗要咬我,我要养一只大狗狗牵着,哼!看谁厉害!” 林雨桐就纳闷了,“人家那狗狗那么大点,也还栓绳着呢,你怎么能跟狗狗结下梁子?” 吴钺很生气,“那狗狗是个坏狗狗,老抢猫咪的火腿吃,它抢了,我就给猫咪抢回来……它再抢,我再给抢回来……怂狗狗见了我就叫唤,明明是它没有道理嘛!”梗着脖子,跟你讲道理。 吴云笑的不得了,才要说话,桐桐给拦了。 四爷放下手里的东西,招手叫闺女到身边来,“你说的猫咪,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你觉得猫咪可怜的很?每次都去喂它们?” 嗯!小丫头把下巴扬的高高的,表示我就是这么一个善心的好姑娘。 四爷又问说,“那你怎么没想过把猫咪带回家养呢?” 吴钺嘟嘴,丧气的道,“姥姥只许我吃一个玉米肠,我只有一个玉米肠可以喂它……猫咪可多了,它们家的亲戚多的很……我养不起!我要是养了,妮妮姐姐她们就没办法养了……” 四爷又点头,没再说话,只起身牵着孩子,“那你取一根玉米肠,再去厨房拿一个馒头来……” 吴钺嫌弃馒头,“猫咪爱吃玉米肠。”去吧! 吴钺只能带着馒头和肠儿出来,她爸牵着她,“走!喂猫咪去。” 猫咪藏在小区的绿化带里,不知道从哪里拉的旧衣裳,蜷缩在衣服上。一听到人靠近了,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这一站起来,四爷就发现了,这猫的胡子该是被哪个孩子给剪掉了。 四爷将肠儿掰了一点点放在地上,猫咪左看右看还是小心的靠近,然后一口将那么不大点肠给吃了。 四爷又把剩下的一根大肠给猫,猫叼着肠儿跌跌撞撞的跑了。 吴钺小声道,“猫咪可聪明了,知道要躲起来吃呢。” 可话音才落下,就听到猫儿打架的声音,吴钺很生气,“肯定是有大猫要抢它的吃的,我去把它赶走。” 四爷蹲下揽着孩子,“不着急,再等等。” 吴钺探着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就见一直脏兮兮的白猫叼着一根肠儿窜到别处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没言语,牵扯孩子去找那只黑猫,黑猫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四爷掰了大半的馒头放在地上,黑猫蹭的一下,又叼着走了。 吴钺很高兴,跟爸爸去外面转了,买了一箱子肠儿回来的时候,看见猫咪还在原来的窝里,见她来了,又喵喵喵的叫着,这是没吃饱吗?不是呀!肯定又被抢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拉着孩子过去,把剩下的那小半个馒头揪一块小的先给猫了,猫蹭的一下就吃了。四爷又把馒头递给孩子,示意她去喂,孩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揪了小小个的喂,猫都吃了。 喂完了,四爷什么都没说,带着孩子回家。 然后孩子喂黑猫的时候,再不会大块大块的喂了,吴云还纳罕:“这是怎么了?这么有耐心了?” 吴钺叹气,“……它这么好欺负,给的多了,人家就抢了,就得一点一点的给……它才能吃饱……” 吴云愣了一下,帮助弱者的道理就是这样的!你给他再多他守不住。有时候一个好心,给弱者带来的不是帮助,而是灾难。 她又孩子说,“怎么不用肠喂了呢?” “天天吃肠儿,我要是哪天不在家,别人给它馒头它不吃怎么办……要是那样,就再没有人肯喂它了!我要是再不喂它,它会饿死的!” 吴云的手放在孩子的头上使劲的揉,“你怎么能那么聪明呢?” 可孩子还是不开心,她觉得这是不对的,抢别人东西的才是坏蛋,伤害别人的就是坏蛋,不去找坏蛋,就是不对的。 她非常坚持,“应该有一只大狗狗,咬它!” 对呀!老过不去,就老要生气!为了自己不生气,那为什么老要不过去呢? 但她觉得好心疼,“我还要给它肠儿吗?” “那要是我不给它肠了,它又冲我叫唤,还要咬我怎么办?” 肠儿在手里,狗狗果然回来了。如此再三,孩子再不嚷着要一条更大的狗了。 吴钺就喊:“回来!干什么?” 四爷就看桐桐: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格,像不像有时候的你! 小丫头回去就戴上拳击手套,嘿嘿嘿的冲着沙袋使劲去了。 然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天天去喂。 “那要是还管不了呢?” 哪怕不考虑影响名声的事,就只耽搁的时间和精力,她还能做点其他的事吗? 四爷就笑,“那你之前的办法就是对的,不要跟它对撞,找一条更大更凶的狗来!” 四爷递给孩子一根肠儿,“叫它回来吧!” 两口子教孩子,吴云等闲也不插嘴。一天天的看着,就有些明白桐桐对徐徐的态度了,这其实跟思业教给孩子的道理是有许多相通之处的。孩子不能把狗宰了,桐桐也不能为了复仇就把徐徐怎么着了。法律都制裁不了的事,那你该怎么处理呢?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然后为了这点事,今儿舆论来一拨,回头还是为了这个事,舆论又来一拨。不说大众疲惫不疲惫,就说真跟徐徐激化的厉害了,那是什么一个结果呢?徐徐会花费极大的金钱和时间,利用网络水军,不停的攻击。徐徐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吗?你不理她,她会觉得亏欠,会觉得抱歉。可你非要跟她掰扯,逼的她无法立足,她一定会跟你死磕到底。 “它不凶我了,也不咬我了,还朝我摇尾巴!” 所以,哪一种做法高明呢? 所以,她选择了她的方式!徐徐不会寻死了,徐徐可能会积极的活着。可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重度抑郁症彻底痊愈的概率不大,且极其容易复发。她只要活着,今生,只怕都难以快乐!每接触一次网络暴力,她内心怕是都得焦灼一次。 不要! 吴钺纳闷,“我能打的过它,但我是人,我不打它……”说完又放话:“我要找个大狗狗来,可凶可凶的那种,牙齿那么长,看它怕不怕!” 孩子想,是不是说喂饱了狗狗,狗狗就不去抢猫咪的呢?于是去喂了!喂了,狗狗也吃了! 四爷哄她,“去吧,去试试。” “那这么厉害的狗,只危害你一个人的安全吗?都危害到谁了,就拉上谁一起去讲理,懂了吗?” 人家还逗孩子,“回去就收拾它,你说吧,想怎么样才能给你出气。” “可要是只危害我呢?只害我呢?” 四爷又把肠儿给孩子,“去吧,给它一半的肠儿,叫它给你作揖,看看它听话不?” 到了第五天,远远的看见狗狗了,四爷问孩子,“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把人家狗主人给逗笑了:“好!到时候叫它们打一架。” 四爷却没顺着这个话说,而是拿了肠出来递给孩子,“去喂给狗狗!” 四爷:“…………”能说什么呢?只能道:“真到了这种时候了,爸爸的法子就不管用了,你得去找你妈妈,叫你妈妈教你,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又过了几天,撞见狗狗跟猫距离不远的时机,四爷见狗主人松松的搭着绳子,就扔了一根肠儿给猫,这狗蹭的一下蹿过去了,狗主人没防备,真叫这么跑了。 果然就听话了! 狗狗蹭的一下站住了,站在那里摇尾巴,没回来,也没过去。 想明白了这个,再想想这两口子这是在教孩子的那些东西,其实,两人是在教孩子得有强的性格,硬的能力,柔的手腕,大的胸怀…… 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它觉得它跟你是朋友了,不会再冲着你叫唤了,难道不好?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呀!资本的力量不能把黑的洗成白的,但泼你一身,叫你成了灰色的,却真不难。 吴钺觉得这很好,“我也不会跟它总生气了。” 这是救赎吗?是的!这是救赎!可任何一种救赎的过程,那都得经过千锤百炼的痛苦的洗礼。 “那要是大狗也不成了,它的主人保护它怎么办?” 林雨桐摸鼻子,躲一边去了。这性格没不对,但只这样却不全是对的! 哦!说到底不还是妈妈说的,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吗? “先找它的主人管束它,要是管束不了了,有相关的部门管养狗这个事的,会有人来管的。” 四爷也不说她闺女不对,可却在每天晚饭之后偶遇人家那只小京巴狗去了。第一天去,吴钺气呼呼的瞪着人家的狗狗,那小不点狗狗也蹦跶着汪汪汪的叫,彼此都不相让。狗的主人也觉得好有趣,也只有这么大的孩子才这么有童趣,跟狗计较,认的可真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6 章 俗世浮华(80)加更 俗世浮华(80) 桐桐再没见过徐徐!不管是公众场合或是其他的场合。 而今,只是听说徐徐回国了,但却再没到宿城来。韦志同因为开会的原因,倒是常回京城。但是在京城能逗留的机会不多!一般是赶上周末,确定没事,这才半月一回去,呆个周末再赶来。或是一个月一回去,两三天的工夫,就再度回来了。 张姐倒是一直留在这边,帮着照顾韦志同。听张姐说,徐徐回国后,只能常住京城。因为孩子在京城已经开始读幼儿园了。孩子三岁了,虽然不大,但是三岁的孩子也认人了,想跟孩子培养感情,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孩子离不开奶奶。因此上,她需要跟公婆住两三年,跟孩子们彻底的熟悉起来之后,才好说其他。 跟林雨桐说起这个时候,不无忧虑,“人的性格这是定了的!自己一个人自在惯了,跟长辈住,家里又是个格外严肃,规矩特别大的人家,她住的肯定是没法高兴的。不过好在,她现在在做援助基金,在家里呆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孩子上学去了,她就去工作。孩子放学之后,她去接送,顺便回来陪伴孩子。不用老是单独面对婆婆或是其他长辈,还算是好吧!” 再知道徐徐的消息,那一般都是在网络上。 最叫人唏嘘的是网上爆出来一个案件,是一件恶性的杀人案件。是一个母亲杀了她儿子的女同学的母亲。事情的起因就是两个高中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俩小孩是同桌,关系比较好。学校的老师建议说,大家去读哪一本书的英文原版,男孩家楼下就有书店,女孩说你帮我带一本。男孩帮着给带到学校,结果女孩来了例假肚子疼,请假了。可老师给的作业有晚上阅读哪一页到哪一页,男孩就说,我干脆给你送去算了。女孩呢?那天她惹她妈不高兴了,来例假了,她妈让她在家学习,她在家看了半天的电视。结果被她妈发现了,除了一个老款的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手机,啥电子产品都没给她留。晚上她妈去值班的时候还把她给锁在卧室里了。卧室里带着卫生间,没电子产品,不学习也没法子了。出不去,同学来送书,想着自家在一楼,也不妨碍啥嘛! 结果两人递了书,女孩问男孩说,“你不是想收藏动漫手办吗?我这里有,你选一个。” 男孩就在窗外,这里一挪动那里一挪动,为了看清里面的手办哪个是自己想要的。 真就是俩小孩玩呢!一个给一个送了书,另一个拿收藏的手办送同学了。可女孩家安装着监控,尤其是一楼窗外这里。女孩的妈妈偶然查看了一下监控,这还得了!这分明就是偷窥自家姑娘呀! 她当时就把这个视频给发到了网上,就是要叫这种坏小子社死!小小年纪就敢偷窥,那长大了就是一强|奸犯。 然后瞬间就被人肉。哪怕是警察调查了,处理了,澄清了,可孩子抑郁了,躲在家里不见人!好好的一个阳光大男孩,成了这样了!孩子的妈妈能依吗?找女孩的妈妈去,对方就说,我也道歉了,我也澄清了,对吧?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想要怎么样,走法律程序呀!告我去呀!咱打官司呀!什么结果我承担呀!判几年算几年。 可这是判你几年的事吗?那你判刑了,我儿子就得救了吗?何况,这官司是那么好打的?不说花钱了,就是这里面消耗的时间和经历,一天天的啥事都干不成,只一心的在官司上扯皮,孩子好不了,家里日子过成了,那谁都别想好! 男孩的妈妈拿刀砍出去,十几刀呀,对方失血过多死了。其实不止那个男孩抑郁了,女孩比男孩的情况还严重。 事情的结果是,女孩的妈妈死了,男孩的妈妈成了杀人犯! 事情可怕就可怕在‘社死’这两个字了!若是监控中发现了,第一时间先报警处理,还会有后来的事吗? 女孩的父亲跟母亲早年离婚了,母亲带着她跟着继父生活。出了这个事了,女孩怎么办?回归生父那边,那边有继母,有继母生的孩子,这对抑郁症的孩子来说,并不友好。跟着继父吧,继父的父母反对,觉得这是再婚的障碍。孩子想不开,要寻死。 男孩那边呢,母亲因为他成了杀人犯,父亲倒是守着他,可周围的指指点点,叫他无法在当地生活。可若不在当地,高中生也没法给转学就读呀!他父亲还是希望他重返学校,可孩子就是做不到。 这件案子在网上炒的沸沸扬扬,徐徐接到助理递上来的材料的时候,当时心里就觉得堵的厉害。没人知道,在孩子睡熟之后,她才一闭眼,眼前就是材料上那个凶杀案的现场,到处都是血。她梦见徐微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把刀朝她冲了过来。 她激灵一下子醒了,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把床头柜拉开,翻出标识是维生素的药瓶,倒了一把药塞嘴里,几乎干咽下去。然后一个人蜷缩在墙角,看着床上的俩孩子,一夜都没有闭眼。早起一梳头发,又掉了这么多吗? 孩子该起床洗漱上学了,她扬起笑脸,她得是个温柔阳光的妈妈呀!送了孩子去幼儿园,又去处理这件事。她甚至去见了这俩孩子,看着穿着校服,一张稚嫩的脸,这脸和徐微那张脸缓缓的重合在一起了。 回去的时候,坐在车上,浑身都止不住的想哆嗦。 她找了公关团队,“不要抨击谁……我们该关注的是网曝这两个字的本身!是!若是罪有应得,法律无法制裁,网曝导致社死是应有的报应。可谁来给这些罪有应得之人定罪呢?法庭上,都有人做伪证。国家的公检法,尚且要仔细的辨别证言证词证物的真伪,如此之下,还不免冤假错案。那凭什么网络上放点东西,靠着普通一双眼睛,就能去审判一个人是否该死呢?”她特别艰难的说出了一句话:“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这边的几个人都沉默,徐徐在网曝界也算是大有名气的!迄今被人诟病的,不就是这件事吗?这怎么就又说出这么一番话了呢? 徐徐这次没避讳,只沉默半晌才道:“当时年轻冲动,做错了!我……是在赎罪!以前用的那种方式好似很解气,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误伤!一旦误伤,当事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这种行为若成了一种风气,遇到事情不想着报警处置,先去闹出去闹大闹的舆情沸腾,这很可怕! 我因为网曝获利,也可因为网曝受罪了。承受了,就真的懂了,那种方式不好!还是应该遵守法律,法律再不完善,它的初衷是保护人而不是害人的。” 徐徐说的这个话,被当时这个团队的人给录音了。转脸这家伙不干了,把这话放在网上,想通过捶徐徐赚取流量。 这也是林雨桐最后一次听到徐徐在公众场合发声。之后的很多年,不管她遭受什么,都没有再出面或是发声了。她的社交账号关闭,有些牵扯她的消息时不时的有,但是她不出面,一时之间,也不叫人不知道真假。她是在做事,但却不高调了。真的就跟她成了两条平行线,若是不是网上总有人把两人拉出来比一比,叫两人算是有一个焦点之外,她们真的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了。 她到底过的好不好,林雨桐是真不知道!她和四爷跟韦志同还是来往的很频繁,但彼此都不去碰触跟徐徐相关的话题,就是朋友的关系而已。此人理智,很少把私人的感情带到工作中来。因此,也无人知道他的婚姻生活究竟是如何的。或许有人知道吧,只是看着自家跟韦志同还有交往,就以为跟徐徐有所缓和,那人家更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个‘姐姐’了! 而林雨桐呢?哪有那么多时间管那么些。她最近且忙着呢,这两年中药制剂的农药卖的真的不错,有更多的研究所,也尝试这个方向的研究。林雨桐对此持欢迎态度,不管谁来,想学习一些管理和研究的大方向,她都好好的教人家,越多的人研究越好呀! 可最近呢,就出现了一种声音。那就是冒出很个专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中药是药!是药便又毒性!虽然药性不如西药那么直接,但是吃进人体之后,真的不会有危害吗? 一个叫李天有的专家就说,“我不是指吴桐呀!她做的那两款,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农药。一个催熟,一个是防晒,好似这两年有做一种以味道驱虫的药剂,适用于大棚……这么说吧,要真是的杀虫类药物不是对人体有害,直接喷洒就好了,吴桐为何要研发以味道散发为主的驱虫药剂呢?对吧?”人家在不知道接受谁的采访的时候,说了这么一番话。这可不是要气死人吗?谁告诉你自己这么着是没法子才用气味的? 小打小闹的时候别人不介意自己分一杯羹,可眼看会成气候了,这不,一盆脏水就泼来了了。为啥的?说到底还是利息而已。这人聪明,倒是不冲着自己,而是冲着行业来了。你冲着行业也不行呀,这是要毁根基的,你还不如冲着我呢!你说这么着了,我能跟你干休吗? 这事啊,除了硬杠,没别的法子! 咋办呢? 干就完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7 章 俗世浮华(81)一更 俗世浮华(81) 怼人嘛,怎么怼好呢? 她也接受采访,不就是采访吗?我缺公开露面接受采访的机会呢? 在节目上,她也没点咱在说谁呢。就是搞农业技术宣传,做科普嘛!科普的点有两个: 第一,催熟剂和防晒剂属于农药!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记者问说,“有种说法这不算是农药,您怎么看?” 林雨桐就问说:“乙烯利算不算农药?” 事实上,乙烯利就是农药,它属于植物生长调节剂这一类。 林雨桐就道:“既然催熟的乙烯利是农药,那中药制剂的催熟剂,怎么就不是农药了呢?” 所谓的专家,一张口就说,‘严格意义上不算’之类的话!纯属放屁!你连农药的范围你都没搞懂,随口就放炮,放个嘚啊!这是个能随便放炮的事吗?真是会图嘴痛快!你就不想想这话说出来会引发什么后果。 哦!你说不是农药就不是农药了?若不是农药,我找什么部门审批呢?若不是农药,那我现在的经营合法吗?!我是按照农药的许可证经营的。你随口说一句话,就取消我的资格了,连国家认证都不管了? 脸呢!这能怪我怼你吗? 第二,并不是中药制剂有残留,才想用味道驱虫的! 那这么做总有原因吧!为什么这么做呢? 林雨桐就问记者:“你下过田吗?给庄稼喷洒过农药吗?” 真的亲身干的人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没亲手干过,好歹亲自去看看农民是怎么给庄稼喷洒农药的!像是大面积的露天种植,有飞机喷洒,省了人力了,可一次性投入大!当然了,这种的用不上自家研制的这种味道驱虫制剂,这必须在相对密闭的空间才可以。因此,这个东西从研发开始,就是有针对性的,针对的是各种的大棚。凡是种植大棚的,这就是精细耕种,每一家种植的面积都不会太大!便是种植的大,多个大棚,赶上打农药的时候,那都得雇佣人工。携带者喷洒农药的机器。最开始的时候人背着药,后来在农具上下功夫,有许多小型的机械可以带着药进出,节省了部分人工。且带着自动化的喷头,也不需要人来喷洒。可这些设备的投入都是要金钱的。 而这种药剂也不用,就是分别放置在一定距离的位置上就可以了!可以天黑前放置,夜里大棚里不呆人,什么也不妨碍。一是节省了各种的机械投入和人力的投入,能叫种地的成本降低。二就是对人的危害小。大棚里本就憋闷,喷洒农药的时候把各自包裹的严实是不可能的。大部分农民在大棚里都是光着膀子,或是穿着短袖背心。农药的药雾四处飞溅,呼吸进去的,落在皮肤上的……那能是无害的吗?很多药物一旦落在皮肤上,就灼热疼痛。一般这种情况,就是赶紧用水洗。可农忙的时候,地头哪那么多大量的水。真接触了怎么办?忍着吧!这种情况,在那些庄稼汉眼里都不叫事。他们可以不当回事,但咱们搞农业的能不当回事吗? 对!谁都知道应该做防护措施!可知道和施行中间隔得远着呢!有些人是知道危害,但不想过多的投入,又嫌弃穿的多了耽搁干活。有些人是不太在乎,也不重视,只觉得这点危害算啥危害?祖祖辈辈不都这么过来的。 林雨桐就说,“我们做农业的,该关注农业,可也更应该关注农民。他们是操作员!我们的工人施工,有安全措施。我们的司机开车,也会设计很多的东西尽量保证司机的安全。那我们的农民呢?我们不应该考虑我们的农业操作员们的操作安全吗?我们的驱虫药剂在大棚里作用一晚上,天亮之前测的各项数据显示,空气中药物的残留成分,与点着蚊香睡觉那个成分几乎一致,对人体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作物上无残留,只空气中有残留是通风一个小时就可以彻底清除的……” 反之呢?喷洒的农药不仅作物表面残留,空气中一样有残留的味道,是一两天之后才会逐渐的减少乃至清除。孰优孰劣呢?当然了,这个话是不能在公众面前说的。事实上,而今的农药已经很控制药物残留了!没有哪一种东西是完全没有优点也没有缺点的。咱能说咱的优势,但却不能把这些缺点点在明处。因为很多人其实很容易曲解和盲从,他们会把某些点放大,然后说吴桐说了,农药怎么怎么了?其实真没那个意思。咱只是说咱有什么优势,虽然人家对咱的攻击是冲着你这个农药中药制剂的,但咱不能用同样的法子攻击回去。 因为舆论很可能将这些话扩大无数倍,然后叫人质疑恐慌,给农民带来很多不必要损失。 而且,别管中药的方向,还是现代的纯化学的方式,不一定得谁挤死谁吧!各自有擅长,发挥各自的优势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呢? 林雨桐就说,“市场很大,竞争的是什么呢?是其中的技术含量。只要在产品上追求突破,那市场就不止国内。这么大的一个市场,彼此竞争完全没有意义!” 第一,可以在产品类型上求突破!比如,中药制剂做膨大剂,林雨桐摇头,这个东西真没法子,就是用化学的方式做出来的东西好。第二,可以在效果上下工夫。若是你们的效果更优,那我怎么可能竞争过你。 咱都发展各自的优势,往外冲才是硬道理!搁在家里这点地盘上,你争我抢的,意义在哪呢? 她是全程没点李天有的名字。怼人归怼人,不能牵扯面太大!林雨桐不认识这位叫李天有专家,他说他是专家,那咱就姑且认为他是专家。既然是专家,就请客观的、实事求是的说话。你说的不是实话,我出面澄清,就这么点事。 而且,也是在呼吁,咱们整个行业内,良性竞争是可以的!但像是这般为资本服务,肆意的诋毁行为,那对不住,咱也不是吃素的。 就像是李天有,这是散布不实信息,给我们带来损失了,那我得告你呀!不仅我告你,我的团队告你的,我的研究所告你,生产农业的厂家也告你。我们打关系有律师团队打,花费钱了,但这也是一种宣传呀!不算是你亏了!然后不耽搁我们的事。你呢?你有多少时间应付这么些官司。 节目一播出,就有人把这些做成两个对比组,叫大家看!其实李天有这个采访的关注度没那么高,而今这一下,关注度一下子起来了。 起来了,却被网友冷嘲热讽了。 然后没几天,林雨桐也收到传票,人家也把自己给告了,说自己利用影响力网曝他! 把林雨桐给笑了:我没点你的名字,我就是科普了一下,我怎么就利用影响力网曝他了呢? 这就是隔空怼呢,咱自己知道就完了,对吧? 可有人把视频剪辑在一起相互比对的,对方可算是得理了!他不找剪辑这个视频的人,倒是冲着自己来了。 林雨桐真就是觉得,网络这个东西呀,好是真好,可这附带的玩意,那也是真坏。 他不知道告不赢吗?知道!可为什么要告呢?出名呀!别管好名声坏名声,只要有名声,就有利益。 王玫就说,“现在都流行这个,拉着个出名的骂一骂踩一踩,立马知名度就上去了。哪有比这更快的出名途径?” 于姐把资料往一块归拢,问说,“我现在上网看这些东西的时间真没有,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网络碰瓷呀!” 不是!王玫给逗的,“这还真不一样!” 不是吗?于大姐摇头,“不是就不是吧,这也没几年呀,忙的都被时代淘汰了。一出去说话得闹笑话。” 可不是!这几年谁不忙呢?不过忙的结果却真的是不错的!自家这个团队连做杂务的,都开着三十万的车,可见这三年大家干的怎么样?出成绩的也不光是吴桐,好几个小组陆陆续续的出了成绩,只要出成绩了,主要的人员拿走一半。剩下的四成是参与人员平分,最后的一成留给研究所。 像是于姐,去年税收单拿了八百多万。 当然了,王玫也不羡慕。她现在还没有自主科研的能力,但只从团队里分成,她一年也接近百万了。这是个什么感觉呢?就是只要头儿有想法,说想怎么试,那就试呀!担心错了?不用!不试错哪来的对。你一个方向,他一个方向,一起参与一起分账呀! 这么大的收入,小城市的别墅真心不怎么贵,一百来万,装修下来也就两百万,好几个都在同一个高档小区里买了别墅了。太忙顾不上家?有什么关系!老公特别体贴,也会在节日送花了,只要有时间也会接送了,晚上躺下也会按摩的手艺了,那真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婆婆也不挑剔了,孩子帮着照看了,每天都教孩子,“我们宝宝有这么个妈妈,将来愁什么呀?我们宝宝像妈妈,长大了也跟你妈妈一样,说不定比妈妈还厉害!你妈妈那么忙,都是为我们宝宝赚钱去的!妈妈最辛苦是不是?”回家来,一点都不叫干家务。自己洗内衣和袜子,婆婆就说,“嫁进来了就跟妈的亲闺女一样,我给你洗怎么了?再不行叫你自己的老公洗,用男人就得这么用!”王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整理材料,又说帮着约见律师的事。 林雨桐就说,“叫别人去吧,你家孩子小,先回去陪孩子。” 王玫摆手,“没事,我顺手就处理了!”然后叹气,“头儿,经济实力决定家庭地位,这话我信的真真的!我婆婆现在就怕我看不上她儿子,一脚给蹬了找更好的!”她说着就笑,“男人有钱,婚姻稳定的不多。可女人要是有钱,婚姻不稳定的只怕是少数!” 这话说的——可真是一语中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8 章 俗世浮华(82)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些的事叫林雨桐知道,这单打独斗真不成!这个行业还是小苗苗呢,咱不能这么着呀!还是得拉一些伙伴!做中药制剂用在农业上的除了自家,其他的还没有做成的呢。那怎么办呢?找一些好的企业,好的科研团队,咱们成立一个行业协会。 抱团好取暖嘛!有这么多好团队,这能调动多大的内部资源和人脉关系。咱还可以搞一些认证嘛,对不对? 桐桐回家的时候就不停的打电话,先打给肖宝怡。 肖宝怡在油田上呢,今年的小麦眼看成熟了。这里太过寒冷,冬小麦能耐得住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可这边动辄零下三十多度,肯定是扛不住的。因此,肖宝怡带着人试验的也就是春小麦。春种秋收,秋里了,肖宝怡紧张的呀!这个小麦的收获时间可得把好!收的不能太生,可是太熟也就坏了!这风一吹,小麦子粒纷纷脱落,这成吗? 因此老太太住那边去了,她这身体呀,是真扛造。 那边接电话真费劲,拿着电话听到说话声都是断断续续的,这是说不成了,只能对着电话喊:“……老师,我说秋收的时候我去看你……”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挂了电话吴钺探头,“妈,我也想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孩子朝阳台上指去,王弼不知道啥时候来了,正跟四爷在阳台上喝茶聊天。打了招呼,林雨桐也不过去,只蹲在地上戴上拳击手套,叫孩子出拳。一边陪孩子练着,一边听四爷跟王弼说话:“……这是个新项目,也是以后的必然趋势!越是强调环保,越是强调绿色,那么石油的方向必然得跟着调整。石油是供能单位,但也是耗能单位。怎么能节能减排,这是下一步要改的方向;怎么样能将油气电、新能源、新材料实现板块对接,是往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要干的事情。这里面分化的就细致了!你呢,单挑一摊子吧,别只跟在我身后了,这对你的发展很不利!” 四爷升了一级,成正处了。项目技术方向,他说了算。 王弼就道,“那把魏敏给我调过去,她的业务能力比起几个新人要好的多。”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魏敏是个爱好香水的女工程师,挺牛一人。 四爷这是私下里沟通工作的事,还说什么了,林雨桐没再听。她发现自家闺女这呼吸还是不对:“喘什么?慢……再慢一些……”太急躁了。 半个小时,这丫头累的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耍赖不起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娘俩正玩呢,妮妮跟着苏荷来玩了,俩小孩玩她们的。苏荷给林雨桐端了一盆的小鱼,“给孩子炸着吃吧,今儿在菜市场见到有卖这个的,都抢呢,我抢的多,给你和孔鲤分分,孩子都爱吃这个。” 成!给刘姐送厨房去了,叫苏荷随便坐。苏荷是来走人情的,“我想调回总站去,回京城。孩子将来要上学,不能总搁在宿城吧!我家汪华……想走走咱们金处的关系,看是不是能调上去,京城不是有分公司吗?” 这个难度可大的很呢! 林雨桐就说,“从一线调去一线容易,可从一线调到公司,真不好调动。你要是嫌弃宿城的教学质量不好,其实沿海的城市也不错。那边距离海上油田近,你能工作,孩子的教育问题也解决了。” 可油田距离城市肯定远啊!开车得半天的时间。这跟做飞机从宿城回去比,省的不是时间,而是个机票钱。 苏荷心里叹气,就试探着问,“你没考虑过叫孩子回京城或是回明珠去念书?” 林雨桐摇头,“没有!” 苏荷就低落,“不是我……是我们家的情况跟你们家不一样……” 明白!是说孩子的物质保障天差地别,她不敢大意。 可孩子不懂大人的为难,妮妮很高兴的跟吴钺说,“我们去大城市,还能去迪士尼……那里很多高高的楼,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车特别多……” 然后吃饭的时候,吴钺就说,“妮妮要去大城市,他们家真好!将来我长大了,肯定带你们去大城市,住高高的楼,吃好吃的,还带你们去迪士尼……” 吴云还以为孩子这心眼多起来,知道先主动说了这个,大人心疼,好满足她也想去的愿望。她就说,“放心,回头也带你去!放寒假跟姥姥回明珠,去看太姥姥和舅姥爷好不好?” “那多麻烦人家呀!”吴钺叹气,“不能给人家添麻烦!姥姥你放心,我长大了挣钱,给姥姥也在可高可高的楼上买大大的房子。” 把吴云说的心疼的,“瞧把我们给可怜了!姥姥跟你说呀宝贝,咱家缺啥也不缺房……” “妈!”又没原则了!跟孩子说那个干嘛呀!没羡慕别人能去,非吵着叫她去,这是好事呀!她打岔了,说孩子,“那你加油!将来带姥姥回明珠,也能叫姥姥常常见到太姥姥。” 嗯嗯嗯!认的可真了。 晚上躺下了,看着桌上的存钱罐,想看看这个钱到底还差多少。于是翻身起来又拿了电话手表,给她的朋友白白打过去了!这个朋友不知道怎么就加了自己做好友,她常跟白白聊天的。 今儿她就是想问问白白:“你知道明珠的房子多少钱吗?” 还在实验室的白女士低声道,“不知道呀!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挣钱在明珠买房子,叫我姥姥和我爸我妈住……还要带他们去迪士尼玩!” 白女士听的一愣一愣的,“……为什么要你挣钱?” “因为我们在穷乡下呀!我爸一个坐办公室的,挣不了啥钱。我妈一个种地的,不赔钱就不错了……” 白女士:“……”看把孩子给可怜的!她马上道:“你有多少钱呀?我帮你问问。” “我有两千多呢?!” 是吗?这么多呀!那肯定是能买到大房子呀!别墅都能买到的呀!放心吧,够呢。 林雨桐端着奶站在外面,听她在里面跟谁通电话。说的都是些什么呀?听谁说的呀!她敲门,里面小声说了个什么,得有半分钟,才听见这孩子说:“请进。” 林雨桐端着进去,“喝奶!” 吴钺可高兴了,“咱家在明珠能买大别墅,我有两千多呢。” 林雨桐点头,不关注这个,就问她,“穷乡下这话是谁说的?你爸坐办公室不挣钱,又是听谁说的?” 吴钺朝外指了指,“对面的奶奶……欧阳阿姨的妈妈,她说的!她没说我爸,说王叔叔呢。” 大人生气说的话不能算,知道没?以后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怎么还往心里拾掇呢。 这孩子是真愁人! 她就想着,这次去明珠和京城拉合作伙伴,把吴云和孩子带上。孩子没见过,自然是向往的。 跟四爷一商量,四爷也就说行,“我跟你们一起走,请两天假吧。” 四爷这两年偶尔还会出差,找一些研究院合作,还算是能出来。自己呢,真的就很少出门了。孩子就更没有带出宿城过! 孩子坐飞机觉得好新奇,一路上都兴奋的不得了。回来了,带着吴云,肯定就直奔姥姥家,那边等着吃饭呢。住的话家里久不住人,打扫起来也麻烦,就不如家里的酒店合适。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吴钺在车里一个劲的抬头朝上看,真有这么高这么高的楼呀!但是这车走的真的很慢很慢,一走一停,一点也不好!到家里了,吃饭的时候吴钺也是这么说的。 姥姥就说,“你看你们把孩子教的,都不晓得她是哪里人了?她姓吴,咱家在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嘛!” 还以为是带着孩子回来落户口的。 真没这么想,也没解释。第二天四爷陪桐桐先去见几个人,可家里那边呢,吴云却见到了马向南。 马向南西装革履,穿的跟参加酒会似得。还带着一串的人,站在吴钺面前,“小公主,我是来接你去参加舞会的。” 吴钺看看姥姥,再看看三叔,“今天我是公主吗?” 当然!你当然是公主了。 换上公主裙,带上钻石王冠,脚上是一闪一闪的水晶鞋,被牵着上了一辆那么长那么长的车,里面好宽敞。对吴钺来说,童年的时候做过一个极为奢华的童话梦。她见到了城堡,见到了迪士尼,去了一个比城堡还美的地方。那里的灯亮闪闪的,都是水晶的。那里的人都穿的很漂亮,他们对她都很好!那里那么多亮闪闪的餐具,放着那么多那么多的食物。还有那么多好喝的饮料还有甜甜的酒。酒会散了,她跟姥姥还有爸爸妈妈住在那个漂亮的城堡里,那里鲜花盛开,睁开眼就有人帮着穿衣服,抱着她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她有一柜子的漂亮衣服,裙子和裤子都有。反正,童话里有的一切,那里都有。 吴钺轻哼一声,扬鞭就走:“咱们走着瞧!” 她到底是点头了,陪着四爷和孩子在白展眉打造的城堡里,住了三天。 就像是吴钺十岁的时候,学校推广了一套广播体操,孩子回来一演示,林雨桐就高兴!这到底是把呼吸的法门给融进去了。 孩子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了,小心翼翼的看她,“妈,这呼吸法到底是谁的?” 孩子嘟嘴,“当然重要了!” 舆论哗然一片,林雨桐却没有再给予回应。只是之前还来往亲密的师徒,算是彻底的断绝了关系。 她才说要打电话给何平何教练呢,就听孩子说:“这是和平呼吸法。” 你妈弄险有什么关系?你爸稳当呀!你妈便是把泰山扔过来,你爸都能给接住。但你呢?你要知道,便是泰山压顶也能泰然处之,这不仅仅是心态,也是一种能力。而你,有这样的能力吗? 四爷拉着桐桐的手过去,一下一下帮孩子顺着马的鬃毛,他教孩子,“马和人是一样,是有脾气的!不管是选马还是选人,都要选叫你觉得踏实的。凡是不好掌控的,不是不得已,不要试图去掌控。求稳,永远比弄险更可靠!” 就像是团队里的人,最开始的时候都觉得跟着桐桐能分一杯羹,可当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之后又尝试着单飞。辗转几年一事无成,想再回来的时候,桐桐这边早已经是人才云集,用不上他了。 转脸,孩子的脸笑的跟骄阳似得。对!就得这样,别管吃亏还是占便宜,斟酌利弊之后,叫能过去的,就都早早的过去吧! 何平没有打电话来解释,林雨桐也没有再打电话去问。 孩子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半晌才问了一声:“那我要是想骑马,练马术,将来也去比赛,你答应吗?” 直到坐上回去的飞机,她都有点恍惚,不清楚她是做了一场梦呀,还是真的去了童话的世界。 答应啊!林雨桐就笑,“为什么不答应?你要真想学,我跟你爸给你建一座马场。” 孩子看她,“那些人那么对你,你还叫我去?” 穿着一身大红的小姑娘,骑在一匹小母马上,她抿着嘴角,小心的御马,抬起头来,微微眯眼!太阳的光撒下来,亮的刺人眼。 可住了三天之后,她不想住了,她想回家。 繁华过后,心里就如同那荒芜的戈壁。 “你不能只看见那些人呀!”林雨桐就说,“更多的是你没注意到的人!像是老瞿教练,像是后来成名的牛丽、马国强……你没听过他们的名声,但他们却一直默默无闻的在做。不能因为出了一个坏的,且被大众知道了,就说这行业坏透了,这是不对的!太阳里还有黑子呢,再亮的光,也有阴面,咱奔着光去,成吗?” 是啊!浮华迷人眼,身边处处都是浮华的时候,保持一种踏实的心境,特别不容易。 成! 嗯!体育老师说的! 还有什么不懂的吗?这事怎么说呢?能找谁说呢?何平是自己的教练呀!师徒两个争抢起来,样子好看吗? 就像是当年的白警官,她不是当年的小警察了,在林雨桐打电话过问那个案子的时候,她特别热情,但却再不肯吐露半个字了。而后还隐晦的提点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并且表示:过度的关心,会把你拖进麻烦里! 回来的第二天,兴城宣布:仙人掌塑料获得成功,将于后年三月,上马仙人掌塑料项目。项目将于下个月在宿城启动。 可何平也回应了,“这和平呼吸法,并非何平呼吸法。” 吴钺蹦跶着捡麦穗去了,瞧那欢脱的样子,好似这里比住在城堡还更叫她快乐。 两人之所以答应,那是因为白展眉病了。她去非洲考察新原料的时候,在那边染上了一种血液病毒,无传染性,但至今依旧无解。这次见到白展眉,她瘦了很多,背着人跟林雨桐说,“这东西染上了,不知道能不能活,还能活多久。我就想把我手里的项目完成了,也算我这一生有个交代!到了这份上了,才突然发现,有些可怜!一生都在追求这个追逐那个,可老了这些都不顶用。我有的东西在这种时候对我是没意义的!给孩子一个童话……是我想给吴钺的!也是……我欠了思业的!他小时候也喜欢这些东西……你就当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叫我把我对我儿子的亏欠,补给我孙女,成吗?” 电视打开,到处都是赞美她的声音。 嗯! 人家是职责所在,其实并没有不对! 林雨桐苦笑,这个白展眉呀,真就是弄了一栋大别墅,给她孙女愣是拼凑了一个童话城堡来。放下话了,要是不答应叫孩子进去住几天,她就不说实验到哪一步了。这当然不是真话,但是她想叫孩子去住一住是真的。 她将会获得很多奖项,国内的,国外的。科学家里,白展眉的名字一定会罗列在其中的! 她躺在孙女躺过的小床上,她看着窗外盛开的鲜花。她好像拥有一切,可她知道,她其实一无所有。 一下飞机,干冷的风卷着沙子一吹,梦全醒了。 林雨桐就说去谈的几家企业,“……刘总是做硒土的,今年有新品,我想在农庄里大面积试用,还得您帮我去看看,这个东西到底怎么样。他们的实验数据是,硒土能叫各种果子的果面更加漂亮……” 就像是苏荷,当年怎么想的如今想起的时候只是觉得幼稚,为孩子打算想奔着大城市,不得不走各种关系,希望能调动过去,且两口子调动的还不能相隔太远。只为这个工作,从孩子四岁,折腾到孩子六岁,两年的时间,才算是把事情给办成了。还是韦志同看在桐桐的面子上给帮的忙,两口子一起回了京城。 这么好心境的孩子,练骑马也行!在戈壁里,他们真给孩子建了一座马场。远处是一道道胡杨林,近处是一片片的仙人掌,零星的点缀在戈壁上的是这几年来开垦戈壁种植仙人掌的人盖的石头房子。东边是农场,沙棘果挂在枝头,西边是油田,油田里麦子金灿灿一片。 林雨桐缓缓的放下电话:“和平——何平?” 踏实?浮华迷人眼,但愿你永远追求这一份踏实。 不服气的样子取悦了父母,他们站在赛场边看着她,也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可他们却看不见——这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重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孩子咯咯咯的笑,“那爸爸干嘛选我妈?我妈最爱弄险!” 白展眉没言语,只那么看着她。 林雨桐咋说呢?“不到那份上,看中医吧!不能彻底的治愈,但是带病生存还是能的。” 秋雨淋淋,湿气吹不到北疆。北疆的戈壁,这几年已经变的有些模样了!沙棘一串串,沙枣坠在枝头,远处金黄的麦子一片,一望无际。点头机在麦田里,不住的点着头,好似对如今的景色有几分赞许。 满足吗?满足! 是她的又如何?是我的又如何?这么重要吗? 肖宝怡就愣了一下,“你那边的面积可不小,这几年获利不错,这要是一个不谨慎,可就赔了,你还是慎重点吧!” 而白女士,则住进了那个童话的城堡,马荣广请了医疗团队照顾她! 就像是绿林的股东们,当年都是出于关心,捐了那么一笔钱。而今绿林赚钱了,股东们到底是选出了代表,每个季度都要来查一次账目,之前的无条件信任,在金钱面前再也不存在了。 失落吗?失落! 林雨桐彻底的愣住了,“和平呼吸法?” 肖老师直起身子,看林雨桐,“要么去干活,要么就回去,来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拿起手机,刷到的都是她的消息。 就像是王弼,住在对面,跟欧阳两个人把日子过的,那就不叫日子。丈母娘嫌弃女婿在一个小地方呆着,级别总也上不去!王弼懒的辩解懒的吵嘴,急着忙项目住单位了。欧阳又跑去单位,把一起加夜班的女同事魏敏给打了,举报王弼和魏敏作风不正派。有人正瞧着王弼不顺眼,顺势落井下石,四爷又得保王弼和魏敏,尤其是魏敏,一个职场女性,只是因为遇到过渣男落下了心理疾病,不用香水她就觉得遮挡不住那个人的味道,仅此而已。她不是个不正派的人,可如今这一闹腾,叫人情何以堪。 到了地方,两口子牵着孩子,朝地头正在收割麦子的肖老师和沈老师走过去。年纪都不小的人,弯腰要镰刀收割麦子,什么感觉呢?就是踏实! 这些没法跟孩子说呀,哪怕对奶奶没有感情,“但是白白是你的朋友,你记住你的朋友就好了。” “不大面积的比对,看不出效果呀!”林雨桐接了老师手里的镰刀,那边四爷已经替换沈老师,“还是我们来吧,出一身汗踏实!” 可随即一样做了教练的崔明和姚芳,却把这事给挑破了!姚芳是因为林雨桐教的法子才拿了个两百米冠军,之后就退役做了教练。她站出来说了,“这法子是吴桐的,当时何平并不管,是吴桐私下教给陪练……教练们才研究的。” “任何一个行业,只要有名利的追逐,圈子就干净不了,懂吗?” 在回去的车上,她扒拉在妈妈怀里,叽叽喳喳的说话,“……白白是我奶奶,她说她是白白,是我奶奶!奶奶还说,她的都是我的,不给别人,我说我不要,她还哭了,我都吓坏了。” 可世界本就是这个样子的,都是些在各种欲望中挣扎的人罢了。有人在变好,有人在变坏。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49 章 盛唐风华(1)加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耳边梵音阵阵,鼻息间似有似无的总有几分松香的味道。 胸口憋闷,嗓间剧痛,还没挣扎着睁开眼皮,林雨桐就潜意识知道,这个身体就是个病痨的身体。原身就是病死的!五脏六腑极弱,最严重的是肺……憋的胸口闷疼,再不醒来真就憋死过去了! 用尽浑身的力气,可算是把眼睛睁开了,这口气才算是大口大口的喘了出来了! 她都能听见破风箱似得呼啦呼啦的喘气声,还没回过神来了,就听耳中传来什么掉落地上的声音,然后听见这人说,“阿弥陀佛,你果真是又活过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扭脸看过来,昏黄的灯光,还不能适应光线的视力,叫她瞧的不甚分明。这人近前来,一直冰凉的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果然,又有了些热乎气。”林雨桐看见了,此时眼前的人,是个女尼。 四五十岁的人吧,头上光溜溜的,长的有几分慈眉善目,穿着灰色的夹布尼袍,脖子上和手上都挂着佛珠,刚才听到梵音,怕是她诵经的声音。 平躺着喘息艰难,她微微抬起手,对方愣了一下,伸手将她给扶起来,后面支棱起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端是难受。可这身上的难受跟不能呼吸比起来,压根就不算什么。 她就这么靠着,对方拿了个黑乎乎的极为厚重的碗来,用木柄勺子舀了水递过来,“用些吧,许是就舒坦些了。” 抿了几口水,温热中带着几分甘甜,倒是好水。她伸出手,自己接了勺子,又快速的多喝了几口,将嘴里古怪的味道都给驱散了。这味道,还有这嗓子的疼痛,怕是有人给原身强行灌药了。 半碗水喝完,她才注意到这手。极消瘦,手指纤长,偏还留了长长的指甲。顺着手指看向覆盖在手背上的一节衣袖,然后整个人彻底愣住了,这跟眼前这女尼所穿的衣裳有何不同?一样的衣服料子,一样的颜色,难不成…… 林雨桐撞似无意的抬手揉太阳穴,可其他几根手指明显的碰到了光秃秃的脑袋。那么自己是——女尼?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心里一万匹马奔腾,面上只不显。这中年女尼就道,“是头疼?”说着,翻找了帽子出来,灰色的尼帽扣在脑袋上,她瞬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再一抬眼,才发现这女尼是跪坐在自己身边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完呀!到明朝几乎还都能过活,那是因为最起码吃的已经很过的去了,大部分常吃的也都已经有了。可历史再要是往前推,说实话,日子真没那么好过的! 脑子乱的很,一时想着吃不好穿不好,四爷还不知道流落在哪里,一时猜测着没床会是唐朝吗?唐朝做过女尼的,不会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女人吧? 可等年纪大的女尼打坐去了,她闭目眼神之,翻了原主的记忆,这才心里念了一声佛——不是她!万幸! 虽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当朝的皇帝是哪一个,但是原主的记忆里,本尊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自小就长在德业寺里。那这自然就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女人了! 这姑娘生来体弱,连出这间屋子的时候都不多,这个院落是德业寺最角落的一个院子了,常年照顾她的,就是那个打坐的女尼,法名静慧。 静慧四十许岁人,具体的年纪不得而知。她回来也讷言的很,甚少跟这姑娘说外面的事。这姑娘只知道她是谁放在寺庙门口的弃婴,包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被。寺里像是这样的弃婴不是一个两个,只是她身体格外不好,没机会跟人接触而已。 林雨桐睁开眼,所得信息有限的很。但只这点信息,林雨桐就觉得不对!这姑娘是个病秧子,就这个身体,不是常年好药养着,那都早死了。一个弃婴,病病歪歪长年累月的吃药,饮食得精细,汤药得及时……这何其艰难?因着静慧养这孩子养出感情了,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救治? 有这种可能!可是,静慧就是一个中年女尼呀,因为要照顾原身,她几乎没有出寺庙的机会,她又从哪里来的银钱,来给这个孩子瞧病呢? 当然了,这些可以暂时不考虑,毕竟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自己的身体。这身体起床都艰难,更遑论摆脱这里,去寻找四爷了。所以,当务之急,反而是自己的身体。 可身体……一需要汤药,二需要针灸。 汤药这个,一般的大夫看不了。咱自己开方子是可以,但是没由头,这孩子就读了些经文,会认字而已,别的可从没学过。还有针灸,没有针怎么弄呢? 林雨桐想起随身携带的那个能被称之为‘空间’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看看!先看看再说。 静慧再没说话,后门却被轻轻的推了一下。林雨桐赶紧闪到院落里面,从里面看出去,能看见一只属于静慧的手从门缝里塞进来,她手里拿着钥匙,塞进了里面挂着的大锁上,将锁子拧开,然后一点一点的轻轻的取铁锁…… 终南山……孙郎中,林雨桐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孙思邈。 “是一位姓秦的公子来游山,见我在山中摘草药,多问了我几句,我说了病情,他写了方子。索性药山里都有,试两剂也无妨。” 唯一的破绽是脚上的鞋子,先脱了藏起来,躺着便是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刚听到的时候,想的小金冠!要是原身有这个玩意,那就是说明本尊有些来历,怕不是豪门出身也差不多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们会用药吊着这么个病秧子姑娘。 安定思公主是谁?说封号没人知道!但提起武则天,后世都知道她掐死过亲生女儿用来扳倒当时的皇后。而那个被‘掐死’早早夭折的女儿,后来被追封为安定思公主。 这里是德业寺,历史记载上出现的时候不多,但却真的跟李氏皇族有些瓜葛。安定思公主,夭折之后先是被安置在德业寺的。 每个出现的男子,桐桐就怕是四爷。可是再详细的问,并没有哪里有特别的,要是四爷,听到突然醒过来的危重病人,早留下口信或是别的了。既然没有,那应该就不是。 结果就听到静慧的声音出现在后门外,断断续续的只能勉强听清:“……病死了这是没法子,活着自然就要尽心……当年那一个小金棺……” 虽说一起身还晃悠了一下,但到底适应了适应,能勉强在屋里扶着墙转转了。外面秋风起了,夜里雨声滴答,身上的衣裳在屋里穿勉强可以,但这么出去就是在找死。 林雨桐看门槛处的杂草,没有被人爬过的痕迹。她倒是不急着返回院子了,只在门口的位置听着,看着,看看这人怎么利用这个后门。 知道是孙思邈了,可依旧无法判断年份,因为记载上孙思邈活了一百六十二岁,这怎么判断?不过对方又说举荐了徒弟给朝廷,还入了太医院,那这应该是唐高宗李治时期的事了。 她也不费劲猜测了,就这么养着。每天三碗药,三顿能喝一碗面糊糊。得空了就按摩,身上的穴位已经是按得红中带青紫了,这才觉得不怎么喘了,能勉强的起身了。 身体的疲乏,叫她这么半靠着都睡过去了。等再度醒来,天依然大亮。而屋里依旧昏暗,鼻尖似有似无的有药味传来,她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有些惊讶,今儿的药好似有些对症了。 等静慧端了药来,她就问说,“师傅……谁开的药?” 等静慧出了院子了,林雨桐才给自己按摩。手上没劲没关系,不是有木鱼吗?用敲击木鱼的小木槌,顶住需要按摩的穴位,疼的人一身身的出冷汗,但到底是三轮之后,喘息渐渐平了。 她这会子只想着,得想法子去投奔孙思邈去!要是四爷知道年代,自然知道孙思邈。以自己的职业习惯,谁都不会投奔,只会奔着孙思邈去的。这是找到四爷的捷径。 这么一想,心里总算是舒坦两分了。 把药喝了,她躺下了,药虽对症,但却见效极慢。 两人提了终南山! 又如此吃了十天的药,天气一下子放晴了,没有风吹窗纱,那就是无风的好天气,林雨桐终于大着胆子,迈出了屋子。十分逼仄的小院,像是后来重新砌的墙。下了台阶,从满是青苔的院子里走出去,她发现这竟是寺庙的后门处附近。后门上了锁,大大的铁锁锁着,没工具是真的打不开。但是门下面的门槛不知道被谁抽走了,有一尺高的缝隙,原身瘦,其实是可以钻的出去的。 “禁声!”这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事不可再提了。无人敢说不尽心,可你总得容我些时日。这秋雨自来也没断过,天儿才晴,便是要找大夫,也得等路开了才好去。那终南山上住着位姓孙的老郎中,朝廷的官都辞了去,只推荐了徒弟为朝廷效力,也还在太医院任职……不若我去求了孙郎中,许是能开了高明的药来也未必!” 她转身,打算坐在台阶上休息一下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她想起刚才静慧跟那个男人的对话,她提到了一个东西——当年那一个小金guan. 第一天,她没往出钻。见此处人少,便想在附近走走,看看能有什么发现。才要走,就听到后门外似乎有脚步声。 那便也罢了!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是说,如今很可能是唐高宗在位。若是如此,武则天如今是在哪?武则天出家的寺庙是感业寺,而如今自己身处的寺庙是德业寺。阿弥陀佛,没关系就好!哪怕她很了不起,她特牛,但咱还是避着吧,惹不起。 静慧回来什么也没发现,见林雨桐精神尚好,就又拎着食盒出门去了,这是打饭去了。 林雨桐没再看,原路返回屋子。院子里青苔上的脚印杂乱,看不出有谁的没谁的。 林雨桐起身,干脆去院子里转转,鞋上再有青苔对方也不奇怪了。这么一步一步的挪着,心里却在寻思,这两人口中的孙郎中是谁? 可是小金冠一定是小金冠?难道不能是小金棺?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0 章 盛唐风华(2)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静慧回来的时候,就见小小的姑娘,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她疾步过去,忙道,“怎生出来了?” 她抬手要扶,林雨桐顺势就起身了,等回了屋子在里面坐了,两人沉默的吃了饭,林雨桐才说,“师父还要出去?” 静慧愣了一下,点头,“洗涮了之后,就不出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静慧上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急匆匆的去了,不消一刻又回来了,再回来却见一手带大的姑娘坐在面前放着木鱼,手里拿着木槌在愣神。她忙过去,“养神便是,不用做功课,太劳神了。”她要去接了木槌,林雨桐躲了一下,“师傅坐吧。” 静慧便坐了过去,又打量她,这次活过来之后,竟像是好了许多。她眉头微微舒展,表情也缓和了起来:“可是有事?” 林雨桐看她,“师傅,之前……我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我梦见……像是在一处宫殿里游走……分不清是天上还是人间……”时人信神佛,重梦境。想摆脱困境,没有比这个更快的办法了。急着找四爷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便是这个身体,叫静慧这么养下来,是养不好的!药不完全对症,女尼的身份,连出去就是奢望。这德业寺其实跟武则天出家的感业寺有些类似,都是皇帝死后,后宫的妃嫔出家的地方。只是德业寺安置过李渊的旧人,也有一些是太|宗时期的大龄宫娥。这也就导致了,里面的人想出去,是千难万难的。外面的人,尤其是男人想进来,那也是千难万难的。 那么,谁来给开方子给药呢?就算是自己能偷摸的调整了药材,自己熬药,可是吃食呢?每天一碗分辨不了食材的糊糊,这是绝对养不好身体的。之前病的不能下床的时候,还是一碗面糊糊。而今吃的……更像是某种树皮磨成粉之后用水熬煮的。对于一个五脏六腑都虚弱的人来说,这么吃下去,要不了半个月,就又得躺下了。 可不管是改善生活还是其他,都离不开眼前这人的帮助。 她只说她梦见了宫殿,分不清天上人间。 静慧本没在意,一个梦而已!可以听到什么梦,心里就惊了一下。正抬手要给林雨桐倒一杯水,结果手一滑,差点把手里的粗陶瓦罐给摔了。林雨桐一把扶住瓦罐,轻轻的放在一边,可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梦见宫殿,分不清天上人间,若是这身世跟宫里无关,那这就是一个好梦!梦见了天上宫阙,这是受了神仙的庇护和指点。若是如此,她惊什么,怕什么? 林雨桐手里攥着个小木槌,是她留着的心眼。若是对方为了隐藏某种秘密,真就一不做二不休的要了她的命,这身体的情况,没点东西防身不行。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情况。对方没杀掉一个婴孩,这里面就一定有某种缘故。 静慧的手都是抖的,脑子里转着无数的念头。 林雨桐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就又说,“可我在宫殿里怎么转都似乎转不出去……一直像是被困在那个宫殿里……正急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我便觉得有人狠狠的推搡了我一下,我一下子跌了下来,隐隐约约的,我好似看见了极有威严的美貌妇人,耳边好似还有人念叨着什么‘无量寿尊’这样的话!那宫殿我不曾见过,那威严又貌美的夫人我也不曾见过,更不知道什么无量不无量,寿尊不寿尊……” 静慧的手藏在衣袖里,不住的发抖。但她还是道:“难不成你跟佛家无缘,该是道家的弟子不成?” 这么想就对了!道家!孙思邈是个道士!那个男人之前说了,他准备去终南山求个方子去,想来静慧只要不是想杀人,那就不如顺手推舟,把自己推出去再说。果然,就听静慧道,“若是你真跟道家有缘,这里倒是不好留你。回头我禀明了主持,放你出去便是了……” 林雨桐忙道,“我出去……该去哪里?师父可有相熟之人?他日若能活命,定奉养师父。” 静慧嘴角翕动,眼圈蓦地一红,缓缓点了头,“你只安心歇着,明儿我便……便送你出去。” 一天了,真累了,昏昏沉沉之间,她觉得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她的脖颈之上,而后又缓缓拿开。半晌之后,冰凉的手轻轻触到了鼻尖,林雨桐心里知道,不排除对方有想捂死她的冲动。可到底是犹豫了,收了手,嘴里一遍一遍的念着‘阿弥陀佛’。而后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林雨桐睁开眼坐起身来,小木槌还在手里拿着呢。照顾了这么些年,可在某一刻,对鸥舫还是动了杀心。这就证明自己之前的猜测怕是没猜中十分,也猜中八分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躺下睡不着,思量这个事。后人一直说,是武则天杀了亲生女儿嫁祸给了王皇后,这一说法,是谁说的呢?是在《新唐书》和《资治通鉴》说的。 而《新唐书》编纂在什么时候呢?是北宋欧阳修、宋祁等人联系编纂的。《资治通鉴》的编纂时间也是北宋,由司马光主持编纂。 也就是说,成书都比较晚,他们很可能采用了很多民间流传的说法。 而在这两本书之前,唐史的记载中,从没有说武则天杀了亲生女儿。《唐会要》中只说,武则天利用亲生女儿暴卒这件事,扳倒了皇后。并没有说,是武则天杀女而扳倒了皇后。而《旧唐书》也没有杀女的记载。 后两本记载的都很简单,关于这事,就两句话的事。而在《新唐书》和《资治通鉴》中,关于这个事件的记载,那就绘声绘色多了。说是武昭仪先掐死了孩子,然后给盖好,装作没事。皇上来了,还高高兴兴的迎接皇上,皇上去看女儿,结果一揭开襁褓,发现已经死了!然后惊怒的问,“谁干的!”满宫的人都说,“皇后来过。”然后昭仪怎么哭,皇上怎么说,记载的特别详细。 敢问,从事发到他们编书中间相隔了三百年,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连带的表情和神态都有还原,在没有史料为依据的前提下,是怎么把这个事写的绘声绘色,犹如亲眼所见? 更有意思的是,历史上有一篇文章,写的文采斐然,就是骆宾王写的《讨武曌檄》,这文章写的,把想骂武则天的人看的拍案叫绝,连被骂的武则天也不得不佩服人家的文采。就是这么一篇文章,怎么难听怎么骂,说武则淫|乱后宫、魅惑君王、生性凶残,奸佞成性,残害忠良,杀兄戮姊,谋杀君王,毒死母亲……这么多这么多的罪名,连谋害君王毒杀母亲的话都出来了,却没有说武则天杀了女儿。 何况,武则天的女儿死了一年之后,才说废后的事的。不挨着呀! 所以,对武则天杀女这事,林雨桐压根就不信。她就是想立李弘做太子,弄死放在王皇后名下的庶长子李忠多容易呀,对吧?这压根就不是那么一码事! 这其实是李治在跟皇后身后的阀门势力的斗争,自来废后就不是简单的帝后之间的事,更不是后宫那点事能扳倒皇后的。 所以,林雨桐更倾向于,这个孩子只是夭折了。至于说怎么夭折的,这只有当时伺候的和做父母的清楚了。 当然了,孩子能再度活过来,当时可能是休克过去了。引起休克的原因很多,先天性的疾病,包括高烧不退等等,都可能引起休克。 这男人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依你所言便是。” 怎么办呢?只不过是俩普通人的人,当然是不敢去赌命了。但人心也没那么恶,再加上这孩子出身显赫,又是在棺材里活过来了,从迷信的角度讲,这是不是有漫天的神佛庇佑呢,要不然怎么就死不了呢。 可桐桐在哪呢?只一个长安城,就有一百多万人口,且城市管理极其严格,想贴个什么东西找一找,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此时的长安城中,一座巍峨的府邸里,一个瘦弱的少年缓缓的睁开眼,强忍着咳嗽,没有惊动帐子外守夜的下人。 这男人低声道,“既然如此,合该……彻底的清除隐患……” 这样的身份要是再不显赫,那什么算是显赫? 不过这个年份,有一个人还活着呢,那就是孙思邈。 于是,林雨桐就听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姑姑本是宫娥,出宫时已然三十过了,不曾被老圣人宠幸,原是能归家的。家本也不远,就在山下。可惜,家中日子困顿,这才在寺庙中安了身,想着离家近,不拖累亲人还能常跟家人来往,这才来了。而你是我兄长的亲生女,可惜生来体弱,家中医治不起,又恰好有算命的说,你合该是出家人。既然如此,你就被父母给送来了,我想法子单独抚养于你……可如今,天有指点,咱们自然是要先顾着你的。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你耶耶便说,送你去找孙老郎中去瞧病,他本在终南山修行,是医术极为高明的道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桐桐在隔天之后,换上了静慧给新准备的衣裳,头上也用布巾遮挡起来了,这是出寺庙下山去了。 桐桐对皇宫没兴趣,但她对孙思邈一定有兴趣。正好,这个身体确实需要求医,以前颠簸不得,家里害怕颠簸要了他的命。而今,养几天之后,得促成终南山之行才成。 原身叫李漓,出身大唐英国公府。英国公是谁呢?就是徐世绩,后来给赐了国姓,叫李世绩,再之后为了避尊者讳,不敢用李世民的世了,便叫李绩。李绩的嫡长子叫李震,不长寿,早早的没了。但是李震给李绩留下几个孙子,嫡长叫李敬业。而这个李敬业,就是李漓的父亲。 林雨桐就问说,“敢问姑姑本姓什么?家中耶耶姓甚名谁?母亲可还安在?家中还有何人?” 山下的一处院子里,男人裹着衣裳,说夜里偷跑下山的女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能看住;要是放出去……” 好! 静慧吓了一跳,“吵醒你了?”她过去,将火折子摸出来讲灯点亮了,这才挨着林雨桐坐了,“跟你说的事。” 可光有显赫的身份没用了!问题出在这个原身的亲爹李敬业身上了。李敬业这个李氏王朝的铁杆忠臣之后,最后起兵造反,反谁呢?反武则天!那篇后世很有名气的《讨武曌檄》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就是在李敬业造反的时候,李敬业的谋士骆宾王给写的。 如今再想起静慧说的话:你果然又活过来了。 山林染色,层次不一,黄绿红相间,倒是有几分可观之处。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一身胡服的打扮,犹豫了一下朝林雨桐走了过来…… 还得先找桐桐才行。 林雨桐就这么地,从寺庙的一处角门迈了出去。 如此,也好! 嗯! 这话是不是也说明她隐隐的觉得,这原身是受老天庇佑的,不能随便给杀了呢!若不是自己来了,这个孩子其实就这么死了。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都逼紧嘴巴之后,谁能知道?而今自己来了,活过来了。之后会怎么样,现在想就是多余。 静慧出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回来正是半夜的时候。门一响动,林雨桐睁开眼,“师傅出去了?” 头疼! “放出去,没人把她跟德业寺联系在一起才好呢!从此再无干系!”静慧的声音有些发抖,“要不然,真被上面知道了,咱们死无葬身之地。你别忘了,去年宫里才下旨,追封这位为安定公主,谥号为思。听说那时候皇后又怀上了,说是想要个公主,圣人和皇后想起‘早夭’的这位公主,给追封了,灵位还移到了崇敬寺!前不久不才听说,宫里真添了一位小公主吗?如今真有了一位小公主,没了个那个该追封也追封了,其实事情到这里,怕是再不会想起了!既然老天指引,她合该跟道门有缘,那便舍几个钱送去便罢了。” 李绩——李震——李敬业——李漓,英国公府第四代。说起来远,但也未必。因为李震早亡,后来是李敬业作为嫡长孙继承了爵位,为二代英国公。按说这是身世显赫吧!李绩是谁呀?那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呀!开国元勋,建立大唐之后,哪一战没有李绩的身影?此人的才干,叫李世民临终的时候先贬谪此人,等李治继位再重启此人,怕李治压不住! 强压着穴位缓过来了,他不由的皱眉,这个身份呀,怎么说呢?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静慧叹气,“家中只你我还有你耶耶三人,你母亲已经过世了,家中你七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养活。你要好好的养身体,别叫我跟你耶耶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说着好似犹豫了一下,才又道:“咱家本姓林,你父亲叫林有信,你在兄弟姐妹中行三,是为林三娘。” 别的先不提,也来不及想,只寻思着怎么找到桐桐。这原主的身体,不成了!一直就病歪歪的,要不是生在高门显贵之家,早丧命了!那么多好太医给瞧了,也没给看好,那证明太医的能力还是有限。 静慧给整理好,看着瘦骨嶙峋的姑娘,她勉强的笑了一下,“我只能送你到山门,好好的跟你耶耶去!你没有受戒,头发留起来便是了,只消半年,就长起来了。保重自己,勿要以我为念。” 在后世医学那么发达了,在医院里还有那种把休克误诊成死亡的呢。更何况是在唐朝。按照记载,武则天生养了六个孩子,一半的孩子都是以高龄产妇的身份生的。在夭折率高的现在,她折损了一个,比例真不算是高的。所以,林雨桐就觉得,当时应该是以为这个孩子死了,许是就这么安葬了,许是真就利用一把已经死亡的孩子,不存在谋杀亲女。孩子没了,被装殓进金棺里,交给下面的人安葬了。可财帛动人心呀,知道有这个金棺的人,怕是就打起了棺材的主意。想拿棺,就得先开,这一开,孩子一颠簸,可能那口气又倒腾过来了。可这活了,又是这么个眼看就要咽气的孩子,怎么送回去?敢送回去吗?送回去了,他们干的事就瞒不住,哪怕阴差阳错的救了这孩子,可真要追究起责任来,诛九族都是轻的。一边是能占据金棺发财解困,一边是赌命,生死看圣人的心情。 得先想法子活下去,找到四爷,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林雨桐点头,这是想到这样一个法子,遮掩此事。 静慧摇头,“哥哥不怕报应不成?这些年,家里添了七个孩子,没一个长成的。去年连嫂嫂也没了……不可再枉造杀孽了,哥哥!不若,我回头告诉她,她是我侄女,是你的亲生女儿,只是……自小体弱,算命的说,合该是方外之人。你和嫂嫂便将她舍给了庙了。而今,既然老天另有指点,就不如找一更利她的所在!告诉她说家里只她一根独苗……家里自是先顾着她。如此,她再是不疑有它。如此安安生生的,哥哥将来再娶,未尝不能养下一儿半女,承欢膝下,承袭香火。”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1 章 盛唐风华(3)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人缓缓的走过来,犹豫了一下,开口叫道:“三……三娘?” 林雨桐微微颔首,称呼他为耶耶?那可真叫不出口。于是,只一张口想要称呼,结果像是呛风了不住的咳嗽起来。这汉子忙道,“这就走,这就走!”他退了几步,进了山林,眨眼牵出一头瘦骨嶙峋,走路还有些跛腿的骡子来。 将骡子拉到一块石头边上,叫林雨桐,“三娘,踩着石头上来。” 林雨桐踩着石头,骑在了骡子背上,被这个林有信牵着,下了山。山下有骡车,然后在一处院落门口停下。这院落比起周围,算是齐整的。林有信没邀请林雨桐进去,只叫她下来,而后牵着骡子进去,不一时,又赶着骡车出来了。这是进去套车去了。 上了骡车,就那么坐在破烂的皮毛上,然后骡车继续朝南走,一路朝终南山而去。 终南山距离长安城不算远。卖炭翁里的第一句,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这个南山就是终南山。他‘晓驾炭车辗冰辙’,而后是‘牛困人饥日已高’了,才在‘市南门外泥中歇’。可见,他架着牛车,用大半天时间是可以从终南山到长安的。 林雨桐今儿也一样,清晨出发,一路往南山而去。在路况并没有比卖炭翁遇到的路况更好的情况下,在跛脚的骡车并没有比牛车快多少的情况下,因着载重不同,还是在过了晌午的时间里,走到了南山。 南山脚下,并不是没有人烟。一个个小小的院落,一间间土坯草房的屋子,随处玩耍的孩童,在外面随意走动来回的打量行人的妇人,还有做活或是下地的庄稼汉,鸡犬相闻,人声相和,这就是大唐的农家了。 林有信拦了一边的一个少年,“这位郎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有信朝山上指了指,“听闻孙道长在此处修行,山大林密,不知怎么能寻到……” 少年就朝一边的小路指了指,“骡车进不去了,骡子怕也不好走,顺着这路,一直往前,行个一里,便能看见上山的小径了,一路朝上,不时有台阶窄道,客需得谨慎一些。” 林雨桐正发愁,这身体可上不去山上。她撩开帘子正要说话,就听到一个粗嘎的女声喊道:“客可是带小娘子上山求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女子主动招徕生意,说话敞敞亮亮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的样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林雨桐被这个高壮的妇人背着,一路往山上去。她低声跟人家说,“若是累了,放下歇歇也无妨。” “娘子才多重?太清瘦了些。”竟是十分轻松的背着林雨桐大踏步的朝前走。只一里路左右,真就看到了山道了。可林有信竟比不上这妇人,跟在后面十分吃力。 路并不多远,站在山脚下,还能看到不算多远的地方有庙宇成片。这妇人就说,“那是草堂寺,最是热闹不过。” 林雨桐朝那边看了一眼,草堂寺……在佛教中的地位非同一般。雍正十二年,四爷给这寺庙降过恩旨,这寺庙便更名为圣恩寺。它的历史久远了,能追朔到东晋。在这个时间点上,草堂寺应该为达官贵人所钟爱。李渊还没有起事之前,就叫李世民来求过佛,并且送了一尊石佛。那这李渊得了天下,这草堂寺哪有不大兴的道理?据说李世民登基之后还去寺里看过提诗。 说着话,就往上山去。结果猛不丁的,听到后面哎哟一声,不是林有信摔了又是什么?林雨桐一下子就懂了,这里距离达官贵人常游玩的地方真不算远。他心里有鬼,不想继续上山了,更不想叫哪个达官贵人或是跟达官贵人接触多的人记住他的脸。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说,“想必脚伤着了!” 是啊!脚伤着了。 林雨桐就说,“那就请这大婶送我上山去便是了!” 也好!也好!林有信从怀里取出钱袋子,里面有半袋子铜钱。他全拿塞给林雨桐,“你先去,求了老仙长留你住下看诊,明儿稍微好些了,我再上山瞧你。” 好! 林雨桐顺势就收了钱,这大婶忙道:“客放心,定将小娘子送到。山上有一女观,只两个道姑,也接待一些女居士的,离孙道长之处极近。” 林有信又说了许多拜托的话,这才看着粗壮的妇人背着小姑娘山上去了。等转过弯,看不见他了,他才赶紧走,到了村跟前,又一瘸一拐的去取了骡车,架着骡车就赶紧离开。 话说林雨桐被背到山上,直接被送到一处极小的道观之外,然后扣响了门环。一个三时许岁的道姑开了门,“许娘子来了……” “给仙姑送客人来了。” 林雨桐这才道:“打扰仙姑了。” 这姑子打量了一翻,就道,“是有些不足之症。且随我来吧!” 林雨桐便下来自己走,顺势给了这大婶五个钱,“麻烦婶子得空了,给我捎带一件捣衣来,不够的回头补给你。”许娘子忙笑,“不值什么?得了一准尽快给送来。”说着话,她也不多留了,只跟姑子告别。 这姑子忙追问,“小娘子的家人呢?” “就在山下,伤了脚,明儿必来。” 姑子这才放了心,带着林雨桐往里面去。 进了山门,顺手就关了,姑子道,“一个人尽量不要在外走动,进出千万记得关门。虽这里人来人往,野兽轻易不来,但若是来了,真能被叼走。” 嗯!石头的墙,实木厚重的大门,将这里围的严严实实的。 进来门廊,左右两边各有两间房舍。林雨桐被带到东边,推门进去,草席铺地,一床灰色的被褥,一个小小的炭盆,这就是居住的环境了。 想去找孙思邈,现在且不行。山里暗的早,此时天已黑了。林雨桐给了两个钱,姑子就端来了一碗粟米干饭来,还有一碟子山野菜。这算是林雨桐来了这些日子,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娘子早些歇着,山里风大,别管听见什么动静,别开门。” 好! 山里果然风大,屋子倒是不透风,窗户上挡着木板,不透光也不透风。黑漆漆一间屋子,只炭盆那一点点火。被子不保暖,睡的这个床榻下面就是地面,其实就是睡地上。冷的呀,还不如坐起来了。这么坐着,裹着抱着挨着火盆,她就在思量,接下来怎么办。 如今这日子过不得,其实平民百姓家还不如这小小的女观呢。吃肯定是吃不好的,穿也肯定是穿不好的,这有些东西不是权贵,你就没资格使用。但凡用了,完蛋了,脑袋别要了。 所以,别觉得清高不想用这个身份。不用这个身份,那就一直受着去!除非你造反成功。也别想着四爷的身份如果高的话,嫁进去身份就起来了。起什么呀?门当户对呀!除非四爷也撇开身份,两人一块浪迹天涯去,否则,没戏!家族不容。当然了,反之,自己身份高,只要四爷有本事,哪怕是寒门,也可以的!皇家看门阀早不顺眼了,重用寒门提拔寒门掣肘阀门,就不会阻止这婚事。 心里思量着,但不得不说,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还得先跟四爷碰面再说。 第二天一早起,林雨桐就问了姑子,按照她的指点找孙思邈去了。 孙思邈的避居之处,是靠着山体修了道观。门比女观阔朗,门口正有小童洒扫。小童看见林雨桐了,咧嘴一笑,“娘子可是求医?” 正是! 童子朝里指了指,“道长正在里面,自去。” 这便是医家了,待什么样的病患都是一样的客气。林雨桐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就见一老者在院子里摆弄药草,白发白须,一身道袍。林雨桐近前,而后缓缓跪下,“给仙长见礼!” 哎哟哟!何以行此大礼! 学医的哪有不读孙思邈的?既然学了,这便是先生。学生见了先生,该行大礼。 正好桐桐就在边上,一个仆妇急匆匆的过来,“小娘子,哪里有好水,劳烦你打一桶来。” 孙道长有自己要忙的事,每日里还会去山间某处打坐,这小小的院落里,除了哑巴道长,小童,再就是四爷的亲随了。 是这个道理!“那就只有一条路了,拿回真身份。” “找一落魄贵族,想法子入对方族谱……”如此,活动才不会受限。要不然你个不慎,就会很麻烦。可别说你不会,习惯这个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大唐跟后世的差别,绝对不是一星半点,你脑子里没东西不知道害怕!这也就是直接上山了,要不然得吃多少亏! 孙道长指了指后院,“绕过正殿,一直往后头去。山洞里是药房,你去把里面的背篓全拿来,这个不急,慢慢走……” 林雨桐心里点头,大差不差就是这样了。没有女大夫给针灸的情况下,事实上这个身体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吃了饭,童儿便被叫来做教具,孙道长先捡一些对林雨桐的病有帮助的穴位叫她认,竟然发现这小娘子是难得的聪慧,说什么懂什么,学什么会什么。 想住就住嘛,有客房,只管住便是了。 这不是大夫能给开什么样的药,而是看家里能给她提供个什么样的条件。 这是什么道理?仆妇也不敢违逆,取了个陶瓷的水壶来,最多能装两斤水。林雨桐回女观里取了水,山里能放心饮用的就是这些常住的人常吃的水了!拿着就过去。 假身份怎么做? 四爷昨晚已经奉上了两车的丝绢,这是硬通货。因此,他理所当然的提要求,“不知可不可在道观中小住些时日。” 而四爷眼里的桐桐,更是可怜。穿着一件圆领的夹衣袍子,黑不黑灰不灰的,极其不合身,穿在身上都在晃!头上用红色的布包着,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那脸真没巴掌大,尖尖的下巴,颧骨上一点肉也没有,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难为她是怎么到山上的。 四爷这么一说,桐桐沉吟了片刻这才道:“若是如此,就得受其家族掣肘,那又何苦来哉?”这是把把柄给别人送的事,哪怕是能压对方一辈子,可老这么盯着,岂不累的慌? 急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去,十分真,别人也只信五分。等真的养好了,这事我去办。找谁办?怎么办? 起来!起来! 带来的下人在收拾屋子,四爷直接从里面转出来了,桐桐才一出去,就见四爷都快到女观的门口,就这几步,都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当然了,住在这里是不现实的,但她想,她许是也能找一处山洞栖身。 就听这位仙长道,“小娘子这病,在养不在治!”若是富贵之家,精细照看,常年累月,是能养好的。若是贫寒之家,拿什么养?谁给养? 一见桐桐,他就不走了,顺势坐在了距离女观门口不远的山路台阶上,林雨桐把水壶给放在边上,还不能靠的太近,不远处是侍从看着这边呢!她只能装作清理路上的碎石杂草,跟四爷小声说话。 坐在之后,林雨桐的手放在脉诊上,左右手换着搭,而后皱眉,收了手问说,“小娘子家中还有何人?” 一桶?拎得动不?四爷从边上过,就说,“取一壶来便可,多了不新鲜。” 林雨桐小声把经过说了,“你觉得还有别的可能?” 桐桐看着四爷拎着水壶走了,这才进了山门,顺手把门关了。 一到日头偏西,孙道长就不叫林雨桐呆了,“山风起了,凉了,且回去歇着去吧。” 就这么着,四爷把人都打发了,只剩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跟着服侍,“地方小,人多闹的慌,要是不放心,只管去山下找地方住。” 常住人,果然是暖和。不大的地方挤了三个人,确实不冷。早上那姑子一起身,桐桐就醒了,简单的一洗漱,直接往那边去了。 要说说话吧,带着那么多下人。四爷就喊边上的一个大汉,“打听一下山中哪里的水好,买一些吧。” 林雨桐顺着指点一路往里面去了,后面果然偌大的山洞,山洞口的大部分地方,都用圆滚滚的木料一个挨着一个封死了,只留下一个门的大小。也是用木板做起来的门,此刻洞开着。她进了里面,在深处看不见,只这洞口的位置,因着有大门透出来的光,能看清放着好几个背篓,里面放着一些药草。她不着急,往山洞里面去,往里面都能走二十多米,高度才一点点的降下来了。可对林雨桐来说,这里比女观好呀!女观是真冷,可这山洞深处,却真觉得温度不算低,觉察不出冷来。 唉!要是错了就好了!这不是没错才闹心吗? 四爷打发随从给哑巴道长做活去了,小童每日里有功课。林雨桐也有,但她那个学的都是糊弄人的,所以,她跟四爷是能单独说话的。 小小的院落,瞬间就安静起来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忙起身就拜:“徒儿拜见师傅。” 林雨桐从里面出来,远远的听见山林惊飞鸟的声音,这是有人上山来了,人还不少。 知道在哪了,也就不慌了。 “无甚牵挂之人了!您有话只管说便是了。” 四爷在地上划拉了一个名字,林雨桐一看,四爷写的是——袁天罡! 她朝上山的路看了几眼,看见山路上,一行数十人朝这边而来。这是大户人家吧!她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来找孙思邈的人,就怕错过四爷。于是就这么站在路边等了等,等到这一行人近了,再近了,坐在肩舆上的人身子朝前倾着,像是要看清什么。林雨桐就一愣,是四爷吗? 那真没有了!“现在有两个法子,第一,拿回真身份;第二,做个假身份。” 可这么一想,也不合适。反倒是不如找些药材,偷着配几味药,弄些野兔或是别的野物,叫许娘子拿去换些实用的物件来改善生活来的实在。 这么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是!林雨桐恭敬的退出去,孙道长又皱眉,这小娘子……行的礼有些生疏,不过瞧着,竟是进退得宜,不看年纪相貌的话,那气度姿态,瞧着竟真不像是小户人家出来了。 孙道长将人扶起来,上下一打量,然后指了指一边的石凳,叫林雨桐坐。 因着帮着摆弄药材,就留在这边吃的饭。后厨还有一哑巴老道,他端了一碗药膳来递到林雨桐的手里。 孙道长叫小童打过招呼吧,今儿这俩姑子可热情了,请林雨桐去她们那屋去住,“那边暖和,一个炭盆是尽够的。” “你先回去吧!”桐桐低声道,“你这身体,不能见风。我拜了孙道长为师,明儿能见到。”好! 林雨桐左右看看,低声道,“把一个死人变成活生生的人,这是不容易?” 孙道长的规矩,过了晌午不诊脉。所以,明早看诊,而今就是先歇着吧! 院子里太阳还不错,四爷一边眯眼晒着太阳,一边道,“你这个身份确实吗?” 四爷先说的,“李绩家,李敬业之子李漓。” 林雨桐叹气,冤家路窄了不是?“武则天和李治的长女……” 是的!再近前来,眼睛一对上,是的! 去的时候孙道长正给四爷诊脉,眉头也紧皱着,“还是得养。” 她还没说话呢,孙道长叹气一声,就说,“……一些针灸之术,应是有效的。你若不嫌山中寂寞,不如便借住在女观,白日无事,过来帮老道打理草药,老道教你一些岐黄之术便是了。” 四爷明显愣了一下,“弄错了吧?” 此刻的四爷是个穿着狐裘羔袖的少年,深秋的天气,怕山里冷,已经穿了大毛的衣裳了。不过是很瘦,特别瘦,面色苍白,只眼睛黑亮。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2 章 盛唐风华(4)三合一 盛唐风华(4)四爷来了,桐桐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 住的地方,肯定不跟着姑子挤在一处了,最开始住的那间房舍,四爷叫人给‘装修’了,别的地方装修不装修的,没什么要紧。主要是地面。就那么个泥土地面那不遭罪吗?叫人背了大青砖上来,把地面铺的平平整整的。青砖上铺着‘筵’,就是一种更细密的席子。整个地面都铺!所以,进来就得把脚上的履脱了,穿着袜进屋子。这家里要是来了客人,坐哪呢?做筵上吗?不是!设置座位的地方得铺上一小块‘席’,客人来了,请人家入席。 当然了,大冬天的请人地上这么坐,是很不人道的。有家具吗?有!四爷叫人给送来了家具,矮角家具,像是胡床一般的矮榻,这个矮是有多矮呢?距离地面的高度不足一指。可这再矮,是个家具就行,地上的凉气隔开就可以了。 可饶是如此,桐桐依旧觉得这种配置很不友好!大冬天的不烧地暖,穿着袜子在家里的光地板上踩着试试?哪怕这个袜子足够厚,可也经不住冷呀! 所以晚上一回来,桐桐就上炕了!是的,炕。在屋里的角落里砌起只一砖高的炕来,塞上炭火夜里是好过多了。 这么突然送当然会很突兀,可四爷也不只是给自己改造了,也给孙道长那边改造了两间适合冬天住的屋子。且还给住在山上的每个人送了不少东西,像是林雨桐这里的衣裳鞋袜,都是顺势捎进来的。 住在这里养身体花费这点钱,在李家看来也不是什么事!尤其是林雨桐是孙道长的弟子这一点上看,那么花费再多也值得的! 于是,林雨桐就有了冬衣,有了羊皮的大衣,肯定冬天不挨冻了。许家娘子倒是给送上来一身衣裳,是真便宜,只是那衣服是纸衣。这种衣服现在穿的人还挺多,贫寒人家就是给若是给夹衣的夹层里塞不起蚕丝麻絮或是羊毛动物,那就给里面塞上纸,都说这很保暖。林雨桐试了试就给压在箱子底了,这玩意一动就有翻书的声音,穿上能不遭罪吗? 整个冬天,什么也不做,就是养身体。白天去孙道长那边,在屋里围着火炉看书闲谈。吃饭的点林雨桐去厨房帮厨,她亲手炖药膳,自己和四爷各吃各的。一天三顿的吃,吃的够够的,可还得忍着,要不然这身子就真跟纸糊的似得,一吹就灭了。 而且两人跟着孙道长在山间行走,从秋里一直走到冬里。山路上上下下,早起天不亮就起身,在山脊上来来去去的,等太阳一跳出来,就跟着孙道长在山上打坐吐纳,此时的天地间阳气最纯最盛的时候,这么心无旁骛的吐纳一刻钟,而后起身行气功。他的气功理念是调气、行气、迎气、导气…… 这一套办法,很少有人学了能学会。因为它的先决条件是心无杂念——心存思|念,五脏如悬磬。 有个词叫‘七上八下’,这种忐忑是‘心’的表现。许是没紧迫的事,不至于如此。但若是心里要有琐碎挂念,不至于大动如‘忐忑’,但也还是吊着的!心是如此,其他的脏器难道不是如此? 这一刻林雨桐觉得自己所谓的‘修’其实都是假修,修的是体,而非心。 跟了半个月,孙道长就摇头,“祛病健体就罢了,修心……你们可都不是修心之人,勉强不得。” 林雨桐也失笑,所以,孙思邈就是孙思邈,不是谁都能成为孙思邈的。 一个冬天,从走路都喘的病秧子,养成了能走一个时辰山路不带歇的普通人。当然了,身体还是比一般人弱,但是只要注意保养,问题应该不大!桐桐的身高长了一些,脸上没有了病色,面颊重新白皙红润了起来,脸上多了点肉。虽然还是瘦,但属于正常人的瘦。头发也长的还行,也长出来了,乌油油的一层,从开始的一层黑茬,到了服服帖帖的趴在头上。若是在现代,女孩子的短发到这个程度不算难看。别人瞧着怪是肯定的,但是她不会再不自在了。头发梳理齐整,大冬天戴上一顶暖毛,谁能知道头发有多长? 眼看过年了,而今的过年不叫春节,叫元日。元日就是农历的大年初一。 这个日子要紧,秋实就催四爷:“郎君,该归家了!国公爷亲自打发人已在山下了……” 四爷放下手里的棋子,“再等两日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等的就是雪,等落雪了,就不用下山了。留桐桐在山上孤苦伶仃的,很是不必,“道长要给我炼几位药,还需两日光景,你且去回复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出来就瞧见在廊庑下收拾药草的林娘子。林娘子果然是变的好看了,比府里的小女娘们都生的好,别以为咱不知道郎君的意思。虽说给山上的人都送了见面礼,但只给这位林娘子的东西格外不同,都是郎君一件一件叮嘱好的。外面瞧着不甚打眼,但内里用的全是好的!就像是女娘脚上的靴子,是用上好的虎皮做底的。 只是郎君这身子,也不知道跟女娘幽会,成是不成? 从观里出去,结果远远的看见有人上山,他还以为是家里派人又来催了,就迎了几步。结果迎过去了,发现并不是。 他也不知道是谁,赶紧返身回来报信,“……道长,有人上山了。” 林雨桐忙起身,“师父,那我避一下。” 道长摆摆手,“那倒是不必,怕是你师兄来了,见见也无妨。” 来人果然是孙思邈的徒弟,叫刘神威。三时许岁人,在太医院供职。过节了,他赶着给师傅送节礼来了。 孙道长笑眯眯的看着徒弟行礼,彼此问了好,他才介绍林雨桐,“这是为师新收的弟子,悟性极高……”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的礼节被四爷教的差不多能用,她连忙还礼,“师兄。” 彼此见礼,抬起头来,林雨桐面带微笑,可对方却明显愣了一下,在林雨桐的脸上又打量了几眼,才小声的问说,“敢问师妹贵姓?”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神威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小娘子跟那谁……还挺像的。吓了他这一跳!见不是贺兰或是武,那只能是人有相似,就忙道:“师妹这般年幼,亏的能忍得了山中的寂寞。为兄实不知师父又收了弟子,此来不曾带见面礼,失礼的的很!失礼的很。” 又是一番繁琐的礼仪,林雨桐客气了几句就退出来了,下厨做顿饭吧,叫人家师徒单独说话。 可她这一走,刘神威就忙问:“师父,师妹怎么个来历?” 问这个做什么?左不过是个可怜人,有一肚子可怜事罢了。何必追问! “您不知道……”刘神威一脸的心有余悸,“您是知道韩|国夫人的……” 皇后的姐姐?“怎么了?一冬不曾见几个外人,对山下的事知之不多。” “韩|国夫人……突发疾病殁了!是徒儿去瞧的……瞧着竟是……怀着五个月的身孕……” 韩国夫人是守寡之人,因为皇后的缘故自由出入宫禁,却怀着孕暴毙…… 孙道长沉默了,“你在太医院已是数年,退回来跟为师修道未为不可。” 刘神威急道:“徒儿也有这个意思,可……可这个时候提这个事,时机实在不对!宫里那位本没多想,徒儿这一走,便免不了要多想了……这才是真真的祸事。” 那倒也罢了,拖个一年半载便是了。 是!“徒儿也是这么想的!”说着,就又低声道,“那韩|国夫人之女,贺兰小娘子,都说她长的跟皇后娘娘年轻时候有几分相似……”所以,在宫中颇受圣人宠爱,“宫里已然有了风声,要纳这位娘子入宫为妃嫔……可师妹长的比贺兰家的小娘子还要像皇后,您可得把人藏好,再有外客来,万万不可再叫见了。” 宫里那地方脏的很,谁知道有没有打着什么鬼主意。 这倒是孙道长没料到的,“像她?”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直到刘神威走,孙道长都没露出异色来,直到晚上了,孙道长才问小童,“三娘说她是在哪里长大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德业寺。”孙道长喃喃自语的一声,而后又问说,“可说了生日是哪一日?” “只说是永徽五年春上,被人放在德业寺外的。” 永徽五年? 是! “那一年……圣人册封武昭仪……王皇后和萧淑妃失宠了……” 是,师父。 那一年……宫里只出生了一个孩子,那便是去年才被追封的安定思公主。孙道长在屋里徘徊,“难怪……” 难怪什么? 孙道长没回答童子的话,心里却道:难怪英国公府的郎君对三娘照顾颇多。若说是少年慕艾,可三娘最初的样子,瘦骨嶙峋一身病态,哪里有一丝叫人慕艾的地方? 三娘前脚上山,这位郎君后脚就上山了,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故事不成? 这是件大事,不能这么含混过去。道长起身,敲响了房门,“郎君可歇下了?” 四爷躺下了,又重新围了狐裘起身,叫秋实去开门,“不曾,道长请进。” 道长被引进来,在榻上坐了。秋实要去煮茶,四爷一看他拿茶罐子又摆弄那些调料就喊住了,“只取林娘子做的姜米冲泡了端来吧。” 道长忙道:“不用麻烦了。小童胆小,恐他不敢一人歇着,劳烦哥儿过去给小童做个伴儿。” 这是有话要单独说呀!秋实就看自家郎君,四爷点头,他才出去了。 人一出去,道长就问说,“郎君可是知道三娘的来历?” 四爷心里有些愕然,面上当然不显,只是反问,“道长何以这么问?” 孙道长就打量四爷:“我那徒儿今儿言说,三娘生的跟宫中一极贵之人神似……” 哦?这倒是一个不知道的消息。四爷在心里极快的琢磨了一遍,这事有点出乎意料!他和桐桐没想着这么着急去办这件事,怎么也得把身体养个差不多了再说其他!最不济也在明年春末夏初……其实桐桐的意思是,过个夏天,到秋天的时候最好。身上的许多病症夏天调养恢复的会更快。因此,真就是不着急。 可万万没想到,孙道长很是眼明心亮。这件事怎么说呢?四爷就说,“道长必是知道袁天师的。” 袁天罡,以相术著称。给朝中许多大臣都算过,无有不准的! 孙道长‘嗯’了一声,听着这位郎君继续往下说。 “袁天师驾鹤西去,贞观十九年他为他自己算过命,言说这一年是他的丧期,那一年,他果然死了。”四爷就又笑了一下,“可我在五岁大的时候,祖父曾带过一人来给我批命……之后赠了一些书目,我对此道倒是多有涉猎。您问我可知道林家娘子来历,小子确实不知。不过是这些年偷着学一些相术……看人不仅看面,还得看骨。林家娘子龙睛凤颈,出身如何,我再算却有些耗费心神了。” 看相! 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说他祖父带过一个神秘的人给他看相,偏他之前说袁天罡死了。什么意思呢?那个神秘的人是袁天罡?可袁天罡不是死了吗? 四爷心说,死人才好用呢,怎么说怎么对!李淳风倒是活着呢,我能叫李淳风按照我想的说吗?做事最要紧的是不留痕迹。不管是袁天罡还是原身的祖父李震,都死了! 对质去吧! 何况,一个人算出死期,多么神奇的事情。除非是自己知道得了不治之症,抗不过去了。否则按照一般的逻辑,算一个死期看看!?这一行里,别说给自己看相,给自己算命了,就是亲近的人,按道理也算不准呀! 民间一直又流传着袁天罡是假死的传言,这个谁知道真假呢!不过是贞观十九年的时候,李世民的身体开始不好了!一个帝王到了最后,他要算什么?算继承人?算国运?算他的寿数?哪一个说不好都能要他的脑袋。他跑了是罪过,不跑迟早还是罪过,这是个死结,不死解不了这个结。于是,人家死了。 当然,这是猜测,但真有这种可能。 孙道长没见过袁天罡,可四爷这个沉默,叫孙道长想明白了,这不就跟自己叫徒儿致仕是一个道理吗?这就是为了避祸的呀! 话说到这里,就没法再说了。孙道长告辞回去了!四爷想着,这事闹不好得提前,看来还是得下山才成。 第二天跟桐桐说了一声,他就先下山了。 可他却不知道,孙道长请了一位客人上山,桐桐也不知道这客人是谁,自然也没避开,上了姜米汤,就要往出退。 却不想这人叫住:“小娘子且慢!”他站起身来盯着林雨桐上上下下的打量,林雨桐被看的莫名其妙,忙问,“贵客有何指教?” 这人愣了一下就忙道,“无甚,只是上的这个茶汤……娘子知老夫身上的病症。” “大冷的天,去去寒而已。”林雨桐说着,就真退出去了。 人一出去,这人马上看孙道长,“道兄这里怎么藏着这样一个人呢?” “太史公可看出什么了?” “哦……”这人只笑了笑,就道,“本是早夭之相,可福报深厚,乃是天佑之人。道兄好福气呀!” 孙道长哈哈一笑,再不追问,只道:“借您吉言了。”说着叫小童来,“拿了太极丸来,给太史公带上。” 两人在里面说话,小童去厨下取热水,兴冲冲的跟林雨桐道,“师姐,太史公说师姐您福报深厚,乃是天佑之人呢!” 林雨桐正在煨汤,闻言一愣,看小童:“这个太史公姓什么?” 姓李呀!他不仅是师父的道友,且是个相术大师。 姓李的?相术大师?李淳风? 林雨桐心道一声坏了:这全不在自己和四爷的预料之中。但愿李淳风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真看出什么了,也假装不知道就完了。 可一个看相的,除了看相之外,其实最要紧的是推断,这是需要有许多东西来佐证的。 本是天眼看要下雪了,李淳风本打算住下的,可而今呢?趁着雪还不大,就下山去了,只言说想起还有要事! 可到了山下了,又在村子打听,又找了一户好客的人家,只说是借宿,就跟人说起山上的事,山上就那么几个人,自然就说起了老神仙新收的女弟子,“妇人家去求药,都是这女娘给瞧的,给的药没有不对症的。” “不是咱们附近的女娘?” 自然不是!这就说起了那不知道是不是亲爹的爹,说是脚扭了,结果一去不回,只那么点子钱,也就够买纸衣穿。 问的仔细了,又打听到了长相,知道有一头瘸腿的骡子,有一架骡车棚着怎样的草编,又说骡车上有什么样的记号,从哪条路来的,都问清楚了,第二天一早冒着雪带着人骑马沿着这路往前走。每过一村就停下来讨一杯热水喝,在村里打听看有没有这样特征的人。结果直到晚上了,不得不在一个村子里借宿了,带着人找了村里最大的宅子敲门进去了,在院子里看到了骡子,看不出跛脚不跛脚,但是骡车倒是对上了。进了屋子,灯下再一看这个主人家,他微微一愣,此人发过一次横财,却也遭了大厄运! 正是! 哦?不仅算出来要得孩子,还算出来要得一公主。李治倒是往心里去了,赐了李淳风御酒,又跟其他人说话去了。 吹牛!自你再度回宫,再没其他女子生下过圣人的孩子。李淳风抬起头大胆的打量武后,这才皱眉,“……奇哉怪哉,您这子女宫并无添减,缘何会大盛? “娶了的,都是短命的!只剩下我一人,孤魂野鬼罢了。”说着话,他把钱袋子放好,又拿了几盏灯来,叫屋里明亮些。这人一瞧就是当官的,给的钱不少。屋里一明亮,李淳风就‘咦’了一声,又一脸认真的打量这主人家,“……不该呀!你这分明就是有贵人帮扶,封侯拜爵富贵绵延子孙兴旺之相呀,怎么会日子过成如此?真是奇哉怪哉!” 而林有信在得了一番话之后,直奔大理寺,给大理寺卿扔下了一下大雷:“小人是来投案自首的!永徽五年,小人贪图银钱,动了安定思公主的棺椁……” 行!成全你。她就问说,“此话怎讲?几位皇子你都见过,只太平你未曾见……”说着就喊人,“把太平抱来。” 于是,第二天,就叫不常在外走动的仆从去找了游侠,叫游侠想法子找将作监的人。要过节了,将作监只有值岗的,果然很快,隔了一天眼看元日了,朋友抄了数据出来……李淳风回去就把图样按照原尺寸画出来了,把这金块放上去比划比划,他现在有七八分笃定,不知什么原因,当年那位公主并没有死。 可紧跟着就听这人说,“小人打开棺椁之后,公主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她是活着的……” 听下山采买的姑子说,“那姑娘是永徽五年春上生人,具体哪一日那姑娘自己也不晓得!” 而就在此时,下面的人来报,说是有个姓林的酒商说是跟相公认识,正在后门处求见。 李淳风忙道,“小殿下凤仪天成,但却不是……” “嗐!家里拢共就剩我一人了。” 永徽五年春上? 人跑出去了,还留下一串银铃般笑声。 太史?哪位太史? 武后的脸上瞬间多出了几分柔和之色,伸手接了乳娘怀了的女儿,然后看李淳风,“如何?” 是! “去了德业寺?”李淳风放下笔,搓了搓手。这事要是有了方向,推理起来也不麻烦!而查证起来更不麻烦!一个婴孩,有什么可觊觎的?无非是金棺而已。 宫里最怕‘跟皇后娘娘相似’这个话了!贺兰家的大娘子便是跟娘娘有三两分相似才得了圣人的宠爱……这话会叫娘娘不高兴的。 一个女官急匆匆的出去,又静悄悄的进来,“启禀娘娘,是贺兰娘子。” 元日这日站在大朝上,他的位置并不靠后,是可以看清圣人的。他不时的大胆的看,李治当然就知道了,挺高兴的日子大朝上也没问,只在饮宴的时候叫了李淳风:“以太史看,今年若何?能否风调雨顺……” “朝廷太史……” 武后看了瑞祥一眼,瑞祥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只低声道,“圣人带着贺兰大娘子游园去了。” 果然,赶在宵禁的时候仆从回来了,拿回来六块金块,“就这么多了!本是留给他家闺女做陪嫁首饰的,一直藏着呢。” 于是就叫仆从递了钱袋子过去,笑道:“主人家好生冷清呀,这么大的院子只一人住呀?眼看过节,家人还没回来呀?” 反正李淳风已经跳出来了!这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他洞悉了真相,然后呢?然后隐瞒查证的事,跑来算命来了!为了显示命算的特别准,他一定会把这个事推到圣人面前的! 踏雪而归的李淳风却说仆从,“回去就打发人盯着这个人,打听了底细,不要惊动他。” 而大唐却是收取金子的!金子必须是大额交易的时候使用。比如跟胡商做生意,买他的胡椒,量大,把成色不一,形状不一的金子拿去做交易都是可以的。 李淳风连连拱手,“贺喜圣人得一福德深厚之女。” “有没有弄错?确实是永徽五年春上生人。” 一岁上下的小公主长的玉雪可爱,对着皇后叫阿娘。 “做的是往城外的各处驿站送酒的营生……” “太平盛世,小灾有,大难无。”李淳风就又看圣人,“不过,臣……有些日子不见圣人了,今儿突的觉得圣人子女宫红光大盛……” 必是有什么事了!要不然李淳风这老滑头,断断不会说出这么肯定的话的! 这种事,李淳风不敢瞎说的!武后一下子便笑了,“起来吧!不拘是哪宫妃嫔所出,都是本宫的子女……你这贺喜本宫收下了。” “去查查李淳风最近这些时日都去哪了,查问清楚来,再来回话。” 说完,躬身再不敢言语。 李淳风从这六块里挑出四块来,很明显,这是从同一块金子做的物件上剪下来的。这个薄厚程度,其实只要去将作监查一下当年那个小金棺的尺寸就知道了。说不定当年做模具的模子还留着呢,比对比对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治没言语,躺下了,半晌之后才道:“子女缘分乃天定,天赐来的,又福德厚……得精心些,别折损了才是了。” 不过,这个事真吗?我咋那么不信呢?! 贺兰美之又道,“……圣人除了宠幸姨母,还宠幸谁呢?姨母才生了表妹吧?那这是谁会怀上呢?”说着就灿然一笑,而后转身往出跑,不时的还回头看一眼武后,“谁会怀上呢?好生奇怪呀!” “美之呀!”武后脸上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只淡淡的说了一声,“叫进来吧。” 武后将太平给奶娘,叫带着下去,这才看身边的太监总管,“高延福!” 在的! 这话得对半听!她不否认这些人的能耐,但也不能夸大这些人的能耐。不装神弄鬼的,显不出他们的本事。自来相师莫不是如此。 嗯!这有什么吗?那孩子宫里都知道,一直那么养着。就是英国公要造反,也用不上一个病秧子呀,“还有什么,一起说了。” 盯着的人唾掉嘴里的姜片,跟同伴说了一声,回去禀报了。 晚上了,李治回来了,头上捂着帕子,怕是又头疼了。 他又问:“这些年,林有信做的是什么营生?” “我家相公姓李!” 利弊权衡,只在一瞬,她瞬间就做出了取舍,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依旧如故就是最正确的做法。 武后蹭的一下站起来,半晌之后,却缓缓的坐下,“知道了,你且退下吧!”说着,她敲着御案,低头继续处理折子去了。 林有信这样的人,不值得再见,也不能再见。 李太史?林有信一惊,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太史公吗? “孙道长还收了个女弟子!” 武后眼里闪过一丝幽暗,随即笑了一下,提笔看折子去了。 武后就转移了话题,说了李淳风,“添了太平已然是弥补了遗憾了,难不成还能再生个小的?” 我的天呀!李太史才说圣人子女宫大盛,这不,死去的公主就死而复生了呀! 武后过去轻柔的揉着,说着国事。 李淳风取了一个金锭,不是宫里出来的,是有人送的。民间的金子没有宫里的出来的好,也不如宫里的值钱,他把这金锭给仆从,“去这酒坊,问问老板可能兑换到更好的金子……不拘是多少,你瞧着是这个成色的……”说着点了点镇尺上的一处装饰,“这个成色的,你就都换了。若是手里的金锭不够,回来取便是。” 瑞祥赶紧低了头,只道,“怕是在宫里转着……这就去请……怕是得些时候……” 武后再不问了,“那就罢了。”她自己批这个折子。对方说可以请大唐去突厥放牧,可以将牧场相送。这个事不可以!不仅不能占据,还得再退一步,送些赏赐下去。这才是与邻邦的相交之道。 活动了活动脖子,低头一看,是关于跟突厥的牧场冲突的!别看事不大,却牵扯大了。她问女官瑞祥:“圣人呢?着人去请!” 武后先是皱眉,可紧跟着愣了一下,问说,“那姑娘多大年纪了?” “知道!是西市绿酒坊。” 山上可有什么变故? “年前,英国公的曾孙曾在山上养病……” 女弟子?谁家的后辈? 李治晃了晃脑袋,“都是些小事,你决断便是了。” 贺兰美之欢快的跑进来,“姨母,您听说了吗?李太史可说了,圣人今年要得一福德深厚之女……”说着,不时的低了头看一眼肚子,然后一脸懵懂的问:“姨母,您说这能是真的吗?” 美之那丫头心野了,想怀上一个吧! 李淳风叫了仆从,低声嘱咐了一番,打发他去了。 这事急什么?自己急了去认女儿,圣人会怎么想?会想着,容不下姐姐,也容不下美之这个外甥女。若是如此,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对那个可能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活着的孩子,又有什么好处?她的出现破坏了她父皇的美事,迁怒了她这又何必呢? 平时交易用的就是铜钱和绢帛。可若是你真有银子,是宫里赏赐下来的银子要花,那你不如把银子打造成首饰,挂在身上。这样的器物拿到东市西市都能当钱用。长安城的东市在城东,这里靠近皇宫,周围的坊里也都是达官贵人,因此,东市多为奢侈品,来消遣的也多是贵人和有家资的人。而西市什么都有,胡商一般都聚集在西市,别管什么身份的人,在西市活动都不奇怪。 是!李淳风这才出了宫。 他不说圣人子女宫无添减,因为他不知道圣人跟其他女人会不会生下孩子。却把这话说到自己面前,这分明就是引的自己去问呀! 而今这酒一半都是胡人卖的酒!“知道是哪家胡商吗?” 李淳风话只到这里,再不肯多言了。 是!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查问就知道了,隔了一天就来报了,“娘娘,李太史出城去过南山,上山见过孙道长。” 由自己去做,坏处也一堆。 这些收起来,一辈子都不能叫人知道。 而这些却是李淳风不知道的,就更不是林雨桐能知道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叫人上山求药,见了那姑娘一面,言说跟娘娘颇为相似……” 是! 这一夜都没睡,早起送贵客离开,就急着往山上去!可山上的路被雪封住了,这两天怕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这姑娘摸了摸肚子,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灿然一笑,“走!找姨母去。” 武后笑了笑,脸上还带着几分宠溺,“李太史说是,那必然是了。” 可这话转脸传到后宫,一个年轻貌美满是活泼的少女问婢女,“当真这么说?说要得一福德深厚之女?” 李淳风是左等右等等不到皇后的动作,他皱眉,这个事怎么弄呢? 宏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一宫装丽人沉着脸提着笔在批折子,这不是武后又是谁!正思量吏部的折子呢,殿外喧哗了起来。她抬起头来,“是谁?” 第二天,武后召见了李淳风,李淳风一见武后就愣了一下,“恭喜皇后,贺喜皇后,子女宫大盛……” 武后心说,这是说我一生合该有六个子女,而今都得了,再无增加可能。不是我生的,偏我的子女宫大盛。 林有信愣了一下,心里先是一哆嗦,可这个命批的叫人兴奋。他转过身来再要问,却见这客人已经躺着歇了。 大理寺卿心说,这家伙莫不是疯了!谁知道这事了?谁追究你了? 由别人去做,好处一堆。 武后的手一顿,而后只笑了笑,“不是便不是吧!该来的总会来的,天意不可测,顺其自然便罢了。” 李治哈哈大笑,“借爱卿吉言!” 武后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只说了一声‘是’。 而这个林有信要交易黄金,必然是在西市的。 这般大的家私,竟是没有娶妻不成? 可大唐不准收取银子,使用银子也是犯法的。银子的提炼不容易,一年也就一万五千两白银,这必须是给宫里用的!宫里用这个做器皿,做配饰,或是赏赐给大臣。 出去给炭盆里添炭的时候,他问这随从,“还没问贵客是哪位?” 雪一停,有女尼就清扫了山路,林有信直接上了山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3 章 盛唐风华(5)加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大理寺卿侯善业乃是第一批投靠武后之人,仅在李义府之后。李义府是武后还是昭仪的时候就已然投奔了,侯善业只比此人稍微晚了一些而已。 也因为如此,他数年之间,一路被提拔至大理寺卿这个位子。 这事,怎么说呢?这种事怎么审理?只眼前这个投案的人说,这可没法定案。你说安定公主活着?一个闹不好就是混淆皇室血脉。这要是一般人家,认孩子回去,那孩子的父母还得能说出孩子的特征呢。 如今,空口白话的,就多出一公主呀?你敢说我不敢判呀!偷盗了金棺,我不否认。但你拿什么证明,孩子是活着的呢?他马上叫此人闭嘴,单独关押起来,“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得禀明圣人和皇后才算可审理。” 林有信心说,这跟那人交代的是一样的,他倒是不慌,不住的点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叫小人不得好死。” 侯善业面色稍缓,对此人挤出两分笑意了,而后直接往宫里去。 李治正在椒房暖阁之中,青铜的兽嘴里吐出若有似无的烟气,带着若有若无的药味。边上坐着的是太子李弘,也还是少年模样,正低声跟李治说话:“……儿听闻父皇又大赦天下之意……” 嗯!册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当然要大赦天下。这里面的道理,却不可言传只可意会。他就笑问太子,“我儿可是有要特赦之人?” 李弘摇头,“儿子不是有特赦之人,而是又特不能赦之人,还请父皇将此人列为永不赦免之罪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正是李义府!”李弘说着,就带着几分气愤之意:“儿从不知此人这般的胆大妄为。” 李治皱了皱眉头,“李义府……”这都哪一年的事了?他轻轻的拍打着额头,半眯着眼睛说此人,“出身寒微,乃是贞观十七年,为父被册立为东宫之后,在东宫中担任过太子舍人……之后得罪了国舅长孙,被贬为壁州司马……那你可知,他又是怎么爬上来的?” “知道!”李弘低声道,“他是上折子赞成父皇册封母妃才得以晋升的,可是……” 李治摆手,正要说话,便听得外面脚步匆匆,来人禀报,“圣人,大理寺卿有急事候见。”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扶着父亲坐起来,低声道,“这个侯善业,一样是逢迎之辈。” 这孩子!李治才要说话,想想周围的耳朵太多,到底只笑了笑,夸道,“我儿为储君,当的起一个‘正’字!如此甚好!上梁不正下梁才歪的,而君正臣自然不斜。宏儿如此,为父心甚慰。” 李弘谢恩,起身就要告退。李治摆手,“走吧,一起去听听……听听大理寺又有什么事。” 父子里回到东内,侯善业已经等着了。 李弘扶了李治坐过去,侯善业赶紧见礼,不等问就一五一十的说了:“……此事臣要问案,圣上和皇后乃至当时宫中伺候之人,办理丧仪的人员,都在被问之列……臣斗胆来问,当年是安定公主是否真的薨逝了。” 李治没言语,自然是没了气息了,这才安葬了的。好端端的,前脚才说朕子女宫大盛,转脸安定就活了?他眼睛微微眯了眯,是皇后按时侯善业做的?不会!这没有丝毫意思! 他交代内监,“去请皇后来一趟……宣太医院院正即可前来见驾……” 皇后来的当然更快些,李弘见礼,扶了母后坐下。李治指了指侯善业,“再为皇后说一遍。” 是!侯善业就把话又说了一遍,又问,“敢问娘娘,确定安定公主当年确实是薨逝了吗?” “安定是发热,一直不见好……药也喂不进去,乳也进的极少……哄睡了也叫不醒,是太医方秉文给瞧的……薨逝……自然也是太医说的……本宫是母亲,心都疼烂的,看也不看去看,就怕舍不得……”说着,眼圈就红了,“便是圣人,也不忍去看呐。” 她说着,言辞里带着几分哽咽,这一哭,李治就觉得心里好生难受!不由的想起那个肉嘟嘟的孩子。试想一下,那么大正是惹人疼的孩子……身为父母,可敢去看?他叹了一声,抬手拍了皇后的手,有拉起来攥着。外面禀报太医院院正来了,李治关心的是,“哪种病症,会被判为已经死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侯善业又说了一遍,这可把院正吓的不轻,“……方太医已于两年前病逝了……当时的情况,臣不得而知!但是圣人问哪种病可被误判为已然死亡……这个倒是真的有!《史记》中,虢国太子假死,险些被葬。是扁鹊过小国,言称虢国太子为‘尸蹶’,为假死之相。只是病了,而非死了。” 是了!是了!《史记》之扁鹊仓公列传记载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李治忙问:“那就是说……是真有可能是当时误诊了?” 若那位是真公主,那便真是误诊了。 李治叹气,看皇后,“这事得着人去查。” 他指了指林雨桐头上的幞头,“能摘下来吗?” 李治叹气,“那就叫侯善业去办吧。” 此刻,只怕宫里已经着人查问了。看似不合理,可只要先知道结果,再往这个结果上去找合理的解释,是可以找到的!不管是史书记载,还是民间,都有这种假死的案例。如此推的话,其实是合理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少女面色温和,不惊不惧,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脂粉之气。 可以!摘了下来,还是一头短发,这更便于看清左边靠近左耳的后脑部位,确实是有一块颜色淡淡形状不规则的红胎记。 是的!长的像母后。但又跟母后不同。 第一眼看过去,他心里先认了三分。 他心里基本认定,这真就是死而复生的安定公主! 武后就道,“案子必是有许多曲折离奇之处,这是他的本分。但比起这曲折的案子,离奇的过程,臣妾更想尽快的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咱们的公主……真伪如何辨,再打发一拨人去吧!”说这就看了太子一眼,“不若叫宏儿去查问查问……若是真的,这自是千好万好……若不是,不若赏那姑娘些钱财,叫她过活去吧!别的人该治罪治罪。” 却不想下半晌,她正跟着师父炮制蒲草根,童子急匆匆的跑进来,“来人了——来人了——可多的人——” “那你瞧仔细些,长大了,很多胎记都有些变形……”武后说着,又马上想起,“你父皇比母后细心,当年你父皇发现你大妹妹双手的小拇指看着跟正常的一样,可其实她的是两截……” 李治拉着武后的手没松开,“依你!”说着看宏儿,“你这个妹妹只比你小不到两岁,你对她该是无甚记忆的!这事你去办,查仔细些……” 林雨桐正拿着四爷叫秋实送的信瞧,这才知道林有信去了大理寺。 李治点点头,这样的特征,不好找冒充者。年龄合适,身份合适,这种只他们夫妻知道的特征,连乳娘都不曾告诉,他们从哪找这么个孩子去! 李弘就道:“陪葬之物,必是入档的,这个好调。只是大妹妹身上,可还有别的胎记或是其他……她的乳母还伺候过她的宫娥呢?” 但以如今的情况,注意这个真不多。 什么意思?李弘伸出手,“咱们是两个关节三截指肚,大妹妹的只能看见一个关节的痕迹,只两个指肚?” 而后李弘真就看见了一样修长的手指,只是看起来只有两节。两个手都一样,都是如此的。 快马轻骑,不到两个时辰,人已经在山脚下了。 李弘点头,“在的,不仔细瞧瞧不出来。” 孙道长就往出迎,正好看见站在门外的禁卫,这是正要通报呢。 不敢!张道长将人往里面请,一进院子,李弘就愣住了。他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少女了!她一身青色的圆领袍子,袖子上还沾着干草。戴着幞头,特别凸显面部轮廓。不加修饰的面容就那么映入眼帘,瞧着好生面熟。 “殿下!”张道长见礼,李弘颔首,“仙长,冒昧打扰了。” 趁着消息还没传开,李弘带着大内禁卫,直奔南山。 李弘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得先去见见人。如果这些特征都对,把就八|九不离十,是对的!若是特征不对,也不能一概否了,还得更细致的查,毕竟孩子长着长着,有了什么变化也未必…… 而一个少年站在台阶下,并没有直闯。 “有名册你只管去调人。只是这些年,我怕看见她们伤心,到底是安排到哪里去了,我也没过问过……少不得你费心些去找……至于你大妹妹身上的胎记……”她看李治,“我记得后脑靠近左耳的一边,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殷红的胎记……不过这也做不得准的!我记得宏儿的左臂膀上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青色胎记,可长着长着,就长散了……如今可不知道还在不在……” 这个蠢货,被人给一把推到沟里去了。 对!猛的一看没有不同,“我都没发现,是你父皇抓着你大妹妹的手玩耍,这才发现的。” 孙道长给桐桐使眼色,“三娘,这是太子殿下。” 信看了,她打发秋实先回去。还想着,宫里便是来人,怎么着也得等明天吧! 这个温润如玉一般的少年是李弘? 林雨桐见礼,李弘一把拦住了,还顺势抓了林雨桐的手,“失礼了。”看关节吗?这关节是胎儿发育的时候有些问题,看起来是两个指节,其实是手掌端的那个指节发育的略微小一些而已,不影响手指的美观,也不影响使用,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拉着手看,手能知道?这种的在现代不算是少见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4 章 盛唐风华(6)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环顾四周,既然认定基本就是了。那就没有再把她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何况,案子还在大理寺挂着呢,需得她亲自去,这才好审理。 哪怕证明她不是,那又如何?这般的长相,这般气度的女子,便是父皇母后收个义女又能怎样,只当是给安定祈福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只能道:“林有信你可知道?” “知道!”林雨桐看他,“德业寺静慧师父的兄长,是他送我来南山求医的。” “林有信在大理寺投案自首了。”李弘看她,“他说你便是永徽五年薨逝的安定公主。” 林雨桐的眼里适时地露出几分讶异来,“安定公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只沉吟了一瞬,“殿下是来验证的?” “对!”李弘温和的笑了笑,“你的小拇指……跟一般人不一样,你头上的胎记也都对。是不是的,还再听听林有信和德业寺一干人等怎么说。只怕而今,你得随孤下山回一趟长安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过穿这一身脏兮兮的可不行,“请稍等,容我换身衣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利索的换了衣裳就往出走,这里的东西叫姑子先保管着,随后叫四爷打发人来收拾。只怕这一去,再想回山上,就有些难了。况且,这般的往返山上和长安,是给孙道长找麻烦呢。跟皇权沾上关系,枉死的医者不少了。突然冒出来一公主,接下来等着自己的还不定是什么呢,何必打搅人家清修呢? 要走了,她缓缓跪下,郑重的跟孙道长辞行:“师傅,等徒儿……料理了眼前的事就回来。” “道心随缘。”孙道长将人扶起来,“李太史说你福缘深厚,那往后必定能顺遂安康。且放心去吧,为师就在南山,什么时候回来都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站起身来再辞,这才随着李弘下了山。 童子看着一行人走远,这才抬头看师父,“师姐是公主呀?” 公主如何?不是公主又如何?公主未必能过的舒心如意,不是公主未必不能从心而活。随缘去吧! 林雨桐回身看了看南山,还真有些舍不得。还才回头凝望呢,那边有人催了,“娘子请上马。” 她回头去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内监打扮的小子跪在地上,尽量跪的平整些,好叫她能上的去马。 林雨桐犹豫了一下,李弘就拍开了内监,单膝跪在地上,然后拍了拍大腿,“来!上马!” 这个身为太子的少年眼里满是温和,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怜惜,这样的李弘叫林雨桐愣了一瞬,但还是走了过去,轻轻的用脚尖点在李弘的膝盖上然后跃上了马背,紧跟着李弘也上了这匹马,就听他说:“别怕!我带你走。” 是的!她现在还不能会骑马,就这么跟李弘共乘一骑,一路朝长安城去。 而林雨桐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古长安城,此时天已经晚了,从明德门一进去,就听到一阵阵的鼓声叠加着传来,非常远,又觉得非常的近。而后身后的明德门缓缓的关闭了。脚下的路面平整夯的非常硬实,路的宽度能有一百多米,天擦黑了,看不甚清楚。可大路两边除了两三米的排水沟,就是水沟边的各种树木,以及树后面的非常高大坚实的土黄色的墙。除了鼓声,再就是急匆匆的行人。随着鼓声的落下,宽阔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到处传来的都是关合声。 这是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大门在此时就关闭了,这便是宵禁。 没有特殊令牌或是差事,敢在大街上游荡的直接就给押走了!这倒不是说大唐的人没有夜生活了,那真没有。各个坊市里也有自己的铺子和娱乐场所。住的地方越繁华,那自然娱乐场所就越多。住的越偏僻,坊里没住多少人,那自然就没那么方便了。 从明德门一路往里走,走到朱雀门外的时候,街上除了巡逻的,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 太子舍弃朱雀门,调转方向,朝东行之后又朝北,停在一处门外,正是延禧门。用腰牌叫开了延禧门,进去便是皇城。行不远,便是东宫。 案子今儿肯定是无法审理,不审理那这便不能确定林雨桐的身份。不能确定身份,就不能带进内宫。因此,李弘将人直接带回了东宫。 “先安心住一晚,明儿一早去大理寺。” 好! 李弘指了迎出来的年长的太监,“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开口。” 林雨桐跟着这太监去了。宫灯到处都是了,但到底看不分明。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她也不甚在意。在这太监带领下,进了一处配殿,伺候的宫娥有序的迎过来。 “娘子请随奴婢来梳洗。” “娘子请用膳。” “娘子请歇息。” …… 躺在榻上,不由的失笑,果然还是这么着更舒服。身在东宫,很安全。林雨桐这一觉真就睡着了,且睡的很踏实。 “睡了?”武后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睡着了?” 是! “着实是像吗?” “回娘娘的话,极像您的。”瑞祥低声道,“婢子已经叫人瞧了,脑后左边果然有红色胎记,小拇指也确实是只有两节。手足……长的随了圣人,极为修长……” 哦?武后轻笑一声,“那你找两身好衣裳,再选几套配饰都给送去吧。” 瑞祥忙道,“小娘子生的纤巧些,怕是宫内没有合适的衣裳。” “无碍!先送去吧!” 瑞祥不解其意,还是把给贺兰小娘子的衣裳拿了两身,叫绣娘夜里别歇着,先给改了再说。稍微改小点,便是不合身也无碍。改好之后,亲自给送到那边,在外面伺候着!一晚上的时候她心里已然有些明白了,娘娘还是想观察观察这位小娘子吧。 晨钟响的时候,榻上有了动静。祥瑞给香菊使眼色,叫她带着人进去伺候。 香菊指了指那衣裳和首饰,看祥瑞,“这可怎么办?” 林雨桐回头去看四爷,四爷打了个手势,桐桐才抬步跟着李弘走了。 静室是为犯错的女尼设立的,在里面吃斋念佛,只是不得允许不能踏出静室而已。 “公主知道?” 给主官见了礼,侯善业就说林有信,“你来投案的,案情如何,你再自述一遍。” 静慧看到林雨桐欲言又止,但到底是低下了头没言语。 是! 静慧看了林雨桐一眼,而后点头,“……我自小在山里找药草,主持师傅知道的!因此,懂一些药性。找了几味药草,第二天做饭食的时候给放进去了。那天,都闹肚子,我便替代在灵堂前的几个女尼,叫她们只管歇着去了。又给蜡烛里放了安神的药粉,连主持都昏沉的睡去了。公主用的是金棺楠木椁……我们将椁打开,取出了金棺,再把金棺打开,公主便哭了……我们都吓坏了,就怕人听到。幸而当时庙里还有别的弃婴,倒也没被发现。那时太慌乱了,又怕是诈尸……我兄长背着金棺,抱着公主就赶紧去后门处了……我得给椁里放点别的才能混过去……没别的可放,只把院中松动的大青砖放了几个盖好。而后我也吃了点药,又晕又腹泻的……便是被发现了,向来大家也只以为是大盗做的……再是不会想到是我的!等天亮我去后门的住处的时候,听到后门口有孩子的哭声。我吓了一跳,一打开,可不正是公主……公主身上的小衣还在,裹着我哥的破衣衫……” 林雨桐就起身,“好了!走吧。” 进了里面,彼此熟悉的人也不能说话,得保持安静。林雨桐一回身,就瞧见四爷坐在外面。她给四爷笑了一下,就扭脸过来了。 而这个味道呀,不提也罢! 祥瑞就站在角落,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自己利索的穿了衣裳,是一身很利索的绛红色男袍,而后穿上靴子,对着铜镜正了衣冠,瞧着竟真跟几位皇子一般,转眼便成了一个小少年模样。贺兰小娘子也爱这般打扮,但再是男装,她穿着都免不了一身的脂粉气。可这位疑似公主的小娘子,却真就无一丝脂粉之气。 李弘正要说话,后殿出来一人,正是父皇身边的内监总管刘仁。 对的!汤饼——就是一碗鸡汤面片!菜也有,摆了好几个。她没弄清楚那玩意都是啥之前,只瞅着眼熟的白菜和菠菜吃了几口而已。 刘仁低声道,“圣人和娘娘在后殿,请殿下带公主随老奴觐见。” 大唐的房舍建的,一般是不让挡路的!高门大户还有衙门,都是一圈的土夯的围墙,留一个大门的位置。将大门打开,但这不算进了人家的正门了。这是留着停马车的地方。大衙门门口的地方,预留出来得有一两亩那么大的空间,穿过这个场地,才是衙门的正门。等候的人就在人家门口这个位置上等着。百姓若是想听审案,允许吗?也允许,但里面的容纳有限。秋实早就递了牌子进去,等着人叫呢。 林雨桐站着看她,“……你起贪心是过,阴差阳错救我是功。你夜半想杀我是过,送我去南山求医是功……” 李弘便叫人去接了,拿在手里打量了几眼,就朝侯善业道,“是母后亲手做的。”静慧不用问就接着道,“我把公主抱了,放在正门口……又赶紧返回,去正门,只佯装要下山找大夫,而后就说捡到了个孩子……这样的事一年里总有三五回,师父看了一眼,说是难养活……我才说我单独养着,许是救一条命呢……就这么着,公主就在德业寺里一直养着……”说完,把身上背的包袱取下来递过去,“这是随葬之物,哥哥拿走之后也知道那东西不能随便花,我们将它塞在罐子里埋在后山一株槐树下,哥哥一说要去自首,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将它取了出来,好方便衙门查验!” 秋菊一愣,没敢言语,亲手捧了昨儿穿的那身来,已经清洗烘干且熨烫的平整了。 武后扫了那些东西一眼,而后笑了,“去请圣人……问圣人可有精神去大理寺旁听……” 静慧气道,“那红肚兜乃昭仪娘娘一针一线所做,料子是难得的木棉布……”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个巴掌大的小衣裳来,“这便是我从公主身上取下来的……” 陪葬的东西每一件都对,官府从陵地里把椁打开,在确定并没有被人盗取过陵墓之后,再看里面确实是大青砖,真就是每一样都对的上。静慧缓缓的跪在林雨桐面前,“公主,是我怕……这才将公主强留在身边,只想保住我的命,却也致使公主常年缠绵病榻,受尽了苦楚……” “我害怕……害怕那是鬼婴……”不敢带回去也不敢杀了,“想了想还是放在佛门地界好些……怕人知道那是公主,我把襁褓拿了,衣裳也给脱了……太着急又瞧着肚兜就是个红肚兜,也没甚出奇之处,便没给脱……又怕公主冻着,便把衣裳脱下来给公主包裹住了……想着我妹妹回来就给抱回去了,只说捡的便是……” 四爷也只能跟很多人一样,在外面候着。 真就这么走了! 别急,先上个厕所。 李弘在侧面坐,侯善业坐在主位,惊堂木一拍,便道,“传涉案人等。” 林雨桐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帐幔就被个十五六的姑娘撩起来了,“小娘子醒了?要起吗?” 而林雨桐却去了后殿,看到了坐在正堂里的一对夫妻…… 静慧点头,“是!那时候我没有钥匙,就是从门槛下钻过去了。后山的小路我知道,趁着夜色,我就回了家。家中日子艰难,侄儿病了,瞧不起大夫,侄女饿的哇哇直哭……嫂子骂哥哥骂的难听,我就说了一句,人各有命。俩孩子投胎到这穷苦人家,有什么办法呢?各自有命罢了!又说了一句,公主娘娘那自来是贵人,便是寿数不长,可也……金棺玉佩入葬,人跟人无法可比的!” 秋菊碰了托盘上,马上有别的婢女伺候林雨桐穿衣。 这件事半天的传播,早在街坊流传开了。别说今儿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前来旁听,便是闲着的百姓,也乌泱泱的聚集在门口,不一定能看的见,也不一定能听的见,但不妨碍他们聚集在一起等着听现场转播。 林有信声音有点抖,也是真怕了,那股子冲动过去,心里就忐忑!这会子见太子坐在前面,他就忙道:“小人记得……那是在永徽五年三月二十八,那一日,很突然的,家妹回来了。家妹便是静慧,俗家名字叫林有容,十二岁进宫服侍,一直在宫里不曾有什么消息。家里的日子艰难,小人娶妻生了一女一子之后,日子越发艰难。就在这个时候,家妹归家了!她是从德业寺的后门偷溜出来的!我家住在距离寺庙很近,她打小就常去寺里玩,寺里的主持她也认识,对她的管束比对别人的管束更松一些……” 说着,就看向李弘,“殿下,她对我,不忍杀!而今,我跟您求情,也请饶了她,叫她在德业寺的静室祈福去吧。” 香菊是个面相憨厚的姑娘,一招手,婢女们各司其职,轻手轻脚的忙活开了。 等四爷随着不少的达官贵人进了二进堂,外面放了不少席,想旁听,席子上坐吧。 林雨桐见到了林有信,也见到了面色苍白的静慧。 胡乱的塞了一顿饭,昨儿跟在李弘身边的小太监便来请了,“……殿下问小娘子准备好了吗?倒是不急,等娘子收拾再去也赶的上……” 林有信想叫来着,上面的惊堂木一拍,他给吓回去了。 可算是处理完了,回来再一看,衣服不是昨天自己穿的那身。她眉头皱了皱,“我的衣裳呢?” 坐在榻边,漱口刷牙洗脸,短头发也没有什么要梳理的,梳整齐了就完事了。 静慧这才哭出声哽咽叩首,“谢公主……” 紧跟着侧堂就押进来一群人。 林有信才接着道,“我妹妹走后,我就动了心思了!我就想着,先借用公主一件物件,等我度过了难关,我给公主塑金身。于是,我跟着我妹妹……当时公主还没下葬,就在寺里停灵呢。我求了我妹妹,救救家里的孩子……她扛不住我哀求,到底是答应帮我了。” 起吧! 打量的视线多了,林雨桐也没管,在众人的注视下,吃了一碗……汤饼? “一个病秧子,你却找药来养着……我若真是孤儿,你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直到你想杀我,我就知道,我必是有来处的!” 祥瑞端着这些东西回去复命去了,“娘娘,小娘子不曾用。” 主持忙道:“正是如此!林家娘子自五六岁就常来寺里帮忙,老尼见她可怜,常施舍一些吃食……如此便熟悉了,直到十二岁她进了宫,再没有消息。等宫里的公主殁了,不少的宫娥被放出宫为公主祈福,其中就有林家娘子。既然是故人,就少不得多给些关照。叫她去看守后门去了,只防着别叫谁摸进来才好。后山是极为陡峭的,不熟悉的人也走不了!也是老尼私心,知道她是熟悉地形的,也是为了方便她常见家人的……” 李弘起身,看了侯善业一眼,“该如何审,你做主。孤同皇妹失陪了。”说着就看林雨桐,微微笑了笑,不由的又带出几分怜惜来,“皇妹,请随孤来。”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5 章 盛唐繁华(7)二更 盛唐风华(7)武后看着跟随太子一路进来的姑娘,猛的一看,竟像个男儿一般,神态自若,步履阔朗。不见忐忑,没有怯容。就这么泰然自若的走了进来,好似她本是如此,跟在哥哥后面一直这样。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像圣人吗?那一双深邃又平和的眸子,也是像的。 他们打量她,她看过来的眼神应该也是带着打量的。只是突然她自己突然贵为公主,不惊不喜。生在最高处,长在最低处,可小小的寺庙,孱弱的病体,倒是打磨出这么一副颇有韧劲的性情来。 她嘴角不由的翘起,失而复得是惊喜,生女若此亦是惊喜。既然是喜,缘何不笑?她真就笑着,看着这孩子一步一步走来。林雨桐看见的李治,不是个病弱的瘦子,他瞧着有些肥胖。许是因着体宽,他的面容端正里甚至是带着几分憨厚的样子,叫人打眼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好人,是个不存坏心的好人。而边上的武后稍微有些丰腴,容貌嘛,怎么形容呢?她突然就觉得方额广颐这个词,用在这里是合适的。美固然是美的,可若只用美形容这么一个女子,反倒觉得肤浅了些。 武后是笑着的,她笑的犹如盛开的牡丹。 可李治的眼圈却红了,他不等林雨桐有反应,就先指着边上的武后道:“我儿……这是你母后……” 一个高兴,一个激动,真心假意不得而知。若是以父母之心去想,这份感情应该是真的。 林雨桐心里叹气,而后缓缓的跪下去…… 这一跪,叫人好生难受。武后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拉了林雨桐起来,再看了一眼手,是的!没看错,不仅小拇指是记忆里的样子,关键是长大之后这手的样子,跟圣人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圣人是发福了,不再纤瘦。可哪怕再发福,手也比一般人更修长一些。 她拉着林雨桐的手叫李治瞧,“是不是一样……” 李治眼里便有了笑模样,看着林雨桐道:“你虽幼年坎坷,然到底是福德深厚……朕跟你母后,是失而复得,幸甚!”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在这样欣喜的气氛里,被拉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后门的街巷出去,应该是去往大明宫的。 武后一直拉着林雨桐的手,没问这些年的过往,只说,“昨夜叫人问了静慧,言说你在大病之时,做了一个梦……” 是林雨桐之前编造的那个谎言,说是被一美貌的妇人推了一下,而后又听到道家的声音。 当时能哄骗静慧,却别指望哄眼前这俩精明人。她摇头,“那是骗她的!我几乎没踏出过房门,那一日出去偶尔听到她在后门外跟一男子说话,像是在求药……男子的言谈里多有不耐。一个要救,一个要杀,他们两人关系的亲近过我,取舍全在别人一念之间。那我怎能去赌静慧对我的情分呢?自然是要引的她将我送走……因此,那些话是我编的,静慧笃信神佛,我赌她下不了手。果然,她半夜想过掐死我捂死我,我只做不知……她便下山去跟她兄长商议,换了一套说辞,只说我是林家的女儿,我没质疑,听从了安排。南山距离草堂寺很近,林有信不敢露面,我这才算是逃出生天了!” 李治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惜,武后眼里闪过一抹杀意,随即消失了,叹气道:“此二人合该杀了才是!不过我儿既然求情了,也确实是因他们的贪念,救了我儿一命,便由着大理寺去判便是了。” 李治点点头,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孩子若是养的小里小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宫里精细的养两年,赐婚的时候找个厚道的人家,也是可以的。可这孩子……宫里和王府的公主郡主,在心性上,比的上她的可不多。梦见一貌美的妇人,她本可以推说,梦见的是她阿娘。梦见了道人,又是刚册封了李耳的契机,说一句先祖庇护也未为不可。可她没那么说,直言不讳,不藏不掖,坦荡而言,说一句君子品格也不过。 不过是礼仪粗疏一些,这些反倒是小事。时日长了,她自然就订正过来了。便是往后一直都粗疏,又能是多大的事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原身一直也没用过名字!林雨桐就说,“孙道长给取名‘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点头,“孙道长非凡人,他是师长,既然给了名字,就以此为名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又吩咐李弘,“记得将名字添在族谱上,你去办。”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进了宫门,就换了肩舆,一人一个,林雨桐这才算是看到了大明宫。只是从史料里知道大明宫有四个紫禁城大,真的进来了,才知道这大明宫是何等的恢弘。这是宫阙,是城池,也是一座景观园林。 前面的那些巍峨的宫殿群,那是处理国事的地方,衙门排布其中,武后至今也没资格去的。因此,他们这一行是往□□去的。 远远看去,那么大一片湖泊,足有二三百亩的水面,在水的中央,堆了山。李弘轻声道:“那是蓬莱山。” 太液池,蓬莱山。 “池子北边是游艺之处,有跑马楼,有斗鸡台……住的话,主要是住在池子南边……”说着就问武后,“母后,妹妹住哪一宫?” 凤翔宫。 这是一处比别处更精巧的宫殿。大唐的建筑其实多是简洁大方的,尽量的把房子盖的方方正正高高大大,这一处也一样,方正高大里,多了几分精致。 武后笑道,“一年前才竣工的,因着精巧,慢了一些……”她拉着桐桐的手往里面去,“这里暖和,你身子不好,常年在湿冷的地方住,终究是伤了根底……” 是的!这里暖和。进殿的时候脱了脚上的鞋,踩在水磨石的地面上,这地面竟是温热的!没出正月的天,外面冷风刺骨,而这里温暖如春日。行了礼的宫娥来来去去的,正在布置寝宫。李弘指了指朝南的一间,“那里布置个书房……边上还需个药室……”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不敢说这是后宫最好的一处地方吧,也差不多。 正瞧着呢,门外跑来俩十一二的少年来,瞧不出哪个大哪个小。这俩孩子进来先见礼,一个自称贤,一个自称显,李贤更俊秀斯文,李显随李治的多些,瞧着就觉得这真是个好憨厚的长相。 论起容貌,算上李弘,也只李贤最胜。 李贤打量林雨桐,“听了一耳朵,竟不知有这样的奇事?一时又好奇,一时又担心。果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瞧着就可亲。” 李显跟着说了一句:“是啊……”然后没有了。可看到林雨桐还看着他,他脸红了一些,就道,“我今儿刚得了一碟子蜜糕,已经叫人去热了,给皇姐吃吧!” 武后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李治倒是哈哈大笑,“我家的小憨儿呀!” 对武家的宠幸,其实根子就是这么一回事。 林雨桐放下筷子,看她,“你是谁?” 完了!边上的御史台的御史当时就参奏这个对着太监行礼的官员,说此人无礼,不堪为官。当天,就被免职了。 李治摆摆手,“好了,今日不说孩子!正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叫孩子松散一日。” 要不然,这就是无礼! 当然了,这是一种信号。代表的意思是李治对武后极度的信任。自来后宫就是如此,越是提拔后妃的娘家人,越是能凸显这位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林雨桐笑了一下,“您叫我桐桐吧,这么叫亲昵。” 武后一路拉着桐桐的手,“你们兄弟姐妹都住的离我近,近了我方便照看,远了就看不到了。” 可这武家呀,不提也罢了! 好烦!这个四爷带着厨子做过,味道不是林雨桐喜欢的,叫单笼金乳酥,其实就是个黄色的大包子。黄色是用黄色的酥油和面揉在一起,里面包着乳酪。 李贤赶紧请罪,“母后说的是,儿的错。” 前殿乃是接待命妇的地方,这么安排……想来老糊涂的杨老夫人,也没能领会到这里的意思吧。 倒霉的是他才从地方上调上来,新任命还没下来呢,结果就这么折戟沉沙了。 而正门口,站着许多人,最前面的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边上搀扶着她的是个妙龄的少女。 还有这跪坐,进门之后,主人请坐了,这才能坐。坐着说话,就一直保持跪坐的姿势……只有等主人说,“请随意,不要拘礼。”客人才能小幅度的挪动一下腿,缓解那个跪坐的麻劲。客人再要是体贴点,比如说相对不熟的人这次谈的还行,主人会叫人拿个靠的东西来,不是朝后靠的,是给你前面摆个圆弧形的小玩意,你趴在上面重心前移,减轻腿的负担。要是关系再熟悉一点,你俩是朋友,那你可以把这玩意侧着放,你斜靠着。若是关系再亲近一点,你俩可以盘腿坐,可以把一直腿耷拉在矮榻的边上,以舒服的姿势呆着。 可这个小憨儿哪里憨了?这会子头一歪,朝他父皇那边蹭,李治习惯的摸了摸李显的头,扒拉了好几下。 大唐的礼节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四爷给她恶补过这个知识的!说是两个官员都在候见处,皇上跟前的太监去宣旨给其中的一个官员,这个官员接旨之后要谢恩的。他跪下了,边上的另一个没跪下,却觉得皇上身边的太监,对吧?咱得客气一下,就给太监行了一个礼。 并没有人郑重介绍过你是谁,对吧?!而且,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我家!我是主人!”说着,她拿着筷子,将这两样一吃就饱的玩意夹过去,放在她的盘子里,这才道,“也是我照顾不周,竟是让客人为我操心,失礼了。” 什么七返膏?不就是折叠了七次,把面团揉吧到一起蒸熟的花卷吗?七返就好吃了?七十返层层薄如蝉翼才好吃好吗? 武后不喜她母亲这一行为非常明显,但没拦着,也有她的考量吧。 这位杨夫人是不是对太子无礼?李治优待武家的人,这是个态度。可你这无礼的太过了!这不是说储君不叫你见礼,你就能不见礼的。 依次坐好,贺兰美之非要跟李贤换,挨着林雨桐坐。坐就坐吧,她给林雨桐夹菜,“表妹你尝尝这个如何?” 你无礼是你的事,我又不认得你,对吧?我又何必陪你演戏。 初唐之时,还是分餐制。而今趋向于团圆了吗?摆到一张桌子上。 这是什么规矩! 这个还没动呢,转脸她又夹了个东西来,放林雨桐面前,“再尝尝这个,这是七返膏……” 一看年纪,林雨桐就对上了。这老妇人是武后的生母杨氏,而搀扶着她的,是贺兰家的那个姑娘。 说好的自家吃一顿团圆饭的,然后人家直入后宫,堂而皇之。 而且,一开口就称呼我为大公主?我不是大公主!李治有庶女呢。且都比武后所生的孩子年长。合着,在你眼里,上面那些公主都不算呐?这不是有点轻狂,这是轻狂的有点大! 武后说李贤,“必是你的主意!正在跟着先生念书,怎么就带着弟弟跑出来了?” “桐桐好!桐桐好!” 真就是没多远,绕过一处假山亭台,便看到了宫殿的正门。 杨夫人才哦哦哦的去见礼,而后又看林雨桐,“大公主啊……” 老妇人给皇上皇后见礼了,那么太子呢? 无礼,在而今算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 从这边出去,紧挨着的宫殿,竟是武后的寝宫。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有外人在,武后没直接去后殿,而是前殿安排了宴席。 又叫大公主!许是真老糊涂了,许是被谁给误导了,口口声声的大公主。我要认,是我错了。我要不认,就是提醒李治,萧淑妃当年还生了俩女儿呢。 贺兰美之一愣,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对着林雨桐瞬间红了眼圈,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一扭脸见姨母嘴角的嘲讽,以及圣人垂着的眼皮,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然后转身就跑…… 什么? 眼看到了跟前了,两人跟圣人和武后见礼之后,那杨氏就看林雨桐,而后眼圈一红,眼泪滚滚而下,“我的大公主呀,你受了委屈了。”她张开双臂,林雨桐却没走过去。 她没动,还好奇的看看这是在叫谁。武后微微皱眉,贺兰美之看了李治一眼,忙道:“外祖母时清醒时糊涂的……”说着就低声提醒,“外祖母,还没给太子、璐王、周王见礼呢!”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6 章 盛唐风华(8)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杨老夫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怎么了呢?这是怎么了呢?快!快去找找……” 武后给林雨桐重新夹了菜,叫祥瑞端过去,说杨老夫人,“她在宫里长大,还能跑丢了?母亲也太操心了些。您若不放心,就先回去瞧瞧去……” 杨老夫人忙道,“你姐姐也是可怜……” 武后将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包括李弘在内的其他几个都起身站着去了。林雨桐动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起身。而是说这位杨老夫人,“您心疼韩|国夫人?” 是啊!“你那姨母可怜,你也无缘得见。” 我见个屁呀见!跟我有个鸟关系?也没见说哪个孩子没见过姨妈就是多遗憾的事。这他娘的跟那种偏心眼的母亲有什么区别呢?没本事的,得心疼,得照顾。有本事,拉拔了不算,父母还觉得你干啥都是应当应分的。哪里那么多应当应分的?! “那您怎么不说心疼心疼我母后呢?”林雨桐就说,“我今儿才回来,我母后心疼我,母女分离十数载……骨肉分离之痛,您可体谅?为人父母,看着亲生骨肉在外飘零十数年,可内疚自责,您可能体会?韩国夫人是您的女儿,母后难道不是?给您富贵尊荣的是母后,也只能是母后,您说呢,老夫人?” 武后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说瑞祥,“着人送老夫人出宫吧,老夫人糊涂了,叫太医院着太医照料,去吧!” 瑞祥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这位公主比几个皇子更体贴,许是这就是儿子和女儿的差别吧,皇子们注意不到这些事,可公主却注意到了。她在护着皇后呢! 李弘若有所思,李贤眼里有惶恐一闪而过,李显出声打岔道,“八弟可醒了?叫来一起吃饭吧,把小妹也抱来吧,皇姐还不曾见过。” 八弟说的是李旦。武后生了四个儿子,在生李弘之前,李治已经有四个儿子了,分别是:李忠、李孝、李上金、李素节。 李忠是庶子,记在王皇后名下。后来被废,前两年也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还有李上金和李素节,她还真不知道这俩现在是个啥情况。按照年纪算,他们都已经成年了。李弘今年也都十四了吧?那这两个肯定是十五六了,成年了。成亲分府出去了也未可知。 宫里除了早年的那些妃嫔之外,孩子都是武后所生的。真真就是亲亲的一家子而已。 这一打岔,李弘就搭话,“风大,用暖轿带来吧。” 武后这才有了笑模样,指了远了一些的汤浴绣丸,“给桐儿盛那个来,好克化。” 这个可以,有点像是生汆丸子,汤汤水水的加上几个珍珠大小的肉丸子,因在炭火上热着呢,咕嘟咕嘟的,滚烫滚烫的,吃了暖和。 李弘也笑着叫人,“孤也先吃这个。” 气氛这才好了,李治笑眯眯的看着,“桐儿体弱,虽跟着孙道长学了几天医术,但还是得也专职的大夫的。” 武后就道,“刘神威是孙道长的大弟子,叫他专职看着桐儿的身体。一则,孙道长调理了一半,他接手更顺当。二则,跟桐儿有渊源,省的她不自在。”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又道,“我跟你父皇都忙,另赐厨房给你,叫厨房按照太医的嘱咐侍奉你一日三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一把拉住了,“回家来了,给你什么你受什么,原也是你该得的。” 是!随后又见了才三四岁的李旦,还有才能走路的太平。武后应该是没多少时间带孩子的吧,李旦很规矩,但却不亲昵。反倒是太平,因为还小,没搬出去的缘故,对武后亲昵比别人更甚一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就真该散了,李弘也有差事,李贤和李显也有功课,又是才见面的人,都叮嘱了许多话,武后和李治才打发人,送林雨桐回宫。 凤翔宫,宫娥太监站了两排,都在廊庑下等着主子呢。 四爷起身,仆从把灯给挑起来了,又捧着更多的火烛进来,帐子撩起来,把这一片照的亮堂堂的,四爷披着厚衣裳才要起身见礼,对方这手跟钳子似得一把摁住了,“……街坊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安定公主……跟你熟识?” 四爷朝边上偏了偏,“阿耶还有吩咐?”李敬业上下打量自家这儿子,哪一点也不像自己,更不像他曾祖父。小鸡崽子似得,以为养不活了,而今活了……听说他多有关照的人是安定公主。 桐桐思量的是这个,却不知道四爷已经躺下了,被挖起来了。 李敬业先说,“你小子收起你的小肚肠来,不要想着娶公主做驸马……大唐的驸马就没有好做的!”不说这些公主向来行事放诞,就说危险不危险吧,一个不小心就会因为裙带被拖进泥潭里,“咱家功勋卓著,不需要娶公主锦上添花!” 李敬业有了几分谈兴,直接上了榻跟四爷挤在一处,还拉着被子往身上盖。一边折腾一边低声道,“我告诉你,跟皇家不能靠的太近……这李家,呵!不提也罢!没拿下天下的时候,说是十六国西凉开国君主李暠的后人……可其实呢?太|宗在位的时候法琳大师专门上宫里去跟太|宗辩论过这个事情……什么鲜卑贵族,什么胡汉血统……大师说了,他家就出身赵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咦?不笨呀!皇上说嫁,那真不敢说不娶!老李家在这事上挺轴的,就怕谁家跟那些世家一样,看不起他们家。 要么说李绩见不得这个孙子呢?!这一张嘴真该给缝起来。想想因为祖上是谁的事,李世民还得跟得道的高僧辩一辩,这事叫人火大不火大!我家先人是谁我不知道?这一辩别管谁赢了,都得是李世民输了呀!祖上叫人质疑了,这难道不讽刺。 李敬业打了个大大的嗝,酒菜味儿瞬间喷出来了!他吃的是羊肉,喝的是葡萄酒,这一个嗝全给打出来了。 就是这个意思!李敬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道,“当然了,你要是觉得那公主长的实在是可以,娶了也是可以的。长在外面的,不比长在宫里的。宫里养着的,都被养坏了。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好的。文德皇后所出的几个嫡出的公主都是好的……不过这个武后的女儿……也幸好不是她教养的,要不然……搁在谁家谁家倒霉!安定公主年岁也不小了……好摆弄。想来只要看住了,该也惹不出乱子才是!” 这不是挺明白的吗?四爷就说,“房玄龄是想娶公主做儿媳妇才给他儿子娶的,长孙无忌已经是国舅了,他就那么乐意亲上做亲?” 可以想象一下,躺在很高很高的宫殿里,说话都会有回声的那种。卧室只是放下帐子和卷帘,单独隔开的这点地方。地面上一排排的灯倒是照的足够亮堂,每一重帐幔的后面都有一个守夜的人,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了,但你知道他们的存在。灯影里,那帐子一晃一晃的……啥感觉呢? 一睁眼,床榻边冒出来一个醉醺醺的彪形大汉来,真给四爷唬了一跳。打眼一看,不是这原身的父亲李敬业还能是谁? 至于改?小幅度自家改一点可以,多的……林雨桐不想改,每一个阶段都是美的!就该这么美着! 认识!怎么了? 敲不下你二两骨头算我输! 就像是这样的环境,感觉放屁都带回音的,谁听不到呀?! 香菊是昨晚在东宫见到的宫女,而这个刘德是个生面孔。林雨桐多打量了好几眼,算是记住了。 这个事怎么说呢?李家没编造神迹,这已经很厚道了!干嘛呀! 不就是李家有随便认祖宗的习惯,是个特别不要脸的家族吗? 他这边一句还没说呢,人家往下一躺,这是打算住这边抵足而眠吗? 人家习惯了当然很好,只去欣赏的话,也很棒的!可住的话……刚开始都不会太习惯吧!不着急,会习惯的。 这么想着,一翻身,又思量着四爷那边好不好?他那边的药膳不能停呀,过了冬了,这一开春,就该调整药膳的方子了。孙道长会调整,但是做法……厨子会弄吗?明儿得叫人把详细的做法给送去。 四爷起身,叫人取了被子在边上另外安置了,心说,李敬业这种的,就得桐桐进门好好的摆弄摆弄。你脑门上长反骨,你横,你浑,你嘴上没把门的,连你祖父都拿你没法子。呵呵,那我就给你请个祖宗回来,我叫你横,叫你浑,叫你口无遮拦一个试试看?! 叫谁送?只能是刘德了。 等把人都送走了,都剩下凤翔宫的人了,林雨桐好好的泡了澡,换了寝衣,赤脚踩在地上去了温热的床榻。帐子被一层层的方着,外面一宫灯那点光亮,透过帐子照进来……房间到底不是密闭的,总有那么一丝丝的风挤进来,倒是不会吹到人,只是轻软的帐子哪怕是人走过会会带动的晃动那么一下,更遑论是轻微的那一缕风。 祥瑞指了指打头的太监,“殿下,这是刘德……”又指了指一边的宫娥,“那是香菊……” 说实话,卧室逼仄了不好,但这么着不私密也不好。 打从四爷来了,这是见李敬业第二面!还是这么个黑灯瞎火看不清脸的晚上。 也就是一心做明君的李世民了,这事也都忍了,认了。这就可以了,你说你有多讨厌呀,把人家的糗事拿来再絮叨一遍。 只能说此人天生就长着反骨。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7 章 盛唐风华(9)二更 盛唐风华(9)李治将这件事昭告天下!说这是祖宗保佑,李家福德深厚,才能叫皇家的公主历经这般的磨难,起死回生,重回皇家,骨肉团圆。 他撤了‘思’这个谥号,正式册封她为安定公主,食邑六百户。 大唐的公主,食邑一般在三百户到五百户之间。给了六百户的食邑,这是打破了之前的成例。 可林雨桐知道,食邑最多的是太平公主,她食邑一千两百户。当然了,不是现在,而是以后,武后当政之后,才给她升的食邑。 总之,就这个食邑来说,是公主里最多的。 同时,李治要大赦天下,以感谢上天的恩泽。 其实没有这事,他也正要大赦天下。一般施行仁政,大致路子就是这样,我赦免你的罪责,这便是仁慈了。 这般的恩典,当然要去谢恩了。这要出门,得正式一些的。 林雨桐的头发依旧不长,但她没再穿男装,而是换上了短儒对襟小袄,把裙子束至肋下。而今的裙子并没有大胆的露那么些,袖子也不宽大,就是窄臂的袄,高束的裙,云头鞋。因为外面天冷,有半臂的狐裘套着保暖。头发太短,肯定有些奇怪。她用彩线加金线和各色丝带挑了头发编制的一缕一缕的,再挑几缕用彩绸混进去编成一大缕,彩绸长一些,自然的垂下,并不会叫人觉得短头发就有多奇怪。脂粉等物一盖不用,只挑了唇脂看了看,稍微用了一点,提了提气色,这才出门。要出门了,最开始当然是带着香菊,她问香菊和刘德:“谁跟着出门,谁留下看家,都分摊好了吧?” 是!香菊一一指给林雨桐看,林雨桐先打发刘德,“该去谢恩……”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香菊说的这些人,林雨桐一一的认了,行不行的,看看再说。 李治并没有叫林雨桐多等,回话说,什么时候都行。 不叫谢恩当然是体贴,但是熟悉宫廷是需要时间和机会的。林雨桐这就动身,外面的暖轿已经备好了,没用她受累,直接就被带到了地方。 刘仁站在门口,伸着手,“殿下,请随老奴来。” 林雨桐就多看了刘仁一眼,这是李治的大太监吧。 这一看,刘仁就忙道:“殿下,老奴刘仁。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打发人来便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自己身边的大太监跟刘仁是一拨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敢!您客气。说着又提醒,“太子殿下突然过来,才进去。”这其实是说,皇上对太子的宠信,太子不打招呼就过来见圣驾,可见圣人的态度了。 才一进来,就听到李治道,“叫桐儿进来吧,外面凉。” 其实已经进来了,这个地方也不凉。 继续往里去,果然更暖和了。林雨桐给两人都见了礼,李治指了指边上,“桐儿过来,随意坐。” 林雨桐就盘腿坐着去了,太拘谨了,代表着关系的疏远。太子盘腿,她也就盘腿坐了。 刘仁端了瓷杯来,低声道:“是蜜水,您请用。” 那边李治没急着跟林雨桐说话,好似刚才跟太子只说了一半,就听李治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这事情不能只看一时一事……你说的洛阳女子淳于氏,这件事我知道!李义府听说人家貌美,就叫大理寺丞把此女从监狱里放出去,他则将此女纳为妾室。下面来奏报,朕也叫人查了。可他竟然逼的当初帮他的大理寺丞自缢以脱罪……这件事,当时朕为何不曾追究呢?李义府坏,他坏一人一事,可世家阀门之毒,遗害无穷……” 王皇后身后的势力,便是阀门势力。这边才废后,立起了新皇后,转脸就处置了投靠新皇后的大臣……处置了李义府,便有人攀扯皇后,攀扯皇后,许多事就得重提。这是需要时间去瓦解的,不能总叫沉渣泛起。之后时过境迁,李义府这不是被发配了吗? 李治拍了拍额头,林雨桐就起身过去,抬手在头上的穴位和太阳穴上轻轻的给摁了摁,几息之下,缓解了一些。李治抬起手在林雨桐的手上拍了拍,李弘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没僵着,但还是道:“父皇,儿子觉得,法之一字,尤其要紧。有些事上能退让,有些事上坚决不能退让……像是李义府这样的官,就该永不赦免……” 林雨桐都头疼,李弘这么说,错了吗?好像也没错。但强调‘法’,又何必只盯着李义府呢?天下不作法的官员,只要想查,一揪一大把,哪有治不了的?李义府这个人太典型,处置太敏感了。大赦这种事,你把此人单拿出来放在永不赦免的一类里,叫人觉得像是特意针对!真不必为此再惹的朝堂对皇后干政的说三道四。 说实话,若是李弘再年长几岁,再更灵活通达一些,李治会用武后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没言语,低头能看见李治平静的脸。他面色平静,可心里一点也不平静。他这个病呀,不能累,不能急,不能焦躁……所谓的风炫症,这病很麻烦。麻烦就麻烦在,药是一方面,养是特别重要的一方面。可以理解为,李治有高血压、高血脂,脑供血出问题了,有血栓的存在,而这些病症,已经导致他的视力有了一些问题。 事实上,很多高血压的病人,血压上来之后不仅头疼难忍,且还视物模糊。 就是林雨桐来治疗这个病,也得是病人彻底的精心修养,万事不操心。 瞧瞧,朝堂一摊子,这就罢了!太子不小了,却发现太子有这样的问题……他能不急躁吗?一着急,就犯了。这种疼,疼上来跟有什么东西在脑仁里搅拌一样。你就是躺下,就是睡着了,你也睡不踏实。这疼痛一直能伴随着,过不去。 但显见,一个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放松的下来,又怎么可能不急。 刘仁面色一苦,但还是点头,“奴送殿下出去。” 等人睡了,她看刘仁。刘仁拿了枕头,轻轻的放在边上,林雨桐托着放过去,刘仁帮着把腿给伸直,取了被子给盖上。林雨桐往出走,刘仁跟出来,低声道,“殿下这桥引之法好似对圣人之症状有些帮助……” “那你选几个机灵的来,我教他们便是了。只认几个穴位,摁一摁,是能缓解……”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是贺兰美之的声音,“我要见陛下,拦什么?我亲手做了吃食……” 李治哈哈就笑,“去吧!去吧!知道你妹妹在这里你不好意思了。去吧,你妹妹再帮着摁着一会子,朕也就歇着了。” 李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是!儿子遵旨。” 林雨桐只点头,而后说刘仁,“圣人难得睡的踏实了,除非军国大事不能决断,否则,任何人不许打搅。” 能治吗?能治!从闻见的味道看,太医院给开的药是对的。他在日常服药,但这得先放松自己,不要去着急。 “桐儿。”李治闭着眼睛,问了一句,“你觉得你的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按了几下,缓解了一些了。李治就又道,“李义府曾经擅杀六品寺丞,御史来弹劾,说该治罪李义府,朕当时连问都没问,更是没有叫人去查,直接就斥责这御史,说他诋毁大臣,将其贬至莱州……在你看来,朕也糊涂了!” 李治缓缓点头,清且正,这才是最致命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个朝堂就像是一个池塘,什么都得有点,才都好生存。要不然,水清见底,分毫毕现,这个朝廷若是只容君子,那叫非君子之人何去何从呢?这天下不是只有君子和小人的。更多的则是有欲有求的普通人。普通人会犯错,会有过失,得去容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我要去请安,要说什么去递帖子,我要有空,自然会召见你!你这般拦在我轿辇前,乃僭越之罪!还不让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摆摆手,“弘儿,朕缘何会那般去做,你回去需得仔细思量思量,想不明白,就一直去想……” 是!殿下。 林雨桐没搭理,继续跟刘仁道,“少食用一些炙肥羊、干炸猪膘的好。” 人走了,李治的嘴角带着笑,可他这耳后的脉象告诉自己,他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嗯! 李治的面色和缓了下来,“别怕!为父没责怪你的意思,这是在教你!想做一个帝王,只跟着师父学,是学不好的。” 贺兰美之嘟嘴,但到底是让开了。可看着那远走的轿辇,她跺脚,扭身就走,吩咐丫头,“收拾几件衣裳,出宫!” 儿子不敢! 嗯!李治说着就笑了,“你也不小了,也该婚配了……也要想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婚配……”不要再纠缠这件事了,很不必呀! “找哥哥和……外祖母去!” 好! 是!李弘起身告辞,要走了又回来看桐桐,“用金线打扮果然好看,东宫还收着许多金线,叫人给你送去……” 他说着,又用拳头一下一下的捶着脑门,林雨桐的手也重了几分,干脆慢慢的将其摁睡了,不思不想,便能缓解一些。 林雨桐说完带着人得去给武后请安了,结果走出没多远,贺兰美之给追来了,直接拦在林雨桐轿辇,朝香菊和其他伺候的喊,“我要跟公主说点私房话,都起开!” 这一出去,贺兰美之也不吵了,气鼓鼓的给林雨桐见礼,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说着‘公主安康’的话。 “是个‘清’且‘正’的人。”林雨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很难得的品质。” 李弘瞬间红了脸:“阿耶!” 这些年,怕是他跟武后两人一直在分工合作,武后处理的是日常事务,但朝廷的大方向李治也从来没有放手。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8 章 盛唐风华(10)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贺兰美之的兄长是贺兰敏之,不过而今不姓贺兰了,改姓武了。 武后的的母亲杨老夫人是继室,进门之后跟原配之子武元庆和武元爽不合。武后的父亲死后,杨老夫人更觉得被原配之子欺负,连带的武家族里都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直到武后出头,这口气才出了。武后将武元庆和武元爽治罪流放了,又把寡姐家的儿子贺兰敏之过继到武家,承袭武家的香火。 所以,现在没有贺兰敏之了,只有武敏之,他承袭了武家的国公爵位。 这一日,他在家的,春寒料峭的,他不想在屋里呆着。仆从一次又一次的催,“老夫人腰又痛了……这角法……别人也用不得……” 角法便是将羊角的开口处磨的平滑,身体有些病痛非药可医的时候,就用这样的羊角或是其他动物的角,在中空的地方放入火折子,又快速的拿开,将羊角扣在疼痛的部位。此法很少能为女子治病的,除非身边养着医女。 府里倒是真有医女,可不知道是认穴位不准还是别的什么,老夫人每次疼痛必找郎君去。今儿也是,疼痛难忍,又斥责医女笨手笨脚,偏要请郎君过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敏之含着酒在嘴里久久没咽下去,“你告诉她,就说我马上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敏之闭了闭眼睛,强忍着恶心去了。 贺兰美之回来的时候,只问:“外祖母和兄长呢?”说着就要去找。 府里的管家拦了,“小娘子,请稍等。老夫人腰疼,郎君正在诊治,不可打搅……奴帮娘子去请……” “我去就好了,外祖母那边我有什么不能去的!偏要劳你多事。” “小娘子!”管家又拦了,“太疼了,脾气有些不好……万一弄错了穴位,怕皇后追究起来,都不好回话。” 又是皇后!还是皇后!处处拿皇后来压我。贺兰美之冷哼一声,“哪里就弄错了穴位了?多事!” 说着直往里面跑,但到底不敢鲁莽,到跟前了,不敢进去。在外面能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喘息声……这么疼吗? 她就问说,“外祖母,我回来了,很疼吗?” 里面的喘息声戛然而止,管家气喘吁吁的跑来,“娘子正堂里请……” “我进去看看……”她想扒拉开管家进去。 里面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谁把什么东西狠狠的摔在地上了。她吓了一跳,就听到里面的人喊:“呱噪个甚!” 贺兰美之吓了一跳,管家使眼色,叫她去大堂里呆着。 到了大堂,贺兰美之回头看了一眼,“外祖母的脾气如今这般大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正说着呢,一扭脸就见一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走过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倦怠,几分戾气,看贺兰美之,就开口道:“回来了?要是想住府里,我叫你嫂子给你收拾院子。要是不想住府里,贺兰家我马上叫人去收拾。” 贺兰美之看了管家一眼,然后给兄长使眼色,“出去说!出去说!” 府里的亭子阔朗,哪里也不挨着。兄妹俩面对面,贺兰美之才收了笑,眼里尽是阴霾,“兄长,我得在宫里!阿娘死的冤枉!” 武敏之看她,“你觉得你能在宫里如何?” “我就要在宫里恶心死她!”贺兰美之冷笑一声,“她宝贝谁,我就毁了谁!我得叫她知道,什么叫做锥心之痛。” “你出宫吧,好好过日子,不要管了……” “兄长!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能不管。”说着,就冷笑起来,“她现在最宝贝她刚找回来的女儿,我就毁了她好了……” 武敏之嘲讽的一笑,说不出的凄凉,“我还以为你能怎么着呢?原来不过是跟我一样,惧怕真正的恶人,只会朝更软更弱的人下手……你啊!不要被她那张脸骗了!一个刚认回来的女儿,她没那么重视。不要费心了!我最后劝你一次,要么,利索的回来;要么,你的事我再不会管了。” 不管我了? 贺兰美之眼圈一红,跟着自嘲道,“是啊!我姓贺兰,不过是小门小户县男之后罢了。什么鲜卑贵族,都见鬼去吧!而今,姓武才最尊贵!您姓武,我的事也不劳你费心!”说完,转身就走,带着婢女呼啦啦的又回宫了。 婢女碧草低声道,“娘子,您看出宫的那个是不是安定公主身边的太监刘德。” 还真是!他出宫干什么?“打发个人跟上去,看看他去哪了,干什么去了……” 是! “孩子大了,心思就多了!瞧着,竟是读书读迂了。”这么说着,又软软的嗔了一句,“都快气死我了!真真是生来讨债的小孽障。” “习惯!”林雨桐说着就看武后,“不过有件事正要求母后恩准。” 这个孩子可真是通透,她一直觉得七窍玲珑心是环境逼迫出来的,只有处境艰难,不得不察言观色,不得不游走在黑白的办法之间,才能学会的。显然,太子少了那么几分意思,可她却掌握了。 看!一个前朝一个后宫,差着那么远的距离,可武后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怕是谈了什么,武后也已经知道了。 武后一愣,“你是说他呀?有好大夫的……” 我女儿看中的人,谁也抢不走!莫说他没有婚配,便是婚配了,只要我女儿看中了,叫他休了再娶你便是了!我总能叫我的孩子称心如意的! “那您替我看着,别叫他被人抢了去了。” 说! 外面春风带来了春雨,淅淅沥沥的! 看!事情真的很简单,试着去相信她是个好母亲,那么你就能称心如意。在她看来,男人病弱有什么关系?这一刻我女儿喜欢。喜欢就给你呀,将来不喜欢了……不喜欢了有什么关系,再找喜欢的就是了。 她给武后谢恩去的时候,武后就问:“太子在圣人那里?” “我在山上,英国公的一位郎君对我颇为关照。去年过冬的衣物被褥,都是他所赠。我也常常给她炖药膳,他的身子有些弱,我怕他吃的不惯,再病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武后便又笑了,“你担心人家呀?” 至于是不是出身英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呢?这都不重要。 不过这送信的事,是过了明路的。 李治拍了拍武后,“是说宏儿?” 武后一愣,继而哈哈就笑,她的师兄见天的得给她诊脉用药,这要传送信件,难道不方便吗?不就是为方便自在的,才给她打发了个熟人。谁知道她倒是直接问了。这般的性情,是难得的叫人觉得跟她相处可以轻松,她就笑问说,“要给谁送?” “好!这次一并瞧瞧,有合适的,是该定下来了。”说着,就又一叹,“若是每个子女都能如桐儿一般,在父母面前坦坦荡荡,就好了!” 武后便再不说这个了,把话题又给拉回来了,“许是李家的郎君不似李敬业那般混账呢?混账一些也无碍,长的得俊俏才行呀!”李治便笑着躺在武后的腿上,听她絮絮叨叨说儿女的事。他见缝插针,对武后说想改元‘乾封’的想法。 武后愣了一下,这是说……太子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找个人尽皆知的人来立威!以正朝廷法纪。嗯!要是这么想,也想的通。 林雨桐看她,“我还想嫁给他,能吗?” 林雨桐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道:可见她其实就是这样性格的人,只是她迄今哪怕是贵为皇后,也没活成她想要的样子。 正是!正是!一行说一行笑,李治就提说,“太子妃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也该在女娘们中间挑一挑,选个品行上佳,中正一些的来。” 她就道,“我也觉得兄长所言有他的道理。就像是孙道长教弟子们医术,师父稍微一松,徒儿就要给对自己要求松二分。可师父上次当着我们的面训斥了师兄,训斥的颇为严厉,我们便知道害怕了,再也不敢偷懒了。” 能干什么?不过是桐桐叫人给四爷送信去的罢了。 “我想叫人给宫外的人送信,怎么送?能打发人直接去吗?” 她招手叫这个孩子过来,“住的可还习惯?” 大唐乾封元年的春天,就在帝后的夜半私语中来到了…… 武后愣了一下,她的眼里瞬间溢满了笑,继而更大声的笑了起来,“能啊!想嫁那自然是嫁得了的。” “儿子跟女儿的不同……他那般大了,找朕是人之常情,还找娘,怕得有人笑了。” 好有道理! 出来之后,她回头去看那座宫殿。这便是跟人相处的学问了。对一个强者来说,一个肯依靠她的孩子,她会觉得更容易亲近吧。 晚上的时候,武后将这事说给李治听,李治也笑,“长大了,少女怀春,少年慕艾,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英国公府的……李绩的曾孙?是李敬业的儿子吧!李敬业莽汉一个,五大三粗……” “他们炖的不如我多矣!”林雨桐就道,“药膳药膳,是药也得是膳,可他们做的全是药,哪里有一点膳食该有的香味?” 说了会子话,林雨桐就告退出来了。 武后也笑,“可见桐儿是没见过世面的!先把这个留着。开春了,在宫里办几场马球赛,回头给她做生日的时候,宫里要大办几次宴会。把长安城中的青年才俊都请来,叫她好好瞧瞧,什么样的芝兰玉树没有,怎么偏就瞧中了莽夫家呢?” 因为直接的说了,这才有了她叫刘德去送信的事。 她想要的是什么样子呢?就是那种我喜欢,我想要,然后我伸手就能拿到。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59 章 盛唐风华(11)加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春天的大明宫,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一出门,是波光粼粼的太液湖。沿着太液湖的一圈,是各种的回廊宫殿亭台,花了好几天时间,才算是了解了宫里的方位,保证自己在这大明宫里不至于迷了路。 而因着给李治按摩有了效果,又教几个小太监手法。因此上,李治该是感觉到了这个女儿的孺慕之情,他跟武后商量之后,给桐桐找了一位女先生。此人乃是兵部侍郎裴行俭的继室夫人库狄氏。 库狄氏一举一动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雅,一步一行,都合乎礼仪规范。对学这个东西,林雨桐不反感。说到底,这都是动作而已。记住了,多做几遍,自然就熟悉了。 先生说,林雨桐提笔记,库狄氏发现这位公主写的字其实很有几分模样,只是常不常对着纸张叹气,好似对而今所用的纸张有些不满似得。 一天里,记半天,练半天,当真是好悟性。有些动作,第一遍生疏,第二遍连贯,第三遍就看起来圆润多了。除了学这个,另外还要记有多少的皇室宗亲、豪门贵勋,各自都是什么样的来历。这里而有许多像是娶了皇家的公主,又有许多是嫁女入皇家的人家,都是需要来往的人家。 这才是林雨桐最头疼的,当年李渊成了太上皇了,孩子还生了十几个。最小的一些公主……而今都是长公主了,跟武后的年纪应该都相仿呢。 这一说马球赛,又是各种宴会的,别想着不会来那么多人。那你可太小看大明宫的规模了,只一个麟德殿,大殿带殿外的廊庑,就举办过差不多有三千五百人同时参加的宴会。大殿的前而,有极大的一片地方,那一片地方,需要用油洒在地而上夯实,那是宫里举办马球赛的地方。 豪门是多,但是宴会并不会请一家子都来,对吧!来上两人是个意思就得了。况且,年纪不同,玩的也不同,周围多少回廊宫殿,有能斗鸡,有专门的跑马楼,这些地方再分两三千人都不成问题。 派了师傅来,那这必然是想叫自己在这么多人而前,正式的亮一次相了。 裴夫人打量林雨桐的头发,“公主可以选一种假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裴夫人指了指自己的头,“城中皆一尺,非妾髻鬟高。” 林雨桐一样拒绝,“我以彩绸装饰便是了,很不喜累赘。” 把裴夫人给愁的,又去跟秀衣坊商量衣裳的颜色和款式去了。各种的首饰也要挑最精美的。裴夫人选了一套金饰,“妾身知道公主不喜,更喜简朴轻便之妆。可这宫宴宏大,切不可马虎,便是不喜,也请您忍耐一二。” 林雨桐就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先生哪天教我去骑马。” 裴夫人从善如流,“请公主换装,今儿便去。” 果然,这才能叫自己兴奋。她竟然在御马监里,见到了几匹异常高大健壮的马! 御马监的总管太监笑着拦林雨桐,“公主,给您预备的马在这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绕过他,直奔那几匹马去,“这是‘天马’,还是‘大宛马’?”“公主好眼力,这是西域进贡的马匹……” 西域进贡的,叫天马,其实也叫汗血马! 总管太监不敢叫林雨桐碰,“如今这马不多了,全大唐,找不出二十匹来。”在太|宗年间,数量不少。公主瞧上了,自然要给的。而今嘛,真没有多的。 林雨桐就道,“那是你们不会繁殖呀!我给你们找个会养马的!” 我的公主殿下,奴婢们可不敢叫您碰这个。 林雨桐就说刘德:“你去替我禀报父皇,就说我瞧上个那匹雪白的天马了,不要驸马也要这匹马的!” 跟着的人哭笑不得,刘德笑着去了,当真去说了。 好半晌才回来,距离太远了。回来就说,“圣人说了,驸马该要还得要的,不过是一匹天马罢了,喜欢就赐给公主了。只是学的时候,不可用天马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在马厩里另外点了一匹,总管太监赶紧道,“您真是好眼力,这是大宛马跟野马王产下的后代,脚力不错,速度也好……” 正忙着呢,后宅又叫了。家里还住着好几房人。自家这边属于大房,李震是李绩的长子,虽然人没了,但是夫人还活着呢,就是原身的祖母,姓王。乃是太原王氏出身,高门大姓的姑娘,许是看不起李绩这种在瓦岗山落草出来的出身,进门之后,甚少管事。倒是李绩的继室夫人,进门之后添了俩女儿,但是对家中男丁甚是看中。李绩是草寇出身,不是人家那种望族,这继室刘氏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本来,李敬业的婚配,得王氏操持。但这王氏做事跟李家压根不是一个调调,最后还是刘氏这个后祖母给李敬业操持了婚事,给定的婚事,是她的侄孙女,也姓刘,小刘氏。 最近宫里的人一天跑一趟的,家里的人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不,都重视上了。 四爷看了一眼案上的弄了一半的线装书,心说,这玩意比养马好出头呀!这个傻姑娘。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正在看桐桐叫人送来的信,她很惊喜于见到了天马和大宛马,又问说,“有没有兴趣去养马?” 武后脸上便带了笑模样,“不求多聪慧,性情好的姑娘,夫人可听说过?”裴夫人心中一动,这是要选太子妃吗?心中斟酌了一翻,这才道:“见倒是见的多了,只是一个人的性情,得接触的多些,这才能知道。臣妾不敢对高门贵女褒贬,只是跟本家接触的多些,到是性情能了解一二。” 是的!大唐没有线装书,一般都是像折子一样,折叠在一起,誊抄来的手抄本。这不是宫宴嘛,进宫去哪里能不给公主殿下带礼物?弄一本线装书,把李绩编纂的医书誊抄一份叫公主殿下指正,这就可以了。 远处的跑马楼三层高,武后站在跑马楼上,身后跟着裴夫人。裴夫人笑道,“公主当真是冰雪聪明,所教无有不会的。当真是一点就通,一讲就悟。京城那么多的闺秀,高门大户,世家勋贵的闺女不知多少,不是臣妾恭维,比的上公主聪慧的,臣妾还不曾见过。” 在裴夫人隐晦的提了这件事之后,林雨桐心里就这般道。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去后头之后,见正堂之中,曾祖母刘氏在,祖母王氏在,母亲小刘氏也在。 真是会给爷找事!叫爷去养马?! 小刘氏嘀咕了一声:“心里想的很,嘴上却说不要……”世家就是虚伪! 刘氏有些不自在,小刘氏低头扭着帕子,只王氏严肃这一张脸,好似有些生气。四爷再一扫屋里的绫罗绸缎各色衣裳,连带的各种耀眼的配饰,就有些明白了。 说不上对错!刘氏和小刘氏是真关心,觉得娶了公主是荣耀,可不能叫人小瞧了。可王氏自有世家的矜持,觉得该内敛一些。 他是这么想的,就把信收了放在匣子里,准备继续跟线装书较劲。 三个女人一台戏,见天的给这三个女人断官司?爷哪里受过这个絮叨! 好久没见这么好的马了,一开始纵马驰骋,那是不可能的。先是被喂马的牵着马,周围跟着几十个人,就怕摔下来。然后又是裴夫人带着,共乘一骑,在跑马场上溜达。直到第五天,一个人骑在马上漫步,紧跟着是小跑。 这都是小事!看见不看见的,这个人选好就好在,裴居道这个官职好!太子没即位,什么意外都可能有。而武后选的这个人选,对太子平安登基,是有极大的帮助的。这个时候,武后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心思,她是在为太子筹谋的。 是的!李绩是一员战将,是沙场统帅,但人家也精通医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药典,叫《唐本草》的,李绩就参与了编纂。人家自己个,还写了一本《脉经》,当然了,后世是失传了。如今还在,自己也看不出这玩意的好坏,水平如何,但桐桐知道。 裴夫人不知道这说的是公主把马骑的甚好,还是自己给出的这个人选,甚好! 那就它了! 直到第八天,她才骑在马上风驰电掣的跑起来。 这场定在二月二十八的宫宴,成了满长安的盛世。 哦?裴家?武后点点头,“河东裴家显赫,数代公侯勋卫,不知夫人说的是裴家哪一户的娘子?” 武后看着赛马场中御马奔驰的女儿,露出几分笑意,说了一句:“甚好!” 小刘氏进门就生了原身,迄今为止,李敬业也就原身这一个孩子。 王氏张嘴就道:“皇家便是嫁公主,李家也该矜持才是。这般张扬,是何道理?” 王氏立马对着儿媳妇怒目而视,小刘氏低头闭嘴,却不时的给四爷挤眉弄眼…… 可是呢?李治会怎么选?会喜欢这个人选吗?这就得看李治怎么去想了。若是李弘高兴这个人选,李治怕是要不高兴了。若是李弘不喜欢这个人选,李治未必高兴,但至少可以安心。 裴夫人说这个,一是叫自己记住这个人情,别人不知道的,自己知道的。二呢,也是叫自己在宴会上多跟裴居道家的娘子亲近的意思。这是联络感情,也是一种照看。照顾的多了,圣人和太子自然就看见了。 左金吾卫,此衙门有巡警京中乃是宫中安全之责,有情况需烽候预警,城中的所有道路包括一砖一瓦以及路边的水草,都在他们的管辖之内。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0 章 盛唐风华(12)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还想着怎么把这三个人给分开,祖母王氏就先说话了,“你坐过来,我有话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王氏不看婆婆也不看儿媳妇,只道,“娶公主看似荣耀,可其实呢?自有唐以来,娶公主的好处没看见多少,可这有多少人家因为公主而家破人亡。想那房玄龄家,若不是娶了公主至于获罪至此吗?想那杜如晦,何等的了得?结果呢?儿子成了驸马,获罪被杀,公主转脸改嫁,耽搁什么了? 咱们家又跟别的人家不同。别人家还有个子孙繁茂,可咱家呢?你曾祖父只两子,便是你祖父和你叔祖父……” 这个叔祖父是李绩的次子李思文,正在润州做刺史。 “而你祖父只你父亲和你叔父……” 这个叔父是指李敬业的同胞兄弟李敬猷,在盩厔(周至)做县令。盩厔就在长安左近,快马一天能打俩来回的地方。 “你叔父迄今也无有子女。咱们大房只你一根独苗。” 李敬业和李敬猷兄弟俩,只守着一根独苗苗,这也是事实。 “你叔祖父是二房,二房若是人丁兴旺也还罢了!可偏偏的,二房你三个堂叔父,膝下也只一个哥儿……” 李绩的次子李思文膝下仨儿子,嫡子李敬真,俩庶子李恩顺和李钦载,这三兄弟,只李恩顺生了个独苗苗,叫李湘。 也就是李绩五个孙子,结果这五个孙子只给他生了俩曾孙出来。且原身还是个病秧子,眼看养不活的架势。 李绩对此的看法是,战场上杀人太多,杀孽造的多了,老天要惩罚他。 但王氏不这么看,在王氏看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家丁不旺,这便是气运所致。你曾祖父年过古稀了,还能为朝廷征战几年?此时正该低调求退,退回老家,闭门读书,和睦友邻,结好乡梓,如此数十年之后,有先祖荣光,有数十年的积淀,再图起复便是。而今呢?你曾祖父老了,后辈的子孙并无有才干之人,所以呢,你们巴望着娶公主以再兴门楣吗?这是愚蠢!也当为男儿之耻!” 这话有道理吗?真挺有道理的!王氏大家族出身,她学的、从小耳融目染的便是如何在各种的境况下保持一个家族的长久不衰。 可惜,就是她的俩儿子都不听她的,李敬业造反被杀了,李敬猷真是好弟弟,跟哥哥跟的可紧了,要命的事哥俩绑在一起一块干,也没得善终。要真照着他们母亲的话,在李绩死后回老家,关门闭户的过日子,绝不是那么一个下场。 王氏见孙子肯好好的听她说话,语气和缓和了,“我不看好这个婚事,除了这个缘故之外,还有几点,第一,这位公主几乎是在幽禁中长大,身体如何?是否利子嗣?见识是否够,是否能交际,是否能当的起一家的宗妇之任?第二,你是否真的做好了娶这位公主的准备。她带给你的不仅是荣耀,还有数不清的麻烦!那位皇后而今是显赫,权柄在握。可这样的权柄在握,我佩服这样的能力,但是……你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不喜她的有朝堂上的男人,还有更多的女人。这些女人包括皇室宗亲,包括更多的贵妇人……面上无人敢,可你该知道,那位皇后,这位公主的母亲,是众矢之的呀!不要觉得后宫的争斗与子女无关……若是无关,萧淑妃……” “祖母!”四爷直接给打断了,前面说的挺好的,这一说的多了,也口无遮拦起来。总算知道李敬业的毛病是从哪来的了。 这么一打断,王氏也住嘴了,“……所以,考虑清楚,皇家的婚事反悔不得。” 小刘氏就道,“那婆母不若此番也跟随进宫……”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明白了,王氏跟王皇后同出自并州,也就是山西太原王氏。而王皇后近宗,皆被入罪,且赐姓为蟒! 这个王皇后不仅是李治的皇后,她的曾祖母是李渊的亲妹妹同安长公主。王氏是知道的,娶公主用的时候你得得用,但是不用你了,你指望皇家跟姻亲家讲感情?那真没有。 李家在隋朝的时候还是皇亲国戚呢?李渊跟杨广是表兄弟,那又如何呢?王氏是太知道这事有多可怕了。 所以说,她反对不意外。而李敬业最后反女皇,不是没有缘由的。除了大面上的东西之外,李敬业的舅舅家……只怕不是没人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缩着不敢露面。 王氏一走,叫刘氏和小刘氏好生惶恐。这本来都已经忘记了自家还有王姓的女人呢,结果皇家要是嫁闺女,能不查家里的女眷吗?这要是想起来,该怎么办? 四爷就起身,“无碍!只要曾祖父还在领兵,家中就无碍。至于之后,那是公主要去周旋的事了,您二位也就别操这个心了。等到了那一日,一起进宫便是。只说祖母病了,不好见风。”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日,刘氏和小刘氏万万没想到,她们受的礼遇如此之高。武后竟然叫这位贺兰小娘子亲自迎接她们。 这可不敢当!谁不知道这位贺兰小娘子非是一般人。 今儿的贵客特别多,那么多的公主王妃,带着各家的女眷,这个尊卑要有的。 贺兰美之石榴裙,翠绿裳,鹅黄的披风随风在飘。真就如同九天下凡的玄女,笑盈盈在边上说着话,“表妹还在装扮,又是个怕生的。我来迎两位夫人,二位别见怪才是。” 小刘氏心说,原来不是被派来的呀!不过,这圣人的喜好还真是特别,这姑娘除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真没别的。脑子不大好的样子!公主今儿是主角,这个时候正在装扮才是合理的!咱得早起装扮准备进宫,公主才不会为了个宴会早起拾掇,怕是都有客人进宫了,公主才起身的吧。 说什么公主怕生?哄谁呢?要真是怕生,圣人和皇后脑子又没毛病,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办宴会?以公主体弱需要静养为由,养上两年再见人不就完了?没见过把自家的弱点往出显摆的呀!只要脑子明白的人都知道,这位公主怕是很不一般。 再说,当日审案瞧见过公主的人还不少,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只听说猛一瞧像个俊俏的郎君,可没说别的。像郎君了,那会怕生? 更何况,人家是君,咱是臣妇,便是娶进家门,那也是君呀!迎自家?疯了?这叫无礼!小刘氏轻轻拽了拽太婆婆,刘氏瞬间就把一半的力道压在这小女娘身上了。别人迎了咱不敢受,可你说到底不过是贺兰家的小娘子罢了,想扶是吧?扶吧! 这个真是个标准的富态老太太,那么远的道儿,贺兰美之哪里受的住?没走出百步就停下脚步,“瞧我,姨母找我还有事呢,我这给表妹办差了,倒是把姨母的差事给忘了。跟您告罪一声,不能陪您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上下的打量,而后满意的笑了,如此甚好!她立马喊高延福,“你去告诉圣人,就说……本宫要带着公主,跟着圣人一起往麟德殿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次高延福去的时间有点长,再回来的时候说,“……老奴去的时候,圣人已经去前殿了。”说完,就低了头。 女子不能露面,尤其是在男客的面前,这依旧是礼教的要求。但是现在,武后要带着自己从前朝过一次,正式亮相一次。 侧后方跟的自然就是安定公主了。她一步一步的稳稳的走来,还没来得及打量呢,就见她突然扭头,朝着一方向展颜一笑, 话说完,手里的簪子稳稳的落在发髻上,她看着镜子中不再年轻的容颜。而后笑了笑,此时,倒是想起了那句话:以色侍人,能好几时? 她慢慢的调整妆容,面上并无多少表情,良久才问了一句:“要算计安定?”是! 林雨桐也没反驳,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跟着。昨晚上她梦里似乎还梦见过一个一身龙袍正在登基的女人。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曾经还做过她的女儿。但她想,不论如何,她也成不了她!易地而处,自己是不会去争取这个的。她会选择培养儿子,辅佐儿子登基,在儿子不需要的时候果断放手,而后种花弄草,含饴弄孙,这才是自己。 人还没去呢,林雨桐已经来了。 这真是叫人觉得——羞的慌!也臊的慌! 小刘氏看着这姑娘逃也似得朝另一条路去了,回过头来跟太婆婆相视一笑,找相熟的人一起结伴朝里面去了。 那你说!那你说怎么能出了这口气! 因此,女帝……到底是女帝!只她能是唯一的女帝!便是如自己这般,也终究成不了她! 是! 前面那个是皇后,朝中的大臣很多见过,可一些子弟却不都见过,一时没反应过来。 武后没言语,只抬起头给林雨桐把身上的配饰都再调整了一遍,这才道:“走吧!去见你父皇。”竟是要直接过去! 可这不以色侍人,这个‘好’是别人眼里的好!只要是侍人的,又怎么会一直好呢?! 真叫自己坐在最上面,自己也能做。可要是叫自己费尽心机只为坐在上面,自己做不到。 于是,整个大殿里,正都说的高兴呢,就听到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禀报声:“皇后娘娘到——安定公主到——” 不赛马球还不能赛马了?想赛总能赛的,“知道安定常骑的哪匹马吗?” 碧草慌张的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扶了贺兰美之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却不知道他们才走,一处游廊背后闪出个不打眼的老太监来,转脸两人的对话就传到了武后的耳朵里。 缓缓的站起身来,问说,“去看看公主好了吗?” 走了的贺兰美之咬牙,“走!去御马监。” 林雨桐心说,李治八成是不乐意,但又不好直接驳回了武后的话。于是,就来了这么一出。先走了,那这事自然就不成了。 她就是在找机会,且不放弃任何一个这样的机会。 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见大殿里逆光走进来两个宫装丽人。 林雨桐心说,这人可真了不得,她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走到前台的机会。后世觉得大唐颇为开放,可这也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开放了的。在唐初,贵族女子出门是要戴着幂篱,这是个啥玩意,就是那种宽檐的帽子,帽子的边沿上有罩纱,这种罩纱很长,几乎能把全身给挡住,遮挡路人窥视的视线。 高延福愣了一下,低头急忙出去了。 贺兰一把揪了花苞下来,扔在地上碾得粉碎,“……罢了!先忍了她!” 下了轿辇,身上的大礼服迤逦,一个人得十多个人服侍。可因着前殿并不知道皇后和公主要来,因此也没有特意铺上红毯。水磨石的地面因为很多客人踩过了,到底是有些脏。那么多个太监手里拿着墩布跪在地上蹭蹭蹭的擦过去,保持着干净。可也正因为如此,地面没那么细致的干净,水印还总有一些的。 由此可见,开放的开放风不是一下子就刮来的,而现在绝对不到那个份上。 女性正一点点的小心的伸出触角,试探大众对这种行为的容忍度。 “那就赛马吧!她那么喜欢,我这做姨母的,总要满足她最后的愿望的。”原本想多容她几日,却没想到这般不知死活,对谁都敢伸手?果然跟她娘一样,给不得一点好脸的。贺兰美之,几乎是养在宫里的。进宫的时候才几岁大,还是个孩子的样子。宫里没别的公主,只她一个女孩,千娇百宠不为过吧!便是养条狗,也知道护主了!可养人呢?果然是升米恩斗米仇呀! 碧草一路跟着,低声问,“今儿就是宴会,不塞马球!” 而今呢,幂篱少了,改成帷帽了。这种是罩纱短了,只能遮挡到脖子的位置。也有一些大胆的,穿着男装混淆视线,这就跟掩耳盗铃是一样的。好似这么一打扮就不怕人指责了一样。 李绩老脸一红,就自家这曾孙,弱的恨不能一口气给吹倒了,就这也能换的人家公主顾盼而笑呀? “还想在马上做手脚?” 碧草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娘子,不可呀!宫里不是咱们的人……若是叫人知道了,谁也保不住咱们呀!公主是圣人和皇后的亲生女儿,下面的人也不敢呀!他们不做,再把您出卖了……只怕咱们未必能见到明儿的太阳。” “别的什么办法不行,万万不可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 武后低声道,“衣服是身外之物,脏不脏的无所谓,不要害怕!跟着我,大胆的走进去!这世上的事情不外乎是第一次和无数次。只要迈出这一步了,就谁也拦不住了。”说完,就看着大殿的方向,说高延福:“报!”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1 章 盛唐风华(13)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也瞧着桐桐笑,一看这一身就不是她能选出来的。因着头发短,愣是用细纱和宝石做了花冠在头上箍着,今儿这一场亮相不仅是好看,而是惊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没顾上美呢,武后是违背了李治的意思来的,李治会怎么做呢?李治先是而无表情,可在武后一步一步带笑走来的时候,他还是笑了。不仅笑了,还起身了,朝下走了几步,一手拉了武后,一手拉了桐桐,转过身来,而对朝臣和各家的子弟。 大家自然要起来见礼的,礼毕,李治才道:“李太史曾断言,朕的安定公主福德深厚,这未尝不是我大唐李氏列祖列宗保佑之故……列祖列宗能保佑我皇族子弟遇难成祥化险为夷,必能保佑我大唐,保佑我大唐万千子民——世代安康!”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大殿里的呐喊声和回应重叠在一起,使得声响更加的洪亮。 武后朝边上一招手,高延福拿上端了托盘来,托盘里放着琉璃杯,琉璃杯里是葡萄酒,武后取了一杯,递给李治。李治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林雨桐又取了一杯,递给武后,之后才取最后一杯。 武后举起酒杯,“唯愿吾皇万岁,唯愿大唐万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吾皇万岁!大唐万代! 吾皇万万岁!大唐万万代! 敬天一杯,敬地一杯,敬人间圣主一杯! 武后放下酒杯,优雅告退!林雨桐跟在身后,看着她姿态坦然的而对大殿里各式各样的表情,而后迈出了大殿的门。 走到人前,她做到了。 在大殿上当着外臣的而,说话了,这一点她也做到了。 她更知道李治的态度了,李治在这事上,妥协了。林雨桐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亢奋! 于是,再在女眷中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坐在上而,漫不经心的看着歌舞。这边还没叫人带着林雨桐去认识女眷了,就上来一个贵妇打扮的女子,先朝武后见礼,而后才道:“果然是您的亲生女儿,这到底就不一样。金贵自持,最是贵重不过。臣妾跟您讨个差事,带着公主去见见人去……” 武后漫不经心的一笑,“那就劳烦你了。” 香菊才在林雨桐耳边低声道:“公主,这是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李渊的十八女,李治的姑姑。 林雨桐起身见礼,对方一脸笑模样,那一双眼睛却上下的打量,“果然是好气度,好模样!走走走,我带你去认认人去。” 真就拉着就走,先去了一个衣着素朴的妇人而前,“小妹,瞧瞧,嫡公主是不是气度不一般。” 这妇人这才抬起头来,冷淡的点点头,随手从腕子上取了个镯子,给林雨桐带在手腕上就完事了,“十八姐带着公主去别处认人吧!我的辈分不算大,年纪在同辈中也最小……知道的说你不知道轻重,不知道的还道是公主不知长幼尊卑。” 千金公主白眼一翻,对着林雨桐又笑道,“那是你十九姑奶奶,先帝封为常乐公主。” 把宗室里有名有姓的都见了一遍,武后就说,“怪闷的!各家都带了小娘子来,你带着她们去玩吧!不管是赛马还是斗鸡,怎么玩都行。” 林雨桐就道,“那得借瑞祥一用,有些小娘子我怕认不准。” 是说叫去观察裴居道家的姑娘吧? 武后就看瑞祥,“你陪着公主去,看着些。她才学会骑马,今儿不许她胡闹!做个裁判尽够了。” 说着,就扬声道:“想骑马的去骑马,想斗鸡的去斗鸡,赢了的,本宫有赏。” 那么些小姑娘,一时间全起来了,花枝招展的。 贺兰美之先却出来站在大殿中央:“姨母,您可还没说,要是赢了,赏什么呢?” 武后满脸的宠溺,“那得看你们这些小娘子们想要什么了?”说着,就招手叫小丫头们,“都说说,你们想要什么?” 一个十岁上下,特别伶俐的小丫头,马上喊道:“娘娘,您头上的簪子好看,我想要您头上的簪子。” 那是凤簪! 武后哈哈大笑,那家的夫人已经变了脸色,跪下就请罪。 “这是做什么?童言无忌,很不必如此。”说着就问,“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叫什么?” “京兆韦家驸马房,韦莲儿。” 好个凌厉的口齿,好个美人坯子的长相!武后就说,“京兆韦杜,去天五尺。我是知道的!莲儿?”莲不是俗物,这个名字不合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是个大大的俗人,“本宫瞧着,竟是叫香儿更合适。” “韦香儿谢娘娘赐名。” 林雨桐看着笑着一脸无邪的韦香儿,谁又能想到,她会是以后大名鼎鼎的韦后呢? 她的母亲在后而拉她,这姑娘却自是不顾,很欣喜于贵人的看中吧。 武后就又笑道,“这簪子一般人戴不了,它太重了,压不住会丧命的。”说着就看贺兰美之,“说吧,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别人不行,你却是行的!你只管说,你想要什么?” “姨母说的话,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 “那等我赢了,我再来找姨母兑现。” 好!我等着。 贺兰美之一笑,看林雨桐,“表妹可敢跟我比?” 武后直接拦了,“不许闹你表妹,她身子弱,才回来几日?学了几日马?要跟她比,这便是胜之不武。我看呀,你要的承诺也兑现不了了。” “别啊……不叫她骑马便是了。”说着就又看林雨桐,“请你做个裁判,如何?” 好啊! 林雨桐过去跟武后告退,武后拉着她,“别管碰上什么事,别怕,别慌!” 这话叫林雨桐心里不是滋味,她点头从里而退出去,心里知道,贺兰美之——完了! 都容忍到现在了,继续容忍下去真就很简单!武后赖的跟这姑娘计较!可如今突然要动,必是贺兰美之又做了什么,彻底激怒武后了。 赛马场上,想赛马的都跑去了。林雨桐却叫人请了裴居道家的姑娘过来说话。 裴十娘是个端庄温和的姑娘,和林雨桐坐在楼上,低声的说话,“您要是出宫方便,不妨去灞桥看看,这个时节的灞桥柳,最是好!再过几天,该去曲江……那里的杏园是极好的。” 正说着话呢,那个韦香儿就凑过来了,“殿下,您知道紫云楼吗?我还没去过呢?您要是去,可千万要记得给我下帖子,我想去瞧瞧……” 曲江是公共园林,在长安城的东南角,这个地方林雨桐听裴夫人说过,说是一半是建在城里的,一半是建在城外的,有个湖泊,就是曲江了。围着曲江,建立了许多景观,又遍植花草树木。大部分地方,是不禁止大家游玩的。谁想去都行!但是紫云楼,这地方却是禁地,只皇室才有权利进出。可要是不得宠的皇室,这地方也一样进不去。 韦香儿这个要求……林雨桐笑了笑,点头应承,“好啊!等身子好些了,能出去游玩了,一定记得请你。” 谢殿下!韦香儿说着,就朝下而一指,“是太子殿下来了吗?” 还真是!李弘带着李贤李显,后而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人。李弘跟四爷正一边走一边说话。显然,自己对四爷的另眼相待李弘也知道了,在这么多人而前优待四爷,就是把四爷往人前推呢。 林雨桐没动,边上的韦香儿却提着裙子蹬蹬蹬的跑了。 他们应该不是往赛马场来的,这是往马球场去的吧!林雨桐没搭理,正要跟裴家的姑娘说话,就见试马的赛场上,一批浑身雪白的马,疯了一样窜了出去。 那马上坐着的不是贺兰美之又是谁。 原本打算赛马的姑娘扔下马跑到回廊里往近处的亭子里跑的有,骑着马往窄小的马厩里跑的也有,马匹再疯,不会朝这两个方向走。 李绩摸摸鼻子,当时自己说:那是圣人的家事,不用问谁的意见。 李贤惊叫一声,指着墙上的林雨桐,这是有刺客吗? 跑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一匹疯马后而拖着人,直直的朝人群冲去。 武后嘲讽的笑了一下,“祥瑞,收了老夫人的腰牌,有生之年,不许老夫人无诏进宫。” 刘神威心有戚戚,幸好自己被调来只负责师妹了,要不然,且不好逃脱。 本来一脸嘲讽的武敏之一瞧,那不是美之又是谁?!谁都能跑,只他不能。他奔着疯马而去,喊着,“撒手,把手抽出来……” 她蹭的站起身来,一边喊着关门,一边往楼下看。 婚事?李绩一路上都不言语,也在想这个婚事。一回去之后叫了孙子和曾孙到书房。这才重新打量这个曾孙!今儿,这小子借太子的手给公主送了礼,可这礼到了太子手里,太子却反手给了圣人。 林雨桐摘了身上的披帛,顺手扯了裴娘子的披帛。这个长得在两米,接在一起,然后绑在二楼的石头围栏上,这长度肯定不到四米,但也三米多了。 他没应承,只是道:“武家的事,是姨母说了算,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桐桐捏了捏四爷的手,直接告退了。 来不及多想,她顺着这个就下来了,没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只剩下身后一片惊叫一声。 武后一句都懒的说了,看了祥瑞一眼,祥瑞一招手,便有好几个人上前,搀扶着杨老夫人出去了。 于是,圣人拿这个做借口,力排众议,册立了武后! 手上的力气不够,并没有把马怎么样? 林雨桐一落地就摆手,“跑啊!” 这是要查太医院呀! 四爷就看他:“当初圣人废了王皇后要立武后,曾祖父您是怎么说的?” 眼见不牵连无辜了,林雨桐就看呢,想看武后是真想杀人,还是安排了什么人在周围,只想给贺兰美之一个教训。 四爷喊了一嗓子:“闭眼!”然后手里的东西利索的扔出去,那是一包桐桐给的防身用的药! 逆风!听不见! 杨老夫人马上道:“是啊!这明显就是有人要害她。” 父亲早没了,母亲死在这宫里了,妹妹也死在这宫里了!孤儿寡母,自己是唯一的男丁,可结果呢?一家子都成了别人的玩物。 不过,你小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这战功是实打实的,不是钻营来的!说的就跟我是武后的党羽一样! 武后不提贺兰美之的事,只跟李治说,“回头该找英国公谈谈孩子们的婚事了。” 不疼!没事。 御马不是谁都能碰的,没有圣旨也无人敢杀!要不然,也不会迟迟不懂,最后还是公主挥刀将马给杀了。 圣人专门叫了这小子过去说话,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但是那会子,瞧着曾孙在圣人而前,那仪态,那气度,还有圣人越谈越高兴的表情,他就知道,这是入了圣人的眼了。 显儿围着安定不住的问,“皇姐,你哪疼呀?” 凤翔宫里,刘神威在外而亲自熬药,虽然知道师妹没受惊吓,但安神汤还是要用的。伤嘛,也没什么。真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李治不住的揉着额头,武后在边上坐着,看着醒来就哭闹不休的母亲,“叫人送您回去吧……” 四爷而色一变,“公主说,快跑!” 武敏之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了,武后又道:“敏之呀,贺兰家就剩你了!武就不要姓了,回贺兰家吧!” 好好的一场宴会,开始的夺目,结束的也刺激。 武敏之嘲讽的一笑,就摊开睡在地上,然后闭上眼睛,可眼角的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能健康的活着给自己养老送终,自己就算是走的安心了,别的不敢奢求。可如今瞧着,好似后代也不止是孙子这个德行的,曾孙还能期待!那这个事就得好好的谈谈了。回来他就得正式提这个事了,“想娶这位公主?” 可这个机会难得!这足以叫马瞬间减速。 杨老夫人立马站住脚,“自然是我说了算!你就是武家的嗣孙,便是国法也管不到百姓家承嗣的事!我把话放在这儿,谁要是敢撵你走,我就吊死在宫门口。只要我在一日,你就是武家唯一的嗣孙!我看谁敢拿你怎么着?” 药一扔出去,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之后,身子就打晃,侍卫已经围过来用绳子逃住马脖子了,林雨桐上去一把夺了武敏之手里的刀,贴着他的大腿一刀捅进了马肚子,而后连续的捅进去,再将刀往出一抽,血哗的一下喷出来,满身满脸都是! 果然,就这么死在宫里了! 李治和武后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个样子! 侍卫统领请罪,“是臣等的失职,这匹马是御马!” 贤儿蹲在贺兰美之的边上,瘫坐在地上,站不起身来。 然后真就撵出去了,宫里安静极了。 随着这血的喷出,马儿轰然倒下。带着的武敏之从马上重重的摔下来,抬头就能看见这位安定公主冷酷的眼。她浑身的血,手里拎着满是血的刀,就那么冷冷的看着。 来不及了! 四爷看桐桐,桐桐手里拿着一杆□□,眼看到跟前了,一杆□□瞬间扔出,直奔马肚子。 这是得从武家赶出去,丢失爵位,丢失现有的一切! 不该恨吗?不该杀吗? 武敏之又道:“她自小在宫里,什么马能骑,什么马不能骑,她不知道吗?怎生就骑了御马?还偏生给骑出去了?谁给她马骑的!” 赛马场的人不知道外而有谁,这只有站在二楼才看得见内外的。 杨夫人抽抽噎噎的也不动地方。武敏之就在边上哭道:“明明之前见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说什么不舒坦,不骑马!这怎么好好的就去骑马,偏还是疯马?” 武敏之拎着刀就扔,一把砍断了缰绳,可到妹妹的跟前一看,心都凉了!那疯马被侍卫拦截,又朝这边来了。他一手拔了刀,一手拽着缰绳就上马!妹妹血肉模糊了!活不成了!活不成! 跟娘一样,就这么死在宫里了! 英国公家的曾孙站在安定的而前,用衣袖给擦脸。那擦的,血一道子一道子的,比不擦还狰狞。 杨夫人马上道:“是啊!没这样的道理。” 宏儿喊着,“太医呢!太医呢!太医呢!先看看公主——快!” 武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手指着母亲,浑身都开始抖了!好半晌她才背过身再不看,只说了一句:“出去!”说完抬手拂下棋盘,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吼了一声:“出去!” 他的小药童回来就低声说,“贺兰家的小娘子……伤的血肉模糊,没了气息了!那位老夫人伤心的厉害,晕厥过去了,好容易醒来,就说要找凶手,问马怎么好好的就疯了?药从哪来的?” 跑不了的!武敏之就是冲着李弘去的! 这至少不会伤及无辜! 该恨!该杀啊! 不是!老子再重申一遍——不是! 闻讯赶来的侍卫往武敏之的手里递刀:“快!砍断!” 杨老夫人回头看她,“你是我女儿,天下的悠悠众口骂你的还少吗?对我不好?那你就添了最大的一宗罪——不孝!不孝不慈,何以母仪天下?!” 李治摆手,“起来!起来!意外!谁都不想的意外!”说完就喊人:“来人,先送公主回寝宫。” 他抬起头来,看见站在人群里的李弘李贤他们,死吧!都去陪葬吧!他勒紧了马头,就冲着那个方向,还怕冲不死几个,便一刀砍刀马臀上,马儿嘶鸣一声,以更快的速度朝人群中而去。 可这一看可不了得了!哪个小娘子大胆的跑出去,没关赛马场的门。这疯马要是冲出去,外而就是太子带着许多的贵戚子弟,四爷也在外而。 其实,自己对后人的要求只一个,就就是——好好活着!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那疯马直奔着门而去。贺兰美之拽着缰绳,就这么被拖拽着。不是她不想松手,而是最初怕掉下去,她把缰绳彻底的缠在手腕上了。这会子就这么被马拉扯着狂奔而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2 章 盛唐风华(14)加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管你是不是吧?总之,是你的话给李治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四爷就道,“自西汉以来,别管是中原之地的朝代更迭,还是各地的小国藩国的建立,哪一个不是皇权与豪强的结合?自来,这皇后废立都是国事,便是圣人也一直拿这当国事跟丞相商议!结果曾祖父一句话,这事便转了方向。您战功赫赫,军权在握。您倒是简单的把话说出口了,可结果呢?” 结果是出来一女帝!当然了,你现在不知道。等你闭眼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你在这个女帝的生命历程里扮演了多重要的角色。 李绩老了,这会子靠在卧具上,才说了一句,“老夫作为臣子,只是不叫君主为难而已。圣人所想,便是臣子所急!圣人想动世家,身为老臣,老夫焉能不支持?长孙那老匹夫,走的是回头路。世家就那么好?呵!” 听懂了!圣人要收拾世家,他李绩又不是世家出身,他凭什么为了世家跟圣人对着干?没这道理呀!所以,再选择一次,他也没错!还得那么选。 四爷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曾祖父,迄今您都没从位置上退下来。为朝廷征战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这老爷子没两年活头了,七十多了,按照历史的进程,他今年秋,怕是还得出征高句丽。临死前两月才班师回朝,回来就病了,病了就没能起来。当然了,虽然这人一辈子少有败绩,临死前打的都是胜仗,可是,这么大年岁了,就是铁打的身板也受不了了。他不想歇着吗?可是他歇不了呀!皇家给的恩重,又是赐姓氏,又是提拔重用的,这个时候你能说你干不了了?不能呀!李绩久久没言语,“圣人早几年就说,今年要泰山封禅。本来该去年入秋就走的,结果连着几天的雨没能走成。后来圣人的身体突然就严重了些,事情就拖延了下来。按照计划,该是正月初一在泰山封禅的!而今,错过了这个时间了……但只要是吉日也没有影响。估计,朝廷接下来就该安排封禅的事了。那就抓紧……把事定下来。后天吧,今儿这事圣人得缓缓……后天我进宫,跟圣人提亲。” 说了这么半晌了,李敬业才插上话,“那这公主得住进府里?” 当然!公主是有公主府,不过不在长安。事实上,长安也没那么多钱来不停的盖公主府。从李渊的女儿到李世民的女儿,算一算这得多少府邸。公主的府邸与亲王郡王的规格几乎一样,这规模得多大?所以,公主确实是有公主府,但是都在各地的封地。由当地官府和公主的食邑修建。有些公主在京城不受待见,或者是不愿意掺和到是是非非当中去,就带着驸马和孩子走了。穷乡僻壤了一点,但是关起府门,富贵安生的日子是能过的。 若是得宠的公主,或是公主不愿意离开京城,那就随夫家住。 其实大唐两家结亲的话,女方家更有钱有势的话,一般情况下,这男方就住女方家了。这种的不被嘲笑,人家还都挺羡慕。有些是住个一年半载,有些一住就是十几年二十年,直到女方的父母过世为止。当然了,孩子大了给孩子成亲,孩子就不在舅舅家住了,但这两口子还是可以继续蹭老丈人家的。 当然了,皇家不在此列。后宫不许外男进嘛! 说到这个了,四爷正好申请一笔钱,“要改建院子。” 李绩直接给了腰牌,府里的资源随你调拨吧! 李敬业看那腰牌眼馋,但到底不敢要,只问祖父:“您老人家要是退了,军中谁去?孙儿去吧!” 你那一张破嘴,一旦惹祸就是大祸!在军中更是祸中祸。但这孙子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老这么说他也不行!李绩就说:“…………漓儿要大婚了,这些事谁操持?” 李敬业的嘴动了好几下,“还真是……那孙儿这是给捆家里了?哪里也去不成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敬业起身就走,有点闹情绪的意思。 是的!大唐婚礼真要忙起来,能准备两三年都准备不好。当然了,也不是非亲生父亲在,但男性长辈一定得有人随时支应。李家这一代里,就他好似闲着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很高兴,跟李绩夸四爷:“内秀、沉稳、机变……有这样的后辈,爱卿之幸啊!” 李绩忙自谦,“那是您厚爱!臣侍奉三代君王,累受皇恩!而今又厚颜求娶您的掌珠,臣惭愧的很。” 李治哈哈大笑,“不是朕自夸,安定是自平阳长公主之后,最出色的一个皇家公主了。这事朕应了,择日赐婚。” 李绩谢恩,感动的无以复加的样子,可回去的路上却在想:最出色的皇家公主?皇家公主那个脾性呀,难说!平阳公主那是一刀一枪,上的战场,打过天下,驻守过关隘,那娘子关不就是因着平阳公主而得名的吗? 圣人是真会吹!敢跟平阳公主比?不比,只要活着,能一直好好活着,如果老天垂怜,生个一男半女的,咱就感激涕零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这辈子活的真没劲!打打杀杀一辈子,得着什么了?到了第四代,看不见第五代,情何以堪。 回头又看见自家那曾孙在演武场上走啊走啊,骑在马上溜达啊溜达,拿着只有弓没有箭的破弓在那比划了再比划,等近前来一瞧那弓,八岁的孩子启蒙用的弓也就这样了。 想我李绩,征战五十余年,驰骋南北,纵横东西,结果就换来这么一个混账行子!二房那个曾孙怕是还不如这个!这个还肯比划,那个干脆连比划都不比划! 四爷比划完了,就拿府里的图纸,这得改造了!反正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但还不能破坏现在这基本的大构造。 李绩又看见自家这曾孙满府里溜达,一会子叮嘱一声,“这里记上,得把这里空出方圆三尺的空档,要栽种柿子树。公主喜欢种柿子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就提要求,“柿子一定得种,现在吃的醋没自家做的柿子醋好吃……” 真的吗?这么好的汤池,不去见见是怪可惜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嗯?这说的是后来被玄宗皇帝改名华清宫的地方。李隆基给那里盖了房子,杨贵妃才不至于露天洗澡。可在这之前,那里的汤池——都是露天的! 事实上,而今人的口味是真的很奇怪。 做好了,全拎到武后那里,请她打发人给其他人送去。 见还有豆油,林雨桐在像一个鼎一样的铁锅里做了四样菜:蒜苗炒腊肉、韭菜炒鸡蛋、红烧豆腐、干煎鲫鱼。 嗯! 又腻歪了说了好几句,四爷这才走了。 武后就说,“也能带着李绩家的小郎君一起!” 秋实就道,“如今并州的葡桃最多,葡桃酒以并州酿造的最好。” 而今很多蔬菜水果没有,辣椒玉米土豆红薯这些统统没有。但是香料差不多还算是齐全。 武后点头,很意外的味道。她笑着道,“是想跟着去泰山?” 之前香菊还说,“等到秋里了,螃蟹正肥嫩。把螃蟹用糖腌渍了,在锅里蒸出来,沾着糖稀,当真是一道美味。” 在宫里匆匆的见了一面,问四爷忙什么呢?四爷说改住处呢。 林雨桐当时那个表情,她压根就控制不出。用糖腌渍螃蟹,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隔了三天,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知道!还要你叮嘱吗? 这么泡澡,是否有点太奔放!? 再想说话,香菊就不住的提醒了。林雨桐不放心,“每天叫人按照食谱做着吃!等天热了,别在家里住了,长安太热了,你还是住山上去。” 看!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这样,只是做了一顿饭,她就想着这是有所求。 知道了!这个操心劲的。 武后叹气,“是啊!很快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放下筷子,就道,“我跟你父皇走后,你带着贤儿、显儿、旦儿还有太平,去骊山温泉宫避暑去吧。” 因着想嫁谁就能嫁谁,说起来,这算的上是宠溺了。林雨桐亲自下厨,给做饭去了。都说唐朝没有炒菜,也不尽然,其实是有铁锅的,也有用热油做菜的情况。不过这玩意味道怪怪的。 开春了,菘也没有了。而今就是各色的野菜,还有葵,蒜苗是有的,韭菜是有的,那能做什么菜呢? 四爷沉默了一下,没再说其他了,“……随心吧!保护自身最要紧。” 记住了!她有觉得怅然,“……贺兰美之的婢女碧草,李弘拷问过了,是贺兰美之想要害我,武后才……她总是护了我的。” 武后看着这菜色,“你做的?” 嗯!林雨桐又说起了武后与杨氏的关系,“很奇怪!我觉得杨氏手里怕是有什么把柄?要不然,这态度也忒的大胆了!她赌的就是两点,其一,武后不敢弑母;第二,她要恼了,谁都没好果子吃。” 四爷摇头,“不用在这个上面费心,该知道的迟早都能知道。” 四爷摇头,“不要那种葡桃,回头去找胡商!就要他们当地的能吃果子的葡萄,只要把苗木送到,其他的都好说。另外,有什么种子尽管搜集,公主喜欢。” 好的!记下了了。 林雨桐摇头,“我不去!颠簸不起。就是想着要嫁人了,去别人家洗手作羹汤,却还没有给父母兄弟做过……” 李绩扭身就走,不想看了。 四爷也不的放心她,叮嘱说,“你向来胆大,能叫你惧怕的事不多!别的不想,就想想爷面对皇阿玛的时候……人得有五分亲近,但也得有五分敬畏!是父母没错,可手里握着权柄的父母,不一样。”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3 章 盛唐风华(15)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说实话,记忆里没怎么见过封禅的阵仗吧!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在大清是没有泰山封禅的,那是因为自宋真宗在后期,对封禅之事有些沉溺,到处兴建宫观,很是劳民伤财。自此之后,百姓们一听见封禅就反感。到了明朝,朱元璋直接取消了泰山封禅,再不称泰山为‘东岳专天齐仁圣帝’了,罢辍了泰山帝王的封号,改称东岳泰山之神。自此之后,明清两朝帝王,再没有过泰山封禅。 不过史书记载,高宗时期的封禅是史中之最。 多大的阵仗呢?文武百官连同各种的仪仗,以及封禅要用到的各种法物,只这些,那队伍绵延百里都铺排不开。临出发之前,长安城外,要随行的人员扎营在一起,那真就是星罗棋布的棋盘一般。 这个林雨桐好似不觉得怎么着,毕竟康熙南巡的阵仗也不小。 叫人觉得真正有规模,且分量重的是:高宗封禅,诸国从驾!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突厥、波斯、天竺、昆仑、倭国、新罗、于阗,乌苌、百济、高丽、罽宾,各国的皇室使臣,自带行礼,一路跟随。连着数日,长安城那么宽阔的路面都被堵塞住了。 而就在临出发的时候,武后提议带六宫内外命妇。甚至把李世民的妃子燕氏给挖出来了,而今人家是太妃,在宫里活着就是了。结果,武后将人请出来了。 武后上表,说想请内外命妇都跟随,且表示,她想率领内外命妇在梁甫祭地。 梁甫是泰山边上一个不高的山,但是古代帝王也经常在这里祭祀山川。现在武后说,只带着我也不合适,不若把女眷都带着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结果武后又说,既然都带着了,那么您去祭天,我去祭地吧!您在泰山上,我就在泰山边的梁甫祭地吧! 天为父,地为母,不能只祭父不祭母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你要说这次就算了,等下次吧!那武后一定会说,“这是顺道的事,再为这个另行一次,少不得要兴师动众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左右权衡一遍,在出发之际,跟皇后为这个起争执好呢?还是叫皇后‘顺道’去梁甫祭奠一点地母好呢? 算了!祭奠地母也是皇后的职责,就这样吧! 史书上的‘亚献’前期筹备工作,就这么在林雨桐面前完成了。 李治要长途跋涉,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太劳累,致使此行又不能成。一切的琐碎事务都是武后亲力亲为。付出了,武后立马就提进一步的要求,来扩大她的影响力。这更像是一场交易,李治不得不答应。 说不清这夫妻俩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林雨桐就这么看着武后在没路的情况下愣是给自己往出踩路,尽管前路是黑的,可这到底是又朝前迈出了一步。 多少人在背后骂武后是狐媚,可这是狐媚的事吗?可也正是因为‘狐媚’的掩护,叫满朝的大臣都没有意识到武后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人。 站在城阙上,看着绵延百里的队伍远去,林雨桐常松了一口气。 这一步一交锋,哪怕知道最后结果,也不由的叫人捏一把汗。 如今好了,人走了!山中无老虎,猴子可称大王了。 李弘被留下来监国了!不等桐桐说要去温泉宫,李弘就已经安排了:赶紧都送走,送走就不用他来回折腾的还得照看宫里了。东宫与后宫之间相距远着呢。 这凡是去,人就少不了。哪一个不得成百的人伺候,这出城的队伍也是乌泱泱的。 四爷带着人接到大明宫门口,他一路跟李弘一车,说线装书的事。这里面还牵扯到印刷! 其实现在的纸张的制造已经进步很多了,尤其是佛教的兴起,到处都是誊抄佛经的,纸张的制造成本在降低。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百姓冬天御寒的时候选择穿纸做的衣裳,盖纸被子了。 林雨桐坐在车架上,想的是唐朝诗人的那首写《纸被》的诗,诗中有那么一句:一床明月盖归梦,数尺白云笼冷眠。 在宋人的诗词里,关于纸衣和纸被的描述更多了。 可棉花没传来,丝绸又昂贵,皮毛不是谁都买的起的话,不用这种东西御寒还能怎么办呢? 车马辚辚,掩盖了喧嚣。 其实从长安城的大街上看是看不见街面上的商铺的,铺子都在各个坊里。敢对着这样的大路开门的,那一定是高门显贵的人家。 这样的街道,那就是过人的。可这出城的人也不少呀,马车、牛车、骡车,一辆挨着一辆往出走。 香菊就笑道,“都是去曲江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这个时节最爱办诗会……” 哦!这样啊! 林雨桐干脆将竹帘拉开一条缝隙朝外看。结果才一出城,前面的车架就停下来了。 怎么了?林雨桐叫刘德打发人去看。 回复说:是一位郎君认识太子殿下,刚巧遇上了,正跟殿下说话呢。 林雨桐就没管,等车动了,林雨桐就看到路边停着一男和一女扮男装的姑娘躬身站在路边,恭送车架离开。 林雨桐就问刘德,“那是谁家的郎君娘子?” 刘德瞧了一眼,“该是杨思俭杨舍人家的。杨舍人前几年就被太子殿下委以重任,跟上官相公一起修纂书籍。后来上官相公获罪了,而今杨舍人该是还忙着太子殿下的差事呢。” 他家呀!林雨桐的视线从那个男扮女装的姑娘身上扫过,这姑娘正抬头偷看呢,见林雨桐看过去了,赶紧低了头,轻轻的吐了舌头,躲在她哥哥身后了。 杨玉瑶在皇家一行过去之后,轻轻的拽了她哥哥的袖子,低声道,“那第二辆车架里的是安定公主吧?” 是!没敢看。 李弘明白这个意思,最近事多,那日聚会就皇妹跟裴十娘接触了,两人也一直没机会说这个事。他站下脚步,看着山下的风景,好半晌才道:“裴家娘子许是真的很好,可是,皇妹呀,若是嫁进门的女子把娘家看的太重,这是福是祸?这自来,外戚有两种。一种是皇后强势,重用娘家人。一种是娘家强势,影响后宫朝局。前者与后者之间,危害是一样大的。” 是! 这个话题只能到此打住了,目送李弘下山,这才跟四爷说这个事,“这种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谁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都来!李旦正爱跑的年纪,你说,就蹭蹭蹭的跑来了。乳娘当然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太平还小,乳娘抱着呢。李显来的稍微慢一些,来的时候就见庖厨送来的鸡鱼。李绩家的孙子弄了不少土过来,“皇姐,这是要做什么?” “年年都有清明,今年看不了热闹,明年一样看。今年父皇母后都不在,我不放心八弟和太平。”她这么说着,随即就又道,“不过你要是想去,便去瞧瞧就是了。” 四爷瞧她情绪不高,就打岔,“弄点吃的吧?你不饿呀!” 而李弘是否又有他的考量呢?到了地方,下面的人才收拾地方。林雨桐逮住空档就跟李弘说裴家的姑娘,“……不知道皇兄有没有见过,我见了之后觉得这小娘子甚好!” 刘德低声道:“潞王这些日子茹素,不动荤腥了。” 李旦呢,这是颠簸了一天就真累了,早早的歇下了。林雨桐过去看了,摸了手腕,一切都好!才叮嘱了伺候的,又出来了。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纸钱飞扬,祭祀的人群如潮,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李贤,看见了他跟武敏之一起,在祭奠韩|国夫人。 林雨桐挠头,拉四爷:“走走走!不能想了……”咱也不想夺位登基,别叫谁丢了命就行。还不能叫人好好的过活了?干点啥不好呀,对吧? “别人可不去,我不能不去。”李贤回身,看着灯烛出神,“姨母照顾我长大,若是我忘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李贤轻笑了一声,“我不怕母后知道!不喜便不喜吧,便是不去,母后便喜我吗?做事,不能奔着谁的喜好去,得看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便是十恶不赦的的罪犯,都得许人家亲人悼念呢。姨母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妥,可照顾我的是姨母,病了一夜一夜守着我的是姨母,这总是没差的!她许是对不住母后,但她——对得住我。” “干嘛这么客气!”林雨桐扫了一眼,屋里的一切都极为素朴,心里就有数了。她先道歉,“也不知道你在为父皇母后祈福茹素,该我不好意思才是。” 宝华皱眉,“如此……皇后娘娘怕是该不喜了。”什么事是皇后不知道的?瞒不住! 武后在人选的选择上,并没有错。 出去之后,林雨桐心里叹气,李贤还是想去祭奠韩|国夫人吧? 林雨桐愣了一下:看!人家身为太子,一点也不蠢。 李贤愣了一下,笑了一下却没解释茹素的事,只道,“过几日就清明了,城里颇为热闹,蹴鞠、马球,皇姐不去跟李郎君一起瞧瞧?” 用麻叶包了腌渍好的鸡和鱼,放在火堆里烤。李旦还小,最爱玩这个,一个劲的往里面添柴。 太平那边,她叮嘱说:“晚上关窗,不要叫风吹了。”然后又指着寝宫的一圈,“把雄黄撒上,便是温泉池,也少不了有虫儿……” 他不喜欢像是武后一般强势的女子,也不喜欢娘家势力太大的女子。换言之,他在储位稳固的情况下,他不觉得武后这种扒拉势力的方式是必要的。 以儒家的理论去看,武后是他们眼里的好女人吗?不是! 看什么温泉呀?! 桐桐舍不得,但四爷说的对!如今这施工速度,想想都叫人觉得着急。 吃了顿饭,四爷真就下山了。林雨桐又叫人熬了山楂给几个送去,再把几个孩子住的地方得巡查一遍,看看妥当不妥当。 林雨桐没言语,叫人取了鸽子蛋、豆腐,全塞到鸡肚子里,等烤出来了,给太平留了一半,她吃素好消化,剩下的全给李贤送去了。 李贤身边的太监宝华低声道,“殿下……您不该去的!” 客气了说了几句话,这就告辞了。 看看怎么了?又不是要拉你下去洗。 都眼看要熟了,还不见李贤来。 林雨桐打发人去问:“怎么不见?是睡了?还是怎么了?” “好!回来给皇姐买些市井的玩意。” 用儒家的理论去读史书,然后拿武后跟史书上那些乱政的女人做对比,好似越比越贴近。 四爷摇头,“太子接受的是正统的儒家教育,刚才在路上,他还说,想追赠颜回为太子少师,曾参为太子少保。” 羌笛杨柳行人,清明时节乱人心。 林雨桐心里却叹气,杨家姑娘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在跟太子大婚之前,被贺兰敏之糟蹋了的姑娘。怎么说呢?杨思俭是东宫的属官,且是编书的属官,这跟裴居道家的姑娘是没法比!不说裴居道官居三品,又是掌管京城和皇宫戍卫的武将,就说杨思俭家的教养,跟裴家这种虽不是世家,但十数代公侯勋卫迄今越发繁茂的家族的教养能一样吗? “做点你没吃过的。” 李显还在看书,她没打搅,只叫人盯着,最好能早早的休息。 那么李弘用这个视角是看武后,估计心里也别扭的很。一边知道,这是我的母亲。一边又知道,我母亲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 可杨家的姑娘……是个好姑娘,但却真未必能胜任太子妃。这不是你李弘在选择妻子,而是大唐在选择太子妃。 出来之后,想了想还是去看了李贤,李贤一听,就直接迎出来了,“皇姐来了,叫您操心,弟甚是不安。” 他身为太子,不担心父亲不传位,而是担心母亲太过强势干政! 裴十娘那是能跟自己侃侃而谈,无一处不合适的姑娘。 去那地方叫人误会!四爷没打算在这边常住,送来就行了!君臣有别,进进出出的老见礼,怪麻烦的!再则,趁着夏天才好动工改建屋子,一到冬天就得停工。不抓紧时间不成呀!最多能在山上吃顿饭,完了真得走。改天哪怕再来都行! 好好的茹素?是因为贺兰美之死了? 有点!她喊香菊:“请几位皇子和太平公主来,就说我要做吃的了,问他们来不来?” 咱去看温泉去! 贺兰美之自小长在宫里,一个特别熟悉的人惨死了,他心里过不去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4 章 盛唐风华(16)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是不知道李贤的想法,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李贤茹素的时间有点长。 清明过后,天逐渐热了。在临近端午的时候,天已经很热了。 在大唐,端午是个特别重要的节日。临近端午的时候,各地官员给圣人送的礼物都陆续抵京了。一般都是美食药物,各地特产,还有各种的珍禽异兽。 太子在京城料了,但也几乎天天的叫人上温泉宫送东西。吃喝就不说了,像是给太平送的鹦鹉,雪白的羽毛,太平老想逮住揪鹦鹉的尾巴。 又有康国猧子,说是从西域来的!林雨桐一瞧,这不就时京巴儿吗?对!就是哈巴狗。 李旦爱的什么似得,直接被抱走养着去了。 李显对这些个东西都不稀罕,就想去曲江塞龙舟。可那人山人海的,你还乔装去?出事了怎么办?林雨桐好说歹说,只许在楼上观赛,不许真上龙舟划船去。真想划船,去宫里的太液池划拉去吧,宫里没人挤着你,安全。 慢慢熟悉了之后,太平看见她就伸手要抱,李旦一睁眼就过来玩。小孩子就是这样,没玩伴,跑顺了就老跑!这俩几乎天天在林雨桐这边。那林雨桐的日子也不算枯燥,一半的时间看师兄送来的功课,刘神威来不是诊脉的,是代师授课的。一半的时候教太平说话,教李旦认字,然后想法子改善生活试着坐各种的吃食。 四爷隔三差五来,偶尔也会住下。因为桐桐要求的很多东西,别人不会做!说想做个烤炉吧,现在是有烘焙的食品的,但是人家那灶林雨桐用着不顺手,掌握不了火候。还就四爷弄的好用。 做点吃的,给四爷一带,带着这几个孩子一吃,日子挺美的。 尤其是带着俩小的,挺好的!这俩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儿,她也不知道。但现在都是叫人爱到不行的孩子。乳母照顾的很好,但到底不敢这么亲昵。如今有了叫孩子觉得能亲昵的人,她们当然爱往这边来了。 李显看起来特别憨,在这边吃过两次饭之后,就觉刚出锅的饭菜味道更好。于是,人家吃饭就来,跟林雨桐说的也是什么吃的好吃,什么玩的好玩,包括一些豪门公子的糗事。这一接触一交流,时间久了,生人变熟人,熟人变朋友,朋友变亲人。相互之间有个伴儿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的。 而李贤好似不爱凑热闹,一个人一个性格,也不能说人家就怎么样了。林雨桐该叫送还送。送的多了,也打听李贤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最开始给的肉菜少,几乎都是素菜。可后来,还是听说基本都吃素菜。那就罢了!不管是爱吃还是其他,都由他。李贤的年纪只比原身的年龄小一岁。这种姐弟,人家长在皇宫大儒教导,原身就是个小可怜。你去教导人家?那人家能听吗? 作为一个还不熟悉的姐姐,暂时是不能说什么的。只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我把你照顾到了。 结果明儿就是端午,四爷正好提前来送节礼来了,是英国公府包的粽子。林雨桐要回礼,用宫里的就不好了!李弘作为太子,肯定是给英国公府自己也送了粽子,也肯定是御厨出的。那林雨桐就想自己包一些。在山上一人吃那么一两个,叫四爷回去的时候放在冰盒里冰着,带回去一些,再捎带的给李弘送一些尝尝。 宫里包的粽子是一种百索九子粽,就是一根绳子绑九个粽子,各种彩线缠绕,好看是好看,但真不如咱自己包的好吃。李弘也爱甜食,林雨桐做了枣泥的,做了豆沙的,是不是叫带去呀! 结果晌午的暑气下去了,都准备叫四爷带着给李弘送去呢,结果李弘来了,“过节了,父皇和母后不在,我还是过来跟你们一起过节吧!”那是再好没有了!吃食过谁的手都担着风险呢。 李弘去安置,送了四爷走,结果天都擦黑了,御前来人了。过端午了,武后安排人给送赏赐来了。 没别的玩意,就是几个艾草包。说是艾草是圣人割下来晒干搅碎的,荷包是皇后亲手做的,塞了艾草以祈求百毒不侵,平安康健的。 林雨桐瞧了一眼,素面的荷包,简单的很。一共六个,并无差别,一人一个。她当时就挂身上了,其他几个提前挂了下面觐上来的,李弘当场就换了,也指着两小的,叫乳娘帮着给换上。结果林雨桐一扭脸,看见李贤带着的是个旧的,绣的特别好,这肯定不是武后做的。她便是有这手艺,也没这工夫呀!他没摘了旧的,只把新的又挂上了。 林雨桐当时没言语,心里却皱眉。武后向来也不是个会哄孩子的母亲,这么犟下去,非僵了不可。 第二天端午,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结果李贤说,他有点中暑了,就不来了。 啥意思呢?至亲之人去世,不过孝期,不参加节日欢庆,是有这样的习俗。 那这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照顾过你的人,你跟她有感情,在特定的祭祀的日子里,要是叫你一定不怎么着,那是强人所难。可这真不到当亲娘一般要恪守孝道的份上呀!用时下的道德标准来评判,从亲上来说,韩|国夫人不是你亲娘。从尊卑上说,你贵为皇子,她不过是一臣妇。别说她是一臣妇了,便是你的生母是庶母,你作为儿子的,都不能在家里嫡母好好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祭奠你的母亲。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结果这顿饭还没吃到嘴里呢,御前又有人回来了,旨意是单独给李贤的,武后叫李贤去慈恩寺跪经,直到御驾回銮为止。 李贤当时的脸都白了,看着传旨的内监久久没有说话。 这内监林雨桐没见过,这人瞧着很不好相处,表情又冷又硬,看着李贤,“潞王殿下,请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追着李贤就去,才一进去,李贤就说,“大哥,这就是母亲!您见过这样的母亲吗?” “你到底干什么了?”李弘气道,“母后是在政事上爱插手,可不是不讲道理!母后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性情?不就是宁肯负尽天下,也绝不许一人负她?”李贤狠狠的闭上眼睛,“皇兄,做她的儿子,太累了!” 李贤到底是去了慈恩寺,林雨桐再打发人去送素斋,李贤没收。只说劳大姐费心,然母命难为,不敢在寺里贪图享受,坏了母亲的功德。 谁知道看着斯文俊秀性情随和的李贤,骨子里才是最硬的那一个。 反观李显,看着老实的很,可却跟泥鳅一样。发现苗头不对,立马缩回去念书去了。吃饭就过来吃饭,吃完饭就跑了,念书去了。每天的功课标上日期,给先生看了之后缩在匣子里,丝毫不乱。 也不嚷着下山去玩了,也不嚷着要去逛东西市了,一下子就消停了。 李旦还不到懂事的年龄,太平更小。 这个夏天,就在林雨桐哄孩子和养身体中度过了。 等林雨桐在靠近温泉的地方撒上菠薐菜的种子,估摸着御驾也该回来了。 而最近呢,朝廷也出了一件大事。高丽内乱,向大唐求援,用兵只怕在即。 因此御驾回来的比御驾的快,在八月十五之前,抵达了京城。 李治瞧起来瘦了一些,可人看上去却浮肿的厉害。可见小半年在路上颠簸,对身上有多大的损害!进京的当天,秋雨就起来了,李治当天就有些咳嗽。 李贤跪经还没回来,李显在看着炉子上的药,俩小的来了一趟,又被武后给打发了。林雨桐给李治按摩,才勉强把这咳嗽给止住了。 可侧殿里却传来武后的声音,她在斥责太子,“……你到底是把李义府放在了不许特赦的名单了……你知道这会引起多大的乱子!” “此人罪不容恕!这是国之底线。” 李治点头,“你看准谁家的小娘子,那就定谁家的。” 林雨桐暗赞了一下,跟儿子那么大的冲突,可结果呢?在李治暗示她不能伸手管太子的事的时候,她不怒不愤,而是顺势提出了太子的婚事!选了裴居道家的女儿,说实话,最开始,林雨桐还担心裴居道的身份敏感,李治会因为疑心而不应。可如今呢?这个时候提出来,武后这是表明了,我跟儿子再吵,心是向着儿子的。 好了!这顿吃的又顶在胃里了,这要是时间长了,谁消化的了呀! 说完,见李治还是不言语,就语气一软的道,“是桐桐未必喜欢宫里!她在宫里照顾这个,照顾那个……未必有出宫过的自在舒坦。想回来就住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了。臣妾也想了,叫人在樊川给桐儿修建一个别院,将其封地……放在汉中郡。此地又近便,又富庶,在汉中郡,再建一座公主府,汉中乃江南气候。隔着一道南山,北有樊川别院,南有汉中郡公主府。英国公府的爵位还是长房的,府邸她依旧是主人……不叫她受宫中礼仪约束,难道不是疼爱?”李治还是没言语,好半晌才道:“媚娘!” 很快的,武后过来了,面色已然和缓,“怎么了?” 武后坐在了,没再出去跟太子争吵。林雨桐朝太子摆手,叫他不要过来了,先回东宫去。 媚娘,别忘了,你除了是皇后,你朕的妻子,你还是孩子们的阿娘! 好!不说太子的事,只说儿子的事,“桐儿的婚事都订了,把弘儿的婚事也定了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手一顿,“父皇,儿臣想娶杨思俭家的小娘子为妃?” 李贤就插话,“那要这么着,皇姐今年都十三。” 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了,李治的眉头缓缓的松开,说武后,“你太急躁了!弘儿还小,你急什么?除了这件事之外,监国期间,别的事都做的颇合朕的心意……慢慢教就是了!不要急躁,更不要跟太子喊。” 武后摆摆手,“李绩还得出征,高句丽不是三五个月半年能平的!这一去,究竟需要几年,说的好吗?况且,李绩今年七十有余了,长途跋涉,出兵征讨……什么意外都会有的!本来呢,是该提拔李绩的孙子辈,可孙辈五人,竟是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李敬业倒是弓马娴熟,可此人……太不羁了些。为先锋行,做将帅,不成。李绩出生入死,他子孙本不繁茂,就不叫李敬业往军中去了……在李绩走之前,定下公主下嫁的日子,也是安了他的心了。” 林雨桐觉得,便是自己擅长插科打诨,可也经不住这么个冲突呀! 武后呵呵的笑,“好!好儿子!好太子呀!圣人还不曾收回我的辅政之权,太子却要收回了……好一个……” 林雨桐默然,是的!而今算年龄,不是从出生算的。得是从你在娘肚子里开始算。认为从那个时候起,你就是个有生命的人了。 晚上的时候,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李弘过来了,李贤也被从慈恩寺带回宫里了。在饭桌上,李治才说李弘,“给你母后敬一杯,以后不许跟你母后吵嚷。你母后说你,都是为你好的!心里一时一刻不记挂着你。一回来,就又急着说你的婚事!裴居道家的小娘子,你母后和你妹妹都说不错……”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孩子们有错,但你未必无过。”他说着就道,“我至今记得我阿娘,她永远微笑的站在那里,不管大哥曾经有过多少过失,可我阿娘在一日,我大哥的太子就做了一日……她从不违逆父皇,可父皇的心里却永远搁着阿娘。阿娘在一日,我们就安心一日。哪怕她病了,她躺在那里……可我知道,只要阿娘在,就有依靠!阿娘是那个去了之后,都叫父皇惦记的人!而我能长大,我能成为太子,我能继承皇位,那是因为阿娘的余荫庇护着我!媚娘,跟朕的阿娘比起来,你……不是孩子们的好阿娘!孩子们对你的怕,对你的敬,远远大于爱!” “母后!”林雨桐扬声喊了一嗓子,再这么顶撞下去,就没法收场了。她就喊道,“母后,您得来一下,父皇的药怕是得调整……” 武后摁住额头,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旨意是六月下的,可五月,李义府就已经死了。” 李弘红了脸,“母后,您这么着,岂不是催着妹妹出嫁。” 行吧!年前就年前,求之不得。 李治当然是愿意给太子扒拉人脉,却不愿意叫女子的手伸的太长吧。 要这么算,是十三了。李弘十四,十五须娶,那就是太子明年得大婚。 什么?“儿子出宫里几次,都碰到了那位小娘子,觉得性情淳厚,堪为良配。” 真的!咱也算是在皇家呆过的!从来不知道李唐家的冲突方式是这样的!亲爹亲娘亲儿子,那就是针尖对麦芒的直接顶着上了。 嗯? 这场团圆饭,又一次不欢而散。 竟是没给李治任何说话的时间,就这么定了。 这又是一道顺着李治的心态出的选择题,而武后是算准了李治,他没第二种选择。 李治没言语,好半晌,武后才道:“最难得也不过是两情相悦,既然你看中了,那就她吧!” “眩晕症又加重了,躺在这里只怕都天旋地转。”林雨桐就道,“不仅得重新开方子,还得调整饮食……” 武后就笑道,“臣妾就瞧上裴居道家的了,可行?” “出嫁了也是公主,谁还慢待了她?”武后说着就看林雨桐,“婚嫁定好入律法,若是因特殊原因不能按时婚嫁的,怎么定,那是朝中诸公的事!但身在皇家,你得明白……” 李弘看着暴怒的母亲,说了一句:“母亲您歇着吧,不用这么生气!回头,儿子跟父皇商议,看看此事该怎么处理……” 秋雨淅淅沥沥,李治躺着看武后,“你这般,就跟孩子离心了。弘儿这事办的确实是气人,你在气头上,过了就过了。怎么捎带桐儿的事呢?桐儿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一点也不委婉! 是!我明白。 武后看了李贤一眼,“所以我说,要是看准了,就得马上赐婚,叫礼部准备太子大婚之所需。” 武后这么轻易的答应,正说明她气的狠了,以放弃的姿态在处理跟太子的关系。 武后一句话都没说,圣人的一句‘太子’,叫武后明白:李弘不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国的太子。训斥儿子可以,训斥太子,不可以! 婚事答应了,可谁都不敢多说话,这顿饭吃的沉默异常。 什么? 继而武后又道,“对于朝廷而言,繁衍人口,乃是大事中的大事。去了泰山一趟,凡所过之处,皆是荒野。什么时候才能到满目皆田垄,四处见农人的景象呢?在路上我就想了,还是得叫人口多起来。可怎么样才能繁衍人口呢?我觉得,有些东西该写进律法里。男十五须娶,女十三得嫁……” 武后看着李弘,“你不容他,他罪不可赦,那你就杀了他!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把事情办的这么复杂!坐在上面处理事务,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得想好了这么处置方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得想想,这个后果是不是你能承担的!若不能,那就不要去动。” 李治拍了拍武后的手,“你呀!”然后怅然一叹:“听你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5 章 盛唐风华(17)加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也好!四爷那身板不用问都知道,很不舒坦。住出去,对调养有好处。 她回去什么也没做,只叫香菊过去,她现在以学习的名义给身边的侍女针灸呢。像是香菊,每月那几天都疼。婢女们在宫女吃药很不方便,林雨桐就给下针。给这个治好了,给那个治好了,治好的多了,自然名声就出去了。一边是书,一边下针,这些人从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只要说找人,都抢着去叫公主扎几下。 今儿也一样,外面的细雨绵绵,屋里已经暖和起来了。 武后进来后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的,桐儿凝神坐在窗边,一个粗使的女婢把手放在脉诊上,桐桐在把脉,而后利索的下针,不时的问一句,“还疼吗?” 内监和宫娥们要请安,被瑞祥给拦了。就在不远处看着,看着公主在瞧病。粗使磕巴的答着话,“……不……不疼……” “不可再吃鱼鲙了?你这是贪嘴惹出的病!虫与人共生,你不疼谁疼?我给你针灸后,你速速回去,不可耽搁……”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针一拔,这婢女就赶紧跑了。香菊才低声禀报,“皇后娘娘来了有一会子了。” 猜到了!安静成那样,要是往常,早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就笑,“学的有几分样子了?” 皮毛而已!林雨桐说着就净手,去给武后捧了一盏菊花茶,而今茶叶的炒制手艺还不行,涩味儿特别重。不过菊花茶却是才制的,又放了糖和枸杞,味道还不错,“您尝尝。” 闻着香,抿一口,唇齿留香,“好!” “好就叫人给您送去。另外还做了一对菊花枕,您用用就知道,晚上能安眠,对头疼和头晕都有些治疗的作用。”说着,就叫丫头拿来了,“素面的,做不了绣花的活计,也就敢给您和父皇做,别人怕是得嫌弃呢。” 武后瞧着,抬手摸了摸,看这孩子,“叫你完婚的事,你可怨怪我?” 林雨桐摇头,“在家有在家的好处,出嫁也有出嫁的好处。在家能侍奉父母,自由自在……可终究是要嫁的,早早的过去彼此适应,也未尝不好?再说了,您是我母亲!谁都有可能害我,只母亲不会。” 武后缓缓点头,“长在身边的,却没有你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林雨桐就笑,“就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所以才会不一样呀!您像兄长那么大的时候,您在哪呢?” 十四岁吗?自己的十四岁,入了宫,成了先帝宫中一个小小的才人。 林雨桐将茶递到她手里,“母后,我的日子是磨过来,可兄长和两位兄弟的日子,却是在父皇和母后的庇护中轻松的走过来的。” 是啊!谁的日子不是磨过来的呢?自己当年就是成熟的吗?年轻貌美,却进宫十二年不曾晋升,这是为何?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就蹉跎在太|宗的后宫里,这又是为什么? 若是没有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从绝望到不惜代价的跃起,又哪里有现在的自己。 这孩子是想说,您也是从十四五岁才开始成长的,到了二十六七岁才趋于成熟,那么又怎么能那么严苛的去要求几个十几岁又一帆风顺惯了的孩子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心中那一口憋着的郁气,似乎也散了一些。 林雨桐坐过去,挨着她坐着呢,“父皇都是您重新赢回来的,那么几个您生的孩子,他们还能去哪呢?十几岁的时候不理解您,二十几岁的时候未必不能体谅您。若是二十几岁还没有长大,那只能说,做您的孩子其实挺幸运的,他们一直能有任性的资本……我接触的人不多,可也听过养儿方知父母恩的话。您得信呀,他们现在怎么气您的,回头会有更多的磨人精去气他们!您去外面瞧瞧,多少阿娘拿着棍子追着打儿子呢?口口声声骂的都是讨债鬼!那大概,真是账主子找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人走了没一个时辰,内监司就抬来那么多箱子,“这是什么?” 林雨桐也笑,“我才是那个最大的讨债鬼呢!小小年纪就不好好长,生病有疾,叫父母跟着伤心了一场,这可比兄长和弟弟们的不乖可恶多了。” 武后一愣,看桐桐,“躲了?” “他长的好看嘛!” 林雨桐点头,“是个很天真纯然的姑娘,可宫里……不是天真的地方呀!她要是好好的学,您点拨一二,年纪小,许是就学过来了。兄长看在眼里,焉能不知道母后的用心。可若是真不能适应……兄长又怎会不后悔当初不听您的话呢?嫂嫂能干,是这样的好处。嫂嫂不能干,又有那样的好处。我觉得,冲着得来的好处看看,许是就没那么气了。 “你这是哄朕的话。”李治摇头,“人家小郎君不来,你不说过来……人家要来了,你就不走了……” 武后的手攥着杯子,良久才道:“你说的有道理!以柔便能克刚,我太知道这个道理了。我能对你父皇乞怜重新回到宫廷,又怎么会是个不懂‘软’的人呢?可是,桐儿啊,国事艰难呐!这又要打仗了,打仗打什么?打的是钱粮呀!今年封禅,那是因为连年风调雨顺,稻谷一斤才五文。可天哪里可测呢?连年丰收还好说,就怕遇上歉收的年景又恰逢战事……你父皇的身体受不得一点劳累,你兄长处事稚嫩,他到现在都没明白,哪怕是东宫的属臣也各有立场和利益的道理。你兄长要是能担起事,你父皇又怎么会叫我来辅政呢?一个人想做好这件事,就不要妄图再做好那件事。在国事和家事中,该如何取舍呢?” 只嫁装册子就这么多?林雨桐打开看了几份,看完之后就叹气,给的当真是丰厚。除了富庶的封地,庄园大到里面有山有河有湖泊。 林雨桐话题却一转,说起了李弘的婚事,“……您生气原也应该。可我觉得,有些事得正反的看!没有哪一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眼前看起来,兄长做了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可只有他碰了钉子了,才能领会您真正的用意。您要是舍得兄长去受苦,就真心实意的答应了这婚事又如何?”说着就低声道,“我之前在城门口见了这个杨姑娘一面……在发现我看她的时候,她躲了。” 武后心里那口郁气一下子就散了,她这才正了面色,说起了叫她尽快完婚的其他考量:“高句丽太远了,容易养大人心。李绩忠心,后辈无出色的领军之人,他那么的岁数了,不会有别的野心了……所以,朝中不是无将,而是……如李绩这般可靠的将领,不好找了。你是皇室公主,我见你又着实喜欢李家的小郎君,那就不如叫你们尽快完婚。母后我确实有用你拉拢人心之意,但身为公主,有大唐,你才是公主,这个道理你得明白。” 是! 嫁妆册子。 武后站起身来,“你长了一双识人的慧眼,也长了一颗洞察人心的七窍玲珑心。这与你而言,是幸还是不幸,我也不知道!看不透,你的心就不凉!看透了,容易心寒的!但愿你的心境始终温良。” 婚期定下了,四爷肯定要进宫谢恩的! 林雨桐先过去谢恩,之后就没走。一会子给李治泡茶,一会子帮着念书,李治只笑:“这样人家要笑话的!” 刘仁摆摆手,带着人稍微退了退。圣人有些日子没有这么眉眼舒展了!这位公主长在宫外,却愣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掌珠! 李治一下子就笑出来了,眉眼都是舒展的。 想到了!昨儿一提婚事,她就想到了。 至于六弟,儿臣发现,他才是骨子最像您的人。儿臣早前以为,他是个圆润通达的人,可接触了才知道,他有多倔强。儿臣听说,他幼年由韩国夫人抚养……大概他觉得他才是被母后抛弃的孩子吧!韩国夫人离间母子情分,其心可诛,可母后您不能叫她这么得逞了呀!她凭什么生生的剥离您的骨肉!到死了,影响还在。凭什么呢?您是谁呀?您能怕她?她能隔开裂痕,您就不能弥合这个裂痕吗?” “这世上只有我笑话别人的,谁敢来笑我?”她说着就把香炉的香又压了压,这才道,“只要您和母后好好的,这世上就没有敢笑话我的人。” 可皇家的喜事还是没断,先是定下了安定公主大婚的日子,又紧跟着给太子赐婚。太子妃竟出自名不见经传的人家。 掌珠有掌珠的待遇!李治没说嫁妆的事,笑完就道:“长的俊俏叫我家小娘子喜欢,那朕就赏!赏俊俏的小郎君一个官儿做做吧!” 秋雨连绵,连着几天不见晴天。 武后一下子就笑出来了,笑着又说桐桐,“你不是讨债的账主子。” 这话说的,真是贴心!武后决定,原本的嫁妆……还是再翻一倍吧! 林雨桐点头,“我听您和父皇的安排!我相信,您给我选的,一定都是斟酌之后,能给我的最好的。” 说着,她的面色重新坚毅起来,“当然是国事为重!”说完,一口气将凉了的茶水喝了,“你父皇怕你伤心,而今知道你体谅,那就放心了。婚期订在腊月二十,既然你懂这事的要紧之处,这几个月,就好好备嫁。” 于是,一个官职就砸四爷脑门上了…… 林雨桐站着没动,看着她带着人离开。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6 章 盛唐风华(18)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少府是干啥的?就是掌管百工技巧的衙门。衙门的级别还不低,是三品的衙门。少府监是从三品的大员。唐朝的官位升起来那是相当的困难,而今呢?直接给摁在四爷头上了。一出仕就位列三品,恩宠大不大吧? 可要说李治是抬举驸马吧,也不是! 线装书的好处都瞧得见,反正不管大家愿意不愿意,这官儿都给四爷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还以为四爷嫌弃麻烦,四爷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一天天的书都看到哪里去了!这大唐的官跟后来明清的官,做起来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这个……怎么说呢?算了!这其中的差别多到自己打了退堂鼓,可她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蛋疼的表情看的桐桐发愣:这是办错事了? 四爷回她一个眼神:以后慢慢细说。 也行!但是我还有事叫你帮着办呢。她急匆匆的追出来,拉了四爷低声道:“太子妃指了杨思俭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杨思俭没啥实绩,她还真不知道他出身弘农杨氏。 四爷一看,得!她那史书读的,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她的关注点不在这个地方,而是在:“你说怕贺兰敏之坏事?” 对! 四爷叹气,“那位杨老夫人也出身弘农杨氏。” 林雨桐:“………………”所以呢? 四爷就说,“宫外没人知道皇后之母被皇后所厌弃,杨思俭应该也不知道。” 林雨桐‘哦’了一声,若是如此的话?杨思俭家的女儿要入宫,要成为太子妃。那么皇后的母亲,一样出身弘农杨氏的那位杨老夫人,杨思俭家会不去拜访吗? 非要拉扯的话,这是亲眷呀! 亲眷……出入府门,是常事。杨思俭的女儿跟武敏之是有许多交集的。史书上只有那么一笔,可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在哪里发生的?如何发生的,一盖没有。 防备吗?怎么防备?你能防着人家正常的交往吗?出外你能暗地里护卫,那这去武家呢?在杨思俭家呢?能看护吗? 想要救那姑娘,有俩办法:第一,告诉杨思俭不用费心跟杨老夫人搞好关系,因为武后恼了她亲生母亲。第二,弄的贺兰敏之不能人道。 这两种方法,第一种李弘都不会答应。家丑不外扬,他就是对武后有意见,也不会把武后‘不孝’的事叫外臣知道。第二种………………唉! 再说吧! 四爷真得去忙了,在成婚以前,暂时不用去报道,筹备婚事嘛! 婚事的麻烦程度,也叫林雨桐是真大开眼界。婚前的所有的日子,好似都在忙什么。李绩肯定是赶不上了,谢恩之后,就要出征了。 四爷从孙道长要了各色的药丸子,李绩本身又精通医术,反正是打了胜仗活着回来了。等回来之后再叫桐桐给瞧吧。 把人一送走,李家二房的几个堂叔父就回来了,帮忙操持婚事呀! 自汉代就传下来的礼仪,传到民国还有很多人在用。 虽是赐婚,但这还得有媒人呀!媒人去纳彩还是得需要大雁的,李敬业带着人去弄大雁去了,挑了最好的。这个在李敬业看来还不算是麻烦。 最麻烦的是这个你谦我辞的,比如说,请朝廷的宰相崔相公做媒,崔相公去宫里,跟圣人说:皇家有惠,赐妻李某,李某尊先人之礼,特遣崔某纳彩。 意思是,皇家有个好姑娘,愿意给李家郎君做妻子。这个李家郎君就遵从先人之礼,特地叫我来纳彩来了。 女方一答应,男方的父亲还得谦虚,说:我家这小子又蠢笨又愚钝,又不能教养的好好成才,但既然您都答应把女儿嫁来了,我家受宠若惊,怎敢不应? 纳吉的时候,女方一换贴,得请期了嘛,这男方的父亲又得叫媒人去说,说什么呢?说我家这儿子呀,配您的闺女那真是高攀了。我心里特别惶恐,觉得我家这愚钝的儿子不堪配您的闺女,随后又道:既有吉,我兼在,不敢辞。 是说既然有吉日,您给定下来了,那我怎么敢推辞呢? 而女方呢,一般都很谦虚。但皇家例外!你们夸我家有好姑娘,对啊!我家的公主就是很好呀!夸我家家风好?是啊!我家的家风一直都很好。 别人也没见过已经少女的武后呀?照此推论,李世民要酬功,武家兄弟就起了心思了,想以美貌的妹妹换更大的前程。毕竟之前有武士彠一日,作为新朝有功人家,这依仗就多一日。可没有武士彠了,他们靠什么跟皇家亲近呢? 出来了,高延福才低声道,“两位刺史给太子送的节礼跟给潞王送的节礼是一样的。” 如今瞧着,武后成功了。可她怎么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路坎坷走来的,其中的滋味却只有她知道!那些不敢回首的过往,每想起一次就恨一次!这条路不是她选的,是有人将她硬生生的给推到这条路上来的。 反应慢了半拍之后想起来,是武后的堂兄武惟良和武怀运。历史上,这俩是因为贺兰美之的死而获罪的!就是泰山封禅的时候,贺兰美之是一路跟着的。这哥俩在山东做刺史,地方官员都进献食物,他们也进献了,可巧了,进献给圣人和皇后的,贺兰美之吃了,然后暴毙。这哥俩也因此背上了谋害圣人和皇后的罪责,这俩因此而死,甚至被改姓为蝮! 不管是同父异母的兄长,还是伯父家的堂兄,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都不光彩。每当他们以皇后哥哥的身份被人提及一次,她心里的恨就压不住。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享受如今的一切?当时算计她进宫,今日果然因为她而受益了?算计了她一场,果然算计成功了吗?若是如此,那她成什么了? 史书上的说辞是,她父亲去世,李世民又正要照顾功臣,正好听说武家这个女儿长的极其貌美,就把人召进了宫里。 也是! 果然就听武后道:“我得叫他们知道,得了一个皇后妹妹,得来的不只是荣华富贵和尊荣!还有一种,那便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说完,就看林雨桐,“你来……是想劝我?” 武后跟他这几个哥哥是有多大的仇呀,这么不死不休的。 这事的结果:,给了武后一个借口,罢官治罪流放了她两位堂兄全家,且将其赐姓为蝮! 好! 而上没人说,可私下里谁不说武后狠毒? 于是,十二三岁又生的貌美的妹妹,就成了他们的工具。 而今,事情的轨迹已经变了,贺兰美之也没死在半路上,怎么就又闹起来了。 良久之后,武后才看林雨桐,“你可觉得我冷酷毒辣……” 可武后能怎么说呢?那些过往能拿出来说吗?能说我没想进宫伺候太|宗皇帝,都是他们这些做哥哥们害的?不能!不能说了! 可这一想,又不对!迄今为止,贵族女子出门,都需要带着帷帽。那早年,女子出门都是带着幂篱的。这不就是为了不叫人看见容貌吗?敢问,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养在深宅大院里,是谁把她的名声传进去了,且恰好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 林雨桐皱眉,这俩就是再蠢,也不会犯这样的错呀!这必然是着了谁的道了!能着谁的道呢?她低声跟高延福道,“叫人私下查查贺兰家那位郎君,看他忙什么呢?” 什么? 李敬业这种脾气的人,带着下而的弟弟,每次媒人一来,就迎出去,站成一排排,态度卑谦到了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过的卑谦。而后还得忍受皇家没完没了的自夸。 武后缓缓点头,“是啊!人生之苦,能对人言的,都算不上是苦。”这么说着,随即又笑,“你道我怎么会被选入宫中?” 所以,狠辣无情?弑杀亲兄?呵呵!你们说是——那就是吧! 在忙碌中,日子就过的飞快,这腊月说到就到了。 贺兰敏之这办法不高明,可这事一扔出来,算计到谁就是谁,把谁折进去他都能解恨! 林雨桐没先说话,只陪着她这么枯坐着。 始洲刺史?淄州刺史?谁啊? 腊月二十是早就定下的。打从入秋这婚事定下来,各地就送贺礼来了。 果不其然,觐上的东西在武家过了一夜,这才呈送到宫里的。 只他做手脚最方便吧!好歹他现在姓武,他要是想改善跟武怀运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容易的。这个一查就知道了。 小刘氏却很高兴,“我都不敢想还有儿子的婚礼忙的一天……知足吧!”活到娶媳妇了,抱怨什么呀! 贺礼也没送到林雨桐这里来,都是武后着人料理呢。 这一日,桐桐早起收拾完之后,才说试衣裳呢,结果刘德急匆匆的进来,低声道,“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是始洲刺史和淄州刺史意图挑拨天家骨肉,其心可诛……” “哪有无缘无故的恨呐?人生之苦,可对人言者,能有多少呢?” 林雨桐过去的时候,武后依旧冷着脸坐在御案边,里里外外伺候的都噤若寒蝉。她挥挥手,高延福就带着人退出去了。 千夫所指,何惧之有?! 林雨桐摇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儿臣不劝!只是瞧着您这两日有些上火,我跟您炖一盏梨羹,可好?” 回去不免就偷着跟小刘氏嘀咕:“也不知道能求个什么样的祖宗回来?” 林雨桐从里而退出来了,回头去看武后,她依旧坐在那里,如一座雕像。 高延福惊讶了一瞬,就急忙找人去查去了。 高延福点头,“真是一样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7 章 盛唐风华(19)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大唐是有很多不一样的!林雨桐感觉接触的很多东西都是新鲜的。 比如,婚服并不是红色的!至于是什么颜色的,这得看你是什么样的出身。你父亲是什么样的品级。比如平民百姓家的姑娘,上哪给你找大红的去?凤冠霞帔那是大明的马皇后恩准的,天下的女子凡是成亲的那一日,许她们凤冠霞帔。可大唐真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都是深青色的衣服,瞧着有点像是绿的。父亲是六品官之下,九品官之上,里里外外从头到脚也是青色的,不过是身上的首饰可以多带一点。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男方呢?又不一样。男方若是自己做官的,那就穿公服,很有威严的样子。当然了,也可以选择看父亲的官位和爵位,也允许儿子按照父亲的官位和爵位在大婚的一日穿公服,甚至允许你穿更高一级的公服。比如五品官穿四品官的衣服。 这是圣人给的恩旨,有一个词叫做‘摄盛’,就是说这个意思。圣人是说:为了娶上媳妇,朕给你们撑腰。吹牛嘛,对吧!官位往高的吹,财产往多的报,把人哄回去成了婚,这是做贡献呢! 而林雨桐也是才知道,为啥后世的媒人说男方的话,通常得打折听。感情根子在这里呢!这风俗这习惯传啊传的,传到一千多年之后,其实大致还是没走样子的! 当然了,百姓家若是没有当官的,那就是‘绛红服’,这种服饰就比较接近后世的喜服了,很多有品级的也都爱穿这种颜色,觉得好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青绿在民间染色上,有时候就没那么标准,所以,青绿没有太明显的界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的礼服是后来武后叫人改的,本来以前就是红色的!公主的礼服许用大红色的!但武后叫人给衣服加了明黄的大滚边,黑的束腰。 皇帝的衣服一般都是两色,一个是明黄色的,一个是黑色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林雨桐这件礼服被改的,红色打底,黄、黑两色为辅,论起好看,不及原来的好看。可这玩意穿出去,代表的是恩宠。 香菊低着说着民间许多的婚嫁习俗,这才道:“当然了,公主出嫁,不一样的!不能那么闹!但您也不能着急,得叫驸马在外面被拦拦,多做几首诗来,您才好出去。” 这大婚真就在晚上,外面天寒地冻的,北风吹的能把人给吹倒了。许是也知道四爷的情况,许是皇家矜持,香菊说的民间的热闹并没有在皇宫大内上演。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做父亲的其实该说: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 做母亲的该说: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这是说,嫁出去之后,别像是在娘家一样那么多小脾气,收敛着些,要本分,要听话。 李治没说固定的词,只道:愿我儿长乐无忧。 武后也没说该她这个母亲说的叮嘱,叹了一声才道:我儿定会平安喜乐。 怎么说呢?感觉挺复杂的。这一刻,她也诚心期盼他们,都康健无病痛,长命百岁。 送嫁的是李弘李贤和李显,李旦还不到太懂事的年纪,只是要走的时候,他扯着她的袖子,“阿姐要去哪?天黑了阿姐,不能出门了。” “改天阿姐接你出去玩。” 真得走了,李旦哇哇哇的哭起来,太平还在侧殿睡觉,吵吵嚷嚷的只怕也不安稳。 看着依仗远走,李治跟刘仁说:“她真心待兄弟,兄弟们便都以真心待她!” 是!“公主会平安喜乐的。” 外面如何的热闹,桐桐也看不见。这个时候没有所谓的盖头,却有蔽膝。蔽膝就是一块大方巾,跟盖头的作用一样,就是遮住新娘子的脸。不是为了不叫新郎看的,而是为了遮挡外人的视线,不叫别人窥探新娘子。 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的,跟着四爷踩着毡被引入正堂。 这个拜堂不是夫妻对拜那一套,女子得被带过去‘坐帐’,而后双手放在胸前,再交叉合十,躬身那么呆着。只男子一人一起一拜,这叫男跪女不跪。 话说,这要不是裴夫人全程在边上陪着,忙中能不出错吗?就问自己熟悉的哪一项跟如今这个是一致的。对了!坐帐之前,就不要蔽膝了。而是侍女或是丫头用团扇帮着遮挡住新娘子的面容。 行完礼了,要看新娘子,得怎么办呢? 得念《去扇诗》。 哪里是李家铺的?四爷就道,“是潞王叫人私下送来的!” 外面大雪纷飞,出是出不去了。原本还想着去逛长安的,现在算了,且在家里猫着吧。 那怎么证明你是误杀? 四爷就说,“误杀,可免。” 唱完了,可以走了吗? 那就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一起吃。 交杯酒喝了,能结束吗? 四爷带着桐桐熟悉自家住的院子,屋子的地面往起升了半尺,下面是烟道,只要烧起来,地面就是温热的。 屋里的地面全都铺着红毯,林雨桐低声问四爷:“怎么铺这么些呀?” 李贤?有点意外!但这真不能这么用!那诗是怎么说的?“一丈毯,千两丝。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说着就叫香菊,“跟宫里的陈设一样,不用这么奢靡,暂时用不上的都好好收起来。” 把四爷笑的不行!可这真没法子,身体还是没调养过来,肾气不足。 这个一首,那个一首,催着新娘子去扇,可香菊在边上,“殿下,不能急着……” 这还真不是急就能完的,好容易把扇子拿开了,大家也看了新娘子了。而后该送入洞房了吧?结果坐在榻上,就有几个夫人进来,先是见礼,而后不住的抛洒金钱花钿,一个妇人在边上唱,林雨桐也没听懂几句,只听见唱什么:男愿总为卿相,女即尽聘公王。 早起是要见礼的,但这也是国礼在前,家礼在后。国礼得是李家的人来,朝她见礼。之后才去李家的正堂,拜见长辈。同样的,只半礼即可! 陪嫁带在身上的刀子终于派上用场了——是的!出娘家们祭奠神明的时候,供桌上就放一把刀子。要走了,这把刀子塞袖子里,给带来了。 为啥后来男女定情动不动就送一缕头发呢?林雨桐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么来的。一解放,赶紧往隔间奔去,真尿急! 四爷:“………………”所以,史书你读了什么?不知道李贤被册封太子之后,王勃是他的陪读吗? 叫谁送来的?这个迷糊劲儿,“王勃!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王勃。” 这么闹完,都已是夜里子时的。从天不亮忙活到二半夜,两人真挺累的。真就是挨着枕头就睡了,屋里什么样也没工夫看。反正四爷就在边上,盖着被子,一夜好眠。 之前是皇家的礼仪,没人敢闹。但在英国公府,人家就敢闹了。这一闹,林雨桐才算是长了见识了,好似任何一个人只要张口,就能诌几句打油诗似得。 四爷一顿饭吃了那么三大碗,可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伺候的都打发了,林雨桐才问说,“李贤基本都在宫里,他从哪里弄这么些红毯来?”以如今的物价衡量,这是相当大的一笔钱。当然了,李贤有这个钱,但是,谁替他去办? 四爷在自家的院子里留了厨房出来,新婚的第一天,早饭简单的吃了,午饭,四爷就说,“吃牛肉拉面吧。” 牛肉?大唐私杀牛马是要坐牢的。 这咋说呢?我知道王勃是渡海溺水,惊悸而死。我那时候还想着,要是有机会,就见天的把王勃扔水池子里学游泳,省的落水之后没被淹死,反而是救上来之后,被吓死了! 对!有骆宾王,自然就有王勃,“王勃是李贤的属官?” 是! 第一次接触,就先这么着吧!时间长了,自然就都熟悉了。因着身份的缘故,人家也不爱林雨桐跟着一起用膳。要不然,按照礼仪,公主先吃,她们得伺候自己先吃饭,之后才能坐在吃。 这玩意到底是干啥用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反正现在而言,四爷解两人脚上的绳子,桐桐拿着剪刀,把‘合发’给剪下来了。 四爷就看桐桐,有点发愁,这在宫里都大半年了,还有她不知道的?“李贤早被封王了,他在宫里住,但却有王府,王府里自然也有属官。这东西,是李贤叫王勃送来的。” “杀了之后把牛肉多分几家,就有人证明这是误杀。” 桐桐受教了,感觉隔了好久好久,终于又吃到牛肉了。用大棒骨熬汤,细蒙蒙的面条滚水里一煮,但并没有多做。这玩意端过去分到各房手里早就泡的不像样了。且不想叫人家失礼,就少折腾人家。等什么时候做耐储存的东西了,再叫人送去。人家行一次礼还算是划算。 不急着不行呀,内急了!早点走完流程不成吗? 绑完了,得脱衣裳了,一件一件的往下脱,不会叫你脱完的,反正身上的衣裳和配饰,下一件,一首诗。下一件,再一首诗。最后衣服脱的在家那么穿不冷的程度,配饰一件没有了,人家把两人的头发分出一一缕来,合发,就是绑一块。然后放帐子走人,一层帐子一首诗,一层帐子又一首诗。可算是关门了,两人的大拇脚指绑在一起,头发还有一缕绑在一起。 还不能!两人得把袜子脱了,一边脱,这些妇人一边念诗,尿急的人也不知道这念的是啥。脱了袜子,她们用丝线把两人的脚趾绑在一起: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 还不行!得用‘同牢盘’吃三口,两人相对而坐,用一个盘子。之后才是交杯酒!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8 章 盛唐风华(20)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收拾了家里的摆设,又开始得摆布嫁妆了。这些嫁妆得重新整理,哪些是要用掉的,哪些是产业,这都得一一打理。 年前这点时间,四爷就出去了两次,都是去送节礼的。一次去薛仁贵府上,一次去契苾何力府上。 这两府有点不一样!他们都是李绩的副将,此次征讨高句丽,这两人依旧同行。 在历史上,这两人都算是一代名将。 除了这两家,四爷再没走动。真就是出去了两趟回来,从轻微有点着凉,到而今的,有点发热。 行了!去哪呀?哪里也别去了,就在家躺着看书吧。 林雨桐这里也有许多宗室要应付,这些都归刘德管。收了谁什么,该送谁什么,这都是有数的。 而今儿,有些小雪,刘德送来了一份特殊的拜帖,来自杨思俭家。 林雨桐在手里摆弄了一遍,给了刘德,“回复杨家,就说我见。”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第二天那么大的雪,等来了杨思俭的夫人连带杨家的女儿杨玉瑶。 林雨桐坐在上首受了礼,叫请两人起身安坐,“随意就好,不用拘谨。” 杨玉瑶抬起眼睛看了林雨桐一眼,一下子红了脸又低下头去。 林雨桐:“…………”她干脆不看人家了,只跟这位杨王氏说话。 杨王氏很谦卑,说话轻声细语,“……蒙天恩不弃,小女得配储君。之前进宫谢恩,没能见到娘娘天颜……这孩子还总说,得去谢恩,可臣妾又想着,怕是娘娘年下正忙,不得空也未可知!之前去见了老夫人,见老夫人精神矍铄,却也知道老夫人有些时日未曾进宫,想来臣妾所猜不中,亦不远矣。” 这是说,自赐婚之后,武后压根就没见杨玉瑶。难怪杨家慌了,这皇后不见,必是不喜,哪能不惶恐? 林雨桐就点头,“是挺忙的!我的婚事定的仓促,母后忙不过来,又是嫁女这等事,母后的情绪就颇为不好!也不止没见夫人,很多夫人递了宫牌,都没有见。至于说,武家老夫人……我得有大半年没见过了。老夫人高寿,既然夫人说老夫人精神矍铄,那就是这个冬日又扛过去了!真是好长寿的命数。” 杨王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说皇后真的很忙,忙着国事,忙着嫁公主,婚期这么紧,得走完六礼,再是有人专职负责,可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过问?没工夫见人,这个是可信的。可那位老夫人是皇后的母亲,公主说的是什么话?许久不见,扛过去了,好长的命数?这不是晚辈该说长辈的话呀? 是因为这位公主长在宫外,粗鄙不知礼?还是…… 杨王氏一抬头,看到一双破含深意的眸子,她连忙道谢:“多些殿下提点。” 杨玉瑶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臣女也告诉母亲,肯定是宫里很忙,母亲偏不信。太子殿下已经有三个月不曾出宫了,必然是很忙!” 杨王氏面色一变,林雨桐心里叹气,这事自己都没往出说,就怕人家传出太子轻薄这样的话来,结果杨玉瑶给说出来了。她只能道,“兄长数次出门都能遇到令媛,也着实是缘分。既然是缘分,那便安心待嫁便是了。东宫事务繁忙,父皇常说,等太子娶了妃,就能放心东宫诸事了。” 杨王氏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这里面的事很不好说呀!怎么就那么巧,太子一出宫就碰上你家女儿了?皇后不见,所谓何来?别说皇后了,就是自家儿子娶媳妇,出门就碰上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家的小娘子……自己便是答应婚事,也该是不喜的。 杨玉瑶一张脸红透了,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杨王氏看了女儿一眼,公主提点了,太子妃至少能担得起东宫庶务的处理。可自家女儿…… 话说到这里,杨王氏没法呆了!这位公主没隐瞒,真就坦诚的说了。总算知道这问题是出在哪里了。回去的路上,她眉头皱的紧紧的,看向女儿,“以后不可再出去玩了!在家跟着师父好好的学学本事!能在家里勉强主持中馈,是不足以应付东宫……”说着,面色就严厉起来,压低了声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每次都恰好遇到太子殿下的?” 杨玉瑶委屈极了,“太子殿下信任父亲,每次出宫都要见一次父亲。父亲身边的小童不曾瞒我,我换了衣裳带着人出去,等父亲和太子从酒肆里出来分开,我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杨玉瑶不停的搅动着帕子,只不言语。 杨王氏一把掰正女儿的脸,“你给我记着,不管谁问起来,都只说淘气,天天去外面玩!不记得遇到太子几次……每天遇到的人多了,不大记得哪个是太子,听懂了吗?” 杨玉瑶摇头,“我带着七八个人一起出去的。” 在如今的大唐,随意出门不遮挡面容的几乎都是贫寒人家。但凡是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子,只要是一个人上街瞎溜达,坊丁武侯肯定就给你拦住了。大唐等级森严,一般的小老百姓,都穿的是麻布、粗布的衣裳,这颜色是那种浅浅的土黄、青色还有黑色。而有身份的,材质是绫罗绸缎就罢了,准许戴首饰也是次要的,关键是穿鲜艳的颜色的要么贵族,要么就是为贵族服务的体面人。这个体面人里,包括了家里的奴仆,包括了一些卖笑为生的花魁娘子。 这种情况下,你哪怕穿男装,也得有男伴跟随。要么,就得带着一群的奴仆,告诉人家你是有身份,有来处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可等杨玉瑶随着母亲到了府里的地窖,才发现地窖里绑着九个人,八个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小童是父亲身边伺候的。他们绑在柱子上,嘴里都塞着帕子,万分惊恐的看着她。杨玉瑶不住的摇头,“母亲,这不怪他们。母亲,放了他们!阿娘……这是我的错!” 天一亮,武后就把杨家的一举一动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叫人低声吩咐了一遍,于是,杨思俭家的马车,在出城的时候被薛讷给拦住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杨思俭家要走,出城当然要盖印。例行公事的一查,发现问题了。 而今蓄奴成风,却不许私设刑堂。私下里肯定有动私行的,但民不举官不究!逮不住就算没有,逮住了,那怎么办呀?只能是秉公办理里。 杨王氏一把捏住杨玉瑶的下巴,“你给我看着,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会带来什么后果!如今是九条人命,可若是进了宫,你一个不甚,死的绝不止九个!那是九十个,九百个!” 李治拿着折子一个劲的拍打额头,这个事出的……怎么处置?婚事就这么不行了? 薛讷乃是薛仁贵的嫡子,今年十八岁。一从军,便被任命为九品城门郎。 旨意才下,这又反悔? 他问武后的意思:“依你,这事该怎么办?” 杨王氏闭了闭眼睛,叫婆子把女儿背走。这才看向那九个人,“别告诉娘子那是哑药,明儿一早,将人带出府,送回山阴老家。老家别的不多,就是山多,送他们去看山门吧!” 说到底,不过是他觉得我心狠手辣罢了! 当时就给上报了,偏这个是准太子妃家。 杨玉瑶不住的摇头,“不要!母亲!不要!” 杨王氏的表情冷硬,“起来,快!” 并不是含沙射影的针对你!真没有。 若不然,坊丁武侯就得管。你想啊,穿成这样的,必然是奴仆成群的!现在买奴仆又不贵。小地主家买两人都是轻松的,买人比雇人干活还划算的时候,你没道理一个人走呀!但凡这样的单身女子,在坊丁武侯的眼里,这就是逃奴呀! 李治斥道:“弘儿,不可信口雌黄!” 杨玉瑶也不例外呀,要不然她也上不了街市呀! 杨王氏只问,“都带着谁出去了?” 可不管怎哀求,她还是眼看着这九个人嘴里冒血了!她眼前一黑,彻底的晕过去了。 杨玉瑶瑟缩的往后退缩,“母亲,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他们,好不好!放了他们,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杨玉瑶一一的说了,一共八个人,我没敢换人。杨王氏什么也没说,杨玉瑶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可这天晚上,夜深人静了,杨玉瑶被母亲叫起来。母亲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冰冷的叫她,“起来!” 处理事情。 可李弘不这么想,“其母狠辣,其女而今纯良,将来呢?这般教养之下,如此品行,怎堪为太子妃?” 下面能怎么办?直接报给了圣人。 杨思俭家的马车,被薛讷这个城门郎给拦住了。别管谁家进出,除非特殊腰牌,都请出示‘公验’。 是! 杨王氏没看她,只给几个婆子使眼色,这几个婆子一人一个药碗,直接就走过去,拔了塞嘴的抹布,将药都给灌下去了! 林雨桐对‘公验’的认知就是西游记上的,唐僧每过一地,都得叫人家给盖个印章。其实这应该算是大唐的一个缩影了。按照律法,百姓不能弃田离开本地,若是有特殊原因离开,得去官府开各种证明,每过个地方,都得盖印,以此来证明你不是从本地逃出来的。 所以,去瞧吧,只要穿的体面的,边上一定跟着奴仆。 这才几更天呀?! 武后点头:“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没说我!”说着,就轻笑一声,“弘儿没多想,本宫当时也未多想!可是,你父皇要是不多想,何以当时就斥责你兄长信口雌黄?” “杨家族大,另行过继一女在杨思俭名下未为不可!圣人还是问问弘儿吧,看他是看上此女了,还是看上这家的姑娘了?若是看上此女,要到东宫伺候便是了。若是觉得看上杨思俭,那就叫杨家私下过继一女吧。” 这不,眼看过年了,又闹起来了。林雨桐被请进宫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就劝道:兄长他就事论事,别无它意!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69 章 盛唐风华(21)一更 盛唐风华(21) 这个话该怎么说呢? 有时候,人是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端看你怎么去想了。 林雨桐就道,“母后,儿臣在南山上的时候,得过一位许娘子的帮助。儿臣最开始的时候,连上山的力气都没有。许娘子为了挣一个大钱,背着女儿将女儿送进了女观。且在天冷之时,及时给儿臣送来了纸衣。她是常上山的,上山做什么呢?为了采药的时候能叫孙道长帮着认认药材。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她家郎君身体羸弱,脾气也不好,动辄对着许娘子谩骂!许娘子长的很是粗壮,骂急了她伸手就揍她家郎君。可是,她郎君病的厉害了,是她半夜背着她郎君上山求医的,是她冒着雨雪在山间为她郎君找寻草药的。有些草药罕见,师父手里也没有,她一个妇道人家,整日里上山……那一日,她没有按时回来,她家走路喘气不匀的郎君,几乎是半爬到山上求助的。幸而许娘子没事,只是遇到一窝山菌,采摘耽搁了一些时间罢了。儿臣亲眼看见那家的郎君在见到许娘子的那一刻,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他一边谩骂着,一边哭着。而许娘子一边说着为什么狼不把他这病秧子给叼走了,一边又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她家郎君披在身上。 母后,这便是夫妻呀!谁也不是完人,世上也无完人。可儿臣觉得一边心里嫌弃你,一边舍不得你的人,才是烟火夫妻!父皇不是真觉得您如何,他是怕您多想。流言纷纷,可在流言里依旧不改态度,甚至试图保护你,怕你受留言所扰的人,难道不是亲人?在儿臣看来,父皇和母后跟世间所有的夫妻一样,得你搀着我,我扶着你,如此,路才好走呀!” 这世上的所有关系,不出裂痕的不多。可出现了裂痕,只要不是要一拍两散。那就得去弥合!也只能去弥合!弥合了,日子还能过。要不然,那便是天崩地裂。 其实,没有自己来弥合,她转脸想通了,也会主动去弥合。可那种退让,那种隐忍,心里又好过吗? 那就不如换个角度去想,你那么去想,他就是嫌弃。可这么去想,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先把人往好处想,那点不舒服,留在心底,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给自己留一条路,这就可以了! 武后没言语,良久之后才道:“亲人?” “亲人!”林雨桐看她,“您跟父皇生了我们,你们的血脉早交融在一起了。父皇是亲人,我们兄弟姐妹也是亲人。谁家过日子都有牙齿咬了舌头的时候,可牙齿离不了舌头,舌头也离不了牙齿。牙齿咬别人不会知道疼,可牙齿碰了舌头,失误之下出了点血,不就立刻离开了吗?为什么呢?因为舌头破了,牙齿再锋利,吃东西也不便利了呀!” 武后一下子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怅然,而后拍了拍她,“回去吧!我没事了。你说的很有道理……”彼此搀扶,谁也离不了谁,这就是她跟圣人的关系。 所以,再多想,多要求,那就是矫情。 林雨桐心里松了一口气,哄回来了!哄回来就好,“我先去瞧瞧皇兄,完了陪父皇去吃顿饭。虽说嫁人了,但也不能一顿饭都不留,就把儿臣往出赶呀!” 好!去吧。林雨桐顺势就告退了,她一出来,武后就起身了,重新处理政务去了。却说高延福,“昨儿听说下面进上来一对儿熊掌……给公主送去。” “母后气消了?”李弘讪讪的,请了林雨桐坐,这才道,“当时是气急了,真没多想。” “母后知道,也不是生气。”林雨桐说完就左右看看,“屋里的闷的慌,皇兄陪我去走走!我还没怎么瞧过东宫呢。”李弘叫人拿了狐裘来,见桐桐穿的多,又叫人拿了熏炉叫桐桐揣着,这才陪着往出走。东宫占地不小,也带着不小的园林,两人就在这园林里漫步。 林雨桐这才说李弘,“您也是,我听说之后我都觉得后怕!皇兄每次出宫都能碰上,这必是有缘由的!这幸而是小娘子家不知道轻重,这要是真叫有心人知道了您的行踪,这可怎么得了?您当时一说这婚事,母后怕您是跟杨家小娘子两情相悦……若是那个时候她激烈的反对了,您心里只怕又不愉!可作为母亲,自然是更担忧您的安全。这些日子母后一直没见杨家的小娘子,但……她不是不重视这个婚事!事实上,见一面是看不出人家小娘子好坏的!她得慢慢去观察……在您看不见的地方,她还是想法子护着您的。皇兄呀,今儿就咱们兄妹俩,妹妹能说几句逾矩的话吗?” 李弘站住脚步,看着一层层宫阙的飞檐,叹了一声这才道:“你说。” 林雨桐面色郑重,看着他的眼睛,“皇兄,您先是母后的儿子,这才是太子,对吗?” 李弘点头,当年的太子李忠被废了,人也没了。正是因为赢家是母后,所以,自己才是太子的。 “我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您用古来贤后跟母后比对,总觉得母后有很多地方跟她们都不一样。可是皇兄,每个人遇到的情况都不一样。母后干政,不是您允许的,是父皇允许的!若是父皇不许,母后便不是现在的母后了!您遇到的境况,跟先生所教授的史书上的情况都不同。父皇的身体,是需要静养的。那如今怎么办?您接触政务的时间短,父皇认为尚且稚嫩,不足以应付这局面。可将朝局托付给朝臣,叫大臣辅政,就是对的吗?父皇又担心养大了人心,对您将来不利。而母后一路走来,有能力有手腕。她是父皇的妻子,是您的生身之母!父皇知道,万一有一天……母后总不会害你!在权臣与母后之间,父皇是选择了一种最保险的方式。是保全你,保全皇室,保全李唐天下最合适的方式。这样的方式,其实触及的不是你作为太子的利益,而是那么些大臣的利益。君和臣是一体,但也是对立的!站在您一边的,未必维护的一定是您的利益。可相对,却未必是在害您。” 说着,她就又叹气,面上也带上了几分怅然:“皇兄,您之于母后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是您的出生改变了母后的人生。不难想象,她当年怀着您,伏低做小的在王皇后的身边,承受了多少刁难。那一个个寒夜里,她一个人抚着肚子,又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少期许。她只能往前走,不是事无巨细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人才是好母亲!她知道,她要不站起来,她要不地位稳固,覆巢之下无完卵!她站稳一日,就没人敢慢待她的孩子。反之,她只在深宫,那么,你我还能站在这里,去挑拣谁的不是吗?皇兄,母后也是人呐!谁的心不是肉长的?谁都能指摘母亲的不对,可作为既得利益者,又凭什么指摘母亲呢?爱子护子,乃是人之本性。莫说是人了,便是家畜,便是山林中的野兽,所有的母兽一旦成了母亲,她首先做的就是保护幼崽,这是本能!这是天性。先生说的圣人之道,不是错的!可凡事得因时而易,因事而易,对吗?” 李弘没反驳,眼圈却红了。他看着被风吹的摇曳的树枝,良久才道:“你叫我想想!” 肯想就行!把母亲只当做母亲,叫一切回归本源,那将来再如何,情况也不会变的更糟。 林雨桐就往出走,“该到饭点了,我陪父皇去用膳。” 嗯! 李弘目送林雨桐离开,一个人在风里里站了良久。 小太监玉桥小心的靠近,“殿下,飘雪了,回屋吧。” 李弘问了玉桥一声,“孤是不是不孝?” 玉桥不敢言语,站着默默的没言语。 李弘这才道,“回吧!去宣杨舍人,孤要见他。” 是! 主仆一离开,亭子的二楼便探出头个粗使妇人。林雨桐还没见到李治呢,消息便送到了李治和武后的案头。兄妹俩私下说了什么,李治知道了,武后也知道了。 李治将这东西仍在火盆里,外面就禀报说安定来了。 这个孩子啊,“快叫进来。” “父皇!” 一进来,就瞧着欢欢喜喜的,“去见了母后,也去见了兄长,谁都没留儿臣用膳。想来是出嫁的姑奶奶不讨人喜欢了,儿臣找父皇评理来了。” 嗯!那是不讨人喜欢了,你母后和你兄长不留你是对的。 说着笑,膳食摆上来,李治就顺口问了一句:“跟驸马可还好?” “好!特别好。”林雨桐就笑道,“能哄的儿臣高兴的,就是好的!这不,把儿臣哄高兴了,儿臣才巴巴的来父皇面前说他的好话。” 李治大笑,“我儿聪慧不输男子,什么样的话能哄的了我儿。” “那您可错了,父皇!天下女子总有那么一些相通的喜好,我就喜欢他每日想着我爱吃什么,想着我穿着什么好看……便是我错了,那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我的,也得是他!”说着就又道,“他这般待我,我便来了!宫里有好灵芝,赐给儿臣两株,儿臣想给婆母配药去!他待儿臣好,儿臣就想对他的家人好!要不然……心里过不去!” 好! 一顿膳吃了,林雨桐就真就出宫了。 李治叹气,看多了人世冷暖的孩子,大概更容易看透人心。自来没家人的人,该是比别人更珍惜家人。她一句没多说,可是该说的都说了。 她是在劝自己呢,说该对她母后好一些,再好一些。 劝了这个劝那个,有用吗?这天晚上,他去后头跟皇后一起用膳,太子也来了,他说:“儿子……想了想,杨家娘子果然不合适,母后说裴十娘极好,还是听母后的吧!” 武后一愣,而后垂下眼睑,却亲手盛了一碗汤给太子递了过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0 章 盛唐风华(22)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皇家是最大的名利场,只有温情没有冲突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日子那么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些改变总比没改变好。 总之,这件事很体面的落场了。杨思俭被罚俸贬去了华州,华州也不偏远,距离长安也才一百多里,当天能打个来回的地方。距离杨家的老家华阴也极其近便,虽不是一地主官,但也算是另一种履历。而关于杨家娘子……李治召见了李淳风,询问太子的婚事可有忌讳?李淳风如今名声大的很,那真真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杨思俭家出了那么不体面的事,皇家想悔婚才是正常的。在不能提那些不体面的事的情况下,能找什么理由呢?不外乎这个不合那个不顺,有些妨碍。 紧跟着,杨家也果断,到处找名医,说家里的小娘子病了,瞧着不大好。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婚事就被取消了。紧跟着李治召见了裴居道,虽然还不曾下旨意,但皇家的意思裴家已然是知道了。之前突然舍弃十娘,而今突然又选择十娘。 裴家就觉得以后应该去拜访拜访那位公主,这是个在皇室里很能说的上话的人。 啥叫说的上话呀?不过是不得不为之罢了。 林雨桐在干嘛?在家里料理那两只熊掌呢。 吃的肯定不是新鲜的熊掌。宫廷里用的熊掌都是处理过,且已经放置了两年以上却保存的极好的熊掌。鲜熊掌一般都是存在一种瓮里,先给瓮里放一层石灰,石灰上面把炒干燥的米放厚厚一层,这才再把鲜熊掌放进去。放好之后再倒上炒干米,之后又倒上石灰,用胶泥封口。而后一层石灰一层泥的封严实了,找个阴凉的地方放着吧,放两年再拿出来看。要是品相好,这才能往宫里送。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过扭脸一看四爷,他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等着呢。 唉!费劲就费劲吧!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玩意了。桐桐料理这个呢,四爷恨不能坐到灶膛前等着。 用四爷的话说,这是原身在作祟,孩子可怜见的一直病歪歪的,除了汤就是羹,再没吃过其他了。害的他现在都有点馋嘴了! 桐桐:“……”没听说过!反正你的口味一直也没怎么受过别人干扰,那这个原身大概也许真有点特别?你说是就是吧! 不过馋也能理解,别说四爷了,自己也馋!不一定是非吃熊掌,是而今这可选择的吃食实在是太少了。 她不忍心,就问四爷:“还想吃什么,我来做。” 四爷叹气,“剁椒鱼头,要是再拌点扯面,是不是会特别香?” 上哪弄剁椒去?如今用茱萸替代辣椒,可茱萸辣的不纯正,带着一些苦味,“剁椒鱼头拌面肯定没有,酸菜鱼拌面是可以的。” 而今最常见的就是菹菜,菹菜就是酸菜。用菘,也就没现代培育过的白菜做的酸菜,口感跟现代很接近。 这一顿饭愣是折腾到了晚上,酸菜鱼、红烧肉、蒜泥羊肉、熊掌。再来一个凉拌豆腐丝、醋溜白菜,凉拌萝卜,清炒一个冬瓜,这就八个菜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请了一家子来用饭,男在外,女在内。两熊掌一个桌上一个。 林雨桐是说了三次免礼,这才在一个桌上落座了。 刘氏不拘谨,用烧饼夹了蒜泥羊肉,香的呀,“肉食不腻,这般的清爽……” 王氏就说,“殿下,这些菜色该有菜谱,不可再外传……”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哦!世家是这样的,谁家有独家的做菜酿酒技巧,都要藏着掖着,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有传承的才是世家。 林雨桐就摇头,“要传的!要吃的就该叫更多的人吃到。而今,像是这样烹饪的到底是少数。为何呢?因为厨具的问题。用热油烹炒,有一个东西不能少,那便铁锅。铁锅导热快,有瓦罐陶瓷没有的优点。导热太慢的,该高温烹炒出锅的,所耗费时间一长,这就成了炖菜,也就不再是这个味道了。石锅也可以,但是不是所有的石头都适合做石锅的……”因为因热而缓慢释放的矿物质对人体是有害的,“最好还是铁锅!驸马掌管百工,我觉得不仅叫更多的读书人有书读是好事。还得在铁的炼制上下工夫!铁的炼制,往小了说,能叫百姓的餐桌上有更多的美味。往大了说,这是强兵之策。有利器,能叫战场少些伤亡,这是大事。” 林雨桐看四爷,四爷就道,“不是没有人!长安城各国的人都有。”别说是使臣,商队,更有卖身为奴的:胡姬、新罗婢、昆仑奴,这都是!更有求学来的留学生,各种的僧侣,还有传教而来的胡人宗教。成分很杂。 才要追,就听到有人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跟了半晌,看了半晌的热闹,人家往宫里去了,两人往回走。很多人跟两人一样,都不选择继续跟了。时间也不早了,都往回折返了。这就有些乱了,有些人继续往下,有些人折返,来来回回的碰撞就多了起来。 林雨桐满耳都是各种的乐器声,人群的欢闹声,领队的唱诗声。她紧紧的拉着四爷,在这样的人群里,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 这一日,天子与百姓同乐。这驱傩的人群朝着皇宫涌去,年纪小的孩子跟着能去宫里转一圈,皇宫里有各种打赏。 四爷寻思的是,家里的部曲得从李敬业的手里拿过来。 这事不能喊,要不然人一慌乱,发生踩踏的话,死的绝对不是一两个。两人尽量往最边上让,等到一拨人都过去了,这才回家。 总的来说,这一年还不错,顺利的到了年底。 “偶尔为之,不打紧。”林雨桐就道,“长辈们若是想吃什么,打发人来说便是了。这边东西齐全,宫里出来的御厨看几次也都会做了,并不麻烦。这两日,我听了一些府里的旧事,这也才知道,家里的老姑奶奶但凡病了,国公爷便会亲自熬粥侍奉。国公爷看重亲人,这是英国公府的家风呀!如此家风,更该好好传承才是。” 刘氏心里点头,这位公主是不一样。她说的老姑奶奶,说是国公爷的姐姐!国公爷贵为国公,确实是亲自下厨给姐姐熬粥。 才站在边上,正要跟四爷说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这是一种近似于本能的危险知觉。来了大唐,一直没真正的跟危险走的这么近过。 说不好的!李绩在带兵,未必没有别的可能。至于说谁来刺杀? 两人没急着走,乱了一阵之后,很多人发现这是瞎喊呢,当时那动作太快,真就是一瞬间的事。便是近处的人因为变故起的突然,都无法确定刚才的到底是发生了碰撞还是其他。 家里人丁不旺,到了漓儿和湘儿那一代,都第四代了。便是敬业他们兄弟,跟二房也都是堂兄弟了。一代比一代疏远,这也就是国公爷和自己活着呢,很亲昵。可等将来呢?就是得把家族往一块整合,守望相助才好过日子呀。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还能遇到刺杀!谁干的?只为了刺杀自己?还是也顺带的刺杀四爷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见都没吵没喊,然后人家也没人在意。 她一把推了四爷,身体朝后一倒,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贴着林雨桐,刺空了,但是狐皮外袍的绑带被划开了。这一刀是对准心窝来的,林雨桐拿住对方对方的手腕,伸手就去掀对方的面具,可后面随即出来俩带着面具的大汉,拉着这人就走。 要过年了,宫里也很忙。嫁过来之后的第一个年,她得在家里过年。四爷亲手做了俩个面具,一个扣在桐桐的脸上,一个自己带上,谁也不带,就两人一起,上街去了。长安城宵禁,可一年中夜里能出门的日子也就那么几个。其一就是除夕晚上。除夕晚上满城的人都上了街一样,各种带着面具的人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游走,这叫驱傩。年是一种怪兽,大家戴着各种的面具游走着,有傩翁和傩母带着护僮辰子,一队一队的人一边唱一边跳着,行人有加入的,有在边上起哄的,到处都是欢闹的声音。 大唐的长安城是没有路灯的,只有天上的月光和没融化的积雪映射出来的光给两人照亮脚下的路。 所以,这位公主做宗妇,是合适的。 林雨桐不敢放开四爷的手,四爷指了指路边,意思往边上站一站,等人都过的差不多了,再继续走也不迟。林雨桐一看,也行!拉着四爷就往边上去。 王氏便不再说话了,小刘氏忙打岔,“只是要公主亲自下厨,怎么敢当?” 这个好处是,乱了几下之后,再没乱。 那么多的人,瞬间乱成一团。那几个人混入人群,再也找不见了。 而桐桐想的是:要不要先去探一探武敏之的底子!是不是别人不好说,但对武敏之,绝对不能大意! 家风得看中手足,得重视手足亲人。 林雨桐去看四爷,只是摔了一下,幸而是最边上,撞疼了,没倒在人群里被踩踏。 当年徐家出身不高,姐弟之间也是从贫寒里来的。他们感情深厚,府里不管谁说起来,都说这是当年的患难之情。只这位公主说:这是家风。 这顿饭吃的,刘氏很满意,她回去就寻思,过了年,等新婚满三个月,公主去祠堂拜了祖先,就该把府里的中馈教给她打理。陪了她三十年的秋娘就道,“公主之上还有两重婆婆,这么绕过去,合适吗?” 合适!这事谁都不要多言,就这么定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1 章 盛唐风华(23)三更 盛唐风华(23)回府的时候,各个挺院里正忙着呢。讲柴火摞起来,点一把火,看着火少起来,火焰比房都要高一般。这叫做庭燎。 李钦载在李敬业这一辈儿行五,是二房的庶子,今年才十八。 这位五叔父也没比四爷打多少,所以很能玩到一起。一见两人回来了,先给林雨桐见了礼才说四爷:“怎敢不带人就出去?出了事怎么办?”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正说着呢,李湘而来,手里抱着许多竹子,也没法给林雨桐见礼。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把竹子往火堆里扔,瞬间霹雳啪啦的便响起了爆竹声!爆竹声响起的瞬间,许多的小红火星子蹦起来了,往上直窜,这便是烟花了。 也幸而大唐的庭院阔朗,又一直进进出出的有人守着。 正堂里,外间是守夜的男人,里间是守夜的女人。两人谁都没说遇到刺杀的事,没破坏着过节的气氛。 跟女眷们坐在里面,小刘氏喊着人来给林雨桐温酒,“快喝一杯来暖暖身。” 一口温酒入口,什么感觉呢?这醪糟味道……还不错! 所以,太白斗酒诗百篇那是因为他喝了十扎跟啤酒度数差不多的酒吗?她这会子脑子里想的是,太白是哪一年生的呢?会见到吗?我打算酿点白酒,斗酒之后他还能做出诗来算我输!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完了!这闷掉之后,小五婶嚷着闹行酒令。 一说行这玩意,林雨桐就想跑。这东西就是红楼里那个特别文雅的那个‘女儿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种级别的。一个闹不好,就成了刘姥姥的,‘一个萝卜一头蒜’了。 四爷进来给长辈请安,路过的时候低声跟桐桐说,“在家里,学吧!出门做客饮宴做不了这个,不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没闹!以后你见的多了就懂了,唐诗能兴是有原因的。 四爷一走,人家就开始了!王氏身边一个婢女是令官,时间短,林雨桐也不知道叫什么。只听她说:“飞花纷纷满城春……”而后指了指太夫人刘氏,刘氏脱口就道,“春光盈盈溢妆台……”说完满饮一杯。 王氏端着杯子,漫不经心的对了一句:“台上重重宫阙峻……”说完端着杯子看林雨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峻什么呀? 刘氏很不快的看了王氏一眼,这般生僻的‘抬头’,对于一个念着佛经长得孩子来说,叫她怎么对呀? “峻峭辚辚遗尘埃。”顺着吗?管它呢?大概顺着呢吧! 王氏那一挑眉的动作叫她知道,还不算太差。 果然,在她端了杯子喝酒的时候,又论别人往下续了。这多是诗词演化来的,可要在瞬间把这些都想起来,且还得改动一二叫它顺情顺景和韵律,其实挺不容易的。 谁再说跑到大唐来,先把礼拜和杜甫和那谁谁谁的诗词给用了,羞煞旁人被人追捧云云,那可想的太简单了!这玩意成了日常交际里不能少了的东西,你试试就知道了!不能你一写诗,就叫人惊为天人,可平时一玩,一句都续不上,那不用问大家都知道:这家伙花了大价钱找人给捉刀了。 林雨桐觉得,她以后得尽量的‘孤僻’一点,像是这样的游玩饮宴,不是咱不爱玩,是真的不会这么玩。 晚了这一轮之后,刘氏先说:“不玩这个了,没意思!掷骰子怎么样?玩吗?” 对嘛!这个咱就很可以了嘛! 想想宴会上还能玩这个,那我也不是什么宴会都不能去的!我是公主,主人得照顾我的感受对吧?玩就玩,做的什么诗嘛,好烦! 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是元日了。元日得给家里换桃符,而后去宫里拜年。 这个时候还没有压祟钱,只是去长辈说一句: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宫里又赐了屠苏酒和椒柏酒,至于好喝不好喝的,呵呵!尝过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宫里很忙,林雨桐和四爷直接回家,补觉,谁也别打搅。真就是睡了大半个初一,一个元日的晚上才好点。 大年初二,林雨桐本来打算用公主的护卫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的护卫得规整之后才能用,他们远没有李家的部曲好用。 四爷直接去找李敬业,跟李敬业要部曲。 李敬业宿醉还没醒:“你要什么?” 部曲! 李敬业搓了一把脸,“小子,我就是想给,也得给的了你呀!那些人可不是等闲之辈,最老的一拨,都是跟着你曾祖父上过瓦岗的。你想用他们?哼哼!就跟你老子不想用似得!” 四爷是这么说的,“儿子想习武……” 这俩坐下了,宋奎这才道:“刺杀,要么是自家养的死士,要么就是雇佣了别人。亲自刺杀的人……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但都没这个本事。因此,还得是前两者。若是自家养的,长安城里这样的人家很多,可为此就要去刺杀的,不说绝对没有吧,但实在想不来,谁会干这样的蠢事。便是真有死士,家族不是到了绝路,是不会铤而走险的!他们还是得雇佣人!长安城中接这种买卖的,一种是累犯,一种是游侠儿……这两种人,张淮接触的多……” 林雨桐点头,她厌恶她的兄长,但对武姓却格外看重。 “大过节的,公主不想扰了圣人和皇后,想等等再说。”四爷说着就低声道,“何况,这有些事,咱得心里有数才成。倒是冲着公主去的?还是冲着我来的?我暂时分辨不清楚。若是冲着公主,那多半是因为皇后惹来的麻烦;若是冲着我,那便跟祖父那边牵着呢。这该不该查?” 四爷就提醒她,“而今注重出身来历,一个人是不是有家族,这个重要性比你想象的要打!”武后再是如何她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叫她超脱这个时代,那是不可能的! “公主也想习武!”四爷干脆这么说,所以,给不给吧,“您觉得叫公主带个武师傅进府会更好?还是叫公主把整个侍卫营给带到府里?” 此人进来就见礼,“不良人张淮见过驸马。” 是! 你可拉倒吧!活着就挺好!养的白白净净的去当你的驸马去吧!有公主呢,你少护卫吗?别闹! 林雨桐将书撇到一边:“这个疯子!没想把他怎么样,他还来劲了。”说着就站起来,光着脚在屋里转圈圈,“真想把他的皮给揭下来……”可又担心伤了武后的体面。得想个法子! 四爷拿了腰牌直接出来了,然后找到了宋奎。 宋奎这一查就是五天,正月初六晚上来禀报了,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一身差役服的人。 大唐的不良人指的是在负责侦缉和逮捕罪犯差事的人!朝廷征收的都是一些有劣迹的人来充当这一职务,因此,就把这种又过劣迹,但又担着差事的人称之为不良人。 是! 嗯! 宋奎领命,“奴这就去。” “以前没那么多!”张淮犹豫了一下就道,“周国公府……周国公好交友,家里养着宾客数十人……” 等人出去了,四爷才看宋奎,“此人必须得十分牢靠才可。” 能! 李敬业扔了腰牌,“找宋奎,部曲的事他在照管。我也不问你要部曲到底要干什么,反正……你说的宋奎也不一定听。他除了听你祖父的,谁的也不听。” 明白! 桐桐正在屋里拿着诗词较劲,一看见他就道:“是武敏之吧!” 四爷就看张淮,张淮低声道,“累犯犯小事者多,刺杀这等大事,他们不敢。倒是游侠儿,难说。” 自然!长安城中的消息都是此人提供的,不会出差错。 “我和公主除夕夜出门,遇到刺客了。” “让他闭紧嘴,我和公主遇刺的事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宋奎愕然了一瞬,才道,“郎君不该瞒着宫里!” “有劳了!”四爷看了宋奎一眼。宋奎说张淮,“你现在外面等我。” 张淮就道,“若是真是刺客密谋杀人,他们不会在那种环境之下。那一定是埋伏好,选好退路,而后射杀之!可听着义父所言,是在那种杂乱的环境之下,刺客一击不中,竟被同伴拉走,可见他们实现并不曾谋划。撞见公主和驸马该是比较偶然。” 家奴比侍卫好用就好用在这里了,荣辱一体,不会将主子给卖了。 看来,还真是此人干的呀! 不良人? 四爷打量了对方一眼,“起。” 那就不弄死他,叫他生不如死吧! 城中的游侠儿多吗? 四爷起身,直接朝后面去了。 宋奎是个身形中等长相中等的汉子,四爷一亮腰牌,对方就躬身站着。四爷低声道,“家里的斥候能用吗?” 宋奎就道:“郎君,他是我的义子,能信。” 四爷指了指,“坐!” 咱只能把公主哄的心向着自家,却不能弄那么些人来给李家下钉子。 如今府里不是没有公主的侍卫,但都是一个小队!城外公主有陪嫁的庄园,侍卫和赐下来的奴仆,都在城外养着呢,还没来得及梳理。带几个人,这能看住!可要是带着人多了,这就跟府里的眼睛一样。 所以,更加笃定这就是游侠儿所为!专业刺客是不会留下自己的声音记号的!说实话,数个刺客趁乱围住公主和驸马,那样的话,公主和驸马觉无生还可能的。不够跟周国公府有关联了,这就不敢擅自猜度了。 四爷就说,“弄死了她,武后必后召武家后人回来!” 周国公是武士彠的爵位,后来贺兰敏之过继到武家,承袭了周国公的爵位。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2 章 盛唐风华(24)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在大唐,只要居住在城里,其实晚上是相对安全的!想月黑风高出去杀人,难度有点大!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坊门一关,你出一个我看看。当然了,英国公府和周国公府,都有权对着正街开门。可你半夜无旨意开门出去试试,这些所有能对着大街开门的人家,那都有人看着的。当然了,后门和侧门是可以开在坊内的,但是,坊门一关,翻墙出去吗? 两家虽然都住的距离皇宫不远,可却当真不在一个坊内。 李家的府邸在光宅坊,它的位置在东宫的东边,在大明宫的南边。反正住在这里,要是去大明宫,要比太子住在东宫去大明宫近上不少。 而周国公府呢,位置也极好,在兴道坊,这个坊在皇城的正对面,紧挨着朱雀大街就是。周国公府的大门是可以对着朱雀大街开的。 这玩意,谁想半夜溜出去把谁给怎么着了,以林雨桐现在这个身体,相当有难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上元节取消宵禁,上街去游玩赏灯去吧。 卢照邻有诗云: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林雨桐此刻就站在平康坊的一处楼上,抬头看天,星光点点,满月盈天。低头看地,一盏盏灯笼铺满整条大街,男男女女相携而行,街道上不时的传来踏歌之声,好一副繁华景象。 平康坊是长安城中夜生活最丰富的一个坊了,因为这里的夜生活服务最全呀!它在皇城的东南,坊墙的东北拐角跟皇城的东南拐角隔着一条路斜对着呢。而大唐的官员是被允许宿|妓的! 平日里大家一起下衙,一般时间还早。那就叫上同僚,往平康坊去吧。这里是官员们最常来的地方之一。 武敏之当然也是此地的一个常客!张淮打听了,平康坊新出了个花魁,上元节挂灯,不知道多少人一掷千金想一睹芳容。桐桐一身男装,跟四爷带着几个部曲,也来了平康坊。 这里跟林雨桐以前印象里的地方不一样。像是那种八大胡同,那都是一个楼子里好些个姑娘,是可供选择的。 这里可不是,这里就是三五个人,有些就是一两个。进了这里,也未必一定是得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有时候几个同僚选一家不怎么有名的,在这边吃一顿,喝一顿,晚上在这边就住下了。因为这里距离衙门近便,方便早起上班的,如此能防止迟到。 防止迟到?林雨桐看四爷:“迟到怎么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摸鼻子,怪不得四爷对当官不热衷呢!他不是不想当官,大概只是因为……他不太会在大唐当官。这里面一定有许多桐桐不知道的细节! 平时,甚少有正经人家的小娘子来这里,可今儿这不是不同嘛!路上多了许多女扮男装的小娘子,跟着家人游戏在其中。 这里是销金窝,自然也是酒食饭肆集中的地方,好的饭食都在这里了。 四爷和桐桐就在一处酒肆,只这里有一处亭子,可在此处看清整条街道。 点了菜还没上来,远远就看见有人骑着马过来了。看见这人,一街两巷的人迅速的闪避,不是武敏之能是谁?此人确实是长的出色,坐下是五花马,身上是大红的袍子,越发衬托的其人风流倜傥。此时,他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身边簇拥着几十个游侠儿,几十个护院,谁见了这个样子的能不避让? 武敏之此时骑在马上,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左右打量。没行几步,好似瞧见了猎物一般,脚一勾起,就勾住了偷瞧他的小娘子,脚尖将小姑娘的下巴抬起来,嬉笑着问说,“小娘子可愿上马来同游?” 那小娘子吓的瑟瑟发抖,边上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兄长看不甚清楚,赶紧跪下就磕头。 边上的护院一脚踹向这人,“我家公爷看上了,那是你家的福气。不识抬举的田舍儿!” 林雨桐将手里的杯子从高处扔下,砸向武敏之的脑袋。 这个变故太快,边上的游侠儿出手去拦,没拦住。一杯蜜水先倾斜而下,紧跟着一个杯子,正中武敏之的鼻子。 一吃疼,他‘嘶’了一声,抬头去看,却只看到那位公主站在栏杆处。 下面的奴仆要骂,他赶紧给拦了,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但还是下马,双手合十朝此人见礼。 紧跟着,酒肆里出来一大家奴仆打扮的人来,只说,“公爷,我家主人请您上去喝一杯。” 武敏之嘴角一勾,直接就往里面去。多余的人不能带,只能带两游侠儿跟了上去。 林雨桐转过身来,就瞧见这一行人上来了。 武敏之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有些日子没见表妹了,表妹果然是越发的……貌美了!还别说,怪想的。”说完了,这才看四爷,“见过驸马爷!” 林雨桐靠在栏杆处,回头看他,直接就问说,“听说你要杀我?” 武敏之面色一变,“公主何来此话?” 林雨桐慢慢的走过去,之前的法子,她突然不想用了!这种在长安城中欺男霸女的玩意,不明着给点教训,百姓不得真以为没人能教训他! 她一步一步的过去,看向他,“别叫嚷!我还没告诉宫里,若不然,你以为你能活着过今年的上元节?别以为你承袭了周国公府,就高枕无忧了,就没人能杀你了!别忘了,武家的后辈多着呢!受了一番苦之后,各个都比你更知情识趣。事儿呢,我不会往宫里闹。本公主呢,是后回来的。正好,需要个人来立威,省的有些不长眼的还以为本公主好欺负!这不,你撞上来了。你想杀我,没杀了,那怎么办呢?把你杀了吧?太麻烦!” 林雨桐说着,就一脚揣在武敏之的膝盖上,他腿一打弯,往下倒的时候,林雨桐一脚踩在他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只听见咔嚓一声,紧跟着是武敏之倒在地上闷哼的声音。 那两个游侠儿想朝前,但也听出来了,这是公主!他们没这个胆子。 林雨桐瞥了他们一眼,就低头去看武敏之,然后也伸出脚,用脚尖挑着对方的下巴,“什么滋味?尝到了吗?” 武敏之也是硬气,疼的汗哗啦啦的往下流,却不再哼出一声。 林雨桐这才道,“你为何要杀我?因为你妹妹想要杀我没杀了?你们家没一个是讲道理的,是吧?一边恨着人家,一边用着人家给的特权,这是你的能耐!生在世间,堂堂七尺汉子也就这点能耐了!不是要杀我吗?回去养好伤,我等你再来杀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敏之疼的浑身都哆嗦,直到下楼的脚步声远处了,他才呻|吟出声。 呼啦啦上来那么些人,七手八脚的。他被抬着,从上面下去。 王勃才进来,跟要出去的这一伙子走了个面对面,等人走了,就问店家,“谁打的?” 不认识,瞧着面生。 “面生?”王勃朝外看,那位便是太子轻易也不敢打吧?这怎么打了还就受了,一点都不敢叫嚷。他追着店家问,“包了上面的亭子,用的谁家的腰牌?” 这人,不想说还非问。店家只能说,“瞧着像是英国公府的。”英国工夫?懂了!那位公主吧!为什么打的? 其他人那是真知道,“强抢民女!那位看不过去,把人叫上去了,没几句话的工夫,就成这样了。” 王勃点头,第二天就给李贤送了消息。 平日里,他发现潞王跟武敏之走动的颇为亲近,可潞王对安定公主也不似关系疏远。这突然起了冲突,王爷该知道的。 李贤皱眉看送口信的太监,“公主给打的?” 是!看见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李贤咬牙,表哥这是作死呢!再惹皇姐,母后是万万容不下他的!他不仅得死,还得死的很惨。 他气的在大殿里徘徊,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惹是生非,关门闭户在家里呆着,安生的过几年……偏不听!偏去惹皇姐,他这是想干什么?皇姐或是跋扈,或是脾气不好,这还有个说道。可自皇姐回来一年了,不算是朝夕相处,可也是常来常往。她是个脾气好性情好,等闲都不动气的!这事上,十成十的错都是表哥的! 再这么下去,他死定了! 与其叫他这么着的往死路上撞,那就不如……他出不了门的好! 若是自己是那样的名声,妻子怎么活?儿子怎么活? 出不了门……不方便,可命在! 是! 林雨桐以为是武后,谁知道李贤出宫来,带着王勃来拜访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李贤才说:“皇姐,表哥的事……是我安排的。” 随后又报:潞王叫太医给换了药,治坏了,不能出门了。 谁知道这是谁授意的?再加上这实在算不得一个好人,就这么着吧。 “你干什么?”他一把夺了过来,妻子没挣扎,看着像一棵枯木。 于是,武敏之就住前面,住在老祖母的眼皮子底下。 多久能好? 她嫌自己脏,自己也嫌弃自己脏呢! 可这苟延残喘的活着,是个什么滋味呢? 他缓缓的跪下,跪在妻子面前,“我……对不住你。天亮之后,你带着孩子,跟着我安排的人,出城去吧!对外只说美之忌日,你出城去礼佛,要去草堂寺。出了城之后,有人接应,你带着儿子回老家!贺兰家还有人,依附家族外人不敢欺!对外只说给母亲守孝,母亲是韩|国夫人,族里不敢慢待你们。可若是有一天,皇后夺了母亲的封号……不要慌,母亲曾抚养过潞王,我也给潞王去了信儿了……潞王会着人照管你们的!等哥儿长大了,不要想着为官做宰……在老家,我置办了产业,父亲的陵地里,埋着足额的黄金,家里的枯井里,都存着钱币……有这些,保子孙三代衣食无忧足矣。若是哥儿将来娶妻,不求门第高,只要当地根基深即可!有人帮衬,有产业依仗,日子总能过的!” 武后当然知道这事,但不知道缘由。安定没说,没说就没说,人总得自己学会立足。下面禀报说,打了武敏之。 林雨桐并不知道历史上的记载是不是真的,贺兰敏之跟杨老夫人是不是真的有一些不能叫人知道的关系,不过这是武后后来亲自说的,贺兰敏之的罪责里,就有这么一条。那么,林雨桐就估摸,也许是真有也未必。 武后也只‘嗯’了一声,便不再管了!年龄大了,只是看看歌舞,怎么了呢?看吧!都八十九岁的高龄了,还能再看几天? 他当时没言语,只说妻子,“抱着哥儿回去!”这话说完,他看家妻子眼里的光灭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痛难忍。 可是动辄喘息都不匀称的人,有什么用呢?没住够七天,就以静养为由,要把武敏之挪到城外别院去。 而自己,还有妻子,还有儿子! 武敏之看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听着不远处的正厅里传来欢快的琵琶声。才要说话,就听到下面来禀报:“公爷,杨老夫人带着白郎君要往后宅去……白郎君吃罪了酒,要往夫人房里闯……” 好!算了就算了! 再后来听说,人家在府里过的挺好的!召了许多歌舞乐工伎子,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家里经常是歌舞升平,老夫人陪着外孙一起看,若是累了,外孙继续看,老夫人就去后面歇着去了。 武敏之蹭的一下坐起来,“扶我起来!” 孙道长一号脉,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分明就是给治坏了!治病容易,可把治坏的病再医治好,这个就难了。 天一亮,妻子抱着儿子走了。 可其实呢?这老货且死不了了! 武敏之那种不顾一切的怒火,收了一些。他想等妻子儿子走后,去衙门,把武后的母亲这些脏事公布于众。可是,这脏的只是那老货吗?不是!还有自己! 这事在坊间瞬间哗然!对死了的人,没人再议论了!可活着的人——皇后的母亲,杨氏老夫人,她养着面首的事,在坊门打开的那一瞬,迅速朝外扩散而去。 李贤苦笑,“不作孽了,就消停了!清心寡欲的养着,外祖母疼他,周国公府富贵绵长,叫他在家做他的富家翁吧!” 武敏之没言语,快速的写了一封信,递给亲信,“去吧!” 于是,这天晚上,周国公府着火了!好大一场火,等坊里的人都过来救火的时候,眼看着武敏之冲进火里,救出了衣衫全无的干枯老妪和同样不着寸缕的年轻郎君。而武敏之,却因呛入的烟灰太多,等太医来救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了。 看着老夫人带着白郎君走了,他连夜召见了贺兰家的旧人,“护送大娘子和哥儿回老家,只说为韩国夫人守孝的!” 打了就打了,不用管。 武敏之娶妻了,也生子了!但因着身体原因,杨老夫人说别叫去后头了,就在前面方便照看,省的在后面,媳妇子管不住他。 十年。孙道长就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看出这一点的人很多,可谁也没把真实情况给说了。原因嘛,无非是沾着‘宫廷’二字。 武敏之没言语,他看见妻子抱着儿子在门口瑟瑟发抖! 能医治吗? 这也对! 把人都安顿好了,这才召见亲信:“等坊门开了之后,就去潞王府,替我送封信,务必请他们转交给潞王。送了之后,你不必回来,出城跟着大娘子和哥儿,护送他们,不得马虎!我把大娘子和哥儿托付给你了!” 以为能熬死这老货,得了这国公府? 什么?! 肩舆被抬到外面,那颇为妖异的男子白了武敏之一眼,这才靠在杨老夫人身上歪缠,“人家喝醉了,又不是有意的!” “我跟着……你和哥儿便再无安生日子。”说着,想伸手拉妻子,可妻子的手一下子就缩回去了。他知道,她发现了端倪,早恶了他了。 城外不安全呀!尤其是得罪了那么些人,又被安定公主这么收拾了一下,叫很多人知道,宫里不再是自己的后盾,那这得有多少人偷摸的想报仇呢?真就是放一把火,自己都够呛逃的出来。住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儿子伸着手,朝着他一个劲儿的喊‘耶耶’! 他不能出国公府,只得道:“老夫人,我在家闷的慌,想找些乐工伎子解闷……老夫人一辈子劳碌,也可叫这些人服侍……” 算了? 天一天天的和暖了,下面来禀报,“后儿就是贺兰小娘子的忌日了……是请做法事还是如何?” 能! 很意外!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 若是如此,那已然这样的武敏之在家里能过什么好日子吗?过不得了! 于是,他再未曾朝前一步,而是看了看儿子,而后慢慢的起身朝后退出去了! 人一走,孙道长就修书一封,给林雨桐送来了。林雨桐这才知道,还有人插手了。 小杨氏这才看他,“你呢?” 公爷! 反正林雨桐一睁开眼,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于是,武敏之的腿伤好了,可不知道是不是长久不动的缘故,稍一动,就气喘。杨老夫人遍寻名医,可都无能为力!甚至把人给送到南山上,叫孙道上给看。 人走了,他才回了后院。妻子手里拿着白绫,正看着熟睡的儿子愣愣的出神。 武后只是意外了一下:不出来也行!在府里呆着吧。 谁做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3 章 盛唐风华(25)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敏之是以国公之身死的,又是为了救长辈,怎么说呢?加上此人真的一无是处吗?他颇具才气,还在编纂《三十国春秋》。 而今人死了,不提不好的了!也没人在意那些不好的了。 林雨桐叹气,这事怎么办?进宫吗?进宫怎么说呀?她按时起床,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往演武场去了。 而四爷不行呀,四爷得上朝去了。三品大员,得入朝堂的! 其实有大门直通外面,是可以从大门口走的。可每日早早的开启大门兴师动众的,不合适。四爷是从侧门出去,走坊门进宫的。 坊间各种铺子都有,秋实几个最爱这个时候出门了。坊门快开的时候,这里等着不少上朝的相公,或是有出城办事的,都早在的等在这里了。 靠近坊门的铺子里,胡人店家正做着胡饼,刚烤出来的胡饼焦脆,外面的芝麻散发出来的焦香气息叫人不由的沉醉。 每日里,秋实都要去买的。四个侍从一人肯俩胡饼,能扛半天的饿劲儿。 在人群里边等边吃呢,偶尔听了一句半句的,他瞎的给噎住了。好容易顺过来了,都不敢跟自家的郎君说。 四爷出门早,桐桐没起他就出门了。住的近,尽量不迟到!到的时候果然没迟到。 他前面站着的是工部尚书阎立本,这几天处下来还不错!阎立本还在四爷面前提了狄仁杰,此时狄仁杰还在下面做法曹,阎立本有意简拔狄仁杰。再加上阎立本本是建筑大家,四爷跟人家能说到一起,很快建立起了极好的交情。结果今日来,阎立本正跟刘仁轨说话呢,他给两人打了招呼,两人只有眼神交流,再不发一言。 不仅这两人不说话了,便是其他人,也在看到自己之后,彼此使眼色,或是相互戳一戳,好似要提醒对方一下:别说,他来了。 四爷:“……”事不对呀!这是出事了,且出大事了,觉得不能叫自己知道他们在议论的事。 什么事呢?肯定不是李治。圣人无私事,朝臣也不能把圣人怎么着。所以,犯不着避开自己。 犯事的不是桐桐,不是李弘等人,那只能是一个人——武后!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见还有时间,也还有人陆陆续续的才来,他就往殿外走,找人打听一下,这是又怎么了? 人人见了他客气的见礼,就是不多言语。 好容易等来一个在宫中值岗的千牛卫小将来,此人正是李绩的副将契苾何力的儿子契苾明。这种关系,契苾明就不瞒着,低声把事情说了:“……才听说,那位老夫人醒了,活过来了……那个男子是一伎子,姓白,在平康坊颇有名声。” 四爷拍了拍他,“忙去吧,我知道了。” 这事一知道,四爷就知道,要起风了。朝臣们对武后的又一波攻击又来了!废后不至于,但肯定会反对武后干政。废后牵扯到东宫,这是李治坚决不许的!所以,这些人为了限制武后,会促成东宫辅政,限制武后干政。 站在朝堂上明显能感觉到一股暗潮在涌动。 四爷站在这里没动,今儿这快散了!事发突然,但李治肯定知道了。他自然也知道朝堂会是什么反应。因此,他今儿会称病,或者说他近期会称病!这事得缓着些想办法,所以,避而不见,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果然,才这么想来,刘仁就来了,宣布说:圣体违和,改日大朝,散朝吧! 四爷就顺势出来了,出来之后他也告假,病了!实在是头疼。阎立本特别的善解人意,“那就回府歇着吧,等歇息好了再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进大门,正碰上李敬业要往出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敬业朝外走了走,“有热闹瞧……你别管!” 这个时候谁都能出去,就你不能!四爷看跟在后面急匆匆赶来的宋奎,没动。 果然,宋奎带着俩高壮的部曲,追上来直接拦住了李敬业的去路,“今日您不宜出门。”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叫人关大门,“我正有要事跟您说,去书房吧。” 行!书房。 进了书房,四爷直接就问,“您出去看什么热闹?” “周国公府……” 四爷打断他,“周国公府出事了,您去瞧热闹,合适吗?”“不直接去,就是喝个酒,听听乐子。” 那你的心可真大,“正乱呢,在家呆着吧!” 老子都呆的快起毛了!我不出坊,就在坊里,成吗? 正说话呢,宋奎在外面说话了:“郎君,公主在演武场等着呢。” 李敬业说四爷:“赶紧,公主叫你了。” 四爷没动,看他,“公主请您去一趟。” 请我干什么? 宋奎在外面道:“是公主着人令我拦住郎君您的,还说,拦住了务必请您去演武场。” 不是!我出门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公主祭了家庙,拜了祖宗,老夫人将中馈交给公主打理了。” 可搭理中馈又怎么管男人们出门的事? “马匹马车连带的马料,都属中馈!” 出门有事也不能出去。 宋奎一字一句的:“殿下说了,务必拦住!别说是有事了,便是天塌下来,您也不能出府!府里的所有人等,都不许出府。” 嘿!家里进土匪了吧!李敬业出来,看着宋奎,“你不是出了国公爷,谁的话都不听吗?今儿这是怎么了?” 是!马骑的很好。 至于杨氏是怎么死的?只要不叫太医给治,只要叫人那么眼看着,杨氏真就能病死吓死。 武后给这些人的密诏里,也确实是这么说的。 “好叫郎君知道,国公府上下对君王忠心耿耿!公主是君,岂敢违逆?” 消息传到宫里,武后立即下旨,叫刑部严查,看是谁在诬陷老夫人,此人居心何在!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 老教头就说,“公主往常是用这个练的,没事!” 才学了几天的花拳绣腿呀,就来跟自己讨教! 好快的速度! 至于眼前的这事,需要愁吗? 林雨桐舞动了一下手里的长|枪,“听说您弓马娴熟,跟您讨教枪法|。还请您不吝指教!” 说到底,李治最大的底气不过是——武后是太子的亲娘!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斜挂在马上躲避,撤了缰绳调转马头,跟林雨桐拉开距离。等翻身上马了,一枪还没挑出去呢,就见公主手里的长|枪如同灵蛇一般到了跟前,他才一格挡开,这枪在公主的手里调了一个方向,长|枪的枪柄直接打在了他右边的肩胛之上。这一吃疼手里的长|枪就握不住了,只这一瞬,那边长|枪一扫,他瞬间跌落马上,好半天起不了身。 他也不恼,反而低声叫老教头,“公主是才学的吗?” 事到了这里,就看李治怎么想了。李治支持武后,那便有理由弹压大臣了,只一个等刑部的结论,就将事情轻易的推过去了。 他可老实了,真去养伤去了。 李治半躺着,将这些折子来来回回的摆弄。事很麻烦,但这也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皇后能辅政,但朝臣能限制其做大。这是一种制衡! 林雨桐看着他,吩咐跟过来的宋奎:“家翁骑射意外坠马负伤,请太医上门看诊。打今儿去,家翁养伤要紧。叫家里所有人等都听着,想出门,容易!来演武场,把我扫下马,算他赢!赢了的出门,输了的——呆着!” 跟李世民当年的十八学士是一样的,就是一个智囊团。 只是而今,朝臣的声音如此一致,皇后却毫无招架之力,等等!再等等。 可只这速度也有惊人的,固然有自己大意,不敢用全力认真对待的缘故,可这一个照面便将自己扫下马来,这样的能耐,军中等闲的参将也没这能耐。 行!在这里等着呢。 领命! “刀剑无眼,真要比划,换棍子来。” 这就是给她秘密培养的班底,只是不知道,在这事上李治知不知道!知道了,又是怎么想的? “我还出去干嘛?”李敬业白眼一翻,别人能反对武后,我不能反对,其实真是看热闹的!但现在真不能看热闹了!就自家这情况,家里到了儿子和侄儿这里,娇弱的恨不能吹口气就倒了!这种情况,家里的部曲都不好领。现在,家里来了这么一个。不想家业败了,有些事还就得女人出面管管。这个时候,他似乎有点理解圣人了,真的!身体不好,交给媳妇管,比交给下面的人管放心,对吧? 李贤代武后出宫祭奠去了,对于林雨桐没去的事,武后连问都没问。她没时间想这些事,而是谋划着,怎么样才能培养属于自己的人。 然后四爷就注意到了,武后征调了弘文馆和左右史的年轻文臣,其中有弘文馆的直学士刘炜之,有著作郎万元顷,还有左史范履冰、苗楚客,右史周恩茂、韩楚宾,一共十数人。 这次的事,当真是侥幸!看似危机重重,可正是这面上的危机,叫自己看清里内里隐藏的危机,那就是自己手里没有可用之人呀! 剩下的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吭哧的笑出声来了,被儿媳妇给收拾的公公,不多见。这就是所谓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部曲里的老教头站在一边,任由李敬业看他,他也不言语。还招手叫人牵马来,顺道把手里的一杆|枪递给李敬业,朝后退了退。 杨氏死了,肯定是要跟林雨桐报丧的。 李敬业往演武场去,就见公主一身骑马装骑在一匹极为神俊的大宛马上,“敢问公主有何事?” 都睡下的林雨桐又重新起来了,再一听宫里的消息,不得不说一声厉害!谁现在再吵嚷着因着杨氏的品性不断针对武后,武后便定此人居心叵测,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来害她的母亲。 皇宫里,折子如同纸片一般飞到了李治的面前。有些人隐晦,只说太子年长,该辅政了。有些人就说的直白了,比如杨老夫人这般的人,引起的非议太大。暗含着那么一层意思,就是: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女儿,如何能母仪天下。 李敬业坐在地上捂着肩膀,伤了是真的,但真没那么重。这是点在了穴位上了吧,刚才猛的疼了那么一下而已。 没什么事呀!他刺伤我没事,我刺伤她怎么得了? 密令:参与机要。 等马来了,他才说叫人给他换个家伙,可紧跟着一道劲风冲着自己的心窝而来,他横枪一躲,这也就是力道不够,真要是力气大些,自己咯噔不住,这一下刺个透心凉。 武后的桌上,此时放着两个木牌。木牌上光溜溜的,一个字也没有。但上面的字全在武后的心里,这两张木牌,一个代表李绩,一个代表许敬宗。 公主力量明显不够,她胜就胜在速度上了。 因着特别恩准,这些人从北边的玄武门进入皇宫,所以被称呼为北门学士。 四爷点头,对!这就是北门学士。 而这两人中,李绩是阴差阳错的像是帮了自己一次,可其实,他顺着的圣人。而今,因为安定的原因,他不会反对自己。可他出征在外,身份超然。便是将来安全回来了,可他多大岁数了,七十多岁的高龄了。只一个伤兵、年迈不能理事,就能不掺和其中。所以,这个人好看不好用呀! “都是文词之臣,被征调了,说是入翰林院侍诏!”林雨桐叹气,“进宫修书去了!什么列女传、乐书之类的。”说着就不确定的看四爷,“这是不是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北门学士。” 李敬业龇牙咧嘴,宋奎就说,“您真不能出去了。” 林雨桐叹气:“这分的可不仅仅是不听话的宰相的权利,实际上,也分了皇权。” 是的!不反对自己的人里,只有两个颇有分量。投靠自己的人,这几年已经被朝廷清除的差不多了!除了这俩,还有个李义府,却在去年还死了。 许敬宗也年岁不小了,当年投靠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是老臣了。何况,此人位高,名声却差。有小人之嫌,只靠此人,那么下一次,下下一次,自己靠什么度过难关呢? 当天晚上,杨老夫人受惊而亡! 剩下的就只有许敬宗了。 武后反其道而行之,册封杨氏为荣国夫人。越是说着是丑闻,我越理直气壮的册封。不仅如此,她好召武家后人回来,给杨氏送葬,极尽死后哀荣。 不用! 林雨桐没亲自去参加丧事,告病了。只叫人过去祭奠去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4 章 盛唐风华(26)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朝堂那地方,有自己和四爷参与,情况会更好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会因为自己和四爷的产于,会更坏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人是定了的,没有历史上这个事件,总还有那个事件。自己和四爷参与了,就现在来说,能对将来有大的影响和改变吗?不会! 只要是事关人事的,微小的变化,会有什么影响吗?百姓桌上能多个菜吗?冬日里能御寒吗?都不能。 那何必在上而浪费那么多时间。关注这个事情多了,反而会叫人反感!这个度可得拿捏好。那林雨桐真就不去管了。 她的事真挺多的,产业得有人管吧!出嫁赐给的奴仆不少,林雨桐从中选了三个人,这三人都是善堂里长大,而后进了宫的。没根没基,两个姓氏都没有。之前管着他们的大太监姓周,他们就姓周,而今跪在林雨桐而前,叫林雨桐给赐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绩还是皇家给赐了姓的呢!这样的奴仆赐姓,那代表着他们的身份和忠心截然不同。 那就赐吧!李甲、李乙、李丙,就是三人的名字。 李丙被派往汉中郡,那边有林雨桐的公主食邑,还有公主府要打理。朝廷还另外派了长史等人,一切都是按照王府的规制建的!但是,林雨桐把一半官员留汉中郡,一半给召了回来。 召回来安置在哪里呢?四爷当时改建这个府邸的时候就做了安排。两人没占据中间的那一进,而是在最东边选了一排。国公府是五排五进院落,大唐的建筑跟四合院不同,但有点像。四合院是四周给盖,正堂两厢,而如今的建筑比四合院阔朗,阔朗了。这天井就特别的大!于是,就在天井里再建一栋,这才是正堂。一般的正堂上而都带个小二层。这就像是个平房,二层不是规整的屋子,四周也不是墙,而是柱子和栏杆。要是夏天热了,可以上二层去!在二层能看清下而,而下而想看清上而却不容易,各种竹帘子竹屏风这么一遮挡,透风又遮挡视线。 林雨桐就觉得四合院是‘口’的形状,而今的建筑,是‘回’字的形状。 五进这样的院落,第一进就安置这些官员了。至于侍卫,林雨桐又恶补了很多知识之后才知道,公主府是没有朝廷养的侍卫的。要有也行呀,你自己养护院去!给自己的,那是逾制。 而且,她也才知道,东宫各种相关文官,大大小小,加起来接近三千。而东宫可直接领率的侍卫有多少呢?超过一万! 所以,东宫的分量是极其不一样的!跟倒霉的胤礽,那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大唐而今的军制,四爷给桐桐在纸上摆了三天,桐桐才算是勉强搞懂了。搞懂以后就一个感觉——真他娘的乱。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千人马呢,领着朝廷的俸禄,自己又不能带到府里。在城外谁看的住?帮助不大,麻烦不小。事实上,从武后参政开始,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事都挺多。一场一场接一场的政变,大大小小目不暇接。哪一场政变没有这些侍卫的身影? 林雨桐就不想要了,他暂时给安置在别院里,想着回头就给推辞了。 趁着这点时间,把长安周围的农庄,林雨桐挨个的看了一遍,且绘制了地图,把每一片是什么样的地都做了记录。哪里适合种什么,哪里适合养什么,都标注好了。 这给李家,李甲管这个事,想办法规整。该种果树的种果树,该种粮食的种粮食。哪里能养鸡鸭鹅,哪里是池塘能种藕养鱼,都标好了。而府里进进出出的账目,归李乙管。他常住府里,管着庶务。 公主府长史林州,一个三十许岁的官员,管着公主府的迎来送往和一切对外事务。 真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才把这些给料理顺了。 而此时,天都已经热了。林雨桐把花园子规整的一块一块的,先把现有的各种种子都弄来,种下去看看。又有从西域弄来的葡萄苗,种下去反正是活了,就在院子里种着呢。林雨桐天天的观察天天的记录,又找这个叫阿史那的西域商人,“白叠子,你可见过此物。” 应该是有的!疆省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找历史考据和考古发掘,发现这个地方自汉朝就有了棉布。而棉花的种植该是比棉布晚那么一些的。 林雨桐指了指挂着的地图问对方,“这个地方原来是高昌国,在贞观十四年,高昌国灭,而今属安西都护府。这里是不是有一种叫做白叠子的东西……”说着,又把花出来的棉花植株的样子给他看,“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阿史那左看右看的,“叶子比这个要大,花没那么多……那么大……” 那就是了!“你们的商队能否给我带这个种子回来,价钱你开,多少都行。”包括其他种子,“像是你们每年上供的鄯善瓜,种子能带来了吗?” 能的呀!但大致得在明年春上才能带来。 可以!多久都行,多长时间都成。只要是种子,不管长安有没有,凡是你们有的,都给我带来。我一样给你算钱。 去皇宫的事,四爷不太有兴趣!他有事要忙呢,且顾不上。 武后手里正拿着折子,好似不知道外而跪着那么些人似得,在林雨桐进来的时候才笑了,“过来,看看这个折子写的如何?”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乾封泉宝才发行八个月就终止了,朝廷还是该在贵金属的开采和提炼上下工夫。 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林雨桐喜欢的。她也没为难对方,只淡淡的说了免礼,就进去了。 林雨桐叹气,对武家人的恩宠,怕是太子又不喜了。 谁来了? 林雨桐就往下走,四爷在下而接着她,一起往前而去,果然见到两筐子品相极好的鲜桃,“正说着两天进宫呢,母后可还好?” 只能说,以铜钱换银锭,以银锭换金锭,如此才是能推行下去。 是武后身边的一个女官,叫祥云的,她含笑站在下而,“殿下,娘娘叫奴婢给公主送桃儿来了……” “这是做什么的?” 哦!乾封泉宝是跟泰山封禅同等重要的事,自李唐开创以来,用的都是李渊在位发行的开元钱。李治想发行信的,以一换十,结果并未能如所愿。 林雨桐听话听音,就笑道,“那正好,今春酿的酒能喝了,正要叫父皇母后尝尝呢。” 祥云办了事,回去交差去了。 “当然!男女一样站在世间,抬头看到的是一片天!”别叫男人挡住了女人头顶的天! 武后就问说,“那女人头上是什么呢?不是天吗?哼!自来,男人是女人头上的天!” 林雨桐接过来扫了一眼,这是武后准备给李治的折子,折子上提了一件事,那就是给泰山封禅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立碑以为记呢?泰山原本就有双束碑,如今要在上而雕刻上碑文。而且碑文要纪录李治祭天她祭地的事。而且,武后更改了一个字,或者说是创造了一个字,这个字就是天。当然了,后来就废了,如今用的天不是她创造的那个天。而今呈现在林雨桐而前的天,第一笔还是个横!可第二笔的横,她给改成了竖、横折,像是秃宝盖。 香菊带着人在下而围一圈圈,“您先下来……您要什么样的的,叫人去采……” 想了想又去看后院的枣树,如今这枣树都高,这是原来院子就有的。林雨桐干脆提了裙摆上了树,采一些嫩些的枣叶芽儿。这个制茶也是好的! 因为他这种钱币的铸造所用金属并没有更贵,只是比原有的钱币大了一些。可再大,一个也抵不了十个呀!这事自然就不成了。 武后见林雨桐打量那个字,就重新写了叫林雨桐看,“天是什么?天在男人的头上……” 但货币体系的建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叫刘德很客气的送阿史那离开,就恩赏了许多东西,回过头来发现不能再往下想了。 林雨桐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呼啦啦的都跪下了,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给她见礼。 好似那边也有洋葱,如今应该叫胡葱或是皮牙子,这东西在张骞出使塞外的时候就应该见过,且带回来吧!只是没带到长安罢了。应该还是在西域这个地方安家落户了。而今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得到重视,或者说没发觉出它更多的用法,没推广开一样。事实上,大唐设置了都护府之后,还是没有将西域整合进来。地太广,人太稀,至关重要的军制太乱了。 您做的,必是好的! 回屋的时候,四爷正在画图纸。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见桐桐猴在树上摘枣,他过去,看她,“下来吧!宫里来人了。” 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今年四爷才移栽来的石榴花开的怎么样了。才移栽来,开了一些花,但瞧着不多,难成果子。不过这叶子却极好,她当即拿了篮子,选些叶子来。石榴叶子做茶,再搭配其他几样食材炒茶,李治常喝有好处。 所以呢?所以您给第二横的两边各添了一点,‘大’字不止像男人,也像是穿着裙子的女人,是这个意思吗? 是说一横加上一个大字,大字像个叉开腿的男人,那一横便是指示,告诉世人,天是在男人的头顶的。 第二天是桐桐一个人进宫的,自然是先去后宫见武后了。到的时候乌泱泱一片瘦骨嶙峋穿的也不甚合适的人,这是武家的人吧。 都好!祥云就道,“荣国夫人停灵也快满七七四十九日了。武家人前儿已经回了京城,奴婢出宫的时候恍惚的听了一耳朵,说是明儿叫进宫去见见。” 这个说不好,不合适了,涩味遮挡不住。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5 章 盛唐风华(27)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敏锐的意识到:朝堂上此次风波没有把武后怎么样,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 她不仅暗地里培养班底,在明面上,也没往回退缩!这不,沉寂了月余,招数来了吧! 硬生生的将她和李治封禅的事刻碑以传后世!这是在扩大影响力呀!而这‘天’字的修改,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反思来的!她想来想去,想出问题的根节了!说到底,出在‘女人’二字上! 女人怎么了?女人不是跟你们站在一片天底下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可叫自己看这个,跟自己讨论这个做什么呢? 武后就道,“回头你去东宫一趟,下面新进上来的杏脯太子喜欢吃,你给太子送去吧。” 这是叫自己去东宫做李弘的工作,不想叫李弘在这件事上反对。她只想给那些反对皇后干政的朝臣一个教训,并不是要真的跟太子站在对立面上。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武后才又道,“先给荣国夫人送葬,之后再看……” 这是说暂时没想大力的提拔武家人。行!有这个话了,至少好跟李弘说了。她拿了自己酿的酒来,“这一坛是白酒,只是勉强能喝,有些烈,要存的时间长点口感就淳厚了。那一坛是今春酿的桃花酒,女子喝了最好!”说着,开了坛子,倒了一杯,自己先喝了,这才给武后倒了浅浅的两口,“要尝尝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端了清冽如水的白酒,狠狠的嗅了嗅,这才抿了一口。哦!入口奇辣,喉咙间如火烧,入肚后浑身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好酒!” 而今有这样的烧酒吗?或许是有,不过该是在南边的一些少数民族地区。肯定是没有传开的!白居易的诗里有那么一句,说是‘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香’,白居易是距离现在这个年代一百多年之后的唐人了,那时候应该是有少量的烧酒传播吧!跟白居易差不多同时期的,一个叫做雍陶的人也有诗词里提到了烧酒,说是‘自到成都烧酒熟,不思身更入长安’。这两人都是一百多年后的人,且一个提到了荔枝,一个提到了成都。可见这种酒在一百多年后,在南边偶尔能喝到,长安是没有的。 林雨桐就笑说,“这酒得换更小的杯子来,回头烧制好了,再给您送进来。但这个您可得看好了,父皇不能喝。我给父皇带了茶来。” 武后便笑,看高延福,“听好了,不可给圣人吃。” 说笑了几句,林雨桐就告辞出来了。先去李治那边,他最近的病情又严重了,太子、朝臣、皇后,各方势力各种的理念,他能不操心吗? 林雨桐搭在他的手腕上号脉,“太医该是说了,您不能劳神!” 李治就笑,闻见有酒味,就更笑,“大白天的跟你母后喝了一杯?” “儿臣自酿的酒,不能给您喝!您这身体,是一点酒都别沾。”说着,就叫人拿了茶来,给守在边上的太医看了。 太医点头,“公主殿下制药之道,不在孙道长之下了。” 林雨桐就说,“瞎说,明明是茶,怎生是药呢?尝尝就知道了,一点也不苦。这茶不能煮,也不能添加作料,只沸水冲泡,便别有清香。” 说着,又拿了一小罐子,“这是今春汉中郡送来的鲜茶叶,连茶树带土给我运回来了,我摘了叶子,炒制之后只余这一点,无涩味……您尝尝。” 就是一种野茶,发酵的也不够,但一点涩味也没有,青黄的茶水,后味回甘,竟是喝出了几分禅意! 而今不再加作料的茶也都是粉末状的,李治就觉得,这孩子是为了哄着自己吃药的,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泡茶。笨想着,她的其他药茶要是弄成粉末,不就跟药汤子一样了么?所以,她就给改成这样了,瞧着清清爽爽的,口感合适。 只是,“这么着只怕人家要笑话了?” “咱们喝的什么,什么就是最好的!只有他们跟着咱们改的,没有咱们跟着他们改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点头,“回头朕给司农寺下一道旨意,叫各地进种子上来……” 李弘有那么一刻,真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皇妹把位置对调,可能自己会很轻松,而她也能游刃有余。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问说,“下半晌可还要忙?若是不忙,我陪皇兄喝一杯。新酿的酒,您尝尝?” 林雨桐不能说李弘说的是错的!李弘只在是非上说话,没在男女性别上指摘,他的认知又错在哪里了呢? 林雨桐给李弘又倒了一杯酒,这才道:“皇兄呀,臣妹前些日子去了一趟父皇赏的庄园。庄园里有河横穿而过。李甲说,这河水虽有利于灌溉,然河周围多湿地,无所出,到底不美。李乙则说,这湿地深挖,可做池塘,种莲种藕养鱼,再是合适不过了,怎会无所出呢?李甲又辨说,这么着所耗费人工极多。李乙反驳道,这是一劳而永逸之事,耗费人工多又怕什么呢?”说着,她就笑,“要叫两人这么争执下去呀,这地就没法种了。所以,吵来吵去臣妹得了什么好处呢?他们谁对谁错,有时候真那么重要吗?李甲不同意挖池塘,那不挖池塘好了,只有湿地未必不能引来许多野鸭来栖息,只是鸭蛋臣妹一家只怕都吃不完。偶尔去打两只野鸭,想来也是不错的美味。李乙说的挖池塘,也很好呀!今年费事一点,但年年都有收益,为了这个的,费这点事也是值得的!所以,臣妹就觉得,争吵无益,不管按照谁说的去做,只要臣妹获利了,那臣妹都没亏呀!” 林雨桐坦然的点头,“是!儿臣想找一些作物种籽,结果送来的多是花木……儿臣又另外找了西域商人,叫他们从安西带些种籽回来试种!就像是胡荽、胡瓜等物,原也不过是汉时张骞出塞带回来的。就像是葡桃,早些年,葡桃酒贵,后来,在并州种了适合酿酒的葡桃,而今所出售的酒,多是葡桃酒。儿臣就想看看,可还有什么适合种!早前,静慧拿了一个信物,是儿臣幼时所穿的裹肚,那是木棉所织的布……恰好,驸马从胡商那里听闻西域有一种草,名白叠子,竟是跟木棉所产相仿。儿臣就想着,如果真的可行,那是不是御寒再不用纸张了,也能制更多的布来替代麻布……” 李弘叫开了坛子,之后把人都打发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话叫李治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不由的就笑出声来了,“倭国又派了遣唐使来,别叫人把你这‘茶道’给学去了贻笑大方。” 林雨桐就笑道,“要么,叫他把手头的事放下,回来给您做棋招待?” 李弘摇头,“武家人一进宫,你紧跟着进宫,我就知道你快来。” 林雨桐就低声道,“听他说了一耳朵,说是朝廷新发行的钱,想要推行,还得在制造上下工夫。得叫百姓觉得,是等价换了的。因此,他想试试银子的提炼和金子的开采提炼……” “就怕劳师动众,扰了百姓。”林雨桐就低声道,“安西太远了,您只说要种子,就怕下面的官员多征收粮食……若是如此,倒不如,儿臣先从商人购买的好!商人只要有利可图,便会费心去找。谁也不会损失!再则了,您给儿臣那么多产业,难道儿臣得了米谷只藏在窖里吗?花费父皇给的赏赐做那么一点点事,您要是再这么郑重其事,儿臣越发不好意思了。”李治当时只是笑,随后又叫人送了一匣子金块。 等林雨桐走了,李弘去见李治,就说,“您有什么话,您叫儿臣当面来说便是了。” 李治拿着摆弄,把戒指留下了,说刘仁,“取一匣子珠子给公主。”又问说,“听闻你打发人去司农寺问种籽事宜?” 这么想着就叹气:是的!要是能换换,自己就撒手朝政,叫东宫监国了! 这些是林雨桐不能知道的,她现在其实已经够特殊了!李治在前朝,她隔三差五的过去。东宫更是等闲去不得,太子迄今还没大婚,婚事得在入冬之后呢,所以她每次也是在东宫的前殿见的李弘。 说着叫人摆膳。 李弘端着杯子没说话,他听懂这个意思了。皇妹的意思是,对错有时候没那么绝对,只看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李治笑了笑没言语,兄妹俩说的话他知道了,那话不是自己授意的,自己一句都没提。也不是皇后跟桐桐说的,那就是她自己所思所想的! 林雨桐就把手指上的银戒指取下来叫李治看,“这是他提纯之后给儿臣做的,是不是光泽上很不一样。” 这么一恍惚之后,他随即又摇头:只怕这不是皇妹的意思!皇妹才从父皇那里出来,她怕是替父皇来劝自己的!不过能把父皇的意思说的这么委婉好叫自己接受,也殊为不易。 李治就问说,“那不是容易的事。” 林雨桐跟着笑,心里却道:是怎么样一种崇拜,才叫他们学了什么样,就一直继承了一个什么样呢?说笑了一句,李治又问,“驸马怎么没跟着来?也就他能跟朕下下棋,结果他是不宣召也不来见。” 换言之,她在说:搁置争论点,从中谋取该得的利益。 一口酒入肚,李弘的脸和脖子瞬间就红了,这才道:“荣国夫人此事……就已经惹的天下非议了!母后叫刑部查,刑部也能给母后遮羞……可天下谁人不知道这事的根底?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既然如此,武家人回来母后就接进宫里……这是什么意思?说好听了,这叫遮掩。可其实呢?”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是跟赵高的指鹿为马有何不同?”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6 章 盛唐风华(28)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是从东宫出来直接回家的!家里距离东宫实在是太近了。 她坦然的从东宫的前殿出去,奔着大门去了。 她一步一步的走出去,东宫的侍卫挨个俯首,恭送她离开。不管愿意不愿意,大概在很多人看来,她也算是大唐又一个染指权利的女人了。 一回家,桐桐就给四爷收拾东西,“宫里势必要下旨叫咱们去给荣国夫人送葬的,你躲出去吧!”自己是避无可避,你嘛,则大可不必!给那样的人送葬,我才舍不得你去呢。 去哪?能去哪呀?天眼看热了,我倒是想去矿上呢,最近的矿在孙道长的老家附近,当真是不算太远。可饶是这样,你放心我吗? “那不行!你也身体扛不住。”如今这医疗条件,一个拉肚子都能要人命。 四爷就说,“那就给衙门告假吧,就说病了。” 行!反正有刘神威这个太医在,病了就病了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才告假完,先是听说武后赏赐了武家不少财货,打发出宫了。紧跟着,旨意就下来了。除了太子,其他的皇子皇女都得去送葬。看吧!想跑就跑不了。 四爷提前告病了,他不去可以。但是英国宫府这么多人,不得去参加葬礼吗? 葬礼很麻烦,要把杨老夫人跟韩国夫人安葬在一起,这距离京城的路程就不算是近便了吧! 先是去了武家,林雨桐单独上香致祭,结果孝子孝女得还礼呀!边上跪着的都应该是武家的人才是,林雨桐也没甚在意。 结果才要路过,就听到一声哭丧声,穿着重孝丧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谁呀? 林雨桐一瞧,顿时愣住了。这是千金公主,李渊的十八女,而今一身重孝顶在身上,哭的呀,“……老夫人且慢走,我替娘娘来送您一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千金公主是李治的姑姑,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王氏低声骂了一句:“无耻蠢妇!” 林雨桐:“………………”这次王氏骂对了一半,千金公主是有够无耻,但算不上蠢!反正就是别人拉不下脸干的事,她能去干!她就是靠着这个换得她想要的。只要武后给点好脸,她什么事都乐意做。 行!她愿意给人当孝子贤孙,当去吧! 不得不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少,不少人都变了脸色。这可太丢皇室的脸了。 李贤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站在林雨桐边上,给上了一炷香。 这边扭脸才要跟林雨桐说话,俩青年走了过来,躬着身子,“奴给王爷、给公主见礼。” 李贤装作没看见,边上的李显就道,“是两位表哥吧?请起。” 个儿稍微高,长相颇为硬挺的这个开口就道,“奴武三思。”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三思是武元庆的儿子,武承嗣是武元爽的儿子。 这俩是两房人,属堂兄弟,但跟武后的血缘远近是一样的,都是异母哥哥所出的侄儿。 李显温声细语的跟两人说话,“……前儿听说你们进宫了,可惜课业多,一时也没能得见……” 李贤指了指边上,低声跟林雨桐道,“皇姐,那边坐。” 静室早已经打扫好了,李旦跟着两人跑进来,林雨桐接了太平抱着,往里面去了。 李贤眼里多了几分怅然,直言跟林雨桐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才发现我这些年,压根就没有看明白过。” 林雨桐看了李旦一眼,李旦拿了桌上的糕点叫林雨桐看,林雨桐点头了,他才拿着掰开,一半自己吃,一半拿去喂太平了。 见两人都不到懂事的年纪,林雨桐就叹气,“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身上有利可图,那身边自然就少不了真心或是假意。能从你身上攫取利益的,说的话有假的可能。不能从你身上攫取利益的,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李贤沉默了!半晌知道才道,“皇姐,你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三,可对?”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贤看她,眼里暗沉沉的,“那皇姐可知,我的生日是哪一日?” 历史上看到的,好似不是一年的!但上次香菊给的册子上,好似记录着,李贤的生日是腊月。 林雨桐心里算了一下,资料上的生日是需要换算的。比如李贤的生日资料上说是公元655年1月29日。这是后来按照阳历换算来的生日!那对应的生日就该是前一年的腊月,或是当年的春节前后。 李贤就说他,“蠢材!蠢材!叫你多读书,偏不听。晋人所著的《南方草木状》中早有记载,女儿家出生,便在家中的桂花树下埋酒以备出嫁之时引用……”李显也不介意被骂了蠢材,只道,“必不是六哥你看来的!想来又是那王勃,挑着偏的僻的显摆他的能耐!” “你只拿最精髓的来问,而我又恰好学的是精髓的这一部分,唬人的罢了。” 王勃:“………………”这是啥意思?动辄叫自己去戏水?这是什么怪癖?突然,一个惊悚的想法给冒出来了:公主莫不是看上我了?想请我做入幕之宾? 那就是说,原身这个女儿跟李贤是同一年生的。一个生在了年初,一个生在了年尾。 扇子给送来了,他轻轻摇着,给他自己扇风,也给林雨桐顺道的扇了。又喊李旦,“不要带着小妹跑了,出一身汗,来坐吧。”说完又问林雨桐,“姐夫呢?听说又病了,才说看姐夫弄的那个印刷术,又不好打搅姐夫休息。听闻皇姐酿了好酒,怎生只送母后和太子哥哥,我们都不见?”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但是他发现公主有点奇怪。 李贤说他,“你也忒的话多,跟他们有什么可说的?” 李显瞬间红了脸,但还是道,“这可算是说定了呀!”问了又问,“何以非得埋在花根之下。” 李显嘿嘿干笑,“发配的地方到底偏远,我还不曾听过那是什么样的,听听也无妨。再则,母后下旨叫来了,若都不搭理,也不像个样子。皇姐在宫外,若是劳烦皇姐应酬他们,少不得他们以后还得烦皇姐。我跟六哥都在宫内,只六哥心里不大自在,我便应酬应酬!六哥不说谢我,又说我话多絮烦。”说完朝外喊,“进来个人,拿把扇子来。” 林雨桐把这几个都给送进宫,才算是差事完了。 香菊给的册子上,李贤的生日是腊月十八。那只能是公元六五四年腊月十八。 “这便是胎里带来的,弱!” 王勃摇头,不会! 先是盯着他打量,打量完了又问了一句:“王舍人可会戏水?” 说了好一会子话,李显才来,端了李贤的杯子就喝,却挨着林雨桐坐了,“渴死我了。” 不!不想! 第三天,公主建议自己说:“本宫觉得王舍人还是应该去学戏水!” 两人一路斗嘴,李旦不时的招惹的太平告状,就是一种很热闹的状态下,把荣国夫人给送葬了。 是! 李贤明显愣了一下。 李贤把手递过去了,林雨桐摁脉,半晌之后便笃定的道,“你确实是早产,而今是不是每遇节气变化,都久咳不止?” 四爷从李绩的书房里弄了几本来,但都是绝版,“送给潞王了。” 王勃不敢要,就是借书呢,怎么像是讨要,他忙道:“下官抄吧。”不过就是得在这边呆两天。 林雨桐就又道,“你要回头去看呢!当时母后还不是皇后。我‘夭折’的时候,应该是怀着你的。丧女是一层打击,当时的局面你想想,母后面临着什么样的压力!废王皇后本就不容易,好容易废了,这立后又是一层难关!如今回头去看,那都是好日子。可其实呢,那赌的何尝不是身家性命?皇兄的命,她还有身在腹中的你的命,成则一飞冲天,败则尸骨无存。皇兄才牙牙学语,我又‘夭折’,你尚在腹中,又恰逢生死存亡的关键……你七个多月早产,未必不可能。你幼年是否多病?” 第二天,公主又问说:“王舍人可要学戏水?” 临走的时候,李贤还说,“姐夫的藏书挑几本出来,我叫王勃去取。” 李贤笑了一下,再没说旁的。两人说起了旁的,《尚书》、《礼记》、《论语》,这点子年纪,竟是样样皆通。 李贤还好奇呢,“都说皇姐学什么会什么,聪慧异常。我以前还以为又是下面的人夸大,可如今听着,竟是真的不成?” “改日在府里设宴,给你们下帖子。酒太烈了,你们喝不得,我在花跟下埋着呢,过两年你大婚之时,我送你呀!” 历史上没记载安定公主的生辰,只是估摸着,应该是春上生的。这一年是二月才开春的! “姨母……到底亲近,娘家人那时候肯定不会害她,除了娘家人,母后敢把你给谁?那时候才做了皇后,宫中势力一定错综复杂。况且,那时候母后又怀了显儿,只能将你交托在可信人的手中,才能保你无虞。你怎会想偏了呢?”说着,就伸出手,“手腕给我。” 但林雨桐还是倾向于李贤就是武后生的,她直言道,“以母后的脾气,若你不是亲生的,怕也活不到现在。”一个孩子想长大,那么容易?一场风寒就能要命的,可你不活的好好的吗? 所以,有人怀疑李贤不是武后生的,这种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总是有什么地方叫人觉得不合常理了,这才如此的。 哪有那么些藏书? 面首什么的,并非在下的志向! 号脉吗? 天气热呀,常不常的王勃就得出来在亭子里抄书。驸马也在亭子里画奇奇怪怪的图纸,有时候会叫公主来帮着算什么东西。 从三月二十三,到腊月十八……哪怕是才生了就怀上,这也不足八个月呀。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7 章 盛唐风华(29)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王勃还有一本没抄,结果人家不再来了!不知道是有事忙还是因为别的,好长时间再不见此人登门。 林雨桐算了算,王勃也才是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距离出事的时间还早,真不用太着急。他是李贤的属官,来来回回的,真得是常来常往的那种人。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天热了,长安城当真是暑热难耐。天一热,人难免焦躁。可就在这叫人有几分焦躁的气氛里,四爷这天回来急匆匆的,“朝廷有意朝高丽增兵……”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先叫四爷把外袍脱了,这才给递了温热的帕子,“增兵?是战事吃紧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这么一说,桐桐就了然了,这也是应有之意。 就听四爷又说:“武后打算派遣元万顷随军。” 元万顷,就是被武后提拔的北门学士之一,“一个读书人,叫他跟着去看看那就看看,怎么了?” 四爷无奈的看她,提醒她,“此人被调去之后,写了一篇檄文……” 檄文?什么檄文?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写了一篇《檄高丽文》,在文中讥讽高丽,说你们这些傻子,压根就不知道据守鸭绿之险。你们要是据守要地,我们唐军怎么可能过的去!然后这檄文发的到处都是,高丽一看,对呀!为啥不防守鸭绿之险呢?于是,人家就去防守了。果然,唐军过不去了。 文章写的那叫一个辛辣,可却致使唐军短期内再无寸进。这家伙也因为此事获罪。是武后临朝之后,才重新获得重用的。不过最后也因为李敬业谋反被牵连了,获罪流放岭南。 此人是武后提拔的,该是不会跟李敬业谋反!那就只能是私交不错。 可家里的来往人员里,也没有元万顷呀。那就是迄今为止,元万顷跟李敬业应该还没有瓜葛才是! 而今呢,设计不叫此人去吧,但此人在军中并不是毫无建树。就像是水路那一支人马,因为船沉了一艘,所以,军中缺粮食,也缺战甲,率水师的郭待封想给李绩通报吧,又怕消息叫高丽截获了。怎么办呢?做了一首诗,把军情藏在诗里给送去了。李绩会打仗,做不了诗,也懂不了诗里的意思,差点把郭待封治罪。是此人,看懂了诗里的意思,拦下了要给郭待封治罪的军令,叫相互之间能打一个很好的配合。 知道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怎么办?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安排她自己的人往军中,这是能轻易改变的。况且?四爷在朝中做的事跟人家那人员调度也无关呀! 怎么办?四爷写信,又叫桐桐给弄些丸药。这丸药里再藏给李绩的密信。直接托付给元万顷帮着捎带过去算了。 用当用的,但文人常不常的爱犯抽,防着点吧。 这么安排了,按说该是没事了!李绩通晓岐黄之道呀,林雨桐给的药跟他的身体一点也不契合。家里千里迢迢送了药去,这里必是要猫腻的。 只要去查验药,必然就能找到密信。 密信李绩是找到了,明面上那封信曾孙语气殷殷,一定得叫自己按时服药。 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需要他们操心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等到晚上无人了,在大帐中,他把药丸子一个个的倒出来,很快就把做的很不好的蜡封丸药挑出来了,捏开一看,是一封提醒的信件。 李绩开始没太在意,不就是元万顷是皇后的人吗?就是家里不说,自己也有途径知道。 如今家里特意写信叫自己防着元万顷书生意气,嗯!防着呢。 可再怎么防也没想到这货是这样的,这檄文写的,真他娘的想呼他一巴掌。截留住,想把元万顷喊来臭骂一顿。可拿着这个檄文,左思右想,李绩没动。 他考量的事情是:朝廷对此次征高丽到底是有多大的决心?只是作为宗主国主持个公道?还是彻底的平了高丽?为什么要考量这个问题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其二,征兵过程中,已出现大量的逃亡。一旦逃亡,是要坐罪妻儿的!可哪怕是如此,依旧有大量逃亡,可见百姓对此战,并不如何支持。 其三,之前得到消息,吐蕃占据羌地,大唐在羌地所设置的十二州,彻底被吐蕃占据了。朝廷罢了在羌十二州。 李绩的想法是:与其管这个有大江相隔的高丽,不如先调兵夺回十二州。 高丽弹丸之地,人甚鄙!留少量人马协调矛盾,叫他们持续的内斗。等夺回了在羌十二州,再回头处理高丽事务也未尝不可。 思量了再三,李绩将这篇檄文压在桌案上,而后起身带人,查看地形去了。 元万顷一早来,结果李绩的随从说,“主帅留下话了,一切事务请您代劳!”于是,元万顷将这片檄文给发出去了。 一发出去,李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说元万顷,“怎的是个急性子?事务你帮着料理我放心!着急檄文的事做什么?” 这话一出,朝中官员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李治在上面笑呵呵的看着呢,不舞是几个意思呀?没忠心吗? 这话有理吗?有! 果然,紧跟着李安期就站出来,弹劾皇后:不能无端的猜测吏部考核而否定官员,皇后不得有私。更该不论亲疏,用人一视同仁才是。 幸而众人的注意力不在此,便是李治也知道,这只是开场。 可棋下了一半,司列少常伯李安期求见,四爷要避,李治抬手拦了,只叫李安期进去。 可此时此事,本宫——不想退让! “糊涂呀!你这不是提醒高丽防守鸭绿江么?真要是占据要塞,明年开春前,咱们是不能寸进了。” 武后不在大朝之上,她还不曾有垂帘听政之权。 李绩就又说,“也不要这般惶恐!老夫这就上折子,就说……是老夫允了的!战事到了这里,宗主国能做的也都做了!留三卫人马应对也就是了!便是撤军,也有充足的理由了。在羌十二州,也正是需要用兵的时候……” 李安期进来还没有说话呢,李治就说,“……朝中人员更迭,诸公本就有举荐贤能之责!可近半年来,你们有谁为朝廷举荐了?” 四爷此刻在御前,被李治叫去下棋去了!今年第一批线装书出来了,运回来的银矿石也提炼出来了,李治挺高兴的,叫了四爷去下棋。 改革科举,这个当然急不得!但是,若此时退了,何时能在朝中培植起势力? 万元顷感动的无以复加,李绩特别和善的叫他先回去,这才进了大帐,提笔写折子。 可这事叫桐桐去说,桐桐又怎么说呢?四爷就道,“少常伯,朝中官员领的朝廷的俸禄。圣人有过,当谏!皇后有过,亦当谏!” 这君臣俩呀,这是在彼此批评吗?不是!这是对武后提出了批评。武后教训朝臣,以至于下面再列了任命名单来,武后便不准了!你举荐谁,我就说你结党营地。凡是朝中所拟名单,一盖不准。武后趁机提拔安插人,对此,李治的意思是:适可而止! 什么意思? 李安期沉默以对,君臣相对无言半晌。 那么请问武后:朝臣谏言您,您能不虚心接受吗? 怎么办呀?跳吗?四爷扶额:不行!太高兴了,高兴的快晕了!原地晃两下,迷了人的眼就算了。 九月折子进京了,林雨桐才知道,四爷和自己的安排压根就没用!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李治被批评了,他坦然点头,“你说的对啊!” 万元顷瞬间白了脸,“该死!该死!” 你说说,见天的跟抽了似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跳一拨,爷我受的了吗? 李绩反而安慰说,“无碍!许是……他们有别的想法吗?” 四爷带着李安期朝外走,李安期随即低声道:“驸马,可能私下里请见公主!” 四爷眼皮一跳,紧跟着就听李安期说,“朝中无贤能之辈,这是圣人之过呀!天下有的是贤能之人,朝中诸公也有举荐贤能之心。可如今,但凡有举荐,必被指责为结党营私。如此一来,臣等怎么举荐。因此臣才说,这非臣等之过,实乃圣人之过呀!” 李治当时就说:“诸位爱卿所谏朕准了,停止宫阙建造所耗,逐年减少厩中马匹数量。” 朝臣谏言圣人,圣人虚心的接受了。 不知道谁给这些榆木脑袋出的主意,主意是不错,能换取自己的退让! 沉默完了,李治才想起想起四爷了,“替朕送送少常伯。” 四爷没再言语,直接回家了。 武后拿着折子,哼了一声:凭什么你们的考核就得做准呢?举荐上来的,不是世袭入仕,便是从胥吏升任!科举之年,单只从胥吏入仕之人,就在一千五百人左右。可正途科举中榜者,也不过二十有二。 李安期回去琢磨了几天,才联络了几个同僚,在大朝上,谏圣人之过:这两年,圣人下旨营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各处宫阙,又不停的征讨四夷,皇家养马数万,可导致的结果必然是仓廪空虚。 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这次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呀! 于是,他们就说:隋朝才过去多久?这个教训不该吸取吗?叫百姓怨声载道,是圣人当为的吗? 因此,折子李治接了。 四爷又想跑!是的!桐桐以为现在在朝堂上那是三拜九叩吗?真没有!像是这种,觉得皇上的决定该感恩,咱该表示一拨忠心了,不需要你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请舞起来吧! 是想找桐桐从中调和吧!武后老这么跟朝臣憋着这么一股子劲儿,不是办法。 檄文怎么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8 章 盛唐风华(30)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对此的态度是不提、不说、不批复。但事情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吏部再上官员任免的折子,武后该驳还是驳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些大臣一商量,怎么办?折子过了一道手,直接递给东宫了。 李弘拿着折子,把折子上的每个人的履历都调出来了,甚至把每个人的考评都看了,没有大的问题。但他还是给了建议,将几个官员做了微调,有些人在距离老家不远的地方任职,这个不行。有些人其上司是拐着弯的姻亲,这个也不可以。 他把折子打回去,叫吏部重新上折子来。 这个是合理的,太子说不可以,那咱就做调整。 调整过的折子再进上去,李弘看了好几遍,又叫了东宫属官一一核对了,觉得没有问题,然后盖上了东宫的印章给送到御前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份是吏部通过东宫转呈来的折子,一份是皇后送来的,折子上所有人员的出身履历。 太子说,这些官员的提拔是符合程序的。 皇后说,这么任用官员,长此以往必成祸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可皇后提的事不是马上能办到的!事有轻重缓解,你不能以此为借口,不叫地方上有父母官吧! 说到底,皇后想要一半的官员任命权,趁机在朝中重新发展势力。 李治看了一晚上,枯坐了一晚上,这两份折子都没批复。晨钟一响,李治打发刘仁:“宣太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看着还黑的黎明,长长的叹了一声:“病的有些重了……得歇歇……” 宫里都说病的有点重了,那林雨桐能不去侍疾吗?榻上的李治睡的昏昏沉沉的,武后守着,李弘李贤和李显都守着呢。外面还守着不少大臣,林雨桐也没看是谁,穿过去直接走了进去。 “怎的突然又重了?”林雨桐过去见了礼,就先去看拉李治的手腕。一搭在手腕上,林雨桐就看太医院的院正。对方跟林雨桐的视线一对上就低了头。 李弘急忙问:“如何?凶险吗?” “不能劳累。”林雨桐只能这么说,“确实得好好歇着,若不然真的有损龙体了。” 李贤叹气:“跟太医说的一样。” 院正很忙很忙的去配药去了,剩下的就是武后跟林雨桐和三个皇子了。 武后眉头都没动一下,只说高延福:“宣刘仁轨、戴志德。” 是! 大唐不设宰相之位,但却有数位相公分割宰相之权。而今新被李治提拔起来的就有刘仁轨和戴志德。 这二人随即进来,武后就道,“只守着圣人也无济于事,朝政不可荒废……” 两人都没动,只看向站在李治身边的太子。 武后才要说话,结果李治醒了,先是轻咳一声,紧跟着就睁开眼。李显赶紧过去,眼圈都红了,扶起了李治,“父皇,好点了吗?” 李治伸出手来,林雨桐把手递过去叫他扶着,他起身看了一圈,而后叹气!沉默了半晌才道,“拟旨吧!朕身体违和,需要休养……太子已然成年,即将大婚……在朕休养期间,太子监国吧!” 李弘愕然,这可跟出巡时监国不一样,说监国,那真就是监国!他缓缓的跪在李治跟前,“父皇,儿子……” 李治放开林雨桐的手一把攥住太子的手腕,“我儿……监国,朕放心。” 武后垂下眼睑,一言不发。那边早有人拟旨去了,这旨意一出口便成,谁也不能驳斥。 林雨桐心里叹气,李治得病真不到那个份上。他这么选择只有两个原因:其一,推出太子,制衡武后。他这个做皇帝的退了,叫太子监国。武后作为太子的母亲,你若肯退一步,眼前的危机就解了,不用再冲突升级了。可你若不肯退这一步,那李治就得想别的法子了。他还在呢,武后都不放手权利给太子,那将来呢?那时,李治会不惜一切代价,‘废了’武后的!这个‘废’不是收了皇后之位,而是彻底的绝了她干政的路。 这是棋局一摆出来,武后没有不退让的道理。 李治在这一局棋里,是稳赢的。 其二,李治是真心想锻炼太子。他的身体是真的不好,而太子也真的要大婚了,是真的可以着手培养了。所以,他顺势这么一退,这个目的也轻松达到了。 其三呢,也叫武后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于是,这个旨意昭告天下: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了,李治就说李弘,“去吧!国事繁忙,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若有不好处理的,只管拿来问便是了。谨慎是对的,但也不要怕出错就束手束脚。” 李弘行大礼,:“是!父皇,儿子记住了。” 看着李弘大踏步的离去,李治才说李贤和李显,“去吧!不要贪玩,好好念书。等你大哥大婚了,也该叫你们母后给你们选妃了。” 李显还要说话,李贤拉了他一把,躬身道,“儿臣告退!” 李显:“…………那……儿臣也告退!” 就是这个意思!这一招用的,确实算是高明。可紧跟着来的,便是母子二人对上了。你试探了武后的野心,可同样冒了叫这母子彻底失和的风险。 可谁想想到,武后不是一般的亲娘,太子也不是一般的儿子。 什么跟什么就你好了? 是! 皇宫里带来的那点不快瞬间不见了,她可高兴的问:“想吃什么?” “只少量的铁矿石,运起来不麻烦。”四爷就说,“就在少府监。长安人杂,出了长安谁也不能保证一些秘密都不泄露……” 计划的挺好,打算也没毛病。 “有些麻烦!”林雨桐这么说。 可这法子还没来得及用呢,李治又宣召了。 李治靠在林雨桐给做的软枕上,叫林雨桐随便坐,这才道:“朕这病,你觉得如何?” 必须的呀! 林雨桐还用山药做了粉皮,“明儿早点下衙,晚上涮锅子。”说完又问,“那要不要告假,最近朝堂上肯定有点乱。”大部分人奔着太子去了,太子和武后摆在一起,太子是正统呀!武后很可能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 “换谁都不行!” 李治的手一顿,“麻烦在哪呢?” 是! 林雨桐:“……”这可真是个好差事!她看着这折子,运气!运气!再运气!凭啥叫我受夹板气?这折子她一份都没碰,而是看李治,“父皇要不要去温泉宫休养?” 回来跟四爷一说,四爷就说了一句公道话:“还是后继无人!”若是李弘有为君的潜质,李治绝对能下手‘废了’武后给儿子清除隐患。事实上,李弘的弱点明显的很,他不仅是需要李弘历练,更是希望这母子能形成一种默契。武后只要愿意扶着太子往前送一程,他就闭眼也能放心了。 李治这次是真头疼了,他把批复过的折子叫林雨桐分拣了,然后叫她给两边传递! 淘气!上哪给你弄那玩意去?! 李治笑了,这孩子的心思是真透彻。可执掌天下,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舍弃的! 这次不只是宣召,还给自己找了个差事。那就是帮他整理传递折子!他这里的折子,一部分是来自武后的,一部分是来自太子的。两边都不跟对方讲道理,把他这里当成了中转站了。 嗯? 你说你这一去,一头是丈母娘,一头是大舅子,站谁都是错的。 “鸡汤米线,吃不吃?”林雨桐说着就起呢,“还有早起叫做的山药糯米糕。”吃! 四爷朝外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再细听听,雨生瑟瑟,秋雨落下了。四爷看着桐桐:“想吃……烤红薯?” 附近哪里有铁矿?你是矿上还是运铁矿石来? 桐桐翻身起来看他,“怎么就不是我好了?我……” 林雨桐没再去见武后,也没去见东宫见太子。李治的意思她大致猜到了,他想的对吗?也不算是错的! 好好好!你好!你好!你最好!四爷笑的不得了,将她捂在怀里,“所以,咱俩是两口子,他俩是两口子呀!这都是老天给搭配好的。” 林雨桐起身要走,李治道,“桐儿留下吧,你的按摩之法,朕甚是受用。” 他想着武后跟太子之间,就跟所有的亲娘打孩子一样,手举的高高的,落下来轻轻的。若是如此,别管武后跟太子的关系如何,至少把太子给练出来了。 李治睁眼:去温泉宫?把这母子隔开?这倒是个好办法! 嗯!肯定的! 留了林雨桐半晌,就打发林雨桐出宫了。 四爷点了点桌案,“一会子写个折子,就说……铁的炼制乃是重中之重,得抓紧炼铁。” 这问的是病又不是病,叫林雨桐怎么说呢?她就说,“人到了中年,身体有变,连脾性都有些变了。父皇您是身子懒了,而母后……是妇人病,常有些脾气暴躁的时候。而皇兄呢,正是有冲劲的时候,皇兄又是一副清正的脾性……只怕以后,皇兄太急气着母后……” 明白!就跟搞秘密实验似得,事太要紧了,所以,其他的事真顾不上。 太|祖皇帝难道造的不是亲生父亲的反?太子需要磨砺!皇后不舍得完全放手也好,叫太子去磨磨刀吧。 可这些话又怎么说呢? 而今的山药不叫山药,叫薯蓣,这确是本土就有的东西。 是说自己这一躲,怕那母子二人起了冲突吧。 四爷躲的很高明,桐桐也在想呢,是不是想个法子躲开算了。她甚至连怀孕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桐桐马上低声问道:“还是我好吧?” 武后没留,直接带着人走了。大殿里静悄悄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武后回过身来,笑了笑,“你父皇身子不好,你留在身边侍疾吧。” 桐桐一下子就美了,“咱俩是搭配好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79 章 盛唐风华(31)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想带着武后出宫,去后宫跟武后一说,武后就沉默了。 这个时候出宫,还是想给太子更多的机会! 武后皱眉,也不是不行,“但太子大婚在即,这个时候离开,不合适!不若等太子大婚之后……明年开春再出宫也不迟。”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可李弘怎敢大意?只觉得身上像是压着几重大山一样。 今儿戴志德说:“娘娘斥责了张安期,说他办事轻佻……已然发下旨意,谪张安期为荆州刺史。” 李弘明白这个意思,这是说母后有挟私报复之嫌,这么对张安期是不公正的。 他一方面觉得母后的手段太过于凌厉,你就是对此人看不顺眼,能否过上一年半载再缓缓调整。怎生是这么一副脾气?才跟你意见相左,你就迫不及待的将他调离。而另一方面,他又得思虑,是不是自己对母后的成见太深呢?张安期的能力是有的,但他几乎没有地方任职的履历,这调去做了荆州的刺史,真就是贬谪吗?未必呀!他太胆大,说话直办事更直,这样的人一直留在朝廷,是成不了真正的宰辅的!去下面呆一些年,看看真正的民情,对他以后有好处。 可这个事又该怎么说呢?说大臣吧,他们觉得孤没有主见。面上站在母后的一边,会叫大臣远离,现在自己冒不起这个风险。可若是因此而跟母后争辩,不管母后是怎么打算的,但她一定会说这是历练。反倒要给戴志德他们扣上一顶质疑君上的帽子。 这边还没处理呢,礼部又上折子,说是周国公府虽有后人,然都是罪臣之后,朝廷是否要收回国公府邸。 李弘拿着折子,想大手一挥直接就给批复了!武家那些人确实是没有留着的必要!要是能送回老家那真是他们的福气。暂时收回周国公府,等将来武家的后辈里有像样的人选了,再选一个来把爵位降等给了也不是不行。 可犹豫再三,还是罢了!在这事上别刺激母后吧!先压着不处理。 正烦着呢,又有刑部的折子,说是荣国夫人之死,刑部几番调查,都是查无实据。既不能证实荣国府人是被人陷害的,也不能证明荣国夫人不是被陷害的。如今上折子问问,这件事该如何结案,好跟皇后奏报。 李弘把笔扔了,这事非得提吗?你把案子压在手里十年八年,恨不能谁都把这事忘了的时候,悄悄的把案子消了,难道母后会追着你去问吗?这一个个是干什么?这就是分明要把事摆在自己面前,叫自己跟母后争个是非对错来! 他抓着笔的手都开始抖了,原来真正的朝堂是这样的!你便是手握权柄,权利也未必就是你的!什么是身不由己,这便是身不由己!你不想那么做,可有人推着你那么做。 而今这些大臣就是如此,就是要逼自己跟母后势不两立,直到自己把母后逼回后宫为止。 小太监玉桥捧了茶过去,“殿下,您歇歇,用一盏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玉桥眉头皱的紧紧的,“殿下,您昨晚一宿没合眼,得歇歇了。” 李弘看了看堆积了那么些的折子,摆摆手,“你下去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头都不抬,只呵斥了一句:“出去!” 玉桥出去跟高力元商议,“能否给殿下用点安神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玉桥就看着,看着太子实在困了,就伏案睡一个时辰,起来继续。 这就不是东宫外的人能知道的了!反正林雨桐观察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还行!太子监国,一切平稳,那这就可以了。 这不,眼看太子要大婚了,府里准备的贺礼叫了林雨桐去瞧。 这府里其实没那么些事。刘氏爱礼佛,再加上如今礼佛成风,几乎是只要天气好,刘氏都要出门,每次出门把小刘氏也带走了。 而今的寺庙,那可不只是讲佛法,做法事的地方,它兼具娱乐的功能。 是的!想在长安城找到唱曲的歌舞的地方,除了男人消遣的销金窝,女人想找个地方听个说书的,看个戏啊,那真没有。后世的戏曲在而今还都没有形成,所谓的演出,就是一个或是两个艺人在表演一些很简单的节目,就这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瞧的。 礼佛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大型的佛寺活动特别多。这个节那个节的,每个月都有。节多了,和尚尼姑不够怎么办?好些大的寺庙边的百姓剃了头发,兼职做和尚尼姑。需要人手了,赶紧去念佛去,去接待客人去。要是不需要人手了,那该种地种地,该做工做工,也不耽搁生娃,便是入伍也不耽搁的! 在这么一种氛围之下,爱玩能玩的刘氏和小刘氏,干嘛要在府里蹲着看王氏那清高的脸呢?长安城多少寺庙?每一坊都有寺庙不说了,长安周围的大小寺庙多到不敢算。这里的茶好,那里的素斋好,换着来呗! 反正每天特别高兴的出门,又特别高兴的回来。一回来就累惨了,这路太颠簸了!玩上几天,遇到天不好的时候,正好歇息歇息。中间还有很多人情往来,这也不得出门嘛!公主出门其实还是很不方便,除非特别的人家,其他的公主是不去的!那还得她们出门呀!这么一算,哪里有清闲的时候? 可不是!怎么会有这么纯正的胭脂红呢?她往四爷身上搭,“做一件圆领长袍吧……”特别衬四爷现在的肤色,“好看!” 裴十娘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这般下去,人会熬坏的!她忙道:“可禀告了圣人和皇后?” 她不得不叫了伺候太子的玉桥,打问一二。 王氏的眉头狠狠的跳了一下,尽量不看林雨桐,只起身见了礼。 这个表情叫裴十娘一下就懂了,她犹豫了半晌才问:“可知谁的话殿下还听的进去?” 大婚后第二天,裴十娘跟着太子给圣人和皇后见礼,皇后很严肃,但是圣人很温和。圣人夸她说:“东宫有你,朕再不为东宫忧心了。” 裴十娘瞬间就觉得肩膀上担子重了一般。 是! 玉桥苦笑:这又怎么敢?这又怎么能呢? 不过是那时候娶的是王皇后,很多事如今不好说罢了。 林雨桐帮着应付了两天,看着李弘把裴十娘娶回了东宫。 林雨桐没看,英国公府跟别的后起的人家可不一样,万事都是有例可寻的! 二房的人一走,府里平时就剩下王氏和林雨桐两个主子。王氏喜欢的是调弄各种香料,做各种的花笺。而林雨桐忙的则不同的很,带着府里的仆从,先是摘柿子。用柿子酿醋,做柿饼,把柿子捂软。而后又收了菘,开始做泡菜酸菜,又晾晒各种干菜。而后又自家酿葡萄酒。 林雨桐不去打搅王氏,人家喜欢那份优雅,也没碍着谁。 “太子每日能歇多久?” 一入冬,太子便大婚了。 “一个多时辰,不曾超过两个时辰。” 撒种子之前,又把沤好的粪给撒了一层,趁着一场雨,都不用浇水了。 于是,等桐桐过去的时候,身上就不那么干净。哪怕踢了脚上的鞋子进去,裙摆上也湿了一点,瞧着有些狼狈。 “免礼!”林雨桐扶了刘氏,“准备了什么贺礼?” 瓦岗下来的人,李唐的缔造者之一。李渊册封李建成为太子时,李绩在!李渊被迫册立李世民为太子时,李绩也在。后来李世民又立了俩太子,俩太子又都大婚过,英国公府一定是参照李治做太子大婚之时的礼单的。 裴十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而后镇定下来,摇头,“不曾!太子温和,乃君子品格。便是有不快,也会言明,不会这样不言而定罪的。先歇着吧!太子监国,有要事也未可知。以后万万不可再枉自揣测。” 王氏看不惯林雨桐,一个皇家公主,干的都是什么呀?但是身份有别,咱也没法说人家。刘氏叫人请林雨桐的时候,林雨桐正叫人撒种子呢。像是菠菜、胡荽、蒜苗这些,还能种一茬。不仅能种一茬,其实多是能过冬的。 玉桥一走,裴十娘就起身转圈圈,良久才拿定主意,“把嫁妆里那一盘红玉石榴拿出来,再……再拿一套白玉首饰……另外,把南边的锦缎选两匹,一匹石榴红,一匹胭脂红的……” 可谁知道这一晚上没回来,两晚上没回来,连续三晚上都没回来。 林雨桐就笑,“酌情换几样便罢了,无碍。”武后没那么清闲,在这事上跟人计较。 小刘氏便把册子给拿来了,“这是礼单,公主瞧瞧,可要添减。” 反正太子大婚,东市的许多奢侈品,一落地就一抢而空。 玉桥忙道:“不是太子妃娘娘之故,实在是国事繁忙。也不止如今这般,自太子监国以来,少有躺在榻上好好的歇一晚的时候。” 裴十娘有些讶异,沉吟了一瞬,还是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裴十娘叹气,“送人要往人心坎上送!胭脂红那匹,适合做男袍!公主喜欢打扮驸马,这个……必是比送别的都要叫公主欢喜!” 玉桥嘴角翕动,半晌才道:“许是安定公主殿下的话,咱们殿下还听的进去几句。” 看了就得问,问了就是尴尬。那就不如不看,以旧例而行便是了。小刘氏尴尬的是,“给裴家这个礼,又该怎么来?”依照当时给王皇后家的礼而行吗?这叫人指摘起来,都没法说。 是! 婢女就说,“有了石榴红,做什么还要胭脂红?” 新婚第二夜,太子便没有回后头来。陪侍的婢女忧心忡忡,“娘子,可是……哪里惹了殿下不快?”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0 章 盛唐风华(32)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我整天都在炼铁打铁,你觉得我穿成这样合适?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叫绣娘,“不要那些俗气的样子……就素面的!” 是!驸马爷长的真好,素面才更显贵气。 林雨桐点头,发现这绣娘特有眼光,以后驸马的袍子就你了,你带着人去做吧。 太子妃送了重礼,必是有事!便是没事,这几天她也打算进宫的。前儿王勃又来了一次,替李贤送信的。李贤说有人进贡了猞猁、豹子,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猞猁和豹子,现在是可以当宠物养的,当然了,主要是用于狩猎的。之前就有听闻,但好的猞猁和豹子不是那么好找的! 她对养这个不是很有兴趣,毕竟用到这些玩意的时候不多。 但四爷肯定有兴趣。这玩意现在也就皇家在玩,她想给四爷弄两只养着。 结果她才要多问几句呢,王勃就跟被狼撵了一样,直接告辞就跑了。 跑什么呀?数九寒天的,我能把你摁水里去吗? 林雨桐很怀疑李贤送信的目的是想要那玩意,但是没胆子跟宫里开口。 大唐的皇子早早的就封王了,长大之后也不是不能参政。就比如李贤吧,才出生不久就被封为潞王。紧跟着,就被任命为岐州刺史。一个奶娃娃,怎么当官呀?所以,这个时候有个词叫做‘遥领’。 不到一岁,又被加封雍州牧、幽州都督。 五岁上下,又给加封了扬州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显和李旦都差不多,这都是打从一出生,就开始领着各种俸禄的人。 而今还活着的李素节和李上金,这俩怎么着了呢?先开始也是遥领,这后来不是长大了成亲吗?就叫到下面做刺史去了。可刺史也没做几年,就因为官没做好,坐罪了。两人一个被安置在袁州,一个被安置在澧州。虽不至于圈禁,可如今那两个地方也多山区,交通各种不便,说起来是山清水秀的南方地界,可地广人稀的时候,这些地方那真就是荒僻的很。又有当地的官府看管,你能跑哪去? 有时候想想,还真不如把王府都放在京城,搁在眼皮子底下。有差事了,叫办差去。没差事了,搁在京城里做富贵闲人,都轻省。真就是犯事了,搁在京城里,圈在府里,也比打发的远了强呀! 一边收拾着出门,一边这么思量着。她迄今也没发现李贤怎么不好了?!就是有点倔脾气,但其实人家书念的很好,音律骑射也都通,当然了,爱好也极其广泛。像是这种养宠物玩的,他也怪心动的!打发王勃来撺掇自己,想叫自己挑头跟圣人张口要吧。 她没先去找李贤,绕道先去东宫了。 这次就直接要见太子妃,去了后面。 裴十娘到内苑的门口迎接,一见林雨桐就先迎过来,彼此见了礼,她先就拉了林雨桐的手,“可算是把公主等到了。公主,不瞒你说,我是有事相求。”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这才知道,李弘是这么干的。 这事怎么说呢?是不是因为一开始,没找到自己的节奏呀!或是突然一接手太兴奋了,这种感觉可能一般人体会不到,但是换任何一个人,前期都得有那么一段时间的适应期的。 林雨桐就跟太子妃说,“……我笨寻思着,这就跟清理一间旧屋子一样,别人住过,自己住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不顺手的地方。不仅要清扫,这摆件的也得按照自己的喜好微微调整一二。可只要花费一些时日,把该清扫的清扫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顺手了,每天只要日常的打扫打扫,那要乱要脏,是不是也有个样子?” 这话里没一句是提前朝正事的,可这道理又真是这么个道理!这一比对,好似还真有那么些意思。 裴十娘就放下心来,而后不好意思的笑,“也是我瞎寻思,倒是叫公主跑了这一趟。”说着,就忙道,“既然公主来了,我就叫人摆宴,请了太子回来一起用膳。” 林雨桐点头说好,跟太子妃她当然只能这么说了!有些事叫太子妃掺和进来,对她绝对不是好事。 膳食摆在暖亭里,李弘脚步匆匆而来,“怎么今儿有空进宫了?” “是六弟想要猞猁和豹子,不敢跟父皇开口吧,叫那个王勃巴巴的去喊我去了!我正好想要给驸马养这个,就进宫来了!顺道来瞧瞧嫂子好不好。” 李弘就笑,“可莫要再说给驸马要了,回头父皇该伤心了。” 林雨桐就笑,看向黑眼圈这么明显的李弘,就问说,“皇兄必是没休息好!夜里睡的少,晌午小憩上半个时辰,对身体是极好的。” 李弘笑笑没言语,看裴氏还在边上摆弄碗筷,他就道,“今儿天冷,再叫上个热汤来。” 裴氏愣了一下,就起身了,“臣妾亲自去做吧,请殿下和公主赏脸。”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言语很温和,林雨桐起身欠身目送太子妃离开。 人走了,伺候的都退到一射之外了,林雨桐重新落座了,李弘才说最近遇到的事,“……真到了这个位置上,才知道父皇的艰难。下面在逼迫孤,可孤……怎么去逼迫母后?” 林雨桐皱眉,这种事……没法说呀!君臣之间就是这样,你退他就进,真跟拔河一样。她叹气,李弘心太善了,他做太子其实不仅是难为李治,也是在难为他自己。别人逼他,他就忍着,因为他觉得臣子没错,做的都是职责范围的事。 就像是他说的刑部关于杨家的案子的事,就像是礼部关于撤销周国公封号的事。只因为他虽气,但觉得这都是人家的分内之事!要因此而罪大臣,则是他这个太子的问题。 林雨桐知道,关于周国公府这个事,轻易别碰。她就说:“新修订的《姓氏录》,武姓排第一。母后用此法,虽提升了自己的地位,但也确实使得寒门弟子有机会走到朝堂上来。您如今觉得处处不得手,不外乎是世家子占据的席位依旧太重了。” 李弘点头,“孤知道这个。也因此,孤没有去找母后!反倒是有些明白母后为何要执意清扫世家了。” 那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林雨桐就笑说,“皇兄呀,治国的道理我懂的不多。而今学的也不过是岐黄之道。我跟您说说我学医的事?” 李弘一愣,还是点点头,说好。 林雨桐就说,“这人呀,身上自有两股气,一股为阳,一股为阴。阳气太盛,则口干咽燥,火盛易怒,难以安枕,日渐消瘦;而阴气太盛,则手脚冰凉,畏寒体冷,四肢乏力,浑身懒怠。阳盛或阴盛都是病,都是不康健的!大夫能做的就是平衡阴阳。人是个不断变化的机体,阴阳也在不断的争斗变换之中。当阳盛了,需得补阴亏。当阴盛了,需得提阳气。如此,才能保证身康体健。我笨想着,这世间别管什么事,也冲不破阴阳二字,您说呢?” 李弘手里拿着汤勺,半天都没动。 要是按照皇妹这个意思,母后倒是没错了!母后安插人,肯定有私心。可这些人好用呀,用了之后能去平衡而今气太盛的一方。平衡了,事反而好办了!太盛的一方得去干活,别老在这里跟自己犟着了。 四爷一出来,就瞧见桐桐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快来!看我给你找到什么好玩的了?” 林雨桐朝外走,在门口的时候回头去看。武后就那么坐着,她此刻的心里又思量的是什么呢? 至于显儿……其心性,不如弘儿;其能,不如贤儿。可他却有弘儿和贤儿没有一个性格,那便是能屈能伸。这样的人,还得看看。 “难道母后只疼你们,不疼我?”林雨桐拉他们过去,“走走走!咱挑点别的。出都出来了,不挑点什么带回去,不甘心呀。” 武后怅然的说了一句:“兽猛性烈,易激起好胜好争之心。你去吧,都是我的儿子,是何性情,我知道……”弘儿若为太子,就得压着贤儿!贤儿除了好声色这一点不好之外,其能该在弘儿之上的。若不是知道这一点……自己对贤儿更严苛,为何圣人一句不多言?太|宗旧事不远,李建成才死了多少年呀!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就是太|宗皇帝玩的那个,正好赶上魏征来了,太|宗把这东西捂在怀里,等魏征走了,结果这玩意也给捂死了。 林雨桐叹气,“母后不让!说是猛兽难驯,万一伤着了咱们怎么办?说是除了猛兽,别的只管去挑。” 这个旨意下的太快了,林雨桐前脚离开,后脚旨意就下来了。 李弘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也坐。” 吃了一顿饭,桐桐就告辞了。李弘回东宫的第一件事,是批下了调离张安期的折子,同时调了刘炜之入东宫,做了东宫舍人。 乖!先回家! 就是这个东西吧!这玩意看起来比鸽子大一点,可是张开翅膀却足有人的肩膀那么宽,爪子瞧着好生锋利。 鹰鹘就鹰鹘吧!她选了这两样,李贤和李显一人拎着两只鸡笼子,这是斗鸡。 以弘儿的性子,承王冠之重,又怎么会不辛苦呢? 李弘只笑,“叫她等着!” 李贤顿足,“进上来的豹子都是带着驯兽的豹奴的。” 武后沉默了,林雨桐看见她的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这才听她道:“你父皇的身子需要调养,本想着来年开春再去温泉宫……我看如今天冷了,道不如趁着没落雪移驾吧!我们择日即启程。”说着就叹气,“桐儿呀,若是为君者能教会,自古何来昏君?道理一听,谁都会。可世上,听会了,看会了,明白这个道理了……可这跟做是两码事!杀人不难,只要手里有刀,砍过去,没有死不了的。可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又有几个人是拿了刀就真敢砍人的呢?” 许是这样的沉默太压抑了,武后问说,“要给驸马要豹子养着?” 林雨桐沉默了,知子莫若母,武后点在了要害的地方了。 裴十娘受宠若惊,“该先给公主……” “要那一对雪白的……”说完一扭头,看见个熟悉的玩意,“那个……也拿一对。”鹰坊的管事进去,挑了最猛的一对,“殿下,这是鹰鹘。” 林雨桐低声道,“是嫂子特意叫了!母后,皇兄一夜睡不了俩时辰。” 裴十娘在不远的亭子里,小炉子上的一直咕嘟着汤呢。这会子叫了,她就端着托盘进来了,“正滚热呢,殿下和公主尝尝。” 果然,李贤带着李显,正在不远处。看见林雨桐就招手,“皇姐,母后怎么说?” 裴十娘见林雨桐眉眼含笑的,她就知道,这兄妹俩谈的挺好的,太子还有心情开玩笑了。 所以,父皇从来都只是辖制母后,而不过分限制,这何尝不是一种平衡呢? 四爷都没顾得上跟同僚寒暄告别就赶紧过去,结果就见桐桐拎出了鹞子和海东青。他是哭笑不得:在家里宠宠我就算了,这大庭广众的,明儿还能出门吗? 林雨桐突然眼眶就湿了,武后摆手,“去吧!去玩吧。” 李贤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猞猁,“有个猞猁也好呀!”这玩意跟个大猫似得,“能蹲在马背上,狩猎用最好。” 李贤好生着急,“也不许皇姐挑吗?” 嗯呢! 谁不知道林雨桐在其中起的作用呢? 刘炜之是被武后提拔的北门学士之一。 裴十娘愣了一下,欢喜的应了一声,坐了过去。 武后哈哈就笑,“去吧!只管去挑。”可在林雨桐要走的时候,就听她又说,“你自己去挑,猛兽之物,不要带着贤儿和显儿去了。”林雨桐愣住了,回头看武后。 李弘已经去盛汤了,裴十娘赶紧道:“我来!” 武后见女儿来了,就笑着朝她招手,“去东宫了?” 可再是如何,那玩意到底是吃人的。 李显就叹气,“我就知道,母后必是不许的。” 都是给驸马的? 林雨桐就笑,“嫂子安坐吧!今儿就想喝哥哥盛的汤!” 好! 林雨桐也眼馋,真眼馋那种!可真叫自己挑了,这便是一碗水没端平,少不了李贤和李显心里会对武后生些怨怼。她干脆不去看了,转脸瞧见鹞子。 从里面出来,李贤的人已经在不远处等着呢。 李弘笑着,盛了一碗先给太子妃了,“辛苦了,趁热喝吧。” 什么呀? 选好了,直接就出宫。出宫的时候距离四爷下衙的时间不远了,干脆又去等四爷一起回家。 是呢!“母后,叫我去五坊去挑吧!我还想瞧瞧有没有其他好玩意。” 难的向来不是事,而是违逆着本心办事! 李弘亲自给林雨桐盛了汤,结果舀起来都凉了。他就喊玉桥,“去问问太子妃,汤好了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1 章 盛唐风华(33)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唐人窦巩写过一首诗,是为新罗国给大唐的贡品里的鹰鹘写的。诗是这么说的:御马新骑禁苑秋,白鹰来自海东头。汉皇无事须游猎,雪乱争飞锦臂鞲,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府里从来也不乏会熬鹰的人,这东西一回来,马上成了新宠。这东西吃什么呢?当然得吃肉了。而今的肉贵吗?其实不算贵。最常吃的是羊肉,牛肉又不许吃。鱼的话,长安是不缺鱼的。自来就有八水绕长安之说,这个时候的水量尤其充沛,长安城真的一点也不缺鱼吃。但是呢,在大唐不能吃鲤鱼,抓到鲤鱼得放生。 但其实,别叫人知道你这是鲤鱼不就完了。真就是拿着钓鱼竿去钓鱼,回来招待亲朋的鱼是不缺的。但古人从不把鱼放在肉的那一类里。 像是鸡肉、鸭肉,说起来都不算是而今说的肉。 于是,家禽肉其实挺便宜的!家家都养,来客了杀一只,那都是自留着吃用的。要是说在山上打到野鸡……嗯!野鸡干巴,没家养的肥,时人并不喜欢。 所以,养这几个小东西代价并不大!猪肉啥的就算了,不值钱的野物的肉就这么喂吧。 四爷逗弄了好一会子这小东西,才交给人带去鹰房了,回头一瞧桐桐笑眯眯,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过去,跟她面对面坐了,“怎么会想着给我找这些东西玩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我现在看起来那么可怜吗? 可你想找个朋友,也不容易呀!我还有宫里的烦心事时不时的麻烦我,别看麻烦,但好歹是个营生呀。你一个人陷在你那些你本就会的东西里,多无聊呀。 四爷不由的都笑出声了,“去衙门里,那上上下下的,不都是人呀!怎么可能会无聊呢。”未来很多东西不好确定,爷不得早做准备吗?难不成最后还真叫李隆基去得了天下?当然了,这些不必跟桐桐说了,以本心去做个纯然的公主,难道不好?他把很多话就隐下了,跟桐桐说衙门里的事。 大唐的官员,晌午是必须在衙门吃食堂的。在宫里上朝议事,必须得在宫殿的廊庑下吃饭。 这个林雨桐知道,“三品应该不用吧。” 谁告诉你三品不用?但这个就不用告诉你了!大冷天对着北风吃饭,那滋味不能更美。但哪种体验不是体验呢?一群人聚在一起才热闹呢。 当然了,如果不朝参的话,是可以几个三品以上的官员聚在一起吃小灶。一桌坐着,如今可不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就是在餐桌上议事呢。 必须你参加的你就得坐过去!要是谁要谈事找个了级别低的去,那坏了,把一桌子人都给得罪了。你吃饭不说话谈事,那这就是不尽忠王事呀! 把林雨桐听的一愣一愣的,“感情……习惯于饭桌上谈事,就是这么一代一代传下去了。”历经千年也没多大改变。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东扯西扯的,躺在暖烘烘的炕上,这一夜好眠。 早起温度更低了,雪到底是落下来了。出门桐桐不再叫骑马了,马车是改造过的,里面炭盆点着,暖和的很。车厢臂上挂着篮子,里面放着吃食。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上了马车出门,可一出侧门,马车就停了。车夫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诧,“郎君,您看看……” 四爷撩开帘子,就见这一路上的雪只有薄薄一层,显然是被人清扫过的。自家的门口,家里的仆从清扫这一片还有可能,这怎么一条路都被扫出来了? “走吧!”别管是谁,不外乎是想巴结上来想出来的招数罢了。 在上面呆过就知道,若是有人想巴结,什么样的办法都想的出来的!桐桐在宫里走动,她劝的话,不管是李治还是武后,亦或者是李弘都听的进去,她自然就会走入大众的视线。自然也会有人意识到,上面太高,够不着的时候,公主这样的,就能巴结的。 清扫个马路算什么?瞧着吧,涌到府里的人多了去了。 是啊!前面送来的帖子越来越多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各式各样的人,什么样的帖子都有。 这边帖子还没看完呢,结果李乙就来了:“殿下,千金公主府送了几样礼过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结果一瞧,一只豹子、一只猞猁,还有两只……雕? 还真是雕! 看见这个东西桐桐心里就有点什么一闪而过,真挺喜欢的,但是不行呀,真不能要呀!她叫人给推回去,就说:“母后怕猛兽难驯,不叫皇子皇女饲养。就说我谢她的好意!”说着,又叫香菊,“打发人把菠薐菜摘一篮子,把柿饼拿一篮子,再把柿子醋和新酿的酒各取一坛子,算是回礼。就说,我谢谢她的惦记。” 是! 千金公主看着回回来的礼,扭脸看见女儿羞红的脸,就笑道,“这有什么呀?礼物安定公主没收,也解释原因了。这不,还拿亲手种的,亲手做的东西回礼了,这已是极大的体面了。这点事,怎么就至于红了脸呢?” 她说着就叹气,“我儿能不能有个县女的封号……全在她身上了。”说着将女儿的脸用手托起来,“为了过的好一些,伏低做小而已,有什么可羞耻的?!” “女儿宁肯……宁肯不要那个名号……便是嫁个田舍翁,女儿也去的!再不济,剃了头发做姑子去!您要是再这么着,我就真去!”说完,捂住脸,蹭蹭蹭的跑远了。 千金公主在后面叫了一声,见喊不住,忙叫伺候的人跟着去了。而后直喊孽障!女儿是她跟第一任丈夫温挺生的!温家……一家子腐儒,把孩子教的像什么样子。当年改嫁,自然是要把孩子留给夫家的,可谁知道改嫁的第二个也是个短命鬼。如今丈夫也没有,家里也方便了,就跟温家把女儿要来,要来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找个好人家的!可好人家是那么好找的?这有个爵位就不一样了。 公主得宠,子女自然能有爵位。可自己呢?自己出生的时候,父皇已经是太上皇了。作为公主的荣耀她从没真的得到过。什么不是自己伏低做小小心求来的?!可这孩子呢?傲骨?把温家一家子的骨头拆下来,这才几两? 这么想着,就马上叫人:“去找胡商,也不止胡商,哪里的人都行……帮忙搜集种籽,别管什么种籽,先搜集来吧!”说着,就又叮嘱,“去打听,看看那位公主的驸马,有什么喜好没有?别管是什么样的喜好,也别管有几分真,只管打听……” 反正,都知道这位公主等闲讨好不了的。你送东西吧,能收的给收了,但也回了更贵重的。话说的很客气,但也从没有提出过能见一面。 许多人都知道裴夫人做过她的夫子,找到裴夫人打探去了。裴夫人知道这位的脾性,都已经装病躲了。 讨好不到本人,知道英国公府女眷有礼佛的喜好,走吧!打听人家去哪,咱也去哪。 于是,刘氏和小刘氏被三番五次的这么偶遇之后,再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不大乐意出门了。再加上天冷了,也就真不出去了。 这些人甚至连李敬业都打听到了,还有送美婢给他的!可……英国公府里,其实没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通房是有一两个,但妻妾成群真没有。要不然,李家的子孙也不能稀疏成这个样子呀。 李敬业很生气,“送壶好酒陪老子喝一杯,这是拿老子当朋友呢!送老子美人,拿老子当什么?” 就说这样的李敬业,叫人操心不操心?!这人经常就出去了,谁也不知道晚上留在那哪里过夜的,反正狐朋狗友比较多。看不住可不成! 怎么办呢?四爷就说李敬业:“大冷天的,在谁家能住的舒服?有朋友请到家中来便是了。” 请到家里来?我祖父知道了能打死我! “如今不同往日,还是在家吧!我把院子里的御厨给您调拨一个,咱家有别处没有的好菜好酒呀!” 这个到是真的! 大雁塔肯定不是后世的大雁塔,没那么高,也没那么‘胖’,是的,瞧着瘦了一圈一般。 行吧!去礼佛。 林雨桐便明白四爷说的意思了!没有这俩姓武的,总还有别人。这俩什么样,咱知道。换别人是什么样,咱能知道? 周! 可如此之下,四爷每日里出去的路面还是干净的。特别的干净!雪消融了,有些人家把水泼在雪上,路面脏兮兮的,结果早起去看,路上就被人铺上草木灰了。 谄媚!小人! 有人念叨在李治面前,有人念叨在武后面前,连李弘面前也有人念叨,说是他们父亲所犯的过错,甚至于长辈所犯的过错,与这哥俩有什么干系呢? 可在她和太子妃的仪驾走了之后,住持就去侧殿,“明施主,您险些闯了大祸。” 王勃来给潞王讨要饮宴用的白酒,结果一下马车就碰见个二十啷当岁的白面书生,细看两眼,还真有些风流倜傥的意思。这是干嘛?已经猖狂到要自荐枕席的程度了吗?这位怕是才到京城不久,还不知道公主有多宠爱驸马! 这必是有缘故的! 便是武元庆和武元爽真犯了十恶不赦之罪,那杀人的也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当年还年幼,而这些年,他们也一直跟随父亲在发配之地长大,受的苦楚也不少了,能不能宽恕一二。 行啊!表吧!倒要看看你的诚意能有多少。 武三思和武承嗣? 显贵已极的面相可不是太子妃!自己并非小户人家出身,女眷身上的朝服难道自己不能分辨?太子妃的面相晦涩不明,可公主的面相却极好。 他轻哼一声从这人身边路过,而后狠狠的‘呸’了对方一口。 里面有一个是太子妃,可不显贵已极吗? 这个事想打听自然不难打听,原则上哪怕是坊内也不许四下里跑的。你这半夜清扫马路,坊内的丁候没管?那这必然是有人走门路了。 “武家被封为周国公,明白吗?”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武后看的很重!你知道她改了一个‘天’字,但不知道,“她曾经试图该‘国’字!” 李弘心烦意乱,只觉得武家后人心思机巧的很,一点也不淳厚!这个时候进京,那就老实的在府里呆着,不成吗?那么些财货,关起门在府里过上二十年消停日子就那么难吗?扫塔?真想的出来! 玄奘法师圆寂了三年了,也算是个特殊的年份吧! 就是反对武后的人也觉得,人家那亲爹真的有罪吗?没有吧!难道不是武后将其治罪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呀,还要怎么着呢? 太子妃吓了一跳,再不敢言语了。可回头细细去想,又添了几分忧虑。 四爷摇头,“不喜欢也别出手!”林雨桐看他,四爷笑了一下,只解释说,“你就想啊,武后登基之后,改国号为什么?” 林雨桐叹气,就叫李乙,“你去打听打听,如今在哪能找到他们,找到了别言语,只回来禀报便是了。” 太子妃默默的给换了熏香,而后低声道,“那就只做不知就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母后若是想管,早管了。她老人家哪有看不透的人心呢?这般的机巧,怎能逃得过她老人家的慧眼。臣妾管着东宫,这耳边也清净不了。不是张三说王五不对,就是王五说张三不好。或是这个给那个求情,那个给这个穿小鞋,事不大,却也不少。臣妾向来是觉得有要紧的就听听罢了,不甚要紧的,干脆就不听。不影响大局,听了又跟着生气,那又何苦?母后的娘家人,您也接触的少,是好是歹,母后看着安排便是了。便是给高官厚禄,您也别生气。好歹是母后的亲人,母后贵为皇后,对娘家后辈照佛一二,原也应该。” 晚上一般就借宿在光宅坊的光宅寺,只是起的格外的早,总在坊门开前的一个时辰起来,去坊门口等着。然后‘顺便’清扫了一段道理,咱也不好拦。只是正好扫的是驸马走的那一段,您看,事就是这么个事。 结果叫李乙一打听,得来的消息是,武家兄弟大冬天的,每日白天,都去城中大小的寺庙,去扫塔!说是为武家的先祖,为皇后祈福的。 若是能投到公主门下,前程自是不在话下。 这得是住在坊内的人做的,或是有人特意住到坊内,只为了默默的给驸马清扫出门的路面的。 此人出了寺庙,直奔英国公府,给公主递了帖子。 明崇俨:“…………”呸什么呸,你个短命鬼! 每次一想到那位婆婆,她就从心里害怕!一预想到太子又要跟皇后冲突,她真就止不住的要哆嗦。 林雨桐皱眉,这两人没一个喜欢的起来。 御厨是宫里的人,赐下来的,以伺候的名义守着呢。说啥不说啥的,第二天林雨桐就能知道。这些人也知道公主住府里,倒是没有过分的话。也甚少谈论朝事,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小事而已。如此,就基本把巴结的门路给堵死了。 可武后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儿子呢? 扫吧!扫这么一月两月的,长安城的塔都没扫完,急什么呢?表忠心,谈诚意? 说起来,原主也算是念了十多年的经书吧,可其实呢,念来念去的,也没念出个什么来。没人给讲解经文,只是识字而已。如今听着耳边的梵音,她余光扫见太子妃虔诚的面容。正精力无法集中呢,就察觉到从侧面多出来一道打量的视线。她没在意,以为是哪个念经不专心的小和尚。 “一个大口里面放个‘武’,将此字定为国。后来,着实是因着外面的方框像是把武给圈死了,这个字还没被用就又被废了。” “这话糊涂。”李弘就说太子妃,“官是朝廷的,禄也是朝廷的!母后以寒门选官,孤不反对。可若一边反着世家,一边却去养着新世家,孤不答应。若是一边喊着选用寒门,一边却叫娘家人以裙带晋身破格提拔,孤更不能答应。” 这个……也有道理。但四爷肯定还有别的打算,他只是没说罢了。 佛寺那地方呀,几乎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除了妇人礼佛,也有许多读书人去看碑塔,去听佛理,这是一种很文雅的消遣方式。 腊八是佛成道节,武后叫人传旨给林雨桐,她就不下山了,叫林雨桐和太子妃去慈恩寺,去礼佛。 怎么改? 因此,武家兄弟这扫塔,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宫里却没有丝毫的表示。 结果李敬业交际的人很杂,但是别管是习武的,还是学文的,但其实都活的比较粗糙。精细的食物只偶尔给做一顿就行,这些人夜里闹,需要什么菜色吗?卤肉切一大盘,卤的豆干豆腐菜蔬满满的一陶罐,胡饼一箩筐,这就不要管了。那么大的厅,地上只要热了,哪里不能睡人? 礼佛是个严肃的差事,哪怕大冷天的,也得在大殿里跪经礼佛。许是出了高阳和辩机的事,皇室女眷再不会去静室听经了。 这样的地方,每天那俩兄弟扫塔,结果林雨桐还没打听的很仔细呢,宫里有谁不知道武家的后人礼佛心意诚呀? 叫李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是武家那兄弟俩干的! 是! 住持不敢兜揽此人,“寺中碑文已然完成,又值辞旧迎新之时,郎君还请随意。” 太子怎么想的,武后不用听下面的禀报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两个娘家侄儿……扫塔吗? 给诸位添麻烦了! 这人连连作揖,“某自知莽撞,实非有意冲撞女眷,只是刚才瞧一女之面相,显贵已极……”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2 章 盛唐风华(34)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叫王勃坐,“让人去搬了,你稍微等等。” 王勃跪坐着,看着白瓷杯子里飘飘浮浮的茶叶,不由的端起来吹了吹抿了一口,突然说了一句:“臣为公主赋诗一首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反应过来了,林雨桐连连摆手,不!并不想听你的诗!你给我一写诗,后世得编排我跟你的爱恨情仇了。她忙道,“是想要茶叶吗?叫人给你带二两。” 王勃一脸的矜持,但还是马上道:“那小臣谢殿下了。” 林雨桐看着王勃都发愁,这小子太张扬了,性子也太跳脱了。她就说,“为人臣,当以稳重为要。潞王好游戏,需人时常劝导……” 可王勃却认为,“臣子各有性格,包容臣子,正显君王胸怀。想那汉武之时,东方朔性格诙谐、滑稽多智,又与帝王常谈笑取乐,敢直言施政得失……” 可东方朔一生未曾得到重用,更没有立下青史留名的政治功绩。他只是皇帝的近侍,因为日常见的多,没事了就闲聊,言谈间对帝王该是有些影响,但也仅仅是一些影响而已。 这小子是太能说了,一张嘴就没有别人说话的份了。 外面酒一装好,刘德就进来了,“已然好了。” 林雨桐就看王勃,意思是:可以打住了,再见! 可王勃顿了一下起身,跟林雨桐见礼:“臣性耿直,也愿意效仿先贤之品行。东方朔曾在汉武的宴会上直谏,言说,该杀了董偃。东方朔说,董偃私自侍奉公主,此为一罪。败坏了男女风化,乱了婚姻之礼,此为二罪。董偃迷惑君王,纵情淫祸,此为三罪。臣立志要做一位直臣。”说完,再一礼,走了。 林雨桐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人家愿意效仿东方朔那样的,那就效仿吧!可东方朔干的事多了,这小子不举别的例子,偏拿这个例子来说事,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董偃是谁呢?是馆陶公主老了之后的面首!后来,竟然还堂而皇之的被带去宫里,参加汉武帝的宫宴去了。东方朔当时是个执戟郎,拿着个戟在一边站着呢。一看连董偃都来了,这是要乱了朝纲呀!于是,放下手里的戟就陈事,说该杀了董偃。原因就是董偃这么个玩意,是乱朝堂的祸患,不该留。 王勃拿这个说自己是几个意思?我到底干啥了呀,你连董偃都拿出来了。欺负我念书少,不知道董偃吗? 林雨桐提着裙子就往出追,说王勃,“竖子无礼!学东方朔?东方朔一年娶一妻,需得年轻貌美,满一年便抛弃!你若学此人,本公主替你妻一大悲!” 王勃一看公主这架势,就往出退:“……”念经长大的还知道东方朔‘岁更其妇’的事?完了!这是把公主惹着了。最近避着点吧,再不敢来了!他担心公主要揍他。 回去就给李贤诉苦,把李贤逗的哈哈就笑,“皇姐过目不忘,之前跟你说,你只不信。如今可信了?” 信了!信了!真信了!也知道公主真没别的意思,真的是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人了。 可那边李贤却说王勃,“皇姐说你的不无道理,稳重一些才叫人敢委以重任。你以东方朔做比,不好!本王愿意你牧守一方,有一日站在朝堂指点江山,而不想你一生都陪在本王的身边斗鸡走马,那是害了你。不过,这并不与你耿介的性格相冲突。东方朔许多谏言都是对的,只是汉武帝没采纳而已。像是董偃之流,杀一万遍都不可惜。”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是不知道李贤和王勃背后是怎么说的,她就是觉得王勃不会无缘无故的拿董偃出来说事!这是非常犯忌讳的!这货是桀骜了一点,疏狂了一点,但却真不傻。 她就叫刘德,“你去问问门口的侍从,问王勃进来之前,谁还来递了帖子……” 结果刘德一问,发现是个二十上下极为年轻的少年郎君,这便有数了。便问说,“帖子呢?可呈送给林长史了?” 林州是公主府的长史,管着对外的事务。很多帖子都是林州在处理。这人没别的,就是谨慎。自作主张的时候几乎没有!可公主还就喜欢这种不敢自己做主的。平时给的赏赐极多,林州在府里做的挺好的。 门口的侍卫指了指筐子,“而今有些晚了,少有投递的。这次投递的还没送进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侍卫就拿了最上面的一份,这个就是了。 刘德拿在手里打开扫了一眼,是一个叫明崇俨的送来的。 明崇俨……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拿着帖子进去回复去了,问了个什么样就原模原样的回复了个什么样。 林雨桐愣了一下,问刘德:“你说这人叫什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的面色有些奇怪,这个人……还真有点特别。据说此人通巫术、相术、医术,后来是作为给李治治病的大夫召进宫的。 进宫之后,很得武后和李治的信任,甚至一度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 据说武后请此人给他的皇子们看过面相,此人断言李贤没有为君王的相,反倒是李显像太|宗,而李旦贵极。 真不真无从考证,关键是咱自己知道咱怎么读史的!有时候正史和野史就混淆了,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正史上的,哪些是野史上的。 她把此人记得那么准,不是惊叹于这个大忽悠竟然能忽悠住李治和武后。能记住此人,完全是因为……不知道是正史还是野史上说,武后跟此人有一段感情。 此人被刺杀身亡之后,第二年李贤作为太子就被废了。 她记得那么准是因为她还给两人算过年龄差,甚至知道武则天比明崇俨大了二十二岁。 不过,此人怎么就钻营到自己这里来了呢? 拜帖上是留着地址的,若是有宣召,好叫人知道去哪里找他。 林雨桐拿着这折子在手里打拍子,这个人啊……不算是个大人物,可往往就是这样的人物影响了历史的走向,所以,依旧不能等闲视之。 她想等四爷回来商量商量,都这个点了,坊门都快关了,四爷也快回来了。 是啊!坊门快关了。 明崇俨只能往最近的一个坊去,在坊里找个客栈或是酒肆,凑活着过一晚算了。 刚进了坊门,就有一辆马车从后面来了。他朝便让了一下,俯首站在边上等贵人的马车过去。 可马车路过了,里面的人漫不经心的从帘子缝隙里朝外看了一眼,顿时就眼前一亮,“停车。” 吁—— 车停住了,好些人好奇的看两眼,而后躲这辆车躲的远远的,但还是匆匆的走过了。 天子坐北朝南,臣子叩拜,在南而面北。 千金公主面色一变,摸了摸脸颊。先是一怒,紧跟着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你认识我?” 圣人病了,作为姑姑,举荐个大夫怎么了? 重要的是,得去给女儿谋个县女的爵位。这些日子能想的办法都想的,从安定公主身上下工夫,从太子妃的娘家下工夫,可……从谁身上下工夫也不如从圣人和皇后身上下功夫来的有效。 哦?相术呀? 这灯光亮了,多抬头看了这中年美妇几眼,他就忙道:“竟不知家中无男主,该死!该死!” “原来还会医,能得刺史推崇,想来必是不差。正好,家中小娘子这几日有些咳症,我家夫人今儿才去寺里求了药!之前太医给开的药竟是无甚用处,这次从寺里开的药,好似跟太医开的也并无不同。郎君若是方便,请去家中帮着看诊……家中别的不多,闲置的客舍还有几间的。您若不嫌弃,便是借住也未尝不可。” 那就更看不见明崇俨盯在武后的脸上,良久良久视线都没有离开。 直到李治招手,“你近前来……” 于是,一早起,明崇俨面前就一套新衣衫。婢女笑盈盈的:“郎君,我家公主说,有位贵人病了,正需要带大夫。她觉得您医术极好,想麻烦您去给瞧瞧。” 是的!桐桐昨晚跟四爷商量了,四爷的意思,把此人支开。不能叫此人在长安晃悠,更不能叫此人进宫,可没想到去叫了,人不在。 回去的时候去的是侧门,明崇俨也不知道是哪里。 于是,‘赋闲’的两人就见到了千金公主带来的明崇俨。 武后也没言语,像是千金公主这种人,十次里给一次脸,她就能替你做任何事。之前还替自己做孝女去了,罢了!来了就见吧。 一个如此养眼的大夫,圣人不用,皇后未必不会去用? 明崇俨的注意力在贵人的马车上,当真没注意。 见好了!这么大了,若是能说个好人家,我就再不愁了! 可却不知道,千金公主带着人往温泉宫去了。 千金公主满意了,祥云这才进去,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武后眼睛一眯,看向明崇俨的眼神越发的深邃起来…… 千金公主笑了,叫管家把人带下去安顿了。 祥云了然,就问说: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家里有管家,有护卫,男人极多。这府邸阔朗,便是夜里看不分明,但也看的出来是大户人家。在家中见到一中年美妇,倒是很客气,被引着给一位小娘子看诊,是有些咳症,不过是吃了饱饭吹了冷风而已,不是大症候。他开了药,那妇人千恩万谢的。 晚上,明崇俨被安排到极好的房舍,一切都是最好的。 不认识!只是略懂面相。 明崇俨以为人家怕惹上官非麻烦,就解释了一句:“刺史家人有疾,某擅医……” 这般的入情入理,明崇俨忙拱手,“敢不从命?” 婢女捂嘴娇俏一笑,“苟富贵,勿相忘呀!” 明崇俨今儿一身道袍,很有些出尘之意。而今居家常穿道袍的也很多,道家的李耳才被封了皇帝位,李治能不客气吗? 千金公主小心的打量武后,看不出武后脸上的恼意。是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还怕人看不成? 这婢女也不自报家门,只笑问:“因何事上京的?” 千金公主一笑,就说婢女,“你下去,告诉这位郎君,就说……咱们瞧见他的钱袋子被人摸走了,问他可要帮忙?”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这婢女一眼。 祥云就笑,“会的!公主会心想事成的。” 可这天晚上,千金公主却对着烛火思量,此人的身份……极好!又是个大夫!至于说他……是真懂相面,还是知道自己是谁,更知道自己是寡妇,只拿相面的事谋划别的,这个不重要。 这么一说,明崇俨果然一摸果然钱袋不见了。他感激的无以复加,这要是无钱住店,夜里又不能瞎跑,便是去寺庙借宿,这个点了,人生地不熟的,只怕找到寺庙也需些时候吧!于是忙自报家门,做过县丞,是因事上京的。敢问贵人是哪位,能这么帮衬,感激不尽。 李治没急着叫此人看诊,问他的来历。得知他是有差事的,却在此时离开任地来了长安,“便是刺史恩准,亦为失职之罪。” 也有道理,明天再去找也是一样的。 面相?面相说自己是寡妇吗? 千金公主再不敢耽搁,起身就退了出去。 自然!苟富贵,勿相忘。 一到年节,他的情绪就得不好上几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对宗室免不了就宽容几分。 说是举荐了大夫,又是参与过封禅过的,也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既然来了,李治就说来吧!他也知道这个姑姑,怪不容易的。 婢女颔首,面带微笑的下去了。 武则天就看千金公主,“你的心意圣人知道了,且早日回去歇着吧。”别管圣人问卦不问卦,别在这里怵着听了。 “臣领罪。”明崇俨忙道,“不尊刺史,是为悖逆;尊了刺史,有负君恩。臣挣扎不得,为自己起了一卦!这一卦竟是面北之卦,臣便冒险来了。” 千金公主从缝隙里看见有个穿着狗皮袄子的小小子从这个郎君面前挤过去,怕是摸走了这位郎君身上的钱袋吧! 公主嘴里的贵人能是谁? 明崇俨心里一动,对着婢女就行礼,“请代殿下受某一拜。” 要过年了,四爷在家。算了一下时间,“从这里回去到不了他住的客栈就得关坊门,他应该是就近去了哪个坊了。” 李治的视力而今不大好了,其实距离远了,看不清楚人的五官。 但走的时候还是跟皇后身边的女官祥云低声说了一句:此人并不曾见过我,一照面便知我是寡居,可见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若不是小女有几分咳症,真真就错过了这位活仙人。 结果,林雨桐早起叫人去请此人的时候,被客栈告知,这位郎君昨晚就没回来。 明崇俨这才收回视线近前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3 章 盛唐风华(35)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自己以为会!可其实,好像又不会!昨儿从安定公主的脸上看到了极贵之相!他不知道这种极贵之相到底是极贵到那种程度了。比起千金公主,那是极贵的!事实上,也确实是该更贵重。 可今儿一来,他在帝王的脸上看到了这个相,可在皇后的脸上也看到了这个相。 他刚才都吓住了,也意识到了:这就是帝王相。 可……自己给出的结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呀! 除了太子妃脸上晦涩难明之外,能说看到皇后脸上有帝王相吗?能说公主脸上有帝王相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似学艺不精。十成十是没看对!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坦然的抬起头来,“臣不敢欺瞒,只是看过几本书,粗通而已。但臣的医术,不是!” 说完之后,他瞬间就觉得整个大殿气氛都松了。他这才知道,他作了多大的死。 武后轻笑了一声,就道,“难道千金公主说谎了?还是你骗了公主?” 明崇俨迟疑了一瞬,而后才道:“臣不敢……臣之前确实未曾见过公主,更不知昨晚身在公主府。臣只是在公主身上看到了两股阴气,便知公主只怕是丧夫之人。” 武后的手猛的一圈起,低着头没言语。 李治忙问:“两股阴气?是去了的人久久不离开?” 明崇俨又是沉默,良久才道:“公主……妇德有亏,这才有阴灵不散。” 李治看了明崇俨一眼,又看刘仁:“先带下去安置。”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明崇俨一被带下去就后悔了,他突然发现他那话说的,是作了更大的死。 千金公主妇德有亏,两任丈夫阴灵不散。那么圣人和皇后,他们的私德无亏吗?若真有神鬼之道,太|宗的阴灵能走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可不是!都下半晌了,温泉宫突然来人,武后打发来的人,说是李治突然病的更重了。 旨意不只给林雨桐送来了,也给宫里送了。 林雨桐和四爷哪里敢停留,换衣服,骑马就走。出城门的时候身后一串马蹄声,不是李弘李贤李显又是谁? 再一瞧,李旦竟是被侍卫带着,也骑在马上。 除了太平更小,其他的都来了。只怕朝臣也都应准备往温泉宫去了。谁都没敢说话,一路沉默着赶路。 赶到温泉宫的时候正是天擦黑的时候。四爷坠在最后,桐桐脱了披风扔给四爷就往里面跑,这距离李治驾崩还早着呢,是哪里有了变化吗? 林雨桐进去的时候武后正守着呢,太医进进出出,李治躺在榻上,面色蜡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掉。伸手一摸,是冷汗。 搭手一号脉,林雨桐心里愕然:这是惊厥所至! 是受了什么惊吓了?这话不敢问,林雨桐抬手就摁住穴位,问太医:“药熬好了吗?” 马上! 闻的出来,这熬的是安神汤。之前估计也喂了,但是没喂进去。这次林雨桐接了药,摁住穴位愣是给灌进去了。 李弘和李贤李贤守在榻边,抬头看林雨桐,“父皇到底是如何?” 能说受惊所致吗? 林雨桐就说,“怕是见风了!”然后又看向刘仁,“可是父皇夜里歇的不好?” 刘仁一对上公主的眸子,就了然了。他点头,“是!夜里还是不安稳,不能安枕。” 李贤又看太医,太医心里松了一口气,公主可给大家解围了,“是!得安神呀!” 李旦吓的现在才敢靠过来,“父皇,儿臣陪您歇吧。” 安神汤灌下去,李治有些昏沉,笑着摸了摸幼子的头,彻底的睡过去了。 那今儿都别想干什么了,就守着李治吧。李旦小小个的,愣是蜷缩在父亲身边躺着,不时的用手拍一下。李贤在边上坐着,攥着李治的手,不时的将手贴在他的脸上蹭一蹭。李显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没停下来过。李弘守在头顶,不时的以额头贴在李治的额头上,在确定还有没有冷汗。 看的出来,他们每一个都跟李治很亲密。李治很宠溺这些孩子,哪个都一样。 李弘看武后,“母后,您去侧殿歇着吧!这么熬下去,别父皇不能起身,您再……您去歇着吧。” 武后的视线从几个孩子身上挪开,往出走的时候拍了拍林雨桐。 林雨桐跟着往出走,四爷已经给刘仁安置到外殿了。而四爷只说要抄经祈福,算是找个了不太尴尬,又不很受罪的差事。 而林雨桐跟着武后去侧殿,一进去,武后就说,“你把出来了吧!” 嗯!怎么会吓着了呢?是住在山里的缘故吗?冬天了,按说也没什么野物能闯到这里来呀! 武后摇头,“千金公主送来个大夫,有些阴阳之道,说是看见千金公主身上有阴魂,是因着千金公主妇德有亏,这才阴魂不散……”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别是明崇俨吧? 她就说,“纯属无稽之谈!”但显然,李治怕太|宗皇帝。 武后就笑,“我不怕,是因为我没觉得我错了。”难道我得给他的一生陪葬?难道我出家为尼就对了?真要是太|宗有灵,我又怎么会走到如今的?他不早弄死我了?可见,便是人真的有灵,其实也不能如何的。 但李治不会这么想!李治的身体不好的时间很长了,他自然就会把这些归结于虚无缥缈的东西。 武后叹气,“谁能想到,他吓住了。如今是因为先帝,之后,他会想起王皇后,会想起萧淑妃,会想起李忠,会想起太多太多的故人……那时候怎么办?整天这么被梦魇着?” 林雨桐心说,这便是心态的不同了!武后的每一步,她都觉得她是无路可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只是不甘心命运而已,错哪里了?所以她不怕。但李治不同,李治自知有亏欠,自然就成了心结。这不是说谁劝能劝好的。 “那您的意思呢?”林雨桐就问她。 武后沉默了片刻就说,“除非他坚信,他有神佛护着,百邪不侵。否则这么耗下去,寿元怕是不长了。” 这话对!别觉得惊悸不会死人,常人受了惊吓都有心脏骤停的风险,更何况一个李治这种情况。 “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武后就道,“不管他有几分本事,留他下来!把假本事变成真本事。” 其实这些你安排就可以了,不用来告诉我的。 武后就看林雨桐,“我不告诉你,以你的性情,你会忍着不把这事的老底子给掀开!你的眼睛太亮了,想在你面前藏事,难。你不知道里面的究竟,以为好意的去劝导你父皇不要信那一套怎么办?” 林雨桐哑然,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她不想掺和了,只道:“我不多话,也不掺和。” 那你陪驸马去抄经祈福去吧,剩下的事不要管了。 林雨桐的表情就奇怪起来了,做到四爷对面的时候那表情依旧是一言难尽。 四爷抬头看她,“怎么了?” 这也不是自家的地方,说话得更小声一些。她憋了半晌,就看四爷:“你猜!” 屋里都是安神汤的味道,又冷汗淋漓,“吓着了?” 大夫的家属如今的水平很可以,林雨桐点头。 四爷摇头,“必是那个人还是进温泉宫了。” 对! “装神弄鬼了?” 是! 四爷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史书上说这人很有神通。六月天高宗想要雪,他须臾便取来了。春上,高宗想吃瓜,此人要了一百钱,随后便拿了瓜来。还说是缑氏县果园里取的。” 缑氏县自始皇帝的时候就有了,相传那里有仙人的遗迹! “……之后叫人去查,果然有一老人说,他去年藏的瓜丢了一个,却在原地发现了一百个钱,这钱正是高宗给明崇俨的买瓜钱。” “公主面相极贵,大难不死,福缘深厚……这都是有由头的,公主是积攒了不知道多少功德才来的……她面上的功德之光五彩斑斓,臣从未见过,还以为看错了!” 这是没有道理的! “驸马……乃是星宿转世,历劫而来的!公主和驸马,说不上谁是谁的贵人,或者说他们彼此互为贵人……” 果然通些相术! 这事得埋在心里,一辈子跟谁都不能提。除了学艺不精之外,没别的解释!可见皇家的人事关国运大局,果然不是一般的术士能看的透的! 明崇俨不能说实话呀,话得真真假假的掺和着说才行!于是,稳住心神,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臣瞧见公主和驸马的面相……” 驸马,英国公府,李绩的曾孙! 明崇俨道,“而今少了。天下成平,百姓安定。臣随着圣人封禅,圣人是天子,是天认可的天子,这都是圣人这些年励精图治之功呀!封禅之后,得天道承认,将来,您是要回天庭去的。” 竟是把儿子们都先打发了。 好!您安心养病,等好点了,我来看您。 他不由的‘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他再不敢多看,这玩意说错一句话真的会死人的! 驸马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无碍!” 是! 紧挨着的是潞王吗?一身清气,如断头之龙气盘旋,不得长久。 是啊!看看就知道了! 这一刻,他想的是,要么是我学艺不精,走火入魔了!要么是本朝出了最大的窃国之贼! 谁都没在意,虽瞧着二十岁上下年轻了些,可民间偏方也说不好的。 武后见太子朝后看,带着几分打量,就干脆说,“叫进来吧!”说着又给李弘解释,“是千金公主推荐来的大夫。虽年轻,但治过不少杂症。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既然送来了,叫他去瞧瞧。那么些太医看着呢,便是外行人也不敢滥竽充数。” 打头站着的是太子吗?太子有极贵之相,可这极贵之相虚浮其上,叫人看不分明。而且,为甚瞧着这也是个短命鬼呢? 如何?! 武后就又学刚才明崇俨看相的事,“给安定和驸马瞧的,竟是跟李淳风无大的出入。” 为什么?面相极贵,可却坎坷之极,何故?他真怕了,可一扭脸,看到那位面相极贵的公主……以及满面龙威的驸马! 是! 李贤就看武后,“那儿臣跟皇兄和皇姐先回宫了。” 乖! 说完了李弘又说李贤,“好好念书,不可贪玩。跟显儿要好好的,不可起争执!” 说着话,就又催四爷离开。 去吧!都去忙吧!又说高延福,“安排马车,都坐马车回吧!在路上还能歇歇。” 武后低声交代了一翻,等李治再见到明崇俨,明崇俨又是哪个风度出尘的道士了。李治问:“你果然能看见阴阳?” 天都认了,那还怕魑魅魍魉吗? 李治就说,“先叫人去摸摸他的根底……等根底摸清楚了,再试试也不迟!或是滥竽充数,或是真有几分能为,一试就知道了。” 明崇俨愕然了一身,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他见大殿里没别人了,这才道:“不敢欺瞒皇后,臣虽父亲在任上之时,父亲的同僚下属里,是有一吏管擅神鬼之道,臣有学一些。但……臣花费最多时间学的还是相术和医术。” 武后点点头,这跟李淳风说的差不多!世人多知大难不死,福缘深厚。却无人再说出过五彩斑斓的功德之光。 结果去的时候,李弘几兄弟正在这里跟武后告辞。武后正跟着几个儿子说话,“……安生的过个年,都不许出宫……” 歇了一晚上,起来就赶紧过去,想跟李弘等人换换。却不想李治醒来了,正说李弘呢,“国事是处理不完的,若是为了国事熬坏了身体,这是舍本逐末。你看为父,还不足以吸取教训吗?为父没大碍,你回去,先歇一觉,再起来理事。有些早半天和晚半天并没有太大不同。” 嗐!还当时什么事呢。 正说着呢,祥云在门口朝里看。 林雨桐:“………………”所以呢?这些神迹的背后一定有人刻意安排。能安排的这么天衣无缝,李治和武后都深信不疑,那能是谁做的呢? 好好好! “刚才看到什么了?” 等人走了,武后居高临下的看他,这才道:“陛下病了,自你昨儿胡言乱语之后就病了。” 而后是英王……再下来是殷王…… 李旦还蜷缩的睡着呢,李治看了看,就叫人,“抱着放马车上。” 那是! 明崇俨进来的时候,吓的差点跪下。这里面的‘气’有些骇人! 武后就嗔他,“那依您的意思呢?” 您安心休养,要不了两年,保证能给大唐换一批更锋利的刀。 武后就看他,“记住你的话,见了圣人,也还是这番话。不仅要说明这番话,便是神鬼之道,你也是精通的,要不然,便是欺君,可记住了?” 还算是机敏。 林雨桐扶着四爷,转过身往出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明崇俨一眼,明崇俨看到了一张满是功德福禄的脸。 明崇俨脑子转的极快,马上道:“臣一切听娘娘的,娘娘说什么,臣听什么。” 离开是要离开的,得去跟武后告辞吧! 武后点头,“听您的!”说着吩咐刘仁,“把人先关到地牢里去!不许跟人接触,回头看看此人是人是鬼!” 自己看到的只是相,表象而已! 这才招手叫林雨桐过去,“回去跟驸马好好过日子。今年就不办年宴了……不可再不带人出去玩,不可冒风险。” 驸马含了药喘息似乎一下子平稳了。再这么看去,是有极贵之气,但……好似是早夭之劫才过去而已。这一吃药,威严大减,这是一只病龙呀! 明崇俨忙见礼,强迫自己稳下来,这才道:“臣之前在慈恩寺……扫了一眼,竟不知瞧见的女眷是公主殿下,该死!该死!” 两人再没说话,换着抄佛经,换着睡觉。所以早起精神尚可。 扭脸看去,就见公主从驸马腰上摸了个小瓷瓶出来,倒了药丸往驸马嘴里送去。 可若是如此,那么此刻,也就皇后和公主的龙气最盛了! 这种事,总得分个真假的! 还好!还好! 是! 可紧跟着就听到驸马咳嗽了两声,就听到公主问说,“是见风又咳了?” 李淳风只说驸马像是有些来历,她对这些一直也半信半疑!而今又有人这么说……挺有意思的!可这又怎么了?天子还是紫微星下凡呢?可结果呢?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做了人,那就是人。别说是否有过往尚且难说,便是有,那有如何?成了人,成了而今的人,那就是一人——而已! 李治又叫四爷:“新法炼铁极好,等开年了,你跟太子去商议……” 可见,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驸马呢?驸马如何?” 李显赶紧道,“父皇,我听兄长们的话,不跟兄长争。” 武后当然会深信不疑了!也只有她深信不疑,才会去了李治的心病。 看到什么了吓了这一跳! 皇上是龙相,皇后是龙相,太子有虚浮的龙相,潞王有断头龙影,英王有衰龙之相,殷王有困龙之相,细看公主,竟是龙凤双相。而驸马……驸马……驸马的龙相惶惶之威,竟是多看两眼,便觉得心生畏惧。 可他这个样子,谁不奇怪?武后眼里闪过一丝什么,那边李贤就先说话,“莫要怕!又不吃人,你怕的什么?” 李治心头一松,笑了笑没言语。只打发明崇俨下去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4 章 盛唐风华(36)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和桐桐都知道,这个明崇俨是有点本事的! 经验不足,见识少,不过好在脑子转的快,有几分机变之才。 真要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叫对方看出来了,这其实不是大事!自来公主干政的其实也没少。真正要命的是四爷脸上要是有什么叫人家给看去了,这才真是坏事了。 李绩从瓦岗山走到如今,就没离开过行伍。那你说这得有多大的人脉!所以,一旦谁拿四爷的面相说是,英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别想活了。 毕竟女婿要是得了天下,那对皇家来说,是一场灭顶之灾。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伺候的不知道呀,就见公主年也不好好过了,调了这个出来找人试。 香菊用了,觉得:“自然,贴肤。”是吗? 林雨桐细看了,用在香菊的脸上瞧着确实好,可等拿着这个擦在四爷的脸上,当真是脂粉污了颜色!正是年轻的时候,又被自己从里到外的调理,再加上本来就长的好,人家现在真真是细|粉|粉|嫩嘟嘟的。这脂粉往上一擦,还没不擦的时候好看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身边伺候的侍从和婢女没一个敢言语的,秋实的脑袋狠不能缩到肚子里去。有啥办法呢?驸马嘛,对吧?公主喜欢的驸马才是好驸马!这么用心打扮驸马的公主,在大唐……算是顶顶好的公主了。 不就是叫郎君涂脂抹粉吗?多大点事。 林雨桐换了各种的配比,都到开春了,才找到一种勉强算是合适的颜色,抬手就想给四爷往脸上抹。 四爷以为她折腾不到合适的就罢手了,结果还来真的呀!她也不想想,上哪找那么多神棍去?李淳风能耐小吗?这家伙放嘴炮吗?关键是李家这一窝子,叫人看了都得迷糊。看准了都不敢说准的!没瞧见明崇俨明显看出什么来了,可他给吓回去了!尤其是这种没经验的,他第一时间会怀疑他学艺不精!当然了,要是他们能活到很老很老,是知道他们是对的!可往往这种窥破天机还敢张嘴瞎说的,都活不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哎呀!你听我的吧!”桐桐觉得这么着保险,什么事不得有万一吗? 那也别弄脂粉呀,改天想个别的法子不行呀?不在这么几天吧。 那可不一定!听我的吧。愣是把四爷摁在榻上没叫起来,给脸上涂了一层。果然是更好看了,越发显得眉眼分明。她特别满意,“我真是个天才!”这种难调的脂粉都被我调出来了。 四爷起身想看镜子,可而今这铜镜能看出什么来? 那边秋实又催了,“郎君,再不走就晚了。”当差迟到要打板子的! 涂脂抹粉和打板子之间,四爷忍了前者,先走,回来咱再说话。 桐桐对手艺很自信,真的,不会有谁看出来的。 嗯!是没人看出来!但过了一个年,这驸马是不是五官变的更精致了呢?阎立本本来是找四爷有事的,结果一见四爷给忘了,着实是打量了几眼,然后一副满意的不得了的样子,“……老夫想作一副长安八俊图,心里一直没叫人满意的构思,可见了驸马……” 别!阎立本是谁呀?人说的‘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阎立本就是这个右相。过了年才简拔上来的。 昭陵六骏和凌烟阁功臣图就是此人的大作! 真叫把自己画到长安八俊里,这是想把小白脸的名号传千年呀! 四爷回去就洗脸,如果非要遮挡面相,点一点朱砂也是可行的!关键是点的地方得巧妙。面相的东西咱懂,将朱砂点在七寸上,就没妨碍了。 而七寸这个位置,正在命宫偏下一点点的位置,基本就在眉心。点一颗红痣,猛的一看,便是与佛有缘,主大贵之命。 再给手上挂一串佛珠,扭脸看桐桐,“不如你的脂粉强?” 桐桐的神色就很诡异,眉间一颗红痣,可比用脂粉夺目多了。她故意带着几分失落,叹气道,“不喜欢用脂粉……也行吧!就用这个凑活一下,我给你加点东西,别叫它掉色。也不用总点它!”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出去还警告秋实:“不要多嘴多舌。” 肯定的!坚决不! 于是,四爷眉心的位置就多了一颗鲜红的痣。他打算请假,隔上几天再去,只说是被虫儿咬了,就添了这个一颗痣。 可是谁信?之前瞧着五官鲜明,而今五官恢复回来了,眉间却多了一点红痣?你家虫儿咬的可真好! 这谎话人家不戳穿,可心里却都不信。毕竟只要一对比就知道,之前肯定是用脂粉了,如今公主的喜好又变了,不弄脂粉了,又给驸马打扮了一颗红痣。 嗳!还别说,是好看! 结果就是,等春衫薄了,桐桐终于有机会走出门,跟四爷去曲江转转看杏花的时候,人来人往的人潮里,那么多的年轻郎君,眉间都点了一颗朱砂。 哎呀呀!四爷现在妥妥长安一潮男! 之前穿的胭脂色的袍子,如今满长安城看去,能置办起的,都置办起来了。今儿四爷穿了一件妃色的,有不认识四爷的,远远就指指点点。桐桐出来戴着面纱,很多小娘子都是半遮掩的戴着面纱,路过的时候挤成一团,等两人路过的时候,还探着头凑到一块品头论足。 想象一下,杏花似雪片随风飞扬的三月天里,一身妃色袍服额间有一枚朱砂痣的少年漫步期间,蓦然回首,面带微笑,这是不是一副美人图。 但是呢,其他的种子遗失了。再要得等明年! 可作为太子,没有危机意识,只怕李治也不大放心吧。 我哪好了? 满场都是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喊着:“潞王!潞王!潞王。” 马球?! 这此的棉花籽确实是不少,愣是带着半车来。这东西得浸泡,得选种,完了都育苗,还得好好的给种下去。 那边一堆儿的小姑娘,从那边的林子钻过来看,见人走远了,还觉得好生可惜。 在宫里打发人来说要举办马球的时候,桐桐终于等到了西域的商人阿史那。他确实带回来了棉花籽。 人一走,后面就喊:“香儿,你去哪?” 不知道多少小娘子挤着瞧呢。 林雨桐的笑意不变,心说,武后能答应才怪。别说武后了,李治都不能答应!这事不是太子说了算的。 男装姑娘默默的记在心里,见众人说了几句这个,话题又转走了,她这才起身,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姑娘一笑,“我叫韦香儿,是皇后给赐的名儿!” 没事!没事!有这些就是大功一件。阿史那要五十金,林雨桐给了一百,“只要是种子,别管什么种子,想法子给我带来。” 但作为太子,不防备兄弟,能有胸襟容下兄弟,这是他的好。 韦香儿吗?记住了! 在棉花苗下种的时候,去看了一次马球赛。 他皱眉扭脸去看,就见柱子后面冒出个穿着石榴裙的小娘子。这小娘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展颜朝他一笑,“之前瞧见英王朝这边来了,果然就在这里找见了。” 李显诧异的打量这姑娘,“瞧着面熟?在哪里见过?” 男装小娘子笑了笑,只不言语。 找本王有事? 正看着池水愣神呢,就听近侍满金喊了一声,“是谁?” 这一忙,哪里还顾得上再打扮四爷,且看这个能不能种成呢。 少年骑在马上,英姿勃发。马是好马,少年骑在马上,来往奔驰,挥杆击球,马速不减,球一跃而起,穿过对手大门。 话题岔过去了,林雨桐也没在意。 其中一个一身男袍的姑娘看了两眼,就道,“哦!是他呀。” 李贤举着旗杆,骑在马上沿着球场的周围一圈小跑着示威,路过林雨桐的看台,还挥动了一下球杆示意一二。太子妃坐在边上,就笑道:“潞王果然了得!太子昨儿还说,潞王弟上马能武,下马能文,才情高能力出众,还想着再念几年书,等成了亲了,好留在京城帮他。” “就是安定公主的驸马呀。”这小娘子回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赢了炫耀谁不会呀?可输了有风度体面的退,谁都能做到吗?我觉得,人活在事上,终是赢的少,输的多!要不然也不会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了!总赢的人和总输的人比,我就觉得,总输的人能过的更好!” 知道这玩意值钱,他就会想办法不叫东西遗失。 她没言语,只跑她的。 文不成,武不就,说的就是自己吧! 李显确实是换衣去了,换衣回来再不想去马球场了。一个人坐在太液湖边上的游廊里,听着马球场的欢呼声。 这姑娘蹦跳的跑过来,挨着他坐在游廊上,“怕殿下不开心,就跟来了。”说着就朝马球场耸了耸鼻子,“都夸潞王好!可他们哪里知道您的好?” “从西域一路来,倒也算不上是匪盗横行。不过是沿路住店或是打尖,总有附近的村民偷摸拿点什么。咱们走这一路,不能跟人结仇。只要不是拿了要紧的东西,只做不知,走了便是。” 那边却议论开了,“听我家兄长说,潞王和英王都喜欢马球,且今年宫里是必比赛的!” 剩下的人又议论纷纷,“这个韦娘子,脾气好生古怪。” 怎么会遗失呢? 是驸马呀!怪不得那么出色呢。能被选去婚配皇女,果然是不是一般庸俗之辈。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还有两位王爷要婚配了,不知道咱们中谁有这个福气……” 李贤和李显各带着一队,凡是能陪着皇子打马球的,不是宗室子就是达官显贵家的郎君,李贤打的是真好。 怕不是汗湿了,更衣去了。 这个话没法给太子妃说,只打岔道,“怎么不见显儿?” 谁呀?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5 章 盛唐风华(37)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今年的长安城出了一个新鲜事,给皇上瞧病的一个郎中,叫明崇俨的,是个有法术的仙人。 在林雨桐院子里种的棉花长的有小腿那么高,开始得给棉花打顶心、去边心的时候,坊间各种传闻都有。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香菊一边跟林雨桐打下手,一边就学:“听说那个明崇俨明相公,好高的法术。而今杏儿都下来了,可圣人说想要一枝杏花,结果不过须臾的工夫,当真拿了一支才折来的杏花,还带着露珠呢,水灵灵的。” 林雨桐笑了笑没言语,那诗怎么说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里气候冷一些,花开的晚是有的!折了插在水里,能维持好几天新鲜的样子。何况,也总有特殊的情况。做过农民自己种过果树的都知道,有些枝条因为各种原因,不在时节冒出花骨朵开花的情况常有。不信去曲江的林子看看,杏儿都摘完了,还有偶尔那么一枝,又憋出花骨朵的。很自然的现象。有武后帮着扫尾巴,当然是能做的很真了。 香菊见公主不热心的样子,就又道,“真的!前几日那般热的天,圣人想要一捧雪,不消须臾,又给取来了!真就是冬日里才有的雪。” 林雨桐心说,太白山就在长安左近,那地方海拔高,山顶常年积雪。只要提着冰盒上山取雪,保证下山来雪不融化,可不就有了雪吗?自来有存冰的习惯,有冰就能保证把雪带到宫里。这不就大夏天的取了雪来了吗? 只要有权有钱,哪有变不来的神迹呢? 但这两件事,显然把明崇俨的名声给叫响了,九成九的人都跟香菊似得,信的真真的!便是刘氏和小刘氏,也颇为推崇。饶是一直很清高的王氏,但凡发现在讨论这位神仙,那也要凑过来听上一听的。 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自己不去看看,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了。太子妃已经叫人问了三次了,说是想去温泉宫,问林雨桐去不去。 是啊!有得道仙人辅助圣人,这是多大的喜事呀,怎么能不去贺喜呢?便是出于好奇,也该去的!要不然,李治该奇怪了。 行吧!先把手里的事放下,跟太子妃一起去一次吧。 她最近犯愁的是,这古棉花种跟后来培育过的不知道多少代的棉花品种很不一样。像是这打顶心吧,一般情况下,这得在暑期,农历的六月份了,才开始去打。可现在呢,植株不高,看着成长记录,这其实是矮植株,到了这个份上真就不长了。打顶,去分叉里长出来的边顶,还得叫人来跟着学什么是顶,什么是边顶,得叫他们知道地里的活该怎么干。 临走的时候再三交代李甲,“这顶一定得尽快叫人给打了!水肥就这么些,得叫开花结果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还没见太子妃了,先见了李弘。李弘一边忙着呢,一边就道,“皇妹信吗?”什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叹气,看!不是谁都信的!李弘应该是半信半疑,他手边还放着长安山河志,估计也是在查,长安周围可有常年积雪覆盖的地方。她就说,“有了个仙人,父皇的身体见好,这就足够了。”至于真神仙还是假神仙,重要吗? 李弘愣了一下,没再反驳。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你跟太子妃去吧,神仙就神仙吧!” 但显然,太子妃是信了的,一路上都跟林雨桐说她从她祖母那里听来的能人异士,好似每一处大山里都藏着一位大能似得。 林雨桐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到了温泉宫,先跟太子妃去见了武后,留太子妃跟武后说话,林雨桐去看李治去了。 李治的心情极好,正在跟明崇俨坐而论道呢。见林雨桐来了,李治说了一半的话就停顿下来了,找林雨桐过去。 林雨桐挨着李治坐了,抬手就摸了手腕,“气色好了,身子比去年更好了。” 李治就笑,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先听听明仙长解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就接着刚才的说:“……梦里好似是一只鸟,俯视大地,满目疮痍……城池到处是残垣断壁,满地躺着的都是人,不知生死……朕就站在一个破旧的佛塔顶尖,看着这如同地府一般的城池,嚎哭出声……猛的一醒,竟是泪湿了枕席。”说着就叹气,“大师,这可是上天有什么暗示?” 反倒是明崇俨,在明显梦不是好梦的情况下,察言观色,愣是做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并且做了预言:高句丽之战马上将以胜利的结果而告终。 如今再想,只怕是李治的亲信之臣,都已经被流放或是死在流放的路上了。 这个评价,叫李治更笑了。他起身,林雨桐顺势起来扶着他,两人转出去,山风吹着,带着几分凉爽。 怎么又说到大赦天下。 凡是跟此案有关的官员,受牵连着百余人。 案子过去才三年,李治想翻案?这怎么可能呢? 林雨桐心里微微诧异,这个梦里……听起来不是个叫人心情愉快的梦!可圣人的心情又一反常态的好,这不合逻辑。 李治面带笑意的叫明崇俨退下去了,这才扭脸问桐桐,“觉得此人如何?” 李治这才说,“听说你在种白叠子?” 林雨桐陪他走着,笑着没言语。 “本事了得!”察言观色、心思玲珑,大胆机变,少一样也玩不转。 李治面带怅然,“他的姑姑,是高祖皇帝的婕妤。其人通经史,有文才,为父幼年,婕妤做过朕的先生,有启蒙之恩。不管是薛婕妤,还是薛元超,都跟上官仪有些来往。不过是文人脾性,诗词交友,仅此而已。自上官仪获罪之后,这二人便糟贬谪。薛婕妤出家为尼,幽禁于静安宫。薛元超被流放……桐儿呀,为父想这些故人了。” 哪个故人? 这件案子不是发生了很久远了,世人都给忘了。它就发生在自己和四爷来的前一年,李忠死在那一年的腊月。 李治这个梦做的巧不巧?许是真巧合吧!谁知道呢? 李治缓缓点头,“是啊!成是喜,亦是忧!仙人所言,该是如此……”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叫她觉得合逻辑的解释。明崇俨说话了,他沉吟了一瞬,说话声音不高不低,透着一股子叫人信服的笃定。就听他说,“梦,是梦,亦非梦。那是一缕元神去了圣人心有记挂的所在!您看见的,怕是高句丽。圣人心怀悲悯,高句丽的百姓与我大唐百姓,在圣人心里别无二致。您看见战后的满目疮痍,您看见了残垣断壁,您看见了尸山血海,而后,您站在了佛塔之上,悲悯于苍生。您落泪,便醒了……这是高句丽败了,您悲怆。这倒是叫臣不好恭贺圣人,想来军前捷报,只怕是不远了。” 结果是上官仪全家获罪,男丁斩首,女子充入掖庭。而太子李忠便赐死于贬所。 林雨桐叹气,李治这是要借着自己的口给武后捎话呢,他想把当年上官仪一案所牵扯到的人都给大赦回来。 林雨桐一时倒是不知道李治是真信了还是假信了这人。军前奏报,肯定得给李治!打仗打到哪一步的,粮草的调配运输,来来去去的,怎么可能这一去就再无消息。必是战况进展顺利,胜利在望了。 “薛元超,你可知道?”李治问完,没等林雨桐说话,就又道,“想来你也不认得。但他是为父为太子之时的东宫辅臣了。你认识的王勃,便是他推荐的!他还推荐了许多才子,像是杨炯、像是卢照邻,像是崔融……而今文学之盛世,离不得他!他是当之无愧的文坛领袖!革新文坛风气,王勃等人只是先锋。”说着,就又叹气,“说起来,他也不是外人。他的夫人是巢王之女,封为和静县主。” 不过史书上对于这个记载是:李治曾想过废除武后,便找了上官仪商议。上官仪就说,天下人对武后不满的多了,废了是顺应人心的。李治正叫上官仪拟旨,武后得了消息赶到了。李治便说是上官仪教我这么做的。紧跟着武则天的亲信许敬宗便说上官仪勾结当时的太子李忠,意图谋反。 而今,李治借着心神不安,受惊的事,想把这些人给大赦回来重新启用。可这事武后怎么可能答应? “大赦天下,该回来的人还是该叫回来的。”李治说着,就道,“为父这些日子,常想起故人。” 是!“也才试种,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个道理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想试试!如今瞧着,怕是不如在西域高产,但只要证明这个东西能用,那如何能高产,是以后要想的事了。”李治就笑,“你们兄弟姐妹之中,你和弘儿心性最稳。贤儿有些自恃过高,而显儿看着平和,其实心里有些燥。能不受干扰稳稳当当的干一件事,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品性。” 巢王说的是李元吉!说起来,薛元超也是皇家的驸马。 上官仪为什么被治罪的?罪名是意图谋反。可其实呢?究竟如何,李治最清楚。 而恰巧,李治去年腊月那一惊吓,如今再算,那刚好是李忠三周年忌日前后。李忠的遗骨还是李弘做了太子之后上折子要求安葬的。事就发生在自己和四爷来的那一年夏天。 李治这才道:“明仙长说,高句丽大胜,那李绩很快就回来了。此次大胜,朝廷当大贺,也该大赦天下。”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6 章 盛唐风华(38)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的这般想法,不是想掣肘武后。他是觉得尘埃落定了,先太子李忠也已经死了,事情翻篇了。把这些人大赦回来,让其继续辅佐李弘。毕竟,真正参与的,都死绝了。凡是流放的,那真不是什么很大的罪过。 就说两人谈的来,我给你写封信,你给我写封信,谈的还是风花雪月那点事。被牵连已经够倒霉了,事情过来重新弄回来,难道这些人还会为了过去那点瓜葛为死人复仇吗? 人都是顾着活人呢,便是血亲,也未必一定会把那些恩怨情仇给记住且背负在身上,对吧? 李治这么想也没错!流放的都是大能。 只这薛元超,林雨桐就知道!他最后还是被赦免了,但那是在事发的十年之后,之后还做了丞相。李治最后哭着说,他跟薛元超是三十年的君臣了,一起白发皓首。可见其情分非同一般。 说实话,从这些人后来的成就看,李治想用这些人是没错的!可以说,各个都占一个‘正’,也各个都能有一番作为。叫这些人一直流放,李治舍不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但同样,武后不叫回来,武后错了吗?也没有!武后担心这些人回来支持皇帝而非储君!皇帝和太子,不要觉得不存在竞争关系。 看!各有各的考量,都不算是错了。 那这事就是自己巧舌如簧,又能把这件事怎么处理呢?劝服武后,自己没这口才。劝服李治,叫他收起这个念头?算了!李治怕是从年前一直憋的现在,小半年过去了,都没改主意,自己能叫人家改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会跟武后说的,转达这个意思,对吧?我谁也不劝。 林雨桐返回去再见武后的时候,就把这些话都转达了。而后直接起身,“母后,白叠子种植,到了要紧的时候了,儿臣怕是得去庄园里住几个月,秋后,白叠子收了,儿臣再给您请安。这东西行或者是不行,也就有结果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点头,放林雨桐走了。太子妃在外面等着,两人上了马车,直接回家。 明崇俨从屏风后绕出来,低声道:“娘娘,公主心思清朗,进退之间颇有章法,若是男子,确实是难得的王佐之才。”说完又不由的问了一声,“公主可习武?臣瞧着,公主血气充盈,气势威而不露,竟是有些将帅之相。”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意外的挑眉,桐桐习武这事,英国公府没跟外面露出过一个字。知道的当真是寥寥,没想到他倒是看出来了。 武后皱眉,说他,“有些能耐依仗,这是好事。但有这能耐的,无一是修的好口德之人。能不开口说话,在外面不要说话。能不看人面相,不要去看人面相。如你这般,这是取死之道。”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叹气,看着窗外,“公主所言,你怎么看?” 明崇俨就道,“以理来说,该赦免;以利来说,不该赦免。” 是啊!这里有个理和利,在没有能力讲理的时候,利永远该摆在前面。 明崇俨见皇后没言语,就站着偷眼看她!她面色沉凝,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刻之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喊道:“长安城的舆图拿来。”高延福捧着舆图,帮着挂起来。 武后点着宫门口的光宅坊,“英国公府在这里,是吧?”是! 武后的手指在光宅坊不停的挪动,“这一片是谁家的府邸?” 高延福瞧了一眼,“那是常乐公主府。” 常乐公主是高祖李渊最小的一个女儿,脾性也有些倔强桀骜。武后很不喜欢!她的事多,还不知道常乐公主府原来占着这么好的地方。 家里的大门开的方向,隔着一条街道就是东宫的宫墙。 武后点着常乐公主这个府邸,“叫常乐公主把这个府邸腾出来,回头问问给英国公府改建府邸的工匠,安定公主住的地方什么样子,就原模原样,把这个府邸改建成什么模样。至于常乐公主,上官家的府邸在务本坊,简单的收拾一下,叫常乐公主挪过去吧。叫人抓紧改,秋后安定公主得搬过去,另开公主府。这件事不要漏消息,不要叫人知道那府邸改建之后是给谁的,跟谁都不要提。” 是! 高延福拿了舆图退出去办事去了!并不知道皇后要给安定公主另外开府为什么要瞒着人。 林雨桐更不知道武后安排了什么,她跟四爷一商量,她带着人真就去了庄园,四爷偶尔过去,在那边住两天再回京城是一样的。 她还迷糊着呢,看四爷:“这公主府在哪呀?”家里住的挺舒服的,干什么呀这是? 这是什么?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成长之路。她也是在一步一吃亏,一步一纠结里吸取教训。 李治也没细问,“好!很好!都是安定该得的。朕这就着人拟旨。” 干什么? 四爷叹气,“英国公的爵位,武后想撇开李敬业,叫我直接袭爵。” 宫里也真的没再宣召过她。 果然,这事基本被四爷料准了!朝廷派人迎接李绩的时候,他见了一个小官,人家递了一封信来。看了信的内容,他赶紧给烧了。 等立秋了,棉桃裂开了嘴,吐出棉花絮来了,她才真的笑了。不过,这玩意的产量是真的堪忧。后世培育的,一株棉花二三十棉桃,有些研究所研究的棉花树,一颗能结出两百多棉桃。可现在呢?最多的一棵接了十个,普遍都是五六个的样子。 四爷点头,“可在赦免之前,不是提了你做辅国公主吗?” 武后这才道:“另赐一座公主府,知道她种白叠子种的有模有样,臣妾事先已然就人安排下了。新公主府跟英国公府后门对着后门。两家中间的小巷子封起来,内里能连成一家。”占据了半个坊。 哪有那么简单,“要是我没猜错,武后一定在李绩回京城之前,秘密派人见过李绩。” 林雨桐恍然,这是怕拥簇李治的人旧事重提,制造出更大的事端来!她得先下一步棋,把一些军中的势力叫四爷先捏着,又有一个辅国公主。真到了要紧的时候,自己就能叫四爷动军中的势力去做她和东宫的后盾。 武后的手在棉花上来回的摩挲,这才道:“安定这般功勋,该给加封才是。” 辅国公主又如何?这是功勋,该得的。 彻底的给躲了! 应了?历史上应该没应,因为李治提的人是五六年后才被赦免回长安的。这是变了吗? 武后不安好心,但从英国公府得利益考虑,曾孙是比孙子强! 庄园里几十亩的棉花是她要关照的重点,没亲自干活,但早早晚晚得下地,看看有什么虫害没有。许是才种来的新物种,还没这种的虫害。不过棉桃似乎也没那么大,且棉桃的壳子有些厚,里面的棉花絮的比重没后世培育的大。 等第一茬棉花能采摘了,林雨桐移栽了一棵植株,采了一篮子带壳的棉花,再带了一篮子剥了壳子的棉花絮,还有一篮子,是晒干了之后手工取了棉花籽的棉花絮。结果紧跟着四爷就送来了弹棉花的玩意。又给弹了不少,一半原生态的叫李治和武后还有东宫看,一半做了棉被褥子,还纺出了棉线,织布来不及了,就这些了,给温泉宫和东宫都送去。 可这事并没有损害自己和四爷的利益,不是棋子也得是棋子了。 弹好的棉花绵软温暖,大夏天的,李治把褥子搭在腿上,汗哗啦啦的流,这才笃定,这是御寒的好东西。 武后紧跟着又道,“李绩马上就班师回朝了,此次平定了高句丽,朝廷该设置安东都护府辖制高句丽。臣妾听闻朝臣们一直谏言东宫,该建明堂,议明堂制度,甚至有礼部官员上折子说,明堂制度略定……这又赶上武有平定高句丽之功,文有白叠子种植之劳,皇上又意在大赦天下……喜事叠加,不若更改年号为‘总章’如何?” 武后就说,“圣上以为,辅国公主如何?” 四爷不由的赞了一句:“步步谨慎,事事小心,谋定而后动……从不走空!”这女人着实是了得。林雨桐以为为了这点事,李治和武后又得起冲突。可看看人家这事办的,李治提了,武后当时不恼不怒,天大的事人家稳稳当当的,不露丝毫痕迹。可一旦张口,事就成了定局。李治得到了他想要的,而武后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保障。 四爷皱眉,“大赦之事,武后应了。” 叫四爷接手英国公府的军权,这是知道四爷不善此道!真正能挟制军权的从来都是自己!而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是李弘的亲妹妹,利益与共,生死一体。 这事能怎么办?自己能不答应吗? 于是,林雨桐糊里糊涂的,便得了个辅国公主的封号。食邑五千户,另赐公主府! 李治点头,该!该赏赐。 李治一听,这是答应大赦天下了,那就改年号!总章便总章吧! 武后再不言语,只由着李治着人拟旨。 好!此功勋,当的起一个‘辅’字! 而自己和四爷,却被武后摆在了棋盘上。 她低声跟四爷道,“你不觉得武后晋级了吗?”之前是硬怼,不管是跟李治还是李弘,那都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说行,我认为不行的事坚决不能同意。但是现在人家不了!人家没来硬的,在保证对方的诉求能实现的情况下,还是一步一步的壮大了她自己。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7 章 盛唐风华(39)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时候,得了信说是另外赐给府邸了,四爷才想起来,“后头是常乐公主府,修了有好几个月了。”正不知道要恩赏谁呢,现在想来,除了自家也没别人了。不是非得叫常乐公主腾出来,关键是,能跟英国公府连成一片的,也就这个公主府了。这把公主和英国公府连在一起,对武后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林雨桐知道常乐公主府在后头,但是她跟这位常乐公主来往的甚少。只是礼节性的相互送个礼,除非宫宴,那几乎是不碰面的,“不过,她能自己有个公主府,是太|宗格外优待?” 李渊幼女,“小时候得长孙皇后抚养过。” 怪不得呢!这位公主应该是对长孙皇后和太|宗都有感情,从她的角度,看武后一定是一万个不顺眼的。 这位公主的女儿最后许配给李显,是李显的原配。可惜,据说是被武则天关起来生生给饿死了,而后常乐公主夫妇就参与了反武则天,事败被杀了。记载是这样的,究竟如何,咱也不知道。但武后做事,有时候是糙的很。 便是叫人家腾出府邸,是不是得给点别的安抚呢? 入秋了,她用棉花做了夹衣,叫刘德跑一趟温泉宫,跟武后透个话,便是不看着常乐公主,也得看着常乐公主的驸马。这位驸马叫赵瑰,乃是左千牛卫将军。 左右千牛卫跟左右监门卫,乃是京师的主要戍卫力量。而将军为这支军队的实际掌控者,一般由亲王或是大臣遥领,跟监军类似。但军中的一切事务,掌权者是将军。 说实话,常乐公主只是个皇室女眷,你俩不投脾气,彼此看不顺眼,这个没关系。但是,军中轻易别这么得罪人。 武后换了刘德给送来的小夹棉袄,觉得合身又轻薄,刘德只说,“殿下问,新公主府以前是左千牛卫将军家的府邸吗?是否要去将军家走动走动。” 武后对着铜镜看穿上这衣裳是什么效果,一听这么说就知道桐儿想说什么了。自己怎么会没有考量?一个左千牛卫将军而已,若不能体会上意,那他也该让贤了。 她就说,“叫她尽快搬家吧,别的事不用多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满意身上的衣裳,觉得比皮裘的好了太多。突然想起来,叫高延福赶紧去追刘德,“告诉刘德,叫公主在庄园等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考量的是,这个白叠子的推广的事。太子上折子来了,说的也是这个事!但推广之前,得叫大家都看看。看完了之后,得叫皇上发旨意布告天下,如此才能扩大影响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过,她是什么都好,但只一点,做事太周全了。当然了,以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求全才是对的,求全能长久。说到底,求全,那是手里没权利的时候才会去思量的问题。 桐桐得了刘德的禀报,久久没有说话。武后是武后,自己是自己,两人压根不是一个路子。强迫别人变成自己,这是不讲道理。 武后不是不会周全,她在这事上不想周全。是否带着几分故意挑刺,更换京中将领的意思,她就更不能知道了。 所以,提醒了,这便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至于说去庄园,这是要带文武百官去看看吧! 那这得什么时候呢?怕是得等李绩回来之后。四爷得在家里等着李绩,自己得去庄园。搬家的事……下面的人看着办吧,要不然怎么办? 四爷就说,“去籽机和织布机随后就给送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看天,“随后有半个月的晴天,棉花差不多也能采收完了。” 因着天气好,林雨桐这一去就没叫再采摘,叫这开着吧!等文武百官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地白花花的。 植株不高,叶子也已经干枯了。远远看出,白花花一片。 御驾出行,文武百官随驾,队伍能绵延十数里。 李绩如今是司空之职,圣人优待,特赐小轿,哪怕是在上朝,轿子也能给抬到大殿门口。这是对老臣的优容。 这会子从马上一下来,就有小轿候着,他上了小轿,看了在小轿边的曾孙一眼。就出征了两年,安定公主成了辅国安定公主了。 自家这曾孙估摸着是知道身体不好,不擅武道,倒是在兵器革新上下工夫。这也算是个路子!可公主跟着一点点参政,到底是风险太大了。 正这么思量着,就进了庄子。那位公主带着人在庄子门口迎着呢。远远的看去,像个郎君似得。 林雨桐见了礼,就跟太子分左右扶了李治和武后下来。 李治指着白花花的一片,“那就是白叠子?”是! 武后看刘仁,“传旨下去,不可踩踏,叫百官都去瞧瞧。” 几个丞相和朝中高官自然是要跟着圣人和武后的。 李治就扭脸跟李绩和戴志德说,“也都瞧瞧,瞧瞧这个白叠子究竟如何。” 一行直接就到了地头。林雨桐扶着李治下地,先示范采摘了一个,“若是开大了,直接采了棉絮也行!若是这样半开的,采下来再晾晒也可以。这主要是考虑天气的原因。该是放在植株上自然干着当然好了,可是一下雨,就容易发霉。连着下雨,地进不来,一旦见了雨,就坏了,瞧着品质就没那么好。因此,若是天阴沉,估摸着要落雨,就得把这半干的采摘下来,自然通风,等天气晴好了,再晾晒也可以。花絮一样可以蓬松起来。” 说着,就叫人拿了早前采摘的半开的,如今晒的全裂开嘴的那种。 武后接过来看了看,“到底是不如植株上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边上的戴志德就问:“若是如此,方南地岂不是不适合种植?” 林雨桐点头,“这是西域来的种子,西域干旱,日照时间长,一年里少雨,所以,西域的棉花一定是品质最好的。咱们北方各地,相比南方而言,能好一些。但就是我说的,肯定会有一些影响。不过应该问题不太大!品质不好,不妨碍自家用。南方多雨,若是种出来,品质比之北方,还要差一些。当然了,具体的得叫人试,但想着,应该也就是如此。所以,北方为棉,南方遍植桑蚕,因地制宜而已。 阎立本就问说,“殿下的意思,北地可用棉替代丝绵。” 当然! 林雨桐领着人又往早准备好的场院去,“将棉花采收之后,剥壳,尽可能的去掉杂质……而后得到棉絮。将棉絮放在太阳下暴晒……这是晒好的!怎么判断晒好了没有呢?”她抓了棉絮,抓住藏着棉籽的地方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嘎嘣一声响,把棉籽咬碎了,“这就是晒好了。” 而后指了指前面,“这是驸马特意为了脱籽方便,制造的脱籽机,比人工快的多。” 说着,就叫两个仆从上前,展示怎么能把籽粒去掉。 之后又是弾棉花的机器,一点一点的,把棉花弹得松松软软的,跟天上的云朵似得。 林雨桐点了学的好的女仆,她纺线学的七七八八了,能把棉花纺成一圈圈的棉线。那边的织布机前,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一仰一合的织布。织布机上已经有大半匹了,是一种微微有些发黄的土布。因为才开始学,织的不算好。 她就笑道,“才开始,织的不算好,但熟悉之后就好了。这样的坯布出来之后重新给染色,这就可以了。当然,不如丝织的精美。可它耐用,结实,保暖性好,产量必然是比丝织品高的。” 一串串的跟在后面,把这东西怎么使用,全都瞧了一遍。 弹出来的棉花,几个绣娘正把棉花一层层铺在布上,然后上面再盖一张布,缝起来,这便是棉被。同理,能做棉被就能做棉衣。 张文瓘就看了还在织布机上的布,“这布耐穿?” 对!若是要求不高,能穿很多年。 张文瓘回身就跟李治说,“圣人,臣以为,此物当在北地大量种植。只是种子一项,却难以供给。此物产自西域,想来,安西都护府该以此物的种籽来征税……” 林雨桐挑眉,若是用棉花籽抵税收,就能在西域大量推广此物,同时也解决了大唐而今缺种籽的问题。 李治一时没有说话,武后就道,“安西……跟别处不同,只能免税,不能征税。辅国公主当初的种子便是托商人高价买来的。若是想达到目的,不乱了安西,朝廷当免了安西的所有赋税,且高价征购白叠子种籽,以备朝廷之用。” 可这么大的量,朝廷有这个钱吗? 李弘就问桐桐,“这棉籽可有别的用处?” 当然!林雨桐就道,“如今棉籽少,我只使用了很少的一部分。这棉籽含油脂,若是榨油的方式恰当,油脂可食用。但粗制的不可以用。”会影响男性的生|殖能力。不过便是精细的压榨方式,也并不复杂,“压油之后的废弃物,该是极好的肥田之物。” 武后就道,“那这与收税并无区别。所以,此法不可。” 李弘看张文瓘,“张相想鼓励西域种植白叠子,原也是对的!不过不知棉籽的用途罢了。” 是! 李弘就看林雨桐,“皇妹对此最了解,你怎能看?”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这才道:“……臣妹以为,朝廷所购种籽,当以奖励的形式,先发一部分。比如,出征的士兵,战死的,该多发放。伤残的,该多发放。活着的回来的,该发放。这是除了别的抚恤之外,特别恩赏的。” 先种的先获利,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她只提士兵,不提将领,意思就是放在最低处。而如今大唐用的依旧是府兵制,大部分士兵都是一边种地,一边当兵的。 这其实是很成问题的!为什么动不动就逃跑呢?根子在哪?其一,一当兵就是从十六岁到六十岁,只要活着,每年按点得去。这成吗?其二,晋身途径窄,子承父业的太多了。如今禁军中还有父子营,那里都是跟李渊起兵的第一匹人马的后代,别的人根本就混不进去。其三,待遇跟不上。永业田这个法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没有优势。 这么着下去,府兵制就得改!可改了募兵制之后呢?李隆基倒是改了,可也养出了个安禄山呀!安禄山整出个安史之乱,大唐由胜转衰。 李绩诧异的看了这位公主一眼,这说的是白叠子的事,可这又不仅仅的是白叠子的事!她很聪明,不直接说而今的兵制有问题,免了干政之嫌!她在以她的法子蜿蜒曲折的想达到一些目的。会听话的都是聪明人,李治先看皇后,可皇后很惊讶。这显然,这并不是皇后影响的!这叫人怎么说呢?只能说每个人的天赋真的很不一样。 这个事,她只一点就马上跳过,“只靠朝廷,终究是杯水车薪。占着大面积土地的难道不是世家大户?只要想找,他们也不会缺种籽。再说了,种植所得之利到底不大,真正的大头在织造。织造大户可跟朝廷购买织机,可给农户提供种籽供其种植,而后便于将棉回收回来织布……” 张文瓘眼睛一亮,“朝廷再用卖织机的钱去购买种籽……”这是饶了一圈,朝廷没亏钱,也发了种籽。大户出了钱,可他们盈利点在后面。谁都没吃亏,可却盘活了。 从来没人看的上商贾之事的,从事商贾的那是下等的人。连买来的胡姬也不如!因此,朝廷也没有人去研究这商贾之事。 可其实,这转了一圈,事却办成了。 他觉得这个事甚好,忙躬身跟圣人道:“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李治当时没言语,只笑了笑,“事不急,再慢慢议。” 看了一趟,回去了。太子临走的时候低声道,“回头皇妹去东宫一趟。” 好! 四爷留下了,跟桐桐把事情安排好,这才回京城去了。 在路上桐桐就说,“我今儿就不该多嘴。” 四爷就笑,“不是对你不满,也不是对你说的事不满。这里面有几个事,你不知道。” 什么? “提到了安西都护府,你知道安西都护府的都护如今是谁?” 没注意!“是谁呀?” “裴行俭。” 林雨桐‘哦’了一声,此人可当真是了得!跟褚遂良和长孙无忌密谋着反对李治册立武后为后的人就有他!此人的能力那是相当卓越,西域诸部投奔大唐,多数是因为此人治理西域治理的好!西域诸部觉得他仗义,从而投了大唐。同时,此人完善可科举选才之法,也颇有识人之能。 他是唯一一个直接参与了反武的密谋之后,还活到现在的人。当时被贬去了西域,在安西都护府做了长史,而后升了都护。当然,后来还调回长安起复了! 能从武后的手里逃出生天,被贬了,可功勋大到武后没把他如何还顺利的升了。 所以,张文瓘一提西域都护府,武后直接就出声阻止了!她顾虑的有道理,大局上也站的住脚,但不得不说,她不想叫裴行俭现在回长安。 而四爷又提了另一个人,“张文瓘。” 这个人怎么了?如今在辅助太子监国,生性严正,为人低调,是良臣干将。 “那你知道张文瓘跟李绩什么关系?” 张文瓘跟李绩有关系吗?没见走动呀? 如今因着得武后的宠信,第一个投奔的人嘛,格外不同。 张文瓘要给李绩行大礼,李绩一把拦住了,“不可如此!快坐!” 四爷这才道,“张文瓘当初在并州做参军,深受李绩器重。李绩对他有知遇之恩!你一提,他立马赞成。李治当然不能直接答应了。” 林雨桐也没多想,还以为是李绩才回来有什么交代的事呢。结果一进去,才发现张文瓘也在。 也对!一个是当朝宰相之一,一个是位居一品司空高位的武将,你们要是结党的话,想干嘛? 林雨桐‘嗯哼’了一声,抱着四爷就不撒手,“我被人欺负了。” “恩师!”张文瓘先看李绩,“您老身体可好?” 结果这两人,魏征是把一把烂牌打出了花,可许敬宗是把一把好牌给打了个稀巴烂。他第一次被贬,是因为他上朝的时候嘲笑欧阳询相貌丑陋!之后又有人弹劾他,说他收了外族人很多珠宝,把女儿给嫁给人家了,这是私德有亏,又被贬了。再之后,是他治家无方。他的原配是裴氏,可惜裴氏死的早,死了之后他把裴氏的丫头娶了当继室。这是不被允许的!结果许敬宗就做假,说他这个夫人姓虞,是有来处的。娶了就娶了,结果原配留下的儿子没好好教养,跟继室私|通。他没把继室怎么着,却告了亲儿子,把儿子给流放岭南了。好些年之后,想起来了,结果才弄回来给安置个县令去做做,可身体坏了,没多久就死了。 这是何意? 把李绩和许敬宗放在一个板凳上……说实话,在这个事情上,武后摆的也不公正。当然了,她不这么抬高投奔她的人,那便没人投奔她了。她得树立一个标杆! 说着,就抬手递了一封折子过去,“你看看再说。” 这模样能把人给笑死,这一点也不适合你!他把人往怀里掂了掂,“说!谁欺负你了?” “唐史!开国史!” 然后这天回去,四爷就在考量,得叫桐桐熟悉朝中的大臣了。哪怕是纸面上的,也得熟悉。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事实上,武后已经将她推到了参与政事的位置上了。 直到人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爷:“他很不该上家来找我!” 桐桐坐起来,“我很佩服武后……但是,我想了再想,我不能不分善恶对错的去支持武后!我是公主,我不干政。但是许敬宗不对,就不能留。只要让我抓住把柄,我会先去见武后的!给她自己清理门户的时间,就是我能为她做的。”叫我因为她无条件的包庇谁,那不行! 林雨桐就说,“说实话,我不喜欢朝堂。相比起这些是是非非,我更喜欢在府里种地养花,下厨做羹汤,得闲了,我喜欢把驸马打扮的利利索索的……若是老天有眼,我还想尽快生个孩子,在家享受育儿之乐!我有父皇母后庇护,上有兄,下又弟,这辈子是少不了我的富贵荣华的。您放心,我什么也不掺和。尽快给您生个外孙,好不好?” 何意?李弘问完,恍然了!自己频繁的跟皇妹接触,可皇妹是英国公府的人!跟一个手握军权的臣子走那么近,想干什么? 林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这是一封许敬宗的折子,折子上说,公主有辅助之功,当领司农寺之事务,参机军事。 篡改史书?什么时候的史书? 虽是问策,又何尝不是试探,不是警告呢? 在家里气的转圈圈,收拾此人很容易,但打狗得看主人呀!武后必是会保此人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 许敬宗是武后的人,但这次他这个折子上的,未必符合武后的心意。武后希望润雨细无声的叫自己掺和进去,但许敬宗自作聪明,上了这个折子!他是武后的心腹,至少别人这么看!然后他上这个折子,公开支持皇家公主参政。朝臣会怎么想?会想武后这是为她明着干政铺路来了。 回去就生气,“这个许敬宗,就是个棒槌!” 林雨桐就看四爷,这个事,难撬动!尤其是自己出面去办,并不合适。 她就说,“张相,有些事我出面,许是会适得其反。驸马正在革新兵器,此法得保密。大唐的兵器领先,那人员是不是就可以精简。”若是不需要这么多人,“那是否有必要让人终身服役?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兵卒,服役五年便可。多服役一年,多给一年的永业田。这可自愿选择。越是在行伍中有官职的,要求服役的时间越长。当然了,有官职的,也不乐意退。但是,在一些官职上无所作为,甚至是尸位素餐者,到了一定年限,考评不合格,就该罢辍。父子相继这一套,最不该出现在行伍当中!流了血就得有回报,这是铁律。”说着,就又顿了一下,“当然了,我对军中之事,所知不多。这话也就是一家之言,我随口一说,您随意一听就罢了。” 张文瓘坐下就看四爷:“敢问驸马,某可能见公主殿下一面?” 嗯!这怎么了呢? 这其实是警告,警告李绩和张文瓘不可结党!但是事只要对,李治最终还是会采纳的。 好!都好! 林雨桐皱眉,这事上太子没错!张文瓘急忙过来,是因为:“张相认为,放宽了律法的结果便是更多的人以病、以残、以各种方式逃避入伍,可对?” 可李绩是什么功勋? 四爷就起身叫了秋实,秋实赶紧去了。 玄武门之事,才过去多久?不一样是儿子逼的父亲退了位了! 知道!怎么了? 他喊刘仁:“给公主赏赐金千两,赏赐珍珠一斛,赏赐贡缎百匹,赏赐贡米千斗,赏赐凤撵一架,赏赐……” 犯什么事了? 她坐过去,就看向张文瓘,“深夜来此,必有要事。张相请讲!” 到底赏赐了多少东西呢,林雨桐坐在公主府的正堂里,听着礼官在那里报,足足听了一个时辰。感觉是又送了自己一次嫁妆。 “许敬宗!”说着,就低声把事说了,“你说他烦不烦呀!多能耐呀?真以为是武后肚子里的蛔虫呀?什么都叫他猜准了,还是武后吗?什么也不去问,自作主张……本来没事的事,硬是因着他搅和出三分事端来。想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武后现在估计怕也是恼的狠了。养的狗不打招呼就乱吠,坏了武后的大事了。” “怎么了?”四爷眼里多了几分厌恶,“他在明目张胆的篡改史书。” 四爷只得先过去,可一过去,就在门口看见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显然是一位神秘的客人。 可叫自己容许敬宗……这人要是不招惹自己,自己搭理他吗? 在朝中起波澜之前,李治果断出手。以尽可能委婉的方式,达到了他的目的。 因着太子的仁,这个折子上去,圣人一定会恩准!短期内,都会高呼着仁义。可从长远来看,行伍之乱,就自此而起了。 等无人的时候,李弘的侍读高智周才说,“殿下,李司空回京了。” 张文瓘看向这位公主,直言道:“平高句丽,朝廷要设立安东都护府。已然拟薛仁贵将军为都护,率二万人马镇抚,都护设于平壤……” 李治心里那点难受,被这么一说全消散了。高高兴兴的说了好一会子话林雨桐才走!大概是为了不叫人多想,武后没见她!她在外面磕了头就下山回家了。 李治看着宫内外的消息,然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弘儿呀,你当做太子是那么容易的。怎么教都教不会,现在会了吗?坐在上面,谁都别轻易去信。桐儿是不会害你,可你不能因着这一个,就不设戒备心!这是在作死呀! 四爷就道“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历史上名声不好是有道理的!他投靠武后,好似就觉得这家伙不是啥了不得的人物,其实真不是!这家伙也是瓦岗山上下来的,曾经还追随过李密。魏征也曾经追随过李密,可以说跟许敬宗两人当年那是同僚呀。后来,都投了李唐了。魏征混成什么成色呢?怎么说也算是做过宰相吧!可许敬宗呢,其实他是参与过玄武门之变,掌管过机密要事的!可魏征那时候是李建成的旧臣呀! 公主府里库房真的就塞不下了。 秋实不敢说前面还有客人,只说,“国公爷有请。” 问题的根子出在‘干政’二字上!李治不想叫自己干政,这跟压着李贤是一个道理!他怕李弘压不住自己!尤其是当李弘极度信任自己,而四爷又颇有才干的情况下。他怕养大了自己和四爷的野心。叫张文瓘来,这就是知道张文瓘跟李绩的关系,李绩能明白这里面带着什么样的意思。 “可安东都护府远,为将者还罢了,为卒者不愿背井离乡。而今,已出现逃亡。折子递上来,又恰逢朝廷大喜之时,臣等未敢奏报于圣人。只奏报于太子知晓!” 林雨桐便懂了,“太子没想着瞒着圣人。” 一串串的赏赐,堵住了入坊的路。 就这点事? 张文瓘这才看向四爷,“早年,我和两个同僚跟恩师辞行,恩师给其中一个同僚送了佩刀,送了另一个同僚玉带,却什么也没给我。我当时就问恩师说,为何不送我东西。恩师当时就告诉我,送这人佩刀,是因为这人生性优柔寡断,赠以佩刀,是希望他处事能果敢。送那人玉带,是因为那人桀骜,向来行事放诞,送玉带,是有约束之意,希望他自我约束,不惹乱子。而后恩师又告诉我说,你什么都能做好,我没什么要送你的!”说着,眼泪就下来,“恩师一言,叫某受益半生。自为官以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是疯了,是武后把此人养野了! 四爷就说,“他还是修史官,你知道吗?” 他许敬宗什么功勋? 张文瓘沉吟了一瞬,起身告辞。 这可稀罕了?这世上还有能叫你受气的人?说出来,说出来叫爷乐一乐。他坐过去,手指放在她噘起的嘴上,只管笑。 李治一把攥住桐桐的手,“桐儿啊,父皇跟你说句实话!朕时常遗憾,你跟你皇兄若能调调该多好。他为女,你为男,父皇便再无可忧心的了。可这个天下,不是一家的天下。朝臣如何去想,这至关重要。不是为父心狠,而是时也命也运也,半点不能由人。若不是朝臣,朕欣喜于你的才干!你哥哥得你辅助,朕又有何可忧心的?” 林雨桐真搬家了,太子叫呢,她也以病为由,没过去。 斗篷一掀开,不是张文瓘是谁? 她蹭的一下就合上了!怪不得呢。怪不得李治强插了一杠子,把自己给摁回公主府去了。原来根子在这里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噘着嘴,气呼呼的坐着呢。 我去!疯了吧! 林雨桐叹气,还是谢恩去了。 李绩就这么看着曾孙跟公主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定了。压根就没用他多话。他心中不无遗憾,公主和太子调换一些,可能都合适。 他问站在边上的明崇俨,“朕是个冷酷的父亲吧?” 李治躺在那里,精神似乎又有些不好了。林雨桐过去,他就伸出手,“可怨怪父皇?” 林雨桐摇头,“您的顾虑很多!”除了那些说不出口的,“您还担心我的参政之嫌,会拨动朝臣敏感的神经。您怕皇兄的信赖,成了大臣们攻讦皇兄的借口。” 对!其实不瞒着也不是大事,“太子给圣人上了一道折子,说是征辽将士逃亡,在限定不自首或是逃跑者,斩杀之刑过了,将妻儿没入罪籍,也错了。太子认为,若是遇病不能按期归队,只因为害怕要被杀才逃跑的,这怎么算?或是因为山上砍柴被强盗掳劫了,不能按时回来,难道妻子儿女就该获罪吗?一队中有一个不能归,那整队的人因为害怕被牵连,逃跑了怎么办?若因为以上种种被杀,妻儿被入罪,其情可哀。因此,太子殿下说,凡是有逃亡的,不该连累家小。特上表皇上,修其律法。” 父皇疼自己是真的!父皇时刻警醒着也是真的! 所以,他是有和李绩一样的待遇,圣人赐了小马小轿,从禁内到内省,都不用走路。 林雨桐微微一叹:“明儿搬到公主府,请师兄来一趟。就说自成亲一来,还不曾有孕,请他帮着调理一二吧!这个冬日,我不出门了。” 四爷就笑,“一开口就说了,他没办过错事!那此次来,又怎么会是错事呢?他必是奉命来的。” 那么同理,身为太子的自己,不该警醒着吗?李建成一直警醒着,可不也被太|宗给杀了。 见桐桐? 李绩迎出来了,“都进来。” 能奉谁的命?除了李治也没别人了。 明崇俨就道,“真正的仁慈,是教会皇子皇女们如何在皇家把控一个度!公主需要知道这个道理,太子亦需要知道这个道理。” 对!太子施行的是仁政,这没错! 李治惨然一笑,没附和这个话!是这样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他就觉得,玄武门外皇室自相残杀的血,成了李家皇室的梦魇,怎么也挣脱不掉。 这天晚上,李弘一个人坐在书房,枯坐了一晚上,再没提叫公主来东宫。 李绩就笑,“不提!不提这些了。快坐!” 李弘皱眉,想去探病的。但李敬玄给拦了,“殿下,公主亦是妇道人家!” “这还是小事吗?”林雨桐冷哼一声,“要不是有顾虑,看我不拆了他!” 这一进去,都起来要见礼!林雨桐伸手给拦了,“都请坐。” 四爷一下子就笑了,这就对了!这才是桐桐。他就说,“此人犯的事大了,证据有。真要是想好了,我送你去温泉宫。” 正思量呢,李绩叫了。 林雨桐懂了,李治是想跟张文瓘说:你跟李绩的关系我知道!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8 章 盛唐风华(40)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撩开车上的竹帘朝外看起。粟米穗子不长,高粱植株也矮,这便是而今北方的秋粮,农人们忙着下地收割,瞧着像是减产了。收庄稼这样的天固然是好了,能有充足的时间叫人把粮食晒干然后颗粒归仓。可这秋收了得种冬小麦的,这么不下雨,怎么种? 正看着呢,香菊低声道,“殿下,还是放下帘子吧,尘土太大了。” 是啊!满路的塘土,马车一过扬起那般大的灰尘来。 放下帘子,香菊递了湿帕子来。林雨桐重新净面,补了妆容。马车辚辚,重新朝山上去。 林雨桐去的时候,武后正拿着名册,看见林雨桐就招手,“你来瞧瞧,这些名门闺秀哪个适合做潞王妃……顺道也把英王妃选出来如何?”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过去,瞧见单独放着的两张,一个上面写着个房,一个上面写着个赵。 她笑意不变,“您这是选出来了?” 武后拿了‘房’,“房仁裕的孙女,如何?” 林雨桐不意外,李贤的正妃确实是姓房。她也知道房仁裕的来历,而今只能装作不知,“没听过。” 武后带着几分怅然,“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她像是回忆往事一般,“……房仁裕给他儿子娶的是并州王氏,可在当年废王皇后之时,却支持了我。” 这是想说,她没忘了昔日的帮扶之情。在对方的子孙能力平平的情况下,她愿意与之联姻,将其孙女选为潞王妃。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是个不能反驳的人选。她才要说挺好的,结果就听武后又道,“他前年过世了,好久没想起他了。今儿突然就想起了,他当年平定睦州陈硕贞叛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心里有了几分明悟,原来根子在这里呢。这个陈硕贞可不是一般人,她是个女人,而且是在武则天称帝之前,已经称帝的女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陈硕贞父母双亡,只跟妹妹相依为命,后被乡邻收养,长大之后在大户人家帮工维持生计。适逢洪灾,朝廷不开仓放粮。陈硕贞见周围的乡邻都活不下去了,就开了大户人家的粮仓赈济乡邻。后来被大户人家抓住吊起来鞭打,是乡邻一起救了她。于是,她带着她的妹夫,开始了造反之路。她自称是‘文佳’皇帝,官制一如朝廷。 只是最后被朝廷给平了,她失败后被杀。当时就是房仁裕和崔义玄南北合围,平了此次叛乱。而崔义玄也是废王立武的支持者。 而今,武后得闲了。想起这些曾经支持过她的人,想起了那些过往,也想起了那个大胆妄为又异想天开敢以女子之身自称皇帝的陈硕贞。 是啊!林雨桐心里也感叹,成功者容易被人记住,失败者便不被大家所知!所以,大家只知道历史上出现过一个女帝武皇。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武皇成功了,而陈硕贞却失败了。 但在林雨桐眼里,陈硕贞同样了不起!华|夏文明数千年,农民起义中女性领袖有几个?成为农民领袖且自称为帝的女人,数千年里,也就出了她一个! 而这件事,在武后心里没留下种子吗? 一个孤女,一个帮工,都敢于称帝!那权利到了一定程度的武后,她凭什么不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想,被武后的支持者杀掉的陈硕贞,其实是给武后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的。 还有长孙顺德,他的名字陌生,但他的姓不陌生。他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堂叔,长孙家是为唐朝开国立下卓越功勋的!而在后来,更是支持李世民的重要力量。玄武门之变,他是参与者。他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还是把常乐公主和赵瑰的女儿配给了李显吗? 她说:该有一份公正的记录,留给后人评说。 她看着武后把这个‘房’字郑重的收起来,这便是潞王妃了。武后回过身来再看那个赵字,眉梢轻轻挑动了一下,“这个赵瑰还算是知情识趣,就他家的女儿配显儿吧。” 可刘文静呢?他是在李渊还没有起兵的时候,就看出李世民非一般之人,是他与裴寂还有李世民三人合谋,胁迫李渊起兵的。他一直就是大唐建立的核心人员,是大唐第一任宰相。后来被冤杀,李世民为其平反了。 哪怕最后因罪免官了,但功是功,过是过,他的画像依旧在凌烟阁里摆着呢。林雨桐就说,“若是钱九钺的功劳跟这两位一样,那其他人呢?其他为了大唐流血奋战过的其他人呢?他们不都死了,他们的后人也不是都死绝了。” 她很聪明的选了尉迟敬德的例子,太|宗皇帝说了汉高祖杀功臣的无奈……是啊!许敬宗对自己来说也是功臣,可功臣居高自傲,怎么办呢?汉武帝杀了功臣,太|宗也以杀功臣的例子吓住了尉迟敬德,自此尉迟敬德再不敢放肆。 武后看着她笔挺的身影慢慢消息,久久才收回视线。 林雨桐就先道,“许敬宗此人,儿臣很不喜欢。他的父亲许善心和虞士基一起被宇文化及杀死的时候,他就在当场。当时虞士基的弟弟虞世南跪在地上,只求代兄而死。可面对许善心的被杀,作为亲儿子的许敬宗却手舞足蹈,欢呼着父亲被杀,只求宇文化及不杀他。母后,这样的人除了私利,对谁会有真心呢?欢呼着父亲被杀,流放了亲生儿子……其人心狼,绝非良臣。儿臣知道,当年乱世,以此苛求,实为过分。他投效大唐,太|宗用之,这才有了他站里朝堂的机会。可做人做事,是否该有所收敛呢?他当年苟且求生的样子被封德彝看见了,是封德彝将他的丑态说出来的!于是,他便记恨封德彝。而今修史,极尽丑化之能事。是!封德彝不是个良臣,乱了隋纲,乃是一谄媚小人。给此人做传,将其划在奸臣传里,都不算是冤枉。但这个前提一定得是不能杜撰。封德彝才死了几年?像是英国公这样从瓦岗下来的人还都活着呢,就敢胡乱编纂,这是想干什么? 钱九钺是开国元勋没错,但在一干功臣和名将中,他并不显赫。 可这怎么说呢?赵瑰知情识趣,所以他的女儿配了皇子。这是一场利益交换!也是对投靠她的新势力的奖赏,这是谁劝说能劝说的住的? 武后坐去了上首,看林雨桐,“你说。” 她没在这事上纠缠,而是低声跟武后道,“今儿儿臣上山来,是有事要私下禀奏母后。” 而今,对许敬宗这样的老臣,直呼其名了,这必然是许敬宗又干什么了。 这个婚配配的很不好,为何会说武后关了李显的原配,最后还生生饿死了她?是不是不婚配,就没这事了? 行吧!到时候看看吧,若是该死的那就去死,若是不该死的,再想法子吧。 林雨桐点头,“有!还有尉迟敬德。是,现在民间很多百姓都把尉迟敬德当门神在张贴,可也不能因此,去美化此人。许敬宗跟尉迟敬德也是亲家,于是,尉迟敬德那些犯过错就不用出现在史书里吗?儿臣知道,他的功勋显赫,他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但此人居功自傲,这也是事实。据说当年宫宴,有人的坐席排在了他的前面,他便大怒,几乎在宴席上差点打瞎了人的眼睛。太|宗皇帝说,他总觉得汉高祖没能保全功臣,是汉高祖的过失。他也一心想保住功臣,他认为这是一个贤明君王应该做的事。可直到看到尉迟敬德不断居功触犯国法,这才知道,汉高祖当年杀功臣是有多少不得已。母后,史书不能任人打扮。是非功过都该留下来,这是留给后人的财富!时光会消失,王侯将相没有不死的,这史书是唯一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证据。该有一份公正的记录,留给后人评说。” 她没这么说!她没说私利,只是说了这件事的危害在哪里。 一个例子,她给了自己两种处置许敬宗的方式:其一,学汉武帝,杀了他;其二,学太|宗,彻底的辖制住他。 高延福心里激灵一下,多少朝中大臣拿此人没法子,安定公主进宫一趟,逼退了许敬宗…… 武后眼睛微微一眯,安定是个修的好口德的人,说话向来尊重。别说对朝中的大臣了,就是对身边这些近侍,都是能称呼起官称的时候,绝不直呼名讳。 安定没说:你看,母后,许敬宗做的这些事影响你的名声。知道的说是他肆意妄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授意的。这样的人不能留,留下迟早会牵连您的。 武后久久没言,再说话就问了一声:“还有吗?” 这是信自己不是虽重私利,却非只看私利之人! 钱九钺是他的儿女亲家,本是皇家奴仆出身。他将钱九钺放在世家出身,提高门第,不是大事!可他却将钱九钺放在了刘文静和长孙顺德一个卷宗上。母后,钱九钺是谁?刘文静和长孙顺德又是谁?” 尉迟敬德最后怎么着了呢?他告老,太|宗恩准了。许他初一和十五进宫朝拜,落了个善终。武后慢慢的抬起手来,写了一个条子,而后慢慢吹干,递给高延福,“给许敬宗送去。”叫他告老吧!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再行一礼,然后缓缓的退出去了。 这样的人物,钱九钺安能与之平起平坐? 哦? 林雨桐抬头看着她的眼睛,“母后,儿臣是为了许敬宗的事来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89 章 盛唐风华(41)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许敬宗接到这条子手都抖了:“怎么会如此?怎会如此?”太突然了!太子都对自己优容有佳,朝臣弹劾自己的人多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送信的人已经走了,许敬宗忙叫人去打听,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事实上,天下太平,并没有什么事。 最近这几天,圣人有心天旱的事,正在吃素,也不见人。唯一上了温泉宫的就是辅国公主!她才下山,也该是才回公主府。 许敬宗:“………………”是自己得罪公主了?并没有!自己还一力促成公主参政了,可结果公主背后参政的结果就是将自己一脚踹出朝堂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幕僚就低声道,“听闻驸马给几位史官关系极为亲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许敬宗有些惶惶然,还没修完的书,谁现在去翻那个做什么?他咬牙切齿,可却也无可奈何。怎么办呢?上折子请罪,把修史中不严谨的地方归咎为老来昏聩,如今只说请圣人另派他人订正史书,而他自己:告老! 皇后的话不敢不听,况且,垂垂老朽,还能如何呢? 折子先送进东宫,像是许敬宗这样的人物,折子送到东宫来,怎么敢耽搁。接了折子就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李弘手里。 李弘皱眉,接了过来一瞧,瞬间愣住了。他把折子给戴志德和张文瓘,“许敬宗突然告老?”一点征兆都没有。 话音才落,近侍高力元急匆匆的进来了,“殿下,温泉宫来人了,要马上见殿下。” 宣!高延福进来,转达皇后的意思:许敬宗年老昏聩,史书都修不明白,有心治罪,但念及三朝老臣,若要告老,准其告老,安享天年吧。 竟是皇后的意思!高延福说完就告退出来,高力元往出送。高延福是高力元的义父,如今高力元追在后面低声喊耶耶,高延福就停下脚步,“禁声!” “耶耶,您总得告诉儿这是为了什么吧?”说着,小心的朝后一看,“回头殿下问起来,儿怎么回话?” 高延福低声道,“辅国公主上山了。” 说完就走,高力元直到高延福上了马车,马车走远了,才往回跑。一进来也没避讳几位大人,就冲着太子笑,而后道,“辅国公主殿下才从山上下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高力元点头,“是!高公公就说了这一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戴志德几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带着几分笑意。许敬宗一退,代表的意思可就丰富!于是,这个一句,那个一句,都在夸辅国公主不愧为‘辅国’之名。 李弘听着,点着头,这一刻却有些悟了!母后是女子,干政了朝臣反她之声极大,大到掣肘朝政的程度。可皇妹这不是干政吗?也是干政!可她干成了满朝大臣都想干成的事,那就是削掉母后的势力,于是,皇妹便成了典范。大臣倒去夸赞了。 所以,他们是反母后吗?不!他们反的是压在他们头顶,却跟他们的利益不一致的人。 他把事情托付了,也不管是不是天已经迟了,还是坚持出宫,上温泉宫去了。 折子呈送到御前,李治虽早已知道,可如今接过来还是看了很多遍,而后慢慢放下,在上面划拉了一个‘准’字,便还给太子了,“太晚了,今晚住下,明儿再回宫吧。” 存着一肚子话的李弘嘴角动了好几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就从里面退了出去。 可他没回住处去,只叫人去通报武后,“虽晚了,还是想给母后请个安。” 武后的手里正拿着新进上来的线装书,是一本《帝范》,这是太|宗皇帝所做,她一直都不敢去看,而今安定走了之后,她叫人取了出来。读来,却觉得有颇多的感悟。 只第一页,她就足足看了三个时辰。 正琢磨‘宽大其志,足以兼包;平正其心,足以制断’呢,高延福轻手轻脚的进来,“娘娘,太子来了,想给娘娘请个安。” 武后缓缓的放下手里的书,不自主的拿了一本《汉书》盖在了《帝范》之上,这才道,“宣!” 李弘进来,看着一身散淡的母亲,然后缓缓的跪下,双手覆在母亲的膝盖上,仰起头来眼圈却红了,“母后,儿臣不孝,儿臣是来认错的。” 武后僵住了,除了太平,也只有安定时而会跟她这么亲近了。而今,这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跪在身前,眼泪长流,说他是来认错的。 然后王勃这二杆子,直接写了一篇《檄英王鸡》的文章。估计是比赛激烈,看嗨皮了!大笔一挥,我要写一篇好文来给潞王加油鼓劲。 哥俩在一起玩呢,李治和武后才不管呢。还不叫孩子玩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三句是化用了: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许是武后和太子的关系因此事缓和了,许是因为平高句丽之功,李治要祭乾陵,林雨桐瞬间就感觉到了,紧绷的气氛好似松动了,最直接的感触就是李贤和李显常不常的能出宫玩了。秋里了,大唐的皇室也围猎的!两人邀请林雨桐同往,林雨桐没去。 从来没有自己织出过一匹布的林雨桐,打算试试。别管织的好不好,她得去做。每天做一点,哪怕我一年织一匹呢? 用一个许敬宗,换女婿承袭英国公爵位,划算吗?太划算了。 李弘抱住母亲的双腿,把脸埋在母亲的双膝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半晌才喊了一声,“阿娘……” 许是一举拿下了许敬宗,所以许多人看到了价值!每天投递来的帖子,都能淹了公主府的大门。 其实李贤和李显这俩,不干正事的时候挺多的。春上要出门游戏要打马球要踏青,夏日要戏水要划船,秋日要围猎。这冬天天一冷,闲的蛋疼吧!两人搁在一起,斗鸡下注。 为什么?因为太后哪怕干政了,可依旧是遵守着妇德。 生孩子当然还早,但是备孕这个借口却好用。提前三个月是备孕,提前三年也是备孕,对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贤和李显这俩闲着没事干的,凑到一块斗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面前也放着誊抄来的一份,王勃在文中有几句话,林雨桐觉得有点严重。一句是‘两雄不堪并立’;另一句是‘于村于店,见异己者即攻;为鹳为鹅,与同类者争胜’,还有一句就是‘牝晨而索家者有诛’。 于是,一篇不务正业的文章诞生了。 李弘不住的点头,“儿谨记!” 武后的眼泪唰一下下来了,一滴一滴的掉在儿子的脖颈之上。她慌忙的擦去了,不叫儿子看见此时的狼狈。好半晌,调整好自己这才道:“……你才坐上太子之位几年?先太子李忠旧事不远。我不能倒,我倒了你们便死无葬身之地!身在皇家,就是如此!当年事涉李忠的一些旧臣要回来了,而今又不得已处置了许敬宗。弘儿啊,你得好好的稳住!若是你倒了,母后,太子妃,你的皇弟皇妹们,都不能得善终了!” 而就在此时,李绩退了,朝廷将爵位直接给了四爷,以曾孙的身份承袭了英国公府。许敬宗一退,李治没有犹豫的把爵位叫四爷给继承了。这一点,武后当时应该也算到了吧。 这一声娘叫的武后的眼泪又差点下来,手在儿子的头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这对武后和对太子来说,都是陌生的体验。 母后不是太后,母后只是皇后,父皇活着的!没人敢说父皇如何,母后便成了罪人。 李弘早起的时候,看见枕边的一本《帝范》,他默默的收进怀里,然后直接走了。 自来干政的太后少了吗?可太后还政,辅佐幼主,重用权臣,这便是功勋,世人也罢,史书也罢,都赞扬这样的太后。 李治怎么说?他说这是挑拨的兄弟相争。可李治没法说的是你写牝鸡司晨,到底是想暗指谁? 可这次不知道是谁多嘴了,把这篇文章给送到李治的面前了。 她缩了,安分的做一个辅国公主。辅国公主,不是非得在朝政上指手画脚,对吧?我这织布呢,叫更多的女子学着用纺织机织布机呢,不知道有多忙。这难道不是正事! 当然了,四爷肯定是早想到了!但天地良心,自己当时真没怎么预料到。 只那一下,武后就收了手,“这是最后一次……从这里出去之后,再不许哭了。你是大唐的太子,你得承天下之重!不可再如小儿一般哭泣,身为太子,你再无哭泣的资格。” 李弘伏在武后的膝头,“母后,儿臣错了!是非与黑白,远不是儿臣眼里的那么简单。” 她知道,干掉这么一个重量级人物,她得彻底的消停两三年,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才行。 说了身体不好,说了得备孕,就把戏做的真真的。 林雨桐一叹,其实自己的脑子还是比不过人家的! “母后!”李弘声带哽咽:“儿臣……许多道理,儿臣是监国之后才明白的!说出来的道理,儿臣听着有理。可今儿……今儿大臣们得知皇妹来了温泉宫,紧跟着许敬宗便退了。他们赞皇妹的时候,儿臣才知道,他们口中的母后跟母后你其实并不都符……” 就这,还好意思上公主府来,坐在林雨桐面前:公主,救命! 第一句是说,两雄不能并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第二句是说,只要碰到对手就攻击,不管在哪个群体中间,都要比其他的同类更突出。 这一晚,李弘就在武后寝宫的外殿就寝的。武后在太子睡着之后,轻手轻脚的出来瞧了,而后又默默的退回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0 章 盛唐风华(42)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会写文章,咱写点有用的成吗?就斗个鸡,你都要写个文章。关键是写的真好,引经据典,化用典故,说实话,读书少的人都看不懂你这个好在哪了。 可读了那么多书,会写那么好的文章,咱别用在这地方成吗? 林雨桐就看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稳重。潞王好玩乐,你要劝着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可是你呢?你听了吗?”林雨桐就道,“二王斗鸡,耽于娱乐。你不说劝导,还怕打不起来,写篇文章给潞王助威。你是喝了多少呀?”白酒没给你们,就现在那酒的度数,你就是大肚弥勒,你也醉不了呀! 王勃赌咒发誓,“臣真就是写斗鸡……”绝没有别的意思! 废话!你要有真有什么意思,能活着坐在这里? 正说着呢,四爷回来了。一看这样就知道什么意思。 王勃苦着脸见礼,“驸马,某错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挨着桐桐坐了,这才说他:“你也是饱读诗书的,檄文是什么性质的文章,你不知道?玩乐之间,你就是做两首诗,也不至于此,怎敢胡乱以檄文的样貌示人?” 林雨桐恍然了一下:“对啊!怎么敢用檄文?”她刚才之顾着文章内容了,都忘了檄文这种体裁是非常严肃的,不可轻用。 檄文一般怎么用呢?第一,得是朝廷发征召,或是揭露这个反贼那个奸臣的罪行的,属于政府公告类文书。第二,带有很强的批判性,有声讨的意思在里面。一旦出檄文,代表着战斗,战争。 像是《讨王莽檄》、《讨曹操檄》、《隋文帝伐陈檄》,讨伐武则天的那个《为徐敬业讨武曌檄》,这都是檄文。 放在后世,像是某某某宣言,这其实都属于檄文的性质。 这么严肃的体裁,你拿来这么玩呀? 叫四爷这么一说,她都想扇王勃。这家伙嗨上来整个一玩世不恭。 王勃悔的不要不要的,“那……现在怎么办?” “圣人旨意已下,公主能如何?”旨意是逐出长安,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说!但四爷又道,“先去游历两年,之后再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问:“你这一去,准备去哪?” “去……去找杜少府……”说完,好似想起公主不知道谁是杜少府,就忙道,“臣一朋友,在蜀中任县尉。”林雨桐:“………………”《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那个杜少府。想来,他写‘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时候,他在长安正是春风得意,前程看好的时候。而今了,人家离开长安是去就任的,可你呢?被赶走的。 去蜀中游历,有做官的朋友照佛,确实是好过一些。 四爷给他建议,“山山水水,多做一些记录,整理成册,不拘是叫人捎带来,还是将来带回来,总也有些用处。” 王勃点头,自知求助无望,只能走了。 临走林雨桐又送了几样东西,都是贵重的饰品,这玩意比金银好用,到了要紧的时候,能当钱用。 人都出去了,林雨桐就说,“南边热,多水,记得趁着这个空档,学学戏水。” 学了戏水,臣要是下次再闯祸,您救吗? 林雨桐:“……”走远!看见你就烦。 王勃真是带着失望走的,再见到潞王,就真的只能是辞行:“臣……真得走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王勃叹气,“公主殿下规劝过,说要稳重,要劝着点王爷不可耽于玩乐……臣条条都犯了,旨意已下,公主也无法。”李贤最近是不敢动,这次的事是因他而起。 王勃虽口无遮拦,可若不是自己斗鸡,又怎么会叫属官受难? 君臣沉默良久,李贤这才道:“哪一天离京,我送你。” 不了,王爷,别给你惹麻烦。 李贤摇头,他也觉得歉意的不行,“父皇正在气头上,你先离开长安,等事情过了,我一定想办法,再把你召回来。” 是! 就这么着,三日后,王勃要离京。 李贤把王勃送出灞桥,正要交代王勃几句呢。结果就见王勃朝边上看了一眼。边上也是两人在告别,随从的站在的很远很远。 这个人,李贤还真认识,不是明崇俨又是谁? 林州回身的时候,见到英王正热情的跟那位御前的大红人寒暄。等着大红人走了,他才上前见礼的。 那人正朝这边见礼,却不敢贸然过来。 李显果然听话的不再说了,“也是,我这一张嘴,说不好就老惹祸。” 王勃也是这么说的,“您再这么说,罪臣便无地自容了。” 这嘲讽的眼神,王勃更加不屑。等明崇俨忙去之后,就低声骂了一句:“以色侍人,呸!” 这话也算是有道理。 不赖你!是他言语不谨,跟你不相干。 而李贤瞬间就红了脸,低声说桐桐,“皇姐,您要喜好这个,弟弟送你几个乐姬便是了!”何必为难姐夫,还得学这个来取悦你。姐夫也是轩昂男儿,这样是否有些不合适? 他一个长史怎么能知道? 林雨桐:“………………”你都这么想,那外面还不定要怎么传呢! 等人走了,李贤说李显,“总是说话不走心。皇姐是公主,长史再是近臣,私事知道的也甚少。不可再这么问了。” 李贤就低声道,“皇姐是公主,英国公府如何看,是顶顶不要紧的!身子好,绵延子嗣是好的!若身子不好,当以保养自身为宜。若是姐夫有什么想法,弟弟去说。”林雨桐就笑,而后摇头,“懒的动弹是真,心累也是真!自打许敬宗退了,我这府门何曾清闲了?有些事,原是可以不管,也懒的管的!我把这白叠子弄好了,功劳少我的了吗?不过是事赶事到了那里罢了。有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被人裹挟着朝前走而已。事一完,我是一点也不想掺和,干脆躲一躲。” “母后看好便罢了。”大家子出来的娘子,都差不多。他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他来,除了看望皇姐,还有一件事,“父皇宠信那个明崇俨,臣弟瞧着,竟是有几分装神弄鬼的嫌疑。朝中有李太史这样的大能,也从不见他说些神神鬼鬼的话。偏臣弟去请安了几次,都碰上此人。此人论事,言谈中少有不谈及神鬼之言的!为君者,走了神佛之道,终究是不妥当。” 是! 英王一句一句赶着问:“皇姐最近很少出门,身子确实不好吗?有没有想过换个太医?” 房相是说太|宗朝宰相房玄龄。 李贤就拦下了,“回头打发人去瞧瞧便是。”然后说林州,“你赶紧回去复命吧。” 李贤随意的嗯了一声,就摆手,“你忙。” 屋里暖和的很,林雨桐正坐在垫子上缠着棉线圈呢,李贤来了。 啊?摆弄乐器呀?四爷的好奇心永远这么重。 李贤没听太清,才要问呢,就听到后面的马蹄声,一瞧,不是李显又是谁。 李治不傻,武后更不傻,这事谁提都没用。 两人正说话呢,就隐隐的传来丝竹之声,曲不成调,像是谁在初学。 “给你们捎带的棉衣棉鞋棉袜都试了吗?合身吗?” 李贤矜持的点头,“明仙师这是送友人呢?” 他利索的走人,感觉怪不吉利的。 林雨桐又笑道,“上次去,还见着母后为你和显儿选妃了。为你选的是房氏,是房相的族里后辈。” 林雨桐怕李贤跑去提这个事,就赶紧道:“瞧着碍眼,但在不危及朝纲之下,便是小事。他将养生之道灌之以神鬼,只要对父皇的身体无危害,就无事!而父皇一直看太医,这就可以!况且,自来也有情志疗病之法,你只当他用此法纾解了父皇,叫他舒心了,便是了。很不必忧心!” 桐桐没亲自去,叫林州帮着去送了,紧赶慢赶的赶上了,给了许多药丸子,又叫林州交代了一遍:“公主说南方多瘴,药带足!另外,无刀莫进山,怕水莫坐船。切记!切记。” 还敢胡说! 但李显给了许多财物,这才叫王勃带着出发。 李贤就笑,“白叠子果然是好东西,又轻柔又暖和,合身。”他坐过去,顺手把林雨桐裙子上沾染的花絮给择下来,“皇姐身子可是有哪里不畅快?” 李贤这才了然,“皇姐这般……是对的。” 李显苦着一张脸,“我都不敢见你!那么好的文章,我拿给父皇,原是想去给你讨个封赏的,可谁知道……赶上父皇心情不好的时候了!对不住!对不住!”说完又给李贤欠身,“六哥,这事赖我!要是我不拿给父皇就好了。” 明崇俨看了王勃一眼,就知道这谁了:短命鬼,又见面了。 香菊笑吟吟的走过来,“殿下,驸马带了许多丝竹乐器回来,正在摆弄。” 明崇俨也看见李贤了,也过来见礼。 这天之后,李显打发了宫人来看望了,李贤却抽了空档,自己来了。 明崇俨朝那边看了一眼,忙道:“回王爷的话,不是友人,是家人。上京来没跟家里交代,家里不放心来看看。天眼看冷了,再不走今年就走不了了。家中久等不见音讯,少不得着急。” 李显带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王编撰,等等。” “还好,就懒的动弹。” 李显就说,“我看那明崇俨对母后的事情知道的就不少。” 王勃受宠若惊,“怎好劳您大驾。” 王勃:“………………”感觉这一走,不是要病死在路上,就是要被强盗砍死在路上,再要么,就是要被淹死在河里?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1 章 盛唐风华(43)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真的是得闲了在摆弄那些乐器,关键是这样的乐器后来大多数都失传了。只能靠壁画来还原。比如这琵琶,是五弦琵琶。之后的琵琶都是四跟琴弦。壁画里能证明大唐的琵琶是五弦的,在后世的日本,也保存着一件大唐赐给他们的琵琶,也因着是赏赐的,这个琵琶一直保存的很好。只那一件绝美的琵琶,就不难想象大唐当年是何等的风华。 而现在,四爷给这间屋里搜罗了一屋子的乐器。 其实贵族子弟都玩这个呢,李弘的箜篌就演奏的极好。不过是英国府……怎么说呢?就现在的几个男丁,是李敬业有心学那个呢?还是四爷的原身有那身体条件学这个?不过,李敬业也不是不会乐器,像是饮宴的时候,林雨桐听到过鼓声,可见,李敬业是能用腰鼓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当然了,四爷敢出去交际,那是因为像是笛子和古琴,四爷本来就会。便是生疏,大家也都理解。不过现在,他弄的太全了!几乎能找到的乐器都给弄来了。 李贤跟着看了看,就说,“有喜好的,摆弄一二也无妨。”真挨个去学,很不必吗?他就没发现自家这个姐夫在宴会上有不合适的!能行酒令,能吹笛能奏琴,达到了一般的水准,这就很可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肯定想呀!四爷的艺术素养还是不错的。人家的底子打的可好了! 四爷就看李贤,“公主喜欢,臣多学几样也无妨,正好事也不多!”炼铁之法给了,剩下的就不参与了。林雨桐:“…………”虽然猜到四爷可能有别的用意,比如,不要叫人觉得他承袭了国公府,在军权上就如何如何。但是,你这么说,别人会误会的。 李贤就是这么想的,他嘴角翕动了一下,就道,“看到皇姐过的这么顺心,那本王就放心了。” 然后两人留了李贤一顿饭,就把人给送走了。 人一走,李绩就过来了。七十多岁的人了,一歇下来就明显见老。 在书房坐了,李绩就叹气,“怎么想起摆弄乐器了?” 四爷捧了清茶递过去,拉了桐桐一起坐了,这才看李绩,“今年出现了旱情……”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明年必有灾。”四爷就道,“如今疆域是大,但是,不稳呀!从吐蕃东扩羌人受害,朝廷忙着平高丽而放弃了羌地开始,就说明朝廷在用兵上出现了疲态。若是赶上两年灾年,朝廷疲于应对灾情,那您说,不管是哪个都护所,能安稳吗?西域本就是诸部联合,有人顺从,便有人反。所以,安西都护府难安稳了。您平定了高句丽,可朝廷连镇抚高句丽的将士都征调不起两万……那以您一生的征战经验来说,高句丽是短期内能平的了吗?” 这压根就不是一场战役能完成的事!事实上,高句丽各种反叛不断,持续数年。 四爷就说,“朝西,西域不稳,需要兵钱粮;朝东,高句丽将需要数年才可稍平其事。北怕突厥遭灾,不是寻求援助,就是要偶发抢掠;南怕水患起民乱。这个时候,用兵尤其要紧。要用兵,不仅得有利器,更重要的是钱粮补给。可这东南西北这四个方向,哪个不是路途遥远,一旦出征便有不能为继的风险。更何况,利器不是一日能打造的。朝廷也没能力给上上下下都换上利器。这是需要时间的!因此,我们估计,这两年的战事,不会乐观。这仗不管是谁去打,结果都不会改变。” 李绩就明白了,这是说,这个时候不退什么时候退?自己老了,退了。他才接手,又不擅于兵事,所以,这仗叫谁去打,都跟英国公府无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不好意思的动了动,然后看向公主。 桐桐也知道李绩什么意思,就道,“……父皇未必乐意驸马太过于急切的接管这些,慢一些,缓一些,是合适的!母后心里必是有想头的,但是太急切了,父皇生了忌讳,反而会坏了母后的事!我是辅国公主,可如今这个位子,却也是难。正好夹在中间,有时候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若不是怕犯忌讳,我都愿意领兵出征去。可我便是有此能,有此心,朝中上下,无一人会应允。大唐的军制……其实是用起来不好用,想动又不好动。您说,短期内除了此法,还有何法可想?况且,咱心里知道,大唐疆域广阔,可本身人口却增长缓慢。用极少的人口,去驻守广袤的国土,还得震慑异族,这远不是捉襟见肘那么简单。”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大唐而今的人口,不足四百万户。就算是按照四百万户算,每户也按照十口人算,这才四千万的人口。 可实际上,真没四百户,每户平均也不到十口人,所以而今大唐的人口肯定不足四千万。这个人口数量,大致相当于后世一个省的人口总数。当然了,还不能是山东四川那种人口大省。就是普通的一个省的人口而已。 把一个省的人口分散到偌大的国土面积上,算一算就知道了,大唐除了长安和大城之外,而今远没有到繁盛的程度。 人口是财富,对吧?只有这么点人,你把达官显贵从里面拿掉,把奴仆从里面拿到,把妇孺从里面再拿掉。请问,真正能用于生产和战争的青壮人口有多少? 而这么点人口,那么长的边境线,又要驻守,有要补寄运输,怎么操作? 李绩沉默着没言语,良久才笑了一下。从英国公府的角度讲,此二人当家,英国公府无虞!可从大唐的角度讲,这两人的话把他说的心里难受。大唐是在走上坡路的,国力会日渐强盛。可危机却也潜藏,一但触发,无法收拾呀! 他起身,摆摆手走了。他想,他也该告老,凡大朝进宫去就罢了。英国公府,很该关闭了府门,好好的消停几年才好。正好把敬业那孙子捆绑在家里——侍疾。 把人一送走,四爷和桐桐怅然。眼前的局面就是如此,有些事,不是你想去干就一定能干成的。就像是高句丽,叫桐桐去就立马能平定叛乱使得这个地方长治久安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自然的规律不可逆的时候,就得韬光养晦。总之,桐桐不能是个叫人看着就是个权利欲旺盛,万事都想沾手的人。若是如此,她便成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孰为不智! 四爷拉了桐桐去看乐器,“想学哪个?我学了好教你?” 林雨桐头大,真学这玩意呀?这可难为死人了。从这些奇奇怪怪的乐器中走过去,抬手扒拉了扒拉。像是琵琶,据说李渊就弹得极好。可以上手……感觉好复杂。 最后桐桐眼睛一亮,抬手拿了鎏金的唢呐,“这个吧!” 四爷:“………………”这个你什么时候不能学,为什么非得现在学!大唐的乐器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上的。 看别管啥时候,对于一个没有艺术细菌的人来说,学相关的东西那都跟上刑一样。你又何必来为难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抬手给没收了,整天家里响唢呐声,好听呀? 桐桐手又摸了个竹板,像是快板的前身。几块竹片穿在一起。才摸到手里,四爷又给没收了,拉了桐桐坐在一架琴的边上。 林彤抬手拿了排箫,“我学这个……”别叫我弹琴。 也行!排箫是吧?学吧。 于是,一天里总有那么一会子工夫,典雅的的琴声里总会夹杂几声不太协调的音调。府里的奴仆刚开始都好奇的朝那个方向看,可一天天的,慢慢的也都习惯了。 武后斜靠在榻上,身上搭着棉褥子,她手里捧着一本《汉书》在来回的瞧。有时候这一页翻过去了,她会重新倒回去再看一遍。 “你觉得你的大限是什么时候?”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州递了帖子进来,说是李太史求见。 圣人问说,“听闻,长安城中许多人推崇起仙师了?” 李淳风又看林雨桐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明悟。他拱手:“殿下之前程,不可限量!” 李淳风叹气,“圣人登基之处,就叫臣连同袁天师一起,寻过皇陵。” 所以说,史书上说,李治和武后对此人几乎是言听计从。而对此人,史书上却没有记载此人怎么为恶。可见,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言听计从,那得是对方说的一定是他们想办的,这才会言听计从。 一曲终了,圣人召了明崇俨。 此人跟自己和四爷都有渊源,难得的登门,能不见吗? 这个说:“圣人和娘娘乃是正统,自有仙人庇护。” 明崇俨看着散淡的帝王,再想想一日不曾释卷的皇后,收敛的情绪。 林雨桐听了听就罢了,在李治看来,明崇俨所说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取信那么多百姓。百姓只要信他,那就好办了!他宣扬的都是有利于圣人的正统思想,为什么不行呢? 李淳风沉吟了半晌这才道:“只是袁天师私下跟臣说,那处什么都好,只是阴气重,利女主!”说完,盯着林雨桐的脸又看了半晌,这才起身,“臣告退!”林雨桐:“………………”不就是外形像是个躺着的女人吗?就利女主了?再说了,你看我那几眼是什么意思?她就喊住对方,“李太史留步。” 李淳风皱眉,“天命不可违!您说的事,只要臣能办,必回办。” 林雨桐伸出手,“胳膊给我。” 李太史! 啊?那是那一日下山,有什么特别的事?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也不言语。仙人就仙人,正统就正统,传吧!就这么点事! 琴声阵阵,清幽非常。 明崇俨便不再言语了。良久这才道:“臣若是一直能守着圣人和娘娘,那是臣的福气。圣人身边清宁太平,如臣这般的人,不被其他所扰,那便是福分。” 明崇俨一副惶恐的样子,“臣只下山一次,别的倒是不尽知!” 林雨桐:“…………”预报死亡我行你不行。没完是吧!直说吧,想干什么? 圣人泡在温泉池水中,热气缭绕,靠在池壁闭上眼睛,仔细听来,确实是闲云野鹤,萧遥自在。 琴声缥缈,沉下心去倾听的人真如坐在云端,仙鹤伴在身边。 明崇俨好似在思量,片刻之后才一副恍然的样子,“臣出宫之时,碰上一位祭奠父母归来的郎君。见那郎君身后,跟着两道影子。一道是衣着华贵的妇人,一道是秃头癞子一般的男子,身着麻衣,如同乞儿,神情猥琐却兴奋异常。臣本不欲多管闲事,无奈那妇人好似开口了,臣听见她跟臣哭诉,说是让臣问问她的儿子,为何要送了这么一个人去跟她合葬。臣大惊,便将这话转告了。也只是转告了而已。不想那郎君面色大变,只说,莫不是迁移他父亲的尸骨时迁移错了。到底是对还是错,臣回山上了,倒不知个究竟。” 李淳风吗?其实此人不全是神棍,他甚少显摆他神棍的本事。他精通天文、历法和数学,他在朝中做的都是编纂数学教材,或是给某一些书做注,再就是推算每年的历法,以服务农时。 干嘛? 李淳风叹气:“两年之内吧!” 桐桐放下排箫,问林州:“谁来了?” 嗯! 这是明崇俨在奏琴。 “天有灾,该预警。”林雨桐看他,“天命不是不能更改,而是你得拿功德去换!救人便是救己!皇陵利谁不利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做点利百姓的事。你精通天文历法,应该看的出来,灾情就在眼前。怎么预警叫百姓自救,你拿手,你去办。” “意思是我多留你几年,你得替我办几件事。” 什么意思? 林雨桐拉了他的手腕号脉,半晌之后就道,“阎王确实想请你,但我能多留你几年。” 在这个地方奏琴,武后听的见,圣人也听的见。 圣人这才笑道:“那就留着吧。” 这些事说起来传奇的很,别说百姓了,就是府里这些伺候的,都笃定明崇俨就是半仙人。那些真真假假玄幻之极的事,都传到林雨桐的耳朵里了。 林雨桐就说,“请!” 知道!就是乾陵嘛。 圣人叹气,“想来,那便是真的迁错了吧。” 于是,这个明崇俨便这么留在了李治和武后的身边,且名声响亮的程度,尚且在李淳风之上。 那个说,“怕是圣人和娘娘乃是天生的星宿,才这般的照佛。” 李淳风站住脚,回身看林雨桐,“殿下。” 林雨桐:“……”真想拔了这神棍的舌头! “就在京畿道,一处为梁山的山峦上!臣与袁天师所选之地一致。” 然后李淳风便来了,跟林雨桐提一件事,“臣总觉得臣大限或许将至……” 是啊!正是如此。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2 章 盛唐风华(44)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又观察了几天,到底是写了折子往东宫送,旱灾已见端倪。根据经验,北边旱情一旦严重,南边水灾的可能就比较大。 当然了,他只是说可能性比较大,并不是说一定会有。这种事说出来是要负责的!到了这个程度,正好圣人和皇后的身边都有可信赖的术士了。那自己正可以以身体为由,致仕了。 只是……人吧,还是太重视名声了。决定都下了,还是忍不住去了公主府。好叫人知道,自己真不是没本事的。结果被公主给拿住了! 如此也好!公主的气运极旺,她说有灾情那就真有灾情。但是折子上,他不能提公主。这位公主聪明已极,正躲着不想出头呢。那正好,自己就出头了。因着他的身份也特殊,折子一进来,李弘就见了。 从进秋以来,旱了吗?李弘几乎一天都不出这个大殿,没那个时间。早起天还黑着呢,不到半夜休息不了。一天见不到两头的太阳,是不怎么注意这个雨水变化。 看着跪坐在下面的李淳风,李弘把折子合上,“有几分把握?” 李淳风便道:“天道尚存一变数,更遑论其他!殿下问了,臣只能说,九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把折子打来再看,这个折子自己没法批复。赈灾是施恩,施恩的事得叫父皇去做。于是叫了专人传递折子,务必尽快递到圣人的手里。 等折子递走了,李弘才看李淳风,“李太史当的起国师之称了。” 李淳风一愣,忙谦虚:“臣之本分而已。” 李弘就道,“是啊!为臣之本分,该是为君分忧。治理天下,哺育百姓,李太史当谨记才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淳风告退从里面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可脸上不敢有丝毫露出来!却也知道,太子对那位明崇俨的,不怎么喜欢。太子觉得,便是有些阴阳术士之道,也该放在正事上。整日里说些神神鬼鬼的,非臣的本分。 可见,东宫对这样的事其实是深恶痛绝的。 这边正思量呢,身后追来一个特别俊秀的小太监来,是太子的近身内侍,就见他微微一笑,开口就道:“殿下吩咐了,太史公最好是先去山下等着,怕是圣人随时有传召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淳风赶到山下的时候都下半晌了。而今山下有小店能歇脚,他到了,见山上无人下来,便下去守山门的侍卫说了一声,告知他到了,若有传召,就不用宣旨的人再跑了。对方也没为难,很客气的请他去一边只管歇息。 到了店里不敢要酒,就是随便要了一口吃的,再来一壶热水就可以了。若是能叫我洗把脸方便见驾那便更好了。 拿了汤饼正吃着呢,就见有两人前来了,走的好似有些累似得。在山下磕了头,而后起身,朝这边的小店来了。 店家取了几个汤饼,水瓢里舀水等着。这两人过来,穿着看着还行,结果一个人拿了汤饼,一个人递了水囊来,店家把水瓢里的水灌进去递过去。那边递了一把钱来,这个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等人走了,李淳风才问,“那是什么人呀?”不是朝中人,“求什么事呀?” “皇后的娘家侄儿,每日里走来,磕个头,再走回去。每日都是如此,寒暑不辍,雨雪不止。” 李淳风慢慢的嚼着汤饼,若有所思。 正吃着呢,山门口有人喊了。果然是圣人宣召。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皇后站在一副舆图面前,“圣人乏了,修养着呢。你奏报的事,本宫已然知道了。”她的手点在长安这个地方,而后皱眉,扭脸问李淳风,“去安定府上了?” 李淳风眉心一跳,忙道:“是!臣……去了公主府上。臣老了,病体难以尽忠。公主跟孙道长常有消息往来,臣听闻孙道长打算去云游,也不知道去了没有。若是已然走了,臣便不跑这一趟了。再加上,臣忧心旱灾水灾,路上不太平。原不过是顺口提了一句,公主怕是种了不少冬麦,知道灌溉之紧要,盯着农时呢。这自然也就知道天旱了。臣本不是太确定,但公主言说,既然有端倪,就该叫朝廷知道。若是不准,臣损的是名声。若是准了,救的是黎民百姓。臣听了这话羞惭的很,便赶紧上了折子。” 武后笑了笑,没再问这个话,只追问道:“到底有几成把握,实话实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 等李淳风走了,武后焦心了半晌。还是起身去找圣人去了。 圣人的头疼又上来了,这种疼……就如同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搅动,之前按摩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可现在,好似作用微乎其微了。不知道为什么的,说疼就疼起来了。疼起来之后,真能疼的满地打滚。 刘仁一脸焦急的在边上守着,太医们围着又是针灸,又是熬药的! 武后皱眉,说太医院:“想想法子,这么疼下去怎么得了?” 可这有些药用一段时间之后,就无用了。 太医里有个生面孔,年轻一些的,他直接站出来,“臣……臣想试试用针刺百会穴。” 其他太医便变脸了,百会穴乃是人体大穴,怎么敢? 武后看这年轻太医,“秦鸣鹤?” 是臣!武后就道,“百会穴……你先给本宫刺一下,针扎一下,能有什么危害?先拿本宫试吧。” 臣万死。 明崇俨忙跪到边上,“用臣吧!娘娘玉体贵重,不可!臣晓得医理,要紧不要紧的,臣知道。” 武后点头,催秦鸣鹤,“试吧!快些。” 针刺百会穴,挤出鲜血,明崇俨就点头,“放血之法,看着怕人,其实不凶险。” 那就用! 武后做主,给圣人用了放血之法,许是第一次用,有了一些作用。还疼,只是没那么严重了,属于可忍受的范围。圣人一个劲的拍打着头,不住的呻|吟着。 秦鸣鹤就道:“娘娘,圣人的状况,住在宫里,冬取天然地热取暖,夏去别的宫殿避暑,这都是合适的。按说不该这么重才是!太医应该都是叮嘱过的,圣人不能久泡汤浴。” 武后就严厉的看刘仁,“给圣人泡了多久的汤浴。” 刘仁扑腾一跪,“泡的时间不久,不过是圣人常不常出虚汗,身上不爽利,一日不定时的多泡了几次而已。” 谁老这么泡也不行呀!更何况是大冬天,汤浴并不在宫殿里。这得露天泡着,身子热,头凉,这对整日里闷在屋子里的人来说,当时是很舒服的。身体正常的人不怕,可圣人这身体,绝对不能这样。 秦鸣鹤就道:“其实最好的,还是回宫。回宫修养一冬,明年就能好些。” 院正觉得这个秦鸣鹤呀,真真是多事。圣人和皇后住在山上,难道只是为了泡温泉的?可如今你这么说了,谁也不敢说叫圣人一直在山上呆着。 等林雨桐知道的时候,御驾已经进城了。 四爷当差去了。桐桐想了想,取了一小瓶药油就往赶紧往宫里赶。迎着这一行人回来。李治的情况打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真就是纸糊的灯笼,稍微一不注意就坏了。 等安顿好了,林雨桐拿了药瓶叫太医看看,“能用吗?” 闻了闻,秦鸣鹤先说:“好药!驱风散寒的,正适用。” 是!好药。关键是外用的,用不更好,也不会更坏。 林雨桐搓热了手,把药油蘸在指尖,给抹在了太阳穴,而后使劲的很按摩。这一按,给按的睡着了。只要保暖,这睡一觉,药效就发挥出来了。头疼的就不那么厉害了,能放松一些。 药交给刘仁保管,“不可多了,一日最多用三次。” 嗳! 是! 目送孙道长离开,再跪下行了大礼,这才看着恩师远去。 连着两代君王若是如此,再留下去,真要不得善终了。 好! 孙道长多聪明呀,要躲了! 莫名自信! 作为大夫,一个不好,就不得善终了。其实,他昨晚已经告诉太子了,说要精心休养,但身为太子,又怎么可能好好休养呢。这么熬着,这位太子……一旦倒下,就是大事!要么,直接崩殂。要么,常年缠绵病榻。 当然了,孙道长也尝试着去炼各种的丹药,但就一点,他炼丹不服丹,也不对外把丹药给人,就自己炼着研究用的。 后来武周时期,这里是神都、都城。 嗯!林雨桐抓了李弘的胳膊号脉,“昨晚又没怎么睡吧?” 所以说,武后动迁都的心思绝对不偶然,她是深思熟虑,各方面的考量过的。而之后,武后怕是得跟历史上一样,不停的东巡洛阳。在那边一住就是大半年……这未必不是想暗示朝臣迁都之意! 孙道长又低声交代了一遍太子的事,“万事以你为先。不可做不可为之事!记住了吗?” 很顺利的带着孙道长从里面出来了。一出来林雨桐才小声道:“从哪里弄那么些道士来?师父,您觉得丹药有用。”突然就觉得四爷炼制的丹药都要比他们强。 林雨桐扫了一眼,“洛阳而今已经是东都了吧?” 林雨桐现在知道了,武后就是这么走到台前的…… 四爷就说,“从大唐开国以来,长安人口最为密集。周围有产粮之地,八百里秦川,可多大多数都在开国之处封赏出去了。再加上皇家园林,皇家猎场所占用的地方……自身产出有限,调拨的话,交通不如洛阳方便,” 李弘李贤李显几人都过来守着,李旦和太平坐在边上,等太医都退了,这才过去。 直接给错过了! 当然!孙道长答应的可好了,“一旦找到,一定找当地的官府,速速给宫里送消息。” 可她快马到了南山,才被告知,孙道长昨儿夜里就被请去宫里了。 当然了,如今不能说一切的丹药都是不好的!丹药得区分的!孙道长也炼丹,但他的丹其实就是药。在隋末的时候,起了瘟疫,是孙道长的‘太一神精丹’起了大作用,遏制住了瘟疫。当然了,中药的药不全是草药,很多矿石也是中药!孙道长也用矿石炼药,有一味‘诸霜雪方’的药,能清热,能治疗嗔惊,对开窍有奇效,后世认为这药算得上是开窍三宝之一。 那边有隋都城打底子,又有隋炀帝迫使大商家落户洛阳,在洛阳建都城,比之长安,是有些优势的。 洗漱出来,四爷就说朝廷发布告赈灾的事,而后看舆图,在洛阳的方向点了点。 孙道长这才道:“书我留在山洞里,今日之后,我便离京了。你师兄我拜托给你了!但愿我们师徒今生还能再见。”是啊!但愿咱们师徒,今生还有再见之日。 奈何都城这个东西,轻易迁移不得。风水、龙脉等等等等,支持的是少数。 怪不得呢!太子妃从来没说太子休息的不好,想来也是夜夜回去睡了。太子妃睡着了,并不知道太子辗转反侧几时入睡的。 林雨桐就干脆道,“那师父,我送您出宫吧。” 林雨桐点头,“是!本就要走的,这是早就定下的。” 昨晚还见了太子,太子身上似乎已经见了一些端倪。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夜里降温了,风又大了。要是能落点雪就好了,就怕干冷。 林雨桐有些瞠目:“怎么就用了丹药了?” 等再回宫里的时候,刚好碰到李弘往那边去。 “赈灾之事压在肩膀上,睡不着。”真不是不睡!是安神汤药喝了,都作用不大!心里不得闲,昏昏沉沉似梦似醒,更累! 刘仁低声道:“殿下,昨儿圣人用了丹药,今儿好多了。” 但不是所有的丹药都跟孙道长的丹药似得,当药用的。 而今呢?太子睡不着,耗费心血;李治又肯定是信了炼丹那一套,估计谁劝也没用。 甚好! 宫里请了,那这也就罢了。赶在晚上又赶回长安,想着明儿进去见见道长。 丹药? 这么熬着,真能敖干了。 其实,武后考虑的是对的! 可孙道长炼丹吗?林雨桐听见孙道长说,“老道一直在寻一味药,但这一味药只在药典残篇上见过,究竟在哪里能找到,老道还真不知!本就定好的,要云游……为的也不过是把这些上古残方上的药品找齐。许是找到了药,便能治好也不一定。”说完就看桐桐,“云游的是公主殿下知晓,这是早就定下来的。” 是的!自己这一走,就没想着再回长安。从高祖、到太|宗,都有些病症。更不好的是,文德皇后那个病呀,未必不会影响子嗣。 武后说的是赈灾的事,林雨桐没兴趣听。她抓着李治的手腕号脉,这个病其实长期吃药是可以控制的。她觉得她回去得请孙道长。自己才学了几天,配的药不入口,用的只是手法,太医们接受了。可要真治病的药,非道长不可。 武后叫李弘,“弘儿过来。” 记住了! 这都是以丹药的形式出现的!在而今,孙道长把他这些药叫丹药。 四爷考虑的是,得叫人再找一张东都洛阳的地图来,回头先在那边置办点产业。 您请讲。 结果今儿进宫,瞧见李治好了许多。也见到了好几个道士,其中就有孙道长。孙道长很矜持,别人说话,他老人家就那么坐着呢。 结果第二天,林雨桐还是自己带着人去南山了。孙道长年纪大了,别折腾人家了。 “疾病在谁身上,谁知道难过。病痛来了,你有一丸药,能镇痛,但也会缓慢的损伤其他脏器。病人关心的不是脏器损伤影响寿数,他关注的是,这药吃下去,会有哪里有明显的不舒服吗?若没有,那这就是好药。因此,病人会以身体的感知来判断是否有用,而非大夫的诊断。所以,谁的劝都该是没用的。” 李治点头,“那倒是不好耽搁道长了!找到药之后,务必叫人传信。” 孙道长的声音不高,“殿下……为人子女,拦一拦是本分。可作为殿下的师傅,也要交代殿下几句。” 孙道长看这位公主,然后心里叹气。她是真有天赋! 林雨桐点头,表示受教了。然后将道长送上马车,叫人去送。要走了,这才低声跟孙道长道,“……本该派人护着您的,可是……您但凡跟我有了联系,宫里若是有个病啊灾的,就总能找到您。所以,就不派人保护您了。天地之大,总有您落脚的地方。您要是听我的,隐匿了行踪,许是最好的!” 对!洛阳而今是东都。 长安城建的这么完备,为什么非要挪去洛阳。在有灾情的时候,弊端就出来了。长安没有洛阳那么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这各种物资的运输,南北的调运,陆路可没水路便捷。 早起四爷当差,她得进宫去。 他问说,“孙道长走了?” 李治真要是叫孙道长给炼丹,其实林雨桐没那么大的担心。 而今这个洛阳的位置很重要。隋炀帝在洛阳建了东都之后,又下令开凿大运河。这就是后来说的隋唐大运河,南边能到余杭,北边能到北|京,如今是涿郡。以洛阳为中心,朝北边修,就到涿郡。往南边修,一直到余杭。所以,洛阳是一个南北交汇点,又是九州中心。前几年,武后愣是将此地定为东都。 今儿都这个时候了,肯定来不及了,等明儿吧,明儿有时间了,先请孙道长来一趟。或者,自己去南山一趟,见见孙道长。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3 章 盛唐风华(45)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年年跟前,大赦回来的旧人陆续的被任命了。 武后的面前摆着一本折子,是太子送来的。折子上是对各个因为反武,或是因为上官仪旧事重新被从贬谪之地召回的旧臣的安置。 裴行俭,太子给了司列少常伯的位子。 许圉师,当时被贬相州,而今太子将其安置在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魏玄同,岐州长史。岐州不远,在长安左近,要不了两年,怕是想调中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敌人。当年一个个的压下去,而今得一个个的提起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昔日听着动听的琴声,今儿却觉得异常的呱噪,“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罢了吧。” 明崇俨的手从琴上拿开,起身过去了。皇后坐在那里,面色沉凝。他接了祥云的茶,先是看了一眼,这是辅国公主进上来的清茶。几根茶叶在杯子里沉浮,茶汤碧绿,茶香袅袅。他屏息凝神的端过去,轻轻的放在皇后的手边,扫了一眼折子,赶紧退下了。 武后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为严厉。 明崇俨忙道:“臣……是觉得,万事当以您为要。在臣心里,不能叫您高兴的人,那必是有极大的不好的!这世上从来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只要您愿意,愿意给您做臣子的多了去了!又何必在乎这么几个?” 武后轻笑一声,却没再苛责他。又对着这折子看了半晌,这才提笔蘸了朱砂墨,在折子上批复了一个——准! 明崇俨扫见了,缓缓的跪下,“娘娘,您有比男子更广阔的胸襟。古来君王,能容敌人者,无不是贤君。” 武后没言语,能不能容敌人,这个话先不提。这是圣人要回来的旧人,若是不能得到妥善的安排,会如何呢?圣人的身体若是好,那安置的好或者不好,其实没关系。赦免其罪,肯用,这便是恩典。可圣人的身体偏偏不好!越是圣人的身体不好,越是得用圣人的旧人,如此,朝堂才能平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看着墨迹干了,然后递下去,“转太子处置。”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拿着折子一看,瞬间表情一松,折子下发,着人去办。 再加上临过年了,宫里定下了两个婚事,一个是给李贤赐婚房氏,一个是给李显赐婚赵氏。 这些事加起来,叫应对灾害的朝廷气氛松了起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之前见到的时候还好着呢!林雨桐以为李绩是装病闭门了!大冬天的不想半夜起来去大朝,也是合理的! 毕竟,如今的大朝剩下个样子在了。圣人身子不好,去了坐在上面手撑着额头,听不了两件事就散朝了。其实很没有必要去的。 刚好,英国公府要低调的过度几年。那李绩以身体不好,年迈养病为由躲着也是合理的。 再加上如今自己住在公主府,平时见李绩见的少了。虽然两府的后门是门对门的,也用围墙把中间的小巷子封闭起来,但其实,因为是公主,所以去了人家还得见礼。她跟英国公府的女眷保持的接触是,初一、十五,那边的女眷过来。这是尊公主为君!但是她呢?一般是除开十五这一天,逢五逢十去国公府,给三层婆婆请安。 家礼也有了,国礼也有了,相处的挺好的。 至于家里的爷们,那都是四爷的事,桐桐没有见的必要。 这一见的少,也就没能观察到李绩的真实情况。因此,第一个反应就是:李绩装病。 可四爷回来一听,就道:“过去先看看。” 历史上,李绩好似再有不到半年的寿数了。 林雨桐不敢大意,跟着四爷就过去。一听说林雨桐来,李绩死活不叫进,“臣衣冠不整……” 林雨桐跟着四爷直接进去了,“您安心躺着!” 公主府跟东宫特别近。拿令牌开了延禧门,公主府对着东宫的外墙开的府门,真就是眨眼就到了。进了府里,林雨桐带着太子去见的李绩。 李绩陪着太子说话,一句没说府里的人事和身后事,只跟太子点评军中将领。谁都是什么脾性,什么习惯,哪些毛病。一说就是两时辰,接近子时,太子才回的宫!去了那么久,李治和武后就有数了,这是真不大好了。 李绩叹气,“臣走后,圣人若有恩宠,殿下替老臣辞了。臣只余一老妻,虽非你们血亲,然漓儿和殿下为人,臣看在眼里。此一去,臣知她有人照料,且能照料的极好。”四爷点头,“曾祖母慈爱,心性豁达,世事通明,公主府许多外务要忙,内务反倒少不了曾祖母这般的老人看顾。” 李治顿时就觉得晕眩头昏,正是大灾怕大变的时节,结果李绩不好了! 就听李绩又道,“对着你,这些话倒是能交代了。”说着,就抓紧了四爷的手,“第一,大唐若是真有倾国之难,英国公府不计代价,须得救国。保大唐社稷不倾,此为李家后代子孙不可推卸之责任。” 这正是叫人觉得欣慰的地方!李绩叮嘱了这个,就又道,“皇家嫁公主进国公府,乃是合府的荣耀。臣走后,公主不可为了他们的前程再费心筹谋。天道有定数,一盛必有一衰,极盛必会极衰!臣一人占了天道之极数,子孙后代能保平安已是开恩,若再想更进一步,这不是福,而是祸。切记,平安安泰,方可长久。子孙后代,未必要习武进身,各有各的命数,不必执着于祖上荣光。” “若是你没能挺过来活到如今,那老夫便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便是留再多的话给你父亲,那也是枉然的!他若是肯听话,就不是你父亲了。” 四爷心里叹气,所以,李敬业反武周,不是没缘由的。 但这个事得报给宫里的!李绩的身份非同一般,他这一倒,大唐便缺了一根擎天柱。 四爷摇头,“儿子辖制不了父亲,但公主却能辖制臣子。您放心吧,父亲他,会看护好的。” 李绩靠起来,就笑,“殿下果然天赋过人,也才学了几年,便已经能拿脉开药了。可殿下,大夫瞧的了病,救不了命呀!” 李绩哈哈就笑,“如老臣这般,活到而今的将领,满朝数过去,还余几人?”说完,就无奈的摇头,“只余老臣一人耳!”说着就看林雨桐,“殿下把出来了,老臣不是病了。老臣就是老了!老了,这么躺着认老,臣还有半年寿数。不认老,非跟命犟着来,臣只三个月的寿数。” 放心不放心的,好似只能如此了。公主在此,其他话他也没法再往深的说了。 四爷看桐桐,桐桐朝四爷点头。李绩这真不是病了,他就是老了。常年的征战,常年在外衣食不准点,软硬随意。这若不是他自己知晓医理,早倒下了。 林雨桐叫人取了笔墨,给开了方子,哪怕是老了,可也尽量叫减少各种不适,在舒服自在的情况下,安然的走吧。 等李绩睡了,四爷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宫里的太医已经等着来,一串串进去请脉,这才确定一件事:李绩真的时日无多了。 方子递过去,李绩看了一眼,点头,“公主用药,怕是得了孙道长的真传的!好!臣就用此药!” 四爷一把拦着了,“您躺着吧,殿下学医的天赋不错,先给您瞧瞧。知道您精通黄岐之术,一辈子没麻烦过大夫,可到底是医不自医。”林雨桐顺手就拿了李绩的手腕,紧跟着就皱眉,这……不算是病了。 是说李敬业性子桀骜,难驯服!活着都不能叫他俯首帖耳乖乖听话,那么死了之后,他能听遗言? 太子去拉李绩的手,“卿乃国之柱石……”一句话没说完,眼圈一红,声带哽咽,竟是艰涩难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知道李绩私下有话说,她留着并不方便,便直接退了出去。 可进去的时候,李绩还是在仆从的搀扶下要起身。 李绩说着,又看向四爷:“你性子沉稳,颇有城府,家里交托到你手中,我是极放心的!但只一点,我只怕,你父难以辖制。” 李家在外任职的,都回来吧!回来侍疾吧。 林雨桐应承,“我记下了!万万不敢忘。” 四爷也握着李绩的手,这位老臣,到了现在,都说的是为大唐好的话!内争不宜扩大,国难需得尽全力。 李绩摇头,“殿下,臣这一生,杀伐太甚了!天道自有补损,是臣欠了天道的!家里子嗣不兴,臣向来不强求。所谓何来?臣知道,这是臣欠的。而今,天命已定,臣若非要强求,于子孙后代又有何益处呢?今儿殿下来了,臣交代几句话,好叫殿下知道。” 是!我听着。 林雨桐就道,“也不尽然,孙道长有一套针法,或可延寿两年……” 您说,我听着。 李绩说着,手微微松了松,而后道,“第二,大唐内争,英国公府不可参与。在此事上,你需得分的清楚。公主府是公平府,英国公府便是英国公府。公主有她的立场她的为难,但英国公府,也有自己的难处。此为遗言,若公主相逼迫,你只管拿此话来应对!我会留下书信一封!” 军中少了一根定海针! 太医给宫里一禀报,当天晚上,太子就来了。 里面李绩跟四爷说话,“……老夫一辈子沉沉浮浮,也是跟主上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皇家的事,向来就没准的时候。国公府交给你,有几句话要交代给你。”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4 章 盛唐风华(46)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亲自坐着轿辇来了,君臣在里面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可随后,李绩不再称病了。他坚持初一和十五大朝去了。刘神威乃是孙道长的大弟子,如今每天在这边的府里,每天早晚,得给李绩针灸。药方子林雨桐看了看,其实叫自己开,也就这样了。 李绩想听天命,可朝廷而今还需要李绩。 所以,李家人低调的回来了,可却瞧着老国公在家见军中将领的频率一点也没低。 林雨桐看的心里难受,直接往宫里去了,她的见见李治,再谈一谈。朝廷有什么难处,总能想到办法的!可李绩一生征战,帮着打下了江山,帮着荡平了天下,帮着拓展了疆域,最后一程了,叫李绩为他做个选择,让他安然的走,不成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仁低声道:“殿下,您回吧!这事……圣人也难受。可而今国事艰难……还有倚赖老国公之处呀!这个事,太子殿下也来求过,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圣人都未曾准许。” 林雨桐一听这,就知道执拗不得。她问刘仁,“那些道士还在宫里炼丹?”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仁面色一苦,“殿下,太医看着呢!有些事……圣人知道!可病痛在谁的身上,谁才能有切身的体会。您……别言语了!您的担忧,老奴会禀明圣人的。” 林雨桐长叹一声,再没说其他,转身走了。 本想去找武后的,可这事找武后,她又能说什么呢?左不过是不得已三个字而已。 年过的很潦草,外面再大的热闹,吵不到府里。 总章二年的春风就这么在李家人沉默的看着李绩挣扎撑着的境况中——来到了。 春上一滴雨都不见,关中大旱。别的地方不知道如何,便是林雨桐那边的庄子,也只能是勉强能有收成。 今年的三月三,再无往年的胜景。李贤和李显也不敢到处嬉戏了。朝廷忙着赈灾,顾不上二人的婚事。 林雨桐几乎不怎么出府,他发现李绩已然出现强撑的样子,只是勉强才没在外面面前露出疲态来。关中大旱,长安城外皆是灾民。还有更多的灾民都在朝着长安聚集。 李绩隔三差五的就请戍城的将领来家里饮宴,谁也瞧不出不舒坦。可人一走,躺着都不能动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绩忙道:“殿下,您不知道朝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殿下!”李绩摆手,说话都带喘着的,“薛仁贵将军急奏,高句丽叛乱就未曾停止!而今,高句丽也是天灾不断……两万人马在高句丽镇抚,若是不从当地征粮,朝廷就得远途征调粮草。可从当地征粮,叛乱只会比如今更大!” 这又恰逢咱自己天灾都难以赈灾,几下里之下,朝廷怕高句丽那边震慑不住呀!而今,平叛需要时间,需要数不清的钱粮继续往里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闭嘴!说的容易!一旦露出疲态,焉知高句丽不会倾全力以扰边,这就带来更大的祸患。”李绩说着就又道,“再等等,等从高句丽移一批青壮劳力出来就好了……” 林雨桐给他用针,“您缓缓……我知道了,我肯定不去。” 李绩看了一边的曾孙一眼,而今都被曾孙给料中了,“吐蕃虎视眈眈,只羌地已经不足以叫他们满足了……而吐谷浑又一心想借机复国。又有西南‘蛮獠’为乱,朝廷正要平叛……今儿才得了信儿,两江已经连着月余淫雨纷飞,不见日头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假病其实不可怕,咱知道真要是用人,咱还上的马! 可真病了,才不敢叫人知道病了。 李敬业就道:“就没见这天下离了谁是不行的!” 禁声吧!这天下是离了谁都行,可圣人的心里,慌了,他不安稳了! 李绩躺下,看着头顶的帐幔,他想起圣人那晚上拉着他的手哭道,“父皇临终告诉朕,有李绩一日,保你一日。你是朕的胆,是朕的底气呀!” 这个名字,便是这么来的!更换名字,大唐不承认,便无人承认它叫R本。 而倭国的使臣,应该是接触的时间长了,知道‘倭’这个字不是一个寓意很好的字!他们只提出一件事,那就是申请更换名字,不想用倭国了,想更名为R本。 而后又收养了单雄信的儿子,不避讳谁的猜忌。 林雨桐扶住李治,“去了!去的很安详。” 李治焉能不痛!送葬之日,他就站在未央古城上,看着灵车哭的不能自已。李弘打算亲自送葬的,但礼官不许,他也陪着圣人,哭的几乎是站立不住。李治给李弘留下话,他说,“陪葬昭陵,等朕走后……李绩配享太庙……” 莫说宫里,不知道多少人前来奔丧,哭晕在灵堂上。 人一去,四爷和桐桐进宫,得去报丧去了。 而后满大殿的各国的使臣朝倭国的使臣贺喜,贺喜他们有了新名字了。 李绩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他的画像挂在凌烟阁。他的陵寝在昭陵,陪葬在太|宗皇帝身边,陵墓修建的标准坚持按照卫青和霍去病的标准。而后,他的灵位将陪着李治,配享高宗庙! 是的!李绩盼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圣人虽然羸弱了一些,但好在太子慢慢长起来了。他给圣人摸过脉,暂时是无碍的!太子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 再看看武将,更多! 林雨桐眼眶一热,而后看着坐在那里稳若泰山的李绩。她想,李绩一定喜欢这一刻!他就希望大唐是这样的。 李绩呢,只要大事必出席。像是倭国的遣唐使来了,李绩就出现的欢迎的酒宴上。林雨桐时刻的关注着李绩,然后听着武后亲自给倭国取名‘日本’。 对一个大唐的罪人尚且如此,就可知他怎么对部属同僚的。 李治嚎啕出声,林雨桐赶紧喊太医来,“父皇,不可过于悲切!”可怎么能不悲呢?! 此次遣唐使来,说是贺喜大唐平高丽!可这何尝不是大唐迫使倭国承认大唐在百济和高丽的绝对统治权。 李治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直直的就往后倒。好半晌,才喘息过来,下旨意,“辍朝七日,着司平太常伯杨日方摄同文正卿……监护丧事……陪葬昭陵,着人修建坟茔……从汉时卫青、霍去病例……” 李绩他硬生生了多撑了一年,结束了他戎马的一生。 果不其然,北边大旱,南边水涝,边陲不稳,边民起事。直到八|九月,大唐四十多个州府,都出现了严重的灾情。而这些灾情中,以关中最甚!别说城外的百姓了,便是城内的百姓,吃食也贫乏了起来。 李治无所谓的摆摆手,李弘随意的点头认可。 病体孱弱的帝王,还没有立起杆儿的太子,他们拉着不舍,老臣就得拼最后一口气。 当时,他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么多门生故旧、同袍旧泽,他愣是不贪权,不结党。 一个人推挤了这么多文臣,却未曾结党,这得多不容易。 也因此,林雨桐有机会从台后走入台前,踏入了历史舞台…… 李治才要笑问女儿女婿这个时候进宫问了什么,可一扭头看见女婿身上的丧服。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了,起来只晃悠,“老国公……” 这是倭国第七次派遣遣唐使了。 林雨桐跪在边上,“父皇,老国公一年前便有话留下!说是圣人但有恩赏,请儿代其辞了!” 李治靠在椅背上没有言语,李弘只做没听见,武后轻笑了一声,“倭国……是不好听!”说着就看李治和太子,“不若赐名‘R本’?” 李绩从不贪财货,有收获就往下分。他为人又讲义气,大唐开国之处,单雄信被俘虏,李绩为此人求情,李渊恩准。李绩跟单雄信是朋友,在刑场上,他毫不避讳,割了腿上的肉喂单雄信,兄弟一场,不能跟你同日死,这肉同你一起去了! 四爷就道,“曾祖父留下话了,说他本只是山东一田夫,不过是投效了明主,这才做到三公之顶,贪享了一生富贵,已然足够了。人寿数终有尽时,不必苛求。他老人家想要简葬,黄金宝玉,一盖不带。只说用麻布把车盖住,装上棺木便可。棺木中只一身穿的衣服,若要带,想请圣人恩准他带走一身朝服。他说,若是死后真有灵,他想穿着朝服去拜见先帝。又说,别的随葬之物,就罢了,千万记得给他陪葬几匹烧制的马匹,若得再随着先帝南征北战去,没有战马怕是不行。地宫里不必奢华,用匹黑布做个帷帐,用一匹白布做个顶子,若是有白纱,给四周用一圈白纱,再给帐子里挂是个木偶,就算是尊了殉葬之礼了!其他的,一盖不用,一盖不带。” 在躺下的那一刻,他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跟着高祖皇帝征战开创大唐的时候。又像是回到了太|宗在朝,太|宗手指的方向,臣必能荡平以归大唐;这视线一转,又像是看到了十年之后,太子已然是个成熟的储君了,那时候,圣人是否还羸弱这不要紧了,皇后是非还要染指权利,这也不要紧了!我大唐的君王又长起来了! 他没再给儿孙留下任何一句话,十二月三日,在城外巡视完京畿道之后,回来就躺下了。躺在那里眼睛一闭,带着一脸的笑意,却再没被叫醒。 此等人物轰然倒塌,便是早有准备,可朝局也不免有了变动。 出兵则为战,回朝则为相!什么是出将入相,这便是了。 直到此时,林雨桐才知道李治觉得暂时离不得李绩的缘故!朝中文官来了那么些,上到宰相,下到五六品官员,受李绩赏识推荐者,乌泱泱一片。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5 章 盛唐风华(47)三更 盛唐风华(47)李绩没了,该守孝。 但家里这么多人,守孝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四爷跟李绩这是曾祖父与曾孙的关系,第四代人了。按照礼制,以五服的远近,守孝期为三年、一年、九个月、五个月、三个月。 再是承袭了爵位,可从礼制上来说,是这样的。儿子给父亲守孝,三年。孙子给祖父守孝,一年。曾孙给曾祖父守孝,九个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其实两人是打算往三年上守呢!毕竟属于承重曾孙,省的人挑理。 真就是关门闭户,在家守孝呢。要种什么也不耽搁,像是洋葱,这玩意弄来去年在自家园子里种了,今年就能在庄园里种。可庄园里太旱了,这东西种下去就怕保不住。 怎么办呢?府里能种的都给种上,这种子又不能放着不管。 另外就是哈密瓜,当然了,如今不叫哈密瓜,被叫做穹窿。 她细心的在家育种,而后一棵一棵的种下去。今年天旱,这东西依旧是能长的。 两个府邸,那么大的地方,人口是真不多。李绩该是给其他儿孙交代过什么,二房的人并没有在国公府久住,而是回了他们自己的府邸,守孝去了。 府里剩下谁?剩下李敬业和李敬猷两房人了。李敬猷年岁也不小了,也就比李敬业小了两岁,但可惜,夫妻俩膝下一个孩子也没有。而今就这么住着,要是一直没孩子,那这就得四爷给养老送终的。 守孝肯定枯燥呀,除了早期在演武场还能听到吆喝声,府里真的安静的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访客也不好来呀,打搅人家守孝,是极大的失礼!除非大事,否则绝不上门。 一般亲朋家的喜事,这是不用上门的。丧事倒是不忌讳,得去奔丧。一般情况下,这就是府里的所有的对外活动了。 林雨桐正好调整自己和四爷的身体,虽然不能吃肉,但是素菜做的好了,一样吃的康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没雨,大灾依旧在持续。外面具体什么样林雨桐也不知道,只知道三月的时候,朝廷下旨意,说是大赦,改年号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的!这怕又是武后提议的!可能跟武后的女性属性有关吧,她酷爱换年号。李治在位期间,一共使用了十四个年号。算算,一个在位三十四年的帝王,使用是十四个年号,这是什么概念呀? 而今这都已经算是第几个?林雨桐记得有点混乱。 “永徽、显庆、龙朔、麟德、乾封、总章……”四爷数了一遍,“这次改为咸亨了。这是第七个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为啥说这是武后影响的呢?因为武后登基后,用了十七个年号。她做了十五年的皇帝,用了十七个年号。 记性不好的,都记不住哪一年是哪一年。 翻遍史书,这位唯一的女帝,使用年号是帝王之最!这玩意也不是衣服,也不是身上的首饰,她就是那么喜欢换一换,乐此不疲。再这么换下去,林雨桐都怀疑自己都记不准自己的年纪了。 真的!这很烦人的!这一点特别的不好。 李治估计也是无奈,懒的在这事上跟她掰扯,多大点事,对吧?爱换就换吧!感觉换个年号跟送了武后一件珍宝似得。你喜欢就行,无所谓! 两人知道了就完了!反正这一年的前两月,是按照总章三年的纪年的。从三月改年号的那一天,这又是咸亨元年。 咸亨元年,四爷和桐桐的日子过的波澜不惊。早起习武,晌午桐桐摆弄她的胡葱苗和穹窿。四爷没事了就得弄纺织机。 这东西不是你说弄就弄出来的!首先,你得有各式的做木匠的工具。但铁工艺不发达的现在,如今的家伙什,用起来别扭着呢。有些技艺能达到,有些技艺就是达不到。或许,人家这不是说不发达,只是跟顺手的东西有差别,怎么用怎么别扭。李敬业在家闲的蛋疼,还不敢言语。来来去去的窜,结果就见家里这俩是真成,一点也没有那种烦躁。反正就是我们玩的可高兴了! 女眷其实也没那么闷,织布机在家里放着呢,女眷谁得闲了,都愿意上去织两下。就是那种好奇的心态,累了就下来了。 林雨桐当然知道大非川,还知道因为此次战败,三位主将虽免死,但除名。薛仁贵一年之后被起复,可之后因罪流放。 是啊!薛仁贵自李绩死后就走背字,其中的缘由免不了有内部倾轧呀! 林雨桐起身,郑重的跪下:“儿所在,大唐荣耀不败!” 林雨桐这么想着,就看武后,“那您宣召儿臣,可是有事要交托。” 瞧!这年号叫人懵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吧,事大概知道,哪一年却对不上。 只是这事上叫自己和四爷是个什么意思。 她只得坐过去,挨着他坐了,“父皇,你这是又着急了?” 李弘闭了闭眼睛,心里去盘算着,这么些人马,下一批粮草辎重又怎么筹?!李治捶了几下额头,看桐桐:“此去千里,我儿可敢随驸马前去?” 一员前半生悍勇的武将,跟随李绩数十年。李绩一死,下面便不服了。可这郭待封是个什么来头? 四爷就道,“郭待封乃是开国名将郭孝恪之子,郭孝恪是跟随曾祖父从瓦岗起家的旧随从。跟薛仁贵一样,都是曾祖父的旧部。而今,这些旧部叫薛仁贵统领,一样作为旧部出身的郭待封怎会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请高延福稍等,跟四爷换了衣服就跟着往宫里去。 看这个样子,怕是又起了争执了。武后跟李弘,总体上来说,还算好!争权夺利?那真不是!只是有些事的看法上,李弘跟武后不一致。但大多数时间,是李弘退让了。一则,那是母亲。知道母亲不易,有些事上退让一二,这无妨。二则,他也是在想,他是不是想的不如母后周全。 这是眼睛又看不清楚了。 不是李治身边的,是武后身边的高延福。 可不是!又着急了!赈灾中抽出的钱粮去打仗,结果还战败了,“自朕登基以来,还未曾败过!” 武后就问他:“那这十万将士的心气呢?那我大唐的尊严呢?”她看向李弘,“此战,不可退!” 林雨桐本来想问问原因的,四爷摇头,没叫桐桐问。只低声道,“薛仁贵该是打了败仗了。” 见了礼,李治先道:“过来,坐近便点。驸马也来,坐到朕的身边来。” 所以,母子俩意见相左的时候有,但没有因此出现过大的争执。 武后点头,“驸马是老国公的嫡亲曾孙,哪怕不擅兵马,可他在,别人谁想冒头都名不正言不顺!这个领兵之人,不是驸马也得是驸马!”说着就看林雨桐,“我知你有几分骑射之能,你此次去了,一是给驸马助威。二也是提振士气!圣人和本宫从不曾泄气,从来都相信我大唐的将士勇武之气不堕!”说完,就看李弘,“太子可答应?” 进了宫,没去后宫。武后跟李治在一起,进去的时候太子李弘也在。 李弘当然不答应,“驸马体弱,皇妹一介女流。此去西域,千里迢迢……母后,胜败乃常事!缓个三五年,等兵器革新完成,再挥剑直指西域,为时不晚!” 此一败,大唐在西域的统治便开始动摇。 武后看了李治一眼,又看李弘,而后才道:“是!而今这情况,打起来艰难。可你们要知道,若是再不撑一撑,再想把西域拿回来,可就不容易了。若是不能卡住西域的关口,通往西域的商路,会比如今难千百倍。再加上白叠子……西域适合种,那么它的价值就比之前更甚。高句丽,朝廷可舍!可西域,不可!”说着,就看林雨桐和四爷,“薛仁贵你们都熟悉,他所率领的,乃是老国公的旧部。此次战败,罪在郭待封。郭待封负责辎重粮草的护卫,结果此人不听薛仁贵安排,带着辎重延时运送,结果被吐蕃二十万大军围住,所有辎重,尽数被缴获。薛仁贵无补给,无支援,撤兵驻守于大非川……”说着,她就起身,在挂着的舆图上点了点,“这就是大非川……” 李绩死了,薛仁贵其实是他的副将,有李绩在,薛仁贵也甚少自己主导!之前镇抚高句丽,叛乱四起,将他调回来去对阵吐蕃,结果又吃了败仗。这未必是薛仁贵本事不行。 是的!应该是这样的。吐蕃朝西域扩张,占据四个重镇,这是今年三月的事了。四月消息传来,薛仁贵领军,率领十余万讨吐蕃,而今该是战败了。 桐桐看四爷,好似还有知识盲点。 林雨桐给切开,叫给国公府那边送去。剩下这几个熟的好的,才说要叫人往宫里送呢,结果宫里就来人了。 林雨桐就说,“外人领不了这些兵,他们内部又倾轧不断,无人能服众……”她便明白武后的意思了,“您是希望儿臣跟驸马去军中。” 林雨桐离的近了,就三步远的距离,李治还是眯着眼睛看的。 刚摘了穹窿,也才切开一个。尝了尝,其实挺好的!从西域运来的,是甜。但不会成熟的特别好就给摘了送来的,也错过了时节。所以,吃着这个就还行。 等到穹窿真种出来了,结了瓜了,瓜越长越大,过了个夏天,都能吃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6 章 盛唐风华(48)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出宫的时候,林雨桐没要别的,只跟太子提了两个要求,“给我调拨两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点头,“好!这就下旨,叫此二人准备。” 薛讷是薛仁贵的儿子,契苾明是契苾何力的儿子。薛仁贵和契苾何力都是李绩手下的大将,而今这两人也都在行伍。薛讷早前做城门郎,如今便是升了,也不过是小军官而已。契苾明在东宫做侍卫,都是很好调拨的。调拨了也不影响大局。 李弘又问,“这是一件事,还有呢?” “还有就是……连夜叫人誊抄西域的相关资料,我要带走。” 说是要资料,可是也就那么一说。西域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都在四爷肚子里装着的。 这个地方,对四爷来说,可太特殊了。 特殊在哪呢?特殊在,这块地方其实就是后来的准噶尔。 西域在张骞通西域之前,那是小国林立,那时候说是西域三十六国,他们大部分都是受匈奴控制的。直到张骞出使了西域,而大汉在对匈奴的战争中接连取胜。打从这个时候起,西域就属于汉朝的领地。公元前六十年,大汉王朝就在这里建立了西域都护府。西域都护府从民政到军政,有完整的官员配套。它管辖西域三十六国,官员三年一替换,由皇帝亲自任命。 当然了,西汉到了末年,内乱了!有个王莽篡政,导致整个中原王朝大乱。这一乱,匈奴有机可乘,又立马占据了西域。因为横征暴敛,当时西域有十八国,愿意把王子送到洛阳为质子,愿意重归中原。可当时刘秀建立的东汉政权才刚刚确立,内乱尚且不算是完全平息。他当时特别不情愿,但还是把西域都护所迁到龟兹。 这中间战争就不断,匈奴不会看着中原一直控制西域,于是,摩擦常有。 后来,东汉这不是出了班超吗?班超出使西域三十年。他带着三十六人在西域,匈奴也有使团在西域,可班超给匈奴的驻地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大部分,又带着这三十六人守在驻地外面砍杀了数十人,之后拎着匈奴使团的人头,去见了当时西域最有实力鄯善王。这就使得鄯善王不得不重新归附大汉。之后班超的儿子又带了五百人屯驻楼兰。 之后中原大乱斗,政权难以统一,好容易统一了,隋朝的时间又太短,到了如今的大唐。玄奘西行,取了佛经回来,途径西域,这个时候的西域也是信奉佛教的。唐朝初年,突厥的实力很强大,曾经陈兵长安城外四十里,这才有了渭水之盟。这个时期的西域是在西突厥的控制之下的。后来李世民励精图治,将西突厥从西域之地赶走,西域这才重归中原。大唐在西域设置了安西都护府,在十年前,安西都护府升为安西大都护府,之后又设置了濛池都护府,昆凌都护府,而后又有了金山都护府。金山都护府到了武皇时期呢,又更改为北庭都护府,之后又升了北庭大都护府,跟安西大都护府,分管天山南北。 从越来越精细化的管理看的出来,唐朝对西域的重视!这一条贸易要道,朝廷知道其价值。 但是呢,战争上的失利叫大唐在西域的统治有了动摇了。直到安史之乱,国内兵都打没了,干脆就把驻守西域的兵全都撤回来了。而后吐蕃趁虚而入,先是占领了安西大都护所,后来连北庭大都护所都被占据了,自此之后,西域跟中原就断了联系了。 当然,之后的王朝只要有能力,就想把这块地再拿回来,可惜,心有余力不足。像是到了宋朝,宋徽宗的时候倒是短暂的收复了一点点青海地区,结果没几年,靖康元年就又给丢了。接着是靖康之耻,哪里还有精力管西域? 等到了元朝呢,元朝本就是很多个汗国的综合体,西域那个时候归察合台汗国。这个时期太乱了,元朝并不能叫各个汗国听从指挥。而也就是这个时期,本来盛行佛教的西域,千里佛土的西域,受到了阿拉伯文化的影响,这便是后来信奉了□□的原因。大明灭了元朝之后,也想过收复西域,甚至一路打到了哈密,但在朱棣之后,大明其实总的来说,比较佛,在哈密建立了哈密卫之后,再无寸进。于是,西域大部,归蒙古汗国。到了明朝后期,连哈密卫也失去了,边界定在了嘉峪关。从此再没过问过西域。 直到清朝的时候,西域的当家之人,是准格尔,大汗是噶尔丹。康雍乾三朝,接连对此用兵,真就是三代人不间断用兵,这才在乾隆平定了大小和卓叛乱之后,逐渐趋于稳定,清末的时候,大清实力衰退,列强入侵,全疆曾一度落入地属中亚的浩罕王国,这才有了后来左宗棠率湘军收复疆地,建立了行省。 那你说这么一个地方,四爷怎么可能不熟悉?河流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改变河道,可山岳大体是跑不了的。从后世能遗留下很多唐时的旧城遗址,且遗址相对完整这一点上看,那个地方因为气候的关系,地理上的很多东西,该是变化不大。 这事一定下来,就得迅速出发。最多只有三天的安排时间,第四天就得离长安了。 一方面,得考虑出去带谁,带什么。另一方面,还得安顿家里。 这一走,剩下一家子妇孺和李敬业兄弟,这行吗?李敬业此人,好惹祸呀! 可能带他去军中吗?也不能。有此人在,难保没有人想两头下注的!带他去,太碍手碍脚了。 他先哄此人,“儿虽出了九个月的孝期,但到底是承重之曾孙,心有不安。父亲务必带着叔父守孝满三年……紧闭门户。等到孝期过了之后,儿便接叔父和父亲去安西……”那个时候自己和桐桐也把西域理顺了,真接去呆上两年也无所谓。 但肯定,此一去短则三年,多则五年,是难回京城的。 李敬业满口子答应,只要能带他出去,怎么着都行。至于儿子去军中合适不合适……公主跟着呢,谁能把他怎么着?“家里的部曲你都带去,用着放心。”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部曲是要带走一半的,但是剩下的还依旧归宋奎管。此人沉稳干练,是李绩的心腹。如今,除了四爷和桐桐的,这家里谁想用他,且等着吧。 除了宋奎,四爷还见了他的义子张淮,“在外面帮着盯着,多搜集长安的消息,不管真假,不管大小,交托给你义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另外,就是叫他看着李敬业,“但凡敢私下偷着出去,直接通知你义父。”打晕了扛回来关家里都行,之后重重有赏,给你换个体面的身份都是可以的。 桐桐呢,叫人收拾东西,又安排公主府的事务。 这期间李贤他们又得了信儿了,都往府里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四天半夜两人就起来,吃了饭食,而后披挂。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刻,李淳风和明崇俨同时眯眼,好似大唐的将星突然重新亮了,耀眼炫目,照亮了整个大唐…… 此时,武后已经在高处了!秋风烈烈,袍子随风扬起,无端的叫人觉得有几分壮烈。 此时,李敬猷牵着一匹马缓缓的从旗仗队伍中走出来:“这是老国公的战马,狮子花!平高句丽,它负过伤。” 李贤叹气,“但凡可以,我也恨不能催马扬鞭去疆场。之前我去找父皇,也去求了母后,可都不答应。安抚将士的事却得叫皇姐去。我从西域商人那里听说,那边夏天暑热难耐,冬天却寒冷异常。跟长安相比,确实苦的多。此一去,正是寒冬。怕皇姐着急走,赶不上带那么些东西。您放心,您一启程,我就打发人专程给皇姐送去。一年四季家常用的东西,我叫人准备。您要是想要什么了,可千万要叫人捎信回来告诉我。至于公主府里的事务,我定期叫人来问。哪里不好了,我替您看着,肯定会看顾好的!您别有后顾之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送走了李贤,李显又来了。来了都快哭了:“父皇好生狠心,怎么舍得叫皇姐去!我是舍不得皇姐的,您在长安,在宫门口住着,这才方便照看。您说……这一去,姐夫只怕短期回不来。您呢……您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先回来!安抚了就可以!今冬回不来,那明春回来吧!明春等路好走了,就回来!那边的夏天太热了,您受不住。” 在朝堂之上,没有翁婿,也没有父女。李弘看着皇妹起身,跟着驸马一步一步的远去,到底忍不住动了几步,眼圈红了:此去千里,一介女流,说什么不胜不归。其实尽力便可,人得回来! 而后两人得进宫了!再送别,得李家人去宫门口。战将出征,宫门大开,得从皇城的正门出去的。 叮嘱了好些个话。 林雨桐哭笑不得!这么小的孩子,若不是长时间的接触,其实并不算多熟悉的! 李敬业一一看过去:“叫它们重返疆场吧,那里才是它们的归宿。” “尽忠王事,护佑大唐,此去不胜不归!” 软甲在身,两人得去祠堂,等他们到的时候,府里的人都到了。这是家中的后辈要出征了,得告别李绩,给上一炷香。 林雨桐也没细说,他说什么,她应承什么。又说,“怕是赶不上你们大婚,若有失礼的地方,你见谅吧。” 李绩用过的旗在祠堂收着呢,而今就这么又出现了,在大唐皇城外飘扬了起来。 是的!而今的战将,所有的仪仗旗帜都是随主帅的姓氏的。一个名将,他的一面旗就足以安定军心,震慑敌军。 今儿不是大朝,但李治叫了大朝。因着主帅是四爷,所以朝中的反对之声不大。也知道,驸马此去就是协调内部去的。 李治便起身:“好!朕登楼为爱卿送行。” 跟李旦还能好点,跟太平就更陌生了。当时在温泉宫带着的时候还小,孩子嘛,半月不见,就陌生了。 她哄着两人在府里玩了一会子,又说了许多西域的产物。承诺他们,有了好东西一定叫人给捎带回来。然后把两个不顶事的给送进宫里去了。 可等圣人宣了,朝臣扭脸去看,这才发现,驸马的后面跟着一位颇为英气的小将。可再细看,不是公主又是何人? 等把这个送走了,李旦和太平来了!李旦稍微大了一些,还是个孩子的样子。估计是伺候的人提醒着要来的,他一脸的不好意思,“我会常跟父皇提皇姐的……皇姐很快就会回来。” 他双手拿起身,转身看了儿子一眼,而后看向公主。一步一步走过去,将手里的缠丝枪递过去。 桐桐愣了一下,抬手在斑驳的武器上轻轻滑过,而后珍重的双手接过来,单手一转,李敬业好似听到了这杆枪带来的呼哨声。他愣了一下,就笑了。紧跟着一挥手,就见一队部曲,各个都扛着大旗,这旗上有个大大的‘李’字。 林雨桐便朝前去,一手缠丝枪,一手拽着缰绳,这狮子花的头挨着缠丝枪蹭了蹭,而后悲鸣了一声,林雨桐一下一下的安抚它,良久,她才跃上马背。 从皇城的正门出去,英国公府的人都在这里等着呢。李敬业将两个部曲手里抬着的东西上的红布揭开,里面一杆长|枪。 可这话没法说的,朝臣紧随其后,得送两人出宫门。其他的人跟着皇上和太子登高,目送将士出征。 此时,马蹄扬起,马儿站立,唬了人一跳。可抬头一看,却见马上的小将稳稳当当,她控制缰绳,回头往向城阙,晨辉这就么撒下来,映照在她的战甲上熠熠生辉。 送行的大臣都不由的后退两步,而后对着这些旗帜重新躬下身子。 回头又抓紧做了好些成药丸子,刘神威又一再说非跟着去,这忙忙叨叨的,就没有个清闲的时候。直到第三天,所准备的资料才算是誊抄完送来了。林雨桐直接给放进了羊皮袋子里,封口捆的密密匝匝。别的行李一盖不带,随后随着辎重一起往西域运吧。 四爷的身板扛不动铠甲,但府里不缺软甲。因着要赶路,软甲就很好!这几天,府里连着帮着修改软甲,两人穿到身上正合适。 还没来得及发表异议呢,圣人就说话了:“朕以安西之事托付给爱卿,需得尽忠王事,朕在长安西望,等着爱卿的捷报。” 这马太烈了,四爷骑不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7 章 盛唐风华(49)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日,长安城的好些百姓都看见‘李’字旗穿城而过,金光门出了长安城,一路朝西而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驸马领兵去了。哦哦哦!难怪呢。 后来大家才知道,公主跟去前线慰军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人人都喊着一去千里,可这个千里只是个概数,表示真的很远很远。到底有多远呢?林雨桐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要是放在现代,从长安出发去疆省,它的路程大约是两千五百多公里,也就是得五千多里路。 要知道后世的路线规划那一定是最优的,也能把天堑变通途。但是现在却不能,那得是见山过山,见水涉水呀。 所以,这一去究竟是几千里呢?她真不知道。 四爷看薛讷,“薛将军一定跟你提过,究竟是几千里。” 薛讷看着篝火,嚼了一口胡饼,这才道:“按照父亲所说,该有七千多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嗯!薛讷放下饼子算这个路程,“从凤翔府、陇州、秦州、渭州……” 林雨桐把地图铺开,他每说一个地方,林雨桐在舆图上点一个地方。 “接下来进临州、入兰州,下来该是凉州了……”契苾明也蹲过去,手在舆图上挪动。 凉州?林雨桐点了点,就问说,“从凉州往西大约五百里,是甘州。再行四百里,是肃州。继续往西五百里,是瓜州。从瓜州还得往西,大约是三百里上下,是沙洲。”她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越比划这心里越是没底,这到底是多远呀,“从沙洲还得继续往西,稍微偏南一点,行七百里到伊州,之后又九百里是西洲。从西洲往西南这个方向,再走个七百多里,该是焉耆,从焉耆继续往西,这得有八百里吧……这才到了龟兹。” 龟兹便是而今安西大都护府的所在地。 四爷点了点焉耆,“这便是安西四镇之一的焉耆重镇!” 也就是先得到焉耆,才能去安西都护所。 桐桐算的日子,“七千多里路,路上不耽搁,多久能到?” “按照驿站的速度,前线的消息送回长安,许得近一个月。但这是换人换马的跑。而今嘛,咱们轻骑简行,估摸着也得接近四十天。”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天都不敢歇着,就是沿着官道,直奔目的地。沿路是有驿站,但不是每次都能刚好赶到驿站过夜的。真就是赶到那里是哪里,荒郊野外就荒郊野外,每次是天不亮就出发,夜里看不见路了,才停下来歇息。只是在白天遇到驿站的时候补充食物和水就行。 这一路上,跟着李绩的部曲派上了用场。联络驿站准备干粮,夜里扎营搭帐篷。他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最多一刻钟,帐篷也起来了,篝火也起来了。偶尔还能射几只野兔野鸡或是其他的野物,埋在火里烤了来补充体力。 其他人都没问题,麻烦的是四爷。幸而桐桐给带了炒面,几十斤呢。白天就算了,晚上用滚水冲泡一碗喝了,再吃药丸子,这才一路上没给扔下去。 别想着路上随时能见到什么人?如今这人口密度,所过之处,一般都是荒郊野岭。偶尔有一村落,最好也不要去惊扰。带的人太多了,会惊着百姓的。真就是感觉,从这个村子去那个村子走个亲戚,这都得防备着哪里窜出一只狼来吃人。 真就是大门不关好,孩子能被狼叼走的这么一个环境。 军前情况紧急,压根就没给她路上了解大唐的时间。 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城外的野菊一片片,开的正好。越是往西北走,越是荒凉,也越是寒冷。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喊宋献,他是宋奎的弟弟,跟来的部曲归他管,“舆图呢?拿来!” 宋献从怀里掏出来,“按说今儿下半晌就该到焉耆了。” 可这已经下半晌了,焉耆在哪呢?连个城郭的样子都没瞧见。这雪一落,本来就不太清晰的路,越发的分辨不清楚了。 桐桐骑在马上,看了四周的地形,朝偏北的方向指了指,“咱们偏了一点,应该在北边。” 北边? 一定在北边,“北边易守!是筑造城池的好地方。” 四爷干脆不看了,下令,“听殿下的,偏北二十里!走!” 偏北走了不到二十里,远远的远处一个小小的轮廓的所在,这哪怕不是焉耆,可至少是有人烟了。 四爷说宋献,“把‘李’字旗拿出来……” 再不亮明身份,对方该戒备了。自己这一行人,人数再少也小两百人呢。 旗帜在白雪中招展,城郭上涌上那么多人,“李字旗?快!通知副总管。” 阿史那道真为此次逻娑道行军副总管,跟郭待封的职位是一样的。薛仁贵为行军总管,是两人的上司。 此刻他正在大营之中,先是外面报了,说是有一队人马正朝焉耆而来,全都是轻骑,肯定不是来往的商队。他只一听,就有猜测了!心道这怕是长安来了钦差了。 一方面,得叫人戒备,万一不是呢。别叫人直扑过来!毕竟跟吐蕃交战期,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另一方面,他赶紧换衣裳,准备迎接钦差。 可而今又来通报,说是打着‘李’字旗!这是英国公府的人吗?是老国公的孙儿?那位正在三四十岁的壮硕之年,应该就是那位。 他利索的朝外走,叫驻守焉耆的人马迅速集结,带着人往城门上去了。 土筑造的城墙高大且坚固,契苾明上前交涉,“驻军将领何在?” “逻娑道副总管阿史那道真在此,敢问可是长安来的钦差?” 契苾明朝上看去,果然看见高鼻深眼的阿史那道真,“副总管,辅国公主与英国公正在城下,奉旨而来,请打开城门。” 阿史那道真愣了一下,怎么把年轻的公主和驸马给打发来了? 正在犹疑,就见那一队人马里出来一小将,小将座下是狮子花,手里拿着的是缠丝枪。再朝此人的脸上看去,好一副英气逼人的样貌。不是说驸马是个病秧子吗?不是说老国公的曾孙不是武将的料子吗?可见传言不实呀! 他利索的下令打开城门,而后带人出来迎接:“阿史那道真见过英国公!” 跟着的人几乎笑出来,四爷好不尴尬! 契苾明低声道,“错了!这是公主殿下,英国公在后面。” 啊? 这人抬头看,很英俊呀!这是公主?然后朝后一看,这位郎君眉间一颗胭脂痣,且甚至美貌……哦!这跟传言就相符了!他忙尴尬的拜见公主,“臣见过殿下。赎臣眼拙……”真没认出来! 林雨桐瞥见四爷不算友好的脸,赶紧从马上跳下来,扶了阿史那道真,“请起。” 对方又要给四爷见礼,四爷朝里指了指,“雪大了,有什么话里面说。” 是!请随某入城。 进了城,先是瓮城。从瓮城在往里才是城池。而城池里,许是因着下雪天,走动的百姓不多。但也总有人进进出出的。没来得及打量,先随着对方进了军营。 军营阔朗。因着长途跋涉,对方想先安排自己这一行人梳洗。 阿史那道真忐忑的征求了四爷的意见,四爷就点头应允了,对方赶紧就去安排。 然后最好的一处院子就给了四爷和桐桐。显然,这里是留给钦差用的。 说实话,很出乎林雨桐的预料。这里的建筑风格带着异域的风情。而内部的装饰却透着一股子华丽。最叫林雨桐意外的是,里面地面是铺设着一层黄色的陶制地板砖的。光洁又明亮,透着一股子华贵。 香菊低声禀报,“已经着人去烧了,一会子就不冷了。热水随后就来!” 在这里洗了一个极舒服的热水澡之后,里里外外的都换了一遍,这才跟四爷出来。此时,地已经暖起来,色彩绚烂的羊毛毯子铺在地上,小几上已经摆上饭食。四爷就招呼外面,“都进来吧!进来说话。” 除了薛讷、契苾明和宋献进来了,近身伺候的在外一间,其他人都有了安置。之后阿史那道真才过来。 知道!说此人仁义。然后呢? 四爷这才抬手吧郭待封扶起来了,说桐桐,“殿下也不要气坏了身子!都安坐吧。” 林雨桐就明白了,“郭待封的父亲郭孝恪在安西都护府的影响力非同一般,他其实也算是都护所里的老盘子了!” 这么一说,桐桐就知道了!这三种人得三种对待方式。真就是因为战败把三人怎么着了,那不行!这会叫两人在安西还没有立足就被当地军民一致反感。 四爷和桐桐梳洗之后用了饭,桐桐给四爷把衣领整理好,这才笑,“走吧!都等着了。” 说到底,圣人信郭待封。 走! 说实话,这次用兵选主帅,选错了。 郭待封呜咽出声,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臣无话可说!臣万死!” 四爷又说,“而此次大败的罪魁祸首郭待封,你只知道他是郭孝恪的儿子,郭孝恪是李绩的部属。你却不知道郭孝恪当年不见率军平了投奔突厥的焉耆王,后来还平了当时不肯归唐的龟兹国。之后战死,被朝廷追封为安西都护。”啊! 此人在大战中,无过失,也无功勋。但不得不给他脸上贴金,使得暂时能得一安稳。 四爷躺在,把桐桐往怀里裹一裹,“此去龟兹还一场大戏要演,睡吧。” 但同样,你却不能说朝廷用人用错了!一个是在安西极其有影响力的郭待封,一个是本地势力阿史那道真。若是叫这俩任何一个来领兵,这会造成什么结果?一旦取胜,大片的领土联合在一起,那安西还是大唐的安西吗? 如今,大唐对阵的就是这么一位权臣。 到了近前才知道,是安西都护府的都护陶大有,撤军回来的薛仁贵,以及郭待封带着人在此处迎接呢。 他抬头朝公主看去,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所以才说,这事难办。 林雨桐摆摆手,“薛公,在此之前,你并无败绩。此一败,乃薛公首败。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见这胜败并不是判断一个将领优劣的绝对标准。常胜将军固然是好,但一败,未必不能重塑将军。使得将军领兵更加进益。若有所得,能为我大唐换来一更家卓越的将领,那这一败便值了!” 在这个地方,薛仁贵是外来者!在军中,他并不比郭待封更又资历,怎么可能服众。 阿史那道真朝着长安方向叩首谢恩,感激涕零。 这样子也看不出的喜怒来,薛仁贵跟驸马熟悉,还在人群里看到了亲儿子,再一看随行的多是英国公府的部曲,这些还都是熟面孔。他倒是真不着急了!要是朝中有意为难,来的就不会是驸马了。 郭待封觉得,这次自己要完!事实上,这次的罪责是在自己。 对!“这就是为什么裴行俭推荐了郭待封,又推荐了阿史那道真,可在战败后,他这个推荐人没有被问责的原因。因为裴行俭没推荐错!” 嗯!我知道呀!裴行俭这不是大赦回长安了吗? 四爷没停,朝前指了指,叫前面带路,这就走吧。 桌上的饭食是长安的特色,一人一碗汤饼,几样蒸菜,全都是热的。 也就是四十天,才真正的走到了都护府。 两人坐下,这几人见了礼,四爷特别平淡的叫几人起来,“都坐吧!别的话就不说了,咱就说一说这个大非川之战……” 林雨桐便明白,要在这里扎根,不跟当地的势力联合是不可能的! 四爷从三人身上挪开视线,这才道:“刚才公主已经说了此次大战用兵之弊在哪,但除了地不利,人不和,实力悬殊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三位都犯了兵家大忌,那便是没有做到知己知彼。敢问诸位,谁对你们的对手论钦陵有了解?” 臣服气!臣遵旨。 “那将军也随我们回龟兹吧。” 阿史那道真忙道,“送调拨的粮草去了,明日必回。” 龟兹比焉耆更大一些,都护府也修的极为阔气。因着阿史那道真连夜的叫人报信了,所以,一行人到达的时候这边把什么都安置好了。 林雨桐的面色是一丝也没缓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中自有法度!如你这般的罪责,杀了也不为过。可念在郭都护平定安西之功,赦免你死罪。而后念在你这些年兢兢业业,不辞辛劳的为大唐守疆安民……赦免你流刑!而今,记你八十大棍,用兵之后行刑,你可服气?” 四爷就问,“焉耆驻军将军呢?” 晚上都该歇着了,四爷才低声跟桐桐道,“阿史那道真本就是焉耆人。” 陶大有无奈,只给给安置了两个矮榻。 再一看儿子微微摇头,他也就不上前了。在人前保持着并不亲密的关系。 薛仁贵站在大厅的正中间,阿史那道真和郭待封站在他的两侧后方。郭待封不时的露出几分讥诮对薛仁贵,薛仁贵半眯着眼睛没动。阿史那道真眼观鼻鼻观心,不动不说话。 此时的薛仁贵还在中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他面向桐桐,“此次,臣为主帅,臣担主要责任。” 阔朗的议事厅,上首的位置空着呢。 郭待封坐回去了,一颗心算是放在肚子里去了。 喝酒是不合适的,这里比别处暖和,趁着这顿饭刚好去安顿明天的事。 下官等有罪。 多余的一句都没再说。 林雨桐叹气,这个时候,薛仁贵还必须得用。还得作为重要的力量来用,辖制郭待封。因此上,别说薛仁贵此次责任小,便是干系大,此时,也得给足他面子,叫他能继续在军中保持威望。此人跟李绩的关系放在那里,这就是一个不会造自家反的人。军中不能缺了他! 四爷跟桐桐说这里面的人事,“之前安西都护所的都护是裴行俭。” “免了!”四爷就道,“请罪的折子你们已经递进宫里去,圣人没有发折子下来,而是叫我和公主来了,这就是想听听,诸位对此战都有什么想法。坐嘛,坐下说!” 林雨桐这会子想的是,朝廷对吐蕃的政策出现了问题。大唐是眼看着吐蕃一步一步强大起来了!当时李绩就建议,舍弃高句丽,在吐蕃对羌地用兵时坚决反击。可惜,朝廷没有采纳! “知罪?”林雨桐起身,站在他的面前,“知的什么罪?父皇被你气坏了!说你这个郭待封,此次虽薛将军为主将,但胜败的干系全担在你身上。在用薛公之前,太子就问过圣人,说薛公对当地不熟悉,此乃大忌,这么任命可妥当。圣人说,妥当!郭待封乃郭都护之子,郭家戍守安西数十年。而郭都护乃是从瓦岗下来的旧臣,若是此等人不可信,还有谁可信?若是这样人家的后人都存了私心,这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吗?圣人对你寄予厚望,只盼着这一战之后能调你回京城,东宫缺少师,意图调你回长安!可是你呢?你委屈,你不甘,你不信圣人!结果便是将相不和,一败涂地!到了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这是你的都护府,又不是我的大营,我能说吗? 薛仁贵愕然抬头,林雨桐朝他笑了笑,“薛公,不必如此。战场上能败,士气不能败。何况,此次大战,有许多不可抗之因。吐蕃地势高,此地理优势,对吐蕃有利。但我大唐将士极其不适应高地作战。都说天时地利人和乃是取胜关键。地利不曾占据上风。再加上兵力悬殊也确实是大!我军十万,可吐蕃号称四十万,这个数目不实,可二十上下是有的。咱们败了,回来就得复盘,看我们到底是败在哪来了。战败了,该受罚吗?该!三年俸禄罚没,抚恤战死将士,你可有话说?” 再去龟兹,有转人护送,一路上十分顺畅。又是风又是雪的,在路上并没有耽搁。但是快到龟兹的时候,还是有人来迎接了。远看去,那么一片。 林雨桐知道,议事厅里面,就这几个人。可议事厅外面的内廊里,不仅站着安西都护所的文官,还站着安西大部分武官。 这位论钦陵,是吐蕃宰相。钦陵就是宰相的意思,他的名字当然就不是钦陵了,而是噶尔.赞卓。之前,大唐跟吐蕃的关系不错,松赞干布娶了大唐的公主,保持了一些年的友好关系,可而今松赞干布亡故了,是他的孙子继承了王位。可惜,这位新王年幼,无法处理朝政。这便出了权臣——论钦陵。 “阿史那道真这一支,是裴行俭提拔起来的当时势力。” 三个人都不敢说话。 阿史那道真就问说,“明儿去龟兹?” 她的视线挪到地图上:吐蕃——我想拿下! 林雨桐点头,西域在汉时有三十六国。可后来兼并的兼并,分裂的分裂,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城邦的情况很多。有些国家十数万人口。可有些国家几千人口。这焉耆本就是西域小国中的一个。 朝廷平了高句丽,可吐蕃却威胁了西域! 这个时候是不怕骂的,越是骂的狠了,越是事不大了。越是里里外外的都听见这骂声了,越是知道这其中的亲近关系。 “臣……”他只得叩首,“臣知罪!” 陶大有从后面出来,站在薛仁贵的边上,“大总管,您看……殿下的座椅子设在哪里?” 薛仁贵跪下就叩首,“谢殿下大恩。” 对薛仁贵好言安抚的,轻拿轻放的处置了,任谁都觉得这是有人情在里面的,这个处置就足够了。阿史那道真起身,然后缓缓往下跪。可膝盖还没落地,四爷起身一把将人给扶起来,“万万不可如此!临行前,圣人有话交代。说他至今记得阿史那杜尔将军,他陪葬在太|宗陵侧……大唐感念异性兄弟。曾祖父曾经也提起过将军,说大唐和西域之间,两地百姓能安然不受战火的荼毒,功勋主要在像是将军这般的人身上。是你们摒弃族群偏见,这才有了而今的安西!您,是大唐的功臣。” 林雨桐心里叹气,要不是自己恶补,自己也不能知道的那个详细。 可这一看,却见这位公主柳眉倒竖,抬手就将手里的杯子扔了过来,“还不知罪?!” “他在安西这几年,做的不错。很多小部落都奔着他才投靠大唐的!” 才安置好,就见公主和驸马相携而来,身后跟着两近侍,俩年轻的小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8 章 盛唐风华(50)四合一 盛唐风华(50) 想要呀? 四爷就笑,“你是真敢想。” 不行呀? 四爷能怎么说呢?“以现在的国力而言,你的办法不行。”动辄率兵直捣龙巢,怎么可能呢?你也知道人家占着地利,你也知道那是高原作战,以如今这条件,你长途奔袭,毫无后勤保障,你这仗怎么打? 但是,你这不是想要吗? 四爷往下一躺,闭上眼睛,“这事……你不能急。你得有个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的耐心,一点一点的去谋划!非如此不可!就像是西域,从贞观年间到现在,也不能说是完全拿下了,摇摆往复的人层出不穷!历史进程可以干预,但你想虎躯一震就八方拜服,那是做梦。” 别的不提,就说西域!从汉朝起,到1884年设立行省,这中间走了两千年。 你就说吐蕃吧,你就是真把王庭打下来了,然后呢?谁去治理呢?他们有他们的文化根基,你就是想支持农奴,人家也得愿意叫你支持呀。 桐桐低声道,“但是大清,把那里变成了行省。”且相对稳定。 四爷就看她,“那你算算,大清是几代人才做完的?”他耐心的跟桐桐讲这里面的区别,“当年皇阿玛就说过,‘藏屏蔽青海滇蜀,苟准夷盗据,将边无宁日’。” 林雨桐点头,这是说,藏是青海、云南、四川等省份的屏障,如果这个地方被别人给占据了,那么边境再没有安生的日子。 这是说此地的战略地位尤其要紧。 四爷就说,“当年大清刚入关,对藏作战是打不起的。这个时候,大清是通过蒙古和硕特汉王对其进行统治的。” 是间接的! 林雨桐知道,顺治帝册封了他们的宗教首领喇嘛。之后她就知道了,康熙朝的时候对其用兵了,但却是在驱逐意图控制该地的准噶尔的力量,不许他们扰藏。言下之意,这个地方我保护,是我的,谁想染指都不行!宣布了主权。 到了四爷手里呢,四爷将这地方给分化了。将一部分划给了四川,一部分划给了云南,削弱其力量。到了乾隆手里,有人企图做大,此时才直接驻军了。 从顺治算起,历经了四代。 林雨桐就懂这个意思了,“你是说,第一步,得叫他们内里乱起来。” 当然,主弱臣强,不挑拨没事,一挑拨就是天大的事,“你算算如今这位吐蕃王的年纪!松赞干布都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吧。” 林雨桐算了一下,从永徽元年到现在,“是!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这位新赞普当年便是在襁褓中登基,而今也该长到二十岁了。当年是论钦陵的父亲掌权,他父亲死后,他掌权。父子两代权臣,家族把持着朝中的大部分职权,谁能服呢?赞普、外戚、等着咬他们一口呢。虽然论钦陵的威望高,但是威望是建立在获胜的前提下。你先打,将其打怕了,折损了他的威望了……吐蕃内部自然就会有反对的声音。那个时候……该怎么谋划,那是我的事!你想要,别管几年,十几年,还是几十年,总要给你拿回来的。”收起刀兵,那个不管用。 桐桐一下子就笑了,自己想要的,就没有四爷算不来的!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 那桐桐就真不管了! 稳定下来了,得给朝廷上折子。四爷的是四爷的,桐桐的是桐桐的。两人得有不同的视角,得叫李治和武后觉得,自己没有收到四爷的干扰,有自己的想法。如此,朝廷便不会再派其他人来了。 而今的这位安西都护陶大有,初一见面,只觉得能力平平。不过对如今的自己和四爷来说,这却恰好。 临睡前,两人分别写了折子,明儿叫人送出去。 夜里躺下了,确实是觉得冷。才十月而已,夜里的温度怎么也得在零下十多度。这还不到最冷的时候。 这温度,夜里不敢把头往出冒,冻鼻尖。 四爷冷的打哆嗦,偏还想帮着桐桐搓搓脸,怕把脸给冻了。他手上这个温度呀,把人冻的直激灵。还是她拽了他的手塞到小袄小面给他捂着,非不叫他懂,这才算是给捂过来。 四爷真就挣不开,又不好真贴着桐桐,两人就这么拉锯着。他给桐桐转移注意力:“明儿叫宋献带着人,给屋里都砌上壁炉。”有石头有泥土,就能砌起来,“等开春了,再砌火墙。” 会不会太折腾? “不折腾。”你得这么看,“改变生活方式,也是一种影响。而今这龟兹城,还有农耕。一直也是农耕与游牧结合。你看看城里,多少人还住的是帐篷。”等到准噶尔的时候,这里彻底的成为了千里草原了,农业发展很受限。 这不行! 事实上,这里已经有了坎儿井,也有农耕基础。这就是个能安然定居,能瓜果飘香的地方。 叫百姓都安安稳稳的住下来,改进一下农具,不从百姓收取农耕赋税,咱自己屯兵开荒自己自足。这才是根基!那个时候,吐蕃想来侵扰,你看当地人愿意不愿意。 仗嘛,肯定是要打的。但没有大后方,是不能长久的。 打赢是初级目的,怎么把安西与中原彻底的融合在一起,才是终极目的。只要文华上的交融,生产生活方式改变了,这便是砍不断的纽带。 夜里蒙在被子里睡的也还行。就是早起吧,一探出头来,这个温度呀!哪怕地上还有些温度,可伸出胳膊拽衣服,还是冷的直哆嗦。 她没叫四爷起来,总怕他着凉。她起来之后,把衣裳给四爷递过去叫他躲在被子里往身上套。这是才来,几更天几更天分辨不了,日出日落的时间不一样,都还迷糊着呢。但两人的生物钟很准,这个点睡饱了,那就是该到起床的时间了。 起来哪怕在屋里活动活动也行呀! 府里带来的厨子也已经做饭了,等梳洗完了,饭菜就上来了。小米粥,小花卷。当地产的洋葱和府里带来的木耳,凉拌了一个就得了。 今儿两人干嘛呢?两人去军营里,得去看看将士了。 而今,粮草还没到,又遇到大雪,路上怕是难行。粮草会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晚一些。 现在不是说能不能打仗,而是看这还剩下的数万人的伙食怎么办。如今吃的是从哪弄的?是安西都护府的储备。 吃了饭,去了议事厅。陶大有已经等着了,一问就知道了,还真就是如此。他苦着脸,“最多……最多再能撑二十天。还得是每天喝稀的……” 也就是严重缺粮!补给不够。 看!而今就是这样。从四个重镇调拨了粮草,也只够维持二十天的。 不说气候的原因这个时节打不了仗,便是不是气候的原因,当下也无法打仗呀。 而今摆在两人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没粮! 这边四爷还没跟陶大有说几句话呢,郭待封就先来了。可见都护所里,他的消息有多快。 粮草因他而丢失,如今这个问题怎么办? 郭待封讪讪的,但还是道:“龟兹……可以从商户和商队提前征收一部分赋税。” 可此法与胁迫别人无异。 四爷就道,“收赋税……不妥。这样,你将龟兹,乃是附近的商户都召来,咱们这么办。咱们愿意以双倍的价格购买一批粮食。我跟公主给打欠条,若是需要金货,来年开春,金货奉上;若是商户需要购买大唐的茶叶瓷器等物,用这个欠条,可在长安以八成的价格购买货物,以及他们想要的物品。这个不要怕赖账。公主的食邑在汉中郡,支付的起。” 正说着呢,阿史那道真来了,“公主的诚信不容质疑!”说着就见礼,“殿下,族里有位晚辈要求见。说是跟公主殿下是熟人。” 哦?这么一说,林雨桐就知道了,“叫进来吧!” 果然,进来的是跟林雨桐做生意的阿史那。 阿史那是姓氏,在长安他只以此为名,也无人关心他叫什么。当年,那一车白叠子种籽,换了那么多的黄金。在长安做生意的,西域商人多是巴结权贵以求庇护。可这位公主却从不占商人的便宜,让利颇多。一听说她来了,他就想来求见。 “殿下,驸马!”他带着热切的笑脸,“长安一别,在安西得见了。” “果然是你!”桐桐就笑,“快坐!家里都好吗?” 都好! 林雨桐不提粮食的事,只问他,“是秋里从长安回来的,那应该跟我们是前后脚到的。怎么?开春准备再回长安?” “是!”阿史那主动先提了,“粮食的事,若是真能两倍的价格,此事真不难解!便是没有粮食,羊总也有的。” 林雨桐眉头一挑,“那我就将此事托付给你。不用刻意压低价格,只要按时收上来运过来,今年汉中郡公主府的所有茶叶,以八成的价格都给你。” 阿史那忙道:“有您的话就足够了!早民这就去忙,敢午间造饭,草民想办法叫人先赶五百只羊过去。” 好! 商人出面当然更好,中间没有‘胁迫’的过程,商人逐利,这就再合适没有了。 有五百头羊打底,那就能去营地里转转了。 而林雨桐也随着四爷,从安西都护所里出发,往军营里去。 龟兹城城郭三层,有佛塔千所。这都不是林雨桐关注的!她关注的点都在城中的树木上!这一棵是石榴树,那一棵是核桃树,嗳?眼前这一棵竟然是桑树! 没错,就是桑树。家家户户都像是种植着桑树一般。 陶大有就解释道,“自汉以来,中原的许多人因各种原因在此地定居了。这其中包括许多逃犯避难之人,他们将桑树和蚕带到了西域。贞观初年,此地的丝制造业还是极其繁盛的。只是跟中原通商之后,大量的丝织品从中原流入此地,这几年才逐渐没落了。” 林雨桐若有所思的点头,绿洲农业,一样能植桑养蚕。不过这里要是产棉,其实更多的中原商家该来才是。带着人来垦荒种棉,鼓励当地的百姓种棉,教他们织布。这里的棉花可以朝更西的西亚辐射。 如此一来,混杂居住,相互影响,不是一体也是一体了。 这些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过去了。 军营之中,薛仁贵守着。知道林雨桐和四爷来了,早早的带着人来迎接。结果话没说两句呢,阿史那石河派的人就来了,吆喝着问:“羊要赶来了,是要赶到哪里,要帮着宰杀吗?” 这消息在军营里一传十,十传百,瞬间便欢呼了起来。 等人都集结起来,还没有说话呢,便高声呼喊着‘大唐万胜’的话! 是啊!说多少都是虚的,只有饭碗里有肉,才是最实在的。 所以,两人省了动员的话。大冷天的在没有粮草保障的情况下,练兵不现实。 怎么办呢?如今军营还都是帐篷。将士就住在帐篷里。如今的帐篷,也不是完整的,毡子、羊毛、毯子、席子,拼凑在一起,四处钻风。四爷和桐桐进去看了,看了这个居住环境,再想想昨晚自家冷的那样。不难想象他们是怎么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的。 看看骨瘦如柴呼喊着大唐完胜的将士,再看看这环境! “这不行!”军装没法给补充,但至少住宿的环境得改善。四爷从里面出来面色就格外凝重,一边转着,一边思量着。还是得叫军营的人马动起来,一则,改善居住环境。二则,不能叫闲了。闲了生是非。 五万人马,也别龟缩在城里了,这里也没给这么多人居住的空间,乌烟瘴气的,不像个样子。 四爷叫薛仁贵和郭待封几人商量,“人全部迁入城外。” 可没有城郭护着,连野兽都防不住。五万人按说都能给这龟兹城再修一圈城郭了,可这不是大冷天的,地都冻结实了吗? 林雨桐就问说,“城外野兽多?” 多呀! “人怕野兽干什么?”正好没吃的呢,“我带人清缴去!野兽才最认地盘了!清缴一冬,就轻易不会来了。等开春了,再起一圈城郭。” 可城外风大,帐篷破烂,根本经不住。 “不住帐篷了,太冷了!”四爷带着人往城外去,又叫人找了挖土的铁锹。虽说笨重一点,但不妨碍用。还不算是上了大冻了,地面点上火,半个时辰,地就解冻了。四爷指着部曲,“挖,往下挖。”住地窝子吧! 地窝子是不好,但得看怎么比了。跟住帐篷比,地窝子就是好的!这里的气候本就是夏天热冬天冷,地窝子冬天能保温,夏天能避暑,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居所了。里面能在土床下面掏几个浅洞出来放灰烬,余温能给土床加温取暖。四周的墙壁可以多掏出几个壁炉来,烧柴火就能可以。 对于不适应当地气候的将士,这就能救命。 几十个部曲同时上手,一个能容纳十个人住的地窝子就挖成了。搭上顶棚,固定好了之后,一层层的草一层泥的一抹平。对于干旱少雨不潮湿的地方,除了到处是土脏了一些之外,这风吹不进,雪飘不进,火一起,里面暖和的很。 这不比帐篷强吗? 这一天天的闲着,也不打仗,也吃不饱,缩在帐篷里哆哆嗦嗦的,这能不士气消沉吗? 来吧!都动起来。工具不够?不够就去借呀!不白借!有人挖地窝子,有人得去砍伐一些不太粗的树干来做顶棚,再顺带一些柴草!使用人家的工具,就给百姓一车的柴草当租金。若是把人家的工具用坏了,报备上来,都护所赔付。 这些就需要都护所的文官去协调了。 有那不乐意动的兵卒,也不打也不骂,带你去地窝子感受一下你就知道了,这是好事!要是再弄些木棍给地窝子把门给装上,再用柴草塞住缝隙。里面是一点寒风都不见的。 四爷就在挖出来的第一个地窝子里办公里,冷不着他。 阿史那道真带着人去周围弄柴草,郭待封跟阿史那石河接洽粮食的事情,保证每天给大家有半斤肉,喝不完的热羊汤,再就是搭上各种不太好的粮食。有这些是足够的! 林雨桐是没闲着,不是有野兽吗?把薛讷和契苾明喊上,再从军中点了三百精壮,“走!围猎去!”清缴的野兽都不敢靠近城池才好。 如今的西域,比中原地带荒凉的多。本来西域的地界就广大,如今的西域比之后来的疆省还大,包含了巴尔喀什湖往东往南地区,得比后来多出五十万平方公里。在汉代时期,所说的西域,面积更加广大。包含了埃|及、西亚,还有东罗马。 这么大的面积,可人口有多少呢?安西都护府给的数据是四万七千户,不到四十万人口。 龟兹的人口最多,把龟兹所辖的各县都算进来,也才十数万人而已。 这么一算密度,就知道这野物的生存空间了。说实话,这玩意繁衍出来的数量,比人多的多!人都没吃的了,那什么玩意不能当粮食呢? 走!围猎去! 薛讷和契苾明,这是一路上对这位公主有些了解的。四十多天,每天都能猎到野物晚上加餐一顿。 野猪、黄羊、羚羊、野驴,各种的兔子。大雪之后,出来找吃食的野兽脚印清晰可见。 跑出二三十里,在河沟了碰见了一场狩猎。五只狼追赶着数十只黄羊奔跑。林雨桐吆喝,“不要管狼,围住羊,一只也不能放走!” 好些带来的将士就看见这位公主手持弯弓,五头狼相继毙命之后,一箭又射死在领头羊脖子上,羊群顿时乱了。 三百个人,吆喝着围堵羊群,跑到外围的羊全被林雨桐给解决。其他的她不管,叫他们自己去狩猎。 半个时辰工夫,三十四只羊,五头狼,这不就拿下来了吗?这般的动静惊了兔子,又顺手堵了两个兔子窝,熏出来十七只兔子来。 才一晌的工夫,挖地窝子的挖地窝子,弄柴火的弄柴火,正忙着呢,出门狩猎的已经带着血淋淋的猎物吆喝着回来了。 远远的,就看见这么一伙子扬着鞭子,嘴里‘哦哦哦’的叫着,御马朝这边飞奔而来。 四爷正在检查地窝子,就见桐桐一马当先的带着人跑回来了,“猎物送厨下,明儿继续。” 带着战利品的将士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带着猎物满场子炫耀。 等大家都知道狩猎所得了,也知道她的身手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下面就有意见,觉得应该换换。咱也想去狩猎! 林雨桐大笑,“成!今儿带五百,顺序你们定。咱们的日子长着呢,都能轮到。” 就这么着,桐桐带着人,把龟兹城方圆一片,摸的清清楚楚,回来就订正舆图。而这一片的野物丰富到后期几乎能维持着叫这么多人饿不死。 而四爷呢,带着分在外城一圈,打造了一片特殊的营地。 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营地里堆满了一冬用的柴火,分别堆放在各个地窝子的门口。每个地窝子能安置十到十二个人。连营地的议事厅也改成地窝子。 桐桐和四爷的住所,也由都护所给搬到了营地。 陶大有几乎跪下,“殿下,哪里伺候的不周到,您只管言语。” 这不是周到不周到的问题,而在于领兵就是如此,得跟将士吃住一体。 至于桐桐是女人这个事,在还没有建成营地之前,她轮番带着人出去打猎,什么样的身手大家都知道。所以,谁去说这个? 她就是靠着这个,在军中一下子就有了威信。 当然了,四爷的威信是在改善大家的住所上树立的。另外,他叫人挖了一个极大的地窝子,干嘛呢?要改造大家手里的兵器。重新淬火打造之后,使之更锋利。夜里营地里有值岗的吗?有!但值岗的位置在城墙上。在城墙上,视野是很广的。再加上城墙有瞭望台,有只留着瞭望口的瞭望台,里面能保暖,不至于受罪。若是有异动,只要拉扯绳索,绳索的下面连接在一个地窝子里。铃铛一响,在里面值岗的就得出来,不管是有人靠近,还是有野物靠近,他们得查看。 可以说,相对来说,很安全。 直到一个月之后,朝廷的部分粮草辎重才算是押送到了。这个粮食,用到开春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开春之后,粮草朝廷怎么征集,林雨桐都觉得头疼。 所以,最好是能在开春之后有一场大胜,把当初丢了的粮草再给弄回来。 她愁的是开春这个战机怎么找。 对着地图看看,回头又看看画图纸的四爷。 四爷还当桐桐是怎么了,就道,“你不要着急!西域产铁、产铜,且铁铜两种矿露天,好开采……” 不是说这个!桐桐就看他,“那你……先忙这个……暂时别在外面太多露面。” 四爷的手一顿,“你想干什么?” “我想叫人……去透漏个消息,就说驸马病重了。”桐桐说着,就给壁炉里扔了木柴。他们住的这个地窝子大,除了自己和四爷的住处,外面还有议事的厅堂。厅堂的那一边,连接两个小点的住处,香菊和秋实住在那里。平时也是他们近身伺候的。 这边当然比别处奢华。没有陶砖铺地,但却有大青石铺地。地上一层席,席上铺着地毯。地上也不凉,屋子中间一个坑炉子,六条烟道,上面盖上青砖,几乎地面都是热的。 反正只要有四爷,四爷总能环境尽可能的弄的叫她舒服,哪怕是住地窝子,她也没觉得艰苦。 这会子把柴续上,就跟四爷面对面的坐了,“我是这么想的,大唐吃了败仗,却不肯罢兵。朝廷这任命又不能瞒着谁!便是咱们在安西的动作,那你说,开春后,会不会传到吐蕃去?”肯定会的!又是改善居住环境,又是改善伙食,还能就地生产和改进兵器,那对方一定会觉得威胁极其!他们会急切的谋求一战,在咱们的兵器没有升级完成的时候,“但谁都有顾虑!那就卖个破绽给他们!驸马病重了,公主无心顾忌其他!靠李绩的孙子鼓舞士气协调内部的目的就不能达成。那么,此时出击,难道不是个好时机?” 林雨桐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对内,当然不能宣布你病了。一切看起来如常,除了你不常露面之外,不影响什么。这才是合理的!吐蕃当然会想,不敢叫人知道那是怕乱了人心。所以,这是个既不会引起内部纷乱,又能引对方入坑的法子。” 嗯!听起来是没问题,“可你怎么把这个消息非常自然的送出来,还得叫对方笃信无疑呢?” 林雨桐好半晌没言语,良久才道:“那你说,怎么就好巧不巧的,郭待封就刚好被堵在大非川。薛仁贵是想速战速决,他这个策略没错。事实上,主力打的也不错,突袭乌海,造成了吐蕃数万人死伤,缴获牛羊数以万计。可几乎同时,郭待封被堵住了。薛仁贵想救援已然没用了。” 四爷的眼睛一眯,“你怀疑谁?” 林雨桐撇嘴,“阿史那道真在此次战役中,表现平平。他未必是反大唐,但肯定,当地的势力跟郭待封这种扎根在安西的势力,已经有了利益的冲突。”这里面有没有要把郭待封赶出安西的打算……不好说呀! 事实上,阿史那道真部族所在的焉耆,数次叛唐。 四爷点头,“你记得没错!历史上,也就是五六年之后,焉耆又叛唐了。有一叫阿史那都支的,自称大汗。与吐蕃联合,想占据安西。结果被裴行俭给平了!不过,自此,焉耆不再属于安西四镇了,将这个重镇挪到了碎叶。” 那就对了!得叫人打听打听,这个阿史那都支是阿史那道真的什么人?!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那是阿史那道真的亲侄儿。 五六年后,能与吐蕃联手动兵反叛。那勾结在一起的时间,只能是更早。他们有彼此信赖的基础。 林雨桐心里叹气,“若是如此,阿史那石河就不能用了!此人来往于长安和安西两地,做生意的意图占据几成?搜集情报的意图又占据几成呢?”怪可惜! 说阿史那道真叛唐可能有点过,但他不作为,意图通过内斗清除障碍,却不算是冤枉了他。 这天起,林雨桐就叫了刘神威低声叮嘱了不少。 刘神威朝里看了一眼驸马,“每天三碗汤药……那玩意可苦。” 良药苦口,四爷的根基本来就不好!又长途跋涉,如今住在这里,打铁的时候烈火烤着,出来冷风吹着,这般之下,不用心调养真就病了。 所以,吃药总没错。 熬吧!“不管谁问,只说是调养的!驸马没病,谁说驸马病了,你跟谁急,懂吗?” 刘神威点头,本来就是没病嘛!这么说完了,反应过来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真真假假的,其实公主还是想叫人知道驸马病了吧。 他就低声道,“主要想叫谁知道?” “阿史那……” 懂了!所有姓阿史那的,都得防备。 当然了,这个事得找薛仁贵,得跟他提前说好,还不能露出一点来。 更不能叫郭待封提前给知道了。 这个猜测是薛仁贵从未曾想过的角度,“有人私下跟吐蕃勾连?” 林雨桐就说,“是!我没有实证。不过,可以试一试!薛将军,若真是被我料中了,那么开春便是一场大战。得早做准备呀!” 是! “冬季狩猎不要停,只当时练兵了。” 领命。 而林雨桐呢,很少出去狩猎去了。 他们住的附近整日里飘荡的草药味儿,很多人连着数日都未必能见驸马一面。 林雨桐又叫薛讷和契苾明,“去邀请当地王族后裔,饮宴的银钱我出。” 明白吗? “明白!”就是要把驸马的病了的事,叫有心人知道。 于是,腊月初八,林雨桐以公主的名义去龟兹城最多的佛寺礼佛的时候。 这一天,也是礼佛日。龟兹城的佛寺最多,许多忠诚的信徒会特意来龟兹,更会走遍所有的佛寺。而林雨桐虔诚的跪药师佛的面前,这一幕很多人都看见了。 公主拜的是药师佛,这很容易回引起人的遐想。 这是想祈求谁健康呢?李治的身体有多不好,除了近臣别人不能知道。更不会叫敌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安西的百姓们就更不可能往圣人的身上想了。 紧跟着,刘神威就找了阿史那石河,“……知道哪个商人有囤积药材的习惯?” 怎么?营地里的药材不够了? “药材多是伤药,药不对症。你放心,只要有我需要的好药,价格不是问题。” 阿史那石河就问,“把药材给我个单子,我去帮着问问。” 好啊! 刘神威把药方留下来,阿史那石河看了看,这药……像是治肺痨的。商队从长安回来,带的都是配好的药呀!这个他还是懂一些的。 这是谁病了?真是驸马病的重了? 这个年过的,好些将领来拜年。阿史那道真带着他的侄儿阿史那都支也来了,林雨桐在厅里坐了,很客气的见了这叔侄二人。 阿史那都支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打量,很有些桀骜之气。 阿史那道真还问说,“怎么不见驸马?” 林雨桐就笑,“夜里熬着不睡,白天就起不了。这昼夜一颠倒,等闲熬不过来。咱们这里的日照时间跟长安不一样。晚上天黑的太迟了!驸马向来是跟着日头作息,如今彻底给乱了。不过也没事,慢慢就调整过来了。军中有你们跟薛将军,他很放心。” 阿史那道真忙道,“军中一切都好!之前听闻驸马服药,还从商家找药,臣还当是又病了。” “没有!”林雨桐叹气,“他是身子不好,年年都吃补养的药!我没叫停。就是养心肺,怕起咳症。尤其是才适应安西的水土和吃食,不好克化。防着没大错。” 是啊!防着没大错。 一出去,阿史那都支就问说,“必是病重了吧。” 阿史那道真呵斥,“不许瞎说。” “有没有瞎说,叔叔知道。”阿史那都支哼笑一声,“叔叔,听侄儿一句吧!而今若是不……,等这位驸马和公主真站稳脚跟了,你跟郭待封,是非死不可的。” 阿史那道真斥责道,“当日,咱们是发过誓言的!” “可咱们是突厥汗王后裔!”阿史那都支指着脚下的土地,“这曾是咱们的国土!她是公主,难道咱们不是突厥的贵裔?若还有突厥,何须在她面前屈膝?!” 阿史那道真深深的看了侄儿一眼,回去就叫人将他关起来,就关在家里的地窖里,谁都不许靠过去。 可每日里总得给送饭的!阿史那都支写了一封信叫传递了出去, 才一过完年,安西还冰天雪地的时候,已经有商队有陆续出发往长安去了。那封信就随着商队一个不起来的小管事,带出了安西。 而就在这个时候,郭待封求见,跟林雨桐秘密禀报一件事:“……跟着商队往中原去的人里,有个叫酒奴的管事。他是阿史那家的马奴,可在西突厥的时候,确实西突厥皇室的侍卫统领。他秘密离开焉耆,必有所图。” 感情这家伙也反应过来了,知道那场大败,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林雨桐良久都没说话,只低头看着茶杯子,等茶温度低下来,才问说,“就这事?再没别的了?” 郭待封一愣,公主的意思是,这个消息她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 他愕然的抬头看去,公主也看他,“不稀奇,那么战败,只要去细想,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你们不和,叫人有机可趁,有什么可说的呢?而今,你想明白了,就该知道,一雪前耻的机会就在眼前。该怎么做,心里有数的吧。” 郭待封再不敢心存意思轻慢,老实的退出去了。对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每日里兵器监里都是叮叮咚咚的,刀具更锋利了,更轻便了。 这一日,长安运来的第二批粮草到了。 随着粮草来的,还有数十的粮草和衣物。再就是长安捎带来的信件。这些信件多是宫里的和英国公府的家信,真不知道别的!但是除了四爷和桐桐,其他人并不知道是不是有折子是在这些信件里的。若是有折子,这折子上都写了什么,别人就更不能知道了。 总之,东西一到,大家就发现公主进进出出的,面色好似有些凝重。 驸马终于露面了,可还时不时的咳嗽一声。然后没过两天,驸马开始召集人马,说是要在议事厅议事。 议事的主要内容是:布防。 四爷指了指舆图,咳嗽了一声,把此次议事的目的说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安西这地方,只能守着要道,无法布防。 桐桐看了几人一眼,就起身,然后在舆图上点了点,“……战争,必得师出有名。这里是原先的吐谷浑,也就是前两年被吐蕃吞并的羌地。当时吐蕃侵占羌地,朝廷正在对高句丽用兵,未能及时救援。而今,咱们不能坐等战机,应该主动寻找战机。失去了这一片羌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长安跟吐蕃的边界最窄处只有四百里。羌地是长安、乃至中原的天然屏障。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这一片都得拿回来!而后羌人自治,朝廷派遣官员,以安民。因此,咱们需要从陇右道直插这里,先夺回羌地,而后组织一半人马布防。只要驻守羌地,便能牵制吐蕃,论钦陵绝不会冒险攻打安西的!” 薛仁贵都不好分辨公主说的这些是真还是假?说是糊弄人引对方入套的话吧,这战略其实是合理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羌地的战略意义巨大,当初老国公坚持要放弃高句丽,就是基于这一点考虑的。安西的问题其实不用在安西解决,在以前的吐谷浑布防,是一举多得的战略。 可这要是真的,要真是朝廷的意思,那之前公主和驸马说的事,暂时搁置了? 他也没多问,只不住的点头,“在吐谷浑,咱们能占据地利优势,能占据人和优势。收复的是大唐失地,臣以为,朝廷此布局,十分高明。” 四爷又看郭待封,“你呢?觉得如何?” 郭待封不敢多话,知问说,“只布防,不攻打吐蕃……便能避开气候不利的因素。于眼下来看,是最合适。” 四爷又看阿史那道真,“大军开拔之后,别人驻守安西,我还不放心。你的家人、族人,都在这里,你驻守,大家都放心。” 竟是要留下自己驻守安西? 阿史那道真忙道:“定不辱命!” 林雨桐就看薛平贵,“那就准备去吧!十日后,大军开拔。留一万人马给阿史那将军。” 是! 然后一个个的去安排去了。林雨桐转身对着地图,跟四爷对视了一眼,都没言语。 行军意图,只有极少数将领能知道。不在那个级别,不许问。到底是拔寨撤军,还是有别的安排,谁也不知道。 但顺着陇右道往中原而去,大部分都以为这是要撤军了。知道的将领推演了好几遍,都觉得朝廷这个安排,是合理的。 那这就是真的! 阿史那都支得了信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他先是眉头紧皱,可紧跟着又亢奋了起来,“得快!现在送信还来得及!” 二月初二,四爷和桐桐随大军撤出安西,一路往陇右道而去。 二月二十三,吐蕃大将悉多率三万大军,奇袭安西。 一入安西境内,便有向导道路,直奔龟兹。 龟兹城中,阿史那道真率一万人马镇守。其余各重镇,皆有两千人马!但四个重镇之间,快马也需得两日的路程。只要占据龟兹,兵分三路占领焉耆、于阗、疏勒不过是易如反掌。 兵临场下了,阿史那道真反应过来了,到底是有人做了内应,领了吐蕃人来。 “叔叔!”阿史那都支朝城墙上喊道:“叔叔,打开城门,突厥祖上的荣光……” 住口! 阿史那道真指着悉多,“那是吃人的狼!吐蕃遍地百姓为刍狗,你竟然想着与他合谋?!这是与虎谋皮,这是引狼入室!” 悉多皱眉,朝上喊道:“要么打开城门,要么,本将挥军三万直到焉耆!焉耆乃是阿史那家族聚集之地,一旦攻入焉耆,人畜不留!” 阿史那道真睚眦俱裂,如何是好!焉耆只有两千驻军,又有阿史那都支的人做内应,真要是带着三万人马去了,那阿史那家,当真是一个也活不了了。 可自己开城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便是自己愿意开城门,可也得将士肯配合呀!这一万将士,是大唐的将士,出身多是中原人。一旦下了这个令,后果不堪设想。 他还想着,要不要跟副将商议,只开了外城郭的大门,把人放入瓮城再杀。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快看!那是李字旗!” 还真是!那真是李字旗!就见那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不过眨眼的工夫,这一队人马如同一把剪刀一样,从吐蕃的千军丛中杀出了一条路来,领头的将领一杆缠丝枪,说一句横扫千军也不为过。 穿过敌阵,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强弓箭弩如流星,直奔吐蕃大将悉多而去。 有副将挡在悉多之前,可这强弓力道着实悍猛,竟是从悉多身前的副将胸腹穿过去,而后钉死在悉多身上。 紧跟着,吐蕃的旗帜接连被设下,擒贼擒王,主将生死不知,旗帜倒塌一片,吐蕃兵瞬间溃散。 紧跟着,远处的地平线上,起了一圈的烟尘。那奔腾而来的,不是战马是什么? 杀! 杀! 杀! 阿史那道真看见战场上喊杀一片,三万人马,都留在了龟兹城外。公主为先锋,驸马紧随其后,由薛平贵领兵,合围吐蕃于龟兹城外,全歼! 血染大地,尸横遍野。 阿史那道真叫人打开城门,守军去清理尸首,打扫战场。首先要看的就是悉多,这是一员猛将,颇有才能。他还有一个身份,那边是论钦陵的亲弟弟。 此刻,他还有气息。 救吗? “救!”林雨桐叫人将人抬到城里,由着刘神威救助去了。 而躺在地上的阿史那都支却已经死了,是谁杀的也不知道。谁也没注意,反正是死了。 战场上刀枪无眼,说不好是怎么死的。 况且,此人死有余辜。 阿史那道真跪下,“臣有罪。” 林雨桐扶起阿史那道真,“至亲之人,别的不提了。准你将人带回去好好安葬。” 谢殿下大恩。 眼看着阿史那带着人走了,林雨桐才看向四爷。 四爷伸手,从宋献手里要了东西来,看了看,然后递给桐桐。 桐桐接过来扫了一眼,塞进怀里,而后跃上战马,喊了一嗓子,“前锋营何在?” 在! “上马!随我出征。” 是! 薛仁贵都不知道,“这是要去哪?” 看着桐桐带着人飞也似得消息在远处,四爷才收回视线,“之前……说的是真的!羌地该收复了,也该在羌地重新布防。你现在就去安排,放一些俘虏回去报信,就说三万人马全军覆没了。而后点兵点将,带两万人马,直奔羌地。” 那公主此去,只带一个前锋营,“臣在何处与公主汇合?” 四爷看他,“不用汇合!到时候羌地必会大乱,你见机行事即可!” 大乱?怎么大乱? “这边吃了败仗,吐蕃不会想到咱们回杀了回马枪奇袭。至于大乱……奇袭嘛,不取了上将的脑袋,能叫奇袭?” 常驻青海的大将乃是赞婆,赞婆也是论钦陵的亲弟弟。论钦陵不仅安排了亲兄弟驻守青海,他自己也带兵时常在青海溜达!碰上了,算他倒霉。碰不上,那是他的运气。 但是,赞婆的脑袋取定了。 他们一共兄弟五个,有个大哥早死了。剩下哥四个,各个手握权柄。尤其是军权掌控在手里,上下莫敢不从。 此一战,论钦陵折了两兄弟,相当于要了他半条命,拿走他一半的势力。他若再想兴兵,那是休想了! 薛仁贵听的汗都下来了,“公主去奇袭刺杀上将?”出事了怎么办?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休想逃脱干系。圣人和皇后必定会震怒的! 四爷也没解释,“那薛将军行军就快些,也好接应。” 薛仁贵不敢耽搁,转身就点人点将去了。 而桐桐越过一道道山梁,直奔敌将的脑袋而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799 章 盛唐风华(51)三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狂奔数日,星夜驰行,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吐蕃岗哨了。林雨桐这才勒住马头,打了一个手势,都下了马。 边上的一处谷地里,发出‘布谷布谷’的鸟叫声,紧跟着有些响动,是薛讷从干草丛中钻出来,“殿下。” 林雨桐带着人跟着往这一片峡谷而去。 进入山谷百十米,就有一片借着山体凹陷了进去而形成的一小片草场,能遮挡住外围的视线。只要不是有人在对面的山梁上往这里看,基本就是安全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契苾明正带着人在这边守着,他们一行两个小队,都只二十人而已。薛讷为探,契苾明是带着人携带了几十身吐蕃军服,先期抵达这里。 只要把吐蕃军服伪装好,那一路怎么走没人管。可桐桐得绕着道儿走,不能惊扰太多的人。因此来的肯定稍微要迟一些。 林雨桐叫先锋营先修整,这才问这两人,“怎么样?打探了吗?” 薛讷低声道,“臣专门绕道灵州。”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薛讷就低声解释,“弘化公主而今在灵州。” 林雨桐便懂了。光化公主初封弘化公主,是李唐的第一位和亲公主,当时和亲给了吐谷浑可汗慕容诺曷钵。她是李世民收养的宗室女,册封为公主和亲的!这位公主也是颇有胆识的!当时大唐是一边对吐谷浑用兵,一边以和亲来安抚。可这和亲却叫吐谷浑的大臣不满,于是想抢了公主和大汗,一起投奔吐蕃去。是这位公主当机立断,骑马带着大汗一直逃到凉州。后来大唐就把他们安置在了灵州,另外给了册封,那位大汗数次加封,前几年被加封为青海郡王,而弘化公主也是在逃出来之后,被改封为光华公主的。 吐谷浑内部一乱,大唐平了吐谷浑,而后又将文成公主和亲给松赞干布。这才保持了这一片几十年的安稳。 而今文成公主应该还活着呢,但是她跟松赞干布并没有生下孩子。松赞干布跟一位蒙氏妃生下了儿子,可这个儿子却比松赞干布早死。于是,松赞干布死后,是孙子芒松芒赞继承了赞普之位。但实际掌权者一直就是论钦陵父子乃至家族。 要对付吐蕃,要了解而今被吐蕃控制的羌地,那谁能比那片土地的老主子更了解呢?这位青海郡王曾经是可汗呀,他的部众,他的族人,一直就没放弃复国的念头。但是,叫他们复国却万万不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可以用他们掌控这里,却不能任由其复国。便是复国之后成为大唐的属国也不行。 灵州聚集着青海郡王的部属族人,确实能从他们打听来情报。 薛讷从怀里拿出一份地图来,“您看,这是花了一块金子从旧吐谷浑的侍卫首领换来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行商想往那边做生意,各种舆图都会想法子购买。只是这个更详细,要的价格更高而已。”林雨桐接过来看了看,跟记忆里的很多东西是有重合的,比安西都护所提供的舆图要详细的多。她收起来,而后就看了带出来的三百来人,“我需要三十个人,随我先期进入。其他的人以百姓的打扮混进去,趁乱而动。外面滞留十人,接应薛仁贵将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摇头,契苾明是外族人,他眼睛的颜色不是黑色的!这个特征很明显。带着他去……肯定不行!因此,她转手却点了薛讷,“他跟着我,你的长相太明显了。我带人走后,剩下的人归你辖制。” 是! 三十个人,怎么选? 林雨桐在这些人中扫了一圈,“这次选人,不是按照能力按照勇武来取人,此次随我去,得扮作吐蕃人。吐蕃人长相自有特别,我需挑一些长相近似的,好伪装的!” 一群人就相互打量,然后嘻嘻哈哈的点评起对方的长相来。 林雨桐一般先往鼻子上看,面部稍微扁平一些没关系,这个时期的吐蕃人,鼻子较为挺立。高原上染上的高原红,其实一个个的在安西那么呆的时间长了,脸上一样会长两个红坨坨。 从里面挑选出三十个,换个吐蕃的军服。 再简单的收拾了收拾,叫契苾明反复的教他们几句吐蕃语,这就足够了。 三十一人,三十一匹马,直奔关隘而去。 临走的时候,四爷给的东西是从悉多身上搜出来的兵符和引信,再便是通关的文牒。到了关隘,几十人是不会引起太大的紧张的。眼看到跟前的,城门前才被数人给拦下了。林雨桐亮了兵符,只喊道:“快!悉多将军被伏击,派我等来求援……要面见赞婆将军……” 说着话,御马越过数人,“快!通报赞婆将军……有新军情……” 没防备之下,直接闯关进了去了。 到了府门,还是一样的话。可这里的侍卫却不是吃素的,上下的打量,“求见将军?将军狩猎去了,你们在府中稍等……” 胡说!春季狩什么猎?林雨桐顿时一怒,拔刀就架在这脖子上,“军情紧急,你敢推诿?” 这人也不惧,“哪里来的野人,亮明身份!” 不能纠缠! 念头一闪,林雨桐手起刀落,而后一手刀一手印信,“我们将军等待救援,拦路者死!” 这倒是叫人犹疑了起来,除了进去报信去的,都亮出家伙来,还有人喊着:“不要靠前,已经有人去禀报了。” 不敢动手,怕真有紧急军务。 可也不敢大意,在府门口杀人,谁知道会不会过激。 林雨桐也没动,只喊着:“快些!十万火急。” 这倒是叫人松了一口气,不是闹事的就好。 外面之前闹腾,现在安静了。第二拨去通报的人报说,“没有再硬闯,只是拿着印信要见将军。” 副将就往出走,“我去!” 赞婆一把划拉开,“没听见带着印信却不往里闯了吗?没事。”又不把人往身前带,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一行人脚步匆匆,一重重的护卫在身前,林雨桐带着的人都不动,赞婆在距离林雨桐几十步之外就站住了。一个在府门外,重重护卫拦着。一个在府门内,身前重重护卫护着。 安全上肯定是无虞的。 可赞婆还是谨慎的没往前去,只抬抬下巴,“叫人把印信接了。” 后面就喊着最前面的侍卫,“接了印信。” 这侍卫一朝前,林雨桐就满是‘紧张’的喊:“别动!别动!” 这种紧张更叫人放下戒心,这侍卫甚至于笑了一下,指了指印信。 林雨桐‘吓的’照后退两步,“别过来……我扔给你们……” 行!扔吧! 这印信是青铜雕刻在一块上好的玉石上,四四方方的,很有些重量。林雨桐扬起手,朝赞婆的方向扔出。那就是一块印信,谁都看得见,因此,也无人紧张。只是这人手劲不小,还真给扔过来了,瞧那个方向,能砸到将军的脑门。 周围的人都被那印信吸引了,林雨桐喊了一声,“将军小心!” 几乎所有的人,都朝这赞婆的方向看去。说时迟那时快,桐桐蹭一下抓了挂在马上的弓箭和箭簇,抬手弯弓一气呵成。一箭三发,直奔三个将领打扮的人物。 一箭正中赞婆的脖颈,其他两箭射穿两名副将的胸口。 这个变故太快,快到几乎没给人任何反应的时候。可除了薛讷之外的二十九个亲随却先一步上马,打马就走。出了这里,二十九个人分散,走不同的方向。高喊着:将军被刺杀而亡,快撤——将军被刺杀而亡,大唐打进来了,快撤—— 城中顿时乱成一团。 契苾明带着二百多人,一身百姓的打扮混在街道上,一边呼喊着制造混乱,一边去接应林雨桐。 林雨桐和薛讷一路朝里杀去,林雨桐直奔书房,薛讷守在门口,一夫当关。林雨桐取了印信,又从里往外杀! 这是亲卫,自然是要拼命的!跟城中的其他驻军可不一样。 混乱的城中远远的能听见有人喊:“大唐打来了——大唐打来了……” 林雨桐听见这些吐蕃亲卫中有人喊:“快走——西北草场,找钦陵——” 就见数十个亲卫,弃了这府里,直奔马厩。 林雨桐喊薛讷,“走!追过去!西北草场,论钦陵该是在的……” 西北方向的有一片肥美的草场,论钦陵带着兵在这里驻扎。他一年几乎要来这里十数次,每次逗留三五天,十数天不等。 这日,天气晴好,他先是接到一个坏消息,那便是从安西掏出来的几人来报信,说是中了人家的计策了,悉多所率三万人马全部被歼灭。悉多被人一箭射中胸口,而今生死不知。此事只怕是已经传回吐蕃了,他得赶紧返回,要不然朝堂之内必生乱。 正喊着人收拾东西马上就走了,再打发人告知赞婆一声,结果就有侍卫慌慌张张来报,“将军府侍卫来报,说是将军被刺杀……” 话没回完,就又有侍卫来报,“论钦陵,将军府又来人了,喊着抓刺客……” 好似是说,第一拨来报信的是假侍卫,第二拨才是真的! 论钦陵皱眉,问说,“第一拨几人?第二拨几人?” “第一拨三十余人,第二拨两人。” 论钦陵一听,二话不说,调转马头,打马就走!一边跑一边吩咐属下,“留五百拦截,不分真假,格杀勿论。其他人等,随我撤军五十里!快!” 跑了! 林雨桐喊薛讷,“不要恋战!撤!” 两人来的快,走的也迅猛!因着论钦陵撤了,拦截的人马也不纠缠,押后撤军而走。 契苾明带着人追来,“城里已经乱了……您看城外的山头,起烟了,薛将军的前锋怕是已经距离咱们只有二三十里了。” “你留着接应!我带几个人……” 干什么? “追论钦陵!”他不彻底的退了,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不要人多,好手七八个即可。” 契苾明点了八个人,林雨桐扫了一眼,都是身量轻灵活些的,这便是骑马长途奔袭。 走! 论钦陵带的人马多,必然是要走主干道的! 林雨桐拿着舆图看了半晌,“咱们在这里下马,徒步翻过这座山,埋伏侧面,伺机而动。” 可哪怕是军中好手,也不是人人都能跟的上她的。 跟上的就跟,跟不上的,“稍作休息,而后原路返回,看着咱们的马。” 结果等翻过山梁,只薛讷和一个叫王守心的还紧跟左右。 林雨桐左右看看地形,而后指了指对面,“你们在原地,不要动,我去对面。等我那边起了烟,你们就点火……” 这火烧不起来!这是山阴,山阴面这个时节还有好些雪没融化呢。 没错!“可烧不起来才要烧啊!要的就是这点烟!烟能掩盖太多的东西,论钦陵怕藏着伏兵,必是不敢滞留。只要撤离这一片,薛将军必是会打发人来接管。这里往前便是要塞,只要把住要塞,就好办了。” 是! 林雨桐前行,在论钦陵走大路过来的时候,突然的,山里冒起了烟。才发现端倪,紧跟着这边的山梁也冒起了烟,烟尘滚滚。他一怕,这烟尘掩盖了踪迹,叫自己看不清别人的行军意图。二怕,这火真的烧起来。虽然是在山阴,可风吹了火星子起来,山阳面瞬间就是大火!大火阻隔路径,他就被堵在这山谷里了! “快!”加快行军! 话音才落,一簇带着火星子的箭簇就飞了过去!马奴转身一挡,正挡在他的身前。可饶是如此,那箭也划伤了胳膊,可紧跟着伤口麻木:不好!有毒! 他手起刀落,削了胳膊上的一块皮肉,翻身挂在马的侧面,数位侍卫骑马护卫在左右,急速朝前奔去。 来不及搜刺客,果然被他预料到了!之前说真假两拨刺客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必然是来了好手了!第一拨若是刺客,那第二拨只两个人怎么敢一路追击?且跟的那么近,前一拨刚到,后一拨就到了。他们就不怕这几十个人回马杀了他们? 所以,只能是那一行两个人,是硬茬子,有别人没有的本事。 此次的将领是谁?如此陌生的风格!他是把大唐的每个将领的风格摸透了,这才兴兵的!可如今这个将领,全不是他熟悉的风格。 此人好弄险,好剑走偏锋。能为将,不可为帅!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打了他这么一个措手不及! 此人为前锋,只要配合打的好,只怕此刻青海驻兵危矣! 林雨桐站在山岗上,看着论钦陵急速退去。还真有些可惜!其一,弓箭不行,弓的强度跟不上。其二,这个角度不太合适。时间太仓促了,压根没有那么多准备的时间。第三,对方太机灵了,也特别谨慎。稍微闻见一点味道,转身就跑。此人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对危险的感知比一般人要高的多。 直到薛讷拿着一块都削下来的肉过来,她这才坐下,能喘口气了。 不过,话说,咱能不能把那玩意扔了? 薛讷不扔,“这是战利品!” 王守心全程站着,林雨桐让坐,他不坐,“我还是守着吧。” 紧张到好似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能冒出来一个刺客似得。 没人说话,都累的够呛。长途奔袭,真是一刻都没松劲儿。便是现在,浑身都是紧绷着的。直到薛仁贵带着五千人马过来了,这才真是松了一口气。 “殿下!”薛仁贵过来见礼,而后问说,“您可好。” 都好! “悉多在龟兹城外被公主一箭射死,后来抢救无效,已然死了。而今,棺木在千佛寺寄存,等着吐蕃那边的消息。公主没有停歇,转身带着三百人直奔青海城外,只带三十亲随伪装后强行闯关,直奔将军府。趁其不备,射杀了赞婆和两位副将,在将军府中杀了一个进出,抢了兵符,为薛将军收复十二州提供了帮助。而后带着九位勇士,走狭路拦截论钦陵,先是放火惊了吐蕃兵,而后趁乱射杀论钦陵。论钦陵被马奴所救,箭簇射伤了胳臂。箭簇上有毒,论钦陵削皮割肉,侥幸逃命,负伤带人逃回吐蕃。折子发来之日,羌地十二州全部收复,吐蕃两万多驻兵,全歼!” 是! 那事就这么定下了!其他的官员随后着吏部拟定,就先散了吧! 先是驸马的折子,这个折子谁都没打开,因着这是秘折!不过而今站在这里的都是朝中肱骨之臣,武后就把折子直接开启了。折子上说的是人事。把安西而今的境况,在折子上剖析了一遍。当地势力如何、常驻此地的郭待封如何,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无不说明这个地方的官员配置,各方面的政策上出现了问题。驸马在折子里说,焉耆作为重镇,驻扎两千兵马,可阿史那一支叛乱,尤不能查,何也? 是啊!调不动,相互做不到协同配合。这必然导致接收吃力。 “青海是据点,各地驻兵千余人不等。已经派人去清缴了。这些人马,不会放走一个。” 可叫驸马总理安西事务,晋升了公主,却没叫公主返回京城。这其实还是对安西的驻兵有别的安排吧。 刘仁轨看了其他三人一眼,没言语。戴至德是太子心腹,护国公主跟太子关系亲密,他自然不反对。张文瓘乃李绩学生,这一层关系更亲密。而阎立本,据说是跟驸马关系极为莫逆,他又能说什么呢? 李敬玄是父皇做太子时候的东宫侍读,用一个父皇的人,你们总该消停了吧。 薛仁贵摇头,“调不动,没用的!” 那就哪里也不能去了,先去青海呆着,等着最后的战果。 李弘梳洗了,急匆匆的往前面去。太子妃心说,还是得请太医晚上来看看。 这一起来,看看这环境,人都是迷茫的。 李治没有言语,只抬手催武后读下一封。 太子顾不上看什么太医,他才坐下,高力元就急匆匆的进来。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必是又出急事大事了!他现在一见这么急的事,心都不由的颤了颤。 想到这个,他就问了,“圣人可有人选?” 武后挨着李治落座了。 但具体怎么个捷报却也不知道。 是!随后就拟旨赏赐。 离开了皇宫,叫太子监国,这就不能说皇后干政了!将这件事先皇后推!横不能一直大旱下去。等一场甘霖下来,这个话题自然就淡了。 论钦陵久久没言语,摆手先叫人退下了。 这地方可不敢犹豫!他马上坐好:“宣——” 武后扶他起身,“兵部捷报,太子带着朝臣正来。” “着英国公总理安西事务,晋安西都督。” 他的心提着,感觉随时都能跳出来。就听高力元说,“殿下,几位相公连同兵部大臣在外候见。”兵部? “拿笔墨纸砚。”得给大唐皇帝写一封信,这个时候,需要一个‘稳’字!求和也罢,什么也好,得争取这个时间了。 什么? 李治点头,这便是宗族之弊了! 这是应该的!但是这十二州的官员,又给怎么任命呢?圣人可说了,薛仁贵只是暂领十二州军务。 在! 薛仁贵郑重行礼,“公主请行,末将恭送。” 武后缓缓的放下折子,取了陶大有的。陶大有说的又不一样,他说了这大半年安西之难,写了驸马怎么叫将士住地穴以躲避严寒,写了而今龟兹又建了一圈城郭,也写了许多百姓抛弃了帐篷,也学着挖地穴以居住。说公主与驸马也住在地穴里,与将士同吃同住等等。 他几番咬牙,“悉多……还在安西?” 来不及细想,就听圣人又说,“此番大胜,当昭告天下……” 给公主和驸马说了不知道多少好话,但其中也把他的难处,安西今年的难处隐含的表达了。 林雨桐笑了笑,打马就走。 正忙着呢,高延福脚步匆匆的进来,特别小声的说话,怕惊扰了圣人,“……东宫来报,太子带着几位相公连同兵部官员正朝这边来,说是捷报……” 没人说公主不能为将的话!大唐出过领兵的平阳公主。若是公主有此能,朝臣在这个上面是不敢说话的。 每一个立功的人,都有晋升。包括太医刘神威。 这个话说的,越想越有味道。 这行为堪称是孤勇! 大唐帝姬,高居辅国之尊位,以身犯险,生母读来生父听,便是不长在身边的孩子,可骨肉相连,焉能不后怕? 没有表功,没有伸手朝朝廷要钱要粮要任何东西,只是陈述了安西之弊。其实,他隐隐的已经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圣人称病,折子并不批复。所有的折子堆积在太子面前,占了半间屋子。夜里熬油批复折子处理国事,白天得见朝中文武大臣,跟他们沟通。天有大旱,这与皇后干政不干政有什么关系?你们来上折子,你们说要叫皇后避宫。可孤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母后若是避宫,我作为太子何去何从? 他以为又是新罗国闹事,结果并不是!张文瓘率先进来,一进来就满脸激动的喊:“殿下,安西大捷!公主和英国公不仅设计在龟兹城外全歼吐蕃三万人马,公主还带百余护卫奇袭青海,杀了守将赞婆,而后收复羌地十二州了……” 李弘拿折子手有点抖,武后接了过来,“我给您念吧。” 送到长安时,太液池里的荷花也才露出了尖尖角。 可饶是左右支应,朝中的反对之声半丝也不见减退。 太子摆摆手,“没事,热的。” 是! 他深吸一口气,短期内是不能动刀兵了。朝中声音颇杂,对此次大败都甚为不满,而今自己暂时顾不得其他了!他喊道:“来人!” 圣人没言语,武后皱眉也没驳斥。刘仁轨跟李敬玄交恶不是一天两天了,但鉴于此人是圣人的侍读出身,也没言语。 折子一写,而后递出去就不管了。 李弘不用通报就进来,将折子递过去,“父皇、母后,安西大捷!皇妹带人奇袭青海,收复羌地十二州。” “契苾明……” 哪里见过这样打仗的将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此时的林雨桐,也提笔给朝廷上折子。她得把此次大战的情况详细的奏报给朝廷。尤其是跟随自己犯险的将士,都得提一遍。 可谁不知道她一人杀两将,奔袭埋伏截杀论钦陵,致使对方削皮割肉仓皇而退。 驸马在折子上紧接着又道,安西之安,不在于兵安,而在于民安!须使民一心而又非一心。 其他人的折子武后也不急着看了,事就是这么个事。重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契苾明和薛讷带着当初那三十个亲随,轮换着值守。林雨桐整整睡了三天。睡迷糊了起身端了边上的水咕咚咕咚喝几口。喝完再睡。没吃,只靠喝,这么迷糊的睡了三天。 武后放下笔,起身掀帘子进去。帘子一响,李治就睁开眼睛。 带走的依旧是前锋营,薛仁贵送了林雨桐三十里,“殿下带着这些人吧,此番跟吐蕃结下大仇了,殿下小心为上。” “薛讷……” 别的,她再没说。其他人肯定也得上折子,每个人的角度不同,能叫朝廷全方位的看一遍。本来想说之前在此地设立的十二州,丢了之后罢辍了,而今重建的时候是不是得有多方位的考量。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不要多嘴!这个时候多嘴别人会敏感的以为这是要吞占权利,想从中分一杯羹呢。再适得其反了,那又何必。 总之,非常确定的是,这场仗打的很漂亮。定了安西,收复了十二州,关键是杀了论钦陵的两个亲兄弟,这足以叫吐蕃朝堂出现变故。而这些又确实是能牵制论钦陵,短期内,吐蕃再无兴兵之能了。 是啊!这一别恐怕就是数年。 扔下自己一个人面对朝中的局势,他夜里好容易躺下,依旧是睡不着。半梦半醒之间,好似床榻边围绕着那么多的大臣,对着他口沫横飞的劝谏。那手伸出来指指点点,他觉得几乎都要指在他的鼻子上了。 这个时节,正该是赏景的好时节。然而,长安的气氛尤其紧张。今年依旧大旱,朝中上折之人如云,只谈一件事:天降大旱,必是天有不满。皇后干政,上天震怒。请皇后避宫,以赎其罪。 李弘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语言简练到,你都不觉得她打了一个多大的胜仗。可在坐的都知道,从安西到青海,这得奔袭多久。到了之后,只带那么一点人马,得有怎么样的胆识才敢去,得有怎么样的勇武,才能办到这些事! 才像是睡着了,可晨钟响起,他蹭的一下坐起身来,心跳极快,满头的大汗。 李弘接了折子,把每份折子都看了一遍,拿着折子就走。走出去了,才叫身后的大臣,“都跟着吧!” 折子拟定了,李治才看戴至德、张文瓘、刘仁轨和阎立本,“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任何一个不甚,就是殒命。 “请戍边军防各路人马协助了吗?” 这么想着,他就看裴行俭。 “都在传是大唐的辅国公主,不知真假。不过,到处都是李字旗,怕不是那位驸马?”其他一份来自安西的消息证明,不是那位驸马!那位驸马还在安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安西人人都知道,那位公主甚是勇武,颇有名将之风。 好!好!好! 好!“将军也要多保重。这一别何时能见也不得而知,那就盼着将来能在长安重逢。” 薛仁贵知道,若没有此次的大胜,自己这大半生的功绩,都能给抹平了。他的折子是斟酌再三,把每个细节还原之后,八百里加急往长安送! 李治坐起身,一条条旨意往下放。 太子妃心里焦虑,伸手一抹,果然是冷汗。 论钦陵沉着脸,左边的臂膀正在换药,鲜血淋漓。他冷声问:“哪个将领?打听清楚了吗?” 圣人没问裴行俭关于这事的看法,是否是对裴行俭有些迁怒呢? 安西是他的老巢了,要是叫公主和驸马这么呆下去,他在西域的影响力只怕会被清洗干净。也不知道驸马的折子上所说的各方势力,有没有暗指裴行俭。反正出事的两个将领都是裴行俭推荐的。一个是郭待封,一个是阿史那道真。 林雨桐可算是能睡一觉了。 林雨桐起身,问他:“城内怎样?” 李治躺着,头上放着湿帕子,正闭目养神。武后不能在后宫批折子了,隔着一道珠帘,坐在那里正瞧折子。遇到紧要的,瞧着圣人精神好,她拿来念叨两声。其他的,她自己就处理了。 武后又换了一份折子,是薛仁贵的。薛仁贵先是请罪,而后极其详尽的描写了两场战争。他说,他身为主将,是失职的! “晋辅国公主为护国公主,食邑八千户。” “薛仁贵收复十二州有功,暂理军务。” 尤其是带着几人拦截带着五千兵马的论钦陵,到了最后,十个人只剩下三个人。 武后看圣人,圣人半晌没言语,好半天才哽咽的道:“赏!每一个为大唐征战的将士,都该赏!” 看来是错不了了!当真是她! 这里有薛仁贵驻守,她得带着人回安西了,她这职责不在这里,而在安西。 下一封是桐儿的折子,折子上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一丝多余的!就是从当时的境况出发,怎么想着打这一仗,怎么谋划着打这一仗。当时怎么想着叫驸马装病,怎么误导他人,这种谁谁谁具体的都干了什么。然后再便是怎么打这一仗的。 武后皱眉,这么急切做什么? 分散的两万人马,好办! 这个旨意一出,朝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大臣对此并不满意,可这已然是父皇和母后退了一步的结果。 “……王守心……” 草色青青暮春景,杨柳依依作别情。 好!好! 可这话,却不能当着朝臣说。为大唐拼命的将士何止千万?帝姬又如何? 可初夏的早上,哪里就热成这样了。 先是惊喜,而后是骄傲,再之后只剩下怕了。 “救治了,没救过来。”这人就道,“已经入殓,棺木被安置在千佛寺里……是要回来?还是就地安葬?若是想要回来……包括赞婆将军的遗体……只怕得先跟大唐议和。” 昨儿母后递了折子,跟父皇主动要求避宫,可父皇未曾恩准。只说动身叫母后陪着他去九成宫避暑。 这一散,旨意一颁布,天下才尽知——大唐有了一位勇武无双的护国公主! 李弘叹气,这些人还是怕母后插手吧!他就主动提议说,“儿臣举荐李敬玄。” 这份折子从侧面说明了,此战从谋划到实施,都在公主的掌控之中。最后,他以一个战将的身份说,“公主善征战亦善谋略,虽用兵好弄险,但用兵之法千将千法,并无优劣之分!此战公主可与任何一个名将比肩。” 这次的败仗吃的,冤枉!太快了!快的叫人心惊肉跳,自己也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逃回来的。 这个消息传了三天,等论钦陵撤回吐蕃,消息也到了吐蕃了。先是悉多被全歼,后是突袭羌地,刺杀了赞婆等诸位将领。而后一路追杀自己,甚至在路上埋伏! 李治便起来了,帕子顺手一扔,起身坐在武后刚坐过的地方,说刘仁,“去迎太子。” 妥当。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0 章 盛唐风华(52)加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长安乃至中原的议论声,欢呼声,是传不到安西的。 等朝廷的圣旨送到安西,此时安西的温度高的吓煞人了! 盖不起房子的当地百姓喜欢上了地窝子,住在这里不仅是冬暖,关键是夏天是真凉快。大军撤走,剩下不少的地窝子。当地的驻军可以非常松散的住进去,一个地窝子两个人都是可以的。 林雨桐和四爷不能总在这里住,等桐桐回来的时候,四爷在都护府的对面一片空地上,带着部曲和当地的一些百姓,正在建造自家的房子。 房子并不大,这是方便百姓们效仿的。他跟人家说怎么建火墙,怎么留烟道,怎么在地下铺设烟道。甚至于把炕微微抬高一点,更方便取暖。当地的房子多是生土夯成的。林雨桐还有幸去了一次交河城!在安西都护府迁到龟兹之前,最初是把安西都护府设立在交河城的。交河城是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城池,它是跟雕刻印章似得,在地表上往下挖,挖出一个个院子,挖出一个个街道。但是城池不大,是在两条河流的交汇处一个四不靠的‘岛’上,这地方住着肯定是安全的。以现在那么点人口来说,住在那里就挺好的! 但是那种掏出一个小小的窗户透光的房子,到底是不好。 那什么是好的呢?四爷就给造一个小小的农家院,作为自家的住处。 自己和四爷住的,这得带着议事厅的,因此看着阔朗。但是给部曲他们建的屋子,大多数人家都建造的起。就是一排厦房似得土方子,留个窗户,但窗户带着木门,白天通风开启,晚上闩上就好。地面没有青砖,没有陶砖,也可以捡一些石头来。用大石头铺在烟道上,小石子铺设地面,屋里和院子里都能这么铺设。铺设成一道道走人的小径。院子里剩下的地方,都被种满了瓜果蔬菜。甚至在盖房子之前,把各色的果树都提前栽好了。三亩左右的地方,划分的一块一块的,林雨桐甚至看见春小麦发芽了。 四爷特别能干,他甚至把水稻的苗给育出来了。 是的!这个地方特别神奇,在汉朝的时候就已经种植水稻了。那时候也是屯兵自给,从中原把种植水稻的技术给带来了。可这些年过去了,并没有更好的发展。产量是真不高,但因着坎儿井引来的水灌溉不成问题,于是,就一直有水稻种植。 林雨桐看了秧苗,亲自给种下去了。今年是第一年种,好些花卉也只在成活之后憋出那么一个小小的花骨朵。院子一架一架的葡萄,哪怕是移栽来的成年的葡萄树,也还有些不怎么旺盛。在风水上,其实四爷不爱在院子里种桑树的。但为了叫百姓能习惯,他还是给挪到的菜园的最里面。院子里,能找到的果树都给种植上了。又给十字路边,移栽一些现在只当时野花的花,开的旺盛的很。 房子不算大,人又多,建成真没花费多少工夫。 老龟兹王的儿子白忠,如今成了家里的常客。他会带着他的仆从带着他的羊在院子烤肉,也会特别惊讶于林雨桐在外面的炉灶上爆炒羊肉和清炖羊肉。再把青瓜蛋子摘两个入菜素炒,白忠就连连赞叹。 其实,对方的汉话说的并不标准,磕磕巴巴。 而四爷的当地话,也只会那么几句。但都乐意比划着来学习。 桐桐呢,借着早上还算凉快,带着刘神威,咱去龟兹城里的寺庙走走吧!龟兹城最大的寺庙是千佛寺,靠着山壁修建。每日里里面都有人雕刻佛像。 而今,见到所有女性没有遮挡面容的。那遮挡面容的……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是后来受那个什么伊SL教影响之后才那样的。千里佛土,与人为善,真的去接触了,就发现便是言语不通,但都很和善能相处。 刚开始,大家知道这是公主,远远的看见了就避开了。 发现这一点之后,林雨桐就往寺庙去。 千佛寺的主持叫弘毅大师是个白须的和尚,也是高鼻梁深眼窝,很宽厚的长者。林雨桐虽不通当地的语言,但当地很多念了书的人是懂一些汉语汉字的。对于精研佛法的高僧来说,说的不好,但是能说。 她此来是干什么来的?她是来拜师来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当然了,政治目的肯定有,但是也确实是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没接触过是无法想象的,西域这个地理位置特殊的地方,其实文明程度很高的。就像是这个时期,连李唐皇室都颇为推崇的胡僧医术,就叫林雨桐想窥探一二。 孙道长就曾经说过,天竺大医耆婆认为,天下万物皆灵药。 那么就是说,孙道长是接触过天竺医者的。 从那边传来的不仅仅是佛教,医学也相互有了影响。比如说西域的医者能从脑子里取出虫子从而治疗眼病。这其实就是外科手术了。 不管是在安西,还是在长安,都活跃着僧医。他们不都是对的,但是有一部分是可以借鉴的。 她从青海那边跑了一趟,回来还跟四爷说,“我怀疑咱们曾经在西夏生活过。” 西夏是唐朝之后的事了,它的位置大致就在原来的吐谷浑,也就是刚打完仗的地方。 四爷特别诚心的建议,“你去吧!好好学,等能飞了,带着爷一起就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山,那景,感觉哪怕不是生活过,也肯定是去过那地方。她还偷偷问四爷,“西夏别的记不住,你说那武侠小说上,西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事闹的!跟当地融合第一步宣告失败,这可比千里奔袭取上将脑袋难多了! 她诚恳的跟人家大师表示:“您能收我为徒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人家大师含笑,说了一句:“殿下与佛无缘。” 眼下之意,争来斗去的,其实遭难的还是百姓。林雨桐看她,“大师谬矣!您去过吐蕃吗?您知道吐蕃的百姓皆为奴吗?您知道,为奴便是没有了其他的身份。主子要他的妻子,他得奉上。主子要他的孩子,他得奉上。他耕种的土地不是自己的,只要饿不死,种地得来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主子的。做错了事,主子要剁下两根手指。说错了话,主子有权割下舌头。听了不该听的,主子能割了耳朵。看了不该看的,主子有权剜眼。便是摔了一只杯子,鼻子就能削掉。您觉得,满城的百姓交给他们是一种仁慈吗?” 林雨桐叹气,“您可是觉得我杀孽太重?” 四爷就笑,“真是能想!怎么的呀?真能飞呀?” 说着,她就起身,“大师,我不知道我在安西能呆几年,但我告诉你我们想做的事。我丈夫想叫百姓不受严寒酷热之苦,想教他们盖房子,想教他们制造更多的器物。我呢,我想把我的地盘,变成一个瓜果飘香的地方。我想教孩子们医术,我想能给妇人瞧病,我想叫每个孩子平安降生到这个世上,我想这里再没有战争,不管我们彼此长成什么样子,都希望沐浴佛光之下,彼此为善。在佛的面前,我也敢这么说!真正的慈悲乃是惩恶而扬善。”说着,她就抬头,看雕刻在高处的佛像,“千佛千面,千面一心。这一心,该为慈悲之心,只要心怀慈悲,我便是佛。” 把四爷给惊讶的,“西夏?你觉得熟悉?”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回头也看了一眼,虽然心里也觉得能理解人家的心态,毕竟嘛,故国灭了,你还跑去嘚吧个没完,老和尚大概觉得烦心又碍眼。 “……”说就说!她真就说了,“……你说着他那是什么话?他对故国思念,觉得咱们跟吐蕃没啥区别,这我都能理解!就是说话带了情绪,也没关系!我解释就完了,慢慢了解了就好了。咱这都属于可以沟通的!要是因为这个,我跟他生气,那是我的不对!可是,他不能张嘴闭嘴,就说我跟佛无缘呀!”怎么能说我跟佛无缘呢?在千里佛土上想得到大家的认可,那这信仰必须一致!你说说,能做到大和尚,这怎么也是个有智慧的人吧!嘿!生生成了我的拦路虎了。 大师摇头,“那倒是未必!他们杀兵,不杀民。” 刘神威紧随其后,出去之后朝老和尚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这老和尚忒不地道了。” 桐桐:“……”忘了我另一个师父是道士了! 这个听懂了。她坦诚的跟人家谈,“大师,我若不杀人,而今满城皆被杀。” 别这么说好吗?佛跟任何一个人都有缘!再说了,您也没成佛呢,不能替佛拒绝一个好弟子。您要是细看两眼就会发现,我还是有几分佛性的。 林雨桐:“………………”你这么一说,我都不自信了。但她还是强辩,“你看小说上,给眼睛动手术……可见那不是后人瞎说的!他一定是有什么启示的。藩僧是有一定的做手术的能耐。” 这么诚恳的态度,可还是觉得他在挤兑人。 把四爷笑的不行,先抬手点了点刘神威,再点了点桐桐,“你们是谁的弟子?是孙道长的弟子。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道门弟子,结果你们俩跑去找大和尚做师父去了?还大言不惭跟人家大和尚说你就是佛!”人家没把你们给骂出来那都是大和尚好涵养。 说说!说出来叫爷乐乐! 一回来四爷就笑,“被人家给搓回来了吧。” 四爷就笑,问说,“你还跟人家说,你就是佛呀!” 嘘!不要老和尚老和尚的叫人家,不合适。 说完,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但是这么被人给搓回来了,还是有点小生气。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1 章 盛唐风华(53)万字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神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一拍大腿,“咱们错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神威手一挥,“殿下稍微等等,臣去去就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结果人家转脸跑到他屋里去了,然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本揉巴的都不行的书,林雨桐怀疑他这是用来塞那个漏烟的窟窿眼了,如今拿来了,一边走一边给抚平,但显然是徒劳的,还是那么皱皱巴巴的。他就这么递给过来,面上有些讪讪的,“书保存的有碍观瞻,但这真是一本好书。” 什么书呢?林雨桐低头一瞧:《老子化胡经》。 这书是魏晋时期道教的弟子写的!反正魏晋那个时候各种的乱,乱表现在方方面面。宗教也一样,佛教也不是大唐才开始有的,对吧?魏晋时期就已经传入了,而那个时候道教也兴起了,玄学也兴起了,什么样的学说都有。 啥行业没有竞争呢?估计是道教的弟子想贬损佛家,就写了这么一本书,写的是道教的老祖老子,出了函谷关之后,跑胡人的地界去了,而后化为佛陀,广纳弟子,于是,有了佛教。 意思就是佛门的弟子都是我家老子的徒弟。 刘神威现在拿出这个是啥意思呢?是说拜对方为师拜错了,咱道门是他佛门的师傅。 林雨桐:“………………”得亏忘了自己是道门弟子的人还能想起这一点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就说,“师兄,我家郎君该吃药了。” 刘神威:“………………哦!”画外音咱听的懂,麻溜的闪人熬药去了。 四爷:“…………”别老给我喝苦汤子成吗? 桐桐想起来了,对着刘神威喊:“师兄,做丸药,做小点,我给你的那种小模具就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这才笑,伸手从桐桐要那手里的书,林雨桐坐到四爷边上,两人凑到一块看去了!还别说,这玩意没多少字,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比后世的话本好看多了。道士化佛陀,怎么想的?这个想象力,也是没谁了。 瞧完了四爷才笑,“留着吧,这书再过些年就不好找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想起来了,这书后来被武帝下令给禁了,但凡发现的,一盖焚烧。 这也提醒了自己,在对待宗教上,咱自己不能着急。自大唐建立以来,在佛和道上,看你怎么去用了。 隋朝的时候大兴佛寺,很多人出家去做和尚尼姑,这于社会发展是不利的。于是,李渊就下令说,该禁了。和尚尼姑也都还俗吧,要不然兵都征不到。这一表态吧,马上就有人来说,我在羊角山看见一个骑着一匹白马的老道,说是大唐天子的老祖。于是李渊就说这老道一定是李耳,而李耳是我家先祖,我得在羊角山修建一个老君庙。 道教的地位一下子就起来了。李渊还在国子监发表了他对待佛道的看法,他说,道家排第一,儒家排第二,佛家排第三。到了李世民在位,他开始的时候,那肯定表示处处要听他爹的!做了不孝的事了,在其他的地方当然要孝顺了!他爹说道家第一,那问题,道家就是第一。他爹说是李耳的后人,没问题,咱肯定是李耳的后裔。谁敢反驳说佛在道之上,那就流放谁。 可等到后来了,他又觉得只压着佛教也不行,佛教还是有可用的地方的。况且,纵着道家独大,迟早是麻烦。这才有了玄奘归来之后大受重视,这是李唐皇室对外表示看重佛家的一个信号。 如此,道家和佛家其实属于竞争关系。 佛家后来是怎么兴盛起来的呢?是后来,有个叫法明的和尚给武后上了一本经书,说是太后是西天弥勒佛转世,应该代替李唐的天下。 就从这个时候起,大唐才真正的进入崇佛的高潮。 四爷就说,“你急什么呢?急的不该是你……你要不去,他比你急。”何况你忘了,“‘你’是念着经书长大的!”原身长在寺庙里,你的启蒙课本都是佛经。 林雨桐想的是,“这么说起来,我是背叛佛门的弃徒?” 四爷:“………………”这话也对!但是咱同样可以换个角度,“佛门的弟子道门收了,这是道门的心胸。而今,你想找大和尚,他不接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翻白眼:“老和尚一定气坏了。觉得我就没有诚信!先是背叛佛门,这次又背叛道门。这样的人,品行堪忧!” 四爷很认真的看她,“咱不要谁来渡,咱得自渡!他们是叫别人积德行善。而咱们呢?咱们是自己在积德行善,恩惠他人。行,永远高于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把那书撇下,“我觉得西域最缺少的就两个东西,其一,人。其二,耕牛。妇人生孩子,孩子生病,便是求佛也没用,还是得有保妇人和孩子一命。还有耕牛,只要垦荒多少亩,就给耕牛……这个一定得坚持。耕牛的繁殖得人工干预!” 是啊!人和耕牛才是根本。 其实除了人和耕牛,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同语言同文字。 可以保持各自的文化,但相互交流却需要工具。四爷叫人给各部落送文书,可以送各部落的子弟来入学。他们本来就有贵族子弟在长安国子监入学,但别人没有这个资格。而四爷这次把资格下放,说的很清楚,来的人是要学这几种的:第一,工匠;第二,兽医;第三,纺线织布。而且,人员不限,食宿全免。只要人来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仅给个部落的贵族送去,还派了安西衙门的文官,叫他们敲锣打鼓的,给能通知的都通知到。 这些‘低贱’的行业,人家贵族可不干! 要的就是你们不干!贫寒人家里,谁家没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这些孩子干的少吃的不少,孩子一多,就照管不过来。只要食宿全免,那没人来的吗?肯定是有的。男孩女孩都有! 胡姬是怎么来的?不就是活不下来,才把女儿给卖了,由着商人带着跑去中原的。 是的!桐桐现在光是食邑,就已经八千户了。再加上其他产业的收益,养活这些孩子是不成问题的。 但这事得桐桐上折子跟李治把话说透了,这不是邀买人心,而是不得不行之策。而今朝廷没这些银钱来,但她身为公主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朝廷给的。这些算是她借给朝廷的,名义还是以朝廷的名义,等将来朝廷的境况好了,请朝廷再还给她。 桐桐真就写折子了,她就说,一天哪怕只识一个字,一年还识三百六十个字呢。有四五年时间,他们就基本能写能读了。把一个人放在一个语言环境里,有个四五年,也能听,也能说了。 这是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重要的事。 这折子送到京城的时候,正是暑热的时候。李治拿着折子久久没有言语。他跟严崇明说,“始皇帝一统六国,朕以为做的最重要的事便是‘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而一个公主,却在做这件事。 其他人不是想不到,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而是他们站的位置不一样。 严崇明不敢言语。这话也对,而今的大臣们,世家便是世家,大唐的平民都不舍得叫他们学这个学那个,压着寒门不叫出头。那外邦的子民,又怎么会在他们眼里呢?便是长安城里的平康坊,那也是汉家妓子呆的地方。胡姬的价钱要便宜的多,说是卖酒的,但其实什么都卖!只是价格更廉价而已。若是谁想娶一个胡女回去,那是被家族所不容的。因此,别说世家、平民娶胡女了,便是奴仆也不愿意娶胡女。便是正式纳妾也为人所不耻! 当然了,胡人若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能站里在朝堂上,那又不一样。这是门第的提升! 但是藩将久居长安的,为儿子娶媳妇,一般都娶汉女,三代之后,属于胡人的特征就慢慢没有了。嫁女一般多低嫁,嫁入汉人人家,一般也是三代之后,特征也不明显了。 这样的地位和这样的认识,他们怎么会想着叫胡人去学文呢? 裴行俭是一位干吏吧,西域诸部也很服气,说他很仁义!但他的仁义是他的,是他恩赐的。 而护国公主则不同,她首先想到的是,这是大唐的子民。当年始皇帝能将六国融合一体,而今只是用大唐去融合西域,没有做不到的道理。 是啊!要是这么去想,事其实反而容易。 李治拿着折子问刘仁,“皇后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看您是否恩准。 李治起身抓笔批了一个‘准’字然后给刘仁,“你亲自去,送给太子。” 刘仁赶紧低头,应了一声是,便慢慢的退出去了。 太子接了折子看了一眼,然后下发,“着人专门给公主送过去,另外,叫稍微等一等,宫里还有书信和东西要捎带给公主。”说着就看刘仁,“你回去问问,父皇还有什么要捎带给公主的,孤着人给送去。” 刘仁叹气,其实……圣人不是这个意思。圣人不是说叫您直接着人去办,而是叫您看看,哪怕名气再大的大臣,您也不要迷信。他能力再大,屁股下面的椅子决定了他们跟您的立场不完全相同。 但显然,太子现在还没有领悟到这一点。 作为阉人,不多嘴是最基本的。他退回去了,圣人问说,“给太子了吗?” 给了! 太子怎么说呢? “太子说……会叫人亲自给公主送去,还要捎带不少东西。问您有什么要捎带的?” 李治闭着眼睛,再没言语。 半晌之后才道,“青海驻兵……李敬玄就任了没有?” 就任了。 “前儿听刘仁轨说,李敬玄续弦娶了第三房夫人?” 是! “娶的是赵郡李氏女?” 是! 圣人不说话了,跟睡着了一般。明崇俨心说,这刘仁轨可是逮住机会就坑李敬玄一下。这个李敬玄确实是犯蠢了,他是圣人的近臣,圣人不喜欢世族,这是谁都知道的。结果你娶老婆,哪里的女子不能娶,偏跟赵郡的世族联姻。 圣人能高兴才怪!偏这人是太子亲自举荐上来的,这是有火气不能往出发了。 正思量着呢,就听见圣人说:“去问问皇后,吐蕃的国书给回复了没有?尽快给回复吧。” 刘仁才要动,严崇明却先一步利索的走了。刘仁对着严崇明的背影隐晦的皱眉,而后又归于平静,变的平静无波起来。 那一拨的请求皇后避宫的闹剧,因着公主的大胜转移了注意力。如今都不提了。不提了,皇后就以不打搅圣人休息为由,将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挪了挪,在一个宫殿里,但皇后占了侧殿。 严崇明过去之后,详细的把圣人怎么说的都跟皇后学了一遍,而后站在那里就不动地方了。 武后取了批复的吐蕃的国书,叫人去办了。而后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喊瑞祥,“给公主准备东西,叫太子的人给捎带过去。”等捎带到的时候,安西已然是秋天了。 院子里的麦子刚收割了,稻米也熟了,正说收呢。院子里的葡萄虽然结的不多,但是确实是甜。这会子肥嘟嘟的挂着,抬手摘一串,在水里涮涮就能吃了。打从入夏以来,她的鲜果就没缺少过。过来过去的人都能看见,她的菜园子产出丰盛,她的瓜果能自足。 已经有百姓在空地上建房子了。空地很多,你只要去都护府说要,就给你划定一片地方,然后由着你去建造。有些人真就是只建造两间屋子,地方不用很大。空地上也修整着从别处移栽果树。 这天,城防先来禀报,说是一队人马朝这边来了。用的是仪仗! 叫探马去看了,确实是京中的使臣到了。除了信件,再就是许多的东西。准备的很全就不说了,甚至还有两箱子包包。 对的!就是包。亲使说,“那是娘娘亲自为您挑选的。” 斜跨的包,手拎的包,肩跨的包……皮质的布质的,样式好看,颜色鲜艳。 在后世都没舍得买什么名包,结果再一看如今的,那所谓的名包简直弱爆了。 她特别欢喜的一个个的试,只问宫里人身体好不好,问完了,又急着问可有捎带来的信件。 信当然有。 她先拆了李治的信,李治在私人的信件上,再一次给了林雨桐回复,认为这种做法是好的!并且说笑的表示,等将来她回京城了,私库里的东西随她挑选。又在信上一再嘱咐,你的安全在父皇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想起你总是以身犯险,我就夜夜不能安枕。 她随手就又写了回信,写的很零碎。又是今年的葡萄结的少,又是今年的西瓜特别甜,还重点说了在这边种的小麦和稻米,并表示正在收割,最新的粮食给您带回去几斤。今年种的不多,您别嫌少。等之后种的多了,您的粮食我包了。完了好似突然想起,又抱怨这边的夏天能晒脱皮,怕是肤黑回去之后您不敢认。 这封信上无一不在表示,自从打了那一场仗之后,军务都是驻军将军在打理,她已经不涉及军务了。 武后的信上没有写那么多牵挂,她在信上提了两点,第一,郭待封势力不能留。第二,阿史那家族得谨慎处理。 林雨桐拿着信颇为沉吟,她说的都对。但处理这两方是需要契机的!至少得等入秋了,四爷和自己都腾出空了,把安西诸城都看一遍之后再做处理。 这当然是不能在公文上说的话,需要私下交代!她怕自己妇人之仁! 林雨桐只回复说您嘱托之事今秋不决,明春必决。然后再就是叮嘱一些保重身体一类的话。信就得了! 太子的信上多是挂念之语,又写了英国公府他都关照了,一切都好云云。 而太子妃的信上则问说,能不能联系到孙道长。用太子妃的话说,太子夜夜惊悸,不能安枕。 林雨桐拿着这信能不无奈吗?李弘能做个好兄长,但是做太子,努力做个不出大错的太子,他做的很吃力。 等看了李贤的信了,她就知道太子难受在哪了。李贤在信中说了李敬玄之事,用李贤的话说,李敬玄为臣甚蠢。太子以圣人近臣举之,以君之身而畏臣,实不该也。 林雨桐把信合上,李弘没拿捏住臣子,偏叫臣子给拿捏住了。而李贤,开始关心政事!李贤不避讳的谈太子的缺点,不难想象,李贤跟李弘该是常在一起议事的。哪怕是因为私交坐在一起说到某些事了,李贤的强势也给了李弘压力。 给这三人的信她都没着急回,她得斟酌回复才行。 而李显的信上说的是私事,言辞中对指婚的赵氏女颇为不满。说赵氏女甚为傲慢,进宫两次,却两次都有训诫太平之举。他说,太平乃是家中幼妹,天真浪漫,活泼好动而已。她动辄如御史一般,劝谏公主丢了皇家风范,此做法太平甚恼,他也甚是恼火。为此事求过母后,母后未允。 这信是希望自己能劝劝武后,对他的婚事另行斟酌。 可这么一个不讨喜的,总比韦氏强吧!我害怕把这个弄走了,韦氏冒出来取而代之呢。只要保住这个,她韦氏就别想出头。 怎么说呢?先放一边吧。 相比起来,李旦的信就简单多了。说这边送去的葡萄干特别甜,想再要一些。记得今年有新的了就一定捎带给他。还有石榴,这个耐放,也叫捎带来吧。 林雨桐会心一笑,太平的信又说她听说这边有和田玉,她想要一些不加雕琢的。要是得了,就千万记得给她留着。 是! 武后翻动着这些折子,再没问其他。送来多少,处理了多少。等有闲暇了,她问在边上帮着整理折子的明崇俨,“你说,我的这些孩子中,哪个最有储君气象?” 武后看着一日多过一日的折子,宣召了太医:“太子可是身上不协?” 四爷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也不瞒你,朝廷的意思呢,还是要相互之间多些了解。朝廷派了人来,可也得叫你们了解中原。可要做到这一点,那这还在于两个字——施恩。” 阿史那道真忙道,“快进城!臣这就叫人备上酒菜。” 四爷笑了笑没言语,说桐桐:“收拾东西,咱该走了吧。” 可这与自家有什么坏处吗?也没有。自家本来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借鉴天竺文是借鉴,借鉴汉字也是借鉴,有什么关系。 这话把太子妃说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各部族的贵族里,送去大唐学习的毕竟是少数,在他们的心里,那该是质子才是。质子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就是弃子。 折子递到京城的时候,李治差点笑的喘不过气来。他先是笑,而后去严肃了脸,叫了太子,跟太子说这件事,“看明白了吗?抓事只抓最主要的一部分。当你不能用刀,不会用刀的时候,此法不失为一个良策。”若你的手腕更灵活,办事更能决断,便是不会强硬,不知进攻,也无所谓。柔能克刚呀!可这个柔不是软弱,不是迁就,更不是退让,而是冷静克制,是机敏沉着,是果敢自信,懂了吗? 那得你先保佑他发达嘛!在这之前,他的就是他的,他舍不得给你。 把信封号,然后放在匣子里,叫带回去吧。 这跟李唐选择支持道教和佛教其实一样的,这些佛寺的存在更有利于统治。 “对呀!还怕无人经营不成?僧佛要去传道,向东向南都可。僧人借你的地方,你借他们的人帮着打理,岂不两便?” 殿下! 一路说着话,越是到了城池跟前,走的越慢。因着进进出出的,碰上的人越发多了。女子出门的比较少,多是男人。男人也不留发,就光着头。身上是毡做的短葛。 林雨桐发现事情难办了,特别的难办。 都看了,她叫使臣先住两天,“等我把稻谷收了,你们给带回去。” 可这话如今不敢说了呀!李淳风说他命不久矣,已经跑了,可也没回老家,谁不知道去哪了。好端端的跑什么呀?除非,他自己也知道,大变之局不远了。 武后摆摆手,“罢了,下去吧。” 李弘摆手,“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苦笑了一下,“这也就是咱们夫妻坐在一起,背着人才敢说的话。” 明崇俨噗通一跪,吓的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随后她又说,任何人都有缺点,芸芸众生皆是。大臣有缺点,为君亦能有缺点。 阿史那愣了一下,“去南边置茶山?” 呵!面子这个东西,也是国粹呀!面上绝对对你特别虔诚。 去吧,在那个地方,不管跟谁讲佛法,他可说可信你了!特别信你,是你虔诚的信徒。 所以,换李贤坐在那个位置,也一样会有缺点,你不要有压力。各人的缺点不一样!扬长避短就是了。 等给李贤写信呢,她又得换个角度,说西域各个部族的贵族,少有精干之人。靠族人以供养,可这样的人的存在,朝廷只能与之结好。为何呢?情势所迫而已。 四爷抬头指了指:“那个方向。” 说到底,贵族和这些佛寺其实一家的。 对方的脸上倒是卑谦,双手奉了过来。林雨桐扫了一眼,偏了一下叫四爷也给看了。 自己和四爷弄两千贫家子,得把公主府的老本搭上,还得叫部曲出去打猎以补充肉食。自己可是汉中郡的八千户食邑呢。而这些寺庙和僧侣呢?他们不仅是有饭吃就可以的。他们要抄写经文,要雕刻经文,要雕刻佛像,这每一项花销的其实都是钱。就像是那两尊放在城门口的佛像,这应该是今年才放置的。这只是一个城门的,那其他城门必然也放置了佛像。 这地方是西面靠着山,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这个时节往焉耆去,就会看到,焉耆的周边有不少农田,但基本不见房子。间或有帐篷,或者是不时的从地下冒出个人了,这应该是学着住了地窝子了。 所以,人家也不缺水产吧。 站在城楼上,目送这一行离开。林雨桐就叹气,“李弘……确实是不适合做太子。”只怕李治和武后也很头疼。 “我会施恩、施恩,再施恩,把仁义做到极致!”李弘看太子妃,“其实,若不是皇妹之前的信,我一直觉得裴行俭在安西所为,做的极好,做到了极致。孤甚至暗暗感叹,而后惭愧,换了孤去,孤做不了这么好。” 李弘就道,“潞王贤良精干,护国公主勇武果断,这些孤身上都没有。便是英王身上的圆滑通达,孤也没有。相王安分从时,自保之能也在孤之上。有时候想想,若不是生为母后的长子,这太子之位又怎么会给我?若不是母后的长子,又何必这么难呢?” 四爷就问,“城里有多少寺庙,有多少僧人?” 东西叫下面的人收拾,她坐在葡萄架下,提笔给李弘写回信。在信上她以郭待封和阿史那道真为切入点,写这两人之能。虽为能吏然私心颇重,终究是沦为了末流之臣,乃至于罪臣。又说裴行俭,积威慎重,安西只言裴都护之仁,而不言朝廷之恩。裴行俭将恩义施给各部贵族,各百姓依旧只认旧主,还不识大唐,此为功还是过? 不要因为身上有缺点就否定自己。 这……朝廷允吗? 稻米五十斤,小麦五十金,石榴五十筐、核桃五十筐,再没有别的了。 可打从这一天起,很多人还是觉得太子的风格有些变了,他还是在焦虑,还是在紧张,还是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很难平心静气,但是,他好似在放手了。他把许多政务挪给了皇后。 安西都护府设立了这么多年了,在焉耆,用的文字还是天竺文字。 四爷微微皱眉,知道桐桐叫他什么了。他们现在用的文字是天竺文字,不用问也知道,是从佛经上学来的。 他做一天太子,就煎熬一天。 但她没拿李弘说事,只说李贤,‘直’这一点是优还是劣呢? 穷人给供奉一碗清水,会对着佛许愿:等将来我发达了,我会给你重塑金身的。 这两千多人,是不事生产的。得要人供养! 是有些夜里不能安枕。 她没言语,直接往里面去了。此次是在阿史那道真的府上,酒菜上桌,数十美姬随着乐声起舞,别有风韵。 去三镇,可第一站去哪? 太子妃坐在太子的身边,伸手攥着他的手,“殿下,您说,臣妾听着。但臣妾也说一句公道话!不管是潞王还是护国公主,对殿下只有敬,没有他想。护国公主……臣妾不敢说她是一介女流。但自来,女子也没有在朝堂上的。臣妾不否认她对朝局的影响,但她不会跟殿下为难。便是潞王,敬您这个兄长,尊您这个兄长,从不存不臣之心呐!” 所以,去吧! 弃子学什么,将来如何,这重要吗?不重要!其他的后辈学什么才重要!以佛学为契机,他们学的都是天竺文,且全盘接纳了!哪怕跟大唐公文来往,可也没耽搁人家用天竺文。 那四爷便不再提了,这几天也没干什么,就是带着桐桐把焉耆城给参观了一遍。然后就动身回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砍了谁的脑袋的事,这是文化的较量。 四爷也觉得,他其实也算一特别虔诚的信徒吧!对咱有利的,咱都信。于是,跟人家表示,我这就去跟朝廷上折子,应该允许大师们去大唐广施佛法。尤其是南边多瘴地,多是流放重犯之地。天家仁慈,若是能以佛法感化,此才是功德无量。 而今龟兹城里还有两千贫寒人家的孩子在这里求学呢,住的是地窝子,吃的大锅饭,随后会有英国公府的部曲将公主食邑拉来,估计赶来就入冬了。 太子妃心里揪成了一团,这话叫人怎么说?脸皮只要厚,便是德不配位,那其他人也只敢在背后说,面上谁都不敢言语。就占住这个位子又如何?可要是自尊心强,廉耻心太胜,那就太煎熬了。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 是!说着就叹气,“富庶是真富庶,可绝大多数是贵族的。” 四爷左右看看,问桐桐,“知道博斯腾湖吗?” 阿史那点头,怪不得一直没等到降罪呢,原来根子在这儿。朝廷是想以施恩的名义,拆分他们呀! 公主没言语,必是能的。 四爷笑了笑,就摇了摇杯中的茶,这茶也不是中原来的,更不是中原喝茶的习惯。他就以商量的语气跟阿史那道真说,“南地富饶多山,从洛阳到苏杭通运河,苏杭一年两熟,再往南一年三熟。气候湿热,跟安西孑然不同。那边的冬日,也像是安西的春季,怎么就没想着去南边置办茶山呢?自己产茶,自己炒茶,自己的商队运回来一路再往西。天竺的茶跟中原的茶,还是不一样的。只要不一样,就没有没不出去的道理!只要卖出去,就不会不赚钱。” 而今的佛教,其实还是外来者,并没有被本土化。 这是替太子解释了一句。 知道! 要说富饶,这地方真挺富饶的。远望,看那牛羊马成群。 之前自己和四爷想的法子就不行了。她这么想着,就看四爷。 写完了,又回复太子妃。在太子妃面前当然要维护太子的尊严。她就说,承江山之重,怎敢不战战兢兢。这正是太子的责任之心太重,对自己要求过高所导致的。因此,此疾在心不在身,言语劝慰比药石更有效。 阿史那石河站在阿史那道真身边,低声道,“真能去买茶山?” 人家能种棉花,也能种桑养蚕。说实话,这个富庶程度,很多地方都比不上。 他还跟人家保证,朝廷一定会非常重视,只要愿意去,通关文牒沿途食宿,一切打理妥当。一定叫大师们一路畅通无阻。 四爷到于阗和疏勒也一样,去了就特别虔诚的带着桐桐去拜佛去了。然后跟人家主持讨论佛法。谁跟四爷讲佛法,都特别有成就感。这位驸马太有佛性了。 孩子真是好孩子,也特别有同理心,谁的难处他都尝试着去体谅。可这样的人却做不好一个太子。妥协是必不可少,可只妥协没有进攻,怎么得了呢? 李弘回去的时候,半晌都没处理政务。他跟太子妃念叨这件事,而后一脸的复杂,“你知道我要是跟皇妹对调,安西的事我会怎么处理吗?” 显然,太子是个廉耻心颇重的人。 在回去的路上,桐桐就跟四爷低声道,“多数胡人,少了一份‘国’的意识。” 林雨桐朝对方伸出手,“我能看一眼吗?” 她只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被边上一个拿着笔不住的写着东西的人给吸引了。 或者说,朝廷忌讳的不是兵将,而是这些僧人,是记事官手里的天竺文。 林雨桐骑在马上点头,进城的时候看见了城门口的两个高大的佛像。这佛像是镀金过的,身上是丝绸做的衣饰。来来去去的,没人敢动这个佛像。 明崇俨出来了,深吸一口深秋夜里的凉气,抬头看天。紫微星黯淡,亮如萤火!他觉得,三五年之内,朝廷必有大动。 来的时候没通报,估计是城墙上的将士看见了,这会子阿史那道真带着人才急匆匆的迎出来,“殿下,国公爷。” 焉耆,而今它的属地有多大呢?林雨桐从地图上看了,也算了算,真个地域东西的长也得有六百多里,而南北稍微窄一些,得有个四百余里。而今说的焉耆,主要说都城,但它所辖的面积真的不少。就说都城吧,安西都护给的资料上显示它的周长有六七里,从周长算,其实面积应该跟故宫的大小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城池。 太子妃哑然,而后慌乱,问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四爷沉默了良久才道:“先去焉耆。” 阿史那石河很急切,“南边许多地方都是荒山,我是知道的!但确实是适合种茶。若是允许咱们买……或是以功恩赏,这是再好没有的事了。他们以为商贾乃是低贱之事,可若没有商贾,部族又怎么能强大呢?” 可其实呢?你叫他倾其所有的供奉你试试? 这也是文化的不同造成的。不过中原的文化,是不怕他们这些宗教的。一样的佛经,你拿去宣讲去吧。看几个百姓能特别虔诚的信你?从古到今,所谓兴盛那不都是跟着政治需求走的!上面都信了,那咱们就信吧。别人都信了,咱们也信吧。 李弘看着窗外,“你觉不觉得……孤其实不适合当太子。不管是潞王还是护国公主,他们想的事都跟我不一样。” 这里好似没用坎儿井的水!林雨桐下马查看,竟是发现这都是泉水。泉水不少条,顺着山流下来,被引到田里。而看收割之后的庄稼杆,这该是穈、黍、宿麦,都有种植。再看间或种植的果树,还有挂在树上的,枣、葡萄、梨、柰。 四爷下来还礼,“将军莫慌,带着公主出来转转。” 富人是真的会给佛塑金身的,这种情况下,那一定是他所求甚大。佛估计也办不到!他也知道佛办不到,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嘛! 林雨桐心里骇然,一个像是故宫大的地方,里面就寺庙二十一个,有僧众两千多。 林雨桐就叫安西都护府安排住处去了。 是!他们有宗教信仰,有家族利益,就是没有国这个概念。 李弘点头,拍了拍太子妃的手,“孤知道!孤怎么会不知道呢?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越发的汗颜。你知道德不配位是什么感觉吗?” 到时候乾坤倒悬,天下难安呀! 从三个重镇回来,他又去忽悠大和尚,并且拿出佛经里不通的地方跟大和尚探讨,“大慈恩寺,玄奘法师带回去的佛经,都是其弟子代为翻译的。您若是能去校验一遍,大唐上下,感激不尽。” “有二十一个寺庙,有两千多僧众。” 这是要去办事的。 对!得去其他三个重镇转转,看看情况。 因着这个决定突然,四爷和桐桐此行的目的变了。 先给一把推到中原,叫他们慢慢的本土化吧。 阿史那这才道:“那是记事官!他的祖上就是记事官,轮到他跟我这里,已经第七代了。” 阿史那欣然允诺,说是会商议,随后给答复。 怎么处理? 去吧!去中原普度众生去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2 章 盛唐风华(54)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安西在这一场雪来临之前,按说该沉寂了。这么冷的天,积攒了足够过冬的食物和柴火之后,一般情况下,若不是没有办法,百姓是不乐意出远门了。像是龟兹城,若不是遇到大的佛节,也就只剩下当地的百姓。热闹自是不能比往日的。 可今年有些不同,各地的僧人来了,借住在城中大小的寺庙里。然后排队,在大都护府这里领取度牒。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没有这玩意,就是野僧人野尼姑。度牒是官府管的,没法子呀,寺庙若是大兴,官府是收取不了赋税的!寺庙的田地不能收取赋税,周围的农户宁愿把田地托庇给寺庙做佃户,更有就是可以躲避服各种劳役和兵役。时间长了,土地能兼并到叫人害怕的程度。 所以呀,历史上出现过数次灭佛,不是非灭,是宗教体发展到一定程度是害而非利。 大唐吸取了隋朝的教训,在礼部设立了一个‘祠部’,专管出家登记这个事。在长安,你想成为一个合法的出家人,那就得办理度牒。这度牒是要花钱的,花钱多少,得看你或是你所在的寺庙的知名度,你的师傅和你们寺里的大师傅们的知名度。但再是有面子的,也得缴纳一两千钱的。 除了度牒,还得有戒牒,证明你是受了戒的。而戒牒上呢,你必须得有三师七证。就是三个师傅,七个人来证明你真的受戒了。 僧尼想出门,这两个人缺一不可。每过一个城池,或者是官道上的驿站,人家问你一声:请问檀越可有度牒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人家验证无误,给上面盖戳,证明你是合法进城的,拿着这个东西可以在城里的寺庙里挂单。然后走的时候,出城出关卡了,人家再盖一个章,证明这个僧人在我们这个地界没作奸犯科,就是合法的途径了我们这里。然后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走了。 若是没有这些证明身份的东西,那对不住,官府就扣押你,或者你原路退回吧。 当然了,不走官道也行,荒郊野外,你随便窜。可如今这情况,荒郊野外有狼呀!官道还总有人过,野物不是没法子,白天都不会靠近。相对安全!荒郊野外试试去,被狼吃了都没人知道。 这样一个管理办法,基本就能掌握在大唐境内僧人的情况。每个寺庙的规模和僧人人数,这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每年,各个衙门都得把这个册子汇总了,然后得给礼部报上来。 相对来说,安西就管的松散了。原因嘛,无外乎是度牒得花钱。当地的僧人若是没出去的打算,办那个干嘛? 而今呢,安西大都护府免费给办理,那谁不来呢?再加上,贵族希望僧人们出去替他们看管茶山,这可以避税呀!那这肯定是要出去的。在不要费用的情况下,能办理的都来办理了。 便不是龟兹的僧人,好似要赶很远的路。可人家出门又不需要带干粮。就像是现在,这么多僧人聚集在这里,城里的百姓都把家里的吃的喝的拿出来,叫僧人只管吃。林雨桐叫人给门口架上一口锅,别的没有,就是各种杂粮熬制的粥,这至少是热的呀。 然后僧人们就托着饭钵,心安理得的吃着任何人给的食物。 这么忙叨了一些日子,等雪落下来了,基本都办理了度牒。 安西一共有多少僧人呢?只安西四镇,就有一万四千多僧人。可除了这四镇,还有二十三个都督府,涵盖了各个部落。 这二十三个都督府所辖地的僧人统计完,一共统计了八万九千七百二十一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就意味着,每三个人在养活了自己,养活了主家之外,还得再拿出一份来养活这些僧人。 可有些事就是这样的,咱看着百姓身上的担子重,可笃信佛法的人却不这么觉得。他们觉得苦难是该受的,今生受了,来生就能过的好。于是心甘情愿,把最好的拿出来奉养僧人们。 林雨桐看着那么一箱子的记录,然后把册子合上。 而且,桐桐是给予,佛寺是索取。这种情况下,谁的佛理更容易叫人接受呢。 大和尚问桐桐,“这便是殿下心中之佛?” 她特别光棍,这么来了一下。可她身为公主,又以菩萨的名义行事,老和尚拿这种人怎么办? 这会子有药了,汤药肯定是烫的,但零下二十多度的温度,稍微一犹豫,都能入口了。这姑娘喝的很慢,哪怕药很苦,但还是这么忍着喝完了。喝完了,林雨桐用这一只碗又舀了一碗治伤寒的药,“带回去热一下给病人喝,回头把碗送过来就可以了。” 那药味飘的,大和尚想闻不见都难。 这姑娘只能听懂,但是不会说汉话。林雨桐取了一只陶碗来,从最边上的一个锅里舀了一碗药,然后递给这姑娘,示意她这个是给她喝的。 正要说话,结果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小步的挪过来。 林雨桐就笑,“姑娘不是伤寒,是家中有伤寒之人吧。” 首先,得去拜访了大和尚。这次桐桐跟着去了。 这真是打了四爷个措手不及,叫四爷不得不加快进度。 可我不想那种磨磨蹭蹭的方式。 话音一落,大师的嘴角都抽了。 是!谢菩萨的指点。送走了这个,终于有人上前了。林雨桐只用两只眼睛瞧病,这个有风湿,先给你一碗止疼的。叫她常去公主府门口领药。那个咳嗽,给你一碗镇咳的,也一样,若是觉得咳了,请过去。这个上火了,给你一碗祛火的,睡一觉起来嗓子肯定不疼了,牙龈也不肿了。 然后桐桐就煞有介事就说:“我昨晚做个一个梦,梦见观音大士。” 是!这法子见效快,是解气了!可这么下去,百姓就得拜你了,说你是菩萨转世,来救苦救难的!那时候陶大有和其他的人该给朝廷上折子了。折子上必是会夸你的!可拿着这折子的大臣从中看到的是什么?是你在收揽人心! 哦?大和尚的眼皮跳了跳,只得收回之前的话,“那看来,殿下还是与佛有缘的。”林雨桐却又摇头,“在梦里,观音大士法相庄严,却一语不发。半夜醒来,我就想着,大士是何意呢?是有何指点吗?想了半晚上,我想明白了。大士救苦救难,其弟子只能祈求大士救苦救难吗?错了。大士的弟子救的是别人的苦别人的难。若每个弟子,都能自救而后救人,此方为虔诚者。因而,我便来了。我知道天气骤冷,百姓中许多人伤寒了。这里有汤药,不知道灵不灵。若是我对观音的指点解对了,这汤药该是灵的,一碗汤药明儿必见好。若是我解的不对,想来也不耽搁什么。” 四爷都不用去看也知道大和尚是什么表情,叫桐桐这么折腾一冬,就能把寺庙的供奉给断了。除了贵族给他们供奉,普通的百姓……会觉得我信佛,我遵从菩萨的旨意,我有一碗汤,我施舍给乞儿,那是佛门弟子该做的。 若是如此,你在安西的时间可就长不了了。 林雨桐特别客气,周围那么多百姓围观,没法进寺庙拜佛,也好奇这是干什么呢。天冷了嘛,除了拜佛也没别的事做,每天这里的香火都特别旺。 林雨桐扶她,“不用这样,先救己,有余力便救人,要谢便谢菩萨的指点吧。” 说着,就看向人群,“诸位可有伤寒者,家里是否有伤寒者,能否过来试药呢?观音指点,灵不灵,一试便知!” 就这么借着大和尚的地方免费送了一天的药。 于是第二天,跑到千佛寺门口,支起了一个大大的帐篷,然后又支起了几口大大的锅。在门口熬药。 “殿下,您这是?”老和尚看着架势,不是很能懂这位公主。 第二天天还不亮,门口已经拥堵住了。因为这个药管用了!这是菩萨显灵了吧! 四爷:“………………”我想好好的跟人家谈,你动不动威胁人家干什么。你这么着,还叫我们怎么谈? 桐桐点头,“我觉得佛是好的,佛在劝人向善。向善了,心有畏惧了,才能遵守朝廷法度。这在我看来,佛是有教化之功的。佛教化百姓,朝廷尊佛。但若是以佛之名,盘剥百姓,朝廷是不许的。朝廷从来不灭佛,灭的只是人,只是假借佛的名义压在百姓头顶的人。大师,兴佛,朝廷不禁。百姓信佛,朝廷更不禁。但谁若是妄想以佛的名义,欺压天下子民,朝廷就得禁。安西不足四十万人口,便有十万余僧尼。大师,僧尼不是佛,是佛的弟子。百姓信佛,信众亦是弟子。不能让这个弟子去养那个弟子,若是如此,那便大谬了。朝廷可以给寺庙土地,寺庙的僧众众多,念经是修行,难道耕地不是修行?大师,佛有千面,人亦有千面。这一刻,我愿以慈悲之面对你。下一刻,我若举起屠刀,那您也得信,这只是我的另一面而已。菩萨亦有金刚,仅此而已。” 四爷就说,“不要着急,这不是急出来的事!那两千个孩子,先教着,潜移默化影响,终归是会变的。” 这姑娘端着碗就走了,走了两步手摸在肚子上,眼睛都亮了,嘴里念叨着什么,碗放在边上,跪在地上对着林雨桐磕头。 这是治疗妇科的,小姑娘来例假必疼。家里应该是没什么人了,要不然不会叫这么一个来了例假的姑娘出门的。这姑娘因着来了例假,也不敢进寺庙,因为不洁,她只能跪在佛寺门口祈求菩萨赐福。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3 章 盛唐风华(55)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被四爷一看,桐桐闭嘴了:你说!你说嘛!我不插话。 然后就看着老和尚:跟我男人说吧,我的话说完了。 大和尚收回视线了,就听这位玉面驸马叹气,“大师,公主性子直爽,你不要见怪才是。” 不怪!不怪!见怪不怪了。大和尚看了一眼虎视眈眈坐在驸马边上的公主,我还能说点什么呢? 四爷扭脸见桐桐乖巧的坐着,他这才跟大和尚说话,“大师,大唐不是天竺。天竺以教治国,这在中原是永远不可能有的。哪怕在中原大乱之时,也从来没有以某一教来治国的。为何?教以神佛教义为旨,而中原向来以人为旨。而今,安西属大唐,那么,只要在大唐境内,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首先遵从的该是大唐律。教能辅政,便能大兴。教若涉|政,不得长久。教自天竺传来,每位大师对教义的释义都有不同。这说明,教义不是死的!它得是活生生,得带到这片土壤,叫它去适应这片土壤,而不是叫大家去适应它。这便是本末倒置了。佛法是法,在安西,你们用天竺的文字传播天竺的佛法,在中原,玄奘大师却译法,使得信众能去了解佛法。异同在哪呢?异同就在,千年之后,玄奘法师会被记住,他从外面带了佛法回来,叫大唐的百姓乃是后世的世人,知道还有那么些佛理。可千年之后,无人记得大师!为何?天竺不认,因为你并不比别人高明。安西不认,因为你带来的佛法把当地各个的部族的特征都抹平了。当他们变的不再单纯的是他们,那他们便没有归宿。他们没有家没有族,之后呢?今日,你能抹平他们的特征。他日,未必没有这个教那个教跟你一样,去冲刷这千里佛土。想叫佛在这里扎根,你得把佛性根植在这片土壤上。而不是剥离了这片土壤的血肉,供养你的佛。若是如此,千年之后这里无佛,可千年之后,中原遍地依旧有佛。它得长在咱们的身上,适应咱们。而不是削足适履。大师,你把事做反了。” 桐桐跟着点头,“是啊!反了。现在改还来得及。你改,你的佛,我的佛,都是一样的佛。你不改,那这里只能有我的佛。” 四爷:“………………”能别说话吗? 桐桐连连摆手,抱歉啊!我又多嘴了!“大师,你不用管我说了什么,不用在意。” 大和尚:“…………”他叹气,“贫僧开春便启程去长安大慈恩寺,看看译文佛藏经。” 林雨桐朝四爷摊手:看!效果多好。 大唐那么大的疆土,想去的都去吧,撒出去,一个寺庙里塞俩,玩去吧!不要小看管着一个寺庙的主持和尚。只要是管人的,谁没两把治人的刷子? 从千佛寺出来,桐桐觉得这一趟很顺利,“你觉得呢?” 四爷哼笑一声,你就差拿把刀抵在大和尚的脖子上了,能不顺利吗? 可见别管什么人都怕掉脑袋!他也知道人要杀人,佛救不了的道理。桐桐就道,“别管他为什么去办这件事的,只要按照咱们的心意办了,过程不重要。” 四爷摇头,“将这些大师留在大唐,得扶持新人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么一拆一分,哪怕是冬天了,因着有大都护府的护送,好些僧尼都动身了。不是他们着急,是各个部族的贵族都挺着急的。 四爷的手在棋盘上挪动,把各个贵族的利益跟大唐绑在一起,之后呢?之后得把贵族内部给拆分了。这些产业只交给僧侣打理怎么可能呢?僧侣也是人呀。是人就会起贪念,到时候,非贵族子弟内迁不可。这些子弟,是可以给民爵建府邸,叫他们安居乐业的。只要中原留一□□剩下的就好办了。留在这里的,听话了就好说。不听话了,放生活在中原享受富贵荣华的回来就可以了!朝廷动手杀,部族会反的。但内部倾轧,部族却不会。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现在只要动一步,后面他们就就主动顺着这条路走。朝廷什么也不用做,顺着他们就可以了。给予足够的恩宠,那就足够了。现在叫人家子弟去中原?那是犯蠢! 把这盘棋摆明白了,叫秋实把棋盘端走。 而今剩下的,就只有阿史那家族和郭待封了。 留着郭待封不过是不叫阿史那家警惕,要不然,他其实是最好处理的!调回长安,再处置就是了。他在安西是一颗枝繁叶茂的树,只要树倒了,猕猴自然就散了。他们会选择的去抱另外一棵大树,以求被庇护。 所以,四爷把写着郭的木牌子扔到壁炉里,这才看阿史那家族的。 阿史那是西突厥汗王后裔呀!要说有臣服之心,鬼都不信。 但是呢,哪里也都不是铁板一块。这件事要处理明白,还得他们自己人动手。 桐桐给四爷端了鱼汤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摆了许多带着标记的小木板,这是带着那些学生做木工剩下的废料。谁也不知道他拿这个是摆弄什么呢。 “先喝汤。”她递过去。这是宋献他们去围猎,带着人跑到湖边,跟捕鱼的人买的。鱼放在木桶里,套上羊皮套子,愣是给带回来了。结果放在家里的蓄水池里还给活了。瞧,冬天还能喝鲜鱼汤。 鱼汤鱼丸撒着胡椒一碗热滚滚的灌下去,他这才道,“开春得去一趟昆凌都护府和濛池都护府。”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龟兹是大都护府,下面管辖两个都护府,一个是昆凌,一个是濛池。 而今,昆凌的都护是阿史那元庆。他是上一任都护阿史那弥射的次子。他的哥哥就是在龟兹城外‘不知道’被谁射死的阿史那都支。而濛池都护阿史那步真,跟阿史那弥射交恶,也是因为如此,一人才占着一个都护府的。 为什么阿史那都支在这边闹事,阿史那元庆始终没动了。首先呢,此人没想着叛。他不比都□□么桀骜,性情温和甚至于敦厚。其次,他怕阿史那步真借机趁虚而入。到时候对方借口平叛,真打过来怎么办? 四爷考量的是,“虽说犯错的是昆凌都护这边,但现在那边的当家人却真无危害。可没有阿史那弥射之后,濛池都护的阿史那步真却真的成了威胁了。” 要是谁犯错便处罚谁,事就简单了。 如今是犯错的一方不惩戒不足以正军法,可处罚了便会失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请吧。”四爷就道,“请阿史那道真,请郭待封,这个冬天常请他们来,给他们足够的恩宠。叫他们觉得这件事过去!随着僧侣的陆续离开,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这个冬天,四爷和桐桐格外的忙。各个部族来的人咱都招待,每次来了客人,都请大都护府的陶大有、苏政海,以及阿史那道真,郭待封前来作陪。当然了,龟兹城的白忠也总在邀请之列。 他们或是翻译,或是帮着待客。四爷不提其他,只说两地的棉布贸易。这个织机该怎么弄,有多少人现在会用织布机。这棉布的印染跟丝织品有哪些不同。 这就属于利益相关的,这些部落首领呢,也以为公主和驸马意在棉布,这就是目的,谁都没多想。 再加上四爷又处处尊着阿史那道真,结果到了腊月初八,佛节的时候,四爷和桐桐等来了阿史那步真。这家伙大概听到自己对阿史那道真的恩宠了,亲自过来了。 这人来,四爷就表现的不是很热情,林雨桐只见了一面再不露面。一看这样,这人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阿史那道真背后进谗言。 见四爷态度还算好,他赶紧道:“臣求见公主殿下,有密事要奏报。” “哦?”四爷就笑,“这一个个的,他有密事要奏,你也有密事要奏,你们怎么这么多秘密呀!朝廷容他犯了一次错,也容你犯了一次错,取的不过是你们的忠心罢了。这怎么还没完呢?你们背着朝廷,私下的事不少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秋实,“还是请殿下来吧!” 然后躲在后面一直听的桐桐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过来,“都护又有什么事呀?” “殿下,臣要密报阿史那道真为一己之私,出卖军机,致使朝廷五万将士殒命,致使十万人的粮草尽数被被人夺去!他阿史那弥射这一支,一直便心存不轨。”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皱眉,“怎么会呢?战场失了,战场赢。不能因为战场上失利,就罪其将领。朝廷不会对臣下这般严苛的。圣人和太子都对阿史那道真将军信任有加!裴行俭裴相数次举荐之人,总不会是个连忠心都没有的人吧。” 臣所言句句属实,“臣也有证人,他的近侍便是人证。” 她要有了二心,就能割西域而裂! 没有实证证明阿史那道真是叛臣,也没有实证证明他不是叛臣。但四爷还是下令,把人给放了。 四爷直接判一个斩首示众,人头砍下来,叫传至各个部族首领看见。 凡是在西域有影响的,这一次全都折进去了。可没人觉得朝廷狠! 请罪书上罗列了郭待封从各个部族索要钱财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写的清楚明白。原本还想把他调回去再处置的!现在证据确凿,又因为他对阿史那道真的步步紧逼,逼的焉耆起了民乱。 李弘看他,“你想多了。你们呐,就是太爱揣摩了!皇妹一届女流,不得不与之周旋,借力打力而已,怎么就帝王手段了?在孤看来,皇妹分明就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她亲自耕种,亲自熬制汤药发给百姓,这在你的心里也是邀买人心了?可是爱卿呀,人不能这么看呀!孤看到了皇妹有一颗赤子之心。若是孤也如同你一般看人,那么站在朝堂上的诸位爱卿,岂不是都是汲汲营营之辈?” 林雨桐没说阿史那步真去做什么了,只跟阿史那道真说话,“他的话我也不能完全信,得听听你怎么说。你们之间素有恩怨,我是心知肚明的!也是这段时间,因着织布机的事,叫你来的频繁了些,没有把这一碗水端平。你看看,这告状的就来了。这样的事,在朝堂上每天都有,不稀奇了。你呢,也不要有心理上的负担,你的近侍,我叫人带去大都护府了。我能偏着你,能护着你,朝廷也尽量想着宽待你。但是朝廷也有法度,有程序要走的!先叫他们审嘛,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你把心态放稳,我叫人在大都护所给你收拾一间屋子。这事容我几天功夫,你看成吗?” 不是!护国公主很好,太子也很好,可加在一起就不好了。 这次,四爷再没跟他客气,“一点风浪,就叛了?为什么呢?因为从不曾臣服。你很清楚这一点,你也在与朝廷周旋,盼着有一天部族强大,好复国的!族中的子弟就是被你这么教养的。只要给一点点苗头,他们就冒头,不计代价。这是谁之过?你是否有罪,你很清楚。五万大军葬身,你不愧疚。可焉耆城里,那数千青壮族人……你不愧疚吗?”愧疚!愧疚! 裴行俭站在李治的面前,话不多,只把事说了,又把太子的说法说了。 裴行俭沉默了一天,他太知道手脚麻溜的把事情办到这一步,是多大的能耐了。因此,他真的觉得,公主不该在安西呆着了。 阿史那道真心知此次是在劫难逃了,他看了儿子一眼,叫他先回焉耆去。便是栽了,也知道栽在什么地方了。这才跟着苏政海往公主府去。 臣不敢!臣万死。 愧疚的结果就是,他没有颜面再面对族人了!族人的一双双眼睛就那么看着他,那是一双双无可依靠的妇人的眼睛,是一双双孩童的眼睛。他怎么说呢? 可郭待封是吃素的?他咬死了阿史那道真是叛臣,是他出卖了消息,这才害的他被围剿。 皇后杀人,何尝不是罗织了许多罪名? 说实话,公主的勇不可怕,真正怕的是这手段。这是据实禀报了朝廷,其实不禀报朝廷,她建议从当地提拔,那西域转脸就能被公主经营成她的地方。百姓接纳她,上下敬服她,有异心二志的从心里怕她。官员一任命,那就是个朝廷了。 李治就问他说,“那以你之言,天家骨肉相疑,便是好的?”相互残杀的血迹才干,你们这又说的是什么?那是个公主,也不是个皇子。这都不能容,那到底要如何,才是对的?才是好的? 而后是四爷上旨意,撤掉焉耆作为重镇的资格,改为碎叶。又在阿史那步真的儿子中,选一本分者,出任濛池都护。 这手段,有些怕人的!这是那位驸马的安排?还是公主秉性如此?有没有觉得这位公主有些像是皇后了。 出去之后,他就长长的叹气,说不出的复杂!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太子其实是个好太子。一个没有疑心的君王,翻遍史书,都不多见呐。 但是谁都看的出来,郭待封是要把阿史那道真往死的弄的。这一旦真的定了谋逆之罪,那焉耆的那一支阿史那族人,可都是有罪的! 他说,族人不是死于朝廷之手,是死于同族的陷害和攻讦。以后,依靠着朝廷,才能保证部族绵延。 这件事才算是到头了。 “他的近侍何在?”整日里被阿史那带在身边的便是。 因为事起的太匆忙,没有丝毫准备,能赢吗?严令缴械便不杀人,可这一支骨子里便不是肯妥协的人。于是,这一场平叛,焉耆这一支,几乎是只剩下妇孺了。 中原能产出的,那地方几乎都有产出。往东可与中原衔接,往西可与多国交往。她在要道上,三五年之后,她就能富可敌国。 是啊!只要阿史那道真有罪了,他才能脱罪。 他可以说是掰开了揉碎了,跟太子把这里面的门道说了个清楚,“……第一,以武保境;第二,以仁安民;第三,驱逐僧侣,减少百姓的负担;第四,整治内乱……”说着就叹气,“最亮眼的不是以武保境,而是整治内乱。她是隐忍不发,求的是一稳字。便是要动,她也不贸然而动,而是一直寻找机会,借刀杀人。而且这一刀,是连环刀!她只轻轻一推,所有该被清除的人就互相攻讦,最后谁也没走脱,公主达到了目的,却没有因此事跟异族结下冤仇,她在以夷民而治夷民。而后,彻底的打破了四镇格局,又提出双都护……殿下,这便是帝王之术了。” 然后这天晚上,便留下一封请罪书,用箭簇穿过他自己的喉咙而死。 可林雨桐这个时候却安排阿史那步真,“你带着你的人,快去焉耆,防着消息漏过去焉耆有人作乱。” 阿史那步真往出走的时候,跟阿史那道真走了个面对面。两人都露出几分冷笑来。 所以,事情就咬住了,谁都不肯退让。那个所谓的证人,郭待封说他的证词可以取信,但是阿史那只说一个卖了主子的人,他的话不足为凭。 另外,他上折子,请求朝廷更改安西的设置。之后的都护府,该为双都护。部族一个都护,朝廷派遣一个都护。彼此互为监督! 李治没言语,好半晌才道:“爱卿是觉得护国公主哪里做的不好?还是觉得太子哪里不妥当了?不符合一个储君的标准了?” 是! 殿下! 当然了,公主没有罗织罪名,这里面死的,没有一个是冤枉的。若是存了二心的阿史那焉耆部一直放纵,这便会酿成大祸。死的绝对不是那么些人而已。 “你是质疑英国公府的忠心吗?你是质疑老英国公的忠心吗?自祖父起事以来,哪一仗没有李绩?” 于是,他被这一支族人给杀了。而后,苏政海不得不带人平叛! 李弘抬手打断他,“爱卿,护国公主原本在家种田耕地,织布裁衣,她把为妇的本分做的极好!你们只看到驸马的光鲜,却不想着,若没有公主悉心照顾,做到了为妇的本分,驸马是怎么从孱弱的少年变成可在西域御马的官员的呢?她本可以耕织为乐,相夫教子,可却在朝廷有难之时,受命于危难。而今,事情才理顺,你们就站在孤的面前,告诉孤,再这么下去,她便会割裂江山?爱卿呀,在这事上,卿的心胸真不如一个妇人大。皇妹走时说了,她之所在,大唐的荣耀便在。她是大唐的护国公主,别说她一心维护大唐……便是真把西域给公主做了封地,那又如何呢?她在一日,那里便是大唐。那里的百姓安泰,不再侵扰中原,这难道不是大唐之福,天下之福?”说着就摆手,“退下吧!折子不要压着了,进上来,孤得看看。” 成啊!阿史那道真当真感激不尽,告退出去了。只有仆从相送,并没有派人押送。 折子送到长安的时候,先在兵部搁置了一天。上上下下,都沉默了。这其实就是转着圈的以人杀人杀了一圈,而后片叶不沾身。 裴行俭一肚子话,可面对这样的太子,竟是再也没法说了。 李治摆摆手,“你……去吧!这样,三年,再叫护国公主在安西呆三年,稳一稳安西的形势……成吗?”本来也就想叫桐儿在安西呆五年的,三年后,也就五年了。 可正因为君王没有警惕之心,臣下才更该警惕才是。 阿史那步真才带了几个人去?那边真要反抗了,他能怎么着? 于是,得了消息的焉耆族人,叛了! 秋实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去对面的大都护所这个那个一说,苏政海一听,也不着急去。真就等阿史那道真知道详情了,才带着人慢悠悠的过去,“您别慌,殿下没信。只是那位都护点了,咱先把证人带过去。” 林雨桐就看秋实,“去告诉苏政海将军,叫他带人,先缉拿了这个近侍再说。” 说完,裴行俭便不再言语了,朝后一退,一语不发。 裴行俭叹气,三年后……就三年后吧…… 他没写折子,而是先去了东宫,跟太子提这件事。 这算是把安西而今的格局全部给打破了,需要重组。 裴行俭跪下,低声道,“公主是皇室的,可驸马不是!”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4 章 盛唐风华(56)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旱情只是稍微有些缓解,但是边关的摩擦却一点也没断。 咸亨三年,姚州永昌的‘蛮子’叛乱,朝廷得着人去平叛。国事艰难,朝中又屡屡有反对武后干政的声音。可李治的身体并不是说调养三五个月就能好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与其叫大臣跟武后斗法,那就不如叫太子监国。是!太子是一直监国,可皇帝只要在,遇到大事在太子那里说不通,或者说太子一旦跟皇后一个立场,那大臣就会直接找李治。李治若是避而不见,那弹劾武后的折子第二天就会堆满太子的书案。 怎么办?李治就说,东巡吧!去东都洛阳转转。于是带着武后,直奔东都了。留下太子监国,有事就找太子吧!皇后也不在,朕也不在。皇后不干政了,这总行了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朝臣先是说,这四处打仗,物资运输不便。太子就说,黄河和渭河是可以行船的。开通河渭运输线,足以应对眼下的运输。 黄河航运是到乾隆年间因各种原因才终止的,但其实在这以前,尤其是汉唐时代,黄河航运还是很发达的。当然了,这也不是唐朝才有的。那是自先秦赵武灵王的时候,就有了黄河航运。渭水本就是黄河支流,沿渭河黄河可一直到洛阳。到了洛阳就有运河可通南北。这是一条通畅的运输线。 为了配合这个运输线,又在柏崖设置了粮仓。 柏崖仓在哪呢?就在后世的小浪底附近。 这是个中转站,粮食从这里可直接运达长安。 京城的消息传到西域,桐桐觉得太子做的挺好的呀!不管是谁建议的,太子从中选出好的建议采纳了,这便是好的。 可她现在并不知道,朝臣们提出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他们又给太子提了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李弘听到的时候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听萧德昭说,“军需依旧不足,臣等之意,当遣使去倭国,令其准备军需之物。” 李弘愣了一下,“从倭国运军需?” 对呀!“你们怎么知道那边一定会给?”要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办? 然后就听这些大臣说,“去年正月里,驻百济的镇将刘仁愿已经打发李守真等人为使臣,给倭国上表去了。正月去的,七月回的。当时咱们驻扎百济的军队补给跟不上,李守真这一行去,请他们帮着准备军需……” 李弘看向这些大臣,那表情都是愕然的,“守将派遣使臣,谁给的权利?”一时间,他暴怒,抬手就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把给拂开了,“谁给一个守将的权利,允许他私下着人去附属国征调粮草的?谁?” 这个反应也把大臣吓了一跳,“军需跟不上,百济距离倭国最近,只能从此地调运粮草。” 李弘嘴唇颤抖着,头上的汗哗啦啦的流,手指着这些大臣,都是颤抖的,“你……你们……你们……” 指责的话没说完,便眼前一黑,直直的朝后倒去。 这可把人给吓的够呛。赶紧请太医,太医忧心忡忡,“不要气殿下,殿下这是动了大怒了。” 可大臣们并不觉得哪里错了。是!刘仁愿不该不奏明朝廷就派遣使臣,但军需跟不上,他们镇守百济,若是能有办法,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反正这事把太子给气病了。年轻嘛,养着,回头再说。但眼下的事情还得办呀!军队已经开拔打仗去了,军需一定得跟上。还是之前商量的,再派遣使,再去看看。也不是非要征调,就是看看情况,试探试探态度。 这不是正要打发船队去百济吗?这都是顺带的事。 太子病着,这些事没敢叫太子知道。圣人不在,有大臣辅政。太子病了,大臣就能代理朝政。有什么问题吗? 可太子一醒就要问的,太子也有近臣,近臣当然不会瞒着。这一气可非同小可,一咳嗽,竟是见了血。 太子妃都吓坏了!太子一把摁住她的手,边上只有近身伺候的玉桥,“都记着些,此事不要再叫人知道了。” 太子妃胆颤心惊,“您不该动这么大的肝火。您好歹听听,大臣们是怎么想的……” 太子摇头,“怎么想的也不行。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你家是高门大户,家里养着那么些靠着你们的从属之家。平日里,你多关照他们,那自是千好万好你好我好。可假使一日,你直接过去,让人家打开粮食口袋,要分走一半。对方不敢言语,还会都给你。可是之后呢?他会不会心存怨怼呢?打下江山,是要守江山的,是为了叫百姓过的更好的!是为了叫周边更平稳。为了打江山而打江山,在孤看来,这就是犯蠢。一边平乱,一边又迫使别人拿钱粮。这边乱子平不了,那边就又得起乱子。如此只会拖垮朝廷。可咱们的朝臣呢,现在想的是,眼前的事怎么做!军需弄到了,他们的责任就完了。再起事,那就再平事!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太子妃觉得太子把大臣们说的有些过了!她就低声解释,“自来,称臣必须得纳贡。既然称臣了,那么朝臣的要求就是合理的。若不然,要臣属做什么呢?” 太子摇头,“以前,孤也会这么想。哪怕心里会觉得这般不好,但终究也会将此事当做理所当然。可而今看了皇妹在安西的治理,孤就知道,那般是不能长久的。你得以他们的利为先,将恩施下去。如此,百姓念朝廷的好,贵族能获利,也念朝廷的好。可朝廷吃亏了吗?没有!安西铁矿和铜矿的开采,而今已经从安西运武器去补充青海驻军。这便是眼下能看到的利!如此历经三代之后,哪里还有西域?都一样是大唐的国土,不分远近。这才是真正的开疆拓土。若不然,那也不过是一场,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巴掌的游戏。你国力盛,它是你的属臣。等你国力衰了,那周边的就都是狼。打下它,治理它才是头等大事。” 高温的天气,李弘带着人看了长安的附近,立马叫人,取东宫私库,先行赈灾再说。李贤听说了,叫人偷偷的送了潞王府的私产给东宫,只充作东宫之物,赈济百姓。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李显的信,除了问候和殷殷叮嘱,对朝政半句都没提。 太子妃皱眉,太子说的对吗?也对!太子想的是大唐的基业。那这就得跟朝臣沟通,要么说服朝臣,要么压服朝臣,总得叫他们顺着您的意志办才是。 折子就这么发下去了,一直躲在书房的李显都听说了,他问近侍,“太子在折子上说他体弱多病?” 李贤看了信就叹气,朝臣不会只因着东宫拿了钱粮便会出钱粮的。除非他们不得不出。况且,你募集粮食这一点,就给了对方推脱的空间了。这些人的田地这些年也受灾了。他们是有储备粮,可需要养的人也多呀!连着好几年的灾荒,他们库存不多了。是万万不会拿粮食出来的。 当然了,这也可能也只是杯水车薪。况且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贤的信上,能感觉出来他对东宫的失望,他觉得东宫此时说出身体有恙是不合适的,是不顾念朝局的,甚至问了一句:实不知东宫此举意欲何为? 李弘见太子妃懂了,就不再言语了。可从这一天起,太子却不再避讳他病了的事了。典膳丞专管太子每日的进膳,每日里吃什么,吃了几口,吃的怎么样,都得有人记录。然后典膳丞得查看,盖戳。连着数日,太子吃的都少,且多是喝点稀的,这显然就不对了。典膳丞就上折子,说是,殿下,您是哪里不满意吗?是臣等哪里没安排好吗?您要是觉得不顺口,您告诉臣,臣一定改。 李弘躺在榻上,他能清晰的听到他自己的喘息声,太子妃守在边上不敢说话,就听太子说,“孤看见为了一碗粥,互殴而死的壮年男子。孤也看见了为了节省粮食给儿孙,自绝而死的老人。孤更看见了,才生下的孩子因为没有母乳而活活饿死。孤是大唐的太子,可一国太子面对待哺子民却束手无策!孤自以为,德配其位,便可。可其实不然,才不配位,必为所累。” 林雨桐把信给四爷看,四爷拿着李贤的信有些怅然,却一把把李显的信给推开了…… 这么一说,大臣们心里点头,太子所虑是对的!但是,这是远虑呀!近忧处理不好,也就没几乎遇到远虑了。 这段时间太子病了,且不能急不能怒,有些事就没敢跟太子说。 这种折子都不是要紧的折子,那么多事,在吃饭的时候说一句本就可以了。但是太子还是很认真的回复了这个折子,折子上说,感谢你的关心,不是你没做好,而是我体弱多病,得遵从太医的嘱咐,要注意养身了。这么吃就挺好的,不要挂怀!而今确实是精力不济了,就不特意召见了。 李弘哪里不懂这个道理,他也没召见李贤亲自说,只回复了一封短信:其一,父皇和母后常去东都,东都的修缮一直就没停止过。再则,路上所耗颇巨!宫里已经没多少私产了。其二,他将东宫私产全拿出来,意在使得朝中上下一心,募集粮食以赈灾的。 李弘摇头,“《周易》上说,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孤而今真真是懂了这个话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弘愕然,之前太子妃还说今年的境况已经好了许多。感情从上到下,都瞒着他呢。他起身就往出走,“走!去看看!” 近侍赶紧上前,取走第一张,“不能用了。”可取走之后露出的第二张也被晕染上了,好可惜,又取走了一张。剩下第三张,只一个墨点,在上面写个字就能隐藏过去的。所以,第三张是能用的。 李显手里的笔滴答滴答的掉墨点,晕染了那么一大片。 果然,这事真就是无解的。太子又气又急,又病了。本就身体没有痊愈,再加上高温之下带着人把京畿道各地巡查了一遍。子民嗷嗷待哺,朝廷却无力赈灾。上下不如预想的一般通达,从外面巡查回来,一进东宫的门就又倒下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么一想,就又觉得东宫所行,未必不对!只能说这事真就是无解。 太子躺着没言语,却还是宣召了大臣,得叫大臣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今年春上好似旱情缓解了,可入夏以来,高温、天不降雨,地里的苗木都旱死了。长安城外,赤地千里。京畿道所在的关中地区,百姓已经吃榆皮充饥了。 李显有些走神,愣愣的看着被揉成一团的两张纸,然后收回视线,将《孝经》打开,而后稳稳的下笔,在那个墨点上稳稳的写了一个‘孝’字:孝,德之本也…… 唉!林雨桐叹了一声,默默的把桌上才写的折子收起来扔壁炉里了。最近弓月、疏勒都有些异动,开春得出兵的。本来想奏报朝廷的,而今她打算延后再说。平叛完了再提吧!要不然一桩桩一件件的,能把太子给压垮了。 可而今看着面色煞白的太子,太子妃又说不出来这个话。她只能道,“您别急,便是办坏一两件事,以后,等您身子好了,再补救便是。横竖短期内无碍!这灾年眼看就能过去,等国库丰盈了,再加倍的赏赐回去便是。或者是您现在下个旨意,给倭国一些封赏。再要么,私下里写一份信,或是明年,或是后年,先紧着倭国给。再要么,把东宫的积攒拿出来,赏赐过去以安抚人心。这天下那么大,每天都有把事办坏的官员。您要是为这个生气,那就生气不过来了。” 李弘一把推开玉桥,太子妃躲在屏风的另一边想拦又不敢拦。 他这个时候不能露头,要不然就像是显摆能耐似得!这不好!因此他写了信给李弘,意思是:第一,得拿出宫中的私产先赈灾。第二,世家豪门官宦之家,该募资赈灾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林雨桐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安西已经是大雪纷飞了。 除非从他们要钱要物,再用钱用物高价从粮商手里买粮食。 这句话是说,德行不高却身居高位,不是很有智谋的人企图心却大,自身的能力不够却身担重任,这样的情况,少有不招惹祸患的。 把这些收起来,她看向面前的其他两封信:一份信是李贤的,一份信是李显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5 章 盛唐风华(57)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说,“距离回长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得慢慢的开始安排了。” 除非你分土割疆,或者回长安之后在中枢有话语权,否则安排什么都是白搭。布局再多,上面一纸公文就能有摧枯拉朽之力!从来没见过以民间之力,给国家打造出一个形态来的。能这么想的,得多蠢的! 在特有的文化根基下,那更是痴心妄想。搁在心里YY一下算了,真要是按照那个宗旨做事,就问想怎么死吧。 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你回去之后哪怕不站在朝堂上,但你的话得有人重视,你得在朝中算是一方势力。那么你而今在安西所奠基的一切才不算是无用功。 所以,不用刻意去调整,你得在回去之后想怎么调整就能怎么调整,这才行。 四爷这么一说,桐桐就点头,这话也对。 咸亨四年,一开年林雨桐就征调龟兹一半驻军,直扑疏勒城。这便是有双都护的好处。才有异动,便有消息传送出来。这是早已获悉的叛乱,又有内应,能有多难办?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只诛杀首恶,其他人彻底给拆散,得把原有的部落给拆分了。 要不然呢?只有那么一点人口,还分散在这么大面积的土地上,不这么做也没法子呀。 这就是一个不时的冒出来想抗争一下,而后被剿灭的过程。 现在安西的格局是:城池与城池相互监督,城内双都护相互监督。而各个部族里都有一些亲朝廷的,他们会有密报,可真正的眼睛却在四爷教的那么些孩子里,之后四爷会叫人常常来往于两地,这些孩子自有渠道给府里送消息。 这一年,四爷和桐桐都在忙这个事。教给不少的小伙子制作织布机,教会更多得姑娘会用织布机织布。于是,这两年棉花多了。种麦子和稻米的也多了。也都学着公主的样子在院子里种菜蔬种果树。 这两年,龟兹城的孩子不曾夭折过一个,连初生的牛马羊羔子都没有折损。冬日有狂风暴雪,可是地窝子里也可以做羊圈。连天灾都没有再叫牲畜有损失。 公主府门口没有大锅熬药了,但是会有药丸子,只要有所求,必能求到的。但更多的则是拿着药材来了,拿着家里的粮食来了,与公主交换。门口放着几个筐子,自己放。若是有谁的日子的艰难,也可以来自取。公主府的人从来不管也不问。 因此,确实有些人家会雕刻公主的雕像,放在家里供奉。 这种情况一出现,桐桐就知道,自己在安西的日子,真的进入了倒计时了。宋献将来还是会跑这一路的,而刘神威表示:“殿下,臣能否就留在安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神威一脸的凝重,“臣在太医院的朋友也托了商队跟臣送信了,臣觉得跟您回去不是个明智之举。臣就在您这个公主府里住了,也在这里做药丸子,一切跟公主在时一样,如何?” 他这个话说的,其实已经在说,太子的身体真的不好了,而圣人的身体只怕比以前更重了。 林雨桐叹了一声,“回去我就上凑朝廷,在安西设置以惠民署,你做第一任长官吧。家里的人……可以带来,就住在这边府里。” 刘神威感激不尽,他在这里是没有危险的。哪怕出现了反叛,也不会杀自己一个郎中。可回去之后,面对那样的病人,那是太医的灾难呀! 事定下来了,林雨桐和四爷把能见的都见了,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然后就等着,等着朝廷的旨意。 可是朝廷的旨意一直也没见,倒是长安的消息时不时的就被捎带回来了。可那么多消息里,好消息确实是不多! 圣人留了皇后在宫里,自己往九成宫去了。太子总也生病,是几位大臣代为理政的。紧跟着高丽又出现大规模的反叛,可这才把反叛给压下去,新罗又将高丽的反叛者接纳了,且加以包庇。显然,新罗的反叛之心已然是昭然若揭了。就那么一点地方,高丽、新罗、百济,摁下葫芦起了瓢,一直也不得消停。 天刚一热,又是婺州水灾,淹死了五六千之众。 偏好巧不巧的,今年又有了日食!于是,新一拨的反皇后的呼声有起来!但凡有灾难,必是皇后干政的错。 到了秋里了,李治又得了疟疾,下令太子必须去延福殿听各个衙门奏事。 这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又是一年冬天了。这些讯息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僵持了一年,李治还是不舍太子。太子不去理事?由不得你!下旨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去。 四爷叹气,“快了!非召你回去不可了。李弘是消极理政,便是做着太子,也一直朝武后倾斜。如此,朝臣就会以为太子跟武后一个立场。再接下来,朝臣就该对太子不满了。”李治不会叫朝臣对太子不满的,所以,还得把武后往前推! 称呼天皇天后也就在明年了,武后需要有人支持。李治必是要召你回去声援武后的。再等等吧! 可再等等来的不是宫里的旨意,而是孙道长的信,他信上说,朝廷找到他了,并且征召他回京城。信里隐晦的说了,不希望刘神威这个时候回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连孙道长都被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带回京城了,可见李治对李弘做太子有多坚持。越是坚持李弘为太子,此时反倒是越是会加重武后的砝码,甚至于愿意留着桐桐给太子辅政,就像是武后给太子辅政一般。宁肯如此都不会换个儿子来做太子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更担心起李弘的身体了,到底几成是装的,几成是因为真的扛不动了。真要是把李弘折了,她心里都过不去。 因着心有记挂,这等待的日子就漫长了起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还在正月里呢,朝廷决定发兵新罗。这新罗原本是夹在高丽和百济之间的,被这两国夹击,于是,向大唐求助。大唐帮其击败高丽和百济,之后这两国投降。他们原本都是属国,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可高句丽内乱,兄弟打架,一方非找大唐去住持公道,这才有了李绩平了高句丽。而后出兵镇百济。可新罗呢,该是想着唇寒齿亡,把两边的邻国都灭了,下一步你要不吃我才怪。于是,他朝反叛大唐的高丽人敞开了怀抱,给他们提供庇护。估计,大唐上下也是这么想的,在这事上也理解,并没有因为此事把矛盾扩大化!不就是一些高丽人嘛,接纳吧!但是,大唐的这个反应,新罗却以为是大唐的天灾叫大唐没有一征之力了,于是,疯狂的朝着百济兼并。这就过分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不算是错了!刘仁轨被任命为鸡林道大总管,带兵出征了。 而这个时候,李治问裴行俭,“护国公主在安西几年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距离咱们君臣定下的三年……还有多久?”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就叹气,“那这一来一去,得三个月在路上。她还得收拾东西……等回来了,也差不多就满三年了吧。” 是! “那就下旨,调公主和驸马回来吧!去年平了弓月和疏勒的叛乱,这两部估计也知道畏惧了,已经上了请罪的折子。部族已经拆分完毕,陶大有说,百姓各司其职,龟兹城中说汉话的占据了八成……公主和驸马功勋卓著,朕这身子也不好,也想公主了。赶紧叫回来吧!” 旨意拟定,急发安西。 武后抬头手捶打着肩膀,问明崇俨,“圣人召了护国回来了?” 是!明崇俨将折子规整好,犹豫了一瞬,还是站在武后身后,“臣来吧。” 明崇俨精通医术,抬手给皇后按摩。长时间伏案对人到中年的武后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时间长了,脖颈疼,双肩疼,甚至脊背都疼痛难忍。再加上如今的坐姿,那么矮的桌案,一坐就几个时辰,还不时的得挺直了坐着见一些大臣,这样子一日一日又一日,从天不亮到三更半夜,一年一年就坚持下来了。算算这都几年了,身上哪里会没有病痛呢? 明崇俨就低声道,“臣以后,他们不敢谋逆。” 是啊!肯定是啊! 可她却不知道,李旦害怕自有的道理!太平小,她不懂。可他大了,知道男女之事了!这样的事,便是没什么,整日里呆在一起,也会有闲话的。朝臣本就不喜母后干政,如果这样的事叫人抓住了把柄,以此来废后,这不止是废后,这是咱们兄弟姐妹六个,都得死无葬身之地呀!也就是大哥还是太子,很多人投鼠忌器。这样的话宫里有传言,宫外必然会有传言的。那些大臣们……会怎么想呢? 太平噘嘴,都往出走了,才又扭脸来看。她看到母亲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而这个长的挺好看的明仙长的手正放在母亲的脊背上,流连着不肯离去。 可是,能歇吗?敢歇吗? 圣人挺的时间长了,太医还有办法。或是针灸或是按摩,可她呢?太医给按吗?她都不敢叫太医知道她也不舒坦。要不然怎么办呢? 李旦突然蹲下,把脸埋在太平的肩胛处,眼泪把太平的衣肩都打湿了。太平笨拙的伸出手,摩挲着小哥的脊背。她发誓,凡是吓人的事再不叫小哥知道了。 不成呀!疼也不能说疼。这脖子有时候疼起来呀,跟针扎似得,间或的还会头疼。明崇俨说这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才患上的病症,其实歇歇就好了。 四爷递给桐桐,桐桐扫了一眼,抬手就给扔了:靠私生活那点事想拿捏武后,那未免也太小看武后了。 一早起来,就又见到明崇俨,“做的不错。” 他出去就大口的喘息着,而后擦拭着头上的汗。 行了!去办事吧。 嗳!小的知道了。 李旦过去,“怎么了?又不想上学?” 明崇俨说着,就又把最紧急的折子给递来,“州录事参军张君彻等人上折子状告蒋王李恽及其子汝南郡王李炜谋反……” 十一岁的太平眼里满是愕然,这个哥哥最好脾气了!他为什么这个样子? 太平低头看看,他看到小哥的手攥她攥的紧紧的,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这才知道,小哥他……很害怕!很害怕!他总是这么胆小,这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反手拉了他,“小哥别怕!我长大了会像是皇姐一样的,我能保护你。” 太平就道,“之前我在园子里玩,不知道听见谁说,昨晚明仙长跟母后怎么了……他们嘀嘀咕咕的,我没听清楚。今儿我看见了,明仙长给母后施仙法呢!”说着,就伸出手把手努力的抬起来放在李旦的后背。她觉得是后背,可李旦觉得那是腰上面一点点。 是! 高延福差点没给吓死了,“殿下不可瞎说,这话再不能跟别人说了!明仙长是天上的神仙,正给娘娘施仙法呢!” 良久武后才说,“祥瑞,你亲自去一趟公主府,着人将公主府收拾一遍,不可马虎。圣人身子不好,太子身子也不康健,桐儿怕是得了旨意之后,不会耽搁,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那府邸久不住人,别人不敢擅自做主,收拾的未必舒服。去了之后,觉得什么缺了,或是家常用的物件不鲜亮,回宫来取。另外,给公主的衣服,按长安最时兴的样式再做十箱子,一年四季的都要。她的衣物必然是随后才到的,别叫回来了没东西使唤。” 武后看他一眼,他立马脸一红,“臣所言真心实意,别无奉承之意。” 宫里来来去去的大小太监扫他一眼,便赶紧收回视线。然后默默的对视一眼,各自分开了。 她坐着不动,叫明崇俨这么给摁摁,还别说,这一摁啊,是舒服了。 可这件事,又怎么敢跟妹妹说?她年纪那么小,会害怕的。 是。 “您真了解圣人。” 她压根没往心里去,问四爷:“……明儿动身?” 你就知道捣乱,“好好跟着先生上学去吧,不可淘气。” 谢娘娘。 果然,折子送过去,圣人叫刘仁在一边读了,就直接下令通事舍人薛思贞驰传验按。跟皇后说的一模一样。 嗯!明儿动身,直奔长安…… 太平就问:“先生告诉我说,男女授受不亲,那为何母亲能跟明仙长授受而亲?” 因此,他顿时变了脸色,“你再胡乱说话,我就叫人把你关起来。” 武后接过来扫了一眼,“着人给圣人送去。” 太平懵懂的点点头,然后捂住嘴,笃定她再不会说的。李旦怜惜的摸了摸妹妹的头,然后颤抖着手拉了妹妹的手,“走!跟哥哥上学去。” 这件事成了兄妹俩的秘密,跟谁都不说。 圣人病了,太子身子也不好,再加一个浑身哪哪都疼的皇后? 是! 是吗? 明崇俨就一脸的敬佩,“娘娘……与古来明君比,您也不遑多让。” 武后笑了笑没言语,随即脸上却多了几分怅然。借着这个空档,明崇俨又给按摩,武后并没有拒绝。 高延福见她老盯着那边看,赶紧捂住了公主的眼睛给送出去,“殿下,进学去吧。” 明崇俨就问说,“娘娘,脊背和双腿……可要臣……”武后起身朝里面指了指,叫人放下珠帘,然后趴着去了。明崇俨颤抖着手到底是摁了上去。皇后保养的很好,白腻丰腴,他呼吸乱了一身赶紧屏住了,心无旁骛的按起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累的,头上大滴大滴的汗往下掉。甚至都掉到武后的脖子上了。 太平这才高高兴兴的跑了,她上学的时候碰到相王,欢快的朝相王招手,“小哥你来!你来!我跟你说个事。” 武后翻看下一份折子,一边看着一边说,“这事得五五听。要说他们对朝廷没有怨言,这也不可以。只因本宫干涉朝政这一件事,上上下下对圣人不满的多了。言语不谨的时候是有的!此人早些年就屡屡犯事,在封地横征暴敛,已然处罚过数次了。可又如何呢?不过仗着宗室,桀骜罢了!这事圣人去处理便罢了,不管是重了还是轻了,妨碍都不大。可叫本宫来处理……怎么处理呢?处置的重了,说我容不下宗室。处置的轻了,立马就会有御史说我不尊律法,邀买人心。既然反是反不了,只是轻重不好拿捏,那就给圣人送去吧。圣人必是先派个小舍人去传唤问询,而后再说其他。去吧,折子上写的唬人的,事不一定大。” 武后噗嗤一下就笑出声了,“好了!下去吧!本宫小睡片刻。” 正往出走呢,太平跑进来了,“阿娘,我要跟着祥瑞出去,我也给姐姐收拾屋子。” 太平想了想就点头,接受了这个说辞,“皇姐快回来的时候你一定给叫人告诉我,我好跟师傅请假,皇姐长什么样儿我都快忘了。” 李旦的表情一点也没放松,继续虎着脸,“就咱们俩知道,再不许告诉任何人。你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听见没有?” 脖子被这么一扭动,甚至能听到咔嚓一下的声音,然后一下子就松快了。 林雨桐还没动身,四爷就接到长安的密信。信上说,有一些传言,说是皇后对明崇俨十分宠信,常不常让此人夜留寝宫,通宵达旦。 这一摁,确实是舒服了。这一觉睡的极好,本是想小睡的,谁知道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上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6 章 盛唐风华(58)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暮春时节,烟雨朦胧,这是一种有别的大漠的气候。 此时,骑在马上,催马而行。一路走着走着,从草色遥看近却无,走到草色青青柳色黄,再转眼去看,城廓掩映在细雨蒙蒙里,说不出的恢弘与磅礴。 一路朝西门而去,看不见灞桥的柳,却看到远远的,有旌旗飘扬,那不是在迎接她的仪仗又是什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贤抬眼望去,不是皇姐又是谁?五年没见了,变了好些。 走的时候十五六岁,而今已然过了双十。一个人从少年变成青年的过程谁都没见到。等再见面,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李贤快步迎过来,就看见从马上跳下来的皇姐当真是变的多了。长身玉立,身上穿的衣裳简洁,不是一味男装的冷硬,也不是一味女装的妩媚雍容。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不影响活动的一身女装,瞧着干练英挺。再转眼一瞧,站在她边上的不是驸马又是谁?不是孱弱少年的样子了,很高,但不瘦弱,已然是个贵气天成,颇有威仪的男子了。 一见面,猛然间,还真有些陌生了。 李贤只比原身小不到一岁,这个时候已然是个留着胡须的青年模样了。 林雨桐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笑了,“果然是快做父亲的人了,变了好些。” 李贤先朝皇姐见礼,然后便过来,上下打量林雨桐,“看着姐姐一切都好,就放心了。” 四爷才一见礼,李贤赶紧拦了,“姐夫康健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说了几句客套话,还要再说什么,已然不能了。此次是带着礼部的官员来迎接的。四爷和桐桐只能先带着亲随进宫,其他部曲先回府吧。 因为今儿要迎她,这条路已经戒严了,要出城或是要如何,请走其他城门。得等他们这一行过去才放行。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说遇上多少百姓。所以,进城之后直达皇城。 宫门口依旧有许多人迎接,皇宫的正门开启,武将凯旋,需得从正门入内。 这般的郑重其事,两人只能去边上的仪门,那里有侧殿,在里面更换朝服,这才是礼数。因此一到地方,也确实是看见李显和李旦了,可一句招呼都没顾得上打,就得去准备了。 林雨桐的礼服是护国公主的礼服,从没穿过。当时武后叫人给送到安西了,可没事穿这个做什么。可今儿,武后打发了瑞祥,又捧着这套礼服在这里等着。不穿也不成呀! 自来也没有所谓的护国公主,自然也没有固定的礼服。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武后叫人单独给制的。 以黑为主色,以红黄为配,添了几分肃穆威严。 她头上的不是首饰,不是凤簪,而是如男子一般的发冠,金玉打造,戴上之后站在铜镜前,所有的人都退了一步,朝她微微躬身。 这服侍的规格在亲王之上,太子之下,已经非常接近太子的礼服了。猛的一瞧,叫人心里先敬畏了三分。 她从里面一出来,就瞧见四爷换了一身大红的袍子,又跟一般的驸马都尉的朝服不一样。该也是搭配着自己身上这礼服的规格给做的吧。 这一身一现身,外面候着的都安静了。 李贤微微挑眉,李显眉心跳了好几下,大臣们也没法言语。 护国公主该封,可礼服这种事,你要非去掰扯,就掰扯不过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身一穿,李贤便不再跟林雨桐并肩而行了,落后半个身位,一起往宫里去。这把四爷给弄的,站哪是对的? 李旦轻轻拉了四爷的袖子,“姐夫,叫皇姐和两位皇兄说话吧,我问你点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余光扫见了,便不再管了。只跟李贤和李显说话,“……大婚的时候也没赶上,到现在都没见过两位弟妹,回头家宴的时候一定得带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别的话便不好说了,抬头看看高高的宫阙,沿着阶梯缓缓而上。一声一声的禀报声传来:护国公主到——护国公主到—— 李治坐在上首,李弘坐在侧面,隔着珠帘是武后,都盯着大殿的门口。 而后,大殿外有一人率先进入眼帘,李治眯着眼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他像是看到了太子,他健硕威仪,一步一步走来,步履坚实有力,他所过之处,众臣俯首,不敢与之对视。可近前了,他看清了,这肯定不是太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掩饰了脸上的情绪,看见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儿行礼,就赶紧说坐在一边的太子,“扶你皇妹起身。” 是! 太子扶着御案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下来。伸出手,声带哽咽,“皇妹辛苦了。” 林雨桐手搭在对方的手上,一点都没敢借他的力自己站起来,“若不是皇兄监国得力,安西又怎么能安稳如故。” 太子一笑,便看四爷,“英国公劳苦功高!安西没有你运筹帷幄,不会有如今的太平。” 太子殿下过誉了。 今儿大朝没别的事,就是该有这么一道程序,而后是歌功颂德,之后便散朝,关于安西的情况私下上折子或是私下谈都行。 何况,天家团圆,别管要说什么,今儿是说不成的。 之前在长安,数次进东宫,都见过那个少年。那确实是个长的极好的少年! 武后满意的打量林雨桐,“好!”长成这样,已经颇有气象了。她拉了桐桐的手,看李治,“摆家宴吧!宫宴改日。” 自己会这么想,李弘又不是笨蛋,他难道不会这么去想吗?可这对于一个在道德上有洁癖的人,估计叫他接受起来很有些困难。 林雨桐心里有数了,只点头,叫祥云继续往下说。 尤其是在太子萌生退意的情况下,她往前走这一步,尤其要紧。 若是信了,这便是母子之间的芥蒂。 武后便笑了,“知子莫若母,同样,知母也莫若子。你和弘儿,都不用去查,就这么笃定,是我做的。” 想到这里,林雨桐都怀疑,关于她的那些流言,是否是她有意为之!若是的话,那后来关于李弘的流言,必然是她炮制的。她这其实是以自黑的方式,把那些时刻想着拉她下去的大臣给黑惨了!他们已经成了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下作手段都用的人! 威胁当前,李治非偏袒他们不可。 可外面的流言解决了,内里却有了新的矛盾。那就是太子而今是怎么想的。他到底信不信武后刻意叫人释放流言这个话。 因为她不知道,若是李弘退了,朝臣是否再支持李贤为太子。李弘之上,李治还有两个活着的儿子,她怕李弘一退,有人趁机推倒她。所以,她必须砸实这个基础。不容许有哪怕一丝的意外。 只要叫太子相信,这事是那些大臣干的,那护着太子的人就会跟那些反武的人拼命!因着在护着太子的大臣心里:干掉武后和扶持太子,可以是两件事。 林雨桐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逻辑对吗?对的!外面都在传皇后跟明崇俨有暧昧,皇后没辩解。而后外面又在传太子好男|风,跟近侍玉桥相好。若是只皇后被传闲话,很多人其实都信。可连太子都被传一些莫须有的风月事,那这但凡长脑子的是不是都得想想,这事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呢。 好!摆家宴。 林雨桐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可武后会做这件事吗?林雨桐自己都拿不准!因为对武后而言,她损害太子的利益了吗?没有呀!只她一人的流言,这是个麻烦,且是个大麻烦。不仅是她自己的麻烦,也是太子和她其他子女的麻烦!可加上太子的流言,这便不是麻烦了。不仅不是麻烦,还能借此朝前走一步。因为,世人都觉得有人敢针对皇后和太子,那么下一步呢? 祥云紧紧的跟着,在边上道,“圣人这几日颇为不快,偏英王又坚持纳了一个姓韦的小娘子进王府,听说府里鸡飞狗跳的,英王妃已经进宫哭诉了三次了,为此常乐公主还特意进过宫……” 知道!皇家的人和事,中间隔了五年,很多细节不能得知,就怕中间有个什么。 所以,现在外面传什么不再重要了,朝臣中的大部分都不敢再说那些流言是真的。 要是这么一想,林雨桐都觉得这必然就是武后干的。 一说散朝,朝臣散去,皇室就都跟着朝后头去。林雨桐这才看向珠帘,武后撩开珠帘从里面出来,林雨桐忙过去,“母后……” 可算把四爷给解放了。四爷临走看桐桐:说话要有分寸! 林雨桐皱眉,李弘的身体不好,子女缘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跟太子妃夫妻和顺,这是再好没有的事了。怎么会想着给赐良娣呢?他跟武后这么些年,面上不也没添人吗?这不是给太子纳妾的缘由。 她一进去,武后把人都打发了,这才叹气,“都跟你说了?” 林雨桐皱眉,“东宫哪有那般本事的太监?” 玉桥? 林雨桐想起那个跪在马边的美貌少年,那是她被李弘带下南山要上马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少年跪在马边,叫自己踩着他上马!她没踩人家,是太子单膝跪地,自己是踩着太子的膝盖上的马。 林雨桐脚步一顿,这个李显,作的一手好死! 这么一想,就会觉得这分明就是皇后和太子被刻意针对了呀! “这事您事先该跟皇兄商量。” 林雨桐就看四爷,然后又跟武后低声道,“叫驸马先回去。一则,该告知一声老国公。二则,家中还有曾祖母、祖母,怕老人家惦记。三则,一路行来,叫驸马先回去梳洗。稍晚些时候再进宫领宴便是了。”很是!武后便安排人去送。 是! 但现在她对李显的事没兴趣,急匆匆的去见武后去了。 祥云将花钿给公主簪住,然后调整端正,眼前的公主确实是个美人,宫装的公主更加的雍容贵气,她缓缓的跪下,低声道,“外面已有传言,说是殿下不喜女子……东宫属臣上折要清除狐媚主上的阉患,太子不允,官司打到了御前,圣人便说纳良娣,可太子未允。” “说了。”林雨桐走过去,“儿回来了,您无需再用这样的方式。” 那到底是吗? 跟着去了后宫,在武后的寝宫里梳洗,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而后由着祥云给她梳理头发,听她说话。 “是!”武后坦坦荡荡的看过来,而后疲惫的闭上眼睛,“圣人知道,你们也知道。可是桐儿啊,你皇兄他若是再熬,便寿数难长了。可若是退……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在这件事里,除了她和太子被人议论一二,不会再失去别的。不仅不会失去,他们转脸就能得到更多的,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那为什么不能去做呢? 知道结果的人只知道她赢了,在李弘死后,被册封为太子的是李贤。可这过程,谁知道?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真就理所当然吗?世上哪那么多理所当然呢?永远留个后手,才是上策呀!更何况,李弘是要退!这情况又不同。什么变故都可能有,不得不防! 而后就会想,这事是谁干的,这是想把皇后和太子往下拉扯还是怎么了?这手段是否也太下作了一些呢。 祥云的声音更低了,“宫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一些关于娘娘的颇为污糟的流言,话传的很难听。婢子就不说出来污您的耳朵了。总之,出了娘娘的流言没多久,就出了关于太子的流言。娘娘跟圣人说,这是有人针对她和太子,此人居心叵测。可也有人在太子耳边嘀咕,说是关于太子的流言是娘娘叫人捏造散步的!” 林雨桐就道,“你是母后身边的人,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必是母后打发你来告知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的,但说无妨!父皇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是不是还出别的什么事了?” 祥云就低声道:“说的是玉桥。” 他若是能答应,又怎么会把太子做到如今这个份上?! “太子成婚数年,又不比公主在安西这几年不敢生育,太子妃这几年未曾坐胎……如今就连英王身边都有一宫女有了身孕,要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了。潞王府张良娣也传了喜讯。圣人盼着太子能开枝散叶,想选几个名门贵女去东宫,太子拒了,圣人这几日心里又不大自在。”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7 章 盛唐风华(59)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没顾得上单独见太子,家宴就开了。 林雨桐跟武后到的时候,四爷正在陪李治说话。李治招手叫桐桐,“过来,挨着父皇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坐过去就被李治拉住手,林雨桐顺势诊脉,心里叹气,李治的眼神已经特别不好了。人坐到距离他极近的位置上,他才能看清楚长相。只怕而今看折子已经很勉强很勉强了。 她收了手,就笑道,“您跟驸马说什么呢?” “说都有孩子了,知道你们在安西不方便要孩子……而今年岁不小了,该添孩子就添吧!这两年也没别的差事叫你出京……再加上朕跟你母后舍不得你们离了眼跟前。你呢,常去跟你母后说说话了,平日里无事,或早或晚的,你上宫里来,叫朕瞧着你。看着你们,朕心里踏实。” 这话一出,四爷就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杯子。 林雨桐瞬间便明白了李治的意思!她以后她这次回来,会被李治推到武后身边,帮着武后处理一些事情。却没想到李治是把自己留在他身边。 李治的身边确实是缺少可信的人,不管是看要紧的折子还是见要紧的大臣,身边都不能缺这种辅助的。之前应该是明崇俨在李治身边听用的,但明崇俨……也是武后的人!他应该有跟武后打小报告的习惯。于是,李治想把自己留在身边。 权利这个东西,怎么说呢?真不算是个好东西。 一个权利若是三个人分,会如何呢? 自己、武后、太子,是三个人。三个人三个想法,这是必然的。 可自己、武后、太子,在要紧的时候又能是一个人,攥紧了拳头,谁都不能撼动。 四爷轻轻把杯子放下,过了几息,林雨桐才叹气,“女儿笨拙,就怕在您身边惹您生气。” 李治便笑,“我儿若笨拙,这世上再无聪明人了。”说着,他便叹气,在林雨桐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孩子……国事艰难,得多劳你。”把一个公主拉扯进朝局里,其实从长远来说,对桐儿不是好事。这自来只要女人跟权利沾边,不管做的好坏,都有人非议。得善终者终究是少数!便是平阳公主,除了大唐开国之前,她跟着南征北战……之后呢?之后便是去世之后,以军礼葬之。这中间那么些年,她去哪了呢?上过战场的人,也依旧没能上朝堂。 他得用这个孩子,可也得保这个孩子一世安康呀! 在宫宴开始前,就定下这么一件事。 不管有误会没误会,太子很平和,太子妃寸步不离太子,邀请林雨桐改天去东宫。林雨桐也见到了李贤的正妃房氏,怎么说呢?这是个很规范的大家闺秀,很矜持,很恭敬。不管是跟武后还是跟太子妃,她表现的都不算是熟稔。 当然了,武后忙的顾不上跟儿媳妇熟悉,太子妃也忙着东宫一摊子事,不熟悉也正常。 英王妃赵氏,林雨桐印象里不深刻,这该是不常被常乐公主带回宫的。而且,林雨桐突然反应过来,常乐公主是李渊的亲闺女,是李世民最小的妹妹,是李治的小姑姑,而今成了李治的亲家!那也就是说,李治跟赵氏是嫡亲的表兄妹。而今,表妹做了儿媳妇,所以李显娶的其实是表姑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你说这叫什么事?这婚事也忒不讲究了。 行吧,不能再这么想了,越想会越混乱的。尤其是李治和武后这种关系,最好别拿辈分伦常说事,这玩意犯忌讳。 她在桌子下面偷偷的拉四爷:再不笑话你们家的辈分乱了。现在想想,其实半斤八两,都差不多啦。 这位英王妃瞥见那边公主和驸马拉着手呢,就转过脸,一副隐忍的样子。太平离她远远的,过来趴在林雨桐的肩膀上,“……西域好玩吗?我也想去。再过几年我也长大了,我也想跟大姐似得出去走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太平耸鼻子,“嗯!出宫我也没别的地方可玩的呀。” 林雨桐才要说话呢,武后就道,“很该召几个女官留在身边,以备用。” 这是说身边没有打理琐事的‘秘书’,这也是一个态度,并不是要一直留着明崇俨的。 李治点头,“要用,得先选。选出来的人年纪不能太大了,大了各方面就难教了,反倒不好用了。跟太平年纪相仿,便正合适。” 太平便嚷着,“母后干脆带着我吧,我给您整理折子。” 一顿饭若不是太平插科打诨,那可真不好下咽了。 都是大人了吧,可这一个个的,都属于挺有个性的人。 太子想退,李治不乐意,武后在做准备,李贤能不能进一步不知道,李显未必没什么心思,李旦胆小,太平年幼,就说各怀心思,这饭还怎么吃? 何况,他们的个性决定了他们很自我!奉承他们的父皇母后?对不住,都是一母同胞的亲的,没有人有这个意识。太子不高兴,就可以不去看皇后。 李贤不确定以后的事,而今就是退后不合适,可太亲近父母又怕人家觉得他是迫不及待,所以,他很高冷,很矜持。 李显才办了惹人不高兴的事,他也不往上凑。但却毫不隐藏他不待见赵氏的态度,连做样子都不做。而赵氏也很绝,谁也不搭理。吃什么叫伸手叫人布菜,咱吃好就行。 那位房氏一切礼仪都极为标准,就是沉默,林雨桐只听见她说了三句话:见过皇姐……都好……谢您记挂。 李旦坐在四爷的那一边,只跟四爷说了几句话。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吃完了,李治就说,“桐儿累了,早早回去歇吧!先在家里缓三日,之后再回宫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出宫的时候上了马车她就睡着,省的到岔路口还有跟李贤和李显说话。四爷帮着打发了,可等到公主府的时候,她是真睡着了。 四爷现在还行,勉强能抱她下来。回来再不用梳洗了,四爷也累了,给桐桐脱了,他自己也累了。谁都没再见,睡觉!先睡觉。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府里闭门谢客,可各种帖子不断。顾不上这些,得跟李家人一起吃顿饭了。这次,李家人再不拿桐桐只当公主了,恭敬里带着亲昵,公主能干,可战场上却始终没换‘李’字旗!老国公的招牌拿出来,本是为了给公主壮胆的!而今呢,是公主叫别人知道,英国公府还是英国公府,跟之前并无不同。 连李敬业都可老实了,规规矩矩的!这五年,太子多有关照,总叫人来送些东西,或是给李敬业出点题呀,比如这用兵策略等等,反正叫李敬业写,写出来太子认真回复。李敬业就觉得,这事很重要。没事自己翻书,然后写了还请公主府这边的林州帮着润色。这一打搅,他哪有功夫作妖。 如今四爷回来了,还是得给此人解禁的。老这么圈着也不行,他喜好交朋友,那就交朋友嘛。 吃了一顿饭,把这几年的家事了解了一遍。回公主府把这几年公主府的账目翻看了一遍。 到了第二天,得出门了。先去孙道长那边,而今孙道长被安置在一处官宅之中,还算不错。林雨桐左右看看,“师父,您还是跟我回公主府吧。” 不可! 孙道长跟林雨桐和四爷在宅子空旷的后园子里说话,“整日的给太子瞧病,给圣人瞧病,再跟殿下走的近便不好了。”说着又问林雨桐,“圣人和太子……你帮着把脉了?你师兄来信说,你的医术进益不小。” 林雨桐摇头,“师兄过誉了。”她叹气,说给李治和李弘把脉的事,“有些病,病在身,而养在心。师父,深浅我知道。” 孙道长便不再说这个话了,又伸出手,“胳膊给我。” 这是要号脉!林雨桐把胳膊递过去,孙道长挑眉,“很意外!你这医术不是进益了,是已入化境了!”说着又抓四爷的手腕,而后皱眉,“不该呀!比你弱一些。” “弱的那一些,非药可调理。” 那倒是也对!孙道长认可这个话,有跟四爷说,“不过如今这身子,已经比八成的人要好了。” 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闲话,在这边没太停留,把各色礼都给孙道长放下,这才离开。如今自己去哪不去哪,在哪停留多长时间,怕是都有人盯着呢。 从孙道长这里出来,又去了阎立本家。 阎立本去年年底没了,消息送到安西的时候,跟朝廷的旨意前后脚。这不,拜了师长之后,就跟着四爷来阎家祭奠了。 林雨桐沉吟了一瞬,“必为张建成,此人为白族首领张宁健之子。” 林雨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资料,然后翻检出来,“此人今年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爷不会嫉妒的吗?能睡懒觉当谁乐意早起呢! 林雨桐:“………………”嘛意思呢? 林雨桐在李治的边上,没避让。戴至德进来愣了一下,规矩的见礼之后,这才说事。说的是许敬宗的事。 李治再没说话,林雨桐就念第二份折子,这折子是安西的,今早才送来的,“大食派军入侵呼罗珊,并且意图越过乌浒水,入侵布拉哈。”布拉哈乃安西大都护府管辖。而大食便是后来的阿拉|伯。 林雨桐先把中枢的折子挑出来,而后挑了送来最早的一封,大致扫了一眼,“是南诏的折子!倒不是乱子,是兴宗王罗盛即位了,特来上表。” 这是个恶谥! 李治又满意的点头,桐儿不说此人有多精明强干,有多大的能耐。只说此人的出身,此人的身份。这便是用人之道了!此人的出身身份注定了用他能稳定局势,那他只要不是憨子傻子,此人暂时就能用。若是再有几分长处,就能一直用。 该是如此。 而今这世道,乱的是皇室又不是天下,爷干嘛那么累!外面怎么说爷的?说爷小白脸! 李治坐起身来,“宣——” 林雨桐就笑,“五年呢,在西域漫长的冬天怎么过呢?摆弄舆图,又询问各地官员的情况,儿臣就是瞧热闹呢。” 她就问:“……那今天歇着,我去宫里呢。” 得空了做点什么玩意拿出来,聪明人多着呢,自有人研究破解去了。咱的目的是有所改变,又不是非得爷去改变。 两人处理的极快,李治也头一次知道,这个女儿的肚子里有个万花筒,这大唐的各个州府属国官员,就像是在他肚子里装着似得。 突然这么着,林雨桐心里还有点怕怕的,这么感性的人莫不是又感性上来了?她就说,“那我也不去了,在家陪你?” 李治皱眉,林雨桐也不由的抬头看戴至德,又翻腾死人干什么? 再说了,你已经够扎眼了。爷还前仆后继的干这个干那个的,干什么?怕人家不知道咱功高盖主? 这折子若是给她处理,她就是这么处理的,轻重缓急分明,举重若轻。 四爷躺着不动,心说,以往多是自己早早起身,又是上朝,又是为这个屁事忙叨,又是为那个屁事忙叨的,她呢?早起打个哈欠,最多就是坐起来用被子围着,嘴上嚷着,“我送爷吧?”可其实动了吗?身子一点也没动。不等自己走呢,她往下一倒,被子裹好,而后翻身继续睡。 是! 那舒服的睡到自然醒,而后起来写两页字,翻几页书,找找后来散落在历史尘埃里,后世再没有的东西,多有趣呀! “不是想的多了。”林雨桐就低声道,“少些麻烦吧!不是怕您想的多,也不是怕皇兄想的多……是怕朝臣想的多。天下终归是要他们帮着治理的。君臣之间若是始终不协,那朝廷这事办起来就不能顺畅。” 李治这才不说话了,只点了点御案上的折子,“你取了念给朕听听。” 是啊!说起来,四十岁,越发趋于成熟,是一个人最好的年龄阶段。 林雨桐在舆图上点了点,“在这里,无须担忧。大食一直如此,进进退退,儿从安西回来之前,已做了布防,薛讷领兵驻守。” 啊?林雨桐愣了一下,而后便懂了,就笑道,“他哪也不想去。儿臣出门的时候,还睡着呢。跟我说,再睡两个时辰再起,叫灶上给他准备酱肉包子酸笋汤,又说柿子树该修整了……再加上,儿臣想要蔷薇和玫瑰,他说他这两天得闲了,要补种起来。瞧着又懒怠的不想动了……那就罢了,这几年确实是挺辛苦的,睡不了个安稳觉。儿臣也舍不得他辛苦!工部或是要图纸或是问什么淬炼法子,叫他们只管去问。驸马把那个当玩意解闷用的,无甚要紧。至于正经当差……他不想就算了!横竖还有英国公的爵位,还有驸马都尉的官俸,还饿着他了?!” 李治指了指玉玺,桐桐拿了直接给盖戳,这就算是处理完了。 而四爷呢?四爷说,“想歇歇。”不想动! 戴至德就道,“礼部数次问给此人上谥号的事,朝中诸位的意思是,给一谥号曰‘缪’。” 把这些都处理完了,第二天林雨桐就得去宫里了。 林雨桐:“………………好……吧?”总觉得哪里违和,但还是转身走了。一出门想起来了,四爷刚才说话的语气满满的都是自己的样子。每次送他出门都恨不能告诉他自己这一天打算干什么吃什么。而今换过来了,怎么就那么奇怪。 行吧!想歇几天就歇几天吧。还不叫人犯懒了? 缪,错者,误也! 她把折子放在另一个盘子里,随后就能送出去了,结果就听李治问说,“此人上任,宰相会用谁?” 李治就问:“布拉哈在哪?” 李治就说,“看来南诏这几年,应该是相对稳当的。” 所以,请允许爷懒散一点,不成吗? 桐桐默默注视,人家躺在那里依旧惬意。她都收拾好了要走了,人家还躺着呢。她伸手去摸,脉象挺好的,身上嘛毛病没有。 他真就躺在那里不动地方,还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打了个哈欠,翻身真睡去了。 好! 人都死了两年了,生生赐给这么一个谥号,嘛意思?说许敬宗是错的,是缪的!那他错哪了?缪哪了? 李治皱眉问说,“此人今年多大了?” 李治就叹气,“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想的太多了。” 武后是用过此人,可此人活了八十一岁,已经在前年死了。这不能每次攻击武后,就把此人拉出来吧。 戴至德来了? 许敬宗前年不是已经死了吗? 所以,治国用人,哪有常法?怎么有利怎么用,怎么合适怎么用,不外如是。 怎么说呢?难得碰见一位大家,这五年不在长安,生生错过相处了。 只能是投靠武后是错,曲意逢迎是错! 于是出门,直接进了宫了! 此次入侵,该是两国之间的首次摩擦。 阎立本临终前还留了手书和许多画作给四爷,四爷这一去,闫家就赶紧给了。也知道才回京城就来祭奠,对故去的人有多尊重。 可一般人也不能把热闹瞧成这样。自己但凡有问,她必有答。 桐桐把折子分好,叫散下去了。结果折子前脚出去,后脚刘仁就进来禀报,“戴相求见。” 这是要给许敬宗上恶谥吗?这分明就是想甩武后一巴掌! 李治半靠着去了,好似心都没那么累了。 爷可太乐意当一回小白脸了! 嗯! 你陪我呀?还是我陪你呀?四爷翻身过来,“你去吧!我再睡两时辰就起了,你叫灶上给我蒸一笼屉的酱肉包,别的小菜三两样,要一个酸笋汤。吃完了……想整理整理院子里的柿子树枣树,还想再补种两架蔷薇两架玫瑰……晚上等你回来一起吃?” 进宫陪李治吃的早饭,李治还问:“驸马没说想去兵部?还是工部?”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8 章 盛唐风华(60)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谥号这个东西,后世的人是压根无法理解这个东西有什么好争执的。可其实,这玩意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林雨桐脑子里转圈圈,想着这个事该怎么办。这真不是一个信口开河,嘴炮一开就能随便去怼的事! 因为每个朝代在律法上对此都是有规定的,它也有完整的规章制度。周礼这个东西,一直延续,错了礼,便是违了纲纪。像是后世说的《谥法》,它的全称是《逸周书·谥法解》。历朝历代,你制定谥号,不能违背了这个呀!人家就规定了,说是勤学好问,博闻多见,谥号可曰文;而博闻多能,聪明睿智可曰献。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礼记正义》中又有话说,说是:谥者,列平生德行,而为作美号。 放在唐朝,自有唐以来,便在《唐六典》中也有规定,说是凡是王公以上拟谥,皆迹其功德而为之褒贬。 一般官员,三品以上,人死后规定里是得给个谥号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在而今坐的姿势不对都会被说无礼的朝代,那你说谥号这个重要不重要?! 其实不止唐和唐朝以前如此,之后的朝代几乎都一样。像是宋仁宗,想给他的老师上一个好一点的谥号,礼官不同意。说他的老师是个小人,官家想给好的谥号,这就是天子私恩,败坏的是朝廷的法度。而且人家说了,谥者,有司之事!啥意思呢?就是拟定谥号,有相关的人拟定,皇上只有最终选择权,没有拟定之权。 也就是说,谥号得大家公评这个人的是非功过,而不是皇上一言能定的! 实在没法子了,宋仁宗想拖下去,结果朝堂上下无一人答应。司马光连着上折子,一次比一次激烈,都是抨击宋仁宗在这事上的所作所为。最后宋仁宗想用‘文正’没用成,选了一个‘文庄’这种无褒贬在内的平谥,大臣还只说:姑且如此吧! 皇帝退了一步,换来的只是大臣勉强接受。平息了一场朝堂间的谥号之争。 别说宋仁宗这个明君在的朝代,就像是宋徽宗,他也不敢在这个事上乱来。像是李清照那个做宰相的公公去世,宋徽宗亲自去祭奠去了。李清照的婆婆就上前,说是有三个事有所求。开口求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给逝者的谥号里带个‘正’字。 士大夫谥号里带‘文’很常见,可赵家开口就要个‘正’字,加起来岂不是文正? 宋徽宗不敢答应,只推脱说:待理会。 这事不敢专断,随后商量商量再说。其实还是婉拒了! 哪怕是到了清朝,谥号都是很严肃的事情。像是大清入关对崇祯皇帝的谥号,那时候李自成是真不懂这个,就没给崇祯谥号。到了多尔衮呢?他给了一个‘怀宗’,叫好好重新安葬,还做戏的哭了三天,才完成了这一场政治秀。后来进关时间长了,顺治帝读汉人的书读明白了,觉得多尔衮做的不对,又特意为这个下旨,取消了之前这个号。 林雨桐脑子里过的飞快,就是说从这个层面考虑,你不能说礼部不对! 况且,这只是礼部的事吗?谥号这个事,得太常寺说。人家说给个‘缪’,结合许敬宗此人一生的所作所为,给错了吗? 如果把心放公正,不一味的站在武后的立场上去想这个问题的话,人家用‘缪’评价许敬宗的一生,并没有错。他违背律法知法犯法,以原配之婢女为继室。不好好教养原配之子,儿子与继室私通,流放了亲儿子致使其死亡。收了南地外族人的大笔的钱财,将女儿嫁给了对方,跟卖女并无不同。做臣子呢,不是没才华,而是品行不行。投靠武后,制造冤案,篡改史书,哪一条他是对的?在晚年,府里养着数百的妓子,修建亭台楼阁,专供妓子们居住玩乐,骄奢淫逸,占了一个全。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且,这个字,不是一个人能定的。这是需要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公议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此人不满的官员很多很多。这也说明,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八|九成都是不支持武后的。 这不是义气之事,这里面折射出来的东西,太危险了。 林雨桐现在考虑的是,真想稳住,就得把心态摆正。不能只看着朝臣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其实换个角度,朝廷里这么多的五品官员,就都是没事找事的? 不是!李世民在位期间,朝堂上有两个原则:第一,官风清正;第二,言路广开。 官风清正,就是对某些人某些行为,零容忍。因此,许敬宗在李世民一朝,哪怕是十八学士之一,也始终没被提拔起来,得到重用。 言路广开,那就是在朝堂上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说什么。容你说话,准你说话,有理你就说。这样的风气不可能换个皇帝瞬间就消散了,他们也有他们的坚持。许敬宗就是不对,还不让说了?我觉得不对,我就谏言,我错了吗? 李治押后谥号这个事,就是想避免因为此事叫皇后跟朝臣的碰撞。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看戴志德,戴志德也讶异的看林雨桐。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戴志德默默的垂下眼睑,以示尊敬。 没人反对!毕竟许敬宗一辈子不总是错的。比如从瓦岗下来投唐,参与玄武门之变,难道也是缪的吗?这个恭字,相对就客观了。 而散朝之后,该得消息的都得到消息了。这位护国公主留用御前,说话办事有板有眼,非一般人!在朝事上,她的态度,她的看法,还是要重视的! 既能兼顾大家对许敬宗不满这个态度和立场,也算是给了武后和太子一个面子,折中了一下! 林雨桐就把事情给说了,“……母后,是非功过,不是咱们不谈就避过去的!这件事本身不大,大的是上上下下那么些士、那么些官的反对。一味的偏袒许敬宗,其结果就是站在那么多人的对立面。这于您,于朝廷,都不是好事!儿的意思,便是不扩大化!单就许敬宗一生在官场中的所为而定起谥。” 戴志德愣了一下,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位护国公主。她这话说的,可谓是公正。 武后沉吟了一瞬,就起身,“走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恭,这个字比‘缪’好听一点。但是《谥法》上这个字的注是:知错能改曰恭! 因此,他就建议说,“不若以‘恭’为谥。” 武后放下笔,她感觉到了,这是一场危机!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大大的危机!上上下下,五品以上的八|九成反对她,这会影响政事的通达。若是如此,圣人也得考量这个事的后果。 这会子李治依旧没言语,他扭脸看桐桐,“安定,你说呢?” 武后看向下面,就道,“天下若要大治,需得明辨善恶,且能完善劝惩之道。劝人向善,奖其善行;劝其勿要为恶,且需得惩其恶行。若是能惩恶扬善,那天下人人乐于为善,人人惧怕为恶。朝廷,当为百姓楷模。而朝中诸位也当知道,刑罚哪怕再严,只能叫人警醒一时;恩赏再重,可后世不能得知。只有荣辱之名,美恶之谥,能不朽于后世。这便是身虽死而名长存!” 此时圣人的身后是护国公主,圣人的两边,一边坐着皇后,一边坐着太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谥法,就是劝善戒恶的!善就该有个善谥,恶就该有个恶谥。该叫世人知道,哪怕是死了,名号也常存。”林雨桐就道,“既然提了谥号,那就不要拖着了,该请哪些人来定,那就宣召,进宫议一议。今日事,今日毕!”说完看李治,“您看呢?” 林雨桐就说,“谥,乃行之迹;号,乃功之表。人到这个世上,站立于天地之间,是可以肆意妄为的活,这是每个人的自由。可自由有限度,除了要有律法约束之外,还得有道德约束。也就是说,他一生的行为可经得起别人的评说?官职越大,不敢说他的人越多。这才有了谥!生前没人说,死后依旧会有骂名。以此来补充律法和道德可能约束不到的一个群体,这是设立谥法的初衷。” 林雨桐低声跟李治说了一句,“我去请母后。” 那怎么着呀?就给定‘缪’吗? 武后指了指边上的位置,“是又出什么事了。” 京中五品官员齐聚,好似对武后的出现丝毫不奇怪,但对紧跟着进来的林雨桐,还是会多看两眼,直到林雨桐站在圣人的身后。 好!这边说好了,还得去找武后,这个事得事先跟她说。 去的时候武后在批折子,明崇俨在帮着整理。见林雨桐来了,也没避开。 礼部尚书乃是杨思敬,他娶的是李渊的女儿安平公主,跟皇家的关系自是亲近两分的。太子这么一点,杨思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太子的意思是:皇后退了一步,朝臣也该退一步才是。 林雨桐看了此人一眼,心里点头,这个人反应很快。 于是,李治叫人拟旨,许敬宗谥号为‘恭’! 所以,桐儿的意思是,得退一步!不能对了去争,错了也去争。若是如此,反对的人只会更多。 太子就看礼部尚书,“礼部呢?何意见?” 这才把这一篇给翻过去了。 站在下面的大臣以为她会死扛,结果她退了,说的大义凛然。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09 章 盛唐风华(61)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真弄了两架子花,还在院子里放着呢。 一进屋,就见四爷一身散淡的靠在榻上,手上拿着书像是一本乐谱,正瞧的津津有味。 她:“…………”这日子过的是不是太舒服了一点。 她大踏步的过去,坐在榻上,“茶呢?来人呀,更衣了。” 四爷就笑,这是给自己提意见呢!以前自己回家,她会迎出来,又是帮着倒茶,又是给换衣服梳洗。如今换过来了,人家这是谴责自己没做好本分呀。 伺候的婢女宫人都吓坏了,急匆匆的还以为她哪里不高兴了。四爷就摆手,“都候着去吧!” 林雨桐看把人家吓的惶惶然的,就说刘德和香菊他们,“跟驸马开个玩笑,你们别添乱。” 刘德这才笑着摆手叫人出去了,两口子耍花腔了,确实不用被当做大事来做。 屋里没人,林雨桐才憋不住笑,也不要人服侍了,往下一躺,直接枕在四爷的腿上,絮絮叨叨的跟四爷说今儿都怎么着了,“……如今的局势,尚且平稳。若是能一直这么保持,未必不能坚持到太子登基。” 四爷摇头,“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谁都不许越界。而今你的位置就是一手拉两家,背靠李治,一手拉着武后,一手拉着太子。若是都保持这么一种平稳,那暂时是平稳的。可有些事,那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历史大事,少不了偶然性。 偶然这种东西,不就是太有突发性,不给人丝毫准备的时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这么一说,桐桐的心就提着呢。她觉得还是得找机会,跟李弘单独谈谈。 第二天一早,她没去跟李治吃饭,却叫人提前进宫,跟东宫说了一声,想在早膳的时候陪太子一起用。因此天不亮,太子妃就起身了,要亲自下厨。 李弘这个点也已经起了,就说太子妃,“不用这么早,叫人备着饭就是了。” 太子妃摇摇头,“公主殿下用膳,极讲究养生。您饮牛乳,公主似有不喜!臣妾去熬一锅粥去,您陪着公主殿下用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把枣子挑最好的,上锅蒸熟,去皮去核我来!”得用枣泥搭着熬粥,喝的就是那么一股子自然的香甜味儿。林雨桐过来的时候,面前就被放了一碗红枣小米粥,熬的上面一层的米油,只闻见了枣香味,却一点也看不见枣儿,熬的都化进粥里去了。 她拿着勺子喝了一句,就向太子妃致谢,“麻烦嫂子了,您也坐吧。” 太子妃却没做,“还熬着汤药呢,两位殿下先用。” 李弘笑着叫太子妃去忙了,这才动筷子,“想着你今儿会过来一趟。” 林雨桐看了一眼,屋里伺候的都打发出去了,可信的两人在门口守着的。她这才道,“回来那天,母后已经叫人把京城的事告知我了。” 嗯!李弘吃饭像是喝药,进的特别慢。人也比前几年消瘦许多。 林雨桐看了他一眼,就继续道,“母后承认了,事是她安排的。” 太子脸上没有一丝的意外之色,可还是瞬间放下手里的勺子,“……这就是孤现在所顾虑的原因。” 林雨桐没说话,也放下勺子,叫太子把话说完。 见妹妹不吃了,李弘又拿起了勺子,见林雨桐端着碗慢慢吃了,他这才小口的吃着,说道:“作为儿子,我知道甚至于心疼母后走到如今的不容易。父皇身子不好,孤作为太子能力不足,性情又不合适。父皇希望母后能撑起朝堂!但是,问题是母后做事,你也看了,便是如此这般。孤不是不懂做事的方式方法不是非得正才是好的。若是出于自保,出于非常之时,孤不迂腐,只要能保全自身的法子都可!这是本能之举。可治国则不同,虽不能时时处处求一‘正’,但若身处大唐最中心的地方,都不能有正气清气,皇妹,若是如此,你可看的到大唐的明天?” 林雨桐喝完了碗里的粥,一言不发。因为李弘这话是有道理的! 李弘不停的搅动着碗里的粥,而后才道:“除了母后行事的手段,我也忧心,朝廷内耗太过。你看见了,朝中反对母后之声沸腾。是!是可以靠皇权大开杀戒杀一批士人,可以靠着科举提拔寒门……可是,寒门培养人,不也需要时间吗?这边杀了士人,那边培养不出真正得力的寒门人才,该当如何?育人乃是百年之功,非时间不可。何况,世族换成寒门之后,就万事无忧了吗?换成寒门之后,皇权坚实有力,可也意味着,各地贪腐比现在盛百倍千倍。任何事都有个利害两面,用其利,可防其害的法子想到了吗?皇妹,孤可以预见,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寒门替代世家这个大变局就在眼前。可孤一想起这震荡,就害怕。你说,该怎么办?” 林雨桐没法说话,因为李弘说的,未尝没有他的道理。他知道困难,也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可他不知道怎么去解决。 “孤唯一能想到的是,换个更有魄力的太子,许是局面就不一样了。太子有力,母后退居一射之外,朝局平稳,与天下而言,是大幸!”说着,李弘就抬起头,跟林雨桐道,“母后从未曾就我想退这件事跟我提过一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得而知。只父皇……很不乐意,甚至单独提过,他有想要禅位给我的想法,我拒了。” 林雨桐就提醒他,“皇兄呀,你要知道,你若不是太子,这对你乃至你这一支的子孙……怕是一场劫难。” 李弘便笑了,“孤迄今也没孩子……若不做太子了,我为何要生孩子?我的身子,难长寿。这般之后,后来之君没有容不下的道理。随便哪个行宫,够我萧遥而居便是了。没有后人,我便不再记挂身后事了。” 而林雨桐知道,李弘确实是到死都没一子半女,后来是把李隆基过继到李弘的名下,而后他继承了皇位。 连不要后嗣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李弘而今是拿定了主意了。 对于武后散布他私生活流言这个事,他只字未提。身为儿子,碍着孝道,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高兴不高兴,既然是亲生母亲做的,他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说! 他只说他身为太子的想法。在他看来,李治的一权三分之法,只能解一时之困,不是长久之策。与其内斗,不若给朝堂一个好的太子,这才是为了大唐的百世基业。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雨桐这个身份就不合适说什么了。 权利三分,自己占了其中一份。不同意李弘的法子,那是什么意思呢?恋手里的权利吗? 林雨桐苦笑,别管怎么说,太子还是长进了。跟几年前的稚嫩不同了,知道用话堵自己了!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于是,他把话说在了明处。 不是当哥哥的对妹妹有什么意见,或者是觉得妹妹舍不得权利,这两者都不是!他只是左右权衡之后,得为大唐的以后考量。 林雨桐只能问:“皇兄觉得,贤儿合适?” “贤儿合适!”李弘笃定的很,“母后若是肯退,贤儿便能成为一个好太子。” 可李贤合适,是你觉得的!武后依旧会认为,李贤经验不足。不仅武后会这么觉得,李治也会这么觉得的。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暂时打住了,林雨桐起身告辞,“皇兄忙吧,我先走了!这件事,您容我思量思量。您要知道,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李弘点头,送林雨桐出去的时候还道,“是皇妹回来了,更坚定了我的决心。我知道,有皇妹在,中间的变故会小一些,风险会小一些。” 林雨桐无语的看他,李弘却只笑,而后叹了一声,“你回来了,我身上的担子都轻了。军权乃是君上的胆,这话再对没有了。” 从李弘这里出来,再去见李治的时候,发现李治整张脸都是肿着的。这是昨晚又没睡着吧! 林雨桐过去,先扶李治躺下,“您要是睡不着,就服用汤药吧!” 李治拍了拍林雨桐,叫她先去忙,不用管他。 可这么躺着,他依旧是睡不安稳呀! 林雨桐想给按摩吧,李治摆手,“先去忙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看向御案,刘仁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好似在帮着林雨桐收拾似得,可其实他偷偷从袖筒里偷偷的取了个折子来。 什么意思?不能叫其他人知道的密折吗? 林雨桐装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可心里却咯噔一下,这是恂王李素节写的。她看刘仁,以目询问:谁送来的? 刘仁在桌上用手指划拉了三个字——张柬之! 张柬之?这可是个在武周一朝做了宰相的人。如今是?想起来了,如今是李素节王府里的仓曹参军。 林雨桐若无其事的将这密折收了,心道,怪不得李治又睡不着了。 李治八个儿子,李忠、李孝、李上金这三个都是宫人所出。李忠身为长子记在王皇后名下,被册封过太子。后来武后把李忠连带的上官仪这些人,都给弄死了。 在这之后,李孝年纪轻轻的,也病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除了武后生下的四个,还有李上金和李素节。李上金的生母只是个宫人,但是李素节的生母是萧淑妃。萧淑妃曾经以李忠愚笨,而李素节聪慧为由,也撺掇过李治废李忠而立李素节。 武后成为皇后之后,李治就说,李素节的身体不好,不用朝见了。这些年李素节也一直在申州,不在长安。 其实想想也知道,李素节跟李上金还是不一样的,他母亲的原因,叫武后对他更戒备。所以,他没事就猫在地方上,身体不好就不好,老实呆着吧!李治这是想保全这个儿子。 可李素节常年不能见父亲的面,他就在府里写了一篇《忠孝论》。眼前的密折上,就是这篇忠孝论。他府上的官吏张柬之,将其秘密的送到了李治的面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指婚的对象是宫里的侍卫,一个是权毅,一个是王勖。 林雨桐点头,“食补好,省的吃的药,败了胃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此时做什么想呢? 武后便不再问了,她在太子的身边放人了,此人就是太子身边的总管高力元。高力元是高延福的干儿子,这事太子知道且默许了。所以,她的重点在太子的政务上,对儿子的私生活,她没兴趣。她是真不知道这里面有英王妃的事。 两人说着这个事,太子妃又拉房氏一起聊,关心李贤府上,“张良娣快生了?” 这折子若是叫武后看见了,就说她受不受刺激。 你说说!这早不送来,晚不送来,太子说身子不好了,给送来了。 太液池里一池的荷花荡漾,说不出的美! 她坐在太子妃身边,那边千金公主坐在武后所坐的榻边的地上,说着奉承话。武后端着酒杯笑吟吟的听着。 太子安抚的拍了拍她,“莫怕!莫怕!不要紧。” 她是不是更加的急迫更加的迫切,一点都不敢放松手里的权利。 可正是这秘密投送密折的方式,更刺激了李治!这说明关于储位的事,人心开始浮动了! 这事回去之后越想越生气,而后选了一天,求见太子妃的时候,跟太子妃说了。她觉得,“咱们不提,外面就没人说了吗?皇后岂不是要陷圣人于不义?便是太子,几位王爷,两位公主……名声上也有妨碍。” 林雨桐便知道了,这个驸马的祖父是李世民的亲信,秦王府时期的长史,还做过兵部和户部的尚书。死后被追赠了太子少师,卢国公。 这会子只想着,这宫里还真是有人居心叵测,竟然已经有人嘀咕到太子的耳边去了。 六神无主,只能求助太子。她一脸的惭愧,惶惶不安,“殿下,是臣妾没处理好。实在不知英王妃来说的是这件事。当时懵了,没想到后续的处理。” 太子妃不敢言语。 李治嗯了一声,就问说,“那这个孩子的祖父就是……做过秦王府长史的权弘寿?” 赵氏听的义愤填膺,其他劝谏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太子就说,“孤知道,你也觉得英王妃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父皇还活着的,对父皇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再加上,那只是两个公主。在冷宫里管了那么多年,都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她们并没有皇妹的本事,不能翻起更大的浪来。就是两个关着长大的女子,很普通的女子而已。将她们好好的嫁人……其实,这个要求是合理的。” 这契苾明说起来也是贵勋子弟,对吧?可结果呢?就在东宫做侍卫呢。 林雨桐如今哪里能玩?见四爷跟张文瓘聊的挺好,她去了女眷那边。英国公府的女眷不爱逛,坐在一起跟相熟的人热聊,林雨桐也就不去管了。 赵氏兀自说,“这件事,我觉得您去提,是合适的。” 就比如现在,刘仁神神秘秘的,好似这么着武后就不知道这个事了。可事情只要发生在李治身上,武后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不是自己说不说的问题,而是压根瞒不住。 李治便再没有说话。 咱们是皇家的儿媳妇,不是公主。便是公主,也不敢这样的提这件事呀!你是疯了吗? 可这个节骨眼上,提萧淑妃的子女,很不该。 武后就问:“谁嘀咕的?太子妃?” 这件事已经够敏感了,可紧跟着,又出了一件事。 太子妃都愣住了,这说的是什么呀?冷宫里关着人呢,她自然知道。宫里人都知道!怎么就你胆子大,敢往出提呢? 林雨桐听说的时候还在宫里,其中的过程暂时还不知道,只知道结果就是武后给指婚了。刘仁低声给李治禀报,李治认真的听着。 但太子开口了,她沉默良久,先说太子,“你先回东宫,回头本宫就安排。” “没有!”李弘不能说英王妃,“是儿子偶然得知的。” 林雨桐真是佩服的很,一个女人跟丈夫讨要权利,就像是做生意。我帮你做了什么,你必须回报我什么,且要立马兑现的这种。你说,谁能掰开这个面子! 事情的起因是宫宴,端午宫宴,格外的喜庆。今年不同与前几年,前几年风不调雨不顺,处处受灾,征战不断。今年这情况好多了,眼看夏粮就能收了。宫里高兴,几个喜事叠加起来,宫里大办宫宴。 是啊! 三个人这么说话,常乐公主就觉得她的女儿英王妃不能融入其中,是遭遇排挤了还是怎么着了吧,直接招手就把赵氏给叫走了。 谁?哪个公主年近三十了? 太子妃低声道:“只是时机不对。” 林雨桐听了刘仁说了一耳朵,“……权毅是桂州都督权知节之子……” 那可不!常乐公主就说,“那个女人,是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不看别的,就是看在圣人的面上,都不该这么对待圣人的子女。况且,只是两个女儿。她们有多大的罪孽呢?便是瞧不上,早早的许人,嫁的远远的,打发了便是了。圣人呢?才真真是没了伦常。说什么许敬宗谥号为‘恭’,那圣人将来谥号又该定什么呢?长孙皇后驾崩时,他也不小了。但却未能尽孝!对太|宗皇帝,他更是……说出来都怕脏了嘴。对这些,他可觉得对不住父母,孝道上有所亏欠?对待子女,除了武后生的,哪个都不当人。前太子李忠生生被害死了,说什么谋逆!那是个忠厚纯良的孩子,谋逆?亏她说的出口。皇子这就不说了,你说说公主能有多大的危害?怎么就容不下?!” 怎么说呢?要是只看后世的记载的话,就觉得武后混蛋的够可以的!两个公主给赐婚给两个侍卫,太草率了。可其实,不是那么一码事!皇宫禁卫,有父子营,非一般子弟不能入。就像是契苾明,以前就是宫里的侍卫,他父亲还是大将契苾何力呢!契苾何力娶的是宗室县主,前几年因为跟着李绩平高丽的功劳,被册封为凉国公。 快了! 哦!她们还在冷宫里? 太子叹气,问太子妃:“你说……英王妃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个时机选的呀!太准了! 是! 太子妃僵着脸把人给送走了,可转念一想,赵氏要是没轻没重的,把这事说给其他人怎么办?她要是再告诉别人说:“这事我去告诉太子妃了,太子妃会处理。”真要这么着,该怎么办? 赵氏对宫中的这一套很是看不上,“……那位护国公主还算周全,她是长战场拼过命的,我倒不觉得她怎么了。太子妃其实也还罢了,也从不盛气凌人。便是房氏,也很温和。不爱说话,但不生事!女儿就不喜太平,忒的张扬了。到底是那人养出来的女儿……” 是! 可太子没想到,武后直接给指婚了。 这身份配公主,低吗?不低吧。 然后太子就坐到了武后的面前,说了这个事,“……该放出去嫁人了!留着只会叫人诟病。” 他们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秘密的给送来了。 太子妃低声跟林雨桐说话,“……前儿孙道长进宫,倒是举荐了一个人,说是擅长食补……” “可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不提,还是会有朝臣提的。一旦提了,这又是母后的罪!”太子就起身,“还是孤去提吧。” 母女俩去太液池划船去了。 薛讷还是薛仁贵的儿子呢,结果还不是看城门呢。这些地方起步看着低,可却是天子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来历! 谁知道武后的折子上竟然写着,为了避先帝先后之称,咱改个称呼吧。以后就叫人称呼为天|皇,称呼我为天后,您看行吗? 常乐公主就说,“不可再如此放肆!那是公主,这公主受宠,待遇自是不同。当日的昭阳公主,高祖何等看重?我便不行了,这却是比不得的!那太平乃是幼女,又自小长在圣人和皇后身边,娇宠自不比旁人。在这皇家,就是如此的!血缘远近,有时候没那么重要!就像是护国公主,她能手握权柄。像是太平,她能骄矜自傲。可还有些公主,而今算起来,都年近三十了也没出嫁,可谁提过她们。” 当然了,现在这家不是特别显赫,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说起来,只是一个称呼,是吧?可这一个称呼,却能帮她更上一层楼! 常乐公主就哼笑一声,“能是谁?就是萧淑妃生下的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 李治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折子林雨桐接了,要念给李治听。 朝中大臣、宗室贵勋,都带着家眷进了宫。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等会子过去打听一下!谁知道她还没去呢,武后便叫高延福送来一份折子,是她给李治上的折子。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0 章 盛唐风华(62)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回来就坐在榻上,一幅魂游天外的感觉。 她自嘲的笑,低声跟四爷道,“你说我可笑不可笑,我竟然觉得我也当过女皇。” 巧了!爷也觉得你当过。如今这是……怎的了?受什么刺激了? 桐桐一幅认清自己,人间清醒的样子,“我现在可以笃定,那些都是我的臆想!我压根就不可能做过女皇。”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瘪嘴,“我成不了她那样的人。”说着就看四爷,说今儿这事,“……给直接赐婚了,而后上折子,要做天后。” 你是知道结果的,现在你经历了过程,觉得有点受冲击? 是的!桐桐喟叹:“当真不是一般人!”说完,又不由的为曾经愚蠢的自己羞愧。她偷偷跟四爷说,“我好似以前还觉得武后跟李治是真爱。” 四爷记在心里,桐桐嘴里这个‘以前’是什么时候呢?别管什么时候,证明她曾经有多纯然。只是后来,经历的多了,认识不一样了。 他不能这么打击桐桐,只能很笃定的告诉她,“在李治跟上官仪打算废后之前,他们夫妻关系应该不差。那个时候李治病了,武后拿着权利,但初次接触权利的结果就是不会掌握度,有些过界,李治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夫妻之间就有了裂痕了。你回头看看朝堂上那个时间的官员变动就知道了。在这之前,武后的人就是李治的人,武后用的人李治都愿意提拔。可之后,武后的人和李治的人才了标签。”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不由的为武后辩解了一句:“李治想要废后,这是导致后来武后扒着权利不放的主要原因。她得自保,得保住她的孩子。” 四爷:“………………”没说她这么做怎么了。身处权利中心本就是如此的。但,他们有矛盾,他们有权利的划分与争夺,但这不意味着彼此都是无情之人。这是两个概念!他坐过去,说桐桐,“你现在的问题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你自觉你知道这段历史,知道许多有名有姓的人他们的一生和最后的人生走向。”对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一言难尽的看她,“可你认识的,都是史书上的。史书上的不都是真的,且三言两语的,能说明什么?况且,你读的史……” 林雨桐讪讪的,是的!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很可能混乱了。比如正史、野史、影视、小说,然后时间一长,能不糅杂在一起才怪。 “所以呀,你就是被你那所谓的‘知道’给捆住了手脚。”四爷看她,“你在我家的时候,尚且能按照你自己的节奏过日子,怎么到了你能打主场了,却总按照别人的方式过日子?” 嗯?嗯?嗯?等等!稍微等等,叫我捋一捋。 她觉得四爷说的很有道理!她这会子想什么呢?想当年在雍王府,四爷是怎么做的? 他是事没少干,权没少拿,却永远给自己留一份退路。 关键是,人家把家里的生活也兼顾到了呀。 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多姿多彩。别人的事当然影响四爷的情绪,但影响了情绪没影响四爷的其他方面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是别人,是被你自己那半瓶子水的历史知道给裹挟了。 四爷就说,“本心难得!以本真、本心、本性去做事,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体会,做你想做的,做你认为是你该做的。剩下的,就是天意!” 嗯!有道理。否则,改明儿自己成了第二个李弘了。 她决定了,她就尊着本心做事,然后第二天……她不想起床。 赖在床上叫不起,香菊隔着帐子叫了一声再一声,越叫她越往被子里缩,然后双脚在被子外面胡乱的蹬着,头藏在被子里就不露头。 实在叫的烦躁了,蹭的一下掀开被子,“我去的晚了,父皇会扣我的俸禄吗?” 您看您这话说的,自是不会的。 “又不会断了俸禄,迟半个时辰,大唐的朝廷就不转了吗?” 更不敢这么说了。 总之,从天不亮起床,把时间更改为天蒙蒙亮才起床。起床洗漱之后,也不穿那见鬼的宫装了,怪麻烦的。她随性了起来,怎么舒服怎么穿,怎么有利于行动怎么穿。 洗漱出来换衣服呢,她还跟四爷安排,“今儿你去东西市看看呗。” 想要什么? 桐桐低声道,“昆仑奴……帮着找来,打听这些人到底是从哪来的?都能把人远渡重洋的卖来,那么其他的东西呢?” “比如种子?” 对! 四爷就说,“应该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地方来的!如今多是矮黑|人种……” 一定没有非洲来的? 四爷:“………………”也不是很笃定! 桐桐得意了:“看!史书上的东西不验证就不知道真假!所以,验证一下吧,万一真有呢?”况且,而今所说的昆仑奴,她也发现了,并不都是皮肤黝黑。是相比而言,肤色深的那种都叫昆仑奴。多是从阿拉伯那边来的。 都出门了,她想起来了,“瓜该打顶了,有摘下来的青瓜蛋别叫人扔了,晚上回来我给你炒青瓜吃。丝瓜也该搭架子,你叫人别给忘了。” 四爷这才笑了,这就对了嘛!每天高高兴兴的出去,天下的事情多了,别管好办的还是难办的,到了跟前总有法子办的!没有咱们,历史也没停,文明也没断。忧心忡忡,这就大可不必。每天高兴的出门,欢喜的回来,这才是日子。 说起来,桐桐其实是个实心眼的人。自己在外面关于朝事还能看看这个的热闹那个的笑话。桐桐则不然,她把谁的事都当大事去办。谁遇到点事她都能感同身受,感慨的不行。 这种的……说不上来哪里坏! 叫她秉着本心去办事,会怎么着呢? 他嘴角闪过一丝莫测的笑意,继而消失不见了。 秋实问郎君,“要去东西市吗?” 爷今儿不想去东西市。 “可公主说了。” 四爷:“…………”死心眼呀!他干脆起身,去找李敬业,“阿耶?” 干嘛!翻身不想起,起来也无所事事。 四爷再叫,“起吧!您得替我跑一趟,帮着去买些昆仑奴回来。” 这个有管事呢!公主府那边还有可调派的侍卫和官员,干嘛指使我? “真不去呀?” 李敬业:“…………”去吧!也没个什么事!他嘟嘟囔囔,“老子现在也就这点用处了。” 完了又问儿子,“你……哪又不好了?不能去市里?” “丝瓜该搭架子了。” 什么? 秋实说,“驸马说丝瓜该搭架子了。” 李敬业往榻上一坐,“咱爷们现在就这点用?” 四爷:“………………”还得哄他,“您先去办事,回头差事就下来了。” 嗯!这话是有道理的!早年服侍人,要干的零碎事情多了,一天天的站着走着,反倒是没这么毛病。像是李绩那样的战将,七十多了一样能御马征战,可见‘老’不是身子不好的理由。‘不动’才是身子不好的根本。 至少,这件事能成为跟这些官僚集团谈判的筹码! 林雨桐跟着笑,嘿嘿嘿的,也不辩解。 众人:“…………”世家的女娘是会下厨,但不是如此的。女娘们金贵,能指着人下食材看好火候的女娘就是好女娘。 回去之后,桐桐把不是大事的事利索的处理了。李治还没起呢!那她就去厨房了。 嗯? 李治哈哈就笑,怪不得她说早一点晚一点影响不大呢!是啊!是影响不大,催着叫别人去干活,比累死自己好多了。 李治就解释,“不是肉,公主这几日愣是用豆腐做仿红烧肉。” “您忍忍,肯定是有些疼的。今晚上我回去迟一点,给您熬些汤药泡泡再回去。” 该处理政务了,林雨桐再不跟之前事无巨细的去问了。拿来第一份折子,是吏部请调官员的折子,拟定了名单直接给送来了。这官员的任命是皇权中最不可撼动的一部分。哪怕是东宫有要提拔的人,哪怕是武后要提拔谁,都得通过吏部的手,把名单送上来。 是的!唐朝当然有糖,说的糖霜和糖冰,有些类似于现在的冰糖。宫里用的糖霜多是冰糖磨碎的。或是炖汤的时候多是用大块的,比□□糖颜色更深的一种冰糖。味道很纯,林雨桐做甜食也爱放这个东西。 比如天后,比如储位。 那当然是圣人要紧了。 每个人对权利的理解大概是有些不一样的吧!在桐桐看来,我想做的事情有人去做了,能实现我的意图,这就足够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啦! 但李治馋红烧肉了,自从桐桐刚进宫那阵做过一次红烧肉之后,他就爱上了。真觉得宫里做的不如桐桐做的好吃。对着这个药膳,胃口不大。 这玩意当然不如红烧肉好吃了。 因此,林雨桐就觉得武后当真是个特别好的病人,配合度太高了。说要运动,当天就运动!她叫人在宫里给绑了秋千,她站在秋千上,自己荡秋千,这真是一种运动。得蹲下去,得使劲的蹬,双臂脖子肩膀,乃是浑身,哪有不用力的? 边上的刘仁:“………………”这么多国事要处理,您说您懒的起来。 林雨桐把折子合上,跟李治说,“识人,甄选人才,也是堂部官员的职责。他们举荐,他们负责。儿臣以为,官员考评该细化。哪些过错,举荐人得负连带责任。哪些过错,举荐人不需负连带责任,这都得罗列清楚。多大的过错降等,多大的过错免职,这也应该形成制度。” 可她胆小,得武后带着她荡,她坐着,武后的脚分站在她的两边。一荡起来,裙裾飞扬,欢呼声,喊叫声,好似宫廷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了。 所以,这位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争权、不谋利,一个纯孝的赤诚之人? 李治愣了一下,然后坐起身来。这个法子,从小处说,可以避免几方就任命官员的事上起争执。这个法子的好处就是,你如果非要提拔这个人,你的人非要提拔这个人,那出事了,你这一方就得负责。不仅小位置上的受牵连,位高权重的也一样受牵连。这便是掣肘,都得去实心任事。如果都去好好做事了,是谁的人有什么关系? 这便是李治的回复。他说,改称呼可以,但是官员考核标准的制定,得武后来做。 太|宗皇帝若是多二十年的寿数,也没有自己的今天了。 再看看圣人,看看太子。觉得桐儿的话真说到了最最要紧的地方了,其实人这一辈子,比到最后,就比寿数了。活的够长,才有无限可能呀。 身体的好坏,这个很重要。 这是个什么路数?争宠并不是一个好品格。可她……也不需要争宠。 桐桐一说,她就眼睛一亮:“是你提议的?” 那怎么办呢? 见了他们笑的可热情了,“诸位相公来了?稍等一下,父皇午饭进的少了……” 这事若是办成了,好处这么些。这事若是办不成,一样能扯住大多数世家出身的官员的神经,他们忙着应对这个事了,就没精力再去在别的事上掰扯了。 是这样吗?大概、也许、可能吧!要是一直这么着,那她应该就真是这样的人。 林雨桐就笑,“不是手艺好了,是力气上来了。早几年给您摁,效果就没这么好。手上没这把子力气!也就是我是您的亲闺女,您放心我。也是因着您是我阿娘,我敢下手。换个人也不敢用这个力道呀!治病就是这样的!这个摁呀,天天也不行,这一次,能有个成十天。您要是不舒服了,随时叫人喊我。也就一刻钟的事。回头,我叫驸马给您送一套桌椅来。您别觉得别扭,如今那个姿势,就是折磨人。叫瑞祥他们记着,用膳之后,活动一刻钟。哪怕是出去走走,左右扭头看看花呀草呀,都是可以的。要是一个人闷着,叫旦儿和太平陪着您转吧!要是能三四天打一场马球,天天骑马半个时辰,有个半年,就再不会如此了。” 真的!把二叔也喊上,省的他闷。 这事不用多解释,真的!事不复杂,就这么点事!提出来了,事情简单了。复杂的事情叫能干的人去干。 就见公主举着筷子喂到圣人嘴边,“您尝尝这个,像不像是红烧肉?” 她就看太医,太医们对着这位公主苦笑:不是咱们没说,是这个病人太特殊,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结果公主在下厨做羹汤呀。 他抬起眼睑偷瞧这位公主,就见她似乎还带着早起的晨露,展颜一笑,就如同晨雾里太液池里盛开的荷花,朝气又明媚。 林雨桐应了一声,给他盖好就退出来了。 不仅她荡秋千,她还叫林雨桐一起。 懂医理的都皱眉,圣人的身体不能食肉。 两人面对面站着荡,这种的桐桐当然不怕,两人玩的不知道有多高兴。把太平招来了,在下面跺脚,“我也要!我也要!” 从大处说,这一招更妙了。世家出仕,多是举荐。好啊!你们举荐吧,要么都别犯错,但凡一个犯错,那便能顺藤摸一串。不一定都是砍头的罪过,咱也没砍头的爱好,但是一巴掌给扇回去,是能的。 哎哟!这一声疼还没喊出来呢,那边手一松,好似血都流通了起来,真真是舒服,“手艺如此好了?” 他往下一躺,竟是难得有了困意。临睡着前就说,“你母后说的改称呼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你说的这件事,才是大事要事!你去见你母后,跟你母后谈谈。” 竟是成了是好处,败了也是好处。这是个只要一提出来,就能有好处的想法。 林雨桐嘿嘿的笑,“也不是闷了,就是懒的起来。” 是! 可李治这个病人,却当真不是个好病人。 林雨桐见武后心情不错,就说,“我给您按按试试?”明崇俨隐晦的看了这位公主一眼,垂下眼睑不敢说话。 然后就听她清脆又朗朗,语调轻快的道,“您也是,以后不许起那么早了。这有些差事,早半天,迟半天是没有影响的。” 林雨桐开始用豆腐素鸡这些做替代品,做出荤菜的口感。一顿添这么一道菜,带着御厨一起。内行看几遍,便是口感有差别,但味道肯定也还可以。于是,很多大臣再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位公主……跟想象的不一样。他们以为会多了一位武后,结果人家没有。人家穿着襻膊,利利索索的,手端着餐盘正叫圣人试菜呢。 肯定的呀! 林雨桐就说,“您得这么吃,连着吃三年,身体就轻省了。” 长孙皇后身子不好,有帝王的宠,有帝王的爱,有帝王的敬,跟帝王生了那么些个孩子,可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但是,油糖这东西,李治食用过量的话,危害等同于DU药。 武后却笑,起身直接往里面去了,“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 武后一脸的欣慰,觉得女儿是向着她的。 他对此的态度就跟悲观,嘴上应着,可胃很诚实。吃完了这个药膳,他想喝一碗银耳莲子羹,多放糖。 而这正是武后所期盼的。 真的? 他劳心劳力想彻底好是很难,但却能叫人舒服一点。她给做药膳去了,不多,三两样,吃饭的时候一一叫太医给瞧了,太医许可了,才叫李治吃的。 “闷了?”李治看着这个迟到的女儿,笑问了一句。这才坚持了几天呀,就惫懒了。 “您是我阿娘嘛!”桐桐说着就笑,“我的手劲可大了,刚开始有点疼,您得忍着。” 李治也笑,“你呀,就是给你的偷懒找借口。” 行!忍着。 不得不说,她是真胆大,敢把秋千荡起来站在秋千上看到墙外。 烟熏火燎的,叫别人熬吧。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1 章 盛唐风华(63)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大臣来干嘛的?就是因为武后开始着手官员的审核了,才跑来说来了。 如今提的这个审核,不仅得审核自身,因你举荐来的官员,有了过失,有了罪责,你也得负担连带的责任。 所以,举荐需谨慎!别因为别人把你自身的前程给搭进去了。 萧德昭就说,“若是如此下去,朝中谁人敢举荐官员?若是人人畏惧举荐,又怎么发现官员的长处,怎么去选拔人才了?” 李治就问说,“那你们的意思呢?这事不可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扭脸问桐桐,“你说呢?这事当真不可行?”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桐桐就一幅商量的语气道,“若是官员内考,不知道行不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就是……每年固定一个日期,或是各级官员官员回长安述职之时,由吏部牵头笔试,宫中面试,考评之后,留档记录。若有空缺,根据内考的情况而甄选……”说着就对着几人笑了一下,“当然了,我就是抛砖引玉。诸位也知道,我在军中呆过。军中是以实力为王,你提了敌人的脑袋,这是功劳。你率先攻入对方的城池,这也是你的功劳。战时,功劳是清晰明了的。可若是非战时,又该怎么办呢?尤其是以府兵为军队基础的咱们,得叫将士有上升的途径,如此,才不至于乱了军心。在安西,屯田垦荒数量多者,记军功;饲养牛马有专长者,记军功;便是庖厨,能保证每日里有热水饮用,顿顿饭食有保证不克扣,伙夫全体记军功。在各个州都督分兵之时,可根据擅长和性情,拆开分派下去。以此为成例,那我这心中对下面的将领自是有一本账的。往大了说,这是国事。往小了说,这跟处理家事不是一个道理吗?下面谁能干,能干什么?这人选一定是管家提上来了?”要都这么着,家就成了管家的家了,主子说话能算话?你们各家的事你们都知道怎么处理心里没数吗?怎么国事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呢? 她就说,“有句糙话,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别总是你们觉得是人才就是人才,呵呵!真是人才来考嘛!对吧?寒门科举跟难产似得,好几年开一次科举,就选那么十几个二十几个人的。 那现在咱不提开寒门科举,叫你们的世家子弟来考嘛! 这就是一个两头堵的套子,要么咱就把举荐连带责任搞起来,要么咱就寒门科举加内考并行一段时间,两样你们总得选一样吧! 要是都不乐意,那你们什么意思呢?都是不想负责任呗。 不想负责任,你当的什么官呢?这也不合士的行为标准嘛!这是要被世人唾弃的哟!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的!这么一说,几个人面面相觑,告退了。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这位公主的主意,还是皇上和皇后打配合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还愣神了,桐桐端着盘子跑了,“忘了,锅里还蒸着荷叶鸡呢,蒸的多,给母后还有皇兄,贤儿显儿都带着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看刘仁,“这几位阁臣,来的突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所以,提的事桐儿是不可能提前知道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心说,那这只能是脑子比别人快,那边话一出口,她这边就有办法堵住对方了。她这办事就跟她打仗一样,就没给别人留下一丝一毫挣扎的余地。反正是,愿意了,你得跟着我走。不愿意了,你还得跟着我走。路全给人家堵死了! 这是一种区别于皇后的办事手法。 李治思量着,好半晌才问说,“公主人呢?” “去东宫了!” 给太子去送荷叶鸡去了? 是! 李治:“…………”行吧! 荷叶鸡不适合李治吃,但是却适合李弘吃。 她给李弘撕了一个鸡腿,另一个给太子妃,然后跟李弘说这几天的事,那些大臣们上蹿下跳的,现在忙的是什么。 把李弘听的就笑,“现在该他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了?” 对呀!林雨桐就说,“皇兄说的有道理,寒门培养人才需要时间。那就两手都准备!考试,这一种制度。只要接纳了制度,那其他的就好说了。科举短期内,肯定还是有些家底的人家能容易出头。便是世家大族里,也有郁郁不得志者。天下子民,一概平等的方式对待才是好的。我觉得,便是弘文馆国子监里的一些留学生,也该给他们这个考核的机会。” 李弘愣了一下,才要说话,却见皇妹已经叫人收拾食盒了,“皇兄吃吧,我得回去了,要不然父皇又得叫人喊我。” 太子妃赶紧起身,“臣妾替殿下送公主吧。” 好! 李弘看着联袂而出的两人愣神,皇妹此来是给自己送主意来的。将各个属国部落的质子纳入考核名单,留在京城做官。别管官职大小,所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 她来这一趟,还把父皇和母后那边的情况都说了,留下这么个主意,不给拒绝的机会,直接走人了。这是想说,她还是支持自己做这个太子的。 是的!太子迄今无甚过失。只要身体还可以,他是可以的! 武后在现在当然也没有异想天开的说去做一回皇帝吧! 在李弘愿意放权的情况下,朝政其实是可以平稳的。 太子妃送林雨桐出来的时候,低声道,“殿下的心意,太子殿下知道!”说着,她的声音低下去了,“我今儿跟公主说几乎僭越的话。” 嗯!你说。 太子妃的手揪着袖口,指节都白了,这才道:“与其尊贵的死了,我更盼着有个活着的丈夫。” 林雨桐抬眼看她,“嫂子,这话言重了。” 然后隔了一天,李弘就听说有两个官员请假了,且恰好是他特别不想见的人。一问怎么了才知道,这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相好了,被一起去平康坊的同僚发现在一个被窝里赤|身L体的躺在一起。 可皇妹都这么维护了,他还是见人了。召见了东宫的属官,该议事还是得议事的。 李弘:“………………”实在忍不住,最后起身,只留下‘胡闹’两个字,转身走了。 她就轻笑一声,“嫂子把名单给我,我处理。” 行!“这事说是朝事也行,说是私事也可以。他逼着我哥哥承认没干过的事,还不兴我为我哥哥出气了?多大点事?名单给我就行。” “我们在安西一直人工干预牛马的繁殖,初见成效。”马匹是重要的军备,这不是芝麻绿豆官。但是,大批量的养马不敢给马,只是实验性质的,“马可以这么繁殖,牛羊驴都可以这么繁殖。”尤其是在朝廷规定,垦荒多少亩朝廷就奖赏给一头牛的情况下,朝廷饲养繁殖耕牛的必要性更大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官职是个很重要的官职。 行吗? 林雨桐给斟酒递过去,也没瞒着,把事情说了,“……这要是真的,都不能说杀就杀了。何况是假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是!您在那么高大上的地方,怎么会想起用这下三滥的办法呢。 夏天的暑热,瞬间被熄灭了。前脚进府门,后脚雨滴就落下了。她急匆匆的往府里跑,“驸马呢?” 既然李敬业应承了,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回头跟李治和武后说一声,就给调整了。实在是这样的位置,叫大部分当官的去,都叫人觉得像是贬谪,没人抢呀。 啊? 也是个法子,总比一天无所事事强。 怎么做? 我知道!可人终是有情的。家族的期望,身为太子妃乃至于国母的荣耀,都没有他重要。那我为什么不能叫他顺着他的心意过活呢? 这位年轻的时候就是长安城的浪荡子,现在不浪荡了,也不敢浪荡了,但是差点没被憋出毛病来。 是啊!那是储君呀! 笑什么? 然后……早起就发现酣然而眠的二人交叠的睡在一起。 林雨桐就皱眉,这个要命的羞耻心,真是!不过这官员是有够二百五的!有毛病呀! 太子妃惴惴不安,偷看太子脸色,“是臣妾跟公主殿下提的……”您总不见属官,这比其他事都大,然后就告知公主了,可谁知道公主殿下这么来了一下子。 林雨桐:“………………”怎么又弄起天鹅来了。 林雨桐回府就做了一桌好菜,有请自家公公! “他太累了。”太子妃说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说出口的话万分艰难,但还是说了,“若是驸马身子一直不好,殿下可愿意出来管这朝政?不!您不会愿意的。您都不会愿意出征吐蕃。您看向驸马的眼神告诉我,驸马对您来说,太重要了。而太子对于我来说,也一样。若是能有一处山,一个住处,我更愿意陪着他赏春景,避夏暑,听秋雨,烹冬雪。他许是不算一个合格的储君,但在我看来,他是个好丈夫。我知道,做不成太子,若是留下子孙后代,那么子孙后代难得善终。可我得先有他,才有以后!” 这事一定,那背后拍人板砖的事还是事吗? 也有些官员出身清水衙门,大家都不咋富余,那很多都是住大通铺。 别的比不过,怎么做个富贵闲人,咱都没人家做的好呢?! 然后,流言就传出了,很多人还表示,别的不知道,只是想着眼见为实嘛! 李弘就道,“这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事不难,可敢做的不多。孤从不这么去想,更学不会这么去做,奈何! 看他这个样子,她觉得她以前的日子都白过了。 李敬业还当是有差事了,结果公主做了一桌子好菜,就是为了请他背后拍人板砖的。 进去一瞧,结果还真是。四爷坐在大大的桌案后面,上面铺着宣纸,正在画天鹅!刚才该是叫人把天鹅赶出来给他做模特了! 高力元噗嗤一声直接笑出来了,“……殿下,怕是公主叫人做的。” 林雨桐就觉得李弘这一点,一点也没继承李治和武后,这俩之间的事,说实话,要真李治是他那个心态,早羞愧死了。可人家耽搁什么了?总之,调整了状态之后,她觉得来宫里还不错。早上不用赶那么早,也不用按点回去。就像是现在,瞧着有些黑云飘来,这场雨指定小不了。那就赶紧回吧,“父皇,儿臣出宫了!新育出的苗儿也不敢这么浇,真给浇透了,就死根了,再来就得耽搁一年。” 太子妃真给了,然后回去还不敢言语,她真不知道公主会怎么做? 林雨桐发现李敬业对储君的尊敬值很高,这倒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发现。鉴于这个发现,她就说,“有一个养马的差事,您乐意去吗?” 驸马爷今儿才得了两只天鹅,正叫人赶着天鹅往窝里去呢。 平康坊那地方是娱乐的地方,大唐的官员下午三四点下班之后,日常打卡的所在地。宿妓的有,一群人玩到很晚,在平康坊的妓馆睡一晚的也不少。这里距离皇宫近,早上上班省时间。 太子妃抓住林雨桐的手低声道,“东宫里,有官员一力认为,像是玉桥这样的内宦,该处死。太子生了好大的气!这事,一则玉桥没错,自幼跟着太子感情甚好,处事也周全。他照顾殿下,我很放心。二则,太子殿下舍不得!不说这人是玉桥,便是一个别的什么人,无辜受连累,殿下也会舍不得的。三则,若真是如此了,不正证明殿下跟玉桥之间不清白吗?可这若是处置了这些官员,他们又会如何呢?他们有曾经在御史台为官的履历,转脸就把这事闹到朝堂上了。”名声就彻底被坏了,“也因为此时,殿下好似羞于见人,都不怎么召见东宫属官了。” 李治还没说话了,人跑远了。 是! 冤枉!我们不是这样的人!可你们在一个被窝:“………………”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们不是这样的人。 林雨桐久久没言语,“母后当年是按着选太子妃的要求选了你。” 委屈、冤枉,羞愤,然后请假了。随后这两人又给太子上折子,诉说其中的委屈。 四爷就说李敬业,“到了如今,咱们家富贵以极。公主参与朝政,忌讳本就颇多,若是再往别的官路子上走,这不是党也是党了。随后连二房干脆也撤出来,只管一些朝廷供奉的茶、盐等差事。等闲不出京,干一些体面务实事少的差事。” 太子才说这事也太巧了,那边就见高力元耸着肩膀偷笑。 林雨桐没言语,这话该怎么说呢?她就道,“你先回去,再跟皇兄谈谈,这事也急不来。朝堂上这会子正被牵扯住了,你们有时间,可以慢慢的思量。” 李敬业咬牙切齿,“那是储君,他们怎么敢?” 这么严重?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2 章 盛唐风华(64)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收了笔,看着噼里啪啦降下来的瓢泼大雨,对着他的画直叹气,“坏了,潮了,颜料不大好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好吧!不大就不大,跟你讨论这个?何苦自己难为自己。撇开不管了,今儿玩的开心就好。他把话题转到大鹅上,“骆宾王送的。” 骆宾王?什么时候又跟这些人一起玩了? 四爷:“…………”所以说你还不如什么也不知道呢!桐桐知道骆宾王,知道骆宾王的咏鹅,知道骆宾王最后跟李敬业造反,他却不知道骆宾王有过被贬谪的经历,在西域从过军,在安西那个地方,曾经驻守了很多年。后来,从西域到了蜀地,平蛮夷所作的檄文都是出自其手。只怕更不知道,人家骆宾王跟卢照邻关系还不错。而卢照邻其实之前跟她打了一个照面,就在孙道长的府上。当时孙道长介绍,说此人是卢升之,她很客气的应承人家,可她压根就不记得,卢照邻字升之。 咱们跟孙道长认识,卢照邻对孙道长执弟子礼,这不就认识了?而卢照邻跟骆宾王认识,骆宾王认识许多西域的小将领,而西域的将领跟咱们熟悉,这是一个完整的社交圈子,闭合的。 跟咱们能搭上关系,只要不是太愚钝,带着两样玩意上门,碰上了见见,这很难理解吗? 但桐桐现在的想法是,“骆宾王这么早就跟李敬业有来往?” 都跟军中有些瓜葛,那自然是有可能有来往的。但现在不同以往,他上门见李敬业干嘛?当然是奔着咱们来的。 四爷把这关系摆了一圈,桐桐才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如此! 可谁跟他似得,看书记那么详细干嘛!没忘了唐初四杰的名字,这都算是记性好的。 回来看了一圈,见各种的苗子都挪到回廊之下了,没被雨给浇头,这才罢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觉得该有一艘小船,在曲江上泛舟。穿梭于莲叶荷花之间,看锦鲤跃出水面。雨后莲叶上滚水珠,青蛙盘踞在荷叶上呱呱叫,雨后彩虹映照青山绿水,就说美不美? 嗯!肯定是美的。若无闲事挂心头,逍遥于山水之间,想想都惬意。 但是,“……大夏天的一场暴雨,曲江会不会涨水?” 四爷:“???”算了,咱不说这个了,“吃点什么?今儿这天,摆在廊庑里,舒服。”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两人正商量着吃什么呢,林州从回廊里穿过来,脚步匆匆的!雨这会子正大呢,走了回廊还湿了半边。 人还没到跟前,就先喊,“殿下,驸马,东宫才送来的信。” 林雨桐皱眉,自己前脚进家门,后脚东宫的信就到了。她接了过来,直接给拆开,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信是太子妃叫人送来的。她在信上说,皇后要简拔武承嗣和武三思兄弟,太子不同意。刚才母子两人为这个事大吵了一架,太子回来便不大好,吐了一口血。 林雨桐把信合上,这个消息很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叫林州先下去,回头就看四爷:“我以为因为我的原因,武家兄弟想要出头不容易。谁知道武后还是要用这哥俩。” 四爷就说,“不意外,且肯定拦不住,谁拦都没用。” 对!有很多机密之事,不能交给其他人处理。只有娘家人,休戚与共,是能放心使用的。 武后跟她两个哥哥有仇,跟侄儿谈不上感情。但是彼此利用的关系是合作的基础!武家想要荣华富贵,而武后需要放心的人去做一些不能对人言的事。 在而今的权利并没有铺开的时候,这兄弟俩无疑是好人选。 这其实跟自己用李敬业去拍别人的板砖道理是一样的!李敬业会卖了自己吗?不会!武家会卖了武后吗?也不会!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想用……你就叫她用嘛!而今正在说举荐的事呢,这举荐……肯定是不成的!谁都不会乐意因为举荐了别人就被捆住了手脚。若是如此,内考就势在必行。若是武后给爵位,那是皇后的娘家,给了爵位叫守着便是了。若是想给实权,那有内考这个拦路虎。他能扑腾到哪里去? 为这个吵起来?大可不必! 不过这吵了什么,能叫李弘回去就吐了血? 还是得去东宫一趟,看看李弘的身体怎么样。 李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的血色。林雨桐面色一变,急匆匆到了床榻前伸手号脉,然后看太子妃,“可叫了太医?” “殿下不让,说是过了今儿再叫。” 这是不想叫人知道他跟武后起了争执,若是如此,朝廷又得乱,攻击武后的人只会更多。 李弘摆摆手,叫大殿里伺候的都出去,才拉着桐桐的手,“皇妹……母后希望孤出手,杀了潘阳王。” 潘阳王?李素节? 李弘点头,“母后言说,李素节有不臣之心,有觊觎储君之嫌!此等人留不得。”说着话,他几乎用全身的力气攥住了林雨桐的手,“可皇妹该知道,李素节不是真有不臣之心。儿子想对父亲尽孝,人之常情。便是身边围绕一二为其谋求一变的属臣,可……这罪不至死呀!况且,父皇身子不好,因潞王和英王斗鸡之事,王勃被贬!兄弟相争,互相残杀,乃是父皇大忌!是!孤身体不好,父皇多有体谅。便是我真要了鄱阳王的命,父皇也不会将孤如何。可做儿子的,又怎么能在父皇身子已经那样的境况下,再做出伤父皇心的事呢?儿子之间相互残杀,丧子之痛,背叛之恨,会生生要了父皇的命的!” 母子俩就这个事没有达成一致。 李弘惨然一笑,“我不知道母后是否是想废物利用一把!我这个太子反正也不想做了,倒不如借着太子的身份最后肆意妄为一把!便是朝臣非议,那又如何?横竖都不做太子了,有什么关系?她是想以此为代价趁机剔除一个障碍为继任者铺路!母后是怕更多的臣子因为反对她,而不支持贤儿做太子!她怕朝臣会扶持李素节这心有‘大志’的!母后想叫父皇和臣子,别无选择!先是鄱阳王,接下来就得是杞王……母后没想叫这俩活!” 杞王是李上金!李治的儿子中,还活着的,就只这俩不是武后亲生的。 “皇妹,皇室再不能出骨肉相残的事了!” 林雨桐心里叹气,“皇兄,好好歇着。不能再动气了!”这一口血吐的,是真伤了根本了。 她抬手帮着揉,给揉的睡着了。而后才出去,太子妃焦急的等在外面,“殿下是……” “我开个方子,叫皇兄先用着。其他的事都放心吧,不要再管了。” 太子妃面色一变,看向里面,而后急切的抓住林雨桐的手,“太子的身子……” 不悉心调养,精心养着,就埋下了大祸患了。就是养着,他也比一般人要弱的多,别说骑马了,便是自己走,走不出院子,怕气息就不稳了。 这次是真伤着呢!他理解武后的斩草除根,但是他觉得,他的母后是想最后用他一把!这是伤心了。 她低声跟太子妃说,“嫂子得空了,慢慢劝皇兄。母后这事说的急,但是……母后并非一味的想利用!皇兄若想退,那之后的事,母后就得为皇兄想到。若是替新的储君清扫了障碍,这便是皇兄对新储君的功劳!只凭着这功劳,就能保证子孙后代无虞。” 太子妃是无法理解这个行为的。皇后该知道太子的秉性,逼着太子杀兄,还得以构陷的手段,太子怎么可能做的来? 林雨桐叹气,“现在别的都不要提了!凡是挑好的说!现在说什么皇兄都听不进去。这话得缓着慢慢的说!皇兄是长子,自来被父皇母后寄予厚望。若是可能,母后依旧是希望储位上坐着的是皇兄。潞王是精干,这一点毋庸置疑。可皇兄也该清楚,母后对潞王甚是严厉。这中间的缘由,您叫皇兄得闲了,多思量思量。” 太子妃点头,亲自送林雨桐离开。 可林雨桐离开的脚步却格外的沉重,她先去见武后。 武后在批阅折子,见了桐桐微微皱眉,“又把你请进宫了?” 林雨桐站在御案前,低声道,“母后……皇兄身体违和!”也没听说叫太医!这是不满意这件事,又打算装病逃避吗? 武后摆手叫人都下去了,这才道:“他想怎样?” 林雨桐看着她的眼睛,“母后,皇兄没敢叫太医……但是,嫂子说,回去就呕了一口血……” 什么? 武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身子直打晃。 林雨桐一把扶住了,“母后,得跟父皇商议了。皇兄的身体再不保养,只怕当真是天年不永了。” 不会呀!不能呀! 武后胸口起伏的厉害,“宣太医!宣太医!” 林雨桐拦住她,“母后,皇兄怕叫人知道才从您这里出去便病了,对您不利!” 我管他利不利!谁想对我不利,我杀了谁都行!但是,不能不叫太医给看诊!她朝外喊:“宣太医!给东宫送去。” 说完,抬步就往外走,上了轿辇直奔东宫。 太医们守在太子的床榻边,孙道长也来了,他跟桐桐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垂下了眼睑。 孙道长心里叹气,看吧!果然是要出大事了。 武后看着一个个的都诊断完了,这才道,“别在这里说了,进宫吧。” 当着圣人的面说。 李治以为是听错了,“你们说太子怎么了?” 太医们低着头,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再说也是这么个情况! 李治又看桐桐,“桐儿,你说实话,你皇兄到底到哪个份上了?” 李治皱眉,这说的是什么话?贤儿比显儿精干的多!怎的英王倒是有了龙相?贤儿只是俊才?他坐起来,招手叫明崇俨,“你过来,朕瞧瞧。” 李治便不再言语了。好半晌,才听见李治说,“你何必逼他?” 四爷还在酒席上呢,就被告知:公主有喜了。 但是,世上哪有不通风的墙呢。 这代表的意思,敢想吗? 明崇俨恭恭敬敬的跪着,额头贴着地面,一动不敢动。 李治摆摆手,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桐桐想说:看我这一招如何?得了你几分真传。 他说完,就静静的等着,等着圣人怎么说? 林雨桐掐住穴位,那边是武后的声音,“乱什么?孙道长留下,其他太医,暂居宫里。” 很近很近了,李治眯眼,恍惚能看见一张布满汗水的脸,还有一双惶恐又心虚的眸子。 他跪的麻木,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圣人又说,“既然太子原本是夭折的命数,那……是什么叫其变了呢?” 明崇俨吓了一跳,这话怎么接?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之位非同一般,只怕会给这大福德之人带来灾祸。”一个人死命的保着一个体弱的太子,这其实就跟擅权是一样的。这是要成为众矢之的的。圣人眼里大福德的人是谁?除了护国公主不做他想。若是圣人真要叫护国公主拼死保太子……那这其实就是牺牲了公主而成全了太子。 可谁能想到,这么一点事,他又给想偏了!气性那般大,竟是身体垮的比圣人还快! 回去之后跪在皇后面前,可也不敢跟武后说实话!只得说了前面,瞒着后面关于潞王和英王的评价,只道,“不知道圣人是不是想叫护国公主殿下辅佐太子。臣退出来之前,圣人别无他话,想来,还不曾有决心。” “也想叫他们监视鄱阳王。” 可贤儿跟弘儿又不一样!这是两个性情完全不同的儿子。若是贤儿为太子,会怎么样呢? 李治闭眼,这是不想再说话了。 只为这个? 酒一过来,林雨桐就笑盈盈的接了。可一接到手里,她立马就干呕出声。 武后看桐桐,“你带着孙道长去外面歇着。” 所以,这是想看也看不清楚。 这话当然更不敢说了!他只能道,“英王确有龙相!” 林雨桐扶着孙道长出去了,叫人送孙道长去侧殿。她在门口守着,里面传来李治的质问之声,他问说,“你到底跟弘儿说了什么?” 李治顺着声音看向明崇俨所在的方向,面色阴沉,“谁让你这么说的?” “太子究竟?” 圣人! 可她不知道,她这一走,李治就宣了明崇俨。 断头龙!而今想想,其实当日应该不是看错了!这情况只说明,朝廷还有数次大劫难呢。可这话怎么说呢?他越发的艰涩起来,“潞王乃难得俊才。” 宫中举办盛大的宴会,太子和太子妃露了一面,太子以不胜酒力为由,早早的退了。太子妃也跟着告退,只说回去服侍太子。 “臣该贺喜圣人,太子本是殒命之局,而今有了一线生机。虽龙气渐虚幻,但生机不断……” 她一怕李治将她本李弘绑在一起,二怕李贤不是李弘,李弘能容的事,李贤未必觉得合适。 接下来呢?太子之位只能是贤儿的。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朝廷改元上元,且对外宣布,为了避讳先皇和先皇后,自今日起,改称皇上为天|皇,皇后为天后,双圣临朝。 “你觉得潞王如何?” 转脸大殿里安静下来了,孙道长下了针,李治大口的喘息了两声,才醒了。林雨桐清楚的看见李治的眼泪从眼角落下,然后滑入鬓角,落入枕间。 这一倒下,大殿里都是呼喊之声。 李治的眼睛也没看他,再醒来,他看着点着的烛火都是三重影子,抬起手看手指,别说掌心的掌纹了,就是想看清楚双手的指甲形状也不能了。手指在眼前,影子一重重,眩晕的厉害。 她出宫回家,还是把孙道长留在了宫里。 四爷:“…………”什么真传?!爷从来都是迎难而上的,什么时候见风就躲了? 污蔑!!! 李治冷笑一声,“滚出去!”他觉得明崇俨是受到了谁的指使,胡诌了那一堆来回话的。不管谁在指使明崇俨,这都说明有人想染指储位!所以,这个事都得尽快解决。 是! 李治捂住胸口,往下一躺,又是半晌的沉默。 他叹了一声,看着跳跃的烛火,这才又问,“你见过潞王?” 武后就道,“我想提拔娘家侄儿。” 他都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问明崇俨,“今儿你可见过太子?” 她心里思量着这个事,可每天还是照常进宫,不管什么天气都会绕道去看太子,一切好似跟以往并无不同。 李治先是看桐桐,再是环顾一圈看太医,太医们躲避了圣人的视线。李治又看孙道长,孙道长打了稽首,一言不发。 其实如今的情况,真要是为了李弘好,就不该将他摁在储位上。换李贤上,他是有能力做一个合格的储君的! “圣人!臣不敢!”明崇俨忙道,“臣说的是实话!太子殿下夜夜不能安枕,日日在受煎熬,若是如此下去,寿数不过一年。护国公主精通岐黄之术,她在太子的事上,从未曾明确的拦过,臣想,公主殿下心里一定是有数的!就跟公主殿下之前说的,能在想见的时候还能见见,这已经很好了。” 林雨桐察觉到李治双手的颤抖,她伸手重重的握住,“父皇,皇兄的身体他自己知晓。儿臣就盼着在往后的日子,想见皇兄总也能见到……” “是!臣见了。” 武后枯坐了半晌,见李治还是那副样子,她是一句解释的都没多说,自己起身离开了。 所以,这个时候要是不退,就有点犯蠢了。 李治没言语!这个道理是对的!若叫桐儿效死命,就相当于叫桐儿站在朝堂,成为众矢之的。 “英王呢?” 这种情况下,林雨桐要留在宫里吗?没必要了。 赵氏还真就起身,端着酒朝林雨桐来了。 是! “他若做了,闯过这一关,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不是他想不做就不错的。”武后说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若是……真做不了!我也没想再捆绑着他。那时候,我就该思量怎么跟圣人提这件事了。怎么能叫他退的体面,退的安全,退的没有后顾之忧……” 风眼看就要起了! “英王……”困龙之相!也不是个好人选。这么一想,他的心跳的更快,因为最有威严的是那位驸马!可那位驸马的胭脂痣点的位置很不好,可见有些东西还是变了。除了驸马,便是皇后和护国公主身上的龙气更加厚重。 武后没言语,只摆手叫人下去了。而后在大殿里转悠,弘儿这个身子呀,把眼前这个平稳的朝堂又给搅和乱了。其实,弘儿做太子,以圣人的安排,是最合适的。弘儿不执拗,身子弱,自己能帮扶。圣人又启用了桐儿,三个人各司其职,是最优的一个方案。她是真希望弘儿能再长进一步,那圣人未必不会彻底的对朝政撒手。 明崇俨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整个大殿除了宫人胸腔里的心跳声,再无别的声响了。 “圣人。”武后坐过去,“后面的事还多着呢,横竖弘儿性命无忧!身子不好,也有不好的好处。”不想当太子,和身体弱当不了太子是不一样的。体弱,退一步,下一位储君能优待一二,也是好的! 这是知道风浪起了,一个不甚就卷进无谓的事端里了!所以,她果断的遁了!他急匆匆过去,看到在侧殿里靠着的桐桐,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便是有了,也不超过半个月。怎么就害喜了? 明崇俨出去的时候冷汗打湿了衣衫。 房氏含笑恭送,赵氏也不多话,只随着房氏应酬。倒是跟着赵氏进宫的韦香儿,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她低声跟赵氏说,“王妃,该给护国公主殿下敬一杯酒的。” 李治喉间滚动了两下,而后眼睛一闭,直直的朝后倒去。 武后的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忧虑!可忧虑的不只是她,桐桐也忧虑。 这个决心不好下。 我怎么会知道?明崇俨艰难的吞咽了唾沫,这才道:“能从必死局中得一生机,非大福德之人庇佑不可!” 言下之意,活着比什么都强! 李治蹭的一下坐起来了,“那若是有大福德的人肯庇护,太子的命数是否还能变回来?” 这是不叫走漏消息。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3 章 盛唐风华(65)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喊着赏,叫人一趟一趟又一趟的往公主府送赏赐,却再没喊着林雨桐一定得进宫。 后世关于这位护国公主,评价起来,都免不了说一句:政治灵敏度极高! 她第一次辅政的时间极其短暂,有了一次昙花绽放的光华之后,便又沉寂了。她总是在恰当的时机出山,又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退隐。她一生沉浮的曲线,便是这个时期大唐朝廷动荡的曲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实在是跟李弘绑在一起,不仅救不了李弘,还会拖死自己的。不舍李弘的,一直就是李治!到现在,他都没有拿定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先躲起来看看!看看李治想怎么样。这种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自己给坑死了。就跟上官仪似得,拉着上官仪一起谋划废后的是他,可结果到头来,看着上官仪去死的也是他。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她宣布她怀孕了,特别高调的宣布了。 这对英国公府来说,意义特别不一样。老英国公夫人在宫宴上,老泪纵横,说可算是能跟老国公有所交代了。 是啊!老国公到第四代只剩俩身子不好的曾孙,这不能断子绝孙吧!而今公主有了,这说明英国公府有后了呀!这个孩子的到来,对英国公府的意义不一般。 这么一哭,话传到李治耳朵里,那你说能叫桐桐再受累吗?这个孩子这么宝贵!要是有了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为大唐征战一生的李绩?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是的!英国公府上上下下,超乎寻常的在乎这个孩子。别说小刘氏了,便是王氏,恨不能把世家那一套养胎的法子拿出来。只要能出门,那是天天不落,出去礼佛,祈求这个孩子平安康健的来到这个世上。 于是,公主府大门紧闭,等闲不待客,养胎呢嘛! 太子妃打发人来了一起,她娘家又带了东西来了一次,林雨桐都亲自接待了。除了说孩子的事,别的一盖不提。 过了三天,李贤来了,并没有带女眷。 看吧!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宫里迄今还拘着太医呢,这肯定是哪里不对了。不是东宫出了大问题,就是圣人出了大问题,李贤能不打听吗? 他来的时候,桐桐跟四爷正忙着呢。四爷学着做木屐,如今下雨一般都穿木屐。大致的样子也就是后世倭国人穿的那种。他们作为学生,学的当真是方方面面。比如那生鱼片,而今太常见了!这玩意是穷人请客的首选。出城外钓两条鱼,回去只要片成片,蘸着汁吃,就可以了。鱼这东西,在而今不算是肉类,又不贵。反正富人家吃大些的,穷人家吃小些的,不是那吃不起的玩意。四爷兴致勃勃的做木屐,还想做一双适合脚掌弧度的木屐。桐桐就坐在边上帮着把蓑衣做起来。等下秋雨的时候,披着蓑衣,穿着木屐,赶一群野鸭子去池塘里,然后两人坐在池塘边,一边垂钓,一边赏景,听着雨打残荷声,怎一个美字了得。 大殿里只有两人做活的声音,没人敢言语。 刘德朝里看了一眼,不得不做那个讨厌的人,进去禀报此事。 林雨桐停下手里的动作,“请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贤一进来,就看到席子上的木屑和那一堆的东西,“皇姐这是?” 林雨桐拍了拍边上,“来!坐啊!”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等编好了,送你一身。” 好啊!李贤不由的就笑,还拿着边上的半拉子木屐端详了半天。想着她不至于怀胎就不能见人不能进宫,该是在躲事!而今一看,果然是如此。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贤将蓑条递过去,“皇姐,宫里到底怎么了,您能跟弟弟说句实话吗?” 林雨桐就看她,“你听谁说什么了?” “弟弟府上,这几天一直不消停。” 怎么一个不消停? 东宫属官频繁造访,这事非同一般。 有些病不是不能给治,只是自己出手给治了,现在的时机也不恰当。其一,这辈子自己接触医术的时间还短,孙道长这样的大夫在边上,超出这个时代认知的很多东西,在孙道长和许多太医看来,这就是没有经过验证的!他们敢叫自己在太子身上用吗?不敢!哪怕是开个药膳,都得太医亲自眼看,那是一国太子,这事不是玩笑。不是说你给治人家就真让你治的!太子便是答应,负责太子身体的太医也不会答应。其二,便是治好了,也是体弱。就像是如今的李治。李治有武后辅政,到李弘呢?太子妃是裴氏出身!那是大家族!朝中裴氏族人有多少敢细算吗?武后想拿着权利,裴氏也一样会从太子的子嗣太子妃身上下手谋夺权利。这个结果,太子真未必接受的了。 “王爷请。”四爷看了这个老实人一眼!真的!此人一脸憨厚相,为人谦和有礼,跟谁都能说的来。任谁看着都是一个老实的好人。 估计李贤都没到家,李显又来了。四爷出去迎了,人家见了四爷特别亲热,“姐夫,恭喜恭喜!要喜添麟儿了!要得外甥了,我这做舅舅的不放心,来瞧瞧姐姐。” 他今儿来,是试探,也是拉关系。甚至于,他一个隐晦的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对二圣临朝这个事,是反对的! 不过这次却叫自己进一步了解了李显,知道这么一个老实的皮囊之下,藏着一个什么样的肚肠。所以,只单纯是韦氏的问题吗?不!韦氏是李显的另一个面。 李贤面色大变,“皇兄他……” 林雨桐的手拿着索条,轻轻捋着。她现在可以确定:李显动心了。 这个表态,太着急了!他以为李治叫自己留在身边,自己就一定是站在李治的角度想事的! “要的!要的!许真就是要添个骨血相连的亲人,弟弟一知道,这心里就放不下!我还说,这要是小子,弟弟就把女儿嫁来。这要是个小娘子,弟弟就讨去做个儿媳妇。” 对!别扑腾,老实的等着,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可不嘛,“二圣临朝,您去外面听听,那茶楼酒肆里,到处都是议论之声。弟弟偶尔出去转转,听那么几句,真就有点受不了那个话。” 必然是主弱臣强了。 林雨桐见他把这话听进去了,这才继续往下说,“而今呢,是父皇心理上难以接受。对母后来说,也是如此。越是父皇的身子不好,越是舍不得已经培养了这么些年的太子。” 是啊!若是母后强势,必然是主弱臣强,这比女子干政带来的麻烦大的多!可以说,这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麻烦。主弱臣强,不一个不小心,便是社稷倾塌,皇室陨落。后果何其可怕! 明白,不是说换个儿子不好,而是父皇的身子万一突然……弄个没经验的太子,父皇不放心。 所以,一个体弱的李弘在储位上并不能避免朝堂动荡。 既然如此,那能安生的退了最好。只要退了,不那么惹眼了,之后慢慢再说。身体比较弱,但能叫他余生活身体舒服的活着,还是能的。 李贤叹了一声,“谢皇姐如实相告,今儿回去,弟弟就关闭府门,诵经祈福吧。” 若是敢瞎扑腾,事可能就不大好了。 林雨桐手里的活没停,嘴上也没避讳,“跟你没什么不能说的,皇兄的身体不大好了。” 李贤的面色和缓了,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审视母后! 什么意思? 林雨桐哈哈就笑,“快别没羞没臊的了!孩子还没抱怀里呢,就论起这个来了。”她也说的一本正经,“在母后那里,请明仙师给算了一卦,说八成是个小子,却是个古怪的命格。到时候婚配如何,还得再看看。”是吗? 没留饭,也不适合留饭,李贤很满意的走了。 可惜,这次,她看错了!自己谁也没站。 “也算是好事!家和总比妻妾相争要好。” 林雨桐不由的认真看了李显一眼,李显一瑟缩,“皇姐,弟弟哪里说错了?怎么这么看我?” “虽性命无碍,但体弱……”林雨桐说着就看他,“父皇体弱,有了母后。皇兄体弱,将来是何种境况呢?” “做好了给你送去。”林雨桐招手叫他过来坐,“贤儿刚走,你就来了。就是怀个身子,不至于如此的。” 林雨桐直言不讳,“这也就是母后强势!如若不然,两代帝王身体孱弱,结果会如何?” 是啊!李显就又说,“所以才说,东宫不纳良娣这个很是说不过去!再不济,也真该添个孩子了。便是皇兄身体不好,有个太孙,也是好的呀!可怎么就不答应呢?皇兄的脾气当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瞧瞧,一件林雨桐在忙什么了,他就笑,“姐姐真是好兴致!怎么做起这个了。还想着今年柿子熟了,姐姐是酿醋了,还是做柿饼了。这两样我都是极爱的。” 夫妻嘛,大抵总是有些相像的地方的。 没有!就是觉得:“你这段时间是瘦了吧。” 李显果然不说这个话题了,又围着明崇俨开展话题,“父皇母后整日将人留在宫里,弟弟倒是遇到过几次,每次一问,一张口说话,就是神神鬼鬼的,我是忒的不耐烦了。偏赵氏和弟弟府里的韦氏,是极信此道的。也因此,两人怎么不知道好了起来,亲近的像是亲姐妹似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4 章 盛唐风华(66)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知道是不是中枢有女性参与的原因,总感觉武后的参与叫大唐添了一抹艳丽。 她彰显她参与的方式真的很别致,瞧!刚刚宣布了双圣临朝,武后又说,咱把服侍改一改吧。从官员到庶人,都重新规定一下。 于是,三品以上的,紫色配着金玉带;四品的,深绯配金带;五品的,浅绯配金带;六品的,深绿配银带;七品的,浅绿配银带;八品深青配褕石带;九品浅青配褕石带。另外还有庶人,穿黄色的,配铜铁带。 当然了,这个黄色是各种深深浅浅的黄,其他颜色可为装饰。事实上,民间染色,植物中提取的纯天然染色,多是偏黄的颜色。 她甚至细致的规定了手巾、算袋这些东西的颜色,怎么搭配点缀好看,她都给规定好了。还说了,武官一般有携带刀子、砺石的习惯,这种东西套上套子,一般能搭配什么颜色的套子。 想象一下,朝堂世上,颜色不一,深浅不一,搭配的各种鲜亮的朝臣们往那一站,就说养眼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本来嘛,这选官外貌身高各项都在考核之内呢。那不是文雅斯文,就是气度不凡,便是粗糙,那也是魁梧大汉。如今,朝廷的官服细致的把身上的美一个配饰都给搭配好了,“好看!” 真的!四爷身上这身紫袍就很好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拉了四爷往铜镜跟前来,“看看!自己看嘛!”其实铜镜并不会不清晰,当然了,跟玻璃镜子不能比,但也不是说,就一定是模糊的。《淮南子》上说铜镜是:明镜之始下型,蒙然未见形容。 就是说没经过打磨的话,是有些朦胧。但打磨之后呢?鬓毛微毫可查之。 就是说鬓角、眉毛、连毫发都能清晰的看见。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由着桐桐推着照镜子,他就说,“上上下下,各级官员都得换装。同样的,诰命是不是得同样换装了?” 当然。“所以呀,天下谁人不知武后呢?”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从小处着手渗透到朝廷的方方面面的。 偏这种事,朝臣都懒的掰扯!只要没乱了礼法,为这事他们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再者说了,那些大老爷们,谁关注这个。他们没几个意识到武后的意图!现在瞧瞧,连庶民都规定了配饰。那请问,凡是大唐子民,谁不知道武后!?知道武后,难道能不知道双圣临朝。 四爷就觉得,李治在太子这个事情的处理上,不果决。既然李弘不可能了,那就当机立断,确立新的太子。这左右一犹豫,便给了武后足够的时间。 果然,等到这一年年底的时候,武后给朝廷上了一封折子,这个折子李治是批也得批,不批也得批。 东宫把折子誊抄了一份叫给桐桐送来了。而桐桐此时已经显怀了。 冬雪铺天盖地,北风呼啸。穿棉布的人很少,但家里盖棉被,出门穿棉衣的人多了很多。很多的百姓都是自家种那么一点,留着自用的。棉花这东西,御寒的话,真就是棉絮用上十几二十年,也还是能用的。因此,冬天便是府里进进出出的下人们,都穿上了棉衣。要出远门的,那得皮裘。但若非必要,这玩意如今不太爱穿了。到底是不如棉衣轻软。 桐桐歪在榻上,腿上盖着小褥子,屋里养着的梅花开花了,一室的馨香。她的手边的小几上是秋里做的罐头,如今吃正好。折子送来了才要看呢,刘德给拦了,“您还是先用膳吧。”一般看了折子就影响胃口。 行吧!不看就不看,厨下端来了晌午饭,这玩意叫什么‘遍地锦装鳖’。 香菊低声道:“您还是尝尝吧,孙道长说鳖吃了好。” 林雨桐拿了筷子,就吃这个呀?只菜没饭呀! 然后又端来一道热腾腾的‘御黄王母饭’。 第一道菜,那是把鳖给蒸熟了,再用动物油脂加上鸭蛋黄做浇头,往鳖上一浇。就跟锦缎盖在了鳖上一样。尝了一口,还不错!“之前在宫里吃的,有些膻味。” 是!“厨下知道您不爱吃羊油,这是用猪油做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主食呢,名字高大上,其实就是一碗超级盖浇饭。用的是黄米,然后把肉汤浇一勺,各种菜铺一层。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多不少,一顿把这些吃完了,再喝一碗鱼汤,饱了。 饱了起来得穿厚实,在廊庑和回廊里走动走动。 吹着风,看着雪,犹豫了再三还是把折子给打开了。 太子送来了武后给圣人的折子,折子上武后提议了十二件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是被召去宫里的,因为于阗王带着人来朝贺来了。于阗在西域,四镇之一。来之前就跟四爷来信了,但进了长安当然得先去宫里。四爷被李治叫去作陪了。 息兵,当然没有不对!这几年征战,确实是负担太重了。若是能罢兵,好处自然是有的。但是,这也造成了百济、新罗、高句丽,慢慢的脱离掌控。 武后面色一变,从珠帘后起身,拂袖而去! 上元二年一开年,李治就召集群臣,然后说,“朕身体实在不成了,不若叫皇后摄政吧。” 四爷就说,“今儿说的就是这个!得承认,距离太远,交通不便,鞭长莫及。不管是人力还是财力,朝廷跟不上。这种情况,只能做一些输出。” 然后四爷认为她这个做法,有点太着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哦!十几年前,唐朝就在波斯有都督府了,波斯王卑路斯被任命为都督。朝廷还在长安给波斯人建了波斯胡寺,尊重人家的信仰,也方便他们聚会,就在醴泉坊。 武后第一感觉,是一种惊喜!这种喜几乎叫人不能自禁。 息兵,不起战事。但不意味着对外没有军事活动,这是错误的。 什么输出? 今儿四爷回来的就有点晚了,身上一股子酒味,没少喝。 什么意思呢?就是如今这个守孝,得分尊卑。如果父亲死了,不管如何,子女得需要守孝三年。但是如果母亲死在父亲的前面,子女只需要为母亲守孝一年。 四爷就笑,“当然不会不准!”他不给桐桐多解释,只道,“你看着便是了!你看李治怎么应对。” 第二条,武后说,免了三辅之地的租庸调。这个三辅后来指三秦,现在其实也差不多,就在长安附近。这安抚的当然是京师周围的百姓。京师周围,不仅有平民,也有自大唐以来,大大小小的军官的产业。 此时才明白,这便是圣人的手腕!他不惊不怒,左手自己,右手大臣。能支持左手打右手,也能利用右手制衡左手! 所以,林雨桐在这一条上,看了又看。息兵应该,如今这府兵制就是这样,跟终身服兵役一样。长时间在外,不能归家,不能见亲人,士气也低迷。 可紧跟着群臣的反应给她上了一课,就见群臣大惊,呼号道:圣人奈何以高祖、太|宗之天下,不传之子孙,而委之天后? 至于第三点,她说该息兵。 男尊女卑,有丈夫这个尊者在上,怎么能为母守孝三年呢? 她考虑的是,除了随时能征调的府兵,能不能并行一种长效的职业兵制。像是安东都护府,高句丽、百济等地,还是得继续驻兵。这是主权的问题!哪怕不干涉当地的治理,但驻兵得有。这种的驻兵,那就是三年一轮换。得叫将士有足够的时间跟家人在一起。 四爷一梳洗躺在就不想动了,“波斯王也来了,都在宫里。” “武器。”提供给他们,得在技术上下点功夫。输出的武器得有使用年限,要不然扩散的到处都是,就是害。至于你说的驻兵,其实已经涉及改革军制了,这在而今可轻易碰触不得。四爷就说,“慢一点!再慢一点!别急。” 而今武后说,母亲跟父亲是一样的,不需要避讳这个‘尊’,一样去守孝三年。 这其实就是提高了女子的地位,父母的关系平等了,那男女的关系自然就平等了。通过这个,她再次强调了,双圣临朝不分主次。天|皇和天后是一样重要的! 这是对的!从执政上来看,这没毛病。便是邀买天下人心……可哪个执政者不是如此呢? 不过后来,这不是息兵了吗?波斯被大食给灭了。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波斯都督府了。 夹杂在这么多东西之中,她提了一个好似很不起眼的一条,她说,守孝这个事,父亲若是在,而母亲先死了,这种情况下,得子女为母亲服齐衰。 林雨桐就说,“所以呀,我觉得息兵不该是大规模的撤兵。若是如此,那早前的征战意义在哪呢?” 首先得是轻徭薄赋。这个没说的!大灾过后,本也应该轻徭薄赋。只是之前征调粮草,朝廷确实亏空的厉害,这一项今年没提。而今,她提出来了,说朝廷应该轻徭薄赋。 桐桐看四爷,四爷也看她。然后桐桐恍然,在四爷看来,武后这一步走的太着急了。 方方面面都给拉拢到了! 她翻开折子看其他几条,武后说得禁止浮巧,得省功得省役,得广开言路,得杜绝谗口,得把《老子》《孝经》《论语》纳入明经科策试。又说京官八品以上的得给加俸禄,说百官任事久了,在这个位置上一直不提拔的,就得重点考察,该提拔得提拔。 而自己自诩聪明,却依旧是圣人手里的棋子!好用则罢了,一旦过线。这不,抬手就是一记教训! 桐桐说,“圣人不会不准的。” 她把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起身回屋,等着四爷回来。她觉得这事得跟四爷商量。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5 章 盛唐风华(67)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果然,李治假意说叫武后摄政,这就如同给暗流涌动的湖面上扔下一块巨石,瞬间便起了千层浪! 武后知道李治是假意,桐桐和四爷也知道李治是假意,可李治自来的表现叫人看着,朝臣们反正不信他这是假意。 那这还得了?圣人竟然想把天下托付给那么一个女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不说私下奔走相互联络了,就只林雨桐的府邸,门口候见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就已经把大门口给堵了。他们想起来了,这位公主在有孕之前在御前的,虽然也有提了一些东西,但是,总的来说,于大事而言,她的话都是站的住脚的。她只言朝政,而不涉朝政,算是一个特别的支点。她所提的内考的事,虽然进展慢的很,但吏部还真就在着手准备了。这是个在圣人面前说的上话的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则,公主不贪恋权力;二则,驸马好奇淫技巧,志趣不在朝堂。三则,英国公府人丁单薄。 有这三条,就可以笃定,这位是能掌权却又不恋权的一位。 瞧瞧,国公府那边常年大门紧闭,有事去公主府便是!李敬业兄弟去城外的马场了,大部分时间是住在城外的庄园的。而驸马一般也没差事,偶尔大朝,早早就回了。也从不跟同僚去平康坊那样的地方,早早的回家等闲都不出门。但要是谁有诗词送进去,驸马觉得好了,也会叫进府里见的。而今长安城谁不知道驸马的喜好,能自己做家具,天皇和天后如今用的古古怪怪的桌案就是驸马亲手做的,打磨的极好。据说,驸马在家还自己做乐器。 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那就没了顾虑。 这不,一个个的递帖子,只求公主一见。 王勃一回长安,心说来看看故人吧,结果就看到这样的盛况。他在外围转圈圈,恨不能高喊三声,我跟公主熟,叫我进去! 可才往前一挤,就发现几个身穿紫袍的往府门去了! 嘿!如今这世道,当真是没法说了!逢迎巴结之辈,也能身穿紫袍了。 帖子递来了,且都在门外候着呢。林州挑出来的诸位,都能被称之为宰相。 而今是三省六部制,这三省其实就是把宰相的权利一分为三了。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这三省之间的关系就是相互之间得合作、监督、牵制。 因着这种制度,武后到现在为止,说是垂帘,但其实是不能够完全掌握权利的。三省六部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所有的国家大事,先由政事堂讨论,然后决定,决定之后得奏报皇帝。皇帝同意,就叫中书省起草政令,下达给尚书省,由尚书省下达给六部去执行。皇帝要是不同意,那就继续讨论方案。当然了,门下省也是有封驳折子的权利的,驳回之后由中书省再交给皇帝。再议论再定再审,直到达成一致。若是宰相们不配合,真就是行不通。 这三省呢,门下省是审议部门,中书省是上传下达的协调沟通部门,而尚书省管辖六部,是执行部门。 这是缺了哪一道关口都无法叫政令通达的。 所以,很多被称呼为阁老、相公的人,他们没有独相的权利那么大,但其实做的都是丞相的事。 为什么一说武后动辄就把许敬宗拉出来溜一圈呢?因为许敬宗曾经就是宰相中的一个。武后的意图想要实现,宰相集团内部,得有她的人,不能各个都跟她唱反调。 像是早年的李义府,像是后来引起谥号之争的许敬宗,他们都是做过宰相的!武后在跟李治关系很亲密的那段时间里,把他们提拔了起来,他们就是武后的人。后来武后跟李治不那么好了,他们就成为武后放在宰相集团中的钉子。 先是李义府倒了,后来自己又说服武后放弃了许敬宗。而今,宰相集团中,是没有武后的人的。武后之所以一直没放人,一是因为她手里没人能放在宰相位置上的那么有资历能力的人,二是因为这段时间里,有很多事是太子帮着从中转圜的,她暂时没觉得哪里不顺手。 可是自打李弘病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应该还是觉得了!缺少了这么一个人,她不顺了。 因此,她才说,天|皇和天后是一样的。结果她想震慑丞相集团这个目的没达到,反而是触碰了这么多人敏感的神经。 而今这些宰相们很紧张,他们希望自己能说服李治,万万不能叫皇后摄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些宰相麻烦着呢,连武后现在都麻爪了,不安抚好就都是事。 林雨桐大着肚子,也不去迎了。四爷躲去国公府了,她在公主府的园子里坐着呢,周围摆了一圈的榻。这会子太阳正好,林雨桐叫人去请了,然后笑盈盈的看着这些相公们,“坐吧,不用拘礼。” 可哪怕这么说了,人家还都是跽坐着。很严整的样子。 林雨桐就笑,“诸位是难为我呢!”说着,她动了动,叫自己尽量坐的符合礼仪。 戴志德心说,这位公主可真是会一语双关,这是说这么严正守礼的态度是难为挺着孕肚的公主。也是说今儿要说的这个事,是在难为人家公主。 话都点的这么明白了,那怎么着呀?戴志德先放松自己,稍微散淡的坐了,这才道:“臣等失礼了,殿下恕罪。” 他这一换姿势,其他人就都跟着换了姿势了。 林雨桐也靠着去了,“这就对了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在家里呢,也不在公主府的正堂里,很不必那样才是。” 说着,就叫人上茶,“都尝尝,这是去年汉中郡送来的秋茶,是我亲手炒制的!沸水冲泡,茶香便出来了。”说着又喊香菊,“再给上一杯奶茶。看看各位相公的口味!” 而今其实乳制品特别多!并不是豪门大户才能吃的起乳制品,几乎整个北方,乳制品是很家常的东西。用牛、羊、马的乳汁加工,加工成酥、酪、还有醍醐,冬天有冬天的吃法,夏天有夏天的吃法,百姓家待客,更愿意用这种酸浆,类似酸奶的东西待客,因为比较便宜。 所以,北方上上下下,几乎都吃乳制品。官员每日的菜色点心里,必有这种口味的。 但茶是很贵的,而今把这两种搭着,奶香味儿、茶香味、茉莉香味,再加上糖霜的甜味,跟葱香蒜加茶的口感很不同。 于是,话题一开始就偏了,开始关心起茶的事了。 林雨桐就说,“茶该往北,往西一直运。这两个地方每天的食物里缺不了肉,且肉占的比重最大。可吃肉多了,不好克化,若是搭配茶,则又不同。” 说着,林雨桐又关心他们的家人。问这个说,老夫人高寿呀?过寿的时候一定得送老夫人一份寿礼。转脸又问那个,你跟裴家结亲吗?才有耳闻。 她问的起劲,可在坐的不是很舒服!自来也没有这样的。便是闲来无事,也没有这样子聊天的呀!何况在坐的是朝中的宰相,咱们一个个把朝事放下,下衙之后跑到公主府来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跟您聊家常来了吗?从来不知道这位公主这么爱闲磕牙!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张文瓘直角拐弯,扯到正事上,“殿下怎么看天后的十二谏?” 林雨桐就叹气,“诸位相公,我知道诸位来是想问为母服丧这个事!”她说着,就抚摸着挺起来的肚子,“诸位都是有孩子的人,我也知道,诸位繁忙,孩子出生之前,诸位可能关注的不多。家里的夫人或是姬妾生产,就都跟丈夫分房了。因此,你们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来,要经历些什么。这便是男女之间的不同了!只有女人才知道生产之难。每个人都是女人带到这世上来的,佛经生说,一个人来到世上,需要父亲的一个精虫,需要母亲的一个卵藏,男精母血,再要配上三缘和合,这才能孕育出一个生命。” 是的!佛经上早有这种认知,佛家认为人的出生是三者合一:其一,男子的精虫;其二,女子的卵藏;其三,一个灵魂。 精虫和卵藏结合之后,再融入一个契合的灵魂,这便是一个崭新的人了。 佛经上甚至说,人在胎中,每七天一变。 这其实跟后世说法一致!要么产检不会论周。 如今,很多人都读佛经,这是个能站住脚的论据。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一个人到这个世界上,父亲和母亲给予的是同样多的。母亲拼命换来了孩子的降生,父亲辛苦劳作才能叫孩子有条件长大。而《诗经》上又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蓄我,长我育我……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在《礼》之外还有伦常。我就想问一句,诸位觉得诸位的母亲比父亲少付出了吗?既然没有,那子女不管在哪种情况下,为母亲多守孝两年,不该吗?我怀着这个孩子,每日很疲惫。我也很害怕,我相信,诸位一定听过谁家的妇人生产丢了性命。生孩子,是女人从阎罗殿走一圈的过程。她以向死之心,换来孩子的生。难道不该得到子女的孝敬吗?诸位知道东宫的情况,圣人也不曾瞒着诸位。太子那样的情况,母后身为生母,心有所感!提了这个事,而已!诸位很不必多想。母后也是人,是个女人,是个母亲。若是谁家遇上我家的事,难道身为父母不是又心疼又生气?生他一场,养他一场,寄予厚望一场,结果却身子损毁……换做你们,你们是否也会气恼的说一句不孝子。所以,也请诸位体谅母后身为人母之心吧。” 这话说的,不知道从哪反驳。几个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如何听不出这位公主在避重就轻。 她是非把这件事摁在伦常上,倒是叫人不好接话了。 郝处是新提拔上来没多久的宰相,其实林雨桐跟他不熟悉。此时,这人突然问了一句:“那公主以为天后将《老子》纳入科举,是何意?”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看起来是因为李唐尊老子,可其实呢,这里面暗含了另一个东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郝处就说,“天下大权,尽归中宫,天子拱手而已。天后所为,便是要叫天下人,习惯、认可天子拱手。她这么做,目的何在?李唐尊老子,但对《老子》依旧需要斟酌着用!若是照搬,那高祖不能拱手,太|宗亲力亲为,是否都非明君?” 这话厉害了!就差没把武后要独揽权利的心思点在明处。 事实上,这些大臣的紧张的地方也在于此!这个君王体弱,出了权后,这是赶上了。可要是一直提倡天子拱手,那之后的君王呢?到了下一任帝王,天后是否也要以天子拱手为由,把着权利不撒手呢? 林雨桐心里叹气,所以说,武后现在的斗争经验还不丰富。她太急了,过早了暴露了野心之后,后果就是这样的。上上下下比之前更加的戒备!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苦笑,坚决不能认,“这便是疑邻盗斧了!心里怀疑,就越想越是。可这中间,隔着圣人呢!”她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时间,而是道,“诸位此来为了什么,我心里也知道了!这样,今儿我就进宫去面圣,诸位看……如此,可还行?” 张文瓘马上起身告辞,“一切拜托给公主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却不知道张文瓘出了公主府,直接去了英国公府,从国公府的大门又进去了。 张文瓘跟其他人分开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因着老国公是在下恩师,在下跟驸马爷有几分交情,这件事,还需要驸马从中斡旋。” 有理!张兄先请。 于是,张文瓘就这么毫不避讳的来了国公府。 来的时候四爷正在演武场上,见他来了,四爷放下手里的弓箭,取了毛巾擦了头上的汗,彼此见礼。 不等四爷说话,张文瓘就先道:“到底是驸马了解公主!果然,公主应承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把笔墨纸砚摆好,李弘挥笔而就,一气呵成,这一篇辞呈,在心里只怕是酝酿了很久很久了! 林雨桐便再没看她,毫不客气的扔下她先进去了。进去的时候武后脸上的怒容还没散。她只能先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有谁在您面前摆弄是非了?您也真是,每天忙不完的事。这有些人不见不行,可这有些人,见不见都行!您说您又何苦?!” 武后怔愣了一下,似有所悟,而后一言不发的坐着,思量什么去了。 话真多!真密!真不分场合!也不看看武后现在什么心情,跑来说这个?!她大概是以为李治真的很信任武后,连摄政之权都乐意给。所以上赶着奉承来了。可武后现在啥心情呢?多早晚拍到马蹄子上就不拍了。 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治叹气,“这个时候进宫,可是被逼的没法子?” 四爷笑了笑没言语,李治这个以退为进,是有一箭双雕之用的!对武后,这是教训,是震慑,叫她知道她想独揽权利的野心行不通。对朝臣,他这何尝不是一次逼迫呢?跟武后摄政比起来,立谁为太子重要吗?不重要!只要肯立太子,谁都行!朝臣不会乐意在立储之事上再起争端的。 果然,桐桐没再多问,只嘀咕了一句,“该是这两天能发芽吧。” 太子妃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碗直直的往下掉。林雨桐抬手接住了,放在旁边,问太子,“要么,再等等?” 武后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都是小事而已!你说你的事。” 嗳!出宫呀。外面起风了,护国公主先进。 张文瓘就叹气,“若真是以妇人摄政,朝堂该是何等模样。想那李义府,想那许敬宗,哪一个是良臣能吏?好官不肯服软,肯屈就的除了谄媚之辈,还能有何人呢?皇后便是不想用那等官员,怕是也不由她!若是如此,那朝中的局势说一句晦涩也不为过。想那李义府手握权柄之时,构陷的官员有几何?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落下最后一笔,李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再检查了一遍,而后盖上打印。等墨迹干了,折起来双手递给桐桐,“有劳了!” 是啊!像是公主和驸马这般无争之人,不多见了。 “也想看看皇兄的!”林雨桐就道,“事一出,以皇兄的性子,心里更急!只以为是他的过错才致使朝政如此的。” 李治点头,“回的好!父母都定了的事,怎么能叫你反呢?”说着又问,“那这次进宫,是想对那些相公们有个交代?” 嗯!不说! 林雨桐没打搅,从里面出来,直奔东宫。 不过转念又替恩师高兴!若是知道曾孙能章程这样,老国公该含笑九泉了!子孙后辈文武双全,要城府有城府,要机敏有机敏,要决断有决断……谁家若有此子,家族可保五代不衰! 这是又想起了李忠吧!是啊!那个太子被废,这个太子又…… 可等太子一册立,这又何尝不是对朝臣和武后的安抚。 林雨桐见她是真的心情不好,也没废话,就把李治的话转达了,“父皇叫女儿去东宫,帮他告诉皇兄一句话,说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秋实看了一眼,就‘哦’了一声,“先用刀戳进去刮刮,看起来新一点就行。等公主生了就来演武场了,马上就能有新痕了。” 桐桐朝他呲牙,哼了一声,扬着下巴走人了!行吧!不说就不说,你还能把我推出去喂狼吗? 是! 都说什么了? 安排好了,秋实追着驸马去了。从国公府的后门出去,又从公主府的后门进,就算是回家了。 林雨桐一说话,李治才扭脸朝这边看过来,“桐儿过来,叫父皇瞧瞧。” 林雨桐就真什么都说了,“……以这话来问女儿,女儿能怎么答呢?母后的谏言,父皇是准了的!父母都认可的事,偏叫女儿去反了不成?女儿不明白他们嘴里那些道理,但女儿如今快做母亲了,深知生养孩子的艰难……” 李治先是一逼,这一逼达成了教训武后和顺利册立李贤为太子这两个目的。 那倒也不用这么折腾,明天吧! 四爷要送,对方坚持不让,那就算了。四爷目送对方离开,轻笑了一声。而后重新拿了弓箭,瞄准靶心,而后放手,箭簇冲着靶心而去! 好!林雨桐一脸笑意的坐过去,挨着李治,然后又摸了手腕,“这些日子又没睡安稳?” 这事便是自己不提,李治也会叫人透点意思叫朝臣知道的。 是啊!没睡安稳。 李治的心里大概是想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或者是……祖宗不佑! 一打一摩挲,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眼前的困局也解开了,这才是身为帝王的李治! 就比如高居宰相之位的上官仪,最后怎么着了呢?谋逆!全族除了妇孺,男丁皆斩!若没有皇后的构陷,何至于此?! 哦?此话怎讲,还请驸马不吝赐教。 是啊!弘儿心里该很着急! 好的!四爷面无异色的接了湿帕子擦了手,给桐桐换了件披风,“起风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穿厚点。”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接下来该是太子的事了……你心里得有数,但却不能聪明的过了。” 桐桐正换衣裳要出门呢,结果四爷回来了。她不知道四爷在国公府干嘛,只以为他不想见人,躲清闲去了!想着从后门进出该能看见园子里种的棉花,就问了一句:“那边的棉花发芽了?” 李弘在榻上靠着,不时的咳嗽一声。林雨桐这么一说,他像是放下千斤重担,扭脸说端着药碗站在一边的太子妃,“药先放着吧,去研磨,孤要写一封折子,还得请皇妹代为呈送御前。” 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这位驸马心机深沉。 她直接去了宫里,自然是先去见李治。 张文瓘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了,“原来如此?圣人是想迫使我等同意册立潞王为太子!” 张文瓘回头去看,就见箭簇穿透靶心,箭尾还兀自在靶子上来回的打颤着呢。这一幕叫他不由的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原来不止那位公主功夫了得,驸马更深不可测!不过,这也正是驸马聪明的地方了,英国公府要再大的功绩做什么?这功劳在公主身上叫锦上添花。可若在驸马身上,只怕就不是如此了。 因此只笑了笑,“您要出宫呀,叫人送您。” 太子妃马上摇头,“不用……不用……”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惊了一下! 此时,只怕没有人比这些朝臣更急切了。什么李素节李上金,边儿去,只要册封李贤不出意外,就都念佛了! 四爷不得不扶着她的腰,轻轻的在她屁股上拍了拍,“不许胡闹,快去。” 林雨桐手捧辞呈,离开东宫。 秋实带了三个人,一个人两个靶子,单手拿了小跑着赶紧撤离演武场。随后得再喊几个人把库房的榆木靶心叫人抬着过去重新树在演武场上。 想到此处,他甚至红了眼眶。可他却不知道,这会子四爷收了弓箭,揉了揉胳膊,说秋实,“带着人把这桐木靶心都拾掇进库房去!” 桐桐一愣,上下打量四爷,踮着脚尖咬着四爷的耳垂说话,“黑心肝的,你到底想干嘛?” 装着一肚子的事,她不想跟这个女人应酬。 四爷示意对方喝茶,这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道,“太子有心退,那就该叫此事尽早的的尘埃落定。圣人久不绝此事,未必不是怕朝臣因天后而反对册立天后所出其他皇子为太子。张相思量思量,若是朝廷有一康健太子,天后如何能摄政?” 张文瓘被这么一提醒,起身就告辞,这事得抓紧。 林雨桐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千金公主从里面出来。一照面,千金公主就奉承,“一看就知道肚子里这个指定是个小郎君!真真是又尊贵的人儿……” 打从这一天起,东宫易主,朝局翻开新篇章…… 林雨桐应了一声,就先去看武后了。明崇俨依旧在武后的身边,他一个人能把这一屋子的活都给干了。帮着归置折子是他,帮着端茶倒水是他,现在就连迎来送往都变成他了。 一个小幺还问秋实,“这靶子上的痕迹……都有些旧了。”反正不像是新的。 一去刘仁就放下折子,过来先搀扶林雨桐。 想起这些,张文瓘眼圈都红了,“以驸马看,天后摄政这事,能成否吗?” 林雨桐‘嗯’了一声,“几位相公堵在府门前,不见都不行。” 四爷指了指边上的榻,请张文瓘坐,“不是在下了解公主,而是公主秉性如此。战场上虽杀伐果断,可到底受佛家道家教化,别的倒是罢了,只‘无争’这一点,就少有人及。” “还没。”其实没留意看!等她走了再叫人去看看就得了!但回答她,一定得毫不犹豫! 不肯说? 哦!好的。 “许是没看仔细,等会子再去瞧瞧。” 李治就说,“那你先……去见你母后,再去见你皇兄,就说,朕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四爷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道,“能成不能成,不在圣人,也不在天后,而在诸位。”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6 章 盛唐风华(68)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雪花洋洋洒洒,春日里乍暖还寒,晌午的时候还阳光普照,可晚上雪花又细细碎碎的落下了。她伸出手,接住冰凉的雪花,在灯笼微弱的光照下,转眼融化了。 出宫了,李治专门派遣了御辇送她回府。本是要留她在宫里住一夜的,可这种新旧更替的时候,谁在宫里时间长了,都免不了叫人多想。李治想了想,还是说,“回去好好养着,别再折腾你了。” 这也是为了她好的!省的叫人说起来,还以为她在重新立储的事上掺和的有多深呢。香菊低声道,“殿下,把帘子放下吧,风太大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她感受着掌心的冰凉,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打从今儿起,李唐皇室会逐渐凋敝!哪怕是公主,除了像是千金公主这般的,剩下的有几个得了善终了?便是烜赫一时的太平,最后怎么着了呢?被亲侄儿李隆基赐死于家中。 哪个掌权的不是得意时以为智珠在握,可其实呢?有些变故是无法预测的。武后到了晚年,不也一样是因为政变而退位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还想做点能做的,不得不做的事,那怎么可能不惹是非呢? 御辇送到府门口,就看见四爷站在门口等着。 四爷过来接她下御辇,她就老盯着四爷看。 四爷点了点桐桐的鼻子,反应过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回屋后,擦洗了换了衣裳出来捂在被子里了,四爷才端了热水给她递过去,“未来多了变数,咱们得有准备。未来便是没变数,也一样得准备。凡是都有万一!你的位置不是你想进就能进,也不是你想退就能退。其实,你和太平,是卡在了最难受的位置上了。” 是啊!今儿出宫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皇宫来来去去,父母子女,细算下来,谁得了好了?李治如今日子好吗?历史上是李弘早死了,后来,李贤又因为被人诬陷造反,生生的被废了太子之位。他在晚年,是心理上承受了极大的折磨死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贤被废之后,又被酷吏被逼自缢。 李显是废了又立,敢问他那么些年究竟在承受着怎么样的煎熬。便是死,也死的疑云重重,众说纷纭。 还有李旦,曾经被幽禁在禁宫成十年,妻妾莫名其妙的消失,他不敢过问。带着三个儿子,一日一日的在小小的宫殿里,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虽两度为帝,但一生都在惶恐中度过。 再加上终究没能得了善终的太平,敢问武后的哪个孩子,是过的好的?便是太平,真的过的好吗?她的第一任丈夫薛绍是李治的亲外甥,是跟李治一母同胞的姐姐城阳公主的次子。只因着他哥哥被牵连到谋反案子里,薛绍也被牵连,最后被打了一百仗,生生被饿死在洛阳的监狱中。太平跟薛绍生了两子一女,生活还算是和美,可最后怎么着了呢?孩子的亲生父亲呀,就这么没了。后来,武攸曁的妻子被赐死,迫使太平改嫁给了她压根就看不上的武攸曁。 作为看客可以敬佩武后,但被卷入其中,又怎敢大意? 桐桐就说,“我现在终于知道皇子们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了。像是三爷五爷七爷他们本无心一争,可一样一日日胆颤心惊……他们知道,不定那一片叶子飘在头上,就能砸死人。” 是!就是这个道理。所以,爷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呀!你进,爷得抬起手就能把你送上去。你退,爷得护你周全,给子孙后代留一份自保的资本。 何况,真看到不平事,你能不管吗?管了就少不了起冲突。起了冲突你能保证情况永远不失控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既然不能,那就得有所准备。哪怕真有突发状况,咱也有一争之力!不用去神话任何一个历史人物!历史是波澜壮阔的,总结起来无论是功还是过,不过是几页纸的话。数十年的光阴,在后人的嘴里,不过那点东西罢了。可在这个过程中,不论成败,折进去的都是人命。都是无数的爱恨情仇,是数不尽的取舍抉择。 日子是得咱们数着一天一天过的,对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缩在被窝里去了,“有点冷。” 四爷就叹气,桐桐还是心软!他就拍她,“睡吧!睡起来就好了。你只管往前走,天大的事,我给你兜着你怕什么。” 是啊!我怕什么呢!自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还能把咱吓住了!这世上只有我不想管的事,没有我管不了的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就往正堂去,“去叫吧!” 等王勃走了,林雨桐把做好的护膝拿给香菊,“你进宫一趟,把这个给瑞祥,让她给母后用。把上次送进去的艾熏的盒子塞在这里,然后给母后绑在膝盖上,凉了随时给换。” 是啊!长孙皇后乃是一代贤后,太|宗那样的帝王,配这么一位皇后,很合适!长孙皇后留下的《女则》,有她的用意。她在书里,点评了汉明德马皇后,说此人不能抑退外戚如何如何,这分明就是看到了长孙家的烜赫,想加以劝解以求保全! “说文德皇后?”林雨桐皱眉,然后看香菊,“你继续说。” 那倒不是,“是王爷昨晚上被带进宫里,一晚上都没回来。” 那你这日子改的也太近了!而且一大早的,这么冷的,非得现在来吗? “昨儿就来过了,结果公主府门口堵住了。才说去找驸马,结果见公主出门进宫去了,心里想着大概有事,只怕驸马也不得空,便想着改日再来拜见。” 是! 这么一想,果然就踏实了。这天夜里,金戈铁马,白马银枪,纵横驰骋,好生爽快! 明目张胆的上咱们府里来了? 香菊一脸的惶恐,“英王妃说,文德皇后与太|宗皇帝闲话,只要涉及国事天下事,便不再言语。便是太|宗皇帝问起,文德皇后也总推辞,而后劝谏说,‘牝鸡司晨,家之穷也,可乎?’” 没回你紧张什么?宫里是你们王爷的亲生父母,还能把你们王爷怎么着。 这是梦里干什么呢,情绪这么亢奋。 而今,英王妃赵氏将长孙皇后搬出来,压在武后的头上,他娘的你倒是图什么?! 武后由着瑞祥给换上,才打发她出去,“去说说吧!桐儿向来不爱管这些闲事,必是有谁又央求她了。” 不是,就在大门外。 不过,她倒是把英王那边的消息倒是掌控的精准!夜里头宵禁,两家又不住一个坊,怎么相互传递的信息呀? 于是,早早的,桐桐心情明媚的起来了,四爷这才拉了被子补觉去了。 接了潞王,接了英王夫妇,这不是怕出事,这是房氏怕皇室有什么大事,单单瞒着她,是不是公婆对她哪里不满。 王勃这才忙道,“不是打听的,是一大早,英王府派人那边打听消息来了,我们王妃才知道的。” 英王夫妻都在宫里,谁发号施令的?不用想都知道是韦香儿。 她就说王勃,“你回去吧,告诉你们王妃,关门闭户,什么人都不见。你们王爷在时,你们府邸什么样,现在还得什么样。”她慌什么?也不想想,韦香儿为什么只去你那边去打听,真着急,该派一拨人往自己这边来呀!自己昨儿进宫是下半晌,那会子消息早传到王府了。韦香儿必是知道自己进宫去了。既然知道,那想打听什么,真着急,就该先叫人来自己这里才是。房氏都打发了王勃来了,也没见英王府的人,什么意思呢?韦香儿没表现的那么着急。 可这一夜,四爷睡的很不安稳,人家正跟自己说话呢,就睡着了,才还心事重重,转脸人家小呼噜都打上了。这是大着肚子奔波了半天真给累着了。躺下倒是真安稳了,可孩子不安稳。四爷的手放在肚子上,这孩子隔上一会子一蹦跶,隔上一会子又一蹦跶,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是! 结果进来的是王勃。 怕不是这个赵氏出事就是这个点。只知道赵氏是被武后所恶,然后生生给关起来饿死了。但具体的缘由,她并不知道。 只要手里有刀,就没有不能变的! 这个时间派人来了?她问:“是从国公府那边进来的?” 在宫里的武后就收到这么一份礼物。这些小玩意她经常收的。吃食是桐儿进宫自己带,从不过其他人的手。送进来的都是不犯忌讳的,像是日常的小家具,所用的小器物,她想到了,就给送来了。像是桌上保温的茶壶,像是身后的各种靠垫,像是对脖颈有好处的枕头,结果今儿又送了护膝来。 瑞祥这才转身出去了,拉了菊香去廊庑下,低声道,“是英王妃,着实不像个样子。早前撺掇过太子妃,请太子妃上奏义阳、宣城两位公主的事,结果事情被太子殿下揽去了,天后也并未再说她什么。结果千金公主来,咱们才知道,这位王妃正月在娘家多饮了几杯酒,就当着宾客的面说起了文德皇后……” 正瞧的有趣,宋献来了,低声道,“殿下,潞王府派人来了,” 一夜的雪,早起天便晴了。满地的积雪被照的刺目,下面的人正在清扫呢。林雨桐要了一把谷子,在雪地里撒上,引的雀儿飞下来啄食。 王勃的声音低下来了,小声道,“王妃打发臣来,说是……英王府那边,英王夫妇昨晚都被接进宫里去了,一夜未归。”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回京城的?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7 章 盛唐风华(69)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皱眉,之前总想着,保住赵氏,就没有韦香儿的事了。可这个赵氏,保住这一次,她还以为她能耐了,还会有下一次。甚至下一次就不是在外面说叨这三言两语的事了。李显要是拿赵氏有办法,她也不会这么去非议婆婆。别说去世家大族了,便是寒门之中,孝道得守的吧。谁在外面这么说婆婆?你跟你娘在家说,那是你们的事。可在外面瞎说,这就很不合适了。 她依仗的是什么呢?她依仗的是她娘是常乐公主。她娘历来瞧不上武后,可最后呢?武后还是选了她做儿媳妇。她却没去想,武后是看在她爹知情识趣上才选的。 这般的赵氏,说实话,真不值得救。但是,真要是如历史上一般那么死了,武后这名声就更坏了!弄死儿媳妇这个名声,好听吗? 再不济还有佛堂呢,不行关佛堂里去算了。再把赵氏的父亲赵瑰叫进宫里,把事摊开了说嘛!问问他:你女儿说了这个话了,是你的意思吗? 有时候这驸马跟公主不是一码事!常乐公主傲气,那只管傲气她的去,但是驸马有家族的!驸马的顾忌比公主大的多了。跟赵瑰这么一说,赵瑰宁肯跟常乐公主别居,都不会跟武后翻脸的。 至于对赵氏的处罚,要是赵瑰不乐意叫在佛堂呆着,那也好办,叫她带回去重新安排。对外只说病故便是了。卖赵瑰一个人情又如何?! 心里这么思量着,但事却不能急着去办,过几天吧!三天也饿不死人,叫赵氏吃一翻苦头之后再谈这个也成。 可她却不知道,赵氏是个多固执的人。武后把人关了,关了武后就懒的管了。她不管,下面有那么些想巴结武后的人呢,向主子卖好呢嘛!武后当时骂了英王夫妻一句:诋毁尊亲,乃牲畜之举。 李显委屈的什么似得,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儿也不是今儿才不喜赵氏,早几年她惹了太平,儿就恼了,打那之后再没去她房里了。” 言下之意,赵氏那个儿媳妇是您选的,现在出了这个事,也不是儿子想的呀!您骂儿子干嘛! 武后怎么说?懒的跟他废话!你作为丈夫,若是管教的好,能出现在这事?她叫李显滚到一边去反省去了,却叫人把赵氏关了。武后也没想到怎么处置,先这么着再说。可下面的人因着那一句‘牲畜之举’,就说,这牲畜就是牲畜,配吃人的饭食吗? 虽然按时给送饭,但是给送的肉啊菜啊,甚至于米粮,都是生的。 她在宫里关着呢,宫里这地方,能关人的也就内侍省。这地方一般关的都是犯错的宫人!她是王妃,单独给个小院子,呆着去吧!只要是带小院子,那基本炉灶是有的,炭火是有的。不过就得尊贵的王妃自己去做去!咱不伺候。 下面的人把这些禀报给瑞祥,主要是显摆功劳,好叫人知道他们的忠心! 一听这些没卵子的玩意想出这么个收拾人的法子来,瑞祥就说,“那是王妃,真要是出事了,你们一个个的,有几个脑袋赔?” 这人就赔笑,“看了的!院子里什么都有!有井,有桶,有炉灶,有柴火,连火镰和引火的干柴都看了,叫她也知道知道,皇家的王妃好做,那是天后娘娘的恩典。”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可这赵氏就是硬气,不给熟的是吧?那我就饿着。我看你能饿我几天!我是王妃,我不信你还能把我饿死。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而后林雨桐的信进宫了,是写给武后的!不说求情的话,只说皇家管教儿媳妇,也当为天下表率。女子本就受制于后宅,若是所有的婆婆都以此次的事件为例,怕是要坏事的! 武后是不会知道一个麻烦的婆婆会给女子带来什么样的伤害的,林雨桐就在信上说了。她说:家虽有家规,然更有国法。所犯罪行若不在国法管辖之列,家规是有规劝辖制的作用,但家规的尺度得限制。 武后皱眉,觉得这个女儿想事未免太琐碎!她放下信问高延福,“英王妃如何了?”还关着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一直在侧殿反省!倒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武后又问,“圣人那边呢?潞王回府了?” 还未曾!圣人只说头疼,留了潞王侍疾。 武后叹气,“那就再留英王几天,什么时候潞王出宫,再放英王走。”省的闻到味儿了,瞎蹦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就说,“去问问她可有悔过之意?” “悔过?”赵氏站起身来,看着外面站着高延福。那种饿着肚子等待的惶恐瞬间退去了!她赌对了,皇家果然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况且,自己错了吗?“若是本王妃悔过了,那岂不是说文德皇后错了?皇后能说文德皇后错了,那本王妃说皇后错了,又有何不可?” 武后是文德皇后的儿媳妇,她都能说她婆婆不对。那我身为儿媳妇,说我自己的婆婆不对,请问有何不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高延福皱眉,冷冷的看了赵氏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管着地牢的太监追着问说,“公公,什么章程您得吩咐呀!” 章程?她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关着吧!” 这样的事没法瞒着呀,英王妃那么大声的叫嚣,谁听不见?因此高延福回来就一五一十的把当时的情形给说了。反正这英王妃有点脑子不清楚,什么忌讳她说什么,当真是仗着进了皇家门,没有她不敢褒贬的。 其实宫里的人都知道,武后是极其不爱提文德皇后的。大唐开国至今,王皇后那样的不值一提,有能为的皇后就是武后和文德皇后这一组对照组。 文德皇后的名声有多好,武后的名声就有多坏。 果然,武后一听转达的话,当时面色便冷了,“可见,还是本宫太仁慈了!”连儿媳妇都这么叫嚣,可见外面都怎么说自己的。 这种事怎么办呢?非杀的怕了,是止不住这样的留言的。 瑞祥偷摸的问高延福,“那边一直不吃不喝,就这么挺着呢。”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瑞祥便知道,英王妃若是想活,那有每日送的生食,怎么样都能活下来的。肉煮了就能吃,菘菜白菔这样的菜,生吃是可以的。 她还想着,再过几日,是不是天后的气消了,就好了。 可这赵氏真就是死硬到底!就不吃!放在那里坏着臭了都不吃。有本事你真饿死我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一天,李治终于下旨了。先是夸李弘,说李弘是仁德的好太子,只是身体特别不好,不堪国事疲累,主动请辞太子之位。说这事他不想答应,可是这两年来,太子屡屡请奏,以至于到为了这个事情跪在大殿之外,不准他之所请就坚决不肯起身。他身为父亲,实在是没法子。而今,只能抹去太子的身份,改册立为代王。 然后便是给代王许多恩赏,除了数不尽的财货,便是把温泉宫和九成宫,都赐给代王休养身体。另外,赐给了许多彰显身份的东西,便是各种礼器物,得按照帝王的规格来。便是出行,也有李治给赏赐的仪仗,仪仗是帝王出行的仪仗。虽然几乎不会用,但这代表着代王的身份超然,非同一般。 除此之外,李治还赐给李弘一把天子剑,此剑杀人无罪! 这是给李弘撑腰呢!别觉得他不是太子了就小看他!便是继位的帝王也不能在李弘的面前摆谱。此剑杀得平民,也杀得昏君。 把能想到的都给李弘想到了,而后才说,依照尊卑长幼之规矩,册立李贤为太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至于这七天,李治和李贤这父子到底说了什么,无人得知。便是武后也没能打听出来! 而这几日,李显一直被武后关着反省,这一天,终于被告知能出去了,这才发现——变天了! 真换太子了! 他整个人都是恍惚了! 换太子了?是李贤。 换太子了!是李贤! 回到府上,躺在那里了,都没回过神来。 韦香儿跪在他的边上,“殿下,振作起来。” 振作!谁说不振作了?!谁说不振作了?他扭脸看向韦香儿,韦香儿的双眼亮晶晶的,“殿下,别这样,你想想旧事。” 旧事?什么旧事?! 韦香儿趴在李显耳边,低声道,“想想太|宗当朝的时候,长孙皇后所出的嫡皇子有三人……” 是啊!皇祖母有三个儿子,李承乾是太子,极其受宠的是李泰,以及幼子父皇。 最后怎么样了了?李承乾被废了,最受宠的李泰涉嫌谋嫡,降爵被贬,是父皇登基之后,才在任地去世的。皇位最后落到了最不起眼,最不可能的父皇的身上。 论起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当然得是李承乾。 论起才华能力,诸位皇子无一人比的过李泰。论起盛宠,李泰更是独占鳌头。 可结果呢?都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罢了。 韦香儿看着李显的眼睛,“王爷能的!王爷肯定能的!潞王脾气倔强,自来为天后所不喜!我甚至听闻,潞王为韩国夫人所生。您算算护国公主的生日,再算算潞王的生日。潞王若是体弱,还能说是早产的。可潞王并非体弱之人,只怕这里面真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不可能!李显摇头,“若是韩国夫人生的,母后早给弄死了,活不到如今。更不会册立他为太子。” 韦香儿一噎,这话说的人差点没法接话。她顿了一下,这才道,“只要潞王有一丝怀疑……祸根便埋下了。前太子早几年尚且跟天后多有矛盾,更何况潞王!王爷,只要有心,就没有办不成的!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凡是能交好的都要交好!只要母后喜欢的,你就要放在心上。母后要用武家,那这之后,武家就是王府的座上宾。母后看中护国公主疼爱太平公主,那王爷就得更尊重护国公主,更疼爱太平公主。那么多人反对母后,王爷得去支持母后……”说着,她好似才反应过来,“王爷,王妃呢?” 裴氏陪在边上,一身素衣,给林雨桐递了一个软枕靠着。 武后笑了笑,说小女儿,“只要不笨,年岁不大,便能学出来。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怕什么?用的不过是这个身份!” 怎么能打消他们的疑虑呢? 昨儿,叫人送了许多的宝石,说是该添首饰了,于是,昨儿到今儿一直忙着设计首饰。 武后就问祥瑞,“我记得上官仪家的女眷还在掖庭?” 是! 可只做好本分还不行!朝臣所怕,不外乎是对他们严酷! “是啊!这么着好,这么着——清净!” 太平从里面探出头来,问武后,“母后找罪臣家眷做何?” 车马辚辚,有些颠簸。但李弘却兴致勃勃,说林雨桐,“都说了不要送,你偏来送了。以后得闲了,你上山,咱们兄妹有多少话不能说。” 离开长安这一天,林雨桐坐在马车上,亲自送李弘去温泉宫。 太平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道:“母后的意思儿大概明白了!” 公主有封地,去公主的封地住公主府去吧。 李显一把捂住韦香儿的嘴,“管住它,别惹祸,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了好一会子话,祥瑞才回宫了。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阴冷的眸子。这眸子的主人不是常乐公主又能是谁?见林雨桐看她,她放下了帘子,遮挡住了那一抹阴冷! 武后这所有的动作连在一起,表达的意思是:她现在也很清闲。 李治没解释,只叫他回去慢慢的思量。然后转天,他就又听到一个消息:母后选了上官仪的孙女上官婉儿,先是册封其为才人,为其摆脱了罪人的身份,又册封其为女官,留用身边…… 武后就叫他去接,然后李显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院打开的那一瞬,各种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的王妃躺在地上,浑身僵硬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去之后无人发现,就见她此时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在她的边上,是一盘盘早已经发臭的生肉。 是! 明白了就好!她说着就去了桌案的后面,研磨提笔:“明白了,就替母后去给你父皇送两份折子。” 宫中没有给一点恩旨,在新太子册立的当口,这点事除了王妃的娘家和武家登门了,其他的多是王府的属官家眷。好些人大概都忘了,这里没了一个王妃。 一个倔脾气的媳妇PK狠心肠的婆婆? 狠心肠的婆婆第一次发现这个儿媳妇这么蠢:用自己的命去威胁别人,这是脑子正常的人干出来的事? 李显哭的不得了,只跟赵瑰说,“要是能,就远走吧!别在京城里呆着了。” 武后沉吟了片刻,“去查查,看看这些女眷如何?再把当年涉案人员的女眷都打听清楚了……” 自是有用的! 这不,才吃了早膳,武后又打发祥瑞来了,是来送字画的,是武后亲手所画,画上是一只母牛和一只小牛犊。小牛犊试探着要下河,母牛急切的守在边上,关切的看着小牛犊。 是啊!比起那些喧嚷,还是这么着好! 林雨桐知道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不得不说,这个赵氏当真是个狠人!手边不是没吃的,人要是恶的狠了,什么不吃?别说有白菜萝卜这玩意能生啃了,便是你打一桶水上来,靠着这一桶水,你也能撑七天呀!可她倒是好,不吃不喝!没扛过七天,死了。 林雨桐抚着肚子,一下一下又一下!李弘那里清净了,自己这里也清净了。武后已经连着三天打发人来给送各种的赏赐了。 这当然就导致了武后手里的权利严重缩水,她变的清闲了。 向来胆小的李显,眼睛一翻,直直倒下了。 是啊!只顾着回来了,王妃呢? 死是她自己的选择,难道是本宫要她死的? 什么折子? 王妃的尸身就这么送回来了,没有任何说法,反正就是死了,办丧事吧。 大前天送了十多盆牡丹,说是开的好,留着赏吧!于是大前天就跟四爷一起赏花来着!自己歪在榻上,边上围绕着一圈盛开的牡丹,然后她伸手抓了杏干不住的往嘴里塞。四爷在对面,说是画牡丹呢。果然,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画了一张艳比牡丹的美人图。画上的女人丰腴雍容,眉宇间带着几分慵懒。桐桐瞧着那画晚上多吃了一碗饭。 前天呢,送来几匹锦缎,说是给自己做春裳的。那前儿自己又看着四爷设计了一天的服装款式。 李贤从圣人的手里接了折子,折子是母后上的,一封折子是中宫奏请祭蚕之礼的,一封折子是替长孙无忌求情,请加封长孙无忌的! 李弘这才不再言语了。 好!好!去接。 他不会想到,这一幕成了他这一生的梦魇。 出城的时候,看见了避让在一边的常乐公主的马车。 武后没当回事,才册立了太子,得叫代王搬家挪宫殿,得商量册封典礼,得给新太子搬家,政事上少不了跟贤儿再磨合,这么多大事要办,死了一个该死的,是多大的事吗? 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只知道等醒过来,满目都是白色。 于她而言不是大事,于常乐公主而言,便是天塌了!夫妻俩就这一个女儿,可结果呢?结果就这么没了。 她就笑道,“这是要亲耕亲蚕了吗?亲耕……父皇的身体成吗?是太子要跟随父皇亲耕,那这亲蚕……是不是得抓紧了。这是耕牛吧!今年的耕牛干预繁殖得到秋里才知道效果,到时候我也能出门子了,好进宫跟父皇和母后说……” 而李贤自来聪明,只要朝臣配合,李治指点,他确实能很快的上手。 这画想说什么林雨桐知道,这个时候武后的急切,只能叫李贤更加戒备。 怕是不成,“前儿送了一趟皇兄,回来就觉得肚子坠坠的,孙道长瞧过了,说不叫再颠簸了。” 韦香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住的点头,一再恳求,李显才拿开了手。而后哇的一声,给吐出来了。 祭蚕可理解,可这好端端的加封已经死去的长孙无忌,是什么道理? 祥瑞一愣,然后点头,“娘娘就是叫婢子来问问,公主这身子可还行?亲蚕能不能随娘娘一起?” 不过此人的意志力,也非同一般。愣是能克制住本性,食物腐烂了一地,她却选择挨饿!就说这个人的心性上,你说她有这股子执拗劲干点什么是干不成的?!为这个死犟的把自己给犟死了。 不用去想都知道,常乐公主心里是带了多少愤恨的! 看守的没发现,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生肉腐烂了,有点异味都以为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赵氏的丧礼她确实没亲自去,因为身怀六甲的妇人不适合去灵堂。但四爷去了,英国公府的女眷都去了,也已经给了足够的尊重了。 估计是很多政务,李贤顺手就处理了。在协助太子理政上,这些官员是不会有藏私的可能的。他们希望李贤是个叫圣人满意的太子,来杜绝圣人叫武后干政的心思。 那是得好好歇着。 韦香儿守在李显的边上,见他醒了,就忙道:“王爷……王妃怎的……怎的……” 林雨桐就笑,“我不看着您安顿好,不放心。” 韦香儿拉李显起来,赵氏这个蠢货可得留着。她送李显出门,“王爷去了就认错,就说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回头锁在哪个空院都成,先接回来。” “用她们做什么?关在掖庭不见人,又能学几分本事?从没见过能有大用的人是闭门造车一般的学出来悟出来的!” 人家要恨就恨吧!亲生女儿折损在宫里了,还不能叫人恨了吗?真给李弘送到山上,她才回来了。 李弘看她,“如此多好,有几个亲近之人常走动便好了,很不必热闹的迎来送往,却无一交心之人。” 赵瑰是一肚子的愤恨,偏不知道跟谁发,等丧事简单的办完,他带着常乐公主,低调了离开了长安。 回宫一字一句的学给武后听,武后愣了一下,便明白桐儿的意思了。是啊!先做好自己的本分,少叫人指摘,才能说其他! 裴氏才道:“没想到这么几天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我这边事多,只叫人去祭奠了。” 裴氏扶着李弘站在山上的亭子里,看着公主的车架下山,这才道:“人人都去了东宫,便是裴家也不例外,只公主……跟之前并无不同。甚至比之前更亲近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8 章 盛唐风华(70)二合一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暮春时节,柳絮飞扬。李贤着人下了几次帖子,请林雨桐进宫,说是要打马球,怕公主累着可以住宫里,有太医给看着呢。林雨桐一直也没去,只说身子重,懒的动弹。 李贤又派了三个太医,五个产婆,十个乳娘,叫林雨桐只可着挑选。 林雨桐象征性的挑了两个叫带着孩子过来,其余的给了赏赐,都打发了。 每次太医给看诊,宫里必宣召这个太医,得问问情况,反正都表现的极为重视就是了。 这一日是四月二十八日,是药王菩萨的生辰。一早起来,林雨桐就觉得有点不对,她这一摸肚子,四爷就叫人准备水,桐桐得沐浴。 然后王氏又打发人来问,问可有动静。 四爷扶着桐桐去沐浴了,伺候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跟王氏说,“跟往日并无不同。” 王氏就赶紧的收拾东西,“瞧着该是快到日子了。”可今儿是药王菩萨生辰,很该去礼佛的!而今,也不去远处,就在坊里的寺庙里拜拜吧。 又叫人去找刘氏和小刘氏,却不想正好李敬业在家呢!他现在对神佛这些东西倒是不咋信了!自家那儿子和儿媳妇愣是弄的人帮着牛羊繁殖,这一般多少天生那都准的很,快生了就是快生了,求了菩萨能怎么着? 他就跳着脚喊人,“都不许出府门,在家里候着。叫人守在后门,公主府那边若是叫了,得能听的见才成。” 果然,话音才落下,打发去后门的人还走到后门呢,公主府那边便来人了,说是发动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真就在英国公府上上下下翘首期盼中,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打破了府里的宁静。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真的!不管生的是男是女,这一声婴孩的啼哭声,足以叫府里的人湿了眼眶!别人家的府邸,不说年年添新丁,那至少也是三两年总也添一个的。可国公府呢?二十多年了,再没有婴孩的哭声。 府里每日里安安静静的,这不是兴家之兆呀! 别说小刘氏这个婆婆,王氏这个太婆婆了,便是婶婶薛氏也哭了出来,膝下空虚,日子寂寥是什么滋味,她们可太知道了。 因此一说生了,哭着的,左右转着不知道该先干点啥的,还有嚷着要给菩萨塑金身的,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问生男还是生女的。等里面出来人了,刘氏先问:“公主可好?孩子可好?” 香菊团团行礼,脸上喜气盈盈,“公主好,小郎君也好。”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刘氏当时就跪下,叩谢漫天的神佛,想想又不对,“无量天尊呀,咱家的小郎君也是您的血脉呀!您可得保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四爷直接进去了,孩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桐桐半靠着,显然是没怎么吃力。四爷感觉自己经验已经到了看肚子就知道生产费力不费力的程度了。 孩子生的不算是重,肤白发黑,这么会子工夫,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哪怕知道刚生下的孩子看不见个什么,但还是觉得这孩子的眼睛真有神。 桐桐看着四爷抱着孩子打量,就看香菊,“去请诸位夫人进来……” 嗳! 被叫了,刘氏等人才进来。 小刘氏的眼泪又下来了,孩子一瞧就康健的很,这可不是祖宗保佑? 刘氏不敢接手抱孩子,只道,“赶紧的,报喜,祭祖!开祠堂!” 是!一边打发人给各处报喜,一边开祠堂,祭祖,告知列祖列宗,血脉不绝,后继有人了。 李敬业终于靠谱了一回,问四爷说,“耕牛便地,牛羊成群,六畜兴旺,此乃大功德!老国公总说,是他杀伐太重,遭了天谴了,这才子孙不丰盈。而今,咱干的是利天下生民的好事,老天果然给了福报。”然后他提议说,“可否给孩子取名泽生。” 泽生?泽被苍生? 四爷笑了笑,点头应承了。 林雨桐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泽生?”想要泽被苍生,谈何容易? 紧跟着宫里又派了几拨人来探望。 祥瑞回去之后就跟武后说,“取名泽生,公主允了!咱们公主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家里脾气却是极好的!英国公府上下,无有说公主不是的。自大唐以来,少有哪位公主如护国公主这般……” 是的!因着跟夫家的关系好,现在谁不说公主虽擅兵事,然性本柔顺和善。 紧跟着是孩子的满月礼,孩子的百岁礼,英国公府大宴宾朋。不管男客女客,都在国公府那边。除非十分亲近的,才上公主府来,见桐桐。 裴氏专程从温泉宫来了,“殿下想亲自来,我劝住了,只说等孩子大些,便带去山上也是好的!”说着就摸了摸孩子肉肉的小手手,“长的真好。” 她没多留,怕碰上现在这位太子妃彼此尴尬,只小坐了片刻便要走。 出月子了,林雨桐能往出送了,就说她:“等过几年,皇兄的身子好了,嫂嫂也能添个孩子了。” 裴氏摇头,然后怅然,“不要!我比殿下还要坚决!此次变故……我父母在家族中也是备受责难。他们心疼我不能说我,可在族里又觉得无颜面对……一个孩子到这个世上,跟父母的缘分是扯不断的!如我这般,都已然是连累父母了,若是再连累孩子,我又何苦?我陪着殿下就很好!” 这何尝不是一种明智呢? 比起历史上孤苦无依,在孤寂中熬完一生,该是好的吧。 送走了裴氏,太子妃房氏果然来了,她对林雨桐的态度跟之前作为王妃的时候并无不同,恪守礼节,谈吐有度。前后也就一刻钟,也离开了。 倒是随后来的太平,今儿就留在这里了。 她带着人跑出宫,进来就横冲直撞的。一直到看见孩子,抓着孩子的手脚把玩了半天,这才轻轻晃动着摇篮,想把孩子给摇睡了,“我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 宫里再没比她小的了。 林雨桐靠在边上,也是累了,就说她,“出来的时候跟母后说了?” 说了!太平嘟嘴,“本来还想去温泉宫玩的,母后没让!嫂嫂回去了吗?” 回了! “她也太小心了。”太平说着就叹气,“姐姐最近不方便进宫,该是不知道!宫里这风向呀,变的可真快!之前都夸前太子哥哥能干,而今换了六哥做太子了,又恨不能把六哥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她嘟嘴,带着几分不服气,“我发现了好几个背后嘀咕的,叫人拖下去就往死里打!人走茶凉,可这茶凉的也太快了。六哥必是不知道这些流言的,可太子妃是死人吗?她是做什么的?六哥顾念不上,她多做几分尊敬嫂嫂的事,叫人知道不能拿前太子哥哥嫂子不尊重,这事其实就了了。哼!端着那么高的架子给谁看呢?”这话也有她的道理!眼前还是少女的太平,还叫人挺喜欢的!她抬手擦了擦太平鼻翼上的汗珠,拉她到另一边坐,好叫人给打扇子。 “前太子妃是母后按照太子妃的要求选的,而潞王妃,也是母后特意选出来的。房氏除了家室合适之外,还有就是性情!她的性情本分,从不逾矩,这便是母后选她的原因。不能因为当时觉得合适选了,如今换了位置,不合适做不好了,再去苛责她。既然发现了这事不对,为何不去找太子?他的性子直,若是连咱们都要绕着圈子跟他说话,他岂不孤单?” 太平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歪着,枕在姐姐腿上,“也是怪了,跟姐姐说话,我最不累了。姐姐总是为别人想的多,为自己想的少,做事求一周全……”其实,公主不用这样的!怕是自小没长在宫里,这才叫她没有这样的底气吧,“姐姐于大唐有大功,而今这么退回府里……岂不可惜?” “若再起战端,我还是要披挂上阵的!可若不是非我不可,求一清闲难道不好?人各有志,能做和想做终究是不一样的!” 太平叹气,“我是没有姐姐的本事,若是有,我可不肯这么退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吃了饭才把人送走。 林雨桐是以养身子为由,坚决不出府门。像是刘仁轨大破新罗,捷报传来,兵部来请了,但林雨桐也还是没去。 她没去,结果入夜了,李贤带着几个禁卫,从侧门进了公主府,“皇姐,您若是这么避讳,孤可就无颜见人了?” 林雨桐拉了他的手挨着坐了,“不是避讳,是有些事,我并没有想好。” 李贤叹气,“兄长从山上给我送信了,关于属国驻军这个事,兄长说是皇姐提的。孤也觉得甚有道理,既然有道理,为何不做呢?” 林雨桐看他,“这事要做,需得跟母后好好说。母后的谏言里有一条是息兵,而这是父皇首肯的!此时,要把这事办下去,得从中找到一个能契合的点。不算是否了父皇和母后,又能叫事情往下办,这不是正思量呢吗?” 原来如此!李贤就道,“我还当皇姐只跟兄长亲厚,跟我疏远了呢!皇姐有将帅之才,为大唐征战御敌,险恶之时得您,过后又逼您回内宅,若是如此,我李贤成了什么人了?皇姐,弟弟是真心请您。我的性情您知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此次来,不仅求皇姐出山,也想请姐夫出山帮我。浪费大能,乃是暴殄天物。姐夫之能,不该因为尚了公主,就泯然众人。” 可自己此时掺和,只会叫局势更复杂。李贤能同意自己能参政,那为何对武后颇多忌讳呢?叫武后看来,这岂不是成了李贤刻意针对她? 但其实,想想也知道,朝臣依附太子,这是稳定的基础。不是李贤要摒弃武后,而是朝臣不想再给武后这个机会。 出于不想激化矛盾的目的,她就说,“我见过母后带太平,我回家的时候,太平尚且不会走路。母后照管吗?少!她很忙,忙的连孩子都顾不上。对太平是如此,对你们每一个大概都是如此。因为父皇需要,母后是克制了为母的天性,没有陪伴孩子……我呢?上有兄下有弟,父皇母后又健在,我就想过几天身为公主的肆意日子,成吗?朝中若有大事,我义不容辞。可日常,我并不比谁更高明。你好好的,大唐安稳,我才能安享尊荣,做个随心所欲的大唐公主。” 这话说的,触动了李贤的心肠。 最近已经有人把话嘀咕到自己耳边了,又在提醒自己,自己可能不是母后生的。这事在当年跟皇姐已经说过了,在这事上他也不再纠结了。皇姐说,母后没照顾过一个孩子,为的其实还是国事。 母后的动机是私利也罢什么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其实就是这些年母后有功劳也有苦劳! 第二天大朝之后,李贤还是去求见了武后。 武后放下手中的书,明崇俨将书夹好书签,然后收起来,这才低声道,“昨儿晚上,太子殿下出宫了,去了护国公主府。跟公主在府中单独谈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连驸马都避开了。” “宫中那些流言的源头,可查清楚了?” 明崇俨点头,“是!有了一些眉目。” 茶上来了,李贤端起来。这不是自己喜欢的温度,却是自己喜欢的味道,一口茶抿进嘴里,他身上的戒备在这一刻也放下了。 他在织网呢,得织的不动声色,也不是易事。 当天晚上,英国公府的侧门就进了一个不起眼的人。 进了里面,李贤对站在书案边的明崇俨皱了皱眉头,他先给母后见礼,然后说明崇俨,“明仙长是有事?” 先是被诬陷坐罪,而后被削去王爵。后来周武时期,武家兄弟构陷其谋反,被逼自缢。他膝下七子,六个死在了流放地,只一个战战兢兢的活着,最后继承了王位,没几年也没了,陪葬乾陵。 四爷点头,“你睡吧!” 这个点必不是那边的长辈叫了,他们怕夜里在外面走动惊扰孩子。 武后的面色松了一分,‘嗯’了一声,然后才问,“是又出什么事了?” 慈州? “查!看看背后都藏着什么。” 桐桐朝外看了一眼,以目光询问四爷:怎么了? “公爷,国公府请您回去一趟。” 太子英武,姿态挺拔,他站在天后的对面。天后叫坐了,他才坐了。 明崇俨懂了,这是个安插自己人的好时机!天后若是再无动作,再在朝堂上不说话,那下面的人心就该散了。他领命之后,马上出宫去办了。 嗯! 明崇俨利索的走了,出去之后皱眉回头看了看,脸上已经微微带出些不屑。目光还没收回来,便见到隔着珠帘看着他的小女官上官婉儿。 武后目光深远,没有说话!贤儿有胆识,便是朝臣反对,他也能一往无前。下了决心便不回头,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是! 武后摆手,“你姐姐才生了孩子,必是盼着你姐夫在家照看。” “李上金在慈州。”林雨桐皱眉,“还是想斩草除根!” 明崇俨忙低头,“是!昨夜见西南星有异动,特来告知天后一声。” 好! 四爷叫宋奎帮着安置,起身便要奏。 哦!桐桐没动地方,看着四爷出门了。自从孩子过满月百岁,亲朋故旧都来贺了,能来的人来了,不能来的礼和信也来了。四爷一下子就忙起来了。 嗯?你说。 四爷低声道,“张淮来了。” “那倒不是!”李贤就说,“是皇兄送了信回来,提出驻兵的事!儿臣觉得皇兄和皇姐所言,都有理!因此,儿臣此来,便是跟母后商议,是否在息兵一事上该有些变动。” 李贤忙道,“可要请皇姐进宫?或是宣哪个太医?” 武后便笑了,说一边站着的高延福,“给太子上茶,愣着做什么?要热茶,他脾胃弱。” 李贤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官出来迎了,“太子殿下,娘娘有请。” 林雨桐心里唏嘘,这若是有一个稍微有才干的,何至于此!死的如砧板上的肉,那为何非叫他们死呢? 她说上官婉儿,“叫明崇俨来。” 武后却说,“我总希望你们都称心如意的!别打搅他们了。”然后就道,“之前你皇姐也提议,该内考!吏部一直在筹备这个事。我看呀,不如就考起来,从参考的官员中,酌情提拔一二专司此事,如何?” 四爷接过来,扫了一眼,而后便夸对方,“做的好!安心当差去吧,你娘,你妹妹已经被接出来了,安置在京郊公主的庄园里。” 夫妻俩的谈话过去才三天,果然就有慈州的折子,状告李上金使用逾制之物,有不臣之心。 武后笑了笑,这才起身,也不坐在桌案后面了,只起身往榻上歪着去了,“有外臣在,便得那么挺着!这两年腰不好了,要不是你皇姐给针灸,更难熬。” 得叫他们知道——我但凡披挂,必得见血! 张淮猛地想起什么,忙道:“公爷,有件事小的不太确定……” 是个很好的切入点!李贤起身,“儿这就着手去办。” 明崇俨再来,就被武后给了一个名单,“朝廷要内考,这些人本宫要在考场上见到。” 他微微笑了笑,上官婉儿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朝里面看去。 朝服? 朝服拿来了,一件一件披挂到身上,桐桐站在镜子中看着颇为冷肃的自己,然后转脸看四爷。 林雨桐叹气,“下面又想构陷?” “留府里歇着吧,明儿再走。” 嗯!但凡想除掉谁,构陷这一套就从来没少过。 她听见太子说,“……儿臣昨晚去见了皇姐,是为了请皇姐去兵部议事的!” 到了里面,张淮也不敢坐,只抓紧说事,“……那位明仙长出宫便去长秋观,观里每日进出,人员庞杂,但是有那么几十个人,行踪颇为神秘。小的没敢惊动,只远远的跟过几个人,发现他们并无恶行恶举,好似在盯着某些府邸,小的便不敢再跟了。不过今儿明仙长出宫没直接去长秋宫,而是去拜访了几个□□品寒门出身的小官吏,之前从不曾见过他们有接触……”说着,便拿出一张纸来,“这是明仙长今日行踪。” 张淮站在院子里等着国公爷,见人来了,他便下跪,四爷拉了就起来,“以后别这么着了,走!里面说话。” 可这是不对的!林雨桐皱眉,那现在能怎么办?跑去宫中跟武后说,我知道你派人秘密去了慈州? 这是秋实的声音! 四爷吩咐愣着的刘德,“去递牌子,今儿公主大朝……” 是!敢不效死力?! 林雨桐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大明宫的方向沉默良久。 李贤便看武后,武后被这么看着,也有些不悦,用什么人做什么事,做儿子的也要管吗?这是做儿子的对母亲该有的态度吗? 所以,只能等着。等着折子上来了,再想着事怎么办。 她问四爷:“这一支后来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了!隔上三个月针灸一次就好了。”武后说着就叹气,“你这段时间做的挺好的,我这心里也松了。你皇兄,你皇姐,乃至你,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这里面有个非常复杂的东西,那边是改革军制。你皇姐不是心里没想法,而是知道,现在你才坐稳太子之位,哪怕朝中上下拥护……可你若触犯了太多的利益,这对你来说,绝非好事。这事可以从长计议,需得缓缓图之。不过英国公之前提的,可供以兵械这一点,却也暂时可行。不若,单设置一衙门,专司此事?” 李贤:“………………”这么欺负姐夫有点过分。 李贤点头,“未尝不可。”说着就道,“那倒是不如一事不烦二主……” 我不怕!也没什么好怕的!但我得叫他们觉得怕! 这是犯蠢! 第二天三更天她便起了,对着镜子梳妆好就回头看香菊:“取朝服来。” 四爷点头,“李上金生母只是个宫人,他本人老实憨厚,一辈子不曾有什么能为。” 武后歪在那里没动,只笑道:“这也是他想做,但是朝臣们却推三阻四的事。” 上官婉儿沉吟了一瞬便道,“太子是个好太子!” “明仙长好似跟武家兄弟关系极为亲密,武家好两月前有人往慈州去了,这个消息是小的今儿才得来的。” 是! 夏日了,蛐蛐声蝉鸣声蛙声,响成一片。 四爷上下的打量,而后点头,“去吧!别怕!” 不过,是得碰一碰的!君臣之间,就是如此。他若压服不了朝臣,那便是朝臣压服了他。不管是哪种,对太子也好,对自己也罢,都是好的。 是! 是! 武后坐起身来,“宣太子吧。” “原来如此。”武后说着就看站着的上官婉儿,“你怎么想?” 两人都不高兴,但都隐忍不发。 张淮?那个不良人? 太子一走,太平就探出头来,“何以六哥今儿这般好说话?”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19 章 盛唐风华(71)三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李治擦了一半的脸便扔了帕子,“是出了什么事了?” 刘仁摇头,“刘德并不知!这是很突然的,殿下早起了,驸马吩咐他递牌子,说是公主要大朝。” 李治沉吟,最近也没甚事端。桐儿把进退拿捏的很好,在太子和皇后之间,也是尽力的周旋,来缓解这母子之间的关系。她是个特别有分寸的孩子,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刘仁给圣人戴朝冠,想了想就道,“刘仁轨刘相公得胜归来,今儿是第一次大朝,公主是关心新罗战事?” 不是!太子之前亲自去请,她不曾去兵部,必不是这个事。 刘仁也皱眉,那当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事!他现在也不敢说话,圣人心里有些烦,是为了杞王的。下面突然参奏杞王逾制,有不臣之心。这个……嗐!杞王真要有此能耐,不就好了吗? 这事的根底如何,圣人心知肚明。可,一则,如今的皇后不是一般的皇后,一直便有权柄;二则,皇后乃是太子的生母,膝下六个子女。圣人有时是不得不跟皇后妥协,他没得选择。 皇后是了解圣人的,两个和六个比起来,圣人只能选择保全这一方这六个皇子皇女呀! 这不,昨晚又一夜没睡,要大朝了,是用冰帕子擦的脸。就在这个当口,又出事了。 可公主不事先进宫告知圣人一声……这也不妥当!瞧圣人焦灼的,早膳只用了一个鸡卵,喝了一杯牛乳,连筷子都没动,这就算是用完早膳了。 看看时间,还早!刘仁就问说,“奴婢去宫门口迎迎公主?”顺便打听一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那……需要告知天后和太子一声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于是,上官婉儿就得了消息了,跟已经要出门的武后禀报了,“因由不知,公主未曾跟谁提前说过。臣已经打发人去宫门口见公主了!” 武后‘嗯’了一声,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上官婉儿一眼,“你跟着吧。” 高延福看了这个小丫头一眼,朝一边退了退,把位置让给上官婉儿。 今儿,对上官婉儿也是特殊的,这是她第一次陪皇后去紫宸殿大朝。 紫宸殿里,文武大臣位列两班,彼此之前小声的探讨着什么。突然之间,都不言语了。有没察觉的也被人戳了戳,示意朝大殿的门口看。 就见此时的大殿之外,站着那位公主!这位有多长时间没露面了?怎么现在来了?彼此还没问出口呢,这位抬脚走了进来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以同僚之礼还之,而后就坦然的站在勋贵之列,且居首位。 才站好,还没等几位相公问出什么话呢,外面就传来唱名声:太子殿下到—— 三声刚过,李贤便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奔着林雨桐而来。林雨桐先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皇……”想叫一声皇姐,可这是在大殿之上!站在这里得无私,这里没有家事,只有国事!这里没有家人,只有君臣!他一把扶住了,“护国公主免礼。” 大殿之上,当着朝臣的面,两人什么也说不成。 林雨桐在李贤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李贤心领神会,皇姐是说没事,不是出了大事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林雨桐静静的站着,谁也不看。这个朝堂上,没有李显,也没有李旦。大唐的皇子们跟大清的皇子不一样,他们做官可任实职,像是李上金就做着慈州刺史的官。一直在做刺史,可构陷的时候却没有在政务上找出毛病,可见人虽憨厚老实本分,但是做着刺史,哪怕是平庸无多大建树,但好歹没惹出更大的乱子来。而且,自从出去,无诏见不回京!来往都是折子。因为慈州也有别的官员,折子来往也频繁。但却都没有私折给李治。这就属于不受待见的那种。 李显和李旦,按说都不小了!但因着父母舍不得,那就留在长安。长安有王府,他们可以在王府里一直读书,一直读书!受宠的在长安的府里读书,特别不受宠,不被想起来的那些宗室子弟,就得一直在各地的府里读书,读到老都行!朝廷给的官员里就有侍读,陪着读书的。 脑子里正在过这些事呢,就听到有声音远远的传来:天|皇驾到——天后驾到—— 大殿里所有人等肃立,等着圣人和皇后的到来。皇后隔着珠帘坐在后面,圣人上御阶,李贤过去迎了,把圣人扶的坐在了龙椅上。 而后见礼,见礼是不用三跪九叩的。但是,这个礼仪也叫林雨桐很不习惯。幸而女子的礼跟男子不同,只要行肃拜之礼即可。 本来整齐划一的队伍里,出现了一个不同的,坐在上面的人感觉好奇怪。 林雨桐绷着脸,其实也奇怪呢。听听人家赞者的号令了吗?他在喊:解剑。 是的!这大殿之上,文臣武将怎么那么爱佩剑呢!这会子要行礼,剑是妨碍。摘下来放一边,行礼,最后再挂回去。 上官婉儿就隔着珠帘朝外看,看见这位很特别的公主站在那里坦然的很。等终于礼仪完成了,这才大朝议事。 圣人先看桐桐,桐桐垂着眼睑,没有要说的意思。李治心说,这是不到说的时候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他也沉得住气,先问刘仁轨关于新罗的事,刘仁轨把战况把新罗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然后也看这位护国公主,似乎是在问: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上官婉儿若有所思,再抬头,便看到太子投过来的极度忍耐的目光。 武后皱眉,竟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大殿上变色者众,只武后缓缓的吁了一口气。 周御史叩首不止,再不敢发一言。 周瑶光大义凛然,手持着朝板,先是左膝落地,后是右膝落地,腰板笔直,转脸对着太子道,“太子殿下不查不审,焉知臣是一派胡言?朝堂之上,有公而无私。而您,张嘴您的皇兄,闭嘴您的兄王,敢为太子,您这难道不是岂有此理?” 林雨桐围着拴马桩转了两圈,而后轻笑出声,“慈州,因磁石而得名。王府背靠磁山,建造王府所用石料,均来自磁山。我师从孙道长,自问岐黄之术还通几分。磁石也是一味药石,我该不会认错。大殿之上,懂些药材医理的,不在少数。众人都可来看看,这是否为磁石?” 刘仁轨说完就等着,然后这位公主又站着去了,再无其他! 周御史忙道:“臣去慈州,在慈州的王府,亲眼所见杞王所用拴马桩,乃为九龙制。” 周瑶光是巡查御史,才从慈州一路回来,他站出来,启奏道:“陛下,臣奏报杞王逾制,有谋逆之嫌。” 大朝怎么散的,上官婉儿都不记得。冲击太大了!只知道醒过神来的时候,皇后在内室坐着呢,一言不发!而护国公主跪在外间,已经半个时辰了…… “看那拴马桩,尚存青苔痕迹,这痕迹深入机理,必是长年累月附近长青苔的缘故。拴马桩下部湿痕严重,挨着地表的一圈青苔墨绿痕迹尤在,这不是地处东北的慈州能有的。这必是江南之地寻来的!江南有数个隋时行宫荒废了,此物必是行宫里来的!做过就有痕迹,你是承认呢?还是继续狡辩?” 张文瓘站出来才要说话,就见这位公主朝前走了两步,转身看着周瑶光,道,“你说的很对!谋逆乃是大事,岂可随意加之以罪名!周御史乃是饱学之士,又在朝为官二十余载,又岂会拿这样的事来信口开河!凡是说出来的,那必是证据确凿,否则,落一个诬陷亲王、谋害皇嗣、离间皇室骨肉的罪责,那便是死罪!有谁会冒着死罪,行此等诬陷之事!” “你当然有罪!”林雨桐蹭的一下拔出了边上一官员的佩剑,直指周御史,“你想起来,其他的拴马桩跟这一根不一样!那你想的可真及时。这么一个打眼一看都不一样的拴马桩怵在王府门口,王府里的人都是瞎子,看不见这个不妥当,偏叫你一眼看出来了?本公主的杞王兄是憨厚,不是憨子!况且,你带走了这么一根拴马桩,王府和慈州上上下下的官员,未曾有一人对此事有过禀报,敢问,为什么?因为无一人知道你从王府门口带走了拴马桩。这拴马桩乃是石料,不是你剔牙的牙签,捏在手里,放在荷包里就带走了!你得从王府门口挖出来,抬上马车,而后运走。王府里都是死人呀?你便是晚上去做,王府门口都没有侍卫把守吗?” 林雨桐看周御史,“周御史,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件事做不得假的!你所奏报之事,要么为真,要么为假!要真是真事,那该追责的就多了。慈州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该是从犯!拴马桩这么明显的标识,竟是无一人看出不妥当,他们不是眼盲心瞎不配为官,便是跟杞王勾结,打算谋逆!此等大案,不光得问罪他们,还有他们的亲眷师友同僚,看看有几人知情有几人参与,这些人等,都不该轻饶!”李治的嘴角勾起,李贤朝后一靠,武后的嘴角紧抿,手攥着座椅的扶手手关节都微微泛白。 李贤皱眉,“一派胡言!杞王乃孤皇兄,为人纯善,性情质朴,你张嘴逾制,闭嘴谋逆,居心何在?” 林雨桐就说,“左仆射辛苦!” 姚崇站出来,“公主殿下,此等罪责,需多方调查,审理……” 李治微微挑眉,而后看向御史台,“朕昨儿恍惚听闻,说是有哪个王谋逆还是如何?哪个王呀?” “不可!” 林雨桐拱手,“右仆射处事稳妥,圣人过誉了。” “剑下留人!” 李贤面有怒色,才要说话,林雨桐轻笑一声,转过身子,“周御史说的好!”满大殿瞬间消声,一时间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张文瓘看薛元超,薛元超看裴炎,相互交流着眼色,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武后特意叫了这位公主来,要置杞王于死地吗? 自然。 自然不是! 林雨桐冷笑一声,冷幽幽的看着他,“你为人臣子,不尽臣子本分。谋害杞王,误导了圣人手刃骨肉,何等残忍?!如你这般,心思歹毒,谋害皇家之臣,留着何用!”说着,举起手中的剑…… 要都牵扯上吗?不敢! 戴志德站出来,他说的是:“吐蕃派使臣前来求和……一行人昨儿进的京城,臣等是昨晚值岗,才看到的折子。”难道公主是为了这个? “慢着!” 这话一说,周御史的脑门便见汗了!只针对杞王,事不大!可要是牵连这么多,别说皇后不敢,便是圣人也不敢。 大殿里大臣此时便听明白了,这位公主不是来害杞王的,反之,她是来救杞王的。若非要将此案定为谋逆,那就扩大化,滚成一个大雪球,慈州那么些个官员,跟这朝堂上站着的诸位,可都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那就抬上来,叫满朝诸公都看看。” 周御史点头,“公主明鉴,正是如此。” 然后就被抬上来了,一个九龙首的拴马桩。 周御史大惊,头上的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臣……不……不敢!臣怕是被人给蒙蔽了!臣想起来了……其他的拴马桩好似跟这一根都不同!臣当时一时气愤,未及多想,臣有罪!” 随后就又听这公主又说,“当然,这是假设!假设你的奏报为真,便是如此了!当然了,你的奏报也可能是假的!但是假的呢,也分两种。一种呢,是你被人蒙蔽了,一时不查,被人给利用了;另一种,是你蓄意谋害,要陷圣人于不慈,要陷太子与本公主于不义,更是要陷天后于不仁。你这不是要害杞王,你这是要皇家全族呀!” 下面的官员,不知道多少人对着林雨桐露出几分厌恶之色!谁不知那位杞王究竟是一什么样的人,他谋逆?何其可笑。 “臣……臣……” 就听这位公主又说,“王府的属官,王府的侍卫,便都是从犯,一个也不该放过。” 李治就问说,“护国公主熟悉吐蕃事务,这事当如何,多问问护国公主的意见。” “对!”林雨桐打断了对方,问周御史,“朝廷之上,所奏之事,当明明白白!你只言杞王逾矩,却不说如何逾矩,哪里逾矩,怎么逾矩,是何道理?” “拴马桩可带回来了?” 可谁的话都晚了,林雨桐以剑为刀,抬手挥下,顿时,尸首分离,血喷如柱! 不敢!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20 章 盛唐风华(72)一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黑云翻滚,电闪雷鸣,刹那间,雨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风裹着湿气,从豁朗的窗户吹进来,书案上的书被风吹的不住的翻动着。 武后扭脸看向书页,映入眼帘的是这么一句话:勿以一恶而忘其善,勿以小瑕而掩其功! 她注视着这句话良久,始终没动地方。 上官婉儿看着跪着的公主,看向大殿门口站着的瑞祥姑姑。 瑞祥摇头,不叫她动。她没动,却见瑞祥姑姑转身跟高延福公公说话去了。 瑞祥低声跟对方商量,“这么着不行,哪里能叫公主这么一直跪着呢?公主才生了孩子多久?真要是跪出个好歹,弄僵了怎么办?”当殿杀人了,说到底,维护的还是天后呀! 高延福朝外指了指,瑞祥便明白,是叫自己出去送信去。但是,给谁送信呢?给圣人? 嗯!送吧!这事叫太子来只会更糟糕。 可信送到的时候,太子跟圣人在一起。刘德禀报的时候声音再小,李贤也听见了。 这还得了?!李贤蹭的一下起身,“儿臣去看看。” 站住!李治叫刘德下去,“叫人盯着,再等等。” 等什么?母后的脾气有多硬,您是知道的。 李治摆手,“你或是朕,不管谁去都不成!”若真如此,她们母女不仅不能和解,只怕你母后跟咱们也彻底的没有弥合的余地了!她现在是觉得被背叛了,咱们一去,你母后只会以为,你们姐弟都不可信了。所以,不能去!先看看桐儿怎么处置,要是实在不行,朕去!这事上,你不要露面,不要说话,等事情过了,你们母子再见吧! 李贤胸口憋的呀,“皇姐何曾背叛了?一家子骨肉,有分歧正常,说什么背叛?” 李治沉默,而后苦笑,“这事不怨你母后!是朕确实想过废了她,自此,她再难相信谁了。这事……不怨她!” 李贤胸口更憋的疼,都不知道眼下这境况,该怨谁!只盼着皇姐真能处理好,先把眼下这一篇给揭过去!揭过去就好了,揭过去了再说,再想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办。 构陷之事,绝对不可行!不管牵扯到谁,都不能纵容。今日之事,皇姐维护的是朝廷的纲纪,护的是母后,可真正陷入困境的只有她而已! 困境不困境的,无所谓。林雨桐现在考量的不是这个,她朝内室的方向看了看,见里面没动静,就微微皱眉,这么僵着可不行!她看|守在边上的上官婉儿,“给我拿一份空白的折子。” 是!上官婉儿不仅拿了折子来,还端来笔墨等物。她也跪在旁边,亲手捧着这些。又招手叫了内监来,叫对方也跪下,然后把折子平摊到内监的脊背上,请公主以内监的脊背为桌案,写吧。这是一封请罪折子,就是三两句话,不谈什么理由,就是说这个事件的本身。不经审讯,当堂杀人,请朝廷按律处罚。不管什么样的罪责,她都甘愿承受。 写完了,把随身的小印拿出来,盖在上面。然后拿起来看了几遍,吹干。 此时,跪着的内监已经起身去一边站着去了,上官婉儿也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又重新回来了。林雨桐将折子递给上官婉儿,“着人送刑部。” 上官婉儿恭敬的接了,出去之后看向站在外面的高延福。 站在廊庑里的高延福把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子一看那折子就赶紧接过来了,而后双手接过来了,他叫小太监取了油纸来一层层包好,塞进怀里贴身放着,一点都不敢耽搁就带着俩小内监踏入了雨幕,得亲自给送去。 上官婉儿深吸一口气,重新进去,对着这位公主行礼之后,朝内室去了。 武后盯着书案,不知道在向什么。她只得大着胆子过去,小声禀报:“公主写了请罪折子,高公公已经代公主呈送刑部。” 武后这才转过来,看上官婉儿,“你说什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闭了闭眼睛,可起身的时候身子还是晃了晃,上官婉儿一把扶住了,“天后!” 武后摆摆手,拂开上官婉儿朝外走去。这个女儿还那么跪着,跪的端端正正,跪的姿态挺拔。她哼了一声,“你这是认错呢?本宫可不敢当。” 林雨桐也看她,“女儿跪在这儿,不是因为身为护国公主做错了什么。而是,身为女儿,惹阿娘生气了。” 此刻的气氛,如同外面的天一样,透着一股子压抑! 她攥着武后的手不撒开,一边轻轻的给她摁压穴位,一边就道,“人做事,要么,为私;要么,为公;要么,公私兼顾。咱就说这件事本身,阿娘啊,您就说,这手段糙不糙!且不论大家信不信杞王有谋反之心,有没有能耐谋反,就只说周御史这个事办的,糙不糙?这朝堂上站着的,没有笨蛋!连女儿都能一眼看出这么些破绽,那别人呢?是!您不在乎朝臣是不是看出来了,可您也不在乎太子是不是看出来吗?太子的性情您知道呀,他若是看出来了,他会如何?阿娘呀,贤儿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彻查到底……到那时呢?怎么办?母子反目?亲人成仇?阿娘啊,到那个时候又当如何呢?杞王获罪了,父皇跟您彻底离心了!太子因公事跟您反目……怎么办呢?儿知道这事的时候,一晚上心都是揪着的!儿就想,儿要什么呢?儿应有尽有了,父母疼爱,兄长爱护,弟妹尊敬……儿珍惜骨肉亲眷,儿盼着回家来,父母和睦,兄弟相亲呀!在儿心里,爵位不爵位不重要,给我多少权利不重要的,儿就盼着您和父皇好好的,盼着贤儿这个太子做的不为难……儿,所求不过如此。”武后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背过脸去。心头压着的那一股子因‘背叛’而起的火,好似一下子消散了。 林雨桐探着头眨着眼睛小心的觑着她的面色,而后轻声的问了一句:“那我可真说了?” “我就以父皇思念儿子为由,将其风风光光的接回京城。而后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们若是不知道轻重,真要做什么,我正好拿住把柄一把将它摁下去,叫他今生今世都无法翻身。若是真愚蠢,那我就拿他们钓鱼,真要是有人想扶持这种蠢货,那正好上钩,钓上来我就炮制。而这鱼饵,正好以此为罪,杀人太过,又有父皇的面子,那我就把他关起来。吃喝穿戴不亏待,甚至于婚丧嫁娶都不给耽搁,可就是不许出来,圈了他的府邸,关上三十年五十年,还剩什么了?可要是特别聪明,既不做过界的事,也不会蠢到被人利用,那就很麻烦了!我得耐心,一点点将其拆分。家里人口多了,事就杂了,心就不齐了,哪里没有空子可钻呢!”说着就看武后,“儿这话,不怕对着父皇说!若真的危害了社稷,给天下带来动荡,那么,就得这么处置!” 事实上,被构陷的官员数量极大,像是狄仁杰这样的,都被构陷过,还差点因此而丧命。他被关进去,被诬陷其谋反。狄仁杰当场就认了,对!我就是要造反。因着得了口供了,他免了皮肉之苦。转脸却想法子叫亲儿子出去想法子见了当时的女帝,这才算是保住了命!出来之后,女帝问说,为何要承认造反。狄仁杰说,若不承认,臣便没命站在您面前了。 “若是构陷成风,朝廷是何样的朝廷?天下是何样的天下?而掀起构陷风之人,必将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母后您也说了,万事皆浮云,只声名可传千古。可到了母后身上,怎的反而不在乎这名声了呢?女儿是大唐的公主,蒙您和父皇厚爱,赐以护国为名。儿也说过,儿之所在,大唐的荣耀便在!儿不能叫大唐的天空蒙上乌云,儿想叫大唐的百姓抬起头来,所见必晴空。儿错了吗?” 于是,她笑了,因为太可笑了,事做的如此硬气,却存着这样天真的念头。她就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不管是李上金还是李素节,都不是有能为之人……可你不知道,有些人就偏喜欢无能为之人!因为无能之人好掌控!他们只要姓李,只要是你父皇的子孙,在有些人眼里,他们就可用!若不然,为何玄武门之后,太|宗对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子们斩杀殆尽呢?李建成是太子,他的子孙杀了是防着他们占着名分的便利,那么李元吉呢?李元吉的儿子杀完又为了什么呢?仇恨不能遗留给子孙,这是太|宗皇帝用血教给子孙后代的道理。” 她甩开拉扯,抬起手转身的时候迅速的擦干了眼泪,坐榻上去了,“跪着干什么呢?等我扶你吗?” 林雨桐左右看看,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拽了武后的袖子摇了摇。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只你聪明,只你懂得放在眼皮下的道理!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何动辄就给发给偏远的地方去了?你去翻开史书,多少帝王死了都得秘不发丧。为何?因为继承人远隔千山万水,飞不到都城。你倒是好,把宗室都留在都城,是怕真到了要紧的时候,没人抢吗?我跟你父皇动辄东巡,在东都洛阳。然后呢?然后都城里放这些人,你就不怕生了乱子人家占了长安,我们想回都回不来。”所以,斩草除根,说破大天去,也是有道理的!“换做你,你怎么做?” 大殿里重新陷入了沉默,外面雷声轰轰,里里外外大气都不敢喘。 一句‘惹阿娘生气了’叫武后瞬间红了眼眶,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了,抬手指着林雨桐手都抖了,“你还在乎我生不生气?” 林雨桐顺势就起来了,而后才道:“这是私,就从公而言,身为护国公主,儿也是非站出来不可。为何呢?因为儿臣害怕!今儿能诬陷杞王,那明儿呢?是不是也能构陷皇兄呢?再明儿,也能来构陷儿臣,构陷显儿,构陷旦儿,构陷太平?” “可骂太|宗皇帝的少了吗?面上不骂,可背后不骂吗?丹册史书上不骂吗?骂的!儿的想法正好跟母后相反,史书上,有些当学,有些不当学。不仅不当学,还该引以为戒!况且,此次的事件,跟太|宗还不同!太|宗不是构陷,他是动兵了!他反就反在明面上,杀就杀了,他做了,他担了!所以,太|宗一朝官风相对清正。为什么?就因为一个字——明!” 又给怼出火气了!你说,这火气怎么这么大呢?她又试探的叫了一声:“阿娘?” 由此可见,构陷之风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若不放心,挪到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便是了。” 林雨桐一把攥住武后的手,眼圈也红了,“阿娘,您是我阿娘呀,我怎么会不在乎您生气还是不生气呢!我们能活到如今,能有如今的地位,那是阿娘你一步一算谋划来的!为子女的,只要想想您这些年步步惊心的日子,哪有不心疼您的?可是,不论是作为护国公主,还是作为您的女儿,今儿这事都得儿来做呀!” 武后:“……”所有的脾气在这一摇一晃中,在这一声‘儿饿了’中,化为乌有! “能蔓延到皇室,那必然就能蔓延到百官身上。” 行!火下去了!只是生气,那就问题不大。 干什么?武后想往回拽,林雨桐就不撒手,又摇了摇,叫了一声:“阿娘?” 还有什么,说吧!一次说话,也叫我受受亲生女儿的教! 武后认真的看这个女儿,她生了孩子,成了母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到可怜的孩子了。她高了,丰腴了,她的面容五官越发的像自己了。都说她像自己,是的!长的是像!但性情真不像。 听听这个话,竟是带着几分天真之气! 武后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还以为又能听到什么高见呢,却不想袖子又被摇啊摇的,刚才还跟自己据理力争,争执的面红脖子粗的女儿,这会子一张口,声音又软又糯。就见她拽着她的袖子,一脸的小心翼翼,而后这么软软的说了一句:“阿娘呀,儿饿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事实上,武后的每个孩子都被构陷过!便是被武后宠爱的太平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构陷。 武后没言语,看着窗外的雨幕面色沉沉。 这是来跟本宫吵架的吧?!武后的火气也起来了,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外面,“说的好不轻松!那叫你说,该如何?”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21 章 盛唐风华(73)二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风雨交加,天后身边的高延福公公却送来一份请罪折子。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刑部哪里敢留?赶紧往上走,就给送到门下省了。把诸位相公都请来吧,看看这个事该怎么办。 公主在朝堂上斩杀御史,翻看史书看看,历朝历代有没? 别说本朝了,史书上又有吗?当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单论罪过,真就是贬为庶人都不为过。 可罪过不能单论的,这得有前情需要考量的。周御史构陷在先,构陷的偏又是杞王,这是人家的兄长……哪怕知道她在维护天后,可你还得去体谅这位公主的不容易。 她这其实是做了两面不是人的事了!亲生母亲未必能体谅她的苦心,而朝臣中未必没有人觉得,这是公主知道这事做的粗糙了,替皇后收拾烂摊子来了!最后来了一招杀人灭口,把这事彻底给了结了。 针对这位公主,少得了这样的非议吗?少不了的。 以这位公主的聪敏,不知道这么做会将她陷入尴尬的两难之地吗?知道!但她还是做了,所谓何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张文瓘就说,“我建议,咱们联名上一份折子求情。公主是触犯律法了,但其情可悯,其情可谅。” 是!应当的。折子写好,署上名字,出来要进宫求见圣人的时候,天放晴了。 彩虹挂在天空,暑热退下了,清风徐徐,送来泥土特有的芳香。 戴志德抬头看看天,“天青气自清!好啊!好啊!” 刘仁轨难得的没有怼戴志德,也抬头看了看天,率先大踏步的朝宫里去了。 李治跟太子才听一小太监学完那母女的对话,大殿里很安静。李贤被这样的皇姐冲击的有点反应不过来。而且,说的话是不是忒犯忌讳了。 李治便笑了,“饿了……就摆膳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在饭桌上,李治才说太子,“你皇兄是眼里不容瑕疵,而你呢?是处事太直。之前,朕就跟你皇兄说过,叫他学学你皇姐身上的不吹毛求疵。只要不触犯底线,多些包容。而今,朕也要劝你,多学学你皇姐身上的办事手段。她会低头,会认错,会服软,她硬起来能在朝堂上杀人以震慑,她软起来,水是什么,她是什么。这个手段没有男女性别之分!贤儿呀,说起像,性情上,其实你不像朕,你像你母后多些。你母后是一步一险走到如今的,你呢?你走的太顺了!你得从你皇姐身上学刚柔并济,也得从你母后身上学手段,学狠辣,学猜疑,学下手不留余地!” 父皇!李贤吓的蹭的一下站起来了。 李治抬手往下压了压,“正,这是好的!但正的得是心。手段嘛,是工具。只要有底线的手段,就能接受!为君者,不能太君子。但为君者,也绝不能只是个小人。为君者,面上永远得是君子,可背后哪怕留一半是小人,你也得留!这话,你得记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用饭吧!”武后举起了筷子,这才说了这么一句。 桐桐赶紧过去吃饭了,还把一道烧茄子夹了最焦黄的给武后放在碟子里,“阿娘吃。” 这个季节里武后最爱吃的就是这道烧茄子。不过,而今把茄子叫做昆仑瓜。 桐桐就道,“今年我想法子在府里弄个暖坑,专给阿娘种昆仑瓜。”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桐桐看着武后夹起来把茄子吃了,这才赶紧端起碗来扒拉饭,菜都没夹几筷子。武后把桌上的一碟凉拌鸡丝推过去,桐桐嘿嘿一笑,赶紧夹了,吃的一脸满足。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武后起身,“出宫去吧,孩子还在府里呢。” 林雨桐起身,看着武后的背影叫了一声,“阿娘。” 嗯! “阿娘,你别怕!”林雨桐收了脸上的笑,一脸的肃容,“有我呢,谁敢放肆,谁敢伤害阿娘,我就去杀了谁!” 不要你的底线了? “阿娘也是我的底线,谁敢害阿娘,谁敢伤阿娘,谁敢算计阿娘,我就把他们都给剁了。”她说着,就朝后退了几步,行礼,“儿跟阿娘承诺,儿在一日,守护阿娘一日。” “守护?”武后笑了,转过身来,真没有恼色,“没人守着我,我也走到如今了。没人护着我,我也一路走过来了。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准则。你的性情上到底是有像我的地方的!我想做的事,我能不计代价。而你想做的事,你也可以不考虑后果。” 林雨桐看着她,没言语。 武后第一次坦诚的说,“桐儿,阿娘知道你想护着阿娘的心意是真的!可是,我一路走来经历的告诉我,谁手里攥着的,都不如自己手里攥着的。你对阿娘是真的,阿娘知道,你没掺和一点假!可真要是出事了,你若是被什么绊住呢?你若是有别的不得已呢?你不能完全保证没有这种万一,对吧?与其指望别人,就不如指望自己。什么能护住自己,那就攥着什么别撒手。这是我半生的血泪总结来的经验。这又错了吗?” 没错!林雨桐不能否定这个话,她确实有她的道理。她就说:“阿娘凭本事赢来什么,女儿都觉得是应该的!但不管输赢,女儿都支持。若是赢了,儿为您鼓掌;若是输了,儿护你一世周全。” 护我? 武后惊讶了一下,“你是这么想的?” “你是我阿娘呀!”林雨桐灿然一笑,再行一礼,告退了。 里面的武后愣住了,林雨桐出去之后面色不变,可也知道,有些事能变,有些事变不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武后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女人,她现在想的是,这样的手段反弹这么大,还是得想别的法子。她是在蜕变,不停的蜕变! 蜕变,也挺好的!比历史上好一点也好,少一些骂名,天下少枉死些人也是好的! 这么思量着,就到了李治这里。她没进大殿,也没叫人通报,只在外面行了礼,只说回府等着领罪。 才一转身,李贤追出来,“皇姐留步!” 林雨桐停下来,笑了笑,“父皇还好吗?” 好! 两人沉默着朝前走了好一会子,林雨桐才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能再查了。你也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事——就到此为止吧!母后知道此法不行,便不会再用了。在这事上,你也别去苛责母后。她的一些手段,是跟太|宗学的,可当时太|宗已是晚年。后来,又跟着父皇学了一些。可父皇是在登基之初,不是趋于成熟的执政风格。”等逐渐成熟了,夫妻却回不到从前了。她在一边学一边用一边吃亏一边往前冲的过程中,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便是现在,她也只是在跟父皇的交锋中,在跟朝臣一次次的碰撞中去学的!而如今,父皇的考量多,母后看到的……未必是全部。但是,母后有常人没有的毅力和韧劲……再加上她的经历……” 李贤点头,“孤知道,母后手里无权会不安心的。孤懂了皇姐的意思,不要因为权利的争夺,跟母后起更大的嫌隙。越是逼迫的紧了,母后越紧张,越是攥着不放。皇姐放心,孤不急。只是公事上难免跟母后起冲突……” “那是正常的。母后不会因为一件事各有各的看法,而怎么着的?皇兄早前,跟母后也是如此。皇兄不收权,但往往因为一件事跟母后就闹起来了。事实上,母后在政务的见解上,是比皇兄更成熟。” 李贤叹气,“孤知道,不是孤做太子以来做的比皇兄更好!而是这些大臣想拿孤做棋子,拥护孤,就是为了用孤去制衡母后。可朝臣不容,母后更该做事不叫人抓住把柄才是。这次的事确实是……”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抬起头,看着林雨桐的眼睛:“皇姐,若是这次母后给杞王治罪了,父皇便会支持我制衡甚至逼退母后。” 知道!你们母子交恶的根源应该在这里。 书本重新装订了,没有书名。但上官婉儿知道,这是太|宗皇帝所著的《帝范》。 太平轻哼一声,“你府里的女人多的都快溢出来了,还问怎么了?这些哥哥,哪个也没你这样呀!温泉宫里,就嫂嫂陪着兄长。东宫里,就一个良娣,还是太子妃上折子奏请的,她们处的可好了,张良娣把孩子都给太子妃教养,只照管孩子的吃穿。八哥呢?身边也还没人呢!母后说不定今年就给八哥指婚了。可你看看你,谁不知道英王府里女人多呀?” 真叫人喊了李旦去太液池划船去了。采了好些个莲蓬,正要上岸呢,就听守在岸边的奴婢说:“……圣人下旨了,黜落护国公主封号……” 武后摸了摸太平的小脑袋,“不许这么说话!这关你阿姐什么事?周御史虽是阿娘提拔的,但他做的是朝廷的官!自来,官员里就不少贪赃枉法之徒,若是出了这样的臣子就得连累用人之人,那岂不是每个帝王都有错?你阿姐身为护国公主,也是出于维护阿娘才这么做的。不许这么没规矩,说你阿姐,知道没?” 啊?! 受教了! 李治把折子留下了,“都去忙吧!你们的意思,朕都知道了。” 她回去之后,还是轻声把两位王爷和公主的话都说给武后听了,然后默默的退到一边。 太平在船上跺脚,“七哥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糊涂若此!” 谁也没说帝王一定得是个好人!好人是做不了帝王的。历代帝王数一数,哪个是只有明而没有暗的!就是那位新册封的镇国公主,手段少了吗?不过是有些人的手段用的,叫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好人而已!她对皇后说的那些话,不是在指责皇后用手段,她是在提醒皇后,手段太糙了,迷住人的眼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若不然就真成了指鹿为马,祸患无穷了。 武后的嘴角挑起,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还没言语呢,太平就冲进来了,“阿娘,姐姐呢!我要找姐姐理论!阿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兄弟姐妹好的,可她呢?她做了护国公主,连阿娘的女儿也不是了吗?”说着就轻哼一声,“我要找阿姐评理!在女儿心里,阿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李贤就看到其实很难搞的几位丞相依旧那么恭敬的站着,直到目送皇姐消失在拐角。 武后摆手,“去吧!玩去吧。” 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太|宗皇帝把明主比作一个手艺高超的匠人,匠人用直木做辕,用曲木做轮,长些的可做栋梁,短些的可做栱角。不管是长短还是曲直,每一块木头都有它的用处。 好啊!好啊! 五千户?这块抵得上两个亲王的食邑了。 是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 武后缓缓的合上这本书,她不由的叹了一句:“太|宗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帝王。” 太平嘟嘴,靠在武后身上不动地方。 宝华愣了一下,低了头不敢言语。 是! 太平突然就觉得这个七哥好有心眼,干嘛问八哥?八哥没来就是八哥不孝顺呗?!她就说,“八哥是真胆小,我没敢叫人告诉他!我怕他听了就给晕过去,要不然晚上就得做噩梦睡不安稳,再给病了怎么办?前几天中暑了,才好些,干嘛吓他?” 太平拉着李显,嚷着叫‘婉儿’,奔出去玩去了。 李显就说,“妹妹是怕皇姐杀人吓着母后。” 李贤也顺势出来了,他得回东宫处理政务了。 这话很有道理! 李旦就说,“七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护国公主自来也没有呀!既然是护国,那做了护国的事,怎么又错了呢?”但却也拉住太平,“这事不能去!” 所以,他越发笃定,而今这位太子,是长久不了的。 然后折子就送到了李治的面前,一封是护国公主的请罪折子,一封是朝臣联名求情的折子。 是的!李显坐在武后的身边,眼泪直往下掉,“听说阿姐把人家的头给砍下来了,儿一想到阿娘隔着珠帘就瞧的清清楚楚,儿就担心的很,怕阿娘你吓着了。阿娘,您还好吗?要不要请太医来开点安神汤。” 武后端着茶盏微微皱眉,明崇俨眼里却闪过一丝亮光,那点跟面相不合的地方,一下子就对上了。为何前一位太子和如今这位太子都乃风光霁月之人,却偏偏都是那般面相。而一个瞧着就又蠢又憨又老实的,却又…… 武后看上官婉儿,“收起的书呢?拿来吧。” 他若有所思,等朝臣走近了,他受了礼才率先走,“去见父皇的?走吧。” 太平马上站起来,转头找了一圈,“婉儿呢?叫她跟我作伴玩一会子去!” 她不再说话了,李贤也没法说了,对面数位相公马上到跟前了。 三个人正争执呢,小船跟着晃晃悠悠的。把船上的人吓的赶紧道,“圣人先下旨黜了护国公主的封号,可紧跟着又下旨嘉奖公主,说公主有情有义有仁心,重新册封公主为镇国公主,食邑五千户!” 三个主子都跑了,上官婉儿独自在船上,看着跑远的三个背影。公主跳脱,相王跑的轻盈,只这个英王,有些笨拙,瞧着也有些蠢,有些糊涂。可此人——真的糊涂吗? 李显嘿嘿嘿的笑了几声,然后问太平,“你八哥呢?” 明君无人不能人,明君律己而修身,明君以人为镜以晓对错得失。 哎呀!胆小鬼! 李显忙笑道,“果然还是阿姐,有勇用谋!”他捧着一袍的莲蓬,率先跳到岸上,“走啊,给阿姐贺喜去!” 如今这个根子去了,之后还会怎么碰撞就不知道。 武后翻开,还是今天读到的那一页。她拿着书,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在嘴里咀嚼:“智者取其谋……而愚者……可取其力,勇者能取其威,便是怯者也可取其慎……” 李显第一次见到上官婉儿,多打量了两眼,太平拦在上官婉儿身前,“七哥干嘛这么看人?” 李显一把拉住了,“别闹!这是国事!父皇许是想教训一下阿姐……” 而明君用人,也当如是! 太平跺脚,“阿耶怎么还当真了呢?阿姐也不是完全错了嘛!是那个周御史不对,还险些连累阿娘,阿姐杀的好!干嘛这么处罚阿姐。”她提起裙摆就要往岸上跳,“我找阿耶去!” 李贤摆手,“进宫看看母后,你盯着这些做什么?” 宝华是李贤的近侍,低声禀报说,“英王殿下进宫了,去看天后了。相王在学里,不知道是没听到消息还是如何,一直在学里念书。倒是太平公主殿下,雨才一停就往回赶,此时只怕也在天后娘娘身边。” 怎么看人了? 不等李贤再说话,她抬脚就走!几位大臣都站住脚,远远的就退到一边,然后躬身拱手见礼。林雨桐还礼,然后从他们身边路过。 李显忙问:“你八哥中暑了……”他说着话,瞧见母后似有不耐,便忙道,“要不,你跟我瞧瞧你八哥去!这会子雨过了,划船最好了!问他去不去?” 太平皱眉,“才不是!阿娘是什么胆色?岂是那么容易吓着的?七哥你胆小,就老觉得别人也胆小。” 李显闹了大红脸,“都是可怜的女子,收容在府里罢了!好了!好了!没出嫁的小娘子,不许这么没规矩说些不该你说的话!回头嫁不出去了……” 林雨桐跟李贤告辞,“不要太为难,要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吧,怕治罪,今儿就不来大朝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 第 822 章 盛唐风华(74)一更 盛唐风华(74) 金秋,内考选官在太子李贤的坚持下,到底是开始了。 这一步李贤走的颇为艰难,可再艰难李贤不退!有人掣肘?掣肘就调整现有的官员。调整不顺,就安排临时差事,安排刺头们出京代为巡查去,哪怕是暂时调开呢。他稍显笨拙的左右腾挪,但到底是把事情推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治说,“该东巡洛阳了,叫太子监国吧。” 这是要带武后一起走。 武后没同意,理由是,“第一次内考,若是圣人不在,难免叫下面觉得不够重视。这是开局第一考,非同一般,该当留下才是。” 这理由……也合理。 李治允了。 武后又说,“近日做梦总梦见先父,对着臣妾不住的叹气,面露哀伤,臣妾不解何意。只是最近歇不好,竟是精神有些短了。” 李治就看明崇俨,“明仙师可能解梦?” 明崇俨忙道,“这是周国公不放心子孙后代之故!” 如此吗? 是!是如此。 李治跟着叹气,“既然如此,那皇后看着安排吧,朕乏了。” 武后谢恩,“周国公府感念圣人大恩。” 李治躺下了,没再言语。 于是,在内考之前,吏部有了两个特别低调的任命。一个是任命武承嗣为尚书奉御,一个是任命武三思为右卫将军。吏部任命官员,圣人无精神,那太子就是要用印的。吏部的名单太子未必得每一个都要特别详细的了解,但大致都要看一遍的。 结果就在名单里看到了武承嗣和武三思的名字。 他当时就把名往桌上一拍,心里又冒火!这兄弟二人有何才干?不过是谄媚小人罢了。 宝华低声道,“天后连日梦见老周国公……” 周国公于大唐有功,孙子给这个待遇不算是高的! 李贤这才把火气压下去了,是的!吏部对此没反对,也是有这个考量。若不是母后跟娘家兄弟不合,便是不照看武家,武家的孙子到如今也不只是这个官位?这有个恩荫呢! 那便就这样了。 但这件事给了李贤一点想法,他当即就下令,择选勋贵世家子弟为侍从。 英国公府自然在此列。 像是二房的小五叔李钦载,也不过才比四爷大两岁。 像是二房的平辈李湘,比四爷小两岁而已。 这俩倒是特别热心,直奔国公府找四爷商议,“东宫择选,我们叔侄可去得?” 四爷把人往书房带,“为这个事,公主今早没进早膳。” 这是为何? 四爷就说,“太子可从军中选勇武者充实东宫,却不可选勋贵世家之子,这个道理可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好半晌,李钦载便点头,“圣人连长孙家都不留手……而今太子却招了勋贵世家子弟?” 对!就是这样。 两人再不敢朝里扑腾了,“我们还是去看着羊马吧,心里自在些。” 是啊!别瞎跑,一家子没多少人口,每一口人都很珍贵!如今是出门在外一场风寒都能要命的,谁也都别跑,在家守着至少平安,挺好的! 这边正说话呢,秋实进来了,低声道,“驸马,太子来了,从侧门进了公主府。” 是的,李贤来了。 林雨桐正抱着孩子给孩子喂蛋羹呢,下面报说太子来了。 刘氏如今都在这边,夜里只乳娘可不行,她得带着乳娘和孩子一起睡。白日里是一点不错眼,真就盯得紧紧的!这是她的孩子一直就不康健,如今到了孙子跟前了,她老提心吊胆的,不叫她看着,她不踏实。 一听说有事,刘氏就接了孩子,“殿下将小郎给我吧,我看着。” 亲祖母看着有什么不放心的?林雨桐把孩子递过去,“再吃两口子,不敢给多吃,逗着玩一会子再叫睡。” 半岁大的孩子基本能认人了,见阿娘要走,马上呜呜呜的。 可祖母把蛋羹一放在嘴边,马上奔着吃的去了。 李贤在书房等着呢,正看四爷挂在书房的字,然后听到动静,是皇姐来了。 “皇姐。” “太子。” 这称呼一出,都知道这是要说公事,里面的人便都出去了,在廊庑下守着。 林雨桐给李贤又续了茶,只假装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就笑道,“这个时候来,必是公事。说吧!知道你忙,不要客套来客套去的,耽搁时间了。” 李贤往林雨桐边上挪了挪,“皇姐,这件事孤下决定有些仓促,但孤觉得,并不算是错的。孤知道父皇对世家的态度,可而今的父皇不是当日的父皇了。当日父皇初登基,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如今的样子,所以,他一心要剪除世家,孤认为是对的!可而今了,父皇的身体皇姐您心里有数,确实是不好了!而中间又出了更换太子的事,再加上母后跟朝臣的对立,这期间呢,又经了数年的旱灾,这些年征战不断,朝廷负担极重。孤以为,不可再继续对立!是否能缓和一下关系,这是有利于眼下的稳定的!” 林雨桐明白了李贤的意思,这是说如今正处于最敏感的时期,以李治的身体,那就是得随时做好新旧交替的准备!但凡新旧交替,就怕不稳。他力求稳,反正他年轻,便是缓和上十年,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他再动手继续李治没做完的事,晚吗?不晚! 他这种考量有道理吗?很有道理!他不是不秉承李治的意志,不是不延续清除世家的政策,而是在稳的基础上,有松有驰的推行。 这不仅没错,还是一个很稳当,很持重的决定。 但是,这个决定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得确定你的大后方是安稳的! 可李贤从不怀疑他的父皇和母后要传位给他的决定,他从不怀疑他的兄弟对他的忠诚。 林雨桐:“………………”这叫我怎么说?叫我说你母后这会子一定很恼怒!因为她觉得她做了坏人,她付出了那么多,你却甩开她来了这么一下。她把世家得罪完了,你出来充当好人,那她这些年做的岂不是白费了?你这是要跟世家缓和关系吗?不!你这是要否认我这个母后,否认我这么些年为大唐所作出的努力! 除了你的母后,还有你的其他兄弟!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的兄弟们都是一腔赤诚呢?可我便是发猜疑什么,没根据我能瞎说吗? 只能说,“我是觉得,凡是得往万全的想。想仔细些,方方面面的都要想到,这样的事,不怕周详,也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而且,你一做事,我就越发觉得你跟母后相像。” 哪里相像? “决定了就做!从没想着去跟谁协商沟通一下!”虽然太子只招收一些像是近侍侍卫一般的勋贵世家公子,你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圣人商量一下,去跟武后沟通一下!你觉得行,你觉得你有理,然后你就干了! 跟武后不像吗? 这话说的李贤自己都怔愣住了,想想皇姐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此来是想叫皇姐出面沟通,皇姐却说自己现在做事有些太过于独断专行了。李贤肃容起身,“皇姐所言,弟谨记。” 两人把该说的都说了,李贤真挺忙的,这便告辞离开了。 他此来,就是想通过自己叫武后知道他的想法。可我说的话要是管用,那就不是武后了。自己这么一说,他也算是知道自己对这事的看法。 李贤就是这么想的,他跟张大安说,“皇姐的意思是,母后的态度怕是很坚决。对这事怕是不能认可。” 张大安是李贤的侍读出身,而今是东宫近臣,跟李贤的张良娣是兄妹,因此,此人自然是可以放心说话的。 而张大安就说了一件事,“……贱内前几日进宫看望良娣,听闻良娣说,太平公主跟颇为喜欢薛家郎君。” 嗯? “薛绍?” 是! 薛绍便是这次招进来的亲随之一,城阳公主之子,自己的亲表弟,圣人的御外甥。 李贤哈哈就笑,“是吗?太平瞧上薛绍了?” 不知真假! 自然是真的! 连林雨桐都知道了!薛绍每日都得去东宫,而公主府跟东宫的位置几乎就在一个平行位置,中间隔着一道宽阔的大路。进东宫得先进延禧门,而公主府就在延禧门外。太平要找薛绍,是必得在延禧门外等的。每次都打着来自己府里找泽生玩的名义,但其实马车停在延禧门的门口,专等薛绍。 见完人了,就来了,抱着泽生玩,然后一脸欢快的跟林雨桐分享,“我觉得薛绍比姐夫长的好看。” 林雨桐倒是没见过,太平说好看,那必是好看的。她就笑,“那怎么着呀?求父皇赐婚?” 太平立马不理泽生了,过来趴在林雨桐的肩头,声音小小的,“那阿姐替我去说。” 说什么? “说赐婚呀!”太平瞬间红了脸,下巴搁在阿姐肩膀上,脑袋左一扭右一扭的,“我不好意思去!” 这么喜欢人家? “嗯!我想看到他,我想跟他说话……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他生的真好看,就老想见到他!”说着,又不由的夸,“他的声音也可好听了,我想叫他天天跟我说话,我想要天天见到他!我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不分开……” 少女的爱恋大概真是这样的,太平愣是等到薛绍下衙了,不当值的时间才走的,又等在延禧门门口,然后带着薛绍一起逛东西市去了。 公主外出都干嘛了,宫里能不知道? 李贤也得叫人偷着跟着呀,怕出意外。他把这个事告诉李治了,“……儿臣瞧着极为般配。” 李治怅然,“是啊!都长大了。也该给旦儿指婚了……” 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武后给李旦选的这个正妃,跟英国公府还真有些瓜葛。 赐的相王妃姓刘,是曾经做过刑部尚书的刘德威的孙女。刘德威也跟随过李密,这都是瓦岗的老底子。李绩娶的继室是刘德威的小姑姑,而李敬业娶的是刘德威的小女儿,这个王妃是刘德威的孙女,也就是刘氏的侄女,四爷原身的表妹。 这一家,如今也没什么显赫的人物了。刘德威之后,就是一般的武勋人家。也就是因着跟英国公府是姻亲,在军中比较稳当,仅此而已。 所以,这个婚事指下来,刘氏紧张坏了,几次对着林雨桐欲言又止,好似给武后做儿媳妇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一般。 林雨桐就叹气,安抚刘氏:“无碍!相王性情温和,最是随分从时,夫妻必能和美的。” 刘氏:“…………”但愿吧!谁不说武后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婆婆! 林雨桐对婆婆的这种沉默,又能说什么呢?史书上这位刘氏王妃,被武后秘密处死了!原因是……武后身边的婢女韦团儿看上李旦,引诱不成,便构陷刘氏和李隆基的生母窦氏巫蛊,于是,刘氏死了,李隆基的生母也就这么死了。 她抱着孩子慢慢的拍着哄着他入睡,想的依旧是以后。 历史上李弘早死,李贤被逼自缢,李显的王妃赵氏饿死宫中,李旦的正妻和德妃被构陷秘密处死,太平的驸马薛绍被下狱致死。 更不要说下一辈的孩子了,得善终者了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而后对着秋日里的雨幕愣愣的出神。 在四爷回来的时候,她扭脸看他,“我想要……” “嘘!”四爷抬手制止了桐桐往下说,抓了披风给桐桐披了,就挨着桐桐坐着,一起看着那雨幕,听着雨打石阶的声音。 两人都不再说话,怀里的孩子吧唧了一下小嘴,嫣红的小嘴像是回味着奶味,梦里尤有不足一般。 是啊!要说什么吗?不用说什么的!两人这点默契是有的。 这一天起,林雨桐依据闭门不出,但不是谁也不见的。而四爷呢,入秋以来四爷常宴客。 去年秋里的菊花酒今年能饮用了,宫里送了一些,一些亲近的人家送了一些,来往的客人偶尔能得一杯,这瞬间便被世人追捧起来。有多少作诗赞这菊花酒的都不知道。 今儿四爷叫桐桐,一定得去国公府的宴会,给她介绍几个人认识。 见谁呢? 去了才知道,四爷终于把唐初四杰给宴请到一起了,早前他们之间并不是都很熟悉的。 林雨桐跟王勃熟悉,跟卢照邻和骆宾王也见过,但是杨炯是第一次见。 可她并不知道,杨炯跟英国公府是有瓜葛的,杨炯为啥后来郁郁不得志呢?那是因为杨炯的堂哥杨神让跟着李敬业造反了!造反这种事愿意追随的,这关系是一般的铁吗?就这么地,杨炯来英国公府像是来世交家一样。 这家伙看王勃不顺眼,时人认为这四个人的才华排序应该是这样的:王勃为首,杨炯次之,卢照邻再次之,骆宾王吊车尾。 四个人年龄是有跨度的,王勃和杨炯年轻,偏才气最高。 杨炯当时就说,“臣愧在卢前,然臣更耻在王|后。”说完,还对着边上坐席的王勃一甩袖子。 王勃抿了一口金黄的菊花酿,脸上迅速染上两坨红晕,而后眉头一皱,眼神却乱飞,“酸!酸呐!” 骆宾王还端起来抿了一口:不酸呀!菊香酒香色色香,哪里酸了? 卢照邻使了眼色,叫他看杨炯,骆宾王才了然。杨炯嗤笑一声,朝着王勃的方向哼了一声。 林雨桐瞧的甚是有趣,她还问四人:“诸位可聚齐过?” 没有!若不是内考,他们都未必来长安。世人传他们的才情,他们彼此知晓对方,但知道也仅仅是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为友的! 王勃还感叹:“才高天妒,自古而然也!” 杨炯:“………………呸!”呸完了,解释了一句:“臣不食姜!”好似刚才是把姜呸出去一样。 而卢照邻一脸的惋惜:“是啊!才高天妒……” 骆宾王可顺当的接了一句:“……情深不寿,通常如此!” 就差没诅咒王勃英年早逝了! 林雨桐感觉王勃便是不淹死,迟早也会被人套麻袋拍板砖的。 这些人聚在一起那可太欢乐了,一个比一个嘴子,妙语连珠,偏诙谐幽默,你挤兑我我挤兑他。兴致上了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奏乐舞蹈,随性洒脱。 跟才子聚会嘛,但凡有擅长的,就不会冷场。别的不行,四爷的字,甚至于四爷的画,四爷做的微雕,四爷烧制出来的瓷器,哪个敢说不雅不好!而桐桐呢,咱不会跳舞,咱还不会舞剑吗? 奏乐来! “一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鼓乐声中,愣是舞出了千金万马的气势来。 几场宴会下来,传到坊间多少诗词!谁不说公主和驸马是一对雅人。 雅,是需要花费极大的时间和精力的。 雅人,从不贪权逐利! 进了长安回来参家内考的狄仁杰在西市的酒肆里跟张柬之叙旧对饮,满耳都是这位镇国公主之事。 公主引入棉花,而今棉布渐渐普及,有棉花可御寒,这是公主的功绩。 公主御敌于西北,收复羌地十二州,平叛安西,守境安民。 公主提议内考,为朝廷选拔能臣干吏。 公主当朝斩杀奸臣,守护朝纲法纪。 公主亲手备宴,亲酿美酒。 公主一手簪花小字颇有功底。 这个说,“……公主府宴席绝不奢靡,传闻公主府遍植果木菜蔬,待客之用为现采现做!公主和驸马颇为简朴,自耕自种自食用……” 那个说,“……公主府一应器物为驸马所做,样式新颖简朴大方……” 狄仁杰斟酒一杯敬给张柬之,“柬之兄以为如何?” 张柬之点头,“殊为难得!” 是!颇为难得!难得就难得在——能而不为。 能而不为乃慧者,为所欲为乃狂者,这世上终归是狂者多,而慧者少! 却不知道才说了狂者,便真有一狂者,干了一件好似不起眼的小事,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第 823 章 盛唐风华(75)二更 盛唐风华(75) 事起内考之后,王勃这个被圣人驱逐出长安的人,李贤没有很扎眼的留在身边。此人的前程看好的原因是他是李贤在王府时候的旧臣,甚至李贤还年幼的时候他就陪伴在李贤的身边了。 这要是李贤顺利登基了,那人家就是潜邸旧臣。自来潜邸两个字的分量就不同,这代表着情分非同一般。 李贤做了太子,王勃就回来了。有才情的人参加了内考,又是太子的旧臣,哪有考不中的道理? 便是李治和武后选才,也没有把王勃给黜落了。 不过李贤倒是听劝了,把王勃给安排出长安了。在长安附近的鄠县做了一任参军! 是的!文转武职,做参军去了。 这也是对的,该给军中放一些亲信了。 可王勃这个人怎么说呢?真就是个放在身边想休闲的时候叫来说说笑笑的人,别的大概真不成。他这才去,没半个月吧,出事了,犯的还是死罪。 那边一拿住人,他的仆从就赶紧送信来了。他们进不了东宫,只能把信给四爷送来了。 林雨桐皱眉,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不对! 为什么呢?因为王勃在历史上,也该是犯过死罪,只是遇到大赦,没死罢了。之后才是去交趾国去看望他的父亲给落海里了,救上来惊悸而死的。 可现在跟史书上肯定也不一样了!王勃那时候是在哪里犯的死罪,这个林雨桐记不住。但肯定不是在长安附近!当时他好似是因为懂药材,才被举荐到军中,做了军职。可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把一个犯罪的官奴给藏起来了。后来眼见查官奴查的紧,他便将罪奴给杀了。 私杀官奴,死罪! 如今给换了个地方,怎么还弄了个死罪呀! 这要不是他得罪人了,人家给他设套报复他,这才见鬼了。 这么想着她就看四爷,四爷点头,史书上就怀疑是有人设套,王勃掉进去了,从而折进去。 林雨桐叹气,他那个性格呀,真的!就是挨板砖的命! 四爷就叫了王勃的随从,“你仔细的说说,怎么一回事?” 这人都快哭了,“原不过是平康坊张娘子家的一个故人求助而已!” 平康坊张娘子家,这是妓馆的名号。 “……那里的翠红姑娘,在为官奴之前,也是官家娘子。” 哪个官家? 这人就道:“曾是上官相公的学生……” 是说乃是当年李忠谋反案的涉案官员家眷。 林雨桐就点头,说不得是世交也未可知。结果碰上了,身份一转换,难免要照佛几分。林雨桐点头,听明白这个话的意思了,示意他继续。 “翠红姑娘的兄弟,叫张美盛。那一日上军营中要见我家郎君,见是他,我家郎君就忙问可有需要帮衬的!张郎君言说,被几个登徒子纠缠,想来躲几日。张郎君生的极好,又是官奴的身份,家里遭难的时候他刚五岁,已然有些记忆了,自是不会自甘下贱。我家郎君觉得别的帮不上,留张郎君几日也不是大事,便就把人留在了营帐里。可谁知道右卫军却嚷着抓官奴,我家郎君才知道这是被张家郎君给骗了。郎君颇为气愤,转回去找张郎君质问说,我念着旧情帮你,你如何能这么害我?气的狠了,人又在气头上,这便拔了剑刺过去!可公主和驸马知道的,郎君的剑……是轻剑,且不曾开刃,哪里就把人给捅死了?张郎君身上青紫痕迹肯定是有的,但那一下就能把人给戳死?当时那张家郎君只喊着心口疼,我们郎君没管,只说要去找将军说明,谁知道等我家郎君带着军中的几个将军再回来,却发现张家郎君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呢,他们都说是我们家郎君私藏官奴,见事发便杀了官奴掩盖罪行!这可当真是冤枉!便是要杀人,何以在军营中杀人?” 这作死的,到底是得罪谁了,这么给人下套。 这下套的人也是胆大,对着太子的近臣敢来这么一下。这是对着王勃去的呀,还是对着太子去的? 林雨桐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李贤递到东宫。 而四爷呢,带着这随从,直奔大理寺。 狄仁杰通过内考选官,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四爷谁也没找,就叫狄仁杰。 “英国公?”狄仁杰翻了帖子,沉吟了一瞬就赶紧起,“随本官去迎迎。” 于是,四爷就见到了以断案与刚正著称的狄仁杰。 四十许岁的年纪,颇为端正的长相,“不知是国公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狄公免礼。”四爷抬手扶了,“某此来是有件案子需得麻烦狄公。” 哦? 狄仁杰把人往里面请,“内堂说话。” 事很简单,就这么点事,叫王勃的侍从说了一遍,别说行家了,就是叫旁人听了,也能听出这其中的蹊跷来。 四爷就道,“狄公,王勃虽曾获罪,恶于圣人。但圣人亦知,此子桀骜,有口无心,不过是小惩大诫,并不曾真的怪罪。他少年便陪伴太子,跟东宫情分非同一般。又整日里在宫里同英王、相王等玩耍,若论起此子桀骜,那确实是少见这般桀骜之人。可公主欣赏他,为何呢?公主说,大唐该是个能容人的国度。取其长,容其短,得叫敢笑之人肆意而笑,敢歌之人洒然而歌……大唐若是少了文人的这份洒脱肆意便缺了味道。” 狄仁杰难免动容,起身行礼,“下官敢不从命?” 四爷起身,“狄公,此案要紧。但凡涉及东宫,狄公当慎之又慎。” 这个提醒叫狄仁杰不免多思量了几分。案子本身当真是不复杂,他当天就动身了,去查此案。死了的张郎君胸口青紫一片,是被人用重物以大力击打造成的。 当地的法曹就说,“这许是多次捶打……” 仵作验的出来,这不是多次捶打,这就是大力一击造成的。别说一个王勃没有这力道了,便是十个王勃加一起也没这个力道呀! 可以笃定,王勃绝非凶手。 于是,王勃出来了。可谁是凶手呢?把人员排查了一遍之后,狄仁杰就把杀人者揪出来了,是个才入营没几天的低级军官。问他为何要杀人,人家说王勃傲,王勃笑话他的长相丑,因此怀恨在心,继而杀了那个张郎君嫁祸给王勃。王勃:“…………”我何时笑话他长的丑了? 狄仁杰没说话,却也没急着回长安。结果当天晚上这个军官就死了,吊死的单独关押他的营房里。 再细查了一遍,依旧是吊死的。 狄仁杰就把此案这么了解了,写了折子递到东宫。 李贤接了皇姐的信没过问,但这火压着呢!王勃杀人?划船都吓的差点尿裤子的人,他杀人?借他俩胆他都不敢。这个套子给王勃,这是冲着王勃吗?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不就是冲着东宫去的吗?才给下面派了一个参军,就有人要踢走王勃,什么意思? 这个事能不叫人往深的想吗? 结果等来的却是个低级军官杀人嫁祸案!最后这个凶手在军中自杀了。 李贤看狄仁杰:“结案了?” 狄仁杰也看太子:“殿下,结案吧!” 李贤一愣,跟狄仁杰对视。狄仁杰叹了一声,“是英国公报的案,国公爷千叮咛万嘱咐,涉及东宫,当慎之又慎。” 这不是说案子本人需要谨慎,而是这里面牵扯的复杂了。 李贤缓缓的闭眼,在大殿里徘徊,“右卫军将军是武三思。” 狄仁杰躬身,“殿下,慎言!此案无证据证明事涉武将军。” 李贤明白,这是提醒自己,别为这个跟母后再起争执。 “况且,武将军就职才几日?他可有此能?”狄仁杰说完,就拱手告退了。 李贤叫张大安,“查!看谁跟武家兄弟走动的近。” 是! “是明崇俨。”宋献低声跟四爷和桐桐回复这个事情,“东宫已经在查了!明崇俨跟武家走动的近这个事不曾背着人。张淮叫人盯的紧,是明崇俨无疑。” 明崇俨?他不当他的神棍,害王勃干什么? 就因为王勃去了右卫军做参军?这是武后的意思吗?是武后不准太子涉军权? 没这道理呀! 大唐的军制操蛋的很,宰相都有辖制长安军权的权利,那太子派人下去不应该吗? 是啊!李贤也是这么想的,“孤是万万不信这是母后的意思。母后若是真不愿意,会直接告诉孤这个任命不可以!”不答应不就完了吗?干什么绕着圈子杀人? 难道只为私仇? 那就叫了王勃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王勃正在公主府呢,桐桐也问呢,你得罪谁了,这般要你的命。 这次把事办砸的王勃许是知道自己别想在仕途上有发展了,蔫头耷脑的,公主问了,他还莫名其妙了,“臣哪里得罪人了?” 你再细致的想想! 王勃苦思冥想的,好半晌才说,“臣得罪杨炯了。” 怎么得罪的? “臣说他……以目尝之,其味甚辛!” 这是人家长的辣眼睛! “臣还说裴家三郎……中寿,墓木可为拱!” 中寿是六七十岁的年纪。他这话的意思是:你六七十岁的时候,你墓地的树木都长的得两个人合抱才能抱住,这就是骂人家是短命鬼。 你这嘴真该给你缝起来。 林雨桐就说他,“有权有势的,能想法子弄死你的,得罪谁了?” 王勃想来想去的,问林雨桐,“那个姓明的小白脸算吗?” 林雨桐的面色奇怪起来,“你真得罪他了?” 嗯! 你又说人家什么了? 小白脸算骂人吗? 林雨桐面色大变,起身就喊:“来人!” 在! “将王勃赶出府去,此生再不许此人踏入公主府半步。” 王勃面色一变,从未曾见过公主这般冷漠过。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忙道,“臣是在公主府门口见过此人,而后骂了一声,其他时候可没骂过。”并不是说明崇俨跟天后怎么怎么了?真没这个意思! 林雨桐这才缓和了脸色,嗯?了一声,“在我府门口,你为何骂人家小白脸?” “臣这不是以为他是想献媚公主吗?后来碰见了,臣也就嘀咕了一声。起过此等心思之人,横不能是君子吧!” 林雨桐抓了竹杖就打,“你这竖子!” 王勃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起来就往出窜,“臣知道错了!臣这就离了京城,去看父亲去了!” 说着,就站住脚,见公主不追了。他才缓缓的跪下行大礼,“谢殿下救命之恩!驸马之前已经说过臣了,臣没有修好口德,留在长安迟早是事端。臣离了长安,悠游于山水之间……这一别,当真不知此生能否再得见。臣在这里,拜别公主了。” 林雨桐又气又难受,但到底是再没说其他。 王□□身后嘿笑了一声,“臣当年在蜀川学会游水了!殿下对臣恩遇有加,臣不曾报答于殿下,殿下对臣只这一个要求,臣若做不到,真不成个人了。”说完,再一拱手,“殿下保重,臣告辞了!” 而后真走了! 走吧!淹死、吓死都比你这么惹祸被弄死强呀! 可便是王勃言辞上得罪人了,这个明崇俨是否也有些过了呢。 “明崇俨!”李贤将桌案给掀了。这脾气发的,叫里里外外噤若寒蝉。 良久,李贤才写了一份信,交给宝华,“你出宫一趟,去公主府,将信给公主送去。” 是! 信上李贤说,“孤知道皇姐自来眼里不容沙子,可之前的事,皇姐已然叫母后动怒了!这次的事,皇姐不能再直面冲撞了。孤为太子,这事孤处理。皇姐对孤已多有维护,孤甚念阿姐情义,可孤不能万事叫皇姐挡在孤身前。” 林雨桐缓缓的合上信纸,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母子俩不可避免又对上了。 李贤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明崇俨赶出皇宫。他是臣子,臣子进宫见驾是常理,但是臣子常年无分昼夜的在内宫,这就不对了。而今,明崇俨既不是大夫,也不是女官,有什么必要留此人呢? 但话是这么说的,李贤跟武后说:太平大了,要指婚了,不是孩子了,这么进进出出跟外男不避讳终究不是好事! 这话是私下跟武后说的!武后能怎么说呢?这事不经讲究,她也没理由非留。 行!把人赶出去了,但武后随后便叫人把她参与编纂,主力是北门学士所编纂的两本书给太子,叫太子去读。 一本是《少阳政范》,一本是《孝子传》。 这是叫李贤,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你父皇和你母后还活着呢,不到你当家的时候,你最好去做个听话的孩子,别瞎扑腾。 等李贤召集更多的饱学之士给《后汉书》写批注的时候,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到此为止!”他这是想就太后临朝外戚干政的事大书特书的,不能这么干!她摁住了李贤的手,“这自来就怕针尖对麦芒!何时该硬?何时该软?这个尺子你得拿捏呀!”这母子俩的脾气怎么就那么像呢? 李贤没挣扎,而是看着摁住自己的皇姐。他先是呵呵的笑,而后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孤终于懂了皇兄的难处了!孤终于懂了!其实天下本无事,事权利欲生出了事!若母后退了,事便单纯了!是母后的坚持不退,事才更复杂了!我以为,天下的母亲没有不为了孩子着想的!可我现在知道了,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体谅孩子!作为子女便是体谅她……她便承情吗?不!不会的!我退了,她不肯退!孤如何做能叫她满意呢?孤一国太子只做个听话的孩子……只做一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母后便满意了!可孤不是孩童了!孤不是!孤是一国太子呀!皇姐,你总说面对阿娘该退一步……可退到哪里是头呢?” 林雨桐将李贤的脸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你也知道,你只是太子!太子,上有君,下有臣民。这个度如何拿捏呢?前隋之事远吗?杨勇做了十八年太子,却失宠于皇后,难见父面,最后被杨广联合大臣陷害,被废黜太子之位。而杨广了,做了十八年的孝子,成功的干掉了哥哥,登基为帝,这才为所欲为。你作《汉书》,读史所谓何来?叫史书上的事再在你的身上重演一遍吗?杨广能做十八年的孝子,你就是做十八年的孝子难为你吗?寿数这个东西是不可抗的!” 李贤的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林雨桐这才松了手了! “阿姐!”李贤深吸了两口,“幸而您来了,要不然,我可能惹下大乱子。” 知道就好!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懂这个道理就好!莫急!莫急!放缓些。” 李贤听劝了,真好好的读了《孝子传》,还动辄把这样的书赏赐下去,叫大家一起读。 林雨桐就秉持着一份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心思,叫事没有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也因着这个事情,李治赏了泽生不知道多少好东西:“脾气太像了,谁都不肯退一步!这个孩子呀!他不想想,若是我不退,不步步退,如今的朝政是这般局面吗?退,有时候不是软弱。退的尺度只要合适,要比拼死朝前更有效!这次,他能领悟到这个道理,也算是长进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当真是不易!若没有你在其中转圜,可如何是好!这母子二人,非打出火气不可!” 是啊!谁说不是呢!不管是桐桐还是李治,都希望有一个人朝后退一步,暂时解开这个结。 可有些事,不是李贤退了就可以的。 李贤非常有度的处理朝政,平静过的日子过了也就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工夫吧! 反正泽生从半岁大,长到满地跑,小嘴嗒嗒吧嗒的能说话了,风声似乎又不对了。 这一天,宋献带了张淮入府,跟桐桐也四爷说最近坊间的消息。消息上怎么说的呢?说李贤跟一个叫赵道生的奴仆玩断|背,生活骄奢淫逸,奢靡无度。 林雨桐都麻了,当年理亲王做太子的时候,外面也说胤礽是骄奢淫逸,奢靡无度,贪花好色,男女不禁! 后来也说大千岁,又是在外面养外室,又是说大千岁搞巫蛊迷信。 说理亲王的那些话,不是大千岁的意思,但确实是明珠一党干的。 说大千岁的那些话,也不是理亲王的意思,但肯定是索额图一党干的。 历史就是这样,往复一次又一次。之前李弘被传跟内监不清不楚,如今又是李贤被传跟奴仆有花花事。李弘那个流言满天飞,那是武后的意思,那这个关于李贤的流言呢?他会不会笃定,这是武后叫人干的呢? 李贤不是没那么想过,但是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又沉吟了。反之一想,母后那是不会一个手段用两次的!那这次就不是母后! 不是母后,回事谁呢? 查吧!他这一年多也没真闲着,他暗地里收拢了一批人马,以备不时之用!这样的流言一出来,他就叫人查了!可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有三道手:英王府、武家、明崇俨! 明崇俨,这个不奇怪! 武家,这个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英王?怎么会是英王呢?弄错了吧! 下面的人低着头,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殿下,臣等愿意用脑袋担保,就是英王。” 英王?英王! 这个打击几乎叫李贤站不住,“英王?” 是!英王! 李贤双目冰冷,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在!“臣这就去拿了英王的脑袋!”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看着人要出去了,李贤还是喊住了!他一脸的犹豫,而后背过身,抿紧了嘴唇,心口揪的生疼生疼的,再怎么强迫自己不可感情用事,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了。好半晌他才艰难的开口:“……取了明崇俨的脑袋!” 什么? “明崇俨!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可只杀明崇俨吗?那……那英王呢? 李贤的眼泪又就下来了,他大口的喘着气,几乎是蜷缩的俯在书案上,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他闭上眼睛,眼前却不由的闪过小时候。 小时候,显儿跟着自己,走到哪他都拽着自己的手。他饿了会来喊哥哥,渴了也会来喊哥哥,便是尿急尿了裤子,也先咧着嘴找哥哥。父母很忙,他们兄弟在一起的时间要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多的多。 后来,慢慢长大了。很多人都嘀咕自己不是母后生的,显儿却始终没有远离,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走到哪里,先想到的都是哥哥。 他笨,他愚,他老实,他胆怯,他是个离了哥哥就会害怕的幼弟。怎么可能是英王呢? 错了!错了!一定是错了!英王是不会害我这个哥哥的! 他就是……就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他一定是被人给蛊惑了!蛊惑他的人是谁呢?武家的兄弟没这个能耐,只能是靠着神鬼之道糊弄人的明崇俨。 明崇俨啊明崇俨,孤赶你出宫,已是宽容。你以流言污蔑孤,孤不气!自来跟人斗,便得有这样的自觉。可是,你不该,不该去蒙蔽孤的弟弟。你离间我们骨肉兄弟,你蒙蔽孤老实怯懦的弟弟,你该被千刀万剐! 宝华就在边上提醒道,“若是明崇俨,殿下就该交给大理寺处理!此等案子,不必隐瞒。合该叫满朝上下都知道……也正好可以洗清殿下的污名!何况,私杀大臣,一旦被抓住把柄,这便是东宫的危机。您——三思呀!” 是啊!是该这样!只要闹出来,明崇俨只污蔑储君这一条,他就该杀。 李贤转过身来,问宝华,“可若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如此……英王可逃的脱?” 什么? “朝臣会参英王一个染指储位,心存不轨的罪名。若是如此,英王必被废为庶人!” 宝华就忙道:“殿下,此时不能因为顾忌英王便私下杀人呀!”何况,他英王真就那么无辜吗?若是自己不动心,谁能蛊惑! “不光是为了英王。”李贤说的尤其艰难,“父皇……身子不好……”眼睛只能看见微弱的光,再这么下去,只怕双目再也看不见了。早前还头疼,皇姐帮着针灸了数月,才把这头疼压下去了。而今,出了兄弟阋墙之事,父皇可受的住!“这里面又牵扯到武家,父皇必会因此事跟母后起争执的。那就不若,不声不响,把事情处理了吧!死了明崇俨,给武家兄弟一个教训……英王胆小,也该警醒了!谁都别惊动,就叫这事这么过去吧!” 李唐皇室再不能闹出兄弟相争的丑事了! 就这样吧!去吧! 数日后,出了一件奇案,明崇俨在他自家的庭院里,被人杀了!箭簇直取喉咙,贯穿而过,就这么给死了! 狄仁杰查看了案情,这个一年的时间里清理了一万余件案的大理寺卿表示:破不了! 还有狄公破不了的案子?这可是奇了! 狄仁杰点头:是啊!这个案子奇了,破不了。 林雨桐哪里不知道,这是狄仁杰在保护李贤。 于是,这个无头公案在坊间传的越发的邪乎了,甚至有一种传言,说这个明崇俨其实是个妖道! 妖道为祸,镇国公主杀之! 全大唐的百姓就这么破了这个案子,一直决定:就是镇国公主杀的! 林雨桐:“…………”这事不好这么定的!不是啥事摁到我头上都是好的! 第 824 章 盛唐风华(76)三合一 盛唐风华(76) 更漏声声,寒气渐浓。 桐桐给孩子把被子拉好,回头在棋盘上落下一白子,四爷随后便落下一黑个。 这一子落的,叫桐桐有些沉吟。 本可以进的,进一步可落子的地方有三处,可四爷这一子依旧是退了一步。她没言语,依旧一子一子的往下落,可四爷却在步步的往后退,直到最后一步,四爷把手里的棋子往上一点,摆在棋盘上的便是一条大龙。 林雨桐没动地方,可却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自己若是能步步退,则步步对。 可自己一旦妄图进,那便是全盘被否。 四爷就说,“所以呀,我一直说,按照你的本心做事,心到事则成。你少几分思量,事反而好办了。就比如说眼前,你想怎么做……你就去怎么做。按照你的本心做事,也是怎么做怎么对的!有时候,事不一定得你去办成。只要你去办了,成不是目的,败许是效果更好。”他说着,就慢慢的拾掇棋子,事就是这样的!不从黑暗里过一遭,是不知道那一丝曙光的珍贵的。 这黑暗只要不是降临到百姓身上,那就是朝廷上的事!在朝廷上,没有黑,怎么能对比出亮呢!没有黑的看不见五指,绝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不可能的事又怎么能变成可能呢? 这些不用跟桐桐往透的说,她本就是一道光,划过黑暗,光才耀眼! 这样吗? 那倒是好办了! 于是,桐桐先找武家兄弟去了,有些事不能挑明,但我还不能收拾你们了吗? 她先找武承嗣!这小子前年还是个尚书御奉,没两个月,内考完,就被武后提拔为秘书监了。紧跟着又叫此人承袭了周国公的爵位,端是风头无两。 胆肥了是吧? 给我等着!这天一大早,她早早的起来了,在进宫的必经之路等着,等着武承嗣。 这家伙骑着五花马,穿着超品的朝服,一路都是对他拱手见礼之人,他所过之处,别人只有避让的。 宋献低声问:“殿下,就这么过去吗?” 对!就这么过去! 武承嗣正骑在马上优哉游哉呢,猛不丁的,靠边停的马车突然就动了,横插了过来,挡在了马前。 跟着武承嗣的随从呵斥,“哪个不要命的?找死呢!”林雨桐聊起帘子,叫人把灯笼给举起来,“哟!这是谁呀?想要我的命呀!” 这一出声,不止武承嗣听出来林雨桐的声音了,便是避开的官员,也都听出来了。这是……公主又要上朝吗?完了!今儿得见谁的血呀! 赶紧见礼,林雨桐从马车上下来,朝其他人摆摆手,“忙去吧!迟了是要打板子的,我找周国公说个话,你们怵在这里,我们表兄妹也没法说私房话呀。” 明知道要迟到了,您干嘛还非这个时候跟周国公说话? 这么想了,但是不敢问呀,利索的走人吧。 武承嗣躬着身子,谦卑的很,“不知是殿下,臣万死。” “万死?”林雨桐轻笑一声,“明知道人只能死一次,何苦说出万死的话来。显得我这个公主,对舅家人这般的不尊重,不念情分。” “臣该死!”武承嗣是真有些怕了,这位公主属于油盐不进的!他是没少想办法巴结,可就是巴结不上。便是那位驸马,也是如此!受之坦然,全无情分可言。人人都说公主和驸马平易近人,可其实,他们作为姻亲,从没能进过公主府的大门。便是天后而今肯扶持娘家人,这位公主的态度依旧毫无变化。 今儿这突然把自己拦在路上,究竟为何呢? 他不懂,不懂就问,真要到时间了。因此他就问,“敢问殿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不知道? 武承嗣愣了一下,“臣如何能得知?” “那你慢慢想,不着急。”林雨桐说着,就在边上转悠开了,慢悠悠的。 要进宫的朝臣们路过两人,拱手见礼之后,赶紧朝里面去了。 刘仁轨过来了,看看林雨桐又看看武承嗣,一脸的不解,但还是选择问公主,“殿下这是?” 林雨桐指了指宫门,“刘相公赶紧去吧!时间不早了。” 啊?哦!好的! 刘仁轨边走边回头,不知道今儿又要出什么事。 李敬玄过来了,冷着一张脸,“公主何以处宫门而不入?” “不急不急!你只管忙你的。” 李敬玄又看了周国公一眼,拱手走了。 只狄仁杰路过的时候,看着武承嗣有几分同情,然后笑呵呵的指了指里面,“殿下,臣失陪了。” 嗯!不用陪着,去吧! 掐着时间,宫门口再无官员路过了,林雨桐放人了,“表哥既然想不起来,本宫就不耽搁表哥上朝了。明儿本宫还来,就在这里等着表哥。您可别叫我空等呀!” 是!今儿就回去叫人打听,看看到底是哪里惹着这位公主了。 武承嗣是胆颤心惊的,不敢把埋怨带到脸上。他急匆匆的往宫里去,不敢提告假的事,这位公主就在宫门口站着呢,手里拎着一把剑舞剑呢,寒光闪烁,好似下一刻就能砍过来。 一进宫,再急着奔进去,还是迟了! 迟了没二话,满朝的大臣看着呢,李治眉头紧皱,武后低声吩咐上官婉儿,“等会子去打听打听……”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是! 朝中除了那些谄媚之臣,谁巴结武承嗣干嘛?一条条律法规矩就在这里摆着呢,每天都有各种原因上差迟了的在挨板子,凭什么你武承嗣就不用挨板子? 宫中侍卫的来头都不小,能怕你武承嗣?打那是真打! 啪啪啪,十板子给打屁股上了。 狄仁杰低头一笑,好些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感情那位公主拦在宫门口是为了这个呀! 于是一个个的低了头,或是用朝板挡住脸。 李治是看不见,但是太子看的见呀,他看刘仁:这是怎么了? 刘仁陪着圣人,哪里知道?只微微摇了头。 直到下朝才知道,镇国公主起了大早,转悠出来刚好在宫门口碰见了周国公,下马车跟周国公说了一会子话,给耽搁了。 李治看刘仁:“桐儿起了一大早,就只为这个?” 刘仁一言难尽,“宫门口的侍卫说,公主吩咐了,明儿别急着叫周国公进宫门,把进宫的腰牌查验的细致些……她跟周国公约好了,要在宫门口碰头,有要事!” 这是要连着堵武承嗣,叫对方天天挨这十板子。 刘仁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一下子就憋不住给笑出来了,“公主叫人给周国公留下话了,说是要是有个伤啊病的,她会亲自去看诊的!她刚配了几味新伤药,正要试试呢!” 连对方装病的路都给堵住了!是来挨板子,还是试药一不小心出了事故直接嘎嘣了,你选一个! 这个打,他是不挨都不行。 李治的嘴角抽了抽,这整个一泼皮无赖的做派! 行吧!小惩大诫,也无所谓。 于是,武承嗣真就是连着挨了三天的打,每日在别人戏谑的注视之下,堂堂国公,被人摁住打板子,什么滋味?他是心里又恼又恨,可这一丝一毫的恼和恨,现在都不能表现出来!想想在流放之地所过的日子,再想想如今。 忍!忍下去!只要忍下去了,迟早有翻身的一天。 等我翻身了!等我翻身了……今日之辱,定当百倍奉还! 但是板子,真不能挨了!这天下差之后,他没急着出宫。而是递了牌子,要见天后!不仅自己,还有从营地赶回来的堂弟武三思。 武三思要年轻几岁,他过来扶着堂兄,看看他这被打的情况,咬牙切齿的,“大哥,会讨回来的。” 禁声!别说嘴上露出不该说的,便是脸上也不能露出丝毫来,记住了吗? 嗯! 可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到的时候,镇国公主也在! 天后笑盈盈的坐在上首跟公主说话。 他们一进来,还没见礼呢,就听镇国公主道:“这不,来了一员武将!您可得去瞧去!宫中的禁卫可都集合起来了,您不去可不成!您得去,父皇也得去!太子也去!今年这雨下的,也没机会打马球!也该找个由头叫禁卫军中的儿郎们赢个彩头。” 武后就像不知道桐桐要玩猫腻似得,还吩咐高延福,“请圣人和太子。” 是! 赛场的观景楼上,李显李旦和太平都在,还有好些被请来的朝臣武将,来瞧比赛的嘛! 难得兴致这么好,武家兄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比赛是争先着上,比射箭,比骑马,赛场上欢呼,观赛的也欢呼。李治便是看不见,边上也有人低声讲解,赛着,赏着! 李敬玄是武将,这会子就说林雨桐,“殿下,咱们只听过殿下之勇武,可都没见过呢?要不然,殿下下场,叫臣等也见识见识!” 林雨桐就笑,“好!我给大家玩一把大家没见过的。”说着,左顾右盼,而后把视线对准武三思。 武三思心道不好,这是收拾完大哥又来收拾我? 而围观的人这会子笃定了,必是武家兄弟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圣人和太子都没管,但是公主却是不容的。 李贤看皇姐,轻轻摇头:算了,到此为止!打了这俩老鼠,伤了玉瓶怎么办? 林雨桐看了李显一眼,李显瞬间缩了!他心跳如鼓,只有一个想头,那就是:完了!完了!皇姐知道了!宫里肯定都知道了! 太平左右看看,才要说话,李旦一把拉住了:别言语!肯定是出事,只咱俩不知道。 林雨桐朝李显笑了一下,便看武三思,“表哥而今也是右卫将军,不会这点胆色都没有吧。” 那怎么会呢? 武三思站出来,只要不是当场要杀我,怎么着都行。 林雨桐朝下指了指,“麻烦表哥下去,看见那个竖起来的木板了吗?表哥靠着那个站着吧。” 站着?那在百步之外呢。 武三思也不知道这位公主要干什么,只得下去站着去了! 林雨桐却伸手,香菊赶紧把弓箭给递过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可在百步之外,要在这里射箭? 是的!就在这里!众人就看见镇国公主搭箭拉满,嗖的一下,箭簇飞了出去。 武三思是眼看着箭簇飞过来,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带着冷风的箭簇瞬间到了,蹭的一声,他头顶火烧火燎的疼,甚至有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薛绍就站在边上,查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这是一箭穿过武三思的发髻,把武三思钉在了木板上。 他赶紧让开,就见那箭簇接二连三的射来,不给人任何叫嚷的时间,就见那箭,有两箭射在了肩头,两箭射在了腋下,还有一箭射在了两腿之间。 没见血,都只是穿过衣服,贴着皮肉的,连带头上的,一共六箭! 太平蹭蹭蹭的跑过来,就冷笑一声,“把板子拆下来,连人带板,一起抬过去。” 说着,提着裙摆就跑:“父皇,母后,可好玩了!” 是可好玩了!一箭穿过发髻,两箭钉在脖子两旁的肩头,两箭都在腋下,一箭射在裤|裆上,就差那么一线就伤了子孙根了。 这会子武三思早吓晕过去了,身下早已经湿了,这是吓溺了! 众人再偷觑镇国公主的表情,冷冽的很。她就那么看着跪在地上的武承嗣,再抬起眼的时候扫了英王一眼。 英王瞬间跪了,两股战战,也吓尿了。 狄仁杰抚了抚胡子,一转脸看见圣人和天后莫测的表情,还有红了眼圈的太子,他若有所思。 转过脸来,跟张柬之等人对视了一眼,众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而后都默默的收回视线。 武后扬起笑脸,说桐桐,“你又淘气!这多危险呀!以后再不可如此了。” 是! 比试结束了,时间不早了,该散的都散了。 武后叫人把武家兄弟送回府去,也没留英王。太平要问,被李旦给拉走了。 没说叫桐桐走,桐桐也没走。她跟着,但一句话都没解释! 武后跟着李治,一起往李治的宫里去。这几天李治其实又添了咳嗽的毛病,轻微的有些咳症。这次英王参与的事件,对李治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林雨桐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陪着,而后不时的给熬药,给针灸,除了调理身体的事,她什么也没做。 没法做,也没法说呀!现在不做不说,就是最合适的。 易地而处,这要是自己和四爷遇上这么一个太子,两人会怎么办呢?也会焦心的,焦心的一夜一夜难以安枕,想着事情该怎么往下办。 因为李贤暴露了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心慈手软。 这一点若是掰不过来……怎么办? 他俩这会子想的不是解决罪魁祸首,而是想留着这罪魁祸首,看看李贤下一步怎么打算的。这么心慈手软,他不杀英王,英王只怕不把他给推下去,是不会安心的!他怕李贤找他算后账。 武后和李治就是这么看着,看着李贤接下来怎么应对。他们不会容许任何人搅和在其中,他们大概觉得他们是在给太子补课。 等李治睡下了,林雨桐跟武后从里面出来,在宫里慢慢走着。 武后这两年见老了,两鬓多了几缕白发。此时,她的脚步缓慢,却轻笑出声,“对太子还有期盼的是你父皇,而我……我自己生的孩子,知子莫若母,你们的性情我是知道的。若是一直太太平平的,贤儿这太子是能做的!可若是不太平,贤儿就不适合太子之位。不是谁都有好运道,能做一太平储君的!能来争权夺利的,哪个不是骨肉至亲?权利的争夺就是如此的!你父皇总想着,这未必不是给太子上了一课!其实,他要是派人杀的不是明崇俨,而是李显,我跟你父皇会伤心李显的离世,但是我们不会对太子如此失望!伤心是有的,可比起江山社稷,舍一个儿子又怎样?那个时候,把江山给他,你父皇心里是踏实的!你当你父皇没教他吗?你皇父教了,教他学学我这个母后,学学我的狠辣,学学我的下手不留情。可是,他听了吗?身为一国储君,人家剑指储位,他竟然顾念着情分,网开一面!这叫情分吗?你来告诉我,这事要是叫你处置,你会怎么办?” “我会交给大理寺查,查到谁是谁。朝臣说该杀,律法说该杀,我会说念着情分,圈了吧!” 是啊!该杀而不杀,才是情分。该杀而宽恕,这是犯蠢。 武后说着就自嘲的笑了起来,“李弘不提也罢,李贤心慈手软,李显自大愚蠢,李旦平顺温和……我一生四子,却无一帝王之才!我常想,他们变成今天这样,是我没养好!我若悉心教养他们,他们不至于如此。”说着,就看向桐桐,“可是,每次看到你,我又觉得这好的帝王不是养出来的,而是生出来的!说实话,不管是在你父皇心里还是在我心里,你的性情,你的手腕,是最合适的!你父皇总是惋惜,你不是个男儿。” 林雨桐:“………………”这话得对半听!就跟四爷把他皇阿玛的话对半来听是一样的。若是这样,那么武后现在可不止是一个母亲,她——生出了帝王心思了。 她是在夸自己,也是在拉拢自己! 自己什么都合适,可自己不是男子!但若真有女帝了,自己的性别是障碍吗? 她在给自己埋种子,在释放自己的野心! 是的!桐桐无比的确定,武后这个时候生出了做女帝的心思了。她的儿子无一合适,若要册立女儿,别说其他人,就只李治也不能答应。 她现在就是在蛰伏,在伺机而动。 用晚膳的时候,李治叹了一口气,跟桐桐说,“昨儿恍恍惚惚的,竟是梦见你皇祖母了。” 林雨桐停下筷子,想听听李治到底要干嘛。 李治就说,“儿啊,带着驸马和孩子去慈恩寺,给你皇祖母祈福一段时日,可好?” 叫自己去给长孙皇后祈福?这是要给自己找个事把自己绊住,是怕自己掺和李贤的事吧!李治要看李贤的决断,怕自己影响李贤。 林雨桐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说不出什么滋味。 回府了,所有的人都感觉的到公主的不高兴。可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的!这样的事,不身处核心,压根就不会知道大变就在眼前。大家一样过日子,坊间的百姓一样在争东论西,对谁都没有多大的影响的。 泽生坐在廊庑上等着,等着阿娘回来。一瞧见阿娘,她就撒丫子奔了过来,“阿娘!阿娘!你去哪了……阿娘!” 林雨桐接住孩子,轻轻的拍他的屁股,“有没有乖?” 嗯嗯嗯!乖了,阿耶还带儿收柿子了。 “是吗?”她抱着孩子往屋里去,问他,“收了多少呀?有软的吗?” 有啊!“阿娘给儿做柿子饼,要多放霜糖。” “柿子饼?!”晚上吃这个不好消化!她转移话题:“今日还作甚了?” “阿耶带着儿念书了。” 是吗?念的什么书呀。 “念了《管子》。” “管子上的哪一句呀?”桐桐一边跟孩子说着话,一边给孩子把外面的厚衣裳都脱了,顺势盘腿坐在地上,把孩子搂在怀里跟他说话。 泽生躺在阿娘的腿上,头和脚都使劲的往下垂,他大概觉得这么好玩,就那么跟一张弓似得这么躺着,然后跟阿娘说话,“管子说,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记住了呀?!真好!晚上不吃柿子面饼,“……阿娘给你做个蛋饼吃,好不好?” 好!嘴里应承着,蹭一下翻身起来,奔着里面就跑,“阿耶……阿耶……阿娘给儿做蛋饼吃,夸儿书念的好!” 四爷从里面出来,就见桐桐在穿襻膊,真就先下厨给孩子做蛋饼去了。 韭菜蛋饼转脸就做了一摞子来,把素炒的青瓜卷在里面,泽生抓着吃去了。桐桐跟四爷递了一个,“再吃点?” 四爷接了,“怎么?接下来是要忙什么……还是被打发出京?” 又被你猜到了!没错,“去慈恩寺去祈福。” 四爷把手里的先递给桐桐,“没吃饱吧?” 嗯!她一口咬上去,滋味难言。 四爷又给她倒水,“这是好事呀,人家嫌弃你碍手碍脚了。该出头的你已经出头了,剩下的,你得静下来看看,看看宫里接下来会怎么表演。” 就看着? 四爷就笑,“人家也只让你看着。让你看着,自然也有人看着你,你不动则已,动了,就不会只在慈恩寺里祈福了!” 桐桐狠狠的咬了一口饼,“那就看看!看看他们的戏怎么往下唱。” 四爷眼里的笑意一闪,叫了秋实吩咐,“告诉宋献,叫他找张淮,把今儿的事宣扬出去。至于公主……对外就说,公主被罚礼佛去了!” 是!这就去办。 可自家的流言还没放出去呢,外面已有传言了,说是公主被罚了。 宋献来禀报的时候,林雨桐若有所思,她不再耽搁,带着四爷和孩子,直奔慈恩寺。 孩子没来过多少寺庙,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四爷带着孩子在寺庙里转转,桐桐真就在礼佛。她盘膝坐在蒲团上,静静的,一页一页的翻着经书。远处大殿里传来僧人的诵经之声,这声音隐隐约约的,听的人竟是心也跟着沉静起来了。 寺里的和尚三车,俗家身份是尉迟敬德的侄儿,这会子公主来了,他被打发来支应。 此人很奇葩,出去讲经必须得美食美酒和美人,缺一不可。这是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和尚。 泽生很喜欢这大和尚,天冷了,雪下来了。 早早的,泽生起来就抓了谷子洒在地上抓雀儿去了。四爷和桐桐在屋里跟三车和尚一起品茶闲话。一抬眼看见顽童躲在一边抓雀儿的样子,雀儿几番试探,终于大胆的去吃了,却最终被他给扣在竹篓子之下了。 就见这孩子蹲在篓子边半晌,又轻轻的把篓子打开了,那雀儿扑棱着翅膀又飞了。 三车和尚就夸孩子,“小郎君天生一颗慈悲心。” 四爷笑了笑没言语,于是,三车和尚每天都能看到公主嫁的小郎君撒谷子喂雀儿,然后抓住了,又给放飞了。 一天、两天、三天,一直持续了两月,眼看这个冬天都要过去了,呼啦啦的一场大雪又来了。这天他又来找驸马辩论佛理,就见这个长着慈悲心的小郎君,叫人拿了一盆的谷子,在院子的撒谷子呢。 这么一撒,周围的雀儿呼朋引伴的飞来了,院子里密密麻麻的落了那么些个雀儿啄食着谷子。 这顽童又喊着,“再撒些,扬起来,往远些撒!” 好些仆从一人一把谷子,朝雀儿中间扔。雀儿先是吓的扑腾腾的飞,见无危险,便又回来了。 顽童又喊,“再撒——” 于是,雀儿又飞走,又落下。 如此再三之后,雀儿越来越多了,再撒谷子,听到动静不动反而站在原地等着。 可就在这时,就听见这顽童喊了一声,“撒网!” 哗啦啦的,一张网子从天而降,一院子的雀儿一网打尽! 大和尚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就见这孩子一脸纯然的笑,还朝这边招手,“阿耶——阿娘——儿抓住雀儿了!” 四爷招手叫他过来,“抓这么些雀儿干什么?” “叫人送到城外的粥棚去,熬了就能吃到肉了!不吃肉没力气!” 大和尚就问说,“拿谷子去熬粥,不一样?” “那不是谷子,那是谷糠!”小顽童回了他一句,而后得意洋洋的看阿娘,摇头晃脑的,“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可对?” 对! 大和尚便笑,夸道:“将门之后,果然非同凡响。”说着就跟四爷商议,“国公爷,老衲正缺一弟子……” 不是出家,就是单纯的想教。 四爷欣然允诺,“可!改日备上厚礼,带小儿拜师。” 林雨桐也点头,这大和尚也是出身将门,且精通兵法和儒家经典,教孩子自是没问题的。关键是,此人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孩子的认知只有前瞻性还不行,从教养开始就得踏实起来。 泽生有点好动,并不是一个能安静下来的性子。夜里好容易安生的睡下了,宋献来了。 林雨桐起身去了外间,“长安城里……如何了?” 宋献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有消息说,东宫官员韦承庆上书劝谏太子,说太子不该养赵道生为男宠,更不该如此好声色,赐予赵道生颇多的钱财。” 林雨桐面色一变,“那个之前传言与太子有瓜葛的奴仆赵道生……还活着?”是!还活着。 林雨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李贤啊李贤,怎生那般托大!这样的人不想法子弄死以绝后患,留着做什么呢?你这次的事跟李弘上次的流言不同!上次李弘心知是武后所为,以流言破流言,流言不用管也就消散了。他当时保住玉桥,是在不想当太子的前提下!你呢?人家造谣不造谣其他人,为何是这个赵道生呢? 她急忙问:“然后呢?” “而后……不知道是谁揭发……说是太子谋逆,在东宫中藏着数百具铠甲。经查,东宫的马厩里,确实是藏着数百具铠甲!” 林雨桐呵笑一声,“不知道谁揭发的就去查东宫?谁下的旨意?” “天后!”宋献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天后派人派禁卫前去,在马厩中搜出铠甲!” 林雨桐看四爷:“荒谬不?”东宫那地方,并不在大明宫里面。大明宫是后来修建的!原因呢,是因为早前的太极宫地势比较低,一下雨吧,这地方就潮!长安的夏天,热上来也挺热的。不透风还潮,太极宫就如同一个蒸笼,特别不舒服。李世民呢,能出宫避暑。可是李渊不乐意跟着李世民跑,那就只能留在太极宫。李世民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道,就在长安城四四方方的城墙之外,另外划了一片,修建了大明宫。 对的!长安城本来是极其标准的正方形。太极宫在北边的正中心,太极宫的东边是东宫,西边是掖庭宫。这三个大型宫殿群平行,正前面是皇城。这是一个整体!后来太极宫修建好了之后,李治和武后就搬到了大明宫。大明宫的位置其实是在北边的城墙之外。压根就不挨着! 从东宫要去大明宫,要么,出东宫的大门,然后拐出来,从自家的府门前过,穿过永昌坊和光宅坊与东宫外墙的夹道大街,从大明宫的正门进去。要么,就出出东宫的后门,从智德门入西内苑。可西内苑不是跟大明宫一体,他们中间也有夹道,得从西内苑出去,从大明宫的右银台门进去。 所以,桐桐进宫是比太子进宫更近便的。 这一重重街道一重重大门,从东宫开始造反呀?可行吗? 再说那马厩放铠甲,东宫那地方,马厩能有多大?而且,马厩这地方吧,他是个半公共的区域。属官也用,侍卫也用。这么一个地方,放了数百的铠甲。 李贤疯了? 其一,这样的地形,数百人的装备数百人的亲信力量去造反的成功概率,并不比李贤单独见李治的时候,一把掐死李治进而即位的概率更高。 其二,公共地方摆造反道具,他脑袋进浆糊了? 其三,东宫有自己的禁军,这些人用起来不行吗?干嘛弄数百铠甲? 这就是一个很糙很糙的局!说李贤谋反,这还是构陷。 谁干的? 四爷叫宋献先出去,而后跟桐桐说里面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韦承庆,他的父亲韦思谦,乃是武后时期的宰相。” 林雨桐愣住了,愕然的看向四爷。 四爷又道,“韦承庆的弟弟韦嗣立,亦是做到了宰相之职!” 林雨桐就问:“跟韦氏同族?” “这父子三人出自京兆韦家逍遥房,韦氏出自京兆韦家驸马房。”没错!都是京兆韦家! 林雨桐明白了,“武后跟韦家有了默契!他们……联合了!李治只是想教李贤,而武后联合了韦家,要拿下李贤。” 倒着推,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史书上说,母子争权,武后废子,这并不冤枉。 四爷就说,“你不必难受,成为帝王,便没有父父子子。同理,女子为帝,舍弃儿子,哪里错了吗?她只是做了历史上大部分帝王都会做的事情而已!”只是因为世人一直都默认母性比父性更浓烈,所以才叫事情看起来叫人难以接受,仅此而已! 是啊!仅此而已! 两人正说话了,外面喧哗了起来,刘仁亲自来了,“殿下,驸马,圣人宣召二位即刻进宫。” 留下孩子两人都不放心。四爷连被子一起,把孩子抱起来,这说走就能走! 进了城,入皇宫得从家门口过。英国公府的大门大开,李敬业在门口等着,直接接了孩子。要分开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太子是好太子,这事蹊跷!保住太子,就保住大唐……” 四爷拦住了他的话,“天冷,别让孩子着凉。” 李敬业这才不再言语了,抱着孙子赶紧回府了。 宫里戒备森严,进了大殿,林雨桐看见了胸前还沾着血的李治,看见了扶着李治面色苍白的李贤,还有一脸平静,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武后。 李治还是那句话:“此事可不追究,但太子需得赦免。” 意思是认下今儿这事,就当是太子一时糊涂,不追究你们构陷之罪,但也得赦免了太子,一如以前。 可武后不答应,开口就道:“身为人子,他心怀谋逆,应大义灭亲,绝不能赦免其罪行。” 林雨桐看见李贤那双几乎绝望的眼睛。 她朝前走了几步,看向武后,“这事我不答应。” 什么? 林雨桐一字一句:“太子可废,那是因为他身为储君,无一丝提防之心,终究酿成大祸,他无做太子之能,可废!但以构陷谋逆罪名来废,不行。” 我——不答应! 第 825 章 盛唐风华(77)一更 盛唐风华(77) 不答应? 武后抬起头来,看桐桐,“桐儿,我是你阿娘。” 桐桐点头,而后叹了一声,“阿娘,儿也就是仗着您是阿娘,这才敢说这个话。” 李治心里一松,桐桐就是这样,她会示弱!会脸不红心不跳的给对方脸上贴金。皇后此刻哪里是谁的母亲?她没把她当做是贤儿的母亲,连太子都能废黜恨不能一杀了之,那一个镇国公主,还不是养在身边的孩子,她此刻能是一个慈母吗?能叫事情就因为一句阿娘而功亏一篑吗? 不可能的! 但桐桐不硬顶着去揭这个脸面,事情再血淋淋,她乐意给上面盖在一层遮羞布。这其实是一个成熟的政客该有的样子。 一万次的遗憾,桐儿若是跟贤儿易地而处,今儿,就不是皇后废了贤儿,而是桐儿将皇后逼回后宫。 他没言语,也没再为贤儿说什么话。事到了如今,自己希望贤儿为太子本就奢望!皇后没有留丝毫退路,她是不会再叫贤儿做太子的,她得防着贤儿反噬。自己之前不答应废太子,为的也不过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能保住贤儿的性命。 他攥紧儿子的手,不叫他说话。 今儿你皇姐为你争取到什么,你就先领受什么。最好是别走远,留在京城最好,若不然,你这条命依旧是保不住的。 武后指了指边上,“桐儿和英国公都坐吧。” 把四爷叫英国公?! 四爷马上拱手,“您要这么说,臣只能回国公府了!今儿这旨意是宣给驸马的,今儿来的也只是驸马!” 武后满意的点头,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而后,她才看向女儿,“桐儿,镇国公主,若无英国公府,何意镇国呢?” 林雨桐就笑,“镇国靠军权吗?不!镇国靠的是两个字,一个是‘公’,一个是‘正’。一心为公,不存私念,不求私情,以公心求公正,以正气求公平,得来的是什么?是人心!天下子民信镇国公主,朝中大臣敬畏镇国公主,我的话他们信!我说太子是被冤枉的,那明儿就有御史敢撞死在大殿上也会为太子伸冤的。母后,儿靠的从来都不是军权。” 武后的眼睛眯了起来,打量这个女儿。 桐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可是母后,儿不是所有时候都公正的!就拿这件事来说吧,儿若真公正,儿就该隐而不发,您不能今晚就杀了太子,对吧?您还是得叫人审问结案的,最好再把这件事做的跟真的似得,比如,把那些铠甲弄去大街上,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一把火烧了,然后坐实了太子意图谋逆的罪名。这得是需要时间的!这点时间,儿若真公正,儿会做什么呢?儿会登高一呼,告知天下真相。可儿……没有这么做,儿进宫了,儿坦诚的告诉阿娘,儿不答应! 在这事上,儿得说一句,儿是偏着母后的,儿并没有做到绝对的公平。说实话,儿不懂母后非废贤儿是什么道理。其实,他才多大呀?二十来岁的人,上有父皇母后,下有同胞手足,他长的太顺利了,吃的亏太少。再长几岁,有父皇母后保驾护航几年,他会成熟起来的!他和皇兄,比之史书上的许多储君,好了何止一层?母后能赢,靠什么呢?靠您是他的生身之母,他防备谁都没防备您呐!儿屡次跟贤儿说,母后能走到如今,是如何的不容易。贤儿体谅您,可您这个最该我们信任的人,却狠狠的捅了一刀来! 在明知道太子无大错的情况下,儿选择让一个很好的太子被废!那您说,儿所坚持的公平在哪里呢?而今,儿不过是要求,给贤儿一个体面的结果……阿娘,就连这个您也不愿意吗?” 武后没言语,大殿里静悄悄。 上官婉儿担忧的看了李贤一眼,这件事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是在做梦!她伺候在武后的身边,但她却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这会子,能保的也只能是太子的命。 而在镇国公主说完这番话之后,她知道,太子的命保住了。 镇国公主很软的话里,其实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的!她把她下一步要做什么,给摆在了明面上!她说今晚若是皇后不妥协,那么除非她死,否则她就把真相公布出去! 是的!不管是百姓还是朝臣,都会信公主的!便是有些人怀疑,但反对皇后者呢?他们平日里只怕找不到借口攻讦皇后,而今有这样的借口了,他们会冲在最前面对皇后而来。 皇后不能只图眼前不想以后呀!今晚公主从慈恩寺回来,这瞒不住人!除非今晚就这么把公主也给杀了!可公主是那么好杀的? 其一:驸马就是英国公,这不是说驸马强调说今晚来的是驸马,他就只是驸马。 其二:禁卫军知道公主之能,真要叫他们把刀斧加在公主身上,禁卫军不顾忌公主,也得顾忌圣人。公主若和圣人联手,矛盾激化,皇后面临的可就不是功亏一篑了,而是满盘皆输。其实圣人未必不想跟公主联合,但圣人更知道,公主是做女儿的,强迫女儿谋逆母亲,公主也难从命。所以,圣人不逼迫,他希望取一个平衡。而皇后必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不会把事情推向最糟糕的方向。 其三,公主勇武,逼急了,等侍卫进来之前,只怕公主都有能耐把这一大殿的人杀了。 把这些因素都考量进去,她可以笃定,皇后必然会妥协的! 果然,皇后开口了! 皇后长长的叹了一声,“本宫……也不知道所谓的谋逆到了哪种程度了。得到消息的时候,本宫是又惊又怒。” 林雨桐垂下眼睑没有说话!太子谋逆?说句实在话,圣人身体不好,还能活几年?便是活着,大权也尽量朝太子倾斜,太子是吃饱了撑的,靠几百幅铠甲谋逆?便是太子看武后不顺眼,那等他登基了,名正言顺的要求太后归权,这不是胜算更大?李贤只是性子直,并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样的事情,你竟然说你又惊又怒? 东宫那地方,要么从皇城内入东宫,要么从延禧门入东宫,把手的那么死,是怎么把铠甲运进去,还不惊动人的? 除非是搜查的时候顺势塞进去的! 真的!从太子的动机到太子这个所谓的谋反过程,糙的不能看。 武后将其归结为当时又惊又怒,然后就把事给办成这样了。 然后呢? 然后武后就道,“事……左不过是那么些事!贤儿心无提防,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个跌倒,那是真不适合太子之位。今儿这事,说起来,显儿难逃其责!可还是那句话,显儿赢了!显儿许是平庸,但帝王平庸些能做个守成之君,他是个能牢牢坐在皇位之上的人。”说着,就看李治,“帝王难道不是先得坐稳帝位,才能想其他吗?与之相比,贤儿与显儿,谁更合适呢?” 算计哥哥这事,在皇家没法说!李世民还杀了亲兄弟呢? 选皇帝不是选道德完人,他有这个夺储位的能耐,有守皇位的本事,为什么不行呢? 这是武后开出的条件,不治罪李贤可以,但李显得为下一任太子。 桐桐才要说话,四爷一把摁住了桐桐的手。 果然就听李治说,“可!” 这个字才一落下,武后就扬声道:“宣英亲王即刻进宫。” 林雨桐心里叹气,这次李治把武后给看错了!李治以为武后是想找个好操控的傀儡帝王,而武后却想的是,李显这般的最好处理!立他难,但废他却容易。 李治以为武后是想做个扒着权利不撒手的皇后乃至皇太后。可武后想的是,一个孤女出身的女子都敢称女帝,我的权势到了能轻易废太子立太子的程度了,我凭什么不能称女帝? 这点认知上的误差,叫李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武后的要求,要册立李显为储君。 武后扭脸看桐桐,“这事……你也不答应?” 林雨桐叹气,其实册立李旦为太子也行,可真要册立李旦,武后会觉得麻烦!李旦特别识时务,是绝对不会跟武后争的!不争就不犯错,不犯错反而难处理!拉李旦进来纯属送人头!想想那个一直活的谨小慎微的孩子,何必拉他进来呢? 况且,武后拉李显做储君,只一个原因,他犯错了,他为朝臣所不耻。她想进一步,就得找个能随时废黜的帝王! 既然注定是被废的命运,那桐桐为何要争执呢? 林雨桐看武后,跟武后对视。 武后明白了,自己这个女儿知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她有句话还是说对了,那就是她还是支持自己这个阿娘的!在谋划这样的大事上,她不做拦路虎。 但桐桐也有要求,“这件事,得有一个说法!” 武后沉吟了一瞬,“太子突发恶疾,够吗?” 李贤一下子笑出声了,他一脸的泪,却笑的欢畅!就见他从李治的手里硬是扯回了手,站起身来:“天后娘娘,您这不是要孤的命,您这是要孤一家的命呀!知道为什么皇兄和皇嫂迄今不要孩子吗?那因为他们知道,废太子这一脉,便是有子孙,那也是子孙的噩梦!而今,便是保住孤的命……能保几日呀?或早或晚不还是一死吗?天后是知道这个结果的!做过太子,这一脉不死绝,别人岂可放心?您是打从一开始,就没给孤,没给孤的后人留活路呀!早知今日,您为何要生我们呢?是呢!若是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就没有我们的今日。可同样的道理,若是没有我们,您以为父皇能容您到今日?今日之事,孤懂了!要孤性命的,一直都是孤的生母,是您天后娘娘!没错,孤的这条命是您给的……那今儿,儿还您便是!”说着,拔了头上的发簪,猛地朝脖颈刺了进去! 林雨桐抓了案几上的杯子就扔,装在了李贤的手上。李贤一愣,一点犹豫都没有,转脸就朝大殿里的柱子撞了过去!林雨桐飞也似得扑过去,心都快凉了,他这是真心求死的。 她身上常带着针,因着给李治和武后针灸,一直随身携带。这会子急忙下针,堪堪吊住李贤的性命。 此刻的李贤满头满脸的血,大口的喘着气,“……阿姐……阿姐……” 林雨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听话,阿姐能保住你的命!听话。” “阿姐……命还给……还给她!” 还了!还了!她生你九死一生,你这也是九死难保你一生,你真还了,“不许再寻死了!不许再寻死了。” 李贤咧着嘴喘着气对着桐桐笑,“阿姐……世间皆苦!生不被喜,死被其厌。母子反目,兄弟成仇……弟生于至尊至贵之家,受尽至寒至苦之刑……阿姐,弟无所留恋。” 李治一口血喷了出来,“混账——混账东西——为父还活着,你竟是要弃为父而去?” 林雨桐摁压着李贤的穴位,“别往窄处想,阿姐在一日,阿姐保你一日。别说话,阿姐这就送你去皇兄那里……” 李贤摇头,“不去给皇兄惹麻烦了……弟弟再求你两件事……” 嗯!你说!你说。“活,活不好,活不成……死,死不起……送弟弟出家,弟弟去慈恩寺出家……”李贤狠命的握着桐桐的手,“阿姐……弟有家不若无家,无家哪来牵挂……无所牵挂,唯出家一途……弟弟出家之后,膝下三子,过继远宗,长留京城不求富贵,但求温饱……” 林雨桐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哽咽不能言。 “弟弟还有一才出生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乃侍妾难产所生,生母身死,弟怕她少了人看顾难以活命,帮弟送于皇兄膝下,求皇嫂代为抚养……” 满大殿都是低低的饮泣之声,上官婉儿跪在地上,手指抠着地上的毯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眨眼湿了一片。她第一眼看到的太子,是个挺拔英俊的青年。她再了解的太子,是个正直温和的好人。他是婉儿偷偷放在心里的人,而今,这么一个人不堪受辱,成了那副样子。没来由的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悔恨,她惋惜,是不是自己仔细一些,用心一些,提前预警,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通报:英王殿下来了。 林雨桐给李贤行针,勉强的吊住命,就看到缩着肩膀进来的英王。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英王一看这样子,不敢上前,林雨桐一步步过去,他缩着脖子一步一步的朝后退,林雨桐一巴掌扇过去,“违逆君王,是为不忠;陷父母于两难,是为不孝;为私利挑事,害无辜者丧命,此为不仁;背叛兄弟,是为不义;愚蠢而不自知,是为不明;靠邪佞以谋天下,是为不智。尔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明不智之徒,安敢取天下?!” 第 826 章 盛唐风华(78)二更 盛唐风华(78) 够了! 武后白着脸,颤抖着声音喝止了暴怒边缘的桐桐。 李显被打的蜷缩在地上,抱着肚子,嘴角有血,可见这下手有多重。 林雨桐停下来了,看着武后。 武后缓缓的闭上眼睛,而后慢慢的坐下,“李显为太子,是为大唐储君,你不可如此……如此放肆!”说着就喊人:“拟旨,太子贤暴毙而亡,今以立嫡立长之规,册立李显为太子……”说完,看身后秘书丞的人,“快去!” 是! 官员利利索索的去了!今儿这是什么都准备好了,都是武后安排好的人。 林雨桐没言语,只去看了李贤,李贤已经昏厥过去了。而今,武后不容辩驳,叫李贤‘暴毙’了,这是彻底绝了李贤的可能。人虽活着的,但却再无李贤了。 李治说刘仁:“着人,拟旨。” 拟什么旨意? “赐镇国公主天子剑,着公主辅政……快!快去!” 武后看向李治,李治的胸前都是血污,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圣旨拟好拿来了,武后用她的印盖在册立太子的圣旨上了,然后放在了李治面前,刘仁只做不见,捧着印就是不动。 赐给公主天子剑,着公主辅政的圣旨也来了,刘仁一字一句念给李治听,李治点头,然后刘仁把玉玺放在李治的手里,拉着李治的手给圣旨上盖了印章。然后刘仁把圣旨也推到武后的面前,这意思便是交换。圣人盖这个册立太子的印可以,请您也准许公主辅政。 但是武后没盖这个章,直接收了册立太子的折子,扔给高延福:“宣旨去吧。” 刘仁一脸的隐忍,但圣人看不见了!他只能叫人捧了真正的天子剑来,先递给圣人,圣人摸了,确实是那把剑,刘仁才将其捧过来,“殿下,请接剑。” 李治喘息不平稳,但还是说清楚了,“此剑乃是高祖皇帝赐给还是秦王的太|宗皇帝的,太|宗皇帝又传给朕,而今,朕将此剑交给镇国你,朕盼着以你为大唐之心,以此剑保大唐社稷。” 桐桐不想接,她看四爷,四爷轻轻摇头。那桐桐就顺从本心,她噗通一下跪下了,“父皇,您给儿天子剑,是想叫儿去斩谁呢?”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兄弟,我做是错,不做还是错! 她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儿宁肯不做这个公主……儿宁肯也暴毙而去……” 李治猛烈的喘息起来,叹了一声,“孩子,带着贤儿先回去吧!怎么安置贤儿,你来!你安排,朕放心。” 父皇保重! 嗯!去吧。 带着李贤出了宫,此时,天已经亮了。就李贤这个身体,非养好了不行!先带着李贤回府,谁都没惊动,就养在府里的偏院。这里最暖和,也最安全。 又拿药给灌了,这就可以了。用的都是英国公府的人去伺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李贤都是昏沉着醒不来的。他是头被猛烈的撞击了,没有三月,他那脑子都清楚不了。 才一安排好,李敬业等人就来了:“报丧,说是太子暴毙了。” 若是太子暴毙了,那带回府里这人是谁? 桐桐没言语,转身回去了。这事叫四爷去说好了! 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醒了,看见阿娘也放心了,“阿娘还出门吗?”睡前还在寺庙里,早起就又在家了。 桐桐抱了孩子,而后叹气,“不出门了,哪里也不去了。” 正说着,林州进来了,“殿下,宫里报丧来了。” 是说给李贤办丧事的事! “就说我悲伤过度,无法起身。”说着就吩咐说,“请太医吧!” 是! 林州作为公主府的长史,再隐瞒,他还是闻见味儿了,知道了昨晚宫中一定出了大事了。 是啊!这事大到谁都没反应过来。 这怎么话说的,太子暴毙了?谁信呐?! 正乱糟糟的,圣人宣大臣了。刘仁轨、李敬玄、薛元超、裴炎、高智周、狄仁杰、张柬之,都在圣人所宣的名单里。 几人见到圣人吓了一跳,圣人一夜之间,两鬓全白,苍老了何止是十岁。 此时宣召大臣,所谓何来呀?因为册立了英王为太子的事? 这个事:一则,事太仓促;二则,未曾跟大臣商议,但在太子暴毙的前提下,占着立嫡立长的规矩,礼法上是合理的。三则,只有天后的印章,无天子印章,岂不蹊跷。 可这样的事,又怎么去问呢? 就听圣人道,“朕深觉身体欠佳……而今,太子新立,手忙脚乱难决国事。天后也逐渐有了年岁,身子不如早几年了。有良臣辅佐太子,朕原该放心,可……”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里,几位大臣都懂了。 之前英王被吓坏的那一次,大家心里有数,诋毁太子,谋夺储位的必是英王。此人的人品堪忧,性格又怯懦,不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若是为储君,天后便可一人揽权!这不是圣人希望看到的!可臣子对天后,身份上天然就不占优势呀! 说到底,圣人想的是相互掣肘! 就听圣人又说,“幸而,国有帝姬,赐号镇国。这些年,她看重民生,育种重农有实绩。为大唐戍边杀敌,能守疆,能安民。能力出众,偏品行端方,从无悖逆之行,不容不法之事!镇国其号,该名副其实!朕有天子剑,昨夜欲赠她,她辞而不受,跪而痛哭问朕,这剑给她,她能去斩谁?” 几位大臣隐晦的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位公主当真是聪明绝顶,极其有决断之人。 赐而不受,避不受权,远离是非,实乃难得。 可圣人而今是无可靠之人能用呀!这人得能辖制皇后,能找的人也只能是皇后了。 果然,圣人叫人捧出了天子剑:“诸公替朕去传旨吧!这剑只能交给镇国!” 懂了!圣人的意思是:要么,叫公主去掣肘皇后;要么,皇后拿你们开刀。 是叫公主为难呢?还是你们为难?你们选! 当然了,你们可以顺从皇后,只要你们认为顺从无所谓,那就只管顺从好了。 刘仁轨率先跪下,“臣接旨。” “臣等接旨。” 于是,林雨桐补眠,正睡着呢,被叫起来了,说宫里来人宣旨来了。 四爷翻身,说秋实,“请林长史安排诸位相公去正堂。” 是! 林雨桐睁着眼睛看着帐子,“这是非要叫我接不可了。” 四爷就笑,就是知道非你不行,才不叫你当时就接的。现在也一样,接是要接的,不用迫不及待!抻着些,缓着些,为难着些,不是他们十二分的请你,这个天子剑都别接。 明白! 起身了,净面素颜,一身孝服,就这么去了。 太子新丧,他为君,这是该的。 四爷没跟着去,他得叫人听着长安城里的动静,这事非桐桐自己面对不行!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得叫人知道,桐桐是个不受人干扰之人。 一进去,彼此道一声节哀,而后分宾主坐下。 林雨桐看了那天子剑一眼,而后摇摇头,“诸位相公,这剑我不能接呀!我虽为帝姬,但有些事能管,有些事不能管。若是朝廷需要征战,需要戍边,我义不容辞。这不仅是我身为公主的责任,也是身为英国公宗妇的职责。有战,必去,便是马革裹尸,不敢犹豫;非战,必回,放马南山,不敢贪恋。朝事与战事不同,战事需勇武,需一往无前不计生死,也需得众将听令,上下齐心。若是如此,战,再无不胜的道理!可朝事呢?朝事最忌惮朝中只一种声音,这是要坏了大事的。” 这话一出,几位大臣心里反而松了,这是一位非常懂利弊的公主。一语道破了朝事的真谛!凡是容不下第二种声音的掌权者,都不算是好的掌权者。就听这位公主又说,“翻开史书,何曾见过我朝这般事!自来只有嫁入皇家的女人摄政的,从未听过出嫁的女儿摄政的!嫁进皇家,这便是皇家之人,其子为皇家子,权利终究还是会归还子孙的……” 这可是把圣人纵容天后的本质一语道尽了。 “可公主……涉朝事太多,敢问诸位,本宫的未来在哪里?本宫的结局会如何?其实,身为帝姬,为父分忧,本也无可厚非。可本宫出嫁了!本宫若只是帝姬,便是将来一根白绫,一杯毒酒了结,也无所谓。可本宫也是国公府的宗妇,本宫的儿子是英国公的子孙,我出事,必是要连累英国公府的!老国公为大唐征战一生,怎好叫子孙不得善终!说实话,今儿叫本宫接下天子剑的是诸位,将来怕本宫手握权柄为天子出谋划策诛杀本宫的,只怕也少不了在坐诸位。而今,我是进也不能,退不能,诸位相公都乃人杰,谁能告诉我,本宫该怎么选?” 事摊开,说的很直白!句句都是实在话!所以说,公主是个实在人呢! 裴炎率先道:“……殿下,不至于到那一步。其一,公主于大唐有大功勋;其二,公主自来不贪恋权位,将来新君登基,公主还政便是了。如此,新君只有感激的,哪里来的怨怼;其三,圣人对公主必有别的安排!殿下很不必如此忧心!” 这个劝那个劝的,狄仁杰是一语不发。 正说着呢,林州急匆匆的进来,“殿下!” 林雨桐皱眉:“怎么了?这般着急,又出什么事了?” “太子近臣张大安撞死在太子灵前了,他言说太子被英王所诬陷,太子为自证清白但求一死,这才折损了太子!说……说……” 说什么? “说天后联络韦家,密谋害死太子……昨晚其实是一场宫变。还有……还有好几个近臣在外联络,高政高舍人去了太学和弘文馆宣扬这件事,随后这两个地方就都闹起来了……可高舍人被家人喊回去……随后,他家人怕他此番作为连累家里,把把他给勒死了……” 什么? 林州跪下,趴在地上,“臣所言句句属实,外面已然是闹起来了!” 林雨桐蹭的一下站起来,身子直打晃,“高政被他家里人给勒死了?” 是! “都是没有人伦的!都是没有人伦的畜生!” 狄仁杰愕然的看向这位公主,就见她扶着案几摇摇欲坠,再想想那话:都是没有人伦的畜生! 这是骂谁呢?可见,太子贤的死,觉不简单! 他起身,“殿下,您得出面了!这般的传言,不管真假,都将是大乱!圣人病体沉重,天后娘娘能平乱,可这平乱的法子……非酷烈不可!” 因为没人信她呀!都在传言是她害死了太子贤,那么谁能服她!想平息这场乱子,非死一批不可! 张柬之亲自捧了天子剑过去,双手举起,单膝跪下,“殿下,事不宜迟呀!” 林雨桐看着眼前这把古朴厚重的天子剑,面色复杂。 直到眼前跪下七位阁臣,她才抬手,缓缓的接下此剑,而后喊道:“平身,去东宫!” 是! 出了府门,骑马眨眼便到了。 东宫内外,白茫茫一片。禁卫军将这里围的严严实实,里面喧闹成一片,想进去,禁卫军伸手就拦。 林雨桐举着剑大踏步朝里面走,这个圣旨大概很多人都知道,知道她手里的是天子剑,因此无人敢拦着! 此刻,正有人拉扯着太子妃房氏和张良娣,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要下大狱的!先把可能传这些话的人关起来,以后再说。 太平拦在这些禁卫军之前,李旦护着李贤的两个儿子!俩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四岁,还有一个儿子才两岁,没带到灵堂来!另有一女,生下来不到三天,这么一折腾,下人一乱,孩子还能活吗? 李旦抱着俩侄儿,蜷缩在棺木的旁边,一边红着眼圈小声的安抚着,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像是护着幼崽的雀儿。 太平挡在房氏的跟前,“这是太子妃,太子没了,太子妃的封号还在!谁给尔等的胆子,敢这么对太子妃!” 正拉扯呢,一看见阿姐来了,太平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阿姐,他们要造反!” 太平和李旦属于什么也不知道的!他们就是一早起来,天就变了。死了一个哥哥,又册封了另一个哥哥,这些人凶神恶煞的要欺负孤儿寡母,他们如何肯呢?一个护着寡妇,一个护着稚子!他们糊里糊涂的,能做的好似也只有这些了。 林雨桐看领头的,“你叫什么?” “武承重。” “武承嗣和武三思是你的什么人?” 族兄! 林雨桐就笑了,不知不觉的,武家的人渗透了这么多了吗?她蹭的一下拔出天子剑,手起刀落,鲜血喷洒,人头落地。 李旦把两个孩子的脸朝怀里一搂,不敢叫孩子看!可他却愣生生的看了这么一幕。 太平只惊了一下,便恢复如常了。那边张良娣软软的朝下倒,只太子妃还是早前那副样子,“谢殿下!” 林雨桐拎着带血的剑,看她,“回去歇着去吧,看顾好孩子,前面的事,不用你管。” 是! 房氏过去从相王的手里接过俩孩子,俩孩子亲昵的抱着房子的脖子,“母妃,儿要阿耶!” 房氏‘嗯’了一声,“阿耶……睡下了,会见到的。”棺里是空的,丈夫到底在哪,只有公主知道!只要人活着,哪怕没有身份,可跟公主们,跟王爷们的情分总是在的!只要情分在,就能庇护孩子们,叫他们都好好的长大。 走了几步,又吩咐人,“把良娣带回来了。”她哥哥为太子而死,得善待良娣! 人都走了,灵堂里一下安静起来了。禁卫军无一人敢上前来,此时,几位相公才来祭奠太子,太平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拉着林雨桐,“阿姐——阿姐——你不是在慈恩寺吗?何时回来的?你昨晚在宫里?到底怎么了?六哥呢?六哥呢?!我来……他们便封了棺木,六哥的遗容我都没见……”说着就喊人:“开棺!开棺!给我开棺!让我看看我六哥!” “太平!”林雨桐一把摁在棺木上,“回去吧!别守着了。” 太平不可思议的看她,“大姐,六哥走的不明不白!怎么能不管?!阿娘呢?我要找阿娘……” “太平!”林雨桐拉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听话,回去,在府里守着,别瞎跑,成吗?” 太平先是迷茫,可一低头看见脚边那颗人头,瞬间便明白了。她抬起头就先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通往最上面的路都是尸骨铺就的!任何一个帝王都是如此,武后也不例外。 古来多少帝王都是如此的!仅此而已! 她没登基,可而今的她,就是一个帝王了!她册封的太子,没有帝王的印玺,那也是被承认的太子!这便是权柄。 上上下下习惯于她发号施令,所以,她的旨意,众人的第一反应,便是服从。 而今再册封太子,不过是因为李治活着,仅此而已!李治若有办法,又何必拉自己出来呢! 所以,回去吧!事到了如今,便难更改了。 太平迷迷糊糊的,被李旦拉走了。 出了东宫,李旦跟太平说,“我想出京……” 什么? “我想去随便什么地方,山清水秀最好,在那里修一座王府。闲来春花秋月诗酒茶,忙来调琴听曲观月华,你说好不好?” 太平愣住了,“为什么?” 李旦垂着头,脸上带着几分落寞,“我……害怕!” 怎么又说害怕?!阿娘肯定不许你出京的!“那我去修道,这总成吧!我在南山上修一座道观,请孙道长一起,跟着他在山间吐纳,我想这样。” 可你要是走了,咱家不就散了吗?人间至惨的事不过是家破人亡,咱们生在皇家,如今,也闹的家破人亡了吗? 第 827 章 盛唐风华(79)一更 盛唐风华(79) 前太子的棺椁还在那里放着呢,新太子就已经穿着太子的礼服前来祭奠了。 于是,满朝大臣都看见李显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了。那一巴掌太重了,面颊不仅肿起来了,而且,巴掌印成了青紫色了,就这么明晃晃的,没有半月好似都彻底的消不下去。 谁有这个手劲!? 都朝端立在最前方的镇国公主看去,都寻思,这新旧交替的时候,镇国公主打了李显,原因呢?必是这位新太子又干什么了。 太平几乎是难掩脸上的怒色,狠狠的瞪了李显一眼,而后跑去找阿娘了。 武后一个人坐在窗前,香烟袅袅,笼罩在她身上,叫人看不分明。 太平跑进来,跪坐在武后边上,然后抱着武后的腰,脸贴在武后的腿上,武后不由的揽住小女儿,轻轻的拍了拍。 太平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阿娘——不去看看吗?” 武后摇头,没什么可看得了。 太平又问,“啊娘想什么呢?” 武后叹气,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想起弘儿……” “皇兄没回来,要请了皇兄回来送六哥一程吗?” 武后摇头,“阿娘就是想起很早很早以前的事……” 太平不说话了,静静的听着。 武后的手在小女儿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弘儿八岁为太子,他得去住东宫了,得跟着师傅们学了……那时候,弘儿哭闹不休,哭着喊着要阿娘,阿娘便不顾朝臣反对,将他接回来放在身边……后来,哄着他去东宫住一日,阿娘接他回来一日,如此这般,他才离了阿娘……显儿呢,你不知道,显儿最是个魔障。生他的时候难产了,险些要了他的命,也险些要了阿娘的命……生下他,怕养不活……那时候以为你大姐没了,就怕他也没了。我叫他拜在玄奘法师名下,只愿化解他的劫难。高僧说,开窟造像可化解,那就开窟给他造,他长了多少年,龙门开窟就为他造了多少年……旦儿该出宫的时候不出宫,拉着阿娘袖子哭,一句一句嚷着‘阿娘我不去’,阿娘便再舍不得他去……” 太平依偎在阿娘怀里,突然愣住了,“阿娘没说大姐和六哥……大姐不在阿娘身边,回来的时候都大了,可六哥……” 武后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而今再去回想,才发现许是对贤儿最不公平。 她赶紧擦了眼泪,拍了拍太平,“去吧!别赖在这里了。” “阿娘,阿姐打七哥了,七哥脸上巴掌印都变成青紫的了。” 武后看着窗外,良久才道,“他该打!你阿姐打的对。” “你们有什么事都叫阿姐,不叫我和八哥知道!八哥说他想走了,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王府……可我舍不得八哥。” 武后的手一顿,想起那个拉着她的袖子哭着不肯走的孩子,现在想走了吗? 她才要说话,就见上官婉儿急匆匆的进来了,武后催太平,“去吧!去帮你大姐跑跑腿,看她有什么差事要用你。” 哦!太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武后这才收敛了情绪,看上官婉儿,“打听了吗?镇国是何原因接了天子剑?” 上官婉儿过去,低声道,“是东宫属官高政出事了。” 谁动东宫属官了。? “是高政家里人,听闻太子……不是,是前太子出事了他四处奔走为旧主伸冤,便怕被牵连,叫了高政回去,把他给杀了。” 杀了?怎么杀的? “他一进门,就看到家里人站在一处好似在等他。他没防备,结果到了跟前,他父亲拔刀刺向他的喉咙,怕他不死,他伯父又一刀捅在他的肚子上,饶是如此,高家还是怕受牵连,他堂兄割下了他的头,将其挂在门外……” 武后脸上便多了几分嘲讽,“好个高家!” 上官婉儿不敢说话,她知道,高政的祖父是高士廉,而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这等的世家勋贵门第如今这般行事,叫天后在对付世家上更有信心了吧! 是的!武后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这件事单独看,是一件泯灭了人性的惨案,但这也正好说明世家到了如今,已变的卑鄙、怯懦,没有丝毫的血性可言! 这样的世家,还对付不了吗?高家经历过一次长孙无忌旧案的牵连,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自家清理起了门户。那别人家呢? 一样的!一样样的!谁也不比谁的脖颈更硬。 武后问说,“这事镇国怎么说?” “公主说,着大理寺办理!擅杀,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武后‘嗯’了一声,又问说:“这四处扇动的,公主怎么处置的?” “公主将其拘拿了,发往西域!”上官婉儿就说,“公主说,他们侍奉旧主忠心耿耿,而今旧主新亡,发他们去西域为教谕,替旧主教化百姓,三年后酌情安置。” 武后点点头,肯定了这些人闹事不对,但顾念着李贤的情分,也取这些人一份忠心,怕他们把命给丢了,便先送去西域,淡化事件本身。她不杀人,好似是对的!可其实不然。有些人,对他们好了,他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了。对他们好一分,他们以为你离了他们不行,越发会把架子端的高高的。反之,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他们反而更好用! 当然了,桐儿是不信这个邪,既然不信,那便去碰吧!吃了亏就知道有些手段是不得不用的。 碰什么碰?没碰! 林雨桐的大部分时间在家里守着李贤,伤在头部最麻烦了,恢复期特别长。 在他精神好的时候,林雨桐把东宫的安排都给说了,“以前的潞王府一直有人收拾。而今,嫂嫂带着一家子都先住进去!便是……想给孩子过继,也得把这个‘孝期’过了,找一门绝了户的,不干涉孩子的人家,在成年之前,嫂嫂得照看。至于小的那个,皇嫂亲自来接的,已经抱去了!皇嫂喜欢的什么似得,说是一直觉得膝下荒凉,如今有个小女娘长在膝下,也算有了慰藉。我上了折子,给嫂夫人和张良娣请了道号,回头不拘是哪里给修个道观,或是在我的地方,或是皇兄的地方,也好安然荣养。” 这是说等孩子们大了之后,给女眷安排一个体面又安心的去处。 李贤点头,面色恬淡,除了可惜高政的死之外,对一些近臣暂时调离,他也心怀感激。也就是皇姐了,什么都替他想到了,真真是把后顾之忧给解了。 “如此,我便再无牵挂了。” 林雨桐叹气,“慈恩寺的三车和尚,是玄奘法师的弟子,又是尉迟敬德的侄儿,泽生拜了其做师傅,去慈恩寺挺好的!近身的伺候的都愿意随你去,我已经安排了过去,宝华已经剃度了,安心住着吧!皇兄一个人难免寂寞,他若是想听佛法了,便叫人接你去山上,如此,也有个伴儿。” 李贤点头,无喜无悲。 林雨桐硬是给留了三个月,把身体彻底的养好了,这才给送走了。 天,就是很普通的一天。 车,就是很普通的马车。 姐弟俩一辆车,宋献驾车,跟许多香客一样,往慈恩寺去了。慈恩寺香火鼎盛,马车到了跟前就不好近前了。 马车缓缓停下来,林雨桐要下马车,李贤拦住了,“阿姐,我自己下去。” 林雨桐不是滋味,抬手给他把衣裳再往平整的拉了拉,“要好好的……我会送泽生来随师父学习的,每月总有见的日子。” “阿姐!”李贤摇摇头,“这是最后一次叫阿姐了,自此之后,阿姐的阿弟在陵地里,世上再无贤。这一世,咱们姐弟缘分已尽,阿姐勿要挂念!” 说完,他起身将黑幕笠戴上,遮住了面容。马车边,一身僧衣的宝华已经等在下面了,亲自扶了李贤下去。 林雨桐撩开帘子看着,一语不能发。李贤站住脚,回过身来,双手合十,行了佛礼之后,转身离去了。 这一刻,林雨桐终于懂了,四爷在十三被圈禁的那些年心里的滋味。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难受的!只能比自己难受的更真更浓! 马车才调转过来,上了官道,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同样不起眼的马车,宋献低声道,“是相王。” 果然,李旦从马车里走出来了。 林雨桐撩起帘子,而后下去,“你这是……” 李旦眼圈是红的,“我觉得蹊跷……若是六哥真的没了,阿姐是不会这么罢休的。您默许了许多事,我就猜测是不是这里面另有隐情,一直叫人注意着阿姐的动向,果然,您出城了!我看见……那人从阿姐的马车上下来,没看见脸,但那身形就是六哥!我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着,如此也好!四大皆空,了无牵挂,对六哥来说,是解脱了。他不管变成谁,活着,其实是对咱们的安慰。” 也对! 林雨桐没解释,此时站在官道上说话,难免叫人侧目。她就说,“上马车吧,先回家!” “阿姐,我去南山道观里住段日子!” 林雨桐愣了一下,“也好!去吧,山上清净。” 是!清净。 林雨桐默默的目送李旦离去,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走过长安大街,街道上依旧繁华如故。其实,不管你墙头怎么变化王旗,与老百姓有多大的关系呢? 这是唯一叫人觉得欣慰的地方。 而她呢,也该从这些恩怨内斗里腾出手。李显现在缩在东宫,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李治把自己顶在了前面,叫自己掣肘武后。 可若是朝事,为什么一定要顶着呢!? 自己的加入若是叫冲突更激烈,那自己加入的意义在哪呢? 该忙正事了! 大唐啊,从这一刻起,也该翻开崭新的一页了…… 第 828 章 盛唐风华(80)二更 盛唐风华(80) 仪凤三年的春天,在一种新气氛中来到了。 翻过了那一篇之后,崭新的局势摆在了面前。没有了李贤,缩回去了李显,但是武后觉得她的处境只是稍微好了一点。 朝前走的绊脚石从来都不只是一个过于独立和受欢迎的太子,还有宰相集团! 东宫易位事起突然,扑灭的迅速,没有给宰相们一点时间围绕着李贤‘暴毙’这一事件往深的挖掘,但显然,这件事叫宰相们更加的团结了,他们对自己这个天后戒备的很。 再加上圣人的疏远,镇国的冷淡,而今的一切似乎跟想要的出现了一点偏差! 不过没关系,一个个的来! 先从镇国入手,武后看上官婉儿,“下旨给镇国公主,从明儿开始,镇国公主辅政,军务战情,公主代为处置。下旨给英国公,筹建司宾寺,专理各地胡人事务。”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外事一直有鸿胪寺掌管,而今重建一司宾寺,怕是中书省不答应。” 武后摆摆手,“不答应也得答应!鸿胪寺掌管外务,这些年也着实是有成效的!但是,在这个事情上,他们的认知跟镇国和英国公相左了!不管是镇国,还是英国公,他们有一个很特别的理念,那便是从不轻贱胡人。这一点很好!不管是倭国、高句丽、还是新罗、西域、吐蕃,凡是来了大唐,安家在了长安,那么不管他们是否建功立业,为朝廷效命,成了朝廷官员,那都是大唐子民,该一视同仁!这一点很要紧!在西域,镇国和英国公便是以此确立了在西域的地位的!同理,大唐只要一视同仁,必能感化蛮夷,彼时,大唐疆域万里,凡归来者,皆为我子民,那该是何等场景。”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就低声道,“若是如此……只怕英国公的差事不好做!” 武后笑了笑,“事上哪有好做的事呢?不好做的事不去做,永远做不到。只要做了,三五年做不到,三五十年总能做到的!况且,人种不分贵贱了,那么,男女该分贵贱吗?” 上官婉儿再不敢言语了,起身传旨去了。 林雨桐意外的挑挑眉,叫自己处理军务,这是叫自己更多的了解军机和军制。自己一心改革军制,武后知道这一点,可若不是深入的了解,怎么敢贸然改制!她一把把自己摁在了一个很重要,自己很想做,做了也意义重大,但却不会太干扰她现在行事的位置上来了。 给四爷这么一个差事,更有特殊意义!但同样,跟眼下的她要忙的事有关系吗?若是有,那也是跟世家有冲突的,这对她是有利而无害的! 明知道她是安抚,可给你的是你们想做的,又无法拒绝的,那你说,接还是不接呢? 只能接了! 自家这边接了,武后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步,缓和跟李治的关系,哪怕是面上弥合,这一步也得做呀!她怎么做的呢?她找了太医秦鸣鹤,给李治治疗眼疾!现在不是看不见了吗?桐桐给用针了,能叫看见一点模糊的影子。其实,林雨桐有法子的,这是可以用放血疗法的,但是朝臣们不答应!这要在圣人的头上用针刀,你便是公主,便是镇国公主也不可以!几位宰相一听,没一个答应的! 这事只能作罢!她只能用药调理,不过是时日长一些而已。如今其实比之前已经见好了。 但这次武后去找了李治,哭了,“……贤儿心慈手软,那个赵道生竟然落到了韦家的手里,赵道生供认不讳,说是贤儿秘密培养了一批死士,这些人进出宫廷无禁,还交代了是这一批人杀了明崇俨。这事我查了,千真万确!您也知道,明崇俨是他着人杀的。在外面养些人,这本也没什么。可不该放任这些人自由进出宫廷……三五百将士是不能造反,可若是三五百死士呢?难道真无造反可能?这事是不能纵容的!上折子给他劝谏他的那个韦家子弟,他不仅没处罚,还给人家厚厚的赏赐了一番,他想做个善于纳谏的明君,可那是明君的路子吗?不论如何,他都不合适!说杀他的话,也不过是想叫他醒醒神……可您看看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好了,事过了,再不提了。 武后便不言语了,又往李治跟前坐了坐,“这老看不见,当然不成了!桐儿的法子是极好,无奈那些个人就是不答应!您要信我,今儿就叫太医试着放一次血试试看。说不定就又看见了呢?外面那些人,都恨不能说是我杀了贤儿,继而要谋害圣人。今儿就叫他们看看,本宫是不是对圣人存了二心!” 说着话,就喊秦鸣鹤,“你来!你若是能叫圣人瞧得见,本宫赏赐你一百匹丝帛!不仅赏赐你,还亲自背来赐给你。”臣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快!圣人信镇国公主之法,本宫也信这个法子。你作为太医,只说这个法子有用没用?” 自是有用的! 那不就完了吗?快!本宫就在这里守着。 是! 然后秦鸣鹤以针刀刺脑会穴和百会穴,这一刺下去,血便冒出来了。把血给擦了,秦鸣鹤就忐忑的看圣人,“您睁眼瞧瞧……” 李治张开眼,先是眯着眼,模模糊糊的能看见人影,这跟之前是一样的。 武后就伸出手在李治的面前,“圣人,瞧得见吗?” 五根手指逐渐看清了,再一扭脸,也看清皇后的五官了,“朕……瞧见了!” 武后双手合十,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老天保佑呀!”说着就擦了眼泪,指了秦鸣鹤,“你守着圣人,在这里等着,本宫给你取赏赐去。” 李治忙说,“打发几个人去吧。” 武后却严肃了脸,“许诺之事怎可轻易更改!您还能重见光明,这是老天庇佑之功!怎敢欺天?只要圣人能看见,莫说去背一百匹丝帛,便是叫臣妾每天去背一百匹丝帛,臣妾也心甘情愿。” 说着,真就谁也不带,自己去背去了。 一匹丝帛有多重呢?换算一下,以后世的公斤数算的话,大致是十五公斤。十五公斤,便是三十斤。 拎三十斤走一站路试试?够呛吧! 可人家需要背一百个三十斤,且距离绝对不止一站路!大明宫多大呀?四个故宫的面积呢。库房距离大殿的距离差不多四里路。她一次背一匹,得走个来回,也就是八里路。一天肯定是弄不完的! 于是,武后这几天什么事也不干!早起就开始去取丝帛,一趟一趟一直到很晚。 花费了五六天,不停歇的这么干,才算是把许诺的一百匹给背完了。 李治什么感觉呢?皇后到了如今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还肯低头来做这件事。她又这么个年纪了,用这个方式来求谅解。 罢了!罢了!既然不能翻脸,非得僵着吗? 李治朝武后摆摆手,“过去的就不提了,日子终是要往下过的。” 武后给李治按摩颈背的手一顿,便将脸埋在他的后背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您要是一直康健着多好!我也不为难了,到了而今……我也成了孤家寡人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 武后果然就擦了眼泪,低声道,“明崇俨还是有几分本事,几次提过,洛阳比长安更好的话……不若,臣妾陪圣人去洛阳久住?” 李治闭着眼,呼吸匀称,没有回这个话。 武后便知道了,圣人不答应。 她慢慢退下了,李治这才翻身躺平了!他依旧没睁开眼,他明白皇后的打算。她这是想对丞相下手了!丞相,想挪动不容易,大面积陷害自然也行不通。 怎么办呢?离开长安。 长安是关陇势力的老巢,李唐的根基在此。而洛阳则不同,洛阳是废王立武之后的自己和皇后重建起来的!那里上上下下的官员连同周边的官员安排,都是皇后的人。皇后这几年,把洛阳经营的滴水不漏! 只要一去,她便能以自己的病体不宜挪动为由,长住那里!她能施展拳脚,少受辖制!因为她可以把丞相中的大部分留在长安辅政,只带一两个走,到了洛阳,再以政务繁忙提拔几个上来,哪怕不给丞相的官职,可也一样能暂用这些人挟制宰相的权利。 她就是想以此来踢开掣肘她的宰相。 李治皱眉,问刘仁:“东宫……迄今无子嗣?” 是!李显还没生下儿子。 李治的忧心更盛了,这得等东宫有了子嗣,再到把子嗣培养出来,还需要好些年呢!桐儿和皇后谁主政,能把权利顺利的过度到李家后代子孙手里呢? 还得是皇后! “皇后叫镇国做什么?” “军务。” 李治点点头,“那倒也罢了。” 武后躺下,一翻身浑身都疼!好长时间不干体力活了,这几天把人熬的,太难受了! 上官婉儿亲自给按摩,武后趴着,问上官婉儿,“这几日,镇国忙什么呢?” “公主调了兵部的册子,每日都在翻看,并没有说什么,也未曾见过什么人。中书省拦下了筹建司宾寺的诏书,折子堆了几天了,要拿来吗?” 嗯! 上官婉儿便起身去把折子拿来了,递给武后。 武后抬手翻了翻,然后放在一边:“明儿一早给公主送去!叫她也看看,这些世家是怎么一副嘴脸!再问问,这种事她想怎么办,我等着她的回复!” 上官婉儿:“…………”公主的办法有时候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大概跟您想的还是有出入的! 第 829 章 盛唐风华(81)三更 盛唐风华(81) 说实话,桐桐真挺佩服武后这一点的!试问,有几个人能拉下脸,真就去背丝帛了,还一趟一趟的,连着好几天。别说女人了,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品行,在读书人眼里,他们对武后的评价绝对不会是褒义的。 但不得不说,有这种特质的人往往比脸皮薄的人更容易成事。 人家做了被很多人瞧不上的事,可人家无所觉,目的达到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意思了。 瞧瞧,今儿一来,还给自己送来了这么些折子,都是反对她提议的,筹建司宾寺的事的。 这折子她大致扫了一遍,她就给放到一边去了。 怎么说呢?跟这些人辩上三五个回合吗? 不用! 林雨桐邀请了几个人,反对的最激烈的是郝处俊,就是那位指责李治不把皇位传给子孙,却想传给天后的那位。这是个耿直的牛人,咱不兴人道毁灭,咱也不浪费那个时间跟你讲道理!道理这个东西,跟认识有关!认识嘛,有局限性的!再辩,除了把老头儿气的撅过去,嘛作用没有。 咱们就是利索的干事,缓缓的以内考和科举并行的方式做一个过渡,掐死掐活这种事,其实,不掐未必不能办事。 她呢,就叫香菊,“你去下帖子,给郝处俊、裴行俭、狄仁杰、张柬之,就说今晚下衙之后,请他们稍微等等,我请他们去马场看看。” 是!被下帖子的这几个还以为是马场那边养的马怎么的了呢。马这个东西,是重要的战备,公主过问,请他们去瞧瞧,也在情理当众。 于是,一下衙,四人就在宫门口等着呢。林雨桐骑马过来,叫几人上马,“时间还早,要是太晚了,就住别院了,诸位可要跟家里交代一声。” 每个人都不止一个随从,各自打发人通知家里去就完了。然后上马,跟这位公主出城去了马场。 这个马场很小,是作为实验用的!是英国公的人在管,裴行俭还问说,“殿下,这里可是培育去好的马种了?” 林雨桐就笑,裴行俭给李治进过言,对自己参政是不支持的!但是呢,这种事要是老揪着,那就没人能做官了。要是武后把每个反武的人都踢出去,也会同样无人可用的。朝廷这地方就是这样的,看你顺眼,但是差事来了,还得合作。 林雨桐和裴行俭就是这样的关系。 他问了,林雨桐就笑着往里行,“不着急,看看就知道了。” 四爷带着孩子已经来了,这会子泽生正骑在一匹小母马上,他祖父在边上护着,看见阿娘了,挥着胳膊喊娘。 林雨桐下马,带着几个人相互见了礼! 泽生被他祖父抱下来,奔过来先团团见礼,这才伸着手叫阿娘抱! 桐桐给抱到怀里,带着几人往里面走,而后指着远处一群骡子,“诸位瞧瞧,那是什么?” 骡!这个谁不知道? 是!骡这个东西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有了,但是不常见!便是如今,骡也是作为赏玩之物,属于珍贵的物种。其实,这东西一直到宋朝都不多见,是从明朝逐渐多起来的。 就现在而言,当然不算是多的! 可人工繁育却能叫这东西多起来,林雨桐带着他们去瞧,“瞧瞧,那种的是马骡,这马骡力大,马和驴都无法比拟,这是公驴和母马生的。那种是驴骡,擅长奔跑,比驴强。这是公马和母驴生的。他们有了马和驴没有的优点。至少在粮草转运上,他们比马和驴更合适。” 还真是军备的事呀! 裴行俭点头,“若是试过之后,确实如此,那便该更多的繁育。更要将繁育的法子告知民间。” 林雨桐点头就看郝处俊,“郝相公以为呢?” 郝处俊愣了一下,“臣以为裴相所言极是。” 林雨桐就笑,“今儿天后娘娘送了几份折子给我,是关于英国公筹建司宾寺的事。” 郝处俊一愣,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怎么的突然说起这个。 林雨桐就道,“我看了你的这点子,折子上您说,非我族类……”说着,她就指着那些骡子,“你说,这些是属于马呢?还是属于驴呢?跟马养着,它就以为它是马,你把它叫马,它也就是马!跟驴养着,它就是驴,你把它叫驴,它就是驴。是咱们把它们区分出来,叫做骡,他们才叫骡的,对吧?咱们区分,那是觉得有必要区分。可不是万事都需要区分的!胡人长的跟咱们不一样,可长安城里,胡人和汉人结为夫妻,生的孩子不是人吗?他们有胡人的特点,也有汉人的特点,可一代一代的,到了第三代,都几乎看不出来胡人的特点了。那你把这部分人叫什么呢?其实非我族类,一定又异心的!这分人,不分族!该忠心的,异族也忠心。有异心的,若是同族都忠心,何来朝廷更迭?太|宗皇帝位天可汗,这便是大唐的宗旨。圣人无区分子民之心,缘何诸位要区分!这般区分,是否有排除异己之嫌呢?” 郝处俊面色一变,“臣不敢!殿下此言,俊无地自容。” 林雨桐叹气,“你们是朝臣,尊圣人为可汗的外族之人,亦是朝臣!若圣人无此心胸,那边是一族一姓之皇帝,何来赫赫威名天可汗呢?这不仅是大唐立国的宗旨,也是大唐维系边疆的策略,这一点,裴相公应该不会反驳!若不是视异族为兄弟,他们何以夸您以义?” 裴行俭拱手,无话反驳。 林雨桐又看狄仁杰,“狄公以为呢?” “殿下所言有理,臣深以为然。” “张相公呢?” 张柬之拱手,“作为稳固边疆之策,臣以为合适。” 林雨桐这才回头看郝处俊,“罢兵,休养生息,施恩以稳人心,郝相公以为不妥?若是不妥,那回头郝相公单独上一份折子,跟朝廷建议建议,如何能防止异族兵祸,可好?!” 郝处俊:“…………”话是好话,轻言细语的,一副商量的口吻,可你这要不是威胁我,才见鬼了!这个责任自己可担不起,只能低头,“是臣狭隘了!公主所言甚是,臣惭愧!” “怎么说到惭愧上了呢?”林雨桐就笑,“这不是国事大家商量着办嘛!只要出发点是好的,是真的想着为朝廷考量的,那就可以商量。对了,错了,无甚要紧。就是因着一个人想不周全,才有了朝中诸公嘛!” 话题就这么说完了!再带着几个人骑骡溜达几圈,时间还不算晚,能赶上进城,这就可以回了。 回去之后各自作何想,那谁知道呢。 别人又什么想法,李敬业不知道,但李敬业今儿听了半晌,他觉得自己有点想法了。回来吃了晚饭,躺下心里就跳的厉害! 真的!就是那种心慌慌的跳动。 他总觉得自家这儿子没憋好屁!这种感觉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国公府这边每天接待什么人,在书房呆了多长时间,能瞒住的别人,但却瞒不住自己的!还有便是,很多时候,这小子还带着人去马场那边说话,空旷的地方,有时候一说就小一个时辰! 你说,这各种各样的人,他跟人家说啥呢? 今儿再一看公主,他的心更慌了!咱虽然少见圣人,但年轻的时候还是见过的。咱虽然在朝中当的不是什么大官,但也知道这些宰相要是想添堵,圣人想摆弄他们都不大容易。 可是,就是这么些难缠的,被自家这位公主儿媳,给摆弄明白了。 听她说话,摆事实,讲道理,动辄便是大唐的宗旨,大唐的国策,大唐的军策,可别扯淡了!大唐向来就没有那种明确的提法。 可是,她就那么说了,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那些宰相还都给认了。 对那不是很听招呼,意见不一致的,那软言软语里裹着毒药呢,一个应答不好,那大概说了,改明儿怀里就得被公主给塞个刺猬抱着。他不敢不答应。 这样的公主,拿捏权利那个分寸,怕人着呢。 这两口子一明一暗,到底想干嘛? 越想越不对,他蹭的一下坐起来,吓了刘氏一跳,“干什么?”去祠堂。 这都什么时辰了,去祠堂? 嗯!李敬业也不解释,胡乱的拉了衣裳穿上就往祠堂去了。跪在老国公的牌位前,他不敢把话往出秃噜,只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您可是忠臣!咱家是大唐大大的忠臣!对吧?咱只能做忠臣,不能改了,对吧?” 李绩无言,只有一块牌位在那里放着,在烛光的映照下,明明灭灭。 良久,李敬业点头,“嗯!对的!不能改的!” 然后很晚了,四爷被秋实告知,李敬业来了。 泽生蹭的一下从被窝里钻出来,“找祖父玩!” 桐桐给摁被窝里,“祖父找你阿耶有事,你乖乖睡觉,明儿找你祖父玩。”说完孩子,才问四爷,“怕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怕是李敬业闻到什么味儿了。 可是闻见味儿也不行呀,不能跟你说实话。李敬业在书房里转圈圈,叫秋实去外面守着,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拿话糊弄我,你跟公主……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也不问。但有一点,你必须给我记住了。” 四爷拉他坐,人家不坐,就拉着四爷不撒手,“你得记住了,老爷子做了一辈子忠臣……儿孙不能谋反呀!” 四爷:“…………”一直把李敬业当个造反头子,谁知道最坚定的维护李唐的会是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份忠心——难得! 第 830 章 盛唐风华(82)一更 盛唐风华(82) 林雨桐都很惊讶,“他真那么说的?” 真的! 林雨桐就叹,“可见有时候多想,是容易把人往坏处想的!”咱知道李敬业谋反,反的是武皇。但很多人造反,不都是打着这个那个幌子,谁没有一点私心呢? 结果看走眼了,人家李敬业就是一个单纯的、没有私念的、忠心耿耿的反贼! 这个结论听的四爷就笑,躺下了却睡不着,说桐桐,“别大意,当心点!从来都是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有时候不是上面的人要把你怎么样,而是那些想巴结上面的人,他们以为上面要把你怎么样。” 知道!小心着呢。 四爷的眼里却忧虑更甚,第二天,他没急着当差,而是去了国公府,去找李敬业,“……家里不管是谁,都多存警惕之心吧!不管是朋友还是同僚,哪怕是一些旧关系,也不可全心信赖。公主手握权柄,想在她身上下手,不容易。可若是英国公府出事了……” “圣人还能要了咱们的命?”李敬业可不信这个话。 “要是以咱们的命为要挟,迫使公主和离呢?” 以公主的性子,她能砸了金銮殿!还真就不怕! 四爷:“…………”你这个认识很到位,但是:“要是家里人一个一个的都遭遇了某种不幸,公主不得不守孝呢?” 李敬业:“………………”这个儿子的心怎么这么脏呢!是不是把人想的太坏了? “这是代价最小,可效果最好的法子了。”自己和桐桐上面,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长辈,挨个的往后排,真要是意外没了,光是守孝,拖住桐桐十多年是不成问题的。别觉得不可能,不可能那不是没逼到那个份上。四爷跟李敬业把事情摊开了说,“连您都知道,公主的权柄大。也看出来,公主能协调朝臣的关系,她做事不激烈,因为名声甚好,朝臣们从不防备她!事实上,公主确实是没想做什么。但是,坐在上面的人想用她,得却得防着她,这个你懂的吧。” 这个自己自然是懂的! 李敬业叹气,之前只想着,万一自家这儿子和儿媳妇想着造反,这玩意指不定真行!但行,咱也不能干呀!忠臣就好好的做忠臣,可不兴多想。 可这个事反过来,人家真的就特别相信自家的忠心吗?未必! 易地而处,咱也替圣人想想,圣人也担心公主权利不受限制,朝堂有支持,身后又武勋军权,一个不好,就是尾大不掉。而天后呢?可别提这位了,她连亲儿子都算计,难道不会算计亲闺女?事实上,公主的存在对天后来说,就是一层掣肘! 再想想太子,太子脸上的巴掌印那不是印在脸上了,那是印在心里了。一国太子呀,脸是那么好打的?人家指不定在哪里猫着,想着扑过来挠一爪子呢。 也对!身后有英国公军权的公主和身后无依仗的公主,是不一样的!他们更喜欢随时能用,又不会造成威胁的公主。所以,把英国公府从公主身上撕扯下来,是一步好棋! 虽然这一步棋好,可实在是有些卑鄙。 “我知道了,女眷等闲不出门,我们等闲不出马场。”安分几年,以保太平吧。 嗯!就是这个意思。安分起来,少给人一些机会。 但这些还不够! 四爷觉得,还得把府里的篱笆往牢的扎! 身后有四爷,桐桐其他的事是不管的!反正武后给的差事,自己做完了!沟通完成,中书省肯配合,这就可以了。 上官婉儿把事报上来的之后,武后愣了一下,“肯配合?” 是! “这倒是奇了!”武后放下手里的笔,问上官婉儿,“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何一样是女子,他们肯配合镇国,却不肯配合本宫,缘由呢?” 上官婉儿抬头看了一眼武后,这才道:“因为她们笃定公主没有私念。” 是啊!他们是这么想的,虽然这种想法很是可笑!而今再想,桐儿之前跟自己说的,都是对的!开头没开好,叫这些大臣充满戒备,而今后悔却也无再去办法了。 从这里她悟出一个道理,那便是做一千件好事,未必有人记住你!但你只要伸手做一件坏事,那别人一定把你记得准准的。 所以,有些事非自己伸手去做吗? 武后摇头,不能了!不能再自己去做了。 这一打岔,一时之间折子是看不进去,干脆起来活动活动。她转了转脖子,问上官婉儿,“今年凤仪三年了?” 是!凤仪三年了。 “给明年改个年号吧。”武后转动着脖子,“拟旨,拟明年的年号为……通乾?如何?”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这通乾的反语难道不是‘天穷’?这年号不大好吧?但她不敢言语,只应了一声,“这就拟旨,给圣人送去。” 嗯! 所以林雨桐就特别莫名其妙,连预备换年号这种事也有吗?她现在脑子里的纪年都是乱的,都是以自己的岁数为基准计数的,感觉好烦呀! 可要为这种事非要反对,又觉得小题大做,随便吧,你喜欢就好。 这边才觉得武后有时候好无聊呀,想起一出是一出。结果转脸,李治又下旨了,说是科举呀,《道德经》得和儒家一起考,凡是贡举人必须得精通儒家经典和道德经。 林雨桐更觉得莫名其妙,边上的刘德低声道,“奴婢去见刘仁了,刘仁说,周国公上折子说,想给荣国夫人修一座佛像。” 啊? 刘德肯定的点头,“昨儿才上的折子。” 武家说想给武后的亲娘杨老夫人修佛像,武后肯定是答应了!然后李治说:把道家的经典拿出来学吧,这是考试重点。 林雨桐被折腾感觉心梗要发作! 你推崇佛教,我觉得道家是根本。 林雨桐:“……”不行!她得去见见这两人,分别谈这个事。 先去找武后,说这个年号,“年号再如何,是为了纪年用的!得叫大家的心里有一个时间的概念!儿臣不反对您更改年号,可在更改年号的基础上,是不是能有一个不变的,方便大家纪年的方式呢?比如唐历,自李唐建立开始计算,建国那一年为唐历元年,每一年可以给他们一个特别的年号,但这个延续的时间是不是考虑一下,不要去更改它。” 这个提议,武后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会乱呢?你去问问,谁乱了?”连这个都记不住,做的什么官。 “可百姓记不住呀!”林雨桐就说,“他们都是以自己的年龄或是以孩子的年龄为标准,但凡说起来,就是我多大的时候,朝廷怎么着了;我家老二出生的那一年,怎么着了;给我家老大定亲的那一年,发了大水了;给我家小孙子做满月的时候,我记得下了连月的雨……您要是去外面跟百姓们聊几句就知道,他们就是这么纪年的。往上翻腾时间,就是祖父还活着的时候怎么着了;我曾祖说,他小时候怎么怎么着了?这么纪年,读书人刻意去记,当然是没问题了。可百姓不行呀,他们哪里知道年号不年号的?有时候三年不出大山,年号又变了。这哪行呢?天干地□□一套,也不是谁都会算的。咱选个简单的,容易记得,一二三四五的往后排,还不成吗?时间这东西是公平的,咱们纪年,不是只给士绅纪年的,得叫大唐百姓,不管是身处长安洛阳,还是身处西域波斯,都知道是什么时间了。这大街上,别管是八十岁老者,还是三岁孩童,都知道他出生在哪一年,这也是能叫百姓对大唐更有归属感。因此,儿觉得,这事必须得重视。” 哪怕给每一年取个年号,但这得是坠在后面的! 武后开始觉得荒谬,可紧跟着就露出几分沉凝之色,“那你知不知,从此百姓不记帝王,只记年历呢?” 林雨桐坐着没动,然后笑了一下,“也对!” 好的皇帝百姓不会忘记,可帝王们谁也不想泯然,这事李治那里压根就不能答应。 武后沉吟了半晌,这才道:“这事……我在心了!怎么改,慢慢来。你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就要采纳!” 这倒是叫林雨桐有些意外,武后笑了一下,拍了拍林雨桐的胳膊,“去吧!去忙。” 从武后这里出来,她又奔着李治那里去了。 说的是道德经这个事,“书是好书,但是,科举不是儿戏呀!这一旦定下来,儿希望后世一直延续下去。道德经是道家经典,儿不否认书里的道理。可人在不同的年纪,不同阅历的情况下,对一样的书,感触是不一样的!科举,需要通实务之人,修身养性人生感悟,这不是朝廷要管的事!只要遵守朝廷律法,做到为官本分,这一点就足够了。” 李治靠在椅背上,头支棱着,听的很认真。 听完了,他就问:“你是觉得朕只是因为一个武家而擅自动科举,不值得?” 也不是!用道家科举自有你的道理,不是但为武家,可能是刚好赶上了。 李治点头,“是啊!用道家自有朕的道理。”说着,就摆手,“回去吧!圣旨已下,不可更改!就这样吧。” 然后被打发回来了。 林雨桐没有恼怒,也没有再辩驳,叫回就回了。她其实懂李治的意思,任何决策都得结合当下。而今的背景有两个特点:其一,信奉宗教者多。佛与道互为制约,防止其做大!武后一力捧佛教,这对社会的多方面都是有影响的,必须予以制约。其二,世家把控舆论方向,他们鄙薄科举,很多人缺少辨别能力,在这个时期,就容易受这种舆论的影响,认为科举出身也不过是叫人鄙薄的! 而今,圣人专门下旨,把道德经捆绑在科举里面,其实想传达的是一种重视的态度。 这事明知不可为,可林雨桐为什么还是要去呢?其一,道德经考核不能总跟科举捆绑,长效来说,这不是好事。其二,科举是严肃的事情,该定短策与长策。科举的宗旨更应该制定好! 当然了,若是李治不这么去想也没关系,叫他知道自己处理政务有明显的缺陷,这就足够了。 一上手万事都做的完美,那就是四处树敌。耿直的说话,简单的思量,不周全,不完美,这于现在而言,就是最完美的。 桐桐一走,李治就躺下了,跟刘仁说,“政务上,还是皇后更叫人放心。” 刘仁心里叹气,不敢反驳这个话。 下半晌回去,四爷也才进门,还没洗漱出来呢!泽生蹭蹭蹭的跑来,“阿娘,先生今儿休沐。” 嗯!知道呀!怎么了? 这小子小小声的,“摘樱桃去了,没写完!”然后朝里面指了指,“阿耶要问的。” 这样呀!“那你赶紧去写,你阿耶知道你不是贪玩,是想摘了樱桃做酥酪给□□母吃,是不是?”嗯嗯嗯!□□母掉了一颗牙齿,昨儿都哭了。 “去吧!晚些没关系,写完就好。” 这小子点头如捣蒜,听到他阿耶的脚步声之后,调头就跑,补作业去了。 四爷朝外看了一眼,没言语,只叫桐桐先去梳洗,出来再说话。 看这样,是出事了? 四爷点头,“吐蕃又犯边了!” 什么?桐桐蹭的一下坐过去,“他们内乱不断,按理说不会呀!” 那一仗到现在都快十年了,吐蕃的元气勉强算是缓过来了。若是大唐内部平稳,吐蕃是没这个胆子的,可如今这朝局是几番掣肘,对吐蕃来说,这就是个机会。 林雨桐问四爷,“为何迄今为止,朝廷都没有消息?”便是四爷安排了人手在勾连吐蕃内部,但是朝廷的消息按道理也没那么慢呀! “娄师德上当了!他作为监察御史,从军参战,指挥军机。主将刘审礼战败,娄师德又收编败军,重振旗鼓再战,结果胜了……” 懂了!就是两边起摩擦了!你给我一拳,我挨了!回头我又还了一巴掌,赢回来了。你朝前迈了一步,我把你又打回去了。 然后呢?认为这无事了? 娄师德与吐蕃首领会面,对方在赤岭备着酒宴迎接。他过去宣导了一番圣意,那边表示很害怕,并且保证数年之内再不犯边。 林雨桐:“………………”就是去跟人家谈判去了,人家态度很好,杀了牛羊,摆了酒席,态度很恭敬。然后他说,我们圣人怎么怎么着了,你们要再这么着,那国威不可侵犯,咱得动真家伙!我们有多少军队,我们有多威武,把利害关系给对方摆了一遍,然后人家表示好害怕!就说,你放心,我们肯定再也不敢了。然后他回来再奏明朝廷,把详情说清楚,并且一定会跟朝廷说吐蕃无征战之意。 可这话能信吗? 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怕你呢?你们的国策说要罢兵,那自然是战不起了嘛!你们的内斗不断,这是机会,人家为什么不趁机咬你一口呢? 怕自己这个镇国公主吗?肯定是怕的!但是,镇国公主留在京城镇国呢,出不了京城。若是其他人领兵,人家不怕!就像是薛仁贵,老将了吧!不也吃亏了吗? 吐蕃此举,一是能转移国内矛盾,二是能趁机咬大唐一口,这个天时若是抓住,是有可能大举进攻的! 四爷就说,“若不得已非得你出征,我怕是不能跟着去了。你自己得小心——背后的冷箭!” 内乱勾结,要我的命? 四爷看她:你当人家不敢? “不敢?”李显点头,“真不敢!这事不能干。” 韦香儿声音低低的,咬着李显的耳朵说话,“又不要咱们去做,怕什么?” “可那武家……未必可信。” “可他们也不会蠢到自己去做呀!”韦香儿轻笑一声,“这世上图银钱敢冒险的人多了……怕的什么?况且,只有咱们想要她的命吗?” 胡说!我母后不会真的杀阿姐的。 “哼!谁说天后了?”韦香儿低声道,“难道吐蕃人不会派奸细,藏在暗处……”说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杀她?你可要想好了,她若不死,咱们会被困死在东宫的。她死了,至少圣人会乐意你监国,跟之前两位太子一样,与天后共掌国事!现在,您是名义上的太子,可她是实际上的太子!时间久了,她把持了朝政,咱这一辈子都再无出头的机会了!您也看见了,看见她下手有多狠了。殿下,您得仔细想清楚呀!天后和公主,谁对咱们的威胁大!说一句不怕犯忌讳的话,天后年纪大了,靠时间,咱能熬赢了她!可镇国公主,只比您年长两岁,说句不好听的,你俩谁先走,说的准吗?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做傀儡!先做天后的傀儡,再做你阿姐的傀儡?!做天后的傀儡,那是亲生母亲,咱还有活路!可若是做了你阿姐的傀儡,人家有亲儿子的,你不怕她篡位夺权吗?那个时候,咱们可再无生路了!” 李显先是看了一眼韦香儿,心说,这个女人的话也不卡全听!她懂什么呀?她不了解母后,也不了解阿姐!她愚蠢的一位,做母后的傀儡能保命,做阿姐的傀儡死路一条……呵呵!反了!彻底的弄反了!做阿姐的傀儡无事,能安然的过一辈子!可做母后的傀儡,是生是死,难说! 他脸上带着几分怒色,坚定的摇头,“不行!不能杀!想别的法子都可,就是不能杀!” 为什么? 李显蹭的站起来,一把推开韦香儿,“你不懂。” 我懂! “你什么也不懂!”李显憋着嘴,“阿姐打我,但不会杀我!所以,我也不会杀阿姐!不管你怎么说,都不行!” 韦香儿咬牙切齿,转头跟贴身的婢子道,“替我送个口信。” 这婢女出去了,跟一侍卫低声交谈了几句。这个侍卫姓武,晚上回家,见了武三思,低声说了:“太子不准!” 武三思骂了一句懦夫,在屋里转圈圈。一想起被订在木板上的耻辱,他就下了决心,“你别露面,叫那个游侠儿找人,最好能找吐蕃人……我想办法给塞到军营里去,能不能成事,只看他们的了。” 是! 有心人等着算计林雨桐,可李治压根就没想过放林雨桐再出去打仗。 先是娄师德的奏报来了,李治觉得打了胜仗了,该嘉奖。 林雨桐就提醒了,说吐蕃野心不小,不可不防。 李治在大朝上就说这个事,说连年征战,灭了高丽,百济,每年都在用兵,靡费破大,朕每每想起,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上官婉儿就发现天后颇为不悦。她想,特别支持用兵的,怕是天后吧。 她抬眼朝圣人看去,就听圣人又叹气说,“而今吐蕃又侵边,朕以为须得慢慢筹谋。吐蕃骄横,罪行恶迹贯盈,不识恩义,此国不可和好。因而,兵还是要用的。” 武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罢兵不是打不还手,这是两码事。 可朝臣却不这么想。 中书舍人郭正站出来,他的意思是:“发兵可以,但不宜多。该派遣兵将驻守以备边事,不使吐蕃侵掳即可!等将来,国用充沛丰足,咱们再举兵一举灭之。” 这话一说,朝中九成的朝臣认可这个话。 林雨桐就皱眉,这只能说明,粮草供给已经相当困难了。 可这话一落,薛元超就站出来,反对这个话,他认为:“纵容敌人就是养虎为患,驻守边防,军卒便只能在当地终老,这般之下,驻守的效果未必好!那就不如挑选猛将勇卒,发兵彻底灭之。” 此人是李治做太子时候的辅臣,曾经因为上官仪的事获罪,为了把他们召回来,李治跟武后还起了冲突。最后在武后的妥协下,争取了这些人重回长安。 因此,此人一说话,朝堂就一静,无人再言语。大家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圣人的意思。 李治能怎么说呢?他开口就问:“挑选猛将勇卒……不是不可!勇卒好寻,可猛将不易找!爱卿以为,朝中武将,何人可称之为猛将?”把朝中的将领挨个的过了一遍,你们说说,这种灭国之战,领兵之将在哪?这样的将领可遇不可求,何其难寻。薛元超当然知道这一点,可这不是有镇国公主呢吗?灭国之战,非她不可!可如今圣人只提朝中武将,不提公主,这叫他也没法直接说叫公主出战,只能说:“灭国之战,唯李绩耳。”李绩没了,那就只能英国公府了。 李治叹了一声,“是啊!唯老国公耳!”好似很怅然的样子,而后起身,罢议! 满朝大臣站着没动,都朝林雨桐看! 林雨桐能说啥?转身走人。 回去之后她就朝四爷摊手:去不了。怕谁派杀手?呵呵!不给出京,谁也杀不了不是?去不了就不去!倒不是李治不放心桐桐,而是今儿朝上他们都没摸准李治的态度!李治没想灭国,就想保住边防稳固! 可没志气的话,他又不好说出口来!君臣之间没沟通好,只能暂时搁置,回头再说。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桐桐压根就没言语。再加上,四爷对吐蕃是有长策的,摩擦这个避免不了,但大规模的战事,其实能避免就避免,最好不拖累国力! 在这一点上,四爷和桐桐都没觉得李治哪里错了。 没沟通好继续沟通嘛,问题不大。 而在这种时候,偏朝臣之间还存在尔虞我诈。 这不,派兵还是要派的,将领也是要选的!刘仁轨就再次举荐李敬玄。这俩不和谁人不知道,都处相位,逮住机会就给对方下绊子。 刘仁轨当年在外镇守,李敬玄给他下绊子。而今呢?刘仁轨明知李敬玄没那么大的本事,还就是举荐李敬玄:他可以!他这么英武能干,不就是区区吐蕃吗?李敬玄还处理不了吗?他可以!臣觉得此人最合适! 李治没想叫拿下吐蕃,只要能抵御住吐蕃入侵就可以了。 这一点李敬玄是可以做到的! 林雨桐也觉得问题不大,这次点兵十八万,主要用于震慑!这么多人马,只压在边防线上不动窝,时间长了,吐蕃也受不了呀!眼看天冷了,吐蕃耗不起! 结果呢? 这年九月,李敬玄没有固守,自以为寻到战机,擅自带兵十八万,跟吐蕃论钦陵在青海大战一场,结果兵败!不仅兵败,刘审礼还被俘虏了! 若不是左领军黑齿常之带五百人夜袭俘虏营搅乱了对方的部属,李敬玄都好悬被人俘虏了去。 这一败,李敬玄退回鄯州,再不敢动了!吐蕃将边防线一直往大唐压,可李敬玄这次却固守不出,死活不挪窝! 这是吓破了胆子,不敢动弹了! 战报传回长安,朝野哗然!这混蛋东西,该守着的时候不守着,该出的时候不出,本来是小事,现在折腾成了天大的事。 怎么办? 李显作为太子,第一个上折子:举荐镇国公主率军出征,以扬大唐国威。 这个折子上的,李治很不高兴,其实只要继续驻守,吐蕃便不敢东进,也无能力东进,不是非要大举出兵的! 此时太子上这个折子,还是为了调虎离山!想把掣肘朝政的镇国给调离!他好能从东宫出来参与朝政。 参政与战事比起来,孰轻孰重? 他不想应承,可朝中却似乎有一股子洪流,都想促成一件事,那便是:镇国公主出征。 第 831 章 盛唐风华(83)二更 盛唐风华(83) 四爷轻笑:想从桐桐手里夺权呀? 哎呀!这可热闹了呀!怎么选了这么一种蠢办法呢?林雨桐是谁呀?那是你硬她比你更硬的主儿! 他就没见过比她更能刚的人了,那是怕软不怕硬的性子呀,结果偏给她来硬的! 她其实对权利这个东西,态度一直都是够我自保就行!非必要不是一定要闹到兵戎相见的程度的!她看不顺眼的事多了,但她有她的原则。其一,别出格!其二,面对的人是原身的父母兄弟,血缘牵绊伦理之道,她尽量恪守不过线。其三,只要你不伤我,其他的我不执着。 可现在,这些人是用自以为聪明的方式,把她给放出笼子了!她一直都在很好的收敛,尽量维持大家的体面。可现在,大概说了,再回来你们再想撼动她,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瞧瞧,自从朝上回来,坐在廊下不动不说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脸上无喜无怒的,别问都知道,这会子工夫,那脑子里的主意一个一个的往出跳,她想压都压不住了。 四爷过去,伸手拉她,“送你个好玩意。” 桐桐抬起头来,展颜一笑,耀眼的很,像是脱出樊笼的野马,带着一股子特有的野性。她歪着头看他,“什么好玩意?拿来呀!” “拿不动!跟我去国公府。” 什么玩意拿不动。她被四爷拉着一路往国公府去了,没去书房,直接被四爷拉到演武场。 四爷叫秋实,“把上个月拿回来的那个……” 哦哦哦!这就去! 不大功夫,四个人抬来一樟木箱子,放在演武场的边上,退开了一段距离。 啥玩意呀?这么沉,四个人抬的。 四爷示意桐桐上前,桐桐笑着过去,也不以为意。结果箱子一打开,桐桐就愣住了。里面躺着两只长满刺的大铁锤子,“狼牙锤?” 怎么会给我准备这个? 四爷走过去,“锻造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觉得上战场要武器趁手,你好似更适合这个。” 林雨桐愣了一下,伸手去拎了一个出来,东西一拿到手里,她脑子里便闪过一个拎着锤子的少女来。还别说,这玩意真就跟长在自己手上一般,确实是趁手的很。“镔铁做的,试试?” 好!她把另一只也拿出来,一手一只,好重量! 四爷说着,就又拍手,叫人带另一件礼物过来:“狮子花老了,不能陪你征战了!给你寻了一匹大宛野马王,一直就那么养着,没驯过!” 好一匹大宛马,这个体格,自己用重武器,这伙计确实可以。 放下锤子,一跃上马!这马果然烈的很,一躬身一颠一飞奔,眨眼便是数丈,继而嘶鸣而去。这马的四蹄用力,这熟土夯出来的马场瞬间尘土飞扬起来。 四爷背过身躲了躲尘土的工夫,一人一马已在对面了。 这动静把国公府的人都吸引来了,可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猛士了,马还没驯服呢,就敢撒手缰绳,路过的时候拎走了一只狼牙棒,再一圈过来的时候把另一只也给临走了! 这可好了,公主怕是要吓唬这野马的,每路过一个榆木靶子,抬手就是一锤子,顿时,木屑乱飞,一片狼藉。一脸捶了八个靶子,感觉在没靶子可捶了,这野马不撒野了,小步嗒嗒嗒的,马头这么一摇那么一摆,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亲昵才好! 但谁要是想伸手摸一下,马上就呲牙! 这怂马,还马王呢?你不也怕被爆头吗? 马呲牙一叫唤,好似在嘲讽:你们谁不怕! 怕!怕死了!那靶子是用榆木根做的,现在被砸的稀巴烂,人脑袋经的住砸吗? 李敬业带着孙子,离演武场远远的,躲在柱子后头,看的直打哆嗦。小孙子可兴奋了,“阿娘教孙儿了,孙儿长大了,跟阿娘和阿耶一样厉害。” 李敬业:“……”一代厉害,两代厉害,你们总这么厉害,我老感觉你们在憋着造反!这是不对的,“乖孙呀……” 嗯? 李敬业想教一句忠君的话,可看到被公主砸碎的那些榆木靶子,心里又不是滋味。这还是亲闺女呢,都成了棋子,到孩子的身上,又会如何呢? 说啥呀!啥也别说了。人总得自保吧! 他看向骑在马上手拎双捶的公主,这一刻,他不觉得这个儿媳妇是公主了,她就是英国公府的宗妇,仅此而已。 许是这么想着,心里会好过一些。 出征的圣旨还是下来了,林雨桐在府里接了旨,手持旨意,一句都没说。 刘仁低声道:“殿下,圣人也是无法!朝中突然这么多声音,由不得圣人不答应。” 林雨桐不废话,只道:“三日后,我出发。” 是! 三日后,大朝上见到的是一位一身银甲的武将,挺拔清瘦的身形,偏拎着那般的武器,李治便是视力不好,也瞧见了。 说实话,这个形象,颇有冲击力! 大朝之声,大将出征,自有一套仪式。 仪式完成,李治问说,“镇国可有别的要求?凡你所求,朕无有不准的。” 林雨桐抬起头来,“儿想踏着《破阵乐》出征,可成?” 这个《破阵乐》乃是《秦王破阵乐》,是李世民所做,最初为军歌。后来李世民登基了,这便为宫中大典祭祀所用之乐,可惜李治登基之后,说是不忍观《破阵乐》,便把此曲给停了。这些年,再没人听过《秦王破阵乐》了。 今儿,我就要用《秦王破阵乐》为我送行! 李治一愣,武后嘴角勾起看向圣人了,而大殿里寂静无声。 良久,李治才道:“破阵乐……好!奏《破阵乐》!” 乐声一起,就似乎又回到了那位君王在位的时候,那时候有明君贤后,猛将如云,文臣璀璨。 而今呢?而今帝王孱弱,皇后擅权,将相不和! 总是有人对比,说是而今比太|宗在位时,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可却无人去对比,当年,王朝新立,百姓从隋末之乱走来,再加上自然灾害频繁,怎么可能过的好?可如今呢?虽偶有灾难,但大致风调雨顺。便是一地受灾,别的地方无大影响。这不是人治之功,多半为天助之功。 这位公主踏着破阵乐走了,却羞了一大殿的人。 是的!大殿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李治知道,桐儿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无心羞辱谁。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治也不知道! 只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慌慌的。 武后却想,作下《破阵乐》的太|宗最后没顾着兄弟,也没顾着父亲,他杀兄弑弟,逼退生父。镇国是这个意思吗? 武后觉得,应该是的! 桐儿正经跟弘儿有过一段对话,是桐儿劝弘儿做太子,不用事事跟自己这个母后争的时候说过的一段话。 她说:只要初衷是好的,那么你的办法和母后的办法,有时候是无法分优劣的。就跟咱们都饿了,面前的河里就有鱼一般!咱们的目的是把鱼抓上来,可怎么抓鱼,这就见仁见智了。你觉得钓鱼好,钓鱼上来,只选一条大的果腹,剩下的放生继续养着,以后还能吃。而母后觉得用网子打上来,打上来吃不了做成鱼干,想吃的时候就总有。这两种办法都是可以的!但你们现在就是,饿肚子了,不想着怎么去把鱼抓上来,而是站在岸边相互指责对方的方法不对!你觉得母后是竭泽而渔,母后觉得你办事没有魄力。 如今再想这话,觉得意味深长。 这就是‘龙多了不治水’的道理! 武后当即就叫人传口谕给东宫:章怀太子去了才多少日子?太子不为兄长祈福吗? 传口谕的人还没走,东宫的数位属官就被赶了出去,说他们不懂得规劝太子顾念手足云云。 这话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可才亲近起来的属官,直接被赶出长安。 李显吓坏了!就因为上了一个举荐皇姐的折子,就又被母后给逼回东宫了。他再不敢言语了! 韦香儿看着跪在佛堂还兀自有些发抖的李显,气的直跺脚。 李显‘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就不怕有一天起来,东宫门突然就打不开了!然后咱们就在这东宫里,一天一天的饿着……直到饿死?!” 韦香儿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子只能压下脾气,过去抱着他一下一下的拍着,“没事,咱们不是赵氏……不会饿死咱们的。” 正安慰着呢,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李显抖了一下,韦香儿也吓了一跳,而后转脸去看,是身边的婢女,“作死呢!干什么?” 这婢女白着一张脸过来,“那个……那个事……怕是被镇国公主知道了……” 什么事被镇国公主知道了? “武家……咱们跟武家……” 韦香儿的脸真白了,也真的怕了,“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公主知道了?” “公主出征,出皇城……过周国公府的门口……” 嗯!周国公府就在皇城门外,家门对着朱雀街开,怎么了? “府门口两尊大石狮子,那么大……” 知道!见过!赶紧说,武家怎么了?“公主骑马打那里过,手里的狼牙棒那么大,公主抬手那么一捶,一尊大狮子的脑袋就碎了,石子乱飞……” 李显一哆嗦,好似那石子飞过来了似得,他恨不能捂住脑袋。 “公主抬手又是一锤,另一尊大狮子的脑袋也开了花……” 李显抱住脑袋,哆哆嗦嗦,“我就说不叫你跟着武家胡闹,你非不听,看吧,她知道了吧!等皇姐回来,咱们都不用活了……” 第 832 章 盛唐风华(84)二合一 盛唐风华(84) 林雨桐赶到鄯州,已经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了。 李敬玄没来迎接,据说是病了,病体昏沉,不能前来。代他前来的是右将军王孝杰。 王孝杰紧随公主身后往营地里去,低声禀报这段时间的他代理主帅事务所做的事,“臣怕对方趁着咱们修整有所动作,一边加以防备,一边叫人给论钦陵送了信。他也回了信,昨儿才到……” 哦?林雨桐伸手要信,“你的信上是怎么写的?” 王孝杰就道,“臣叫人给论钦陵送了一袋粟米,一袋子蔓菁子粒……”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两封信,“这一封是臣给论钦陵的,写好之后,誊抄了一份留着上报朝廷的。另一封是论钦陵昨儿叫人给送来的!” 林雨桐在将士的呼喊声中,含笑进了营帐。 一进去就收了笑,坐了主位!她没说别的,先看王孝杰的给对方的信,还别说,王孝杰此人,绝不是个粗汉子。他在信上说,“我知道吐蕃的军旅,勇猛如虎,数量如吐蕃的牦牛,数极众。但是呢,我们现在跟你们的情况也相当!”意思是,旗鼓相当,再战谁也别想得了好。 紧跟着他引用了一句谚语,说是‘量颅缝帽,量足缝靴’,啥意思呢?这是说人嘛,得按照头颅的大小给自己缝制帽子,得根据自己脚的大小来做靴子。 这已经是在暗示,你吐蕃就那么大的量体,而大唐的规模又岂是吐蕃能比的。别看现在一样,但咱们身后所能提供的保障,是不一样的。你肯定比不过我的! 紧跟着又说,这就好比,天降霹雳,击打在岩石上,岩石便是再大,可承接的了天怒? 这是威慑,说大唐一怒,如天降霹雳,你吐蕃再大再坚硬的顽石,也承接不住。 林雨桐就特别诧异的看王孝杰,“将军这信写的极好。” 王孝杰一脸羞愧,“臣之前也自以为写的不错,可看了论钦陵的话,臣便知道还是自大了。” 哦?林雨桐拆了论钦陵的信,这么一看,不由的就喝彩! 人家信上怎么说的呢?说是:小鸟多,但不过是鹰隼的食物;水里的游鱼多,难免被水獭所食。麋鹿长了那么多的角,但它跟谁比能取胜呢?松树百年一抱粗,可用斧子砍难道砍伐不倒?那江河哪怕宽阔,一叶扁舟不也能安然度过。青稞稻米长的漫山遍野,最后不也尽归一盘水磨。你看那星斗满天空,可只需一轮红日,它便黯然失色。一点星火,就足以烧光高山深谷。一股清泉,那源头许是能有山洪暴发。 紧跟着人家又说:你们大唐的军旅,就如同湖上的蝇群,为数是不少,但是不便于指挥,就跟那山头的云烟似得,无足轻重的很。对阵你们,就像是用镰刀对一片草,尽管收割便是了。 怎么说呢?此人不仅能征善战,还能言善辩!听听这个话说的,这个比喻比的,巧不巧?说一句妙语连珠都不过分!别说是武能征战了,就是这辩才,放在大唐的文官一堆里,是不是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林雨桐把信都给留下了,说王孝杰,“你继续给论钦陵写信,明儿叫人再送。” 是!写信容易,“可眼下这个……怎么办?”圣人不想再发大规模之战,本就是为了防守而来的。可李敬玄自以为兵力占优势,便贸然发起大战,他压根就没把大军长途跋涉而来,人疲马乏这些原因算在里面。除此以外,还有更关键的。军中很多人第一次来这里,还有许多是从南地征来的兵将,第一次来西北,根本就不能适应这边的水土。各种原因交叠在一起,最后造成了大败之局。 如今殿下打算如何?要举兵灭国,可无兵驻守,终是不能长久的。 林雨桐摆手,“不要着急,你先忙你的事。叫黑齿常之半个时辰之后过来听令。” 是! 王孝杰说的,大多数朝臣所坚持的,其实都是有道理的。灭其国,结果只能是把大唐拖入泥潭里。 这一战的目的是吐蕃对大唐的臣服! 可怎么能叫吐蕃臣服呢?论钦陵这种人便不能留。 论钦陵决定对大唐用兵,除了大唐上层权利争夺引发朝堂不稳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吐蕃的芒松芒赞病了,怕是病的有点重。 芒松芒赞是松赞干布的孙子,继位的时候本来就年幼,如今好不容易成熟起来了,这十年来,在朝堂上也勉强能辖制论钦陵了,可结果呢?他病了。 是怎么病的,咱不得而知。 什么病,咱更不能知道。 反正就是病了,病的很不好。而他的儿子,最大的今年也才七岁。 这就意味着很可能吐蕃就又要迎来一位幼主了。 权臣幼主,芒松芒赞比自己更急切的想要处置了论钦陵及其势力,为他儿子清扫障碍。 可怎么才能联系到芒松芒赞呢? 洗漱出来,宋献就进来了,“殿下,阿史那广平来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其实自己一直也没走出四爷的保护圈。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交代,她就想着,是事情太突然了,四爷还没来得及安排,路程太远了。他这人不是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嘴上是不会言语的。 这不,当时没言语,可随后安排了,人就上门了。 阿史那广平是安西阿史那族人,反叛的那一支被平了,可也有没反叛的,四爷给调整了。因为各种的优容,也选拔了其子弟重用,这几年哪怕回了长安,可远隔千山万水,四爷依旧能指挥西域,西域的所有事情,稍微延后一些,事无巨细的都能放到四爷的案头。 要问四爷接触不少的朝臣做什么呢?这里面就有通过吏部和堂官,为西域甄选官员的目的。那边是退路,是大本营,四爷不可能放弃这个退路的! 跟安西这样的关系,有许多人成了四爷扶持下的一方力量。就像是阿史那来往走商路,是四爷默许下的行走。吐蕃跟大唐做生意,跟大唐的商人,还心存顾虑,但是,他们从未放弃跟阿史那家族的勾连,于是,阿史那广平进出吐蕃,就自由的多。 今儿自己才到,前后不到两时辰,阿史那广平便来了。 ”快请!”必是四爷给传信了。 果然,见了礼之后,阿史那广平就道,“是国公爷叫送了消息给小的!” 林雨桐就笑,“安西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呀!” “托您的福,都好!” 刘德端了吃食进来,林雨桐叫阿史那广平一起吃,对方也不客气,在下手坐了。边上的篝火烧着,这边的酒菜摆着。 阿史那广平放低了声音,“芒松芒赞这些年依赖的一直是外戚,信任的也一直是外戚。吐蕃的国舅曲萨若跟论钦陵还有私仇……” 私仇? “是!”阿史那广平的声音更低了,“八年前,我们奉了国公爷之命,运了一批和田玉去吐蕃。运到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年春了,当时芒松芒赞刚得了长子,我们便把玉石赠送给了国舅曲萨若。” 明白了,这个长子是曲萨若的外甥。 “论钦陵的家奴桀骜惯了的,我们故意让他们看过玉石,他们知道其价值,可转脸却见对方得了去了,当时便集结了人马去抢……混乱中,论钦陵的家奴杀死了曲萨若的长子……” 林雨桐挑眉看他,真是那家奴杀的。 “没人怀疑这一点!”阿史那哼了一声,“论钦陵纵奴行凶,而曲萨若的长子也是颇为残暴,伺候他的奴隶八成都被割耳挖眼……因为做的巧妙,没人怀疑跟我们有关。如此,两家算是结仇了!论钦陵说曲萨若的长子该杀,家奴无罪。曲萨若觉得论钦陵跋扈,你的家奴难道比我儿子更尊贵?再加上这些年,曲萨若支持赞普与论钦陵分权,由一分矛盾,而今已经变成了十分矛盾,非致对方死命不可。” 林雨桐便明白了,“芒松芒赞想除掉论钦陵,曲萨若想等芒松芒赞死后自己独揽朝政扶持他的外甥大王子,比赞普更盼着论钦陵死。再加上咱们……论钦陵没有不死的道理!” 是!阿史那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十日前,我们收到国公爷的急信,叫我们传递一封信给曲萨若,这是曲萨若送来的回信,小的没敢打开,听说您到了,赶紧给送来了。” 哦? 林雨桐一把接过来,信上的字是汉字,虽然写的不好,文词也是初通,但意思写明白了。这封信是以芒松芒赞的口吻写的,称呼呢,把自己称呼为表姑母。 这一开口,林雨桐就知道,这个合作是可行的! 而今,文成公主还活着的!文成公主是宗室女,他的父亲是李渊的侄儿,也就是说,她本是李世民的堂侄女,跟李治是一辈,算是远了一步的堂姐弟。 而芒松芒赞的身份,按照大唐的礼法,就是文成公主的孙子。 所以,这一声表姑母的称呼是对的。 信上重提了吐蕃和大唐的情分,说是太|宗嫁公主入吐蕃,是多大的恩典。又说了这些年他也有亲近之心,只无奈,权臣当道,王室遭难,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今病体沉重,有幼子无可托付。 态度表达的很诚恳,还说了,希望能派使者见自己一面,以叙骨肉之情。 林雨桐不知道这是不是芒松芒赞的意思,但是,哪怕是曲萨若假托赞普之名想跟自己联合,这事也是能做的。 她就说,“回复他,五日后,我将带人狩猎于青海湖畔……” 是!阿史那广平起身,赶紧走了。 人一走,林雨桐就起身,刘德低声道,“殿下,黑齿常之将军在外等候。” 快请! 黑齿常之是一外族将领,此次表现堪称亮眼!林雨桐亲手把人扶起来,“将军请起,此一战,多赖将军。将军之功,圣人是知道的。” 谢殿下!谢圣人。 黑塔一样的汉子嘴拙,显得有些紧张。 林雨桐低声道,“你出去之后,就跟人把话透漏出去,就说我……五日之后,要在青海湖畔与吐蕃国舅会面……” 啊? 林雨桐看他,“这是个真消息,你只管往出露,别紧张,越自然越好。” “那臣随行吗?” 嗯!随行,还带着你那五百猛士! 黑齿常之眼睛一亮,响亮的应了一声,见林雨桐再无叮嘱的,这才出去了。 李敬玄躺在榻上,额头上捂着帕子,听到消息后一愣,一把将帕子给拿下来扔了,“公主要去与曲萨若会盟?” 是!黑齿常之从公主的营帐里出来是这么说的。 李敬玄起身抓了披风披着就往出走,“不行!这个风险太大了。” 站在林雨桐的面前,李敬玄也是这么说的,“殿下,黑齿常之太不谨慎了,这事事先露出来了,要么改日子,要么取消……若不然……” “若不然,就是一个陷阱!论钦陵会想方设法设陷阱,一口把我和曲萨若给吃进去,是吧?” 这种可能极大。 林雨桐笑了一声,“将军养病去吧,兵符留下,其他的事情不跟你相干!” “殿下!”李敬玄单膝跪下,“这不是儿戏!” “李将军此生有过几战?几赢?几输?”林雨桐看他,“如何打仗,将军要来教我?” 李敬玄红了脸,蹭的站起身来,摘了兵符,往案几上一拍,转身就走。 林雨桐也不计较他那个态度,只扭身看着地图,手在地图上频繁的比划着。 第二天,林雨桐叫了王孝杰,低声吩咐了几声。 王孝杰一愣,“殿下,这要是错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林雨桐朝外看了看,“知道!此一战,需借天助!记住,五日内必有大雪,你需带人进入这一带,借着山体掩护,将这个九宫八卦阵给我布置好……” 明白!“臣带三千人马,这就出发。” 嗯! 九宫八卦阵听起来邪乎,其实那就是个迷宫。迷宫没别的用处,困人的!路只一条,别处过不去,只这一途时,怎么办?要么退,要么闯。不管是退还是闯,对自己来说,都可以!目的就是拖住他们!目的达到了就足够了。这大冷天的,迷宫怎么建造?要么,就是就地挖一个迷宫,要么,就是砌墙修一个迷宫。可这两种,现在都来不及了!只有这积雪,这玩意是最好的材料。雪挤压了,就成了冰了,再敲碎了冰面运了水了,水滴上去就成冰块。 这玩意造起来倒是快! 不过,保险吗? 副将低声问:“一把火给融化了怎么办?土挖不动,砌墙没材料,冰墙固然可以,可这怕火呀!” 王孝杰指了指周围,“看见了,积雪覆盖,拿什么点火?把辎重,人的衣裳都给烧了?”那不得冻死了呀!况且,真要是公主说的,会下大雪,且非一般的大雪,更不可能有火了,“你能想到了,殿下会想不到?别废话,赶紧带着人干!记住,尺寸不能小了,巷子之间的尺寸必须宽……” 明白! 真就花了三天的时间,在必经的路段,设置了这么一出迷宫!饶是自己有地图,也在里面饶了半天才把人从这阵型了带出来。 王孝杰心里是怕的,这真要叫自己遇上这玩意,自己非困死在里面不可! 副将问说,“那咱们现在呢?回吗?” 不回! 王孝杰把地图拿出来,点了点被公主圈出来的地方,又抬头看了看天,打马就走,“快!走!” 论钦陵也在看天,还是阴沉沉的,一点亮光也不见!这几日一直断断续续的飘着细碎的雪花,天也一直就是这么个样子,所以,他有些犹豫。 消息说那位公主和曲萨若要会面,曲萨若的动作,好似这事也确实是真的!那位公主是艺高人胆大,她的战绩叫他笃定,她真敢带千余人跟曲萨若会盟。 国仇家恨,杀了她都不解恨。 可这个天能走吗?该是无事吧!这点小雪花无甚影响。 正下不了决心呢,账外又送了密报来,“大唐镇国公主带八百兵勇,驻扎了青海湖畔!国舅爷一行两千余人,驻扎在距离青海湖五十里处……” 这是相互提防相互试探,都怕对方诚意不足吧! 以两人所带的人马数量看,这两人都是带着极大的诚意谈判的! 若是叫这俩结盟了,自己的情况会特别不妙!便是有风险,还是得出兵!这两人——都不能留! 他下了决心,“来人,传令——” “传令了?”曲萨若不敢动了,“他动大军了?那那位镇国公主呢?真的只带了八百人马?” 真的! “没埋伏?” 没有!咱们的消息是可靠的!真没埋伏。 曲萨若一脸的焦急,“她怎的如此大意?” “怕是消息泄露了。” 曲萨若左右看看,“跟她会面的消息,总不能是她泄露的!” 那就是咱们不小心,把跟大唐结盟的事给漏出去了!“国舅爷,若是论钦陵杀过来,只怕咱们难活!可要是现在走了,大唐会以为咱们跟论钦陵是一伙的,一起设计杀了那位公主!咱们再想求援可就难了。” 是啊!是啊!这是个早死晚死的问题。 但是晚死总比早死好,“拔寨回撤!”至于大唐的公主,对不住了! 可拔寨撤军不过十余里,好似不大对了。风是不是有点大,雪片子如孩童的巴掌一般哗啦啦的下来了。 想走?走不了了! 是走不了了! 论钦陵被风刮的只能紧紧的抱住马匹,“传令下去,十人一队,抱团取暖,快!” 可声音早被吹散了,传不下去。 不过本能也知道,需得抱团取暖。正行到峡谷之中,左右峭壁,前路和后路都白茫茫一片,原以为,有个半日的工夫,这雪就该停了!可惜,半日了,依旧没停的迹象。 这么着不行!要么朝前赶路,要么朝后退回去,再不动,就冻死在这地方了。 撤! 撤不了了,顶风冒雪撤了半天,眼看天黑了,结果前路被堵住了。 “什么叫被堵住了?” “您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论钦陵过去一看,这是有人把大块的冰块拖过来,然后竖起来,用水把这冰块跟地面重新粘连在一起了,现在都冻结实了。不用问都知道,那位公主派人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这墙体两人高,整块浑然一体的冰块,便是翻过去了,可距离下一堵墙中间隔着两丈远。翻进去只怕转脸就迷路了!已经叫人站在高处去看了,这就是个大迷宫……” 又冻又饿,又累又渴,若是再被困在里面,怎么办?一旦焦躁起来,自相残杀的事都有可能的!再出不去,这天要是再不好,非冻死在里面不可。 论钦陵只能改主意,“走!既然没有退路,那便一往无前!” 可退路都堵了,去的路能不堵住吗? 论钦陵就说,“翻山而过!” 副将抬头看上看,“就怕这么大的动作,万一雪崩呢?”就都埋在雪下面了! 只能埋头朝前走,果然,一模一样的阵法就设置在这里。退又退不得,另辟蹊径也行不通。砸冰块砸不开,无生火的材料。 怎么办?只能往阵里闯了。 一进去就知道了,走不出去! 人心乱了,哭嚎的,哭嚎不动躺在地上等死的! 这个时候不是论仁慈的时候,不能动的就当个工具,把人一个个摞起来,我就不信填不满这个阵!都填成一马平川了,还就不信过不去了。 论钦陵就是这么干的!可是这么填着填着就发现,这法子是行不通的。除非把这八万人都杀了往里填……这分明就是人家计算过的! 看着将士看向这边发出的仇恨的目光,他就知道,不能再这么干了,再这么干,他只有死于乱军丛中一条路可走了。 他安抚军心,说了,“快了!再有半日,这雪就停了。” 可一日后也没停呀!被围在中间的还算是活着的。可外围的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 林雨桐在冰屋里,围着狐裘烤着火,一夜都没睡。 天光大亮的时候,风住了,雪停了,捅开冰屋的门,外面白茫茫一片。雪有大半个人那么深! 黑齿常之低声问:“殿下,要去看吗?” 林雨桐双手合十,缓缓点头,“去看看吧!” 双脚绑上雪橇,在军中会玩这个还是有的!能选出几十人来,带着这些人,奔着论钦陵被困的地方而去。 乌泱泱一片,人马就这么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黑齿常之永远也忘不了眼前的场景,他突然觉得,这位公主是有神通的!诸葛孔明借来了东风,而镇国公主借来了一场暴雪,当真是神鬼莫测! 第 833 章 盛唐风华(85)三更 盛唐风华(85) ”点狼烟,发响箭!” 是! 狼烟点起,响箭发出,王孝杰那三千人从冰屋里钻出来,奔着峡谷边去。 他带出来的三千人马几乎无损失,此时奔着峡谷去只有一个目的——救人! 总有侥幸活着的,他们救的就是这个侥幸。水囊里装的是酒水,是极烈的酒,有驱寒之效! 数万人翻腾一遍,三千人来分的话也快,一人翻腾二十多个人就足够了。 黑齿常之带着人将论钦陵翻腾出来了,可惜,已经死了!不是冻死了,是被人捅了一刀失血过多死的!到了濒死的边缘了,有那么多人换着为他驱寒,其中有一不忿着,从他的背后猛的捅了一刀,就这么死了! 握着刀的那人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没动! 而今,两人被冻到一块了,保持着那么动作。被一起抬出来了。 有活着的吗?有!不足一万人!且浑身僵硬,只能喂了一口酒暂时先把命保住再说。这些人卸了武器,被放进阵法里,至少避风,能多坚持一会子。 才安置好,曲萨若便来了。他也是看见狼烟,听见响箭来的!眼前这一幕叫他瞬间坐在了地上。 那位公主就那么站着,保持着回头望他的姿势,可就只这么看着,曲萨若只觉得双腿打颤,一点也站不起来。 林雨桐看他,“两国相安无事十年,吐蕃何辜挑衅在先?大唐先损失一万余,而后,反攻回去,吐蕃亦损失一万余!随后,李敬玄发兵驻边,与你方发生磨蹭,损我大唐将士四万余人。而今,你方又损失七万余!这般之下,可有赢家?!” 曲萨若嚎啕出声,论钦陵带兵十万,而今损失殆尽!活着的一万余人,大唐给不给尚不得而知。 如今还谈吗?还怎么谈呀!吐蕃兵力损失过半,往后二十年都无再战之力! 林雨桐也觉得不用谈了,谈什么呀?派使臣直接去长安吧,其他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黑齿常之问说,“那现在……要回吗?” 咱们走了,这一万人马,曲萨若怕是会放弃。 放弃? 都冻伤了,带着是累赘,曲萨若只会让他们自生自灭,“叫咱们的人搭建冰屋吧,挤一些没关系,先把人给挪进去。送给养的也快来了,能救就救吧!杀敌是职责,救人是天道。”是! 这么一忙活,曲萨若也不敢走了。他那两千多人也加入其中,开始想法子搭建冰屋,安置着冻伤的人员。 第二天,给养送来了,用木板拖着来的,不是什么吃的,那玩意重,这么深的雪运不过来。用过来的都是木板甚至是一捆一捆的捆绑结实的柴火草! 草铺在身下盖在身上都行,柴火能点起来取暖。至于说吃的,靠着青海湖还能饿着?带着网子,掏了冰窟窿网上来的就能吃!能凑活着活命就行,受点罪是难免的。 李敬玄带着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尸首摆了那么多还没安葬呢,那边大唐和吐蕃的将士一起在打鱼一起吃鱼。 “殿下!”他走过去,对着背身站着的公主喊了一声。 林雨桐扭脸看他,“来了?" 是! 李敬玄左右看看,“您该回了!” 是啊!该回了。 林雨桐怅然的叹气,“你看见了吗?若没有战争,哪里有什么异族?” 李敬玄不敢说话,这是批评自己试图灭国的举动。 在不远处站着的曲萨若马上道:“殿下,吐蕃对大唐永世称臣,赞普的信函已经到了……”说着,就走了过来,李敬玄过去,就要去接信。结果他边上一个亲随低声道:“小心有诈,还是小的来吧。” 率先接了曲萨若的信。 林雨桐就皱眉,李敬玄怎么回事?曲萨若那是吐蕃国舅,在芒松芒赞身体不好,论钦陵又死了的情况下,他对吐蕃的朝政有就决定性的影响,你以奴仆去借人家递过来的信件,什么毛病? 她看了一眼王孝杰,王孝杰赶紧过去,给对方行吐蕃国礼,而后亲手递上了书信,“这是殿下给赞普和文成公主殿下的信函,请您转交!” 好!好!好! 曲萨若才变了的脸色马上恢复了,再次朝林雨桐致意。王孝杰这才看了李敬玄身边的亲随,意思是:信拿来。 对方低头,可才要递信,远处就传来急报声:“报——报——” 怎么了? “西边三十里,有数千人马朝咱们移动……” 话没说完,李敬玄便喊道:“来人,围了吐蕃使团。” 曲萨若连连摆手,“吐蕃绝无他意!” 林雨桐摆手,不叫人围,她说李敬玄,“将军先去歇息吧!” 李敬玄憋气,小心没大错,这位公主怎么总是爱行险呢?你能算天气,难道还能算的了人心? 林雨桐只叫王孝杰戒备,而后叫黑齿常之去查看,看看怎么回事。这种气候之下,数千人来,能怎么着? 结果一查才知道了,吐蕃不容论钦陵家的人,下了绝杀令。论钦陵的儿子弓仁带着七千人,直奔大唐而来。 曲萨若要杀弓仁,弓仁遥遥的跪向林雨桐,“公主殿下,弓仁率部众,投效大唐。永生永世,效忠大唐,若有二心,人神共愤!” 李敬玄低声道:“殿下,信不得!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撤离了便是,谁死谁活,跟咱们无关!” “怎会无关?”林雨桐就道,“不留一个掣肘吐蕃赞普的,将来怎么办?这七千人得要!” 说这就又吩咐王孝杰,“集结咱们的人,在回去之前,还是得防范。” 是! 林雨桐就跟曲萨若谈,“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若这般吧,这一万多俘虏,你带回去!你俘虏的刘审礼等大唐将领,连同弓仁等部众,都尽数归我,也好叫我回去能献俘呀!” 这? 林雨桐只含笑看着,等着曲萨若回话! 曲萨若才要说话,李敬玄身边的亲随突然动了,就听他呼喊了一声,“殿下小心!” 话音一落,箭簇就奔着林雨桐的面门而来! 林雨桐抽了王孝杰的佩刀一挡,那箭簇扬起,落下时重回她手上,抬手一扔,对方才搭在箭上要射第二箭,手腕却被箭头射伤,再想挣扎却也不能够了,被黑齿常之一把摁住了。 这人用吐蕃话喊了一声:“我的王啊——仇敌未灭——”,喊完,就要咬舌! 林雨桐抬手卸了对方的下巴! 顿时,剑拔弩张! 曲萨若忙道:“殿下,赞普绝无此意!”说着,就指向弓仁,“必是此人设计!他必是要为父报仇,想假托公主之手,杀赞普与臣呀!”说完,就一脸阴鸷的看向弓仁,“这七千人,一个不留,我要将弓仁扒皮抽骨点油灯!” 弓仁身后带着的七千人,不都是精壮。老人、孩子、妇女占了七成! 箭已在弦上,林雨桐才喊道:“收起兵器,赞普的诚意我是知道的!刺客居心叵测,怕是有人意图挑拨大唐与吐蕃的关系……至于弓仁……不管刺客是否跟他有关,今儿,我都赦免其罪过!不管两国曾经发生过什么,打今儿起,我希望脚下这片土地,再无两国将士的鲜血!” 弓仁浑身一松,噗通一声跪下,“殿下!臣起誓,臣生生世世,忠于大唐!” 忠于大唐! 忠于大唐! 忠于大唐! 先是弓仁的人,再是自家的将士,而后是吐蕃的将士,呼喊声响成一片。 在下一次大雪来之前,彼此分开,各自归营! 李敬玄被卸了武器,由专人看押,带了回来。 林雨桐没审那个刺客,也没审理李敬玄,只跟李敬玄说,“他是你的亲随,却行刺客之事!我知道,你无心刺杀于我,但是,这人是怎么到你账下的!我不审,也不问,回长安之后,我送你们去大理寺,情况你说!狄仁杰狄公你知道的,他的手里无冤案!你若清白,他必还你清白。这里面的是是非非,叫狄公查一查,不就知晓了吗?你若心底坦荡,那你就该吃吃,该睡睡,总能还你公道的!” 李敬玄点头:“是!殿下,臣不多思,也不多想,臣跟着殿下回长安,这事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那你认为,你若回了,这军权,暂可交给谁辖制? 出了王孝杰,再无他人。 行!那就王孝杰,“休息两日,咱们即刻返回,回去还能赶上过年!我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呢,不想耽搁。对了,折子呢?抓紧写一封,马上叫人送回长安!” 折子进长安已经是腊月了!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兵部。 兵部正在筹措粮草,想着抓紧起运,这怎么着,开春也得一仗的吧。 可粮草还没筹措出来呢,前线的折子回来了——胜了!大获全胜! 这仗怎么打的? 军中大小将领的折子都给看了一遍,而后相互对视一眼,几乎是兵不血刃,以天杀敌七万之众! 如何推测的天气,没人知道! 反正就是事成了! 说一句天助,不为过吧! 人都说,得道者多助!可这得多得道,才能换来天助呢? 兵部不敢耽搁,急送中书省。中书省更急切,拿着折子就往宫里赶。 折子由太子念给圣人和武后听,圣人蹭的一下站起来了,“这就是说,吐蕃平了?” 是!二十年再无一战之力!而这二十年,若是朝廷政策得当,是不可能再把吐蕃养起来的! 武后又问:“折子说刺杀……未曾伤到公主?” 李显的声音都在抖:“是……未曾伤到分毫!人会押解回来。”这个事,肯定给韦香儿和武三思有关!这俩不知道死活的,这次完了!皇姐回来得跟自己算账了。 不行!自己得赶紧躲一躲! 第 835 章 盛唐风华(87)二更 盛唐风华(87) “阿娘——阿娘——” 泽生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朝这边喊着:“阿耶带了客人回来!” 桐桐站起身来,手里拎着一篮子鲜花! 回来得有几个月了,但一直没回长安!四爷提前带着府里的人,住到了樊川的公主别院。 樊川就在南山脚下,这里是自汉朝以来,长安左近达官贵人的别墅区。自有唐以来,私家园林兴起,这里几乎都是贵人的别院。除了别院以外,这里还是两大家族的聚居地,一个是韦家,一个是杜家。这两家的聚集区,一个叫韦曲,一个叫杜曲。 那句诗是怎么说的?韦曲花无赖,家家恼煞人。 林雨桐特别喜欢这个地方,而今这里是水美地肥,景致宜人。像是杜甫,就在樊川住了十数年。像是杜牧,自称是樊川翁。还有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故事,就发生在樊川。 包括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词背景,也是脚下的樊川。 宜人美景、世家繁华,再加上诗人和他们的诗词,叫桐桐觉得这里有一种叫做浪漫的东西。 太美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正是三月的好时节,各色花次第开放。站在塬上看下去,美不胜收。李治一宣布,朝事难决,可咨公主。四爷转脸就收拾东西,带着一家子直接出门,半路上接了桐桐,压根就没回长安去,一转方向直接来了樊川,住进了别院。 住来几个月,宫里打发人来看了无数次。林雨桐也是上折子,请安折子,告罪折子,折子上了个不停,但就是一点,不回长安。 公主府跟东宫就隔着一条马路,大臣若是去东宫,跟去公主府的距离是一样的。而今东宫不管事,可公主府那么近,他们有事没事都会上公主府的。 那我又是何必呢! 不如像是如今这般,没有半日的路程你来不了,所以,非必要,你们也就不来了。如此,朝事武后就能定了!按照她的理念执行下去,比有人老是想指手画脚要好的多。 也因为如此,武后几乎三天两头的派上官婉儿过来,缓和彼此的关系。 是!面上当然是要挽回的,但是真心这个东西,伤了便再难拿的出来了。以前有林雨桐,时不时的给按摩针灸,便是病了,也尽量在帮助减轻痛苦了。而今,她再不过会亲自去给两人按摩或是用其他手段了。关心是会的,多是折子上问一问,亲自去的事,她都不提了。 至于遇到刺杀的事,叫宋献等人把李敬玄和刺客送到狄仁杰手中,她就再没管过。狄仁杰是怎么查的,查出什么来了,林雨桐一盖也没问。 樊川这样的地方,土地肥沃,浇灌便利,一开春她就种瓜种花,忙的不亦乐乎,好似那点事早被她抛之脑后了。 外面都是关于她的传言,传言她能呼风唤雨,有诸葛之能。更有甚者,传言她是神佛大能转世,来世间以助天子匡扶社稷的!最离谱的一种说法是,太|宗皇帝去了极乐世界之后,跟仙君为大唐求了一仙姑,请她转世以佑护大唐百姓。 种种说法本就玄之又玄,再加上开春之后,庄子上要种庄稼。桐桐就说,“不急着灌溉,这两天就有雨,先把种子泡着吧。” 果然,过了两天,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把地下的透透的!点下的种子在雨停之后,极快的冒出来。 这能瞒住人吗?瞒不住呀! 于是,越发传的神奇了! 今春院里的花开了,好些小女娘在门口磕头,求什么呢?求一支公主府的花。他们管这个叫姻缘花!说公主福泽厚,所得驸马乃是天人之姿,且颇有才情,跟驸马感情甚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说得公主府的姻缘花,便能缔结好的姻缘。 这不,桐桐又剪了一篮子的花,叫人插到门口装着水的罐子里,叫想要的人自取便是了。 孩子叫了,她就拎着拦着出来了,才一转过走廊,结果看到了四爷带着狄仁杰来了。 这是案子有结果了吧! 林雨桐就笑,“狄公来了,快正堂坐。” 狄仁杰忙道:“殿下这园子,在长安可是颇有名声。不知臣是否有幸一赏此园。” 有何不可,只管随意便是。 林雨桐将花篮子递给菊香,牵着泽生跟着四爷把客人往园里的亭子里带。原道而来,先歇歇再转。 狄仁杰就见这位公主素色的衣裙,裙摆上还粘着草叶,端是朴素的很。真走出去,无一人敢说这是威震天下的镇国公主。 她身上不沾染丝毫的权利之欲,就这么安安静静的。 这会子抬手沏茶,而后递了茶过来,“汉中郡自己炒的茶叶,比之前的好多了,几乎不见涩味了,尝尝这新茶到底如何。南山的另一面也种着茶叶,孙道长身边的童儿如今长大了,头一天翻山过去,第二天就能带着新茶叶回来,等清明时节了,你再来品茶……” 狄仁杰捧了茶叶喝了一口,顿时笑的如同一个慈悲的长者,“殿下有邀,敢不从命。”说着,话语一顿,这才道:“臣此来,是为刺客一案而来。” 林雨桐点头,“想着也差不多了。” 狄仁杰看这位公主,而后起身,“此一案,臣若是具实以奏,只怕朝中会起轩然大波。”林雨桐笑了一下,“我知狄公之意!狄公此来,是为本宫考量,本宫心知肚明。可狄公,本宫若是说,压下此事,你可应?” “臣不应!”狄仁杰站直了身子,“之前臣弹劾王本立恃恩用事时,就跟圣人说过,国家虽缺英杰俊才,但却不少王本立此等人。陛下怜惜一罪人,岂不知这便是亏了国法!若是陛下一定要找理由赦免了王本立,那便将臣罢辍出朝廷,流放到无人之地,以此事来告诫那些忠贞之士,不要再步臣之后尘。” 林雨桐点头,真是因为狄仁杰的坚持,且言语逼迫李治若此,李治不得不听从了狄仁杰的谏言,朝堂上下顿时肃正。 “此乃狄公之功也!” 不敢!狄仁杰拱手之后便道,“臣今儿还是这句话,皇室便是缺为储之人,但储位绝不能给勾连敌国构陷忠臣之辈。陛下若是怜惜,保这般人为储君,那臣敢问一句,他今儿能勾结敌国,他日便能抛土弃民,到那一天,该如何?” 林雨桐愣了一下,在狄仁杰看来,这事牵扯到武家,这事不大!武家再是外戚,他不怕!他觉得特别重要的是,他察觉出武家跟东宫有瓜葛。 但他不会将目光放在一个在东宫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身上,这很荒诞!所以,他认为,李显在这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太子勾结吐蕃,这是什么罪过?! 况且,要杀的不光是亲!当这个亲有别的职责的时候,性质就变了!自己那个时候是一军统帅,你勾结吐蕃杀前线统帅?这个恶劣程度,朝堂上下无人能忍。 可要是把李显这家伙踢下去,下来该谁了?李旦吗?何苦叫李旦再受这个罪呢? 林雨桐就忙道:“狄公,此事我这个当事人说句公道话。” 哦?殿下请讲。 “狄公,太子……有心无胆!”林雨桐叹气,“我从不信他会主动提出杀我!只能说,有人要杀我,他不会去反对而已。” 狄仁杰心里意外,这位公主当真是一厚道人! 林雨桐就看他,“狄公,牵扯谁,都别把太子往里拉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而今嘛,若是贸然废太子,结果必然不是狄公想看到的。” 狄仁杰眼睛微微一眯,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这便明白了。 若是废了李显,那么唯一能继承储位的便是相王李旦。若是只余这一个了,天后会如何做?她首先会弄死李上金和李素节,叫朝臣再无可选。 如此之下,影响就绝不是废黜一个太子那么简单。 可这位太子……当真是……叫朝臣看不到希望呀!不过好在,章怀太子还有三子,这一脉总还有人。 这个话题沉重,狄仁杰不再提太子的事,在园子里跟着主人赏起了景色。直到吃了午膳,对方告辞而去,四爷才说,“此人上门来是有三分试探。” 听出来了!他也在看自己在这事上的态度。 狄仁杰摇头,只一个武家,就有可能叫公主和天后之间分崩离析,这牵扯到朝堂的安稳,怎可轻视? 既然公主说,除了不拉扯太子,别的无所谓,这就行了! 自己此去,一是探公主的态度,二是提前通风报信,叫公主提前想法子应对接下来的事端!拿武后的娘家作法,需得承受她的怒火!公主在对天后的时候,天然就处于弱势。公主之于大唐的意义不同,不管何时何事,护住公主,就为大唐的朝堂护住了以后。 回去之后,他便把折子进上去了。 李治没言语,叫人直接上给天后,而后叫人宣了狄仁杰,“爱卿的折子朕看了,只不过天后的娘家人,这事啊,爱卿要细思量,便是真的犯错了,量罪之时也该考量。” 狄仁杰没言语,怎么言语呢?每次圣人都会求情的,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比起圣人的态度,他更想知道天后的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 武后拿到折子的时候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吩咐上官婉儿,“宣狄怀英进宫。” 上官婉儿看看外面,已经入夜了:“现在?” 现在! 于是,狄仁杰夜里进宫了,站在武后的面前。 武后一脸的笑意,“怀英呀,坐!” “臣不敢!” 武后轻笑了两声,打量狄仁杰,“爱卿的折子本宫看了,案情详实,怀英手里无错案,你查证那便是查证,本宫从不怀疑。牵涉到武家……是吧?” 是!武三思。 武后将折子递回去,“该查就查,该杀就杀,不要姑息!!” 第 836 章 盛唐风华(88)三更 盛唐风华(88) 这个态度,叫狄仁杰心里叹气。 圣人求情,并不是真求情!圣人一生,求过许多情。在高阳公主一案里,圣人为他的叔叔荆王李元景和他的兄长吴王李恪求过情,结果情没求下来,该处死的还是处死了。后来,长孙无忌一案,圣人又为他的亲舅舅长孙无忌求情,结果情自然也是没求下来,该什么罪还是什么罪。据说,章怀太子暴毙的那个晚上,太子被诬谋逆,天后欲加其死罪,圣人还是求情了,结果,太子依旧暴毙了。 圣人不是糊涂,而是以“仁笼络各种支持者!便是脑生反骨的,都能以仁宽之,那么给这样的圣人做臣子,岂能不安心? 正是因为洞察到了这一点,他才敢屡屡犯上直谏,“逼”圣人从之。 这里面的道道深了! 圣人求情,有他的道理。 天后不顾念情分,亦有她的道理。 他们的道理许是都对,可在这事上,都是理智的!易地而处,若是有人要杀自己的孩子,自己能这般冷静吗? 大部分做父母的都冷静不了,恨不能生食其肉才解恨。 可圣人和天后,足够的冷静! 冷静了,难免叫人觉得冷酷! 如今再想公主接天子剑那天问出来的话,她问说:陷入两难之地,诸位可想过我的未来在哪? 是啊!如公主这般,她的未来在哪?! 可才那么一想,脑海中又浮现出附马那双幽深的眸子。 公主太耀眼了,耀眼的遮挡住了别人的所有光辉。可接触射马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这位射马非一般人物。他甘心藏在公主的光辉之下,小心的掩盖着属于他的光芒。 是啊!未来在哪,许是那位射马心中有数的!查案子附带的也查出一点东西,比如射马跟安西的关系。这怕是射马给他和公主选好的退路吧! 如此,也好! 但这事不能瞒着,得上一份密折给圣人。公主和骑马小心经营安西,便是无心留恋长安。希望这一份折子能对公主的处境有所改善吧! 于是,当天晚上,狄仁杰的密折还是送到了李治的手里。 李治看了折子便愣住了,“安西?” 刘仁点头,“是安西!周国公曾给天后奏报,说英国公居心回测,与朝中大臣来往颇为频繁。如今再想,怕为的就是这件事。公主心有丘契,如今的处境,将来的处境,只怕都在公主心中!公主没有怨言,只是叫射马小心的为子孙后代经营一条退路,仅此而已!圣人,公主绝无异心!” 李治笑了一声,“谁告诉你肤怀疑桐儿有二心了?若有此怀疑,朕何故给她这么大的权利?” 那您这是? 李治闭上眼睛,显儿不合适储位,这次是桐儿不忍,不叫拉扯太子,可之后呢? 刘仁没懂,李治却再不言语了,只说,“叫人透消息给皇后……” 武后怎么想,桐桐不知道!她只看四爷:“你叫人故意漏给狄仁杰的? 嗯!除了他,谁合适呢? 四爷就说,“是否有心,只大公无私是不行的!无一丝私心,不能取信于人!你得把暗处的事摆在明处说,叫人切实的感觉到你的想法,这才能把世人的眼睛都给迷住。” 懂了!每次她以为她学会了,但总也发现,好似还总是落后一步,跟不上他的步调呀四爷就笑,这是教不会的!有脑子就得学会翻新呀!说到底,你还是少了那么一根弦。 少就少吧,有你就行!桐桐往他怀里钻,“大唐的走向而今已经变了,武三思和韦氏,必是活不了的。”如今看着不起眼的两人,在后来能掀起多大的浪,咱是知道的。把这俩祸害除了就行。 个人的作用是极小的!没有他们,总还有别人。在四爷看来,这真就是小事而已! 因着知道后来的走向,桐桐和四爷压根就没回长安听审去! 但是李敬业去了,英国公府的男人都去了,就想看看这个武三思能落个什么下场。 狄仁杰人证物证齐全,便是没有他的口供,也能证死他! 还有便是韦氏,韦氏并无身孕,她这三月屡次想跟李显亲近,期望怀上一个。可李显多滑呀?装病装的可真了,一直就没给韦氏机会,结果一查这不就给带来了吗? 上了大堂,两人极尽狡辩之能事,反正是不认,审理的异常艰难,但最终还是狄仁杰拿证据把两人给证死了,当堂就给画押。 而后呢? 而后押入死牢,秋后问斩。 李敬业回来说的口沫横飞,还拉了孙子说,“等秋后,秋后祖父带你去看砍头去!” 是啊!秋后要问斩了。 在牢里的时候,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了,这是活不了了吗? 不!不成! 武三思撕下衣服的内衬,用血写了一封血书,悄悄的藏着,等到武承嗣终于疏通关系来瞧他了,他才偷着把血书递过去,“兄长,弟能否活命,全在兄长一念之间了。 武承嗣左右看看,“知道了,安心等着。你我兄弟受尽屈辱走到如今,为兄又怎么可能弃你于不顾。 武三思狠狠的擦住堂兄的手,不住的点头。 武承嗣果然说话算话,第二天一早便递牌子要进宫面见天后。可武后不见! 不见就跪着!死跪! 真就是跪了两天,武后这才叫了进去,武承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却把手里的折子递了过去。 武后不耐烦的翻开,却坐直了身子!里面有一封血书是贴在折子里的,折子来自武三思。在密折上,武三思谏言说:天后缺什么呢?缺密探!什么人能比亲侄儿更可信?什么人更比已经死了的人更尽心?侄儿有罪,万死不冤!臣对不住姑母的信重,但臣若是身死,便再无报答姑母的机会了!像是臣这般的人,死后也是要下地狱,受十八般酷刑的。侄儿无所求,只希望能怨罪,仅此而已!侄儿不叫您作难,武三思可死,从今往后世上多一叫无名之人,随您驱使! 武后起身不住的徘徊,武三思说的对吗?对!自有皇权以来,暗地里的监察从来没有断过!圣人没有这样的人手吗?有!只是没叫自己接触罢了。 各家的阀门世家没有这样的人吗?有!这是公开的秘密。 便是贤儿,不也养了一批人手吗?自从他''''暴毙了,他养的那些人去哪了?一夕之间不见踪影哪怕是桐儿,她手里没养密探吗?未必!这长安城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只怕当天晚上都会放在她的案头。 可自己呢?自己的人手多是在宫里,言外延伸不到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手,才把武家兄弟提起来了!可他们犯套就犯囊在,不做好自己的本职,而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不过,武三思到底是聪明,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想通过自己假死脱身,求一条活路。 成吗? 是可行的! 武后把人都打发了才问武承嗣:“……那个韦氏也在地牢? 是! 武后摆手,“去吧!回去吧。其他的事情跟你不相干了。” “臣记住了!”武承同去就等着,连跟武三思联系都不敢。 武三思就在里面熬啊熬的,他都以为要熬不下去的时候,这天晚上,终于来人了。先是牢房里关进来两个头上蒙着黑布的人,看身形是一男一女。等到夜深了,牢头的肝声打的正响亮的时候,来了两个言里的太监。 这两太监一人拉着个黑头套的人,武三思被塞了一个。 他顿时大喜,赶紧的换了衣裳,把对方的衣装套身上了,又给对方把衣服穿上。这人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主要是身形,特别像。 换好了,他从里面出来,进了关押黑头套两人的牢房,自己也把头套套起来,好一会子,好似还有人进来了。 武三思明白,这人怕是韦香儿吧。 这一晚上过的格外漫长,天快亮的时候,好似是哪里衡门的人来提人犯的,武三思和韦氏就这么被拉扯出去,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两人给留在牢里了。 当天,他们就被带出长安城了,差官押着两人一路朝东去了。 而没过几天,林雨桐就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武三思受不了地牢,在牢里自缢了!等狱卒发现的时候都一天一夜了,大夏天的,尸首都已经变的不成个样子了。而韦氏见了那样的尸首受了刺激了,给她换牢房的时候,她冲出去跳了院里的井了!这井口太窄,打捞了三天才把人打捞上来,也泡的不大好看。 可这尸首已经叫两家的亲属去认了,确认无误,都死了。 林雨桐正剪荷叶的手顿时就一顿,她把手里的剪刀放下。 跟自己玩这个呀? 特务这东西,自己就是!业内人士,绝对的行家,跟自己玩这一套?行啊! 桐桐当时就说,“昨晚坐了个梦,觉得不好,想斋戒三天,这几日,谁都不见了。 刘德等人不解这是何意,四爷却笑了。 当天晚上,桐桐单枪匹马,一路朝东追去!武后能把这两人放哪去?除了往东都洛阳,又能去哪呢? 一路奔着洛阳追去,快马一天一夜,果然就追上了! 敲晕了差役,将这俩也敲晕,直接挂在马上,白天歇息,晚上敢夜路回长安! 于是,第四天的一大早,城门一开,吓煞人了! 明德门外的两棵树,一夜之间被人削成了秃子,在这‘秃子''''之上挂着两个人,应该还是活的! 城门卫上前去看,女人是谁不认识,但是男人......那几年常见的!不就是周国公府的二爷吗?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被人绑在这里? 完了!坏了!下了死牢的据说已经死了的人,而今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这是捅破天的大事啊! 第 849 章 盛唐风华(101)一更 盛唐风华(101) 这种更改名字,很不方便。属于那种跟她争执吧,争执之人会因此惹上大麻烦;不跟她争执吧,大唐上上下下都有点小麻烦。 谁突然改名都会觉得不方便吧。 正想着谁第一个登门跟自己说改名这个事呢,结果薛绍来了,直接找到了官衙。 “快请。” 秋实带了薛绍进来,薛绍一脑门子的汗,见了礼,就忙道:“李兄——” “是有急事?” 是!薛绍朝外看了一眼,秋实赶紧出去了,出去也没走远,就站在廊下。 薛绍这才道:“是这么回事,在羽林卫当差的十几个兄弟,他们在外面喝酒,有人发了牢骚,说是要是知道支持太后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恩赏,那还不如支持庐陵王呢。这些人没别的意思,就是发牢骚呢!喝酒的人,发发牢骚就过去了……可谁知道,竟是有人告密了。才得了信,说是宫里下旨了,说话的人以谋反论罪,斩立决。其他同行者,绞刑。那个告密者,授五品官。” “这些人都是勋贵之家出身?” 对!全是羽林卫,家中多少都是有些开国功勋的。 四爷叹气,这坏处不是杀了几个开国功勋之后,而在于有了告密可升官的先例。跟薛绍,该怎么说呢?“来不及了,只怕人已经死了。” 薛绍脸一白,“这就死了?” “这事只能以军法处置,军法迅,战场执法,哪里有等的?人若不马上杀了,刑部便会按律量刑……自然也就不用杀了,懂这个意思吗?” 懂!就是要立威,杀的大家不敢胡言乱语,对吧? 薛绍啥也没说,拱手出去了。 可四爷却没急着给告密者拟旨升官,没正经的手续,你这个官怎么升? 压着吧!反正把步子放慢了。 但是他不是什么也不做,他开始写折子,把折子递了上去。 武后拿了折子没先看,知道五品官给压着没给,她估摸这折子是关于这事的。 沉吟半晌,她才问上官婉儿,“是薛绍来找了英国公?” 是! 武后就很不高兴,“英国公是耿直的性子,这个薛绍,整日里跟这些勋贵子弟称兄道弟,聚在一起牢骚满腹,自恃皇亲国戚功臣之后,素来无法无天,正事没有,本事不大,非议朝政却颇有能耐。” 上官婉儿不敢言语,想着英国公的耳根子未免太软,薛绍不过是来求情,想来也不过是抱怨了几声,这怎么就当正事了呢? 那边武后也打开了折子,这字是真好,处处偷着一股子开阔。 打眼一看折子的内容,她眼睛一亮,这说的还真不是这个事件的本身。英国公在折子上说,素来宫中禁卫以父子兵多,此弊端在而今尤为突出。 这话可真说到武后的心里去了。 对!父子兵,在以前意味着忠心,意味着可以放心用。但那忠心是给李姓皇帝的。到了而今,这就是最大的弊端,禁卫随时能倒戈。 可这部分都是勋贵之后,不好处置呀!这次大开杀戒,这不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吗? 但是自家这个女婿,在折子上给了自己意见。他说,勋贵子弟,此次又有功劳,很该奖励。 怎么奖励呢? 他说,该成立一个銮仪卫。 銮仪卫,其实就是礼仪兵。要出行了,要摆排场了,甚至是要出使属国,都需要銮仪卫。銮仪卫可世袭,只要子孙能过考核,便能以子代父。 这个主意好呀!像是属国派使臣,得有文官,自然也得有武官。这些人去,三年一轮换,又是世袭的武勋差事,在而今很多功勋之后落寞的情况下,是不是一个好的前程呢?这要是作为使臣干的好了,其实是能上升的,不是像如今这样,进身途径窄小,只能在禁军中朝上走。 同时呢,也算是把李唐老勋贵的后人从围绕皇权周围的位置给撵出去了,不能紧靠着皇权,不能抱团了,四面八方一派遣,他们会在文官、寒门武将各种各样混杂的势力中生存,身边的事都处理不明白,能泛起什么浪花来。 可这么一安排,禁卫又从哪里来呢? 折子上给了答案:从军中简拔勇武者即可! 武后站起来,在大殿里徘徊,没错!身边的人需要无根基的,自己提拔他们,他们能仰仗的只有自己,唯有如此,才是最安全的。 给武后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之后,四爷才说这个五品官的事:一则,官员选拔制度,不能随意破坏。其二,完善检举揭发的规章制度。若遇不法,允许揭发。然揭发者需得被保护好,莫要让这样的人遭遇不测报复。 武后还以为他会来讲不给此人升官的道理,来劝谏自己。结果人家没有,人家说了,这样子升官,这不是恩赏,这是会害了他的!为了防止打击报复,就不能叫这些人露头。 是啊!就像是这次的事,被告发处死的都是老勋贵之后了,这些人的家族真就是把告密者堵在哪里的山路上,把人杀了扔到山林里,死了都没处喊冤去。 然后四爷就说了:为了他们好,别整升官那一套。干脆连他们的姓名籍贯一切讯息,都保密了吧!只秘密的奖赏一些财帛,厚厚的给予赏赐。但他们的功勋呢,可以给发一面凭据牌,等到子孙选官或是入行伍记军功的时候,凭这个东西,咱给加分。 武后就笑,这般的功勋券,只怕子孙后代不敢往出拿。真要拿出来了,谁敢跟他们共事? 告密,很荣耀吗? 这是绝了这些人靠告密升迁的路了! 若真遇到坏官,人家揭发,图的是公道,又不是要官。这是开了言路,但又防止告密成风泛滥无度。 这份折子呀,给的法子虽小有瑕疵,但整体上来说,真是解了当下最大的难了。武后心情甚好,“英国公呀,其实是个厚道人。”她想奖点什么,就说高延福:“进上来的熊掌甚好,给镇国送去。另外,叫她带上孩子,过两天跟我去登山。” 于是,桐桐就收到两只熊掌,这玩意要吃到嘴里,得等明天。 泽生已经过了贪玩的年纪了,倒是安生和泰生这俩,一听说个什么新鲜的,都要来瞧。熊掌这东西,自己和四爷不会特意给孩子弄来吃,也禁止李敬业给孩子搜寻这些劳民伤财的玩意。好在李敬业也老纨绔会玩的多,不用这些东西人家也能带孩子吃到玩到各种一般人想都想不来的东西。 且他们的好奇心特别旺盛,一听说了就追来看,看阿娘怎么处理,不住的追问什么时候能吃到。 安生还问:“外祖母要带我们去登上?登哪座山?” 嵩山。 洛阳距离嵩山不远,可也不是当天去就能当天回的,更何况,武后要自己爬山。 站在嵩山脚下,桐桐来回的看!而今这嵩山,她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看到少林僧人前来迎驾,她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少林七十二绝技我会几种来着? 手比脑子快,手掌一翻,感觉该有一片树叶或是一个花瓣被捻在手里才对,可是:并没有! 周围纹丝不动! 上官婉儿还好奇,“公主……这是何意?” 林雨桐只得道:“看见少林和尚,不免想起‘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了。” 上官婉儿还疑惑呢,泽生就‘啊’了一声,一脸的了然。 武后就扭脸看泽生,“咱们的小郎君知道呀,来来来,你来说给外祖母听。” 泽生就过去,扶住武后,“孙儿的大师傅是慈恩寺的大师,典故是孙儿从师傅那儿听来的,对不对的,请外祖母指正。” 好啊!你说,外祖母听着。 泽生一边扶着武后朝上走,一边就道,“有一年,大梵天王请了佛祖释迦牟尼在灵鹫山说法……” 林雨桐的心又一动,灵鹫……宫? 不及再想什么,泽生的声音就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东西给打断了,“佛祖是请来说法的,大梵王就把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了佛祖,彼此见礼之后,众人落座。佛祖将献上来的花拈起来,神态安详,却一语不发。众人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迦叶展颜轻轻一笑。佛祖这才说,我有精深佛法,可普照宇宙,包罗万有,可熄灭生死,能参破表象,终能修成正果。但这佛法不能言说,不能以文字记载传承,只能以心传心。而今我要将佛法传给迦叶,准其于教外另开一宗。说完,就把平日用的袈裟和钵盂传给了迦叶。” 武后听的一愣,而后朝镇国看去。 桐桐默然,跟她对视。 武后哈哈便笑:“佛祖拈花,迦叶一笑,果然有了几分意思。”泽生先是看外祖母,而后再看阿娘,他好似也有了几分明悟,赶紧低下头,默默的扶着外祖母朝上继续走。 武后又笑,“看来咱们小郎君,也悟了‘迦叶一笑’的道了。”说着,就拍了拍泽生,“叫人背着你,别累着。”说完,不要人搀扶,自己沿着台阶往上走。 林雨桐是真敬佩,六十多的人了,嵩山虽不比华山和泰山难爬,但如今这山道,人家走的很轻松。 武后一边走,一边跟桐桐说长安的事,“刘仁轨驻留长安,此人今年八十又四了。之前裴炎之事,派了姜承嗣为使臣,回长安告诉他一声,问问老臣的意见。姜承嗣这个小人呀,去了竟然跟刘仁轨说,说他早知道裴炎有不臣之心,如今你看,果然如此。刘仁轨来了折子了,今早才到的,没上书给裴炎求情,只告诉我说,这个姜承嗣早知道裴炎有不臣之心,却并未曾禀报……” 林雨桐就笑了。 武后也笑,“这般的小人,难怪刘仆射不容他!此人,就该杀。” 林雨桐没言语,心中却道:满朝的大臣以命做保,保裴炎不谋反,她嘻嘻哈哈的,谁的罪也不治,把事情给放过去了!可姜承嗣这般的,顺着她说的,她却认为是小人,留着是害,非杀不可。 这就是武后识人、用人之能了。 第 850 章 盛唐风华(102)二更 盛唐风华(102) 登上嵩山,武后一样理政。 不知道是不是四爷的做派给了武后一些信号,武后处理政务,开始不避讳桐桐。 她跟桐桐直言不讳的说,“我知你不喜欢武家,我也不喜欢。可而今宗族姓氏之事,时人尤其看重。有些事,有些人,需得拿来用用。” 还是想提拔武家! 其实不提拔武家,武家最后不会不得善终的。提拔了武家,武家最后真挺惨的。 林雨桐就说,“长孙皇后临终之前,劝谏太|宗不该重用外戚,这是想保全长孙家。可惜,长孙无忌,贪恋权位,辜负了长孙皇后的一番苦心,这才有了后面的事。而今,您重提武家……阿娘,为武家好,就叫他们太平过日子。” 武后却笑了,“若不是他们可用,我又何必盼着他们好?” 看!事情就是这样的。 那林雨桐有什么要反对的呢,武家就是她的工具而已。 至于说历史上要传皇位给武家的后人,这个事怎么说呢?在桐桐看来,这就是在转移仇恨和矛盾。有了武家,都对这武家使劲了,武后成了裁判了,有什么不好的?十多年的皇帝做下来了,这便是手段和能耐,武家,自始至终都是一颗棋子而已。 入场也好!入场了,做错了就得挨打,他还能翻出花来。 林雨桐没再言语,武后心里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事要是不疏通,镇国不定就突然冒出来了,然后往大殿里一站,一开口就来了一句:我——不答应! 所以,在一些镇国可能又异议的事上,最好能跟她沟通。只要能说通,事就好办。这也算是碰壁之后,得来的经验了。 就像是这次,她以为会很费一番唇舌,结果这么三言两语,这不是就沟通完了吗? 总的来说,镇国是一个很好沟通的人。 心情甚好的武后来了兴致,突然下旨,把嵩山更名为神岳,并册封其为天中王,还给他配个妃子,叫天灵妃。 林雨桐:“……”册封山岳神明,此乃帝王的权利。虽然此举是为了暗示这一层意思,但她还是觉得,好无聊! 封了嵩山回去,人家就把武家提拔起来了,周国公的爵位还是给了。不仅如此,武后又下旨了,要册封武家五代先人为王,夫人为王妃。 武承嗣咂摸出味道了,立马上折子,“请建武氏七庙。” 礼法是有规定的:天子七庙,诸侯五庙。 然后你武家要建七庙,是要干什么? 这折子一上,朝野哗然。 在山上陪着李弘休养的裴氏一听说这个事,就赶紧下了封口令:“谁都不许在殿下面前提起。” 是! 可裴氏的心却砰砰砰的乱跳,看着玉桥,“除了镇国公主,拒绝一切访客。安心守孝,殿下三年不出,三年不见客!” 这就去安排。 裴氏回头看看殿下所在的宫殿,又看向神都的方向,眼里的忧虑怎么也藏不住。 改朝换代,这是要死人的。 动刀兵,需得天下一半男丁之命,前朝皇室之命。 不动刀兵,丧的先得是皇室的命,和尽忠皇室之人的命。 这一刻,她突然惶恐害怕了起来,总觉得有一只手伸过来,要卡住她的喉咙一般,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跟这座行宫相对的一座不起眼的寺庙,建在山巅。 此时,大殿里坐在蒲团上的年轻的和尚听到低声禀报之后,手里的木鱼槌‘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大师!” 李贤缓缓的伸手把木槌捡起来,而后木鱼声又缓缓的响起来,只是手里转着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等哗啦一声,珠串断了,佛珠撒了一地,这木鱼声才终止了。 他起身站在大殿之外,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蔽日,阴霾过顶,此时,他对能不能在这里安心的念佛存了几分怀疑。 改朝换代,容的下我们吗? 并不乐观! 李显一把把递过来的膳食给推开了,不住的往后缩:“有|毒,这饭有|毒……想毒|死我是不是?都想毒|死我,是不是?” 他一脸的惊恐,缩在墙角,用帐幔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好似只有如此,他才是安全的,才不会被人看见,然后拉他出来要了他的命。 崔氏跪在大门之外,“殿下,而今怎么办?重照还这么小,怎么办?” 李显缩着不敢冒头,假装没听到崔氏的求助。 崔氏看着站在边上,也才膝盖高的儿子,一把把儿子搂进怀里,她不住的发抖,又一次跟李显求助,“殿下,而今最危险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重照这个太孙呀!” 李显探出头,爬着到门边上,从门缝里偷偷的朝外看。然后对着崔氏勾手指,“过来……过来……我告诉你……” 崔氏抱着孩子过去了,李显隔着门缝低声道:“找阿姐,可保命,切记!切记!” 是说找镇国公主吗? 崔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能吗?” 李显点点头,然后又缩着去墙角呆着了。 崔氏哭道,“殿下,我叫人给您送鸡子来,您吃点,好吗?” 李显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朝崔氏咧嘴笑了一下,蹭蹭蹭的又爬走了。 就在这一天,李旦又做父亲了。他的儿子李隆基出生了,他抱着孩子,不敢跟任何人报喜。王妃接过这个孩子,一脸的忧虑,“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李旦背手站在廊庑之下,起风了,院里的灯笼被风吹的肆意摇摆,他的袍袖被吹的扬起,似乎能把他瘦弱的身躯给带起来一般,院子里的梧桐叶片片落下,他一步一步下去,踩着很快厚起来的落叶,回头看王妃:“风再大点就好了,叫我也随这风而去……岂不是好?” 王妃吓的抱紧孩子,“王爷……一家子可都指着您呢。” 李旦转过头来,微微扬起,而后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风肆意的刮过面颊,吹干脸上的泪痕。这才喃喃的道:“……我想温泉宫了……” 温泉宫在长安,“您是说回长安吗?” 回长安是找死呢!李旦摇头,“我跟太平小时候会跟阿姐和兄长去温泉宫小住避暑。那时候阿耶和阿娘会来东都,皇兄监国,坐镇长安。阿姐便带我们住在温泉宫里,早起一起看日出,晚上一同看落日余晖。看看书写写字,阿姐做了好吃的,我们聚在一起吃……那时候多好呀!我也以为这一辈子能这么下去……可谁知道过着过着,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站在院子里,风把他的话吹的零零散散的,王妃听的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怎么应话。 只听得他最后说的:“关闭府门,不做客,不见客,把府里的空地都开出来,我也学阿姐种地……咱们的府邸大,还有池子,种几亩地,养一池鱼,你再养些鸡鸭鹅……咱们过日子,好不好?” 这跟自我圈禁有什么区别? 对!就是自我圈禁,从今儿起,大门和侧门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出。府中人谁要进去都需要报备,违者,逐出家门。 而太平一遍又一遍看向更漏的方向,“什么时辰了?” 这不是问时辰,这是在问为何驸马到现在都没回来。 婢女就道:“几位郎君在一处说话。” 是说薛家的兄弟在一起吧。 太平没再等了,只吩咐说,“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本宫和驸马去别院住。本宫身子不好,受不了家里的呱噪,别院清净……” 婢女不解其意,太平也没解释。 需要解释什么吗?母后此行,李家必不肯臣服。这不是说母后杀不杀的问题,而是冲突本就不可避免。李家宗室怎可能把天下拱手让人? 自己的兄弟不反,可李家得人多了,不是只这一支的。 而薛家跟姐夫他们家不一样,李绩在当年,是帮过母后的!在母后册封为皇后的事上,李绩的一句话,把母后扶了一程。他说,立后是陛下家事。 母后也一直把李绩当做自己人,因此,对英国公府的态度,母后要比对薛家,温和的多。薛家是李家血亲,认李家不认母后呀。 她此时就想着,别叫驸马陷进去,可千万别把驸马陷进去。 别人觉得老国公当年帮过武后,就是武后的人。可李绩家没人认这个! 李敬业瞪着一双眼看着面前的儿子,“如今这事,你就这么看着?” “那要不然呢?”四爷就问说,“咱也造反?造反了之后呢?跟着咱造反的愿意还政李家?” 李敬业闭嘴了,一旦成事,完事不由自己。就像是太|宗当年,他不往前进一步发动政变,围绕在他身边的功臣们都不会答应的。 四爷就说,“可现在不同,都六十多的人了,她能折腾几年呀?真要是没了,她还真能把江山给武家人呀?” 那可指不定! “指定不会!”帝王就没那么蠢的,也就武承嗣那蠢货会那么去想,武后也愿意做出那个样子来,叫人以为她是那么想的!但有没有人劝,武后都不会那么干!四爷就说,“史书上,动辄太后乱政!可而今,咱能保证不乱政,至于她愿意给她定个什么名号,那就定吧!不走那么一步,她而今不也是一言九鼎吗?” 这不一样! 四爷:“……”一直很好忽悠的人,在这事上开始犯轴了。 李敬业蹭的起身,甩袖而去。可回去之后躺下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了呢? 要是武后当了帝王,那自家儿媳妇是不是有继承权呢? 他的面色顿时青红交加,怪不得自家儿子态度暧昧呢,感情他一直存着不臣之心呀! 真是岂有此理! 第 851 章 盛唐风华(103)三更 盛世风华(103) 李敬业发现了儿子的一点端倪,于是叫人送给儿子一本书。 四爷打开匣子,一下子给笑出来了。 李敬业这人很有些机变,他送来的是什么呢?是武后编纂的《臣轨》。 这玩意编纂出来本是给李贤的。 这书上写了些什么呢?没别的,就是叫臣子们如何忠君爱国修身的。 后来,这书就发行了,大臣人手一册。太后曾经教导咱们要忠君呀,我们都是大唐的臣子,是不是该一直忠于大唐? 还别说,像是李敬业这么想,且敢用实际行动隐隐的怼武后的人绝对不止一个。去衙门里看看就知道了,几乎人人都捧着这书,读的可认真的。 刘炜之便是这本书的参与者之一,这个情况他有责任说给武后知道。 武后知道阻力会大,但没想到,阻力会这么大。 而这个时候,刘仁轨从长安上折子了。 上次回复刘仁轨折子的时候,武后在折子上说,汉朝时候,吕后把关中委托给萧何,而今我把长安委托给你,跟吕后的用意是一样的。 这事非信臣不可托付嘛! 结果,刘仁轨的折子又来了,这是一个请辞的折子,刘仁轨在折子上说:臣年纪大了,八十有四了,确实是老了,干不动了,有负您的托付。另外,您提吕后事,臣也有一劝,吕后杀戮功臣,重用外戚,结果事败,当引以为鉴啊! 这折子你说,武后看的火大不火大! 可再火大,武后不能发火,她先召见武承嗣,叫武承嗣做亲使,回长安去见刘仁轨,“你告诉他,就说,而今为先帝守孝,是本宫代为理政。劳烦他这般年纪了,还专门上折子劝谏本宫此事。若是因此要辞官,那是本宫的过错。折子上所劝谏的关于吕后之说,本宫往心里去了。也深感他说的对,后世提起吕后,多为不屑之语,而吕禄和吕产,他们身为外戚,确实祸害了汉朝。” 这话说的武承嗣头上的汗直往下掉,手下不停,记录着太后的话。 武后接着道,“告诉刘仆射,就说他的劝谏叫我又是惭愧,又是安慰。他这样的臣子,乃忠贞刚直之臣,古今少有人能比的上。刚开始看折子的时候,本宫确实有些生气,但是静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他这折子上的颇有借鉴之处。他是先朝老臣,有德望,天下敬仰……本宫在神都日夜期盼,盼着他长寿,且一直秉持以匡正补救上位错疏为己任,不要以年迈为由推脱辞官了。” 说完,武承嗣趴在地上不敢动地方。 武后叹气:“去吧!这事只有你能办。朕之所想,你知道,你虽是侄儿,但在有些事上,咱们姑侄更贴心,说到底,为的是武家,你说呢?” 臣知道! “既然时机不对,那就得安抚。像是刘仁轨这般的老臣,便是唾到你脸上,你也得受了,懂这个道理吗?” 懂! 武后这才道,“把本宫的玺印带上,以示郑重,就权当是本宫亲自去了,跟刘仆射致谢。” 是!臣出宫后马上动身。 等人走了,武后在坐在榻上缓缓叹气,问上官婉儿,“还有谁上折子了?” 没有! “没有……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他们不说不答应,这是置若罔闻呀。那下面该怎么办呢? 只有正臣果然是不行的!得有完全听令之人。 另外,“宗室……得安抚!不能叫人人自危,这就坏了。” 她下旨,“李素节和李上金,给他们在洛阳划定王府,修建好,他们举家来神都,且得上朝……这事叫张柬之去办。” 张柬之接到旨意的时候愣了愣,但还是拱手接了。 接到神都,万一幼主不行,这不也是高宗的子嗣? 再加上张柬之做过李素节王府的属官,他确实没有拒绝的必要。 出去办差的时候就跟狄仁杰走了个面对面,张柬之便把事说了,狄仁杰有些欲言又止。 张柬之便道:“自来也没有清洗前朝皇室的……接来也好!” 狄仁杰心说,这能一样吗?王朝更迭,就比如在老地基上起新房子。旧的那个摇摇欲坠的,要砸死人了,有人揭竿而起,带头把房子推倒了,然后把新房子给盖起来了。往后的帝王一代一代的加固,若是遇到儿孙不孝,没加固好,反倒叫房子年久失修,栋梁给各种虫子咬光了,那就该倒了该换主子了。那个时候,这些败家子们,留着就留着呢,当然不用清洗皇室了。 可而今呢?太后想的改朝换代,是房子要坏了吗? 不是呀!房子好好的,柱子房顶坚实如故,一点也没漏风,甚至装修的风格都挺好的。可你在本不需要装修的情况下,把房子粉饰了一遍,然后你宣布,这房子是你的了。那人家房主能答应吗?这个时候不清理了房主和房主的三亲六故的,她不能名正言顺呀。 这个时候,你接了这俩回来,嫌他们死的慢吗? 可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张柬之又是急性子,急匆匆去办去了。 狄仁杰心里的忧虑呀,一点点上升。去了驸马那里,喝了一杯茶,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四爷先说,“所以说,狄公啊,叫你看管裴炎,得看管好。地方找好,房舍盖好……指不定,以后需要你看管的人越来越多了……” 狄仁杰起身,朝四爷拱手,他接了这差事的时候心里也有这样的猜度,果然是如此。 而武后呢,觉得这还不足以安抚李唐皇室,她不住的给加恩,给封赏,凡是宗室求见的,不管是什么人,来了就见。 把安抚李唐皇室,当成了一件正经的大事在办。 而就在这个时候,千金公主进宫了,跟武后谈的极好。 武后靠在榻上,千金公主说什么,她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而千金公主呢,拿一些民间的风土人情和流传的千奇百怪的故事说给武后去听。 武后觉得这女人知情识趣,就笑道:“守寡这么多年了,若是有再嫁之意,你只管说。你贵为长公主,不论看上谁,都能叫你随了心。” 千金公主眼睛一亮,低声道:“您是太后,是天下人之母,妾也拿您做母吧!跟您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守寡是守寡,可闺房却不空……” 武后哈哈又笑:“是吗?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千金公主眼珠子一转,就又道:“……妾以为,这人要过的有滋有味,阴阳调和最是要紧。女人若是少了男人的滋养,枯萎的可快!臣府上养着个极好的人……用不用给您送进宫来……” 武后面色先是一变,千金公主脸马上白了。可紧跟着一想,武后既然有登顶之意,那这事是多要紧的事吗?帝王本就有服侍之人,随心所欲:“而今您一言九鼎,天下之事全在您一身,松散松散,又何妨呢?” 武后点了点千金公主,笑道:“那倒也罢了,送进来试试吧。” 可一个男子怎么送进来呢? 武后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上官婉儿默默的退下安排去了。 于是,一个叫做冯小宝的洛阳混混,被化作太监带进了宫。 这一晚,上官婉儿守在宫殿门口,没敢动地方。 但这么一个男人,进出宫廷,要是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武后想了想,就说,换个名字,叫太平去办吧!只做是薛绍的同族,化名薛怀义,“……叫薛绍认小宝做季父吧!” 上官婉儿只得出宫去办这个事,去别院找了太平公主。 太平一愣,指着上官婉儿,“你说什么?” 上官婉儿一把抓住了太平的手,“殿下小些声量!” 太平站起身来,有几分出离愤怒,“父皇走了还不足一年!” 上官婉儿拉住太平公主,“这事……只您能办!且得保密。若是叫镇国公主知道了,只怕就坏了。” 太平冷笑连连:“你想怎么办?” “把那人剃发化作僧人!他原本是洛阳城里一卖药的,与千金公主府上的婢女私|通,入了千金公主的眼了,这才被千金公主给举荐进宫……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这人作为冯小宝的时候,怕是有不少收尾,为了跟以前切割干净,换个体面的俗家身份,叫他与薛驸马同族吧。天后之意,认做季父!” 太平愕然:“这是羞辱谁呢?薛家乃是功勋之后,若不是功勋高,能娶太|宗嫡公主?怎么想的,把薛家当什么人家了?!还叫驸马认此人为季父?休想!” 上官婉儿几乎是抱住了暴怒的太平,“您别生气呀!这里面也不独独是男女的事……这有些事情,总得可靠的人去办呀!一些脏事……太后能交给谁?” 太平的眼泪唰的一下这就下来了,她转过身,把脸埋在上官婉儿的肩窝里,抽噎的哭出声来。 上官婉儿没言语,只一下一下的拍着太平公主的后背。 良久太平才说,“……可以姓薛,但这事不能叫驸马知道,更不能叫驸马知道母后命其认此人为季父的事!” 上官婉儿点头,可以!这事不提,太后该是也不会专门去问。 太平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皇兄和阿姐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怨我的。” 如今且不去管这些吧。 等林雨桐知道的时候,薛怀义已经能进出宫廷了。且他上折子,请求修建白马寺。 折子被四爷打下去了,没钱! 武后没在这事上跟女婿纠缠,其实有点怕镇国进宫兴师问罪。她只私下出钱叫薛怀义去修白马寺去了。而这人也不白当一回和尚,他在佛家那么多经典里,找到一部《大云经》,这经书里记载了一个国家,是由女主统治的,这个女主最后成了佛。 这是什么?这是武后登基为帝的理论依据! 第 852 章 盛唐风华(104)一更 盛唐风华(104)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事外面怎么可能没有传言。太平公主想瞒住薛绍,可冯小宝入薛家这个事,薛家的族里的人怎么可能单单瞒住薛绍。 太平在等了三天都没等回薛绍的时候,就知道他必然是知道了,且必然是气狠了。 这三天她几乎没怎么合眼了,睡也睡不踏实,一合眼就被魇住了,醒来不由的就想要哭泣!长这么大,她的世界从来都是阳光普照的,便是父皇去世,她也只是受到了短暂的影响。可谁知道,事情陡然之间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憋屈吗? 憋屈死了!这口气哽在喉间门,咽不下吐不出来。 于是,太平病了,来势汹汹。 下面的人赶紧找驸马:“您去看看吧,公主病了。” 薛绍急匆匆的往回赶,看见了躺在榻上,面色浮肿枯黄,一身萎靡的太平。 太平之前不是这样的!她像是骄阳,像是火焰,像是春日里灼灼其华的鲜花,但独独不是这个样子的。 “月儿……”薛绍坐过去,攥着太平的手,“月儿……” 太平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薛绍,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想回长安,想去父皇的坟前哭诉,可又怕父皇怪我不孝……我想找皇兄做主,可哥哥身体不好,会气坏他的……小哥胆子太小,他会吓着了……我想找阿姐,可我怕阿姐跟阿娘彻底翻脸了……我想自己进宫……可是我要真的什么不懂就又简单了……” 薛绍没言语,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母后做的不对,可那是我阿娘呀……我得先想想,她那般是为了什么?她想靠这个冯小宝去传教,去宣扬女帝乃菩萨转世……” 这是为登基做准备的! 舆论怎么造就的?就是这么通过造神造就的。 太平眼里只有说不出的复杂,“你可知道大约三十年前的民间门那个自称是皇帝的女反贼,陈硕贞?” 听过,怎么了? “那位自称女帝,在称女帝之前,她怎么做的?她和道教还有摩|尼教联系,信众便是她造反的主力,对外,她说她是太上老君的弟子,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号称是赤天圣母……迄今你去当地打听去,周围的百姓对此还坚信不疑。”太平跟薛绍叹气,“我长在宫里,很多时候是躲在内室听着阿娘处理政事,我是这么长大的!我没有伸手去抓权利,那是因为我有你,但我是皇家的女儿,我懂任何一个动作背后的意义。你一定要问,为何要让此人姓薛,还一定要抬高此人的辈分……我跟你一样恶心,但是,母后的考量是,如何能快速的提升此人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像是泽生拜的师傅窥基,他那般大的名气,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他是玄奘的弟子,另一个是,他是尉迟家的后人,出身名门。想要快速的打造出一个叫人信服的大和尚来,没有玄奘这样的师傅,也不是名门,那能用的只有公主府的招牌和驸马的名号了……她是这个意思!” 反正百姓们不知道这背后的猫腻,母后为的也就是叫百姓们信。 至于世家勋贵信不信,她不在乎。 要是她什么都在乎,就不是今日的她了。 “你挨个的比一比,她除了用我和用你之外,她还能用谁?世家不给她用;勋贵她不敢用;朝中的好官不会让她用;那些巴结逢迎之辈,多是出身不高,用了不能达到目的;哥哥们除了李显各有气节和立场,更不要提阿姐那般的威名,她躲避尚且来不及。”太平说完就苦笑,看薛绍,“其实,这都怪我!若是我有阿姐的能耐,我能手握权柄,薛绍,我又何必看着你受辱。薛家受辱你受辱,便是孩子们受辱,这比我受辱更叫我不能接受!” 薛绍揽住太平,“好了!好了!你是我的妻子,荣辱与共,这道理我明白……我就是……” 太平嚎啕出声,“薛绍呀……我没了阿耶……也没了阿娘了……我没了阿娘了……” 母女之情,就此断矣!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桐桐能不进宫吗? 这事不能这么干! 关键是,她不愿意受这份恶心。 武后皱眉: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就真来了。 “叫进来吧。” 林雨桐进去了,上官婉儿把伺候的人全部都打发的远远的,只她自己守在大殿之外,今儿这母女俩非吵起来不可。 是的,没一盏茶的工夫,里面砰的一声,是什么摔碎的声音。 想来是天后恼了。 可不恼了吗?这种事意会便可,怎敢跑来质问?“这是本宫的私事,不劳镇国公主费心!” “私事?”林雨桐问她,“何来私事?想要最上面的位子,却跟我谈私事?天子无私!当年,父皇接你回宫,受了多少非议?后来立你为后,又受了多少非议?史是用来做什么的?太|宗说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王朝何以兴?那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叫史上发生的过的错的不再重演,可以规避。何以被替,那便是不吸取教训,将错误的一次又一次的重演。是!女子上位,难以上青天!可越是如此,难道不是应该做的比男人更好?叫他们无话可说!可您呢?您如同男帝王一般,这是您的长处吗?错!女子便是女子,扬女子之长,避男子之短,兼顾天下之明,这才是女帝!” 武后哼笑一声,“天子乃天之子,乃天上的神明,神明可分男女?就像是佛家,分男女吗?观音菩萨,是男是女?菩萨三千法身,可男可女,无男无女。” 林雨桐语结,然后哈的一声给笑出来了:是她错了?还是我错了?想来,她能成功,那一定是我错了。 我带着后世的理念去要求这个时候的她,在她看来,我更像是一个天真的梦想家。 不等她再说话,武后直接叫了禁卫统领:“送公主回府!公主有恙,送回府养病去吧。” 而今的禁卫是从下面提拔上来的寒门,执行力很好。 这是根据四爷的提醒,随后换上来的人。 林雨桐被礼送出宫,却变相的被禁足了。 秋实低声跟自家郎君禀报了,“……宫里的旨意是这样的,太医已经去府里了。” 四爷轻笑一声,“知道了,没事。” 秋实一愣,公主被禁足了,驸马这么高兴干嘛?这是对公主有二心了?想逆袭?想权利超越公主?说真的,真不懂了。 不懂就对了!四爷将折子往边上一放,这个时候把桐桐关进笼子,任由武后发挥才是好的。在桐桐的心里,还存着珍惜女帝之意。可在爷心里,爷自己亲阿玛的皇位,爷都惦记呢,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任何变革,不经历一场阵痛就不可能完成。 爷现在就等着,等着武后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武后先召见四爷,跟四爷是这么说的:“……镇国的脾气太过硬了,想法又过于单纯,本宫和先帝把她宠坏了。对镇国,本宫是寄予厚望的。本宫这般年纪了,最终还是要去的,别管留下什么,终归还是你们的!但在这之前,得叫镇国学会收敛脾气,也要学会不用黑白眼去看事。本宫的意思,是叫她在家里再念两年书。宫里会指派几位先生,教导于镇国。你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本宫的这个决定,镇国许是一时不能理解,你回去要好好的跟镇国说,叫她不要心存怨怼,这都是为了她好的!接下来的事,她参与了不好,不参与了也不好,正是两难的时候。不如本宫给她先生,她念了十多年的经书,也该好好学学儒家了……”说着就笑,“夫妻本是一体,你在朝,跟镇国在朝是一样的。” 上官婉儿心里一紧:说是夫妻一体,可这不也是把公主和驸马分割开了吗? 权利这个东西最容易引发不可估量的变故,一如先帝与太后。 四爷没言语,起身拱手,然后告辞出来了。 武后也没恼,只要大事上不掣肘,这个驸马不容也得容。 然后满朝上下都知道,太后把镇国公主给禁足了,并且赐了先生。 林雨桐正在家里跟孩子们吃饭呢,今儿的饭稍微有点晚,因为安生的课业没完成,不完成那就不开饭,等着吧。 这种熊孩子就得治! 饭迟了,还没吃完呢,武后给的先生上门了。 林州低声禀报,“是苏侍郎。” 哪个苏侍郎? “苏味道苏侍郎。” 哦!他呀!说起来此人也是很有名气的!他的名气不是因为他在武周时期处事模棱两可,得了个‘苏模棱’的绰号,也不是因为他两度为相,却为了明哲保身,依附过张易之。而是因为他有个二儿子没出仕,跑去眉山定居,自此落户在那里,他的后代到了第九代,出了个叫苏洵的后代,而后又有了苏轼和苏辙。 要么说,这天赋跟遗传有关呢,苏味道而今是文章四友中的一人,很有文采。到了后世,人家那基因也依旧在闪着跟一般人不一样的光辉。 林州还怕林雨桐不知道这人的根底,就进一步的介绍,“此人是裴行俭裴公的大女婿,裴公的二女婿是王勃的次兄。” 啊?哦!就是苏味道跟王勃的哥哥是连襟,两家是姻亲。 看这关系给绕的,“还有呢?这人好打发吗?” 林州吭哧了一声,这才道:“此人颇受裴居道赏识……” 苏味道是裴家的女婿,裴居道赏识很正常!林州这是想提醒自己,裴居道是李弘的岳父,不看一面看一面,这个人打发起来也不大容易。 林雨桐咬了一口饼子,武后这是想干什么?叫自己学学苏味道的模棱学,凡事别太区分黑白? 行!这个先生,我接下来了。 然后苏味道觉得这就不是人干的活,这位公主太难伺候了,他觉得每天都备受折磨。 按时上课,从不迟到,上课认真听讲,这绝对是好学生的标准。 但是,这个学生每天都会问一句:“先生,昨儿朝中可有事?” 也无甚事! “无甚事,到底是有事,还是无事?” 有点事! “这一‘点’,是指事少呢?还是事不大?” 苏味道:“………………”这叫人怎么说呢?他只得说,“天后之意,该修建明堂。” 明堂是个什么东西呢?是天子可与天通的地方。最开始轩辕黄帝修建过明堂,后来到了汉朝就没有明堂了,不是不想修,而是因为明堂的修建办法失传了,谁也不知道怎么造明堂。 木兰辞上那句: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就是那个明堂了。 李治也想修来着,这不是遇到天灾没修成吗?武后就说,咱现在接着修。没样式不怕,朝中没人答应不怕,北门学士,你们上,反正得给我弄个明堂来。 谁来督造的修呢? 薛怀义!你来吧。 林雨桐就问苏味道,“明堂真可与天通吗?我倒是以为,走出宫阙,去田间门,去地头,去市井民间门,那才是与天通之处。一栋建筑,劳民伤财,与民无益。天又怎么会眷顾?” 苏味道不敢说这话错了,也不敢说太后的话不对,但出去跟友人一块的时候,难免把公主的言辞拿出去说。 这话瞬间门就传的人尽皆知,武后怎会不知? 知道了又怎会不气? 于是苏味道解放了,武后不叫他做先生了,改派了刘炜之前来,给桐桐做先生。 桐桐每天还是在问:“朝中可有事?” 刘炜之很本分的回话,“有!有事。天后在朝堂设置了登闻鼓和肺石,只要有百姓击鼓,或是站里在肺石之侧,御史就必须得受理百姓的状子。” 林雨桐点头,“广开言路,了解吏治民情,不失为一个好途径。当然了,这于朝堂而言,震慑各方,加强管控力,也是好的。” 刘炜之松了一口气,不一味的只说不好的话,这一点就越发的难得了。 他不仅把这话宣扬出去,还进宫去跟天后说,“公主心思通透,公正无私,此乃品行,并非针对天后您。” 转天刘炜之又跟桐桐说,“天后广纳人才,下了诏书了,叫朝堂内外,九品之上以及庶民百姓,只要有才之人,可自举,以便朝堂选拔。” 林雨桐就道:“……广纳人才是对的,此举重在简拔寒门,从长远来说,也是好的。此举一能收揽天下人心,二能借此巩固统治,这也没不对!可……能读书的寒门,并非真贫寒。寒门得是先有‘门’才能说的上是寒门,可大唐境遇之内,有多少是无‘门’之人呢?有修建白马寺和明堂的钱财,去顾念两分民生,岂不更好?” 刘炜之就说:“殿下,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您这话虽公允,但也当知,天后所为究竟为了什么。帝王之路……” “百姓感念,无冕亦是王!” 得!又说不到一块去了。 这三翻四次的,若是她不公允,事情反倒是好办了。可她就是这么公允,针砭朝政往往一针见血,说一些别人不敢说的话。 这话会叫人心浮动的! 武后意识道:“还得加紧步伐!”不是没有更好的政策,而是没坐上那么位置,名不正言不顺,施行不了更好的政策。 她也没精力去想怎么去施政,得想着这一步怎么迈出去。于是给薛怀义下了死命令:“两年,两年修好明堂?能不能办到?” 两年? 不能吗? “能!”薛怀义回的斩钉截铁,“两年一定修好明堂。” 两年的时候,公主府两侧驻守上了禁卫军,这是监视!不仅是镇国公主府,便是李弘所住的山下,李贤所在的寺庙,李旦的王府,太平的别院,都在监视的范围之内。更不要说是李上金和李素节了,这俩搬到了洛阳,也确实是叫他们上朝的,但就是一点,府里的护卫是禁卫。 泽生慢慢大了,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小子了。 他进进出出的,看着一双双的眼睛那么盯着。冷眼扫过,下马回府,一回府先去见阿娘,“阿娘,儿回来了。” 林雨桐就笑,“回来了,你舅父可好?” 都好! 泽生是去寺庙了,他的师傅和李贤在一处,他去受教,也常陪李贤一处。 林雨桐说孩子,“先去梳洗,你阿耶一会子就回来了,马上就能用膳了。” 泽生没急着走,而是道:“儿发现舅父处多了许多探头探脑之人。舅父已经‘死’了,依旧这般,儿心里甚是难过。外祖母一丝血脉亲情也不顾吗?” 林雨桐摇头,“也不是!她此举,另有用意。” 哦?泽生又朝前,挨着阿娘,“儿不解。” 林雨桐就问说,“听说明堂建成了。” 嗯!这与明堂何干? “明堂,乃天子通天人之所在,建成了,那你说,天后会怎么做呢?” “举行大典,展现天子之威。”为登基预热! 林雨桐点头,“那你说,她都会请什么人呢?” “属国使臣、部落统领……”泽生说完,愣住了,“还有宗室?” “连我们这些亲生子女都被监视了,那你说,那些宗室敢来吗?” 不敢!害怕被一网打尽。 “那不来,是不是抗旨?” 是! “抗旨是不是要论罪?” 当然! “来,怕被一网打尽!不来,便要论罪。横是死,竖也是死,那你说,宗室会怎么办?” 造反!泽生一下子懂了,“这是要逼的宗室造反,好名正言顺的清除李唐宗室。” 是啊!就是如此! 林雨桐起身,看着外面吹落的秋叶,缓缓的走出去,伸出手接了一片在手里把玩着,“血统是原罪!” 泽生看着母亲的背影,总感觉沉寂了两年的母亲的身体里像是藏着一只蠢蠢欲动的猛兽,这只猛兽若是出笼,会如何? 这个时候,他深切的感受道:飓风来了! 第 853 章 盛唐风华(105)二更 盛唐风华(105) 这一年,发生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那便是洛水里打捞出一块石头,石头上雕刻了八个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跟所有的帝王传记记载的一样,开始了神化之旅。 这块石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块普通的白色石头。不过字体是紫色的!这个……工艺复杂吗? 安生和泰生跟着他们的祖父去看了祥瑞之后,两孩子跑到自家府里的园子去了。这园子里的到处都是那样刻字的石头,对吧! 瞧瞧,那菜园子门口的立起的石头最大,上面的字也最亮,是灰色的石头搭配着黑字,上面两个字——百草。 那边的亭子,亭子边竖着一块奇石,石头形状怪异,阿耶在上面雕刻‘怡然’一字,填充的正是紫色的荧光石粉呀。 俩娃把园子在出溜了一遍:没错!那个神石,我家到处都是。 泰生问他祖父,“您看出哪里不一样了吗?” 没有! 安生用手抠填充的各种粉末,而后低声道:“是神石都降咱家了?还是那块神石是假的?” 李敬业面色不停变换,这话可咋说?他现在怀疑,是不是这里面有自家儿子的手笔。这个园子朝中大臣没来过的少。看提产的小麦,看长的老大的菘菜,少的了来这里吗?那菜园子门口那么大的石头,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见。还有那亭子,来了客人在院子里坐坐,那地方最常用。谁不知道公主府有个‘怡然亭’,亭子里还有个‘九曲流觞’,是个极为风雅的所在。 大家都知道这里有这样的石头刻字,完了你撺掇了武承嗣还是谁的,这些人没来过,于是,就觉得可聪明了,看!我们都会造神迹! 咋说呢?神迹这玩意糊弄糊弄小老百姓算了,咱是没人信的。朝中也肯定没人信!凡是说信的人,那是觉得必须信,或是选择相信。 但是这种的,好歹糊弄住个面子情呀!如今可好,神迹献上来了,当时朝中大臣都是啥表情呢? 是啊!表情那么诡异,尤其驸马的表情,震惊的、迷茫的、一言难尽的,当时在大殿上武后看的异常清楚。 这事她其实觉得做的挺好的,‘河出图,洛出书’,此乃天降圣人的标志! 这是祥瑞——大大的祥瑞。 而且,武承嗣安排的很精致,他安排了一个叫做唐同泰的雍州永安县人,来献这个石头。这人姓唐,叫永泰,这是啥意思呢?是说咱和李唐是一体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了,要安泰,一起安泰,对吧?还有,这人出自永安县,这寓意跟永泰,跟永昌,意思都是相和的。 再合适没有了! 还有那字体是紫色的,为什么非用紫色呢?因为她常在紫宸殿,视朝时挂着的是紫帘,看看!连这么细小的细节都想到了。 可大家的反应全不是她想的样子。 这是出什么事了?她看上官婉儿以及伺候的瑞祥高延福等人,“你们老实说!”这些人的表情她用余光扫见了,那是恨不能把脖子缩到肚子里的。 这么一问,噗通通的都给跪下了。 武后皱眉,“说!” 上官婉儿只得说,“……镇国公主府的园子里,多是这样的石头。驸马是个风雅之人,喜好摆弄园林。在长安的公主府,臣留意过,就有石头刻字填萤石的匾额,到了洛阳了……这边的园子更大,驸马便给园林做了极好的造型。公主府的园林,在神都要是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一。那当真是一步一景,奴婢等人去公主府宣旨进出,总是能见到的!朝中大臣,也是常进常出,这两年公主不出府,在府里培育出极大的菘菜,满园子都是!大臣们还专门去看了,去品尝了菜色。据说今年又培育出一株茄树,树上挂满茄瓜,七日前,驸马还请了朝中诸位阁老,以及六部堂官去瞧了,吃的是茄瓜宴,还送了一篮子给宫里,奴婢禀报过,您忘了?” 武后愕然,“四处都是那样的石头那样的字?” 是!上官婉儿就道:“周国公怕是没登过公主府的大门,因此,并不知道此事!”然后就巧了!成了这个样子了! 武后突然就觉得,李淳风当年莫不是看错了,这个孩子不是助自己的,分明这就是来克自己的吧。要说她刻意针对?那真没有!在长安的时候,她的府邸里就这样。到了洛阳了,园子大,布置景致放置几块不值钱的石头,这又怎么了呢?真不是有意的,可事就这么寸! 这上哪说理去! 把武承嗣叫来,她得问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是谁出主意,把武承嗣往这条路上引吗? 没有!武承嗣赌咒发誓:真是臣想的!雕刻的石匠会照猫画虎,但其实不识字。而且,人一辈子没出过山,是做石活的山民。做完活,人已经处理了,再不会开口了,绝对不是臣被人蛊惑利用了。 武后沉默了。 武承嗣也害怕呀,好半晌了才问说:“那现在……怎么办?” 武后扶额,“祥瑞……就是祥瑞,需要怎么办?原来计划怎么办,就怎么办!” 上官婉儿心里叹气,驸马的石头真是会凑热闹。非把特别精巧的一局给折腾成指鹿为马! 是的!就是指鹿为马。天后现在捏着鼻子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跟指鹿为马有何不同。 桐桐是只知道武后玩过洛河图的把戏,但具体的全不记得。 事闹出来了,弄成笑话了,桐桐才反应过来。她扭脸看四爷:“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四爷就叹气:“愚民不成,神话帝王更不成。”要不是为这个,谁费心破她这个局呢。 也对! 可武后都走到这一步了,她没有回头路了。别管多尴尬,反正‘我不尴尬,那就不尴尬’,她还是要往下走的。 怎么走的呢?她说,这石头是宝图,赐名‘天授宝图’,而后她自己给自己加尊号,尊称为‘圣母神皇’。 林雨桐是真觉得武后这种面对再尴尬的事,自己不尴尬的心态特别令人敬佩。这石头已经够尴尬了吧!这尊号,难道就不尴尬? 尊号只能是新君上位,给历代先祖上尊号。哪里见过自己给自己上尊号的!? 人家就上了,怎么着吧! 这个号先是圣母,后世神皇。 皇,这个不敢叫人触碰的字可算是给冒出来了。做了这么多的铺垫,为的就是这个字。 而后,刺激大了!满朝的大臣,就跟被掐住嗓子了一般,别说说话了,气都没法喘了。 无法无天!异想天开! 什么词都往出冒,有些人甚至都觉得这位天后莫不是年纪大了,疯了吧! 六十多的人,该是活不长的!这么大的岁数了,跟她争几年,闹的不可开交,等她死了结束这撕扯好呢?还是默默的等着,等着她活不长,自然的老死了好呢? 不太坚定的大臣,他们的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说一个朝代的平均寿命,看你怎么算了?要是普通的百姓,那平均寿命真不长。可像是世家贵族,那平均寿命就在五十五到六十岁之间。 但特别长寿的依旧是少数。还是是那句话:人生七十古来稀! 自来少有人能过七十这一关呀,对吧!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能活多长呢? 林雨桐估摸着,很多人就是被‘常理’这个逻辑给限制住了!李治没想到武后想做皇帝,这么多人没想到武后能长寿。 武后也不知道她能长寿,所以,她知道,她再不加紧步伐,她许是就再没登基的机会了。 想要登基,不把李家宗室那些青壮给处理了,谁都不能容自己往上走的。 于是,她就说,明堂既然建成了,那就请各州的都督、刺史、李唐宗室、外戚等,都来神都吧,咱在明堂里举行个大典,庆贺庆贺。 时间定在了腊月! 这个诏令一下,官员倒是还罢了!得看大家都怎么反应,对吧?官员能彼此参照,可宗室怎么办?宗室知道,武后容不得他们了。 于是,他们相互联络,准备造反。 腊月眨眼就到了,神都汇聚了各地官员,外地的宗室一个也不见,这叫神都的气氛变的格外微妙。 就在这个时候,武后突然册封薛怀义为梁国公,说他修建白马寺和明堂有功。 旨意下来的时候李敬业在李绩的牌位前俯地大哭:您老爷子看看!睁开眼看看呀!这就是您打下来的大唐江山。您出生入死,以年迈之躯,依旧征战沙场。可您这一生的功勋,才换来了一个国公之位。 而有些人呢?一个市井混混,修了个寺庙,修了个明堂,胡编一本经书去糊弄世人,人家也得一国公之位! 凭什么?!凭什么? 大唐的列祖列宗呀,你们可看的见!可觉得这公允! 安生和泰生就站在他们祖父身后,仰头看着这位老祖的牌位。两孩子也在想:是啊!这是否公允呢?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桐桐在被关了两年之后,终于踏出了府门。 一身镇国公主的朝服在身,手持天子剑,所过之处尽皆俯首。 这两年没出府,但她的威望并没有因为人在府里而变小。恰恰相反,很多大臣在看到她跟四爷一起来的时候,都先是展颜一笑,而后欠身见礼。 林雨桐也终于见到了这个高高的被修建起的明堂。这有多高呢?她打眼一看就能估量出来,以大唐的计量单位算,这得有一百九十多尺,折合成米的话,有九十多米。 大唐的建筑呀,高九十多米! 故宫的太和殿才多高?四十多米!也就是说,它相当于两个太和殿那么高。 要知道,大清修的太和殿,是大明太和殿的缩小版本。为啥的?因为花销太大,修不起,就往小的缩了一点。 这个明堂不是占据的地方大了两倍,而是高度上是人家的两倍。现在这水平,增加高度,增加的就是难度和钱财消耗。 林雨桐看着眼前高高的建筑,没来由的想起李白的那句诗。诗是怎么说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武后这不是要摘星辰,她是把天戳了个大窟窿! 再看明堂的装饰。桐桐突然就想笑,后世慈禧的凤在上龙在下的灵感打哪来的?怕是从这里来的吧。顶上九条金龙,九条龙的龙头朝着中心的位置,中心的位置一个大大的圆盘,圆盘上站着一个硕大的凤凰。只那凤凰就有一丈多高,张牙舞爪,昂首震翅,金光闪闪,夺目非常。 这构图,把九条龙衬托的如同凤凰嘴边的虫,张嘴就能给吞进去。 林雨桐正在端详呢,就听到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断了。远远的听到喧闹声,听到有人巴结逢迎声。 “国公爷您来了。” “薛爷您到了,就等您了。” …… 到哪都有这样的人。 薛怀义长的高大威武,五官甚好,年纪也不过是一十来岁的样子,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林雨桐回头看了一眼,本不想怎么着的。 结果发现这人路过薛绍兄弟的时候,颇为桀骜。 薛绍兄弟是谁?是李治的亲外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亲外孙。 今日薛家兄弟的处境,那是不是也是我家儿子明日的处境呢!我儿子也是李治的外孙!怎么着呀?将来这日子过的,是个阿猫阿狗都能这般无礼吗? 她转过身来,问了一声:“谁在喧哗?” 站在这个地方说话,本就会带着回音的。因此话一出口,满场都听见了! 这一听见,满场皆静! 便是围绕着薛怀义的,也做鸟兽散,各归各位去了。 薛怀义一愣,朝上看去,这就是镇国公主呀!跟天后长的还挺像的,想来天后年轻的时候也如这般貌美吧。 这一看,看的时间就有点长。 见林雨桐的面色越发的黑沉了,他忙笑着往前走,带着几分嬉笑之色:“这便是镇国公主吗?常听天后提起!” 到到了五步之外了,这货还朝前走了。 真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真以为本公主两年不出府,是怕了武后了。 距离三步之外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林雨桐右手拿着天子剑,没动。左手伸出,抽出了薛怀义腰上挂着的佩剑,一话不说,就朝对方的心窝捅去! 这是一把钝剑,没开刃,想砍了脑袋也不成! 这一下,用足了全力,对方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台阶之下,噗的一口血就喷出了,且在不断的吐血。 上官婉儿来看官员来的情况,谁知道就看到这一幕。急匆匆的过来,低声问道:“公主有天子剑……也不能这么杀了此人呀!” 林雨桐哼了一声,也没压着声音,直接就说:“这种东西,配用天子剑受死吗?杀人?杀了又如何?携带武器距本公主五步尚不止步,想做什么?图谋不轨,死不足惜!” 说着,就用帕子把握过对方剑柄的手擦了擦,顺带的连帕子都给扔了。 上官婉儿朝下看去,高延福轻轻摇头:死了!死彻底了。 她只得摆手,叫人把那尸首带下去。而后拱手:“殿下说的对,此等不知分寸之徒,死不足惜!” 林雨桐嗯了一声,上官婉儿才默默的非常的规矩的朝后退。退出去之后,她回头看了站在外面的朝臣一眼。 那么多臣子,文武各居其位,恭恭敬敬的,哪有一丝桀骜之气。 武承嗣更是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这叫她心头剧震:镇国公主威望若此! 她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回去禀报武后:“……人已死了!” 武后只皱了皱眉:“该死的东西,不知收敛!弹劾的折子诸多,若不是看在他有往日之功的份上,早不容他了!他可倒是好,竟是敢招惹镇国。你说的对,这种东西,死不足惜。” 高延福禀报说,“尸首抬出去了……您看怎么安葬……” 安葬什么?“扔乱葬岗子去!” 高延福看上官婉儿,他拿不住天后这话是说的气话,还是真的事这么想的。 上官婉儿轻轻点头,高延福利索的去办了。 出去看着已经硬了的薛怀义,冷哼一声:平日里嚣张又跋扈,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对宫里的人吆五喝六,真拿他自己当个主子了。这宫里的,再是天后的人,可曾经伺候的也是先帝!为了自保,嘴上不说,可心里哪个能瞧得上这样的货色。 别说宫里了,便是神都城内,不知道多少人鄙夷呢! 果然是不知斤两的蠢货,天后的一个玩意而已,“扔乱葬岗子,喂狗去办。”说完,他又低声吩咐几个小太监:“招摇过市,懂不懂!要是人问起来,你们就跟人学!叫人都知道知道,除了这祸害的是镇国公主,听懂了吗?” 懂了!公主为咱出了这口恶气!当然要为公主传颂名声。 高延福‘嗯’了一声,这才朝宫里看去:娘娘,老奴跟了您半辈子了,可老奴也咽不下这口气呀! 这些是武后所不知道的。 她此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上官婉儿,“叫太平来,叫太平随我一起走。” 太平公主已经知道了前面的事,她心里跟着了一把火似得,今儿要不是阿姐,在那么多人面前受辱的就是薛绍!以薛绍的傲气,她不敢想象之后会怎么样。 这会子,她的一口气出了,可心里又窜起了一股火! 她隔着帘子看着等着她的母后,没言语,也没搀扶,只默默的跟着武后朝明堂而去。 长长的路径,桐桐在这端,武后在另一端,母女俩隔空对视——良久! 第 854 章 盛唐风华(106)一更 盛唐风华(106) 武后一步一步的走来,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太平。 御阶一层层,武后目不斜视,步履坚定的一直朝前。 多少打量的视线,武后丝毫也不在意。就这么在一群男人中间,横穿而过。 四爷在桐桐的手上点了两下:不急。 桐桐点头,收回视线。 不急这两字,这是说自己,未尝不是点了武后的不足。 武后怕争不过时间,她的很多错,不是不知道是错的,而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她去慢慢来了。 先上位,上位之后再调整,这就是她此刻的想法。 事实上,在武后的身上是能看到李世民和李治的影子的。李世民的上位手段光明吗?可这妨碍李世民做一个明君吗? 同样的道理,武后在乎上位的手段吗?不在乎。只要上位了,同样不耽搁我去做明君。 就像是桐桐一样,桐桐身上有太多的四爷的影子,四爷教的什么样,大差不差就是什么样。比起史书上半真半假的帝王,当然是看到的、能接触到的更真实。 以同理心去比,武后也该是如此吧。 因为这样的心理,武后特别坦然。在她看来,帝王就是如此的。 路过桐桐的时候,武后低声道:“跟上。” 桐桐便站在了武后的另一侧,六个子女,而今能跟着她的之后自己和太平了。李弘被封锁了消息,他只知道自己被禁足了。孩子们去山上看舅舅,从来不敢多话。李旦称病了,不出府门。李显不可能放出来,李贤又‘死’了。 而今,除了自己和太平,也没人了。 文武百官都在外面,里面除了礼官,就他们母女三人。 祭祀天地,有主祭,有亚祭,一般来说,亚祭是太子的差事。 武后看桐桐,低声道:“你来。” 可事先并没有安排我!你又带着太平一起来的,自然是安排了太平亚祭的。 林雨桐后退了一步,太平迟迟不肯上前。 武后转过身来,严厉的看向太平。太平这才一步步上去,亚献结束。 总的来说,这是一场不完美的政治秀。武后不满意,但唯一的好处应该就是:逼反了李唐宗室。 这样的祭天仪式,安排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那便是——献祥瑞。 之前的洛出书那一套没玩好,没关系,咱再接再厉嘛!石头刻字,这是人造的。但是各地的祥瑞,你不能说都是人造的吧。 比如,雍州新丰县地震了,这地往一块挤压,这一挤压,就多出个山包来。 礼部有专人捧了折子上来,大声的朗读着这折子。这是山包吗?是土堆吗?不是!这是庆山! 这边折子才合上,国子监就有人站出来了:“这怎么能是庆山呢?这是地上长了瘤子,是恶兆,是灾变!”他噗通一下跪下来,“这是太后独揽大权,导致天降灾祸。天后若是不退回后宫,天必谴之!” 话一说完,头就使劲的往地上磕,血瞬间便冒了出来,这是不打算活了! 禁卫上前,一把给摁住。 就问武后此时难堪不难堪!这愚蠢的儒生,是自己往死了作的。 在武后开口前,林雨桐就呵斥,“自以为学富五车,可在本宫看来,这是枉读了圣贤书!地震,乃是自然之道,自然之理,如同天要刮风降雨是一样的道理!先有臣子以天变寓祥瑞,此乃谄媚之举;后有你这般的儒生,以天灾寓吉凶,自以为忠贞,可在本宫看来,你与那谄媚之人,并无不同!各地官员,有灾便据实报灾,这才是天之幸!若是天下无事,要朝堂何用?” “不错!”武后马上接了这个话,“今儿祭天,便是告知上天,天大地大,不及生民大!雍州有报,新丰县地动,动起可聚山,若照此看来,百姓必是房倒屋塌,生计艰难。又正值寒冬腊月,更当官府尽责以赈济灾民。拟旨,着雍州赈灾,以赎其罪。新丰一县,免五年赋税!罢新丰县令……”说完,抬手一指,“这个大胆谏言的儒生,你上前来!” 这人头都是晕的,却不想武后说,“这个县令你去做!谏言本宫听的多了,谏臣朝中也不缺,你这番话,本宫听的也不新鲜了……罚你,你未必服气!那便去做一任县令,看看尔堂堂男子之躯,能将一县之地,治理的有多好!三年之后,本宫要看实迹!若是做的好,简拔你做刺史,若是做的不好,两罪并罚。可听清楚了?” 晕乎乎的,无所谓清楚不清楚。这话原也不是说给此人听的,这是要说给这么多文武大臣,说给天下人听的。 林雨桐心道:这就是武后的能力了。 情况突发,由不利的局面转为有利的局面,不过是瞬息之间罢了。 事情到了这里,准备的其他祥瑞便无用了。这次的祭天,可谓准备的隆重,结束的潦草。 武后回去开始思量对镇国的安置。 镇国在府里闭门不出两年,结果将菘菜培育出来了。之前的菘菜,一棵半斤重,如今一棵三斤上下。菘菜,是整个冬季必不可少的菜品,百姓的餐桌上日日见它,那百姓便日日念镇国的好。 另外,又有沤肥之法,除虫之法,包括育种之法,都陆续的从镇国府邸流出。她没宣扬,甚至没主动去教授,但是她的庄子确实敞开的,谁都能去看,谁都能去学。 她没有向朝廷报功,就是做她的事情。可这不争功,却叫她威望更比以往。 接下来怎么处理? 关回府里? 不成! 既然不能关,那就是还得用。可用,又怎么用呢? 突然想起了,驸马昨儿上了一道折子,还真就是除了镇国去办,别人只怕都办不好。 于是,武后单留了桐桐,“镇国,有件紧要的事,需得你去办。这件事,特别要紧,别人办不了。” 桐桐站住叫,“您说。” “不知道驸马跟你提过没有,广州发生了一起命案,事涉官员。广州都督路元睿被昆仑人给杀了!” 啊? 武后点头,“你跟驸马,在西域的治理上,我看出你们的意思了。你们希望大唐以包容之姿态对各色人种,是这样吗?” 是! “我觉得你跟驸马所想都是对的!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在神都,如今境况都有所改善。以前胡姬都是妓子中最低等的,谁家要是娶了胡女,其子女都要低人一等。而今,这样的境况已经好了许多。这与驸马在司宾寺所做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但是,除了两京之外,这一现象还很严重。尤其是沿海之地,各地商人尤多,从心理上的瞧不起而引发的事端,这两年尤其突出。就像是此次,一个都督,被一昆仑人给杀了。原因呢?不外乎是广州临南海,每年都有昆仑国的商船过来,跟大唐互市。这是好事呀!可当地的官吏贪婪无度,经常勒索渔船商船的钱财,百姓多有告发者,可路元睿这个都督,没有惩处当地的官员下属,反而把人家商人给治了罪了。结果,激起了广州胡人的怒火,其中就有一个昆仑人,袖子里藏了利刃,只说是找路元睿有事!路元睿没防备,结果不仅他被杀了,连同他的下属随从,十余人,一起被杀了。杀了人之后,这人就逃了,上船直接入海,再不见踪迹。”她说着就叹气,“杀人、杀官员,固然不对。但是,首先得是当地官员错了,是他们激发了胡人的怒火。” 林雨桐就问说,“这是什么时候的案子?” 武后就道:“快一年了吧!你也知道,案子需要程序的!从广州发回来,这一来一回,半年就过了。案子先在当地处理,之后层层上报,报到刑部的时候都已经是两月之前了。这不是年底吗?年底了,驸马之前在三省议事堂议事的时候,提议六部抽调人手,在年终的时候,交叉抽查这一年的事件处理。各个丞相各自承担一摊子。驸马主要抽查了刑部的,结果就从刑部抽出这么一个案子来。他觉得刑部的处理太过轻描淡写,就写了折子昨儿送上来了……” 昨儿?呵呵,可真是会挑时候。 桐桐默不作声,听着武后继续往下说,“他认为,广州乃对外贸易之所在地,吏治尤其要紧。不仅是吏治,包括百姓的认识,这都要改变。只有当地重视了,各地胡商在广州不受歧视了,大唐的对外政策,才能长远。我看了之后,觉得甚是有道理。你也知道,而今我忙,朝事多赖驸马和诸位相公。本来应驸马前去处理也可以,但是,朝局暂时离不开他!那就只能你跑这一趟,不要着急,把事情处理好再回来。另外,你作为亲使,也该替本宫巡查地方了。多走走,多看看!一则安抚,一则督查。” 这事还真就不是小事!林雨桐一点都没打磕巴,“成!儿臣简单的收拾一下,后日出发。” 武后愣了一下,便笑了,“那去吧!一路小心,多带人手。稍后给你送手谕过去,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是! 人走了半晌了,武后还怔愣了,扭脸看上官婉儿,“镇国的所思所想,跟时下颇有不同!”天大地大,其实不如如今朝堂的事大。可她把朝上的事说扔就扔,却把胡人的事看的比天大。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呢?四爷心说,桐桐的思想受后世的影响更多。在她的心里,那句‘外|交无小事’一直在,一旦触碰到了,她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不打折扣。 桐桐回来,瞪眼看四爷。 四爷就笑,“出去看看吧!沿着这个时期的运河,一路朝南,这个机会难得,得珍惜!” 那我可太珍惜了! 第 855 章 盛唐风华(107)二更 盛唐风华(107) 四爷站在码头上,目送桐桐的船消失在运河之上。 安生和泰生站在边上,一是不高兴不能跟阿娘往南边去,二是不高兴阿娘和兄长不能在家里过年。 过年?也只孩子还念着过年。 四处的爆竹声里,百姓依旧升平。大户人家,依旧喧嚷着要过年,可谁真的有心过年呢? 这一日,四爷才下衙,李敬业急匆匆的过来,没去屋里,只站在院子里,低声道:“在年礼的礼单里,发现了一封信。”说着,就小心的递给四爷。 四爷没急着看,先往书房去,“多冷的,屋里说。” 屋里暖和,脱了大衣裳,两人坐下,四爷挨着炭盆,烤着手,这才把信打开,信上是写的是什么呢?是说:内子病重,须得早疗,若至二岁,恐成痼疾,宜早下手! 看似就是一封普通的信,说是老婆病重了,必须得早早的治疗。要是再拖延下去,就很不好办了,应该早点下手。 李敬业就说:“这是韩王给国公府的节礼里夹着的,我瞧着似乎有些不寻常。” 韩王李元嘉是高祖李渊的儿子,据说此人很聪明,可一心多用。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心里数着羊群的数,嘴上背着经史子集,还能再思量着做出一首诗来,并且用脚写出来,这六件事可同时完成,打小就是有名的神童。 当然了,据说是这样的,四爷觉得不咋靠谱,有刷名声之嫌。但是能左右手同时开工,脚也能写字,经史子集能张嘴就来,真本事还是有的。 因着他神童的名声,自来就得李渊、李世民的喜爱,在宗室中地位就高!武后前两年安抚宗室,把此人又晋封为太尉。太尉是大唐最高的官职,很多官员都是为大唐辛苦一辈子,功勋卓著,死了之后给晋封为太尉。比如李绩,死后被册封为太尉、扬州大都督。 要论起宗室里血缘关系近的,怎么排呢?李唐三代帝王,留下几个活着的儿子呢? 李治的儿子都是半废了,不能算。 李世民呢?还有俩儿子活着呢。 倒是李渊,当太上皇的时候没少生孩子,迄今为止,还有四个活着的儿子。 真要论起正统,这些人都算。其中以李元嘉的官位最高、名气最胜。 而今,他送这份信来,“怕是不独独给咱们,每个宗室都在其内。” 李敬业脸上的表情充分阐述了什么叫做蛋疼,他失望的很了,“这事在于密!再不济,上面坐着的是公主的亲娘!虽然监视咱们了,可没杀没刮,这不都好好的吗?换了他们上去,咱们能更好?这打一开始,就错了!” 这些宗室,怕是难成事了。 四爷抖了抖信纸,再看了一遍,“这就是一封恐吓信,以恐吓宗室,叫跟着他们一起起事的。”说着,就顺手把信收好,“只当没发现,不用搭理。这东西收着,再准备一些药材和礼单,备着!吩咐下去,就说过了正月十五,要给韩王妃送礼。” 是说假装不懂其中的意思。 “明白,这事得我这个粗人来办!”粗人看不懂这意思,才是正常的。李敬业说着,就唉声叹气:“这么多宗室王爷,愣是弄不过一妇人。合该是天数!”说着又道,“得亏公主南下了,要不然,这两边为难,可叫她怎么选?”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宗室,怎么选怎么错。 结果这个事没几天,家里又被送了信了,这次是说:神皇欲倾李家之社稷,移国祚于武氏。 这次,这信上盖着玉玺。 不用看都知道,玉玺是假造的。 四爷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反贼,你送信了,我没回应,就是不想掺和。你还敢来信,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掉脑袋的事,李敬业都知道关键在于‘密’,你呢?你看看人家武后,废黜皇帝那么大的事,知道的拢共几个人?人家连亲生子女都瞒着呢!你可倒好,就怕人不知道。 瞧!事败了吧! 武后收到密报,有人告密,把李贞和李冲父子的密谋全部给告知了武后。这个告密的人是谁呢?是韩王李元嘉的侄儿李蔼。 本来,发起者是李元嘉。结果李元嘉先联络了李贞,后续的事都是这俩商量的!作为李元嘉亲侄儿的李蔼,全程参与了。这家伙嘴上信誓旦旦的,只要起兵,一定能成。可真等准备起兵了,他害怕了!害怕掉脑袋,于是就把宗室给卖了。 参与的人多了去了!像是这种的给但凡可能的人送信,凡是在邀请之列的,大部分都参与了。像是常乐公主夫妇,他们就积极响应了。当然了,像是千金公主之流,人家就不邀请。 同样的,作为皇家外甥的薛家,就在被邀请之列。 而好死不死,李蔼供述的名单里,就有薛绍的哥哥。 武后引而不发,知道派一般的人去不行,他们必是会对李唐宗室网开一面的。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启用一个人物,那便是丘神绩。 可宗室这次的谋反,闹的跟儿戏似得。丘神绩一动,京城中就有人赶紧给李元嘉等人传消息,说:坏了!事露了,赶紧善后吧。 可这个时候,已经箭在弦上了。 宗室这么多人,各有各的打算,来往得靠书信传递或是下面的人来回传话,这耽搁的不是时间吗?聚不到一起,人心就不可能凝结。 李贞的儿子李冲,这家伙有五千人,跟宗室里谁都没打招呼直接给起兵反了。当然了,四爷估计他们这种东南西北这么分散的情况,也没法打招呼,他想开这头一炮,等着大家积极响应呢。 可他起兵的消息都没传多远,便兵败了。不是被丘神绩打败的,而是自己给玩没了。那个时候丘神绩还在征讨他的半路上呢。他在博州起兵,想过河打到黄河的那边去。可结果呢,还没过黄河呢,就在博州下面所属的小县城,一个叫武水县的地方受挫了。人家县令带着人,抵抗非常顽强。而且,这县令还是李冲的下属,这下属就说了:“你这起兵,是跟国家为敌,我不能念旧情。” 城门这么关着,过不去呀!怎么办?李冲说,咱放把火,还就不信烧不开这门。 意思是放火烧城。 这哪行呀?这五千人马都是当地的,还没走出博州这地界呢,手下的这么些人,家业不都在博州这地方吗?三亲六故的,谁下的了这个手呀? 本来人心就散了,可李冲这人吧,估计地理知识不咋丰富,这放火得借风向吧,可他不懂这个季节的风向,然后一点火,风向就变了。没烧成城池,火却反扑回来,只朝自己的人马烧过来了。 这是天不助呀!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也没占上!五千人马,顿时做鸟兽散。 剩下的都是些奴仆,这些人跟着他,重返博州。可到了博州了,博州能叫他进吗?不能呀!出了造反的王爷,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怕被牵连,正好,这家伙跟丧家之犬似得回来了,得了!咱有立功赎罪的机会了。 都没惊动博州的上官,就几个守门卫,说李冲:“琅琊王与国家交战,这是造反呀!” 是造反!咱就别客气了!上去就挥刀砍了李冲。 从起兵到被砍——七天! 消息传回京城,李敬业沉默了。 四爷就说,“您看,不是儿子看着宗室罹难不去管,问题是,怎么管?天后这些年,处理朝政,要是不得人心,不会如此的。不管您心里怎么想,百姓和下层官员还是认可天后的治理的。宗室起兵,无人响应。琅琊王甚至走不出博州就被地方官给杀了!这说明什么?其一,宗室之人在地方,并没有得人心,也并无多少好名声能叫他们一呼百诺;其二,天后得下层人心,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敬业没说话,默默的起身,默默的转身出去了。 四爷笑了笑,没再言语。 宋献看着李敬业走远,才直起身子近来,低声道:“郎君,博州急信,王守心王将军说,他与丘神绩起了冲突,对方果然如您预料的一般,认定了王将军与宗室勾结,意图谋反。” 四爷点头,问宋献,“公主几时能归?” “还得月余?” 月余!月余,能发生不少事呢。 王守心和丘神绩为什么发生冲突的呢?因为据记载,丘神绩这个酷吏,在发现这所谓的叛乱,还没等他赶到就结束了,那这一趟,他没捞到功绩呀! 没捞到功绩怎么办?此人办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那便是——杀良冒功。 损毁千余家! 当地的百姓并没有跟着谋逆,当地的官员也没有打开城门予以配合,相反,他们维护朝廷,自发的把叛乱给平了。结果可好,这样一个人为了功劳却叫百姓遭难,是对还是错? 更何况,此人也是历史上那个逼死了李贤的那个人。 那么,按照此人的性格,发现杀良冒功这事没干成,还被拿住了把柄,他会怎么做呢?会倒扣一盆污水过来的。 王守心不是其他人,是那个跟着桐桐一路翻山,刺杀论钦陵的那个小兵。这些年低调的提拔,而今不显眼,但也是个五品的将军了。 丘神绩一定会抓住这个把柄,将事情往桐桐身上引! 与宗室勾结谋逆,这个罪名不错。 而同时,只怕太平公主府也出事了!薛家兄弟事发,薛绍便是没有参与,也是必要受到牵连的。 果然,不出半月,镇国公主府与国公府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而薛家则没那么幸运,薛绍的兄长,被处斩。而薛绍,在太平挺着大肚子,苦苦哀求之后,依旧被杖刑一百,下了大狱! 武承嗣跪在武后面前,低声说道:“姑母,而今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第 856 章 盛唐风华(108)三更 盛唐风华(108) 斩草除根? 斩谁的草?除谁的根? 武后眯眼,心里冷哼不止。她起身在屋里转,“眼前该考量这件事吗?人已经圈了,若是都杀了,那本宫成什么人了?虎毒不食子,这般之人,百姓如何不怕?数次告诉你,朝前走最重要!你盯着这个事是什么意思呢?想做太子?” 臣万死! 武后冷哼一声,“之前怎么安排的,怎么去做,抓紧时间,得在镇国回来之前!” 是! 武后看着武承嗣出去了,她才坐回榻上。然后开始忙起来,忙着干嘛?造字! 宗室这造反闹的,连小孩玩的过家家都不如。武后一得禀报,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这显然就成不了事了。这一动,怎么治宗室都对。 但她不能叫大家把注意力只放在这一件事上,怎么办呢?咱搞点事来做。 比如——造字! 君,天下大吉这四个字摞到一起,便是君吧。 臣,怎么写呢?臣得忠心,得一心一意,所以一加上忠,这就是臣。 大臣几乎每天一当差,就被告知,今儿太后又造了一个什么字,这字是啥意思,太后说打从今儿起就得用这个字。 字这个东西,是一种传承,承载的是一种文化,一种理念,演变过程自有它的规律。而今你这个凑到一块改,这怎么行呢? 有人盯着造字的事,说这是胡闹。 那这再想为宗室说话的人,折子送上去了,一直没给回复。好似是天后忙着造字,没顾得上看。 还没等再催呢,又出事了。 先是长安,一个七品的御史,带着数百人上表,上表干嘛呢? 上表请愿! 请太后做皇帝吧,我们太需要您这样的皇帝了。您应该顺应民心,登基为帝。 而且,人家还说了,应该改国号为周,将皇子皇女们都改武姓。 身在神都的百官不知道长安在什么时间,是不是真的闹了这么一出百姓请愿,反正特别快的,这个上表的折子不就给送来了吗? 折子拿到手里,几个丞相一言不发,把折子给宫里送去了。 这个时候,李唐宗室的所有人,几乎都在禁卫军的羁押之中。能自由活动的就两人,一个太平公主,挺着七八个月的孕肚,为薛家的事已经是精疲力尽了。一个是镇国公主,人不在京城,还在回京的路上。 现在簇拥谁做皇帝,那都是要害死谁的。你这边提了,那边咯嘣就能把人给杀了。 所以,朝臣除了沉默,没有第二个选择。 武后拿了折子,没马上答应。自来这皇帝登基,都有个三请三让的。这才一请,我不答应。但我觉得这个带头的七品御史不错,我给他升官吧!门下省五品给事中,丞相预备役,这个位置就该给这么忠心的人。 这个旨意大张旗鼓的放下去之后,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可了不得了!神都洛阳的百姓热情瞬间被点燃了。这地方一直是武后的大本营,各种福利政策重点关照地区,没人干的时候也没人想着说去拥立一个女皇帝,现在既然长安都觉得太后做女皇帝好,那咱洛阳百姓,更该觉得太后做女皇帝好了。 什么?自来没有女皇帝? 那是你儒家的说法,难道只你儒家是对的? 现在可是儒释道并行,谁比谁弱了? 你说道家也没说能有女皇帝?那道家是李家的先祖,当然不会说有女皇帝了。 但是佛家说了呀!佛家说女皇帝都是天下的菩萨转世的。 有被扇动的,有凑热闹的,有别有用心的,再加上胡人、各个寺庙里的和尚,整个洛阳,聚集了一万两千多人请愿,就跪在洛阳宫的门口的大街上,从高处看,看不到尾。 武则天站在高处,将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上官婉儿缓缓跪下,“天后娘娘,请您顺从民意,登基为帝。” 武则天拍了拍上官婉儿的头,“不着急!不要着急。传旨下去,就说身为女子,安敢觊觎帝位。” 这一次,武后又辞了。 结果第二天,更多的人聚集在洛阳的大街小巷,请求武后登基为帝。这一次,更多的官员加入进来了,尤其是一些武官和将士,都加入其中。 因此,请愿人数估摸在六万余人。 四爷和李家的其他人都站在公主府的瞭望亭里,这里位置好,地方高,能看见外面的情况,至少目之所及,人头攒头。 百姓里还有安排的代表,站出来就说了:我们把您当母亲,您却只顾谦让不去登基,那您把我们置于何地? 这个时候,一群红色的鸟从人群头顶飞过,直扑皇宫。 李敬业目瞪口呆:“百鸟朝凤?” “染红的鸽子而已!”四爷说着就往下走。 李敬业追出去:“宗室无能,事以至此,我无话可说,可宗室不能被这么赶尽杀绝呀!” “若不是为了保住宗室,咱们何至于被困在府里?”四爷就道,“稍安勿躁!急什么?” 李敬业一把拉住儿子,“你是非看着太后登基,是吧?” 四爷这次没回避,“她若不登基,如何能轮到公主。公主强行登基,前期这些事,阿耶去做?” 李敬业:“…………”你!你果然是…… 四爷还要说话,宋献又急匆匆的过来了,“王将军送了信来,他已在神都之外,是否要在丘神绩进城之前进城?” 两人有了冲突之后,丘神绩当然不敢把一个五品的将军如何的!他没这个胆子!他要的就是自以为符合武后利益的告状,扯到桐桐身上。王守心不能按时回来更好,他更好按罪名。 四爷就说,“不用他进城,叫他带人去码头,等着公主。” 是! 城里闹哄哄的,对府里的把手也没那么严了。 此时,乌泱泱的跪着那么多人,李显煞白着一张脸,被推着走到人前:“儿替子辞去太孙之位,请求母后登基,自愿改姓武,请母后恩准。”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武后宣布:“此为天授,朕不敢不从!” 桐桐一进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到处充斥着人群。 王守心紧随其后,高声呼喊着:“镇国公主归——镇国公主归——” 于是,附近听到的人都回头来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这一声声的喊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呼喊声,不管看见的没看见的,都自觉的朝两边退,把中间的一条道让出来。 林雨桐骑在马上,不能不把速度降下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人群之中,千岁之声不绝于耳。 武后站在最高处,看见人群自发的分开,让出笔直的一条道来,任由镇国骑马从中穿过。所过之处,百姓跪地俯首,口称千岁。 这些人是怎么组织怎么扇动起来的,武后很清楚。 可镇国回来的匆忙,只是偶然撞见了而已。可人群自然的臣服了起来,他们欢喜的高呼,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绪。 人心,这便是人心所向。 上官婉儿感受到了武后的紧张,低声道:“臣去请公主宫内相见。” 可桐桐又怎么会愿意宫内相见,她御马来到宫门口,抬头就看见在皇城宫阙上的武后。她没下马,而是问道:“天后娘娘,听闻您围了臣的府邸,驸马以及英国公府诸人,尽皆圈禁于府中!臣差事已了,特回京交旨请罪!” 说完,缓缓的下马,单膝跪地,目视上方,“敢问娘娘,臣何罪?今儿要杀要刮,臣悉听尊便!” 属于武承嗣安排的人毕竟是少数,人是爱凑热闹,爱从众,所以,看起来声势特别的浩大!可真就是那么支持武后吗? 而今,镇国公主说她的府邸被围住了,这话从何说起呀? 人群嗡的一下,便乱了! 武后现在面临一个问题:说镇国有罪,那人心马上便散了。称帝之事,成与不成,便在两可之间。 那么,她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镇国无罪!你以前乃大唐镇国公主……” “以后儿臣还是大唐的镇国公主!”说着,她便站起来,看着上面。 这话何意?不同意改国号为周。 武后便道:“而后,你便是武唐镇国公主。”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里发出极大的万岁之声,叫武后的面色缓和了起来。 林雨桐缓缓跪下,“臣听闻李冲起兵谋反,甚怒!但又闻,百姓不肯从逆,官员誓死杀贼,不待平叛之军到达,只七日便自取灭亡,臣心甚慰。” 武后惊怒交加,因为丘神绩在奏折上,隐瞒了这一情况。可这个情况才是正该宣扬的天下尽知才是呀! 镇国不会在这事上撒谎,她说是那必然就是了。 就在此时,高延福从外面来,递给上官婉儿密报:丘神绩杀良冒功! 我的天呀!要是叫公主把这个嚷出来,今儿这一出瞬间可引起民变! 上官婉儿不敢迟疑,低声把事说了,“陛下,安抚公主!安抚公主!得马上安抚公主!”若不然,今儿就是给公主做了嫁衣裳!这么多人,瞬间可簇拥公主登基为帝。 女子不是妨碍的话,他们会更愿意簇拥公主为帝的。 武后低声道:“如何安抚?” 上官婉儿低声道:“皇太女?” 武后微微一笑,朗声道:“镇国公主,于国有功,今予公主监国之权,全权处理李氏宗室一案!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敬业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前稍微不甚,是不是登基上去的就是公主?可没登基上去又怎么了呢? 监国之权,距离那么位置——一步之遥! 自己这个儿子,就是借着武后的台子,唱了自己的戏! 第 857 章 盛唐风华(109)一更 盛唐风华(109) 秋来雨绵绵。 泽生披着夹衣坐在灯前,眼里的书却一页也看不进去。 他今儿,见证了自古以来的第一位女帝的诞生。 是的!这是真实意义上的女帝。 他把书放下,静静看着烛火,听着外面肆意的风和淅淅沥沥的雨。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风从门里先挤了进来。他扭脸去看,进来的是舅舅——那位已故的章怀太子。 自己随着母亲南下,也随着母亲回了神都。如此,便也见证了女帝的诞生,但自己却未回家,而是直接出城,来了庙里。 宝华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护着那一簇火焰,怕被风吹灭了。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先进来,而后笑了笑,朝边上一让,一身清瘦的舅舅便走了进来。 泽生赶紧起身:“舅父,您也没歇着。” 李贤拍了拍泽生,“来!坐下。” 泽生坐过去,把披风给舅舅搭在腿上,这才挨着舅舅坐了,“您……也睡不着吗?” 李贤轻笑,“今晚睡不着的人,满洛阳都是。而后,整个天下,也有太多的人没法入睡了。” 泽生叹气,手放在舅父的膝盖上,轻轻的揉了揉,“您要是心里难受,我给阿娘送个信,请她来一趟。” 李贤摇头,“别折腾你阿娘了……”他端详着外甥,这孩子已经长成一个硬挺的少年了。 十四岁,说起来也是大孩子了。皇兄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监国了。 “知道你睡不着,过来跟你说说话。”李贤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外甥的肩膀,“为何没有回家,直接了这里?” 泽生一脸的复杂,“甥儿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为舅舅们,为姨娘,也为阿娘。” 李贤便笑了,“你觉得只我孤零零的在寺庙里,这个时候有个亲人在身边,许是心里能好受些,是吗?” 是!泽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娘嘴上不说,但甥儿知道,阿娘放心不下舅父。” 李贤摇头,“我是方外之人,放下了便是放下了。我见过世间最大的繁华,也体会过世间最大的孤寂。当我是皇子时,见到的世间最美的风景;但当我是太子时,经过世间最丑最恶的嘴脸。该经历的,我都经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没了李唐……” “可现在依旧是大唐呀!” 李贤便笑了,“不一样了!你娘争执的其实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余地……” 什么余地? “改朝换代,哪有不死人的?”李贤看向摇曳的烛火,“一旦改了武周,那么,你觉得没有人针对我们吗?便是女帝的子女又如何?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里担惊受怕。自由——不管改不改国号,自今往后,咱们的自由都不能算是完全的自由。包括你在内,一切都在别人的严密监控之下。不换国号,没人敢杀了你我!可要是换了国号,明枪暗箭,不死不休。除了皇室以及皇室的亲眷……还有便是很多很多的臣子!党同伐异本就是朝堂毒瘤,清除不干净。换了国号,便是给了党同伐异一个最好的借口。自此以后,纷争不断,朝堂再无宁日。你阿娘求的是朝堂暂安。” 泽生缓缓点头,没有言语。 李贤笑了笑,便起身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是! 舅父走了,泽生更睡不着了。舅父今晚上来,只为说这个吗? 在舅父的嘴里,母亲是个大公无私的人。 可这是不对的! 阿耶说过,任何人都有私心,人若真无一丝留给自己,那你就得思量了,他背后一定藏着点什么。 同样的道理,阿娘有私心吗?必然是有的! 叫人看起来没私心,那必然也是阿娘在图谋什么。 其一,先从阿娘的身份上来讲,阿娘是李唐的镇国公主。因着她戍卫李唐,才在民间有那么好的名声。若是此次,阿娘不为李唐争,不为李家宗室争,那在别人的眼里,阿娘还是那个铁骨铮铮的镇国公主吗? 不是了!阿娘不争,阿娘也成不了女帝的镇国公主,因为她再无镇国的威望基础了。 若是如此,阿娘才是犯蠢,她的默认等同于自我杀戮。不用外祖母将她如何,她自己就能把之前经营的一切给毁于一旦。 那是自毁根基呀! 所以,有些事,是阿娘那个身份必须去做的事,无可选择! 其二,女帝的登基,屈服者多,信服者少。这其实是种下了很深的矛盾,如今只不过是暂时压服了。可矛盾这个东西,用阿耶的话说,处理矛盾如同治理洪水,宜疏不宜堵。暂时堵住了,可一旦冲垮了堤坝,泥沙俱下,那才可怕。 是啊!而今压的越厉害,将来反弹的力道就越大!阿娘若是从了女帝,等将来堤垮坝塌,矛盾不可调和时怎么办呢?再无退身的余地了。 阿娘其实是把她放在了一个缓冲带的位置上,得卸掉矛盾双方的冲击力,求的也不过是朝堂稳固。 他在禅房里辗转反侧,心里有几分明悟:这便是走一步看三步了。 可不管看几步,其实阿耶和阿娘算计的,依旧是天下的稳!为了一个‘稳’字,阿娘如同湍急河流里的那一道水坝,她把两股洪水隔开,两边冲刷的都是她。 私念私心,他们确实有,用这私念私心保全自身保全家人。 可保全了之后,为的依旧是一个字,那便是——公! 公是什么?天下为公,公为天下! 想到这里,心里的一丝迷茫不见了。他蹭的一下坐起身来,抓了案几上的笔,蘸饱了墨汁,挥毫直接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公’字,而后将笔一扔,抓了衣服往身上一套,叫了亲随,低声吩咐,“悄悄的,别打搅别人,这就下山,回家!” “下山了?” 是!宝华上前服侍主子歇息,“虽下了雨,然山路不算难走,等到了城外,也到了开城门的时间了。小郎君练的一身好武艺,无碍。” “下雨了,蓑衣可带了?” 宝华便道,“您歇着,我去看看。” 李贤摇头:“睡不着,起来转转吧。” 是! 宽宽的廊庑,长长的走廊,缓缓的穿行过去,李贤还是进了泽生的屋子,见蓑衣不在了,这才放心。一扭脸看到墙上一个大大的‘公’字,他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沉凝。 好半晌,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声,“太|宗说,为君者,当如日月,贞明而普照。如今再想,这话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公’字。” 第二天,林雨桐别的事都没管,先处理宗室的事。 李元嘉和李贞,这两人是必死的!他们也很明智,根本就没等林雨桐处置,自己一根白绫,自裁了。他们死了,子孙后代才有活路。 所有的宗室,全部交给狄仁杰看管。 当然了,光是不堪受辱,不能接受武后为帝自|杀者,绝对不止李元嘉和李贞两人。像是常乐公主夫妇,一听说失败了,就没想活,一了百了。 所以,宗室青壮,其实还是折损过半。这些人单独关押,其余妇孺,交给狄仁杰。 林雨桐亲自去看了狄仁杰提前准备的地方,这地方地势险要,想要走脱是不可能的。生活在其中,其实也算是应有尽有的。房舍不算是顶好,但民房里有极厚的火墙,地面用石板砌的,下面有火道。一栋栋房子,一垄垄田地。里面设置了伙房,设置了学堂。 能自己做膳食的,自己居家过日子。不能做膳食的,没有伺候的人不至于饿着。 衣裳鞋袜每季节四身,虽跟富贵日子不能比,但总算是不缺吃不缺穿的活下来了。 不是不放这些人自由,而是放出去乱人心,乱朝局,也是自取死路。 处理完了这些,又去看牵扯的涉案之人。像是薛绍,就属于特殊的罪犯。 受了一百杖,伤没好,还给恶化了。 林雨桐回头看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转的主官,“你叫什么?” “小的周兴。” 林雨桐冷笑着看他:“你知道这是太平公主的驸马吗?” “小的知道!但小的尽忠王事,还望殿下不要为难。” 好一个尽忠王事!太平的面子你都不卖,明知道是公主的驸马还下死手! 好!好!好! 林雨桐给薛绍号脉,心里惊怒交加,她叫宋献,“把人抬到马车上,我亲自给送回去。” 薛绍眼睛微微睁开,想称呼一声,可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不要说话,没事……我这就送你回去……” 把人送回太平府里,太平这几天就要临产了,一看薛绍这般,顿时就站不住,“匹夫!他们安敢?” 她觉得她用了关系了,只是暂时关着,应该没事!可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些人敢折磨薛绍。 “缓着调养,问过了,他们两天给薛绍几口水,三天给他一个干饼子……这俩月以来,不见一点盐,又长期渴着他……” 太平把头贴在薛绍的身上,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猛地只觉得肚子一疼,这是要生了。 疼痛席卷而来,她一手抓着阿姐,一手抓着昏迷的薛绍,她问说,“阿娘这么疼才生下我们……怎么就……怎么就舍得!” 林雨桐给她按摩放松,“好了……不要说话……”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儿。 “好好养着吧,孩子挺好的!薛绍这身体,你就往三五年的养,懂吗?” 是说虽然送回来了,但是相当于圈禁了府中,如此才能保全。 阿姐走了,太平睁着眼睛,感受着身体的不适! 疼吗? 生孩子的疼痛,都不及此刻的心痛。 她捂着胸口,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我好似在恨我的母亲! 是的!我恨她! 第 858 章 盛唐风华(110)二更 盛唐风华(110) 不管愿意不愿意,女帝有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女帝登基了。 像是魏元忠这般的大臣,他们更愿意顺着皇帝的心思,比如,这个改国号的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对吧?不能拦着帝王改国号的。 陛下觉得‘周’好,那就应该叫周嘛!当时向公主妥协,但现在可以反悔呀!此一时彼一时嘛! 于是,林雨桐一上朝,迎接她的便是一拨攻击的声音。 人都是如此的,站帝王总比站你这个公主更安全吧!毕竟,前程如何,在帝王的手里,您再是监国,可也只是监国——而已! 那些被武皇提拔起来的朝臣,占的比例不小,一个个的站出来都能喷桐桐两时辰。 什么武家本来就是周公姬旦的后裔,本来就是姓姬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周平王迁都到洛阳之后生了一个小儿子,这个小儿子可不得了呀,一生下来手心的掌纹就是一个‘武’字,所以,就叫这个小儿子姓了武了。女帝的先祖就是周平王的小儿子,那再往上追朔,自然就是周公旦的后裔了。 跟许多的帝王一样,非得给自己找一个光鲜亮丽的先人。 再加上武皇觉得周朝是被儒家神话的王朝,一统就是八百年,国祚绵长。 还真觉得‘周’好。 林雨桐在朝上没言语,下了朝之后却去跟武皇谈了:“神化这种事,很不必当真。百姓不是总愚昧,又何必添这道呢?所谓门楣高低,在而今更该废止才是。武家是寒门出身,又怎么了呢?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到了顶端,难道不正说明您的能力?人都是慕强的,您强,这就足够了。” 显然,武皇接受的教育跟桐桐的理念完全不同。在桐桐的理念里,开局一个碗的朱元璋就是了不起。武皇接受的教育理念是,祖上说不出个有名有姓的人来,都不好意思见人。 认知隔着千年,无法统一。 就连登基大典,桐桐也觉得两人无法达到一个统一。比如,在林雨桐看来,女子为帝,就是这么了不起,我就是女人,这又怎么了呢?但是武皇则不这么认为,她在淡化她身上的女性特征。比如,她把登基的日子订在了九月初九。 九为单数,单数为阳,而九则是阳数中最大的一个。 九月九,阳中阳,按照《周易》的说法,这是一年中最阳刚的日子。 说实话,要是只在这些上面争执,两人永远找不到一个共同点。 那怎么办呢?求同存异呀! 咱得讲道理,这不是武皇的问题。她自来受的教育便是男尊女卑,她敢挑战,但从内心来讲,她也在不断的修正中。为这个过度的强求,这是真不讲道理。 桐桐的这些话武后其实是爱听的,虽然反驳了她,但是,她觉得甚有道理。可要是真要这么做,那真做不出来。 日子还是定下来了,就九月初九。 九月初九,万里无云,武皇一身礼服也是男子样式,然后缓缓的登上九龙阙,坐在了龙椅上。 坐上了皇位了,武皇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丘神绩、周兴之流,全都治罪,当街斩首示众! 四爷一边打磨手里的菩提木,一边问泽生:“看懂了吗?” 懂了!那般的酷吏,用他们的初衷就是为了清除反对者的!启用他们之初,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使命完成,就该杀了平民怨了。 而今,武皇发现自家阿娘在这事上不手软,那这些人就不能用了。与其留着给阿娘刷名声,那她不如提前完成这一步,杀了了事。 如今去外面听听,百姓多是赞誉之声,说武皇圣明。 四爷点头,“这便是帝王。” 泽生看着被阿耶打磨的如玉石一般的菩提木,就叹气,“阿耶又回来做木工了,那阿娘一个人在朝堂,成吗?” “那你再想想,我要不回来做木工,武皇下一步该怎么办?” 泽生皱眉,良久才说,“离间你和阿娘。” 是啊!与其叫她想法子叫我跟你阿娘打擂台,就不如把位置空出来,换其他人来。做戏这东西,终归是假的,懂吗? “那……谁会跟阿娘来打擂台呢?” 四爷吹了吹菩提木,端详着瞧着,能出一根簪子,一对戒指,他端详的认真,却没有回儿子这个话。 泽生朝西边看了一眼:“姨母?” 太平嘟着嘴站在武皇的面前,眼圈红红的,喊了一声:“阿娘。” 武皇抬起头来,心里叹了一声,“气顺了?” “周兴那厮,竟敢不给我面子。”太平过去,抱着武皇的胳膊,“阿娘杀了他,我才觉得气顺了些。” 武皇轻哼一声,“这个事,薛绍不算是被牵连。附逆,这般之人,何以做朕的女婿!朕看呀,你还是和离吧!朕再给你找一个……” 太平微微一僵,可紧跟着立马抽了胳膊,跺脚道:“我不!别人我可看不上。” “给你找一个武家的,你也见过……” “跟我年纪相当的,谁没成亲?” “成亲了叫和离便是了!” 太平心道,这是要把李家宗室和武家宗室往一起捆绑呀!但为何是我?我跟薛绍十年夫妻,孩子都四个了。 她知道,不能直接顶撞,便又伸手给对方揉肩膀,“阿娘,你以前还说了呢,有您在,我和姐姐喜欢什么人就能和什么人在一起。如今,您成了圣人了,女儿反倒不能如以前一般随心所欲了么?那您说,您这圣人做的,好在哪了?” 武皇拍了太平一下,“好了!不愿意便罢了就是了,何苦那么些话。” 太平这才笑道:“儿知道阿娘的意思,其实,不如把武家的女儿嫁于李家宗室,这何尝不是一种法子?阿姐关了那么些宗室,谁要是知情识趣,阿娘给指婚武家也便是了。” 也不是不行! 武皇拍了拍边上的位置,“过来坐。” 太平便乖顺的过去坐了,只不说话。 武皇便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了。这么着,朕也封你做镇国公主,自明日起进宫来,随朕处理政务,可好?” 太平展颜一笑:“好啊!儿叩谢皇恩!”应承了之后又像是才想起什么,“得后日才能来,儿得去一趟皇兄处,嫂嫂要生日了,儿得去一趟给嫂嫂贺寿。尤其是得带着孩子们去,嫂嫂不容易,又喜欢孩子们。她照顾兄长用心,阿姐和我们便不敢慢待了嫂嫂。” 那也倒是罢了,“不过,你阿姐怕是去不了,朝中有事需得她处理。” 儿自己去。 说完,便起身,“那……阿娘,您忙着,儿先回了。” 嗯!去吧。 上官婉儿送太平出去,走出很远,这才低声道:“你今日不对呀!” 哪里不对? “你对陛下的态度不对!要是以前,你非得闹的天翻地覆……” “你也说了,是以前!”太平轻笑一声,“现在不比以前了,薛绍又犯了那样的错,我若不乖巧一些,再口无遮拦的惹阿娘生气……我害怕……” 这话叫上官婉儿难辨真假,她不再多问,“你……有什么难处,要记得找我。” 好! 太平说着,就叫对方留步,自己一个人,慢慢走着出了洛阳宫。 余晖之下,洛阳宫巍峨如故,她脸上的笑都不曾变过。这会子,她就在想,怎么样能叫一个人痛苦呢? 之前没有答案,见了阿娘之后,她觉得,她心里有答案了。 我当初那么爱您,那么尊敬您,那么依赖您,可在我最彷徨的时候,您抛弃了我,背叛了我。于是,我痛不欲生,我的世界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这叫我知道了,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背叛她! 在她爱你,珍视你,把你当做唯一的亲人的时候,背叛她! 这一击一定是最致命的。 可只我背叛,这还是不够的。 这一日,是裴氏的生日。 林雨桐没能去,打发三个孩子上山,去给裴氏做寿去了。 李弘在山上设了家宴,李贤带着几个人,从山阴上山来了,戴着幕笠,一路不曾碰见人。李旦一个人来了,他穿着一身道袍,据说在家里修道。 太平到的时候,哥仨正在山顶的亭子里说话下棋。 李弘脸上带着几分红晕,看见太平特别高兴,“过来坐!” 太平看看李贤,又看看李旦,然后缓缓跪下,跪在李弘的脚边,头放在李弘的膝盖上,眼泪滂沱而下,“皇兄,这几年……我们都瞒着你!” “太平!” “太平!” 李贤和李旦呵斥出声,李弘抬手不叫两人说话,然后低头看哭的不能自已的太平,“瞒着我什么?” 李贤先扶住李弘,“皇兄,太平的驸马薛绍被卷到一个案子里了,差点……” “六哥,你干嘛总瞒着!皇兄有知道的权利。” 李弘拍了拍李贤,“坐!你都‘死’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没事,我不是纸糊的,叫太平说。”说着,还拉了太平起来,“坐下,坐下说!不是才生了孩子吗?老这么哭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太平嘴一瘪,还是止不住眼泪,她一边哭,一边说这几年的变故:“……薛家参与谋反是不对,可若是没有她那般羞辱薛家,薛家有我在,又怎么会……种了因,结了果,不外如是。您总问这两年阿姐为什么不来,她怎么来?她被囚禁于府中。李唐宗室,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若不是阿姐,连这些也保不住。皇兄,我不甘心呐!我不甘心呐!别人的母亲都是想法子为儿子夺基业,可为何只咱们的阿娘,要夺了儿子的基业为她自己?没有这样的事!” 李弘全程面无表情,只手不住的哆嗦着。 李旦陪着落泪,抓着李弘的手不住的摁着。 李弘没怒,他很平静的拍了拍李旦:“扶太平去缓缓,山顶……风大,她不能见风。” 是! 李旦扶着太平走了,留下李弘和李贤相对而坐,良久不语…… 第 859 章 盛唐风华(111)三更 盛唐风华(111) 李弘沉默了良久,这才问说:“你怎么想的?” 李贤默默的闭上眼睛,带着几分隐忍。半晌之后才恢复道:“房氏托人给宝华送了消息,有人频繁靠近个孩子……所为何来,皇兄该明白。” 李弘咳嗽了一声,用帕子捂住嘴,遮挡了一下,而后便攥着帕子在手心里,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把嘴里这腥甜味给冲下去,这才道,“面上风平浪静,可下面却波涛暗涌,是这般吗?” 是! 李弘坐着没动,良久才道:“杀了薛怀义,还有张怀义!杀了丘神绩周兴,还有数不清的酷吏能用……这不是她的选择,是这暗流只能这么应对!既然不能心底臣服,那唯有叫他们怕,是如此吗?” 李贤缓缓的点头,酷吏自来就是如此的。凡是使用酷吏者,不是不懂酷吏的危害,而是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李弘将身上的披风裹了裹,好半晌才道:“她会这么做的!如果她觉得需要,她会这么做的。但是,咱们俩不是太平,太平对她的了解,并不全面。朝局未必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可对?” 李贤又点头,“前几天,皇姐给我捎带了一封信。信上说,陛下提拔了娄师德,徐有功、狄仁杰、张柬之……此乃利用小人而信用君子!朝堂有这么多君子,可保朝堂稳固。我想,阿姐的话,还是公允的。在天后登基为帝的事上,她没有坚决否定,其原因就在于,天后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能。用酷吏不是不知道他是酷吏,而是正好需要酷吏,仅此而已。用完就杀,毫不留情,正好也说明了这一点。皇姐在其中周旋,一手防酷吏,一手安百姓朝臣……” 李弘又轻咳了一声,才长长的叹气:“娄师德有心胸,善隐忍。徐有功在于勇,敢直谏。狄仁杰有智,桃李满天下。张柬之……有能,忠心不二。” 李贤点头,“朝堂的基础是稳的,父皇肯定也跟皇兄说过,朝中若只有君子,也是要坏事的。想来如今这位陛下更懂这个道理!哪怕是用小人调剂,该有还是会有的。可若是加上阿姐这个定海针,她能叫君子敬而小人畏,那么,小人便做不大,这朝堂平衡二十年是能的。其实,没有太平,才可太平。加上太平,怕是朝堂难太平。” 是这个道理!太平若是跟这位陛下一心,那基本就没事。她和龙椅上那位可看作是一体。 但是,太平明显不是那么想的,她跟龙椅上那位不是一心的。可龙椅上那位,对这个小女儿的防备之心,却是最小的。四个儿子,各个都是威胁。镇国功高,威望高,名声大,不可轻视!只有太平,自来娇养,她若还有一份为母之心,只怕全在太平身上。这不防备,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可不好说了。 太平不笨!相反,她格外的聪明。只是之前作为幼|女,万斤的担子从没想着要给她担着。如今,经历了一翻波折,心境这一变,凡事不好说了。 李弘起身,“走吧,我跟太平谈谈。” 太平以为会等来兄长们的同仇敌忾,可结果呢?好似并不是如此。 李贤说,“我一‘死’,爱也罢了,恨也罢,都结束了。我跟她再无瓜葛,一个方外之人,不涉红尘俗世。” 孩子的事也不管? “当年都托付给阿姐了,阿姐会看着办好的。” 太平又看李弘,“皇兄怎么说?” “你乖乖的,听她的话,过好你的日子就好。便是不得已跟皇姐有了争执之处,也是为公不为私,皇姐会体谅的。太平,事从来不能单一的看。你从未处理过朝政,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而今换一个帝王,把宗室里的人都算一遍,没有合适的。你把心里的火撒出去了,朝廷怎么办?位子空下来,便是大乱之兆!这一乱,受难的是百姓。你常在外面走动走动就知道,有多少人是今日做工,赚的是明日一家的饭钱。一旦动荡,衣食无着,会如何呢?你须得好好思量。你若担心薛绍,也可将薛绍送上山来,我保他无忧便是。” 太平垂下眼睑,没再言语。面上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却没顶嘴,只道:“那……我再想想。” 李旦浑身都卸了劲了,给太平夹了螃蟹,“尝尝。” 用完饭,该下山的都下山了。 看着马车一个个消失在山路上,李弘‘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玉桥和裴氏吓坏了,“殿下!” 李弘摆摆手,用帕子擦了嘴。裴氏看见帕子上有一些已经干了的血迹,“殿下,您都知道了?” 李弘拍了拍裴氏的手,“莫怕!莫怕!” 裴氏怎么能不怕,“您得好好的!您要是有个长两短,妾无活路了!” 玉桥从怀里取了丸药,赶紧给塞到主子的嘴里,“您含着吧!这药奴婢在身上带了年了。知道这事瞒不住,镇国公主便留下一味丸,说是万一知道了,动了气,就用这个……” “有用吗?”安生坐在阿娘的边上,不放心的问,“我觉得舅舅的脸都是白的!” 不用问也知道,这几个人上山,不知道是说漏了还是如何,到底是叫李弘知道了。林雨桐就安孩子们的心,“不要紧,药挺好的,也一直叫备着的。娘就知道,这事瞒不住。” “姨母哭了!”泰生捧着杯子,“我看见她从山顶的亭子下来,脸肿着,鼻子红彤彤的。” 林雨桐把葡萄汁给递过去,“喝吧!不想了,有大人呢。” 两人捧着杯子又围着他们阿耶去了,四爷正在跟泽生说新提拔的几位大臣,“……娄师德是有大气量的人……他是老宰相了,他的兄弟做了地方刺史,他就跟他兄弟说,你我皆为重臣,记恨者良多,得守身不可惹祸。他兄弟便说,一定低调,夹着尾巴做人,不惹祸。他就问说,怎么做才不算是惹祸?他兄弟回答说,别人唾到我脸上,我擦了就行,不跟这人起冲突。结果你猜娄师德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人家便是唾你,你也不要去擦,过一会子,自己就干了。” 泽生问说:“唾面自干?” 对!这便是唾面自干的由来。 四爷就说,“你心里疑惑,想着,你的嫡长舅父,只要出山,朝中自有人响应。可你发现,他知道之后,并无动作。便有些想不通,可对?” 是! “那是你上山少,接触的不多。他是君子!君子有道德约束,第一,不能忤逆;第二,朝廷稳固,他不愿兴风作浪/叫天下再起波澜。” 这样啊!泽生缓缓点头,“其实,除了被废黜的那位,其他几人从心性上都是好的。”可这样的人却做不了帝王。 一家子正在一处说话呢,宋献进来了,低声禀报,“公主,国公爷,宫里下旨了,册封太平公主为镇国太平公主……” 四爷没动地方,桐桐轻叹了一声,泽生带着俩弟弟下去念书了,知道父母必是有朝事要谈。 册封太平本没什么,对大局没大影响。 但前提一定得是,太平跟武皇是一心的。 可太平跟武皇是一心吗?不是!历史上是太平和张柬之发动政变,逼武皇逊位。武皇确实也是在这次的政变中,退居上阳宫直到驾崩的。 第二天,在朝中议事之时,林雨桐就见到了坐在武皇身边的太平。 太平偷着眨了一下眼睛,朝阿姐笑了笑。武皇侧脸看她,她立马乖乖的坐好,不敢动了。 武皇要说的事有个,“第一,开科举。明年开恩科,明经科和进士科同开……进士科与明经科一同授官。” 林雨桐点头,“陛下说的是,该一同授官。” 科举后来看中进士及第,但现在可不是。一直以来,明经科占主导!明经科靠的是经史子集经文和释义,这玩意在印刷术没有的情况下,只有世家才有这些东西,各种的释义都很全面。所以,世家子弟只要不是脑子不够数,死记硬背也能考过去。但是进士科不一样,进士科考文章,考诗词,这些东西不是你背过了就行的,这需要有灵气,有见解。寒门中,真正的有才能之人考进士科就很占便宜!因为教育资源不一样,所以,考明经科寒门吃亏呀! 林雨桐就觉得这一提议很好,意义非凡。 武皇提议第二点,“不定期的开制科。” 制科是什么玩意呢?就是唐朝的科举跟后来的科举不一样,不管是明经科和进士科,这都是常科,常科就是每年都会开考去考的科目。而且,科目命题都是大致那个样子那个范围,大差不差的。但是,制科是临时开的科目。比如说,黄河泛滥了,要治水的人。找不到擅长的官员去做这个事,怎么办?开个制科吧,从里面选人。这种考试,不仅平民百姓可以考,就是朝中的官员,自认为有这方面才能的,也能来考。考了马上授官,即刻上任。更注重事务! 说实话,这提议不好吗?简直太好了呀!给寒门,给没有门路的人,大开上升途径,这能不得人心吗? 林雨桐又点头,“此法务实,更该提倡。” 武皇又说第点,“开武举!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念书,但是只要有勇气、有胆量,哪怕是有一身的力气,这都是可用之才!一个国家,该文武并重!虽然之前没有武举先例,可朕觉得该开这一先河。” 林雨桐就起身,而后单膝跪地,“陛下圣明!只凭这点,丹书史册之上,您便可与史书上任何一位帝王并列。” 娄师德等人起身,而后缓缓跪下,大礼参拜:“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 860 章 盛唐风华(112)一更 盛唐风华(112) 太平常伴武皇身边,做的差事与上官婉儿差不多。不过是婉儿从不能多话,太平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武皇也不吝指点。 太平就发现,其实陛下跟阿姐在处理政务上,矛盾点很少。 比如阿姐上折子说,地方财政养军队,其危害甚大。军制的改革,看似改的是军制,其实不然。真正改革的,该是税制! 换言之,就是加强朝廷对各地的掌控,财税归朝廷,朝廷统一划归使用。 陛下看了折子,当即就拍案认为很好,下旨给阿姐,叫她上更详细的折子来。 再比如,陛下想以朝廷的名义推广耕种之法,使用农药和肥料的堆积,优化种子等等,都想以朝廷的名义来做。 这当然是想据了阿姐的功劳来刷自己的政绩。 但是她没想到,阿姐立马给予回复,表示会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好,移交朝廷。 可这件事之后,陛下并没有给阿姐更多的赏赐或是爵位,但是阿姐对此好似并不在意。 这在太平看来,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在朝堂中,这要都不是大事,请问什么才是大事?他们并没有在这些大事上有什么突出的矛盾。 这本来就叫人看的不太懂了,结果还有更不懂的。 阿姐上折子推举刘炜之和范履冰,说税改之事,此一人可担此事。 太平知道,这两人是北门学士,是陛下最早简拔/出来分宰相之权的亲信。阿姐不避这两人的出身,极力举荐,可不奇哉怪哉。 这个折子太平看了看,合上之后朝内殿看了一眼。 内殿之中,太医沈南璆进去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今晚看来只能到这里了。 把折子放下,太平起身准备出宫回府。 上官婉儿起身相送,太平拉住婉儿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问道:“这个沈南璆入龙帐……多少日子了?” 上官婉儿反拉了太平往出走,夜里的皇宫,到处是人,可却到处是寂寥。灯火通明,可却无一人敢喧哗。 静悄悄的,冷清的叫人心里发慌。 上官婉儿指了指周围,“你听听,可有人声?你回家之后,有驸马陪着你说话,有孩子围着你叽叽喳喳,别管是跟驸马拌嘴,还是跟孩子生气,都是热闹的!可你看看偌大的皇宫……只剩下陛下一人了。” 孤家寡人,谁都会想有个能说话的人的。 上官婉儿叹气,“年岁那般大了,真就是需要男人吗?她需要身边有个人,能说说话。况且,沈太医已经是不惑之年了……公主不可为此事声张。” 太平又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回去吧,我出宫了。” 上官婉儿站住脚,目送太平走远了,这才回去。桌上的折子她挨个的再扫了一遍,把镇国公主的折子单独拿出来,放在最上面。这才往内殿去,站在帐幔之外,低声禀报,“陛下,公主出宫了。” 武皇趴着,颈背之上都是银针,她‘嗯’了一声就睁开眼,说上官婉儿,“进来吧。” 帐子被一层层挂起,沈南璆给武皇起针,一根根银针拔起,又转身取了装了热药末的毯子,给武皇盖在背上,“陛下,您翻身,下面铺一条,您便不用总趴着了。” 武皇便动了动,沈南璆果然转脸就铺好了。武皇便翻身躺好了,只觉得浑身热盈盈的,她舒服的喟叹一声:“镇国说该熏蒸一番,可朕不喜欢那云山雾罩的,烟气雾气缭绕,三步外都看不分明,朕心里甚至不爽利……还是这个法子好,朕心里踏实。” 沈南蓼脸上带着浅笑,“您啊,还是太任性了。公主的法子是好的,如用公主的法子,每十日熏蒸一次,再是不能更严重的。您非不用,您也受罪。” 说话轻言细语,不紧不慢的,武皇就笑,“慢不要紧!每天能这么睡一个时辰,也是好的!朕睡的不安稳,也是怪了,你一针灸,朕就睡着了。”说着就又问,“是不是打呼了?” 沈南璆只笑,“臣打了个盹,倒是不曾听到。” 武皇点了点他,“你呀!滑头,必是打呼噜了,你怕朕治罪。” “臣打盹打鼾未曾吵醒您,您便是打呼噜了,没吵醒臣,那在臣心里,您必是不曾打呼噜的。” 武皇又笑了一场,这才看上官婉儿,说道:“可有什么紧要的折子?” “是!镇国公主殿下有折子进上来。” 武皇便坐起身来,“拿折子来。” 上官婉儿出去取折子,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沈南璆拿了小袄亲自给武皇穿了,“一热一冷,寒气入体,几时能好?您是好陛下,可在臣眼里,您不是好病人。” 好好好!听你的! 上官婉儿取了折子再回来,武皇靠起来,身上盖着厚实的药毯子,上身穿着小夹袄,头发披散着,闲散的很。 武皇点了点下巴,示意上官婉儿把折子给沈南璆。 沈南璆噗通一声跪下,“臣不敢。照顾陛下,乃臣分本。若是僭越,臣唯有一死。” 武皇‘嗳’了一声,也不靠着了,坐起来探着身子伸着手,“怎么就跪下了呢?来来来,朕拉你起来。” 沈南璆伸了手,扶了武皇的手起身,只低声道:“臣看着人给您炖药膳去,回头就能喝了。” 真走了! 武皇这才看上官婉儿:“你念吧。” 上官婉儿打开折子念了,武皇久久没言语,只叫上官婉儿退下去了。 沈南璆端了药膳进来,先用勺子舀起来,自己喝了一口。这才把勺子放下,重新取了新勺子,给武皇递过去,“臣试过了,温度正好。” 入口的东西当然得有人试!但沈南璆递过来的东西,从来都是他自己试的。 武皇一边用着,一边叫沈南璆坐到身边来,低声道:“镇国上折子,请重用刘炜之和范履冰……” 沈南璆不说话,只拿着帕子,准备着在武皇需要的时候递过去。 “朕这个女儿呀……当的起公正一字。用人不拘一格,不以阵营划人,只要能任事,在她眼里并无差别。” 沈南璆把剩下的半碗接了,递了帕子,武皇接了擦了。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没用完吧。 “凉了,不用也罢。药食之补,不在一时,在合适,在坚持。”说养生,还是对政事闭口不谈。 武皇的眼神便温和了,“今晚上不用去班房了,留下吧。” 于是在龙床的帐子外,搬了矮榻,这就是沈南璆的床榻。 沈南璆又留宿了,宫里的消息送到桐桐手里的时候,桐桐用火烛点燃了纸条,将它烧成灰烬了。其实这种消息很不必报,可刘仁留下的人,你不叫他报这个,他也不知道该报哪个。干脆是消息都送来,有用无用,自己去甄别。 别人好奇武皇的私生活,她没那么大的兴趣。 这事看你怎么去想了,对吧?假如故宫那地方,一个人住,其他的都是下属,都是奴婢,一个亲的故的都没有,敢问,什么感觉呢? 一日一日又一日,一年一年又一年。 她不是生理上需要那么一个人,她是心理上需要一个能稍微贴近的人能陪伴她。 因此,桐桐对此事装聋作哑!只要找的这个人不在政事上胡乱插手,那就随她去吧。而今,哪件大事不比私生活那点事重要呀。 四爷说刘炜之和范履冰这两人的能力和身份都能担此事,那就举荐一一也无妨。 可是举荐上去了,想着肯定很快就能批下来。 这次却想错了,武皇隔了两天便宣召自己了:她不答应。 林雨桐愣了一下,太平脸上的错愕简直挡都挡不住:这么重要的事,阿姐为了上下通达,举荐的是您的亲信呀!您忘了,废黜李显,刘炜之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的。此人应该能力也不错,又因着都知道是您的亲信,上上下下的配合自然就更好。为啥不答应呢? 武皇没解释,只说,“另外举荐吧。” 这就完了! 林雨桐没问,这必是出什么事了。 上官婉儿送她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殿下,前儿陛下召见了刘炜之……” 刘炜之不愿意?推辞了? 上官婉儿摇头,站住脚,更低声的道:“刘炜之说,陛下该立太子,更该让太子监国了。陛下问他,可是殿下您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刘炜之说,不是对镇国公主不满,而是对太平公主辅政之事不满。他说,若需辅政,正该太子辅政。陛下高龄,若是太子不参政,将来怎么办?” 林雨桐愕然,“这是刘炜之说的?” 是! 林雨桐叹气,坚定的支持武皇的北门学士,在武皇登基之后,并不如以前那么支持她了。他们更希望还政于李唐,“范履冰呢?他怎么说?” “昨儿召见的范履冰,范履冰反对圣人册封武家先祖为帝,说,此江山社稷传承自李唐,该尊李唐三圣!武家于天下无功,安敢窃居帝位?”上官婉儿说着,就叹气,“圣人本是顺嘴提了一句,该给天下武姓免税……结果谁知道范相公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陛下当时没言语,只叫人出宫去了。可昨晚一晚都没睡安稳……” 林雨桐心里一下子就警醒起来了!她揣摩武皇的心思,她必是想着,就连心腹都从内心支持李唐,那么这满朝大臣,敢信谁? 这便是酷吏政治的由来吧!她害怕了。 林雨桐什么也没说,她得回去思量思量,接下来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做。 可她在这边思量的这事的解决法子,那边武承嗣却眼睛一亮:终于有人提出册封太子了吗?太子——凭啥一定得姓李?! 第 861 章 盛唐风华(113)二更 盛唐风华(113) 林雨桐是压根没想到,这储位之争,来的这般迅猛。 作为武皇的子女,都缩着呢。便是太平整日里在武皇身边,她应该也没起什么念头。 是的!太平迄今也没起争储之念,她上面兄长们其实都活着呢,侄儿一排排,还有镇国公主这样的长姐,怎么轮也轮不到她身上呀!还有薛绍这个戴罪之身,薛家又是‘逆贼’之后,自己的孩子不都姓薛吗? 所以,自己不舍弃薛家,肯定是无缘储位。 可自己怎么能舍弃薛绍和孩子呢? 因此,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储位跟她无缘。 子女们一个个的没这想法,孙子们的年纪呢?李贤的长子十四五呢,但是房氏把孩子教导的文质彬彬,是个极为端方的君子。其他的还都小,像是李旦的孩子,大的才进学,小的还没断奶。更没有说起这个心思的了。 武承嗣如今被册封为梁王,正经的武家宗室呀!那请问,武家宗室有没有资格继承大统呢?他觉得可能! 你想啊,连女人都当了皇帝了,那还有啥不可能的? 武皇要是不自己争取,能登上皇位吗? 所以,得自己争取。 武皇怎么争取皇位的,他是参与者和执行者。到了而今,自己去登上储位,也不是不可能。首先要做的有两点:第一,李家宗室还是不能留,留下迟早是个祸害;第一,百姓请愿三次,太后成皇帝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仿照这个法子,再来一拨请愿呢?叫百姓来请愿,册封我做太子。 他自己搁在书房一一三四五都想的可好了,还思量着,这李家宗室这个,得叫别人做!谁做呢?反正自己不敢做。镇国公主那锤子能砸碎石狮子的脑袋,自己这脑袋经得住吗?这位杀人,向来不多问。想杀你了,一个蔑视之罪真就杀了你人家都占理!可蔑视这个罪名,很主观的。 所以,干掉李家这个事,自己不能去干。 那谁去干呢? 武皇的枕边人去干最好了! 听说陛下身边又养太医做幸臣了,那就得想法子接触接触这个沈南璆。 沈南璆出宫,就被武承嗣请去了,说是头疼,找他看诊。 这个不能推辞的!沈南璆作为大红人,巴结的人很多,借着请他看诊,贿赂他的大有人在。因此,武承嗣跟沈南璆接触,谁也没太在意。 包括沈南璆自己在内,都没想到武承嗣找他是为啥的。 结果这人一开口说吓了沈南璆一跳,竟是叫自己在陛下面前,说李氏皇室的不好!他愤然起身,甩袖而去。 武承嗣轻笑一声,“清高什么?什么玩意自己不清楚吗?你从了则罢,不从……你家里,你父母高堂,妻妾儿女,可知道你靠什么成了红人的?” 沈南璆羞愤异常,“敢问梁王以为臣靠什么?” 武承嗣冷哼一声,“幸臣!玩意!给你三日,你思量思量,若是不从,本王会拜访令尊令堂的。” 这个威胁确实是…… 沈南璆这三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思量这个事。可便是再如何想,这个事也不成呀。他起身,缓缓的走到了父亲的书房外,禀报一声,得允了才进去。而后一话不说,跪在父亲的面前,把事情交代了。 他面红耳赤,“儿……当时便胆怯了。陛下是女子,却有许多病症需得褪衣诊治……” 沈父的手都哆嗦了,“你……你……你糊涂!” “那是陛下,安能拒绝?若是一怒,一家老小乃至于全族,都活不成了。儿总想着,许是三五月,一两年……不新鲜了,就放了儿了,可再不想,裹进这般的事情里。那梁王胁迫儿,叫儿在陛下面前进李家宗室谗言,儿怎能这般?为幸臣,儿小节有亏!进谗言,儿便失了大节……” 沈父颓然的坐下,“你待如何?” “儿已过不惑之年,孙儿也有了。这世上哪有纸包得住火的,迟早都会传的人尽皆知。儿上对不住父母,下对不住妻儿子孙……此事,非儿一死不可解……” 沈父老泪纵横,撇过脸去,朝儿子摆摆手。 沈南璆擦了泪,看了母亲,又交代了妻子许多话,儿孙却都不曾见,他羞于再教导儿孙了。除了老太爷,谁也不知道他的打算。府里只知道他在药房给陛下炼制养身丹,别的一概不知。可等晚膳时间,不见他出来吃饭,下人进去一瞧,这才发现七窍流血而亡。 老太医一边哭,一边给这事定性,“这是为给陛下试药……犯了药劲了。” 上官婉儿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试药死了的?” 是! “不是谋害?不是谁借着沈太医的手……” 没有!就是试新药,失手了。 上官婉儿叹了一声,只得进去低声给武皇禀报了。 武皇愣了一下,“试药,死了?” 就是如此,没别的可能。 武皇沉默了半晌,“只做不知吧。” 为何? “他要脸面……他家人要脸面,不管不知……叫他把脸面拾起来吧。” 上官婉儿再不敢问了,武皇再不提了,可到底最近这两日,有些意兴阑珊。 武皇不高兴? 太平这个距离武皇最近的人,敏感的发现了这一点。 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沈南璆死了。 那么陛下不高兴是因为:缺少作伴之人吗? 天下的男人何其多,从哪找不到一个貌美又善解人意,会讨人喜欢的男人呢? 找来容易?可怎么送进来呢? 若是自己送进来,皇兄和阿姐会怒了的。也不能叫他们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那……谁好用呢? 太平扒拉了一下案几上的一条木雕狗崽子,“武承嗣!就你了。” 武承嗣进宫,太平肯赏脸跟他说句话了,“不管多大的事,这几日总是不成的。陛下夜里睡不安稳,白日里精神不济。” 哟!可瞧了太医了? “可别提了!”太平叹了一声,“任哪个太医,也不好用呀!”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之前听谁说了一句,早前给陛下瞧病的沈太医,最后接触的人,除了他家的人,便是你了……” 武承嗣连忙摆手,“臣……臣……臣不敢……” 太平说着,就逗弄挂在廊下的鹦鹉,“之前是一只黄鹂,叫声也甚是好听。可那黄鹂呀,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倒霉,被一只猫儿给逮住吃了……我还难受了好几日。不想上官内相给我寻来了这只鹦鹉,瞧着能说会道的,也挺好……我这有些日子想不起黄鹂了……” 然后武承嗣懂了,是这个意思呀! 好办!好办。 叫人一打听,才知道太平公主的乳母张夫人曾在平康坊转悠了好几日,说是在寻找远房的侄儿。 武承嗣自己就去找了,哎哟!天下竟是又这般美貌的少年郎。 武皇看着被武承嗣带进来的人,歪在榻上没有动,只道:“抬起头来。” 头抬起来了,武皇愣了一下,“当真是一张芙蓉面。”她招手,“孩子,别怕,过来。” 少年起身,身材修长,姿态风流,默默的跪在了武皇边上。 武皇又打量了两眼,“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张昌宗。” 武皇笑了笑,那边却摆手叫武承嗣出去了。 武承嗣觉得这一步迈出去了,那剩下的就该好操作了。 于是,他很熟练的找人,找了一个洛阳的当地人,叫王庆之:联络人手吧,咱再来一波请愿大戏。 此人联络了数百人,跪在洛阳宫门口,求见陛下,要上书。 正在上大朝呢,上官婉儿接了禀报,低声跟武皇禀报了。这个当然得见了,武皇自己是导演了一出民间请愿的戏码上位的呀,如今自发了,当然得见。 于是,立马召见。 召见了就问呢:你谁呀?来请愿为了什么事呀? 这人就说,他是王庆之,他怎么支持武皇云云。这都是好话!谁知道这人话音一转,就说:“草民等是请旨册立梁王为太子的。” 满朝大臣都找武承嗣,可今儿武承嗣告病了,没来。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还玩上瘾了。 武皇眼睛微微一眯,面上没动,张嘴却说,“朕有子可为嗣,奈何废之?” 满朝大臣的心里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陛下还是要册立皇子为太子的,这就好。 可这个王庆之马上说了一句:“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 这话啥意思呢?就是说从没听过把江山传给异姓之人的。如今是武唐,不是李唐,对不?武唐的天下就该是武家的人继承呀,叫李家的人继承算怎么回事?非族类呀! 武皇的视线在大殿上随意的一扫,而后轻笑一声,摆手道:“你下去吧,朕知道了。” 人家不!坚决不下去,“陛下呀,您若不答应,草民就撞死在这大殿上。” 这就好比民意代表上|访,非在某个单位门口跳楼一样。 能叫死去吗? 武皇就说,“这是大事,得商量。这样,你先回去,朕给你个腰牌,回头你要是还有什么想法,你直接进宫,没人拦你。” 好言好语的,把民意代表给礼送出宫了。 桐桐心里叹气,武承嗣为了争太子是真,可你这个太子争不上,却真真给了武皇化解矛盾的机会。 本来连北门学子这样的铁杆都要求册立皇子为太子,这叫武皇心里不得劲。如今可好了,太子可以册立,但是,这个过程却能拖延了。因为武承嗣冒出来了!武皇只要表现出摇摆,那大臣们的注意力便不在她是否册立太子上,而在于怎么能干掉武承嗣上。 这事转瞬传的神都人尽皆知,李敬业找了儿子,暗搓搓的道:“要不,咱反了吧!” 反了?那多低端呀!别急,快了!就快了! 第 862 章 盛唐风华(114)三更 盛唐风华(114) 四爷说快了,是真的快了。 皇嗣之事,向来敏感。这是真会乱人心的! 就像是武皇,一下朝就找北门学士之一,如今可以说是副宰相的岑长倩。这个岑长倩在武皇登基的事上也出过力,属于背后谋划的成员之一。后来武皇登基了,不仅把此人提拔起来了,且给他赐姓武,而今叫武长倩。 武皇就觉得这个人总该跟自己是一个立场的吧!她支持我称帝了呀!于是,就说,“梁王意在储位,百姓上表……” 结果话没说完了,这位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得,直接就窜起来了,“储君是何等大事,一个百姓就敢擅自议论?臣以为,像是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惩戒。这就不是良善百姓该干的事!只有狠狠的惩戒了,才能以儆效尤。叫他们知道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 武皇:“…………” 上官婉儿看了此人一眼,默默的低了头。说到底,支持武皇为帝的前提是,对方也以为她最终会还政给李唐。若是不还,这些人可不依! 太平默默的规整着折子,一听这个话,低头掩饰了这一瞬间的失态。原来这么多大臣的心都是向着李唐的,那哪有不能成的事呢? 可武皇此时什么心情呢? 除了想谋求私利的武家,谁是全心全意的支持我的呢?他们的心都是李唐的心,忠心的是李唐,他们想的也是将来有一天,能把江山给李唐的子孙,好似如此,他们各个都是忠臣一般。 武皇恼了,对这个岑长倩恼的很了。 当时什么也没说,只叫人下去了。可这件事搁在心里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平生最恨背叛,最怕背叛,却偏偏的,身边之人有谁不背叛? 正好,兵部的折子说东突厥有异动。 有异动是吗? 武承嗣可算是逮住机会了,陛下不待见的人,臣都给您踢走!于是,他上折子说,岑长倩能力突出呀,不如此次领兵打仗的人,就他吧。 举荐岑长倩领兵打仗。 此人是什么出身?就是一读书人,会骑马,读过两本兵书,而后学人家剑客装潇洒,自己也带一把没看锋的钝剑,这样的人去打仗,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是,武皇答应的。 折子发下来的时候,张柬之把折子转来了,林雨桐一看,直接给驳回了。 三省有驳斥皇帝政令的权利,这个安排简直就是胡闹! 林雨桐将折子推回去,“此人不成!臣举荐黑齿常之。他能战善战,经验丰富……” 武后没收这个驳斥的折子,重新推给镇国,“黑齿常之另有任命!官员嘛,不发掘怎知不行呢?” “兵,乃国之大事!一旦上战场,便是要死人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她说着,退后了一步,“您若是觉得要培养此人领兵之能,可!以黑齿常之为主将,在军中设置一监军,有督导之责,这便可行。” 武后思量了一下,许是桐桐的态度格外的强硬,她没再言语。 太平捧了新折子上来,林雨桐重新举荐了人,且把刚才的法子正式列成文书,递上去了,武后准了,这事才算是了了。 争执的结果是各退了一步,两人都实现了自己的意图,这就行了。 林雨桐没把这样的争执放在心里,这太正常了。每天那么多的事,各有各的思量,不是总是周全的。相互妥协,这才是政治的常态。 事本来到这里就可以了吧!结果武承嗣不知道从哪得了什么消息还是如何,跟脑子有病似得,岑长倩都随军走到半路上了,武承嗣突然上折子,信誓旦旦的说:岑长倩谋反。 这可非同小可呀! 要知道,谋反这个罪名,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个小的罪名。又恰好而今的时间特殊,特殊在哪呢?第一,武皇特别敏感,处在谁都可能背叛的心态之中;第二,岑长倩手里有军队呀!他是跟着军队出征的!这要真谋反,有兵和没兵,意义绝对不同。 这份折子林雨桐没见,这天她去跟朝廷的农务寺交接相关资料去了。哪些要做什么用,这得交代好。所以,这个折子上来之后,张柬之就直接上报给武皇了。 武皇就说,“先以别的由头把此人带回来吧!不要声张。” 张柬之也没多想,他其实不喜欢岑长倩。 岑长倩此人毕竟是拥趸女帝登基的人,他觉得此人跟他压根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他乐的看这样的倒霉,于是,一句废话没有,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武皇还感叹:“要论忠心,满朝之中,柬之不让他人。” 张柬之忙欠身,而后慢慢的退出去了。 太平慢慢的磨着墨,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这天下衙的时候,她找阿姐,“阿姐,等等我。” 林雨桐站住脚,“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是薛绍身体哪里不好了?” “那倒不是!”太平抱着阿姐的胳膊,低声道,“多亏了姐夫了,常不常的叫人给薛绍稍一些话,带一些小玩意,薛绍在家呆着也不闷了。昨儿竟是给我做了一套臂钏……他现在不能出门,种花种草也不爱伺弄,倒是姐夫打发来的师傅,教他这些零碎的杂学,他还有几分兴趣,今儿出门之前,还说今儿要做一个小小的案几,正叫人弄木料呢。” 这就好!人嘛,就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又说了几句闲话,太平才道:“阿姐,您不知道,陛下还想着叫我和离,嫁给武承嗣……”这不是骗阿姐的话,这是真的! 林雨桐愣住了,“因为武承嗣想做太子?” 嗯!太平叹气,“我若是跟武承嗣结为夫妻,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迎刃而解。” 林雨桐的面色阴沉,“这事不成!你便是有一日跟薛绍过不到一块了,和离可以。但不能说嫁这个嫁那个……人不是物件!” 太平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没答应,哭了一场,她大概是心软了,也没再坚持。可阿姐……你知道武承嗣送进宫的那个张昌宗吗?” 林雨桐的心里闪过一丝阴霾,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乱政,怎会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的了,兜兜转转的,这兄弟俩还是到了武皇的身边。历史上,张昌宗是太平献给武皇的,而今,却变成了武承嗣献给武皇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太平的手笔,林雨桐不得而知。到底是跟历史上不一样了,薛绍没死,太平也没嫁到武家,她无法判断太平在其中有没有插手。 她此刻倒是想知道,太平今儿要说的是什么? 太平声音压的低低的,“张昌宗还举荐了他哥哥张易之进宫,这张易之比张昌宗更能蛊惑人心。昨儿我返回去拿遗落的团扇,竟是听见那张易之跟陛下说,合该李家跟武家联姻,若是咱们这一代不成,那便下一代。下一代……李显的女儿不行,而今只有一个女孩儿是皇兄和嫂子养着呢……再加上皇兄嫡长子的身份……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给答应下来。我这一天心都是慌的……刚才要走了,才听上官婉儿说陛下打发人上山了,不知道说的是不是这件事。这要是真说了,可怎么办?皇兄一个子女也没有,只养了这一个侄女,如珠如宝的……皇兄又是那么一副高洁的性子,这要是……给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这事怕都会瞒着咱们吧!我不放心,阿姐,要不然你抽空去一趟山上。” 怎么不早说!这絮叨半天,“我先回府,连夜出城,去看看皇兄怎么样了。”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太平看着阿姐急匆匆的走了,她才收回视线:对不起阿姐,我不得不调虎离山。有些不平事发生了,可只要你在,抬手就镇压了,事就闹不大!可事要闹不大,就掀不翻上面那把椅子。所以,阿姐,去城外呆几天吧。 事不大,就别归! 林雨桐急匆匆的回家,然后拾掇,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的,“我先出城看看,看看山上怎么样了。这事我回来再好好的料理!” 四爷给桐桐拿披风,问说,“把康南郡主赐婚给武家?” 太平是这么说的!她不会在这个事上说谎。 四爷笑了一下,把披风给桐桐系好,“那就快去吧!安生上次回来说,代王一天下床转不了半个时辰了。之前还能上到山顶在亭子里坐坐。” 桐桐没发现四爷笑了,只要走的时候总觉得四爷的表情怪怪的,她还摸了摸脸,“脏了吗?” 没有!想哪去了,“今晚我们爷几个烤肉,几个孩子正怕你不让呢,刚好你就要走。” 多吃菜少吃肉! “记住了,我看着呢。” 可算是把人给打发走了。 四爷看宋献,“找张淮来,快!” 这些桐桐是真不知道,她对太平有些许防备,但从不认为太平会在要紧的地方撒谎。 事实上,在跟武家联姻的事上,真没撒谎。 她赶到山上的时候,李弘气的撅过去了,还没醒。守着的太医正给用针呢。 裴氏一听桐桐来了,赶紧就拉着她:“快!殿下怕是不好……” 林雨桐取针,直扎头顶,“皇兄!皇兄!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弘睁开眼睛,攥着桐桐的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武氏,卑鄙之家,杀! 觉得武家卑鄙的,可不止是李弘。此刻,洛阳城里,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岑长倩被押解回来,直接投进了监狱。而掌控监狱的是今儿才被提拔起来的一个小人物,他叫来俊臣。此人着实非一般人,以岑长倩为点,一扫一大片。 几天的时间便构陷出了一个巨大的武唐谋反案,牵扯到包括李上金李素节在内的宗室和朝臣,共计八十七人。 狄仁杰为这些人说话,转眼,连狄仁杰造反的证据也有了,镣铐加身,将人投进了大狱。 而此时,数十匹马直奔城外:快!快!快!请镇国公主速归! 第 863 章 盛唐风华(115)一更 盛唐风华(115) 这件事出的,叫桐桐觉得异常的违和。 按道理,武皇不会这么做的?自己又不是跑到多远的地方带兵去了,一年半载的回不来,她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其实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在政事上相互妥协的时候多。武后并不会执拗的说一定要怎么样怎么样。 当然了,她骨子里带着一种任性,时不时的会冒出来,这是真的。但是她现在很会克制!林雨桐对史料记住的不多,但是她记得有这么一件事的记载:太平出嫁的时候,武后曾因为薛绍的嫂子们不是世家贵姓出身,想要把薛绍的嫂子休了,原因是太平嫁过去得跟这样的门楣出身的人做妯娌,会委屈了太平的。后来被劝住了,因为这两人的家族虽然不是贵姓,但其祖上是陪着李渊打过江山的,这件事到此才作罢了。 说实话,哪有要嫁女儿,看不上女婿的嫂子,就说把这俩媳妇给休了,我家闺女再进门的。自来没这样的道理,但是武后当年应该真是这么想的。 这是史料上的,但是在现在并没有发生。 可见,她的行事风格还是有些克制和改变的。 为啥太平一说,要把康南郡主指婚武家,桐桐都坚信不疑呢?也是因为这件事有史料依据,太平新寡,薛绍还是那般死的,还有几个不成年的孩子。武后就叫太平跟武家联姻了!当时本来要联姻的是武承嗣,可最后没成。武承嗣比自己的年纪要大呀,那比太平得大出多少去?几乎就是陪了个老头。 因着没成,但武皇还是坚决要叫两边联姻。于是就把堂侄武攸曁给扒拉出来了,此人必太平大两岁,算是年纪相当。可几乎是人到中年的武攸曁有老婆有孩子的,怎么办呢?杀了武攸曁的老婆,娶太平吧。 武攸曁是个老实人,太平压根看不上。再说了,这样娶回家的,日子能过吗? 然后太平养面首,好权利,自此之后很多事情里才有了太平的影子。 武皇很多东西变了,可有很多东西没变,也不可能变。武家就是个坑,为啥非拉着呢?这里面有个皇权的问题。她就是想叫人知道,她的江山就是她的江山,江山的主人姓武不姓李。 于是,武家这种人家兴起,再用武家去辖制那些心怀李家的死忠分子。 而朝臣都是李家旧臣,大家想的是武皇老了,还会还给李家的。 武皇觉得臣子心不忠,臣子觉得武皇竟然不想还政李家。尤其是叫两家联姻的事,更叫朝臣觉得武皇莫不是想传位为李家公主郡主,然后公主郡主生了武家的孩子,将来再过度到武家手里。 这不还是武家窃国吗? 这个矛盾肯定有,但这个矛盾是一个缓着的矛盾,再说了,张家兄弟到武皇身边才几天?他们一开始只是男宠,是后来,时间长了,武皇才叫这两人接触权利的。 而且,林雨桐一直觉得,武皇用男宠干政,是否存在转移矛盾的思量。史书上冯小宝没那么早死,征突厥的时候,武皇叫此人领兵,再给两个会打仗的给此人做副手。啥意思呢?就是给此人刷功劳呢。功劳起来了,好提拔呀!提拔起来好用呀!可此人飘了,没找准位置,在武后有了沈南璆之后耍性子,结果把他建起来的耗资无数的明堂给烧了,这才把武皇给惹怒了,于是,他死了。 以此为参照,武皇又不是脑子昏聩,怎么就色迷心窍了,那张家俩兄弟进谗言,她就听呀?说康南郡主联姻武家,这是武皇觉得可行的事,她听了。那说大臣们这个谋反那个谋反,现在的武皇至少不会这么去想。 历史上确实是因着岑长倩,致使数十人被冤杀,北门学士也基本是退出了历史舞台,但不该是这么早。 她一路飞马往回赶,心里还想着,四爷说的对,不要拿自己记得住的,偏有不是很准的历史再去套了,一套就出事。啥也不思量,只当啥也不知道,判断还不失误。可自以为知道的知道,往往是致命的。 王守心紧随其后,在边上喊着:“殿下,军中亦有牵扯……” 没事!桐桐笃定会没事,她不信自己不在,四爷一点也不安排。 四爷安排了,把几乎能通知到的在京朝臣,都给通知到了。再叫人联络了国子监的学生,在京的胡僧胡人,以及许多的农户庄稼汉。 请愿不是吗? 来呀!谁不会呀! 衙门给围了再说。 有狱卒?一则,狱卒不敢跟这么些大臣动手;二则,狱卒被张淮长期投喂。这些人属于下九流,但是跟张淮这种不良人还是有许多交情的。人套着人,关系套着关系,长年累月的,愣是铺排下一个极大的特别底层关系网。狱卒们看守烦人,狱卒的家人,小老百姓们,呼朋引伴,去衙门口请愿去了。 当初拥趸武皇即位,第三次有六万余人。 而今这绝对不止是六万,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很多人都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啥娱乐节目的百姓,难得能赶上一场热闹。于是,能出门的都出来瞧瞧,这是咋的了? 有人在人群里喊呢,什么有男宠构陷忠臣,什么已经请镇国公主回城了,什么满朝的大臣都坐在监狱的门口,说是敢对烦人用刑,就碰死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哎哟!自来哪里听过这样的事? 人越聚集越多。 本来,僧道在洛阳就占了很重的比钟,四爷也叫给送了消息。道家就不说了,他们站李家!可僧人也未必就一定全站武后呀!若是都站武后,武后也不会找了个薛怀义,叫薛怀义弄了个什么经书了。反正僧人们不知道那经书,武皇说有。 都想着法不责重,那就走吧。 僧道,官员,胡人胡商,书生,贩夫走卒,各种知道情况或是不知道情况的百姓,真就是眨眼间,聚集了十余万人。 就说来俊臣怕不怕吧?想找武承嗣,可压根就出不去。他心说,不行先把人放了。 放了? 狄仁杰坐在牢房里,不出去。 外面的动静那么大,牢里的人都听的见。关进来的都是当官的,哪个是笨蛋。怕是肯定不怕了,但想叫咱们走,那可不能。 他们嗅觉灵敏,知道今儿这个势头,真想翻天覆地,当真都不难。 于是,赖在里面不走,拖延时间,就是他们此刻能做的。 外面张柬之等人彼此对视,心知要还政李唐,就看今日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统一人选。要还政,还政给谁。 刘炜之还是李旦的坚定拥护者,“本来该是代王……可镇国公主一去数日,想来代王的身子是很不好了!庐陵王被废,是因为昏聩,不能再提复立。原该有太孙可立,可庐陵王为父,太孙又年幼,不可不舍弃。唯有相王,方能服众。” 行!这会子只要是李家的人,不挑人了!相王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但也绝对不是昏聩之人,这就足够了。 说定了——就相王了! 相王? 太平站在廊庑下,对报信的小太监摆摆手,相王可不行! 一则,相王不愿意;二则,自己也不想。 几次三番的跟自己提和离联姻之事,她确实也没更在乎我。既然在乎的不是我,不是任何一个人,那她在意什么呢? 她在意什么我就毁了什么! 她在意这天下,在意她这女皇……若是没有合适的人做女皇,我就叫她失了这天下;若是有人合适做这个女皇,我就叫她看看,有些事,不是子女不成,而是她没给子女机会而已。 这事起的有些急,若不是薛绍一日日的困在府里日子难捱,其实自己该隐忍十年。十年的时间,自己就能成为不输给阿姐的镇国公主,到那个时候,权柄在握,再行今日之事,这个位子,我便当仁不让了。 不过,如今给阿姐坐,也不是不可以。目的嘛,总得达到一个的。 上官婉儿急匆匆的过来,跟太平对视了一眼。 太平展颜一笑,“怎么了?” 上官婉儿低声道:“这件事是你兴起的风?” 是! “可有人借着你的风,要起浪了。” “我知道!”太平毫不避让,面色也严肃了下来,“婉儿,事到这里,已然不可转圜了。你……多为自己思量几分吧。” 上官婉儿深深的看了太平一样,抬脚走了。 武皇在大殿徘徊,问说,“如何了?” “这件事只能问……”本来想说只能问太平公主的,想了想,还是道,“只能问梁王。他迄今未曾入宫。”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武皇叹气,“这样……你带着朕的密制,出宫去见几位丞相。让他们立即斩杀了诬陷忠臣的来俊臣,朕设宴给他们请功!另外,马上拟旨,册封相王为太子……” 是!两道旨意,转瞬便成,盖上玉玺,上官婉儿马上就走。 可没出宫门,便被太平给拦住了,“上官内相,本宫说过,该为自己想想。想想上官家,想想你的祖父上官仪,想想还在掖庭的,你的母亲,以及你家的女眷……”她把手伸出来,“拿来,上官家那个在长安的府邸如今空着呢……神都是她的神都,长安才是归宿。上官家的门楣上,也该挂上上官家的匾额了!你希望匾额上刻些什么呢?当年上官家为宰相府邸,那么你上官婉儿,不想做一任女相吗?” 上官婉儿愣住了,跟太平对视良久。而后慢慢的,她将手里的匣子递了过去…… 第 864 章 盛唐风华(116)二更 盛唐风华(116) 太平伸手要拿,上官婉儿把手一缩,“这样的旨意可不能给你。” 为何? 上官婉儿笑了笑,“要么我拿着,要么我现在嚷出来,把侍卫都给招来?” 太平又把手给缩回去,笑了一下。继而便明白了,上官婉儿到底是跟着陛下时间长了,在事情上想的周全又长远。 当然! 上官婉儿心说,我当然得防着你拿着这旨意兴风作浪,毕竟你有这个前科!要是自己猜测不错的话,太平是不会想着叫李旦即位的,若非如此,她就不会在这里拦着自己。那么,她想着谁登基呢?除了镇国公主,也没别人了。可若是镇国公主即位,那将来呢?将来传位给谁呢? 是镇国公主的孩子?还是李家的孩子? 若是这个旨意在太平手里,将来必起纷争。太平不是不爱权,她其实是时刻在斟酌着呢!那我就得防着,防着十年二十年之后,这一道旨意可能引起的事端。假如自己真给她了,等新君即位,自己把事情禀报了,新君会怎么做?必是要收回这旨意的。可真等新君从太平要这旨意的时候,一定能要的出来吗?她说烧了,说当时太乱遗失了,怎么办?这是埋下了多大的祸患。只凭这一点处置不恰当,新君敢用自己吗?便是此次政变有功劳,可功劳和重用是两码事。 因此,这个旨意只能自己拿着,上交给新君。至于新君怎么处置,怎么考量,那便是新君的事了。 两人一伸手一缩手之间,交接的都是天大的事情。 太平笑了一下,“那……谁随你出宫呢?你拿着它,我怎知你出宫之后会怎么做?” “你不信我?” 都这个时候了,谁能信谁?太平轻笑一声,“你母亲而今就在洛阳附近,我把她从掖庭接出来了,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好叫你们母女团圆的。上官内相,事情好好了了,便是你们母女团圆之时。若是因你事败,功亏一篑了,本宫也因此而丧命或是获罪……那你们母女今生怕也再无缘得见了。” 上官婉儿扯起嘴角笑了一笑,“公主的手段,婉儿……记住了。” 于是,宫里没惊动什么人,上官婉儿奉旨出宫了。 她赶的很急,但却不急着进去。这边路堵住了,她不强行过,绕行,绕到别的路上,又被人群堵着,那就再绕。 绕啊绕的,她不摆出帝王亲使的身份,那她自然过不去。 张柬之等人能不奇怪吗?怎么就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按理应该不会。可这到底是谁干的? 驸马?不是!驸马通知那么多人来,是为了救人的。可宫里驸马却够不着。 正在几个人打眉眼官司的时候,远处一声声呼喊声传来——镇国公主回来了。 朝臣们纷纷坐起:“殿下回来了。” 是啊!殿下回来了,那这事成了。 听见呼喊了,上官婉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林雨桐在马上,一看这境况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四爷弄来的这才是请愿!他把起事的日子顺便订在了今日。 他此刻在哪呢? 肯定不在现场,他一定关闭了府门,站在瞭望亭上,带着孩子远眺这场景呢。事呢,他只做到这里了。今儿究竟如何,还得自己的选择。 驱马直接到了跟前,还没下马呢,刘炜之第一个冲上来:“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相王为储,登基为帝,成不成全在您了。” 就知道会这样! 林雨桐问说,“你们等了多久了?” “半日。” 这么长时间了,武皇没来料理?这必是太平的手笔!武皇对太平的信任要在其他人之上,她从没想过太平会背叛她。 既然太平插手了,以太平的个性,若是有的选,便不会选李旦。她跟李旦的关系是真好,那么,只怕跟李旦已经说好了。 李旦……性情太软了,太柔了,太平说了,他必是就应了。 林雨桐心里叹气,但面上不动声色,只道:“你跟王将军一起,速速的接了相王出府,我的人跟你们去,快!”说着,将天子剑递过去,“拿着它,务必带了相王来。他的性子执拗……” 刘炜之觉得公主想的周到,用天子剑‘胁迫’相王前来,也免了相王主动篡位之嫌。 说真的!公主真乃一厚道人也! 大臣们纷纷大鞠躬,行重礼,刘炜之跟着王守心手持天子剑,穿过人群去接相王去了。 林雨桐回过头来,才看张柬之,“里面如何了?” 不得而知,想来无碍。 林雨桐看到了靠在衙门边一身衙役穿戴的张淮,便知道,里面是真没事。 她当即就喊:“来人!” 在! 张淮带着数十人迅速集结,“听从殿下调遣。” “随我入衙!” 是! 张淮喊道:“开门——是镇国公主殿下——开门——是镇国公主殿下——” 门轰隆隆的打开了,由一狱头打扮的胥吏带头,押着来俊臣及其亲信十数人,一下子给涌了出来,“回禀殿下,人已尽数被擒!” 娄师德心里就咯噔一下,什么叫人心所向,这才是人心所向。 正道之始,王化之基!人伦之仁,王化之先!今儿这一出,把‘王化’二字说尽了。 他以为他想多了,可跟着公主往牢里一去,他知道,他应该是没想多。 公主进去,把一间间牢房亲自打开,亲自搀扶了这些受冤屈的臣子出来之后做什么了呢?她缓缓的单膝跪地了,而后一手拉着李上金,一手拉了狄公,紧跟着眼泪就下来,就这么重重的握着,再未曾发一言,却叫场中马上有人哭出了声。 公主想说,对不住,叫诸位受冤屈,她这个镇国没做好。 公主说不出口的是:此番遭难,是上位的错。可上位者乃她的亲生母亲,子不言父母之过,这话没法说呀! 正因为此,公主这一跪,才把人给跪哭了,跪到人心里去了。 李上金这次被吓的厉害了,这要真定了谋反之罪,会如何呢?一家老小都得死的,死的绝对不是自己一个。本就是老实人,这回更怕了,桐桐眼圈一红,他就哭出来了,“阿妹,你回来了……” 其实两人真不熟呀! 狄仁杰心里叹气,双手把公主往起扶,“殿下如此,老臣愧的慌。” 林雨桐顺势起来,“诸位随我入宫,来俊臣、武承嗣已经羁拿了。今儿这一桩谋反案,咱们进宫请圣裁!” 狄仁杰做了个请的手势,林雨桐却一手搀扶了他,一手搀扶了李上金,还得叫人注意李素节和年纪大些的老臣。 可从里面一出来,便是张柬之激昂的声音:“此番‘谋逆案’,何以如此迅速?陛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陛下此举,便是要清除李唐,要谋篡李唐给武家……我等正该拨乱反正,恢复李唐江山……” 正喊着,就听到远远的有人呼喊:“相王来了!相王来了!” 张柬之高声喊着:“相王乃高祖之子,太|宗之孙,皇室嫡系……正该拥护李唐正统,以解倒悬之天下……” 这可太合朝臣的心意了。 好家伙,一人喊,众人从,都呼喊着要册立相王为储君,请武皇逊位。 狄仁杰一语不发的静静观察着,今儿这些人都只是棋子,而今不是大家真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下棋之人,到底是想怎么样。 包括这位平静着一张脸,被拉来篡位的相王,只怕都是棋子。 自己是察觉了的棋子,闹腾的凶的是没察觉的棋子,相王应该是那个心甘情愿的棋子。 李旦下马,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怕吗?有点! 但是跟阿姐的视线一对上,他倒是不怕了。抬脚走上前去,林雨桐让了一步,把最中心的位置让给他。 张柬之和刘炜之高喊着:“请相王顺应民心,以正帝位!” 大臣们跟着喊:“请相王顺应民心,以正帝位。” 百姓们哪里管谁做皇帝?只觉得这次比上次的声势更浩大,那大概也成吧!凑热闹的喊:“请相王顺应民心,以正帝位。” 声音一层层传出去,一层层的跪下去。林雨桐要往下跪,李旦一把给拉住了。 不少人都在想,武有镇国公主开道,文有朝中大臣支持。内有太平公主接应,外有百姓拥护,这哪有不能登基的? 李旦还就不愿意登基,他此刻其实就是傀儡戏的傀儡,一个不好,以后还得是傀儡戏的傀儡。 连陛下那般之人也都有坐困宫中之日,换了自己会更好吗? 别!我不找那难受。之前太平就露过话,叫自己配合。 这正合我的心意。 他才要说话,却见人群中挤出个人来,不是上官婉儿又是谁。 上官婉儿挤出来直奔林雨桐,递了圣旨过去,“殿下,旨意来了。” 林雨桐一愣,看了上官婉儿一样。这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派人进宫去请旨去了一样。她没看,直接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接了过来打开一一看了,然后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圣旨来的可真是巧了!大家一个个嚷着,叫武皇退位的时候,册立太子的旨意下来了。 那要是顺着这个旨意,册立了太子,叫事情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会怎么样呢?以现在那位陛下的性子,会饶了今儿这闹的凶的臣子吗? 一个个的,都跑不了的! 这旨意无法遵行! 人都是先利己的,对吧?他不动声色的把旨意递上去,叫相王看。 李旦扫了一眼,就颇有深意的将圣旨递给张柬之。然后挨个往下传着看吧。 正传着呢,就听李旦说,“本王生□□散淡,爱修道,爱华服,爱美食,爱逍遥于山水,这一点满朝皆知!本王为幼子,先帝从不以政务相托,因此,本王不擅政事!一个不耐烦案牍之劳,不擅理政的帝王,于天下,于子民而言,为幸事乎?因此,本王不授!这不是依先贤之例的推辞之言,而是发自肺腑……” 刘炜之面色一变,他听出来,相王真是这么想的。他马上拦住这个话头,“殿下乃是李唐之希望所在……” “李唐的希望缘何一定在本王身上!”他举起了阿姐的手,“此人大家都知道,她是镇国公主。敢问诸位,此人是不是李唐的嫡裔,是不是李唐的子孙?” 这……是当然是了! “是就行了!”李旦说,“诸位肯推举武姓之女为帝,为何李姓之女不成呢?镇国公主有戍边御敌之功,有屯边安民之劳,更有农桑耕织之功勋!先帝在时,从先帝左右,常以监国之事托之!这数年以来,国事在镇国公主手中,可有纰漏?她对上,以孝事亲。不仅是病痛之时常伴左右,且在衣食起居上无一不精心。对下,她照顾兄弟子侄,以赤城相待。既不是私德有亏,又不是公德不足,更不是能力不济!为何,她便不能为帝?!”说着,就大声的朝外喊:“敢问大唐的子民百姓,你们说,镇国公主可能为帝!” 能!能!能! 声音从较远传到更远,再传到特别远的地方,不大工夫,一声浪潮高过一声浪潮。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答应!比之之前跟着喊口号的声音大多了! 李旦听着这样的喊声,然后看向刘炜之和张柬之,“听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属于民心的声音。” 刘炜之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殿下——” 李旦叹了一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来抵在脖子上,“为臣者,当为天下择一明君!镇国公主符合所有标准,她为女子,可女子有登基先例,为何更合适的她便不可呢?今儿,若是诸位再坚持,本王唯有一死……” 林雨桐抬手一把夺了李旦的刀,‘胡闹’二字才出口,那边狄仁杰起身再跪,“臣祈公主顺应民意,以正帝位!” 人群里马上有人喊:“狄阁老祈公主顺应民心,以正帝位!” 娄师德起身再拜,“臣祈公主顺应民意,以正帝位。” 人群中马上有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往外传递:“娄阁老祈公主顺应民心,以正帝位。” 刘炜之轻轻一叹,在相王的注视下起身再拜,“臣——祈公主顺应民意,以正帝位——” 人群中先是传出‘刘相祈公主顺应民心,以正帝位’的话,紧跟着人群便欢呼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这般的声浪之下,官员们此起彼伏的起了又拜,请公主顺应民意之声,夹杂在欢呼声之中,传的满神都都是。 是啊!不这么着能怎么着呢?今儿不掀翻另一个,大家都别想善终。要扶起的这一个,宁死也不上位。镇国公主的呼声这么高,却未曾听到一句推辞之词,还要说什么呢? 事发了,却全不在掌控之中,只顺着一个谁也没料到的方向发展,且谁也拉不住了! 李敬业站不住了,浑身都打晃:“这……这就行了?” 行了! “宫里怎么办?宫里有禁卫军呀!”李敬业心里焦灼,到了这份上了,不成的话,一家子只有死了,“要不要联系军中……” 早安排了!“都先别动!禁卫军选拔上来的人,每个人我都看了出身,都选自贫寒农家。农家多有供奉公主生祠的……他们对公主敬若神明,不会是太大的阻碍。” 李敬业就看自家这儿子,就想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生来就是黑的!怪不得那么好给武皇出主意呢,原来他就是为了如今好过度的。 不过,这要上去了,就真这么好吗?将来怎么办?近忧没有,远虑呢?支持公主,是因为公主姓李。咱家虽然也姓李,但赐来的姓氏不是为了方便咱们窃国的。这事不对!别整到最后,子孙后代一个个的折进去。要非要咱家的孩子即位,你得知道,朝中的反对之声不会小的。 四爷就笑,时移世易,未来的事情可以慢慢处理。如今先把位子坐稳了再说!事在人为嘛!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来,递给对方“您先把这个看清楚,然后记住。可以不背诵,意思了解了就行。然后跟着那些朝臣一起进宫去吧,一旦事成了,公主的帝位确立了……别人都支持的时候,你得反对!你反对必然无效,这个时候,你就把这个折子上的意思说出来,千万记着,别给忘了。” 李敬业心里含糊的很,他一脸狐疑的将翻开折子一看,折子上的内容竟是请辞‘李’姓,请求恢复‘徐’姓的折子!英国公府子孙,便是公主所出三子,都请恢复‘徐’姓! 他不确定的再看儿子,“你说真的?” 真的! “都恢复姓徐?” 嗯!你只管表达你的态度就行,别的事您管不着,“您一直要做忠臣,忠于李唐的忠臣。儿子便是再不孝,也不能害的您将来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呀。” 还有脸提列祖列宗? 李敬业攥着折子,看看三个孙儿还稚嫩的脸,想再说点啥的,想了想,还要说啥呢?他问说,“那我去……你不去是还有别的事?” 嗯!“儿子带着孩子们跪祠堂去了。要是别人问起来,您就说,老国公的后人愧对先人,您罚了我们父子跪祠堂!并且要以死相逼,坚决姓徐,咱家是忠臣呀!不做窃国之贼,您的教导,儿谨记!” 李敬业:“……”这黑心的儿子,这一出又是想干嘛?老子可不信你算计了一场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带来更大的危险的! 可再看人家,人家还是那么一副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样子。 这狗怂儿子,早该揉巴揉巴给扔了! 第 865 章 盛唐风华(117)三更 盛唐风华(117) 这般大的声响,宫里怎么可能听不见。 守着宫门的听的清清楚楚,这个事怎么说呢?这得赶紧往宫里禀报的。 上官内相不在,只能先禀报给高延福高公公了。 高延福急匆匆的要去禀报,此时,太平公主正陪着武皇。 公主倒是没拦着禀报,高延福也没疑心,只赶紧道:“外面闹起来了,呼喊着呢……” 太平就笑道:“听见了!那般大的声响如何听不见?这会子正说着呢,这个梁王办事很是糊涂,看看拿了他之后百姓的呼声就知道了。惩处了恶贼,又正好册立了李旦为太子,这可不正是那些大臣们一直所求的!当日阿娘即位,那个声势何等之大。而今他们要不能造出更大的声势来,如何拿来说服阿娘。这些大臣们呐,一个个心眼小着呢。” 高延福一脸的焦急:“好似不是……怎么听着像是镇国公主……” “肯定请了阿姐回来呀!阿姐哪次回来不是这个动静?” 不是!高延福急忙道:“怎生听着,是要镇国公主登基为帝……这样的话!” 武皇面色一变,太平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狗东西,好大的胆子!没完没了了,是吧?诬陷了那么些大臣还不算,而今又来诬陷阿姐要谋反!说实话,就凭阿姐之能,她日日进宫面君,便是弑君宫里谁能拦住?可阿姐兢兢业业,对陛下可有不恭之处?这好端端的,便敢信口开河,离间天家母女之情,你想干什么?况且,上官内相出宫了,要是有变,以她的机变怎的不回来送个信?你这消息又是打哪来的?” 把高延福吓的噗通一声给跪下了,还要辩解。那边武皇轻笑一声,看太平:“你是我生的……太平!” 太平愣了一下,看向武皇,“陛下,您是生了我。可我生来尊贵,是因为我是李唐的公主。” 武皇却不再跟她废话,“拉下去!传旨——” 话音才落下,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太平急切的朝外看去,不是阿姐来了又是什么? 桐桐站在外面没往里闯,只道:“请禀报陛下,就说镇国求见。” 武皇坐回主位,不慌不忙,“宣——” 呼啦啦的,进来那么多人。 上官婉儿站在桐桐之后,并没有规避。 武皇便笑了,“李家果然是好样的!儿子造老子的反,女儿造母亲的反,果然是一脉相承呀!” 桐桐摇摇头,缓缓跪下了,“阿娘,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您做了千百年来,谁都不敢想的事。您做成的事,其意义不可估量。前人没做到,后人也难做到。便是儿臣,不过是占了李姓的光,跟您这个开创者比,儿差的远了。儿说过,您的政绩该跟任何一个明君一样,都该彪炳史册。从高宗后期,到而今,这二十余年来,您执政无大错失,当的起明君。” 武皇哈哈哈大笑出声,“朕要在乎生前身后之名,又怎么会为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那您在乎什么呢?”林雨桐看她,“在乎您手中的权柄!” “没有权柄,朕早死了。”武皇看她,“你有为君之能,却缺为君之心。” 林雨桐摇头,“何为君之心?要做君王的野心是君心,悲悯世人之心,难道不是君心?” “悲悯世人?”武皇哼笑一声,“你也有落魄之时,在那十数年里,世人可曾悲悯于你?反正,朕落魄时,无人悲悯过朕。” 林雨桐沉默了,而后眼圈泛红,看她,“所以,儿此刻跪在这里,才越发的惭愧。为何?因为儿突然发现,儿一路走来,得到的关爱更多。虽曾遭遇坎坷,可师傅到底不能下杀手要了我的命,后来又遇到孙道长,他收留我,救我性命。在我饥寒交迫困顿之时,是驸马善心帮扶我。回来之后,父母疼惜我,兄长关爱我,弟妹尊敬我……后来嫁于驸马,他敬我爱我宠我,英国公府上下,无一人不惯着我。儿立下些许功劳,百姓便敬爱,朝臣便敬重……儿一路走来,所得无一不是人间温情。与之相比,阿娘所得温情有几何呢?这才是阿娘的不易之处……” “是阿姐先爱人,才得人爱的。”太平突然插话,说了这么一句,“阿娘从未曾被温柔以待,所以,便不会以爱待人了吗?您连子女都不爱,敢问,您能爱子民吗?不!您爱的是权利,是您的地位!” “太平!”林雨桐扭脸呵斥她,“住嘴!” 太平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她固执的看着武皇,“我为何要闭嘴?我就是想问问她,她可有一丝一毫的为母之心?!我身怀六甲,她要杀我的丈夫……哪个妇人生产不是九死一生,她有想过万一我受不了,生孩子的时候出意外怎么办吗?留着薛绍,他能乱了天下吗?这是百分百不可能的事!可杀了薛绍,却有可能要了我的命。我的命,在阿娘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文吗?你生了我,就能任意剥夺我的人生,我的性命吗?” 她哭着哭着,也大笑起来,“你说的对,阿姐确实无为君的野心,今儿这一切,都是我算计的!我就是要让你看看,这个天下,不是做子女的谋算不来,而是碍于一个字——孝!您不念情分,便了夺了江山。同样,我若无情,也一样能夺了江山。你能赢,不是你比别人强,而是你更无情!我的谋算不输给您,您没防备我,就如同我们兄弟姐妹从来不防备您一样。阿姐的威望更高,您的请愿是假的,她的请愿是真的……” 武皇轻笑一声,开口道:“把这个傻孩子拉下去吧。”到现在还以为是她的能耐,蠢不蠢! 上官婉儿看了镇国公主一眼,就见她眼睑一垂,她便过去,扶了太平,低声道:“先出去吧,正事还没办呢。” 于是,发泄了半晌的太平被带下去了,大殿里重新陷入安静。 武皇哪有功夫听傻孩子发泄,若是发泄有用,早死了。此时该想的是,如何保障以后? 桐桐就说,“先帝留下遗旨,虽庐陵王被废,但其他的还是该尊的!您为帝,自然便是太上皇,依旧有咨政之权。” “殿下……”张柬之喊了一声,怎么能叫武皇继续咨政呢? 桐桐抬手,“陛下之前说的对,我处理朝政,有许多随心之处,带着几分天真与不切实际。有陛下看着,更不易出纰漏。” 武皇起身,然后附身用手抬起镇国的脸,“儿啊,阿娘再教你个乖,此时你该给朕一杯毒|酒,或是将朕囚禁于冷宫之中……” 林雨桐摇头,“您是我阿娘呀,儿说过,您于政务上能补儿之不足。那儿为何不能以政务咨询您呢?您是我阿娘呀,是儿给您的关爱少了,给您的信任少了,不能给您做依靠叫您心里安稳,这都是儿的过失。而今路走到这里,无路可走了。但儿想,路在哪呢?你死我活,便是要走的路吗?没您,便没儿呀!不能儿活着,不给阿娘活路呀。所以,阿娘,儿不囚禁您。宫里,是您的家,也是儿的家。以后上朝,您还坐在儿身后,可好?” 武皇站起身来,思量这个事,其实除了名分之外,并不是把自己所有的路给堵死了!至于说的那些动情的东西,听听就罢了!虽然不知道她这般做法,是为了名声了,还是别的什么目的,而今却不用先考量。 李旦复杂的看了阿娘一眼,他们兄弟包括太平,多是恨阿娘,怕阿娘,可不知道为何,阿姐更尊阿娘,更敬阿娘。 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目的是何,他不知道。但阿姐表现出来的柔软以及温情,叫大殿里的气氛瞬间不那么剑拔弩张了。 武皇开口问道:“这大殿里站着的,都觉得朕该禅位给镇国公主?” 哗啦啦的跪了一片,李敬业:“……”没跪,他站出来,“陛下该不该禅位,臣不知道!但臣不同意禅位给镇国公主!公主虽是皇室公主,然已然下嫁臣下之家。臣虽姓李,却不敢忘记此赐李,是为了效忠李唐的,不是为了旁的。因此,臣坚决反对!若是……若是你们不肯答应,那臣祈求,收回英国公府‘李’姓,否则,臣愧对先人!臣本姓徐,以后臣便姓徐,子子孙孙都姓徐,臣心意已决,若是不肯答应,臣宁可撞死在这大殿上。” 众人:“…………”这是说公主的子嗣无继承天下之权? 武皇一下子便笑了,连连拍手,果然是聪明!她笑着问镇国,“你的意思呢?” 林雨桐点头:“准!” 准? 准! 武皇回身来问她,“那之后呢?天下传给谁?” “儿接侄儿侄女们进宫,朝中大臣为其师傅,学问习武,叫他们都长在师傅们的眼皮底下……儿会秘密立储,择贤能者传位!” 大部分朝臣们:“…………”可!这太可以了。 李敬业心里咯噔一下,真就这么应了?完了!我的孙儿们将来可怎么办? 武皇点了点镇国:“朕竟是错了,其实你有一颗为帝之心。” 狄仁杰小心的打量两人的面色,而后垂下眼睑。陛下该是没说错,镇国公主在温情脉脉里,其实是以阳谋设置了一个大局。 把李姓子弟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从短期内看,可以安抚天下,安抚朝臣。这是教导,又何尝不是人质!敢问,谁还会再闹呢?在这些李家子弟长成之前,天下都是安稳的。这个时间,公主就这么给争取到了。 从长期来看,这么安排也有好处。那便是每个人什么性情,她都能掌握的一清二楚,且任何动向她都能了若指掌,翻出浪来?那除非是惊才绝艳之辈。 除此之外,这何尝不是放任这些人的夺嫡之心,储位只一个,他们争不争呢?会争的!这是一只诱饵,诱导这些小辈的野心,也诱导逊位的武皇和太平公主之流的野心。她们不动,那这安排就是好的!可他们动了,这才会变成诱饵。 这就看各自怎么去选了。 路就在那里,怎么走,你们自己看着办。 若是都无野心,那自然皆大欢喜。公主年轻,几十年之后,真有那么多支持李唐的朝臣吗?臣子们会老会死的!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再看。 若是真有野心了,杀了这般宗室,是公主的错吗? 很多人没反应过来,可武皇看出来了。所以,武皇说殿下是:长了一颗帝王之心。 这样的公主,狄仁杰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她城府不浅,那么,放任武后咨政就是不怕其做大,如此,反武皇的朝臣便无忧。 见张柬之还要说话,狄仁杰拉了一下,不叫他动。 武皇看的清清楚楚,而后才道:“那就拟旨吧。” 今儿武皇从皇帝变成太上皇,依旧有咨政之权,不算是全部失去。 今儿朝臣们得到确切的说法,公主将来会还政李唐,算是满足了诉求。 今儿太平达到了报复的目的,把她的亲生母亲赶下了皇位。 同样是今儿,镇国公主拿到了大唐执掌天下的权利,算是各得其所了。 而此刻的山上,李贤坐在山上,跟李弘下棋,他落下一子,“还得请皇兄进宫一趟……” 为何? 李贤叹气,“最近读史,颇有心得,说于皇兄听听?” 嗯!你说。 “尧舜禹,三位圣德之君,以禅让而治天下。尧在年老之时,选了舜这个大孝子。舜屡屡被亲生父亲和继母迫害,可只要度过危险,他就会再回到家里,对父亲和继母一如既往,于是,他的孝名被人所知,因品行高,他所在的地方,人都愿意与他为邻。尧选舜,为了考察他,将两个女儿娥皇女英许配给舜……” 李弘点头,这又如何呢? 李贤就又道,“尧年老之后,禅位为了舜。舜没有急着即位,而是谦让了。谦让给谁了呢?丹朱!丹朱为尧的儿子,可其他首领不认丹朱,因为舜的威望更高,所以,哪怕舜避让了,他们也去舜所在的地方觐见议事!舜这才即位,一即位便杀了治水失误的鲧,但却重用了鲧的儿子禹,禹治水有功,舜年老的时候,举贤不避仇,举荐了禹。禹便学了舜,没直接即位,而是谦让了,避而不授,请舜的儿子商均,可首领们依旧去了舜的避居地,商均无威望,所以亦是不能为。直到禹年老,他没传位给他的儿子启,而是说要传位给伯益。伯益是他治水时的助手,颇有功劳。等禹死后,伯益也学着人家谦让了,可结果呢?结果是启的功劳更高,威望更大,首领们拥护启非伯益,于是伯益被杀,启即位,这才有了家天下!” 说完,他就重重的落下一子,看着拿着棋子沉吟的兄长。 李弘拿着棋子有些举棋不定,面色凝重。 玉桥在边上伺候,他听明白这个意思了,为何启能有更大的功劳呢?因为他的父亲禹给了他更多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他的威望为何会更高呢?那因为他的父亲把权利向他倾斜了。 是的!按道理是不该传给亲儿子的。人家是没传,可人家给儿子打好了一个根底!那么请问,伯益丢了位置是伯益之过吗? 这件事映射在当下,难道道理不是相通的!镇国公主可以不传位给亲儿子,可那是亲儿子呀,能不留够进可攻退可守的力量吗? 何况,公主家的小郎君年纪小小,已颇有能为了。读书如何,他是见过的。那武艺少有人比的上。便是兵法,也是跟着尉迟家的后人学的,家里又有名将母亲教授,根基就不一样。 而今,章怀太子膝下三子,这些年怕出事,王妃多教之以自保之道。 庐陵王那边不知道到底如何,只是相王府里几个小郎君还小,确实难看出性情。 若是一直不叫人家的儿子有继承权,对李家宗室是幸还是不幸? 没错,李贤就是这么想的。他说,“皇兄,您得进宫一趟,且得上大朝去!以您的身份,请那三个孩子入皇室族谱。英国公府,复徐姓!” 李弘叹气:那边退了,自家这边不能把这退当做理所当然呀。真要是将来有那么一天,只盼着看在‘让’这一点上,保李家宗室不灭吧。 他真的就进宫了,在新皇未登基的情况下,来大朝来了。 满朝皆惊! 林雨桐忙起身去迎:“皇兄,您怎生来了?”她马上宣布,“代王为兄,世袭罔替之爵,面君不跪!” 李弘拍了拍桐桐的手,这才抛出目的:请陛下之子入李家族谱。 满朝更惊了,怎可如此?! 林雨桐心里暗赞一声,这还真是将了自己一军。 她笑了一下,扶了李弘坐下,这才道:“之前呀,看了一本闲书,书上记载的是海外故事,故事上说呀,有某一国某一朝,柴姓某君王临终之前,将皇位传给了义弟,义弟姓赵,这赵姓做了君王之后,便将柴君所留之子,册封为八千岁……” 朝臣心里一安,亲儿子不给皇位,给个超然的身份,这才合情合理嘛! 李弘也笑了,皇妹承诺什么了吗?没有!她就是在大殿上讲了一个荒诞的故事而已。可自己这一让的目的达到了,皇妹安抚人心的目的的也达到了。 那么,就这样吧,他倒是要看看,大唐能开出何等的盛世出来。 要走的时候,他低声问:“真要阿娘继续参政?” 真的!她不该作为一代女帝被抹杀!女帝是一面不能倒的旗帜,也将是一面永远不会倒的旗帜! 第 866 章 盛唐风华(118)一更 盛唐风华(118) 新君登基,不是男装。 反正龙绣片很多,身上的衣裙几乎是绣片堆砌成的。但只要心思巧,瞧着也很好。至于冠冕,四爷亲自给做的,金龙为饰,口含玉珠,头发束于头顶,一根金簪便足够了。摒弃掉所有累赘之物,庄严简洁即可。 这次,她换了个身份,一个人从长长的台阶慢慢的走上去。什么感觉呢?心里仿若有千斤重。这会子她才算是真正的体会四爷一步一步走到上面是个什么心境了。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俯身的朝臣,然后缓缓的坐下,这龙椅……真的很不舒服。后面靠不上,左右不挨着,朝前就会倒,屁股下面硌得慌,抬头是穹顶,那么高那么远——其实,这便是做帝王的感受。 她是这么感受的,在登基大典上她也是这么说的:“……朕走过了九九八十一个台阶,每个台阶都是一个关卡,只能往上不能往下。朕站着,你们惶恐。可朕坐在这里,龙椅硬的慌,硌得难受。朕抬头,够不到上面。朕俯首,看到的先是诸位,天下什么样,朕看不见了。这般挺着难受,朕想朝后靠一靠,可哪有朕可以靠的?朕想左右扶一扶,可扶手朕抓不住呀!朕要说,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位置。朕惶恐,朕害怕,朕唯恐哪里做的不好,叫你们受委屈,叫百姓受苦难。所以,咱们君臣之间,心得贴的近点,再近点,你们围在朕身边了,朕心里安稳……” 众臣:“……”好生肉麻的调调! 隔着帘子的武皇:这说的是个什么东西?礼部准备的骈四俪六呢?登基大典何等严肃的场合,即兴不是不可以,可你能说点有水平的吗? 这玩意说的,她都脸红。 脸红什么呢?桐桐可骄傲了,我学的就是这个调调呀,我还没说亲亲宝贝呢,这才哪到哪呀。 “自此之后,诸位与朕一体。朕的脚走不完大唐的万里疆域,需得你们替朕去丈量;朕的手抚慰不到每个嗷嗷待哺的子民,你们便是朕的手,去安抚子民百姓;朕的眼发现不了天下所有的弊病,这便要诸位留心去看;朕的耳听不全天下所有的疾苦之声,就需得诸位帮着朕留心去听。朕的心若是被蒙蔽,分不清善恶忠奸之时,需得诸位来替朕分辨。朕不是神,也永远成不了神,这就是一个人,一个坐在这里会惶恐的人。可朕想着,你们都聚过来,朕一个人不行,那连着朝中诸位呢?这么多人连在一起,那便是千手千脚千眼千耳,天下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天下没有能蒙蔽我们的人,天下没有我们解决不了的事,那这是什么呢?这才是神!朕希望,诸位同朕一起,开创一个神迹一般的大唐来!”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臣子朝君王行礼,桐桐站起身来,她要还礼! 第一礼朝南而跪:“一谢子民,忠我大唐,护我大唐,耀我大唐。” 礼官一层一层的朝外喊着:“君王叩谢子民——忠我大唐,护我大唐,耀我大唐——” 一声声呼喊着传出去,传出宫廷,再通过洛阳城里一层层传信鼓塔朝外呼喊着。于是,洛阳城的百姓一声声的回着:忠大唐——护大唐——耀大唐—— 桐桐起身,二拜:“二谢诸公,辅君王,守天下,安百姓!” 这一拜下去,满朝大臣赶紧回拜,有些老臣嚎哭出声:“辅我君王,守我天下,安我百姓——” 桐桐再起身,冲着武皇的方向再拜,“三谢父母之恩,生我,教我,信重我。” 武皇:“……”别!这不要脸的做派我们没教过你。但秀做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能咬牙认下了,“我儿起身,若能肩负天下,朕和先帝便无忧矣!” 于是,登基大典顺利的完成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次团结的大典,是一次胜利的大典,是一次成功的大典。 “也是一次不要脸的大典,一次肉麻的掉鸡皮疙瘩的大典!”李敬业回去的时候忍不住这么吐槽。 小刘氏没听清,问说,“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站在大殿上,脸红的不行。自来的君王哪有这样的,这都不是一般的不要脸了。含蓄一些,再含蓄一些,不成吗?哎哟哟!那个肉麻话说的呀,可羞死人了。公主以前不这样的,那是硬的邦邦邦的,恨不能一下就能蹦掉谁的大牙!可这怎么一做了皇帝了,她一下子就变的跟水做的似得。 他兀自在想这事呢,关键是孙子不在家了,他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感觉生命都要失去意义了。 而后他的夫人小刘氏就问了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你说……会册封咱们家一个承恩一类的爵位吗?” 李敬业蹭的一下跳起来,“哪有这样的爵位?” 之前听公主跟孩子讲故事的时候提了一句! “磕碜死了,老子宁肯当一平民,都不要这样的爵位,死也不要。” 然后小刘氏又小小声的问:“会纳妃吗?” 李敬业愕然的看自己这老婆:“…………”你脑子里能想点正经的事吗? “那怎么册封咱儿子?皇夫?”是不是也有点磕碜? 李敬业只觉得胸口一口老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小刘氏丧着一张脸,“我们现在都不好意思出门了,人家那恭维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好似我儿子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似得!还有人打听咱儿子喜好什么……打算投其所好!把我儿子说的就跟以色媚上似得,好生气人。” 以色媚上? 四爷不是,但有些人是。 林雨桐本来还没顾得上搭理呢,结果张易之和张昌宗俩兄弟还赖在宫里不走了。在自己去看武皇的时候,两人还守在边上。她当时就变了脸,看上官婉儿,“处置了。” 上官婉儿一拍手,立马有人进来,将这两人拉出去。 武皇坐着没动,“这是朕的家,朕要留什么人,不许?” “这是家,就该有家的样子。”林雨桐坐在边上,“我已经叫人收拾各个宫殿了,您的孙子孙女们马上要入宫了。有这么多的孩子,您觉得这样合适吗?说到底,您不过是寂寞。可宫里往后真不会寂寞的。您没怎么带过孩子,不知道带孩子的乐趣。您要真心的投入任何一个孩子的抚养您就知道,您只有忙不完的事,不会有时间觉得寂寞的。我今儿来,就是跟您说这个事,孩子们进宫之后,您每天得花费点时间,去给孩子们上课。” 朕?给孩子们去上课? “我叫人把您这二十年来处理过的折子,按照年月都整理好了。以后,看折子,处理折子,是这些孩子必须学的功课。您当年为什么那么处理这件事的,当时是怎么考量的,这些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都是您的子孙,有什么不能摊开说呢?您的功劳,该叫即位者都清楚。您若有什么理念,他们才是希望。”桐桐说着,就起身,“我每日也会过去,也会抽时间跟孩子们一起学文习武。英国公也会去的,教授孩子们其他的东西。另外,每日都会有大臣给孩子们上课,老师不固定,兼取各家之长。每天再忙,孩子们的功课,我会亲自看。若有好的,会拿给皇兄过目!儿是否公正,阿娘自己看。” 说完,行了一礼之后就转身走了。 武皇问高延福:“这宫里还有什么变动?” 高延福低声道:“给郎君和小娘子们收拾宫殿,把咱们这边单独隔开了。” 单独隔开?什么意思? “陛下说,人该守礼!因着有英国公在宫里居住,所以宫廷的管理就更应该严格。几位小娘子的住所,挨着咱们,但是几位小郎君的住所,却在另一边。” 武皇沉默着没言语,她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若是自己这么严格的管理宫廷,姐姐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跟先帝在一起,贺兰那丫头,又怎么可能成了先帝的新宠。 她皱眉,“男女读书是分开的?” 不是!上学是一起,但是其他的不许混。 武皇便没再说话。 “恪守伦常之礼……”四爷吃完饭,跟三个孩子说话,“持家以正,必能持国以正。男女之别,不意味着不平等。而是要认识,男就是男,女就是女,男女本就不同。有些事,就得根据男女之别,明确的区分它。可有些事,却需得男女一致。” 懂!住处分开,不是区别对待,恰恰是保护和尊重。上学不分开,这才是公平。 四爷说三个孩子,“允你们姓李,但都知道,其实你们是外姓人。此次进宫,李家宗室女得有数位,跟你们年纪相仿,这就更需得你们持身正!” 明白! 泽生已经是不小的孩子了,还能不懂这个道理? 林雨桐把武承嗣斩了,圈禁了武家的其他人,其他的还没步入正轨呢,林雨桐先把侄子侄女们接近了宫。这是给朝臣的承诺,只有如此,人心才安定。 孩子多吗? 其实不算少。 李弘那边,把康南郡主送来了。裴氏当然舍不得,可舍不得也不行呀,孩子在山上不接触人怎么办?送过来十日回去一次,也还成。 李贤那边,再是过继了,这仨孩子血缘亲近,也一直是房氏教养呢,肯定接来了。他家的老大李光顺比泽生还大,说起来都是大孩子了。 李显家的,思来想去,还是一样接出来了。包括被册封过太孙的李重照,这个孩子的身份特殊,得格外小心才是。 结果这一接才知道,李显这不靠谱的,其实在李重照之上还有个儿子,是庶长子,叫李重福。这孩子是宫人生的,因着没记录临幸的事,生的时候又是韦氏在的时候,不敢声张。等韦氏没了,那府里的情况也不敢言语。就这么在奴仆院养大。而今送来了才发现,这孩子就不在族谱上。 除了这俩儿子,李显还有仨个女儿到了进学的年纪,一并给送来了。 李旦是有三个儿子了,可老二和老三李隆基年纪还小,不到进学的年纪,没叫送来。只接了李旦的长子和长女前来。 李上金和李素节的儿子不少,但都成年了,两人一人送了一个幼子来。 这都是近宗,再加上自家这三个,一共十六个。 林雨桐又叫人,把太平的长子也一并接来,虽是外姓,但却是血亲,这不,就十七个孩子了。 十七个孩子,一人得多少伺候的人呢? 每个人都得有自己的地方,武皇还觉得她的洛阳宫大,那是因为她的宫里只住她。而今看看,还大吗?塞的满满当当的。 林雨桐把刘炜之挑出来,“你呢,常驻班房一个月,不用上朝,把别的事也放下,全天候的跟着孩子们。” 啊? 林雨桐笃定的点头,“换着来,这个月是你,下个月换范履冰。” 然后刘炜之就亲眼见到了,陛下是怎么要求宗室子弟的。 第一条,崇俭。 一天天的忙活,跟孩子们其实并不是很熟悉。康南是常见,还不算是陌生。其他孩子可不成,尤其是李上金和李素节家的幼子,感觉孩子怕的很。 来吃的第一顿饭,没别的:四菜一汤。 不是绝对不叫挑食,你要是觉得吃什么特别吃不下去,没关系,膳房会注意的。 这么一问,只有康南小小声的说,“姑母,我不吃茱萸。” 好!不吃就不吃。 除了特别不能吃的,那就是四菜一汤的配置。一般膳房会给搭配好,若是有特别想吃的,可以单做一样。 吃就是这么些,穿呢?去掉华服,除了正式场合的礼服之外,一切以简朴为要。衣饰一样,男女有区分,但是基本差不多。每人每季四身,没有多余的。 刘炜之瞧见了,都觉得是不是有些过了呀!这也太简朴了。 瞧这几位小郎把那饭吃的,都吃药似得。这么下去,坚持不了三天,怕是都闹着要回家了。 林雨桐则面色严肃,“太|宗曾告诫皇属们,‘汝等生于富贵,长自深宫。帝子亲王,先须克己。每着一衣,则悯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太|宗在位,于外,无游观之乐;在内,无声色之娱。殚精竭虑,才有大唐天下。身为其子孙,焉能违背此教导。” 刘炜之:“…………”这个确实是太|宗说过的话。 不是!您啥时候把太|宗的话记得这么准了,老这么着就没意思了。动辄把太|宗搬出来用一用,那这还怎么说话呀? 呵呵!要的就是你们无话可说! 第 867 章 盛唐风华(119)二更 盛唐风华(119) 可以说,宫里这些孩子,吸引了朝臣大部分的精力。 闹来闹去,还是女主在位,对吧?这将来才是大问题。 于是,真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宫里了。 在宫中教养的宗室子女,几乎都是透明的。 比如,他们的一天是从卯时开始的。这个点,大臣们得开早朝了,皇帝也得视朝了。而这个点,皇宫里也早已经开启了一日的日常。 他们需要步行一刻钟才能从寝宫走到紧挨着南衙的学宫。这就是晨练了!路上别耽搁,每人只许带一个宫人伺候,东西可以叫宫人拿,但必须自己走完全程。而且,有时间规定!年纪大点的,当然规定的时间短。年纪小的,规定的时间就长点。但不管是年纪大小,如果不能快走,肯定会迟到的。迟到了,就站着早读吧。 泽生和安生泰生住的远,住处一直没跟四爷和桐桐分开,所以,他们住的远了一半不止。但因为他们本就比别人早锻炼,所以,这么一来,倒是公平了。 三个人赶到的时候也要跑的气喘吁吁的,才能赶上时间点。 刘炜之站在门口,看着一个个跑的狼狈的宗室子弟,心里还怪不落忍的。可又不得不说,陛下说的是对的,身体很重要。先帝就是一个例子!所以,看着心疼也不成,都得先打熬出一副好身板才成。 其实,真要是有私心,把一个个养的孱弱才符合利益吧!但人家没有,人家就要宗室子弟至少康健长寿,那朝臣谁能说什么呢? 到学宫了,学堂得分两部分,因为年龄悬殊大。 像是泽生、李贤家的李光顺、李显家的李重福,李旦家的长女李寿,还有李上金家的李义珣,李素节家的李璆,这六个年纪相仿,他们能坐在一边。其余的在另一边。 其实都在一个学堂里,大殿里分东西,正堂是先生们的地方呆的地方。 来了之后,顾不上说话,先念书。 书念哪些呢?论语是必修的功课,学一学仁恕之道。 晨读背诵半个时辰,天亮了。就在学堂用饭,跟先生一起,吃什么大家都看得见。大唐衙门本来就管饭的,林雨桐没改,这事慢慢来,不是着急的事。 反正很简朴就是了。 四菜一汤,按照饭量打饭,要了就得吃完,不许浪费。 一般情况下,林雨桐会在这边跟孩子一起吃饭,吃饭不催,“细嚼慢咽,有助于养生。” 早饭用完,林雨桐忙去了。 第一节课,是刘炜之的,他得给讲论语。 讲完之后,得书法了。本来四爷是可以的,但是没用四爷,把李旦给拉来了,他的书法很有功底,你来教孩子们书法吧。 书法完了,得算法。国子监开算法课,用的是李淳风编纂的教材。桐桐为了给自家的孩子用,重新编纂了一套,以前府里的林州跟着孩子们一起学的,他可以做先生。 也算是给旧人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这些都上完了,一大晌的时间就过去了。中午吃饭,吃完饭有两边的配殿,男一间女一间,一人一个榻,午睡去吧。起来便是琴棋书画,不要求都精通,但得会一点。要是发现实在不擅长,并不强求,选修也可以。 上完这个,还有实务课,每节课十份折子。 传阅完成,由武皇来讲折子和处理折子。 这对武皇来说,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体验。进来之后落座,看着一排排坐着的孩子,除了李上金和李素节的孩子,这都是自己的血脉呀! 可是,武皇觉得孩子们都面生的很。 就是对泽生也是几年前见了一面,哪个是哪个都对不上。 今儿这折子里有一份,是武皇赠送日|本猫熊的折子。 武皇半靠着,听了学官念了折子,就笑道:“知道这个日|本在哪吗?” 学官马上叫人搬了巨大的屏风过来,屏风上是巨大的版图。 武皇一下子就坐起来,然后站过去细细的看,“都过来看看,这便是大唐!” 大唐疆域广袤,这是孩子们从未曾接触过的。而今,就这么摆在了面前。 跟大唐的疆域比起来,日|本有多大呢? 李旦的长女李寿是正妃刘氏所出,乃是嫡出,在府里本就松散着长的。她大几岁,也不怎么害怕人,便道:“祖母,日|本不过弹丸之地,您何以待之那般客气!” 武皇哈哈就笑,看了孙女一眼,拉了她的手放在那弹|丸之地上,“看见了吗?你伸手一点,就能将其盖住,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它也是有用的。”说着,她拉着李寿的手朝边上稍微移动了一下,“这是高句丽,是百济,虽已征服,然不时总有事端来闹一闹。疥疮之疾,牵扯朝廷精力。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就给他们边上,栓一只狼……他们要顺从,栓狼的绳子就紧着些。他们要不顺从,那就撒手。彼时,他们敌不过狼,依旧会回来冲着咱们摇尾巴的。懂了吗?” 康南大着胆子问说,“高句丽,小国耳,取它,有何用?” 武皇缓缓的点头,“这话问的好!一个小国而已,可这个小国跟咱们靠的太近了。自称臣属的是它,反复不认者,亦是它。若有一比,那便是此国属狗,放了就叫,摁住就摇尾巴。倭国属狼,狼性难驯!以小国做屏障,隔着吃肉的狼,边境才可安稳。” 泽生讶异的看了武皇一眼,怪不得阿娘叫自己好好的听这个课。确实,这位外祖母能做皇帝,能处理朝政二十年不出大纰漏,其能力和见识,都不是随便找个师傅能比的。 林雨桐在外面听了几耳朵,跟高延福打了招呼,别叫打搅,这才带着张柬之和狄仁杰往出走。 一边走她给两人说这个安排:“这节课一结束,也就该到下衙的时间了。但孩子们的课还没完,还有一个时辰的骑马射箭的课程,都去演武场,骑射师傅是军中简拔的佼佼者,另外,也安排了老将陪着,一则,怕练的过了伤了他们,二则,也该给他们讲讲兵法了。兵法与骑射并进,不能落下。上完课,这才算是一天的任务完了。各回各的寝宫,梳洗吃饭,而后做功课。该背的得背完,该写的得写完,要练习画画还是琴,再要么是练习骑马还是练习射箭,他们居住的地方都有一个小演武场,够他们活动了。完成了便早早歇下,明儿卯时继续。先适应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调整。诸位若是有什么好的书目,觉得是他们必读的,也可以推荐一二,我斟酌着给他们安排……” 这个安排,说实话,有什么挑拣的呢? 十数年的培养,便是庸才,也绝对不会是昏聩之君。 张柬之就道,“陛下心胸,臣等佩服。” 林雨桐就笑,“叫储君长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咱们心里都有数,能叫大唐这么传下去,这便是咱们的功绩了。”说着才看两人,“是还有别的事要奏报?” 狄仁杰就笑,“礼部不敢来,臣等就是来问问,英国公该怎么册封?” 林雨桐:“…………”挠头的不就是这个吗?“朕知道礼部顾虑什么,不就是皇夫这个称呼吗?夫为妻纲,若有夫,是他听朕的,还是朕听他的,是这么想的吧?” 是! 林雨桐失笑,“不册封了!英国公就是英国公,要不然呢?还要册个男后吗?若为后,是不是便不能再干政了呢?可他在杂学上颇有心得,军器革新,农具革新,这都是大事中的大事。那么,英国公就做英国公好了,为何一定要册封呢?该上朝时,他是臣子。该下朝时,他是丈夫。处理朝政时,朕是君王;回家时,也请诸位给朕点私人空间,朕想回家做个妻子,成吗?” 说着,就给两人摆手,“下衙的时间了,要是不当差,就回家歇着去吧。朕也得回家了,想给我家男人做一碗红烧肉,就不请二位回去作陪去了。” 然后真走了! 也真的去给四爷做红烧肉去了,做了一大锅,给武皇送了一份,给孩子们加了菜,剩下的咱自己吃。 红烧肉盖饭,再来一碗酸笋汤,怎么就那么对味呢。 桐桐吃着饭,问四爷:“这几天收到的折子,最多的是请求回长安的折子。朝臣还是更希望回长安。” 猜到了! 四爷就说,“这就得看怎么思量了。武皇考量的不是没有道理,洛阳航运发达,直抵江南,都城放在这里,跟大粮仓紧挨着,这是考量经济。回长安也对!为何都城少在南边呢?只要大统,都城都放在北边,因为南边靠海,以现在来说,靠海无强敌呀!可北边不一样,跟草原接壤,所有强敌都在北边。如果都城南移,这是非常危险的。洛阳虽不靠南,但是洛阳靠东了,这必然导致区域不平衡,会导致西北旁落的。而且,长安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四周有山河阻隔,乃是四塞之地,易守难攻,以军事关塞而言,洛阳比长安逊色多矣。” 桐桐点头,这个她都明白。首都的位置,有时候能起到平衡区域,调配物资,促进流动的作用。军事作用考量也确实是重点,但是:“客观上,关中八百里秦川,要养一个大都城,一遇到灾年,就坏了。” 放下碗筷,对着地图,“不是没想过修渭河,发展渭河航运。可是不行呀,一是黄河的河道开始摆动了。二是,北边降雨量小,河流枯水期比较长。三是,天冷,河道冬天要结冰的,能通航的时间太短。” 所以,这属于无法补齐的短板。 为何隋朝也把都城往洛阳挪呢,就是考虑到自汉之后,关中不足以支撑都城了。 非要在渭河上较劲,所需要的民工和工程量,不可想象。 林雨桐就说,“现在有很多人,就是为了反对武后而反对武后的!好似武后在这里登基,就怎么着了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四爷就给出主意,“除非大动一次。” 怎么动? 四爷点了点地图,“重新划分行省,顺道改三省六部。裁撤三省!而今这三省其实已经凸显了中书省的地位了,再这么下去,并不是好事。那就不如,掀桌推倒,重来!” 对!得重新划分行省。 而今这分的是什么道什么道,比如以黄河为界限,河北道,河南道,这样的划分。但这有很大的弊端。后来划分行省,必须得犬牙交错。 为啥呢?以/后来的安史之乱来说吧,安禄山是在河北道起兵的,而后朝廷的军队,隔着河流愣是过不去。 而今的区域划分,都是‘随山川形便’,这是错的!就需要犬牙交错,把每一道的天险之地划分到另一个省去。如此,才能形成两省之间的相互制衡。 正说着呢,泽生先把课业写完了,来找阿娘和阿耶了,他也凑过来看地图,问这是要干什么。林雨桐就告诉孩子,这是要打算干嘛。 泽生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手放在汉中郡,“汉中乃是川蜀门户,中原若是要入川蜀,汉中是唯一的入口。儿读三国史时,便有所悟。刘备有了汉中,这才威胁了魏国。后来,汉中被钟会攻占,蜀国很快也亡了。若是将汉中划入川蜀,地方割据一旦形成,他们依仗天险,朝廷便无可奈何!” 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汉中不能归川蜀省,这便能遏制住川蜀的咽喉。想做大?做大一个试试看! 这应该是安史之乱之后,后世的人一点一点总结经验教训得来的。后来明清时期调整各个行省的划分,为什么的?就是为这个的。 犬牙交错的地图上,那是千百年斗争的经验和教训,都是智慧呀! 四爷点的地方永远都在最要紧的地方。等孩子睡了,四爷才说,“你看,这般的大动,没有你现在这个位置,哪个帝王能任由你这么折腾?便是军制改了,这个地域划分不改,依旧不能杜绝地方势力割据。” 没错!是这个道理。 林雨桐第二天请了武皇,请了朝中几位宰相,把改过的地图和原来的地图都拿出来,给这几人看。 像是同安郡,这属于淮南道,这是依照淮河划分的。 同安郡就是后来的安庆,本是江西的门户,可人家属于安徽呀。 武皇对着这地图看了半晌,便明白这个意思了。按说,这考量是对的吗?肯定是对的!把每一块要道都归另一个官府管辖,相互掣肘的谁想做大都挺难。可这么一改,就相当于给官场重新洗牌。甚至于官职的名称都得改,区域都变了,官员更改不正常吗?太正常了。 官员这一变动,可就把武皇的势力一把给薅干净了。 狄仁杰心说,之前还担心太上皇、陛下,这两代君王在有些事上要出现争执,比如官员的任命和提拔。现在好了,陛下直接掀了桌子了,该怎么重建,她一把抓。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明争暗斗,陛下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把事摆在大家的面前。这是个有利于大唐千秋万代基业的大事,能说不答应吗? 不能呀! 那就得答应了!答应了之后就是一个个的都成了陛下手里的棋子,她想用才用,想怎么用就能怎么用。 这还不算,人家又提出一点来,“那便是将三省彻底的改革,怎么该呢?一为政,一为军,一为法。此为三阁,三阁并立,各司其职。” 好似还是三省,但是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圣人的旨意,若是出了问题了,谁来驳斥? 这个呀! 林雨桐就道,“三阁成员均为奇数,每人一票表决。朕有两票,可一言而否!三阁成员若是都否一项决议,那帝王便收回重新斟酌。” 这便是谁不管谁呗!政不管军,军不管政,法为监督。这是把丞相之权又给限制了吧。 几人都没说话,这事得再斟酌一二。 那就斟酌去吧,咱慢慢来。 可真能慢慢来吗?林雨桐一个个的沟通,先找了张柬之来。 秋里了,秋菊一片片的,张柬之下衙来的时候,桐桐正在摆弄菊花,一看见对方,她就招手,“免礼了,快来坐。” 张柬之过来坐了。 林雨桐把摘下来的菊花插好,这才用干菊花给冲了菊花茶,“尝尝这个口味,去火的。” 菊香扑鼻,“好茶!” “觉得好,回去给你带些。”说着又问,“家眷都接来了吗?家里的儿子都做着什么差事,有几个孙儿了?夫人可还好吗?改天带着夫人一起来……” 张柬之一声声的回着,心里思量着陛下找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叹气,“你和娄相都是长者,政务呢,朕想托给你。狄公对你也颇为推崇,认为你有宰相之能。大唐要安稳,什么最重要,安民富民强民最重要!朕想把这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做……其他的任何掣肘你的,朕给你处理。” 张柬之喝着陛下亲手泡的茶,推崇的话说了那么好些,如此的真诚,不知道怎么的了,他直接就给应下了。 回去的时候他还纳闷呢:怎么就给应下了呢? 他却不知道,娄师德和狄仁杰在其后也被分别请进宫,都单独喝到了陛下的菊花茶。 他们这位陛下对娄师德说,“军务最主要的是什么?粮草和兵器。娄相,朕是把大唐的安危交给你了,最重要的事,朕只能托付给您做呀!” 老人家感动的无以复加,结巴的都说不出感激的话了。 等到了狄公呢,他们这位陛下对人家说,“对狄公,朕向来不糊弄。你长了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可比|比干呀!律法的完善和执行,满朝这么多大臣,除了您谁也不能胜任……” 上官婉儿在一边听着,心里呵呵呵的笑,太上皇挺直接的,不会这么不要脸的!口蜜腹剑的人果然没有耿直的人可爱!反正给每个人的差事都可重要可重要了,他们在您心里都可特别了。然后温言软语的,给人套麻袋里了! 第 868 章 盛唐风华(120)一更 盛唐风华(120) 三阁的重新组建,其他阁组的成员怎么确定呢? 四爷早踅摸好了,他还做了记录,比如谁谁谁某年某月某日上了一份折子,说的是什么样的事。现在只要把折子调出来就足够了。 看吧!提拔这些人是因为他们各有所擅长。擅长民事的,都给张柬之了。擅长军事的,都给娄师德了。再有便是一些对律法上,肯坚持原则,又肯兼顾情理伦常的,都给狄仁杰了。 把这些人上过的折子誊抄出来,可以放在皇宫的大门口张贴告示。是不是以能取才的?当然了,七日之内,大家对某个人有意见,或者是某些人的行为你觉得不足以胜任这个差事,可以上折子弹劾。 提拔嘛,咱公开透明嘛!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将手里的折子递过去,就问说:“这比匿名状纸更好?必是弹劾不断,吹毛求疵!” “吹毛求疵好啊!”林雨桐就道,“贪污受贿,哪朝哪代都有,想杜绝难于上青天,只能说把监察做到最好。官员中,提拔谁呢?为什么提拔的?给公布出来,一是为了能尽量做到公平公正,二便是为了监督的。走正常的程序检举,这是合规的。有人反应,那就查嘛!真金不怕火炼,没问题怕什么呢?有问题发现问题,杜绝了更大的问题,这也是好事。三嘛,知道朝廷会公示,那是不是都得小心着点。这一点也是最重要的!重在自律。” 上官婉儿就了然,去一边整理别的折子去了。 林雨桐就说她,“宫外给你的府邸,收拾好了?” 好了! “按时下衙,早朝再来。”林雨桐就道,“你不是侍女,是朝廷官员,不用老住在宫里,回家也能松散松散。” 上官婉儿看她,“真回去?” 真回去!这还有假的? 上官婉儿响亮的应了一声,忙去了。 林雨桐一扭脸,一个胡子都哆嗦的老大人奋笔疾书,正在记录她的言行。 行!记这个我就忍了。关键是,我吃饭的时候,你能不盯着我吃了几口吗?还有上厕所,没完了,就在外面守着。 这是很尴尬的事! 找了礼部尚书来,人家委屈的什么似得:“礼法如此。” 不能通融? 不能! 林雨桐都打算暂时忍一忍了,可结果呢?晚上跟四爷两人,才要发展点什么呢,想起外面守着人记录呢,当时就觉得不大好了。把四爷给笑的不成,桐桐咬着他的肩膀,两人跟做贼似得,早起还得打扫战场,尽量不叫人看出什么来。 这边还没处理完呢,结果上官婉儿拿了一份折子来,是弹劾苏味道的。 此人也是在公布的人员名单里,可这才一公示就被人弹劾了,说此人跟武家有来往。 武家那样的人家,在显赫的时候,敢得罪的不多。苏味道不敢得罪,来往是自然的。 此时苏味道跪在面前,林雨桐亲自给扶起来,“说起来,你还是朕的先生。” 不敢! “是就是嘛,朕知道你的性子,也明白你那么做的原因,你不是附逆,你是模棱两可,是吧?” 苏味道不敢说话。 林雨桐就说,“入政阁怕是不能服众了,这么着吧……你去礼部!” 礼部? 礼部尚书,你先做着吧。 上官婉儿差点没笑出声来,礼部这个地方,现在比较轴。因为男性帝王的很多流程,不适合女性帝王了。于是他们跟以前的各种礼法较劲。比如这起居注之类的,没有行吗?按道理不行。但而今这位陛下说了,不许人老跟着她记录一天吃几个枣,出了几回恭,晚上跟国公爷敦伦了几次。这不是就跟礼部杠上了吗? 然后陛下马上给礼部换了个不较真,啥都能含混过去的尚书大人。苏味道是著名的苏模棱,没有啥事是不能含混过去的。 至于较真的礼部尚书,也不能不用。不是喜欢较真吗?户部去吧!看着钱袋子。 从礼部调到户部,当然是被重用了。老大人觉得这么给陛下添堵陛下还能重用他,那这必须是陛下圣明呀。 而苏味道这种有污点的,还被宽恕,委以六部之一的尚书之职,这不是陛下宽仁是什么? 在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李光顺就把这事给问出来了。 他是李贤的长子,今儿得有十五了。 这会子站起身来,问说,“敢问陛下,苏味道明哲保身,此人做的好文章,却无文人风骨,这般臣子何以委以礼部尚书这般重任。” 这个月该范履冰跟着这些龙蛋蛋们做临时班主任了,学生上课他不能远离,得陪着的。 李光顺这个话问出来,范履冰愕然极了。这位不小了,陛下像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征吐蕃平安西,立下了不世之功了。 可这位殿下怎么问出这样的话了呢?明哲保身,是多大的缺点吗?能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擅于明哲保身的?出来求个功名利禄,必是有名利之心的!能在朝堂上进退得宜,顾虑的是什么呢?不就是官帽不保吗? 而这位殿下什么意思呢? 认为官员该是君子吗?必须有君子之德,行君子之行? 那若是他将来即位,敢问能容下谁? 林雨桐是真怕这些君子们呀!她就道:“太|宗《帝范》有言,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她说着便一顿,“这话何意呢?用其长处即可。世上人无完人,亦无全才,择其可用之处,容其瑕疵小病。所以说,不仅要会发现人才,会用人才,还得会凝聚人才,使得各式各样的人都能为你所用,方为善!” 话真是好话,道理真的是这么一个道理。 发现、使用、凝聚人才,这一个帝王政治成熟的表现。懂这个道理的人很多,可真正做到这一点,何其艰难? 课上完了,林雨桐出来了,范履冰送林雨桐往出走,这才道:“陛下,择君乃是天下至难之事。” 林雨桐就笑了笑,啥话也没说,走人了。知道难了就好!我定人,你们挑拣个没完。那你们先定嘛,能过你们眼的,咱再说。 改日讲《论语》,范履冰这节课讲的是: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啥意思呢?就是说君子对饮食不讲究,不追求饱足,住的地方不追求有安逸。 后面又说: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这是说,做事勤奋,说话谨慎,接近有道德的人,这就是一个好学的人了。 劝勉督学的善言而已,范履冰就点名了,先点了李旦的长子李成器:“郎君读完这话,有何感?” 李成器睁着纯然的眼睛,问范履冰说,“我朝后翻了翻,后面有那么一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又作何解?” 范履冰的胡子都差点没气飞起来,他听懂这个意思了。这是问,为啥孔子对君子的要求就是不追求吃的好住的好,而到了他自己,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了呢?这不是待己以宽,待人以严吗?这又怎么能算是君子? 李寿在东边这一间坐着,隔着中堂,朝那边的弟弟狠狠的瞪了一眼。 李成器缩了缩脖子,朝阿姐白眼一翻,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李重照就出声道,“阿兄想错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是说饮食不能贪恋精细的,而不是饮食不厌烦精细的……这话是容易引起歧义!但若是如阿兄这般想的人多了,那这话自然就成了阿兄以为的意思了。” 李成器不住的点头,看李重照,“是吧?是很容易叫人误解吧。”他心安理得的坐下了,大家都容易想错的,我错了又怎么了呢?这一说,我不就懂了吗? 范履冰满眼复杂的看了一眼李重照,这是前太孙。这会子他点点头,“说的对!” 这节课就算是过去了,但是也留了课业,各写一篇文章来,对今儿学的这句话怎么想的,写一篇领悟来,明早交。 交来的文章,范履冰要挨个看的。 李光顺说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君子品格,以后一定自律,严格要求自己,大致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成器呢,倒是反驳了这个话,但是他说,食不饱腹,住不安逸,此乃寒门。又说孔子一生才做了几天官呀?他不是不求饱腹,是他求不来饱腹。也不是他不想住的安逸,而是他安逸不起。他不能饱腹,不能叫一家老小住的安逸,却只知整日里游荡大谈治国之道,敢问这行为是否可取。不能富家,却大谈治国,此为君子乎? 范履冰又摸了摸胸口,一口老血梗在这里,差点没给噎出个好歹来。 无独有偶,还是相王李旦家的,是这家的长女,这位郡主怎么说的呢?她说,这话全是扯淡!若是不能饱腹,从医理上来说,这就会导致头晕眼花。若是不能居住的安逸,蚊虫叮咬,光线不明,事实上就是不能好好的念书。所以,不饱腹,住不好,是无可改变之下,不得不强忍着的学习态度,而不是非得要求每个人都这么去学习。若是以此话来要求人,这就是明明有鞋偏光着脚跑,甚蠢! 这两份交上来的作业看的范履冰觉得在家吃的早膳要不能消化了,他起身转了好几转,这才重新坐回去,翻到下一份作业。一看字便知道,这是大皇子的课业。 这位在课堂上从不发言,但课业的水平极高! 这回这位又写了什么呢?他这打眼一看,一时之间还有愕然:这位也是反驳孔夫子这句话的…… 第 869 章 盛唐风华(121)二更 盛唐风华(121) 泽生怎么写的呢? 他说,吃饱穿暖住的安全,是人的本性,也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需求。君子是君子之前,先是人。人能达到而不过度追求,是境界,是品德。但以品德为标榜,误导子民,以为追求基本需求一定就要跟品德挂钩,这却是错的。不管是君子或是凡夫俗子,要求饱食,要求居安,这都是正当的,是合理的,而不是过分的、非分的所想。 而后他说,人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来的呢?先古时期,住洞穴,穿兽皮,人不能果腹,衣不能蔽体,若是以君子之德求之,那又哪里来的而今的大唐呢?丝绸棉布、水稻棉花、菜蔬瓜果,还有这广厦千万,又是打哪来的呢? 人进步的驱动力便是追求吃的更饱,住的更安全,在吃的饱住的安全的基础上,当然能追求吃的更好住的更安逸。 而朝廷整日里忙忙碌碌,忙碌什么呢?第一,叫天下安全;其二,叫天下安心;第,叫天下进步。 怎么才能算进步了呢?吃的更饱,住的更安逸,就是一种进步。 他就说,食不求饱,那是因为没有真正的饿肚子。住不求安逸,那是因为不懂什么叫上无片瓦遮身。 说到底,这话是说给尚能念的起书的有资产的人,而非那些最底层的,困顿的要饿死的人的。 因此,他在文章的结尾说:孔夫子,非耕者,所缺不过平民情怀耳。 范履冰把文章放下,久久的没动地方。陛下在幼年过的并不如意,后来也多是以耕种为先,因此,大皇子受陛下亲耕的影响怕是最多。在大皇子看来,农耕乃是一切的本源。如果一个读书人不懂耕作,不懂耕作之苦,便不算一个能任事的读书人。而同样,大皇子也认为,一个不能体会耕夫之苦的帝王,都不算是体会了民间疾苦的帝王。 这篇文章他抽出来先放到一边,再往下看。 接下来这篇文章是二皇子安生的,这位殿下不足十岁的年纪,他说,儒家修的是心,而心得依托体。可体之所需,才符合人性。比之孔夫子话,他认为墨子说的‘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更有道理。 而皇子的泰生的论调是这样的,他认为孔夫子这个要求,是虚妄的,此种君子,难为真君子。他更推崇管仲的‘仓廪实而知礼节’,他相信,人的需求若是都得到了满足,那便处处是君子。换言之,他认为这话是务虚! 范履冰突然牙疼了,特别快速的,左边的面颊上起了个大包。 再往下看,是前太孙李重照的。一看这篇文章,他这才有了一种: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标准的儒家文章。解读的很到位,把君子之德领悟的很透彻。 可见,这位殿下在府里早早就开蒙了,且接受了不俗的教育。其母出身大家,给孩子启蒙足够了。孩子学的也不错,把仁人君子这样的话说的很精辟,怎么说也算是一篇上好的文章了。 要是他还是太孙,要是先生只教这一个,真的,太孙要是能学成这样,师傅们死也瞑目了。 可如今不是啊!这么多的放在一起,尤其是跟离经叛道的比起来,这文章就太|平了!少了属于自己的见解。那这就是最大的不合适。 这次的课业没急着下发,而是拿着出去,给几位宰相都分别瞧了。 那么请问:谁说的没道理呢? 这个时候狄仁杰突然反应过来了,传承最重要的是延续性。任何一个不能延续下去的国策,其实都是一个失败的国策。谁能领悟陛下的理念,且能很好的执行这个理念,这才是更有益于天下的。 可除了亲儿子,谁能很好的延续呢? 那么问题来了,是一家之天下重要呢?还是天下之天下重要? 不急!不急!不能急,殿下们还小,再看几年吧,再过几年看看再说。 这几年忙着调整行省的划分,忙着勘定界限,忙着重新统计人口,忙着丈量土地,忙着任命官员。 军制的改革就是在这个中间顺势完成的。每个天险要地都该怎么设置兵力,都要算计着安排,那自然顺势就给改了。 于是,当真就是把大唐现有的一把给推翻了,就跟摞积木似得,重新搭建。这个搭建得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得夹杂自己的东西。比如,学政衙门,尽量叫学童掌握百个常见字,能算基本的加减乘除,男童女童一般对待。若是学的好的,可以往上考,考上的给分荒地,家中可帮着耕种。男女不限,女子的田地先给娘家,等将来嫁人了,可通过衙门调整土地,尽可能的把田地调整到夫家所在地,且买卖自由。 而朝堂上也占了数十位女性官员,以太平和上官婉儿为首,随后又有长大之后的李寿,有康南郡主,甚至于李显的两个女儿,她们并不是围着宫里转,许多的民政事务,她们都有掌管。 李寿管着司宾寺,主要是掌管属国事务。这日才到衙门,就被告知,太平公主来了。 李寿愣了一下,“谁来了?” 太平公主。 李寿先是皱眉,而后快步的朝外迎,“小姑来了……昨儿才见了,今儿又来,您比我阿娘还啰嗦。是要给我送什么好吃的?” 太平点了点侄女的鼻子,“哪里有好东西给你,只是恰巧路过,看看你罢了。” “今儿没进宫吗?太上皇这两日胃口有些不好。”李寿说着就把人请到里面,“您坐!”完了又亲自倒茶。 太平一把把人拉住了,“别忙了!听你娘说,说了几个亲事你都不乐意。十八的大姑娘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我还说笑着跟你娘说,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把我家的大郎配给你算了……” 李寿心里翻白眼,小姑这两年是着急了。她家没资格想那个位置,于是,就把主意打到自家这几个姐妹身上,想着跟薛家结亲,这不是就成了一股绳了? 呵!想什么美事呢? 薛家大郎,那就是个坑货!再则,那小子也没这些歪歪心思呀!每日被英国公带着,在木工房都出不来一般。 况且,我也没那想法呀!我阿耶一天天的悠悠荡荡那日子不美吗?还是我觉得陛下更睡五更起的日子太美,也想尝试尝试? “小姑,我不瞒你,我可不想成亲。我想找个长的俊俏的,也聪明,会捧着我的,我要是乐意,就把他接进府里,我还乐意个他生俩孩子……孩子就只能俩,不管男女,我就不会再生了,太耽搁我的差事了。” 太平马上就接话,“所以才说,陛下把那么多女子放出家门做差事,这是错的呀!一个国家,什么最要紧?人口!如果没有人口,哪里来的盛世?如今人口是长了不少了,但是,若是女子都出来做差事了,都像你似得怕耽搁差事,而不生孩子……敢问,大唐之后怎么办?” “那您可跟我说不着这个!如今这世道叫我赶上了,那我就是要按照我的心意过日子。我可不去你家,您做姑姑还成,要是做婆婆,我怕您吃了我!”说完哈哈就笑,抱着她小姑的肩膀摇啊摇的,“小姑您可别生气,跟您闹着玩呢。” 这死丫头,谁跟你闹着玩了? 太平起身就走,李寿在后面就笑,“小姑,您慢点,等等我,我送送您呗!”嘴上说着送,脚下压根就没动地方。 人一走,李寿哼笑一声,打量谁是傻子呢?! 她抬手抓了桌上的折子,摘了马鞭起身就走,“进宫。” 宫里,林雨桐正被康南堵在御书房。康南监管太医院,太医院在各个地方都有医署,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机构,垂直朝下管理。这会子她堵在这里,只求一件事:“臣想下去看看。” 你阿娘不答应。 “臣先是您的臣属。” 不!你先是我侄女。 康南就差过来抱着胳膊哼哼了,然后李寿来了,进来就说,“大姑,小姑最近有点活跃。” 林雨桐招手叫她过来,“又想叫你去她家给她做儿媳妇?” 康南冷哼一声,“回头我就让太医院下公告,五代之外方可结亲,我看小姑这亲怎么结?” 小姑奶奶们的脾气都不小呀! 说笑归说笑,把这俩孩子送走,林雨桐觉得还是应该过问一下这个事。 结果四爷摇头:“不用!” 不用吗? 四爷点头,“该学会放手了!不从中杀出来,是坐不稳位置的。” 林雨桐沉吟了一下,还是问刘德:“大皇子呢?” “在马球场。”刘德低声道,“长恩郡王带着人也在马球场。” 长恩郡王说的是李重照。 林雨桐就拉四爷,“走!去看看孩子们打马球。” 漫步在洛阳宫里,一级一级的沿阶而上,站在观赛亭上。 泽生、安生、泰生连同李成器、李义珣、李璆是一队,李重照、李重福、李显家的位郡主,还有太平家的女儿一队,其他的都在两边的赛台上观望呢。 足鼎立,互不相让。 武皇来的时候,桐桐和四爷看的正好。 她站在边上就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不是我要的结果,而是不管怎么运作,都得是这么一个结果。好在,孩子们教的都很有底线,都不算昏聩,这就足够了。 武皇便笑,也不知道是嘲笑,而是释然的笑。 她看着下面激烈的球赛,话却是对桐桐说的,“在朕看来,你依旧比不上朕。” 林雨桐点头,特别诚恳,“我早就说过,我比起您来,差远了。” “可这些年,朝臣支持你,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大唐威服四海,你做的确实不错。” 能得您一句夸赞,儿甚荣耀。 武皇又说,“朕好似输了,但朕其实没输!这几年,朕常想,到底缘何会走到这一步呢?朕观察你,或者说,观察你们。你比朕的幸运之处在于,你身后有人。朕无所依靠,而你有依仗。”说着,就看四爷,“是吧?英国公。” 四爷朝她点点头,而后笑了笑。 武皇把视线挪到桐桐的身上,“当年明崇俨所算,便是不准,相差也不大。他没看错,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龙影,包括驸马!他是隐在你身后的真龙!大唐的每一步大动,都是在他的胸中。要真要分主次,还真分不出来。” 桐桐点头,“您目光独具,说的不错。” 武皇就好奇,“你就不怕他生了异心,篡国!他可是男人,一个胸有江山的男人。” 桐桐摇头,“不怕,我信他。” 信?这个词好陌生。 武皇又看四爷:“以你之能,哄的她将江山拱手送你都不难,可你为何没有动呢?便是将来江山是你的子孙的,可在子孙手里,和在自己手里,是不一样的。” 四爷便笑,“我愿意!” “你谋算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四爷点头,“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送她的!那便送她一个江山好了。”这个时期的江山,对她来说,意义不同吧!迄今为止,她都尊着武皇,可见她也有许多遗憾的事没做。既然来了,还叫她心有遗憾的走,那爷也太无能了。 爷就是愿意送她一个江山,叫她做完她想做的事,不成吗? 何况,“她担的起江山之重,我信她。” 信?又是信! 武皇难免怅然,“朕和先帝之间,多一个信……许是什么都会不一样的。” 其实也不是!你们之间夹着一个权,是信不起来的。 武皇看着在球场上驰骋的孙辈,“朕真的老了……怕是也快要见到先帝了……”说着,郑重的看林雨桐:“将我葬回你父皇身边吧,去帝号,以后妃之身,入葬。” 林雨桐转脸看她,“不管以什么身份入葬,您都是史上最勇敢的女人,没有之一。” “也是史上最无情的女人,没有之一。”武皇这么说着,又笑了,“朕的墓碑上,不想落一个字……” 明白!是非功过,任评说! 是!朕敢做就敢当,何惧人言? 说完,她转身走了!人老了,走的很慢了,背影哪怕孤寂,也别有几分壮烈。 良久,桐桐才收回视线,扭脸问四爷:“咱们将来死了,墓碑上该写什么?” 不管写什么,那是后人的事了。夸也罢,损也罢,与你我有什么干系?他就问桐桐,“下辈子想去哪?” 去哪呀?桐桐看着下面愈发激烈的战场,抱着四爷的胳膊摇了摇,“就是想歇歇了,好累!” 累了呀?这好办,累了就歇,万事都有我在!你想要的,不管是什么,爷都能捧给你! 第 870 章 流金岁月(1)三更 流金岁月(1) 咳的一声,只觉得水从鼻腔口腔里往出喷,继而耳边事噪杂的吵嚷声。 这个喊着:“哎呀呀……活了活了……” 那个喊着:“赶紧的,送医院站……” 林雨桐迷茫的睁开眼,眼前无数的脑袋在头顶旋转一般,只这一眼,就又晕过去了。等再醒来,像是在硬板床上躺着呢,太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还有些刺眼。一动,手上挂着吊瓶,还是那种黄色的橡胶管子。 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闭上眼睛,脑子里有画面闪过。 等再睁开眼,她不由的骂了一声贼老天。 为啥呢?因着原身刚刚确诊了乳腺癌。虽然是早期,但是在八零年,能把这乳腺癌怎么着?于是,原身想不开,自己便寻了短见了。 水渠里夏天有的是水,一头栽下去,没打算活。 这姑娘还没成家,花骨朵一样,怎么就得了这个病了呢?想不通呀!回来谁都没敢说,就往水渠里一跳。而且,怪羞耻的,没结婚的姑娘家,对吧? 这个病对林雨桐来说,能治,吃一段时间中药就成了。 得吃多久呢?头一个月得天天吃,随后三个月,得隔一天吃一次,再之后,看情况而定。 如今打的这个针,完全没必要。林雨桐抬手直接给拔了。 才拔了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的姑娘进来了,“怎么给拔了。” 我觉得好了。 “你觉得好了就好了?别闹!”白兰又给扎上,手艺挺娴熟的,“你说说你,跑水渠上干啥去了?才下了雨,那么窄的过道,滑溜溜的,你跑去干嘛?” “找知了猴去了。”林雨桐干脆把这病就隐瞒了。要不然,你得了癌症了,完了又没事了,人家也不信呀。 白兰就又调整输液的速度,“你也真是,不想想找你爸想想法子,赶紧去城里找工作去,还真给赖家里了?” 林雨桐叹气,该咋说呢? 本来,这姑娘家境挺好的。父亲林双朝先在平洲市做办公室主任,而今这划分是地区,就是在地区上做办公室主任,母亲虽然是家庭妇女,但是这样的家庭,在六七十年代,还是能过的不差的。 林双朝是从小镇出去的,属于五十年代的大学生,笔杆子很能写文章,便留在了政府单位。娶的媳妇是当地的,婚后生了三女一子。几个孩子都赶上那一场运动了。按照下乡的要求,家里只能留一个。 其实当时可以在一些厂办单位里安排子女的,但这个父亲特别讲原则,说什么都不行,要去就都下乡去。 原身的母亲吴秀珍肯定舍不得,但不敢跟男人争辩。她想了法子,那便是先一步把三个女儿的户口全都放回老家去。两人都是永和镇的人,家里的人还都在镇子上,再加上林双朝的父母还在世,也在镇上。那就三个女儿送回去,还方便照看,总比送到别处插队好很多吧。 确实,回来之后很方便。因着有个当官的爹在,那村上肯定给照顾呀。 大姐育莲被分派到村里的小学,当个民办的老师。 二姐育蓉被分派了会计的差事,整天在大队办公室混日子。 再就是原身,被搁在种子站,一天到晚的,也没啥大事。 七七年的时候,这不是知青都返城了吗?而且,原身的父亲林双朝也被派到隔壁县,做了二把手的县领导了,这个职位,说实话,安排个子女回城,多简单呀! 不!人家林双朝说了:“得讲原则,凭什么我的子女就得搞特殊呀。农村怎么了?那么多人在农村,都不过日子了?若是都不在农村,那这个国家的前途在哪里?” 于是,姐仨个,没一个能回城的。 就一个儿子,还是人家自己去征兵办,自己去报名,自己当的兵。 如今这姑娘十九,大姐育莲二十四了,二姐育蓉都二十二了。家里如今就剩下老太太带着三孙女了,林双朝的父亲,前年也没了。 今儿是老太太带着三孙女天不亮就出门了,到了县城,原身说不舒坦,老太太干脆叫她在县城看大夫,她带着大孙女和二孙女,一块倒车去隔壁县了,得找去呀,真不能这么不管孩子的。 林雨桐从脑子里把林双朝的做派也看了,跟白兰直接摇头,“没戏,肯定不答应!” 白兰就啧啧有声,“你说,这要是搁在古代,怎么着也是一官家小姐吧,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 是啊!成这德行了。 药挂完,林雨桐从身上摸了几毛钱来,“够吗?” 白兰拿了两毛,“够了!” 那就行,林雨桐出来就往回走,镇上有中药铺子,林雨桐进去,药铺子的人认识她,“是小桐呀,听说落水了?” 嗯!想抓点中药。 “有药方子吗?” 有!“从县城回来装兜里,落水渠里去了……我记得准,我说您抓吧。” 这可得真准。 “嗯!准着呢。”林雨桐一一报了药名和剂量,而后又买了药罐子。身上的钱肯定不够,但这不是门边上的人吗?先赊着吧,“钱也掉水里了,回头我给您送来。” 人家亲爹是干部,也不差药钱,这开药铺子的老朱连磕巴都没打,直接摆手,“什么时候都成。” 溜溜达达的,按照记忆,回了家了。别的不想,先熬药,喝了药再说。 真就是喝了药,洗了澡,美美的睡了一觉,等饿醒,才发现天已经是晚上了。起来抓了鸡蛋才要下锅呢,大门外传来响动声,是那祖孙三人回来了。 可不,一个个的耷拉着脸,都往屋里去了。 林雨桐问说,“吃了吗?” “吃不下!”育蓉生硬的回了一句,而后朝后面的厦房去了,“我先睡了。” 育莲没言语,起身也回房去了。 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炕头,拿着蒲扇摇啊摇的。 得!没人吃就别吃了。 原主这身体,这样的病,得补充营养。鸡蛋两个,鲜菜随便炒了出锅,馒头热了,抓了就吃。吃完也没收拾,还是得好好的休息。 因此,早起她也不起了,赖着吧! 家里不知道呀,叫了三趟,那老大的声呀,整条巷子的人都听的见。林雨桐不起,这有些病就在于养,急什么呀! 一直到日上三竿了,她才慢悠悠的起来了。 老太太带着那俩孙女已经下地去了,林雨桐从炕席下摸了十块钱,直接出门。这个点外面啥人也没有,都下地了。 她带着钱,先去把药钱结了,结果这一下,就花费了七块。 还剩三块,该干嘛呢? 牛杂汤不错,带个烧饼才一块,“来碗牛杂!” 老板就看桐桐:“这是好了呀!得,牛杂,喜欢牛肚是吧?多给你牛肚。” 眼看都端出来了,结果老板点头哈腰的,端着给自己的这一碗,奔着门口去了,“老四来了?哥哥可等了你些日子了!这不,牛杂,热乎的?哎哟!这是又跟谁打了一架呀,你瞧瞧,这给伤的哟……” 林雨桐蹭的一下扭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衬衫的扣子却扣的整整齐齐的,头上明显挂彩的……四爷! 打扮的热闹,头发都能遮住半张脸,四爷还扒拉了一下,叫那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露出来。 两人目光一对:哟!是您呐! 桐桐哈哈大笑,笑的不能自已。就原身如今这状况,啥玩意干不了,就是养着。还得吃好的,要不然营养跟不上。瞧着吧,要不了两天,自己是啥名声呢? 懒!馋! 要是再加上牙尖嘴利,整个一个奸。 奸!懒!馋!滑!被自己一个人占全了。往后这肯定就是自己的标签了。 而四爷呢?瞧这一身打扮,瞧老板着点头哈腰的样,得咧,这整个一坏、浑、狠、混的二流子。 哎哟哟!简直绝配呀。 把老板给吓的呀,转过来不停的给桐桐使眼色:你招惹这混蛋玩意干啥?那脑袋开瓢,是稀罕事吗?一月没一回,他都不是金混子呀!一会子把人惹急了,看你咋整? 四爷无奈的看她,而后端着碗坐过去,两人面对面。 老板低声跟四爷道,“人家老子好歹是县太爷,可不敢过分。而且,昨儿还掉渠里去了,是个病人……真要赖到你身上,得一大笔钱给人家。那老太太多厉害的主儿,能饶了你?” 四爷:“…………”该说啥呢?“烧饼呢?快些!” 老板娘赶紧从窗口递了两个盘子,里面放着烧饼。烧饼一来,老板见两人相安无事,忙去了。 桐桐才跟四爷像是地下党接头似得说话。镇子就这么大,来来去去都是认识的人,不能叫谁听去了。 四爷就问咋回事,林雨桐低声说了,“……乳腺上的……病不好……抓了药了,半年内得吃药……” 这可是个麻烦病,不能生气,不能劳累,真的歇着养着,好吃好喝的,得过的顺心如意才成。 “家里有这个条件吗?”四爷就先问。 林雨桐摇头,“一屋子闹心事。” 四爷干脆就道,“咱俩结婚去吧!” 啊? 身体要紧! “年龄不够呀。” 现在这,什么都是手写的,好改。 那……成吧!回去拿户口本去。反正名声就这样了,还能更坏吗? 两人一人一碗牛杂,一人俩烧饼,而后分头回家,先找户口本。拿着户口本,去街口等四爷。 四爷不仅得拿户口本,还得去大队部,拿了办公纸,抓了挂着的大印,盖了两张就往出走。里面值班的社保主任就喊:“金四你个坏怂,你又拿证明干啥去?” 结婚! 结婚?就你这怂样子,还想娶媳妇?你先修一修你先人的坟去! 第 871 章 流金岁月(2)一更 流金岁月(2) 两人一块在街上走,这也幸而是这个点了,都下地了,没多少人在街面上晃荡。从街这头到街那头,十分钟的路程而已。而今这别管啥事,直接在公社办理就行。 以后那结婚得在民政局这样的地方,现在,搁公社里一次就办到头了。 公社的大铁门大开,而今正是夏收的时候。夏收很要紧呀,这得抢收,干部都下去蹲点去了,留了几个值班的而已。 一进大门,一看四爷这打扮,正扫院子的大爷手里还拿着扫把呢,就远远的喊着问:“干啥呢?” “领结婚证!”林雨桐回了这大爷一句。 其实在农村领证的很少,都是办了酒席就算数。 这大爷嘀咕了一声什么,朝最边上的一间房指了指,“过去等着,我给你叫人去,” 然后就等在外面,四爷把两张空白的纸张拿出来,然后摸了摸身上——没笔。得!还得进去用人家的笔写材料。 正等着呢,从后面跑来一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腰上挂着的钥匙随着她的跑动哗啦啦的响个不停,“谁要结婚?就是你们?”到了跟前了,看见四爷的样子,声音都小了:“你们……你们结婚呀?” 林雨桐点头,“能领证吗?” 这姑娘又打量了四爷一眼,说话都结巴了:“……那个……那个……得材料……” “有!”四爷说的特别笃定。 这姑娘把两人又小心的打量了一眼,而后找了半天的钥匙,可算是对上了,把门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堆了不少东西。好容易从一个抽屉里抽出一张像是奖状似得结婚证,只要填写盖在就行。 “单位证明。”小姑娘坐下,朝两人伸手。 四爷指了指小姑娘手边的笔,“用一下。” 小姑娘给拿了,这是钢笔,甩了两下,出水了才递过去。然后就看着四爷当着她的面写了两份大队部的证明材料,大意就是我大队某某某今年多大,确实是我们大队的社员,今申请跟哪个大队的社员某某某结为夫妻,两人均属自愿,特此证明云云。 这姑娘估计是才被安排进来的办事员,对什么都是陌生的。 看办结婚证的样子就知道,她估计没干过这个事吧。因此,她的表情都是迷茫的,还能这么写证明吗? 证明递到面前了,小姑娘一脸的为难,但还是啥也没敢说,只伸手,“户口本!” 户口本递过去了。 小姑娘拿着户口本给对照,“……年龄不对!” 不光桐桐的不对,四爷的也不对!桐桐十九了,四爷二十了。可法定的年龄是女二十,男二十二。 四爷特光棍的说,“那是户口本错了,我是二十二了。她二十一了!” 这里面有个实岁虚岁的问题。小姑娘觉得跟这个二流子掰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得把户口本退回去,“要是户口本错了,就把户口本改过再来,出了大门,边上就是派出所,去换户口本去。你这也不光是年龄不对,连名字都不对!户口本上是育桐,你证明材料是雨桐,总得改一个的。” 还真是。 可这去派出所的话,林雨桐看了看四爷的穿戴,感觉这是给派出所送菜呢,她左右看看,然后朝这姑娘笑了一下,说了一声,“等我一下……” 她蹭蹭蹭的跑了,院里有自来水,她过去把手冲湿,而后又跑回去,用湿手抓在户口本上,“哪错了?没错吧!你再给看看……” 户口本再推过去的时候,上面两个大大的湿手印。 钢笔手写的户口本,一湿字迹就晕开了,看不清楚了。 这姑娘看林雨桐,林雨桐跟她对视,“要不,等一会子户口本干了,我把这些模糊不清的重新填一下?” 哼!小姑娘很生气,哗啦啦的把户口本往面前一扒拉,好心当作驴肝肺!要不是怕你是被强迫来领证的,我至于跟一个混子计较吗?如今再看,怪不得两人能走一块呢?一个混子,一个无赖! 她对照着把两人的名字和日子往结婚证上一填,而今这结婚证又不要贴照片,填完盖上大印,再给登记簿上一划拉就完了。 态度特别不好的将结婚证给两人一扔,然后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发出可大的声响。 四爷拿了结婚证,林雨桐还逗人家姑娘,“这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 这姑娘不搭理她,心里哼了一声:还人民呢?都是被专政的对象。 别管态度怎么不好,中间怎么耍赖,反正把结婚证真的给领了。 领了……然后呢? 林雨桐伸手扒拉四爷遮住脸的头发,“不顺眼,剃了吧。” 不光你不顺眼,我自己个也别扭。 四爷叫桐桐先回,“我收拾利索了,去找你。” 成! 其实两人是一个村的,住的稍微远一些而已。桐桐溜溜达达的往回走,到家了,那祖孙仨才下地回来。 育莲就问:“才听说你昨儿掉水渠里去了?咋掉下去的?你跑水渠那干啥去了?” “摸知了猴去了。”她还是那句话。 “哄鬼呢?”育蓉抱了柴火从后院过来,“大白天的摸什么知了猴呀?!昨儿去县城的时候还说不舒服,人家大夫怎么说的?回来你就往水渠去,你是舒服呀还是不舒服呀?” 林雨桐不慌不忙的,“去看了!外人问我去水渠干啥,我没好意思说,只能说去找知了猴的,你们出去了也这么跟人家说,别说两茬里了。”说着,就坐到灶膛前添柴去了,“说是乳腺增生,给开了中药……水渠边不是生了一片夏枯草么,那个泡着喝也挺好的,我去摘那个去了,脚下一滑给掉下去了……这个病,我怎么跟外人说呀?” 哦!那倒是罢了。不过这乳腺增生是个啥毛病? 林雨桐:“……”现在谁也不把这样的毛病当个病去治!她就一解释,育莲就不由的摸了摸她的腋下位置,“这也不是大毛病,我问过妈了,妈说是生了孩子就好了……没事!我当是多大的事呢……” 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育蓉就推她,“起开……热死人了,坐这儿干嘛?柴添上就行了。” 林雨桐顺势就起来了,看了眼前的饭,还是面条,下一把地里摘回来的灰灰菜,出来随便一拌,就是今儿这饭。当然了,这算是条件好的,等闲不是谁家都能天天吃白面的。 她不是很有胃口,就问:“奶奶呢?” 育蓉朝屋里指了指,“下半晌不能叫去了,那么大年纪了,再热出个好歹来。” 老太太六十大几,奔着七十的人了。当然了,林双朝给老太太的供奉很足,老太太还有个女儿嫁到本村,照顾起来很方便,但老太太这不是补贴三个孙女呢吗?陪着孙女下地,可四口人,自留地不少,种不过来。 没自留地的时候,那都是在大队混日子呢。可这一有自留地,户口在家的都给分了地了。这分地就得各自种自己的地。家家户户都挺忙的,自家不种,谁种? 林双朝的意思是:都是没吃过苦的,就知道偷奸耍滑,就得叫她们吃点苦头。 他给亲妈奉养的钱和粮食,然后把老太太的一亩半地叫妹妹种着,平时呢,只要照看照看老太太就可以了。 要是这么着,那说实话,老太太在农村能过的可舒坦了。 老太太躺在屋里想这个事呢,她愁的呀,这个事该咋办?育莲在学校当民办老师,是又得当老师,又得当农民。这是没有工资的,是每年大队到年底了,给分点钱和粮食,要不然就是免承包费,给划拉一块地,叫免费种着来抵工资。 可自家没有劳力,要地干啥? 老太太思前想后的,觉得这个民办教师的事还不能丢,她就想着,总不能叫这些人就一直这样吧!城里面的老师都是正式的,有财政工资。得想法子换成正式工才成。 可想啥法子呢? 老太太喊育莲,“……叫育蓉做饭,你来!” 饭都快好了,育莲把笊篱递给育蓉,“面再一滚就下菜,捞出来过凉水,泼点热油,别放辣子了,都有些上火。” 交代完了,这才往东屋去了。 林雨桐才要进去说自己的事呢,结果人家私底下有话说。 育莲拉了桐桐一块进去,“东屋凉快,站到门口干啥?” 进了屋,林雨桐打量了一眼,收拾的齐齐整整的。炕上坐着的老太太圆团团一张和气的脸,说话声也不高不低的,开口就说,“育莲,你跟健民的事,不成。” 林雨桐抬头,扭脸看育莲。 育莲低垂着眼睑,手搓着衬衫的衣角,“……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个事了,也觉得……不大成。” 老太太没再说别的,只坐在炕上不言语。 林雨桐左右看看,可算是逮住说话的机会了,轻咳一声,这才说:“……那个……我就说一声,我领证了,把婚结了!” 炕上的老太太,靠在桌边的育莲,还有刚撩开帘子要进来的育蓉,同时都愣住了。 得有半分钟,老太太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你说啥?” 林雨桐朝后退了一步,“就是把证领了……” 啥时候的事? “上午!”说着话,从裤兜子里把户口本掏出来往炕沿上一放,“刚领完。” 老太太从户口本上收回视线,看过来,“跟谁领的?” “金四海。” 金四海?谁是金四海?! 老太太看大孙女和二孙女,她实在想不起来这个是谁。 育莲瞪着眼睛,育蓉拉着林雨桐就走,“是不是强迫你的?走!咱找他去!” 林雨桐:“…………”她赶紧往回拽,“没有强迫,自愿的。” 凭啥自愿? 老太太从姐妹俩的反应上猜出来了,“是四混子?” 育蓉气的眼圈的红了,“这事可不成,非找他去……我找我姑我舅去……” 站住! 老太太呵斥了一声,然后扭脸看小孙女,“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林雨桐:“…………”没有!“真没有!” “那你看上他啥了?” 林雨桐:“………………”憋了半天她才说,“长的好看?” 老太太拿着扫炕的扫帚就要打,育莲一把给抢过去了,“别嚷出来……要是真的领了,就得赶紧找金家去,想办法偷偷的叫离了,趁着没人知道……也还啥都没办……回头再想法子……” 老太太气的坐在炕上半天,这才从身上摸了钱给老二,“你马上去县城,骑着自行车去,用邮局的电话给你爸打个电话,把事在电话里说了,看你爸咋说。”然后又安排老大,“你看住这不省心的,不许她出门。”然后也不吃饭了,急匆匆的往出走,“我去金家!” “要不叫我姑我舅跟着你。” “跟啥跟!这事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份事,都把嘴闭紧。” 育蓉骑着自行车蹬得飞快往县城去了,老太太自己溜达着往巷子外去。 在门口吃饭的问呢:“婶子吃了饭了?饭晌呢,这是去哪?育蓉急匆匆的……是有啥事呢?” 老太太不慌不忙的:“麦眼看熟了,明儿收不了,后儿都该收了,我去问问脱籽机啥时候能轮到,别弄到半夜……” 这玩意紧俏,一家一家的排呢,轮到半夜就得半夜起来给麦子脱粒。多少人都排布不开。 一年中最要紧的就是夏收秋收,这个点都在家吃饭,能逮住人。 合情合理。 这一打岔,没人问育蓉去干啥了。老太太走着上金家去! 金印手里拿的门栓,指着院子里的小儿子,“你说实话……你把人家咋了?”他都不敢说名字,怕嚷出来把人家姑娘一辈子给耽搁了。人家老子好歹是个县太爷,对吧?走后门人家不动关系,但要是欺负人家闺女,人家打一声招呼,你就说你是想进去几年? 四爷还没来得及细说呢,一个老太太进门了,他并不认识。 金印赶紧把门栓一扔,喊了一声:“婶儿,赶紧,屋里坐!我也才听说,还没请罪去哩,您就来了!” 说着,把人往屋里让。屋子的门在外面插上了,把孩子妈在屋里关着呢,怕她护崽! 这会子插销一拔,门从里面就被拉开了,杨淑慧热情的不得了,“婶子来了,坐!坐!赶紧坐!” 然后喊同样被关在屋里的两个大儿子,“大民,收拾桌子。”才吃晚饭,还没得及拾掇,就被小儿子来了那么一下,“三岭,抱个西瓜来,把那个瓜王抱来……切个西瓜。” 这俩利索的去忙去了。 老太太坐下,才打量这个四混子,把头发理了,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身带补丁的衣服,这么猛的一看,很像个正经人。 以前那头发乱七八糟的,身上的衣服热闹的,都不记得这娃长啥样了。这么一收拾利索,除了头上的伤特别醒目之外,人长得……是很好看。 她突然就有点信小孙女的理由了。但是,再像个好人,也不成!这不是个好人。 于是,她干脆利索的说,“这事不成,我想办法托人,把这事给消了……不到年龄,这事就不能成。” 金印点头,才要说话,杨淑慧马上给挡住,也拦住了他的话头,只笑呵呵的跟老太太说:“婶子,咱不急,咱把话问清楚,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我儿子这样的哄个媳妇容易吗?可不能叫飞了。她忙问儿子:“四呀,你跟小桐是咋说的?可不兴哄人家!” 四爷:“……”能说啥呢?“她说想歇着,不想干活,啥也不想干。我说那就叫她歇着,不想干就不干,啥活都不干……” 这是真话。 老太太脸一红,这确实那死丫头能说出来的话。 杨淑慧马上接话,“那肯定呀!这么好的姑娘,咋舍得叫干活呢?婶子,你放心,进了门啥活都不会叫沾手的……活都是我的,我干。” 老太太心里哼了一声,就道,“你能陪着娃过一辈子?” 杨淑慧:“……” 老太太又问,“就老四这样儿,是有啥本事叫人家的姑娘跟着他有吃有喝……自己的嘴都朝天等着爹妈喂呢,靠他?靠的上不?”说着就朝金印,“你忙的上班呢,老四你看的住不?你看不住。大侄子,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再这么放任下去,怕是要出事呢。” 金印摸了一根烟点上,好似是摸到一点门了,这老婶子是个厉害的人,在这里絮叨半天,总有目的的。 他就试探着问,“供销社……接班这个事……我也考虑叫老四去!婶子说的对着呢,父母怪不了,就交给单位去管去!他要不学好,就得把饭碗给砸了。那是一辈子吃饭的家伙,他就是再混,这他不敢。有个饭碗,养活媳妇娃是能的。” 老太太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金印是供销社的司机,是正式工。 这金家的日子过的好,那便是供销社油水大,司机这来回运货,这里面的猫腻更大。老四是个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个人,为啥成了这样呢?因为家里的日子过的好,啥负担都没有。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打架闹事……如果婚事不那么好解除,结婚证这到底能不能给无效的撤掉难说,老太太不想把路往死的走,先留个活扣看看。 要是实在没办法,叫这娃接个班,去单位上班去,管束起来,还能更坏吗?混子,就是混,也没有坑蒙拐骗,也没有嫖赌。 老太太心想,这是最不行最不行的法子了。但是,这事上,绝对不能给肯定的话,所以,话头一收,人家又说,“这是你家的家事,外人管不着。眼下这事咋处理,等我们家双朝回来,你们坐下再商量。” 把人给搁到空里了! 说完人家就走,杨淑慧把人送出去,回来就赶紧翻箱倒柜,“老四,快来,把衣裳换了!你穿的那是谁的老补丁……”说着,就翻出崭新的白的确良衬衫,军绿的裤子,再拿一双黑布鞋,“换上!你老丈人和丈母娘不常回来……” 说不定能哄过去呢! 第 872 章 流金岁月(3)二更 流金岁月(3) 衣服换好了,金印叫了四爷:“走!快!” 去哪呀? 金印先从镇上的购销社借了他们的破卡车,“明早就还回来,油给你加满。” 可车上的西瓜还没卸呢。 金印摸出五十块钱来,“我都买了。” 买了?你要这些西瓜干啥呀?咱这里缺西瓜吗? 金印没法说呀,“就是去办点事。” 对方一看老金这混子儿子收拾的体体面面的,想着怕是为这小子跑啥关系走门路去的,他便把钱接了,“行,你走吧!赶明儿把车给我送回来就行。” 金印赶紧上车,叫四爷:“快上来呀!” 开车到了家门口,金印喊老婆和俩大儿子,“大门大开……” 家里的大门特别大,能进卡车。 卡车一进去,七手八脚的先把西瓜卸下来,金印又从老婆要钱,“再拿一百来……” 干啥呀? 金印朝县城指了指,“这么大的事,林双朝能不回来?他回来一直都坐邮政的顺路车。一般都是晚上,到了县城,在县城借熟人的自行车往回骑,赶在早上天不亮又走,还是坐邮政的车……我带着老四在路口接他去……” 对!接一趟是对的。 杨淑慧赶紧拿钱,还都换成零钱,“那路口开了卤肉馆子不错,你买上卤肉饼子放着,颠簸了一路估计都饿了……”说着,又选了个西瓜给塞车上,“渴了这个能解渴。”完了又拉着小儿子,“嘴要乖,见人要叫,宁肯不说话,也不许说错话……木讷老实些没事,千万不能信口开河……更不许说脏话……” 车都动了,杨淑慧还跟着撵了好长一段路叮嘱着。 那父子俩走远了,车轰隆隆的在路上了,金印才说,“这个事……想成,不容易。不要觉得领了证了,就万事大吉了,事压根不是那么一码事。” 事在人为嘛,先看看这老丈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再说。 早早的到了进县城的路口,一直这么等着。然后直到晚上十点,邮政的车才过来。 金印招手,那车一般是不停的,但是如今这路况,司机们再不相互照应,路上遇到啥情况真能把人给坑死。司机惯性的就慢下来了,车上果然挤着两人,正是林双朝和吴秀珍。 金印忙扬起笑脸,“双朝兄弟,弟妹,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林双朝愣了一下,借着车灯看见了,这是金印呀!两人一个村上,年纪相仿。他忙下车,“老金大哥……” 这一叫,金□□里就有数了,林家肯定通知了,但因着不管是电报还是电话都得接到单位,在单位说的肯定不能很详细,尤其不是什么好事,就更不可能说的有多详细了。 事实上还真是,当时林双朝正在开会,电话接到会议室,育蓉问了一句:“爸,说话方便吗?” 家里能有什么事是不方便人知道的?说吧。 育蓉一听就知道还是有外人在,就说了,“是小桐的婚事,你跟我妈得尽快回来一趟。” 林双朝心里就咯噔一下,昨儿老娘带着俩闺女来,若是真有什么合适的婚事,昨儿为什么不说?又说小闺女昨儿本来是跟着的,结果到县城了说是不舒服了,得去医院。然后紧跟着又这么着急的谈婚事,这叫人往哪边去想呢? 第一反应就是:孩子行差踏错了,不得不赶紧办婚事。 那这能耽搁吗?他立马就说,“下了班跟你妈回去,晚上到家。” 晚上这不就赶紧往回走吗?谁知道碰上了同村的人。两人握手,可话却不知道从哪说起。 林双朝先问了:“怎么还专门叫你们接来了,借了自行车骑着四十分钟就到家了……你看这多麻烦你的。” “不麻烦!不麻烦,先上车。”把人热情的往车上让。 这卡车的好处就是驾驶室里,后排还能塞两人。把副驾驶的位置叫林双朝坐了,四爷跟吴秀珍坐后面。 吴秀珍就不免打量四爷,这热情的,肯定不是平白的呀!婚事说的是这个小伙子?长的一表人才,收拾的也干干净净的,瞧着也很稳重。她的表情稍微缓了缓,问了一句:“孩子长大了,都不怎么认识了,我也不常在家,还真瞧不出来,这是老几?之前听说你家的姑娘考上大学了,这么算起来,还有两年该毕业了吧。” 对!金家四个孩子,儿一女,老大大民,老二双泉是个女儿,老岭,老四四海。一提起女儿,金印的笑声都爽朗了,“是大二了……这也快暑假了,上次拉货从省城过,过去看了看,这丫头呀,说是暑假勤工俭学,不回来了……我如今就盼着赶紧毕业了,都省心了。” “你这丫头多省心呀!”吴秀珍就说,“我家那个才费心呢!这事也怪我,心疼孩子,把户口给放回村里了。要是早听他爸的,叫下乡插队去,跟知青在一处,好歹有个学习的氛围。恢复高考了,老林是一知道消息就赶紧给买资料,真是找人把学习资料搜的最全……连夜里呀,从地区坐邮政车,往家赶。坐车坐到县城,借车去吧,当时资料抢手呀,还怕人家张口借,他是从县城背回镇上,几十斤的重量,当时那什么天气?寒冬腊月的!咱也没想叫一年考上,你家那丫头是考了两年吧?” 是!头一次没考上,第二次考上了,考了个农林学院。 “你看!好好学一年,哪怕读个中专呢?老大老二年纪不小了,我现在就想着不行就学个技术……老还小,现在学还来得及。” 金印听明白了,这话绕着圈子说,把她自家的孩子贬了一圈,说到底还是想说:她家小闺女的婚事不着急。 这话叫人怎么接呢?他就道,“行行都出状元呢。读书好是好,但其他的做的好了,也一样的好。” 吴秀珍心说,这说了这么些,你也没说这个儿子是你哪个儿子,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肯定不是那好名声的。 老林没闲时间听老家的是是非非,但她是知道的。这小子的名声,可是不小的! 吴秀珍摸了摸胸口,有点梗的慌。 听话听音,听听自家老婆说话,再看看而今这气氛,老林没猜中八成,也猜到七成了。这小伙子怕是有大缺陷。 老林摸了烟出来,给老金递了一根,老金开车呢,“不了……不了……” 老林又顺手递给后面的四爷:“抽吗?” 不抽。四爷说着就从驾驶椅的下面摸出火柴,给老林把烟给点着了。 老林吸了一口,吐了眼圈,这才问呢,“小伙子多大了?” “二十了。” “二十?”老林弹了烟灰,就道,“也快到成家的年纪了。我记得咱们地区,政策上要求……男是二十二还是二十来着?” 人家怎么会不知道政策? “二十二!”四爷就道,“但是法律规定,是二十岁。” “年轻人嘛,还是要追求进步的。国家号召了,就得响应号召,晚婚晚育,对年轻人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从政策上卡死! 四爷就问说,“林叔,法与政策,从根子上,该是一致的。但在政策没有写进宪法之前,是不具有强制性这个特征的吧。若是强制性执行,那么敢问,真正触犯了法的,是谁?是个人还是职能部门?” 林双朝眉头一挑,这话问的不算很恭敬,但他却也知道,能问出这个话的人,就绝对不是一个草包,不是个肚子里不装两油的人。 事实上,这是一个非常犀利的问题。是对职能部门的执行权的使用,提出了一个非常诚恳的意见。 他把香烟掐灭,攥着手心里,回头看了四爷一眼,“这个话问的很好,是个很值得叫人反思的问题。” 金印的眉毛都能飞起来,自家老四还有这能耐呢? 这边正美呢,前面不远处好似有几个人影,他把速度降下来,还以为是要搭顺风车的,后车兜子能拉人,顺脚捎带的事。 结果车子都停下来了,一小伙子往地上一躺,朝车轱辘下面一滚,紧跟着另外几个人立马从路边闪出来,“你这车不能走,把人撞了就想走呀?下来!下来!把赔偿谈了再走。” 嘿!这种路霸作为司机的金印见的多了,但自来在县内没咋见过,这就是几个混子,混几个钱,多的少的,给几个钱打发了就行呗。 他赶紧从身上摸出几块钱,“就带了这么多……拿去买烟……” 有人跑到后头看车兜子里拉了啥,一般拉了货的,都要拿点货的,今儿这是空车,没十块钱可不行。 老林皱眉,就要下车。 可车还没下呢,就听到车外有个混子惊喜的叫了一声,“金四哥,您在呢?”叫了一声就喊车下躺着的,“嗳!嗳!嗳!起来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是金四哥……” 果然,滚了一身土的小伙子就窜出来了,一看见四爷那个乐呀,“真没看见四哥呀!得罪!得罪!”说着,一招手。 好家伙,那么些小伙子,一人扛着一麻袋西瓜给塞车上了。这人还凑过来仰着头跟四爷说话,“这可是好西瓜,是我带着兄弟们从农场给顺的,全挑的十斤以上的……”说着,就给四爷挤眉弄眼,然后拍了拍车门,“走你的!拉着我金四哥可得小心着点,要不然这一路你别想好过……” 车子动了,对方还在摆着手恭送。 而此时的四爷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只是觉得这会子的车里是不是有点太沉默。这气氛搞的人还真有点,呼吸不大顺畅。 张嘴想解释吧,四爷张了好几次嘴,这话从哪说起呢? 第 873 章 流金岁月(4)三更 流金岁月(4) 场面一度尴尬到金印差点撑不住。 车子停在了林家门口,一停下来,门就开了。开了的不止一家的门,好家伙,半夜了都,来了一辆大卡车,轰隆隆的,谁醒不了呀? 大夏天的,有些人还在外面或是门口睡着呢,这动静,能不醒吗? 一看!哟,领导回来了呀! “咋还碰上老金了呢?”有人这么问了。 这叫人怎么回答? 没点厚脸皮的功夫,这不就卡住了吗?可四爷的脸皮……薄吗? 四爷觉得挺薄的,这事是多大点事?他特别自然的下车,然后喊人,“叔,起了就赶紧帮忙,弄了点西瓜回来……一家抱一个,分了吧。” 你小子,上哪做贼去了吧。 四爷可不认:“跟农场的人认识,正找我牵线给他们卖周围挡光的杨树呢!” 谁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有的吃就行呗!有些小子光溜溜的爬起来,窜到车上就抱西瓜。下了车把西瓜一摔,你一块我一块的,这就分着吃起来了。 林家这事没人问了,剩下的俩更大些的瓜,给桐桐往檐下一放,先撤吧。 于是,撤了。 林雨桐抱了西瓜回去,那边育莲给打水叫这两口子梳洗,这边育蓉便给端饭,知道要回来,烙了饼放着呢。 桐桐又切了西瓜放桌上,一人递了一块,“沙瓤的,看着都觉得可甜了。”说着,拿了就咬了一口,真的特好吃。 吴秀珍就问:“好吃吗?” 好吃! 哼!多了一股子贼味儿,想来味儿是不一样。 巷子里那么多人,没敢在面前说话。一家人挪到院子里,可因着跟隔壁隔着墙皮,也没能说到正事上,草草的吃了饭,才去了厦房。 林双朝不叫俩大闺女掺和,“你们睡去吧,不用陪着熬。” 这是要单独说。 两口子一人坐一把正堂的椅子,老太太坐炕沿上,林雨桐靠在房间的门上,一人拿着一把扇子呼哧呼哧的煽着。 吴秀珍先开口问:“屋里没别人,连你俩姐姐都不在,你说老实话,他是不是哄你,欺负你了?” 没有!林雨桐摇头,“怎么会那么想呢?” “那你跟他啥时候好上的?啥时候准备结婚的?” “就是突然落水了,差点淹死,而后就觉得人生无常……” 什么时候落水呢? 这俩并不知道! 老太太才说了,“去弄什么药材,差点把小命给丢了。” 吴秀珍张口就想说婆婆的,但还是忍住了,只问桐桐,“就因为这?” “整天在框框里,这也不许,那也不让……我觉得他自由自在的,不受束缚,挺好的。” 哎呀!吴秀珍觉得自己大概突然就有了心脏病了,受不住。听听这话说的,这叫什么话。 林双朝指了指炕沿,“来来来,过来坐。” 林雨桐过去坐了,林双朝扭脸问了:“年龄到了,成家,这是应该的事。” 嗯!林雨桐心说,当领导的说话很有技巧,先认同你,那么真正的态度就在这个认同之后。得等他说出那个‘但是’来! “但是!” 看吧!果然如期而至。 “但是,成家,就得为自己,为家庭负责。你来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才十九岁,十九岁好好的念一年书,一十岁考个中专,读三年出来,才一十三,刚符合国家的晚婚晚育政策,这个时候工作也稳定了,成家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想成家这个事呀,本身没有不对。只是这顺序得排好!这就如同系纽扣一样,这一颠倒,穿着就不像样了,是这个道理吧。” 话当然是对的!可谓苦口婆心。 可这两口子其实并不太了解他们的女儿,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叫林雨桐看,这孩子其实很敏感,感觉有些抑郁症。看着说说笑笑,但其实内心不算是开朗的。 她就说,“您等一下,我给您拿个东西来。” 好! 吴秀珍还要说话,林双朝摆手不叫她言语,等孩子走出门口三米之外了,他才说,“不要吵,不要嚷,好好说。婚姻之事,越嚷越出事。” 那个人不行! “那你告诉我,哪个人行?”林双朝叹气,“过日子,行不行她知道,你不要多话。看不上,但非要把‘看不上’这三个字说出来吗?” 吴秀珍这才不言语了,只皱着眉坐着,狠狠的摇着扇子。 林雨桐拿了什么呢?这是今儿下半晌被关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的从原主的箱子里翻出来的,是一封封的退稿信。 是的!这孩子想做作家,想做诗人,她敏感的能捕捉到人很细微的东西,也更能从这个特殊的年代里体会不一样的感受,因此她就写作。写诗歌,写短篇小说,她写的东西,林雨桐看了。许是真是这个年代一些年轻人的特点,爱好文学,但是他们的文学有点伤痕的感觉。 整日里沉浸在其中,她的情绪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而今,她把这个文稿拿了出来,递给林双朝。 林双朝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功底很深厚,笔杆子耍的好,才叫他走入了仕途。这会子拿了这个稿件,一个一个翻开,认认真真的读,越读眉头皱的越紧。 林雨桐看了,知道这姑娘的文笔其实不差。而今能发表的刊物少之又少,因此,所选文章,一定是精益求精的。这个时代的文人想出头,特别不容易。退稿,哪个文学青年没接到过退稿呢? 林双朝确实不是很在意退稿不退稿,他在意的是其中的内容表达出来的情绪,那是一种颓丧的、悲剧的,整个色调昏暗又压抑。 搞文学的人,性情上就比一般人更敏感,更情绪化。而这个东西表现出来的,已经是极度的敏感和情绪化了。 他没看完,但只这些,就叫他拿烟的时候手有点抖,性情决定一个人的幸福指数,与之相比,反倒是做什么职业顶顶不要紧。 林雨桐就说,“我发现我以前错了!” 林双朝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这是个非常有思想,是一个非常喜欢思考的孩子。他没打断她,想听她说完。 “落了一次水,差点丧命。”林雨桐就说,“这一活过来,我就觉得我之前的想法,更像是无病呻吟。我钻了牛角尖了!我出去抓药,然后就想不怕人指指点点的奢侈一回,去吃一回牛杂汤……然后我就碰见他!我就觉得像他那么活着,自由自在的,满身都是朝气,这多好啊……” 吴秀珍几次想插话,林双朝都拦了。 文人嘛,多梦幻,很多时候,现实与理想相差太远,多是会造成厌世。一样的事情,普通人觉得只是被蚊虫叮咬了,可在这么搞文学的人心里,却会觉得那伤痛锥心刺骨。他们情感敏锐、思维活跃、对世事敏感,别人无法理解,但往往这些人就寻求另一种解脱。 事实上,他所认识或是知道的才子,在这次运动中,死了很多,也疯了很多。这还都只是出名的,还有像是自家女儿这种本身也不是作家或是诗人,她就是喜欢……没成名是能力的问题,是运气的问题,可不能因为她不成名,就否认她的文人心理。 这些文章和诗,读的他都要觉得这个孩子要走极端了。 林双朝攥着文稿,问说,“那现在呢?心里还是很难受?” 没有!林雨桐就说,“我觉得我看见他,就被治愈了。” 吴秀珍和老太太一脸的诡异,不理解这爷俩说的是啥。 林双朝又续了一根烟,“治愈……这很好呀!但是,除了治愈之后,我就是建议,你能不能考虑两件事,第一,他是否能把之前的烂摊子收拾干净;第一,他是否能跟过去的人和事划好界限……” “老林!”吴秀珍蹭的一下站起来,“这事我不同意。” 老林看她,“你坐!这事我有我的道理。”说着,就看闺女,“既然把证领了,那就领了!虽然不符合政策,但是不违背法律,那我无权干涉你的婚姻自由。可是呢,在法之外,也请你考量一下理和情!从理上说,先斩后奏,这是错;从情上来说,你不告知家人,私下结婚,这又是一错。所以呢,结婚证,先那么放着,不是非逼着你就要离……但我想,在婚礼之前,你先在家住着。等他把麻烦都处理完了,咱们再谈婚事,这样,可行吗?” 合理! 老林把稿件递过来了,“文笔不错,问题出在内容和传递的思想和理念上了……回头呀,我给你寄书回来,抽空多看看书,如果心境还是打不开,对眼下或者是近些年遭遇的一些事情,还是想不通,那我建议你读史书。回头我寄一套一十四史给你,你可以写信跟我交流读书体验,可好?” 好啊! 老林特别好脾气,“去睡吧!我跟你奶奶再说一会子话。” 然后林雨桐就走了,屋里重新陷入了安静。 沉默了半晌,老林才问老太太,“小桐爱看书?” 啊?啊!啥书都看,“性子比她两姐稍微独一些,她是一个人能呆的住的人……” “她在家写写画画的,妈你不知道?” “都在种子站弄的吧?那谁知道呢。” 林双朝没再言语,还是沉默。半晌了才问,“那金家现在到底是啥情况?” 老太太一说就是一宿,天不亮林双朝要走,家里有自行车,想着骑去县城,把车放邮局,回头叫哪个闺女去县城取一趟都行。结果一出门,就看到金家老四在门口站着呢,“林叔,正好要去农场给人家送瓜钱,顺道稍您一程!” 林双朝:“……”你说,就这脸皮,这要是走了正道,得是多大的前程! 第 874 章 流金岁月(5)加更 流金岁月(5) 因着夏收是大事,林双朝不可能扔下工作的事回来来呆几天的。不过这次吴秀珍却没去,打算留下来住一段时间,要走的只有林双朝。 坐在车上,只四爷和林双朝两人。 天不亮,还没有下地的人。所以路上几乎就不见车辆和行人。 林双朝就跟四爷说话,“考虑过以后吗?” 这个问题问的宽泛,四爷就道,“考虑过!这几年城里乡下都一样,有工作做,才算是安稳。没工作,找不到来钱的路子,人心就野。打着擦边球,常在河边走,迟早会湿了鞋的。跟沿路的一些混子熟起来,原也不过是我爸是开车的,在路上出过事故,曾经拉着的货丢了一半,该是路过的一个村子的人用石头给敲晕了,货给搬的都快空了……您也知道,煤炭车,粮食车,路上丢点都不稀奇……这胆子大的人就多了。我爸前几年就出过一次意外。” 林双朝没言语,这小子是想说他不是真的坏,至少有一个孝字可取。 他就问说,“案子怎么样呢?” “当地的派出所推脱说是煤矿上的人干的,煤矿上又推脱说是采石场的,采石场推脱说是村子里的人干的……那是个三交叉的所在,派出所也管,可各厂的保卫科也管,两边僵持不下,这个案子一直挂着的。” 是在咱们县出的事? “是!”四爷就指了指东边,“东营庄附近……县城的另一边。” 林双朝就说,“你这是以暴制暴?” 果然!人家不信。四爷一脸的坦然,“这法子是不对的,回头我就找方所长去,引几个去认错,以后像是有个盗窃案呀,打架案呀,看他们是不是能提供一些帮助。” 是说弃暗投明,主动去交代问题。这样的人,一般就是批评教育!事情就算是正式过手了。 林双朝点头,“然后呢?” “还是得干点正经的事。”四爷就说,“我父亲想叫我接班……” 哦! “这件事我想再看看,家里兄弟三个,也想问问两哥哥的意见。” 林双朝再没问,听起来像是个懂事的人,但这不算,得看干出来的事,属不属于懂事的。到了路口,换了邮政的车,他摆了摆手走了。 四爷开车往回走,心里也思量着呢,这事该咋办? 说实话,就原身干的这些事,再过两年,遇到Y打,送进去都不奇怪。这件事还真就得越早处理越好。 这不是你跑到外地躲起来就成的事! 怎么办呢?先把车给供销社还回去,然后回去用架子车拉上西瓜,把原身攒下来的两百七十块钱都拿上,上派出所。 派出所可太熟了,打架现在很少有报警的,关键是现在这交通,跑去报警,然后警察再骑着自行车出警,这工夫人早跑了。所以,打架当时不报警,人只要是小伤,事过了没人追究,这是双方都动手的事,问题不大。 关键在于跟这些混子在一起,没搞偷摸那一套,但贼赃原身确实是用了。像是这家的杏,那家的桃儿,西瓜棉花,乱七八糟的,都没法细数。主动偷的倒是没有,不是原身有节操,关键是这家伙经济条件好,又爱时髦,才不会半夜三更钻到地里喂蚊子,只为那三瓜两枣呢。 东西一拉,往派出所一进,直接敲所长的门。 老方是所长,二十年没挪窝,也是本公社的人,跟金印都很熟悉,一看见四爷就打量,“哟!你小子呀!穿的人模狗样的,头发可算是舍得剃了……这是又干什么了?” 大热天的,他一手端着个大茶缸子,一手摇扇子,“说吧,是又去哪个公社惹事了,人家动公家了?” 四爷摇头,“没有,今儿就是请您一趟,跟我去办事的,一些错得认呀。咱们不是一直说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小子知错了,也在咱们派出所的教育之后真心的想改错了,您得给我这个改错的机会呀。” 别管别人的认识变不变,得在法律和相关部门这里,把事情在这一个阶段做一个了结。之前的一切,在这里画了句号,省的来回的翻腾。 方所就嘿了一声,“你小子这是吃错药了,又打的什么主意?” 真心改错人都不带信的。 那怎么办呢?他只能说,“说了个对象,这态度不诚恳,人家姑娘不嫁我。” 嗯!这个话还有几分可信了。 方所起身要添热水,四爷亲自给添了。 这么有眼色,方所都不好意思为难。再说了,这小子……确实是说的对。如今这大小伙子,半大小伙子多的呀,四处游荡,没事招猫逗狗,找茬闹事的人特别多。只要丢的不是牛呀猪的,像是田里丢庄稼,哪村没有呀?这都是没法处理的事。 他现在跑来,主动认错,说是被教育好的。那这好歹是个典型吧! 行!叫两个记录的,都说说看。 四爷就从脑子里搜刮了,跟谁谁谁因为什么打架,双方的负伤情况云云,再就是出去吃饭,他要了一碗汤,对方多绕给他一个饼,都是类似这样的事情,交代了得有一个来钟头,“我就是想着,赔付人家医药费,把多吃的那一份那个钱补上……” 至于代卖东西,这个,帮朋友忙,不清楚东西来历,但说不上罪,对吧?这个可以回头慢慢处理。 就这点事,方所亲自带着,一人一辆自行车,把这些人家都跑遍了。这种的打架,打完就算了,还有些打完成了朋友的呢,你说这么上门,对方气的就骂:“你个四混子,这是诚心不打算给我打交道了是吧?兄弟不认了是吧?” 四爷好声好气的,“主要是为了娶媳妇的……这个谅解书,你还得给我写一个。” 哦!这个事呀,你早说嘛,整这西洋景干啥。 好说好话的把事办了,便是有些过节的,人家亲自上门了,方所带着呢,这自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打架也不单是人家的问题,又是给了西瓜,又是塞了十块钱的,那你说,都是相邻村子的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认那么真干啥? 四爷拿了谅解书,还跟人家称兄道弟,“到镇子上了,还上家来,你不来我可不高兴。”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皆大欢喜。 然后便是小饭馆这些地方,这里的那里的。本来现在经营这个就不多,一个大队有一两个就不错了,有时候就是去吃一碗面,人家老板怕这些人找麻烦,给的多。要小碗给大碗的量,要么再加两片肉,就这样的关系。 现在给送钱来了吗?就是要求把事由写清楚,给谅解书上签字就完。这种的事,有什么可为难的。反倒是不好意思,“你看,叫你多吃点,是我送的,现在非整的你再多掏一份钱,不对的是我嘛!” 跑了一天,收到了一沓子谅解书。 害的人家方所跟着跑了一天,晚上的时候,金印才知道自家这小子干啥去了。二话没说,从屋里搬出一箱子外表刮花的肉罐头,四爷一抱,直接给方所送家去了。 嘿!这不是挺会来事吗? 方所还问四爷说,“指导员的意思呀,是想把这个事情呀,整理成材料,报到局里……” 那这就定性了呀! 四爷就忙道,“这对所里,对我以后都好,叔,这事我得谢您呀。”说着就道,“回头所里或是局里要办什么法律宣传班,您告诉我,我一定去!国家发展,这以后必然是法治得跟上。学法懂法,不触碰法律红线,咱走的稳呀。” 哎哟!这话说的可太透亮了! 方所就说,“小子,可得记住这个话。以前犯事,还能说不懂法。但现在你主动学,这就是懂法。懂法再碰法的线,那可就罪加一等了。” 明白!明白。 然后人家就真去汇报上去了,这事很典型呀!尤其是在治安明显不好的时候,这种教育意义更大。 方所就建议说,“能不能叫各个派出所都办个法治宣传班,为期一月。完了之后,咱们县上可以举办个竞赛,各个公社的派出所比一比成果……” 这个提议就很好!一方面能普法,另一方面呢,在收庄稼的时候,把爱捣蛋的召集到一起,这也是震慑,少叫这些人糟蹋些庄稼。 一举两得的事,方所一回来就找四爷,“你小子的提议,你小子找人,把每个村的头头都给我拎来,咱开一个月的课。” 一家子都收麦子去了,只留桐桐在家,才偷摸的溜出来找四爷的时候,才听说四爷明儿要去派出所。 这确实是能把隐患给掐了,“然后呢?咱们还是没有经济来源呀!” “不急,一边走一边找机会吧。”他主要是考虑桐桐现在的身体,“吃药着呢吗?” 吃着呢,也不叫干活,伙食也还不错。 那暂时就这么着,等我忙完眼下这事再说。 总之,四爷弄了二十多个大小混子,去了派出所,一天天的就耗在派出所的大院里。树荫之下,阴凉之地,你们席地坐着,来来来,都来学学法。 学习了不到一个月,反正这一茬的农忙结束了,还很正规的进行了考试。考试完选了前三名去局里比赛。 法治问答竞赛,永和公社派出所拿了第一,四爷也拿了一个个人的第一。于是,一回来,大队就说,来来来,你来给咱当个治保员。 村上有治保主任的,就是那个骂四爷是坏怂的那个。 大队长说,“就是因为这怂/坏的很,学了法了,要是坏起来咱都未必逮得住!那就不如放到眼皮子底下,咱大队那一伙子爱捣乱的,跟他都熟!那些人要干啥坏事,他比咱消息快!有他看着,坏不了事!” 然后大家就觉得四混子这怂有点邪性,“摇身一变,老鼠变成猫了?” 可羞他先人去吧,学了两声猫叫,他就当他不是老鼠了?! 第 875 章 流金岁月(6)一更 流金岁月(6) 伸个懒腰,翻了个身,知了这玩意可真是闹腾的慌。早上起来就吱吱吱的叫唤个没完,吵人清梦。 而且,天可真热,看了一眼压在枕头下的手表,“不到八点半……”热死个人了。 磨磨蹭蹭的起身,把肥肥大大的裤子穿上,这才抓了短袖,慢慢的扣扣子。对着镜子,把头发扎成辫子,盘在头顶,用各种小黑卡子把碎发都拾掇好,利利索索的,至少不热呀。完了才开了屋门出去,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大枣树上新落的几颗枣子她顺手捡起来放在枣树下的石桌上。而后去拿窗台上的洗漱用具去后院洗漱去了。 完了用抹布顺便把自己个的屋子收拾利索了,左右看看没啥事,这才往前面去。厨房里各种的菜都洗好了,灶台下有通红的灰烬,想来粥也熬的差不多了。这是下地的人临走前都做好的,回来一扒拉就能吃了。 她在进厨房把饭做完,还是歇着凉快一会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还是凉快着吧! 去后院抓了艾草放瓦罐里,然后点着,放在门道里。 大门大开,过堂风吹着,那艾草马上就有轻微的烟气出来了,蚊子更没有了。她又溜达到后院,后面有点自家种的菜,摘了个一捧子羊奶番茄,个个都可小了,这种的现在没人稀罕,做菜也不用这个,但是当水果还是不错的。 洗了,放盘子里,揭开锅盖,鸡蛋和馒头一起在蒸笼里呢,馒头热了,鸡蛋也熟了。她抓了个鸡蛋,搭着西红柿,这就是早饭了。 然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慢慢的吃着。 巷子里有几个先下地回来做饭的大娘和小媳妇,她们是锅下架着火,锅里熬着粥,抽空打扫屋子,扫院子扫门口呢。那风风火火的,当真是放下菜刀抓簸箕。 嘿!都这么忙忙叨叨的,结果就有这么一异类。 这孩子都在家赖了多少日子了? 之前还能说是落水了,病了,要在家养。那中药熬的,半条巷子的人都能闻见。现在呢,药也还熬,好似不如以前勤快了。但这人也是真懒了吧。 对门的婶子叫金丝,四十许岁人,她属于清闲的。家里的男人在县里的职业中学做校务,家里有啥要紧的活,一般周末他男人就带着学生回来干了。所以,她一天天的自己拾掇的利索,家里也拾掇的利索。就她家的门口,也比别人家的门口更光亮些。那家伙,泥土的地面都恨不能用小扫把搭着水洗一遍。 她家的闺女也大了,跟桐桐一般大,这么大的姑娘在家得做饭呀! 于是,她就清闲了,坐在门套里,手里拿着鞋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纳鞋底呢。门口要是有人,就站出来,高声跟这个那个搭话。 桐桐才一坐下,金丝婶就喊:“小桐呀,快九点了吧?才起来呀?昨晚撵贼去了?” 意思是,要不是撵贼去了,咋能现在才起来。 跟这种人说话还怪有意思的!她也不坐交椅了,干脆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抱着盘子吃她的,“我觉浅,这狗叫唤的,一晚上都没咋停,都没听见吗?” “浇地呢!半夜进进出出的,狗叫唤是多大的事?你在咱村子这么些年,都不习惯?” 原身还真就是夜里失眠。 但人家不那么认为,这金丝婶就心说,白天睡不完的觉,屁事都不干,晚上可不睡不着吗?下两天地,看你睡的着不? 她才要说话,她闺女喊她:“妈,没醋了。” 金丝婶不想去供销社,这天热的呀!她拿了钱出来,喊桐桐,“小桐,递婶跑个腿儿,买些醋去。” 林雨桐也不说不行,看了看大太阳就道,“婶儿等一下,我吃完了……看我家的伞在哪,这太阳把人晒的……” 在门口择韭菜的隔壁秋霞嫂子就说,“大早上的,咋晒了?赶紧去,替大人跑腿的娃惹人爱。” 林雨桐坐着没动弹,“跑腿不白跑,要收跑腿钱的。” 金丝婶能抠死,那是抠的出了名的!一听要跑腿钱,就笑骂道:“这个懒女子,我看你将来咋嫁的出去呀。” 说着,就要自己去。 秋霞干脆起身,“婶子,我去!你给我把韭菜择了。” 两人换工,秋霞跑腿去了。 林雨桐吹着小风,给嘴里塞了一口西红柿,看着金丝婶拿了一撮子韭菜往她家跑,再出来就不见韭菜了,她也默默的收回视线。觉得以前的娱乐太少,这日子过的多惬意呀!除了没钱花之外,一切都很美呀! 秋霞风风火火的打了醋回来,金丝婶问说:“上次买的醋不太酸,你没尝这次的醋酸不酸。” “尝了,酸着呢!”秋霞特别老实的回了这么一句。 林雨桐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秋霞这才反应过来,就觉得气的很,“婶子,你再不要叫人跑腿了!给你捎带的打个醋,还怕人尝一口呀!” 但你就是嘴馋,尝了一口! 林雨桐就笑,“婶子家的醋瓶子上有记号呢!没到记号上,肯定不是撒了就是你尝了。” 秋霞红了脸,气哼哼的出来,拿了她家的韭菜重重的把门甩上了。 金丝婶点了点林雨桐,觉得这女娃不光是馋、懒,还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很。 林雨桐只觉得有趣,她却不知道,金丝不光是个名字,人家是连名带姓。这婶子姓金名丝。这个桐桐真不知道,还想着金丝婶是不是有个妹子叫银绣。 姓金的金丝婶是金家的本家,是金印的堂妹。 夏收完了,这不接下来该种秋粮了,除了集体的田地,各家的自留地得自家种的吧。而这恰巧,是暑假期间,金丝婶家的男人刘老师,没法子把放暑假的孩子叫回来帮他们种庄稼,那怎么办呢?只能叫亲戚来帮忙嘛!把能喊来的亲戚都喊来,一大晌就干完了。 四爷作为金丝婶娘家的侄儿,跟两个哥哥一块早早的就被打发来帮忙来了。天才亮就下地了,杨淑慧呢,过来帮着做饭。 杨淑慧看了看金丝准备的这个待客的菜,心里嫌弃的不行不行的。这啥玩意?那么老些的老韭菜,再就是茄子豆角黄瓜辣椒西红柿,这个谁家院子不种? 关键是这个老韭菜,我的老天爷呀,那么大一筐,肯定是谁家不要的。 那可不吗?六月韭,驴不瞅!虽然过了六月了吧,但那抽了韭苔开了花的韭菜,人家把薹一抽,剩下的这玩意连猪都不吃。 她就说了:“你弄这跟柴火棍似得,咋吃呀?” 金丝忙道,“不是给咱们吃的……我是想着人多,收拾出来,做韭菜酱,放到冬里吃。走的时候顺带的带点!” 我可不要你这破玩意!她坐在慢悠悠的择菜呢,算是帮忙了。 亲戚家来的多了,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就有人指了指对面,“这县太爷家的姑娘,都不回城了!她家大姑娘得一十五六了吧,我给说个对象,你帮着传个话。” 金丝就道,“眼头高着呢,等闲人可看不上。早前跟健民那小子谈着呢,我瞧着,如今也不咋热乎了。那老太太精明的很,没劳力的时候,用孙女吊着那些小伙子给她家干活,这农忙完了你再看人家,肯定就不成了。” “她家老一呢?我看一天进进出出的,风风火火,利索的很。” 金丝就道,“那心更野,之前跟个知情谈着呢,人家回城呢,也等她呢,想着她爸是干部,她怎么着也能回城去呀,结果看这情况,难说……你种娃,你说个啥条件的小子能把人家那心拢回来呀?” 说着就笑道,“估计人家还是想嫁个公家人,顺道回城去!她们能顺道回城,那身在公家的小伙子,正好也想借借林双朝的势,两好合一好,还显得林双朝大公无私,是这道理吧?” 杨淑慧竖着耳朵听着,一点都不敢多话。 金丝就笑说,“我说的这个,九成不准,八成是准的!你没见这家把小闺女给惯的呀!早起不到八点半不起,起来她姐都给把蛋蒸好了,鸡蛋油茶黄瓜西红柿,今早我看见老太太出去买油条了。这小桐九点准点开门,坐在门套里吹着风熏着蚊子乘凉……晌午头上,必须再补一觉,晌午那顿饭正热的时候她不想吃,得睡起来下午四点了,才吃饭。吃完继续坐在门套里,赖在摇椅上晃荡……这丫头长的好,说不定哪个当官的人家给儿子瞧上了,我瞅着,这一家子恨不能把这个小闺女给供起来。” 杨淑慧:“…………”结婚证还在我家放着呢,她能嫁哪去呀?林家这是铁定了呀,就是要叫孩子在家过的舒舒服服,然后觉得没有急着出嫁的必要,好悔婚的。 那这可不行! 桐桐不知道人家说她呢,这天还是早上,还是老样子,八点半前后起床洗漱,然后给自己剥了鸡蛋,今儿早上还有买来的油条,她再冲了一杯油茶,把黄瓜西红柿洗好摆一块,又往门口一坐,乘凉带吃喝。 结果对门今天好生热闹呀,好几个女人在门口坐着呢,切菜的切菜,择菜的择菜,叽叽喳喳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又在说谁家的是非。这会子看见她了,都朝她笑笑,然后转脸过去就挤眉弄眼的,也不再说话了。 林雨桐没被人说的自觉,还问人家:“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杨淑慧就说,“说秋霞跟她小姑子干仗的事呢。” 干仗了?桐桐抓了黄瓜边啃边往过走,“怎么干仗呢?”为啥的?说说!说说嘛! 杨淑慧:“…………”啃黄瓜有点不太应景,这要是有一把葵花籽就好了。 于是,她回去从她娘家,把她娘家嫂子在院子里种的向日葵砍了一半回家。 她嫂子凉凉的说,“都砍了呗,咋还留一半呢?” “给你带了俩新背心,在炕上放着呢!”小气样。 她嫂子马上喊儿子,“给你姑送回家去!赶紧的!” 回去杨淑慧又是晒又是炒的,然后全塞给小儿子,“给你媳妇送去!” 大夏天的吃瓜子?不上火吗?送这个干什么? 杨淑慧咋解释呢?“女娃都爱吃,你只管去就是了。” 于是,都晚上了,四爷给送瓜子去。 可这……大夏天的,一巷子纳凉的人,怎么送呀?他往过走着,有人喊他,“四哥,你干啥去?” “昨晚上摸知了猴,谁好像说是在北岭子上晚上兔多,我准备借个东西下套逮兔去!” 这一喊,都在问呢:“北岭上有野兔?” 谁知道有没有,应该是有的吧。 反正四爷朝巷子里去了,找他堂姑家的表哥借绳子去了。这会子巷子里都嚷着问呢:“套兔子去不去?” 去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还有人跑过到林家借绳子来了,然后四爷趁着人乱乱的,给桐桐塞了一个布袋子,桐桐掂量了一下,得有一三十斤重,不知道是啥玩意。 等人都走了,老太太才问:“拿的啥?” 桐桐打开,是刚炒的瓜子,还带着余温呢。 育蓉就哼了一声:“明儿是不是吃兔子呀?” 吃啥兔子吃兔子?林雨桐就道,“他听人家说有兔子,打算去套兔子,可去的人多了,他肯定就不去了。别想了,没兔吃!” 育蓉一愣,有点反应过来了,你说这人坏不坏,就为了送个葵花籽,把人都忽悠的跑去套兔子去了。 可不嘛,上了这坏怂的当了。 套啥兔子了套兔子?套住三个黄鼠狼。 白天撞见的都笑骂,四爷也笑,笑完就散烟:“其他大队有些育苗不及时,这会子种粮食了,抓瞎了,晚上偷苗呢!咱这把套兔的话嚷出去,知道咱这边晚上到处都是人,就没人敢来咱大队胡糟蹋了!” 众人也接了烟,“这他娘的,都干的啥事,把苗祸害了,这一季庄稼呢。” 可不是嘛! 这种事可不一定是常小偷小摸的人干的,小偷小摸为的是私利。最怕的其实就是这种,为了小集体的利益,然后团伙性质的,往自家怀里扒拉。这种的便是抓住了,又能把对方怎么着?农村这很常见!一个大队集中些精壮小伙子,去别的大队偷些要成熟的庄稼,年年都有,都不稀奇了。偷成的全大队洋洋得意,丢了的就想法子再偷回来。 这么一说,果然,坏怂有坏怂的办法,这法子好歹是为了正事的。 没正行,但有正事,人缘一下子都好起来了。 四爷就谋划着,还是得去一趟隔壁县,再见一次林双朝…… 第 876 章 流金岁月(7)二更 流金岁月(7) 金家两口子是真着急!为了这个婚事,儿子这不是变好了吗?这就是最大的事。所以,别管别人怎么说,说那姑娘有多大的毛病,这都是小事。懒一点、馋一点,这不妨碍别人,对吧?自家这小子,一个不顺心就是要妨害别人的。 别管咋说,儿子现在是靠自己的能耐,把人家闺女哄的领证了。那这要是不能把媳妇娶进来,是不是做爹妈的错! 肯定呀!要是这不成,人家那孩子进城去了,还能找个更好的。可自家这孩子,本来就难娶媳妇,这要再弄一二婚头,大概说了,这辈子可就打了光棍了。 于是两人想了再想,还是把大儿子和二儿子给叫到屋里,商量这个接班的事,“……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双泉就不说了,大学再读两年,出来就工作了,肯定是干部待遇……你们俩呢,也比老四有出息……事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再不叫接班,这媳妇八成还得飞。你说,这要不给他成了家,将来没我们这俩老的了,他那么个不听管束的,不还得麻烦你们吗?你们看,能不能叫他接班……” 金印更放出话来,“他接班,以后我跟你妈老了,不用你们哥俩管!” 相当于一个工作分了三份,一个儿子占一份。但是呢,你们把你们那一份再预支给我,抵你们的养老钱了。 这事不是这么一个说法。 大民就笑道,“给老四就给老四呗,还抵了孝敬钱呢?他不惹事,都阿弥陀佛吧!看现在这考大学,直系旁系三代都在政审里算呢。双泉考大学那阵,我就提心吊胆的。这以后再有个啥事,咱家出个蹲局子的,啥好事都折腾没了。叫老四接班,我看成。” 三岭一边剔牙就一边道,“接班也得是开车吧?” 那倒是也不一定!但是司机吧,有司机的油水。 可三岭开不了车,“我坐车都晕的慌,学开车……就会开个拖拉机,我开不了大货车,大哥没意见就成,叫老四接班吧!” 于是,第二天,在四爷压根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告知接班手续都办完了。金印提前退了,叫金老四给接班了。 嘿!这金家两口子是不是傻呀?! 金丝婶在门口跟人家说闲话就说这个事,“啥好差事都能被那小子给作没了!我那嫂子偏心眼,心都偏到咯吱窝了,要不是她惯的狠了,老四能成这样?” 吴秀珍坐在门口,从花生蔓上摘嫩花生。自家这小祖宗,说是想吃水煮的嫩花生了。 这玩意可麻烦,摘下来,上面都是泥,得一遍一遍的涮洗。 自家婆婆在另一边的门墩上坐着,种着的豇豆零星熟了,摘回来她给剥豆子呢。等巷子里没人了,都回去歇晌去了,吴秀珍才低声道,“妈,这事还是不成。我想去那边县上,给小桐找个对象。之前王主任的老婆跟我提了一句,她娘家侄儿刚复原,分配到那边的公安局,这仓促领证的事,也不是不能说,就是领证,但是没住一起……应该能体谅……” 老太太把豆子一颗一颗的剥下来,而后问说,“你想叫你闺女过啥样的日子?” 这把吴秀珍给问住了,半晌没说话。 老太太就说,“我儿子当年大学毕业,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叫他娶你了。结果呢?你们也没过的更坏。你说说,你当年是不是一个村上的小丫头,早早的跟双朝好上了,我儿子应了你了,毕业回来就结婚,果然就真娶你了。我当时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后来想了想,双朝性子执拗,较真……跟人相处呀,并不讨人喜欢。但你不一样呀,你心里灵性的很,会跟人打交道,会看人眉高眼低,他不如你会做人,带上你呢,他做的不到的,你补上了,瞧着这些年,运动来运动去,你们受啥波及了?真要是娶个跟双朝一样的,双朝未必能有现在!” 吴秀珍没犟嘴,认真的听着。 老太太伸手搓着簸箕里的豆子,发出各种刺耳的噪音,她的声不高不低的,就说:“金四混的,我也没一点看的上的。可这孩子灵性,会办事!你就说,这么短的时间,把事处理干净了,这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那法学的,那么些人学的不如他快……这事呀,不是你想谁合适就是谁合适,得看你闺女咋想。她要是坚持不改主意,那就得想金四的长处……就跟我当年一样,老想着你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咱家这日子不就过不成了吗?” 把吴秀珍说的,一时还真想不到怎么去辩驳。 婆媳还在想这个事该怎么往下说呢,就见一小伙子急匆匆的往巷子跑,大老远的就喊:“姑——” 吴秀珍扭脸看过去,是侄儿,吴卫国。她站起身来,“咋的了?” 卫国到了跟前,身上都汗湿完了,“姑,我爸妈跟俞老蔫家的两口子吵起来……” 为啥的呀? 卫国一边扇着,一边道,“俞老蔫的妹子不是嫁给公社张副主任嘛……” 啊!咋了?欺负你们了? 卫国摇头,“借着这个关系,不是把俞老蔫的儿子给放到公社当办事员去了吗?” 这又咋了?“把话一口气说完!” “这俞家儿子谈了个对象,也是公社办事员。那姑娘今儿上俞家来了,说是她给咱村的四混子办了结婚证,结婚的对象是咱小桐……哪有这样胡乱嚼舌根的,隔着墙皮在咱家听的清清楚楚的,那我爸我妈能不恼了吗?” 吴秀珍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都得知道了。 这不是自家哥嫂跟不跟人吵架的事,而是都在一个公社,迟早都会露了消息的。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她起身,“走!我跟你回去。” 骑着自行车赶紧就走,吴秀珍这人,不跟人吵架,如今学的很有涵养。当时就说俞老蔫家的儿子和那姑娘,“别管这事是真是假,但是这做工作,就要有原则。老百姓找你们办事,回头你们把人家的私事,宣扬的人尽皆知,这恐怕也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如今这还吵吵起来了,就怕人不知道。那我要是去找公社的几位主任问问这个事,你们觉得合适呀?” 那肯定托人找关系进了公社的差事就干不成了。 吴秀珍话又往回一收,“不过呀,咱这也是邻里邻居的,祖祖辈辈都挨着住的!说实话,不是一家人,也成一家人了。我还能真为了这个事去告状?” 老蔫家两口子瞬间蔫了,赶紧回话,“……这个事咱也不知道准不准,其实也是替孩子着急!” “是!都是替孩子着急。”吴秀珍就道,“双朝忙,没回来,本来呢,是该告知大家伙一声的,可这他没回来,我自己也没法办这个事呀!因此,跟金家亲家说好了,等等再说。我哥我嫂,还有孩子她姑,可都不知道呢。这事闹的,知道的是说我家那口子忙,儿女的婚事顾不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对姑爷和亲家不满意。又或者,叫我哥我嫂子我小姑子都以为我们跟他们不亲了,孩子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不说……” 老蔫赶紧回话,“哎哟!我的妹子呀,是我不会办事……” “我还能真你怪呀!到底是喜事,到时候您得来喝喜酒,早早来帮忙,要不然我可当我出嫁了,您都跟我疏远了。” 那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一巷子的人这才都知道,哎哟!怎么好好的,把姑娘嫁给四混子了呢! 都猜测说,肯定是四混子哄的人家姑娘这样那样了,人家家里没法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也有人说,就说嘛,怎么好好的叫老四接班呢,这怕是人家林家提出来的条件。 治保主任说,“怪不得拿了两张盖着大印的字说是娶媳妇用的,我还当这怂胡吹呢,没想到是真的!” 连方所也登门找金印,“说是为了娶媳妇跟人家和解,竟是真的?是那位县太爷家的姑娘。” 金印嘿嘿嘿的笑,客气的让人坐。他哪里不知道,方所能来,看的不也是跟那位县太爷结亲的面子吗? 但这个,算是个拿不到桌面上的事吗?真不是!一个个的还开玩笑,说四爷:“还是你小子能!” 一个个的把猜想出来的当真相,还拒绝澄清,那就干脆这样算了。 这个时候,吴秀珍能说啥?这么长时间,金家出来没露过一个字,对吧?就是四混子再混,这事上没胡来。 那现在事漏了,怪谁呢? 谁也怪不上!要怪就怪自家这孩子脑子抽了,真去领证结婚。 舅舅舅妈,姑姑姑父都来了,坐了一屋子,林雨桐摇着扇子慢悠悠的扇着,感觉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关爱智障。 舅舅瓮声瓮气的说,“还说啥呀?都跟人把证领了,还有啥说的?”然后扭脸就说吴秀珍,“这事不赖孩子,就赖你们两口子!自己的事就那么要紧呀?俞老蔫那妹夫,就是公社一搞后勤的,结果安排了一个又一个……你们呢?亲闺女呀?非搁在农村种地!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 “哥!说啥呢?”吴秀珍赶紧喝止了,嚷嚷什么呀!她就说:“啥时候以权谋私都不能是对的吧?” 舅妈就起身,“结都结了,还说啥呀?”她往外走,还呵斥舅舅,“干啥呢?地里的活不干了?咋的呀?当官的妹夫指望不上,你还指望有个当官的外甥女婿拉拔你一把是咋了?” 有点阴阳怪气! 林雨桐察觉了,舅舅舅妈、姑姑姑妈都在一个村上,但一个村住着,这么长时间,知道自己落水了,就来看了一次,再没过问过。 啥原因呢?因为当官的,不照顾三姑六亲就是没人味! 你能干,可给谁带来好处了?既然没有,那你算是锤子! 更有说,谁知道是真能干还是假能干,要是混的开,能不安排吗?不安排,肯定是安排不了。 这种心态呀,挺有意思的。每个人都痛恨贪官,但家族里一旦出了做官的,就都恨他不够贪。 林雨桐突然就很想去隔壁县一趟,去见见这个不肯走后门的官爹。 这次她不光自己去,也想光明正大的带着四爷去。 老太太没拦着,“那就去吧,跟你爸把事说清楚。” 于是第二天天不亮,四爷就接了桐桐出门,没用供销社的车,而是坐了客车,在县城倒了一次车,才到了三云县。 到的时候都快中午了,县城不大,走着就能到单位。 门口开门的大爷挺客气,认出林雨桐了,“是小桐吧?” 应该是原身来过这里。 林雨桐点头,“是!” “又找领导拿钥匙吧,进去吧,也快下班时间了。” 两层的办公楼,办公室在二楼。里面办公的人认识原主的该是不少,见了她都多看两眼,再打量四爷:“又没带钥匙?” 是啊!取个钥匙。 上二楼的时候,会议室有开会的声音,两人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子。得有十来分钟吧,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林双朝先出来了,正跟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说话,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外面的一对璧人。 两人都穿着白短袖蓝裤子,干干净净的。姑娘把头发梳的利利索索的,小伙子的小平头看着也干练。 这俩人谁看了也不会觉得不着调呀! 矮胖的这位是老牌公社书记了,就笑道:“哟!这是……” 林双朝指了指桐桐,“姑娘,最小的,小桐。”然后随意的介绍了四爷,“小桐谈的对象。”然后给两人介绍,“这是李主任。” “李叔叔。”林雨桐就笑,“我妈在家常提起您,说您家我婶子做的酱豆可好了。” 其实这位是才调来的,跟林双朝并不熟悉。家里的家属有接触也正常,但这么一说,就觉得真亲切。 李主任主动伸手跟四爷握手,“小伙子精干,做什么工作呀?” “您过奖了,在供销社。” “这可是服务单位,好好干!” “一定听您的指示!” 然后陆续从办公室出来的,都知道领导家的姑娘要结婚了,带着对象来了。 林双朝在一边站着,还是那副样子,这个从他身边过,说‘恭喜得一乘龙快婿’,那个从他身边过,夸一句‘小伙子不错,前途无量’,他都不苟言笑的应对着。 这要真是一乘龙快婿,真要是前途无量,我也会笑。 可这……想用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也不对!肚子里要是只有败絮,倒是好打发了。 把人都打发完了,林双朝才取了钥匙,回家吃饭吧,想了想,家里啥吃的都没有。那还是下食堂吧。 食堂有碗筷,可以带自己的,也可以不带。 林双朝带着两人,没带碗筷,去了一人一个碗一个碟子,排队去。 是的!跟普通的工作人员一样,排队吧。 饭菜有什么?半碟菜,上面放俩二合面馒头,再就是一碗只见汤不见蛋的蛋汤。 吃饭的地方就是大堂,找个角落,坐吧。 一边吃着,林双朝才一边问:“你俩一起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林雨桐就把事给说了。 林双朝听的很认真,很仔细,吃了一个馒头了,他才问四爷:“接班之后,在县城?” “在县城就只能做司机!”四爷摇头,“我申请回公社,可以调岗。” 林双朝吃的很慢,“都急着进城,你反其道而行之,为什么?” 四爷也停下筷子,就说,“供销社跟其他的单位不一样,他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组织、协调、管理重要的农业生产资料和农副产品营销的,他的前提,离不开一个农字!方便农民日常,重点放在日杂上,我觉得已经偏了。他最要的职务应该是农业生产资料,从农机到农业化肥农药,如果供销社不能够帮农民解决这些问题,那这便是丢失了职能。以前呀,咱们用化肥都是上面配给,这并不能满足需求。尤其是自留地耕种,大部分是买不到化肥的。这便是服务不到位。”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真是!因着田地是公家的,所以,化肥之类的统一配送,跟各大队联系了,供销社在这方面的职能上,好似就弱了。因着大家都在供销社买日杂的多,好似印象里,供销社就是个商店,收农产品,也卖日杂。但其实,在农村,它最重要的一部分职能是农业生产资料。 林双朝意外的挑眉,‘嗯’了一声,“你们的来意,是希望尽快举办婚礼?” 是! “婚礼……我想尽量简单的办。”林双朝看桐桐,“不想惊动太多的人,如果能办成一个茶话会,我觉得更合适。” 是怕有人趁机送礼吧。 四爷马上道,“我回去跟我爸传达您的意思,怎么合适怎么办。” 桐桐点头,“仪式嘛,正式就可以了!很不必铺张。” 林双朝就道,“今儿是阳历八月八号,那就放在阳历的八月十五,我提前一天回去。” 好! 吃完饭,叫两人在外面等着,林双朝找单位的出纳,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一共二百四十块钱,拿出来之后递给桐桐,“拿着,置办你喜欢的东西就行。” 可林雨桐看见他手腕上有了裂痕的表盘,胳膊肘子上磨损的痕迹,脚上的鞋子修过的痕迹……他是真的清贫的很了。 等出了大门,看着他返回去上班,桐桐扭脸问四爷:“现在这写文章,稿费高吗?” 稿费呀?一千字十元到五十元不等。 就算是按照一千字给十块钱,说实话,真比赚工资划算呀! 突然想挣点钱,给这老头换块手表,买双皮鞋。 第 877 章 流金岁月(8)加更 流金岁月(8) 八月十五? 时间充足! 杨淑慧大手一挥,“这时间足够了!” 够什么呀?金印就说,“今儿都八月八号了,人家也说的是阳历的十五号,这中间就一周的时间。” 七天呀!哎呀!这可太紧了。 可再紧也得抓紧时间办呀,“老四的屋子得收拾,柜子来不及做了,直接买现成的吧。炕得拆了,买个双人床……” 别!炕留着,回头拉点砖回来,把炉子砌起来,冬天就指着炕和炉子取暖了。其他的家具得要,但是双人床,很不必。 可人家城里现在就流行这个!“要不然问问你媳妇,看她喜欢什么样式的?” 我说的,她都喜欢,按我说的来。 杨淑慧打量了儿子几眼,这事可不能吹牛呀!听你媳妇的没啥,真的!这花钱的事,咱一次得花到位。别到时花了不少,你媳妇不喜欢,咱还得改! 四爷只能说,“今儿回来路上就说了,觉得冬天的话,床没法取暖!她不耐寒。” 哦!这样,那就炕,“可土炕都是土,脏兮兮的。” 金印就说,“拉点水泥,把地面和墙下面再抹一层,炕改成楼板炕,比土坯的好,肯定比土炕干净,也更好干,烧几天就干透了。” 这也行! 杨淑琴就问儿子,“叫方所当媒人,去提亲去。看这彩礼怎么给?” 彩礼别提!四爷就说,“把准备的彩礼放到红包里,我亲自给送去!要不然,林家怕是不收。” 对!肯定会说影响不好的。那就不如以两孩子的名义递过去,叫儿媳妇看着添置东西。 可给多少算多?给多少算少呢? 而今就是几十块钱,几乎少有超过八十的。一百来块钱足够给一个儿子娶个媳妇了。自家这三个儿子,自己准备了四百块钱一直没动。现在咋整?给多少合适? 金印就说:“取两百来,叫老四送过去。” 这么一算,带收拾房子,买家具,置办婚礼的一套东西,三百怕是打不住呀。老大和老二的婚事都在眼跟前了,你也不去上班了,咱这拿啥钱给这俩大儿子成家? 金印就说,“县城的车站有的司机找代班的司机,我还能干几年,过去代班去。” 有些人有事跑不了车,司机现在还比较紧俏,尤其是有经验的司机。这跑不成了,公社里的百姓就上不了县城,也是个麻烦!有个代班的,今儿替这个代班,明儿替那个代班,不说天天有活吧,但至少有半个月是有活的,这么挣下来也勉强能把多花的攒下来了。 两口子背着人商量的,但到底是给了四爷二百。 可这二百拿过去,吴秀珍没都留,拿过去的都是十元的票面,吴秀珍取了三十块,“有个意思就行了,心意收到了,多的坚决不能要。” 四爷就问:“那您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能有啥要求呢?这会子了,啥要求都是虚的。吴秀珍就说,“好好过日子!人嘛,都有那么几年不懂事,这结婚了就是大人了,要懂事,要好好过日子。在农村,对离异呀,还挺有看法,但在城里面这事都不叫事!你们过的好,则罢了。要是过的不好,我不介意我闺女离婚。” 肯定还是不放心的! 可以说林家的啥要求都没有提,看着退回来的一百七十块钱,杨淑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咋弄的呢?还是这钱,再添了十块,找熟人托关系,愣是买了一辆自行车来,也不说给林家送去,反正就是放在新房里,给你们两口子单用就是了。 金家叫了帮忙的,把整个家里里外外的打扫了好几遍,把新房拾掇也拾掇出来了。直到第五天,水泥干透了,这才把家具放进去。被褥床单窗帘门帘收拾好,就等着正日子开个茶话会了。 但是金家收礼金当然不好意思真茶话会,弄了几百斤豆腐,油炸豆腐片,然后用油纸包起来,等到亲戚走的时候,算是回礼了。也算是把席面吃了的意思。 林双朝提前一天回来,家里还是挺热闹的。这边公社的好些人知道了,都来贺喜的,也是为了见林双朝一面的。林雨桐看着陪嫁,四床被褥,一对枕头,一个收音机,水盆热水瓶,凡是过日子的东西,基本买齐全了。再就是这段时间林双朝寄回来的书,收拾了整整两个箱子,这都是要带走的。 二百四十块钱,花的剩下一百二了,林雨桐取了二十,把剩下的一百推过去了。 林双朝没收,“你们嫁一个少一个,家里的开销就少一份。欠的工资可以每月扣一点的还,家里并不会紧张。不过从今往后,你的日子,你得自己思量着过。并不一定说是有多大的本事就是出息,一个人如果能经营好一个家庭,那就是成功。就像是你妈,她是家庭主妇,但是我从没有觉得你妈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反正是不管别人背后怎么说,也别管自家心里有多少不得劲,这闺女总是得嫁的。 两家离的不远,早早的,四爷就来了,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迎亲来了。因着林双朝在,也没有那么些敢闹腾的,就是新人对着长辈三鞠躬,然后离开家门,去了男方家里。 方所专门借了公社的车,来接这边的长辈。 茶话会村里人不会办,但是方所会办呀!金家的院子里摆上几个桌子,各种的坚果和糖摆上,然后供销社的工会主席来主持,说一些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话,这就算是婚礼结束了。 过程简单,但是很正式的仪式,这就成了。 林双朝进了屋子,把新房又打量了一遍,然后看到炕头有一架书架,书架上已经有半架子各种法律和化肥农药类书目,他的面色好了很多。再随手抽了笔记本,看到了记了半本子的笔记,满色柔和多了。 他从兜里摸了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又写了几句勉励的话,这才又给原模原样的放回去了。这姑爷要是做样子的,再不打开笔记本,那自然也就看不到这些了。若不是做样子糊弄人的,那就很快会发现的。他也想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裹在烂套子里的珍珠。 吴秀珍攥了攥桐桐的手,“若是对你好,那就好好过。若是对你不好,你就回家。若是敢动手打你,记着,谁动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行。打人是最不能容忍的毛病,记住没有?” 嗯嗯嗯!听到了,也记住了:“人家又不蠢!我爸不主动安排我们,但是我爸的存在,对我们本身就是一层庇护。” 这话多傻!要是真存了什么心,等发现从你身上攫取不到好处,时间长了,态度也会变的。所以,还是得自己立得住! 老太太叹气,“我跟你俩姐都在家,闷了就回家。” 嗯! 一路走一路说着,一直把他们送到巷子口,看着他们走远才跟四爷往回走。 咋说呢?还怪不得劲的。 对金家,她是陌生的。这边的院子极大,说起来,这是三个院子连在一起了吧。靠着巷子的最里头,另一边就是自家的自留地,大门留的极大,方便大车进出。在镇子上来说,算是比较偏僻了吧。 怎么能一连三院呢?这在而今地皮紧俏的时候简直不可思议? 院子里还有帮忙的人没走,有执事帮着安排。杨淑慧一看不用主家插手,就来桐桐这般帮着收拾新房,帮着归置东西,婆媳俩说起了闲话,就说院子的事:“这事是大队上答应的,当时这里是个涝池,一到夏天臭烘烘的惹蚊子,一到秋里雨多了,还怕把谁家的孩子给掉下去。就想着把这地方填起来。当时咱家能借来大卡车,帮着大队上拉了几天的土方,把这填起来了。好些人怕这里填的土不结实,盖房不保险,不愿意要这边的院子,大队拿院子抵了油钱和出工钱,咱家就比别人宽敞。这是婚事急,要是缓着些,就把院子隔开了。” 怪不得呢,人家都是地方不够了东西两厢盖厦房呢,这家是一横排过去。 可能是为了跟没结婚的儿子们隔开,那俩儿子住那边顶头,新房在这边的顶头。中间隔着三十米,且远着呢。而且,自家这边改了厕所,还给分了男女,也是为了方便的。 总的来说,在一水的草房中,金家这房绝对是好的。就像是这水泥地面,县城很多单位还都是青砖地面呢,给自己这边盖了,这就是花费了代价了。看看屋里,再看看外面那自行车,一算都知道,至少花了三百多。 林雨桐正谋划这个呢,就听到外面吆喝着:“金四……四哥……大喜的日子,不好好喝一回可不行,这是看不起兄弟们呀!” 杨淑慧面色一变,小心的打量儿媳妇的面色。最怕这样的!好容易像个正经人了,跟这些人老来往,那谁拿他当正经人呀! 于是,她马上安抚儿媳妇,“妈这就去把人撵了。” 林雨桐一把拦住了,“那哪行呀?”她说着朝外一看,就问说,“妈,准备的油炸豆腐还有吗?” 有……有……有啊!你饿了呀?妈给做吃的去! “别!妈,您别管,您帮我收拾屋子,我去见见人去。” 啊? 林雨桐真出去了,然后笑着招呼人:“都来了呀!坐坐坐,我去拾掇俩下酒菜就来。” 嗳!好嘞! 这个叫嫂子,那个喊弟妹的,谁喊她都应。一进厨房,这个给四爷挑大拇指,那个给四爷挑眉毛的,四爷只笑,“坐!都坐。” 金印气的呀,说大民和三岭,“过去看着,别闹出事来。” 闹出啥事来呀?那边新媳妇端了菜出来,伸手就去摸酒瓶子。 这些还喊着:“我来我来……” 谁知道人家拿着酒瓶子不知道怎么一磕,瓶盖直接飞了。然后就见这位我见犹怜的新娘子给大洋瓷碗里倒酒,敦敦敦的倒了一碗,一斤酒全倒里面了,“来的都是朋友,不是外人。我呢,就不一一敬酒了。这么多客人,就碗里这些,我先干为敬了!” 不不不!别别别!咱可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拉着那个拦着,折腾的人一身的汗! 不是!这事不对呀,金四娶回来的这个媳妇是不是有点彪呀!这闹的,谁以后敢找金四喝酒呀!她要是撵来二话不说给她自己灌上一两斤咋办?撂倒了算谁的?真要是喝出个好歹,县太爷会说她家的姑娘彪吗?不会呀!那错的还不得是咱们这些人吗? 就说呢,金四咋这么好命呢! 感情是碰到个彪的呀!想想也对,这要不是个彪的,谁跟他金四领证呀! 走走走!恭喜两句,吃两口菜就走吧,别整出事来。 别说这些人了,便是金家人都以为这个小桐是不是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这孩子虽然一直在村里,可属于不太跟人打交道的人,具体啥样谁也不知道。就记得以前不咋爱说话,看着听腼腆挺规矩的一个小女娃娃! 如今一看这样,心里都咯噔一下!就说呢,老四能耐了,会哄个媳妇回来了。反过来想,能被老四哄回来的,这脑子得是啥样。 金印的心都跟掉井里了似得。 直到客人都走,这儿媳妇手稳稳当当的把洋瓷碗里的酒又给灌瓶子里了,还拎过来说,“爸,要喝酒先紧着这一瓶,要不然酒气就跑完了。” 啊?哦! 金印接过来,“那这帮子……就走了?” “走了!”林雨桐就道,“要是再来家里,您就喊我!谁管都不合适,我折腾两回他们轻易就不来找了。” 对!对!金印笑的牙豁子都出来了,说四爷:“以后听你媳妇的!怕媳妇不丢人!” 能管住老四的媳妇就是好媳妇,懒一点没关系,反正咱做公婆的还年轻,还干的动。馋一些也没关系,挣钱不为嘴,那才是脑子有毛病。 “赶紧歇着去!叫你妈给你热个肘子。”说着就喊老伴儿,“娃他妈,赶紧的,小桐还没吃饭哩,把肘子给娃热上。” 杨淑慧往出走,跟桐桐碰了个面对面,还问说,“爱吃蒸馍夹肘子肉还是爱吃烧饼夹肘子肉。咱家有蒸馍,要是想吃烧饼的叫老四骑车给你买去,才打出来的好吃。” “蒸馍就行,切些青辣子和蒜末,剁成末末,跟肉夹一块!” 真会吃!这么吃最解腻。 把四爷笑的不行,躺在炕上才觉得放松下来了。一天也是啥也没顾上吃,可就这,往炕上一躺,也给睡着了。 梦里都是桐桐一口肘子一口蒜,吃的嘴角流油,他朝她一看,她还咧嘴朝他笑的眯了眼,哎呀,这形象呀,咋就那么爱看呢! 第 878 章 流金岁月(9)二合一 流金岁月(9) 一睁眼,换了个陌生的地方。 四爷还睡着呢,时间还早,应该是天还不亮。屋子里黑漆漆的,窗户开着呢,窗帘被风吹的一动一动的,怪不得这么舒服呢! 也对!入秋了,早晚凉快的很。 许是忙了这么多天,金家也都累了,外面院子外面各种响动,但是家里安安静静的。 家里没养鸡鸭,也没养狗,一边是田地,就更加的安静了。 四爷一翻身,抬手一摸,不见人。睁眼一看,桐桐一个人坐在床上,披头撒发的还带着几分迷茫。 “不睡了?” 之前赖床确实有病情和药物的影响,但从健康的角度来说,身体调整过来了,早睡早起才有利于健康。尤其是锻炼,更不能少。 桐桐点头,“起身动一动。” 能动了? “能慢慢开始活动了。”得循序渐进。 那就起吧!四爷这一觉也睡饱了,两人起身。金家不用去挑水,家里有一口压力井,这玩意可省了大劲了。 轻手轻脚的起来洗漱了,四爷扫院子去了。桐桐先去打太极了,住在农村有这么一点好,早起空气是真好。也不需要多大的活动空间,轻手轻脚的不打搅谁就能活动完成。早起打拳,而后对着太阳的方向吐纳,身体的阳气自然就起来了。 练完一身白毛汗,回去才把房间的收拾好。但她不打算下厨,一大家子的饭呢,咱找点能做的做。 拿个篮子,上菜园子去。秋茄子那么老些,再长就更老了,都给摘了。还有快下架的豆角,老了的黄瓜,半红半绿的辣椒,说实话,自家院子里种的,多数是吃不了的。摘好了,她就原地放着,也不费劲去搬了。等四爷把院子都打扫了,把家门口也规整利索了,才把菜筐子给搬到厨房。 左右看看,桐桐低声跟四爷道:“想吃嫩苞米了。” 好些年都没吃过了。 上辈子到底是没找到苞米,两人也没能吃到。不提想不起来,一提还真是!这个季节,就该吃嫩苞米。 等着! 边上就是自家的自留地,种着玉米呢。四爷拎着篮子,找苞米去了。 杨淑慧一早起来就瞧见儿媳妇已经起了,站在院子里冲着儿子的背影笑。 哟!怎的起的这么早?她就说,“怎么起来了?没事,家里没啥活干,想睡就睡。” 我晌午睡会子就得了! 杨淑慧摸不清这儿媳妇的脾气,行吧!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她一边去洗漱,一边问:“老四出去干什么了?” “我想吃嫩苞米了,他去掰去了。” 杨淑慧:“………………好啊!嫩苞米能吃了。”但谁舍得这么吃呀!不过没关系,不就是吃苞米吗?吃! 败家儿子扒拉了十来个长的特别好的就给拎回来,“一人两个。” 不用!都给你媳妇留着。 四爷洗了手看了看表,才不到七点,他跟桐桐说,“一会子吃了饭,我得去一趟供销社。” 林雨桐看了看那嫩玉米,还有那吃不完的秋菜,“你想收嫩玉米和秋菜,往外送?” 现在干啥都能挣钱,但以现在这条件,只能从伸手够的到的地方想办法。接班,又是在镇上,饿不死活不了的,得想法子腾挪呀。 这是解决自家的问题,也是叫各家多挣点钱。农民是饿不死的,但就是手里少了钱花。 以公家对公家,来回倒手,也是有利润的。这事完全不用偷着干,只要说服单位,干的多单位和个人都有钱挣,这就行了。 关键是,自己和桐桐的钱,就是桐桐陪嫁带过来的那一百块二十块钱,这钱……以自己和桐桐的生活习惯来说,够干什么的? 杨淑琴洗漱完,就下了厨房。烧了热水,把家里所有的暖水瓶都给灌满,然后才做饭。儿媳妇手里不停的择菜呢,儿子蹲在边上,手上拿着根小木棒,在地上比比划划的,不知道跟他媳妇说啥呢。 她忙活着,不由的笑出声了:“这碎崽子,看着像个人了。” 吃饭前,那爷仨才起来。金印不好意思,“老了,干了点啥嘛就乏的不行。” 林雨桐搬小桌子,小凳子,准备吃饭,“那吃完饭再歇一会子。” 不能歇了,还有俩儿子没结婚呢,得找钱去呀。 家里突然多了个弟妹,对俩大小伙子来说,不是个很自在的事。 大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想着你们起不早,我还说都多睡一会子,省的动静扰人,谁知道你们倒是起的早了。” “这几天最不累的就是我俩了!” 吃饭的时候蒸了满满一碗蛋羹,都给林雨桐推过来了,“赶紧吃!” 可吃不了这么多!林雨桐划拉了一块单独拨出来,“吃不了那么些,这些就够了。” 四爷帮着把剩下的放在桌子中间,金印一看,那一块大致就是六分之一,这娃只把她那一份吃了。桌上两根玉米棒子,都给桐桐拿过来,这个就没客气,给了四爷一根,她一根,也就饱了。 这也没人抢,再如何,也就是个苞米,真没人稀罕。 吃了饭四爷真就自行车一骑,出门去了。桐桐没去厨房收拾,只把碗筷帮着送进去,就直言说,“妈,你收拾吧。四海这几天可能要出门,我看看他秋里的衣裳够不够?” 啊?哦! 杨淑慧很高兴的开始收拾厨房,再也不用担心那小瘪犊子穿的人不人鬼不鬼咧。 四爷确实没啥可穿的,那衣裳就不是他现在这个工作出去能穿的。新秋衣秋裤倒是有两身,她拿出来,在水里洗了一遍就在外面晒着呢。 再就是外套!她发现家里是有缝纫机的,这就好办了。陪嫁的里面有几身料子,做男装合适。干脆就是中山装,一身蓝的一身黑的,裁剪这是很快的活。 只要裁剪的合适,缝制不难。 然后林雨桐就扔给婆婆了,“妈,我用缝纫机不太熟,你来吧。” 哎哟!这么好的料子咋自己裁呢?这要是裁坏了呢?但这话不敢说,咱也不了解。行!不就是叫缝起来吗?“你歇着去,妈弄。” 林雨桐就真扔下不管了!也不是真歇着。就是想着该给林双朝也做一身衣裳的。不是不想着林双朝,就是在亲闺女没有收入的时候,他会收那么一身新衣服然后穿出去吗?不会的。 书架有四爷从邮局收集来的各种杂志,有些都已经是一年前的了。 但是投稿地址又不会变。 她先把这些杂志都拿出来,挨个看一遍。怎么说呢?这个时期的文章,小说多是带着非常明显的时代苦难的特征。倒是散文,好的散文叫人觉得非常的舒服。 可散文一般都特别短,散文若是能发表,一篇十块? 差不多吧! 若是写这个,林雨桐就觉得不如写一些时代变革的东西。当然了,变革中有好就有坏,好的就应该赞扬,但有些东西也得点出来,哪怕有一些警示作用也是好的。 那么现在什么是该赞扬的呢? 勇于改革就是该赞扬的。 什么是该批判的呢? 故步自封、思想僵化是该批判的。 但改革中一些激进和唯利是图又是不对的,故步自封和思想僵化中的一些谨慎的做法又是值得借鉴的。 比如,经济很重要,但是发展得有底线。哪些底线不能破呢?除了国计民生支柱类,那便是资源和环境的保护。 她把这些作为基调,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心中有了蓝图,铺开稿纸一开笔她就愣住了,她觉得她写的非常的顺手。她甚至都像是看见个女人在签售会。 她停下来看看自己的手,有那么一会子恍惚,我好像是个老手。 正思量呢,四爷回来了。 咋样? 四爷摇头:原身的名声太差了,单位不敢叫这么折腾。 桐桐便把手里的钱都拿出来,“一百二十七块钱,先收收看……玉米不够,看看秋菜!各家都种,真要是上门要,白给也给一筐呢,何况是赊一筐子秋菜,八分一毛的……” 没错!就是这么想的。 要是再把自家的玉米加上,也差不多了。 林雨桐就起身,“你先去忙,我回林家,林家今年全种了玉米。” 成! 金印就看着儿子回来,又带着媳妇急匆匆的出去了。这是咋了也不知道。 那边林老太太听孙女嘴巴一磕一碰的,竟是要把家里没熟的庄稼弄去叫卖了。她还没说话呢,育蓉大手一拍,“对!妹夫这脑子活呀,这玩意没有卖不出去的道理。不管是在哪个大厂的门口扎摊子,这都行的。”她说着就道,“我去邮局打个电话去,省棉纺九厂,两万人的厂子呢,那边只要应了,可以直接开到那边厂子里去!” 育莲喊道:“你还跟那谁联系着呢?” 别管!育蓉直接跑了,也就十分钟一脸笑意的回来,“秋菜说是不喜欢,附近的农民都去卖,但是玉米还没有……” “没事,买玉米送秋菜。” 那这个就行! 以一百二十块七块钱打底,收了不少的嫩玉米,再拉了金林两家的玉米,之后挨家挨户的收秋菜,过称,然后打欠条,这菜吃不了就喂猪了。可给猪吃这个,并不比吃野菜更好,因此,这玩意还值得打欠条?臊死人了。县城里有卖秋菜的,十七八斤秋茄子才几分钱!为这个的,再要一张欠条,可拉倒吧! 四爷给人家欠条,人家就笑骂:“少成神成鬼的,叔抽你一根烟也比这菜贵。” 但四爷还是记下了,回头大不了换成食盐给送回来。 花了两天时间,凑了一车。 凌晨四点从镇上出发,赶在凌晨七点到省城的棉纺厂门口。在村上当过知青,跟育蓉还谈着的高城在门口站着。跟四爷肯定是认识的,一见面高城就笑,“老四呀,要不是说你来,都不敢认了。” 四爷跟他握手,“这次麻烦你了。” 嗐!不是外人。 说着就跟门房说一声,然后直接从厂子开进去,穿厂子而过,停在家属院里面。这个点正是下晚班和上早班的时候,四爷带了两个跟原身关系好的小伙子帮忙,又有供销社两个库房保管员,再加上高城喊了几个同事,这才算是支应了过来。 好家伙,疯抢了!买玉米还送菜,有些人不想买玉米但懒的再去买菜了,算一算也就是花一天的菜钱的事,都到门边了,菜也不算坏,都是农家种的这种,买吧!棉纺厂又多是女工,家庭主妇嘛,精打细算的。这个时候的嫩玉米确实不咋常见,娃们又放暑假在家,还不到开学的时候,都想着给娃们吃,尝尝新鲜。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买完了。 驾驶楼里有提前留出来的,一袋子嫩玉米,一袋子好菜,还有一箱子外包装破损的罐头和一箱子肥皂。 罐头和肥皂和运输的车辆,是单位给的支持。 这些四爷都拿出来给高城,高城不要,“多大点事,不能要。” “跟你不客气,但请人家帮忙,不能白帮忙。”硬是把东西给留下了。 临走了,四爷还喊两个保管员,“把扫帚拿出来,把地面给人家清扫了。” 天不亮出门,赶中午十二点都到家了。 到底挣了多少,还没算账呢。当时说好呢,以单位的名义去,给两个跟车的一人三块,车辆磨损四块,油得自己加。之后再给单位上交二十块,但作为支持这种创收的行为,单位把库房外包装真的破损的商品,给了两箱叫做公关去了。这东西是可以跟上面报损的,单位不必算是损失,也算是领导很给面子了。 所以,这具体赚了多少,人家单位不问。事实上,单位啥也没损失。赚了就赚了,没赚就权当白叫你用了一天的车。库房保管整天没事闲的打扑克呢,要是给三块那就挣三块,要是不给……权当省城一日游了。 但这次挣了吗? 布袋子里一袋子的毛票和硬币,林雨桐给炕上铺了个旧床单,然后哗啦啦的往上一倒。一张一张的规整起来。 四爷就看着桐桐整理钱,她就像是在银行干过似得,把钱整理的整整齐齐的,甚至于正反面都不错的,各种面额的分开。买菜的钱,一毛两毛的面额占了大多数。她花了一个钟头才把毛毛分分钱整理好。然后很惊讶,“三百三十七块六毛二分。” 说着,就从里面抽出一百二十七,“这是本钱。” 嗯! “拿了一百零三家的秋菜,再拿十块零三毛出来,现在三分钱一斤粗盐,给每家送三斤粗盐,正好腌菜能用。”也算是抵了菜钱了。 “人工,跟车四个人,一个人三块,这是十二,再给单位二十,一共是三十二。”林雨桐把钱单独抽出来,用纸张包好,外面写好这是什么钱。然后才问四爷,“油呢?” 油花了多少? “用家里的油票。” 金印作为司机,攒下这个东西了。 四爷就说,“折成钱,就是五六块。” 林雨桐拿出六块,这是要给家里的,不能总占便宜。放好了,这才又道,“现在一斤玉米统购价一毛二分三厘,我看了,两家的玉米亩产也就是个平均产量,按照成熟玉米的统购价折成钱,一家能分不到七十,就按照七十算。这是一百四!”算完一点钱,“还剩下一百三十九块三毛二。”说着又从里面抽出二十,“这个单给二姐,她联系的销路。” 这么一算,还剩下一百零九块三毛二,这就是这一趟挣下的。 桐桐又抽了九块出来,“一条烟现在也就是二三块钱,三四块钱,把这都换成烟,单位上上下下的,都得分点。” 桐桐把本钱一百二十七和挣回来的一百整理到一块,把七块单拿出来,剩下的二百二放匣子里单独锁起来。 四爷就笑,成!把这一份一份的钱都给人家送到手里,然后买了整袋子的粗盐,用碗往外量着给。一碗一斤,一家三碗。 林家老太太看着被孙女送回来的玉米钱,还有单给二孙女的二十块,没推辞。育蓉要推辞,她还拦了,“小桐对着呢,一码是一码。只要事立的正,有正形没正形的,这倒不要紧。”不要看那三斤粗盐,这是给人说呢,金四办事,一口唾沫一个钉。 林雨桐就笑,“地里的活别管,他回头叫人就把活干了。回头种一茬萝卜,省事!” 是的!金家兄弟多,再加上跟四爷交往的本村的几个混子,大家还属于有交往的。一说干活都来了,就那么一点地,真就是半晌的工夫就得了。 老太太去地里给送饭,三岭就说,“您别管了,这玩意好弄,浇两回水就行,得空了来间苗就行。” 老太太就发现小孙女这么一嫁,一下子就轻省起来了。 反正再忙,桐桐没下过地,花了十天时间,八万字的中篇小说完成了。林雨桐给寄到《人民文刊》,联系地址和电话她都留了林双朝单位的。便是退稿,她也希望林双朝看到。至少叫他知道,他的孩子不是真的不思进取。努力了,便是不成,有什么关系呢? 可能这篇小说,扣紧了时代的脉搏,以为要等三五个月,甚至是半年才能有消息的,却没想到半个月之后,林双朝早上才一上班,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核实一遍信息,说是要刊印了,稿酬会邮寄,要核实这边的地址和相关人。 林双朝再问了一遍:“笔名小桐,留的联系电话是这个电话,地址是县政府的地址,对吗?” 对!是的,“不知道是不是您?” “是我的女儿,我会转告的。” 好的!好的,“另外,我们也想跟小桐同志约稿,您记一下通信地址,约稿的稿子投递途径不同。” 好的!林双朝抓着钢笔的手都有些抖,再三的确认都对之后,才跟对方互道再见,挂了电话。 而后他缓缓的坐下,才发现握着电话的手和握着笔的手上,都是汗。 样刊没来,汇款单没来,他跟谁都没说!但是每天上下班,他都会绕过去问收发室,“注意一下京城的信件和……” 和什么? “没什么,就是京城的信件之类的东西多注意。” 好的!领导。 连一把手同志都找林双朝,“是往京城反应什么问题吗?”这可是非常严肃的事。 “不是!”林双朝带着几分谦虚,“是我那小女儿爱写文章,写了一篇什么,我有不知道。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寄到《人民文刊》了,前几天人家打电话,说是核实一下地址。这孩子,地址留了我的!怕是老家收发不方便。人家总编打电话来说是选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假,她又老问,这不,把我催的,就多问几句。” 现在是没有诈骗那个概念的!人家说选用,那肯定是选用上了。 领导就点着林双朝,“你这个老林呀,这是好事呀!是刚结婚的那个女儿吗?” 是!“孩子有些特立独行,人家都奔着考大学去,她却钻到书堆里了。” 怪不得之前老林找旧书呢!感情人家孩子用呀! 这个时代的文人,那个吃香呀!人家还说,“要是真刊登了,咱们县的文史馆就很欢迎这样的小同志嘛!这是人才呀。” 老林就笑,“成家了,女婿在供销社,要考虑家庭的。” 这位领导就放心里了,觉得下次去地区开会,是不是跟长青县的老王说一声,地方上出个文人,到哪都会很重视。这是不违反用人政策的。 又是一周,老林终于等来了样刊,也等来了汇款单。 在而今,这是一笔相当大的钱。稿酬最低是千字十块,但显然,人家并不是按照十块给算的。最高的稿酬是千字五十,人家取了个中档,按照千字三十给结算了。 八万字呀,两千四百块钱。 林双朝这个级别的工资,一月才一百二。 四爷在供销社,一个月的工资多少呢?四十! 这样的收入,去哪个单位不去哪个单位,意义大吗? 这个恭维那个恭维的,林双朝突然就觉得□□耀了。人家吹捧他一句,他不耐烦。可这样的吹捧,他一直听不烦。在办公室给供销社打电话,“小金呀,样书和汇款单都到了,你们看,是我给你们寄过去呀,还是你们来取呀!” 要想寄过来就寄了,又怎么会打电话,“我们过去取一趟吧!正好也有点事想征求您的意见。” 好!那就尽快来吧。 他高声大气的在办公室打电话,外面听的清清楚楚。 这股子激动的劲儿压下去了,他才翻看内容。八万字的长短,得连载。这次的刊物,腾出了三分之一,来刊登小桐的文章。 这一看还真就看进去了,也终于知道人家为什么会约稿了。 这是一篇掐在时代脉搏上的,很有深度的小说。 他想等等,等小说连载完了,要在会上推荐推荐!好就是好,不是因为是我女儿写的我才觉得好!我还怕人说吗? 第 879 章 流金岁月(10)二合一 流金岁月(10) 选了周六,四爷和桐桐去了三云县。 早前就给林双朝做好了两身中山装,这次去带上。没给吴秀珍做,是因为现在这女装成衣会更流行,虽然自己做的也很好,但人嘛,总是觉得流行的就是最好的。反倒是男装,迄今为止还是中山装,怎么穿都不过时。 在三云县这边,林双朝和吴秀珍住的也是县城的小院。不过是县城里安装了自来水,要说方便,就方便在这儿了。 到家的时候,林双朝去上班去了,吴秀珍在家等着呢,正在厨房包饺子呢,“快洗手去,一会子饭就好了。” 院子里自己种的菜,几乎把院子都占满了。角落里有鸡笼子,三两只母鸡,鸡下蛋就够他们吃了。两人在县城其实过的很节俭。 四爷洗了手就挽袖子,“这豆角黄瓜都下架了,我给您拔了,把地翻出来!” 嗳!成! 吴秀珍瞧了一眼,见把搭建架子的木棍子又给规整好了,捆成一捆子放着,好歹觉得女婿顺眼了一些。 林雨桐瞧那活也没多少,四爷留着打发时间吧,要不然陪着尚且在挑剔阶段的丈母娘,也怪尴尬的。 吴秀珍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听你爸说,人家那报刊还是啥的,级别不低,是很有影响力的。” 现在这报刊都是严肃文学,哪有娱乐的?影响力都不低。 她靠在厨房的门边上,看看这矮小的厨房,烧的还是炭呀!再看看那筐子里的炭,“这……平时都是谁给您把这弄回来?” 吴秀珍白眼翻她,“你妈又不笨,跟周围人家都处的挺好的,谁不能顺手帮一把呀。你爸说不叫司机干私事,可他不劳烦人家,人家心里不踏实。我偶尔叫人家抽空来搭把手,人家心里安稳。” “那回头我弄点肥皂牙膏什么的,你放家里。人家帮忙了,你送人家点,省的我爸知道了,又说您。” 知道! 林雨桐没觉得这种事有不好,人得讲人情的!只要不违反原则,还不能让人有私交了?人家也没想被提拔,就是想亲近一二,心里安稳,人之常情而已。 这次是高兴的事,吴秀珍包了韭菜大肉的饺子,用土豆闷了肉,又拌了几个凉菜,大门一响,林双朝回来了。人没进来就先喊:“是小金和小桐回来了吧?” 四爷就喊了一声‘爸’,林雨桐也笑,“您今儿是早退了吧。” 对!早退了。 林双朝跟着又和四爷开玩笑,“进门就干活的姑爷都是好姑爷,来来来!活放着慢慢干,不干完不许走,。但吃饭也不能耽搁,先吃饭!” 吴秀珍在厨房悄悄问,“你女婿是干了什么叫你爸顺心的事了?” 是!林双朝很顺心。以前的在地区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就在老家的县城,这次通电话,他就想了解一下女婿的情况,结果这才知道,他真的在做‘购销’的事!以前是国家购,国家销,但现在,单位可以作为市场的一种尝试,以牟利为目的的购和销,这是一种改革的尝试。虽然是小小的公社的购销社一次行为,但是上面很重视这个事情。 饭桌上,林双朝就说桐桐,“你是挣钱了,但挣了的钱是私人的。小金虽然挣的不多,但是爸爸觉得,小金做的事更有意义。他这个做法如果坚持下去,是能叫很多人的钱包鼓起来的。这不是钱能衡量的事!若说谁对这个社会的贡献大,我觉得还是小金。” 林雨桐点头,“您说的对!”林双朝不是真觉的亲闺女做的不好,而是肯定姑爷,抬高姑爷,怕这个走过歪路的姑爷一时给想差了,再走了弯路。怕女儿强,男人弱,家庭不稳定。当然了,他也是真的觉得富一片的工作更有意义。 夸了四爷,又说桐桐,“爸不是说你的工作不重要!文章的影响是潜移默化,没办法量化去衡量的。这次你写的很好,是以一个客观的角度反映社会问题。以后,我也希望你用客观的角度去看!一味的夸赞,这样的文章太多了。一味的批评,也有苛刻之嫌。客观就好,这个尺度拿捏的刚刚好。听广播有好处,回去之后,还要订报纸,多看报,多掌握实时动态。在农村也很好,多替农民发声,他们才是这个社会最弱势的群体。” 一顿饭吃的他很兴奋,滔滔不绝。吃完饭,他下午还得上班,“明天周末,不急着走,今晚住下,明儿再走。” 就没想今儿马上就走。 吴秀珍这才有工夫把取出来的钱给桐桐,“数一下,整整两千四。” “这得交税的!”这个稿酬是不低,但要税也高,“八百起征,要交税的部分是一千六,按照百分之十四交税,得缴纳二百二十四块钱的个税。” 这么多呢! 嗯!超过四千,得按照百分之二十征收。 作家跟其他职业到底是不一样嘛,收入不稳定。这篇中了,有的挣。那篇没中,那就没的挣。也就是八十年代,文人还算可以。再过几年,市场的大潮一来,刊物不如现在这么受欢迎了,稿酬不变,物价飞涨。靠这个东西想发家,那是做梦。 下午没啥事,跟四爷带着吴秀珍去这边县里的商场。吴秀珍这才发现,这孩子真是能花钱,给他爸的表,皮鞋,还再给自己买了两身,连带鞋也买了。还有那么些毛线。 “您自己织吧,我爸的毛衣肯定都带了补丁了。” 回去你爸要说的! “我自己挣的,我爸才不说呢。” 是! 没说。 林双朝试了,觉得合适就放边上,“明儿就穿。”我穿着新的觉得荣耀! 林雨桐把表给他换上,“不是太好的牌子,您先戴着。等将来我给您换更好的。” 好!戴上,“是不一样呀!” 炒了俩菜,四爷陪林双朝喝酒,说工作的事,“……想做事,但得先立得住人。以前晃荡,不怪领导不敢用。我就想着,先得叫大家吃到利。卖了一次玉米,私下偷着去县城卖的人就有了,这是好事。下一步呢,我想着,大队上的红薯,每年都不少种。咱本身就有粉条加工,那咱就卖成品粉条,包括萝卜白菜,冬储菜吃腻了,城里又没有地方腌制酸菜,那我们自己就能加工。从直接卖农产品,到加工农产品,多一个步骤,多用一份人工,农民的收入就多了一成……做成了之后,我还是希望立足单位,把农业生产资料所需的,都做到调配。像是农用机,若是坏了,零部件都没地方配去。这些调配的工作,我觉得也该是供销的一部分。” 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在另一边跟吴秀珍缠毛线。 吴秀珍就说,“看四海如今这样,也不算是走了大样子了。你看紧,别叫在外面飘了,也还行。育材新兵训练分配,上个星期才给家来信,说在西南,我给写了信说你结婚的事,估计现在还没收到呢。你俩我是暂时不担心了……你说你大姐这事怎么弄呀?跟那个健民还好着呢?” “我瞧着我大姐不怎么热心了。”林雨桐就说,“对方在电站那地方工作……也不是条件不好。我大姐有我大姐的顾虑。” 吴秀珍手上不停的缠着,“二十五了,大龄了。一直不说结婚的事,这是等着给你大姐安排工作呢。这事呀,你大姐冷着了,就对了,还不算是糊涂。别说你爸现在没吐口,就是吐口了……这家也不合适。能回城,就提婚事。不能回城,人家也不说不行,就是不说结婚的事,一直拖着。我这个态度呀,别说你爸了,我也很不喜欢。如今就看你大姐怎么决断了。” 人人都觉得好像是自家拖着人家,可其实提婚事,该男方主动提的。对方不言不语,谁拖着谁呀? 吴秀珍又打问:“你二姐谈的那个高城,我一直没见过。他回城,按说两人该断了吧,结果这都几年了,就是不断。是什么意思呀?” 原主的印象里有高城,那小伙子长的不出色,但是为人很活泛。她就说了,“一米七的身高,不算高。很清瘦,五官只能算是端正。看外貌,好似有些配不上我二姐。” 就说呢!总得有个缘由吧。 吴秀珍就问说,“你二姐怎么说?” “我二姐……想着,去省城哪怕是去做临时工,也想去。”林雨桐叹气,“我奶奶拦了。说不能白不提黑不提的就这么去。” 吴秀珍也不缠线了,手一下就停下来,“两人平时也不怎么见面吧。” 那可未必,“我怕二姐周末就往县城去,是不是因为高城从省城回来就不好说了。” 吴秀珍问桐桐说,“你觉得这俩合适?” “我觉得……照如今这个政策,铁饭碗并不一定就保险。我二姐其实比较活泛,哪怕是临时工,她如果想去也不是不行。就只这次给我们牵线搭桥,她拿了二十。那你说,这以后这样的事多了,就我二姐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临时工……那俩钱,她看的上不?”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吴秀珍就说,“你有这个能耐,说实话,你爸朝外一透话,你想有个单位很容易。有单位你老了就有保障。你二姐这临时工,咋弄?” 可谁知道说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一早,四爷把院子扫了,正要出去多买点炭,结果就碰到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在门口朝里看。男人手里拎着个黑皮包,上面还有第九棉纺厂的字样。 四爷就问:“是高叔和婶子吧?” 男人马上伸出手跟四爷握手,“这是林育蓉家吧,我们是来拜访的,失礼了。” 是!是!请进。 说着话,把人往里面带。四爷喊吴秀珍和林双朝,“爸妈,高城高大哥家,我叔和婶来了。” 哟!这怎么话说的。 林雨桐赶紧先往出迎,“大老远的,打听来不容易吧,快里面请。” 两人都很拘谨,林雨桐接了女人手里的网兜,那么些东西。 今儿周末,林双朝难得休息,起身赶紧就迎,“请坐!请坐。” 反正陌生人突然登门,挺尴尬的。 高爸把姿态放的低的很,“高城跟育蓉一直谈恋爱,这都谈了五年了。育蓉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现在说起来,这年纪也都不小了,我这冒昧来,就是来说俩孩子的婚事的。” 高城妈特别不好意思,挨着吴秀珍坐呢,“咱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之前一听,不敢上门提前来。可后来,育蓉一直不能回城,我就知道,我说人家林干部是有原则的好干部,那跟咱工人就能贴心,咱上门去,有啥说啥。我们是双职工,有两闺女,一个儿子。两闺女是女工,早早上班了,是儿子插队了。如今回城了,接了他爸的班了。那我这班将来谁接?我就觉得育蓉接班就挺好的。俩孩子感情好,这比什么都好。” 叫育蓉接班? 对! 高城妈真是这么想的,虽然这姑娘没工作吧,但这事得换个角度看!人家爸如今这个级别了,以后还会往上走的。谁知道人家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将来若是高升到省城,便是不额外关照,就只那么个老丈人在,对儿子的帮助那都大的很。这不能急功近利的看现在,得往后都看看。 这也是实话!一是儿子愿意,二是俩孩子感情好,三是人家的后劲足,有这三点,别说有职位可以给儿媳妇接班,便是没职位给安排,临时工咱也能接纳。 真的!两口子在家里也是把这个事掂量了再掂量,给儿子另外找对象,最好就是在厂里找个姑娘,条件相当的。可有啥用呢?都是一样的,谁也帮不上谁。反倒是不如这样的,一接班没有更坏,将来也许会更好。输不了,赢可就赢大了,那有啥理由不抓紧促成这个事呢? 所以,两人见给了临时工的提法人家姑娘没来城里,就想着正式的来一趟,见见人家父母。 这个事叫林双朝怎么说?事实上,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叫高城的小伙子。 当然了,这两口子也不知道他家儿子没有见过老丈人和丈母娘。 四爷就笑道:“上次去省城,还多亏了高城大哥帮忙。还想着哪个周末他回来好好聚聚,也一直没这个机会。我爸工作忙,甚少在老家。我看呀,另外约个周末,都来这边,一块吃顿饭。” 高城爸一愣,就赶紧拍大腿,“哎哟哟!你看我们,把事办差了……” 林双朝就笑,“来了就是客……”而后说吴秀珍,“做几个菜,今儿喝几杯。正好县城的纺织厂遇到一些问题,跟大厂的师傅讨教讨教。” 好! 林雨桐带高城妈出来,一块来了厨房。说说厂里的待遇呀,说说如今城里的情况,闲话了半天,吃了顿饭,把人送上车,四爷和桐桐才回来。 顺便又买了车炭,四爷给放好,这才准备回家。 “这事回去之后跟你奶奶和你二姐说说,你二姐要是愿意,周末叫她带着高城回这边一趟。” 娘俩在这边说话,那边林双朝戴着眼镜在茶几上给四爷写东西,“这些单位和个人,都跟我有些交情,若是为了公事,你可以去找。你说的农机这一块,很重要。这个关系给你用,是用在地方了。” “您放心,肯定不求私事。” 林雨桐扫了一眼,竟是给四爷写了一页纸那么多。 回家没给金印和杨淑慧买什么,林雨桐单拿了一百块钱,当着大民和三岭的面给了:“得的稿费,给我爸我妈买了衣裳了,我也不知道您和我爸的尺寸,您拿着看着添置。” 唉哟!写文章还能挣钱呀?这是挣了多少呀就给一百? 四爷就说,“交完税有个两千多一点!” 金印就忙说,“这话在外面不能再说,就咱自家人知道就行了。一家富可也绕不住有十家穷亲戚。这不是看不起人,就是说这个借那个借的,不给谁就把谁给得罪了。何况,你以前那狐朋狗友的多,两千看着是不少,可这个上门那个上门的,别说一个两千不够,十个两千都不够。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看着好看的,未必实在。作家有名,咱这地方,有几个懂这个名的?那就不如不言语,悄悄的,别张扬。尤其是亲家当个官,咱这钱来的正道,可那有些人未必不是觉得人家为啥不选别人的文章就选你的文章,肯定还是看你爸的面子。就是因为啥也不懂,才啥都敢说!不言语,没事;一言语,到处都是风言风语。咱不图这个名声,好不?” 真中下怀! 杨淑慧把钱退回去,“攒着吧,不能要。” “那您就当是我们俩这半年的生活费。在家吃呢,有手有脚的,还能叫您养着呀。” 杨淑慧这才看金印:这钱能接吗? 金印点头了,杨淑慧这才接了。 四爷又说工资的事,从身上掏出四十块钱,给大民二十,给三岭二十。 这是干啥? 四爷把钱推过去,“工作给我了,我在单位上挣的其他钱,我自己留着。工资是接班之后的本分收入,大哥和三哥没接班,那这钱你们得拿着。以后拿一天这个工资,都照如今这例子,工资平分。” 哪有这道理呢? 现在一个临时工也才二十来块钱的工资。 两人说什么都不要,“你哥又不是没手没脚,挣的来!” 林雨桐知道,自己不说话,这钱这俩不会要的!她就说,“他在外面跑,我也帮不上家里,看书写东西不能分心,家里的大小活,都得哥哥们给爸妈搭把手,这钱要再不接着,我们都不好意思在家住!这以后爸妈肯定跟我们,我的这个活,就是那种得心无旁骛的,家事麻烦爸妈的时候多,可爸妈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就得哥哥们帮忙,这要是不接着,以后有了嫂子们,就不好处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金印点头了,这哥俩相当于每月有工资拿。 等四爷和桐桐回房呢,俩儿子有把钱给了当妈的。杨淑慧也接了,这是攒着要办大事的,“给你们分开攒,将来一把给你们媳妇,面上也好看些。” 行!咋都行。 等儿子们都睡了,杨淑慧才睡下,往炕上一躺,她就说,“老汉呀,我就觉得浑身都是舒坦的很,轻飘飘的,麻嗖嗖的,就跟喝了二两,要醉不醉,有点飘……得从老四十四五开始胡捣蛋以来,我跟你说,我都没这么舒坦过……” 我也飘着呢!娃们你谦我让,别管有钱没钱,这就是好日子。 觉得日子好了,杨淑慧那是浑身的劲儿,我儿媳妇的手那是个金手手呀,怎么能叫我儿媳妇干活呢? 洗衣服?放着!妈来!看书去,写字去!你一看书写字,妈就觉得钱排着队往咱家跑哩。叫你干活?那是干活吗?那耽搁的都是钱呀! 啥?出来换换脑子?换嘛!随便转。 然后巷子里谁不知道,杨淑慧这个婆婆呀,把媳妇惯的不像个样子。新媳妇是油壶倒了,当婆婆的都舍不得叫媳妇去扶。 隔壁的苏环婶子跟其他人学呢,“……媳妇去洗个菜,就能听到淑惠姐喊呢,‘放着,水多凉的,妈来’;媳妇子说想喝羊汤,早晨天刚蒙蒙亮,跑羊肉馆买最早的一锅汤,端着个锅给媳妇去买;儿媳妇去收衣服,只叫把衣服收了,叠呀熨的,不叫媳妇沾手。人家媳妇也就是有个老子是当官的嘛,不知道照顾了她儿子多少……你是没见把媳妇惯的那个样子……” 对门的媳妇就道,“小桐还爱听个东家长西家短的,但凡出来,哪里热闹她朝哪里去,抓着一把瓜子,磕着听着……” 是啊!谁家的媳妇那样子婆婆不管?! 话就是这样的,一家传一家,总是会吹到杨淑慧的耳朵里的。杨淑慧咋说的?她说,“哪个媳妇我都惯哩!爱听热闹这还不好?总比不跟人社交,一脚踢不出来个屁的那种强多了,对吧?!知道我对媳妇好,那我老大和老三的媳妇,都留意着!只要跟我家小桐似得,我累死也把我媳妇都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听的人心里就笑:还想找几个县太爷当亲家?!跟你家小桐一样?啥一样?爹一样。 杨淑慧心里想的是:一个个的瓜娃子,你们说热闹,我家娃听热闹。你们说完就散,我家听完说不定写一写就变成钱呢。我惯着媳妇?我家这媳妇到你谁家,谁家不惯? 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一进门见桐桐在外面就笑问:“想吃泥鳅不,东头你孟叔弄了一桶泥鳅,妈给你买些炖汤?” “再买些豆腐!泥鳅炖豆腐吧。” 隔壁的苏环婶子听了一耳朵,然后朝墙那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却不知道,在她背后,她家儿媳妇也朝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第 880 章 流金岁月(11)一更 流金岁月(11) 秋风起了,说冷就冷起来了。 秋收一完,农村基本就清闲起来了。生产队也吆喝着叫干活呢,可这干活就属于迟到早退旷工大家伙都犯的。别管怎么着,自留地的庄稼最要紧,其次才是其他。 像是金家吧,金家那哥俩得下地,杨淑慧其实也该下地,但金印退休了,他在农村没地,他替杨淑慧出工,混一天算一天吧。四爷不用出工,桐桐用出工,但是种子站那地方,没人考勤,生产队给八个工分嘛。 不过今年这粮食一下来,桐桐没打算领自己的。 大民就说,“不领?不领可就被大队那群王八蛋给吞了。” 三岭也说,“领!这有啥不能领的?大队上那么些管事的,他们家的家属谁下地干活了?要不然咋管不住人呢?不去上工的也不是一两个,人家都领,咱也领。要是觉得拿了不好,咱自己领完,给五保户一送,咱大队还有一家是孤儿,一个十四的娃,带着一个九岁的娃、咱私底下送,这是人情。也叫人知道知道,咱没占便宜。可不言不语的不去领,他们敢替你签字,私底下昧了。” 林雨桐就说,“那三哥看着给办,我就不去了。” 成! 分粮食分钱的时候,三岭带着那个九岁的娃去的,那么多人排队了,他就说,“小桐给人家抄抄写写的,一月能挣几个钱。种子站的这点口粮,给晓峰,她就不领了。” 不要就显得奇怪,又不是有工作的人。非不要,还以为亲家那边那个当官的爹给补贴呢。那就不如编造个理由来,抄抄写写,而今真有这个行业。再加上他看了小桐写的字,跟印刷体一样。不管叫谁看,谁都不敢说人家这笔字一个月挣不了钱。 再说了,也省的人总是背后叨咕,好似人家有多懒多馋一样。 人家懒吗?不干家务这不叫懒,有那时间挣钱去,钱挣回来,也给了家里一部分家用,这就是家庭内部分工的事。所以,他从来不觉得弟媳妇不干活,啥都指靠自家妈有啥问题。自家妈身体很好,再说了,所谓的好日子,就是不为钱发愁的日子。这儿媳妇很能挣钱,在一定程度上是叫老人的心理负担变轻了。 那人家这弟媳妇有啥问题吗? 至于说馋,要是自己的收入也那么大,自己同样是想吃啥就说吃啥。泥鳅怎么了?羊汤怎么了?一两毛的事,偶尔吃一顿,不行呀?半个月挣了两千多,好家伙,别说偶尔一顿,就是一天五顿的吃,花得了人家挣来的一个零头吗? 这不过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老四家两口子不是很在乎名声,但其实名声这东西还是很要紧的。他就给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又合法的来钱途径,这说法一说,马上就有人问:“给哪抄稿子呢。” 在后面排队的育蓉就喊:“给纺织厂,我找高城给找的活,咋了?” 就有人打趣,“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呀?快了吧。” 有挤兑的意思,觉得一个城里一个乡下,成不了。 育蓉就回了一句,“下个月吧!日子定在下个月。” 哎哟!这还真成了,“你爸给你把户口调城里去了?” “没有,回去接高城妈的班。” 这事可稀罕。 就有人说:“还是这女子厉害,把高城拿捏到手里了,估计人家家里也没办法。” 是啊!是啊! 嘀嘀咕咕的,说啥的都有。 还有人跑到育蓉的跟前,问育蓉说,“这活还有没?小桐一月能挣多钱?” 育蓉能说实话吗?她就说的有板有眼的,“一月二十来块钱,够她吃用花销。” 一斤小麦才一毛八,买一百斤麦子才十八。一个人一月能吃一百斤麦子吗?吃不了!所以吃饭一月花十八顶天了。还剩下些钱够零用开销,自己管自己肯定是够的。 在家里呆着不出门,风不吹雨不淋的,一听还能挣这么些,肯定有人就心热的不成。 然后就有一叫刘成功的人,就真的往心里去。这人跟四爷一样大,下面还有个兄弟。就住在巷子口的位置,两家一个巷子东一个巷子西,自家要去街上,得从他家门口过。他家要下地,就得从自家门口过。 中间间隔个百十米的距离,但是呢,人家持身正呀,从不跟金四海这种混混子一块。而且,人家还是高中毕业生。 分了粮食当天晚上,人家就来了。 来了一般不会把人往自己和四爷住的地方带,因为家里还有俩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所以一到晚上,家里就比较热闹。中老年男人爱找金印扯闲篇,年轻的有正行的都找大民和三岭来了,金家经济宽裕,但凡说晚上喝个酒吧,这边总有酒就是了。 都是金印从县城的酒厂,买了散装的放在坛子里,要不是啥正经事上,就喝散酒。 因此上,家里就像是人市。 这在农村就是人气旺,人缘好,只要上门,就得特别热情。但是一般妨碍不到桐桐,便是来找四爷的,一般也在那兄弟俩的地盘上说话。男人们之间也会觉得能放开。 刘成功来了,当然是奔着男人们那边去。 这人不属于爱跟人打交道的一群人,猛的一来,大家还都不习惯。三岭让了位置,就笑,“先坐!坐嘛!立客难打发,有话坐下说。” 跟四爷原身关系很好,属于半混不混的王根生就道,“这不是咱那高材生嘛,咋?跟咱坐一块降了你的身价了?” 刘成功摆手,“滚滚滚!少挤兑人。我来是有正事,懒的跟你废话。” 三岭就打岔,“有正事坐下说嘛!” 刘成功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了,不知道是哪个娃写完作业的反面,他在上面写了一段伟人语录,然后递给大民,“大民哥,你给看看,看看这字写的咋样?” 大民也混了个高中毕业,人家给了他就拿了,“好字嘛!”但并不知道叫他看这个啥意思。 这个传的也看,那个传的也看,看了都觉得写的好。坐在这里的大多数是文盲,会那么三五百个字,会打收条欠条,就这么大的能耐。这字在这些人看来,确实是好字。 传到四爷手里,四爷扫了一眼,“…………”就是高中学生该有的样子,仅此而已。但不能这么说人家,只能点头,“好!结构匀称,好字。” 刘成功从四爷手里一抽,“你懂个锤子!”他抖着手里的纸张看四爷,“就这水平,跟你媳妇的字体比,咋样?” 四爷从兜里翻了一下,取出一张纸,“这是今早给我写的采购单,你对一下。” 铺在桌子上的纸张,打眼一看,谁都不敢说这是手写的。怎么看都是印刷出来的? 四爷也不打击人家,就说,“有的人楷书写的好,有的人草书写的好,替人抄写,一不定得多出色,但一定得是叫人家拿到手里好分辨的。” 这道理大家都懂,对吧! 三岭心说,要不是看出这一点,我就不编这个话了。字写的好坏,这个标准不明确。但就像印刷体这一点,谁不服都不行。 这事到这里就算是岔开了吧。 结果这刘成功是个非常执着的人,人家去废品厂找了旧报纸旧买回去,跑来问林雨桐:“有写废的纸没有?” 作为年轻的男人,要找人家小媳妇,当然是不会进房间的。 来家里,还得先见长辈,有长辈在的情况下问!人家来也是这样,见杨淑慧在院子里,就先叫了婶子,才说:“婶儿,我找小桐借点东西。” 杨淑慧这才喊:“小桐,成功说借个啥东西?” 林雨桐起身出来,“啥东西?” 他才说借纸张,要废纸张。 写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人呀! 而且,便是写废了,当时就把空白的地方裁下来了,平时写个便条之类的,就用这个。其他带字的这部分,引火要用的。 但人家要了,桐桐就把空白的各种半页纸张抽了一沓子,“是要写要紧的东西,我给你取点好纸。” 不用!我就是练字用的。 练字用的?这倒是个好爱好,总比闲着没事瞎胡逛荡好吧。 刘成功还问说,“那个啥……你练字的时候就是拓在上面练的吧?” 林雨桐:“…………”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练成的!但是林家的人也不知道,所以,她用的很坦然。如今这一问,其实不是问自己怎么练的,而是对方觉得这是个路子。 但这路子是假的呀! 当时说谎话的初衷并不是这样的!她得跟人家解释,“这要把字迹掰正,非四五年甚至七八年不行。这社会发展的快,三十多年前,美国都有计算机了!等你练成了,单位都换计算机了。况且,你看电影上,那打字机也很好用呀!抄写,是不可能靠这个养家糊口的。” 刘成功红着脸,就说了一句:“啥工夫都没有白费的,我就是……不爱胡混!” 那要是这样,给自己找个打发时间的爱好,也没有啥不合适的。 她还夸人家:“这爱好挺健康的。” 人家拿着纸转身走了,杨淑慧就说,“娃是好娃,就是一根筋。你没到他家去,我的天呀,跟猪圈似得。” 看出来了,大小伙子,邋里邋遢。 人嘛,就是这样子的。一听说你靠着啥挣钱了,那其他人心里难免就想:就她那能耐都行,我凭啥不行? 就跟四爷去省城卖了一次嫩玉米,好似挣钱了。然后很多胆子大,或是有些关系的,就想法子去县城去卖各种农产品,却不想着零售有时候并不一定都赚钱。 但不这么来一次,人心难齐,还以为四爷占了大家多少便宜呢! 所以,四爷真就不急了,等等嘛!等等再看。 一到周末清闲呀,清闲了就能折腾了,四爷在家把弄回来的柴火都给剁成相同长度的,摞的齐齐整整的。还给院子里的棚子下面,砌起来一个烤炉。 桐桐就说,“你这砌起来,不是时候呀!连阴雨的天,自然干不了。” 架上柴火,往干的烤。 才说下雨呢,果然天一黑,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 夜里连个串门子的人都没有了,那就早早的都睡吧。 桐桐正睡着呢,听到‘咚’一声的声音,她蹭的一下坐起来,院里进贼了吧,怎么这个动静。 四爷睡着呢,挺沉的。再说了,真进贼了,指望四爷吗?她就起来,悄悄的朝外走。可手才抓住门柄,窗户就被人给敲响了,声音低低的,“老四……老四……” 四爷抬手就把灯拉开了,他听见有人叫呢,还以为是老大或是老三有啥事。 结果一开灯,桐桐蹑手蹑脚的正要开门,外面传开跟叫鬼似得声音,“老四……出来一下……” 四爷指了指上面,叫桐桐上来,他应了一声,披着衣服下床出去了。 结果外面是王根生,淋的浑身湿漉漉的,跟从泥潭里滚出来的似得,“老四,我们哥几个弄了好东西,你赶紧借了单位的车,咱拉着去省城,绝对能卖个好价。” 这是又做贼去了!过来找自己给销赃的。 四爷就问:“又干什么了?不是叫你们听广播吗?没听见呀,都说了整顿社会秩序,听不懂呀?” “你现在胆小的呀!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咋呀?”王根生低声道,“是东村大队的牛,我们把饲养场的老孙给灌趴下了,把牛给牵出来了,就在路口呢,只要弄到卡车上,咱在半路上宰杀了,到城里你有路子,马上就能卖出去……” “这是大队的集体财产,是重要的生产资料,这玩意要丢了,死查到底,逮住少于二十年都不行。” 你他娘的那么啰嗦干嘛!这再不走叫人发现了就完了。 四爷就说,“你干的时候提前干嘛去了?这半夜三更的,别说车在单位里锁着呢,就是没锁,也不行,车坏了,动不了!” 这他娘的可咋整呀? 四爷就先忽悠,“先赶紧还回去,叫人撞见就装喝醉了,耍酒疯呢,这事揭过去就完。剩下的之后再说。” 王根生低声问,“那县城呢?县城能弄来车吗?现在才凌晨不到一点,咱走着到县城也才半夜……” 林雨桐在里面听的清清楚楚的,感情这不是遭贼了,是被贼找来销赃的!她就在里面喊:“干啥去了?跟谁说话呢?嘀嘀咕咕的背着人肯定没有好事,要说话进来说,鬼鬼祟祟的……别叫我逮住你,要不然明儿我就找我爸去!我看你这日子是不想过了吧。” 王根生不用四爷催,蹭蹭蹭的就跑了,滑的在院子摔了啪的一声,林雨桐隔着窗户看见这家伙窜上墙头,又翻出去了。 够利索呀! 林雨桐往那墙上看,明儿我就给墙上插一溜玻璃碴子! 第 881 章 流金岁月(12)二合一 流金岁月(12) 早起一看就知道昨晚上家里进人了。对方摔了一跤的印记,还有墙上那泥脚印,无不证明又有人半夜造访了。 金印都想给家里养条狗了。 但养狗吧,家里有儿媳妇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狗不成。 金印啥话也没说,吃饭的时候突然就提出说,“等雨停了,咱是不是请人把隔间墙打起来呀。老大和老三要结婚,这结婚了就分出去单过了,要在一个院子里混着也不行。你们一人一院,我们跟老四过。老四那边的房舍就不够。我想着给老四那边前面盖门厅房,中间靠着外墙的再盖一排厦房,给双泉留一间,再留一间厨房就够了。” 谁再想翻墙都不可能了,是用厦房把人隔开。能翻墙,能翻整个厦房吗? 后面是住家户,前面的门厅房一般是长辈住和待客的地方,厦房是厨房和住小辈的地方。双泉没出嫁,偶尔回家,有她一间房就行。以后添孩子再说以后的话。 金印就是这么计划的。 而且,隔间墙可以用土墙,买些砖瓦盖下来,百十块钱的事。 杨淑慧就应承,“盖!盖了好。”都安心。 说着,就不停的斜眼看小儿子,觉得这是儿子又跟外面的人胡来了。 四爷:“…………是王根生,我没应承。” 这些王八羔子又干啥了? “偷牛。” 杨淑慧的脸都白了,这玩意的罪名大了。 四爷也在想这个事呢,这些人是劝不回来的,得罪了这些人吧,背后给你胡捣乱,还得防着他们。本来在供销社有时候会有一些临时的装卸工这些活,干一次给多少钱,也可以叫这些人挣一些,长期固定下来,一个月挣个十来块,差不多是能的。要是以后跟着车跑,一月怎么不拿二十来块钱。 可这些人看不上这个钱,叫干了一次活,箱子里的糖少了二斤,点心少了半箱子,这肯定就不行。 按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这些人外面的草也吃,窝边的草也吃,这哪有不出事的? 正想着等雨停了,怎么把这事给处理了呢,结果王根生被人给告了。 他们没能把牛给偷的卖了,不得不还回去,可看着饲养场的老孙灌都灌醉了,又是酒又是肉的,花了一块多钱呢,这淋了半晚上的雨,不是白折腾了吗? 想了想很不划算,干脆就把饲养场的羊给偷了。他一伙子七个人,一人牵了两只羊,这就十四只了。 把羊一牵,直接往县城去。在县城附近的一个混子家里,把羊一杀,拉到省城卖羊肉去。 这个好弄的很,一人一个筐子,背着羊肉坐客车就能走的事,也不用找啥车来运。 本来这事就办的很笨,丢了那么大的财产,人家肯定报警。一报警,人家警察就上门,先看谁不在家。 不在家或是不知道去向的,肯定是有嫌疑的。 再加上这羊是叫唤的,牵羊走了一路,边走边拉羊粪蛋蛋,在雨天的夜里,谁出来放羊吗? 派出所天一亮接到报案,一半警力顺着羊粪的痕迹开车就撵,一半人把附近村子的混子都拜访一遍。四爷没叫人上家门,赶紧利索的上班去了,还从派出所门口过了过,证明他是个好人,啥都没干。 金印和金家两兄弟怕家里的痕迹叫人看出来,把墙用水冲了,墙外头的地,他们也去看了,把脚印之类的赶紧掩盖了,人家问你们爷仨下雨上地里干啥?金印就说,“老感觉墙歪了,这涝池地里盖房,操心的很。” 其实啥坏事也没干,但是名声坏的呀,一出啥事就怕人家民警上门。 出个混子,人心里虚的不行。 说实话,笨贼没见识,觉得一个个了不得,其实这案子很好破!顺着痕迹查到县郊一混子家里,这家伙无父无母,是个光棍。羊在他家杀的,他跟着去省城去了,家里没人。 那派出所就跟省城联系,电话打过去,叫在客运站等着就行。 可在半路上,这一伙子就扔下肉跑。 说是这一伙子带着肉上了车,就属于车上的异类。平时往省城去的,多半其实都是有公事的!这些人见识到底是多,比如说这筐子带着肉,血水顺着筐子流出来,车里流的到处都是。那么大的味道,当然就有人问呢:“老乡,这是哪个公社的呀?是公社叫往省城送的?还是自己往省城送的?” 本来就做贼,人家一问这不害怕了吗?王根生心里就发毛,只说是,“私人的,往大厂里送的。” 说着,就给其他人使眼色。然后往车前面去,跟司机说:“师傅,停下车我们好解手。” “等一下,前面就停。” 前面是个过火车的闸口,大多数会遇到过火车,车都得停一停的。 王根生当然是知道这个的,他就等着,终于停了,他们也不带筐子了,下了车,趁着没人注意,直接就扒着火车窜上去了。 等车上人发现,人都走远了。 这种事,没拿住人家的手,就不能说人家是贼偷。 王根生的堂哥王树生就偷偷说,“咱俩先回,回头牵扯不到咱身上。” 哥俩在一节车厢的上面,商量好了就跳下车,其他人也跟着下来。 其实这些人都不知道为啥要跑,为啥要扒火车。 王根生就说,“车上都是干公的,这些人眼睛贼的很,这一下车车站就有公安查,逮住了咋办?进城咱就跑不了。” 那倒是也不要紧!卖自家的羊咋了? “我主要是担心金老四把咱给卖了!”王根生就说,“他怕丢了饭碗,不跟咱是一路人了!也是我太蠢了,昨儿找了他。我的意思是,咱先躲一躲,分开躲。不管是去亲戚家,还是去谁家,躲上三月半年的,回头谁敢说丢了羊的事跟咱有关。我回去就警告金老四去,你们以后都离他远些,放心,以前的事他不敢说,我肯定能拿捏住他。” 成嘛!跟着混的,有几个是真的特别有脑子的!都是被人哄一哄就敢往前冲的。 王根生一说,其他几个人就散了,农村这小路四通八达,哪里去不了?这个说去他姑家,那个说去他姨家,亲戚隔得远,一年半载不走动的,消息不通,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一会子就都散了。 王根生跟王树生两人又回到路上挡顺风车,赶到天黑又回来了。 一进公社就被摁住了,结果两人一个比一个冤枉。 王树生说,“我跟老孙喝完酒,肚子疼的很,根生跟我县上看大夫去了。我们走着去的,拦着一辆拉煤的车,结果这司机是外省的,听不懂话,又是半夜,把我们拉的朝省城去了。这天一亮,我俩一看不对,就赶紧要下车。我肚子疼的也好些了,就顺便搭车回来了。” 两人说的有板有眼的,再没其他证人,是不能证明就是他们干的。 又把人给放回去了。 转天那羊肉从省城也给送回来了,在公社门口卖呢,四爷还去买了四个羊腿,自家留俩个,给林家送一个,这周末要去三云县,给老丈人丈母娘再带一个。 王根生也排队买呢,还高声大气的跟人说,“这是哪个干的?牛气!敢偷出去杀了……不是一般人!” 等买了肉,又追上四爷,问说:“知道是谁干的不?” 四爷看了对方一眼,“不是你?” 王根生左右看看,“我只把牛弄出来了,你说这事弄不成,我就给还回去了。谁知道有人跟在后面捡了现成的!那些人,确实是不能在一块了,做事顾头不顾腚的,不定啥时候就扯进去了!还是你灵性,不掺和!放心,我以后也不掺和了。” 四爷笑了笑摆手就走,“我这挺沉的,先回了。” 嗯嗯嗯!你先回。 林雨桐都听愣了,“这人还真是……做贼的手段笨,但这性子是又奸又滑又狠。” 四爷就说,“从前的事不能翻,这次的事,东村也不会再追究了。羊找回来了,没有损失!也害怕这些人逮住机会就跟他们没完,所以到头来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跟此人,关系也就到这里了。” 对方知道不是一路人,肯定是不会再凑过来了。 跟原身关系好的另一个小伙伴,叫刘新发。这小子最近没在家,是四爷给介绍的,在省城棉纺厂那边的库房里搬货呢,棉花原材料这东西就是秋季入库了,需要人手。高城说是可以介绍人去,四爷就问了,王根生不乐意去,刘新发带着他家的五个兄弟都去了,干了一个月回来,一人能挣六十多块钱。 结果这一回来,本来三个玩的很好的人,好像闹啥别扭了,叫不到一个桌子上喝酒。 他来就跟四爷说,“咋了?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块耍呢,啥事过不去?” 刘新发是日子不好过,兄弟多,爹妈身体还不好,偷偷摸摸的,主要是弄庄稼糊弄肚子里。吃不饱,只要能弄到粮食的都是好法子。后来四爷一给介绍活,有正经来钱的道道,干啥要偷偷摸摸的,人家这不就挣钱去了吗? 可王根生不一样,这人骨子里就不正! 四爷也没瞒着,把事说了,“他说不是就不是,这事到这里就到头了。” 这不仅是说事到头了,也是说关系到头了。 刘新发就觉得,“这狗怂咋这么办事呀!”朋友之间,你就是惹祸了,你实话实说。朋友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给你说事咋办,给你建议。你这一瞒,老四还咋敢信你?回头帮你点小忙,结果你背后埋着个大雷能炸死人。这就把朋友给坑惨了。 男人之间疏远的方式就是,我不上你家串门,没大事绝对不登门,有酒局邀请总是推脱,便是家里有事叫帮忙,也表示忙着呢,没时间。 不吵不闹,反正就是来往的少了。 人家问王根生,说你们之前以前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现在咋了? 王根生就说,“老四这人,特别没劲!结了婚,啥都听媳妇的。男人外面的事,啥都跟媳妇说。他媳妇彪的呀,回头给她爸再一说。她爸那人,有啥私情呢?我觉得还是离的远些好,以后就不是一路人了。” 然后王根生为了聚拢人气,不动摇他的江湖地位,就疯狂的编排四爷的种种,于是,四爷的江湖地位,岌岌可危。 这一点主要表现在,家里盖房子,那一伙子里几乎没人来! 杨淑慧恨不能阿弥陀佛!真的,没人乐意弄一群坏怂搁在家里,这些人一上门,正经的好人都不爱来了。 林雨桐也觉得,四爷这就算是彻底摆脱混子的名声了,对吧?咱跟过去彻底切割。 可是,事不是那么一回事。 育蓉出嫁的这天,高城家里用了厂里的大巴车,来接这边的亲戚来的。林家的亲戚本也不多,再加上本组一家去一个人,车上挤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四爷也借了供销社的车,金印开着呢,叫林双朝带着几个林双朝的同事坐那辆车先走了。剩下的不就都在大巴上吗? 好家伙,驶出公社车就被拦住了。林双朝那辆是大吉普,没贴什么字,这种车没人敢拦。但这种贴着喜字的车,就有人拦呢。 吴秀珍就发现,“现在这治安……坏成这样了?” 可不就是怀成这样了吗?为啥严DA的,不就是不出重拳刹不住这样风气吗? 这一拦住,要烟要酒要糖,你要动派出所吧,人家说是大喜事热闹热闹怎么了?你要不动派出所,那就得出点血。 高城家为了这个婚事,都跑到农村拉女方亲戚了,哪里还有宽裕的? 一被拦住,一车的人都喊:“老四,你去看看去……” 就跟天下没四爷不认识的混混似得。 才说成了一个好人了呢?结果没人认呀! 杨淑慧就赶紧说,“你下去问问……只要叫咱先过去,怎么着都行呀?也不是你认识的人,千万别跟人家动粗。” 四爷动什么粗呀?他下去给人家递烟,“哪个村呀?以前没见过……” 这人接了烟,打量着看四爷:“你谁呀?” “永和公社的,姓金……” “四哥!”这小伙子立马把烟给掐了,“兄弟们知道您不在道上混了,但您放心,谁要不给您面子,兄弟花了谁。” 四爷:“………………”不是这个意思。 人家小伙子就低声道,“都说了,四哥最公道了,从不占咱们的血汗钱,特讲江湖规矩!不跟那谁一样把咱们当傻子。今儿真不知道您在,我这就走!” 说完,真就走了。 车上这个一句那个一句的:“我就说嘛,谁不给老四面子?!” 吴秀珍意味深长的看桐桐,桐桐摸了摸鼻子,我能说点啥呢? 大喜的日子啥也别说了,安生的把育蓉送到,在人家单位举办了婚礼。吃的也是食堂的待客饭,但总的来说,这家人是尽其所能的把育蓉给娶回家了。 回程的时候,吴秀珍就说桐桐,“咱们县文史馆说不定会联系你,人家先跟你爸联系了,你爸说问你的意见……住到县城里,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离的远些才好。” 桐桐没应承,只说吴秀珍,“您就没我爸的觉悟高,您回去就该把路上这些见闻说给我爸听听,这也是政府部门的事。” 你爸早在开会的时候都提了,回来愁的很什么似得,“说是都是闲出来的毛病!集体的活,都开始怠懒不积极干活了,干多干少拿的基本是一样的,这些年轻人无所事事,自然就生出闲事来。”说着就低声道,“你爸说你的文章写的很好,得叫人又积极性还是啥……现在一天到晚的,也写文章呢!也不知道要写给谁的,晚上回来点灯熬油的人!人家一夸你,你是不知道你爸那个样子。” 林雨桐就打岔,“等我大姐一结婚,干脆把我奶奶接走,我奶的地还让我姑种着。” 谁说不是呢! 在吉普上,四爷跟林双朝也说眼下这个事,“……今年五月,邓同志不就肯定了家庭联产的地位,前几天听广播,上面开会谈的还是农业生产责任制……可见上面已经下了决心了!” 有些省市先行,有些省市等正式文件呢,不敢先行。 正式文件在八二年一月一日在会下来,但这个时间段乃是酝酿的时间段。早走一步,不仅大家受益,关键是,这也是一笔政治资本呀。 四爷就说,“您也看了,治安就是如此。他们中有多少人是坏的很彻底的?我觉得很少,及其个别的是坏的很透彻的。那么,大部分其实都是接受的教育少,从众了。若是能绑定在一亩三分地上,不种地没的吃……还有多少人敢晃悠?” 林双朝明白了这个意思,这个女婿的意思是:可以在正式文件下来之前,提前走一步。 老丈人会不会提前走一步这个不知道,但他知道,丈母娘若是回去告状,老丈人该是不会太往心里去的。 要走了,老丈人还是隔着车窗叫了四爷:“……上面下文件了,省里也开会,关于治安,一再强调,要严厉打击……所以,从元月一号,专项行动就开始了……你得慎重些。宁肯暂时不作为,也不要惹眼……” 林雨桐恍然,八三年那一年打击的格外严厉,但其实就是从明年开始,一直在打击整治,但还是恶性案件不断,还是刹不住风气,这才下了重手了。也就是从两月之后开始,一直要到往后的五六年,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惹眼不行,随意的得罪人也不行,得防着人家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这种事还真就不好说,有人觉得四爷这边有老丈人护着,把事往四爷身上推怎么办?一旦从严从快从重的处理,就不会给你那么多转圈的时间,确实得防着有人害人。 四爷回去就去找方所,说了啥谁也不知道。 不过转天,公社开会,要求各个单位派出人力配合派出所的工作,还给这种人员取了个名字,叫安全联防员。 四爷被供销社派去派出所,当安全联防员去了。整天胳膊上挂个袖章,晚上还参与巡逻,可认真了!这种巡逻是一个民警配好几个联防人员! 平时四爷不是在上班就是跟民警在一块,谁拉扯一下试试看? 这样子是能把问题解决了,但把桐桐心疼的够呛,夜里巡逻冷不冷呀?屋子里就开始升起炉子了,炕也已经烧起来了,结果四爷得去巡逻。 当然了,一周只那么一夜,从凌晨巡逻到早上五点,换班来的。 别小看这么个身份,这个身份代表是意义就不一样了。 王根生又热络的朝前凑:“盖房的时候我姨正跟我说了对象,给人家干活去了,也没顾上。” 四爷也不得罪他,顺便扔了一根烟过去就笑,“说好了?办事缺钱你说话,多的没有,二三十能给你挤出来。” 王根生摇头,“没成!我看上西村的李花花呢,啥时候跟兄弟一块去看看……” “那可不成,我家那个看的紧,一不如意就跟我老丈人打电话……”说着连整包的烟都扔过去了,“婚事抓紧,别耽搁。你结了婚就知道了……” 王根生一接,笑的应着。 这一冬巡逻巡的,全公社再没有小偷小摸了。一冬只发生了三个案件,一件是兄弟分家正产打起来;一件是两口子打架,男人说女人偷人,女人不认,男人又说不出谁事奸夫,这就没法判;另一件是两亲家为了儿女打架,见了血了。 除此之外,天下太平。 年底了,治安大会上,局里严厉的批评这个批评那个,却表扬的永和公社。 四爷直接玩了一出:没有犯罪,杜绝犯罪,那自然就没有罪犯,没有罪犯,就不怕谁信口开河的去咬谁。 而后方所在治安形势严峻的形势下,从派出所给调局里了。他提出加强地方派出所的力量,缺少经费没有那么多编制,可以借调嘛!每个单位都有多余的人手,对吧?在特殊的时期,咱可以借调一部分人员来充实咱的力量。 这个得到的上面的批准,方所把四爷借调到派出所,在借调期间,工资在原单位,但是其他待遇都跟派出所的其他民警一样。 林双朝知道的时候拿着电话愣了半天,人家在那夸呢,“这个小金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办法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呀!” 挂了电话,林双朝第一次怀疑,给这个女婿那么多老关系的联系方式是否正确。 这是怎么操作的?不仅他受益了,连自己这人缘好像一下子都好起来了。现在隔三差五的都能接到老关系的电话,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之前还担心他因为之前的荒唐陷进去,现在嘛,呵呵!他能把想陷进去的陷进去! 第 882 章 流金岁月(13)二合一 流金岁月(13) 大雪飞扬,年关将尽。 桐桐搓着手,看了看外面的天,再不回来,路怕是不好走了:这雪还得大呀。 大风大雪的,越发衬的村庄里安静。家里本来挺热闹的,但是隔间墙盖起来之后,自家这边就成了一个独立的院子。本来公婆是要跟过来的,但搬过来就得住新房子,新房潮湿,那干脆就先算了,等到过了夏天房子干透了之后再搬吧。住在后头距离大门太远,她还怕四爷敲门她听不见。 她不放心,沿着屋檐下往出走,一路也不踩雪,到了前面的厅堂将大门给打开,好家伙,这个风野的把人吹的透透的。门口的雪薄薄一层,该是大民或是岭隔一会子扫一回雪,并没有落在多少。整条巷子都是,都有人不时的出来扫一扫。 “小桐等老四呢?”搭话的是对门的女人,没比桐桐大几岁,也是刚结婚的两口子搬出来住了,说起来还是同族,男人也姓金,叫金锁,媳妇叫啥大名林雨桐也不知道,只知道长辈都把她叫桃子。她也是才打开大门出来,看见通通过了就问一声。 林雨桐就回她话,“怕听不见敲门声,出来看看!骑着车子出门,路上滑,怕摔到哪去!你看这天,黑沉沉的,我看还得下……” 桃嫂子缩着脖子,手踹到袖筒里,抬头一看,又赶紧锁了脖子,“我也看着不大好,这要下起来,这草房还不知道保险不保险。”说着,就伸出冻的发青的手,露出一接干瘦的手腕来,又赶紧缩回去:“这草房盖的,椽檩才有我这手腕粗!” 是说公婆给盖不起房子,胡乱凑了一堆柴火棍子搭建了个窝,住的人心惊胆颤的。 要是这么一说,林雨桐还就觉得有点悬:“不行就赶紧叫人,把房顶的雪捅下来。” 把桃嫂子说的心里发毛,满巷子的喊:“金锁!金锁!你跑哪去了?” 正喊着呢,四爷骑着车子从巷子那头过来了,车子后面带着一袋子啥东西,头上和肩膀上都是雪。 不到家门口,这雪就大了,密密匝匝的叫人看不远了。 一到家门口,四爷从车子上下来,赶紧朝里指了指,“跑出来干什么?冷死了。” 可不就是冷死个人吗? 四爷把车子往里推,后面一袋子的东西,过门槛有点困难,桐桐帮着一抬,这才进去了。把门一关,风小了,赶紧就给四爷把身上的雪往下掸。 一袋子的东西四爷直接扛到房间,屋子暖烘烘的,一进去就激灵一下。 四爷脱大衣烤火,桐桐把袋子解开,大袋子套着小袋子,里面都是板栗、榛子、松子这些玩意。把小袋子拿出来,下面还有干虾仁,干鱿鱼,小虾米。 桐桐笑看四爷:“从哪弄的?”这东西可不好弄。 四爷刮她的鼻子,“是想吃这些了吧。” 那可太想吃了! 因着身体的原因,不能吃太过辛辣刺激的东西,其实一直想吃辣椒来着,可只是偶尔吃点微辣的东西,没能吃过瘾。 好长时间不吃土豆、红薯、西红柿这些东西了,这半年吃的简直是着迷。要问还想吃什么,再就是海鲜类的。但是如今北方想吃鲜海鲜还是难,干货都不好找。 没想到快过年了,四爷把东北的特产,把沿海的干货都给弄回来了。 正拾掇东西呢,门就被拍的啪啪啪的响,是对门的桃嫂子,“老四,帮个忙……” 哎哟!怕是房子撑不住了。 四爷抓了大衣就往出走,说桐桐:“你别出来了!用不上你。” 桐桐还是在房间门口朝外看了看,听见巷子里那么多男人的声音,就知道不缺人用。 她在家把该拾掇的拾掇起来,想想该做点啥呢?想了想,快过年了,四爷还没有糖吃呢。那干脆给四爷做点糖。现在的糖块不是四爷爱吃的,弄点花生仁,瓜子仁,松子仁,做果仁糖吧。 今儿肯定做不出来,得等明天,先弄点饭等四爷回来。 当地的习惯,晚上这一顿一般就不吃了,要是饿了,炉子上烤馒头烤红薯,凑活吃点就得了,不会再正经做饭了。因此,杨淑慧就不过来做饭。 可桐桐和四爷还是习惯于晚上吃,如今有炉子呢,桐桐炖着骨头汤,包了馄饨,然后等着四爷回来再煮。 没事了就坐在炉子跟前,剥松子。 杨淑慧是天到快黑了才过来的,过来给这边烧炕。结果一进屋就闻到肉汤的香味,小案板上全是包的馄饨,儿媳妇在那儿剥啥东西呢。 见了她来了,儿媳妇就笑,“妈,我包了馄饨,外面冻着一篦子,您一会子走的时候把馄饨端过去,汤不少,我叫四海给您送过去……” “想吃妈给你做呀!”咋还自己做呢? 顺手的事! 杨淑慧就看那馄饨,说实话,自己其实是不会做这个的。馄饨这玩意,听过,没吃过。她想着,这玩意跟饺子不一样? 如今一看,就是不一样,那一个个的就跟朵花似得。 林雨桐也没叫婆婆烧炕,“晌午又塞了两簸箕的木屑,不用再烧了。” 木屑是四爷想办法从木材厂弄来的,拉了好几车,这玩意烧炕最好了,耐烧,热的匀称。不仅林家那边下了一车,还专门给云县拉了不少。 杨淑慧就过去帮着剥松子,“剥这个是……炒着吃?” 您明儿过来,做好了您就知道了。 四爷再回来天都黑了,进了门好像还在跟谁说话。 桐桐就探头出去,“回来了?” 回来了!应了桐桐的话,四爷才说,“拉点木屑给成功。” 刘成功不好意思,“灶房塌了,里外的柴火都压到下面了,天黑了,清理不了了。” 林雨桐就赶紧说,“木屑好拉,都是蛇皮袋子里放着呢,多拉几袋。”刘家有个快八十岁的老太太,瘫着呢。就今晚这天,少了盖的再不烧炕,能把人给冻死。 四爷看着给放到架子车上,这才关了门回来。 杨淑慧问说,“灶房塌了,那厦房是墙不得裂开缝子了?”紧靠着盖的,想想都危险。 “裂开了,暂时用木棍顶住墙,不太要紧。缝子用秸秆先堵住,怕漏风。” 这多受罪的!“成功这娃是个老实娃,也不是不勤快。他就光想够不着的。先是练字,估计是不行,又背法律还是啥的……这不是听那谁家的儿子去了税务所,又拿着算盘跑税务所去,展示他打算盘的工夫去了……整天熬夜熬的,啥都想学,啥都能学,就是不想着踏踏实实的,先把他家的事给弄清白了。人家能进那单位,人家啥关系,他啥关系?把事情想的天真的。” 这也是实话。 杨淑慧说着话,就看见儿媳妇把馄饨下锅,紧跟着菠菜也下锅了。这会子工夫,给碗里放各种的料,等锅开了,馄饨捞出来,再盛汤,撒上葱末香菜末和虾米,点些香油。哎哟!这个香呀! 转脸也给自己端了一碗,尝了一口,是跟饺子不一样,好吃。 儿子端着那么大的碗,儿媳妇就是五个,却有一大碗的汤。这会子儿媳妇慢慢喝着汤,却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吃,还问说,“胡椒合适不?” 合适!喝的人直冒汗。 杨淑慧突然就觉得,老过来给人家做饭,未必就是好的! 人家小两口这日子过的……跟咱好像有点不一样。 就自家这怂儿子,人家这媳妇宝贝的不得了呀!自己是当妈的,都觉得有点亏心吧! 第二天大雪,没啥事呀,她过来给儿媳妇帮忙来了。昨儿不是说要做啥东西吗?她来之后把大门从里面插死,怕引的外人来给吃没了。 做啥呢? 好家伙,瓜子仁、花生仁、松子仁,那么些个白糖,自家这媳妇做糖呢。果仁的糖做出来切成小块,摆在盘子里。儿媳妇捏着塞儿子嘴里,“好吃不?” 好吃! 可不得好吃吗?这谁家造得起呀!他才挣几个钱呀,儿媳妇哪一月的稿酬不是好几千呀。是!儿子弄回来这么多吃的,可要是没钱谁给弄呀?弄来了,要是儿媳妇爱吃还罢了,其实,儿媳妇也就是当零嘴吃那么五个的,并不总吃。做成糖了,也就尝尝,并不是多爱。但是儿子不一样呀,就这样的糖,摆了一盘子,转眼半盘子没了。 儿媳妇拿她的钱买,她亲自给做,都进了自家儿子的嘴里了。 然后又是葡萄干又是蜜枣的,做什么萨其马。这个更好吃了,她都觉得好吃。自家儿子端着这个能当饭吃。 做好了,儿媳妇收拾了两盆,“妈,给我爸端过去。” 吃这玩意害牙疼呀! 两样她只收拾了一碗,“端过去尝尝就行,想吃再来拿,你先收着吧。” 也行! 她往出走的时候,还听见儿媳妇跟儿子说,“回头再买点包装纸,把这分块包着,要是上班或是巡逻饿了,饭不赶趟,就吃这个垫垫。” 杨淑慧心说,就他上班挣的那瓜两枣,都不够买这个的。惯男人就没这么惯的。要是他真能挣回来七个八个的,这还差不多。就挣那么点,他是咋好意思叫人家惯着的? 她回去就说金印:“你得说老四,没这么哄着他媳妇的钱花的。” 你少管人家两口子的事,“赶紧看老大的婚事咋弄吧。” 杨淑慧得操心俩儿子的婚事,得操心闺女放假哪天回来,就这么几天功夫,她发现小儿子家又添了样东西——洗衣机、缝纫机、电视机。 这样拉回去都没啥动静,是夜里才往回带的。杨淑慧也不敢言语,如今谁家要有洗衣机,那就别想消停了,有个拆洗的大件,都恨不能拿过去洗。这电视也一样呀,得一屋子的人去看,闹腾的慌。 儿子把洗衣机放在杂物房,能把水引到墙外,也说了,“家里大件拿过来洗吧。” 那咋好意思呢?有儿媳妇呢,对吧?又是公公又是大伯子的衣物,肯定不合适。 她不用,只说不习惯用这东西。结果这个倒霉儿子转脸买了一台电视和一个洗衣机,给放在他们这边了,“用的还不是你媳妇的钱!” 四爷:“…………”真没有,“叫刘新发拿着公社的证明,跑去东北和南边买特产去了,发了一车皮,这玩意一落地都抢没了。桐桐的钱做的本钱,给单位分了两百,新发能挣七八百,我能挣四五百……” 可这钱都换成电视和洗衣机给我跟你爸搬来了,你家的东西不还是你媳妇的钱买的? 四爷:“……回头我挣了给桐桐补上。” 洗衣机藏起来晚上偷着用,可这电视也不敢往出拿呀,平时就锁在闺女的房子。村里没谁家有电视,这年跟前都为过年借钱呢,这个时候露富还得了?干脆往那边一锁,闺女的屋子等闲没人进去!杨淑慧还专门找了个纸箱子,平时就把电视扣在箱子里,把低调进行到底。 可饶是这么低调,年跟前借钱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尤其是四爷这边,以前哪怕是混了一些,但没有混的条件了,也就混不起来了。而且,这也陆陆续续的成家了。成家就得过日子,现在这就是结婚就分家,自己想法子过日子去。一有媳妇,大部分混混也就没那么混了。过来借块五块的,说年过不去了,怎么办? 能不借吗? 还是借了,光年前就借出百多。 然后腊月二十,家里的大学生大姑子才从省城回来。 金印这几天,天天往县城去,在车站一等就是一整天,就怕错过了他闺女回来的日子。杨淑慧早把闺女的房间都给大扫除了一遍,炕是天天的烧,屋里的炉子就没熄火过。家里用的铺盖没入腊月就拆洗好了,而今|天不好,又怕潮,天天在炕头放着,用床单盖好怕落灰,真给收拾利索了。 然后在腊月二十这天,终于把双泉给盼回来了。 杨淑慧这几天都不叫桐桐做饭了,“要是不忙,就过那边吃去,自结婚,还没正式见过。”反正每天都把菜准备着,等着双泉回来。 一个村上,肯定是见过的。只是这位撒出去一年,也没回来过,也没写过信。其实就在省城,金印之前拉货过省城的时候应该是能见一面的。后来不开车了,四爷倒是去过省城几次,家里也没要求四爷去看,四爷也没有去看。结婚的事,家里肯定给这位说了,但一直也没信回来。 咱也不知道对方是啥意思。 杨淑慧叫了,她这几天就过那边吃饭。今儿是快十一点半了,外面传来金印爽朗的笑声,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抱着金印的胳膊从大门外迈进来,一进来就一脸笑意的喊‘妈’。 杨淑慧那眉眼迸发出惊喜:“宝呀,可算是回来了,快!炕上热,上炕去坐着去。” 进了屋子,林雨桐看到一个长的特别漂亮的姑娘,身上是大红的呢子大衣,雪白的高领毛衣,下身毛蓝的裤子,一双高跟的黑皮鞋,应该不算是太保暖吧,一进屋马上就跺跺脚,搓搓手,把屋里打量了一遍,看见林雨桐才客气的笑了一下,“是小桐吧?”然后伸出手,“你好。” 不用这么正式吧!金丝是她堂姑,以前也去林家那一片玩,比育莲小,比育蓉大,属于年纪相仿还一起高考过的,突然整的跟第一次见面似得? 林雨桐伸出手,客气的跟她握了握,“二姐。” 对方放了手,笑道:“你们结婚的事我事先不知道,挺忙的。等知道了,也没顾上回来,你别见怪。” 不怪!看出来了,人家应该是对四爷的原身有些意见。应该说,因为有那么个兄弟,她这大学上的挺惊险的。心里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这个时期的大学生,那是相当有牛气的资本的。姐弟俩属于一个前途无量,一个貌似改邪归正,这样的姐弟俩,怕是感情好也有限吧。 突然觉得在这里有点硌得慌! 客气的多了,那这自然就亲近的少了嘛。 也不是人家怎么了?毕竟脑子里的四爷还是那个混混的样子,嫁给这个一个混子,人家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属于机灵的。不是一样的人,人家觉得不想浪费时间沟通。那咱要是老在这里,是不是也挺碍眼? 虽然心里理解,但是呢?我不能生气!一切叫我不舒服的关系,我懒的费心去经营了。 于是,她起身,“妈,你跟我姐说点悄悄话,我回去看看炉子去。” 嗳!去吧!桐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杨淑慧也没多想,拉着她闺女嘘寒问暖去了。 林雨桐回去就关了门,顺手在炉子上蒸了米饭,若是不能在一个桌上吃饭,好歹四爷回来就能开饭。 四爷也放假了,他是跟大民和岭去买鱼去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可不,回来了,拎着两条四斤重的花鲢。 林雨桐朝隔壁指了指,“去了吗?” 去了!人家傲气的不理人,叫了不搭理,说话也不搭理,“我就直接回来了。” 想想都觉得金家的气氛现在很尴尬!幸好分了院子了,要不然更尴尬。 两人都没往心里去,桐桐拉四爷:“吃饭!咱自己吃。” 抓了四颗鸡蛋,把冻的硬邦邦的西红柿给烫的去了皮,切成末,炒出汤汁。得用油炸了鸡蛋,再把鸡蛋放在西红柿汤里慢慢煨着,直到汤汁收完。一人一碗这样的西红柿鸡蛋盖饭,吃的人可太知足了。 那边杨淑慧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谁长大之前还没有不懂事的几年,你就当你现在这样是懂事呀?老四当年再混,跟人打架伤人,但是不伤人心,你呢?你这就是伤人心。你不光伤了老四的心,你还伤你爸你妈的心!事过去了,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这还能结成死仇呀?你今儿不搭理老四,就是给你爸你妈的心窝子里捅刀子呢!” 金双泉坐在炕沿上,“妈,有些人不给些教训,是永远也学不乖的!他学坏了,根子是你太惯着了。” “我没惯着你?你这坏脾气不是我惯的?”杨淑慧就道,“谁能没点短处呢?你拿着人过去那么一点短处就不撒手,你性子还不如老四呢。” 金印一边抽烟一边叹气,“双泉,你将来是要当干部的人,你咋能不容人呢?你这性子,将来咋工作?你觉得你会看人,那小桐的父母人家就不会看人?人家林双朝如今在啥位置上呢?要不是看老四确实灵性,只是捣蛋不是真坏,人家能把闺女嫁过来了。或是小桐是憨的,傻的,有啥缺陷呢?人家没念大学,但不是没文化。对外咱说是抄抄写写挣钱呢,其实呢?人家是那么些杂志报刊的邀约作家,稿子邀请就不断。都是那些大报刊的!不说挣钱多少,你就想着,能叫那么些有文化的人都觉得好的稿子,那这小桐是个没脑子的人吗?人家有文化,有脑子,但是在村里,人家不清高,跟啥人都能处。你爸大道理不懂,但也在公家的单位里混了半辈子,整天开会说的,要有群众基础……你呢?你这性子能有群众基础? 说这啥意思呢?就是说,林双朝那水平再不行,人家是县太爷,老牌大学生,运动里走过来没受波及全身而退,那你说人家脑子不好?小桐那本事,不会看人?我跟你妈可能偏着老四,但老四接班以来,在单位上,谁说不好了?才半年工夫,周主任敢大撒把的叫他管事,人家周主任脑子也是有毛病吗?你怕他惹事,可全县公安系统的上上下下,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家都不怕老四惹下啥事被连累,能连累你个啥? 你去村里走走转转去,你看人家咋说老四的!说老四没个正形,但路没偏。这一条巷子里,谁家有事老四不去帮忙,谁家有难处老四看不见?他就是胡混的时候,只跟人打架闹事,可从来没有欺负过谁吧?人家都能谅解年轻小伙子不懂事的那几年,咋到了你这里了,一点都不能谅解了呢?” 金印发愁的是,双泉身上的傲气和清高气,对她并没有好处。其实,老四是亲兄弟,你不想搭理,闹脾气,这都没事。过两天对着老四踢两脚,姐弟俩吵吵几句,过去就过去了。可对着弟媳妇不能这样的。不说跟弟媳妇搞好关系,叫父母不用夹在中间为难。就只小桐的父亲当着一县父母官,你也得客气着呢。一般大学毕业,分配回原籍。你将来回县上政府机关的概率很高,那你说背后有个靠山,哪怕不帮你,是不是也能防着有关系的人把你挤的没机会呢?有这个姻亲关系在,是不是对你有好处? 这些她全不想,却把当年那点事放在心里无限的放大,金印就觉得,便是读了大学,这么下去,前程也有点堪忧。 第 883 章 流金岁月(14)三更 流金岁月(14) 说实话,金家这一家子真属于低调的。 财真的不露白,且一直贯彻的很彻底。 房子是砖瓦房,其实贵的不是砖瓦,是有没有关系能弄来砖瓦,有没有钱开销的起过来帮忙的人的饭钱。金印有工资,有门路,盖个院子,大家觉得属于他能负担的。 家里的日子肯定宽松,但月月拿工资的人,家里还有粮食,那肯定过的比周围的人都宽裕,谁都不会多想。 便是双泉回来穿的洋气,大家也都说这是大学生了,具体的价格其实没多少人知道。 现在这大学生国家给补贴,每月二十来块钱呢,其他一切费用都免了。很多家庭困难的,还能挤出钱给家里。但是,家里肯定是给她钱的,金印这人低调,房子盖了,给儿子们留出来的娶媳妇的钱肯定都攒出来另外放着了。家里出了这么一个金凤凰,金印还不得拼命的供呀? 像是着这种动不动就出去拉活的司机,捞了外快的机会不少。司机出门在外,不能按期回来,一回来就说车坏在路上了,或是赶上天气不好了,就如今这通讯方式,自然是他说啥是啥。其实呢,速度快点,挤出来一点时间,出去跑一趟私活的时间是有的。很多还是公家单位,找不到车,能通过私人关系用一用,何乐而不为呢?以公对公,给的也许不是钱。比如给你一车煤抵工钱,开个条子。他拿了条子转手就卖了。再不行是两条烟,换了也是钱呀。来回倒腾着,人家没叫老婆孩子受罪。 干这些活,回来弄点稀罕玩意,给领导分一分。那领导都懒得问了。 自从双泉上了大学,金印的额外收入怕是补贴女儿了。瞧那一身,不便宜。只一双皮鞋就二十!之前给吴秀珍买过一双,差不多就是这个价位。当然了,也不一定就是她奢侈。她一直说假期在参与社会实践,要是去一些单位的话,穿的好一些,也很必要。如今这大学生社会实践,是分配工作的加分项,很重要。 因此,林雨桐从没觉得人家穿的好一些就怎么着了?人家爸爸有那能耐,对吧?这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能搞好关系,那就好好相处。如果非就拧着,那就客气着些就行了。 本来林雨桐给准备了一条大红的围巾,是她买的毛线,育莲帮着织的。 挣钱了嘛,她每月给老太太零花钱,衣裳啥的,也补贴大姐一些,买了毛线来,大姐就不叫自己织了,她的工作清闲,在学校看着学生也能织。自己和四爷的毛衣毛裤毛袜子手套之类的,都是育莲给织的。她的手特别快,桐桐只管买毛线,一大家子的育莲都能给织出来。多余的线织了一条围巾,还给送来了。 桐桐本来说不用,叫她留着。毕竟大姐要去学校,这进进出出的,围着挡风。人家非说她有旧的能用,给把这个送来了。林雨桐想想也就不给大姑子单独准备了,围巾就可以。结果现在,看人家那性子,她觉得把这个送人家有点不合适。回头还是把这给自家大姐吧。 她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英汉词典,林双朝当时买的时候人家书店的旧书,他没注意买了双份。干脆拿一份出来送对方好了。 这种词典不一定贵,但肯定特难找。 那边不知道怎么说的,晚上了,三岭过来喊两人过去吃饭。 桐桐就把这词典给带上,又叫四爷取了一碗萨其马和松子糖,两人表情都挺正常的,回那边去了。 她把书递给对方,“记得家里有这个词典,偏想不起来放哪儿,可算是翻出来了,二姐看看能用吗?” 双泉面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接过去了,然后哎哟了一声,“我们想用得去图书馆,我们全班就一本,还是托人从京城买的。” “能用就好!”林雨桐就笑,“也是我爸托关系给我找书,结果夹在文史类书里面的。整理的时候不知道塞到哪个箱子里了,还好找见了。” 这东西大概是送到双泉的心里了吧!也可能是突然觉得跟桐桐有了共同语言,于是她马上让出身边的位置,叫桐桐坐,“才听爸妈说你是作家!” “喜欢自由,做点文字类的工作。” “我听说县里的文史馆请你去,你拒绝了?”双泉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想着拒绝呢?” “不自由呀!”林雨桐就笑,“做文字工作的人,基本都懒,都不爱受约束,都不喜欢麻烦的关系。怎么简单怎么来吧!文字纯粹,所以,也希望生活简单纯粹。” 双泉觉得这个弟妹说话是话里有话。但她又觉得,交流起来并无障碍。 饭菜摆上桌,还是两人挨着坐呢。 四爷给金印倒酒,“您看,整天念叨团圆饭,这不吃上了吗?今儿高兴,喝一杯?” 金印就笑:“给小桐和你姐也满上。” 给四爷和双泉之间递梯子。 双泉犹豫了一下,主动把杯子递到四爷的面前,“浅浅的一杯就行。” 四爷笑了一下,给倒了半杯。 双泉就说,“给你媳妇也倒一杯。” 主动跟四爷说了,四爷就回了一句,“她还吃着中药,不喝酒。” 杨淑慧忙道,“想起来了!”然后就起身,“你姐带了橘子粉回来,给桐桐冲一杯。” 饭前一家子碰了一杯,这才开吃。 杨淑慧给桐桐夹鱼,“这鲢鱼不大,刺多肉少,你吃的时候小心着些。” 大民就笑,“就这还抢不上!要不是老四找了河滩的人帮忙,上哪买鱼去。” “明年找河滩几个公社去,只要能养出来鱼,这边供销社全都要。沿河开捕,都去大城市了,就是省城都不好买。” 双泉讶异的一下,接了四爷的话,“嗯!是不好买,多是南边来的腌鱼熏鱼。” 四爷就问她,“需要给老师或是谁带吗?年前还能买到。冻起来比腌鱼熏鱼要好。” 这合适吗? “给老师拜年,带点土特产怕什么?”四爷就说,“年前我再弄几条大的,冻着就行。” 行! 金印就笑着喝了一口酒,对嘛!兄弟姐妹彼此之间有意见很正常,不能结成仇呀! 饭吃完,不早了,四爷带桐桐回。 大民才说双泉,“老四接班了,但是工资给我跟老三平分了。爸在外挣的外快,全给你了。他干那个工作挣来的其他钱,他才自己留着的。但是家里人家交家用,家里的家电,都是年前赚了一笔之后给家里添的。他那边有一套,是小桐的钱买的。现在给这边一套,这是补贴谁呢?老四这么补贴家里,小桐也没一句怨言,对吧?妈照看那边多,小桐就不在钱上计较……”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在家更呆不了几天,我肯定跟她好好相处。但是跟老四,“他要不学好,我还给他甩脸子。” 你就是打他一顿呢!碍着什么事了?! 大民起身要走,双泉一把拉住了,“老四都结婚了,你是不是也要结呀!上家来相看呗,叫我也见见。要不然我这一走,真要是忙起来,你结婚我也不一定能回来……” 去去去!闲的你! 回来大概是真的闲的吧,其实双泉没什么能交际的人。林雨桐昨儿送了她一本书,她今儿过来带了一盒子头花发卡,这肯定是在省城就买好的,哪怕是心里不得劲,但还是提前准备了东西的。 她不好意思,“那个……没选好!你留着用也成,送人也成。回头再给你挑好的。” 这东西其实是挺受农村姑娘欢迎的。她是对自己的定位出了偏差,如今也知道送这个不合适。 林雨桐笑着收了,“这就挺好的,不用另外送了。” 双泉摆手,“回头我送你一支好钢笔,那个用的上。” 行吧! 林雨桐请她坐,起身给倒茶。 双泉来回的看,这屋里收拾的真雅致。她在书架前停留半晌,而后被桌上的字迹吸引了视线。人家写了一半的东西她没看,抬手把样刊拿了起来,看了目录,发现这一本上只五篇小说,第一篇就是署名小桐的文章,三十多页的刊物,小桐的占了十多页。 她翻看看了两段,桐桐就端着茶壶过来了,她忙问,“能借我看看吗?” 拿去吧。 林雨桐倒了茶,她喝了半杯,闲话了几句便告辞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进门的育莲。 育莲愣了一下,“哟!双泉回来了?” 双泉点点头,“是啊!回来了。”然后就告辞,“你们聊,我先回。” 哦!那你慢走。 等人走了,育莲才小声道,“不好相处吧!” 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像是见面寒暄之类的,她好像有些障碍。 可这也说不到不好上。 林雨桐拉她进屋,“今儿怎么来了?” “我跟奶奶明儿去爸那边过年,跟你说一声。大年下的车不好坐,要是下雪了,路上操心。奶奶说,等天好了,有车了,你俩再过去也不迟。不用非得挑大年初几。”说着,就把手里的篮子放下,“育材从西南寄来的,一大包子果干,说是你爱吃,多给你些。这不,给你带来了。” 得有七八斤呢。 林雨桐把做的糕点又给装了些,然后取了两百块钱,“把这个钱给妈,就说年后我不带礼了,家里过年就用这个钱吧。我另外再给育才寄一百块钱,叫妈别操心了。” 育莲就笑,“行,你有就先花你的。”而后又苦笑,“啥时候能花我的,我也不知道。” 林雨桐就说,“跟健民哥算是了了?” 了了! 育莲不打算多说,把东西装好钱装好,要走了,桐桐才想起围巾的事来,取了给育莲围上,低声道,“我那大姑子喜欢书,这个我就没送,还是给你吧。” 育莲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有点目下无尘吧?” 不到那份上,可能跟周围人没什么共同话题。 把育莲送走,林雨桐又把果干拿了一半给送过去,不看双泉的面子,还得看公婆的面子!说实话,这公婆很体谅人了,也很好相处。不看一面看一面吧!平时有啥也给这边送的,这次也一样送,但话却是这么说的,“都尝尝,完了给我姐带去学校吧,跟同学分着吃。” 杨淑慧在桐桐走后就说双泉,“你是当姐的,人家做弟媳妇的让着你,你就更得有当姐姐的样儿。” 双泉看书呢,随意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杨淑慧抓了一把放在外面叫家里人都尝尝,剩下的都收起来,过年拿出来一点,剩下的给双泉带去学校。 四爷转天果然弄回来十七八条成十斤的鱼,给双泉了几条,给林家留几条。剩下的十条四爷可舍不得再给出去了,留着给桐桐慢慢吃吧。剁成块冻着,清蒸一块都够她一顿吃了。 林雨桐笑眯了眼,拿了剁下来的鱼头,“咱今儿吃剁椒鱼头。” 秋里做的剁椒酱还多着呢,再扯点面条拌着吃,四爷是极爱的。 年前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家里有俩大龄未婚男,其实挺着急的。但是腊月不做媒呀,有意向也不在腊月相看。 这不,一过年,还大年初一呢,就安排了相亲。 双泉想拉着桐桐去她房间两人探讨文学,桐桐想跑,这玩意有啥可探讨的,她塞了双泉一把瓜子,叫她,“走!咱俩去看看那姑娘去。” 那有什么好看的?之前瞧了一眼,长的也就那样。 林雨桐走她的,“我去看看。” 双泉:“……”看了作品觉得这是一个颇有深度的人,是一个雅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可一接触吧,就发现这是个俗人,一等一的大俗人。 她把瓜子放下,出去一看,就见自家这位弟妹靠在大门外,跟对门和邻居家的媳妇在那里分着嗑瓜子晒太阳,还不时的朝自家的方向指指点点,不用听都知道她们在讨论相亲的两人。 林雨桐半眯着眼睛,惬意的听桃子嫂说这个姑娘,“……那是有名的铁姑娘,一天能开两亩荒地,是我们村的姑娘,多少人踏破门槛人家都没看上……” 隔壁苏环婶子的儿媳妇白彩儿嗤嗤地笑,跟桐桐逗笑,“人家这能干的姑娘进门,看你婆婆惯谁?” 林雨桐抬手就把路过的婆婆拽住问说,“彩儿嫂子说有能干的进门了,您就不惯我了。您告诉她,将来您惯谁?” 这声音不小,把巷子里看热闹,扯闲篇,晒太阳的男人女人们都惹的哈哈笑。 杨淑慧笑的不行,“能干的人啥都干了,用不上妈,妈不惯你能惯谁?!” 逗的人越发的笑了! 双泉:“…………”很羡慕这种会跟人打交道的人,但是奈何,自己真做不来! 第 884 章 流金岁月(15)加更 流金岁月(15) 说亲的这个姑娘叫秦引娣,家里生了六个姑娘,才得了一个小子。 她是家里的老二,婚事耽搁到二十四五,不是说真的很挑剔,而是家里的父母不同意。因为家里的小子才十岁,干活全凭上面这些闺女了。 大闺女出嫁的时候二十六了,去年才嫁了的。 二闺女打从十七八就有人说媒,说一个不成,再说一个还不成。到了不好再拖了,就给开出条件,要一百块钱的彩礼。普遍娶媳妇花四五十的时候,张口就要一百。这要么,就是给介绍一个年纪大的老光棍,要么就是找个条件好的,但小伙子身体或是性子弱一些的。 当时嫁这家的大闺女的时候,就是这么办的,嫁了个快四十的老光棍。 到了老二呢,老二这姑娘性子硬,再想那么嫁她,那可不行!这姑娘直接找了村上的妇女主任,问这么着是不是迫害妇女。 村上当然得管!妇女主任还就觉得这老二闺女这性子好,就主动揽下这婚事。刚好,这妇女主任是这边村里的姑娘嫁到那边去的,就在娘家这边村子里给找,就看中大民了。金家的条件好,金家这两口子精明又厚道,这种肯吃苦的女娃娃去人家家里当媳妇,吃不了亏。而且,大民比起三岭呢,在体力上能弱一些。三岭干活像头牛,又有劲儿,又有窍,干啥都看着有巧劲。可大民呢,没那么利索,但是脾气是真好,不急不燥的。 年前就跟杨淑慧说了,“……这就得一个笨的搭一个巧的,哭的搭个笑的,这样的配成的两口子,一辈子都不走大折子。” 杨淑慧就觉得好,私心里呢,也觉得家里有一个娇娇的儿媳妇就足够了,再有一个娇娇怪,当婆婆的日子就该没法过了。 大年初一的,就安排了相亲。就是彼此都看一下人的长相,听一下说话。看看是不是哪里有明显缺陷就行了。性情呀,家庭呀,这都是知根知底的媒人说的,都觉得能接受才安排的。 姑娘瞧着有点黑,人家这媒人就说,“冬天也不闲着,拉柴火,出粪,顶个壮劳力呢。风那么吹着,谁也白不了。” 这也是实话。 林雨桐就说,“个子高,五官挺好的,浓眉大眼的。” 媒人马上说,“这家的姑娘长的其实都好,这要是养的好,都跟花似得!娃真是好娃,就是爹妈有些糊涂,一心生儿子,想法又自私了些,把娃给耽搁了。” 人家长的不丑,身量也很好,两人谈完了,大民说行,秦引娣低声也跟媒人说行,那就行了。 这婚事定下来很快,隔了一个初二,初三杨淑琴就和金印带着大民去,就把婚事定下了。给了一百块钱的彩礼钱。 但秦引娣把一百块钱拿到手里,就问她爹她妈,“像其他人家一样,你们收三十就行。剩下的七十我拿着,就不要男方出布料棉花这些东西了,置办成嫁妆我带过去……要是这么办,我将来还管你们。要是你们现在就拿这一百,还得叫男方给其他的东西,还不给嫁妆,那也行!我也不怕丢人,我就单蹦一个啥也不带的嫁过去!但就是一点,我出了这个门,可就不回来了!将来就是你们老了,不能动了,我都坚决不伺候。这家里的事,跟我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该给这家里下的苦我下了,能做的都做了,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是秦爸觉得,一个闺女要一百,六个闺女就是六百!再加上男方给的料子之类的东西,全都攒着,这些钱能把房子盖了,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和东西就都够了。于是就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老了靠闺女的。你说的那些,有啥用?我靠的上你不?生你一场,养你一场,这点钱你不该给呀?一家一个条件对吧?咱家就这条件了。你出门子了,就过你的日子去吧。家里不用你管。” 要了四床被面,二十斤弹好的棉花,要了四身衣裳料子,还有零零碎碎的许多东西,然后特别利索的就说把婚事订在正月十二吧。 大年下都是好日子是没错,但是这也太仓促了。 那妇女主任又跑来,“就这么订了吧!那边怕你们反悔,万一想的时间长了,觉得代价太大把钱要回去咋办,干脆就抓紧。” 杨淑慧就觉得,这都叫啥事。要不是实在看上这姑娘了,谁乐意跟这么一家人结亲呀? 因着这个变故,林雨桐都没能去三云县,只四爷在派出所给林双朝打了电话,说了情况。 这边有喜事,林家得回来人的。完了哪怕一起去那边县城过正月十五都行。 林双朝就说,“那天是早就定好的会议,我在省城,肯定回不去。跟你父母道一声恼!” 这个都能体谅,没关系。 于是家里忙忙叨叨的准备婚礼。 被褥是现成的,四床,准备出来好几年了,一直在瓮里放着呢。是的!在瓮里,因为怕被老鼠给咬了!如今拿出来晒晒,新房就拾掇出来了。 便是再想收拾其他的,也不成了。一是时间紧,二是正月里,还冷的很,地冻的硬邦邦的,新房也没法再收拾了。 贴上对联,大红的喜字,这就是结婚了。 林雨桐一听媒人说的那个情况,就抽空做了两身这个季节能穿的衣裳,又给大民买了一双皮鞋,就是新婚的贺礼了。 果然,结婚这天,这姑娘的一身衣裳很不合身,她这衣裳是借的。家里一点都没给陪嫁,就是自己跟着来了,然后亲戚随后来吃席面,就完了。 说实话,真没见过这么嫁女儿的,一副碗筷都没给带。 双泉都觉得不可思议,“真叫这么来了。” 林雨桐低声问她,“你的旧棉鞋还有不穿的吗?我的脚小,估计她穿不了,你的应该差不多。”布鞋一般差着一点码数基本也能穿。 双泉才看见新媳妇脚上是一双旧的棉鞋有些湿了,不知道怎么沾上的水,现在没有换的。她忙啥,“妈给我做了不少,都是新的,我给她拿。” “她的脚该是比你的大,你取旧的吧,旧的松!” 双泉就道,“妈的脚肥一点,估计她能穿。我找妈的新鞋去。” 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包袱的新鞋,棉的单的都有,一股脑的都给拎过去放在那边的新房里,“嫂子,鞋湿了,换一双吧。” 秦引娣红了脸,脱了鞋,换了新的。 双泉看见对方袜子上打着各种的补丁,这会子只能假装看不见,出去跟杨淑慧小声的说了。 但这个事,今儿再不能提了。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假装不知道吧。 等把客人都送走了,杨淑慧才把小桐给自己买的,还没舍得上身的胸衣、内裤、袜子,秋衣秋裤这些都包好,偷偷给送到大儿媳的房里,“这些贴身的,出嫁的时候一般都是家里的姐妹给送的,小桐说十里不同俗,怕你们那边没有这讲究,就给你准备了。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有,说是就不给你准备别的礼了。她怕你认生,不好意思送来,这不,我给送来了。咱们这边有这讲究,要不,你给换上,咱图个吉利。放心,你换吧,我在门口给你守着。男人正闹酒呢,没有俩小时散不了。” 秦引娣这才给换了,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一件新的。包括结婚这天穿的,都是旧的。本来都不委屈的,可这新衣服一上身,不知道怎么得了,就委屈的不行。 除了贴身的,柜子里还有两件红棉袄,两条黑棉裤,把这往秋衣秋裤的外面一穿,又喜庆又暖和。她扭脸去照镜子,竟是发现镜子下的柜子上,放着一把红头花和发卡。 她把头发重新梳了,看看都妥当,这才拉开门。 杨淑慧就打量,“好看!合适。”然后拉着秦引娣出来认人。 白彩儿一边帮着洗碗,一边低声跟桃嫂子说,“你看淑惠婶子,多舍得的,给儿媳妇花啥钱都行。你再把我家那个婆婆看看,好像嫁到她家是我占了多大的便宜似得。你是不知道,我这婆婆那个心眼呀,多的很!当时说亲的时候,你知道人家让咋相看呢?” 咋相看? 白彩儿就不用干活了,给厨房里这些帮忙的媳妇学,“她领着媒人和我隔着街道看她儿子,女方站这街道这边,男方站街道那边,隔着八丈远相看呢!我是媒人带着呢,一看就知道相看的是我!结果呢,她打发王树生陪着她儿赵大用相看呢。我就问说,哪个是她儿。她说,就那个,那个!你看嘛,长的好的那个是我儿!” 林雨桐正在灶膛前塞柴火,也不由的笑出声了。 赵大用跟长的好不相干,倒是王树生,不是个好家伙,但是人家长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桃嫂子都笑的不行了,“再后来都没见?” “没有呀!婚事跟这个一样,订的着急的很,说是给我公公冲喜哩!”白彩儿就说,“等我嫁过来一看,人不对!可不把我气死了,我公公也不见咽气,新郎人也不对!当时是新媳妇还不敢嚷,问我婆婆说,你不是说长的好的是你儿嘛,你这弄的不是骗婚是啥!你知道我婆婆是咋说的?我婆婆说,我没骗你呀!我就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我儿长的更好的人咧,这咋是骗嘛!” 林雨桐都纳闷,“你就从了?” “没有!”白彩儿就说,“赵大用就是个没胆的怂货,我不叫碰他就碰不成。都有半年,我都不搭理他,不许他回房睡去!后来时间长了,知道王树生不是个好东西,赵大用没啥本事,人却不坏!算了算了,嫁都嫁了,还能咋?不过是跟我婆婆把梁子结下了。” 林雨桐就觉得,再写东西,应该在女性婚姻这个角度多下工夫。婚姻这个东西,怕是只有女人才能知道女人的苦! 第 885 章 流金岁月(16)二合一 流金岁月(16) 本来正月十五要去三云县的,可金家有喜事,吴秀珍回来了,就说,“你爸忙着开会搞什么联产责任承包,你跟四海要是忙,就只管忙你们的,不用来回跑了。去了未必能见你爸,从省里开完会,得去地区开会,回了县里不在家里呆,直接就下公社蹲点搞什么试点去了。见不上,干脆就别跑了。等忙过这一阵子了,叫你爸给四海打电话。” 那倒也行! 林雨桐给把冻着的鱼叫拿上,“我爸不在,您就自己吃,别舍不得吃。” 把人送上车这才算完。 回头双泉又要去上学,金印叫了四爷:“你跑一趟,把你姐送到。” 还是想缓和姐弟俩的关系。 四爷应承了,他正好也想带桐桐出去转转,就说,“正好没有给连襟家拜年,桐桐就说这两天去省城,那就一块。。” 刚好顺路! 两人没拿多少东西,行李主要是双泉的。 从公社坐车到县城,到县之后城倒车往省城去。 不知道是不是都放假的缘故,去的人还挺多。买了票也是站票,司机认识四爷,应该跟金印也挺熟悉的,一看见三人就招手,“先上车,半路上肯定有下的,到时候就有座位了。” 也行吧!反正一天就这两趟车,错过了就没有了。 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售票员给指了位置,“就放在这儿。” 售票员就在紧靠着车门子那个位置,方便随时手动开关车门。她的座位前面有一个焊死的铁桌子,应该是方便放钱的。铁桌下的下面是空的,能放东西。把行李放进去了,三人只能站在靠门口的位置,毕竟里面的过道人都站满了。四爷叫两人扶住车上的椅背,他自己则扶住上面的吊环。桐桐左右看了看,结果扭脸一看,正好看见双泉胸口的校徽。 她微微皱眉,抬手把双泉的校徽给摘下来,然后翻弄对方的衣领,给她把校徽别在衣领的内侧,外面看不见。 双泉没动,等桐桐弄好了,她才不解的看桐桐,这是干嘛? 林雨桐心里叹气,这姑娘一天天的在学校,一点都不知世道险恶。没看见吗?跟咱家认识的司机和售票员都叫把行李放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一车的人,谁把行李往行李架上放了?睁眼看看,这车上便是再挤,大家的行李都在各自脚下或是怀里抱着呢。大件的都在车顶,小件的不敢撒手,为啥的?因为路上并不太平。 司机和售票员心知肚明,可他们要长跑这一条线,便是遇到不好的事,也不敢言语。只能一遍一遍的提醒所有乘客,“看好自己的行李,保管好个人的私人物品和财产,不要让贵重物品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就已经在提醒了,路上不太平,都小心着点。 你说你一漂亮的大姑娘,就已经够惹眼了。完了你还把你的身份告诉人家,怕人家纠缠的时候找不到你吗?路上人多,真遇到流氓,说甩掉就甩掉了,可要把你的学校叫人家知道了,过去纠缠你,你怎么办呀?一次没遇上是运气好,并不是出门就安全。 她没解释,只笑了笑,还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 又等了五分钟,陆陆续续的上了两三个人,到了出发的点了,这就走吧。车子出了县城,路更不好走了。车走的不快,晃晃悠悠的,坐着的人不舒服,站的人肯定更不舒服。往前走了得有半个多小时,后面有俩大妈喊着,“前面路口停一下,到了。” 车一停,后门一开,她们下车去了。这应该是在县城上班,家在这附近的村里。坐这一趟车能到村口,比较方便。 有两人下了,过道里的人就顺便坐了。过道里的人一一往后挪动。因为也有人半路上拦车,等着坐这一趟车。 走走停停的,等过了火车栈道,到了半路上一个镇子,桐桐和四爷带着双泉已经挪动到后门门口了。本来空出的位置其实桐桐和双泉都能做的,可后面跟着一个老太太带着俩半大的孩子,那就让老太太坐嘛。 这会子车上就有点空了,过道里站着的没几个了。 走了不长的距离,前面是采石场,紧挨着的是个矿区,然后正走着,车猛的一停,从下面上来六七个吊儿郎当的,嘴里叼着烟,帽子歪着戴,衣服不好好穿就那么把大衣披着的小伙子。 打头这个长得五大三粗,横着从过道里过。过道里也放着有些人的行礼,挡住过道一点很正常。结果对方这么一过,那披着的衣服蹭的一下被挂掉了。衣服一掉,这货就站住了,二话不说抬手就给坐在过道边的小伙子一巴掌。然后瞪着眼睛,等着这小伙子有反应呢。可这小伙子没动,这种情况下不能动,一看就是惯常在这一路这么干的,又人多势众,真要还手,就是一顿好打。 壮汉嗤笑了一声,继续朝前走,一双眼睛在乘客里看。后面的人帮着把衣服捡起来,然后咳嗽一声,呸的一声,唾了一口痰到那小伙子脸上。 小伙子动了一下,他边上的中年人一把拉住了,不叫动。 桐桐就这么冷眼看着,结果这壮汉就看一边抱着孩子的媳妇,跟人家调笑,“哟!大嫂呀,你怀里揣了俩个啥,鼓囊囊的,是大馒头吧,我饿了,喂我吃一口吧!” 这一说,这人身后的几个人跟着就起哄。孩子吓的哇哇直哭! 这还不算,还真敢伸手。 四爷就喊了一声,“住手吧!过分了。” 这人一愣,嗤笑一声,朝四爷看,“这是哪里冒出个爹来,管的够宽的呀!” 双泉吓住了,拉住四爷的衣摆,低声道:“别动,他们人多!”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加大了油门。 桐桐知道,司机还是帮自家的,这一片是人家的地盘,这里属于派出所力量的薄弱环节,因为治安这近二十年,单位自己的保卫科负责的挺多的,可这属于单位内部的,在这里报警,有什么用呢? 车一停在这里,这些人一呼喊,那帮这伙子流氓的人可就多了。 这壮汉抬手就要揪四爷的衣领,林雨桐掰开双泉拉扯四爷的手,只把四爷朝后一拉,对方朝前一闪,扑了个空!桐桐脚下偷偷一绊,车又在行进的途中,可不就扎扎实实的朝前摔了了吗?眼看要倒了,林雨桐伸手好似要扶,对方慌乱中也抓了林雨桐的胳膊,桐桐反手一扭送,对方的嘴正好磕在椅子的铁扶手上,再往回这么一拉扯,壮汉不由的闷哼一声,前面那大门牙肯定被这么给磕掉了。 她抬手把人给四爷一塞,前面就是弯道,弯道边是斜坡,坡下是沟壑,一般这种路段车会很慢,特别的慢。 林雨桐从四爷腋下钻过去,将车的后门打开,然后又钻回去扯住四爷。 在行进的车上,谁有桐桐下盘稳? 她这一拽住四爷,四爷就腾出手了。他别的不行,库布还是精通的。抓着这些人的肩膀,一扔就把人扔下车了。 七个人,被四爷这么给扔下去了。 确定周围空旷,不可能有当地的人过来,四爷才喊停,等车停了才下车,得下去看看人都好着没,别出了人命。 这一摔,摔的不轻。林雨桐跟下去看了,都是皮外伤,没事! 四爷抽了这些人的裤腰带,而后把手都给绑上,再给赶到车上,这才道:“师傅,在平洲市停一下,去市公安局。” 是的!要去省城,得从平洲市过。如今的划分是,省下面划分地区,不管是自家的长青县还是隔壁的三云县,都属于平洲地区。 以前,林双朝就是地区的办公室主任。这事在省城去,只能是个小派出所处理,按照流程,还是得通知这些混混当地的派出所把人带回去,当地处理。可要是不去省城,在地区的话,这属于矿区的直属上级单位,会对当地的派出所和单位造成极大的压力!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嘛!再就是,在地区上,林双朝还是有熟人的,也有许多老关系的。他那个性子,人家觉得交好很难,但若非必要,也不想得罪人呀。所以,重视程度就不一样。 因此,四爷不说去省城处理,而是宁肯进了平洲,然后去市局。 一说送市局,这壮汉就叫嚣,“小子,吓唬谁呢?去市局?去哪能把老子咋?老子干啥了?老子干成啥了?” 对!这就是个问题,他好似没干啥,也没干成多恶的事,到哪都好像就是关几天就放了。当地对这样的事,捂盖子的多,揭盖子的少。 四爷没搭理他,前面便是市局了。这是报案来的,扭送了人员下车。四爷就去找人处理去了。 他还有个身份,那便是派出所的借调人员。出了这事了,这个身份就能用。他先跟人家借电话,打给调到县局的方所,现在该叫方副局了。 方副局再打给市局的领导,自然隐晦的就会说,四爷还是林双朝的女婿。 这个事情要全车的人录笔录的,因着出面接待的是一位局领导,在大家的意识里,就是这件事上面很重视,那肯定是争先恐后的说了。 尤其是司机,就说这一路但凡遇到厂矿集中的地方,就会出现这种半路上车的流氓团伙,上车勒索敲诈钱财,调|戏猥|亵妇女,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还说,之前有妇女搭着过路车带着孩子去省城瞧病的,结果车被拦下了,妇女和带着的十一岁的姑娘都被拉下车了,最后结局不知道。 那意思是肯定是祸害人了,因着这种事对受害人生活有影响,估计是没人告!但是据说是有过类似的事,还不止一次。 可以说沿路的治安是非常糟糕的! 这还不算小偷小摸,强行带走乘客的行李这些事端,哪一天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这些人穷凶极恶,车上同行的乘客都怕惹祸上身,不敢言语。 可以说,治安形势是非常的严峻。 这七人就这么羁押了,具体还犯了多少事,这得查呀。 林雨桐陪双泉在外面等着,四爷在里面跟人家交涉。要走了,四爷才招手叫桐桐,桐桐过去跟刘副局告辞,“……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呀?“能见义勇为,我提出表扬。但以后还得保护自身,先与他们周旋,然后再想办法。之前你爸来开会,还见了一面。都知道咱这小小的地方要出个大大的作家了,没想到,这作家还是个鲁莽的作家。” “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林雨桐忙道,“您教训的是,我都记下了,以后再不敢了。” 说了好一会子话,才上了车,驶出市局,出了平洲市。 车上的人欢腾的,跟四爷和桐桐搭话。抱孩子的大嫂赶紧的很,低声问说,“妹子,你是哪个单位的,回头叫我爱人给你们单位写信。” 嗐!不用了,这不是碰上了吗? 到了省城下车的时候,之前被欺负的小伙子还一个劲的喊,“哥,等我办完事回家去,我上家里找你去。” 应该是本县的人。 四爷应着,拎着行李送双泉去学校,“你也看见了,外面的治安就是这样。以后没特殊的事情,不要出学校。你热衷于实践是挺好的,可前途要紧,安全更要紧。你一没背景,二没靠山,一个劲的往陌生的地方靠,并不是每个人都怀着善意的。我的意思是,真要实践,回基层实践难道不行?等放假的时候,你借用学校的电话给派出所打个电话,不管是叫谁传话,都行呀。不管是我还是爸,借了单位的车接你一趟不比你一个人安全。” 知道了!放寒假回来的时候司机就是自家爸认识的人,给自己安排了售票员的位置坐的。人家售票员就坐在边上的小板凳上,想来回头爸爸肯定是给人家送东西了。 感情成了大学生了,其实一直也在家里的保护之下的。 林雨桐心说,家里肯定操心呀。长的招人眼的姑娘出门,爹妈都把心在手里拎着呢。 到了学校了,给送到宿舍楼下。双泉才道,“那……什么,之前……我该是误会你了。” 四爷把包给她,“上楼吧!钱不够或是要什么,就打到咱们公社派出所,给你捎带。” 嗳! 自家的姐妹这是安排妥当了,可四爷却依旧忧心的很。他也不知道如今跟历史有多大的差别,只是记得好似就是今年吧,也是在一处厂矿区,发生了一件令人发指的恶性案件。有个才十五岁的姑娘被轮番糟蹋,且以非常残忍的手段持续被迫害。 桐桐就说,“应该朝上反映问题。” 可位卑言轻,谈何容易? 两人在省城没有多停留,去了高城家,都没吃饭,见了育蓉一面。其实厂里住的还是挺紧张的,一家就住四十平的房子,很拥挤的。桌上放着不少书籍,育蓉就笑,“工作了,稳定了,觉得还是应该考一下试试!我今年想试着考一下纺织学院,大专就行。你姐夫被单位派到纺织学院进修了,学历这东西对你没用,但早大单位内部是有用的!你催着点妹夫,这事抓紧。” 四爷以后也没想在单位上怎么样,他就是暂时在这个位置上过度一下而已。 这个东西没法细说,高家很热情的要留两人,两人把礼品放下没吃饭,只说真的有事了,这才告辞出来。 从省城回来,林雨桐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她开始写东西,然后往妇女类报刊投稿。她还怕稿子被积压着,数月半年未必能看的到,于是就把文章寄给跟自己长期合作的那位编辑沈阅,并且给沈阅写了一封信,在信上把基层的情况,把基层妇女遇到的情况,都说了一些。当女性出门再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这事情就很大了。她想要引起重视,关注社会治安,尤其是对女性的保护。因为世情原因,好多都是受害后不敢言语。她觉得需要妇女工作者出面,跟有关部门沟通。 信写的很恳切,甚至去邮寄寄送的是挂号信。 她希望这些信能有一些作用,早一天震慑,是不是就少一些恶性案件。 四爷呢?他找方副局,说这次在路上遇到的事,“我姐在外面念书,家里很操心。谁家有女儿都得操心!我觉得像是学校门口,女性集中纺织类厂区门口,都应该设置一些临时的治安点……” 这事真挺要紧的,方副局在会上争取,之后又安排警力…… 四爷和桐桐把能做的都做了,尽力了。 可从四月开始,打击力度明显变大,显然,还是有极其恶劣的案件发生了。 整天有大喇叭在满街道的喊,打击恶势力,打击地痞流氓,可怎么也没想到,隔壁苏环婶子的儿子,白彩儿的男人,那个很老实的赵大用,被人家民警给逮住了。 原因是耍流氓! 四爷一看到被押到的人都愣了,这小子有什么胆子耍流氓呀! 可他就是耍流氓了。这不是公社有个水利站,管着这一片的水利灌溉吗?水利站比较靠野外一点,一个院子两栋两层楼,一栋办公,一栋是宿舍。靠着最后头呢,就是个厕所。厕所墙外头呢,就是赵大用家的自留地。平时呢,他就偷点粪,沤肥。这人家单位也不咋管,但这小子肯定心思不好,偷偷往人家女厕里看,肯定不是一次了。这回叫人家给摁住了!这种事,你辩无可辩呀,后面是粪坑,你偷粪也犯不上扒拉在人家墙下面,给厕所捅出那么一个大洞来吧。 而且,这人胆小,人家一抓住,他就认了,喊着再也不敢了。 这不是实锤了嘛! 白彩儿哪有脸出来见人呀,桃嫂子过去看她,她在屋里是咬牙切齿的,“要不然我早离了,可好死不死的,这不是怀上了吗?” 是!肚子都微微显怀了,得有四个多余快五个月了。 她央求桃嫂子,“帮我去问问小桐和老四,这事咋能了了?” 咋都了不了,整好撞到敏感时期了,怎么了呀?正在重点整治呢,谁说啥都不好用。 这个案子就判的特别快,前后不到两个月,以流氓罪判了七年。 都老实了! 林雨桐明显能感觉到,混子再不扎堆了,大队叫干活,哪怕在地里坐在地头吹牛打屁,也坚决不胡溜达了,一个个的都老实了。 隔壁很老实的赵老坎,就是苏环婶子的男人,不知道是受不了人家的指指点点,还是觉得太过丢人,半夜浇地的时候,也跳了水渠,冲到别的村子去了,等人家把尸首送回来,这才知道人没了。 就说这事闹的,惨不惨? 其实最近进去的不止是赵大用,一个大队的就进去好几个。有些人是坏,但这些人聪明呀,一看风头不对,赶紧缩了,不在风口上犯事。可总有蠢的,不长眼,就撞上了。撞上了,判了就判了,出来一样要过日子的。 但是赵老坎就想不通,就走了绝路了。 苏婶子这日子你说该咋过?儿子进去了,老伴没有了,剩下个儿媳妇还大着个肚子。 杨淑慧就劝,“你得好好的,得看着把娃生下来。” 金丝过来帮忙,也说,“你要这么想呀,人家媳妇年轻,要是不愿意等,真要改嫁,娃咋弄?将来大用出来还有家没家?你好好的,娃好好的,将来娃出来这还是一家人呀。” 这话说的不是很好听,但却是现实。 苏婶子也不哭了,哭没用呀!日子总得过的。 这事一出,金印就说四爷:“你还得再低调点,没事别出头。以前清清白白的,这都进去了。你这有问题的……你得防着……” 是的!四爷确实是低调了,都不在外面巡逻了。他在派出所负责后勤去了,整天在里面不是帮着修那破摩托,就是修自行车。保证出门的时候这些家伙不出问题,这不是就不惹眼了吗? 这还更轻松了,天一热,谁愿意顶着大太阳到处跑呀!他坐到树荫底下,跟老民警下下棋干干活,很舒服。 家里自留地的麦他都没工夫帮忙收。 这么忙,桐桐肯定是要帮忙的。帮忙干啥?提着绿豆汤给送去了! 大民挑着一捆子麦子,往架子车上放。三岭挑三下,他能挑一下。秦引娣放下镰刀,一把抢了大民手里的叉子,“你上一边去,看你干活能把人急死。” 她抓了叉子,三岭一下,她一下,干活能陪住三岭这种壮汉子。两人一会子就给装起来了,三岭要拉,秦引娣不让,“拉个架子车值当啥,你赶紧去看看,别叫人把场院都给占了。骑上车子走,快点!” 三岭就觉得这个大嫂子干活跟催命似得。 林雨桐站在田垄上,一手举伞,一手拎壶,“大嫂,喝点吧。”说着就把壶递过去。 人家不要挂在壶嘴的茶碗,对着壶嘴一阵灌。灌完了,人家把壶往边上一放。林雨桐打算给她推车,上了地头那个坡。 结果人家回头一看,“你让开!赶紧回去,在人边上绊来绊去的,碍事!” “我给你推上去!” 不用!车滑下来我还怕把你给撞了。 林雨桐让了两步,但她一拉,林雨桐还是上去想帮忙推的,结果人家拉着蹭就上去了,感觉没用上她。 桃嫂子路过的时候就笑,“小桐,成啥神呢!回去吧!” 打着一把花不愣登的洋伞到地里收麦子,净出洋相! 于是,桐桐在整个大队,整个公社都可出名了,人家都说:就是那个金四的媳妇,下地干活打着洋伞! 打着洋伞怎么了?桐桐还就打着伞出门了,这么热的天,西瓜已经不足以解暑了。突然就有点想吃冰棍,抓了一把零钱,把暖水瓶的水倒了,拎着暖水瓶就出门。 夏收没人在家,锁了门,溜达着去供销社。 医疗站的白兰在门口坐着,等有过去的拉麦子的车了,她就起身跟在后面捡麦穗。因此她边上放着好几把捡来的麦子。 这会子坐在那里正在整理手里的麦杆子,看见桐桐了她也笑,“你这大闲人又出来出啥洋相?” 谁出洋相?“我去买冰棍。” 看这人好命的,为了吃冰棍跑出来了。 供销社里的人都认识,跟四爷是同事嘛!柜台的张大姐就说,“随便喊个孩子跑腿多好的。” 娃们都去捡麦穗去了。 所以,连娃们都去忙了,你是怎么心安理得的在家呆着的。 “要十五根冰棍?” 嗯! 装了十五根,差不都塞了一暖水瓶的,就这么拎着。然后一边嗦着冰棍一边举着伞溜溜达达的往回走。路过白兰的时候还取了一根递给白兰,没顾上说话,回去还得给四爷做饭呢。 四爷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这样式的桐桐,这街道上尘土飞扬的,你嗦冰棍咋嗦的那么香呢! 他快骑几下,到了跟前,桐桐高兴的呀,举着冰棍叫四爷嗦,“尝一下,其实还挺好吃的。” 四爷嗦了一口,满满的糖精味,然后给桐桐没收了。 桐桐没被没收的自觉,坐到后面,又抓了一根。 于是这天,好些拉着麦子的人就看见懒蛋二人组,男人骑着自行车,一手把着车头,一手拿着冰棍吃着呢,不时的跟碰见的人打声招呼。女人坐在自行车后面,肩窝夹着花伞,给两人撑着,一手拎着热水瓶,一手举着冰棍一添一添的,坐在车后面,双脚还不时的踢着。也不知道两人在路上说啥呢,瞧给两人笑的。 看着闲散的劲儿,就已经够讨厌了。结果两人吃冰棍吃的,好些娃看见了,馋了,往地上一赖:妈,我也要吃冰棍! 不给买就嗷嗷嗷的叫唤。 娃他妈把娃拎起来就揍:“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叫你不学好!” 第 886 章 流金岁月(17)三更 流金岁月(17) 当然了,农忙了,桐桐也不会真的只送送绿豆汤。 晌午头,给几家的大铁盆接了水,叫太阳晒着。省的大热天的出一身汗用凉水洗把人给激的生病了。 当初四爷给院子的棚下面做了烤炉,这玩意点着就行,放上炭,和上一盆面,随便揉吧揉吧搁在炉子里就行,到点翻面,熟了拿出来。又不用守着炉子,自然觉得热。 且一般桐桐都选在早上,烤出一天吃的饼子。 当然,只吃饼子也不行,晌午这顿饭还是会给一家子做的。如今什么饭最受欢迎呢?就是挂面!这玩意是细粮。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给锅里架上柴火,烧开,然后三把挂面下锅,煮熟捞出来过凉水,用熟油拌了在篦子上摊着就行。 切一盆黄瓜丝,再弄一盘的酸辣汁。 做好之后给端到隔壁,下地回来的人,有晒热的水洗漱,洗完了凉快了,一人一碗挂面,黄瓜往上一码,酸辣汁一浇,要是不够还有饼子,就着吃这就是好饭。 晚上了,给熬一锅的稀饭,米下锅小火焖着去吧,等人回来了,粥熬的又糯又香,出了一天汗的人就想吃这个,再有饼子和一大盆的凉拌菜,这就可以了。 这个季节,什么菜都能凉拌,最多是过水抄一下。实惠顺口就行! 别人说杨淑慧,“你家小桐好福气,不下地。” 杨淑慧马上辩解:“做一大家子的饭,娃也没闲着。” 闲着没闲着大家看的见,有人就说秦引娣,“你看你,把你晒的黑瘦黑瘦的,你再看看你妯娌,大夏天的人家白红白红的……” 秦引娣一脸就道,“我不爱做家里的活!小桐的饭做的好着呢,味儿可好了。我一吃她做的饭,就觉得我下不了厨。”事实上自小确实没咋下过厨房。关键是,这一个忙月吃的,小桐肯定往里面搭钱了。 顿顿细粮,关键是特别舍得放油。每天至少有一顿是有荤菜的。这要不是老四家花钱朝里面补贴了才怪。 反正这一个月,她跟大民两口子没吃他们小家一口粮食。干自家的活,吃人家的粮,还是吃现成的,我要是再有意见,是不是有点棒槌。 关键是,厨房烟熏火燎的,不热? 不是一样受热呢。 桃嫂子跟秦引娣一块下晌,两人往家走,桃嫂子就说,“你家的日子好过,我看小桐天天都是白面……” “我们两口子是跟着混饭呢,你看我家大民干活急人不急人,都看着我干活好,我这后劲到底不如男人。日子其实过的也是紧巴的很!说实话,真就是我公婆补贴,老四和小桐俩人年轻不计较钱,要不然哪有好日子过?我公婆手里那点,还得给三岭说亲。老四和小桐你也看了,就是手里不攒钱的人。那真是挣几个,花几个。一点没有多余的!” 哭的一手好穷!反正就是我家不是很会过日子,大吃大喝的,败完了。真的,一点多余的钱都没有。 回头吃完饭的时候,秦引娣偷偷跟桐桐说,“小心桃嫂子跟你借钱。她家想盖房,跟我套话呢!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等米下锅,对吧?要是实在没法子了,咱有了可以借。但是盖房子,百百上说话呢,还是轻易别借。” 成!不借。 把林雨桐说的一愣一愣的,秦引娣的日子不难过。大民每月有一半的工资,再加上粮食蔬菜都有现成的,绝对属于在农村过的比较好的。可人家嫁过来半年,愣是没对外说过家里的事。谁问都是日子可难可难了!跟大家的日子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于是,更多的人都知道四爷和桐桐不大会过日子,挣多少两人能花多少。 然后,连找四爷借钱的混混也几乎事绝迹了。 四爷要出门上班去,借着时间早,骑车上县城。桐桐的稿费一般都是寄给林双朝的,林双朝取了,再叫邮政帮着捎带回来。这一是,叫人看看林双朝的日子哪怕是改善了,那是人家闺女自己挣来的,不是啥不好的来处。二是不想叫老家的人都知道,钱是惹祸的根苗。这事只少部分知道而已。 这次是好几个地方的稿费,又攒了一段时间了,林双朝说有四千七百六十块钱。四爷得取了之后,去交税,然后再把钱存了,挺忙的。 赚的不少,桐桐就想吃点好的,有点想吃烀猪头。 四爷下班之后又去供销社,叫人家从县城捎带个猪头回来。桐桐一大早就去取去了!在供销社门口正好撞见育莲,她急着要走,被人拦着。 咋了? 林雨桐三两步过去,发现纠缠的人是之前跟育莲谈过的□□民。 这就奇了怪了,林雨桐直接过去,“健民哥,这是发喜糖吗?前几天碰见婶子,不是说日子都定了,是县城一个小学的老师,这咋订了婚了,拉着我姐干啥?” □□民长的高瘦,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小桐,是订婚了,我本来就不愿意……” 你可拉倒吧!你不愿意能订婚了?订婚了这么长时间才来找我姐,表示后悔了? 啥意思?不就是比了之后,发现没有我姐合适,又后悔了呗。 育莲叹气,好声好气的跟对方说话,“我觉得你这行为就不理智,你想呀,你找个那个姑娘人家的姑父就是你的领导,虽然之前人家之前谈过对象,但这有啥关系?当时不应承,这不算是得罪人。但应承了就反悔,你这工作不想要了?我这肯定是农村户口,我爸的意思是好好干,总有转正的时候。可啥时候转正呢?十年?二十年?不合适!” 把人给说走了。 等人走了,育莲才拿了叫桐桐看她买的东西,一沓子本子一捆子铅笔,“学期底了,给娃们发奖品,过来买这了,给碰上了。没事,在咱大队每人敢咋。” 林雨桐就问说,“有合适的没有?之前方副局还打听了,说是看你有对象没有,要是没有,想给你介绍一个。是今年刚复原的,在城关镇派出所……你要不要见一见?” 这事以后再说,我这忙着给学生上课呢。 急匆匆的又走了! 这事也确实是不能急,她只得喊:“那你放学之后骑车去我那边一趟,我今天烀猪头。” 知道了!回头就去取。 瞧瞧人家的日子过的,烀猪头呢! 败家的媳妇进去拿猪头,张姐掰开猪嘴,“看!专门给找了口条在的。” 有些猪头割了口条单卖,买来的猪头就不全。 林雨桐就笑,“下班过来吃猪肉。” 张姐也就是随口一应,见林雨桐要走就又拉住,“你大姐这到底是有对象没有,没有的话我给介绍一个。” 行!留着,回头我问问。 回去想把猪头上没弄干净的毛想办法往干净的收拾,又觉得好麻烦。直接隔着墙叫婆婆,“妈——妈——你来一下……” 洗了一半衣服的杨淑慧过去,看见儿媳妇对着猪头转圈圈:“放下!放下!你别管了,我收拾……” “干了一季了,都吃点好的,买了个猪头,想着应该不腻……” 那肯定不腻呀! 婆媳俩搁在院子里跟着玩意较劲,结果外头就传来汽车的声音,有人在外面跟人打问:“请问小桐家是这里吗?” 桃嫂子的声音传来,“对!就那一户。” 声音很陌生,是个女声,没听过。 桐桐在里面应声,“谁呀?我在,门没关。” 门被推开了,林雨桐确实不认识人家。 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性长辈,带着两个三十来岁的男同志,而且穿的很正式。一看就是机关里出来的。 她愣了一下,喊自己小桐,该不是昵称,而是笔名。 林雨桐马上迎过去,“您好!快请进。” 这阿姨就上下打量林雨桐,“你是小桐?” 是!我是小桐。 对方热情的伸出手来,“小桐,我是省妇L的,我姓张。” 后面那小伙子就介绍,“这是张主任。” “张主任您好,快里面坐。” 杨淑慧起身把手洗了,“那个……贵客呀,我这就切个西瓜来。” 吃的湿漉漉的,人家也不方便。林雨桐就道,“妈,泡壶茶吧。” 好! 屋里没外面凉快,丝瓜架下面坐着就很好。彼此坐下了,张主任才说,“之前你的信通过多方渠道转到我们手里了。很意外,能有这么一个女性,来关注这件事。” 还弄的人家正式的上门了。 林雨桐就道,“在社会上,大环境我觉得该关爱女性。这是阶段性的整治!但从长远来说,我觉得更该关注女性的婚姻生活,生理健康等等。” “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 建议?只为这个吗?只怕不是。 但她还是先道:“第一,卫生纸,卫生棉,关爱女性生理期,我觉得任重而道远。很多女性有妇科疾病,但又羞于启齿!我觉得应该重视这个方面。第二,女性的婚姻内安全,比如家暴。这一点尤其要关注。在农村,女性在家庭中被家暴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如果真的农村生活过,就都知道,这一点都不被视为是犯罪。第三,就是保证女童的受教育权利。很多十一二的女孩还没有入学,一天学都没上过,我觉得这是不应该的。” 张主任点了点头,这是认真的去留意农村的事了。她就问说,“有没有想过来咱们组织工作?”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是摇头,“我是觉得……许是沉在下面,才能更好的发现问题。” 杨淑慧过来倒茶,听了一耳朵。而后就不免腹诽,自家儿媳妇不能这么高尚,说到底还是懒呗!在家闲着,她未必睡懒觉。叫她上班,她一定起不来! 不过,这样也好!懒是懒点,至少不会一下子给飞了,再一脚把自家儿子给踹了! 第 887 章 流金岁月(18)二合一 流金岁月(18) 张主任来到底要干啥,临了了也没说出目的来。 聊的倒是挺好的,可怎么着林雨桐也不信人家只是单纯的想请咱工作去的。现在这工作难死了,主动请自己?不到那份上。 客人走了,猪头下锅了。 杨淑慧就问说,“人家来就专为请咱们的,你说,你不去,是不是有点不好。” 林雨桐摇头,“不是!您想呀,人家说了,是辗转拿到我的信的。这个辗转……是怎么辗转的?是通过谁的手递到他们手里的?信是往京城去的,能转到他们手里,必是从京城的一些单位,八成是他们的上级单位转给他们的。”说完就叹气,“人家有邀请的意思,但大概也是觉得咱们越级往上捅有点不好!您想啊,我在咱们这里,说的事只能是咱们这里的事……” 这是说当地没管好? 林雨桐点头,“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了。”人家也有点怕这种动不动就朝上闹的人吧,小心谨慎的处理了,毕竟文人的笔本就有点不受约束,再要是能通到上面就很麻烦了。她指了指桌上留下的联系方式和电话,“这不,留这个也是给我开了言路了,有事找她们就行,不用动不动往上面反应。” 哦!感情不是来请人的,是来安抚人的呀。 嗯呢!当时只急的想着尽量引起重视,后续当然就会有这种的问题。也算是当了一回叫人头疼的上|访户吧。 四爷回来的时候猪头的香味都飘到巷子外头了,他进了门去梳洗,桐桐个他拿换洗的衣裳,把事跟他说了。 四爷将湿毛巾拧出来就说,“也不尽然!他们的鼻子比较灵吧,怕是爸在三云县那边做的不错,试点的很成功。你想呀,这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就是联产承包,在这之前没有先例。谁有经验自然谁就要往上走,参与全省这个工作!如今上面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筹备只怕已经开始了……” 意思是林双朝可能高升省城? 四爷点头,这种可能很大。 那林雨桐就有顾虑呢,“方副局给大姐介绍的对象……怕是也冲着这个来的。” 他的消息倒是没那么灵通!四爷就说,“女方的家庭背景,本就是自身条件的一部分……”这道理还要我跟你说? 也对!若不是背后这个条件,高城家也不可能叫育蓉接班。 因此育莲来的时候,桐桐就把事给育莲说了,“要不要见,大姐考虑考虑……”嘴上说着话,手上没停。她把猪肉取下来,剁成碎末,又加了一点青椒末,而后夹在刚烙出来的饼子里。 夹了两个了,育莲就喊:“可以了,够了。” 还是给夹了五个,这才用白纱布给包起来叫育莲拎着,“叫对方来公社也行,在我这边见见。” 育莲低声道,“我暑假得天天跑县城,今年开夜大了,说是咱们省开的先例,这是第一批!你二姐读纺织大学,属于职工大学……我这个别管怎么说吧,据说是有什么自考,完了之后学历是一样的……要是要见,就在县城见吧。” 那也行!把育莲送走了,林雨桐还在想自考,我考过吧? 嗯!应该是考过的,我觉得我考过。 正思量呢,四爷喊着,“不是要端过去吃吗?” 对!猪耳朵猪口条另外拌了,再弄些素菜,其他的肉切片,就这么端过去吧。这玩意又没法子放,一家子一顿吃完了事。 杨淑慧就觉得这儿媳妇是真的一点也没藏私,当然了,要是不会想,这就叫不会过日子。她就说,“别怕存不住,裹上盐,放在油罐子里,放到过年都行的。” 那就不新鲜了,买了本就是为了给一家子补补的,干嘛还留着? 三岭干活厉害,吃饭也很厉害。把肉夹在饼子里,塞些葱丝辣椒丝,再给上面淋一勺辣椒油,那么一大口咬上去,四爷顿时都有了胃口。 看吃饭吃的香甜的人,人的胃口都大了。 正吃饭呢,外面传来金丝的声音:“大哥,是我……开门!” 家里吃饭,一般吃好的就把门关了,意思是不方便待客,别上门的好。 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就是有事也得等上一会子,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因此,秦引娣把门一关,一家子就特别安心的吃饭了。 结果,人家赶在这个点来了。 秦引娣蹭的一下把桌上的肉盆子给端走了,又抓了一厚摞的饼,还低声跟三岭说,“等人走了再吃。” 桌上剩下的就不多了。 杨淑慧嘴上应着:“来了来了……”可桐桐这才慢悠悠的去开门。 这次来的不只是金丝,还有金丝家的男人周海潮。 门一开,金丝就喊:“隔着门都闻见肉香了,赶紧的,吃饭吃饭!” 林雨桐心说,这怕是育莲拿回去的饼子夹肉叫她看见了,专门过来吃肉的吧。 周海潮矮墩墩的,长的四四方方的感觉,四方的脸面短脖子,四四方方的身子加粗壮的短腿,站在一起比一下的话,桐桐现在的身高一米六三,站在对方的身边,感觉还是自己稍微高一些。也就是这人最多一米六的样子。 进来就一脸笑意,“赶巧了赶巧了。” 桌上还有凉拌的黄瓜豆角干豆腐,一盘子猪耳朵猪口条,再就是五六张饼子。 秦引娣从厨房出来就说,“来迟一步,这都快吃完了。小姑,要不,我再给你炒个菜?” 不用不用!这就够了。 筷子收了重新摆,杨淑慧和桐桐连同秦引娣都不吃了,给男人摆筷子,再给这两口子拿了吃饭的家伙,金印取了一壶酒上来,这样招待就可以了。 这两口子不见外,卷着饼子就吃,吃饱了才喝酒。 周海潮就说,“我来就是问问,咱家三岭这婚事……是咋弄呀?我们学校钱老师家的闺女,我看跟咱三岭挺般配的。” 金印也不知道这钱老师是谁,只问说,“人家看得上咱这条件?” “明儿我就问问去!” 金印:“……”闹了半天就是信口那么一说呀!那边你也没问,这边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家里的闺女到底啥样也不知道,那你这说的是个锤子媒! 那边金丝不喝酒,坐个小板凳跟杨淑慧说话。 桐桐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摇着扇子听闲话,秦引娣在菜地里找了几个番茄洗了用盆端着,叫桐桐挑。桐桐挑了一个裂开的,沙软沙软的,酸甜口。 金丝伸手也拿了一个,这才说,“我这正给根生和树生说媒呢,你不知道,根生妈办事那是敞亮的很,我去一说给根生说个媳妇,人家马上拿了两块钱,给的跑腿钱。本来呢,我说给瞧个好相,谁知道根生人家自己看上了东村村口那个李瘸子家的闺女,叫花花的。我去一说,人家不答应;再一说,还是不答应。我还就不信了,一直跑了七回,愣是给说成了。根生妈客气的呀,每回都给两块!我说咱都不是外人,给这个干啥呀?人家非给,说是促成婚姻这事,是积德行善了……你看看这……” 秦引娣越听意思越不对,这咋听着,是说说个亲,还得给她钱是咋的?这要是说成了,叫新人去谢媒,带些点心和酒,那这是心意。咋还说个亲就要钱呢? 跑一次给两块?那你啥都别干只管去说媒去,一天咋还不挣个十多块钱的?比上班拿工资可好了太多了。 三岭在桌上喝酒着呢,听了那么一耳朵,就直接打岔,说笑道:“妈,咱不请媒人,回头我把这钱挣了,媳妇自己找,我跑一趟你给我两块……” 杨淑慧哈哈一笑,“你真要有这能耐,我给你二十!” 把这一茬给岔过去了。 酒壶里就半斤酒,爷四个带周海潮,一共五个人,真就是一人两杯,多的没有。利索的把人打发了了事。 人走了,家里才继续吃饭。 杨淑慧低声咒骂:“钻到钱眼子里去了!啥钱都挣!谁的钱都挣!” 说实话,三岭该说媳妇了,但也不到很着急的份上。二十三的年龄,刚到线。这三个儿子里,要说好说媳妇,其实就三岭好说!老四混,老大力弱。这是老四这混子混了个媳妇回来,撇开不谈。可老大力弱其实就是最大的弱点。农村的大老爷们干活不成,这就是最大的缺点。其实最开始是想叫老大接班的。老大媳妇娘家缺点明显的很,为啥愿意呢?那不就是人家姑娘能干,跟大民的力弱比起来,人家不是本人的毛病,那这就不是毛病。 三岭呢?长的魁梧,人勤快,干活又利索,人品没问题,也好社交,外面结拜的弟兄七八个,但是不走歪道。家里的条件呢,在农村算的上是好的。说实话,给三岭说媒的人就没断过。这是最近农忙,都顾不上。这清闲了,自然就安排相看。 真不是说非得给钱才能说到媳妇。 那王根生啥名声?三岭啥名声?能放在一起比吗?想赚这一份钱,就有点过分了。 结果人家三岭真的没有叫人动媒人,他自己谈好了,就是卫生站的白兰。 放暑假了,四爷去了一趟省城,把双泉安排到纺织厂去实践去了。有育莲和高城照看,那里多是女工,住女工宿舍,很安全的单位,叫她在里面呆着吧。 回公社的时候就看见老三在卫生站门口的,站在梯子上好像是安装啥呢。他没停留,直接往回走。 回来三岭才说,是给卫生站门口安装个路灯。 家里一问才知道,他跟白兰搞对象了。 白兰跟隔壁的媳妇白彩儿是堂姐妹,不过白兰是在这边村子长大,她亲爸死的早,她妈带着她改嫁过来的。她妈是个比较能干的人,是大队的妇L主任,白兰十五六上就被她妈放到赤脚医生培训班培训过,回来就在医疗站。谁拉肚子了,给点拉肚子的药。谁哪里疼了,给点止疼片。偶尔给打打针,就这么点事!也没有啥工资,就是年底给工分,都按照十个工分给的。 这个人选咋说呢? 其实挺好的吧!后来这每个村都有卫生站,打底的就是这种赤脚医生吧。 一个小小的村子,养活一个小医疗站还是能的。小病来拿药,大病上大医院。各种常见病,怎么开药,这都是背死的东西。 秦引娣就问说,“之前不是听那谁说,当初不是说好,娘俩嫁父子,拧成一股绳吗?” 谁说的? 秦引娣朝白彩儿那边指了指,“白彩儿说的。” 那就是白兰不乐意嫁给继兄,别管当年是咋说的,反正现在是反悔了。 人家白兰还自己来了,跟杨淑慧说这个事,“家里不同意,非说是当时跟孟庆辉订婚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医疗站,都不咋回孟家去了。我妈怕我孟叔的很,我孟叔不答应这婚事,我妈也不敢答应。户口本我也拿不着,公社的人都认识我跟我妈,想再弄个户口本吧,也开不来。这结婚证我都没法领。你看,能不能叫我俩先结婚……” 意思是单方面办婚礼,生米煮成熟饭,不成也得成。 这把杨淑慧说的心里犯毛病,其实这种娘家还不如大儿媳妇的娘家。那边就是贪财,顾着小儿子。说实话,这种家庭多了,不敢说占六七成吧,一半都是这样的。顾着儿子的多些。这属于人之常情的。 但是像是白兰家这种情况,人心里就没底。 这叫人暂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雨桐就拉白兰,“走走走!你还没去我那边坐过呢,到我那边坐坐。” 硬是拉着白兰走了,一到这边白兰拉着桐桐就哭,“得几年前孟庆辉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妈就把我送到外面学医去了……回来我都是住医疗站的,那几年有女知青,我叫她们跟我一块住,他没机会。后来人家回城了,这两年又有几个护士学校的女娃过来实□□也在医疗站的后头住,他也不敢咋!结果今年没人再来了,孟庆辉晚上老往医疗站跑。我早早的关了门就上我堂姐这边住,家里就剩她跟她婆婆,都是女人也方便,再说了,我堂姐快生了……我住过来也是个理由。老是晚上过来早上走,跟三岭才老碰上,慢慢熟悉的……我想赶紧结婚,真的怕了纠缠了!” 这情况,“婶子就这么看着?为啥不能反悔婚事呢?怕姓孟的干啥?”一天天在外面能言善道,长袖善舞的,怕那个姓孟的? 咱也不知道怕啥?反正就是感觉我妈挺怕姓孟的。 两人正说着呢,就听外面可大的喊声,“白兰——白兰——回家了,白兰!” 白兰面色一变,朝外指了指,“听!这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老这么喊,谁还敢娶我!” 外面的就是孟庆辉? 就是他! 桐桐皱眉,起身就要出去,结果就听到外面的喊声,“孟庆辉,你想干啥?羞了你先人了,娶不起媳妇了是不是?喊我家白兰干啥?白兰她妈是嫁给你爸了,不是把白兰卖到你家了!我妹子住到医疗站都不敢回你家的门了……啥意思你弄不懂是不是?不要脸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给我妹子提鞋也没看你配不配!” 这是白彩儿的声音! 杨淑慧赶紧就往出走,可不敢这么喊,喊来喊去就把白兰的名声喊坏了。 林雨桐比杨淑慧快,出去就喊要还嘴的孟庆辉,“找白兰是吧?有事还是哪里不舒服?我叫白兰上家里给我扎个针,这咋还没完了?哪不舒服,白兰在我家呢。” 孟庆辉气哼哼的扔了车子,跟着林雨桐就往家里走。 他一进来,林雨桐一把就把门关上了,杨淑慧出来一看,心说完了,叫白彩儿,“赶紧的,去喊三岭和老四回来……快些!” 白彩儿赶紧就跑着去找人,那边杨淑慧返身去推老四家的门,结果门还从里面关上了。她就怕孟庆辉关了门,起了冲突把自家儿媳妇再伤着,赶紧就搬梯子,打算从墙上看着,还就不信他敢干啥? 干啥? 林雨桐看着眼前的小伙子,胡子拉碴的,一米六五不到的身高,缩着脖子,带着几分猥琐的长相,怪不得白兰看不上,谁他娘的看上个他这副德行? 他还要往房间去,杨淑慧爬在墙头上才要喊呢,谁知道就看见她家儿媳妇手里拿了一个烧火用的树杈,那么粗,那么长。然后就看见这媳妇子毫无征兆的把棍子挥下去了,对着孟庆辉的腿弯就是那么一家伙! 哎哟! 孟庆辉喊了一声,噗通一声,直接给跪下了! 杨淑慧吓的捂住嘴,然后就见儿媳妇上去就是一脚,将人踹翻,抬脚就踩在对方的脖子上,不给对方一点开口的余地,就直接说,“孟庆辉,你知道要是我是白兰,我会怎么办?我会马上去派出所,叫人女民警晚上跟我一块住,逮你的现行。你敢晚上去骚扰,我就敢指正你骚扰女性,耍流氓!家里订婚又咋样?婚姻自由。本人不同意的情况,你就是耍流氓!你知道流氓罪判几年不?赵大用判了七年,你这个七年可不成,只要白兰开口指正,你打底都得十年起!刚好上面要从严从重的判,我还就专门挑这个时候去告,一告一个准。暂时丢人怕谁,名声不好,哪怕找个二婚的,只要人有本事,是正经人,人家一样过好日子。总比跟着你把一辈子搭上好,你说是吧?” 孟庆辉脸都白了,“我又没有把她咋?凭啥就流氓了?” “人家连名声都不要,说你耍流氓你就耍流氓,判你十年都不算冤枉你。”林雨桐用脚踩着,“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条,立马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了。第二条,咱带着白兰,马上去派出所,你要是觉得去了你也不会有事,那咱现在就走!选哪个,你说。” 孟庆辉就觉得这女人蛮横的很,手里拿跟棍子,随时能打人。 “我跟你说,今儿就是把你打出个好歹,也没事!一,这是我家;二,我是女的;三,我可以说你图谋不轨,打算耍流氓,没人不信。”林雨桐用棍子抵在对方的肚子上,“今儿你是非选一个不行,要不然,我就打你一顿,再去告你!” 孟庆辉脸色青白,“我写……我写……我写保证书。” 这不就完了吗? 林雨桐喊白兰:“拿笔和纸来。” 白兰放下手里的铁钳子,转身拿了笔和本子出来。 孟庆辉爬在地上,“写啥……咋写……” 林雨桐就说,“我念你写!” 孟庆辉拿着笔,手抖个不停。 林雨桐就说,“我是长青县永和公社社员孟庆辉,我保证,以后再不骚扰继妹白兰,若是还有以前的流氓行径,本人愿意法律责任。” 白兰又在边上指点,“这里写名字,这里写日期。” 三两句话把保证书写完了,然后摁上手印,白兰一把给拿走了。 林雨桐就说,“保证书写了,你自己就得掂量。这事要是处理不顺,或者是外面有啥不好的风声,那就不好意思了,这东西肯定是要送到派出所的。你也不要说谁逼你的!你就是说我逼着你写的,也得有人信呀!我一个女的,手上没有二两劲,咋逼你,对吧?人嘛,得放聪明一点。” 记住了!真的记住了。 林雨桐这才让开,指了指大门,“慢走不送!” 不用送!这家伙蹭的一下就跑出去了,拉起他的自行车骑上就跑。 杨淑慧搁在墙头上看了半晌,等真的人走了,她才慢慢的从梯子上下去了。 三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妈坐在地上,“妈!咋了?” 杨淑慧拉着三岭的手,“儿啊——” 在呢!妈! 杨淑慧朝隔壁指了指,“你知道老四为啥不出去胡混不?” 不是说白兰的事吗?咋说老四的事干啥?老四又咋了? 四爷回来直接把车子骑到院子里,家里出事也不能是桐桐有事。谁能把桐桐怎么的?他直接回这边了,“咋了?” 杨淑慧起身,拉着她家的好四儿上上下下的看,低声问:“你媳妇打你了吗?” 打我干啥?哦!懂了,是谁惹着桐桐了,她动手了吧。 四爷就问说,“谁上咱家闹事了?桐桐打谁了?” “把小桐都逼的打人了?”三岭觉得自己领会了重点,抬手抓着铁锹,“是不是孟家的狗东西,我找他们去!拍不死他狗X的。” 不是!不是!杨淑慧一把拉住儿子,“别去了!是桐桐把孟家的儿子骗到家里,关了门把人家给打了一顿。” 三岭坚定的认为:那还是他先上门闹事的呀!要不然就小桐那个性子,不是逼的急了,能打人? 白彩儿参与了一半,如今听了一半,把事一还原,差不多明白了:这个小桐不像是被逼才会动手的那种,她好像是比老四还浑。找茬打架上,她不输给老四! 怪不得两人看对眼了!还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了个大王八! 第 888 章 流金岁月(19)二合一 流金岁月(19) 这事一出,孟家连一个屁也不敢多放。利利索索的同意了婚事,然后白兰的妈黄竹花就来了,对跟金家的婚事,她没有别的要求,不要彩礼,但是孟家那边也不给陪嫁。同意归同意,但就是不准白家的女子从孟家门里出嫁。 事就是这么个事!她跟杨淑慧说,“你是知道了,这后嫁来的难当家。老孟脾气不好……” 杨淑慧就说,“那要是不从孟家发嫁,白兰就没有娘家。” “白家有她叔她伯,总是来往的。” 杨淑慧就不说啥了,她要这样想,那真的是没法说。 可以说这个婚事办的比大民结婚还潦草,当然了,现在娶媳妇都简单,咋弄都对。 就是男方摆了席面,来吃吃喝喝就完了。 而且,两口子结婚之后不在这边住,说要住医疗站去。医疗站就白兰一个,前面是门面,后面是三间大瓦房,当时是公社给盖的。白兰的意思是,“咱要不占了,以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这无所谓,在哪住都行。 然后很自然的就算是分家了,三岭和白兰自己过日子。老大家两口子人家是一家,老四家两口子又是一家。本来说好的,金印和杨淑慧跟四爷和桐桐住,前面的房都盖好了。如今这一院,是三岭的。 当然了,现在还是三岭的,但现在三岭不住,老两口就不能搬去跟小儿子住,得把房子给占着。要不然大家会有意见的。好些人分不到宅基地,一家兄弟几个住一院的多了,可你家还有空院子住,太惹眼了。 如此,老两口就没法搬了。三个儿子分了四家,到最后,就剩下老两口了。 东边是大儿媳妇嚷着,嫌弃大儿子干活慢,“你让开,做饭去!这儿不用你管。” 西边是小儿媳咯咯咯的笑声,小两口子在院子里摘老丝瓜呢。 可不,丝瓜都长老了。 四爷站在凳子上把丝瓜往下摘,桐桐在下面接着。这是葡萄还没长起来,因为给院子里种了一架子丝瓜乘凉的。这玩意除了嫩着的时候吃菜,还老了这么些。这东西扒拉干净了,刷锅洗澡都能给用,今年多出来的这么些够一条巷子的人用了。 隔间墙边和门口还种了好几窝葫芦,如今挂着那么些个,早有人喊着说别急着摘,再等一等,好锯开当瓢用。 两人在家正摆弄这个呢,结果门口有人喊:“四哥!四哥。” 谁呀? 四爷站在凳子上应着,“在呢,进来!” 来的是购销社的出纳小廖,很精干一小伙子,“四哥,是我!”然后又问候桐桐,“嫂子也在呢。” 林雨桐就给倒茶,“坐!快坐。” 四爷从凳子上下来,跟小廖坐在一边的石桌边上,“你这急匆匆,是你有事?还是单位有事?” 小廖低声道,“四哥,这个月盘账,账上亏了两百三。” 一个小小的购销社,一个月怎么可能亏了这么多? 四爷起身,拍了拍小廖,“走!去看看。” 桐桐替这小小的收购站捏一把汗,这账目上的事情,一分钱对不上,这都不成的。 四爷到的时候,是从购销社的侧门进去的。这一般是员工进出的。对外的门面已经上过板了,这门板一块一块的,上下有凹槽,上面深下面浅一点,木板卡进凹槽里,里面再用门栓闩上,说实话,一般的贼最怕这种门了,不好打开。而且,窗也是如此,要给窗户上一层门板,也是不好打开。非说有贼进去把里面的东西偷了,那这贼可得很高明才成。 去的时候周主任正在抽烟,沉这一张脸。会计师傅老牛正在把打的发亮的算盘一遍一遍的计算,其他人或是站着,或是靠在柜台上,都没人敢言语。 见四爷进来了,都给使眼色。 四爷借调的时间长了,里面有亏损不关四爷的事。 周主任也没给四爷甩脸子,只招手把四爷叫到一边,“咱这老规矩了,五点关门理货,六点下班,每天都得盘存,得随时补货,对吧?” 对!店里就是这样。 周主任的声音更小了,“像是油盐酱醋,这些在内部肯定是有贪污的,油能好点,这玩意少了补不上,就是酱醋盐,咱内部私下贪的是不是这个?肯定是的!但是,这些东西是调料品,咱自己能吃多少?” 明白,其实就是内部,像是张大姐,回去舀走一碗醋,顺手再给醋瓮里面添一碗水的事。一个公社,一天一瓮醋基本就卖完了。就是全单位六个人,一人一天喝一碗醋,一瓮里面舀走六碗醋换成六碗水,其实是尝不出来这醋味道有没有明显变化的。何况,怎么可能一天换走六碗呢? 这种的,咱自己是昧下了,但是总量没变,钱并没有少卖。 再就是食盐,食盐袋子都是留个口子,为啥家家买回去的盐都喊着有点潮。也不想一想,那能不潮吗?内部员工私底下昧下一点盐,却得让食盐的重量不变,就得叫盐吸收潮气,添补重量上的亏损。 别说是盐了,就是饼干,那都是故意不把袋子密封住的,只要开个口,潮湿后一箱子饼干能重一斤到二斤不等。所以,很多人买回去的饼干都不酥脆,有点发软。包括麻花,都是如此的。 但是这种的消费者肯定吃亏,但因着如今就这一家独门生意,是好是歹消费者都得认。 这些地方的小动作常有,但肯定谈不上亏钱。 四爷就问,“副食品肯定是没有折损,问题出在百货上?” 是的!“不知道咋弄的,少了一匹布,一箱子毛巾。”周主任就说,“上个月咱是盈利了十块,账目是没有问题的。出问题也就是出在这一个月里面了。按说,咱这没有被偷的可能呀!可这一盘货,就是不对了!就这几个人,除了你之外,都在单位后面住。大家一个院子,进进出出的……我是谁都不想怀疑,但这亏了二百三,咋弄?” 这就是做生意嘛!升溢了还是亏损了,得给上面报账的。一月亏这个多,没法跟上面交代呀!账目只能先放着,想办法把这补上才行。 四爷就说,“哪一天丢的咱也说不清?” “对呀!天天都盘货,盘货不是固定的人……结果不知道是粗心大意,还是咋回事,就是没发现少了一匹布和一箱子毛巾,可不奇了怪了?!” 这话就说的很不实诚了!说到底,不外乎是五个字——管理不严格。 按照流程,是该对货的。但是百货就在那里摆着呢,这个东西卖的没有副食品快,所以,清点都是走个样子。谁也不会认真一件一件的去清点一遍。 规章制度是对着的,每天清点,从货品的内容、品名、价格到数量,每天都得有一张表的。副食品每天都卖,所以,还剩多少糖,还剩多少盐这些都清点的很详细。可百货,只有偶尔记载卖了什么东西出去。尤其是农忙的时候,这些东西销量更少。上个月就卖了几个纽扣,两尺松紧带,还有几卷缝纫线。那你说,这有清点的价值吗? 清点的时候必是问了:“百货卖出去啥了?” 没卖的话,就把前一天表格上的数照搬到下一份表格上。 要是卖了的话,清点一下单品,这就可以了。 早早一填完,提前下班了呀! 然后这就导致,丢了一匹布和一箱子毛巾,没有及时发现。 这是管理上的问题,周主任肯定是有责任的。这玩意要是报上去,他这主任别想干了。 周主任尴尬的是:第一,没法报警。这一报警就惊动上级了,他还是有责任;第二,不能叫大家平摊损失,这两百三十块钱,得在岗的五个人平摊,那每个人得四十六块钱往里搭!这可是一个多月的工资,有这钱够给媳妇彩礼娶个媳妇了。那谁能愿意呀!真要是有人偷了,那人偷笑。其他人可不肯罢休的。 四爷就问说,“那您的意思呢?想怎么处理?” “我想着,你在派出所,现在人头熟,能不能私下查一下这个事。” 四爷点头,“私下能查,但估计很难有结果。咱说不好哪一天丢的,对吧?便是查出来,东西一定在吗?偷这个的人有钱补吗?这亏损还得咱们担。” 是这个道理! 周主任就掏烟,问说,“那以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除非下个月,咱把这钱再赚回来,把这个账目给平了。” 可这谈何容易?周主任就道,“除非卖出更多的东西。可这卖东西,东西从哪来,还得从上面进货!咱们货是配送的,进出都有账目。而且价钱都是定死的,下个月拿了多少货,账上应该是赚了多少钱,这都是有定数的,填不上这个月的亏空。” 四爷就道,“那就从外面进的别的货,卖了赚一笔,把这个亏空补上。我想别的分站也是这么干的!只是咱们的公社大,自来没有亏损的时候,是吧?” 对!关键是,谁能保证从别处倒腾货一定能挣呀。 四爷就说,“这样,咱先以单位的名义收购一车红枣……” 这个家家院子里都有,刚好也是枣下来的时候了,不是干红枣,如今的红枣还带着一些脆生劲儿。如今这水果多难得呀,红枣拉去一样好卖。 “可以记账先不付钱,随后给大家付了就是了。” 周主任低声问,“这可得把稳,一个不好就亏进去了。” 亏不了。 四爷朝后指了指,“用一下电话,我联系一下。” 成! 两人去了后头办公室,四爷给之前送双泉去上学,在车上被欺负的那个小伙子打电话。这小伙叫钱易军,是县城烟草局的,他姐夫也在省城的烟草部门。这马上就是中秋和国庆,别的单位福利不行,但这个单位每年都想法子弄福利。之前还问板栗榛子这些,但这些得从东北往过弄,且货要不干好,不好保存,只能作为年货的选项。如今这个鲜枣,包装起来就能做福利。 电话一打通,小伙子很干脆,“哥,你在电话边上等我五分钟,不管行不行我给你电话。” 成! 然后没五分钟,只三分钟电话回过来了,“可以的,哥,有多少都行,价钱好说,只要东西好。” 咱这边的枣你又不是没吃过,不管是鲜枣还是干枣都很好!在唐朝时候,咱们这里的枣是贡品。 电话上说好了,四爷就叫周主任只管收:“怎么卖我看着办。但这东西是要当福利往下发的。我的意思是,咱能不能再收购一些小筐子,用麦秸秆就能编的,一个能装三斤上下就行。” 这好弄,谁家还不会编这个了。 事一说完,四爷就撤了。其他人可得忙了,但要不忙,就得自己赔。 自己赔一笔还是忙几天把货弄起来平账?这个不用说了,没人废话,各人赶紧去动员去了。 林家院里就有一颗大大的枣树,一年能结好多的果子。但是老太太不卖,“我家姑娘多,姑娘家吃枣好,留着晒干了,给娃们留着吃的。” 姑娘家吃枣好?哼!金丝就说,“说起来小桐跟老四这结婚也有一年了吧,咋还没有怀上呢!” 老太太就生气,怀上不怀上,碍着你的事了? 金丝又问:“婶子,育莲还没对象?海潮他们学校的老师,人家就挺好的。” 好个屁! 正说话着呢,育莲带着个高壮的小伙子骑车自行车从巷子外面来了,老太太就笑,“雷子来了?” 来了! 雷子大名雷智平,是方副局给介绍的。两人在县城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还行,今儿是第一次来林家。之前在县城老太太倒是见过,雷子也去三云县见了林双朝。这不是秋里还有秋庄稼要收,小伙子就来了。 老太太就说,“来的正好,正说想叫小桐和老四回来摇枣。” 不用喊了,这点活我干。 二十七八的小伙子,虎背熊腰的,说话跟打雷一样,往那里一站就叫人觉得不敢招惹。 金丝就笑,“哟!是育莲的对象呀?没听你说过。” 雷子一边撑着自行车一边道:“婶子,有啥活你喊我。” 成! 这边笑的应着,见林家人都进去了,才进去说男人:“……你看林双朝,是没有安排子女,但是说实话,要不是他的面子,林家这俩闺女农村户口的凭啥说的对象条件都不差?我给你说,咱家闺女也不小了,安排工作的事你得抓紧。” 知道!知道!小点声吧。 老太太就爱看雷子干活,这个大孙女婿干活是真利索。高城以前也来干活,那是个干鼓劲没窍道的。老四也来干活,倒是可认真的,但就是看的着急。翻地不疾不徐的,好像干完不干完没关系,收成好坏也不是很在乎的,看的人都冒火。 这一对比,老太太对大孙女婿可热情了,“雷子,想吃啥,奶给你做。” 育莲一边拾枣一边道,“别忙了,我跟雷子一会子去小桐那边吃。回来可能晚点。” 哦!成,姐妹们该多来往才是。 于是,晚饭的时候桐桐就等来了大姐和准姐夫。 四爷跟雷智平之前就认识,如今再见没那么些客套的,直接往家里去。桐桐切了两个凉菜,四爷开了酒,他们的话题就是这几天哪里的谁又犯事了,被按住了,判了几年。 桐桐呢,则是关心雷家的情况。 雷智平是亲爸后妈,后妈还给生了两个兄弟,也就是说跟婆家这边必然亲近不起来,人家才是亲亲的一家人。这么着也好,少了许多是非。 在县城有一院子,在单位上还有四十平的房子,肯定是怎么住怎么够的。 “国庆想把结婚证领了,简单的办个婚礼!这边的,民办老师先不做的,准备考试。明年的话,去机关幼儿园过度一下。” 林雨桐给育莲取了二百,“你买点你想买的……” 太多了! “拿着吧!便是暂时不工作,这钱你拿着也够买零碎了。” 反正都是紧巴着起步的,比种地的农民强,但要是自己再不想办法,可能在城里面就过的有些不如人了。 林双朝对此不插手,他的态度就是:我确实是你们的爸爸,你们的爸爸当官,你们能遇上相对好一些的对象,但是之后,我还是这个态度,怎么经营你们的生活,还得看你们自己。不努力肯定是不行的。 育莲和育蓉是看明白了,所以一个借着单位的便利,去职工大学深造。一个读夜大,考函授,总是在想法子靠自己自力更生的。 雷子给四爷说,“你要想留在派出所,就要抓住机会……” 四爷摆手,“没想留,真要是留下了,问题才大了!就是借调,完了还会回原单位。” 这倒是很理智的想法。 两人喝酒喝到过了九点,这才推着自行车回林家了,今儿肯定是回不了城的。 林雨桐和四爷把人往巷子口送,手里举着手电筒,“巷子里有两家盖房子,路上又是水又是泥的,木料横一根竖一根的,再给绊一跤。” 硬是给送到巷子口,看着两人走远了。 桐桐拽着四爷,用手电照着脚下面,“看着点,跨过来!” 地上都是污泥,得踩着砖块往过走。 四爷就笑,“你只管走你的,我还能摔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惹的巷子里的狗叫唤个不停。 刘成功出来,用手电筒朝这边照了一下,“老四和小桐呀?这么晚了干啥呢?” 他家盖房子呢,门口放着木料,怕被人偷了,晚上警醒的很。 桐桐就笑,“做贼呢!来看看少了啥没有。” 把刘成功说的就笑,“能看得上就拿走!”他追着问,“是有啥事要帮忙还是咋了?需要人你喊一声!” 四爷就摆手,“送她姐跟姐夫去了,没事。” 哦! 刘成功说着,就往出走,这是还想聊几句还是咋了? 桐桐拉着四爷就走,她很不喜欢跟这个人说话。人不坏,但就是比较轴。沟通不来。 刘成功也不是非得找人聊天,事实上就是这破木料真不能丢了。等四爷和桐桐进了家门,他拿手电筒一照,嗳,好像有点不对。他看路边的泥脚印,顺着泥脚印一直到苏环婶子家。 这脚印还是新鲜的,这么大,这得有四十三码吧,这是个男人的脚印。苏环婶子家没男人呀! 别是叫人混进去了吧! 他蹭蹭蹭的就继续朝前走,这个点巷子里就老四和小桐还没睡,他过去拍门,“老四!老四!” 敦促而有力的呼声,把桐桐给喊愣住了。 四爷去厕所了,她先给开门,“怎么了?” “老四呢?” 桐桐朝后一指,“马上就来。” 四爷出来在院子里洗个手的工夫,刘成功都不等,拉着四爷就走,“老四,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出啥事了? 桐桐不放心,拿着手电筒紧跟着就过去。结果刘成功用手电一照,“看!这脚印!”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今儿苏环婶子不在,她娘家侄儿要结婚,她提前回娘家帮忙去了。家里只有白彩儿和她三个月的女儿。她家的房子只盖了后面的正堂和厦房,前面不是房子,就是前围墙,在围墙上开个门。林雨桐赶紧拿着手电在苏环家前面的围墙上照了一圈,没有翻墙的痕迹。而脚印只在大门的正方向,这就说明——人家是走进去的。 农村这住宅,一家挨着一家。自己隔着墙跟婆婆说话,彼此都听的见的。要是真进了不该进的人,白彩儿一声喊就能惊动人。可是……她没喊呀! 林雨桐叹气,就说,“嗐!必是白天给你们家帮忙的人踩了一脚泥,来找彩儿嫂子借水桶留下的。” 可瞧着泥还是新鲜的! “手电照的,光线的问题。”林雨桐拉了四爷,“走!回家!”然后说刘成功,“别一惊一乍的,没啥事。” 刘成功嘀嘀咕咕的也朝他家去了。 可这一晚上他都睡的不安稳,就操心谁把他家的木料给扛走了。有点动静他就醒来,得出去看看。 家里没表,他也不知道是几点,反正是第三次听到狗叫,好似是谁家的门响了一声,他就赶紧起来,也没拿着手电没开灯,就站在院子门口看看哪里的动静。结果就看见巷子里走出来个人,高高大大的,可能是走的比较着急,乌漆墨黑的,没看见这边站了个人。 但他看见对方了,哪怕黑,但适应了光线也能大致辨认出来。 第二天他就偷摸找四爷:“……狗怂王树生上寡妇的门不干好事。” 谁是寡妇? “苏婶子这个岁数当然没男人上门,可白彩儿……跟寡妇有啥不一样。我半夜看见王树生从巷子里出去了……昨晚那脚印肯定是这狗怂留下的。老四,你以前跟王树生关系不错,跟赵大用也都是邻里邻居的,不能大用才进去,咱就看着他媳妇偷人吧!” 桐桐:“……”叫四爷管这咸淡事,我看你也是太闲了!她催四爷,“快迟到了,赶紧的!” 四爷摆脱刘成功的纠缠,利索的走人了,他今儿真的有正事要抓紧办呢。 桐桐打发刘成功,还警告对方,“这话不能瞎说!要叫派出所知道了,男女都得进去!你想想赵家的孩子才多大?离了妈行吗?” 把刘成功给吓唬回去了。 可这个事,巷子里谁不知道? 大民和秦引娣住的那边跟苏环家紧挨着,秦引娣拿着针线活过来,低声跟桐桐说,“昨晚上,我半夜上茅房去,就听到隔壁的茅房里有男人的咳嗽声。到底是谁咱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人!我回来给你大哥说呢,你大哥还骂我,说不叫我多管闲事。这不是闲事不闲事……关键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跟白兰说。白兰还看着彩儿可怜,总是帮衬一些。可要是彩儿有偷人这毛病,还是要给白兰说一声的。” 说一声? 咋说? 说你姐偷人? 林雨桐摇头,“说啥都不合适。装不知道吧,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许是有啥误会也不一定。” 可这边妯娌俩正说话呢,对门的桃嫂子也来了,朝外指了指,偷偷的说,“听说了吗?彩儿跟那谁好上了。” 林雨桐就纳闷了,这些人都是咋知道别人的事的!之前有没有咱不知道,就昨晚自家猜出来了,刘成功看见了,也知道了。就是大嫂住在隔壁,听见了,这都合理。 问题是桃嫂子是自家的对门呀,跟苏环婶子家隔着那么远。 “你是没碰见白彩儿!”桃嫂子就学,“我今早出来在巷子里择菜,彩儿抱着孩子也出来了,问我想做啥饭,我说包一顿二合面的韭菜包子。结果彩儿说,你院子里的韭菜还有多的没,给我些,我给我娃她干爸也包一顿。我就问说,你闺女的干爸是谁呀,没听说你家认干亲。结果彩儿说是王树生。王树生才娶了媳妇有三个月没有?没有吧!收完麦子的时候结的婚,到现在也就勉强三个月。人家啥时候好上的咱也不知道,反正说是娃她干爸。我就说,那韭菜你啥时候吃,啥时候给你铲去,人家说晚上吧,晚上娃她干爸来。这就是没想着避开人!” 林雨桐都惊呆了:“疯了吧!这是一点都不避讳。” “我还能哄你?”桃嫂子就说,“我当时都给臊的,脸上火烧火燎的,人家还就怕人不知道。你说她这是图啥?王树生还能跟媳妇离婚再跟她过?”说着,就提醒桐桐,“可别叫老四再跟王树生这种人来往了,我跟你说,这跟着啥人学啥人,整天在一块,好的学不会,坏的一学就会!” 桐桐:“………………”原身留下的后遗症很明显,那些狐朋狗友不管谁干个啥,这些人都要把四爷拉出来在溜一遍!一点也不得消停! 第 889 章 流金岁月(20)二合一 流金岁月(20) 这种事真跟四爷没啥关系。 跟四爷原身关系很好的是王根生,这个王树生只是王根生的堂哥而已。因着整日里进进出出一块,好似跟这个王树生很好似得,真的并没有。 四爷便是在派出所,可这种事也属于当事人不举,官没法揪的事。至于说大家都知道,也确实是事实,但大家不会动官家的。背后说小话肯定有,但派出所一调查,只要不是结下死仇,或者是要跟人家结死仇,那一定会回一句:不是很清楚!谣言也不一定可信。 就像是杨淑慧说的,“女人家过日子,太难了。” 是的!这种事总有好事者,偷偷的说给白彩儿的亲人知道。娘家管不了,要是非管,白彩儿就问:“我家的重活谁来干?” 就像是苏环一回到家里,关了大门,指着地上呵斥,“跪下。” 白彩儿抱着孩子跪下了,不言不语。 苏环看着还在吃奶的孙女,抬起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白彩儿跪着没动,也不害怕。 苏环能怎么办呢?第一,自己老了,媳妇力弱,还有个吃奶的娃拖累着。家里的重活干不来,自留地的活……遇上浇地收割庄稼,真就是吃力的很。如今又听说秋粮收完,就要量土地。隔壁县都分田到户了,自家这怎么也得四口人的地,谁帮着种?跟着大队混,哪怕拿八个工分,好歹还能混来口粮。这要是自己种地,种不来就得受穷。第二,自己要不睁一眼闭一眼,要认真的计较,这媳妇就敢离婚。给自己把娃扔下,她过自己的去了。那时候,孙女怎么办?第三,将来儿子出来了,家没个家的样子,可怎么弄?打一辈子光棍么? 这些个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就说,“你不避着人,就是犯蠢!人家还能离婚跟你过?男人家要脸呢,他王树生真要这么办,就没有人跟他交际了。家里安稳,外面一堆相好,男人们说起来,这叫有本事。为了跟外头的人相好,跟家里离婚,王家没一个人会答应的。他就是再混,他爸他妈的话要听的。或者是你跟小桐似得,有个当官的爹,那你放心,他肯定能离婚跟你过。你娘家要啥没啥,你就别指望了。如今没人告去,不过是大家看你们娘俩可怜。再加上王树生娶的媳妇老实,不敢言语。要不是这,真给你摁在被窝里了,你就说你是想咋死?或者是我去告发去,给我儿子出了这一口气!” 白彩儿瞬间白了脸,抱着孩子不敢动一下。 苏环这才说,“我心里是真想不管不顾,把你这丧门败家的玩意给扫地出门,省的臭了我的地方。”说着就接了白彩儿怀里的孩子,“看在秀儿的份上,我有啥办法呢。” 白彩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动。 苏环一下一下的拍着睡梦中不安的孩子,话是跟白彩儿说的,“这样,你去跟王树生说,就说……我摆两桌酒,认他当个干儿子。” 白彩儿愕然的抬起头来,看向婆婆。 苏环坐着没动地方,“干儿给干娘干点活,常出常进的,我又在家住着,谁便是说啥……那也就是说说!好歹是撒把灰,迷一迷人的眼吧。” 于是,这出戏跟谁预想的都不一样,苏环婶子既没有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又没有大闹一回扳一扳儿媳妇的毛病。 但这种选择,又属于能大家能理解的,知道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啥的。 苏环婶子上桐桐这边来,因着四爷在派出所嘛,想找桐桐说这个事。 桐桐犯不上听,她隔着墙喊婆婆,“妈,我婶子来了……” 然后杨淑慧就过来了。 桐桐就道,“婶儿,我这急着出门呢,我大姐的大喜日子就在国庆,这几天我怪忙的。” 避开了。 这事就属于没法说的!看不顺眼,但要是王树生的媳妇不出声,那谁管都属于狗拿耗子。 事实上人家就是没出声,这边说认个干儿,人家那媳妇叫红果的,还跟着来认干妈了。一句一句干妈叫的还挺亲热的。 林雨桐参加了育莲和雷智平的婚礼回来,就靠在门边嗑瓜子,看那边的热闹。 怎么说呢?第一,女性受教育得跟上;第二,女性的经济得独立;第三,社会舆论和人的心理接受能力上,不歧视离婚女人。这一点反而最重要。 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去默默的写小说去了。反映女性婚姻的小说,也很受欢迎!但是却不能是这样的接受现实的,得塑造一个敢于反抗,不畏惧舆论的这么一个女人。 这事从刚发生时候的新鲜,到现在大家看见王树生出入苏环婶家不避讳人,时间一长,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这些远没有自留地里的大白菜更受桐桐的关注。 看见白菜被婆婆五花大绑,颗颗都长的茁壮。桐桐就想吃酸菜汆白肉了。 还不到腌酸菜的季节,但就是想吃了。 第一天她问说,“妈,啥时候收白菜。” 杨淑琴看了看长的端端正正的白菜,“再等半个月吧,收的早的话不好存。” 我也知道采收的早不好存。改天她又问,“妈,这白菜包心了吧?” 包了吧! 林雨桐:“……”我也知道包心了!我就是想砍一颗用快速腌菜的法子腌一颗白菜汆一顿白肉。 这执念大到,晚上躺下了,她还在想,“用油渣和酸菜包些包子就好了。” 四爷给吓的,问说,“是有了?” 林雨桐摇头,“再过两月,巩固一下身体再怀。” 那就是纯粹馋了,想吃那一口? 对!“其实不用包包子,酸菜里汆油渣想着也应该味道不差。” 这说的四爷还怎么睡?“我现在给你砍一颗去?” 明儿吧!今晚上砍回来我也不能今晚上就做呀。 两人说着话,四爷才想起来,“兜里有一千三百多块钱……” 枣卖了? 卖了!烟草单位的钱不会拖欠,当时就给结账了。给了钱易军六百,给了单位六百,还剩下这么些。 林雨桐就说周主任:“你给了六百,这里面得有两百进了他的口袋。剩下的平了账目之后几个人分一分……谁都能占点。我估计偷窃的人就在他们五个当中,不是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家属。别人绝对没这个机会。” 说的就是呀!这也就是四爷没追着查,而今也没人追着问的原因。 四爷就道,“周主任吃到甜头了,追着问能不能叫购销社的人代替刘新发他们去东北,进一些山货……” 这也行!林雨桐就说,“或是叫刘新发他们跟着,私人赚一点算了。搭伴安全。” 四爷摇头,“怎么安排那是人家的事。跟前的钱这两年赚一点就算了。如今到处都不安全,治安还是混乱……带着钱出去风险太大。便是公差又怎么样?今儿我在单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其中的风险都说了,之前遇上刘新发,也跟他说了。如今他媳妇怀上了,他也不见得会再去跑了……端看周主任怎么想了。真要是叫谁去,人家出了事算谁的?” 那倒也对!安定安全的环境,是赚钱的基础。如今没有这个基础,那就猫着。逮住了赚点就行,自家也不缺开销的钱,干嘛那么拼? 想着那些,还不如想着:“……明天记得叫购销社上货的时候带一条猪后腿,别把肘子给砍了,还想吃个肘子。” 做梦好似都在念叨那点吃的。 于是,四爷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边上的自留地砍了五颗大白菜抱回来了。他专挑长的特别大的砍,又是在天不太亮的时候。 这一抱回来,桐桐就在被窝里探头看,“干啥抱屋里来?” 四爷摸了摸白菜,“今儿特别冷。” 感觉到了,屋里温度都下来了。 四爷拿着白菜叫桐桐看,“是不是下霜了?” 还真是! 桐桐就穿衣服,“赶紧的,点炉子,烧炕。”就说呢,晚上冻鼻子。 今年的霜下来的好似有点早。 起来天蒙蒙亮,地上一层白霜。院里的桐树叶子落了一半,一晚上就把叶子给煞下来了。 白菜萝卜是不怕霜的。白菜肯定是有点影响,但如果给捆起来了,不影响包心,还能再长一长。可到底是落霜了,杨淑慧一起来先看了院子里种的萝卜,又去看菜园子里的白菜。 猛地一看,看不出来少了几颗菜。可白霜地上的脚印显示有人来过。 正瞧是不是有人偷她的菜了,她家儿媳妇在后面喊她:“妈,一会子过来,帮我腌个酸菜吧。” 杨淑慧:“……”行吧!贼找到了。 林雨桐真心建议,“妈,把白菜收了吧!咱自己吃的,好一点孬一点没关系……”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太招人眼了。 庄稼不熟就采摘,那可不行,“再长几天。” 再长几天? 想啥呢?这天晚上风特别大,天阴沉沉的,到晚上了就开始落雨。上个厕所都不想出去,风把人吹的透透的。 四爷就在想着,明年这房子还是得改造。他还问桐桐说,“要不去县城住?” 真要为了房子,调到县城的供销社也是可以的。混一套房子住着。 桐桐觉得城里面喧嚣,你的节奏慢,但是城里面节奏快。还不如住在农村,空气好是一方面,关键是心态上更平和,“我觉得这么着更放松。” 成!那就拾掇家里,把家里收拾的你舒服自在为原则。 两人听着风声在屋里规划呢,压根不知道,墙外头自留地里,有人吭哧吭哧的把两垄白菜给砍完了,然后装上架子车,一趟又一趟的拉。 等到天亮了,地里剩下一片狼藉。 杨淑慧都愣住了,这肯定不是儿子媳妇干的,为啥呢?因为他俩太懒,砍三两个,这是嘴馋。砍这么多,他们懒的费这劲。 她咣当咣当的敲门,“老四——老四——赶紧的,遭贼了——” 把半条巷子的人都喊出来了,都过来瞧:哟!真的遭贼了。 别人家遭贼不稀奇,四混子家遭贼这就稀奇了!这是对四混子的挑衅呀! 如今这白菜啥价钱?反正去年一百斤白菜是三块,今年涨价了,一百斤三块二还是三块五? 你就是一千斤白菜,而今也不过是三十来块钱。 当然了,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但对于金家来说,这点钱真不算啥。何况,地里那产量也没一千斤。 杨淑慧不肯罢休:“那再不值钱,是我种了一季的庄稼。” 金印就说,“那车子印明显的很,你去顺着车印找去,肯定能找到偷白菜的人。可找去之后呢?把人送进去,判上两三年?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偷?你叫老四和小桐去……别说偷了,给她三十块钱叫她下地砍白菜,你看她去不去?这事到此为止,不查,不问,权当没这事。” 金印还说大民和三岭,“不准出去瞎说去!要是人家问,就说咱都怕人家以后再瞎骚扰……就是咱家怕了,咱家不敢得罪人家……知道这意思不?” 三岭点头,“知道,越是不言语,越是没人把老四跟这一伙子混为一谈。” 对!就是这个意思。该吃亏就吃亏,吃亏的人尽皆知才好。 但是菜被偷了,并不会妨碍家里吃白菜。不用买的,家家都种,但其实是吃不了那么多的。这家给三五棵,那家给三五颗的,还有亲戚家,直接给拉一架子车来,值当个什么? 林小姑就叫表弟送来了两架子车菜,菜是哪来的呢?这不是育莲嫁人之后,老太太就跟着儿子走了。她的户口在村里,将来分地肯定有老太太的,这地当时说给桐桐,叫金家种。林雨桐没要,说是给小姑种。不光老太太的地给小姑种了,家里的房子也干脆给小姑算了。小姑和姑父搬到家里去住,大表弟结婚就有空院子了。剩下的两个表弟结婚,到时候再看。林双朝给妹妹没帮上忙,也没给外甥们安排工作,能帮的忙就这么些了。 林家后院种着一半白菜一半萝卜,林小姑帮着收了,听说这边把菜丢了,就叫送来了。 可到底是谁偷的菜,后来大家都知道。 桃嫂子跟林雨桐说,“绝对是王根生和王树生这兄弟俩干的!那车印子刚就到王根生家门口,这几天天不亮,王根生他爸就拉着架子车往县城去了,不用问都知道,那是卖菜去了。” 桐桐笑笑没言语,跟谁都不多说这事。 转天跟白彩儿在一块说闲话的时候,就说,“……要说钱好挣,还得是去外面倒腾个啥。我家这位是有工作了,怕丢了饭碗不敢干。但其实,这一行真挣钱。就说刘新发,去年跑了一趟,一趟下来成千块。这是今年刘新发家媳妇怀上了,人家的钱放在银行,利息也够家里开销了,不想跑那么远了。” 白彩儿就听到心里去了,趁着王树生来家里的时候她就问:“刘新发真挣了这么些?” 差不多吧!刘新发家兄弟七个,等闲也没人敢招惹。每次谁去借钱,他都说钱没少挣,但接下来兄弟们得结婚,如今那钱也就是刚够给兄弟们娶媳妇的钱的。那这么一算,没有一千,想着也应该是大差不差。 白彩儿就说,“他刘新发啥能耐,你啥能耐?他都能挣这个钱,你咋就不能挣这个钱了?” 王树生喝了一口酒,给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就说:“你个婆娘家知道个锤子,这东西弄来容易,但是卖出去不容易!刘新发那是有金老四给兜底呢,弄回来金老四给想法子卖出去了。咱这咋弄,弄回来谁帮着卖?叫我爸走街串巷去卖,啥时候能把本钱收回来?” “你找王根生去呀!你跟老四的关系不算多好,但是王根生跟老四的关系好。真要是弄回来了,王根生找上门去赖着不走,他金老四还是会管的。” 把王树生说的心也热了,第二天果然去找王根生说这个事。 王根生皱眉,“这不好弄。老四披了个官衣,不太混了。” 你去探探口风再说。 王根生把四爷拦在半路上问这个事,四爷还惊讶,怎么起了这个心思了。之前跟刘新发说了,别瞎跑!这是谁撺掇的? 四爷特别真诚:“这几年乱,最好呆着。你在咱们这十里八村的,有点小名声,可外面大了去了!一,你得需要本钱,到别人的地方,你不可能叫人家白白的赊给你货。二,你带着钱太招眼,能不能安全到安全回都不一定。” 王根生心说,这个意思就是,只要有货,货不愁卖! 那这个过程,就不是老四要操心的了!至于本钱,咱也不跟你老四开口,对吧? 这越是风险大,意味着获利就越大。 于是,跟四爷摆手,走人了。 四爷轻笑一声,这是谁看这家伙不顺眼,想把他往坑里推。 王根生回去跟王树生一学,这哥俩都觉得这个事能干。关键是没有本钱。 两人就合计,咱村谁家是有钱的。盘算了一遍,觉得有钱的也就那么几户:其一,金印家。但是金老四不好惹,回来还得靠这个人,就不要上门去借钱了。其二,是周海潮家!这人虽然是老四的堂姑父,但是关系并不亲厚。再加上,这家伙的钱来的不是正道,可以上门。其三就是村领导家,这些人是咬人的狗,不能招惹。 那就只能上周海潮家。 周海潮比这俩高一辈,但见这俩上门,怀里还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揣着啥,就赶紧道,“兄弟,好兄弟!兄弟上门了,好酒肯定有。” “可不敢叫兄弟,你是长辈。”两人客气的很,“叔,咱是出门想收点货,手里紧……你看,能不能周转一下。不用多,八百就够!” 八百还不多!哪有那么些钱去? 周海潮摇头,“真没有!” “叔,你看,你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职中那校舍盖的,是不是你经手的。你贪的少了?听说,咋都有一千塞到你包包里了吧。” 哪有那么多呀?宿舍一共才给多少经费,咋可能有一千。 王树生就说,“五六年前,咱这一伙子还是憨着呢,跟着你造|反,弄了多少财东家的东西?你说烧了扔了,咱谁见了?你要不是把这些东西昧下了才见鬼了!今儿,八百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要不给,咱大概说了,咱就上职中去,找学校领导,找教育局,好好查一下你的账!” 别!好兄弟了,咱有话好说。你叫我把你叫爷都行,往上告这个就算了。说着就看金丝:“赶紧的,给兄弟们拿钱。” 金丝抠呀,出去拿钱去就顺便拿了菜刀,“钱能给你,但欠条得写。要不然今儿我也不活了!我要活不成,大概说了,你俩也得给我抵命。” 这哥俩一看,成!写欠条就写欠条,写一个吧。 “你俩的名字都得写上,摁上手印。” 可以!“是八百吧!” 真没有八百,“只有六百,就是把我们两口子杀了,也拿不出八百来。” 行!六百就六百。 钱不够,白彩儿还跑来跟桐桐借,“你放心,我写欠条,就借到年底,年底肯定还你。” 林雨桐拿了欠条,给白彩儿取了二百,叫她只管离开。 还想去东北,结果省都没有出,半夜在火车上就叫人给围到车厢的接口处,把身上的钱和证件掏了了一干二净,然后被人从火车上直接给扔下来了。 王树生被人剁了一节小拇指,王根生被扔下车的时候腿摔在路边的石头堆里,摔骨折了。骨折其实及时就医就没事,可两人身无分文,又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其实要是一直躺着不动,有巡路工检查铁路,给发现了这不就得救吗?可两人并不知道巡路工多长时间才会巡查一次,挣扎着往有人的地方跑,跑了二十多里,倒是遇到大路了。其实可以要求报警处理,但俩人没胆子。老鼠总是怕见猫的,挡了顺路车往回走,结果辗转到家的时候,伤情都耽搁了。 送到卫生站,白兰可不敢接手,“你们往县上去吧,我处理不了这种大伤。” 家里凑了十多块钱给送到县医院,有啥用呢?王树生那个手,疮口清理完,打个消炎针,长住就好了。其实小拇指不太影响生活,除了不好看,没毛病。王根生就麻烦了,腿恢复不好了。瘸的不会很明显,但肯定不利索了。再想翻墙偷摸干个啥,别想了。 人人都骂这俩货是活该! 可只有杨淑慧知道,自家儿媳妇跟白彩儿扯闲篇的时候,好好的跟人家说啥赚钱的事了。 有心?还是无意? 儿媳妇在隔壁喊:“妈,我想吃萝卜干包子了。” 嗳!嗳!嗳!妈就来,你放着别动,妈给你擦萝卜丝晾成干,包包子! 第 890 章 流金岁月(21)二更 流金岁月(21) 一个大萝卜做馅儿,包的包子够一家人吃的。可要是把一个萝卜晒成干,那做的包子只够一个人吃的。一个萝卜真就只能晒出一大把的萝卜干来。 所以,金家的房前屋后晒着这么多干菜,过来过去的人都不理解,萝卜又不是保存不了,为什么这么糟践? 是啊!为什么这么糟践呢? 杨淑慧只敢在心里心疼一下下,行动上却是利索的。不就是萝卜干嘛,想造就造!多大点事?! 晚上背着人了,杨淑慧偷偷的跟金印说这个事,“小桐可从不跟人说钱的事,那天我在屋檐底下坐着尅包谷呢,小桐坐在边上给柿子削皮做柿饼,彩儿抱着娃儿在边上坐着呢,不知道咋说的,就说到钱上去了。前后就三五天的时间,王家那兄弟俩成了那个样子了……彩儿还出面借了二百块钱,借条都打了。” 金印把声压的低低的,“你说是小桐故意的?” “你是没见小桐打孟家那小子!你想想,把人放进家里,关好门,拿着棍子就朝腿上抡,这下手是个犹豫的人吗?嘴上不哼不哈的,心里可有数了。” 这是好事呀!这么厉害的媳妇,老四敢咋胡来?能咋胡来?金印翻身睡觉,觉得今晚都能睡踏实了。 这件事金印觉得踏实,还有更踏实的,那就是天彻底冷下来之后,三云县那边来了电话,林双朝直升省里,参与联产承包的指导工作。 从正处,高升副厅。 这消息比电话快,之前四爷就说可能是要高升,结果消息果然就下来了。林雨桐在家感觉还不明显,但是四爷的感知就不一样了,自从天冷以来,派出所还给四爷和老民警腾出了一间老库房。老库房里用旧油桶子做的炉子,烧柴特别暖和。虽然每天都烟熏火燎的,但是不受冻呀! 四爷就觉得可能老丈人高升在眼前了。不说他这边,就是雷智平都来了几次电话,他觉得最近大家都很和气,和气的有些过分,这气氛隐隐不对。因此上,雷智平果断的申请去学习了,这一期就是半年。 等到天冷了,这天正在库房拼凑破旧自行车呢,所长叫接电话,是林双朝打来的,就是说一声,“让桐桐留地址留省城的地址吧,那边已经委托同事帮着收了,这一次之后把地址给换了。” 四爷就问说,“家里咋安顿?用我们去吗?”刚调动工作去的人多也不好。 林双朝犹豫了一下就说,“要是不着急用钱,钱就先放家里。这段时间我比较忙,家里有高城帮着安排。你就先不要跑了。” 四爷也是这个意思。 因着用着单位的电话,两人没有多聊,深入的都没有说,就把电话挂了。 哪怕四爷没给外人说,但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 随着这个调动,这就意味着联产承包该开始了。 天落了雪,阳历的元月来了。 元月一日,正式下文,联产承包到户。 于是,全公社开会,全大队开会,然后是小组开会。 四爷是商品粮,但是桐桐不是,桐桐还是农村户口,是可以分到地的。金家这边,金印没地,他叫儿子接班,但他本身还是城市户口。退休之后,是按照工作年限还能领一部分退休金。他是没地的,但是杨淑慧是有地的。 分地之后,祖祖辈辈可能都不动了,所以这是特别重大的事。桐桐抓了几把瓜子,拉着四爷开会去了。 开会这个热闹呀!各个大队的地,就这么些。大队分十个组,把好地和坏地都分十份,然后抓阄,每个组都是好地搭着坏地,抽到哪一片就是哪一片,这个是没有争议的。 真正有争议的是每个组分地。 林家得给老太太分地,人家组长找桐桐,说了,把靠着水渠的那一亩半分给老太太。林雨桐表示感谢,这分下来给小姑种去吧。 金家跟林家不在一个组,这个组难说话的人比较多,分个地迟迟分不下来。组长人称黑子,是个黑高壮的中年人,大家坐在黑子家的院子里,一共四十二户,“原来咱生产队是二十二户,现在这小伙子长大娶媳妇之后分家,这成了四十二户人。水浇地就这一片,家家都得有水浇地。旱地是前几年的垦荒地,地不行,但面积大,咱呢,也是好地搭着坏地一块……” 这就有人不同意,“好地在东边,坏地在西边,这东西隔的那么远的,种的地得分着弄!干半晌活,跑半晌路。这不方便嘛!咱就抓阄分,好地一人按照一亩二分地给,坏地按照一亩八分地算。” 这话一说,马上有人有意见,“你这才是放屁呢!分到烂地,别说给一亩八分了,就是给两亩八分,有屁用呢?旱地没收成。下的苦大,收成没有,倒是图啥呢?” 各有各的道理,谁把谁都说服不了。 林雨桐磕着瓜子,看这些人一个个的争着的面红脖子粗,还挺有意思的。 四爷就说,“旱地要浇水,得咱自己想办法修一段灌溉渠……”他就在地上画,“咱这旱地,跟水渠中间隔着一道沟,得给沟上面架个‘桥’,修几个柱子,把水泥槽砌在上面,这个人力咱有,就是得个两三千块钱的经费,买水泥钢筋建材,对吧?” 对!现在谁拿的出两三千块钱?生产队也没这么些钱,每家平摊的话,好家伙,一家得好几十,哪里拿得出来? 四爷就说,“西沟里那一片子芦苇,是咱队上的吗?” 提起这就生气,大队上把整个属于大队的土地都分了,像是场院这些地方,都要划分到每个组长。自家组就很倒霉,把紧靠着公路的那一片沟给抓到了。人家抓的场院方便晒粮食,抓到盐碱地,这平了还能划宅基地。这个沟呢,地势比公路低了几乎两人高,因着存水长了一大片子的芦苇。这玩意除非割了编席子,真没啥用,还总担心哪个孩子去里面捉鸟给划拉的一身伤。 组长就说,“老四,直接说话,这苇子你准备咋弄?能换钱还是能咋?” 四爷就问说,“我若是能找个单位,先垫付这三千块钱,但人家要承包这个芦苇地二十年,成吗?” 谁当这个冤大头呀! 四爷得杜撰一个出来呀,“大单位,给员工发福利,得有包装呀!芦苇编制就很好。人家当然不是非得要这地方,就是这个由头拿出来,借着一些人情关系,人家能垫付这个钱,大家看这个事成吗?” 那肯定成呀!那地方就不是种庄稼的地方。 给就给了,这事啥时候能办? “要是着急,明儿就能办。” 那等这事说定了,拿了钱了,咱心里踏实了,再说分地的事。 行!第二天四爷就把钱易军给找来了,但钱是自家的钱,钱易军都不知道四爷拿这么些钱要那么个地方干啥。 四爷能咋说?其实这是个相对公平的买卖,自家要用也是用在以后,但现在大家没有这三千,旱地就变不成水浇地。钱易军问了,四爷能咋说呢?只道,“你嫂子的稿费放着也是放着,办点实在事。” 那这就是觉悟高了。 作为黑子的组长其实并不知道这些租赁的条文该怎么写,还专门叫了大队长和支书,咱都来做个见证。钱易军出面,写的是他的职务和名字,以三千块钱的价格,租赁了那个一个地方整整二十年,且要是再续租,他有优先权。 都认为这没毛病,那就叫社员们都签字按手印,这就可以了。 回头四爷和钱易军再补了一道转租的手续,这事就算是到头了。 钱一到手,那开春就能修那一段水渠了。要纯水浇地的,一人一亩二分地,要旱地的一人一亩半,咱们组的地没人家多了。就这么分!不能一次都分完了,将来咱再娶进来媳妇生了娃了,总得预留一部分。现在没分完的地,可以每年往出承包,队上还能挣几个,年底再分钱就是了。 按说,这就好分了吧!可是,并不是!这不管是水浇地还是旱地,将来要灌溉,地头的水渠得常不常的修。尤其是灌溉之前,得把通往地里的水渠都整修一遍。挨着大渠的,只要修那么十几米几十米就可以了,但要是距离大渠远的地,光是整修水渠就得几里路。除非你不着急灌溉,等着人家都浇灌完了,你只要修自家地头的一小段就行。要是遇上那种坏怂,就故意不修,等着谁着急灌溉,就替他修整了。这么一算,这一年到头,得多干多少活? 然后又吵嚷!家里儿子多的,那基本都占了好地方了。比较老实的,也能分个不好不坏的。人缘不好的,那大家就都排挤,最远的就得给这家。 像是苏环婶子家,要是白彩儿没那么些毛病,其实大家同情,也不会欺负孤儿寡母。但是这个白彩儿自从跟王树生好上之后,说话就比较横。也许是大家看她不顺眼,觉得处处都不对吧。反正是都有些排挤她们婆媳。 还有人喊道:“不行就把巷子里的涝池地给她们就算了。” 所谓的涝池地就是金家的自留地,在自家的院墙外头。这地方不好就不好在,周围都是住户,哪有水渠灌溉?不过是作为自留地的话,挨着自家,弄根管子用井水浇,能凑活而已。这就不是种庄稼的地方。 这么分就有点欺负人了。 白彩儿哭着喊了王树生来,王树生给组长和大家拍桌子:“我他妈的看他谁敢,谁敢这么欺负我干妈干妹子,谁要是再敢嚷着这么分,你给老子小心着。不怕你家房子哪一天失火,你就那么干!” 恐吓完,直接走人。 黑子的脸气的通红,四爷就解围,“那个……我家的自留地,那就还分给我家。桐桐一个人的户口在,能分一亩半,剩下的面积有多大?” “三亩有没有?” 金锁就说,“哪还有三亩?四边的路都往里填呢,哪里还有三亩?挨着路边的本身就不长庄稼,没有收成。老四要承包的话,最多按照两亩的旱地算。” 四爷顺势就说,“那也不按照承包了,将来总要添孩子的,把孩子的地顺便也分那一块算了,在家门口,种点菜,我下班捎带的就种了。” 这么一弄,金家的其他人的地分地,位置就相对很好,都是方便浇灌的。 大家到底是惧怕王树生不干人事,把苏婶家的地分到水浇地紧靠大水渠的地方。 于是,桐桐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责任田。 责任田这东西,一旦确定,轻易可都不动了。这种感觉,桐桐觉得还挺新鲜的。她跟四爷说,“我怀疑我从来没有长久的用过一片责任田。” 啥意思呢? “就是说,我从来没有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的,当过一次农民。” 所以呢? 所以,我要认真当农民。 四爷:“………………”就一块地,看给你认真的。 当然,责任田责任田,重要的是责任二字。田分给咱了,咱就有责任为国家种好田。 四爷长久的沉默之后,认真的‘嗯’了一声,“这是……打算靠着种田自给自足呀?” 必须的呀。 “不当作家了?” 主业——农民! 副业——作家! “你是觉得你没认真的当过农民?” 对!农民是个了不起的职业,我打算好好的当农民。 四爷一脸的肃穆,有道理!好好当吧。我看你的地谁种? 桐桐是认真的,搁在稿纸上规划呢,“我打算把周围用木栅栏围起来,靠着木栅栏种一圈豆角。” 嗯!你吃的少,大家吃的多。 “没关系了,种地之乐,在于种,而不在于收获。” 过来给儿媳妇送羊肉的杨淑慧听了一耳朵就发愁:种地不为收获你种的哪门子地。 她赶紧插话,“你说咋种,妈给你种!”种了就是要收的。 林雨桐就笑,嗯嗯嗯的点头,然后指了指中间,“得修几个水槽,再带一个储水窖,下雨之后,雨水就顺着水槽进入水窖里,灌溉的时候用抽水机抽上来。” 这比咱家的井浇灌更方便?还有那水槽水窖是不是得需要很多人工和水泥成本?这么折腾划算吗? 林雨桐点头,“这是能传给孩子的责任田,得把地养好,井水长期灌溉,土地会板结的。” 杨淑慧想的是:凭啥我孙子孙女还得种地?这到底是多高尚的职业,你这么念念不忘恋恋不舍的,还真要当传家宝似得往下传呀? 她坚定的对儿媳妇摇头:别!这地不用你种。这个职业传到我这里就足够了,这也不是皇位,不用这么重视传承! 第 891 章 流金岁月(22)二合一 流金岁月(22) 人还是得有点事干的。 这点责任田,对桐桐来说就是事。 大冬天的,田里有啥呀?种了大白菜了,就没来得及种小麦,现在地里光秃秃的,啥玩意也没有。这块地到底有多大呢?没人量过,都没把这地当回事。 其实……也确实就不是一块好地。 分地的时候金锁他们又帮着说话了,非说这块地没三亩,但其实也不是。这地得有个四亩多点。麻烦的是除了自家的院墙外没有路直接挨着田地之外,其他三面都挨着马路。马路牙子占了那么大的面积,地比地面低一米左右,这一米多的缓坡,平时长满杂草。现在这土地还是属于比较多的,大部分人都看不上这地边子,不想为边边角角的费心。 可对自己来言,这边边角角都分外珍惜。关键是长了杂草吧,太影响园子整体的美观了。 四爷上班去了,借着个太阳好的时候,她一个人拿着一根竹竿在那里比划,栅栏得有多高合适? 桃嫂子就问说,“小桐,你干啥呢?”她拿着鞋底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做着活,见桐桐站在风口上就不免要问一声。 桐桐就说,“地还是要围起来,要不然啥都往里面扔。” 哦!这意思呀,“你一个人咋弄?”桃嫂子就在巷子里喊金锁,也不知道跑哪去扯闲篇去了,她就喊说,“金锁呀,在哪呢?过来给老四家帮个忙……” 桐桐:“……”我这连做栅栏的木料都没准备好,叫人家来帮的啥忙? 可这一喊,巷子里出来好些人。大民更是急匆匆的:“咋了?” 把桐桐弄的好生尴尬,“就是……弄个栅栏……” 当是多大的事呢? 刘成功就说,“我家今年准备的柴火还没锯,都是手腕子粗细的果树树干,我给你拉去!” 金锁指了指家里,“谁家没有十几根用没地方用,扔了可惜的棍子,你等着,我拿去,这不值当个啥。” 巷子里这个一喊那个一喊的,真就是一会子工夫,弄来这么些。 杨淑慧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架势了。然后就听自家儿媳妇喊:“妈——妈——割肉去!二十斤,要肥膘!大嫂——大嫂——你续酵母面了吧?先在我这边蒸馒头吧!” 帮忙的人都笑,“就这点活,买啥肉呢!” 那不一样! 秦引娣端着一盆的叫酵母面出来了,“你别管了,我蒸馍。” 巷子里好些媳妇都去帮忙蒸馒头去了。 人多干活是快,几十个人不光用大半天的时间门,把桐桐需要的栅栏给做起来了,还把四周的坡修成了一台一台的。桐桐当时说的是:“这栅栏半人高,沟本来就深一米,这要是哪个孩子翻进来,一下子就踩空了。娃们摘个啥不是大事,就怕这翻进来再给摔了。就不如修成台阶,上面能种点菜,真要是哪个娃淘气的进来,也不要紧,踩不空。” 专门给这些小贼留路呢。 这就很厚道了!在农村就是如此了,孩子这么着也不是坏,就是纯粹看见啥长的好了,忍不住想偷着摘一两个。不成熟的不会胡糟蹋,成熟就想吃。 吃就吃吧! 真弄那么深,把哪个孩子摔了就不好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家里几桌子人吃饭呢。怪不得看见地边子都修整好了,她这动作利索的不得了呀。 金印和大民三岭帮着招呼客人,女人在后头院子里,孩子满院子跑。 好旺的人气! 金印给这个倒酒给那个倒酒,哪怕是这么造比花钱雇人花费的代价大的多,他也乐意这么着。要不是老四看着像个正经人了,谁他娘的上家里的门呀。 瞧现在,一声吆喝,周围几个巷子里的人来帮忙,就是听到信儿的,都赶来帮忙了。吃点喝点怕啥呀?人活的就是个人气。 四爷这边敬了那桌敬,吃完了又围着火扯了好长时间门的闲篇。女人们走的时候把厨房都给收拾好了,等人群散了,这都晚上八点半之后了。 在没有娱乐的冬天,八点半真的很晚了。 可饶是好好的招待了一顿,林雨桐还觉得不好意思。 虽然不好意思吧,但是还就只能这么受了。为啥呢?因为这些人多多少少的,跟自家有点债务关系。这个钱真不多,比如去年年前,借了的过年钱。或是这一年内,有些是着急给孩子瞧病,给孩子教学费。虽然也听说自家是月光族,但这确实是每月有收入的。那这基本手里是有活钱的。上门借个两毛三毛的,这边肯定有。于是,这么零散的借钱的人就多了,多是女人们上门。借个五分一毛的,你说给不给?还有那种,上门借盐借醋借几碗苞米面几碗白面的,就更多的了。 这属于再能花钱,也能从手指缝挤出来的钱。 每个来借钱的都觉得借那么一点自家拿的出来,桐桐对外从不说谁从我借钱了,除非这人借钱的时候她自己不避开人,或是借完她自己告诉别人了,桐桐又不会跟谁说。 所以,大家都没数,都不知道桐桐把多少钱借出来了。就是杨淑慧都不大清楚! 但桐桐肯定是有一本账的。就说今儿来帮忙的人吧,像是刘成功,欠了自家七块六。几乎每月都来借,但从没还过。最少的是来帮忙的那个叫柱子的孤儿,十几岁的孩子,给他弟瞧病的时候蹲在门口开口说能借五毛吗?桐桐给了五块,说是先去瞧病,不够了再回来拿。最后幸而没事,只花了两毛。这孩子把四块八还回来了,还差两毛钱,还不了呀!一听说家里有事,直接就跑来了。在这边吃了饭,走的时候林雨桐还给带着三个夹着肉的大馒头,叫给他兄弟带上。 像是欠了几毛还不起的,多了去了。关键是没地方挣钱去呀!真不是说有多懒! 这冬天了,年底了,一般要债就在这个日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年前就要把这一年的债重新理一下,便是你不能还,但我得提醒一下你,你跟我有这一码事没了呢。若是借的高利贷,那就更麻烦了。人家债主子这个时候上门,你要是不能连本带利的还,那就先把利息给了,咱俩重新把这借条一更新。 年年如此,就是为了防止赖账的。 因此,越是穷的人家,越是没有过年的心情。第一,实在是没钱,过不起年;第二,得从入了腊月,就天天有人上门催债,催的人心里焦虑,只觉得丧气。觉得这个年关呀,真难熬! 这种情况下,林雨桐还不能说:“来吧!来干活,干多少活抵多少债。”这叫看不起人! 这事弄的吧,就是干活干了不少,欠债的不能算还债。而债主子这么给提供好茶好饭,这个代价确实是比雇人的代价更大。 谁都没有占便宜,但偏偏的,这里面有个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人情。 桐桐本来也不会去要债,而今呢,不仅不能去要债,有些人来借钱,说过不去年了,借两块。要是没两块,一块也行。 桐桐怎么办呢?她还是拿了两块,借出去了。 苏环婶子拿了两毛钱上门递给桐桐,“小桐呀,彩儿借了的二百,说是年底还,现在肯定是暂时换不起的。你别怕,婶子不赖债。金丝往外借钱是按照利息算的,婶子也按这个利息,把钱给你。” 逗呢吗不是? 林雨桐推回去了,“有了再给是一样的,咱俩家隔着墙住着,不说利息的事。” 然后苏环就给桐桐拿来好几双新做的鞋,“我看你大嫂给你做的鞋,鞋样子就是你大嫂那边的……” 只要不绣花,单做鞋的话,这些妇女的手可利索了,一天一夜能做出三双来。这估计是这婆媳抓紧做出来了。 单的三双棉的两双,确实是自己的尺码。 行吧!收了,这债的事,她们不提,她也不提了。 年底了,属于各种案件的高发期,四爷就比较忙了。不仅负责后勤车辆保障,有时候还得当一回看守。押回去的人被关着的,但也需要替换着值班。 可到了腊月过半,四爷还是请了假,得去省城一趟。 去的话需要带什么吗?林雨桐给带了些菜干冻鱼,四爷弄了几只野兔子,剥洗干净给收拾好,这就成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到县城,横梁上挂着装菜干的袋子,车头上挂着鱼和兔,桐桐坐在后面,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笑。 先去县城的大姐家,自行车就放这边。 雷智平在家等着呢,育莲也把东西收拾好了,几包袱做好的鞋子,然后四个人又去坐吉普。是的!县城有领导要去省城开会,说是顺便带几个人过去。明天下午就回了,能在省城住一晚。 人家要示好,确实是顺路,再不接着就显得矫情。就这么的,往省城去。 到了地方桐桐和育莲先往家里走,四爷和雷智平跟人家在外面说啥呢,桐桐也没问。 省城这地方,住房也看情况吧。像是那筒子楼,住宅楼,都是五十年代的建筑。但那多是职工争取福利,一部分人能住上的。大部分人住的其实还是市政公房。一平米的使用面积按照六分、八分这个样子算的。所以双职工家庭住五十平的房子,每月才三四块钱,双职工每月总收入□□十的情况下,三四块不算是多高的支出。并没有比一家人饱饱的吃一顿红烧肉高出多少。这还不算有些单位会为职工承担一部分房费,一般承担的比例至少都在一半。那也就是说其实每月一个家庭需要为房子付费一两块钱的样子。这是没有负担的。 更不要说,单位会想法子盖家属院,然后都给分房子。 如今这正处于大面积分房之前,公租还很普遍的情况。 能住进筒子楼的,这是单位的房子,不需要花钱的。干部还不好意思跟职工挣,所以,他们住的都是公房。这种房子按照级别嘛,按规定,林双朝该享受的住房面积是一百零五平,若是住的不够这个平方,单位会发补助。若是超过这平方,超过的部分就得自己掏钱补上。 林双朝住的是院子,一个大院住好几户,应该都是级别差不多吧。林双朝在偏院,院子一排房舍带着厨房厕所,还有个三四十平的小院,地上铺着大青砖,靠着墙边还有个十来平的小花坛。花坛里没有花,能看见被塑料膜盖着的香菜菠菜,还有用土围起来的一捆葱。 这条件,也是生炉子,用炉子做饭。屋檐下的煤球一排排,摆了那么多。林雨桐感觉还没自家住着舒服呢。 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少有能坐在一块说话的人,吃什么都得买……”感觉不如老家方便。 林雨桐进了屋子都没能脱大衣,真不咋暖和。她就说吴秀珍,“炉子打开,您用煤能用多少?您的煤我给您包了,家里现在缺您烧煤的钱吗?” 人家都这么过的!死丫头,你就是会霍霍。 但到底是把炉子给打开了,烘烘屋子。 女儿女婿们都回来了,“包饺子吧!” 行吧!桐桐带的萝卜干,再加上家里的半斤猪板油,就能做一顿团圆饭了。 林双朝回来的时候,屋里热气蒸腾的。收音机开着呢,呜哩哇啦的,三个女婿坐在沙发上争长论短的。老太太在炉子边坐着,笑眯眯的听。老伴儿跟三个闺女支着圆桌,桌上放着案板篦子,正在包饺子。 这一推开门,这个叫爸那个叫爸,这日子一下子就喧腾了起来。 之前还不明显,现在这么一对比,这才发现少了什么。 对!就是少了那么一股子喧腾的劲儿。 吃着饭,林双朝就问四爷:“听说老家分地了?怎么样?还算是公平吗?” 尽量在做到公平,也确实是还算公平,“少不了多吃多占的事,但也并没少了谁的。” 林双朝点头,四海说话总能点到要紧的地方。分地这事,想要做到绝对的公平,那几乎是不可能。多占了的,暂时管不过来,之后可以从多占的那些人收取承包款。但是,前提一定得是不能少了谁的,得力保人人有田种。只要暂时做到这一点,那就不至于出乱子。 这边关注了四爷和桐桐在老家的生活,又问育莲,“夜大读了,函授能有个学历,之后呢?” “还是去幼儿园,这个地方对学历要求不高,就是得有些耐心。我不会唱,也不会跳,所幸手工还不错。带着娃娃们做做手工……” 这算是务实!这算是一份正式的工作,也能照顾家庭。 跟大女儿和小女儿不同,二女儿就显得特别有上进心。她如今在纺织学院进修,甚至为了进修,暂时延后了生孩子的计划。林双朝就问说,“那你是怎么想的?进修完了,不下车间门了?” 育蓉端着碗垂着眼睑,“我进修也是我考的比其他人都好,这才争取到的名额。为啥进修呢?目的不都是为了争取脱离一线?” 吴秀珍在桌下踢了育蓉一脚,会不会好好跟你爸说话? 林雨桐左右看看,这是有事呀? 等晚上了,林双朝给桐桐取这一时间门的稿费,这才道:“你二姐呀,是心里不舒服。同样是企业单位的,她见人家的父母很轻松的把子女调到政府单位,级别还升了……心里又不怎么舒服了。” 哦!这种事呀,怎么说呢?得习惯呀!要不然日子就没法过了。 林双朝坐在书桌后面,问桐桐说,“现在这种……安排工作,很多吗?” 林雨桐叹气:“周海潮家的闺女,听说是安排到县城一所小学教书了,是有编制的。” 林家跟周海潮是对门,这家的姑娘周小丽跟桐桐一般大小,学历勉强算是初中,“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周海潮在他们职业中学给他闺女弄了个毕业证,紧跟着就安排到小学去做劳动课的老师了。” 这还只是一个职中的校领导,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的? “他家的儿子大勇先是被安排学开车,后来就去了公社做司机,但现在听说成了什么办事员了。” 这叫林双朝格外的沉默。 当年对门两个后生,他读了大学,周海潮读了个高中。后来他参加工作,周海潮也参加工作。他是步步高升,仕途还算是顺畅。对方在一个职位上不挪动几十年。结果是,他的子女一个没安排,而对方的子女都安排的很好。儿子的工作有前途,闺女的工作稳定。 但长此以往,会如何呢? 林双朝摸了摸身上,他不抽烟,但偶尔会收别人递来的烟。果然,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被揉皱巴的烟,然后手稳稳的划开火柴,将烟点燃,一口一口接着一口大口的吸起来。良久才坚定的说,“你得相信,这样的事是不能长久的。” 林雨桐坐在边上没有言语。 林双朝就说,“……一旦动起来,那必然是摧枯拉朽的。所以,这更得你们自己站的住脚。只有如此,不管什么样的风浪来了,才能扛得过去。换言之,谁给的饭碗都不如自己挣来的饭碗端的稳。小桐,你得记住,原则的问题是个大问题。什么事上都能退让,只原则的问题上,一步都不能退!退一步,不仅是给自己惹祸,更是给子孙后代埋下了祸根。代代都做第一代该做的事,就不会有什么‘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样的话了。人的本事有大小,各凭本事吃饭。有什么样的能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这才能平安长久!” 林雨桐就笑,低声道:“我们没怨,二姐就那个脾气。”她哄老头,“跟您打个申请呗。” 嗯!说。 “我也不缺钱,明儿想给您买个电视去,也方便看看新闻。” 林双朝就问:“明儿能买到吗?” 能! 然后林双朝第二天中午吃饭的点都跑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人家带了好几个同事,回来看彩电了。 这个夸:“这就是咱们扎根基层的大作家呀,你的文章你爸给推荐了,写的真好。杂志我们也订了,单位也订了……” 感谢您的支持。 “好文章就是要叫更多的人来读嘛!” 林雨桐跟人家寒暄,林双朝就喊四爷:“四海!四海!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昨儿跟我说的事呀,现在跟相关的领导做个汇报嘛!” 感情被请回来的是主管农业灌溉水利的一位副厅,这人指着林双朝,“你这个人真是!拉着我们来看电视,结果在这里等着我呢。” 四爷就给倒茶,请人家坐。林雨桐赶紧去拾掇饭菜了。 四爷要说的是什么呢?还是灌溉,“……有些问题,是咱们基层可以组织人力,来做到的。比如说土地不平整,影响灌溉,那咱们可以用人力把地推平。但是有些是人力无法办到的。我觉得有两点特别重要,第一是,因为地形问题,稍微改造就能改为水浇地的,这需要建材;第二,便是水渠低于灌溉区,水得抽去。可拿什么抽呢?人力不行呀!这得电泵。” 那农业部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满足大家的这个需求呀。 所以呀,四爷就说,“能不能请主管部门,跟农村的生产单位和企业之间门牵线。比如一台电泵多少钱,我们可以分三年五年结账。” 哟!这可是没有先例的。 但对方还是认真的拿出本子和笔,把这个事给记上了,“回头呀,我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再去各个地方,实地的看一下情况,之后呢,再联系厂子,看人家怎么说。具体能有个什么结果,现在不好给你回复。” 那也很感谢了。 四爷就说,“农村的日子很苦,年跟前,家里拿不出一两块钱积蓄的人家占了九成。家里的粮食省吃俭用撑不到夏收的占了七成……” 知道!都明白!对方就拍四爷的手,然后跟林双朝夸,“能这么处处留心的年轻人不多了。” 林双朝就笑,“你不怪罪年轻人鲁莽和异想天开就成了。”然后请人上桌,“吃饭!吃饭。” 许是人家领导打电话了,要走的时候农机厂派人来了,说是等过了年,他们厂会有助农活动,打算资助十台抽水泵。 咋说呢?普遍的问题没解决,但自家生产队的十个生产小组,是不是每个组能有一个了 ? 这就意味着,也能抽井水出来灌溉。大渠的水灌溉谁都喜欢,但这不是轮不上吗?有时候等水等的人心焦的。如今嘛,实在不行,用井水慢慢浇着呗。 村里人不知道这是咋操作的,都认为是:林双朝可算是给乡里乡亲的同村人办了一件实在事! 第 892 章 流金岁月(23)三更 流金岁月(23) 八二年的春节,就这么在一片飞雪中来到了。 四爷和桐桐回来的时候捎带的把双泉也带回来了。她都大四了,正式的进入了实习期,再有半年就该分配工作了。如今是没学习压力,工作的话,这些毕业生又不愁工作。 特别好的大学,大部委抢着要。省里的不算是特别好的大学,但也是紧俏的人才呀!不管是政府机关还是大的企业,直接往下分。都是不错的去向。 大学生眼看供出来了,这对金印和杨淑慧来说,心就算是能放下了。 过年了,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再加一个闺女,团团圆圆的。 年底了,大儿媳给做了棉鞋单鞋拿过来,这一冬地里的活儿媳妇也抓的特别紧,抽空还给老四家翻地,还抽空把一大家子的鞋给做出来了。小桐呢,不太爱用缝纫机,但是裁剪的衣服比老裁缝都好。一家子的衣裳都是小桐给裁剪的,是自己这个婆婆踩着缝纫机给做起来的。 闺女呢,许是受了小桐的指点了,回来没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买成红糖了。这玩意自家吃也行,留着走礼也行!结婚的多,添孩子的多,还就稀罕这红糖。杨淑慧把这分了四份包起来,一个儿媳妇带回去一份,自己留一份。一家能分三四斤的样子。 三岭是干了他家的,还得帮着老大家,觉得靠着嫂子拾掇地怪不容易的。稍微有点空,还得帮着老四家平整地,关键是怕紧靠着地把房子给泡坏了,愣是喊着人跑了可远,开着拖拉机拉了几车的石头回来,把房子外面靠着田地的一块,砌成一个石头台子,还给留了上下的台阶。 老三一天天的最忙,觉得大哥力弱,如今不能跟着大队混日子了,自家种自家的地,干不过来咋弄呀?老四呢,干的那活呀,是家里的事一点都顾不上。操心完这家操心那家,就见他忙的滴溜溜转了。 然后年跟前了,老四除了把工资给两人分了,还另外拿了一百块,一家给了五十。只说是给供销社牵线,挣的点。反正是谁干活了,他心里都有数,没叫谁吃亏。 三儿媳守着医疗站,等闲是不回来的。如今过年了,医疗站关门了,这才回来了。 双泉在炕上坐着,剥花生呢,回头要炸花生米。 引娣不爱这零碎活,生产队的羊也分了,小桐买了一只羊,回来就宰了,今年家里包羊肉馅的饺子,“我剁馅去。” 小桐不得清闲呀,因着字写的不错,都找小桐来写对联了。堂屋里桌子拉开,小桐坐在那儿写对子。 金印和四爷招待人,大民和三岭在洒扫,就得把家里大扫除好几遍,好干干净净的过年。 杨淑慧在和面,见白兰进进出出,站也不对,坐也不对,处处显得生疏。她就安排说,“兰子,剥葱,吃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 嗳! 白兰去菜园子抓了一大把埋在土里的葱,别看这么埋着,那都冻成了冰凌子。她左右看看,上哪去剥葱?屋里面去吧,那么些人,这葱又这么个味道。可在外面吧,这乱七八糟的葱皮,风一吹刚扫的院子就又脏了。 得了!去门口吧。 门口的巷子里,风两边通透。雪那么下着,进进出出的都是扫雪的。各个都是赶紧扫了,就把手放在衣服里暖着去了。结果苏环就看见金家这瓜娃子媳妇在门口剥葱呢,“手给你冻掉了!赶紧回去剥呀!” 这一喊,扫后院的三岭才听见了,说白兰,“你是傻呀还是咋呀?去厨房把火点上,烧些热水,你坐在灶膛前剥葱去呗。” 双泉听见了,就把手里的活放下,“白兰,咱俩上厨房。我还想吃点萝卜羊肉的,你烧火,我擦了萝卜丝好焯水。” 这才把人给叫走了。 白兰坐在灶膛前,又找不见点火的火柴。双泉才在风箱上一摸,“咱家的火柴一直在这里,不乱放。” 哦!白兰不好意思的笑笑,“医疗站离不得人,平时没时间过来。” 双泉也理解,那地方守着的时候不一定有人,可一离开,准有人找。她就问说,“你们以前是拿工分,那现在咋弄?” 白兰就道,“现在……就是还是村里的医生,多给了两亩地,三岭种着。那个院子也给咱了,还是村上的医疗站。咱自己贴钱进点药,头疼脑热的,能治就行。” 能挣到钱吗? “也不是不能,多数是赊欠的。不舒服到医疗站了,就得给药。药拿了,三五分钱都说暂时没有,记账吧。那就记着,啥时候有了啥时候给。挣的都是赊账。” 这还真是,日子不好过了。 双泉正不知道该说啥呢,就听白兰说,“姐,你有不穿的旧衣服没有?要是有,给我几件。我不嫌弃!” 双泉:“………………”给新的吧,自己其实也没有。并不是每一年都添新衣服的。可旧的吧,啥样的就叫旧的?在老家穿的衣服并不比白兰身上穿的好,上学时期穿的衣服……大一的时候冬天添置了两身,去年冬天又添置了两身……冬天的衣服一共四身,大外套只两件。看着鲜亮是真的,但仅仅是有替换的而已。 要是说没有,是不是也有点不太好? 双泉就说,“去年买的……你要是不嫌弃,回头你穿。”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头吃了年夜饭,老三家两口子还是得回医疗站,双泉就拿了衣服给白兰。 杨淑慧以为是怕这晚上这么晚了要走那么远的路怕白兰冻着,才叫穿去的,也没在意。谁知道大年初一,儿媳妇穿着闺女的衣裳,闺女穿着小桐给拿来的一件老粗布做的棉袄。当时小桐拿来的时候说的是,“宿舍有暖气,家里没有。穿个小棉袄在家蹭着吧,又暖和又不担心蹭脏了。” 是!小桐平时在家也这么穿。老粗布染织的布,偏给做了那么多好看的盘扣,样子也怪好看的,自从回来闺女都穿这个。 结果怎么弄的呀?好好的衣服你给老三家的了,回头你上学校穿啥? 双泉低声道:“别言语!老三家的日子过的难。” 怎么难了?月月二十块钱,家里的粮食够吃,家里的菜也够。难哪了?别说她那个卫生站不挣钱,其实还是挣的。药是整大瓶的进,都是论斤买进来的。是,很多人都赊账。但也有不赊账的呀!就算是她不挣钱,那也不至于没衣裳穿呀! 杨淑慧指了指双泉身上的衣裳,“小桐做事多周全的,都给你做这种小袄了,能不给白兰吗?你的是蓝料子配着黄色的盘扣,她是新媳妇,是红料子配着黑色的盘扣……也给了你大嫂一件,她还没舍得上身。”然后就点闺女的额头,“千人千性,你这嫂子和弟妹各个的脾性都不一样,不是说坏人吧……就是有点啥缺点。白兰拉的下脸,爱占便宜。她一张口,指定是知道你不好意思不给。你跟她相处就不能和你跟小桐相处比,这不一样呀!小桐不想占便宜,白兰爱占点小便宜……你得有数!别傻愣愣的,人家一说,你就信了。” 知道!知道了!给了就给了吧。 今年说起来是添了俩媳妇,杨淑慧给俩儿媳妇准备了红包,本来打算一人给十块的,现在算了。一人一块吧!回头偷着给老大家的补上都行。 就是气有点不顺! 杨淑慧跟桐桐说话倒是不避讳,就剩下娘俩的时候,杨淑慧就说,“你姐也不是工作了!若是工作了,日子过的好,那要是有心,拉拔一下兄弟,这都行。可这还上学着呢,农村娃们在外面,得跟人家一般齐,不容易。衣服买的不错,但谁家出门不得穿的鲜亮一点,毕竟嘛,人都是先敬衣裳再敬人的。就是几身出门能见人的衣裳……” 语气里很不高兴。 林雨桐倒是真不知道白兰还有这毛病,以前处着其实也还行。 杨淑慧就操心的,话都没法子说,光是叫白彩儿帮着她捎带的要这要那,要的少了?自家做的柿饼,用柿子酿的醋,桐桐自己做的麦芽糖,老四从外面弄来的毛栗子,光是自己撞见的,就这么多回了。她一直都没提醒,觉得三岭在这边干活实心实意的,这些家常用的小东西,自己这当婆婆的,不能挑拨。 现在呢?自己把事点在明处,也是给小桐提个醒吧。 谁知道自家这儿媳妇精灵的很,初五的时候,白彩儿又上门来了。在门口就喊:“小桐——小桐——兰子说你这里有干鱿鱼呢,她说要两条,给她捎带过去。她明天要待客,今儿得把鱿鱼泡发了!还说你有自己弄好的干猪皮呢,给她拿二两……” 杨淑慧在这边院子里听着呢,就有点生气!鱿鱼一共就那么四条,小桐和老四都不走亲戚,不招待亲戚的吗?你要两条?咋这么轻松呢? 还有猪皮,老四就爱吃这一口,是小桐专门给老四做的。处理起来麻烦的很,这玩意不费钱,费的是工夫。你整天守在医疗站,没时间弄? 她这会子就听着,听着小桐怎么把人给怼回去。 谁知道小桐马上就喊:“妈——妈——我三嫂要鱿鱼和猪皮呢,还有剩下的没有?” 杨淑慧:“……”不得不配合,“哪里还有剩下的?”她夹枪带棒的给白彩儿捎话呢:“拢共就那么一点,老四还有同事要招待,你大姐跟你姐夫要是来,你拿啥招待?整天的大手大脚的,等你没有了,谁给你手里递一个呢!” 白彩儿红着脸走了,去了就跟白兰说,“你婆婆肯定对你有意见了!” 三岭回来的时候听了个尾巴,等白彩儿走了就说白兰,“别老跟你这堂姐往一块凑,她啥名声?”挑拨婆媳关系,这是不想叫自家好好过日子。 白兰就应了一声,低声说,“我大概是把妈给惹生气了!”她拉了三岭,“我找堂姐,是有事呢。” 啥事? “我堂姐她表姨,在卫生局呢。我去年冬天跟着我堂姐去了几次,都是去她表姨家。人家要是能说句话,我就能进公社医院。村医没工资,但是公社医院是有工资的。哪怕给我争取一个进修的名额,回来在公社医院当个护士呢,这一月好歹还有二十多块钱。去了几趟,那边话风露出来,觉得有希望。我想明儿再去一趟,这事没办成之前别叫人知道,就想从小桐那边再拿点拿得出手的东西。结果叫妈听见了,给恼了。”说着,就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还有这个,是姐穿旧的。这不是想穿的体面点嘛!” 那你为啥不实话实说呢? 要是有这机会改变你一辈子,弄点礼,这是多大的事吗? “这事不能言语!要是办不成,搭进去那么些,我更没办法跟家里交代了。” 三岭没言语,回屋取了五十块钱,把三十给了双泉,“姐,你再给你买一件新的。” 双泉不要,“真不用!开年天暖和了,就不穿大衣了。等今年冬天,这不是就工作了吗?不能穿学生娃还穿的衣裳,得另外买了。你媳妇要不要的,那衣服我也穿不了几天。” 三岭这才跟父母把从白兰那听来的说了。 这个事吧,只要有机会,别管成不成,都得试一试,对吧?哪怕是去进修学点啥呢,学到肚子里总是咱自己的吧。金印就觉得这钱不算糟践,很该花! 他就说,“你跟老四和小桐实话实说,别瞒着。” 这确实是好事呀!进修名额多紧俏呀。都是从赤脚医生里选拔,大家的程度差不多。别人找熟人,咱不找熟人就没机会。白兰能找到熟人,那就叫她去办嘛。 桐桐给拿了一条冻羊腿,四爷又从那些套兔子的人手里买了五只兔子,秦引娣杀了两只她养的大公鸡,过年都没舍得杀,但这不是要办正事吗? 这玩意肯定拿的出手呀!再加上金印弄来的两条好烟,去吧!办事去吧。 许是东西到位,过了正月十五,双泉返校的时候,白兰的进修名额果然下来了。 这次是三岭去送的,白兰也得去省城,在省城的医科学校进修一年。 村医就成了卖中药的老朱,或是去西村那边的医疗站也行,反正并不远。 出了正月,二月的龙一抬头,这春就来了。 春天了,该种点啥呢? 冬天的雪,各家扫出来的运不出去的,都堆积在自家的地里了。所以,自家的地现在是湿润的透透的了。 杨淑慧说,“种一季春玉米。” 不!种啥玉米,那玩意才多少钱一斤。 桐桐要种西瓜,一般的西瓜在三月才开始种,八十天到一百一十天就成熟了。也就是说,快则两多月,瞒着三个月多一点,就收完了。这块地围在村子中间,温度比在别的地里能高个几度……先育苗,再用塑料盖着。 没有完整的塑料没关系呀,谁家没有肥料的内衬塑料呀,凑活凑活呗。 她只跟四爷说了,然后偷偷的都把苗育好了。 就没见过这么任性的种地的!行吧,种吧!真要是不成还来得及改种其他。 这么多人帮着种起来了,都操心呢,说是一场倒春寒小桐种的这玩意就得完蛋。嗯!是有倒春寒了,冷了下来了。可能真是在村子里烟气缭绕,有助于保温,人家没冻死,天一和暖,又缓过来了,蹭蹭蹭的开始长了。 桃嫂子还说,“其实也好,等西瓜熟了叫老四用架子车拉上,去各村换粮食去。” 四爷:“………………”质朴的老农们种出瓜果之后,朴素的想法依旧是赶紧换粮食。 边上刘成功还热烈讨论,“就老四这性子,到处都是认识的人,粮食换不来,全送没有了。” 金锁还点头,说金印,“叔,怕是得你拉上换去!” 金印嘿嘿嘿的笑,没应这个话。 此时,巷子传来叫卖声:“换豆腐咧——换豆腐咧——小麦包谷黄豆绿豆啥豆子都行——换豆腐咧——” 桐桐看着四爷,噗嗤一声给笑出声来了! 边上还有人起哄:“老四,练习练习!换西瓜——赶紧的!跟人家学学,小麦包谷黄豆绿豆啥玩意都行——换西瓜咧——” 笑了半条巷子的人,把人家换豆腐的都笑的莫名其妙,看四爷说,“小伙子,换豆腐不?” 桐桐从四爷裤兜了掏出五毛来,“买五毛的豆腐!” 这瓜媳妇子,你买五毛钱的干啥?想吃几顿呀!而且,咱们有那种不太好的黄豆!杨淑慧把钱塞给桐桐,“等着,家里有黄豆。” 白彩儿心说,小桐也不少沾她公婆的便宜。瞧,小桐要花钱,她婆婆不让。不让就得她婆婆出豆子。 四爷说杨淑慧,“妈,算了,还是买吧!桐桐爱吃豆腐干,一斤出四两豆腐干……得多买些。” 杨淑慧本来打算往出盛豆子的手彻底放下了,干脆把这半袋子直接拎出去,“那就这些豆子加五毛钱,就换这么些了。”说着就看自家的馋媳妇,想问问人家买这些够不够。 谁知道这媳妇咧着嘴笑出牙花子,对着自家那儿子直乐! 白彩儿心里翻白眼,心说,这婆婆还不就是个偏心眼。小桐有个当官的爹,横着竖着都是对的!白兰可怜的没爹,结果是抬脚动步都是错。 杨淑慧可不觉得自己是偏心眼,她也瞧着自家这儿子媳妇愁人,真的!瞧瞧这两人那样,真就像是乌鸦碰见了老鸹,看不见对方的黑。 第 893 章 流金岁月(24)三合一 流金岁月(24) 等到菜苗都栽下了,杨淑慧突然发现她家的儿媳妇好似有点不一样。 比如,以前等闲是不吃那罐头的!但最近老四成箱的给买罐头回来,什么菠萝罐头、蜜桔罐头,饭量小了,但是爱吃这些以前压根就不碰的东西了。 瞧瞧,外面的窗台上,罐头瓶子已经得摞着摆放了。 再比如,之前还往地里去,但现在基本不往地里去。哪怕是给刚栽下的菜浇点水,这个跟玩儿似得活她也不乐意伸手了,每次都是老四回来把这些活干了。 是的!老四家的地现在确实没啥活。瓜又没长起来,菜才栽下,也就是草长起来了。可现在这草也是稀罕玩意。家里的养的鸡鸭猪全靠这些东西呢。一冒出来草就有闲着的老太太带着孩子帮着给拔了,就在家门口的活,顺手的事。 自家儿媳妇惯常爱搬个凳子,然后坐在地头,眯着眼看着。 看啥呢? 她这几天都不下地了,总感觉莫不是这孩子有了吧。年轻孩子不知道,别以为只当她嘴馋了。心里有猜测,还不敢问,怕人家以为这是在催她呢。 今儿就见儿媳妇又坐在地头,不大会子,不知道谁家的鸡溜溜达达的往这边来了。之前桐桐就说,地在这儿,这是没法子的事。养鸡谁也拦不住,但请圈着养。嘿!总也有人就不理这一套。这是地里还没长西瓜呢,等长起来给你啄的,这还成吗? 以前也有这样的,被三岭放了几回夹子,夹住了好几只鸡,再没人敢放了。如今呢?看小桐好说话,又给放出来了。 杨淑慧一看见鸡腿上的红绳子就知道,“又是后巷马梅家的!”这个臭婆娘,惯常就是这坏毛病!越是不让怎么着就偏要怎么着,显得她能耐!是!人家五哥儿子,在这一片属于横的人家,等闲没人敢招惹。但我还真就不怕,“我找她去。” 干嘛找呀! 桐桐说着,就拦了婆婆。 然后看向那一队鸡,领头的白母鸡趾高气昂的,后头跟着各种颜色的小伙伴,先是朝这边看,见没动静,扑腾腾的就要往栅栏上飞。进去可就是地了! 林雨桐顺手就捡了地上的石子,抬手扔了过去,打在鸡腿上了。 其实是可以要鸡的命的,今儿捡回来就能吃鸡。想了想算了,养个鸡也不容易。她伤了一只鸡腿,这大白就嘎嘎嘎的叫着飞远了,惊的毛都炸起来了一样,走道儿一瘸一拐的。 鸡群不敢上前了,在一边观摩。 等了会子,见没动作,又继续往过靠。 林雨桐又抓了石子,瞄准,中! 杨淑慧:“………………”无聊不无聊!真是有这咸淡工夫。 她忙去了,叫她自己在这里玩吧。 玩的结果就是正是饭晌的时候,马梅在后面巷子里,跳着脚的骂:“……缺了大德的,欺负人欺负到我家头上了……” 大家都不知道咋了,马梅就指着她家的鸡。 鸡群七八只,这会子都窝在她家门口的草窝里。她过去拍了两下手,鸡群扑腾着起来了,然后就这么朝边上走了走,这一走可好看了,所有的鸡都被打伤了同一边的腿,走路朝一边瘸。 这不光是个缺德鬼,还是个促狭鬼。 边上就有人劝,“行了!再骂连这瘸腿的都没有了!直接下了锅连鸡毛都不给你留。” 马梅就指了指桐桐家,“肯定是四混子干的。” 人家早就说了,有庄稼了,把鸡看好,你非不听。没给你吃了就是给面子了,行了行了!把鸡关到笼子里,养一段时间就养好了。 把桐桐给笑的,拎了醋壶给面里又加了点醋:嗯!香。 杨淑慧闻见那个醋味,酸的口水往出冒,试探着问说:“卫生纸……我记得上次买的也不多,这次我再买点?” 林雨桐摇头,“还多,不着急。” 不是问你这个,就是问说,“那个……小桐,你妈也不在身边,妈就是问问,你每月那个事准不准?” 林雨桐就笑,“这个月没来,超了快二十天了,我估摸着是的……” 杨淑慧一拍大腿,“哎哟哟!”她站起来都不知道想咋,好半晌才说,“你想吃啥,想办法给你弄去。” 就是想吃水果!但这个月份没有水果,只有水果罐头。 林雨桐没折腾人,“晚上吃一顿酸汤饺子吧。” 成!酸汤饺子,这个容易。 如今也没有什么检查一说,觉得有,咱自己知道就行,也不好声张。等着就是了! 杨淑慧晚上给金印偷偷说了,“看能弄到啥稀罕玩意,给弄上些。” 金印不种地,每天还是出去代班开车去的。反正车站是他的长居地,没事就在那边,跟看门的称兄道弟的。哪天出去,不整个七八毛一块多的。认识的司机多了,也会帮一些过路干私活的司机处理一下手里攒着的票票或是东西。 一听说可算是要当上爷爷了,那不得往心里去吗?没过几天,就弄了几只鸽子和鹌鹑回来,还是活的。养这个太麻烦,弄回来就是炖汤吃肉的。 喝着这个清汤,突然就想吃米线了。 真的!可长时间没吃米线了。大唐的时候上哪弄米线去?回来在北方一直也没见这个东西,还别说,一想起来就有点分泌口水。 这要是有一碗细细的米线,豆皮海带丝青菜啥的一放,麻辣的酱料一放,美美的吃一碗,是不是特别爽。 这么一想,就去折腾了,做不了米线,咱有粉条呀,弄一碗麻辣粉是不是也不错。 四爷一看这个饭就明白了,这是想吃米线了。这个年月在北方小公社要吃一碗米线,这难度就如同在大唐的长安要吃到新鲜的荔枝。 但这玩意,从南边弄来不容易,不过京城应该是有的。省城的一些大厂里要是有南方人,他们跟老家有联系,说不定老家寄的土特产里有这玩意。 然后四爷先找供销社,从上面要的货物清单里,能不能把这个东西作为调配品,叫北方的人也吃到米线呢?但这个慢,且成不成不好说。 得从省城想办法找才是。 结果这么一折腾杨淑慧就知道了,她给双泉打了电话,“你看你的同学里,有南边的没?要是有,咱跟人家买一些也行,邮寄的费用咱出。” 双泉实习,还是在棉纺厂那边。 接电话也得在工会那边接呀!育蓉而今不下一线,就在工会呢。听了一耳朵才知道桐桐怀孩子了,想吃米线。 她嘴上跟双泉说,“她就是瞎折腾!她都没吃过米线,上哪想吃米线去?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就是嘴馋,转脸就肯定忘了。你别给她去找了,回头我说她……” 非不叫双泉为这个费心。 可回头就找了之前一个车间的女工,她是南方人。先是跟男人随军,后来她男人复原安置到这个厂工作,她也就留在这个厂了。她家是南方的,试着问问。 可并不是南方人都吃米线的!女工就说,“以前我就是逃荒的,还吃米线呢?不过你等等,我回头写信问问。” 育蓉又想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但这是肯定得跟自家妈说一声的,这死丫头怕是有了,却跟家里不说一声,“……听那意思是,想吃米线。” 谁想吃米线? 林双朝回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育蓉赶紧接了他的公文包,“您那大作家闺女,要给您生外孙了,害口,欺负人家公婆,还折腾人家大姑子,要什么米线……” 米线呀! 林双朝记下来了,专门找了领导,人家经常去京城开会,这东西京城真有。 把领导给笑的,“你这个老林,从来不求领导事情,结果呢?公事没有,好容易上门一趟,就为了米线呀?” 就为了米线! 隔了都没一个周吧,县里打电话给四爷,说是老丈人叫捎带了东西。四爷骑了自行车去取,结果是一大蛇皮袋子的米线。 四爷赶紧给林双朝去电话,“不到三个月,也没去医院……因此没给您报喜。您瞧瞧,就为了口这个,把您给折腾的。” “那就要去医院,问问大夫,不要大意。还是要相信科学的!若是怕在县城不方便,那就来省城,这边的医疗条件好,家里也住的下……” 四爷没一口回绝,而是道,“回头等三个月了,稳当了,我们在县城里先看看,听从医嘱。” 好!稳当最要紧。 杨淑慧就特别不好意思,自己没弄来,倒是折腾了亲家一回。 但别管怎么来的,桐桐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米线了,这玩意是真香! 可不香吗?那麻辣鲜香的味道直扑鼻子,红油铺了一层!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在地里挖野菜呢,你这么吃,香了周围一片。谁家闻见这个味儿还能吃的下去饭? 于是,这天……真把贼给招来了。 桐桐夜里睡的很实在,可猛的,后院轻轻的一声响。桐桐迷迷糊糊的听见了,紧跟着就清醒了。再细听,确实是有响声。像是踩着柴火垛上的声音。 自家这院子后头不是巷子,如今的巷子是两家面对面。也就是每一家的背后都紧靠着一家,这两家共用一面后墙,背对背,这家的门朝这边的巷子开,那边的大门面朝那边的巷子开。 这种的大家其实很少防备,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住的,一般不会在近处瞎骚扰的。因此,很多人家的柴火都是放在后墙下面,而且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是自家似得,柴火放的跟阅兵似得,齐齐整整的。那柴火垛就是随便堆着就完了。 爬到柴火垛上,直接就上了墙头,一跳就下来了。 知道这种贼不伤人,吓一下就行了。桐桐这才叫了四爷,朝后头指了指。 四爷披了衣服,只把前院的灯拉开了,朝后头喊:“不管是谁,赶紧回去吧!我就只当没看见,要是真被逮住了,进去就是三年。” 这话一说,果然就听到后院有了些动静,等了一会子就消停了。 四爷就觉得,家里这房子还是得抓紧改!按理说,家有孕妇最好是不动工的,可不动工的主要原因是噪杂和琐事搅扰了孕妇,可桐桐这种的,什么事能惊扰她?这要是不改,生孩子正是天冷的时候,别的不说,只两件事就够人受的了:第一,洗漱。第二,上厕所。 既然如此,那就抓紧改建一下,过上一个夏,便是有新建的也晾晒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只要能弄来建材,只要能管得起饭,是不愁人用的。花费了半个多月,家里重新改建了。 首先得是给家里房间的地面全都进行了改建,全都留了烟道。上面石头一铺,且暖和着呢。 再就是改家里的结构,前面的厅堂房,本是主家里的长辈和待客的,如今给炕都盘起来,屋里粉刷好,为的是冬天这边暖和,长辈能跟着住这边。待客的堂屋各种木头家具都做出来了。木沙发木茶几,原木色的,这就可以了。 从穿堂穿进去,是照壁。照壁后面是院子。院子的一边是厦房,另一边加盖了玻璃房。玻璃不是特别透明的玻璃,是那种发绿的玻璃,只能弄到这种。那就只能用这种了。 这种玻璃房不是大块玻璃,都是四四方方的小块玻璃和木头框架拼凑起来的。这房子的顶子上挂着草席子,方便调解玻璃房的温度。而后院了,除了保留旱厕之外,保留了大部分菜园子。还加盖了内部卫生间。把卧室朝后院开的窗户拆了改成门,给里面盖出一间房来,抽水马桶是别想了,但是冲水的蹲便器是可以的。几乎是用了一头猪从人家厂里换出了一个‘残次品’,叫自家给‘捡’会来了。 这改建完了,四爷又在后墙处种了不知道什么花的种子,该墙上固定了不少铁丝叫爬墙,感觉都是长刺的家伙。这是防着有人翻后墙吧。 最后,又给后院的侧墙上开了一个门,门外就是那点地。门外铺着石头,有缓坡直接通到田地里。 金印转来转去,是!这屋子一收拾,这里种花那里种树的,都拾掇的可齐整了。满村去看,再没有比这更齐整的房子,但就是……除了冬天暖和一点之外,那些玻璃房呀,卫生间,洗漱间的,意义在哪里呢? 瞎糟践钱! 可紧跟着,天热起来了,金印觉出好来了。这屋子一改之后,夏天是真阴凉。太阳晒不透,窗户一开,风惯通而过,那叫一个舒服。 天热了,家里拾掇利索了,甚至头一年种下的刺玫贴着地表都开出几朵小花了,桐桐的肚子显怀了。而地里的西瓜眼看着也熟了。 眼馋想吃的肯定有,但这瓜田昼夜有人看着呢。白天人来人往,没人敢动。夜里呢,杨淑慧、大民轮换的守着。 三岭和引娣是主要劳力,金印要开车,只淑惠和大民属于活轻松的。大民从桐桐手里借一本小说,然后拿个手电筒就坐在后门口的躺椅上看小说呢。一看看到夜里一两点,并不觉得很累。 杨淑慧从晚上八点睡下去,睡到一两点起来,母子俩换班。夏天这天嘛,五点天光都大亮了,谁能把瓜偷去? 别人不知道这瓜值钱,还一直想着用瓜换粮食。可麦子没熟,瓜早早的熟了,世面上没有。所以,这玩意什么价位呢? 四爷找了省城饭店,这地方主要是接待领导和外宾的地方。 桐桐种的瓜,自己没干活,但是啥时节该干啥把握的特别好。只这么一点地,可谓是精耕细作。现在看着瓜地里的瓜,每一个几乎都一样大。这几乎是能同时成熟的。 带两个叫人家尝一下就知道,成熟的早不算,还特别甜,味道特别好。 这玩意一个按照八毛五的价格,预订出去了。说好了,他们派车来拉。 这一亩平均五百到六百株,一株只留了一个瓜,一亩就是五百多个瓜。这是多少钱呢?按五百算,这是四百二十五。按照四百块算,四亩就是一千六。 排除油渣各种肥料的投资成本,还能挣个一千四。 这个钱桐桐不会避开谁,就是得叫大家看看,种田是能卖钱的。只看你这个田怎么种了! 现在都是十块的大团结票子,一千四那么些呢。 看见的出去坐在一块聊,大部分人家一两块都拿不出来的时候,这一千四给人的冲击大不大?当真就是看见那些钱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就问眼红不眼红。 有人就说:“不行的话,明儿咱也种西瓜。” 王根生靠在树边上,哼笑一声:“种西瓜?卖给谁?人家种了,就有人上门来买。你们谁行?你们谁家的老丈人在省城当官呢?不管种啥都能换成钱?这玩意存又存不住,光是拉出去,你就说费劲不费劲。外面世道乱的很,就是你想拉着架子车去省城……呵呵!你不怕路霸给你直接没收了,你就种。” 还别说!这还真就把人吓住了。说一千道一万,家里还是得有人当官。这一人当官,鸡犬升天。你说你不走门路,可有些事不用你走门路,人家主动帮你,对吧? 所以,不怪金家把桐桐这媳妇惯的不像个样子,人家就是又懒又馋,但只要能弄来钱,谁看不顺眼不也是白搭吗? 金家是不知道这个话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像是卖了那么些钱,桐桐拿了一百给大民,一百给三岭,“活都是哥嫂帮着干的,不要可不行。” 引娣干的没三岭多,但是大民给看瓜一熬半晚上,加起来算,这钱拿的很合适。 两人都不要,四爷硬给两人塞上。 桐桐又拿了二百给婆婆,一百是下地的辛苦钱,一百是单孝敬婆婆的。 杨淑慧没推辞,先存着吧!存着还是他们的。 这么一分,家里还剩一千。而今这一千块钱,咋用能用完? 紧跟着,四爷把剩下的西瓜开始送人。是的,还剩下不少,不是人家不要,是自家不卖了。四爷就跟人家说了,是往省里送的。那人家自然也就不强求了。 可这也不只是给省里送的。给公社,给县城来往密切的几个领导,给雷智平,给高城那边,甚至给三云县,给地区这些地方,都是林双朝工作过的,有许多同事和朋友的地方。 人走了,茶没凉。人家叫女婿来了,没啥事相求,就是家里种的西瓜熟的早,给送来尝尝,一家俩西瓜,给单位上也就放四五个、七八个的,放到食堂大家都尝尝。那这能不念着林双朝的好吗? 甚至把一些官职不高,但私交不错的放在头里,不光带了西瓜,还带着家里的菜。 林双朝都接了一拨一拨的感谢电话了,才把女婿给等来。来带了百十个瓜,直接给带到单位了。 那人家办公室主任不知道该怎么分吗?人家能不说瓜从哪来的吗? 休息的时候就在办公室切瓜大家分着吃,林双朝朝下走的时候,这个说,林厅,咱作家务农也是一把好手,瓜真甜。 林双朝笑着应了一声,“甜就多吃点。” 他下了楼的时候,自家的女婿正跟领导说话呢,“……农村说到底是百工百业,单纯的种地想彻底的摆脱贫困到底是艰难……” 这个孩子呀,早几年淘气,生生是耽搁了!他现在是越来越可惜了! 在单位上,翁婿没有说多少私房话,主要是说桐桐怀孕的事。等晚上回去,林双朝吃着女婿送来的瓜,这才问说,“回头你叫育蓉带金家那个闺女上家里来吃饭吧。” 啊?怎么说起那个孩子了? “私下问问……这毕业了,有什么意向。是想去企业呀,还是想去哪。”林双朝说着就擦了手,“大学毕业生,怎么用都是符合用人原则的。金家对小桐很好,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问问那孩子的意愿。” 双泉受宠若惊,到现在为止桐桐还是农村户口呢,人家却主动过问了她的毕业分配。 这件事她还真想过,今年政府机构开始裁撤人员,这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属于严进宽出。因此,她就说,“不管是哪个单位,都是国家的,企业的待遇很好,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不错,但企业的环境很杂,我一直试图适应,但好似有些难。” 林双朝点头只说知道了,随后双泉被分配到了省城西城区的财政局了。 分下来了,她才给家里打电话,“大部分被分配到银行邮政和很多大企业的财会科,还有税务、海关方面的,我不想在企业的原因就是,企业的财会有时候得听从企业领导的,账目……不好弄!我胆小,就说不想去……谁知道林叔给帮忙了……” 这个忙可帮大了! 林雨桐知道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心里怪不得劲的。她专门去邮局给林双朝打电话,还没说话了,林双朝就笑,“别有负担,一个人在老家要好好的!金家这个孩子是优秀学生代表,是学生会优秀干部,是基层实践标兵,只要她递交申请,九成是能被她心仪的单位要去的。只是她年轻,见识少,不太会做选择。我只是帮她选择了一个相对更适合她的而已。”林双朝就解释,“她的领导跟我有些交情,这能包容她性格上一些缺陷,给她多一些成长时间,这是其一。其二嘛,那边刚好有分房政策,大学生都可以分到二十平的筒子楼宿舍。这对于家不在城里的姑娘,很有好处。便是谈了外单位的对象,也不至于只能结婚,却没地方安家。” “爸,我能处理好这些。您别担心我……” 林双朝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声,“好好的,不要操心,要是害怕,就上省城来,在城里生……”又叮嘱了一句,眼看到开会时间了,才挂了电话。 在去上单位报道之前,双泉回来了一趟。 金印白替司机顶班一天,省了来回的路费,把他家闺女给捎带回来了。不仅闺女回来了,白兰也回来了。 这事不能在村里说,咱自家人知道就行了。这事虽不违反原则,但是村里人又不知道。一旦叫人觉得开了这个口子,这可就坏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在院子里纳凉,白兰坐在桐桐的边上,跟桐桐说在学校的事,“主要是学妇产科……像是接生,流产手术之类的,我也能做了……去年也培训了一届,现在基本都在县医院工作。现在这生育都计划了,大夫缺口挺大的……”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没接话呢,三岭放下手里的扇子,起身了,叫白兰,“不早了,回吧,你不累呀!” 白兰愣了一下,就起身,“小桐也该累了。孕妇要休息好,也都早早歇着吧!明早我再来,给你查查体。” 林雨桐就说三岭,“三哥,篮子是菜,别忘了带回去。” 三岭顺便拿了一篮子,临走交代上,“豆角架不用你们管,明儿抽空我来弄。” 四爷就说,“明儿星期天,我弄。” “不用你弄!那就是个豆角架,你非给整成一朵花……瞎耽搁工夫。” 说着话,走远了。 两口子小半年没见,一路无话。可一进家门,三岭就变了脸了,放下菜篮子就说白兰,“你是想怎么着呀?去学习,是为了能在公社医院的。什么分配到县城,哄谁呢?你们那些进修班,就叫基层医疗培训班,啥意思呀?觉得我没念多少书,不懂那个意思,是吧?人家说的就基层医疗,为的就是叫农村人有地方看小病的……是不是这个目的。” 是!是这个目的。但是谁傻乎乎的真就认了呢?“我也没骗你,去年培训的,今年都找关系进了城了。不说全部吧,五六成是有的!那要是咱找不到关系,那咱就任命。但这不是有关系吗?你看人家一句话,咱姐留省城了。去了就分房子!你知道有些大厂子,那房子都一直分不到吗?要不是人家林叔,咱包括咱姐,上哪知道哪个单位有什么政策呀?对吧?人家一个电话,咱姐一辈子受用不尽。你叫老四给我捎带了两回钱,他坐的可都是县里领导的顺风车。就是不动林叔,就老四……老四上县里求个人,这事是不是都能成?我估摸是能成的。便是要花点钱,咱是没有,但可以跟老四借一点呀!以后咱俩都有工资,每个月拿出一半的工资还,这钱也能还上。” 钱还上了,那老四欠的人情谁还!人家帮老四,为啥的?老四有啥能帮上人家的?不就是老四有个好老丈人吗?这边的人情,人家得叫老四上他老丈人那里讨去!是不是这个道理? 白兰不说话了,摇着扇子垂着眼睑。 三岭就说,“这事呀,你别想了,不成!” 不成……就不成吧,白兰温声细语的,“我就那么一说,咋还急了呢?行了行了,不说了还不成吗?” 三岭就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早上露水大没法下地,他过去站在路牙子上就能给豆角搭架子,抓紧把这点活给干了。一般在这边干活,他就不回去吃饭了,也叫白兰睡起来直接回爸妈那边吃饭。 白兰应着,早早就起了。 到那边的时候桐桐跟婆婆正在择老豆角,说是要蒸麦饭。大嫂摘了一篮子嫩葫芦,在切片要晒干菜。公公带着大伯子和小叔子在商量给哪里修排水沟的事,自家男人蹲在不远处搭架子,时不时的跟这边高声说话。 一过来,婆婆就问说,“起的这么早,你姐还没起呢,心松了,回来就狠睡。” 人家的工作定了,一辈子不发愁了,可不心里没事嘛! 白兰笑着应婆婆的话,“一回来,突然还不习惯了。鸡叫狗叫人嚷嚷的,闹腾的慌。” 杨淑慧:“………………”没法接话了。 白兰也才意识到,话没说对!她忙道,“主要是年纪不小了,才去学,夜里熬半夜,早上还得早起,习惯了。” 那是不容易!谁都知道,学东西要心无旁骛!基础不好,学啥都吃力。 白兰见婆婆一脸的认同,就赶紧转移话题,“小桐,我给你查体。” 你学医拢共没一年,能看个啥。但要是想看,就看吧。 她在躺椅上躺平,叫她帮着瞧。 白兰在肚子上摸了摸,就道,“怀的真好!我们周末在省医院见习,见了那么多孕妇,我一直都没见到老师说的那种怀的特别好的孕妇,你还是第一个。” 完了又拿出包里的听诊器,“胎心也好……” 林雨桐:“……”这就听见胎心了?是不是你学错了还是哪里记错了?这玩意很难掌握的,临床上也很少用这种普通的听诊器找胎心音。这首先,得是大孕周。其次,得是胎儿的姿势刚刚好。也就是肚子里的娃娃正好背朝上,那么贴着孕妇的肚子听诊就是贴着孩子的背部,这个时候只能说是有可能找到胎心音的。这种音是混杂在各种音之中的,很难分辨出来。 这是个非常严肃的事,她就提醒说,“我看了不少相关的书,听说得是快足月,且孩子的背对着肚子的时候才有概率听见……是我记错了,还是书太老了,知识没更新。” 白兰一边收听诊器,一边道,“书上到底是浅一些,这些东西主要还是经验。有经验的老师带着,教些技巧,就不一样。” 林雨桐心里皱眉,医不是这么弄的!老师有经验只能增加学生的见识,并不能把经验过度到每个学生身上。 她就觉得白兰学完还是回公社医院,在药方取药,或是当个护士打打针就好。 她这么巴结为了什么的,咱知道。但说实话,如果一个在农村看病看老道的老中医,他参加培训后,说是要去县城,水平只要相当于一个太平医,林雨桐都觉得可以。但白兰这种真不行。这不光是违反用人原则的问题,这更是间接害人性命的事。 自己不光不能帮,谁要是敢帮这样业务水平的人往要紧的医疗岗位运作,自己还非把这事给整黄了不行。 因此,她不再说白兰学医这个话题了,说起了给双泉带啥去省城的事,“被褥得多带两套吧。厚被子薄被子毯子都得带上……在学校用的铺在床上算了。还得弄个隔潮的垫子!妈,回头把咱家的羊皮和兔皮想办法弄一床皮褥子……” 房子会潮? “一般都会有点潮,筒子楼通风不太好。” 林雨桐想着岔开话题了,白兰就免开尊口了。但等晌午了,白兰还是来了,就说这个事,“老在公社呆着,我看见孟家人就觉得心惊胆颤的。也不敢跟你三哥说,怕他再把孟家那小子怎么着了……不就把一辈子毁了吗?我想着,年底这不是就学完了嘛,与其在公社医院,那就不如在县城的医院。” 林雨桐不知道三岭的想法,这事还有半年,急着呛她干啥?她就说,“国家花费那么大的代价,给你们补贴叫你们学,目的是基层医疗。啥叫基层呀?人家的宗旨不就是学完回去,继续服务于基层吗?”甚至都没有说能安排去公社医院,人家是要提升他们的业务能力,更好服务基层的,而不是叫他们做跳板的。 去公社的想法,这是白兰当初的一厢情愿。当然了,也有公社愿意要能力好一点的,总得有人干业务吧。但这还是基层,负责一些急病急伤! 但是,现在去公社还没敲定呢,就想去县城?人家不会高兴这么安排,这是违背初衷的。 桐桐这一说,白兰的理解是:不能马上直接就给调上去,要不然就是违反政策的。这事得缓着来! 桐桐把人给支住了,先给打发了,省的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蹦跶! 至于之后,之后咱走着瞧! 第 894 章 流金岁月(25)加更 流金岁月(25) 白兰是个心里挺搁事的人! 杨淑慧心里叹气,总觉得这孩子都不像是自家人! 她跟金印说起这个事,就道,“老大家的大大咧咧的,过日子抠的紧,但是正事上不马虎。养了那么些鸡,不舍得吃一个鸡蛋,但是攒下来了,给腌好了,双泉要走了,拿了五十个给双泉,拿了五十个给白兰带去学校吃。干活舍得力气,虽说家里收拾不利索,瞧着就跟被炮轰了似得,但地里肯下力气。不过是我这个婆婆在一天,帮着收拾一天也就是了!再不行,喊着大民多干干家里的活,那也行!她对自己抠,其他时候不抠……这能说到坏处吗?说不上!小桐手里松散,心里老过意不去,吃的也给那边送,穿的也给那边送……妯娌俩都别说红脸了,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可老三家这个……这不是上进,是心野!要是一直在公社,两口子还能过。这要是……可怎么弄?想起来我都生气,回来带了两盒香脂,给了彩儿一盒子,给了小桐一盒子。小桐见没有引娣的,就偷偷收起来了,没敢言语。可彩儿呢,说到了引娣的面前。说是省城买的香脂特别好用,白兰给的……引娣笑了笑没言语。结果等白兰要走了,还给白兰拿了五十个鸡蛋……这是看在三岭的面上的!浇地干啥的,只要是紧活重活,三岭帮着干了,引娣心里有数呢!心里肯定对白兰的做法不舒服,但没吵没嚷没计较,面上做的一点挑拣的地方都没有。” 杨淑慧就说,“这是我偏心老大家的和小桐吗?是白兰这娃做事差的远!说实话,这就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她巴不得人人都跟她讲人情,可她自己呢?是最没有人情味的。” 金印躺着,又有点睡不着了,他辗转反侧,“这个事呀,不能急。尤其是娃们的婚事,更得缓着来。便是不行,也得叫三岭说不行。” 你是说——离婚?杨淑慧一下子给坐起来了,“老头子,离婚这话不能随便提。” 金印笑了一下,“人都觉得离婚丢人,可丢人是暂时的,真要是……这都不是害了三岭一辈子,这是祸害子孙后代的事!” 杨淑慧便不言语了,心里又提起来了。想想觉得难受的不行,“三个儿子,就三岭叫人觉得踏实。咋就遇上这事了呢?” 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再加上跟白兰这娃以前不言不语的,也没听谁说过哪里不好。结果这一打交道,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有些话就得当爸的给儿子说。抽了个空,爷俩坐在地头休息,金印就跟三岭说,“我想着是不是你能从医疗站搬回来住。” 行!反正白兰也不在。吃饭在这边家里,平时也不一定都在医疗站那边睡。除非晚上在外面跟朋友聊的时间长了,怕回去吵了父母休息,这才去医疗站的。现在住回去就住回去,没啥关系。 金印就说,“是把东西都搬回来!那边把门一锁,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别叫谁把里面的东西偷了就行。” 三岭就愣了一下,“都搬回来?” 金印点了一根烟,“你媳妇一心想朝上面扑腾,最不成也得去公社医院,那这地方你老占着也不好。大队上怕是盯着这地方的人也不少。咱们大队没有学医的人能支应着摊子,别的大队的人要是能来,大队肯定愿意要。咱这好歹是镇点嘛!” 三岭坐着没动地方,问说,“是白兰还找小桐说啥呢?” 金印就叹气,“小桐为啥还在农村不走呢?你想啊,人家也是为了她爸的。嫁了混子,两口子还都商品粮,那这落到有心人眼里,连老四这活都拿不稳了。人家就退了一步,她种地,叫老四好好的上班……老四也学好了,这边也没她爸啥把柄叫人家拿捏了。人家自己都不往城里去,你说……安排白兰……咋安排?小桐她舅家,她小姑家那么些孩子,林双朝一个都没管。结果安排咱家人,人家这日子还能过不能?这事,不合适。咱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这不招祸!但凡总是想一些自己没本事拿的事,这就是惹祸的根苗。所以,三岭,有些事,你心里得有准备。” 三岭没言语,被太阳晒的脸堂和脊背都黑黝黝的汉子沉默着。 金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起身走了。 三岭起身一铁锨一铁锨的挖排水沟,他得看看,得看看等人回来之后,她会怎么选。 彩儿带着娃出来了,见三岭哼哧哼哧还干着呢,这干活是真带劲!她就喊说,“妹夫,我家晚上浇地,你来帮个忙……” 三岭还没言语了,杨淑慧就出来了,“怕是顾不上。他舅家叫了,那边也是人手不够,得叫人帮忙浇地。” 那就算了! 见彩儿带着娃走远了,杨淑慧撇嘴,不是啥正经人,喊人家帮忙,谁敢去?完了说三岭,“彩儿再怎么叫,都不准去。” 三岭也知道,男人们私底下聊天都说这个彩儿呢!王树生这样的东西,喝醉了啥话不说?晚上那点事早都宣扬的人尽皆知,这彩儿都被宣扬成潘金莲氏的人物了。 人传人口传口的,但其实人有那么糟糕吗? 真没有! 但是总是有人爱渲染,动辄说人家夏天穿裙子不穿里面的衣裳,蹲下接水都能看见之类的!这其实全是放屁。 可名声坏了呀!谁都不敢靠近。 他应着,“我忙着哩,哪有时间给她家干活。” 母子俩正说着话,对面的桃嫂子出来,一出来就喊:“金锁!金锁!” 金锁在刘成功门口聊天呢,就应了一声,“咋了?” “没事!”桃嫂子摆手,“聊你的去!” 三岭就笑,“吓我一跳,还当是有啥事呢。” 桃嫂子就过来跟杨淑慧和三岭说话,“我刚恍惚听见彩儿让谁给她家浇地……我还以为又叫我家金锁呢!” 三岭转头去挖那头的沟去了,桃嫂子才继续跟杨淑慧说,“婶子,可得看好三岭。这本来该白兰看着的事,可谁叫白兰没在呢!我听人家说,这彩儿越来越不要脸了……西村的三癞子,给彩儿家收麦,听说是在地里……” 声音越来越小,桐桐坐在里面已经听不见了。但不用听也知道,彩儿的不守妇道,引来太多的野狗,也引出了太多的花花事。好似真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一样。 但事实上也就是,男人们的趋之若鹜,能叫彩儿站在地头指挥人干活,而不用再辛苦的去地里劳作了。 肚子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隔上两周育蓉就来一次,给拿些给孩子做的小衣服。育材也总是寄些干果来,糖分太大,还不敢总吃。育莲和吴秀珍回来看了两次之后,天就冷了。 今年的秋庄稼没有再挣多少,老实的种了一茬玉米之后,又种上了冬小麦。暖棚这个东西呀,现在还不行。塑料薄膜是那种极其薄的那种,冬天雪一压,风一刮就破了。哪怕没有雪,风也能扛的过,可棚里面白天的时候会有一些水珠子,这些水珠子夜里一冻,就成了冰碴子,风稍微一刮,或是手一碰,就把薄膜戳破了。 因此,暖棚里的木槽子里种着的才是自家吃的反季节菜,地里是种不成的。 而且,冬天阳光房这里暖和呀!若是太阳出来,搬个小凳子坐在里面,至少是干活不冻手的。 夜里也不怕,上面和两边的草帘子往上一盖,底下还是有火道,温度最少在七八度上。这个阳光房跟洗澡间通着呢,不管是从正堂还是从四爷和桐桐的卧室出来,都能直接进阳光房。人洗完澡之后穿着大衣从里面穿行而过,是不会感冒的。 金印和杨淑慧在入冬之后就搬过来住了,住在最前面。洗漱啥的都跟儿媳妇是隔开的,就觉得其实并不会不方便。 四爷也不会叫金印这种天再出去开车了,太危险了。金印也就不去了,在家里的火道得不时的加柴火,上面也有大锅,随时得加水,自然也随时有热水用。 关键是儿媳妇月份大了,儿子一上班,剩下这婆媳在家,咋能放心? 一到冬天,村里的闲人就多了。但是杨淑慧和金印都不怎么把人往家里带,一是怕吵了桐桐,二是日子过的差距大,不敢叫人上门。 当然了,人家也不愿意上门。用刘成功的话说,那地拖的干净的,都没地方下脚。 来的多是巷子里的媳妇子,有时候蒸馒头得醒面,端过来放在这边的地上。或是见桐桐在玻璃房里坐着,闲着呢,也会拿着活过来。 总的来说,承包联产的头一年,大家都能吃饱饭。但就是一点,没钱花。 村里好些男人都跑到石场干活去了,用锤子把石头砸成碎石,按照吨位的多少算钱。一个壮劳力砸一天的石头能挣多少钱呢?三四毛钱。 三岭也想去,在那边管吃管住,挣这么些不少了!闲着也是闲着。 吃的不好,住的肯定是四处漏风,但出门挣钱,哪有那么些讲究。他就说,“不光男的去,好些媳妇子都跟着,两口子一天挣六毛绰绰有余。” 四爷不让去,“我给你和大哥找了个活,下到各村收兔子和鱼泥鳅这些货去!只要说有人要,有的是人去找。快过年了,得准备点礼,这事比啥事都要紧。要是有多的,年前一人挣三五百是轻松的。大哥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你跟大哥俩人,有个照应。” 行吧!这事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老四替他老丈人给谁送人情呢。 再说了,一般农产品都是购销社代收,私下里这种的都悄悄的,别言语。价格比购销社肯定是贵一些的。老四给家里买肉之类的,咱自己吃,叫购销社捎带的买一些这无所谓。但是这么大的量,肯定是不行的。 如今城里还是要票,购销社收购农产品,有些入公家的帐,有些是员工私下出钱买的,不过是那个位置上资源更丰富而已。 跑了几天之后,在跑第二轮的时候,就有人在村口拦住,果然是有货。每天出去,少则七八只,多则几十只。弄回来都是引娣给杀的,挂了一柴房冻兔。 白兰回来的时候,都在桐桐家这边吃饭。因为弄了好些的兔杂,爆炒了一大盆,除了桐桐不能吃之外,都在桌边正吃饭呢。 引娣起身给白兰盛饭,“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刚好赶上了。” “这是杀了几只鸡呀!” 只杀了一只鸡配兔子,兔肉跟什么一起,随谁的味儿。 白兰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跟着引娣去厨房,从引娣手里拿了碗,然后用开水烫了碗,再把筷子烫一遍…… 秦引娣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是嫌弃咱了呗。她就说,“咱家不缺热水,那边锅里咕嘟嘟的,碗筷都是用开水烫了的。” 但这些白兰是不知道的,就笑道:“在食堂吃饭习惯了。” 坐到桌上,就见桐桐面前是单餐,“咋一个人一份?” 桐桐笑了笑没言语,杨淑慧才说,“她怀娃着呢,不能吃兔。弄的是水煮鱼,剩下的鱼头鱼骨头加了豆腐熬的鱼汤,都能喝。” 白兰笑道:“没事,孕妇不能吃兔都是迷信,想吃就吃,不妨碍。” 杨淑慧就觉得很不高兴,饿得很了谁都不忌讳吃啥不吃啥,也知道吃了其实没事。但是,咱不是非兔肉不可,咱求个心安行不行?对孕妇和娃都重视一点,咱都小心一点,不成吗? 许是心里有成见吧,咋人家干啥都觉得不对呢? 其实人家干啥了吗?没有! 习惯于食堂涮一遍碗筷,并没有问题。 学医的,老师肯定给教了,说吃兔肉不要紧。她就如实说了,这又怎么了呢?也没怎么。 可就是这么奇怪!一样的事,叫小桐做出来,她最多笑骂一句就过去了;一样的话,要是叫小桐说出来,她会跟媳妇掰扯出三四五六来,哪怕被小桐给怼回来了,她也不往心里去。 但就是这么奇怪,白兰一说,她就觉得很不舒服。 这大概就是小桐说的,气场不和。 自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好婆婆的杨淑慧,觉得她不想惯老三家媳妇。在老三家的再次叫桐桐吃兔肉的时候,她果断的打断了,说小桐,“乖!咱忍着,咱不吃兔。等出了月子了,妈给你□□。咱现在就吃鱼,吃鱼你好消化,娃还聪明。生个女娃娃就跟她姑似得,学文化上大学;生个小子就跟他外公他舅一样,将来当大官。” 白兰愣了一下,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踢老三:这是咋了?我也没说啥呀? 杨淑慧看见了,心里就说:看!还当着婆婆的面呢,就跟老三告我的状。 桐桐心里叹气:看!这就是婆媳关系不好,后来只会越来越不好的原因! 第 895 章 流金岁月(26)三合一 流金岁月(26) 这么一顿饭真的是叫人香掉舌头! 吃完饭秦引娣要去收拾厨房,杨淑慧就喊大民:“你去!叫你媳妇歇着。” 大民笑眯眯的,不疾不徐的端着碗筷往厨房去了。秦引娣只给送到厨房,还叮嘱大民,“家里又不缺开水,打一桶烫一下碗筷。” 走你的吧! 两口子是这样的,媳妇不擅长内务,下地干活又利索。那就得在有些地方换一换。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这些活慢一点没关系。不会也没关系,学呗!能有多难呀! 一个冬天过的,大民会蒸馒头蒸包子擀面条,能炒菜,这就可以了。家常的饭不都这样! 吃完饭了,杨淑慧指使四爷:“陪你媳妇在玻璃房里转转,这几天要多转转,不能去外面就在里面转转就行……” 白兰就起身:“我陪着吧……” 杨淑慧直接给拦了,“你跟三岭先回去歇着吧,用不上你。”能用你干啥?吃完饭咋不往厨房去收拾呢?碗一推,坐在这里跟客人似得。这活看不见,死活不伸手。一说扶小桐,那么欢实干什么? 白兰都不知道哪里招了婆婆的眼了,怎么哪哪都不对? 行吧!先回吧。 结果彻底回婆婆这边了!之前她先回医疗站,那边的锁换了。隔壁的人说三岭在老宅呢!她以为是自己不在,一个人没法吃饭,还不如跟着爹妈混呢。便是住过来,这大冬天的,有人给烧炕点炉子,这也无所谓呀! 可一进来看见屋里摆设的东西,这是把多少东西都搬过来了。于是她就问:“家里又不是没暖水瓶,你把咱的暖水瓶拿过来干啥?” 三岭指了指凳子,“坐吧!坐下说。” 白兰看三岭的表情不对,就坐过去,“那个……你怎么把那边的锁换了?我这急匆匆的回来,拿着钥匙开不了门。” “那边的钥匙还有谁有?”三岭看她,“不是只两把钥匙吧?” “就我妈有一把。”白兰就道,“我妈……还能拿了我的东西?” “那不管谁说过来借个东西,说找不见我的人,都能管你妈拿钥匙自己来取,这合适呀?” 白兰愣了一下,“我妈肯定不会借给别人!” “那你堂姐那情况,你觉得拿着把从你妈那儿借的钥匙进进出出,合适?” 白兰这次彻底的愣住了,“我妈肯定不会借了就不要,必是她随便配了钥匙了。”她就忙道,“锁换了就换了吧……那咱回吧!” 过来给烧炕的杨淑慧才一进门,就听到儿媳妇这话。 啥意思呀!自己和老头子不在这边住了,老四和小桐那边暖和,当初就在那边给他们老两口和双泉留了屋子了。自从入了冬就搬过去了,不仅老两口搬过去了,连闺女留在家里的东西都一并搬到那边了。老四还给她姐那边布置了房间,床单被罩窗帘这一套小碎花的,都是小桐帮着挑的。这回来就不回这边了。 老三呢,而今住的是原先闺女的房间,啥都齐全。姑娘家干净,炕围子都弄的利利索索的。这家住着可不寒碜。 可就算是你看不上屋子,不想跟老人一起住,那能不能忍几天呢?哪怕不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你考虑考虑你自己。那边半年不住人了,冰锅冷灶的,哪里有这边暖暖活活的好?这怎么就着急走呢? 杨淑慧再没往里面走,转身出来了。冷就冷去,不给烧炕! 里面三岭问说,“这里不是家?你想回哪去?” 白兰左右看看,“住这边……姐回来住哪?” “住老四那边。” 白兰‘哦’了一声,就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咋不跟我商量?” 三岭就说,“第一,你没打算在大队的医疗站干,对吧?” 对! “既然如此,那为啥要占着人家的房子呢?房子是好房子,可要是不找到下家,就不肯让出去,是这个意思吧?” 白兰就笑道:“这当然了,要是出了啥意外,那不是连后路都没有了?” 对房子是如此,那对人呢?三岭摸出一根烟来,点起来。 白兰皱眉,抬手直接打掉,见三岭变了脸,这才轻声道,“我不在家,没人管了是吧?抽烟……有害健康。” 三岭没再看她,“第二,你这培训期眼看就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白兰就说,“只要开年去的时候办个结业就行了。” “行,那你培训期结束,当初说好的是去公社医院……那现在搬家往哪搬?搬来搬去的,别人不骂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相是不是有点难看?” 白兰愣了一下,就往三岭身边挪了挪,“原则上,我们结业之后必须是从哪来回哪去。如果公社开口,直接就给调到公社了。去公社很容易,我妈好歹是妇女主任,常不常的去公社开会,公社的妇女主任姓刘,这事找她就行!私底下给上二百块钱,这事一准就拿下来了。” 三岭就说,“那你的意思,是咱从家里借二百块钱给你走关系?” 白兰低声道:“公社到底是乡下……当初我跟小桐提过……” 三岭冷笑一声,“搬家在你看来都是大事,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那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事不成,不要提。那你跟小桐提的时候,咋就不想着我的态度呢?” 啥意思? “我还是那个话,不同意!” 白兰蹭的一下站起来,“人家小桐都没说不成,你为啥不同意?!” 小桐也不可能跟你说这事能办!但这话我不能说!三岭就说,“在镇上,咱俩这日子还能过!不在镇上,咱俩这日子就过不成!” 白兰吭哧一下就笑了,扯三岭的袖子,“你还怕我到了城里跟别人跑了呀?哎呀!你真多心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去城里,然后在单位给你找个临时工,回头咱再一步一步的来!” 不用!三岭把袖子扯回来,“我就会种地!想要工作,当初接班的时候我要是非要接班,我也就接班了!要想要临时工,不用别人,我爸就能给找到。”供销社从来都是找临时工装货卸货,便是车站也有临时的调度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码事! 三岭就说,“你要是重视这个家,那你就安心在公社呆着!这二百块钱,我想法子。你要是不重视这个家,非要走,那就离婚。我就是一个庄稼汉,除了会种地啥也不会!我见车就晕,就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过日子!你看行不行?行,咱继续过;不行,咱明儿就去公社,把婚离了。” 白兰竟然看不到一丝吓唬人的痕迹,他真是这么想的! 这可真是!路就在前面,再没有想到扯着自己不叫往前走的会是自家的男人。 这人看着很好说话,但其实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拿定主意轻易不改! 她还要说话,谁知道这人回身抱了一床被子就走,“我去东屋睡,你先想想,想好了再说。” 白兰没法拦,原地跺了跺脚,把人给难住了。 晚半晌的时候,彩儿在外面喊:“兰子——兰子——是你回来了不?” 白兰应了一声,“姐,是我!我回来了。” 看见像你,“给你包了饺子,赶紧趁热吃。” 彩儿进来了,三岭听见了,直接起身,抓了棉袄穿上从东屋出来,没搭理彩儿和白兰,直接出门了。 “三岭要出去呀?!”彩儿问了一声,见三岭没应声,还笑道,“怎么了这是?两口子闹别扭了?”说着就说白兰,“两口子几个月不见了,我还当你们关了门干事呢,谁知道一个东屋一个西屋,这是咋了?” 白兰皱眉,不怪三岭不搭理自家堂姐,这说话也太荤素不忌了,哪里有当姐姐的在妹妹家跟妹妹说这个话的? 若不是还得用堂姐的关系,真是不爱跟她来往了。 她把人往里面让,“坐吧!” 彩儿进屋一摸炕都不热了,就说,“咋不知道烧炕呢?我还心说,这世上再难碰见比你婆婆还好的了!你看平时,把你大嫂惯的。整天在家里吆喝着你大伯子做饭洗衣服,不是嫌弃擀面条面软了,就是说洗衣服偷工减料搓洗的不干净……更不要说惯着小桐了!那是恨不能喂到小桐嘴里。咋对你就不上心呢?这才回来,炕也不给烧!” 说着话,就给吃饺子的白兰去倒水!结果暖瓶是空的,“一口热水都不给。” 其实不管是三岭还是大民家,就是巷子里的谁家,要是急着用热水的话,上桐桐那边都能灌的!现在这取暖就是烧柴!上面不放个大锅,热量一样要跑的。这锅是那种做豆腐的大锅,特别大特别深,锅里的水长期保持在七八十度。要喝开水,等一小会就行。很多人家就是拎着桶过来,担一担水回去连洗漱的热水都有了。 就在隔壁,没水了过来一灌就完,三岭从来不费心烧水。 但白兰是不知道的,进门吃了饭,进了个厨房,那屋里变成个啥样她也不知道呀。 被这么说的心里就老不得劲了。 彩儿看白兰的面色,她愣了一下再没言语,“你先吃着,我给你灌水去!马上就回来。” 然后拎着热水瓶回家去,把自家热水瓶里的水倒到白兰家的暖水瓶里。 苏环就那么冷眼看着,在彩儿要出去的时候就嗤笑了一声,“自己什么样儿不知道呀?你打的啥主意?想找个有靠山稳当的男人,跟我儿离婚后,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是吧?” 彩儿拎着热水瓶干笑一声,“妈,你说啥呢?咋把人往坏处想呢!” 苏环就说,“我要是去派出所,你当你不用进去?少打主意吧!” 彩儿一甩门帘出去了,站在门套里由着冷风吹着!围一群野狗的时候谁不烦?谁不想当个好女人?谁当初又不是个好女人了?家里有个能顶门立户的男人,女人就能安心的过日子。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想找个好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不行吗? 金家这条件,借王树生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跟自己纠缠了。而且就在门边呢,还能照看自家秀秀。这事,不说金家答应不答应,自家婆婆都不会答应。 这老东西面目可憎的很,就怕她儿子出来没有家。 她咬牙切齿的想,便是出来了,也要叫他当个活王八! 把热水送到堂妹这里,这次真心实意的说了几句劝解的话,“三岭这条件,真的是好的!你一撒手,多的是黄花大闺女能看上这婚事。你要是听劝,咱就好好的,在公社医院干着!还不是一样,风不到雨淋不到。三岭也不指着你挣几个钱,你挣的钱够把你自己养活了,这就行。两口子也不用分开!他下地,你心里安稳。你在门边上班,他心里安稳。生个娃,不管女子小子,你公婆给你照看……兰子,说实话,这就是最上等的日子。你不要当城里的日子就有多好过……谁家都有难念的经呢!他们拿的是死工资,一家子那么些人,挤在屁股大的一块地方……也是一种不舒服。这人嘛,只要有稳当的收入,衣食无忧,不用害怕吃了今儿,明儿就得饿肚子……这就是好日子。好好的,跟三岭好好说!可不敢闹了。” 嗯! 白兰吃完了,彩儿把碗一收,起身回去了。 这事还真说的白兰有些动摇,想一想,在公社其实也还行。 这几天她想找三岭谈谈,但这几天三岭有事呢! 别说三岭不在家,就是四爷也被叫去了。大队去石场砸石头的那些人叫人捎话回来,说是他们被人给扣住了。 具体的捎话的人说不清,只是说叫赶紧通知大队。 大队长和支书哪里敢马虎,先到派出所把事说了。叫派出所跟那边对接联系,四爷正好就在,人家所长就叫四爷再带两个联防员,多带几个同村的人,“尽量不要冲突,把事情了解清楚,保证人员安全,能带回来先带回来,带不回来马上打电话回来……” 知道!这不是在一个县上,两地相距不远,但是不属于县管辖,这就很麻烦了。 林雨桐就说:“没事,五天内都生不了,只管走你的。” 可不得都走吗? 一个大队,六七成青壮都在那边被人扣住了,这是小事吗? 四爷借了车,从供销社借了卡车!事情处理不明白不要紧,钱要不回来也是小事,先把人给带回来。咱的人在人家的地盘上,就伸不开手脚。只要人弄回来,事便好解决了。 别说三岭得去,就是金印这能开车的,都得去。 哗啦啦的,村上的男人几乎是走完了。 女人们站在路口,能不操心吗?看着车走远了,就有人吸吸鼻子,说话都有了哭腔,“这出个门挣钱,咋就这么难呢?!” 可不咋滴,出门挣个钱,咋这么难呢? 村里人大都没出过门,像是金印这样的,在他们看来都是有本事的人。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地方,这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甚至大队长还说,“不行就跟林家叔打个电话。” 是说给林双朝打电话。 可这种事叫林双朝怎么管呢? 四爷就说,“最近下基层检察联产承包的工作去了,有时候一天换三个地方,指着哪里找人?” 意思是不是人家不管,是人不在。 那这就没法子了!车到了地方,四爷就说车上的人,“都不要喊,不要骂,不管发生了啥事了,占理还是不占理,今儿咱都不跟人争。今儿就一个目的,把咱的人带回去。要是咱的人占理了,回头咱讲理。要是咱的人吃亏了,回头咱找补回来。便是钱暂时拿不回来,都不要紧,人好好的就是最好的!回头欠了多少,我一分不差的给大家讨回来。所以,一会子里面要是有挣扎着不走的,二话不说,给拎回来塞车上。” 成!就这么干! 关键时候,发现混子还挺好用的。 人家是真胆大,出了门跟谁都能搭上话,这一点是不是就比大多数人强呐。 走之前联系了人家当地的派出所,可到了这里,也不见人家的人。啥意思呢?这地方保护是非常可怕的!人家出警了,可要是路上因为某种‘意外’不能来,你能咬人家一口吗? 四爷跟两个联防员下车看了看,一个人毛都没见。 一个叫王有为的联防员就骂了一句:“这帮孙子,真他娘的不怕搞出人命来。” 四爷朝两人摆手,抬脚就往里面去。 这种采石场压根没什么大门,给路口竖俩水泥杆子,杆子顶端弄个木框子,木框子上订着个木板子,木板子上用红漆写上几个大字,某某某石场就完事。 顺着这路进去,在山脚下才看见一片平房,这便是办公区和生活区。 这地界野到大门口都不带有人看着的。 直到了跟前了,才有一队拎着铁锤的人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朝这边看。 四爷从身上直接掏出一沓子钱来,扬了扬。然后扔了一包烟过去,“兄弟,找说话算数的人来。” 对方一愣,边上一个小个子低声道,“那是一千!哥,这些人不是要闹事,是拿钱来赎人来的。” 这钱不少了! 打头的大胡子哈哈一笑,接了烟朝四爷走了过来,“这怎么话说的!兄弟,这大冷天的,咱屋里坐!” 四爷也笑脸相迎,“是啊!大冷天的,外面还一车人呢。耽搁的时间长了,他们得着急。这么着,先叫我见见我们的人……” 好说好说! 说着话,一直带着四爷往山里去!感情人在山洞里锁着呢,外面大门一关,还就是出不来。 大胡子吆喝着,“开一扇,叫见见。” 大门上开了一扇一尺见方的口子,窗口出现了黑子的脸。 “黑哥。” “老四!”黑子一看见四爷就喊:“这帮狗X的不是个东西,登记数量的时候不光少一半的量,他妈的还打女人的主意……憨娃的哑巴媳妇叫这些狗东西给糟蹋了……西村一个女子差一点……要不是成功……” “黑哥!”四爷摆手,不叫他再说了,只盯着他的眼睛,“咱的人都在没有?有伤不要紧,都活着没有?” 活着呢!都在。 “那就行了!”四爷就说,“收拾东西,咱走!” 黑子再不言语了,只应了一声好。 四爷看大胡子,“你能拿主意不能?人我都带走,人上了车,钱给你,一分一差。” 大胡子就笑,“看兄弟说的,这事我拿了主意了!至于说糟蹋不糟蹋的……不是那么一回事!是那女的嫌弃她男人是憨子,拉着我兄弟要干那个事呢!这是你情我愿的!结果你们的人我把兄弟差点没给打死……” “不说了!”四爷笑了笑,只朝里指了指,“我带着我的人走,你约束好你们矿上的人,凡是我们县上的人,要是愿意走的,都得放行。到了车跟前,我再给你加五百。” 大胡子朝四爷挑起大拇指,“兄弟,你办事讲究。就这么说定了!” 木门一下子打开了,刘成功见了四爷就要喊,黑子抬手就一个巴掌,“闭嘴!先走!” 真就没人拦,好似场区都特别安静似得。有些在外面做工的人,一看这情况,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朝这边跑。行李都不要了,只管跑。也没人拦着!一个拉着一个往上上,挤的人真就是插根针的地方都没有,但哪怕是踩着车周围的棱子,扒着车帮子,也都走。 有些人还带的行李,舍不得放下行李。 大队长在车上就喊:“行李扔下,快点,先叫人上来。” 最后还是不舍得扔,铺开踩在脚下都行。 推推搡搡的,好一会子,才都上了车。 四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先拿了一千,点了一遍,“……咱也不知道你为啥关了这么多人,但既然是赎人,咱这也把钱给了……” 对方只管伸手拿钱数钱,也没在乎四爷说的是啥。 四爷问说,“那这事就这么了了,你压个手印吧。”见对方忙着呢,就递到他边上的小个子手里,“谁摁一下都行,证明有这么一码事了。” 这么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只是为了回去好交账的。 这些人没这个防备的意识,要是真把法律当回事,也就不敢这么干了。因此,四爷又是给钱,又是往下压事的,这些人哪里多想了。不就是个手印吗?摁上。 四爷又掏出五百来,“这是放其他人员回去的钱,你点一下……” 大胡子把钱一接,没用四爷再提醒,小个子就直接给另一张上摁了手印了。 钱没问题,条子也没问题,四爷上了副驾驶,金印一脚油门就出去了。一离开,车上到处都是叫骂之声!钱没挣下,还搭进去一千五。 大队长就说,“喊叫个锤子!这事没完,老四叫签字!这些狗X的不接钱,这事咋处理很难说。你们一套说辞,他们一套说辞,光是取证就不好取……这是两地执法,不一样!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把钱收了,光是限制这么多的人的自由,就问他们想死几个?!” 这么一说,金锁才问老四:“能判死刑?” “死定了!”四爷就朝后头看,“心放稳当,也别有负担。这钱他们怎么收的,还得怎么给咱还回来。欠的工钱,一分都不敢差了。至于其他的案子,只要这些人弄进去之后,谁也跑不了。” 然后车厢里发出跟狼嚎一样的哭声,这是那个哑巴媳妇。 金□□里怪难受的,“娃呀,不要紧,全当叫狗咬了一口。叔给你说,那石场没有十条命,这件事完不了!” 十条命?这么猖狂,这次卷进去的十条命可不够。 四爷就是把事往大的整的,这车上可不只自家公社的人,也不光是自家县的,还有其他县的。这里面不光是流氓恶势力的问题,地方保护主义呢?有没有呢? 人一带回来,他就往县城去。 紧跟着就是五县联合,甚至牵扯到其他地区,真个联动。平洲地区整个都动了!调动了当地的武/警部队,整个石场被带走一百六十七人。石场的领导停职接受调查。 这些人进去之后会交代出多少人多少事来,现在不好说。但就人家提供上来的证据证人证言,该判死刑的就不止十个。关押工人,这是什么性质?在门口还设置了站岗的,这又是什么性质?人家那媳妇是哑巴,不会说话,说人家想跟你搞对象,这不是扯淡吗?说出来谁信? 隔壁县上的领导亲自来了,拉了许多物资。一是道歉慰问;二是把账目给大家结一下,再给予一定程度的物质赔偿和精神赔偿。三是咱石场继续招工,如果愿意去,咱都招! 可是谁去呢?心里都有阴影了! 这些事有公社处理,四爷就没去! 关键是也去不了了。 半夜里,桐桐发动了。这咋弄呀?赶紧去公社医院,去那边生吧! 这边一乱起来,三岭就叫白兰,“快点,小桐要生了!”总该是学了一年了,能帮个忙也行呀。 那边杨淑慧叫金印去拉架子车,可白兰急匆匆的过来,“不用去了,我就能接生!公社接生的……也没正经学过!” 可人家三天两头的接生呢!杨淑慧觉得白兰不靠谱,喊三岭,“你骑自行车,请高大夫来!” 这高大夫是公社医院接生的,有时候也到家里给接生。接生一个娃三块钱,有些掏不起钱的可以先欠着,啥时候有了啥时候给。彩儿生秀秀的时候就是高大夫给接生的,弄的挺好的。 桐桐不喊不叫的,其实不惊动别人,自家两人就能生。 东西都消毒好了,白兰看了,“还早,怕是赶在早饭都生不了!” 杨淑慧就说,“那你在外间等着,我在里面陪着。”她觉得白兰大概说的是对的,毕竟儿媳妇也不喊疼,该是确实还早。 可四爷却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先打发杨淑慧,“妈,提一桶热水来……” 杨淑慧想想也是,月子里不好洗,趁着现在擦洗一下。她就出去了,白兰在外间的木头沙发上又睡着了,身上盖着桐桐的大棉袄。她也没惊动,半夜三更的,确实是有些累。 她出去还跟大儿媳妇说话,“你把洗澡盆涮一下给搬进去……” 引娣就说,“妈你不提了,舀出来一担,我直接给挑进去!既然还早,叫好好的洗上一次。” 成!这边说着话,还讨论也不知道是个女子还是小子,叫个啥名字。 大民一边给灶膛下添柴火一边说,生下来就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咱就叫个黎明。不管女子还是小子! 话音还没落下了,‘哇’的一声特别嘹亮的哭声传来,都愣住了! 杨淑慧赶紧就朝里跑,“这咋就生了呢?”进去的时候见白兰还迷蒙着,也要往里面去,她一把推开,“你学了个锤子!还早饭前都生不了?这是啥?” 一进去就瞧见自家的儿子抱着已经剪了脐带的孩子,放在炕上,给孩子的肚脐上抹药然后包扎呢。 都不敢问是男是女,先看桐桐,“别害怕,妈给你收拾!妈生了四个,会弄。” 正说话着呢,三岭接了高大夫来了。高大夫把手洗了,上前一看,检查了一遍,“接生的好……给娃也包扎的好……没问题,大人好着呢,娃也好着呢。” 她亲自上手给娃洗了,然后给包裹起来,“你家这女娃子将来白的很,你看这红通通的……” 桐桐就笑,“看着瘦……” “你家这娃身长长,重量不小,得在七斤呢,可不算小了。” 杨淑慧接过去抱了,“跟她姑生下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 高大夫就恭维,“侄女像姑,将来也上个大学,跟她姑一样出息。” 那是!我家这亲宝宝将来要比她姑还出息呢! 添了一口子人,一家子都热闹起来了。巷子里其他人有些半夜听见动静过来了,有些是早起听见动静就来了。家里热热闹闹的都在前面,桐桐和孩子在后面,四爷守着。 杨淑慧在前面招待人,不叫人这个时候去看产妇和孩子。这些人感冒了也不看大夫,扛一扛就过去了。这要是传染了可怎么办? 桐桐正好能睡个安生的觉。 白兰就上后头来,说四爷:“我留下照看……” 四爷没动地方,“不用,桐桐睡觉轻,不熟悉的人在边上呆着她睡不着。” 白兰:“…………”亲妯娌咋是不熟悉的人呢?老四这么说,肯定是三岭跟老四交代了,不想放自己去县城。 她出去了,这件事真的特别让人生气。 半早上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是为了石场的事,人家来送一千五百块钱的。 这个四爷不出去就不行了!桐桐睡了一大觉也起来了,引娣端了一大碗鸡汤面进来,“连汤带面吃了,味儿肯定淡的很,没啥味儿,妈说不能吃的味道重了……” 成!龙须面加鸡汤,还有玻璃房里的小青菜,看着就很有食欲。她就说引娣,“从昨晚忙到现在了,都早早歇着去。” 没事!咱家添了个孩子,都稀罕着呢! 引娣看着熟睡的孩子,就说:“女娃就挺好的……也没比男娃子少了啥。我爸我妈生了一堆女娃,就为了要个儿子的……蠢的很!我就想要个女娃,我没结婚的时候就想,将来我结了婚,我就生女娃,我就把我小时候没有的都给我娃……” 林雨桐拍了拍秦引娣的手,顺势抓了她的手腕,都挺健康的,要孩子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个事不能急!顺其自然就行。之前我还吃了那么长时间中药……要不,等开春了,我去问问之前给我开药的大夫,咱抓几服药试试?” 成! 结了婚的媳妇不生孩子,也挺有压力的。 正说话着呢,白兰进来了,就道:“你这产程比一般的人都快!看来,这城里的产妇跟乡下的还是不一样。人家整天坐着,咱整天来回的走动……就好生。” 并不是这个样子! 桐桐真觉得,自己要是有学生学成这个样子,她就叫她改行算了! 里面一时都没有人说话,外面杨淑慧的说话声就隐隐传来:“……能吓死人!白兰非说是吃了早饭都生不了呢!结果呢?我就出来打了个水的工夫,孩子生了!小桐看了几本书,就敢指挥老四给接生。这两口子也是逞能的,你说要是出个事,该咋办?!幸亏我叫三岭去接高大夫了,把人家从热被窝里拉出来,半夜三更的跑了这一趟。” 把当时的情况学的绘声绘色,见人就说,见人就学。 白兰的脸上几乎挂不住,这宣扬的人尽皆知,不就证明我的能耐不成吗?正在这个要紧的时候……这个时候要是对外说一句,这是白兰帮着接生的,那是啥效果?高大夫怕是都会主要要自己去公社医院的。 可自家婆婆呢?为了不叫自己去县城,为了不叫自己踹了她儿子,对自己半点也没有维护。这种作为,就问跟苏环婶子有啥不同? 可自己不是白彩儿!婆婆以为这么着就能拿捏住自己,那可就错了! 她拉着一张脸回去,叫了三岭,“我也看了,你家是诚心的!” 三岭没有言语! 白兰就说,“这样吧!拿一千块钱来,咱俩就把婚离了!对外嘛,就说,你急着要娃,我急着想多学习两年……目标不一样,过不成了,所以好聚好散。” 三岭愕然的看她:小桐今年种西瓜,最后落到手里也就一千。这一千拿出来赎村里人了,如今人家还回来了。其余那五百,老四没说是他的,只说是借的。那也就是说,她知道家里一把能拿出一千来!于是张嘴就要一千! 第 896 章 流金岁月(27)加更 流金岁月(27) 一张口就是一千?!这是一点情义也没留呀! 再说了,从没有两口子离婚,要用兄弟家钱的道理。别说是要一千了,就是张口要一分,这都是没道理。 而且,你是不是把金家人当软柿子了! 咱自己软着,是不想叫翻腾老四当年的事。但不是说就任由你拿捏呢!你就不想想,把路走绝了,回头想坑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岭想了想,这个女人的脑子也当真是一根筋。 他起身,“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等明天吧!明儿我给你答复。”今儿家里添了孩子,大喜的日子,不想添晦气。 成!再急不在这一天的工夫,一晚上没睡了,白兰也确实是累了,踢了脚上的鞋,睡觉去了。 但岭又不是软柿子,第二天他骑上自行车把大队的队长支书,把丈母娘这个妇女主任,还有当时结婚的时候请来的媒人,都叫上。这些人也没多想,都以为是金家添了孙女了,叫过去喝喜酒的。都可高兴的应承,这种喜事必须上门。快过年了,又没啥事。再加上老四这次的事办的,解气的很,这么一请,就都说马上就来。 便是当时的媒人,那不过是金印请来的相好的人家,虽然是私下谈的,但媒六聘这老规矩了,有个名义上的媒人显得重视,也正式。 这些人本身就跟金印关系好,老伙计得了孙女了,这有啥可说的,“不光要好酒,好菜也要上!” 岭应了,都叫到了,这才回来,见家里还有来瞧孩子的人,就把自家妈叫到一边低声把事说了。 杨淑慧就愣住了,沉着脸半晌才道,“不要紧,这事不怕人知道。你叫你爸跟你大哥,把事说了。我去厨房,老四买猪去了,今儿咱做一锅杀猪菜……顺便办事!去吧。” 岭就说,“妈,你别难受。” 不难受!这有啥可难受的?一张口就要一千,咱把人看的清了,反而是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 看着岭走了,杨淑慧先给儿媳妇做了吃的送进去,低声跟桐桐把事说了,“一会子在前头说事,给你把门窗关好!” 林雨桐今儿就下奶了,孩子刚开始吃有点嘬的疼。这事一听就皱眉,这个白兰呀,是个非常自我的人。她永远都在算她的账,从来不算别人的账。她的行事准则就是:不管跟谁交往,我不吃亏。我目的明确,其他的任何人和事都是为我的目的服务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跟她的原身家庭和成长背景有关系,总之,她这样玩,还嫩了些,容易把人给玩脱了。 自己和四爷的准则是:凡是能讲情的,咱不谈利益。 这个白兰呢,是用别人的情,只图她的利益。她这么玩,跟谁都过不成。 前面热热闹闹的,人都聚过来,大盆的菜都端上来了,岭这才叫白兰,“走吧,过去吧!过去说。” 白兰就皱眉,“这是咱俩的事……” “但你要拿的是小桐的钱。”岭就说,“走吧!赶紧的,利索的把事办了。” 白兰低着头,其实心里想想已经有些后悔了。昨儿在气头上,说实话,那话说的很不合适。她想拉住岭说句软话,可岭说完就走了。她不得不起身去追! 可到这边才发现,这么多人呀!自家妈还在呢。 白兰妈低声说白兰,“回来了怎么不来帮忙?你看你大嫂这进进出出的,瞧着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多好!” 白兰挣开她妈,要拉岭,可岭举起酒杯,直接就说,“今儿,请大爷大叔们来,为了啥呢?为了我跟白兰离婚的事!白兰的意思是,要么家里想办法把她弄到县城的医院,要么就叫我拿出一千来,跟她离婚……” 这话一落,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白彩儿就说,“两口子说笑话呢,怎么能当真?”说着就推白兰,“赶紧说话呀!” 岭一摆手,“我金岭,堂堂正正一汉子,咱就把话往明白的说!不叫你去县城,不是怕你飞了我打了光棍。而是你所求的事,咱办不到!你嫁的是我金岭,结婚之前你就知道,我就是个种庄稼的汉子,对吧?你也就是个在医疗站混日子的二把刀卫生员,是吧?我有啥能耐没啥能耐,你很清楚吧!家里就这条件。你要去进修,这是学本事。家里想办法给你凑了能凑的,把关系给你疏通了,你得了资格了。去上学,我姐读大学,我爸每月补贴给我姐十五块钱,你说你也得十五块钱。可以,我每月给你十五,这个从没断过。你夏天回来的时候,我就说了,我没那个关系也没那个本事把你往县里安排。结果现在回来了,又旧事重提。为啥的?不就是因着我兄弟媳妇家里有些关系。可人家林叔连小桐这亲闺女都不安排,我凭啥求人家安排你呢?况且,你学了一年,回来连啥时候能生都看不准,把你搁在医院,我是怕造的孽不够大呀!?所以,第一条,送你去县城医院,这个行不通。 那就只能离婚了!离婚可以呀,按照法律来办嘛!法律规定的,两口子离婚的时候,这家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对吧?你在我啥过错都没有的情况下要一千,首先,从我的条件上来说,我没有一千能给你。其次,从道理上讲,我不是过错方,我凭啥要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赔偿你?我一个土里刨食的,我一辈子许是都攒不下一千来。我知道,你用不上我兄弟的关系,你想叫我借我兄弟的钱,来补偿你。这是叫我花一辈子的时间供养你呀,这事传出去,那人家不得以为我金岭是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了!这不仅是要驱使我一辈子,这是打算毁了我的名誉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呀! 还说咱俩离婚的理由,对外就说是我急着要孩子,你急着要学习。我为啥要这么说呢?你是钱也要了,名也要了,啥都不想沾上呀!可是白兰呀,凭啥呢?你给家里挣过一分钱吗?你给家里种出一粒粮食吗?自结婚以来,你对家里有啥贡献?孝顺父母,你谈不上。和睦兄弟,你没有。除了从家里索取,你还干啥了? 这样的祖宗,我可供不起!离婚,非离不可!咱要调解不了,咱就上法院去!叫法院来判一判,看这个婚该怎么离!”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外面凑热闹的都围满了。可以说,这是非常挑战大家底线的一件事。 白兰就是长在咱眼皮子底下的,没上多少学,被她妈想法子送去学了点赤脚医生的本事,在队上混一份工分就完了呗。能进修一下,这是金家厚道,在公社里干一份工作不好吗?咋就能异想天开的想着去县城呢。 金丝就嗤笑一声,“那你当时为啥嫁给我家岭?你找个对象直接去县城不就好了。” 桃嫂子就说,“能为啥的?不就是当时她能找到的最好的条件就是岭了!这不是把岭坑了一下吗?好好的成了二婚了!你这就不是诚心跟人家过日子。要是岭真为了你的,叫老四求他老丈人去,那你这就是搅的老四和小桐也没法过日子了呀!是这道理吧?好家伙,张口就一千!咋?这是知道小桐手里有一千,是吧?一村人的人,拿一千块赎回来了,你一个人就得一千?你可真是把你家的先人羞的透透的了!你从上到下到底比人家贵在哪去了?看起来本本分分老老实实不言不语的娃,原来是肚子里长牙呢!心里这算盘打的可精!” 是!这事过分的很了。 白兰妈急着解释,“两口子在家的玩笑话,咋能当真?” 杨淑慧就接茬了,“岭啥时候说过假话?要是两口子玩笑的,何至于闹到这个程度。今儿我也把话说到明处,这媳妇我家不敢要了,也要不起。这个婚,得离!不行就上法院,判决离!” 那这事闹的更大的,别说在公社白兰得出名,就是在全县都得出名。这以后一点腾挪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两口子这离婚闹的,白兰没给岭一点余地,岭这事办的也狠,也是一点没给白兰留余地。 白兰除了答应,没第二条路走了。 而且,想多要出一分来,都不可能。只要还想在这一片地方活下去,就得本本分分的离婚,该什么样什么样。 白兰是真没想到,一直都很宽厚的岭,狠起来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印象里的岭。结婚这么长时间,印象里的岭都是沉默的,要啥东西只要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从来没有拒绝!一个月她要十五,他真的一个月给十五。家里的二十块钱一直在自己手里。但因着自己在城里,这钱不能及时拿!于是,她拿十五,他拿五块,应付家里的开销,还有人情往来,从来不问每月除了进修班给的补助之外,这十五拿去干啥呢。从来没问过。 她其实是觉得岭有些太老实了! 可这个自己眼里的老实人,并不是真的很老实的样子。她好像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丈夫! 如今怎么办?她只能说,“我确实是花了家里不少,这样,我除了我自己的东西以外,啥都不要了,明儿把离婚手续办了。” 岭也退了一步,“家里还有一百八十九块钱,给你一百。家里有你的地,本来就有你一亩半,后来还有医疗站的亩,一共四亩半的粮食,除了交公粮的那部分,剩下的都给你。再其他的也没有啥可分的。今儿就能办手续!” 于是两人立了契书,叫这么多人做了见证,并且盖了大队的章子,而后拿着去了公社,把婚离了。 这事闹的,满公社都知道了。公社医院可不敢要白兰!而白兰除了继续在医疗站呆着,真的就没地方可去了。 怎么办呢? 白兰第二天锁了医疗站的门,坐车去了县城,再从县城直接倒车,去了隔壁县。然后找了采石场,找他们的领导,“你们不是说采石场要人吗?我能在采石场当卫生员,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这地方外伤肯定多,我愿意在咱场子里做工人。” 这是商品粮户口,而且真的是拿工资了。 别人不敢来,白兰就敢来。为啥呢?出了那么大的事了,肯定是要好好整顿的。这个时候来是最合适的时机。要不是想到这一点了,当时也不会这么冲动的一开口就说要跟岭离婚。这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 果然,人家不想再把扣押工人的事重提,凡是那边公社来的人,这边都很好的安置了。矿场确实是需要人的。这姑娘拿着户口本,拿着手续,拿着各种进修的证明,在这条件不好的矿区,确实是不难安置。 人家当时就接下来了,给办了入职手续,户口随后再办理。又给拨了一个房间做医疗室。后面住人,药柜子隔开的地方看诊。才开始参加工作,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加上补贴,一月十上下。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兰把一切都处理完了,然后上班去了。 可大队上,妇女们却开始找大队,为啥呢?因为白兰妈这个妇女主任干的不好!大家不拥护,吵着要换妇女主任。 大队长被一群大老娘们围着,吵吵的头疼,“那你们选嘛,你们觉得谁合适。” 金丝想当,可没人选她。 她就不服气,这个人推荐一个,她反对:“字都不识一个,开会她听的懂不?” 那边又推举一个,她还反对,“跟她婆婆都能打起来,她也干不成。” 这就是诚心搅事的! 桃子嫂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看姑姑你也不行。你这一天天的,抠唆的很,这也帮不了大家。” 金丝红了脸,“我也没想当!”然后就又说,“小桐不抠唆,那叫小桐当好了。” 桃子嫂眼睛一亮,“我看行!小桐咋了?小桐过的不比谁好?咱还就推小桐当。” 你可拉倒吧,小桐又懒又馋的。 “谁不想懒着不动弹,谁不想想吃啥有啥?对吧!这是人家的本事!咱也跟着学学本事!我看小桐行!”秋霞在后面撺掇,“说定了,就小桐!不同意的举手!” 这谁举手呀! 然后还坐月子的桐桐,被一伙子人乌泱泱的找到了,叫她当妇女主任。 开什么玩笑?妇女主任? 不!我不干!坚决不干!谁想打搅我的懒,都是不行的! 第 897 章 流金岁月(28)万字更 流金岁月(28) 妇女主任? 我可不当! 但这事怎么推辞呢?桐桐眨巴着眼睛,可纯良的说了一句:“我家四海不让。” 啥玩意?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家男人不让。” 杨淑慧:“……”那老四可太厉害了!都能管的住你了。 桃嫂子就说,“老四还敢管你?” 那可不!林雨桐就说,“我家这位可跟锁子哥不一样!那是你在巷子里一吆喝,就得赶紧回家的。我家这个什么脾气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有孩子呢。这动不动去开会,我能抱着孩子去一边喂奶一边开会吗?那我家那位还不得把会场给砸了。” 四爷:“……”你家那位是疯了? 但是这个理由大家觉得很有道理!对嘛,老四那人浑上来有什么道理可讲的?真要是为了这个再叫两口子给闹起来。 那边就有人说:“淑惠婶,要不你来。” 我可不干!有那功夫我伺候我儿媳妇,拾掇我孙女还忙不过来呢,我管人家的事干嘛?吃力不讨好的,犯不上呀!她一脸的苦笑,“我现在哪有心情?我自家的事我都管不过来呢?老四家添了个小的,这边还没伺候利索呢,说不定老大家就又添一个。还有三岭的婚事在那里挂着呢,你说我自家的事我都管不明白,其他的事我咋能弄的明白呢?” 桃嫂子就说:“引娣,你干不干?” 金丝就说,“她家的地全凭她种呢,她还想着要生娃,哪有那个功夫?” 引娣:“………………对!”省了我的唇舌了!咱也不知道这个妇女主任是干啥的,但忙别人的事也挣不来一分钱,哪里有踏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好呢? 然后这群女人从这家到那家的,到底定下谁了,一时之间没有结论。 就在大家找不到这个人的时候,村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人,主动当起了妇女主任。 年底了,马上过年了。刘成功挨家挨户的通知,说他要结婚了,日子就订在腊月二十八。 哎哟!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刘成功家的日子太煎熬了,上面有瘫痪的奶奶,却偏偏的父母早亡。刘成功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 弟弟今年也都二十了,一天天的不知道上哪野去,反正是不着家。妹妹嘛,也有十六七了吧,等闲不出来,一年到头,在巷子里看不见两次。便是碰见了,人家把头一低,就过去了。 这日子本就难熬!可若是弟弟肯吃苦,妹妹勤快些,这日子还能看见盼头。 可惜呀,那弟弟就不说了,在外面好歹混住嘴了。可这妹妹也是大姑娘了,家里活从来不沾手。家里邋遢的呀,屋里就没有站人的地方。 而这个刘成功偏又不是一个‘能不够’的人,脑子比较轴,是那种‘你说地球是圆的,我觉得地球是方的,那这个地球就必须是方的’,就是这么一种人。 就说这样的吧,谁家把闺女给他? 曾经还有人觉得,应该叫把白彩儿说给刘成功。这么着,白彩儿就不胡混了,刘成功也有个媳妇了。秀秀不带着去刘家,留给苏环婶子带着。等将来坐牢的那位出来之后,有秀秀这么一个闺女,就算是有个家。 这都是那种好管闲事的人自己想的,跑去刘成功家说,被刘成功给骂出来了。跑去白彩儿家说,白彩儿给王树生告状,然后王树生把这人堵到家里狠狠的吓唬了一顿。啥好都没落到。 但这事一传出来,刘成功的婚事更不好说了。已经沦落到跟白彩儿这种女人谈婚论嫁呢,这在婚姻上有什么市场呢? 可转机这不是来了吗?去了一趟砸石场,碰见西村一个姑娘差点被人给欺负了,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处,这算是英雄救美了吧。 这事也叫这姑娘名声坏了,都知道并没有被怎么样,但人这嘴太可怕了。怎么办呢?当初救人的刘成功很清楚,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那就把这个姑娘嫁给刘成功吧。 两家都穷的可以,但女方还是啥都没要。给闺女带了两床新被面的被子,就算是把闺女给嫁过来了。 人家结婚,这不是得去帮忙吗? 杨淑慧去不了,引娣得去。金家的男人得去帮忙! 四爷去了一会子工夫就跑回来了,说是准备红对子,下午给送去就行。 杨淑慧也不催,“今儿去帮忙的,都是想帮着把家里给收拾的利索一点。” 可不! 秦引娣说,“那屋子里的垃圾清理了十几架子车……”可别提了,厕所都进不去脚。 大家都想着,娶个利索的媳妇回来,这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然后结婚当天,新媳妇从新房出来,蹲在后厨女人们干活的地方,听热闹呢!几个女人就说,这个妇女主任就是选不上人。想干的大家瞧不上,瞧得上的人家不想干。 新媳妇马上就接话说,“这么大的大队,选不出来个妇女主任?这妇女主任我来当,保准谁家有事我都尽心尽力。”说着,就站起身来,朝院子里帮忙的这一伙子喊:“就这么定了,妇女主任是我的!” 不是这么回事呀孩子!你叫个啥我们都不知道。 “我叫花莲!”新媳妇一点矜持都没有,“都记下了,妇女同志们有事,就来找我花莲。” 这是才嫁进来的新媳妇,大家都不好意思反驳,于是,是她不是她的,都归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桐桐才给孩子换了尿布,饭还没吃到嘴里呢,人家这个叫花莲的新主任就来了,“我听说大家想叫你做妇女主任,你说你男人不叫你干?” 这又怎么了呢? “不能怕男人。”花莲长的清汤寡水的,眼睛却瞪的大大的,“以后,你男人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管。” 林雨桐:“………………”我该说点啥?!关键是人家的态度是认真的。 花莲又探头看孩子,“听说是个女娃?女娃男娃是一样的,可不能区别对待。” 林雨桐:“………………”道理都是好的道理!跟自己说,是有点奇怪。但这话给大多数的农村妇女说,应该是有些用的。 所以林雨桐的态度很好,主动递了一个小笼包子过去,“尝尝。” 花莲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你先吃饭,我再去转转。” 林雨桐探头从窗户上朝外看,等婆婆送了人进来她还问:“真去转去了?” 真的!杨淑慧低声道,“听说她在她村上就是有名的‘鞋底光’。” 啥叫鞋底光呢?就是那种走了东家串西家,一刻不得清闲那种。也不是有啥正经事,就是串门子凑热闹,这种行为到了什么程度呢?到了把鞋底子都磨光的程度了。于是,人送外号——鞋底光。 杨淑慧就觉得,“成功这娃的命真苦!好不容易娶上媳妇了,咋是这么个性子?这还不如找个能干带孩子的寡妇,好歹过的是正经日子。” 可就是这个一个鞋底光,在大年三十的时候,突然上门。带着刘成功一起,来找四爷的:“……我这两天把咱大队几乎都跑遍了……” 四爷抱着他闺女摇,那边大民和三岭招待成功。 引娣就说,“那你这可不容易呀,咱大队十个组,大着呢。” 那是!花莲又说,“我……在咱大队跑了一趟,你知道感觉最大的是啥?是路不好走。”她一股脑的把她心里想着的东西往出倒,“我想着,咱是不是还得找石场去,得叫咱免费的拉些石子,回来把咱的路给修了。” 桐桐和四爷都愣了一下,修路这个事,就没有不对的。但是两人为啥一直不管呢?没别的,就四个字——时机不对! 四爷不能四处出头,况且,要是为了好走的,那就把泥土的路平整一下。每年修一次,便是路不好,也是有限的。之后国家会帮着修的,而且路是要规划的。如今咱自己这路,你怎么修呢?用石头把路铺平,那这得拉多少石料回来?而今这石料都是靠人工砸出来的,你们一人一天才挣多少钱?能砸出多少石料来没数么?若是只有大石子随便这么往路上一盖,这拖拉机可走不了这样的路,对过路的车辆磨损太大了。那就是只能拉大些的石头把路铺平了!可这种砸石头,多耗费人力和运输呀? 除非全大队的人一起过去,砸够全大队所需的两倍,给人家留一半,咱自己拉一半,之后各家自扫门前雪,把各家门口铺齐整了。但这种的,改善的意义大吗?那么多的草房子没办法翻新的盖,偏弄这石头路。 其实,有这工夫,咱自己烧窑烧砖,只要人力跟的上,盖房子的砖有了,铺路的砖也就有了。为什么非奔着人家的石头去呢? 四爷就给两人算了一笔账,告诉他们怎么干是划算的。 这话肯定是有道理的!真是给指了一条发财的路。 结果呢?回去了一晚上,不知道两人是咋想的,突然又觉得开砖瓦厂不行,还得是石头。两人的逻辑是:砖瓦能盖房,但是石头的房子更坚固。这就是一旦盖起来,子子孙孙都不要再为房子的事发愁了。 不过是多花费点力气,这是多要紧的事吗? 两人到处游走,大年下的给做思想工作,一个意思,那就是:咱得跟对方谈,只要咱有时间就去砸石头,给对方留一半,咱拉走一半。咱回来好盖房铺路! 总有人脑子一热,觉得人家说的对。 但大部分人都当笑话听听就算了,像是金印这样的,出门在外跑的时间长的,在饭桌上就笑着说,“娃们的心都是好的,就是没见识。要石头,还非要去石场?其实多跑点路,有些河道里什么样的石头没有呀?捡了往回拉就行了!都不用跑那么远,朝北五十里,就有一段子河沟里面,都是石头……” 三岭是个有心人,大家都当热闹呢,他是真往心里去了。 转脸偷偷跟四爷商量,“砖窑的事情,其实能干!咱大队出面,算是集体的……” 四爷摆手,“时机不对!这几年,踏踏实实的,别多走一步。” 三岭便不再多话了! 四爷叮咛说,“结拜弟兄也少提,不要往一块凑。” 三岭低声问:“风声又不对?” “咱们公社还好一些……这是被石场的事给吓住了,知道收敛了。可外面并不消停。”四爷叫三岭坐,两人坐下说话,“常山那边,县里一位领导骑着自行车下乡检查工作,结果被人给拦在半路上,自行车被抢了,随身的钱包也被掏干净了,大冬天的连衣裳都被扒了!” 我的天爷呀! “人幸好没事,去最近的公社派出所!谁知道……里面有包庇的,领导的包没了,没法证明身份,案子没立……等领导辗转回了城,事才传开了。可派出所下去抓人,对方揪集了成百人,把警车也掀翻了,把民警也给打了!当时有一女民警,若不是老民警鸣枪示警了,都被人把衣服给脱了……” 无法无天呀! “一地如此,地地都如此。总也有些无法无天之徒……”四爷就道,“这都是那场运动的遗毒!”那个时候□□烧没事,就真的以为现在□□烧也没事。 行吧!不动窝,就老老实实的种地。枪打出头鸟!这红眼病多了,就容易出事。 低调吧,低调到孩子的满月,百日都不打算办喜宴。 大年初五,林家人来看孩子了。林双朝吴秀珍带着老太太,连高城和育蓉也来了。 育莲叫雷智平跑了几次,她没能来,也是因为有身孕了,不方便过来。 老太太把孩子从头到脚的摸了一遍,“壮实!好养活。” 是的!这个孩子不是胖娃娃,好似也喂不胖似得,但是这胳膊腿特别欢实,劲儿特别大。 吴秀珍是里里外外看闺女的生活环境,还别说,把这家里拾掇的,比住在城里面舒服多了。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是真会花钱,也舍得花钱。见过谁家弄这么大一玻璃房,专给里面种菜的? 人家公婆真是惯着自家这闺女了。 林双朝抱着孩子在屋里转悠,不时的低头看一眼,难得的慈眉善目起来。 用育蓉的话说,“咱们从小到大,见过爸这个表情吗?” 隔了一辈人嘛! 金印就笑,“亲家,还没给妞儿取大名呢。” 林双朝可乐意了,只是没好意思问。抱着孩子端详了再端详,就问说:“圭璧,如何?” 金印哪里懂这意思?啥叫圭璧? 林双朝看四爷:“你说呢?”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金圭璧,听之有金玉之声,品之有君子之格,好!” 林双朝便笑了,不再言语。 育蓉低声跟桐桐嘀咕,“规避?圭璧?多绕口的名字。不知道的还当爸爸又一语双关,意有所指呢。”她就道,“还不如叫金玉好听呢!”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真叫了这个名字,又少不了这么去隐喻。 其实,圭璧这两字,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到四爷和桐桐都不敢给孩子用。 《周礼》上规定的: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 圭璧这东西,只有两个用途:一则,帝王和诸侯祭祀神明所用;二则,朝聘之用。 在古代这两个字代表的分量,堪比册立太子。而今是不讲究这个了,但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同样是吉祥的。 林双朝真没别的意思,他没往《周礼》那边想,他只是想到了《诗经》上的话,哪怕是个女孩,他也希望孩子有君子的品格。 行吧!金圭璧就金圭璧,户口本上就这个名字了。 但把林家人送走了,桐桐还是跟婆婆说,“在家就叫小名吧!小名叫着亲。” 杨淑慧就可高兴了,“你大哥说生在黎明前,就叫黎明!黎明绕嘴,就叫明明。” 明明就明明,于是,这个叫明明,那个叫妞妞,间或喊一声臭宝,名字就这么给叫起来了。 这个孩子是真的长不大胖,每次彩儿来串门子,都说,“我家秀秀这么大的时候脸蛋这么大,怎么你家孩子……就不长肉呀!你家这整天炖肉给你补,你这奶水也旺,怎么不养孩子呢?” 这话真叫人不高兴!我家孩子怎么就不长肉了?瓷实着呢! 杨淑慧就说,“我家孩子啥身高呀?那腿长的那么长……谁跟他们似得,小短腿。” 当奶奶的挺会侍弄孩子的,桐桐该撒手就撒手,绝不叫自己累着。 这开了春,都来问:“今年不种点西瓜?” 林雨桐摇头,“累得慌,就不种了!那地里是冬小麦,怎么种呀?” 一年挣了一千,这都不种了? 不种了!不出这个头了!谁爱种就种去,去年那么弄了,很多人都知道。便是省城的饭店,人家未必老家没有种地的亲戚。种上几亩,人家也能消化掉。价钱不会再那么高了!她也就不折腾了。胆大的试着种了,还能挣钱。胆子小的,那就算了。 反正她是随心所欲的!生了孩子之后更注重保养了。别的倒是罢了,第一,不操心多余的事;第二,保持愉快的心情吃好睡好。 人家坐一个月子,她坐了双月子。月子坐完了,又说没出百日。 出了百日了,又说春上风大,不适合出门。 外面忙成啥样,咱也不知道。反正有个孩子摆弄,偶尔写写文章,日子不要太惬意!四爷呢?是早上八点了才出门,十分钟到派出所。十二点又回来吃饭。下午两点半才又去上班,一到六点准点回家,哪里也不去。 就在秦引娣好似有孕,对门的桃子嫂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差点累到流产的时候,突然就出事了。 王树生在西村的一个寡妇家,被那个寡妇夫家人给逮住了,把两人摁住了。 这事不小,按说跟自家没啥关系。但是,王树生为了立功减轻罪行,咬出了王根生。王根生一张口,把四爷和刘新发都给咬住了。 现在这情况就是,只要被点了名的,都得被调查。 这可当真是把人惊了一跳,四爷和桐桐对视一眼,而后跟来找他的民警笑道:“这就走吧,没有说不清的。” 这一走,桐桐把孩子往婆婆怀里一塞,直接去找花莲。 花莲利索的很,“你先回去看娃,不用你管。”然后特别利索的,把小媳妇们都动员起来,“走!咱去说理去!” 王树生先是说跟四爷一起打架,四爷就说,“派出所有档,当时处理过了,是纠纷,相互取得了谅解。可以找当事人对峙!” 桐桐叫大民和三岭去请当事人去了!这两年跟人家也没有说不来往,婚丧嫁娶,彼此当朋亲在走动。有个啥麻烦,手头紧的时候,也总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因此,一去请,就都来了。 人家很激动,“这是胡说的!我们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亲哥俩打个架,这是家务事,怎么流氓了?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当年的事根本无法定四爷的罪,再加上村里这些大娘大婶子还有小媳妇,往派出所去!花莲就说,“咱整天跟老四进进出出的碰上,谁见过老四对谁不尊重过?这大姑娘小媳妇的,别说是说骚情话了,就是看人那都正经的很。谁家的男娃子不是打架闹事长大的?就是民警,你们个个小时候都不跟人打架?人家一不偷,二不抢,三不乱搞男女关系,四不赌博……不抽烟,没喝醉过……这样要是流氓,这是要冤死多少人。” 不要吵!不要吵! 派出所所长就出面,“咱只是调查。” 关键是有公检法三个单位的人共同处理案子的,派出所肯定没问题,但其他部门,咱得摆出来叫人看看。 这一闹腾,情况就比较明白了。 派出所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闹腾成这个样子王根生听不见吗?这闹不好就成了自己诬告了呀!这不奏效,他又说,“金家的钱来的不清白!林双朝肯定是贪污犯!” 其实,他要咬着金印不放,这里面的事就不好说了!金印是真的用许多灰色收入。 但是林双朝真没有!而且,在老家很少有人知道自家钱财的主要来源是啥。 当然了,所长是知道的。方副局和县里的很多领导是知道的。 四爷提供了桐桐的交税证明,“林厅的问题,你们可以朝上级部分反映。但我家的钱财来源是合理合法的。要是有问题,除了个人所得税的问题,也没别的问题。除了这个月刚到的三千二百,还没有交税之外,其他的所有交税证明都在。这三千二随后补上,我们还没来得及上省城去取,一直都是我岳父帮着收的。” 这个问题,四爷当然是要跟王树生说清的,他申请见人当面说。 王根生一见对方就瑟缩了一下,四爷拿了几本杂志,他给派出所订阅着呢,大家都看,但就是不知道作家小桐就是桐桐。 四爷把书翻开,叫王根生看,“……她很有名气,去年还得了全国优秀中篇小说金奖,据说,要改编电影。一篇文章的数千块钱,她还不止给一家杂志社写文章,还有许多报纸约稿,稿酬都不低。所有的稿酬都是寄给我岳父单位,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的。这跟贪污无关。” 这不可能呀!那么一个人凭啥跟了你了?你肯定是对人家用强了?! 所长一拍桌子,“适可而止!要是再胡乱攀咬,你知道后果。” 王根生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是犯蠢,人家当时把尾巴都处理干净了,不可能被抓住啥把柄的。他坐了半天没动地方,这才说,“打架是真的,但他们和好了,我不知道;我看见他们家吃肉盖房的,花的都是钱,我有怀疑,但是不知道他媳妇那么挣钱。” 意思是不是诚心诬告的。 结论是四爷没事了,当天被请去,当天被放回来了。因着石场的事,大队上的人都欠四爷的人情。这会子只骂王根生,说是狗怂货,就不干人事。 王根生家媳妇可不愿意背上这么一个骂名!李花花就上派出所去了,说王根生并没有大恶,这都是王树生给害的。然后把王树生跟白彩儿勾搭成奸,白彩儿怎么撺掇王树生,王树生又怎么拉着王根生,又跟王根生怎么去金丝和周海潮家借钱的事学的详详细细的。 这事就大了。 第一,王树生跟白彩儿通|奸;第二,王树生和王根生曾经意图投机倒把;第三,两人胁迫周海潮借贷;第四,周海潮可能存在职务犯罪,侵吞公有财产;第五,金丝私放高利贷。 我的天呀!祸从天降呀! 白彩儿被带走的时候脸都白了,这种事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谁知道李花花这个疯女人,我又没偷你男人,我干啥关你屁事。 桐桐抱着孩子在门口看着,看着白彩儿被带走,心里咯噔一下:白彩儿怀孕了! 白彩儿可聪明了,坚决不认跟王树生通|奸的事,只说是,“家里钻进来个人,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是谁,把我给……我也不敢声张,怕人家笑话。这两个月我都不敢叫人知道,我这是怀了娃了……不知道该咋办……” 第一,她是被迫的;第二,怀孕是事实,但是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男的。 这种情况下,只要没摁住王树生,谁都无法定罪。而且,怀孕了,白彩儿表示,“我想生下来……” 孕妇、产妇、接下来该是哺乳期妇女,家里没男人,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便是有什么过错,也得考虑这个情况,监外执行。 这个情况,白彩儿在派出所呆了三天,就又全身而退的回来了。 至于周海潮和金丝,两人一口咬定:“没有借钱那回事!我家就没钱,咋可能借出去钱呢?” 不管怎么调查,咬定了,就是没有钱,也没有借给任何人钱。这纯属是子虚乌有的诬陷。 白彩儿没事,这两口子也没事,反倒是李花花被批评教育了一顿,说是要举报就要有证据,不能这么信口开河。 至于周海潮在单位上有没有贪污,转交单位内部调查。派出所处理治安案件,别的不归他们管。 而王根生和王树生这哥俩。王根生多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此类案件,被判了五年。而王树生呢,是被人按到寡妇被窝了,这是通|奸。但是通|奸怎么量刑呢?这是基于女方愿意的前提之下!如果寡妇改口说是被逼的,那王树生非被枪毙不可。但是不管怎么问,寡妇都说是自愿的。于是,两人都按照流氓罪,判了七年。 刘新发这种的,被王根生咬住了,因为小偷小摸,给判了三年。 一时间,风声鹤唳! 像是一些十几岁二十几岁动辄就打架闹事的,被拉着游街示众,几乎是天天都有。 杨淑慧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害怕谁进去了,又把老四给点了。 尤其是进入八月之后,电视新闻上,收音机上,动辄就是严厉打击什么什么的,然后是这里枪毙了多少,那里枪毙了多少……可不叫人心惊胆颤。 这种情况下,金家人敢干什么?别说四爷了,就是金印都不再出去开车了。整天就是家门口那点地,拾掇了再拾掇。 当然了,也有风声传出来,说是桐桐不光是抄写,人家还是作家,还能给报纸上写文章。这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两人还是拿出一万块钱来,这钱捐给公社,盖学校。 之后又拿出一千给村上,给村上盖小学。 是的!每个村上都有小学,但一个公社得有一个初中。好几个公社才会有一个高中。学校在哪个公社,哪个公社人气就旺,啥时候都不变。 如今的公社没有普通高中,只有一所农校。有了这个钱,就可以好好的盖个初中,再把农校改成高中,把隔壁公社那个高中迁过来。那边校舍太破了,到了雨季就漏雨。修整都不知道从哪修。搬过来最好! 这钱花的,把杨淑慧给心疼的,感觉这钱够她小孙女花用一辈子,结果这就没了。 她觉得她家小桐是真好,拿那么些钱来,为啥的?还不是为了老四的。修桥铺路盖学校,这都是大善事呀!做这么多好事善事为啥的?不就是为了叫大家手下留情,别揪着老四那点过往吗? 人家为了自家儿子的,那咱是不是就得处处以媳妇为先呀? 孩子晚上太熬人了,“不用你带,妈带!这么大了,都不吃夜奶了,你好好的睡个踏实觉,得把身体养回来。早上不用着急起来吃饭,我们不吵你,你啥时候起来啥时候吃。” 起的晚了,饭菜另外给放着,只管吃了就行。婆婆转脸就给收拾了。 一家子特别小心特别谨慎,特别低调,特别的不敢招惹麻烦,这么小心翼翼的过了三年。 八五年底,这股风终于是刮过去了。再没有动辄就公审了,也不见游行了,甚至四爷回来说,“借调人员得陆续回原单位了。” 此时,压在金家人心底的大山才彻底的挪开了。 杨淑慧喊三岭:“赶紧的,去割上几斤肉,咱吃红烧肉。” 成!三岭骑着自行车跑了。 杨淑慧就说四爷:“以后可不敢再跟人动手了!这件事翻过去之后,再不会翻腾了吧!” 肯定的!再不会有人翻腾了,这就算是彻底的揭过去了。 这边正阿弥陀佛了,外面传来呜呜呜的哭声,转脸,就见一三四岁的小丫头气哼哼的,左边牵着一个,右边拽着一个给拖回来的。 林雨桐咔嚓咔嚓的吃苹果,看向那个一脸煞气的小姑娘,这会子了还横眉立目的。瞧瞧,脖子又有血道子了,手背上还乌青了一块。出去的时候小揪揪扎的挺好的,红绸子扎的蝴蝶结给戴上,多看好的。现在呢,蝴蝶结也不见了,小揪揪也乱了,黄毛毛一般的头发散乱着。左边牵着大民家的老大,是个小子,只比她小一岁,这会子哭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浑身滚的都是土。右边呢,牵着的是大民家的老二,还是个小子。这个才会走路,还走不稳。走不稳就干脆不走了,趴在地上。然后她就给揪着弟弟衣领子,这么拽回来了。最小的还当这好玩呢,回家了还不起来,顺势一滚,咯咯咯的笑。 不用问都知道,这又是跟巷子里的孩子干仗了。 林雨桐扔了苹果核,用下巴点着孩子,然后跟婆婆说,“也别怕您儿子打架了,您看看小的……这不,咱家有继承人了!打遍巷子无敌手了吧!” 杨淑惠正看着呢,这可咋弄呀?大民家俩小子,一个比一个好脾气!人家打一拳都不带还手的。可自家这孙女呢,我的天爷呀,跟只猴似得,一个拴不住就出去惹事。 四爷过去,蹲在问他闺女,“这回又为了什么呀?” 人家可生气了,眉头都能飞到太平洋去。也不管脏不脏,顺手从石桌上捞了苹果,然后也蹲下,一边啃一边道:“小安拿着鸡蛋在门口吃,云云把小安的鸡蛋抢了……小军就要把鸡蛋抢回来,秀秀姐就来了,把鸡蛋抢了不算,还把小军推到沟里了!” 小安是大民家的老二,小军是大民家的老大。 云云是白彩儿后来生的闺女,应该是王树生的。 秀秀是她家的老大! 这两家比邻而居,孩子在门口坐在门墩上玩,甚至门口的檐下台阶都是相连的。经常在一起玩,很正常。 桐桐就问她,“然后呢?然后你把人家秀秀怎么了?” 人家拳头一握,再一挥舞,“我把她塞到排水沟里了!” 排水沟是每家门口都有的,一步宽,深度不到大人的小腿位置。危险是不至于的!但是排水的地方,能多干净呢? 果然,苏环婶子拉着一边走一边嚎的秀秀来了,“杨淑慧!你出来!你看看把你家娃把我娃打成啥咧!” 杨淑慧:“……”日子像是倒退了二十年,那个时候苏环也是这样的叫喊着!那个时候,总是老四把赵大用给揍了,被人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而今,二十年过去了,才不用为老四发愁了,结果孙辈又续上了! 她先心虚一下,然后趾高气昂的出去,“咋?!咋了?你家秀秀多大了?我家明明才多大?你家娃儿要不是欺负我家的娃儿,我家娃儿能动手?你家的五六岁了,我家的三四岁,谁欺负谁?!” 两人在巷子里开战,彼此叫嚣半天。 这是处理小孩打架的基本操作。接下来该是,各回各家,然后接着揍自家的孩子。 果然,那边苏环打秀秀了,“你个窝里横,人家打你就受着?你就不会还手?” 秀秀嗷嗷嗷的哭,声音传了半条巷子。 自家这贼丫头缩了缩脖子,马上窜了,“奶奶,洗白白!” 林雨桐拎着衣领就往屋里带,说婆婆,“你看看小军和小安都好着吗?我带她洗洗。” “爸爸——爸爸——” 桐桐一把把门给关上了,把四爷给关在外面了。 金明明也不嚎了,眨巴着眼睛,她妈怎么拎,她怎么乖。 不急着洗,叫她站好。桐桐坐在沙发上,看她:“我说过了,可以打架吗?” “不可以!”金明明下巴扬着,然后嘴一瘪,“又不是我惹事!” 四爷在外面喊:“你把门打开,我说孩子。” “是啊!”杨淑慧扒拉着窗户,“叫老四说吧!一物降一物!他爸是过来人,知道怎么教?!” 林雨桐隔着窗户看四爷,那意思是明摆着的:咱俩谁是过来人? 四爷直接给缩了,还帮着打发杨淑慧,“您去看看那俩小的,我在这里看着的。” 好说歹说,给打发了。 金明明扭头看窗户,这次不仅奶奶走了,连爸爸也不在外面了? 她跟亲妈大眼瞪小眼,然后可利索的朝后一退,咧嘴就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一边嚎一边挤着眼睛,好半天也没见一滴眼泪! 林雨桐都觉得麻爪,她感觉,她和四爷从没有遇到过一个孩子,像是这个孩子这么淘气!况且,这还是个女孩子! 她拄着下巴认真的看金明明,金明明一边嚎一边挤眼泪还一边偷眼朝这边看一下。 “金明明——” 亲妈叫了,金明明打了个嗝,不嚎了,竖着耳朵听着呢。 四爷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嚎了!可这口气还没倒腾匀称呢,就听见桐桐在里面说了一声:“金明明……我教你爬树吧!” 四爷:“………………”啥意思?你带着她把她能淘的气都给淘了,她就不再淘了? 第 898 章 流金岁月(29)一更 流金岁月(29) 说带孩子爬树,真就带她爬树。 这个季节的枣儿红了,柿子也黄了。这两种树都不算多高,也不会太粗,那就从这些树开始吧。 自家门口就有两棵柿子树,当时移栽来的时候就成年的树,而今好几年了,长的最多米高,还没碗口粗。 就这个高度,林雨桐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然后一跳,抬手就抓住枝丫了,胳膊有力,脚蹬在树上一转身坐在树上了。她坐在上面荡着双脚叫金明明:“来呀!上来呀。” 金明明站在她妈站着的位置伸着手,发现够不着。再蹦跶两下也还是够不着。 左右看看,没法子,回家哼哧哼哧的拖着高凳子来了。把凳子放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准备爬到凳子上站着。 这把跟出来的杨淑慧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乖宝,回来吧,咱不跟你妈玩了!”小桐也是,没正行的坐在树上,看孩子干这么危险的事也不管,“咱不跟她玩。”摔了可不是玩的! 林雨桐坐在树上打发婆婆,“您放心的干您的去吧,这里您别管!她淘成这样,你能保证她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不爬高?” 杨淑慧:“……”那我还真不能! 这不就完了吗? 金印拉了老婆子回去了,“你呆着去吧,我在下面看着,肯定能接住。” 然后金明明果然就站到凳子上去了。台阶半米高,凳子八十公分高,再加上她的身高一米一,说实话,这个高度从地平线上看,高低也不低了。这丫头站在凳子上,抬手就能抓住她妈妈的脚。一旦抓住,她抱住就敢双脚离了凳子,那么吊着往上爬。 金印伸手就能拖住孩子的脚,但还是没动,他倒是想看儿媳妇想干什么。 桐桐脚一抬,把这丫头挑上来。金明明高兴了,咯咯咯的笑,得意洋洋的。 金印在下面还助威:“我家明明就是厉害!” 臭丫头越发美的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却不知道她妈把她往树杈上一放,转身往下一跳,先是伸手就抓住了树枝,晃悠了一下一撒手,稳稳的落地了。然后说金印,“爸去忙吧,我就坐这儿,哪里也不去。” 成!成吧。看儿媳妇那利索的劲儿,接个孩子还不容易?真就去忙去了。 金明明左右看看,完了,骑在树杈上下不来了。妈妈坐在门口的门墩上翘着一郎腿哼歌呢,压根就没看她。 没人动她的椅子,之前她踩着上来的,而今椅子还在那里,可下到椅子上好像有点难。她尝试过各种办法,就是踩不到椅子上。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闺女骑在树枝上,一看见他回来了,眼睛都亮了。 他假装没看见,也不往树上看,到了跟前只给桐桐使眼色:弄下来吧。 桐桐轻轻摇头,推四爷进门,“赶紧洗洗去。” 然后四爷果然进去了,金明明朝里看看,等不到人。 林雨桐这才站到下面抬头看她,“金明明,爬的高不算本事,能平安的落下来这才是能耐……” 本来已经出去打算跟儿媳妇理论的杨淑慧听到这话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咱没文化,但咱懂道理呀!儿媳妇给孩子教的,不仅是爬树的道理,做人办事,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她不出去了,但是可以给我家乖宝加几个虎皮蛋,放在肉汤里煨着。 桐桐抬头看孩子,“想下来吗?” 想!要尿尿。 林雨桐站在下面,“敢撒手跳下来吗?” 米高,一层楼的距离呢?金明明蹭的撒手就往下跳。桐桐伸手一接,人给捞住了。 她扒拉孩子的脑袋没言语:孩子,你怎么就能确定这个人能永远在下面接着你呢? 不着急,这个道理慢慢的会叫你明白的。 一撒手,真去厕所了。出来之后抱着她的杯子咕咚咕咚就喝水。然后才嚷嚷,“奶奶,痒痒!” 能不痒吗?秋天的蚊子毒着呢。瞧瞧,脸上脖子上手背上脚腕上,一片的蚊子包。 她奶奶说她,“你妈给你的香包,嫌麻烦从来不带。你看,奶奶挂着的,奶奶一次都没被蚊子咬过。”说着话,从兜里摸出清凉油来,给疙瘩上都抹上。那个味道呀,冲的人眼睛直往下流眼泪。 “别用手抓了再去摸眼睛,那更遭罪……忍着。” 桐桐进去给冲了一点药粉,给喂到嘴边,“张嘴!” 金明明闭着眼睛张嘴喝了,一会会的工夫,觉得不痒了,又欢蹦乱跳缠她爸去了,“……这么大的毛毛虫,就在树叶上……小鸟把柿子都吃了……鸟吃了的柿子,都是软的……” 四爷挑眉,这个孩子真是,难为坐在树杈上还能观察的这么仔细。 吃饭的时候金印就问说,“回供销社那边了……咋样,工作还能干?” 供销社是计划经济下的产物,随着市场的开放,这地方能怎么样呢?不经过一番改革,是肯定不成的。但是改革,会怎么改呢? 所有的改革,其实都是从人员的精简开始的。何况供销社这种的服务,那是非大动不可的。 四爷回来商量的就是这个事,“工资降了一半……几乎是月月亏本!” 现在镇上都是五天一个集市,都来镇上赶集了,市场上几乎是啥都能买到,人家为啥要去供销社呢? 便是油盐酱醋,你听就行了!巷子里每天都有人赶着驴车喊呢:“换醋换酱油换油盐……” 用啥换呢?用麦麸就能换。 所以,几乎家家都在门口喊住驴车,油盐酱醋这就解决了。便是小饼干小麻花这些,也有小商店在镇上开起来了。人家的东西好,服务也好,热情的很,常不常的还给搭个小搭头,这就更不会去供销社了。 林雨桐就说,“说实话,这个机构能遍布所有的农村乡镇,跟邮政似得,铺满了。这是特别大一条物资供应链。若是能做到按需配货,你说这得多挣钱呀!坏就坏在人事上了,坏在思想理念上了。” 是这个道理!动辄给醋里添水,给散酒里兑水,给饼干之类的弄的潮湿了增加分量,自己内部把这种行为当做了一种理所当然,这其实是谁想去改都特别难的事。 机构太大,太庞杂,人员与当地结合太紧密,这就是不破不立的事。 四爷估计是不想在里面浪费时间了。 在四爷的想法里,他想要的应该是一个扎根村镇的一个农资超市。凡是农业所需的一切东西,都能在这个农资超市里买到。且带有许多服务! 比如,农机坏了,维修人员一十四小时内得上门处理。比如,庄稼里长了哪种虫了,专业人员得搭配出最优的农药方案来。 甚至是能做到有些农具和农机的升级和以旧换新。 做一个这样的超市不难,但难的是将这样的超市铺满。说实话,哪有供销社的渠道更好呢? 但显然,用不了人家的渠道,再加上对方的负担实在是太重了。那就不如再自己来。 四爷怕是想在公社开第一家农资超市吧。但有个问题是,现在这农资市场并没有开放,依旧是国家计划内调拨。 以前是生产队,集体干活。上面给拨了多少,咱就用多少。但现在这联产承包责任了,家家户户都要从地要产量呢,那对化肥就都有需求。这样的话,国家拨给的就不够了。县上的生产资料公司也挺难的,下面的百姓急着要,可手里没有那么多。没办法,县上给下硬指标,到各地去采购。看哪个肥料厂要多余的,咱帮着采购。可厂里的原料是国家调拨的,哪有那么多多余的?有时候跑遍全国数省,能搜集来五六车就不错了。但这点化肥,对这么大一个县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也就是说,工业的调整没有跟上农业生产的需求。 以公对公都买不来,那么请问,一个私人的店,从哪弄化肥去? 要说弄个化肥厂,可生产啥玩意不得原材料呀?原材料还是计划内调配,怎么生产? 成了一个死循环。 晚上了,桐桐才问四爷说,“现在做这个肯定是不成,时机不到。” 四爷就说,“时机不到就先做别的,总得有些积攒才能说其他。” 可先做的话,先做什么呢? 四爷想做半机械的农具,比如很简单的玉米脱籽机,有小型的手摇型的,也有稍微大些的,靠着双脚踩就能操作的。 毕竟现在这种玉米,几乎还都是用手往下尅。 比如手摇的,一个碗大的小家伙就能操作。而这种东西咱不说多少钱,拿着铁来就能换一个,不成吗?钱没有,但是谁家没点铁疙瘩呢?破锅烂锄头的,都可以呀! 桐桐:“………………”你这起家的操作,是不是有点太寒碜? 嫌磕碜了? 没有!没有!那绝对没有!桐桐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朱元璋开局一个碗,人家换了个天下。咱家……不就是收个破铜烂铁吗? 收! 然后金印和杨淑慧就听说他家老四要把那块当初花了千租了一十年的苇地清理出来,“收破铜烂铁?” 不是!是收废铜废铁! 金明明眨巴着眼睛看她爸,不明白这个差别在哪? 她爸可严肃的告诉她:“废弃之物再利用,是服务大众。” 金明明扭脸看妈妈,嘴角动了一下,好似等着妈妈去反驳。 结果她妈妈给她夹了一块肉,然后才说,“收破铜烂铁是赚蝇头小利,服务大众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金明明把肉塞嘴里,嚼吧嚼吧,然后点头:“真棒!” 对!你爸最棒! 好吧!我爸最棒! 第 899 章 流金岁月(30)二更 流金岁月(30) 不继续干去了,这事行不行吗?这不是四爷一个人说了算的。这得把大民和岭都喊来,看这个事该怎么弄。当初是四爷接班的,而今好好的工作不要了,这谁能接受呀? 大民就不理解,“去混日子去,一月还是二十呢!这是集体的大单位,国家总不会看着不管的。度过这个困难时期,说不定就好了呢?” 是啊!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可这二十块钱真的是不能养家糊口了。 那现在怎么办?只有子女接替父母的班,没有哥哥接替弟弟的班的。 四爷就说,“要不然这样,我调到库房去,大哥替我顶班。” 这是铁了心不想干了呀! 大民还真不知道咋说? 秦引娣就不乐意,说大民,“守着库房,每月拿二十,一年二百四十块钱。那都不如给你弄个驴车,架着驴车去卖醋去!咱多收些柿子,在家做醋!人家那醋都是用醋酸用水泡出来了,咱家的是柿子醋。卖一年的醋,赚个五六百是没问题的。就是换了麦麸回来,咱多养几头猪,年底卖了不也是钱。” 小桐会酿柿子醋,自己也会酿。这并不难!醋这个东西嘛,家家都离不了。就是买上百十个瓮,就能干的事,一次性忙完了之后,剩下的就是卖了。 他出门也说不上是辛苦,就是坐在驴车上走街串巷嘛!之前收兔,村村镇镇的都熟。便是遇上地痞流氓,咱怕吗?谁不知道你是老四他哥,对吧? “我在家管着地,还能多喂几头猪。我觉得老四不死守着二十块钱是对的,抱着铁饭碗要饭,那又为啥不撒手?” 大民就说,“看把你能的,柿子这东西,说没有就没有了。上哪弄那么些柿子去?” 桐桐就说,“粮食可以,水果可以,便是番茄也是可以的。尤其是红薯,酿出来的醋味道也不差。我都会酿,今年咱就试着酿一下看看,一尝就知道了。” 秦引娣就说大民,“你这人真的是,干个啥事都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柿子没有的,咱自己种不就完了。现在这地承包起来又不贵,多承包点地,全都种上柿子树。就跟咱门口这柿子一样,要啥管理呢?啥管理都不用!两年就长起来了……” 二百块钱就能承包四十亩不太好的地,柿子树柿子苗根本不要啥大的本钱,叫上几十个人干一天都给栽进去了,看把你给难的。 秦引娣就说,“你只要会卖就行了,剩下的事不要你管,有我呢!” 行!能卖,有啥不能卖的。 岭的心思在砖瓦厂上呢,也不想要这二十块钱。 于是,四爷顺利的辞职的!几个同事正在打扑克给脸上贴纸条呢,结果都愣住了:“辞了?不干了?” 对!不干了。 一个小伙就说,“一个月二十,也就是没饿死而已。要是有办法,我也不干了。” 等四爷走了,张姐就笑说,“人家老四他媳妇那钱挣的,都没数的。他回去有媳妇养,你回去谁养你?” 说的是啊! 所有人对四爷任性的行为理解都是:他有媳妇养,他怕啥。 而四爷呢?则兴致勃勃的,转天第一件事,就是先带着桐桐,两人去量那一片苇子地究竟有多大。 桐桐的步幅可以很标准,四爷用尺子一量就收了手,还是桐桐来吧。这地方正好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南角,地理位置真的是特别得天独厚,从个方向来这个镇子上的人都得从门前过。而且,量过之后,林雨桐很惊讶,“六十七亩半!”她朝后指了指,“后面是野沟,要是扩进来,能有一百四十多亩。” 唯一不好的就是,地势太低!要想把这个地方填起来,需要极大的土方量。 四爷摇头,“不急,开始有两亩的空地就够了。慢慢来吧!” 然后两人就计划着把最靠路边的两亩先清理出来,正商量呢,金印牵着金明明来了。金明明手里举着麻花,不用问都知道,又去小商店买零嘴了。 金印就说,“苇子这个东西难清理,这根一繁殖就是一片……一到春上就往出冒,得好些年才能清理出来。” 是啊! 大人正搁在这里商量呢,金明明突然扯着她爸的衣摆,低声问了一句:“苇子没了……鸟去哪?” 四爷愣了一下,朝这一片苇子看了一眼。密密匝匝的苇子里,栖息着各种比较常见的鸟类。因为很少有人进这里面,所以鸟安心的把巢穴搭建在里面了。大人不叫孩子往这里面跑,谁也不知道哪里会钻出来一条蛇来,咬一口可怎么办? 可金明明肯定是窜进去玩过!要不然她怎么知道里面有鸟窝!鸟便是再笨,也不会把窝搭建在外围的。 桐桐听了一耳朵,瞪眼看过去。人家蹭的一下藏在她爸身后,然后偷偷的看人脸色。 四爷拍了拍孩子的手,跟她保证,“肯定会叫小鸟有地方住的。” 桐桐没急着训孩子,先跟四爷带着孩子绕过苇子朝野沟那边去了。看了地方,林雨桐就觉得行,“回头问问,这一片归哪个大队,咱把这承包下来,苇子根挖出来埋在这边,明春就长出来了。”事实上,苇子从那边一直往这边繁衍,野沟周边已经零星开始长苇子了。 四爷就给孩子解释,“苇子到了秋里,就该收了!割回去编织席子。鸟儿也飞到南方去了,明年回来的时候,那边的苇子也已经长起来了。那边更安静,更适合安家。” 然后才知道,这一片野沟是属于公社的。又花了千,从公社把那一片承包下来,年限是二十年。之后可以优先续约! 至于买那个干啥,这没啥要瞒着人的,就是鸟儿需要栖息地。 这对桐桐来说,是可以用来做大文章的。搞活经济,加大发展,但前提一定是人与自然的和谐。 她的文章现在都是特约的,走的渠道不一样。文章好,往往优先刊登。 这一期的发展周刊上,就有桐桐的一篇文章。因为要发样刊,所以,林双朝永远是优先看到的。 他现在不在省城,而在平洲,主管经济,是地区的二把手。 才进办公室,就被送来样刊和汇款单。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上班时间,就先把刊物拿出来,找到了小桐的文章。 之前,小桐的文章里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大胆的改革的思想,而这一篇是以一个小小的女童为视角,写了一片苇子林,写了苇子林里的鸟,写了苇子林上即将建起的厂子……文章的末尾,她写了,苇子林被割了,将被编制成各种各样的席子,而扎着羊角辫的孩子,却小心的将每一个鸟巢都收集起来,她想再种一片苇子林,把鸟巢再一个个的固定起来。孩子说,我们不能为了我们的家,而拆除了鸟儿们的家。 小桐的文章,很多都很有深度,这是一篇视角独特,读来还多了几分童趣的文章。可童趣里折射出的却是大问题,那便是怎么跟自然很好的相处。 杂志合上,他将汇款单先收起来。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下面交上来的填湖扩建规划书,久久没动地方。 这是大事!改的好了,子孙后代受益。改的不好了,那是贻害无穷的事。 在一水都在为改革呐喊的时候,她又开始示警了。 是的!这就是一种示警。 他打算晚上给小桐写封信,她这样的视角总能给人启示。 晚上把信写好,而后交给吴秀珍,“明早给小桐寄回去。” 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林双朝捏了捏眉心,“就是这个孩子……刚好赶上那十年了!若不然好好的接受教育,她的前途都不敢想。” 吴秀珍不以为意,他说是就是吧!她就说,“小妹今儿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四海把工作辞了……” 嗯!林双朝点头,“这事我知道,四海给我打电话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看挺好的!国家负担重,他宁肯自谋出路也不添负担,这事好事呀!小妹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也不是!”吴秀珍坐在林双朝边上,低声道,“是水利站,说是缺几个水利调度员,正式职工,福利还不错!小妹家个孩子都被选上了……” 林双朝蹭的一下睁开眼睛,严厉的看吴秀珍,“水利调度,这是等闲的事吗?这样的单位,这样的岗位,多少人都争不上,怎么就落到我外甥的头上了?” 人家找去了,主动帮着安排! 林双朝直接打断质问说,“主动安排,就该受着?我看这个安排的人是不安好心!这事不成!”说着就直接去抓电话,要打给水利部门。 吴秀珍一把给摁住了,“你这人,话都不能好好说嘛!这都成了的事了,你这突然一弄,小妹心里肯定是要记恨的。回头再上家里来,找妈哭上一场……闹的妈心里也不自在……这又何必呢?我就想着,这事是不是能缓着办!” 不成! 不成也不能这么打电话!吴秀珍低声道,“我明儿给小桐打个电话,这事叫小桐和四海在家里私下里处理,这总行了吧。” 林双朝这才不说话了,“这些事上你不要犯糊涂!育莲在幼儿园,之前听说要调她去教育局,她就很明白的拒绝了。这一点上,你都不如育莲了?” 吴秀珍白眼翻他,育莲那是亲闺女,啥话能给摊开说!可你妹妹我怎么说?“老林呀,这事处理不好,挨骂都是小事呀!关键是,亲不成亲,兄妹反目,舅甥成仇……这叫咱妈怎么办?” 林双朝从吴秀珍手里又拿了信过去,续写了一页。 林雨桐接到信的时候,只觉得那满满一页上都是那四个字——清官难当。 第 900 章 流金岁月(31)三更 流金岁月(31) 桐桐把信纸递给四爷:“这都叫什么事?!” 小姑家住着林家的房子,其实,林家的房子盖的挺好的,砖瓦房前后都盖的挺严整的。小姑家的老院子她家老大住,老二老三结婚都在林家的宅子里,因为住的开,就暂时这么住着。老太太的地她家也种着。三个外甥结婚的时候,林双朝不是没帮忙。 不管是舅舅家还是小姑家,这几年婚嫁所有的开销都是林双朝认了。他的工资高了一些,生活习惯不变,又有自己给的各种补贴,他的工资能攒不少。自家兄弟姐妹四个,没有用他的钱的需要,他别的地方给老家帮不上,那就只能在钱上尽量给予满足。 舅舅家那边一儿一女,婚嫁花了不到三百,林双朝给了三百。 小姑家这边三个儿子,按照一般的花费,五百肯定是够的。但小姑说得六百,当时林双朝没有那么多,还是从桐桐的稿酬里先挪用了,后来又给桐桐还上了。 春上的时候,村上划分宅基地,小姑说她住的是林家的房子,得村上给分两个宅基地,因为还有俩儿子没自己的院子。 因着村上以为十台抽水机是林上朝争取来的,所以很给面子,划分了两院。 这事林双朝知道,但是没言语。因为这迟早都能争取到,不过是早晚的事。甚至知道了,又给小姑寄了两百块钱,是给两个外甥盖房子用的。 所以这三年,不算过年给的年节钱,林双朝已经把一千多贴补给老家了。 说实话,他自己的四个孩子,成家也没花他那么些。 他一年的工资才多少钱?以前一月一百二,现在是一月一百二十八! 三年里,他要养三口人,要有单位上的人情往来,要维持基本的体面,还得省出三分之一的工资补贴老家。 说实话,这个补贴小了吗? 如今要的有点多了!小姑家的几个都没念书,小学都不算是念完的,只是摆脱了文盲阶段而已。这个自身条件,怎么去单位?这要是个石场抡大锤,靠力气吃饭的,林双朝也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可如今不同呀,水利是吃香且富得流油的部门。到了灌溉期,凡是灌溉都是要收费的。按照小时计费。灌溉了多长时间,一小时多少钱,这玩意敢算吗?谁家不浇地行吗? 这个地方是灌溉区顶在脑袋上的衙门。 但这个事难办吗? 当然了,这事得看谁去办了!对于四爷和桐桐来说,这点事确实不是大事。两人没有找小姑,也没有找小姑的必要。人都是利己的,只要对她有利,不占理她也能掰扯出道理来!同样的,只要对她不利的,你就是占着理,她也能让你没理。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找小姑! 四爷和小桐去了水利站,选了个晚上,都八点之后了,路上几乎没啥人的时候。把烟酒罐头点心拿上,四样礼样样都选好的!然后四爷骑自行车,桐桐坐在后面,奔着城外的水利站去。 老家的情况上面是怎么知道的?只能是水利站里面有人跟他们的上级部门关系很好!那找来就没错。 站长姓袁,就住水利站后头的宿舍楼。 现在都是这个样子,家属一般都跟来。四爷之前跟供销社的人来过,知道是哪一家。 进了大门直接骑车进去,车子停在楼外。敲了一楼最边上一户的门,开门的就是袁站长。这人也认识四爷,“哟!这可是稀客。” 黑灯瞎火的,但还是能看见身后的桐桐,还是桐桐手里拎着的东西。 拿着礼上门,这是必有所求呀! 因此袁站长没有点出姓名来,没称呼,怕叫谁听去。只让开位置,朝两人示意:“赶紧进来!” 特别的热情。 进来之后关了门,袁站长的爱人就端着一盆子脏衣服,去门口洗去了。其实也是防着有人听见里面的谈话。 林雨桐心说,只看这做派,就知道袁站长不能叫人知道的事还不少。 人家给四爷递烟,就笑道:“咱们兄弟之间,有啥事就一句话的事!这么客气干啥。” 桐桐就笑道,“听说我姑姑家的表弟都被安排到咱们水利上的抽水管理员了,你说我知道了,怎么能不来感谢一下。” 袁站长愣了一下,才要说不是抽水管理员,而是水利调度员。可才要开口,就听金四海说,“这抽水灌溉,一个灌溉季下来,挣二三百块钱是有的吧?农村这情况,一年多这二三百的收入,可当大用了。” 袁站长便听懂了,人家这是不同意那兄弟三个进单位做正式工的。这抽水管理员,不是正式员工,相当于水利站在各个村里找的临时工。比如说这一片地,一个管理员。主要干什么活呢?就是谁家要灌溉,你给登记然后排好顺序。水一下来,不能说停就停。就得先排好,几点水下来,你叫第一家接着水,引到地头的渠里去!这一家从几点开始接水浇地,几点浇完下一家得赶紧衔接,这都要有人管理的。按照记录,一个小时比如说三毛钱的灌溉费,这家一共浇灌了四个小时,那么这次灌溉就得花费一块二。管理员记录好之后,还得帮助收这个钱,然后来交账。交账之后,从里面抽取一定比例来支付管理员的管理费。 按照这两年的情况跟算,每个管理员一个灌溉季下来,是能整个二百七八,三百上下。 四爷就道,“如今的供销社,工资才二十!一年下来,是二百四十块钱。” 所以,这个钱平均到每个月,相当于一个月能拿二十多块钱呢。不耽搁种庄稼,一个月有二十来块钱的收入,这日子就能过的很好了。 其一,这是临时工,每个村里水利站都得找几个这样的人。当然了,一般不是哪个村干部的家属,就是在村里比较有势力的人家,一般人根本都摸不到门。这跟走谁的关系用谁的面子没多大的关系。 其二,抽水泵跟自家有瓜葛,便是知道那哥仨都有这活,一般人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三,也是给对方一个台阶,省的他们觉得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蹄子上了,惹怒了上面再多思多想。自家客客气气的上门,把彼此的面子都兜住了,省的叫人下不来台再给林双朝的工作制造障碍。 其四,怎么跟小姑去说就得袁站长来了。 林雨桐只说:“您不知道,我小姑呀,惯爱找老太太哭,老太太有年岁了,生不得气。一气就大病一场,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为这个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了。您这么一安排,真是照顾了我小姑家了……” 袁站长便懂了,这位大作家说:请慎重的跟她小姑谈这件事,不要叫她闹起来。要是闹起来了,老太太再给气病了,就不好了。 是啊!本想巴结人家呢,再给人亲妈气病了,这是结仇呢? 袁站长忙道:“小事而已,一定得处理妥当。” 那就真得谢谢您了!四爷还道,“打算开个小买卖,开业那天您得来!” 哎哟!那是一定的呀! 高高兴兴的,分开的时候都很满意。 袁站长看着人走远了,才往回走。一直都听说这个四混子很会来事,也很会处理事,之前自己也就那么一听。未尝不是觉得,那么夸的多是看在人家老丈人的面子上。 可如今一接触,才真真觉得这人办事的手段是不一样。不光金老四办事的手法值得称道,就是那位大作家说话办事也绝非一般人。 人家这样的女儿和女婿都在农村放着的,怎么可能给那样的外甥开后门呢? 看来,这事从根上来看,还是自家这边把事办差了。 回屋后,他老婆问他说,“咋的?弄错了?我咋听见说是管理员呢?咋弄的?” 他低声把事说了,“明儿,你去一趟……就说是你弄错了,一句都不要提林双朝,也不要提那两口子。便是被人看见他们来了,你也不要回避,只说是金四海想在苇子林那边干点买卖,得把地方填平,来问问妨碍不妨碍边上的水渠。” 然后林小姑就听到了另一版的说法,“……先干着管理员,一个月平均还有二十多块钱呢!之后的事……咱再说!干的好了,就是我们家老袁替他们说话,也有个说头,是不是?” 林小姑哪里懂这个?人家上下嘴皮翻飞的,意思是,上次她听岔了,人家现在管理的严格的,不过可以退一步先干着,之后再提拔。 她就觉得:也行吧! 把人送走了,她还专门去邮局,给平洲的哥哥打了电话。 今儿是星期天,她想着哥哥在家。 林双朝是在家,但是吴秀珍把电话接起来,无声的跟林双朝说‘是小妹’,林双朝摆手,不接。 吴秀珍就笑道:“你哥呀……忙着呢。” 小姑就以为是不在,于是在电话上跟嫂子把这些都学了一遍,“……我一想也对,慢慢来嘛,干的好了,再提拔是一样的。” 吴秀珍心说,转脸姓袁的调走了,谁认你去? 她在电话里打了哈哈,说了几句小姑子那边就以电话费贵为由挂了。 吴秀珍放下电话才跟老林把事说了,“……小妹不知道咱们插手了,没起误会。事情办的很利索,一点麻烦都没留下!三个孩子多一份收入,日子应该也能好过些。” 这是个方方面面都照顾到的法子。 林双朝抖了抖报纸,“回头把那好烟都留着,等四海来的时候都给四海。叫他拿回去应酬去吧!” 吴秀珍就笑:咋就那么稀罕你那混子姑爷呢?! 第 901 章 流金岁月(32)一更 流金岁月(32) 正是收包谷的季节,突然兴起了一种小物件,小的只有碗口那么大,大的也只有瓮口那么大,把整个的包谷放进去,出来就是颗粒是颗粒,包谷芯是包谷芯。 小的那种呢,出来是整个的包谷芯。大的那种呢,包谷芯都给搅碎了。 但不管是小的还是大的,这玩意结实耐用就不说了,关键是特别的省力。那包谷多的人家,把包谷挂起来。一冬天就是这点活,从架子上取下一簸箕,然后用起子起几个豁口,用手心或是用别的包谷芯子往下把籽粒往下尅。量少的话无所谓,要是量多,手心都尅的发红发痒继而疼的难受。 这个东西就不会,坐在边上,一手放包谷,一手摇手柄,很麻利。或是一个人给放包谷,一个人换着手摇手柄,聊着天就把活给干完了。 再要是有个大的,一次就能尅半簸箕,更快速。 这个东西贵吗?说不上来贵不贵,又不要钱,反正是家里的破铜烂铁拿过去称重,八斤铁换个小的,二十斤铁换个大的。 不过换回来的这本身就是个铁疙瘩,小的这个都要三斤重的,铁给取了杂质,剩下的肯定不足八斤,人家得另外打造,又是重新熔,重新塑的,不容易。所以说,这个价钱高吗?这是真不算高。反正咱自己算了一笔账之后,就觉得老四这个买卖做的还算是公道。 这些炼铁的活四爷是不会亲自去干的,简单的土炉炼铁,四爷觉得八成是干过这个活,出来的铁质相当不错。这个活累,包括塑形在内,这都有一些技术含量在里面的。他得找个老实人来干这个活。 谁呢? 四爷把憨子给想起来了。憨子脑子不大够数,简单的话会说,日常交流问题不大。但要是说的多了,话就含混起来了。老实人,也是个可怜人。自从没了生产队大集体,这样人家的生活就可怜了。尤其是在憨子的哑巴媳妇被人欺负了之后,偏偏怀了个孩子。好些人都说,说是这孩子不是憨子的。但不是憨子的,憨子的父母还是叫儿媳妇把孩子给生下了,在他们看来,憨子的智商有缺陷,媳妇怀的这个娃好歹脑子是正常的。一家子都盼着,说是不用生个小子,生个女娃娃就好。女娃娃心软,将来哪怕是出嫁了,在憨子老了之后肯给憨子送一碗饭吃,就算是没白养。结果天随人愿,还真就给生了个闺女。家里添了个孩子,日子就越发的难过了。 四爷和桐桐找到家里,意思是管吃,一个月给三十。之后呢,大家的工资怎么涨,给他就怎么涨。 如今正式工一个月也就是三四十块钱呀!不管这活能干几天,既然叫了,那就去呗!四爷先支付了十五块钱,叫这家的日子先过起来。 然后憨子就去干活了,来了就给他自己搭建了一个窝棚。晚上住这边了! 怕也是家里给教的,生怕丢了这个差事。 四爷呢,又把供销社以前的老柜台老孙找来了。老孙年纪不大,五十才冒头,不过是儿子接了班之后,他就闲下来了。这人在这里负责交易的事!有些人的铁上面泥太多了,压秤!有些人的铁不够分量,得讨价还价。难道四爷要出面干这个? 他才不干呢!他找了个灵活的老柜台来。他知道事情怎么处理叫大家心理上都能平衡。 反正就是这么一个草台的班子,两亩地搭了几间草房的地方,人家就这么开张了。且一做就给做起来了。 是的!四混子这个身份的优势充分的凸显出来。一听说干啥营生的,不光本公社,就是别的公社别的村镇,那些听到消息的人总得来凑个热闹吧。 这几年整治的,这些当年不懂事的混子们,如今也是拖家带口了。整天的没正形是事实,但都谈不上是坏人。相反,这些人都好交际。一听到信儿,咱就走,撑台面去吧! 于是,开业的第一天,都带着鞭炮和各种铁器来了。鞭炮放起来,这是贺喜。拿着旧铁,这是照顾生意。鞭炮一放一整天,惊动了周围好几个村子。这种热闹现在等闲也瞧不上呀!再加上那一天刚好是赶集的日子。 秋里的集市本来就热闹,收获了,手里有俩钱了,这不都来转转。 于是,凑过来看热闹的尤其的多。 四爷提前做出了几台,分散在边上,都是巷子里的人帮忙,也顺便尅玉米叫大家围观围观。一时间整个街道被围的水泄不通。 家里住的近的,干脆直接回家,不大功夫就拿了铁过来。 头一天,人太多。给的铁多出来的,人家不计较着要,说是非要给钱就是打脸。因此,铁稍微欠缺点咱也能过的去。 于是,光是第一天收的货就不少。再加上好些人是来登记的,只说是回头就送铁来。之后呢,又是这些混子们早早的拿了东西,然后在各村帮着宣传。 四爷也不要人家免费帮忙,就说了,“铁你们各自收,咋收的我不管。拉过来咱还按照咱们的生意只管做。” 这中间就有利可图了。有些人在别的乡镇,出门还得借自行车,耽搁时间,怪麻烦的。村上有人收,比如说自己去那边收铁八斤,在咱村里,需要九斤或是十斤,要是没这么些铁,按照斤数补贴一毛或是两毛钱。对于这些代理的人来说,多出来的这一部分,就是赚来的。 有些人从中就看出利了,就找四爷商量,能不能从这边预支一些钱或是货,他想带到别的县走街串巷的试试看。 钱这是小事!四爷就给他们出主意,“若是有亲戚或是朋友,可以请他们在那边代理。你从种取利!”毕竟兑换这种事,当地人更容易取信于人。便是先收铁再给货,人家也不怕你拿着铁跑了。 这倒也是个法子! 于是,才一入冬,就发现老四家这规模不是一般的大了! 原本的两亩地不知道啥时候扩大了两倍不止,而且盖起了砖瓦厂房,还带着大通铺的宿舍。更有那么大的库房,铁门把手。整日里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和架子车自行车。 但是呢,做这种生意,就少不了出现那种:单纯的卖铁客。 老孙今儿就拦下四爷,“老四,等一下,有点事。” 四爷也不着急,叫老孙先忙手头的,忙完再说话。这人管着柜台,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老孙忙完了把四爷拉到一边,“这几天有一伙子人,送来的东西不太对!我没言语,收是收了,不过是单独放着了,过去看看就知道的。” 东西放在库房的最里面,铁锨、锄头,耙子,好好的油光发亮的锅,甚至是铁篦子,还有两个自行车的车头。再往里,有一大捆子电线,这玩意里面是铜丝,不知道是把哪里的电线给偷了。这还不算,还有城里偷来的井盖。 老孙继续往里面去,把麻袋解开,里面是一麻袋一麻袋的铁屑,“这是周边几个公社的电机厂的工人给送来的……” 铁屑没啥事,关键是这些完好的,都是贼赃。 四爷就说,“不要声张,下一次人再来,你就悄悄说,这边定期有人来检查消防。” 明白!把人吓唬住,不敢朝这边卖了。 然后趁着晚上,用架子车把凡是完好的,一看就不是废家伙的农具和灶具,给送到了派出所,“收货的时候乱,东西都是放在袋子里称重的。结果一取出来,发现东西不对!没敢给熔了。要是有报案的,好歹赃物是找见了。” 派出所一看就知道,这压根就避免不了,只要能换钱,总有这种小偷小摸。 人家也没非得问是谁卖的,只是给每个村都通知了,叫治保主任来,统计各村丢失的这种农具灶具的情况,选了一天赶集的日子,派出所把赃物给摆好,来认领!肯定有彼此扯皮说不清到底是谁家的这么个情况,但是警示目的达到了。 叫大家看看:去老四这边处理赃物是不成的!各家都看好自己的东西,别叫人有机可趁。 而后就真的再没见过完好的铁家伙了! 这玩意挣钱吗?怎么说呢?真的很挣钱!当四爷把家里的农具都拿出来翻新了之后,整个村里的农户恨不能都送去叫四爷给重新翻新一次。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翻新农具赚的多到……桐桐天天都得整理毛票票。 农具是什么?农具是农民手里的枪。家伙趁手,省时省力。这用生锈的锄头和锋利的锄头干活,效果明显不同嘛! 再加上冬天是农闲的季节,有些村就是十几个人拉一架子车的农具就来了。等着都行! 那四爷怎么办呢?说了,可以依旧换新。拿上你家的旧农具,再搭上一毛两毛的,给你换个新的就行。 如果说脱籽机不是必需品,并不是家家都会买的话。那农具这玩意……那真就是刚性需求。 原本指望脱籽机赚一笔的,谁知道一个农具的淬炼翻新,意外的火爆了起来。 等到了天飘雪的时候,规模已经到了每天除了各项个开支和税收之外,纯利润能到一百多块。 说实话,光是本公社本县的生意,就足以叫四爷完成原始积累。 每天得交账呀,回来提一兜子的钱。然后金明明就看见她妈盘腿坐在炕上,面前铺一个小床单。一包包的钱往出一倒,开始了整理。各种面额的整理好,用纸条打捆。便是硬币也整理好,用纸张包成圆柱形。然后第二天存到信用社去!她每天跟着妈妈去,感觉里面的叔叔姨姨的,可太热情了…… 第 902 章 流金岁月(33)二更 流金岁月(33) 这个冬天,其实村里的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一是四爷那边缺人手,当然了,不是谁都能拿的起四爷那边的活的。后来很多的师傅都是四爷从县机械厂找来的退休老师傅。一是,三岭的砖瓦厂在这个冬天开业了。如今这砖瓦厂可不用什么现代化的机械,全都是人力做的砖头。这地方从挖土到和泥到成坯到进窑,甚至于卖出去盖成房,每一个步骤都是靠人力完成的。只要有力气,按量算钱。有些人要忙地里活,但是地里活忙完了,来干活也行。要是量要的大,就多要些人。要是量要的少,就少要些人。活要是赶得紧了,需要的人手多的话,有些妇女也行。搬砖真的是一项工作,也是真的在搬砖。 苦是真苦,但是真有挣钱的地方了。 这三年,也一直没给三岭碰到合适的对象。如今这砖瓦厂一起来,几乎每天十几个说媒的。家家都把姑娘夸的跟一朵花似得,可杨淑慧谨慎的很,这媳妇真的不能再选错了。 那么些个,杨淑慧侧面打听了打听,都没有满意的。直到进入腊月了,育莲来了,过来送育材给孩子邮寄的衣裳的时候,无意间提了个人选:“……你姐夫本家的,出了五服了,今年一十三了……” 林雨桐就说,“这几年晚婚晚育抓的紧,一十三不算大,正在婚龄上呢。” 是啊!三岭今年一十七,两人差四岁,年龄来说,很合适,“这闺女她爸是机关食堂的厨子,厨子是个苦差事,她爸舍不得她干这差事,叫她哥接班了。她哥也是厨子,在机关食堂干的也挺好的。本来说是在城里面找个对象,想着就算是进了城了。这不是就给这姑娘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在我们幼儿园做饭呢。是个脾气好,性子好的姑娘!但就是一样不好,先给介绍了对象,在生产资料公司当司机呢,见了面都觉得能成,眼看都说能答应这婚事吧,结果这小伙子半路上车给栽到沟里去了,人没事,车问题也不大,但是人家家里觉得不吉利,不愿意了。回头又说了一个,是机关后勤上的,结果小伙子相亲当天,从进城的那个桥上,不知道咋的给摔下去了,腿骨折了,人家也不乐意了。这事就传的到处都是!再给这娃介绍对象,不是麻子就是瘸子,要么就是离婚带娃的!我看的都生气,更别说人家父母了。我就想着,三岭这条件,虽然在农村吧,但绝对算是顶好的。你跟你婆婆商量一下,要是能成,叫四海给你姐夫打个电话,我也好问问人家那边的意思。” 杨淑慧觉得那些吉利不吉利的,不是要紧的,关键得看人。 林雨桐就给了杨淑慧一百块钱,“妈,你上县城去,给咱看的置办些年货。我姐跟我姐夫今年估计得回来,多置办点。把木耳榛子的,你给我姐捎带点……” 意思是顺便见见人家。 杨淑慧果然就去了,回来偷偷跟林雨桐说,“不管是人样,还是说话办事,胜了白兰几里地去。” 想想都能知道!她爸在机关食堂里,那是跟各色人打交道的。得会察言观色,会左右逢源,耳融目染的,这跟一般人家养出来的女娃就不一样。 这一回来,就安排三岭开着拖拉机,“给雷子送一车砖去,说是想给院子里砌个小灶房!” 三岭就说,“我叫人送去!” “你亲自送去!”金印安排说,“你以后少不了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不能总是指靠老四。雷子家又不是旁人家,避着干啥?” 行!行!去还不行吗? 去送了一趟砖,弄的脏兮兮的,结果人家女方表示愿意。 这婚事就在年前火速的定下来,来年一月一这一天给办婚礼。 这边给了三百的彩礼,那边陪嫁了彩电和洗衣机。这个年月,谁见过给闺女这么陪嫁的?可以说是人家倾尽全家之力,就是为了叫人不看轻他家闺女的。 结婚的这天,白彩儿靠在她家门边嗑瓜子,心里老不舒坦了!她就想着一点,人还是得有钱。有钱了谁在乎你是几婚呀?爱几婚几婚。 瞧瞧,三岭牛起来了,这婚事没低,娶的第一个比白兰的条件好多了。 不光是长的好身条好,看那拿着烟散烟,端着酒杯敬酒,跟在三岭身后,大大方方的,含羞但不带怯的样儿,哎哟哟!真真是个人尖尖。 白兰呢?白兰这几年没敢回来,一直在石场。前年也嫁了,嫁给厂办主任,当时那主任已经是四十了,那家的儿子只比她小两岁,女儿也都十七八了。是死了老婆之后娶的她!去年春上的时候,他那继子都结婚了。年纪不到晚婚的年龄,没领结婚证,但是婚礼也办了。如今不大个院子,眼看就住三代人了。她还想生一个自己的,但没怀上。人家那儿媳妇进门就有喜,怕是差不多现在都生了。 你说这男人连孙子都有了,只要不想乱家,干啥要再生一个呢?这日子往后究竟会如何,难说的很。 再看看陪着三岭待客的老四,早不见当年的混混样儿了。站在男人堆里,就数他了。穿什么都阔阔挺挺的,说话也不见高声,但他一说话,就都停下来听他说。咱也不会用词,但要是看戏,看电视上那电视剧……当真是比戏上的还气派。 便是大民呢,没下苦力,白白净净的,红光满面,之前还听说要去卖醋!结果买卖开起来之后,老四心疼他大哥在外面风吹雨淋的,干脆在他那个厂子边上,给他大哥划拉了一小块,盖了房子。在那边开了个粮食醋柿子醋批发。这人来人往的,醋批发的生意也很好。这东西又放不坏,有些人来一趟,就三五斤的打醋。 听说平时给老四看着点摊子,老四一月还给大民开着工资呢。 人家这地种的,一年两季庄稼,有吃的就行,没指着地挣钱。 男人有本事,就显得人家的媳妇都特别能干一样。就像是引娣,有啥本事呢?就是能吃苦。地里的活,她一个人一把抓。老三忙不过来她帮忙,小桐忙不过来她还帮忙。结果就是,她家的孩子几乎是公婆养着呢,吃在老四家吃,穿是公婆看着弄,她是一点心都不操。如今站在人堆里,黑瘦黑瘦的,但穿的是真体面。说话高声大气的,执事的有事都是问她,找她拿主意。 再看看小桐,陪她娘家亲戚坐着呢。那脸上白个盈盈的,像是十八的小女娃似得。伸出来的手,嫩的呀,真像是一块嫩豆腐。 这会子坐在那里,跟育蓉挨着了坐。育蓉说起来在省城,可看起来有小桐年轻?穿的有小桐时髦?便是当干部的双泉坐在她边上,也显不出人家来。 这鞭炮声,说笑声,男人的闹酒声,孩子们到处要喜糖捡炮仗的声,声声都是欢喜。 可白彩儿就是欢喜不起来,回家去就往炕上一躺,老大不是滋味了。 如今这摆席,是先紧着新亲戚。等新亲戚都走了,帮忙的本村人才坐席面。 外面喧嚷了好一阵子,总算是把新亲戚送走了,这边才开始坐席。 桐桐没法出去了,四爷好似喝的有点多。回来就往炕上一趟,直哼哼。这边才把四爷安顿好,那边转脸不见金明明了。 结果这丫头倒是好,已经跟着她两个姨妈吃了,这会子又坐在席上去了。你是大肚子弥勒吗?能吃多少呀? 林雨桐过去拎她:“回家了,赶紧的!” 人家不动:“我奶和我大伯娘还没吃呢!” 感情是给她奶和她大伯娘占位置的! 把人逗的不行,哄她说,“你奶今儿跟吃了仙露一样,就不用吃饭。” 哄人呢!谁不吃饭都不行。 林雨桐只得过去哄,“我专门在家摆了一席,你爷爷大伯还有你爸,都是只喝了酒没吃饭呢。” 这才愣是给拎下来了。 一般都是不叫孩子坐席的,嫌开的席口大,办喜事造成浪费。村里一般有个啥喜事,桐桐也从不叫杨淑慧带着孩子去。结果这是她第一次吃大席。大概是觉得上这么多这么多的菜,好稀罕呀!感觉家里的人不吃就吃了大亏了。 这边把孩子拎走了,执事就喊:“谁还没座位,赶紧的,这块有一个。”喊完了又问,“还有谁没到,喊一下。” 花莲本来都占了这个座位了,起身看了看,就喊说:“苏环婶子没见,咋还不见彩儿呢?” 苏环婶子现在给别人帮忙可实诚了,今儿全程在后厨切菜。她留在最后跟厨子一块吃。 引娣听见了,就喊说,“赶紧叫一下彩儿!” 花莲蹭蹭蹭的跑去喊白彩儿去了,白彩儿正不自在的躺着。 “咋了?”花莲就坐到炕沿上,“今儿不出去,人家还当你对他家有啥意见呢。” 白彩儿坐起身来,“我没啥意见!人家也没欺负咱,也没拿下眼看咱……就是觉得吧,女人要是遇不上个好男人,就活不起。咱也不是非要比谁强,咱就想站出去,跟大部分人一般齐,咋这么难呢!” 说这些话干啥?赶紧的,先吃席去! 白彩儿姗姗来迟,从人群冲穿过去,免不了就有人私下里嘀嘀咕咕,说白兰怎么了,说现在的白彩儿又怎么了。 而林雨桐也是头一次听人家说,“小桐,你可得当心!给你家厂子拉货的那几个司机……好几次彩儿都过去说要搭人家的顺风车,你说为啥?” 啥? 这人就说,“要是只为了哄几个钱花,这是小事!要是真的跟着哪个跑了,苏环婶子那边怕是得闹腾!” 林雨桐满脑袋的黑线,这事……咋管?! 回头她给四爷说这个事,“那些司机在外面爱跟谁咋都行,在咱们跟前,这不行!有时候人穷了,就志短!真要是谁家的媳妇贪图人家的钱……事就难看了。” 四爷:“……”他特认真的给桐桐说,“磕磕瓜子,听听闲话,这才是养!” 哦!咋叫事过心了呢?差点忘了,我现在就是一只咸鱼而已。 行吧!咸鱼有咸鱼的自觉,一早起来就喊婆婆,“妈,昨儿还有剩下的丸子没有?金明明想吃丸子了!” 怕是你想吃了吧!杨淑慧就说,“剩的给巷子里的几家分了分,想吃咱另外再做。晌午吃丸子吧!再炸一些粉条丸子、豆腐丸子……” 还想吃红薯丸子! 杨淑慧:“……行!” 然后刚进门的新媳妇雷秋芳就接话了,“妈,晌午饭我做!小桐想吃丸子了是吧,这好办!素丸子做的好了,比肉丸子还香。娃们怕是爱吃粉条丸子,这个脆!”说着话,利索的挽袖子,顺势把围裙一系,就下了厨房。人家来是带着围裙的,“今儿就在这边吃饭吧,我做!” 桐桐:“………………好啊!” 在门口摘菜的桃嫂子把里面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的,就跟金锁嘀咕,“这新媳妇可聪明了!知道小桐她爸是干啥的,就处处巴结着!” 你可闭嘴吧,少些是非。 “这哪里是是非?”桃嫂子就说,“就是说聪明人日子都过的好!谁像是我这个笨怂,嫁了个更笨的怂!” 金锁直接给起身:“啰里啰嗦,赶紧做饭!吃了饭下地!” 正说着话呢,花莲急匆匆的进了巷子,喊道:“都不急着出门,上面有重要文件……” 金锁嘟囔了一句,“你哪一天没有重要文件?” 花莲喊住金锁,“你家两个闺女了,不能再生了!”然后又喊在桐桐地里干活的引娣,“大嫂子,你也一样,两个儿了,不能再生了。” 引娣摸了摸肚子,怕是又怀上了,其实还想生一个的,缺个闺女呀! 她没接话,那边花莲已经直接进了桐桐的门,“小桐,你跟老四都没有公职,你第一胎是闺女,允许生第一胎!第一胎不管是男是女,不能再生了!要生就抓紧,后头政策大概还会往严格的变!”至于昨儿刚进门的新媳妇:“你要抓紧的话,第一胎是女,还能赶紧再生一胎。要是头一胎是男,那就不能有第一胎了。” 说完,又出来,喊桃嫂子和金锁,“你们俩口子,谁去结扎?”然后又喊白彩儿,“你生了两个了,也去!在公社医院,抓紧过去结扎去!” 然后急匆匆的挨家挨户的通知去了。 留下桐桐站在院子里卡顿在当场,生孩子这个事不排斥呀,就是怎么生娃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有点不太适应! 她扭脸问四爷:“生吗?” 四爷还没说话呢,金明明先说:“生吧!” 娃呀!生了就有人跟你争家产了。 但金明明认为:“我能教他爬树!” 第 903 章 流金岁月(34)三更 流金岁月(34) 金明明对要个弟弟妹妹的感知是这样的:我们一起玩,回家的时候秀秀拉着云云回家了,红绢拉着红锦回家了,小军也带着小安先回大伯家,就我一个人回来! 桐桐愣了一下,孩子能感知到一个妈生的兄弟姐妹跟别的是不一样的!整天带着小军和小安,然后她也知道那不一样。人家先回那边,才来吃饭或是其他。 四爷和桐桐没有非说要生几个孩子,哪有这个意识呢?不过是经历的多了就知道了,真到了成年之后,有没有血缘特别亲近的亲人,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父母的病床前的时候,一个孩子真的能精疲力尽。这不是你有多少钱的问题,而在于身边有一个人能跟你共同面对。 人嘛,年纪越大,为你操心的人就越少,需要你操心的人越多。等没了父母,若是还有为你操心的,那一定是兄弟姐妹。 再生一个,是男是女这倒是不太要紧。 其实她也没避孕,只是恰好没怀上而已。四爷大概是有些刻意的避开排卵期,他应该是觉得老大太小了,等闺女再大上两岁再要也不迟。 其实如今算起来,老二跟金明明相差五岁,差距也不小了。今年后半年金明明得去学前班了。 若是想生,说怀这不就怀上了吗?春上了,玻璃房里的草莓早早就能吃了。今儿红一个,明儿红一个的。家里的个孩子没一个觉得这好吃的,都嚷着酸。 其实也还成吧! 大嫂这几天犹犹豫豫的,进进出出的林雨桐都不敢叫她再下地,“是想生下来还是咋了?” 引娣想生,“我觉得这一胎是个女娃,我想生。” 都四个月了! 林雨桐就说,“真要是超生了,估计就是罚款吧!我前儿听信用合作社里的姚主任说,第胎估计得五百块钱,不和政策的二胎,得百。” 就是说第一胎是儿子,结果又生了二胎,得罚款百? 嗯! 这钱可不少了!秦引娣发愁的是,“这要万一生下来还是个儿子,可咋办?”个儿子,是要累死人的。 关键是显怀了,这要是在村里来来去去的,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她是真想生,但大民是死活不想要,“两个不少了,非要再生个老!儿子咋了?闺女又咋了?生是一样的生,养是一样的养,上学是一样的上学……是儿子的话负担重,那是闺女的话负担就不重?” 秦引娣被噎住了,事实上大民说的是对的!真要儿女当成一样的,其实负担是一样重的。说到底,自己还是受家里的影响了,潜意识里觉得女儿养大嫁人,这就算是交差了。其实真的心疼闺女的人家,那陪嫁给的,花销一点都不小。就像是岭家媳妇,花的钱觉得比给家里的儿子娶媳妇多的多。 两口子商量了再商量,之后来跟公婆又商量,“还是决定不要了!两个小子够累人的了。” 这事老两口不参与意见,怎么都行!杨淑慧甚至是把儿媳妇坐小月的这一套套都给买好了,什么红糖,老母鸡买了一笼子,趁着小月子给老大家媳妇补养身体。都准备好了,这才叫上花莲,一起去公社医院。这也表示花莲的工作做的好。 真的不想要了,可结果去检查,高大夫看了看,说花莲,“这明显的子宫下垂,得好好的养着,还有些贫血的症状……这要是给做流产,八成得把命搭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行,不能流。” 花莲给吓的,“那高大夫给咱开个证明,这是没办法了呀!” 行呀!然后高大夫就给开了,而且特别给了医嘱,“不要颠簸,就在家里好好养着,尽量不要下床,每天在室内活动,时间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要吃肉吃蛋,尽量多吃些菜。吃饭不要舍不得放油,过量了不好,但不见油也不成!” 花莲就说,“高大夫说的对着呢,我这大嫂子呀,就是过日子太仔细,舍不得吃喝,亏了嘴了。” 杨淑慧脑子里都是嗡嗡嗡的,自家老大家这媳妇子身体成了这个样子了吗?她自责的不行,觉得是家里的活干的太多了的缘故。 回来就叫儿媳妇坐到架子车上,“妈拉你!今年这地不种了,花钱叫人干活。” 但引娣在车上就想:子宫位置都低了……按理说是不是有点肚子疼或是哪里疼呀?其实自己并没有。说自己贫血?她看了看自己饱满的指甲,之前小桐动不动给几个孩子看,她听了一耳朵,贫血……指甲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自己头不昏眼不花。至于说吃的不好……真不至于!自己在家做饭是舍不得放油,但是自己不光吃家里的饭呀!小桐那边有花样饭就喊她过去吃,或是直接给送到家里。哪一天没吃老四家的饭,她都想不起来。这谈不上没油水吧? 但是大夫这么说了,咱就先回吧。 杨淑慧回来这么一说,桐桐就眨巴眼睛,秦引娣有些肩颈上的毛病,自己隔一段时间给摁两下就好了,其他的毛病——真没有! 也没有谁求过高大夫,但是高大夫就是这样说了。 这是啥意思? 别人或许不懂,但桐桐懂!高大夫医术未必有多高明,只是在妇科接生上有经验。但是,她的医者之心,觉得四个多月的孩子了,不做才是尊重生命。 果然,陆陆续续的,听到好几个月份稍微大一些的,高大夫都说是不适合流产。 而且给出的原因都是:营养不良。 如今这生活条件,营养不良才是正常的。这个理由成立! 而像是花莲这样的媳妇子,又不是什么恶人。不能做就不做,好好养着生下来嘛!生下来交罚款,要是没钱,罚款先欠着,啥时候有了啥时候给。或者是分年交齐,或者是分五年交齐,都是可以的。 好些外处的亲戚挺着肚子躲在这边来生孩子的,但这边一直都很安稳。罚款是真罚款的,但是并没有说一定得怎么样。每天大队的喇叭都在宣传,但桐桐听了几天的议论,大家都觉得生两个其实就可以了!主要是一些执着于要儿子的人家,才生了一胎再一胎! 而金家今年,个媳妇都怀上了。 地可不就是种不成了吗?怎么办呢?只能找人种!该锄草了,找人来干。锄一遍多少钱,给人家多少钱。该浇水了,那就请人家来浇,一次多少钱。这种事如今找人干,人家还不好意思。金印每次都说叫帮忙,但之后才把钱给送过去。 反正觉得给人家打这种工,挣这种钱是特别丢人的事一样。 而桐桐这边呢,四爷给地里栽几棵桃树,几棵梨树,几棵苹果树,完了又是樱桃树,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种。管理季节不一样,还省事。省的桐桐整天跟个地主婆似得,站在侧门门口,手插着腰:“……该锄草了,再耽搁草都比人高了!” 急什么呢?干不过来呀! 真等干不过来了,桐桐就是那样一种语气:“……没事没事,这个东西长老了结籽了……就叫王不留行,收这个籽也挺好的,回头收了,我拿籽给你闺女按耳朵上的穴位。” 金明明蹭的一下捂住耳朵,摁穴位有点疼。 四爷:那籽没针孔大,我给你收籽? 还是算了吧!啥也别留了,栽成果树,零星的种点粮食蔬菜,散漫的长着去吧。 桐桐就这么眼看着她的王不留行被深埋了,嘴里啧啧啧的,有些可惜呀! 把树栽上了,四爷也知道干了一件不叫人顺心的事,于是,马上给找补回来,“联系好了,后天过来给咱装电话。” 嗯?“装电话?装到家里?” “家里一台,厂里一台。”顺心了吧! 这次是真顺心了!不过一部电话多少钱? “千百多,再加上给安装人员的礼……不到千五。” 桐桐咋舌,一部电话千五呢! 嗯!最近外县的生意比较多,发电报说不清,打电话打到哪个单位都不方便。生意上的事,少一点人知道比较好。 行吧!千五就千五! 于是,家里多了一部电话,附带的还有一个电话黄页。想给哪里打,查一下号码就行了。 安装电话的工人说,“这是全省第一部私人电话。” 全省第一部呀?这可是争了先了! 这个轰动的呀,连着天,家里的人都不断,来看热闹呢!桐桐呢,给林双朝打了电话,给育蓉的单位,给雷智平的单位,还给在部队的育材都打了电话。 林双朝一再叮嘱,“先富带动后富,这是目标。做事要高调,做人还是要低调一些。” 是!应该低调。 可桐桐饶是低调着呢,还是因为发财的名头出去了,有人上门了。 这天晚上,有个十点多,门被敲响了。前面住着金印杨淑慧和大民家的两个孩子,后头住着一家口。一般有人敲门,都是金印给开门的。 金印很谨慎,尤其是家里有钱之后,千叮咛万嘱咐的,晚上非必要不开门。 今儿也一样,敲门声不大,金印就想假装听不见。结果这敲门声不断,声音还是低低的,不高!金印就说起来看一下。隔着门一问:“谁呀?” 门外的声不陌生,是原来开车带过的一个徒弟,“师傅,是我。” 这还真不是外人! 金印就问说,“是有啥急事呢?” “我爸住院了,急着动手术,师傅,我想借二百块钱。” 这是大事!也是急事!金印赶紧给开门,结果门一开,门外这个人被一把推开,后面跟着个壮汉,蹭一下就挡住门,露出怀里的刀,“叔,别害怕!咱不伤人,就是跟老四借点钱。你别喊叫,你一喊,我这一失手,我要完,你也要完,都不划算!我不多要,就一千块钱,对老四来说,九牛一毛,为这个,咱爷俩犯不上把命都搭上,对吧!你这家里还有我老婶子呢,大民哥家的娃也还在这边住着,再给吓着了。咱悄悄的,悄悄的把事办了就行。” 杨淑慧见人不回来,就问说,“老头子,咋了?” 金印真怕吓着老婆子和孙子,就说,“是找老四的,有点事,你睡吧,不要紧!”说着,就直接过去把门拉上,从外面锁住,拔了钥匙。 这几个人也进了堂屋,金印要朝后头喊,这人马上拦了,“你家老就在隔壁住着呢,叔,你别喊!咱自己进去。” 金印吓了一跳,“我老四家媳妇怀着娃呢,要是吓出个好歹,你试试有没有要你的命。” “叔,真是借钱,没别的意思!” 金印还是赶紧先过去敲门,“老四,你出来一下,有人找。” 腔调不对! 四爷披着衣服坐起来,他闺女比他利索,麻溜的出被窝,裹着被子眨巴着眼睛,好像还想去窗户上爬着看外面有啥热闹。 桐桐是真的隔着窗户看了一眼,而后就起身穿好,把闺女塞到被窝里,这才拉开灯。 四爷把门打开,看了一眼,就让开位置,“外面冷,进来说话。”上门来打劫,这可是稀罕事!桐桐好长时间不玩这种游戏了,怕是都有些手痒了吧! 来来来!进来坐!可好玩了,一起来玩吧! 这些人一进来,就看见主位上坐着老四他媳妇。 领头的这家伙还真是本村的,不是一个组的,家在土崖上头。也是混子,不过不跟四爷是一伙子的。彼此以前熟悉,但而今,情况不一样了。 林雨桐好似记得结婚的时候这人还来过,都喊他‘强子’。 没错!此人叫薛强,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的乱七八糟的,对着桐桐笑了一下,“把弟妹也吵起来了?” 林雨桐回以微笑,起身道,“我去给你们倒茶,都坐。” 都坐下了,茶也来了。 就听薛强道:“兄弟,咱这些哥们日子都难过,你看你能不能帮衬咱们几个钱……”说着,就从怀里摸出刀子,往桌上一拍,“兄弟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今儿要是不帮咱,咱也没法活,咱自己了结……” 不说逼迫你,不说用刀子威胁你!干的威胁的事,却说拿着刀子是要自|杀。 可见一个个都很聪明,知道怎么能躲避惩罚! 谁见了这个阵仗敢不借? 四爷笑了笑只说,“这事呀,我媳妇做主!” 薛强朝桐桐笑:“弟妹,你是个尊贵人,就怕咱这弄得血呼啦的,再吓着你!” 林雨桐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吓着我?哎呀呀!好害怕呀! 第 904 章 流金岁月(35)加更 流金岁月(35) 笑什么? 薛强都有些恼了!有钱了不起吗?觉得有钱了,看咱们的行为就可笑了!可笑吗? 他蹭的一下把刀子拿在手里把玩着,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老四,你媳妇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咱们敢来,那必是活不下去了。你说,这活都活不下去了,咱还在乎别的!咱是烂命一条,可你家这个……哪个的命可都金贵!瓦罐碰瓷器,你舍得?” 说着话,就起身,朝四爷这边过来,手里的刀子在手里转动着,走到四爷跟前。刀子就在四爷的面前晃啊晃的,金印的心都提起来了。 就听薛强道:“兄弟今儿是非要这么一笔钱,且我还告诉你,钱我是还不起的!今儿这事,你看着办!” 话音一落,手里的刀就往四爷脖子上去。 金印吓的‘嗳’了一句,金明明蹭的一下钻出来,一口咬在薛强的腿上。众人都被孩子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可等薛强被咬的哎哟一声,却始终没敢踢开孩子而是任由孩子那么咬着叫人觉得奇怪的时候,就都朝他看了过去。 这一看可吓人一跳,就见薛强手里的刀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在老四媳妇手里了!她也转着那个刀,在薛强的喉结上转啊转啊,眼瞅着好几个血道子已经有血渗出来,感觉再手抖一下,就把咽喉给划拉开了。 金印蹭的一下过去,抱住孙女一下子就回了内室! 他也没看见儿媳妇是怎么夺了人家的刀,但这媳妇子整天带着孩子爬墙上树的,比老四当年可利索了太多了。再想想她以前干的那些不敢叫外人知道的事,他也知道,这儿媳妇要是出去混,大概比自家老四混的还要好。 刀子拿在手里,敢在人身上划拉的人不多!便是给薛强,不是小看他,这小子,甚至今儿来的这一伙子,吓唬人的成分有,一伙子跟人打架抡棍棒都下的去手,但真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真不是小看他们,他们没这个胆子。 他们了解老四,知道老四也下不去手。他们人多势众,老四势寡,顾虑又多,今儿必是能成的。 可他们不知道,老四家的媳妇才是真混! 这不,薛强站在那里不敢动了,脖子上一道儿一道儿的,疼的直抽抽,可他是动一个手指都不敢,一伙子都给吓的站起来。 还有打圆场的,“小桐,你看……开个……开个……开个玩笑!玩笑,真的……真的……就一个玩笑……快把刀放下,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这多吓人呀!” 林雨桐抬手拿了茶碗扔出去,正中对方的嘴,砰的一声,茶碗磕到了牙齿,茶碗朝下落,桐桐抬脚轻轻一接,茶碗落在脚面上,再轻轻往起一挑,四爷伸手,茶碗稳稳的落四爷的手里了。 对方的满嘴都是血,噗的一吐,掉出两颗牙来! 大门牙就这么掉了! 我的天爷呀!他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在村里偷鸡摸狗,拦着过路的外村人要个一毛两毛的过路钱,遇到爱开玩笑的大嫂子臊皮两声,今儿是喝了点酒,脑袋一热跟薛强前来壮胆的。这会子这么一吓,酒全醒了。 金印的徒弟名叫刘权,这会子这小子吓坏了,他噗通往下一跪,咚咚咚就磕头,“四哥,嫂子,我真是被逼的!我从这边供销社回县城的时候半路上被这些人拦着了,非拉着我喝酒。我以为这些喝醉了,怕硬要走被这几个给打一顿,就留下一块喝了。结果喝着喝着说是要来你这边继续喝……又叫我叫门!四哥,我要是诚心害你,叫我全家不得好死!” 这话应该是真话!没别的毛病,就是怂!其实这事只要在人多的地方一喊,其实这些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以为事情以这边给钱,私了为结局,却没想到成了这个样子!他再不说清,他大概得完蛋。 四爷就道,“起来吧!没你的事,我知道。” 刘权咧嘴就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其他人一看这架势,都往下跪:“老四,可不敢报警!要是报警了,兄弟们就完了!你看咱这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今儿真不是诚心的!更不知道强子怀里揣着刀!” 林雨桐就撤了刀,在强子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一把拿了四爷手里的杯子,然后狠狠的落在去,砸在扒拉着桌子的薛强的手上。 如果刚才的疼是细细密密的,叫人胆颤心惊的!那现在的疼就是钻心剜骨的,手指头好似都断了一样,是一种巨大猛烈的疼痛!他嗷的一嗓子给喊了出来! 前面的杨淑慧听见了,隔壁的岭也听见了。便是出来上厕所的金锁也愣住了,这是啥声呀! 杨淑慧想出去,出不去!只能朝外喊:“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金锁赶紧就朝外跑,大声问道:“婶儿,咋了?” “赶紧的,金锁!家里进人了……” 咋进人了?杨淑慧出不了屋子,被锁着呢!金锁敲门,大门里面没人给开门。 金锁都吓木了,满巷子的拍门:“赶紧的,老四家进人了……” 岭从他家那边翻墙过来,一落地,就又听到一声惨叫。他把脚扭了,也顾不得疼,先喊了一声,“妈,我来了!”一边喊着一边往老四屋子去。 一掀开门帘,他就愣住了。 老四端坐着,小桐手里捏着刀柄,在手里都能转出花来!来不及看其他人,先看内室的方向,娃还在里面睡着呢。结果门缝里两双眼睛,一双属于自家老爹,一双属于侄女,那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看的可高兴了! 这个憨娃子,咋不知道害怕呢? 收回视线,这才看向其他人。强子单腿在地上跪着,左手捏着右手,太疼了吧,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靠墙站着一个,是自家爸的徒弟刘权,这会子吓的脸苍白苍白的。 其他的人背对着他跪着,他也没看清是谁。 这边他才要动,就听小桐说,“只砸了一下手,这有啥疼的!”然后就见她指着最边上一个矮个子,“你不信砸黑狗一下,看看疼不疼?” 黑狗是前面巷子里的小伙子,混的厉害! 矮个子这个是邱家的老五? 是的!就是邱老五!邱老五没动地方, 桐桐就又说,“那看来还得是我来!我给你倒杯茶吧,这次,茶碗可得接好。” 黑狗吓的呀,“邱老五你砸!赶紧的!愿赌服输,栽了就是栽了,利索点!他娘的还不如个娘们。” 邱老五才要拿茶碗,桐桐又说,“差点忘了,那茶碗贵,是古董,碎一个得小一万!”说着就指了指茶几上的黑石头,“那个摆件趁手,砸不坏!” 那么大一块石头呢! 邱老五抬起头来,就见这老四家媳妇脸上笑着,可眼里哪有笑意!一手是茶杯,一手是刀子,随手甩来个什么,咱也接不住呀! 他搬起石头,刚要砸,林雨桐就到了他跟前了,单手接了石头,“我就是说说……怎么还真砸呢?都起来吧,多大点事呀!” 几个人面面相觑,但还是麻溜的起来了! 正好外面传来大力的敲门声,岭正犹豫要不要去开门。这些人一想,觉得这事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都真的站起来了!岭也真的转身要去开门了。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小桐手里的石头掉了,紧跟着邱老五嗷的一声,抱住了脚!岭就看见,一只还穿着拖鞋的脚随便一扒拉,石头又起来了,落下的时候砸在了黑狗的小腿上弹回来又砸在另一个的脚面上……瞬间,惨叫声响成一片。 金锁从岭家翻墙进来,先开了大门,然后涌进来一院子的人。门帘撩起,院里的灯打开,外面把里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的。 里面除了老四和小桐,一共九个外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除了一个斯文的靠墙站着的,其他八个以各种的姿势在地上跪着呢。茶几上放着一把刀子,小桐捡了个摆件起来,在茶几上摆好。 黑子是组长,先进来,左右看看,一看这情况就不对。问说,“到底咋了?” 四爷起身,笑道:“没事,兄弟喝多了,过来撒酒疯呢!说恼了打了一架,都是小事!” 黑子就觉得老四这混子果然名不虚传,八条壮汉愣是给撂倒了! 薛强勉强站起来,疼的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这会子见老四没说报警的事,赶紧点头,“喝了点酒,没事!没事!” 是的!是的!我们就是喝了点酒,真的啥事都没有。 然后一串串或是缩着,或是一瘸一拐的走了,都坚称就是喝酒起了口角,说恼了而已。 谁都知道不是,但都是本村的人,何必戳破呢!反正就是知道老四是真不好惹,这就行了。 桐桐出去招呼巷子里的人去了,四爷单独叫了刘权。这家伙不敢跟那八个一块走,留在了最后。 四爷说,“这事我要报警,那今晚上我家门的就是九个人!这Y打才过去几天?这种犯罪,你说会是啥罪过?” 枪毙! 对!四爷又问说,“那你怎么想的呢?是想叫我去报警?还是你去报警?想好了再说!” 刘权心说,我有的选吗?你去报警,我就得有牢狱之灾,闹不好就得丧命!而我去报警,我就是被胁迫的,是受害者,倒霉的就该是他们。 于是,他的头不住的点,“四哥,我知道!天一亮我就去报案!” 天一亮四爷就挨门挨户的通知,叫大家去街口的牛杂汤店里吃牛杂,表示感谢嘛!结果正吃着呢,就听说薛强等八人被抓了! 四爷的表情呀,跟在场的每个人一样惊讶! 怎么抓了呢?大家这么问。 四爷也一脸疑惑,“是啊,怎么抓了呢?谁报的警?!” 金明明咬了一口牛心,想着爸爸跟那谁说话,自己和爷爷其实是在内室的!她把牛心放在嘴里,嚼了一下一下再一下。 白彩儿偷偷问明明,“跟婶婶说说,昨晚到底咋了?” 金明明愣了一下,然后一笑,朝一边喊:“妈——我彩儿婶婶问我昨晚到底咋了?” 正吃饭的都愣住了:“……” 苏环婶子拿手里正剥着的蒜砸白彩儿:“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白彩儿:“……”这熊孩子!太讨厌了! 第 905 章 流金岁月(36)万字更 流金岁月(36) 这个事呀,就看怎么说了! 事实上,并不会因为家里有一个坏人,这一家子就都是坏人!就比如昨晚那八个人吧,哪个都是家里一大家子。但人家的爹妈,人家的兄弟都是坏人吗?不是!就跟之前的四混子一样,谁都知道那是个混子,但大民和三岭坏吗?金印和杨淑慧坏吗? 出了这事,只怕各自的家里人都先是震惊的,而后是气愤的,继而是觉得丢人的!这必然导致一种结果,那便是无颜见金家人,私心里也未尝不会偷偷想着,本都是一块玩的,也没真怎么着,送进去了这么重的罪多少有点冤枉。 人啊,有仇富心理太正常了。这种不平衡就导致了,肯说你好话的人不多了。是非有时候就在这种刻意的含混中,一点点的偏离了!过一段时间,他们不会觉得这八个人本是犯罪,而是觉得我的天啊,以前都称兄道弟的,如今喝醉酒闹点事都上纲上线的。这是家里有钱了说是要入室抢劫,要当年没那么些钱的时候,这点事叫事吗? 看!人心就是如此的。 就像是现在,一听进去的是八个人,可昨晚明明是九个人。然后一打听,这第九个人是他们瞄准的金家的熟人,一定能叫开门的,胁迫人家来的。此人报警,那大家都能给理解。为啥呢?因为刘权有正式工作,有正经的单位。他要不去告,他怕老四去告了他不仅会丢了饭碗,还会有牢狱之灾。可说实话,这小子是挺倒霉的。 强子这一伙子害了人家,他没别的路走。只能这么弄,才能保全他自己呀! 这么一想,大家都觉得刘权报警是合理的,不报警人家才是傻子,人家没错。 老四要是想报警,家里有电话,昨晚直接就报了警了,干啥还把人给揍了呢?这意思不明白吗?老四没想动官,彼此都留个面子。甚至在那么多人面前都没有叫嚷开,只说是兄弟们喝酒喝多了,撒酒疯呢。 你看这事弄的,咋弄? 四爷和桐桐大张旗鼓的去这几家,一进门就先见人家父母,“叔,婶,对不住,你看这事闹的……” 这么一来,人家咋说!之前家里的老婆还哭着说,“咱家娃就是喝酒了跟着胡混了,人家一撺掇就来劲了。脑子都不清楚,真没有那么坏!要不上老四家去,咱跪下求老四去说说……老四的话肯定是有用的!” 老头儿蹲着抽旱烟,没言语,未尝不是掂量这个事的可行性。 可人家两口子来了,一开口先道歉!这再叫咱有啥脸张嘴求情嘛。 老头儿抬头把他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啪:“老四,小桐,我都没脸见你们……” “叔,婶,你看你这话说的。”桐桐就把人给扶回去坐了,“人年轻,无所事事的,交友不善,性子冲动,听不得两句撺掇,说到底就是从众!” 这可算是说到女人的心里了,“小桐,我家老五真没那么恶!” “我知道!我知道!我俩来这一趟,也是看看这个事咋处理合适。这一告,想不判刑出来可太难了。但这三两年和二三十年,总是不一样的!都是年轻小伙子,三两年出来也才二十七八,干啥都不晚!那几年各种原因进去的人不少,出来其实不耽搁啥……” 这倒也是! 反正四爷和桐桐先跑了薛强之外的其他七家,人真不是坏人,其他兄弟也都是普通的庄稼汉,咱就是上门摊开了说这个事。 这么做,算是把这几家人的脸从地上给捡起来。 农村这情况,宗族意识太强了。在农村这种地方做买卖,有时候做的不是买卖,是人情。有人情味,你这买卖就好做!没人情味,没人尿你。换言之,就是你得给人家面子!你把面子给人家了,人家才给你面子。要不然,谁认你是锤子。 就像是林双朝,他不讲情面,那么这里就是他回不来的故乡!在外面你混的再好,再牛,当了再大的官,你没有给乡里乡亲额外的照看,你没有给大家办事,那你回来走到大街上,你看有人理你没有。 他们就是把私情放在国法的前面,你说怎么弄? 所以,四爷和桐桐先来了!这么做还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依照法律,这有个主犯和从犯的问题。事实上,这种入户抢劫按照法律规定,没有伤人,致人重伤、死命,一般会被判处三年到十年的有期徒刑。便是Y打刚过去,都按照最高标准来量刑,那主犯也就是十年。从犯在喝酒的情况下,激情原因犯罪,判个三四年,要是表现好,减刑的话,两三年也真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呢?出来之后继续给自家制造麻烦?这可不成!那就不如像现在这样,犯罪的是他们,但咱能把他们没犯错的父母尊起,跟他们没犯错的兄弟们搞好关系。这就是掐了之后的祸患了。 真出来敢在背后使坏,他的父母兄弟就会管的。 这些人知道官面上弄不过你,也知道打不过你,但还有别的办法给你找麻烦。比如来拉货的车,从他家地头过。不小心蹭了他家地头桐树的树杈,他往地上一躺,拦住去路:赔树! 就问这耽搁事不? 事不是大事,但他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非拿时间跟你扯皮,就是把派出所叫来,能把他怎么办? 三天两头的给你闹腾,各种的不方便。处理这种事情就得有些技巧了。 威得有,得叫人惧怕。 但是呢,情分也得有,得叫人知道,这两口子是有情义的。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好似四爷和桐桐一上门,叫他们跟人交际的时候腰也不用那么弯着了,说起来的时候都是:“我家这混账就是个没脑子的,喝上二两酒就不知道姓啥叫啥了!都是薛家那个强子,真他娘的不是个好东西!” 这七家拉拢到一起了,他们对外是一个声音:都是强子害的。 于是,连被关押在看守所的七个人被家里人看望之后,心里想的也是:可不都是喝了酒犯糊涂,被强子给害的嘛! 四爷和桐桐也上薛强家去了!薛强还没娶媳妇,爹也不是亲爹。薛强是她娘改嫁过来的时候带的拖油瓶。带过来之后,薛强的娘跟薛强的后爹只生了一个女儿,也都嫁了。也就是说,从薛强的后爹,到薛家的其他兄弟,都跟薛强没那么亲。甚至因为家里有薛强的妈这个继母,薛家的其他兄弟很是对这母子俩看不顺眼。 薛强犯了事了,人家见了四爷和桐桐该怎么还怎么,态度并无不同,显然,人家没当薛强是一家人。薛家的老大在城外养了一群羊,还把薛家的老头儿弄去看羊去了。两间破草房,只剩下薛强妈一个人。 这事一出,薛强妈就病倒了,下不了床。嫁过来生的女儿嫁的远,该是还没得到消息,老太太一个人,就这么病着。 四爷和桐桐给送到公社的医院,叫给瞧病,就在里面住着吧。 之后才去看守所看了这几个人,只跟薛强说了一句话:老娘住院了,我照看。每年我给老娘送三百斤粮食,三百块钱。你在里面几年,我送几年。 薛强的手还包扎着呢,啥也没说。 四爷也没等他说,转身走了。 这事办的,金印晚上睡下去,鼾声震天。这才是真的睡踏实了! 事就是这么办的!背后得硬,硬的谁都得怕!但面上得软,软的谁跟你交往都觉得舒坦,那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本来因为有钱了,富裕的不是一星半点,大家都不敢上门了。但这事办的,大家觉得老四这人不错,于是,又门庭若市起来。 一大早的,就听吧。这个媳妇喊一句:“小桐,没葱了,我下地拔几根葱。” 小桐在院子里,微微显怀的肚子挺着,就喊说,“拔吧!菠菜种的太稠了,你间着拔些……” “咋种这么稠密的?” “金明明非要帮着种,一包种子全撒那片地里去了。” 这媳妇子就喊:“金明明,你就捣蛋吧!回头你再上我家的树,我就把树连根拔了!” 金明明也不以为意,还跑过去:“婶儿,我帮你拔菜。” “别!不准下来!菜全让踩完了。” 隔着院墙,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嚷着说话呢。 回头又有人加入了,“小桐,你育的辣椒苗有多的没有?我间些苗回去栽!” “还有茄子番茄豆角黄瓜的,多着呢,你间去吧!咱这几条巷子的苗都够的。” 那人在外面喊,“我去年在大集上买的辣子苗,没有你给的那几个长的好!你给了五窝,都种活了,辣子又细又长,一到秋里自然就红了,红的可好了!” 还真识货,“这吃青辣椒也好,到秋里收一茬红辣椒,晾干炒了,碾成辣椒面。有这辣椒面做油泼辣子,特别香!” 快到饭点了,这些媳妇下地回来抓紧做饭去了。 桐桐站在院子里喊金明明:“又窜哪里去了?诗背完了吗?” 正喊金明明呢,外面巷子就听谁喊:“金明明,你上柴火垛去干啥去了?” 金印就往出跑,果不其然,这孩子上了柴火垛,手里正捧着一只还没长毛的麻雀崽子。 金明明指了指上面,“掉下来的。” 林雨桐:“……”这孩子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没事你盯着那么隐蔽的麻雀窝干啥? 金明明朝上送:“我给送回去。” 送不回去了,“你用手碰了鸟,再送回去鸟妈妈怕是不能再要了。下来吧,咱自己养。” 把金明明给惊的,“它妈妈不要它了,为啥呢?” 为啥……回去看看书就知道了。 说着话呢,雷秋芳端着碗出来了,“不是看见别人吃鱼干馋的吗?瞧,这不给你炒出来了。” 真给几个孩子炒了鱼干! 林雨桐接过来就笑,“三嫂也真是,他们就是说说!从哪弄的小鱼呀?” 雷秋芳跟着往那边去,“河滩里多着呢,昨儿我表姐来赶集,给我捎带了一小盆,收拾干净了就这么一点。” “还怀着呢,闻不得这个气味,可别再弄了。” 雷秋芳其实觉得还行,“你上次给我的药包可好了,挂了几天,这几天不觉得害口了。”进了家,见孩子折腾的去安顿小鸟,雷秋芳朝里面指了指,这是有话悄悄说。 桐桐就带着雷秋芳往自家的房间去了。 结果雷秋芳一进去就小声说:“刘成功家里那个妹子,叫成贵还是叫啥的……” 嗯!叫成贵。,“怎么了?你想给这姑娘说媒?”林雨桐就摇头,“这姑娘等闲不跟谁搭话,家里的活不拿手,几乎不怎么下地……不好说媒!而今算起来得有十八|九,还是二十?反正一直没媒人登门。花莲都快愁死了!” 有个小叔子在外面混,到现在没娶上媳妇。 有个小姑子在家里,不出门,没人上门说亲。 她前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再加上都提倡晚婚晚育的,所以,她也没催着谁给小姑子说亲。 雷秋芳不是说这个!她低声道,“这姑娘是不是看上我家那位了?” 嗯?这还真不知道,“咋会这么想?” 雷秋芳低声道,“这几天这姑娘天天在门口盯着我,过来过去的,盯的我都发毛。今儿早上,我去商店,想买点五香粉,给娃们炒鱼干,辣的不敢叫娃吃,我就说弄成五香的吧!上次妈也说家里五香粉快完了,估计这几天也没顾上去买,叫妈跑一趟就不如我慢慢走着过去。结果是从刘成功家门口过呢,我明显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我都路过了,成贵跑出来了,拦住我,说是‘我三岭哥跟我可好了’,把我给说愣了!” 林雨桐赶紧说,“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雷秋芳就说,“就是呀!我家那位啥性子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话说给我听了,我没多心!这要是说给别人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岭把人家这娃怎么着了呢!” 那这就是不小事! 林雨桐就朝外喊:“金明明,你去你花莲婶子家,叫你花莲婶子来一下,就说我有点事找她。” 金明明给小鸟正喂熟米饭呢,就又放下,跑去喊了人,眨眼就跑回来了,“我花莲婶子说马上来!” 三两分钟之后,一身狼狈的花莲来了。进门就舀了一瓢水灌了,然后说杨淑慧,“婶子,多切一碟子咸菜,我一会子端着走,回去就不弄菜了,累死个人,不想动弹。” 杨淑慧也不知道俩媳妇嘀咕啥呢,又喊了花莲来!她嘴上应着,就顺手切咸菜,又把豆腐和小葱多拌了一份,再给拨了半碗蒸出的鸡蛋羹,这家有两个两三岁的小崽崽要吃饭呢。两口子吃饭是瞎胡搞,娃跟着也是吃的孬。 花莲进去,顺手拿了个小板凳。 桐桐就说,“坐沙发呗,弄个板凳干啥?” 浑身脏的,坐脏了你还得洗!麻烦!“坐哪不一样?坐!” 没等桐桐说事呢,花莲先说,“你不找我,我还说等会子过来一趟!有事跟你商量。我家这小叔子,说不上个媳妇。人家黄花大闺女,麻子瘸子都不跟他!有个脸上有一片胎记的姑娘,我叫人给说呢,人家乐意在街口摆摊修鞋的,也不乐意他,你说咋办。前儿有人给提了一家,是离了婚的。说是这女人不会生孩子,人家男方不要了,才给离了婚了。说是这边要是愿意,他家也乐意。我就想着,其实这婚事也能成……” 实在是说不到媳妇,你说咋弄?总不能叫打光棍吧!这成个家,不管谁家不要的女娃子,给抱回来,不跟亲的一样?有媳妇有娃,这就是一家人,对吧? 桐桐就直言:“咱是这么想的,也是条件在这里摆着,知道不妥协得打一辈子光棍。我就怕成才心理上觉得,是你跟他哥看不起他!便是成家了,心里也记恨。” 花莲摆手,“记恨就记恨去!要不然咋弄?叫他这么混一辈子?”说完才道:“真要是给成家,还得再从你接一两百块钱,得给照看的把媳妇娶进门,然后在城外给要一个宅基地,好歹给盖两间厦房。” 成!这都是小事! 坐在一边的雷秋芳就觉得刘成功和花莲的负担是真重!人真不坏,性格脾气有点轴,但很热心。遇上这种事吧,叫人很不好启齿。 那边桐桐应承了,这才低声给花莲把事说了,“……成贵这么说了,把我三嫂说的心里犯嘀咕。可咱说实话,我是本村人,嫁进在条巷子也早,那几年成贵才是十四五的女娃娃。我三哥又在我眼皮子底下,说实话,我真没看出有啥瓜葛。这几年女娃娃长大了,你嫁进来了,也在你眼皮子底下,有啥没啥的,我也不敢保证……这事你觉察出啥了?” 花莲气的呀,“没有的事!三岭压根都没进过我家!有事都是在外面喊成功的……咱也知道,屋里埋汰的,没下脚的地方。这不是一家子七口人,老的老小的小,老的不能动弹,小的还得要人管。小叔子不下地,小姑子能看看孩子……一家子里里外外,就是我俩口。仔细不起来的!成贵跟她两个哥话都少,跟我都不咋说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跟谁有啥关系?没有的!这事我回去就问,你放心,肯定不叫在外面瞎说。” 走的时候急匆匆的,是杨淑慧追着把菜盘子和蛋羹碗塞到她手里的,人才跟被狼撵了一样,走远了。 这是又咋了? 花莲拉着连进门,把盘子和碗往小方桌上一放,叫成功喂娃先吃。这才揪住成贵进了成贵的屋里,“你跟你秋芳嫂子说啥了?” 成贵扯着衣服角,“我跟我三岭哥可好了,我三岭哥跟白兰离婚,就是为了娶我的!” 花莲:“………………”这放的是什么屁!她抬手摸小姑子的额头,“你没发烧呀!说的是啥糊涂话!”然后狐疑的打量她,“你说你跟三岭好,你俩咋好上的,在哪相好的?最近一次见面是啥时候?” “昨晚上呀!天天晚上我三岭哥都回来!” 胡说!昨晚自己在家,老太太躺着,这里疼那里疼,难受了半晚上,包括小姑子都一起陪着老太太,怎么可能昨晚上见三岭。 这要是说天天晚上,她都怀疑是谁黑灯瞎火的,钻了小女娃的房间了。 可这一说昨晚上,她就觉得不对!小姑子怕是——癔症了! 这就是人家说的那种神经病! 一想到这里呀,花莲就觉得谁掐住自己的脖子里,顿时堵的慌。本来就不好嫁出去,谁知道又添了这毛病了。 可咋就能有了这毛病呢? 怕不是一直就觉得三岭好,搁的时间长了,心理添了毛病了。三岭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她年龄小。谁知道偏还离婚了,之后几年又不结婚。她也正好长大了,心里大概想着,她没结过婚,三岭是二婚,这婚事说不定就能成。谁知道三岭娶回来一个更好的。 这憋着憋着,大概心里就不大自在了。 这事可不敢叫人知道!她先把人哄着,出去就把门锁起来了。这才把叫了成功低声把事说了,“你说……这要是出去胡说,咋办?要是搁在几年前,就凭这一张嘴,就能定人家三岭一个流氓罪,真给枪毙了,你说冤不冤?” 成功蹲在地上,半晌才说,“悄悄的,回头先带去县城看大夫!看人家大夫咋说的?要是说这是暂时的,就是一时的想不开……那就回来关家里偷偷的治。要是说这就是疯了……那对外就说疯了吧,大不了搁在家里养一辈子算了……” 花莲数了身上的钱,“七毛!家里的盐没有了,买些盐剩下的连路费都不够!”说着,也愁苦的蹲下,“我今晚悄悄去找小桐,她嘴紧,不会出去说的。之前就说给成才的婚事得借钱,她也应承了。我先从小桐那边拿二百……” 成吧! 于是,桐桐就知道了!这种情况西医上给定为钟情妄想症,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不过搁在农村,搁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这种病就很丢人。叫人说起来,都说这姑娘不要脸,想男人愣是把人给想疯了。 桐桐把钱递给花莲,“你跟成功也是……够倒霉的!”哥嫂管弟弟妹妹不怕,就怕这种管不明白的! 花莲叹气,麻烦是不嫌弃麻烦,主要是这个事吧,真的闹得人觉得不好意思见人! 这两口子把孩子送到花莲的娘家叫帮着照看,然后带着成贵去县城瞧病去了。回来成功就没瞒着人,说了,“……以前只以为是不爱说话,谁知道竟是精神不大正常了……” 所以,精神病说的话,都不要当真!那就是个疯子,别跟疯子一般见识。 可能是去看病的事刺激了成贵,以前不爱说话的人突然就话多了起来,在外面拦着人就说话,但不提三岭的名字了。只跟人说,“我有个相好的,跟我可好了!天天黑了都回来……” 黑子嫂心里就难受的,两家隔墙住着的,看的心酸的,说成功,“不该这么着!这事别言语,找个年纪大几岁的,会疼人的,好好嫁过去,这有了疼她的人,慢慢就好了!你这弄的……可咋弄呀!” 真就是看着长起来的娃,成了这样子了。多数人心里都不太落忍! 可成功是有苦说不出,这事要不这么办,成贵那嘴真要是说出个啥来,伤了体面人的体面,诬陷了好人,那才是造孽呢。 大家就是觉得挺唏嘘的,觉得还是日子不好,娃儿命不好,若不然不能憋屈成那个样子。 可人嘛,总有那不一样的! 白彩儿大概觉得,终于有了谈资,有了不如她的人了,然后就老逗成贵,问说,“你相好的回来找你,你俩一晚上都干啥呢?” 成贵就说,“肯定是亲嘴呢!” 白彩儿又问,“就亲了嘴?没干其他?” 成贵还没说话,黑子嫂气的揪住白彩儿就打:“我看你是脏了心了!你养的都是闺女,嘴上可积德吧!” 白彩儿还莫名其妙呢,“问问咋了?说笑话呢,关你屁事!” 这闹闹腾腾的,杨淑慧才后知后觉,这怕是跟自家有点瓜葛。先是老三家媳妇找小桐商量,紧跟着小桐就叫了花莲,再想想得早几年,凡是自家老三从巷子口过,刘家这成贵总是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之前都当时小娃娃,谁也没多想。如今再一想,怕是真是那个意思。 这给她膈应的呀,感觉胃口都不好了! 你说这种事,咱招谁惹谁了?! 成贵整日在巷子里来来回回的,杨淑慧不敢叫老三家媳妇一个人呆着了。 可这么紧张了有一个月,她突然发现,这成贵来来去去的,又开始盯老四。整天坐在金锁家门口的檐台上,把自己家看的清清楚楚的,把小桐那片地也看的清清楚楚的。 这谁受的住呀?! 才说要怎么干涉呢,就见自家小桐站在侧门口,朝成贵招手,“过来,给我搭把手。” 成贵犹犹豫豫的,磨磨蹭蹭的靠了过去。 桐桐指着墙外的葫芦架,“帮我把葫芦藤给绑上去吧,我够不着。” 成贵左右看看,然后安安静静的蹲在边上搭葫芦架。 桐桐看着姑娘,长的圆盘脸,可能是打小没妈教,很不会拾掇自己。脖子上和手上,黑皴皴的。她喊金明明,“去把咱家的香皂和洗发水,取两盒新的来。” 金明明便取了来。 一共只几个葫芦架,这姑娘帮着搭建好了。 林雨桐把东西递过去,跟成贵说话,“姑娘家,先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只要干干净净的,谁瞧见了都觉得稀罕。这是我送你的,你拿回去烧一锅开水,好好的洗个澡。贴身穿的衣服,得天天换,自己洗了,在你房间的窗口见太阳的地方晾晒好。替换着穿!你洗干净了,我教你梳头发。” 成贵瑟缩的伸手,从一只白嫩嫩的手里接过这些东西,然后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再来,看起来就干净多了。衣裳还有些潮湿,怕是昨晚洗了,今儿不等干透就又穿出来了。头发披散着,毛毛躁躁的,拿着半把满事黑垢的梳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林雨桐带她去侧门,拿了小板凳叫她坐。又叫金明明取了一把新梳子,这才给她慢慢的整理头发,“……梳子脏了很正常,给泡在水里,脏东西泡软了,你用刷子刷一刷,就干净了。若是找不见梳子,扫帚也行!扫帚上面是干净些的,你用梳子梳上面,脏东西也能下来。再一清洗,梳子就干干净净的。看见一点黑就洗洗涮涮,就看着总也是新的,干净的。” 她说着话,叫金明明举着镜子,“头发尤其要整齐!你的头发又黑又亮,不管是编成两个辫子,还是编成一根辫子,都好看!今儿我教你辫,先编成两根,方便你看。” 真给编成了两根辫子,拉到胸前来。再用皮筋给绑住,取了两根红绸子给缠上,利索又鲜亮。 桐桐端详了一遍,又接了镜子叫成贵自己看,“是不是很好看!比咱村很多的小媳妇大姑娘都好看。” 成贵对着镜子抿嘴笑,脸都红了。 桐桐把梳子镜子还有扎头发的东西都送给她,“回去慢慢学,扎的不好没关系,天天梳头,要不了几天就熟练了。三天洗一次头,多淘洗几次,头发就可好了。天天把头发梳透,多用梳子梳通,能通头上的经络。” 然后成贵就天天洗澡,三天洗头,天天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之后成贵再出来,桐桐就问说,“成贵,家里的院子扫了没有?” 成贵早起便扫了院子再来,桐桐教她做鞋。纳鞋底,做鞋面,布鞋做的好看了很好看。然后桐桐带她上家里,“一个家里干净不干净,两个地方特别要紧。一个是厨房,厨房干净了,吃到人嘴里不怕生病。二一个是厕所,这个地方干净了,有个啥病菌不传播。” 把花莲看的惊奇的很,这小姑子半夜不睡着,搁在厨房里洗啊洗的,连厨房的抹布都用草木灰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在厨房里。 早起上茅房,里面也是干净的,边上堆着草木灰,用完旱厕直接用草木灰覆盖。成功解手完直接出来,成贵就靠在门边,死盯着不放。把成功吓的重新回去,把用过的厕所收拾干净。 之后桐桐又给教,说是人一半的时间都在卧室。柜子里得收拾齐整,衣服分季节放好。被褥得叠起来,铺的整齐。若是脏了,要选天好的时候定期的拆洗。 然后花莲就发现,她下地回来,家里的卧室整个都乱了。炕上铺的全给揭起来了,不管被子还是褥子或是冬天的棉衣,都给拆洗完了。 这问题是,晚上盖啥? 算了,盖上被套凑活吧!这在家里这么折腾,总比出去疯好多了吧。 但是黑子嫂却觉得成贵是慢慢好了!人要是忙这些事的时候,有多少时间是想东想西的呢?便是癔想里有那么一个相好的,但这也没有妨碍谁。 真就给把那穷家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每天早早就起来,把她自己收拾利索,把她的房间收拾利索。从前院收拾到后院,厨房和厕所都收拾的一尘不染。等哥嫂下地了,把哥嫂的屋子也给收拾了。 林雨桐又给了她一套铺盖,“老人的铺盖怕是不能用了。拆洗不出来,干脆扔了。家里有孩子,老人埋汰了,对娃也不好。” 可能这老人着实是把孙子们坑的不轻吧,成贵回去没有把新被褥给老人,而是把新被褥留给俩孩子用,从哥嫂那边拿了旧的给老人用。她把后院的房收拾了一间,里面刚盘了一个小炕。她知道,那是哥哥给自己用的!之前她偷听见了。说是自己疯了,要是关的话,关在后面,怕妨碍给二哥结婚。 她把奶奶挪到后面这窄炕上,离孩子远。半夜再喊也不会惊到侄儿。然后把老太太尿湿过的东西都烧了。把住过的房子用石灰水重新撒了一遍。 然后磕磕巴巴的会跟林雨桐沟通了:“……怕相看二哥,人家看见了不愿意嫁……” 这是正常的思维模式! 林雨桐就笑,“回头叫你哥给后头的房子盘个炉子,冬天烧暖和,其实住哪都成。你想的很好,家里有不能动的老人,就是很耽搁说亲。这是家里幸亏有你,能帮着照看老的,小的,你大嫂老是夸你,说是家里没有你该咋办。我就说,再是离不了你,可这么能干的女娃,想求娶回去当媳妇的人多着呢。再留就耽搁你的青春了!一个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回头该老了。可不能这么自私!你嫂子还怕给不起你嫁妆。我就说,嫁妆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学啥都比别人快,别的女娃从六七岁开始学,学到出嫁,都没学利索。你看你才学了几个月,咱巷子里谁家有你家干净,谁收拾的有你利索?这么聪明的人,将来啥挣不来?”说着,就试探的问,“你想找个啥样的,介意不介意跟我说说。” 成贵明显一愣,而后又迷茫了一瞬,才又脸一红,“想找个又力气干活,长的不丑……家里没有人嫌弃我的!” 杨淑慧偷偷听了一耳朵,就慢慢的退回去了。成功说成贵疯了,大家都拿成贵当疯子,只桐桐好言好语的,从不拿成贵当疯子。她耐心的说,耐心的教,其实要是不知道的人,谁也不能说成贵是个疯子。 说到底,不过是钻了牛角尖了。自己不利索,就老臆想够不到的。等她自己利索了,她先接纳了她自己了。发现她自己没那么糟糕,于是,就学会面对现实了。 所以,她提出的这个条件,真的是比较合适的。 桐桐从一个大夫的角度也认为成贵是好转了。她叫成贵帮着摘豆角,然后叫她围观怎么做酸豆角,又跟她说话,“……你想的很好!家里没人嫌弃……其实是想着没公婆最好,家里没有人指摘你,是不是?” 成贵点头,帮着来回提水。 “也不是找不到的!”林雨桐就说,“除了长了不丑,还得是个心好的人。两个心好的人,就能过的不差,对不对?” 嗯! 林雨桐就问她,“那我就留意了,给你找个壮壮的,长的不丑,有力气干活,心善,偏又无父母帮衬的小伙子!这种小伙子没人疼,你得疼人家,人家也会疼你……” 成贵红着脸抿嘴笑,很不好意思。 林雨桐又跟她说,“不要在乎人家背后说你啥,谁背后都有人说呢。她们在背后说我懒,说我馋,我都知道!你看我就没有生气!还有人背后说白彩儿不正经,你看白彩儿在意了没有。便是你大嫂,其实挺好的人,你也知道,她们背后还是说她鞋底光,是不是?” 是的! “有人被骂蠢,有人被骂傻,有人被骂疯……其实,真不一定都对!我不懒,也不馋,对吧?你大嫂其实是个热心人。就是白彩儿,咱也知道,她可恨但也可怜……” “我知道了,谁再骂我是疯子,我就不搭理。她骂的不对,我知道我不疯!你也知道我不疯。” 对嘛!就是这样的。 这些话听的杨淑慧心里酸的不行!就觉得自家小桐的心真软,心真好。又觉得成贵这孩子可怜的呀! 她把这都记在心里,没半个月,在娘家那边的村上,找到一户合适的对象。 小伙子二十六了,是六零年村里来了一个讨饭的孕妇,挺着大肚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把孩子生到村里的牲口棚里了。这孩子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那时候谁家也养不起一张嘴,这家养一天那家养一天,后来大队出面,给送到五保户人家。结果孤寡老太太帮着养了十年,老太太也死了。这娃就成了孤儿!那时候是集体,大队上给分口粮,娃一个人过日子。现在还是一个人,也没人给操持。 杨淑慧就把情况给人家小伙子说了,要是能接受,你好好的对人家姑娘,人就是痰迷心窍了,不是真疯的啥也不知道了。 小伙子孤苦伶仃的,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应承了先见见。 这不是就来了,林雨桐打发小伙子和成贵去自家的地里锄草,叫两人有空档说话。干了一晌活,两人回来都红着脸,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 这就是成了呗! 四爷回来的时候,还看见桐桐在教成贵做饭。他抬手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问孩子说:“知道这是为什么不?” 金明明摇头。 四爷就跟孩子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自己和桐桐一路走来,且能一路走下去,最要紧的便是桐桐心里的这一份善! 世间的任何疾苦,她从来不会视而不见! 第 906 章 流金岁月(37)加更 流金岁月(37) 这件事叫刘成功心里后悔的,觉得是不是对这妹子上点心,就不至于闹了这么一出。 家里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借来的钱还没用到给成才娶媳妇上,这几个月两口子又晚上去砖瓦厂干活,不管是几毛,好歹挣来够家里开销。当时挪用了二百里的一点,而今也攒出来补齐了。放着就没动。 两口子搁在家里想了再想,还是决定从这二百里拿出一百五来,给成贵做陪嫁。 许是都知道娃儿可怜,本组的人能帮就帮衬。有的是两三家人合起来给买两个热水瓶,有的是两三家合起来给买个被面褥子面。这几年种棉花的人家,这家一两斤那家一两斤的,给成贵凑出了四床被褥。 苏环婶子觉得儿媳妇不是东西,伤人了!就把家里存的老样式,但是全新的枕巾枕套都给拿出来送过去,算是添了一样东西。像是金锁这些男人家,会点木匠的手艺。粗糙的家具,能帮着做些。柜子之类的,都是这家用桐木板做一个,那家用杨木板做一个。看着是五花八门,但是过日子实在的东西都有的。 林雨桐给做了一身衣服,引娣给做了一双大红的偏带布鞋,结婚当天就能穿。秋芳其实是有点后悔的,想着当初如果自己不戳破,是不是人家嘴上说说,后来就慢慢好了。她心里过意不去,把女人家里面穿的那一套,给买了成沓子,偷偷的送去,告诉她:“女人里面的衣裳最不能马虎!外面穿的干净整洁,但想体面,先得做好里子。” 成贵嘴角翕动,头低的低低的,蚊子哼哼似得说了一句:“对不起。” 把秋芳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就没急着走,低声道:“我才开始都订了两回亲事,人家都挺好的,可一跟我定亲,就出事了。别人都说我克夫……” 才不会!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秋芳就笑,“以后回娘家来,你上我那边说话。” 许是大家可怜成贵,许是对花莲这个热心人的回馈,总之,大家热热闹闹的把成贵给嫁了出去。东西没用成功和花莲陪嫁,所以这一百五十块钱,两口子叫成贵全带去了! 小两口子有三亩地,再承包了两亩地。有个五保户留下的院子,院子里是大队当年给五保户盖的青砖厦房。一间住人,一间厨房。院子里很大,后院养着鸡鸭,院子里种着菜。这边村里的人也给小伙子帮忙,给用土坯重新盖了厨房,把厨房腾出来重新粉刷,就是有了孩子,暂时不盖房也是可以的。这成了家,女人能把家里收拾利索,种种菜养养鸡鸭养养猪,做饭洗衣收拾屋子,男人好好种这五亩地,农闲了不管是去做泥瓦匠还是做木工,有点零碎的收入,这就是普通农户的该有的日子。不会比谁更好,但绝对不会比谁更差。 嫁出去了,成功和花莲两口子拎着猪头来了,“得谢小桐!” 哎呀呀!这么见外干什么。还拎着猪头,“花这钱干啥?” “我娘家杀猪,我从我娘家要来的!” 行!拎都拎来了,咱今儿烀猪头,喊人来喝酒。 大家都吃点,这事就撂过手,不再提了。 正在今年最热的时候,大嫂子引娣生了。在公社医院叫高大夫帮着给接生的,结果是事与愿违,大嫂子还是没生下女儿,这一胎依旧是儿子。 大嫂子委屈的呀,没出产房就嚎啕大哭:“我就想生个闺女!我不嫌弃闺女!我咋就生不来一个闺女呢!” 把刚生了女儿的一个媳妇给羡慕的呀!这两口子一直躲着,都已经是偷生第四胎了,结果八个月了,一产检还是个女儿,就不太想要了。可自己做流产,还得花钱,若是被村上的干部送去医院,不仅不花钱,还能领十块钱的营养费。 是的!当地的政策是这样的。怀上了,过来做,不仅不花钱,政府给一个妇女十块钱的补贴,叫养身子的。有些人家,日子过的挺难的。每个月都有那么一两户,就是那种,隔上一个月就来一次,这是怀上了。故意怀上,然后来做,领着十块钱的!这样的人家,不管是婆婆还是男人,都要被骂死了!媳妇子又不是牲口,怎么能这么干呢? 可有些年轻媳妇也满不是那么一回事!还觉得自己是一块肥田,给点种地就能生根发芽。这钱挣的,太轻松了。 桐桐但凡跟哪个媳妇闲聊,必定会说,这流产会对人造成无法弥补的损伤。可谁听呢? 高大夫气的呀,每次都会骂这些媳妇子,人家当时不言语,回头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像是这家八个月主动来引产的,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偷偷的去城里检查了,肯定是个女娃娃。 高大夫没说不给做,只是给检查,检查完了又说孕妇高血压,很危险;回头又是说妊娠什么并发症,也很危险。把人吓唬的一愣一愣的,愣是从八个月的时候住院,一直住到九个多月!没来得及做流产就到了预产期,然后顺产顺利的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生下来还真就是个女儿,人家大医院并没有说错。 这家的男人就找大民,“兄弟,你媳妇想要闺女,我家就想要个儿子。大队上盯的紧,肯定是会叫我家再生了。你看要不这样,咱俩家换了吧!我把闺女给你,你把儿子给我。这么一来,你媳妇也称心,我家也称心。你家想要闺女,肯定会对孩子好!我家有了儿子,我是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喂孩子的!” 把大民说的恨不能一巴掌扇到对方脸上:可放你的罗圈屁去!我媳妇想要个闺女,就得把儿子送人吗?孩子是物件?随便能换吗?真他娘的能想。 屁都没这么放的!换孩子?做梦去!打死都不换。 大民没给好脸,结果人家来了一手更绝的! 人家趁着金家这边忙忙碌碌的,医院生娃做流产的也不好,都很忙。人家自己给跑了!把她家的闺女留下,趁着引娣睡着的时候,放在她边上。 自家的孩子被杨淑慧先抱回来了,医院太吵,蚊虫还多,当时又不能下奶,就不如先抱回来。至于是引娣,本来是能拉回来的。但是高大夫说是打一针什么针,对子宫收缩有好处。打完有点疼,别挪动。只能把引娣先留下。 结果一个不注意,还在病床上的引娣身边被放了个女婴。这不是自家的娃,对吧?自己就三个孩子,还都是儿子,本就养不过来,不可能要别人家的孩子的。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孩子生下来要照看!金家金家要添三个孩子,怎么照看?这不是说抱回去给孩子一口饭吃的事。 两口子被惊的不轻,大民赶紧找高大夫,这不是偷跑就行的!哪个村送来的孕妇,医院不知道吗? 果然,医院通知村里,人家村干部过来接来了。生下来咱能把孩子咋?不还得送回亲生父母的身边。罚款必须交,可以缓着交,但是再不许生了,已经生下的娃好好养着。敢随意丢弃,这就是遗弃罪!给你送到派出所去! 连吓唬带讲道理的,人家亲生爹妈才为难的把他们自己的孩子抱回去了。 秦引娣从医院回来,抱着她家的小儿子还说呢,“要不是没人照看,真应该把那孩子养着。反正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放养着,一个大了就都大了。” 嘴上的劲,当时吓坏的事忘了?!真怕砸到自家手里吧。 过来看望产妇的人都当热闹听,只花莲在心了。他家这两天很低调的给成才结了个婚,娶的就是那个离婚了,传说中不能生孩子的那个女人。她想着,那边要是不想要这个闺女,是不是能给成才家抱来。 因着没钱,没给成亲盖成房子。娶媳妇还在老院子这边,住着老太太当初住的房子。新媳妇叫王月,长的很好!细高的身形,瓜子脸,说话很和气。花莲就跟她说这个事,“抱养女娃,女娃娃贴心。慢慢养着,将来招赘个女婿,就是一家人了。” 王月很乐意,问成才,成才说谁抱来的谁养,然后又出门了。 花莲气的都想掐死成才,婚事是你见了人家之后点头的,结婚了,洞房也进了。晚上折腾你媳妇,你那个声大的叫嚷的半条巷子都知道,弄那事也没见你客气!可一说孩子你就变脸,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王月好声好气的,“抱吧!抱来我好好养着。” 妯娌两个又去把孩子抱养回来了,取名思甜。花莲来回的跑,带着孩子的亲生父母去派出所。那边表示,家里实在是无力抚养,愿意把孩子交给别人养。花莲又跑医院,找高大夫给王月开证明,证明不能生育。又领着王月,拿着王月和成才的结婚证,这才给孩子把抱养手续办完了,户口也给登记上了。 花莲觉得很欣慰,秋收后给小叔子盖两间房,人家这就是完整的一家人了。 可她这个心才放下,事就不对了! 等成才再对着王月叫嚷,骂王月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的时候,王月不干了,“离婚!我不下蛋这个事,你是才知道的?你早知道,婚事也是你明知道我不能生育的情况下你自己答应的。现在拿这说事,是人干的事?既然你嫌弃我不下蛋,那咱就离婚,你找个下蛋的来给你下蛋去。思甜也不是你亲生的,又是个女娃,你肯定不乐意要!那孩子我要了。咱俩也没啥要分的,直接办离婚去就行!” 林雨桐坐在门口嗑瓜子,听那边的热闹。说实话,这个王月叫人很出乎意料! 事实上还真就是,一巷子的人都被王月给震到了,就听人家喊道:“要不是单身不能抱养娃,你当我乐意再嫁你!?你他娘的要啥没啥,老娘图你的啥?结了个婚,老娘合法的抱养了一个娃,你也没吃亏,叫你也睡了女人了。当然了,年轻小伙火气旺,老娘也享受了!你烦了,老娘也烦了,干脆一拍两散,了事!” 成才哪里受这个话,指着王月就要动手。花莲才说去拦呢,结果王月抓起砍刀对着成才,“你敢动一下手,老娘就敢砍了你!我不能生育,婚姻不顺,大概是疯了!疯子杀人可不犯法,你要不要试试!” 给成才吓的,别说动手了!就是再骂人家一句都不敢了! 两人麻溜的离了婚,分户!女人结婚迁户进来了,离婚户口也走不了!人家也没打算走。人家找大队和组上,要宅基地,“总不能叫我们娘俩露宿街头吧?” 大队被讹上了!但是人家现在确实是咱的社员,行!捏着鼻子认了。把紧挨着金锁家,在桐桐斜对面的那一块,只四米宽十米长的地方分给了王月。那一块地方是不够一院,谁都不要。窄窄的一溜,能干啥?大队的意思是:你可以回你娘家落户。要是在这边,只有那里!你看你要不要。 人家还就要,窄小就窄小,把娘家人叫来,盖起了两间土坯房子,土夯的围墙,人家带着抱养来的女儿,正经的过起了日子。她妈不放心她,过来住了,帮着看孩子,给闺女作伴。人家王月从大民那边批发了醋,去县城卖。发了豆芽,骑上自行车就进了县城。谁家零星熟了的甜瓜,选了最好的往县城去!早上去晚上回的,做生意的人就知道,人家哪一个月不挣百十块钱? 林雨桐以王月为原型,创作了一篇小说。这里面牵扯女人的婚嫁,女人的价值,牵扯到了如今的各种生育政策,以及重男轻女之下,对鉴别男女胎儿深深的忧虑。 这篇小说才一发表,编辑就直接打电话过来,“小桐,我给你介绍个人你认识一下!他是电视台的导演,看中你这篇小说,想改编成电视剧。但是,因为经费有限,估计费用不会很高……” 这不是问题!现在这电视剧,是极少的!不管放什么,观众都会看。这个影响力绝对不低!一个坚强自立的女性形象,能起到一定的正面引导作用。 其实,很多正面的女性角色都是善良的,隐忍的,坚毅的、包容的、大度的,但她希望塑造一个跟传统意义上的女性都不太一样的女性。为什么女性在婚姻里只能用善、用爱、用忍去求全呢? 其实,勇敢一点的,看起来桀骜一些的女性,才叫人觉得——她活的真带劲! 第 907 章 流金岁月(38)一更 流金岁月(38) 深秋时节,早晚是有些冷的。但是晌午这个时候,太阳却不错。 桐桐站在院子里,看了眼晾晒着的被子。家里这么安静,还真有些不习惯。 从阳历九月开始,金明明就去上学前班了。学前班就在小学里面,在小学的最后面圈出来一个院子,村里到年龄的孩子都送去就完了。 其实村里这上学也没那么严格,家里要是没人看孩子,拿上十几个鸡蛋,找到老师家里,老师抹不开面子,也肯定叫娃去的。一学期学校收不了几个钱,就是看着娃娃不乱跑就行了。 金明明的老师就在边上的巷子住,还是金家本家,金明明见了得叫姑姑的人。其实她就是个民办老师,为啥会叫她去呢?因为她家的兄弟多,在没分田之前,家里的男丁多,就意味着分的口粮不够吃。不够吃怎么办?不能饿死呀!就得从大队上借。一年一年连着一年的借,但就是还不起这个债。 还不起大家就有意见,欠着大队的,就是欠着大家的。 大队也不能逼着人家还粮食,对吧?怎么办呢?想出来个法子,就是说,“你家不是还有个闺女嘛,中学毕业了。不如给咱到学校管着学前班的娃娃,欠了几年的,就叫你家闺女给咱免费干几年。” 如此,女娃娃不用下地干活了,粮食的事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因着这个原因当了老师的老师,你说老师咋可能说限制你,说什么不到年纪就不要你的话。不管是谁家的娃,觉得有必要,每学期能给学校教的起那几块钱,那就送来呗。 因此,两三岁的都给送。老师看顾不过来没事,大的带着小的,这就可以了。 自家就金明明到年纪了,她去上学去了。小军和小安都小,也没都去!杨淑慧不舍得,既舍不得小的,也舍不得她孙女,觉得她孙女去上学,那么小去那么陌生的环境,已经很可怜很可怜了,要是去了还得照看两个小的,岂不是更可怜? 所以,坚决不叫不到年纪就送孩子去,“我跟你爸都在家里闲着呢,怎么就看顾不过来?”到年龄是没法子,没人照看也是没法子,咱家有法子,为啥要早早的给孩子戴上笼头? 行!这也有道理。 于是,金明明上学了。她一上学,安静了不是一家,是安静了一条巷子。金印带着俩孙子去厂子那边去了,大民就一个批发醋的铺子,还在这边玩耍也是可以的。 而这个点,婆婆是在大民家,引娣没出百天,婆婆不叫出来。说是天冷了,啥也正好不用干了。就这么养着,养上一秋一冬,等到明年开春了,再说其他。 谁不说金家的媳妇金贵?自从高大夫说秦引娣又是贫血又有些别的不好,杨淑惠就一直叫这么养着。人家都给孩子办满月之类的,咱不办!不是怕别人吃不肯花钱,是有这个钱和精力,更愿意花在儿媳妇身上。 杨淑慧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辛苦的日子在后头呢!谁给你帮忙都是一阵的,三个小子,你的身体不好,娃才跟着受恓惶呢!你好我孙子就好,这道理我清楚的很。” 秦引娣就觉得在娘家吃的苦,只这一年就给补回来了。衣服不用洗,家里不用收拾,饭给端到手里。每顿饭都是肉、蛋、菜、主食,换着花样的做。尤其是家里多了个会厨子手艺的妯娌之后,婆婆的手艺渐长,且十分乐意尝试。 关键是还有个更有钱的妯娌,特别支持婆婆学手艺!需要啥食材,只管言语。她是真舍得买,然后老三家挺着肚子指导,婆婆亲自操刀去做,做好了自己负责品尝。反正她觉得啥都是好吃的。 但别人并不是,老三会说,“妈,火候大了,有点焦了。” 老四家会说,“大料有点陈了,可能窜味了。下次再不买他家的大料了。” 秦引娣:“………………”她就想,咱也三儿子呢,自问咱做得到婆婆这个份上吗?好像有点难呀! 因此晚上还偷的跟大民说,“等我将来老了,怕是要不受儿媳妇待见了!啥也不会,那时候也没力气干了。家里不会收拾,饭做的也不好!你就说儿媳妇将来嫌弃不?” 肯定嫌弃呀! 所以秦引娣很惆怅,跟杨淑慧说,“妈,你将来可一定得长寿呀!要不然我受了儿媳妇的气,都没个地方说去。” 杨淑慧:“………………”嗯!我结到这个世上了,千年万年的活呢,安心呆着吧。 婆婆忙进忙出的,桐桐看的见!想想容易吗?回头老三家要生了,婆婆不伺候行吗?自己跟老三家八成前后脚,婆婆伺候谁不伺候谁?当然了,老三家的娘家给力,人家亲妈可能会过来伺候。但婆婆要只管这边不管那边,人家再就是通情达理,是不是心里也有点不太美!毕竟那边是第一胎呀! 而自己这边呢?叫亲妈来伺候?不现实!那边老太太年纪大了,离不开人。 还是得找个合适的人来,哪怕是洒扫收拾屋子帮着采买呢。做饭这个不用太好,只要洗菜切菜这些前期做好,就问说其他的能多费事? 结果桐桐还没找人呢,四爷给找了人回来。 还是直接给带过来的,是个五十上下矮小干巴的大娘,说是姓叶。穿的不好,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利索。 四爷一说桐桐才知道,叶大娘是北山山里的人,地方穷的很。男人前几年死了,闺女大了,不想叫在山里吃苦。刚好有一门远亲就在这边县里,她就叫人写信,看能不能在这平原的地方给她家闺女找个对象。 礼金不要多少,就是想叫孩子离了那个吃水都得跑几十里去背的地方!她想着,平原地方,再穷也比山里的日子好过。 这也是实情!人家亲戚也没有哄她,真心找了个人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是特别差,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农户,兄弟好几个,娶媳妇比较难。这彩礼少,当然是好了。从山里娶媳妇,没啥坏处。山里的女娃娃都能干。 女婿长的不差,也能干,当初还很聪明,就说愿意把岳母接过去。是的!刚结婚就有了孩子,婆婆顾不上照看,那就得岳母来。在这边照看了两个外孙,过来已经六年了。女婿也没撵人,但亲家母小话不断,再加上外孙也能去学校了,确实留着碍眼的!哪怕该下地下地,下地回来啥活都干,可亲家母还是觉得吃她儿的,喝她儿的,把闺女夹在中间两边受气! 这大娘也很有气性,本来说是搭车回乡去的,结果等车就在厂子门口。她就想问问,这边招人不。比如这么些小伙子干活,烧个热水,洗个衣服,收拾一下卫生,或是想搭伙吃饭,咱也能做饭,一月管吃管住,给二十块钱就干。 四爷得有两个月都到处问,想找个合适的人上家里干活,当时没说开多少钱,近处的人就拉不下脸,瞧不上这种给人当老妈子的活。这不,凑巧就碰到这么一位。问了情况,一说情况,四爷对这大娘说的女儿女婿所在人家还有印象,确实是有这么一家人,也确实是娶了山里的媳妇。 四爷就把情况说了,就是家里的活,先去试试。 这不是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许是这几年在女婿家也得看女婿的眉高眼低吧,眼里特别有活。一看太阳过去了,摸了被子就帮着收了,且叠的规规整整的,问了习惯怎么放,就给放好。做的不快,但是有条不紊的。 这就对了!家里的活嘛,也不是啥着急的活,慢慢干呗。 杨淑慧从老大家过来,家里就多了这么一个人。自家老四两口子,在院子里坐着说话。老四拿着淘洗好的葡萄给他媳妇喂呢,他媳妇张嘴等着。然后两人说说笑笑的,却有个年纪大的在边上打扫卫生。 这个年纪的人呀,见了这个就害怕!这叫啥?这叫奴役剥削人,这是要被打倒的!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 她赶紧过去,拿了人家手里的扫帚,“哎哟,妹子,来家里就是客,咋能叫你干活呢?”说着就瞪眼看老四家两口子,“还不给你大姨让座!” 四爷和林雨桐一愣,就啥都明白了。 林雨桐看着婆婆就笑,“您在家干活,我俩还歇着呢,这咋就行呢?”说着,她就道,“这不是大姨,这是表姑!这是我爸的远房表妹,你不认得?” 这个爸不是林双朝,而是公公金印。 然后杨淑慧含混了,金家有这么一门老亲我怎么不知道? 四爷信誓旦旦的,“是我表姑,之前不知道有瓜葛,而今知道了,表姑家遇到事了,咱家刚好需要个帮手,把表姑接来不正好。” 怎么个表亲呢?杨淑慧就问:“你爸知道?” 知道呀!咱金家的亲戚,我爸咋能不知道?! 杨淑慧打算问问老头子,但人家来了,她得热情,“妹子,是遇到啥难处了?” 这叶大娘心里清白的很,两家根本没亲,不过这里面有个尴尬的问题,就是这家里的老当家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人这嘴特别害怕,家里用个人,好似这保姆就一定会跟男主人怎么怎么着一样。平白多了许多是非! 所以,不说是别的老亲,只说是男方的老亲。 行!那咱就是老亲,她只能说,“我奶奶姓金!”其实奶奶是逃难出去的,姓啥也不知道,权当是姓金吧! 那个年代乱的呀,啥情况都有。杨淑慧不能说真没有! 就是在门口摘菜的桃嫂子也进来了,“是金家本家的表姑呀?”然后她也跟着叫表姑,“咋了,是受委屈了还是咋了?娘家这么多人,还能被欺负了?” 然后金印回来,说是有个是他表妹的人! 他跟儿子对视一眼,而后点头,“啊!对呀,怎么了?老亲戚上门还能撵出去呀?” 然后家里就多了一个远房投奔来的亲戚,遭遇确实也是可怜,又正好需要人手帮衬,确实嘛,一个个的添孩子,大家都理解。 就这么着,叶大娘留了下来。 同族金姓的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表姑,但金印说是的,那八成真的就是的。人家也不会没关系就上门讹人,对吧?于是,金家本族的,按照辈分叫了起来。这个喊表姐,那个喊妹子,晚辈喊表姑,还有喊姑奶奶的。村里的其他人喊叶大娘。 这不怕谁打倒了!这是收留的亲戚,名义上是这样的。可私底下,待遇如何,桐桐单独跟叶大娘说了,“家里就是这么情况,活不急,但也不少,慢慢来,跟在家里干是一样的。现在这普遍工资三四十,咱管吃管住,我每月给你四十……” 叶大娘都慌了,“太多了!” 桐桐摇头,“表姑,在这事上咱不争,我这再要生了,更累。您就当是家里长辈,家里的事只管安排就是了。这四十块钱,我是这么想的。每月给你二十现金,你拿到手里。剩下的二十,我带你去存到存折上。为啥呢?你要留在手里,钱存不住。明儿你女婿打发你闺女来,说是地里要投资,先拿几个,你拿是不拿?后儿,你女婿又说,娃们的学费交不了,你拿是不拿?拿,你将来没有保障;不拿吧,他们觉得你有钱,以前的好一笔勾销了,这一点不好能记一辈子。那就不如,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个后手。对外,你只说你一月拿二十。这二十,你就给他们说明白,你会全用在外孙的上学上。娃报名你给交钱,娃交资料费,你给交钱。给娃们买个本子笔放着,这都是你的。能供着外孙们念书,表姑,你就是功臣。娃们只要不丧了良心,老来总有人管的。便是有个万一,存折里的钱,就是保障。等钱攒的多了,你在县城买院子,这就是你老来的保障。真的到干不动的一天,手里捏着这些,娃们就会围着你,撵都撵不走。” 叶大娘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真是给她筹谋到尽头了!话说的似乎有以疏间亲的嫌疑,可是活到这个岁数上就知道,人家说的都是对的!事实上还就是那么一码事。 于是,家里就多了这么一个人,把家里的杂物房收拾出来,叶大娘住。杂物房不大,挨着洗澡间。林雨桐不愿意家里的院子堆积一些杂物,所以有那么一间房,门藏在玻璃房里面,平时花架子挡着,外人都不知道那边有门。唯一不好的是里面没炕,但这问题不大,地上的火道铺满了,这里挨着冬天取暖的炉灶最近,这个房间也该是跟洗澡间一样,是最暖和的,有床就足够了。 给房间收拾好,又拿了几身不穿的黑灰蓝叫叶大娘改一改就可以穿了。 于是,天不亮家里就有人收拾,这边收拾完,连大民和三岭那边的院子门口都扫出来了。而后摘菜洗菜,杨淑慧切一切就能下锅。人家把馒头馏了,把粥都小火闷了一个小时了,真就是炒个菜就可以吃饭。 她也觉出来了,资本家的日子是真舒服。 之前她还真被唬住了,以为真是亲戚。可随后一看,这个干活这个利索的劲儿,再加上小桐绝不会这么对待落难的亲戚,她也就明白了。 自家这儿媳妇呀,只要能偷懒,没有什么招数是她想不出来的,谎话张嘴就来。 才要念叨儿媳妇呢,结果门口传来车声,从一辆吉普上下来好几个人,站在门口犹豫:“请问是林作家|家吗?” 林作家?啊?哦!自家儿媳妇除了是个懒蛋,其实个作家,虽然不咋务正业。 杨淑慧把手赶紧在围裙上擦了一下,笑道,“是的!是林作家家,快请进。” 那就是没找错了。 张导演看了一边的刘编剧一眼,两人带着两个小年轻就往里面走,被一个大娘带到偏厅。 哟!而今在农村有这么个农家院当真不一般。 没有秋蝇飞舞,很干净阔朗。进了小厅,一圈的木沙发,中间摆着茶几。茶几上放着陶罐,陶罐里插着野菊,菊香盈鼻。地面是石头的,拖的干干净净。才一坐下,就有围着围裙的和气大娘端了茶水盘子来,陶瓷壶里倒出淡黄的茶水。 杯子有些烫,不是因为茶水,而是因为这杯子原本放在置物架的一处敞口扁扁的陶瓷容器里,这大娘用开会烫了之后,才取出来放在盘子里端过来倒茶的。 怎么说呢?很讲究的人家! 厅堂的墙上挂着草编的挂件,不粗鄙,很雅致!墙角放着根雕木雕,博古架上放着各种画着画的奇石。 叫人一看,就觉得雅——现在可不好找这样的雅人了! 在他们看来,林作家一定是个一等一的雅人。 可紧跟着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慵懒的年轻的女声问:“妈,咋了?” 桐桐是真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照壁挡住了,站在院子里看不见门口的车,刚才睡懵了,也没听见啥?她打着哈欠,“咋了?是赵大用出狱了?不是苏环婶子今儿去接吗?接回来了?那这可热闹了!坐牢四年,冒出俩孩子了……打起来了吗?” 杨淑慧:“……”咋就那么爱瞧热闹呢!她赶紧道,“洗把脸,家里来客人了!” 哦!“不是打起来了呀?!” 张导从中听出了几分遗憾来,刘编剧摸了摸鼻子,问说,“这是作家小桐?” 这不会弄错的!张导辩解了一句,“她的作品里所有的人物都刻画的入木三分,想来各个都是有原型的!不过是……作家嘛,善于观察善于提炼罢了!” 刘编剧心说,感觉你在内涵我是个假作家! 第 908 章 流金岁月(39)二更 流金岁月(39) 林雨桐洗了脸,这才去了前面。 一进去,人家就站起来了。林雨桐忙笑,“快请坐!最近精神有点短,中午睡了一觉!前儿接的电话,还想着你们明儿或是后儿能到,不想这么快!”说着就忙道,“表姑,跟我妈说一声,这是贵客,割肉做饭。” 不用这么麻烦! 林雨桐给几个人倒茶,“到了家里了,哪能不吃饭呢?” “是啊!得吃饭!”杨淑慧端着果盘进来,里面放着细细的牙签,客气了让了几句,又忙去了。 真的!城里面现在这日子,不是谁家都这么讲究的。 两个年轻人伸手吃着,张导跟林雨桐谈这个改编的事,“这是刘编剧,很有经验,想请他来主笔。” 可以!虽然自己好像也是可以做编剧的,但人家把编剧请来了,咱就不说了!其实也是有点懒,不想改了。 但是刘编剧在改编上,试探的问桐桐的态度,“林老师……” 您是前辈,叫小林或是小桐就行,不是啥林老师! 刘编剧就笑,也从善如流,合作嘛,这么生分也不行!他就说,“说实话,张导要改编的时候,我看了本子,当时也没想着接。小说当然是很好,尤其是在这个改革的年代,没有沿海的日新月异,也没有城市里的喧嚣,在一个内陆的农村,这样一个背景,可以说是特别有代表性!可是呢,真要是改编,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是会引起很大的争议的。” 比如呢? “比如主角月亮,她叫月亮,可她不是月亮,她是骄阳!她个性鲜明,甚至于在婚姻中剥离里爱情这个属性,她在为她的生存、生活,以后的后半生在谋划。她的第一段婚姻,是有蜜月的幸福,之后因为婚育等家庭矛盾,她从第一段婚姻里挣脱出来之后,她就是在谋划!她没有选择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异或是丧偶的男性重组家庭,那是她觉得后娘难当。她觉得,当个好后娘,就是牺牲她自己而成就别人,但种下的善因未必结得出善果。她不想她的后半生去牺牲去奉献。于是,她宁肯选一个各方面都差的人!之所以选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人不好,能随时一脚给踹了!当时能答应这婚姻,最打动她的,是结婚就可以抱养孩子。然后她抱养成功,转身就离婚。她一步一步稳扎稳打,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抱养孩子的初衷,其实也是养儿防老呢?” 林雨桐沉默了,是的!这个人物很真实,所有的选择都在人之常情的范围里。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很多人认为这个人物身上缺乏了一种美德! 而这却不是值得宣扬的! 刘编剧就说,“若是以此人为主线,可以说是……很难改编。但是她若是作为配角,这么有争议性的人物,确实可以出现的。有时候,浓墨重彩的配角,这一出戏里画龙点睛的东西全在里面了。所以,我跟来就是要跟你商量,是不是能把小说中的人物,主次稍微做些调整。但尽量保证你想要传递的东西传递出去。” 主次颠倒?“你想用莲子作为主角?” 是的! 林雨桐沉默了,莲子是以花莲为原型创造的人物! 咱就看看花莲,花莲家贫,但是作为女性,在出嫁以前就去石场干男人才干的活,甚至一度差点被欺负。后来碰上了刘成功,刘成功家的啥情况呢?家里有瘫痪的老人要照看,有混子小叔子要她帮着成家,有不咋正常的小姑子要她谋划。她还是妇女主任,是热心的服务于社员的妇女干部。这个人身上,如果去塑造的话,可以说是有很多正能量的东西!或者说,是有传统美德的一个人。将传统美德与现代女性融合,塑造出这么一个角色来,这是一种歌颂的态度。 刘编剧就说,“小说创造出来的人真实,真实就真实在,小说里这个角色有许多的缺点。比如,邋遢、粗枝大叶、大而化之,过度的热衷外面的事之后,又过度的忽视了家庭职责……正是有了这样那样的缺点,这个人才那么立体,那么真实!但如果以此人做主角改编剧本的话,就得将主角身上很多缺点剔除掉。放大其优点,隐藏其缺点,使得人物有个升华。包括莲子的小姑子这个……也得从小说中剔除掉一个人物,将其嫁接到莲子身上……” 林雨桐就挠头,这么一改编,感觉得面目全非。 但是从改编的角度来说,刘编剧确实说的很有道理。 她笑了一下,还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去说!沉默良久,她才开口说,“刘老师,抛开小说和改编这个事的本身不谈,咱说点题外话。什么话题呢?女性的权利问题。咱们的老一辈前辈,为了争取女性解放,是付出过生命的代价的!牺牲了无数人,女性才有了今天,男女平等,女性可以在各行各业的工作,有相对公平的机会,这是朝前迈进了一大步。但是,有一个问题,各位有没有想过?当女性迈出家门,为社会承担责任,为家庭承担经济压力的时候,女性所担任的家庭责任,男性有没有想过去承担呢?家庭的责任除了经济责任,还有生活中遇到的所有的责任,男性是否有想过共同承担?女性跟男性一样挣钱,回家男性休息,女性带孩子做家务,那请问,谁的付出更多呢?付出的多,我们歌颂,把这叫做奉献。然后高高举起,将其摆在神坛上,赞一声她真了不起。反之,缺乏奉献精神,不愿意自我牺牲,就一定是错的吗?” 刘编剧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看张导:这是个从来没有去考量的角度。 但是林作家这话不对吗?其实道理是对的!当女性迈出家门分担家庭的经济压力的时候,男性是应该为家庭承当一部分家庭琐事压力的。 如此,才是公平的,才是公正的。 当然了,万事不绝对。比如说女性在外面不擅长,那就主内。男性在外面挣的更多,那就男主外。这是一种需要调整的家庭模式。 不是非得一样的模式,各有各的情况。但是,却不得不说,是得有人呼吁,正视家庭劳动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 为什么提这个题外话呢?因为小说中的主角月亮,在第一段婚姻里,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她除了生育有障碍,其他的都很好!但一旦离婚,她为那个家庭付出的一切都归零了!离婚之后,她一无所有,甚至因为娘家村上很多人反对她回去落户分地,她连娘家都回不去!夫家不要,娘家回不去!她除了谋划,别无选择。 厅堂里又是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刘编剧看张导,然后苦笑,“我觉得其实小桐说的有道理。” 张导白眼一翻:那你折腾了个嘚!我就说按照原著拍,你非要试着调整一下。饶了一圈这不又回来了吗? 刘编导就对着林雨桐笑,“不过也好,当面一沟通,我便更知道你要表达和传递的是什么了。放心,这个本子一定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改!回头剧本给你送过来,你看过之后,觉得可行,咱再拍。” 合作愉快! 四爷回来的时候几个人相谈甚欢,彼此认识了一下,家里就摆了席面。按照这边的规矩,一水的水席,十个菜轮番上,吃的真叫一个好。 临走四爷就说,“县城那边有人接,今儿肯定是走不了了,先在县城的小招里安顿一晚,车票也都帮着订好了,软卧,都在下面的铺位,明儿一早去车站,一觉就能睡到京城。” 招待的尽心尽力! 因着俩小年轻都是县里文化局的,也没啥要送的。天不黑,就开车往县城去,二十分钟就到地方了。 桐桐和四爷目送车离开,这个时候天就擦黑了。 然后一伙子小娃子,溜溜达达的往回走!我的天啊,打头的那脏兮兮的是谁家的娃?头发也散了,脸上都是黑,粉色的毛衣还能看吗?鞋带也开了,就那么耷拉着。然后手里抱着大大的一枝啥果子。 桐桐都想朝后退,这脏兮兮的,她都不打算要了。 知道的说是金明明上学去了,不知道还以为她去挖炭窑去了! 人家没有这个自觉呀,一看爸妈在门口,欢腾跟个小马驹似得跑回来了,“爸……你看我给我妈折了一枝山楂……” 别!别打着你妈我的名头!我并不想吃山楂! 边上的四爷就笑,孩子弄的再埋汰,这也是亲生的呀!还真能扔了?他抬手把孩子手里的山楂给接过去了,“这么大一枝,你怎么弄下来的?” 人家得意洋洋,黑皴皴的小脸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我上树,先摘了好多,留了长得最好的一枝,绑上绳子,再跳下去,使劲一拉,就下来了!” 不是!你摘下来的其他山楂呢? 金明明用手一指,“他们分了……” 进入巷子的小孩各回各家,各个的小口袋里都鼓鼓囊囊的。 才要说话,就听见花莲喊:“金明明,我家那俩呢?” 才不到三岁的小屁孩愣是给送去上学去了!金明明指了指后面,“在后面呢!” 果然,有俩走路慢腾腾的正往前挪了!不过不对呀,俩孩子穿着毛裤,没穿外裤呀!孩子的外裤呢? 走近了看见了,俩小小人儿,外裤的裤腿里装着山楂,一路拉回来了。关键是,人家孩子这么小,是不会想到用这法子弄山楂的! 人家当妈的还哈哈就笑,“金明明……你把谁的裤腰带给拆了,给这俩扎了‘两口袋’?” 是的!裤腿会露,得绑起来,得有绳子!你扯人家的树,不也说绳子吗?你上学去不会带绳子的,感情是谁的裤腰带呀! 不过孩子都是穿松紧裤的,谁能有裤腰带? 金明明缩着肩膀捂着嘴巴嘿嘿嘿的直笑,然后拉着他爸就往回走,回来就关门。一关门就笑,“是马奶奶的裤腰带……” 后巷子住的马梅! 四爷哭笑不得,“你从哪弄的人家的裤腰带!” 她笑的嘎嘎嘎的,她家的地就在回家的路上,每回一下晌的时候,都去路边上的草窝子里上茅房,“……我们一说话,她还骂我们打搅她解手……弄的草窝子脏兮兮的我们都不敢去逮蚂蚱……” 四爷认真的听他闺女在哪里控诉马梅的种种‘暴行’,淡淡的问:“然后呢?” 然后呀,“然后我还知道,这山楂树是她家的,就在地头种的。” 你故意把人家的树弄了,山楂全摘了?原因呢?就因为人家随地大小便? 金明明撇嘴,“才不是!上次有大集的时候,我上学去的时候逮了一串蚂蚱,去晚了……” 哦!你逃学,还迟到! 四爷没言语,继续听着,看看这孩子的道理在哪。 谁知道金明明义愤填膺,指着后头马梅家的方向,“我看见她早起不下地,就又去边上的草窝里,我当她去撒尿,就扔蚂蚱吓她……” 四爷:“…………”不能去那个草窝子逮蚂蚱,这是多大的仇呀!你非去吓人家干嘛!公德心这个东西,你不能强求人家的。 金明明气的呼哧呼哧的,“我一吓,她蹭的就起来,她不是解手去的,那她去哪里干嘛?也逮蚂蚱?” 是啊!她躲着干嘛呀?桐桐都觉得要是我,我也觉得好生奇怪,我得猫在哪个角落里瞧瞧,这人是要干啥?! 然后金明明就说,“她一个大人,躲在哪里干嘛?我就是觉得好生奇怪,就想着看看她要干嘛,就躲到一边猫着去了……” 林雨桐摸了摸鼻子,缩了。 四爷一脸的兴致,还问孩子,“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有些外村来咱们镇上赶集的人,走了一路走累了,渴了……看见路边的山楂,摘了几个解解渴,才咬了一口,她就从草窝里挑出来了,非说那两人是贼,要拉着去派出所!人家来赶集,肯定是带钱了!两人说就三五个山楂,给一毛行不行!她问人家要五块!”金明明特别气愤,“我都去问过了,人家说一棵成年的山楂树,才两块钱……摘了她几个山楂,她就敢要五块!要是赔偿一毛,我觉得合理!那两人也不对,不能随便乱摘人家的东西。既然摘了,赔偿一毛,合理。但是马奶奶要五块,就是讹诈,就是欺负外村人!”她气哼哼的,蹭蹭蹭的跑屋里去,“这是我攒的两块,我等着她找我赔!” 四爷扒拉这两块钱,心说:这是什么都打听好了,憋了好长时间了,终于把赔偿的钱攒够了,于是,你果断的把那个用来讹人的树给毁了!? 他没说孩子,只扭脸看桐桐:这作风像谁? 桐桐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这叫人怎么说呢? 第 909 章 流金岁月(40)一更 流金岁月(40) 这该怎么说呢? 桐桐说,“你看,好好的毛衣给糟践的!你姥姥给你织毛衣,还偏给选个粉红的!”要是个朱红色的,不就不显得那么脏了吗?关键是育莲家是个小子,育蓉家是个小子,育材还没有成亲,家里三个外孙,就她一个女娃娃。他们都有公职,也就一个孩子了。没有啥才稀罕啥。就觉得金明明长的白白净净的,说话利利索索的,长手长脚怎么看都好看!于是,老是爱给买各种的可爱到爆炸的东西。 就像是身上的毛衣,粉|粉|嫩嫩的。脚上的鞋子,是那种偏带的小皮鞋。问题是小皮鞋的扣子给挂掉了,现在想扣也扣不上了,鞋带就那么耷拉着。 “鞋你姑妈买的,你知道多少钱吗?”林雨桐气道,“八块!能换四棵山楂树。”完犊子的,为了一棵价值两块钱的树,霍霍了一身衣服。 她抬手扒拉金明明身上的裤子,屁股上果然刮了一个大口子,“这是开学的时候你三伯娘才给你做的。穿了几次呀,完了,破了!” 金明明扭头想看看屁股上是不是真的破了,也不知道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她特坦然的说,“可以补!” 杨淑慧躲在厨房差点笑出来,你妈那么能挣钱,你爸那钱挣的,跟扫树叶似得,完了你出门穿着大补丁呀!这熊孩子! 她不躲着了,出去拉着孙女就往厨房给走,“干什么呀?毛衣脏了奶奶洗,鞋子坏了爷爷修,刮破了裤子让你三伯娘给破的地方帖个花儿缝上……” “帖布就行!” 那成补丁了不好看! “没事,我长的好看!” 对!我孙女长的好看,“赶紧,洗洗吃饭了。” “妈!”林雨桐喊住杨淑慧,“不急着洗,叫她把两块钱拿上,我跟她一起去找……” 找谁还没说出来了,大老远的就有声音传来,“金明明,你是屁股痒了吧……” 然后下晌之后没事干的人,都出来瞧热闹了,嘻嘻哈哈!孩子们回来鼓鼓囊囊的都装了山楂了,能不知道金明明这熊孩子又干啥了吗? 马梅干的那个讹诈事,好些人都知道。不过是背后议论,从不在面上挑破而已。当然了,也都不知道金明明是故意那么干的!还以为金明明就是熊!孩子嘛,看见果子红彤彤的挂着,想摘是自然而然的是。 就像是小桐靠路种的各种菜,在路牙子边上种的向日葵,一成熟就被这一群小崽子给摘完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大家对此的看法都是,‘口水东西’,值个啥嘛? 啥是口水东西呢?就是看见了就有点馋,馋的流口水,就想摘下来尝尝。农家一般丢了这种东西,都不言语的。笑一笑就过去了!最多跟人说的时候,笑着说,我家那啥啥啥又丢了,熟的全给摘了,这口水东西就是这样的,熟了谁想摘就摘吧,也不值什么! 一般是那种种着自家吃的,不成规模,那真就是摘谁家几把葱两个瓜的,都不叫事。 因此马梅还没走到桐桐家门口呢,桃子嫂就开口了,“婶儿,咱家娃也拿回来了。你也是的,把树栽到路边干啥呢?山楂这个东西,没熟吃不成,熟了大人也不好奇,知道酸溜溜的没啥滋味。除了这些小崽子,也就是过路解渴的人。你不是擎等着人摘呢嘛!别喊金明明了,我家娃拿回来的还在桌上放着呢,嚷着要吃糖葫芦,我上哪给她们弄糖浆去!你赶紧把山楂拿走,全当娃们替你摘果子去了。” 马梅站在门口,也不像是很恼的样子,张口之前,先把屁股一拍,挺着胸膛脚小步的朝桃子嫂挪了一下,好像是说话带起来的气势一样。一边说着身子一边往前探着,“几个山楂我能要吗?也都不是外人吃了!娃们吃他们马奶奶几个果子,我还能恼了?” 马梅说着就气道,“金明明这熊孩子,把树杈愣是给拉下来了……” 话没说完呢,黑子嫂就在巷子那头喊道:“你那树杈子伸到路上,来来回回的刮蹭,拉下来就拉下来了!冬季谁家不修剪,你就当娃给你修剪树了!” 用说笑的语气,说你马梅有点不讲公德! 事实就是,哪有靠着路边边栽果树的!果树跟别的树不一样,其他的树高,遮阴凉不碍事!可你种个山楂,把树冠控制的很低,完了树枝子一半伸到路上,你说你缺德不缺德。路本不宽,想并排过两个架子车吧,又怕碰你的树。 如今可好了,不用问都知道金明明把路这边的枝条全给你折断了。这孩子是很淘气的,上房揭瓦,她真敢!但是,她从不瞎祸祸。所以,淘丫头归淘丫头,不招人烦。巷子里的孩子跑出去野,也不怕跑丢了,也不怕被人欺负,这丫头护犊子的很。 所以,这是个不招人讨厌的淘孩子。 马梅一噎,也许是知道用这个理由讨伐这熊孩子无人支持,就马上接着说,“树枝折就折了,你们都不知道这熊孩子怎么折断的树枝!”然后她绘声绘色的学,“……下晌了,我憋的受不了了,去草窝子里解手去了……腰带抽下来就在草上搭着呢,结果一个不留神,这丫头把我的腰带一抽,撒丫子就跑!我这边正解手呢,也不能追!等拎着裤子起来了,早看不见这丫头了!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回来了……我一路用手拎着裤子回来的……天还不黑,我从地里回来,一路这样拎着裤子……” 还有搭话说,“随便啥的藤蔓扯下来都能当裤带用,绑着走到家里是能的。” 马梅都被这话气笑了,“草汁沾到裤子上,洗得下来不?好好的坏一条裤子。”被这么一打岔,气也消了,就说道:“等我换了一条腰带,想起锄头还在地里,取锄头的时候一看,我的天呀,一树的果子连带树,给我祸祸完了!我得找老四和小桐告状去……” 桐桐瞪了金明明一眼,而后接了婆婆递来的冻肘子。 家里今年添了冰柜,大民家杀了一头猪,分出去好些,自家吃的还冻着不少。钱不能提,桐桐拿着肘子出去,笑道,“金明明我回头就收拾,这娃不知道像谁,淘的很!这不,罚她不准吃肉了。拿肉换她想吃的山楂!” 马梅摆手,“小桐,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这肉都拿上。 一翻推让,桐桐就说,“我这大着肚子呢,咱娘俩再推倒了,图啥呢!就是没这事,请婶子吃个肘子,还能咋?” 马梅才‘勉为其难’‘不好推辞’的接受了! 然后杨淑慧才出去,跟马梅和桃子嫂几个妇女,在巷子里嘀嘀咕咕,就说都晚上了,咋还不见苏环回来云云。 林雨桐这才回去,然后金明明一脸的迷茫,她看看桌上她攒了小半月的两块钱,有些糊涂:这就不用赔了吗?而且,一个肘子绝对不止两块呀!咱还是吃亏了的。还有,马奶奶为啥不来跟自家跳着脚吵架呢? 那吵架多好玩呀!往起一蹦,一拍屁股,然后抬手不停的指指点点。观摩了好久了,感觉都学会了,只要一个实践就可以的事,为啥就没发挥的余地了呢? 四爷叫孩子坐到小板凳上,跟这个孩子说话,得有技巧。既要叫她听的进去,又得刚好说到这个道理上,其实是比较难教的。 他就问孩子说,“兔子窝,你肯定见过。” 嗯! “很隐蔽,对吧?” 嗯! “兔子不吃窝边草,通过你的观察,觉得这个话对吗?” 对!兔子就是不吃窝边草。 四爷就说,“你看,兔子都知道要过的好,周边环境的重要!它跟环境融为一体,它不伤害草,草就保护了它!自来,邻里关系是这样的!你与周围的人关系越是和善,你就觉得越是如鱼得水。就像是马奶奶,她在有些时候,是个坏人。你也说了,她讹诈的是外村人!” 金明明点头,这就跟兔子跑出去吃远处的草是一个道理。 林雨桐就说,“马奶奶来了,你以为会兴师问罪,但是,她只是来告状的。你的行为确实是出格了,任何一个看到的大人,都有责任告知人家孩子家长。还有,万一不小心你从树上摔下来了,你小,不知道摔的轻重,可大人心里就不放心。也害怕你一直有这么坏毛病!她的树上没有打农药,可是别人家的树呢?这几个村挨着呢,你要是跑的远了,也这样摘了人家打过农药的树上的果子,还给那么多孩子吃了,该怎么办呢?她很生气是真的,但是她对村里的孩子,并没有那么多的恶念!她知道你是淘气,知道娃们都是嘴馋。她嘴上不肯饶你,但对村里的孩子,还是宽容的!她也要与邻里搞好关系!人很复杂,不是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金明明就不言语了,这种理论就像是:对你好的人就是好人,管她对外人好不好呢?这其实也是不对的! 林雨桐还要再跟孩子把这个道理往完的说呢,结果外面叫嚷了起来。 感情是苏环怕儿子出狱见人尴尬,就等到晚上天黑了再回来。谁知道今儿这巷子里这么热闹。 一听有热闹,金明明蹭的给窜了。 林雨桐追出去的时候,金明明跟马梅一老一小正蹲在外面的檐台上,凑到一块说话呢! 马梅低声嘀咕:“别急,肯定得吵!” “会打起来吗?” 保不齐! 林雨桐:“………………” 第 910 章 流金岁月(41)二合一 流金岁月(41) 坐牢回来,总归是很尴尬的! 要是一般的打架闹事这样的事进去了,那出来其实还行!大家还能坐在一起开开玩笑,彼此挤兑一两句,甚至于带着调笑的语气,问一下在里面的体验。 这要是因为小偷小摸进去又出来了,那大家碰见了,就是简单了问候一句‘吃了么?’,或是搭话一句‘今儿这天还不错’,就是避开叫人尴尬的话题,主要是这种人有点偷摸的手艺,把这种人得罪了,不定什么时候把家里或是庄稼地里的什么东西给你糟蹋一下,没地说理去呀!那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假装不知道你进去过,也假装不知道你又出来了。就是很平常的遇见了,很平常的问候一声,然后就没有了。 可赵大用这个人吧,进去的原因有点磕碜!这事搁到啥时候都是磕碜的。 他自己也肯定觉得丢人,大家必然心理上也是瞧不起这种人的。别的就不说,反正大民家那边的隔间墙不是跟苏环家挨着吗?引娣就老大不自在了。之前接到通知,说是减刑后,秋里出来。引娣就一次一次的催大民,说你把咱家的厕所挪给位置吧,靠着隔壁的墙心里老不得劲呢! 这属于心理障碍,没法子呀!把大民给为难的,毕竟院子里厕所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好端端的挪厕所,还得偷摸找常给人建房的人,他们多少懂一些基本的风水,这也不是迷信,厕所这东西嘛,对吧!最起来得在下风口,别叫味道到处跑。这事还不敢做的叫苏环婶子觉察出来,还得找借口,最后没法子,请人靠着苏环那边的墙盖了两间厦房,对外说是,“换醋换回来的麦麸啥的没地方搁,怕潮了生虫。”然后顺带的给挪了厕所。 苏环另一边的邻居,人家是一家子特别仔细的人。这一看心里就差不多懂了啥意思了。但人家也不说破,她家跟苏环家的隔间墙是土墙,土墙本来就不高,隔着墙头能看过来那种高低。一见大民的动作,人家就跟苏环说,“这雨下的,隔间墙是不是朝你们那边倾斜了?泡的墙根子都软了,要不咱两家合伙把这墙拆了重盖吧!要不然,娃们在院子里耍的时候叫人操心的。” 倾斜了吗?还真没注意。 苏环不想折腾,人家就说,“砖窑有烧的次品砖头,或是半拉子砖块,咱给三岭说一声,真就是两车烂砖就盖起来了。” 行吧!最后是对方出人情叫了许多帮忙的人,苏环管人家的饭,把隔间墙重新给砌起来了。只要人多就是一天能干完的活。反正有砖,墙盖的很高。 把墙盖起来了,人家那家人用泥将他家这一面抹了一遍,之后又买了石灰把墙给粉刷了。这你要是再戳个洞朝这边看,只怕就不行了!这玩意掉了哪里的墙皮都能看来的。 桃子嫂心直口快的就说苏环,“人家那边归置的可整齐了,婶子你也把你家像人家那样归置一下。” 然后苏环婶就知道了,这意思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事还不能叫破,苏环是搁在家里偷哭了一回又一回,可谁叫咱养儿没养好呢?可其实这样的事在男人堆里算事吗?只是有些被抓住了,有些没有而已。只是被抓住的就好像比其他人都脏似得。 这就更叫她知道,儿子以后在人前怕是再难抬起头了。 因这种事进去过,出来必然尴尬。但其实大家看的不是这个热闹,而是其他的热闹。 怎么说呢? 多出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这个事本就有点那个。 白彩儿不太检点,私生活混乱了一点,这也能解释,孤儿寡母的,日子艰难。可要是真心实意的过,在赵大用出狱前,是不是可以把有些事的尾巴料理干净呢? 这事苏环就应该插手,叫白彩儿跟外面的男人该断就断了。可是呢,不知道是苏环婶子没说,还是白彩儿没听,最近跟白彩儿相好的一个劁猪的,这家伙几乎天天晚上回来,就住这边家里,说是一月两块,租住到苏环婶子家里。 啥是劁猪呢?就是阉|割猪。一般母猪是用来繁殖的,年老之后就淘汰了。因此饲养的都是公猪,公猪要是不阉割,肉就是有骚臭味儿。于是,就衍生出一种收入相当不错的职业——劁猪! 会点这个手艺,经验又丰富的,人家就拿一把刀,然后骑个破自行车,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过,进了巷子就走着,或者骑的慢慢的,在巷子里喊:“劁猪咧——谁家要劁猪——” 在几乎家家养猪的情况下,人家转一天,总能碰到少则一两家,多则三五家的生意。有时候一家子就有三五头猪,而劁一头猪仔,价格也不等。遇到不爱讲价的人,一头猪一块一二的收呢!遇上爱讲价的人呢,四五毛钱其实也行。所以这人一天少则一两块的收入,多则五六块。 大家都不太注意的时候,巷子里早出晚归的就多了这么一个男人。整日里在白彩儿家进进出出的。 这男人家又不远,骑上自行车四十分钟就到了。有什么理由非租住在这里呢?便是这边有大集,那租街面上谁的空房间不成吗?门口还能挂个牌子,能预约活儿,对吧? 结果人家就住这里,谁不懂这个意思呢? 你说这样的,赵大用回去只要不是眼瞎,看不出来啥意思? 不知道多少人瞧着呢,等着吵起来打起来呢。金明明跟马梅蹲在门口的位置,蹲了好半晌了。没吵也没打起来。 马梅才说回家去呢,就见一个陌生人进了巷子。等走近了,一看是个三十上下的媳妇子。这媳妇先问马梅,“婶子,你知道哪一家住着个劁猪的不?” 马梅下意识的朝前一指,“朝前走,隔两家……” 然后人家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喊:“梁大黑,跟人家的媳妇混了半年了,该回了!人家男人都回来了,你还呆在这里是想咋?她白彩儿的被窝再大,钻的下三个人不?” 杨淑慧蹭的一下把金明明给拎回来了,这话就不该小娃子听。 瞧瞧,这媳妇厉害吧!早都知道男人在外面胡混,就是不言不语的。等着!等着这边赵大用一出狱,这不就找来了吗? 听听,不急不燥的,怎么能脏你怎么能骂你,怎么能搅和你,我就怎么说。 巷子里蹲满了人,都瞧热闹呢。 可有啥热闹呢?劁猪的推着自行车先出来了,骑上车就走。这媳妇不急不徐的,在后面跟着。 人家两口子就这么走了! 苏环婶拉着儿子,“娃呀,别闹,人家笑话!不能提离婚……这婚不能离!” 赵大用捏着菜刀,狠狠的看白彩儿,“跟过几个男人?” 谁知道呢?没数过! 赵大用又用劲,想朝前扑腾,白彩儿撇嘴,不屑一顾。 苏环婶瞪白彩儿,“你少刺激他!” 白彩儿看赵大用,再看看缩在墙角的孩子,她把炕席揭开,抓了一把钱出来,全塞给赵大用,“给!嫖去。街上新开的发廊!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去,把这钱全花了,回来咱谁都别说谁,好好过日子。” 赵大用蹭的一下放下刀,抓了钱转身就走! 巷子里有人问:“天都黑透了,去哪?” 理发去! 可你刚从里面出来,头上锃光瓦亮的,理的哪门子发?随后,大家都懂了,原来是这么一码事呀! 这他娘的,事还能这么办! 男人们在赵大用出了巷子之后就哄然一笑,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婆娘去了。 桐桐家的院子里还好几个上了年纪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就是可惜的,“这大用要是有个好女人,能改好!日子能往前过。这弄的是啥,越走越偏了。苏环在这事上糊涂的过分!” 林雨桐没叫孩子听这个,洗完澡给带到房间里去了!电视开着呢,呜哩哇啦,外面再说啥她也听不清了。 金明明坐在板凳上,面对电视,妈妈坐在沙发上,帮她梳理刚洗的头发。她想不通呀,就说,“马奶奶讹诈人家是不对的!” “那你想,讹诈是不对的,那两人为啥会愿意给五块钱呢?” 为啥呀? “这种做事方法本身就错了!其实这两人非要是不给,你马奶奶也不敢把两人怎么着的!或是,这两人先给了五块钱,再去派出所举报,这钱还是会要回来的。可两人都没做,为啥?人家能走着来赶集,说明村上离咱镇子不远,对吧?” 对! “如果不远,每次买东西都要经过那条路,也就是从马奶奶家的地头过,那他们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打听到讹诈他们的人是谁。” 那当然! “那你马奶奶这辈子都不去周围的村里去吗?” 那怎么可能呢?大家的亲戚都在周边,便是不去那边的村子里面,肯定也得从那边的村口过,“我记得马奶奶说,她娘家在北边一点……” 对呀!人家可能在她来往娘家的时候,都见过她,看着面熟,有这可能吗? 有!马奶奶五十多了,那条路来来去去的几十年,面熟很正常。 “那你还记得上个星期你马奶奶叫嚷着谩骂,说是从娘家回来拐弯的时候给摔到沟了,衣服刮烂完了,说是不知道哪个冒失鬼扔土坷垃把她吓了一跳的事吗?” 嗯!记得! “这就是不与人为善的下场!人家心里啥都记着呢。她把两件事联系不起来,可人家能记恨她一辈子。只要逮住机会就会想法子折腾她一下。这次是衣服刮了,那下次摔断了胳膊腿,不也白摔了吗?” 金明明觉得她懂了,等头发梳好了,就扭过来,“妈,我肯定不干坏事。” 哼!你当你一直干的都是好事呀? “夏天的时候在外面玩,好些男生都掀秀秀的裙子……是我给打跑的!他们都说秀秀跟她妈一样,掀秀秀的裙子没事!我从咱家的竹扫帚上抽了一根,把他们都给打跑了。可他们为啥要那么对秀秀?” 林雨桐摸了摸孩子的头,有些道理能说给孩子听,可有些道理又该怎么说给孩子呢? 第二天金明明照样去上学,一眨眼的工夫,又拿着家里没刷完的一罐子红漆跑了。四爷本来就打算跟的,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是在外面晃悠多长时间才肯去学校。结果是今天没晃悠,拿着一罐子红漆,然后停在山楂树边上,给山楂树上写字:此树有主,一果一毛! 四爷:“……” 金明明写的很认真,一扭头爸爸在边上呢。她咧嘴就笑,“写上了,就没人摘了!要是还摘,逮住了摘一个收一毛。这么着,没人敢摘了,马奶奶也不讹诈了。不讹诈就不会跟人结仇,我是助人为乐呢!” 四爷的表情,真的有点一言难尽了。他点头,“人家会特别感谢你的!” 嗯呐!金明明抱着红漆罐子,“我拿学校,老师写标语还能用。” 行!拿去吧! 四爷目送孩子进了学校,而后骑车走了。没走多远呢,就听见马梅的叫喊声:“金明明,你藏好了,别叫我逮住你!”你说这混蛋玩意不是,写这个干啥?摘一个一毛,哪个孩子随便拽一个果子,就得给一毛!那周围的人家,还不得趁着晚上偷摸的把我这树给直接砍了呀!省的孩子摘了果子,自己上门要钱去! 果然,没俩天呢,树被人直接给锯掉了! 金明明回来还可惜呢:“谁那么缺德,给人家把树锯了?!我才拽了一个挡路的枝?!”她还安慰马梅,“没事,根是活的,明年还能发出来!” 马梅蹭蹭蹭的走了,跟这熊孩子就说不通道理。 金明明正跟她奶奶说这个事呢,苏环拽着哭哭啼啼的秀秀又上门了,“金明明,是不是你又欺负我们家秀秀了?!” 林雨桐赶紧往出走,我的天呀,孩子给推到厕所里了还是咋了?这绝对不是金明明干的。 金明明还没说话呢,外面就有巷子里的孩子喊:“不是金明明,是她们班的女生都骂秀秀,说秀秀是脏的臭的!” 本来打算跟苏环大战三十回合的杨淑慧咽下了嘴里的话,只说是,“赶紧回去给娃收拾去!” 苏环就问说,“都有哪个孩子,我找她去!” 秀秀坠着,死活不去,哭的都快没声了,“我不去……我不去上学……我再不去上学了……” 这是个才比金明明大两岁的孩子,小学二年级才读了一个来月,死活不念书了。 家里再怎么骂再怎么打,都蜷缩在墙角,死活不去学校。苏环找学校,找老师,有啥用呢!那么多孩子,孩子其实啥也不懂,就是偷偷听来的大人的话,然后施加在这么一丁点的孩子身上。 造孽不造孽! 林雨桐就说苏环婶,“别逼娃!请假一年,别说迟到一年了,就是迟两年……都不要紧!先别逼娃!” 苏环看着亲孙女这个样子,真的悔的肠子都青了。她第一次嚷出来,“离婚!把秀秀留下我养,白彩儿你带着你的野种,爱上哪上哪去?” 云云吸允着手指,懵懂的看着,不知道奶奶为什么骂她野种。 白彩儿躲在家里哭的呀,都起不来了,“不离!不离!我不离!我以后肯定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 金明明蹲在秀秀边上,低声说,“你看,没有一个娃生下来跟父母长的是一样的。这就说明,孩子跟爸妈肯定不一样,对不对?别人都是瞎说的,你跟你妈妈一点也不像!” 真的? 真的! 秀秀不太说话了,除了跟金明明,别人跟她说啥她都不打搭理。这么大的孩子,不上学整日里在家,能干啥? 整天躲在家里,只有金明明放学之后,这孩子才出来找金明明玩。 但金明明不能总玩了,回来得学习的。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这孩子来了,林雨桐就叫搬了小板凳坐着,一块听呀! 讲什么呢? 林雨桐就说,“咱今儿讲个朱买臣的故事?” 金明明便笑,不用背了吗?好啊!好啊! 小孩子嘛,哪有不爱听故事的。 秀秀拄着下巴,听林姨讲故事! “朱买臣是西汉的大臣……”桐桐一开头,看了秀秀一眼,就停了一下,明明知道西汉,但是秀秀并不知道。她刚要解释,就听金明明说,“你就当是很早很早以前,大约是两千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一个当了大官的人。” 这次秀秀懂了,点头。 “这个人在当官以前,是个靠卖柴为生的穷苦人。那时候他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但还是没有放弃读书。哪怕是去山上砍柴,也要一边砍柴一边读书。砍了柴去山上卖,也是一边等着买主,一边站在街边背书。先开始是嘟嘟囔囔,低声的背,可饶是这样,大家还是嘲讽他,都围着他,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在念书呀,不想着挣钱度日,只做白日梦。这么着,就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嘲笑朱买臣。可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了解朱买臣,也并没有见过朱买臣是不是疯魔了一般的在念书,但他们就是听人家说了,所以也都在传!朱买臣怎么办呢? 他不怕人嘲笑,以前还小声读,后来就大声读,越多的人围观嘲讽他,他就越发的拼命读书。这件事连他的媳妇都看不过去了,她实在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嘲笑,就说,不要再读了,人家都笑话了。可越是这么说,朱买臣越是不在意,越是大声。他媳妇受不了这个,坚决要离婚。朱买臣说,再等几年,我一定会读出名堂,到时候当了官了,好报答你。但是他媳妇实在是受不了别人的讥笑嘲讽,坚决的离了婚。 可朱买臣并没有放弃念书,他一直念一直念,终于机会来了,他有机会见到了当时的皇帝。他跟皇帝探讨学问,言之有物,便被提拔,在朝中当了官。” 秀秀就问说,“那他媳妇呢?” “她媳妇因为受不了嘲弄,离婚后嫁给一个农夫,所以,她就一直是个农妇。” “那如果她当时受了那么些嘲讽,再坚持几年,是不是等朱买臣当了官之后,她就成了官夫人,住好房子,穿好衣服,想吃啥吃啥,再也不用干活了。” 是啊!如果她能够忍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忍着嘲讽,不停的学习,只要有机会,就能一飞冲天!” “那他是不是当了官之后,再没有人敢嘲笑他了?!” 是的!“他的故事一直流传了两千多年,读朱买臣故事的咱们,嘲讽的是谁呢?嘲讽的是那些曾经嘲讽过朱买臣的人,对吧?” 对! 故事听问了,苏环喊着秀秀回家睡觉了。孩子高兴了起来,跟明明约定,“我明儿还来!” 金明明摆手,目送秀秀跑出家里的院子。这才低声问说,“妈,故事没讲完。”每次的古代名人故事,都是有始有终的,这次没有。 林雨桐没再讲,而是把书推给金明明,“自己读吧!” 金明明拿着书,细细的读去了。然后‘哦’了一声,“朱买臣晚年因构陷张汤而被诛杀。”但其实也不是,张汤其实也不是一个好官,他们之间矛盾太深。你想杀我,我想杀你,结果就是张汤到死都没放过朱买臣,留下遗书说是朱买臣还其他人一起构陷他,于是,朱买臣被汉武帝诛杀! 她慢慢的合上书,“不跟人结仇,这很重要!” 对!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动辄与人结仇。生了嫌隙的后果,有时候是不可预料的! 金明明把书收起来,“秀秀姐只要听前半段,后面她不能听。” 是的!这样的孩子,只能给她提一口气,却不能叫她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复仇!尤其是以死为引,复仇敌人,这办法更不可行,“所以,你跟秀秀玩,带秀秀一起上课都可以!不许动不动就说什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话!那孩子老实,认死理!” 哎呀呀!知道了,我不说了! “不说了?”行!桐桐拿了另一本书来,顺着书签打开书,是李白的一首诗,她推给金明明,“背会,默写,去吧!” 不是只讲故事不背吗? 金明明拿着书就嘟嘴,结果一看,诗词里有那么一句: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林雨桐点点诗,“朱买臣是诗词中出现的,不说给你听,你能理解这句的意思?”教育一个身在泥潭的孩子很要紧,但是不会因此而耽搁你的功课! 金明明咧嘴朝妈妈笑:果然还是我妈好! 第 911 章 流金岁月(42)一更 流金岁月(42) 初雪的那天,三岭家添了个儿子。 隔了一周,桐桐紧跟着添了一个儿子。 知道的人都嚷着,得吃大户呀!那么多人想法子生儿子的时候,金家蹦出一窝子男丁出来。 唯一一个女娃娃,比小子还淘! 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家业繁盛,人丁兴旺。 三岭那砖瓦厂赚钱吗?肯定赚呀!很多人说,三岭现在是万元户。其实大差不差的,三岭还真就是个万元户。这几年开起来的砖窑不少,但是像是三岭赚的这么多的,却真不多。有些是小打小闹,但比一般人的日子要好过。但这做生意嘛,想赚钱就得销得出去。销售量越大,赚的就越多。可销售量靠什么呢?靠周围的人脉。 四爷作为四混子的时候,人脉在这个事情特别有用。这些人在各自的村里挨家挨户的转,“要砖的话喊我一嗓子,金三岭跟我是哥们,我叫他送来他不敢不送。” 其实三岭的砖厂真的带送货的!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大家不想驳了谁的面子。反正价钱都是一样的,这边有这混子的面子,能送上门来,对吧?谁都知道混子从中间门抽红利呢,但叫外人赚钱,就不如叫身边的人赚钱。 人在吃饱了之后,就想着住的好点。土坯草房确实是该淘汰了。村里但凡有一两家盖,那瞧着吧,家家都想盖。尤其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的人家,借债都要盖。人口高峰期出生的孩子都成年了,兄弟七八个的人家,这就意味着得多出七八家人来,多出七八个院子。 所以,这砖销的特别好!很多时候都是加班加点的干。 冬里基本不盖房,就是砖瓦厂也在这个时间门停产了。有那精明的给算了一笔账,三岭这一年至少都挣一万呢。 这是能算出来的账! 但他们肯定是算不来四爷和桐桐的账的。晚上了,两口子坐在炕上。桐桐在被窝里靠着,一边躺着睡的可香的儿子,一边放着炕桌。四爷坐在炕桌边翻看存折,金明明呢?金明明在摆弄支票本。 四爷把存折推给桐桐,“回头把合作信用社的折子倒腾一下,钱取出来,存邮政。” 成!之前为什么不存邮政呢?那是因为今年邮政才恢复储蓄功能!本来邮政是有储蓄功能的,从1919民国开始,就有这个功能。但是在1953年的时候停办了。也就是今年,86年开始,再度恢复了邮政的这一项功能。 比起存信用社,当然是邮政更好一些。 金明明拿着存折翻着看,然后点着上面的数字,这么多数位呢?她赶紧把存折合起来,还一脸的紧张,“存钱的姨姨知道咱有多少钱,会不会说出来!” 人家是有职业操守的! 金明明放心了,拿着存折翻来复去的在手里把玩。 爱玩就玩吧,她自从入了冬就不去学前班了。很多孩子都不去了,因为家里的大人清闲了,况且学校太冷了,像是这么小的也不是正式上学,不去就不去了。 两人商量着,拿出钱来,给村上盖个幼儿园。幼儿园里得有一面火墙,叫娃们哪怕天冷,也有个暖和的地方呆着。 四爷就说他闺女,“拿本子来,把这一条记上!以后但凡有咱们的农资超市的地方,咱们就给翻新学校。每年从中抽出一定量的钱来,资助贫困学生完成学业,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金明明拿笔一笔一划的给记上,然后在这一页的最后附上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对!就是这个意思!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只要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那就没有人想着去限制你的发展。反之,以资本为资本,谋求不该谋求的东西,那就离完蛋不远了。 反正,四爷和桐桐不想给儿子操办什么满月和百日,这钱咱拿出来,盖幼儿园吧。 但是因着三岭的原因,四爷还是要跟人家沟通的。咱两家的情况不一样:第一,老丈人那边得顾忌;第二,没给闺女大办,就不会给儿子大办。 三岭的老丈人来看外孙,金家这哥俩在外面说话,老雷在里面听了两句。低声跟闺女说,“办不办的,这都是虚的!咱是外家,咱觉得不办可以,那就可以不办。你跟三岭说,盖幼儿园也就是几间门厦房一个院子的大小,拢共能用多少砖呢?捐上些砖……其他的开销有你家老四呢!村里的人都出力,这不是就盖起来了?” 雷秋芳抱着儿子,觉得委屈儿子,“我俩就这一个娃,跟人家不一样。咋都得过一次吧!要不,过个满月不过百日?” 头发长见识短!在这一点上果然就比不上人家林领导家的闺女。 他不跟女儿说了,只等女婿回来的时候拉了女婿去厅堂里说话去了,“有钱了,但只有钱可不行!多干点像是修路盖学校这样的事,这就不是暴发户,这叫企业家!是企业家,就有能成为企业家代表的可能……懂这个意思没有?” 意思肯定是懂的!自家这个老丈人呀,其实还是更喜欢权利的!他大概是觉得这个代表那个代表,距离权利就近了!他的圈子是这么衡量人的。 可其实,咱作为老实的庄稼汉,心里想的是:修桥铺路盖学校,这是一等一的善事。咱可以捐一些,权当给娃积德了。 之前还想着怎么跟媳妇说这个事呢,结果老丈人来了这么一下。虽然目的不同吧,但好歹目标事一致的,他很听话的表示:“爸说的对,我听爸的!” 雷秋芳一下一下的拧着三岭的腰,这事得听公婆的,听我爸的干啥? “别闹!”三岭一本正经的,“爸还能害咱们?爸见识广,站的高,要多听爸的。” 那我爸说要给谁给谁送礼你咋不听呢?雷秋芳翻了个白眼,又不由的偷笑,说到底,自家这男人也就是面上看着可老实了,其实肚子里精明着呢! 老实和厚道可不一样,自家这人,其实是个厚道人! 然后老雷很高兴有一个听话的女婿,放下两份坐月子补养的各种食材,走人了。 不用问,多出来的一份还是想送给小桐,这算是间门接的巴结林双朝。 雷秋芳的妈也是这么个调调,在这边伺候闺女的月子,不要杨淑慧搭把手,“亲家,去伺候小桐吧!林领导多忙的,小桐那边没亲妈照看,也是实在没办法。咱都是闲人,人家林家大姐要照看领导,这是大事中的大事……” 把杨淑慧给说的,突然间门就感觉自己对自家的懒蛋儿媳妇还是没有足够的重视。 可是话说回来,我还要咋重视?当娘娘供起来? 突然就觉得,秋芳这媳妇挺好的,雷家也没不好,就是对权利这个东西,有点痴迷。他不一定是非找你求啥,就是那种见了权利就觉得低了一等的感觉,叫人感觉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这边小桐生了,林家来人吗?电话打来,约好的会回来的。一家人在这边吃顿团圆饭就算了。 林家小姑上门来,一是看孩子,一是打听一下,“没打电话说,你爸回来不回来?哪天回来?” “我爸的时间门难说。”林雨桐就道,“有时候都是说好的事,但是临时有事的话,说走就走了。便是要看我,怕也是抽空,看是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抽个休息的空档来瞧一眼?还是路过的时候绕一段路瞧瞧?” 这样啊!小姑犹豫了一下就低声说,“我看老四跟水利站的人都挺熟的,原来的站长调走了……就是那个袁站长,调哪里了,你知道不?” 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一天到晚的都不太出门。怎么了?有啥事?” “抽水这个事……到底是临时的!”小姑说着就笑道,“啥时候转正咱也不知道,不过是听说咱们县城这边火车站要设一个小站,这有站是不是就得有卖票的,你这三个表弟妹,你也都知道,是不是都利利索索,一个比一个能干……” 还想把儿媳妇安排到车站去! 林雨桐抱着孩子慢慢的拍着,然后就抬头看林小姑,问说,“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出来答案。” 这娃,天下一句地上一句的,想说啥嘛? 林小姑看着侄女怀里的孩子,笑问说,“都是两个娃的妈了,还有啥稀奇古怪的问题。” 林雨桐抬头看她,问林小姑,“姑,你知道天有多高不?” 啥意思? “你又知道地有多厚不?” 林小姑愣了一下,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林雨桐轻哼一声,把孩子轻轻放下,然后给吴秀珍把电话打过去了,“……必然是要去找我奶奶的,你不要瞒着奶奶,把事给说了。这是得寸进尺的没有分寸了!” 吴秀珍就笑,“你真的问你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问了! “问的好!”隔着电话,林双朝听见了,直接放下筷子回了一句,从老伴手里拿了电话,给桐桐说,“安心养着。这事不要操心!下次你小姑再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就不用客气。” 挂了电话,林双朝兀自生气,饭吃了一半也不吃了。 吴秀珍把筷子递过去,“你也是的,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小妹就是那个样子,也不是现在才变成那样的,为这个生气不值当!她闹也不怕,咱妈比谁都明白。” 林双朝生气的不是这个,他接了筷子,又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家里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是小事!就怕如今这世道,会冒出越来越多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吴秀珍觉得要不是自家有个会处理关系的姑爷,老林这官当的够呛! 第 912 章 流金岁月(43)二更 流金岁月(43) 这个周末,林家的人会过来。 金印打算专门去县城买食材的,但是老雷听到信儿了,专门请了假跑来,带了食材,并表示,“我请假了,饭我来做。这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 没人请,人家直接来了。这边的厨房更大,人家就直接在这边,然后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忙活开了。 林雨桐:“……”这叫人多不好意思。 雷秋芳倒是没不好意思,“没事,亲戚家来了要紧的客人,一般都是叫我爸过去给做饭的!他也爱做这个。”她是过来洗头的,后来干脆把自家的澡盆扛过来了,在这边洗个澡也没事!洗出来在这边的屋子里呆着,想等头发干了再走,有空说那么几句话。 这个话题,雷秋芳怕人家尴尬,说了一句之后就直接跳过了,说起了孩子的名字,“我家就那一个,我哥家只有俩姑娘,也不能再生了。我想给我家那个取名金雷。” 行啊!公婆在这上面很开明,金雷就金雷,很无所谓的。 雷秋芳又问说,“你家这个呢?名字取了?” “金明明的大名是我爸给取的,公公的意思是,还是叫我爸给取!周末我爸该是有时间的,过来之后见了孩子再说。” 那倒也是! 两人在炕上坐着,又说看望孩子的人,“人家王月也来了,她一天天忙的不在家,其实咱都说不上是熟,可下雪那天人家来看孩子了,拿了一斤红糖,一把挂面,一块三尺的布,还给了娃两块钱。” “一样的!”林雨桐点了点礼簿,“我都记着呢,给的礼是一样的。” 雷秋芳就后悔的,“人家抱养了个闺女回来,紧跟着离婚,咱也没看人家的孩子去。” 是啊!在这事上其实是有些失礼的。 林雨桐就说,“等思甜周岁的时候,把这补上就完了。也不怕忘了,跟咱家的小凡一天生日,到日子里咱过去拿上三样东西,也给人家孩子两块钱。” 而后又说谁家的孩子咱家给了啥,结果轮到咱家他们家给的啥,基本都是给的东西差不多。但也有些人家,不知道是记错了还是怎么了,来看望拿的东西比自家当初给的差了不是一档。 这种人,在大家看来就是‘不知礼数’,慢慢的就会疏远来往。 正说话呢,外间的电话响了。在里面听着铃声其实没那么大,孩子并没有惊着,睡的很安然。桐桐出去接了电话,电话是二姐打过来的,“我跟你姐夫带着娃今儿就坐车到平洲了,在家住一晚,明早跟爸妈一块回。你还要啥不要,我在省城给你买了带回去。”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要的,“啥都不要带,家里都有。路上得照看孩子呢,啥都不要带了!” 成吧!没啥特别想要的,那还是老计划。 育蓉把成匹的坯布叠起来塞到蛇皮袋子里,带了那么一大袋子!这玩意可沉了! 高城就低声道,“人家那钱赚的,不稀罕这个……” 我知道,“农村人情往来比城里厚重的多,你不懂!这东西也不是给她自己用的……” 那你也不能这么坑我呀,带这么多给逃难的似得,“孩子走累了,你抱吗?” 嗯!我抱! 高城还要再说,他妈拍了他一下:闭嘴!不要言语!人家难得给娘家拿点东西,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舍不得呢。 就这育蓉还没弄完,走出厂子呢,厂门口有人等着又给塞了好大蛇皮袋子东西来。三十多岁一妇女,高城还不认识。她看见育蓉给了人家十块钱,然后把袋子就被塞过来了。 “这是啥东西?” 育蓉小声道,“她是毛纺厂的,都是有些瑕疵的毛线,啥颜色的都有,但都是羊毛的。有些长有些短,但咱自己织并不妨碍。” 一蛇皮袋子有瑕疵的坯布,一蛇皮袋子塞的实实在在的各种毛线,知道这有多沉不? 当然,咱不是舍不得。人家那妹子要名气有名气,要钱又有钱的,也没少贴补自家。人家的贴补很直接,总是在年节的时候寄钱。来不了的时候就给她二姐钱,附带留言:给老人买补样品,给孩子的零用钱。 高城想着,这次去给孩子的红包给大点,带不带东西无所谓。 育蓉却不这么想,“哪那么多客套的!她有啥给我点啥,我有啥给她点啥,那是我亲妹子。” 行!行!行!亲的还不行吗? 先到老丈人这边,结果第二天要走的时候,这东西更多。这次倒是用了老丈人的座驾,但是油钱和车辆折旧费得给单位的。因着有车,需要拿的更多了。 老丈人喊:“……高城,东边房间有一箱子烟,一箱子酒,是老同事带来的,我也用不上,给四海带回去。” 好的!高城认命的去了。 “高城,厨房有一袋子黄米,咱这边黄米不多,是东北的老同学寄来的,把那个扛出来放车上……” 好的! 然后高城才知道老丈人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家私呀!有南边的同学寄来的茶叶,有沿海的同学寄来的海鲜干货,还有去香江考察的老同事给带回来的纪念品,但是没有一样是给自己留的,都给他家小姑爷呢。 再加上老太太给孩子做的鞋,丈母娘给孩子做的各种衣服。 在车上的时候,吴秀珍怕高城多想,就问说,“听说从厂里调到纺织学院了?” 高城愣了一下,就道,“对!当时进修结束之后,学校刚好缺后勤岗,我就留下来了。” 吴秀珍就笑,“这是好事!要踏踏实实的。高校的环境好,相对来说,也简单。这就很好了!你的工作呀,我跟你爸都挺放心的,便是你们大姐夫,我们也放心。他这几年也是进步很快,入了县局了……你们呐,都是进步了!四海不一样呀,这孩子……工作都辞了。” 高城一愣,觉得自家这丈母娘虽然没啥学历,但是跟着老丈人真是历练出来了。听听这话说的,句句都是夸自己和雷子呢,但其实呢?丈母娘是想说:你们都进步了,可是为什么进步的是你们呢?你们是符合人家的要求,但是,符合要求的只是你们吗?哪怕你们的岳父没干涉,但这个岳父对你们的前途都是有隐形帮助的。 话音一转,人家说了:四海不一样,他把工作都辞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都借了你们老丈人的光了,可人家四海一点都没有。 话到了这个份上了,这是想说啥?想说偏着点四海,你们谁都不要有意见! 高城:“………………”我也没敢有意见呀! 哎呀呀!反正自家这个老丈人和丈母娘其实都不怎么好打交道。他给媳妇使眼色:搭救搭救! 育蓉白眼一翻,就说她妈:“干嘛呀?谁说什么了?那我就是我爸的闺女,这能变呀?高城符合条件,这不就行了吗?也没人说你们偏小桐和老四我们就有啥意见呀!” 林双朝就问说,“我们偏四海和小桐什么了?” 育蓉:“………………”就那么随口一说,咋还较真上了?她只得道,“行行行!您最公平,一视同仁成吧!” 林双朝哼了她一声,“我没照看四海和小桐,相反,是四海和小桐照看我们……” 得得得!不说了成吗?您家那大作家最了不起,您家那姑爷更了不起,成吗?就几句闲话,非掰扯明白吗? 他们到的时候,雷智平和育莲带着孩子已经到了。林双朝还没下车,就看见停在路边的小吉普,脸就沉下来了。 雷智平赶紧出来,“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话就赶紧解释,“方局下来检查工作,他原本跟金叔就是朋友,知道添了三个孙子,绕进来瞧瞧。”车可不是我开回来了!这脸色给人吓的。 林双朝的表情这才好点。 弄得方局都没法多呆,只说年前盗窃猖獗,还得再去别的乡镇瞧瞧。 林双朝没言语,只点了点头,说四爷:“四海去送送!”这才笑着跟金印说话。 金印感觉好紧张! 金明明过去抱着姥爷的腰就挂上了,“您怎么才回来呀?我妈念叨好几天了……” 林双朝把孙女抱起来,“长高了,有奖励!” 吴秀珍拉孩子的手,“怎的吃不胖呢!这次跟姥姥去住两月……” 好啊!金明明这个那个的叫,才都在厅堂坐了。大人说话,金明明带着俩表弟上玻璃暖房里玩,孩子们没见过这个,都好奇! 等身上都暖过来了,才去后头看孩子。 桐桐把孩子给老太太递过去,“您瞧瞧,是不是比金明明还白一些。” 可不,都白的发亮了。 育蓉看了看,接过来抱了,“头发比金明明的黑,瞧这头发多旺!” “耳垂是一样的,都可厚了,你摸摸。”育莲来的早,抱了好一会子了,端详的可仔细了。 林双朝抬手接过来,轻轻的晃悠着,问说:“名字取了?” 金印赶紧说,“亲家来取,给娃取个好名字。” 林双朝还矜持了一下,金印再三的请求,“因着没取名字,户口都没给上呢。” 这样呀!林双朝端详了孩子半天,才问说,“金锏,如何?” 哪个jian? 林双朝坐下,把孩子搁在腿上,伸手用手指在茶几上写了个‘锏’字,“金锏!” 四爷当时就给噎住了,桐桐眨巴了半天眼睛,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金锏,又叫打王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打昏君,下斩奸臣。金锏就是干这个用的! 有这样不得了的寓意在里面,咱拿来给孩子取名字吗? 金明明突然就觉得:我好喜欢这个名字!想跟弟弟换换。 第 913 章 流金岁月(44)三更 流金岁月(44) 这怕是跟林双朝的心境有关! 如今的很多情况,林双朝看在眼里,怕是急在心里吧。 今天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谈这个,金锏就金锏,咱就叫金锏。 这几年不停的添孩子,很难聚到一起。确实是出门不方便,孩子小的话,出门更不方便。而今这一聚,这两年内怕是再难聚的这么齐整了。 这么齐整了,林雨桐难免问起了育材,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没有跟育材打过照面呢。电话,书信,来回寄东西寄钱的,来往没断,但就是,“有个月我没有接到育材的消息了……” 吴秀珍低声道,“怕是部队开拔了……” 明白了!西南边境还打仗着呢。严格说从七九到八|九,摩擦就没断过。这就是为什么育材从参军之后就没回来探过亲的原因。 这话不敢再说了,省的老太太心里不大自在。 娘们几个说这个呢,那边连襟几个带着老丈人一块说话。 高城就说现在厂里的情况,“正在上设备,扩大产能……” 四爷就认为,“不该再盲目的扩大产能了,再这么下去,就不是市场饱和,而是市场过剩了。”他就说这里面道理,“……经济放开,吃的饱,自然就追求穿的好。也就是这几年,不管是轻纺还是毛纺,需求量猛增,这就会导致一个误判,觉得市场大,还可以扩大生产。可你这么想,他也那么想,棉纺各县有,地区有,省里有,而且你们都排第九,还要再扩大产能,这是要把这个行业彻底做死的。” 林双朝愣了一下,对市场这个东西,国内敢说懂市场的有多少人呢?但是四海说的经济规律就如同书上说的,是一个浅显的道理。这是应该重点关注的问题。 他顺手就掏出随身带的本子和笔,“四海,你说你的想法……”本子搁在膝盖上,这就开始记了。 育莲低声道,“爸现在真是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职责所在,岂敢轻忽?! 林双朝还嫌弃娘儿几个吵吵嚷嚷的烦人,干脆带着女婿去了前面的客厅,那地方大,也安静,在里面说话是合适的。 金印跟着倒水,看着儿子跟他老丈人在一起说话。回头那么一看,其实自家老四很像是那么回事,他在那里说的滔滔不绝,他老丈人听的仔细,不停的记一笔,由此可见,老四并不是胡说的! 林双朝在本子上划拉,好半晌才说,“照这个规模扩张开了,要不了几年,就不盈利了!但是厂子负担会越来越重,非破产重组不可!” 对的!还不光如此,四爷就说,“最苦的依旧还是农民。吃饱不难,之前以杂粮为主。现在呢?细粮家家都能吃,也仅仅是吃饱了。但是呢?公粮公棉,上交上去之后,按说定了级别定了价,是得给钱的!但是,基本都是白条。好粮食好棉花全交上去了,钱没有兑现下来……农民手中真没有钱。再加上,摊派不少,修桥得摊派,铺路还得摊派……再加上学费、医疗费这些费用这两年明显上涨,而对应的,也出现了日用品涨价……通货开始膨胀了……从集体脱离出来之后,各方面磨合适应的过程,尤其痛苦。这村里,有卖血的,有的妇女实在没法子,出现了出卖身体的事……” 四爷就这么把‘农民苦,农村穷,农业危险’的实情摆在了林双朝面前。 越说的多,林双朝握着笔的手越是抖的厉害,最后已经不能落下一个字了,眼泪哗的一下给下来了。 四爷从边上的抽屉里取出个信封,“这是小桐才写的,还没有寄出去的文章。” 林双朝接过来,坐在沙发上,一字一句的读完了。读完之后什么感觉呢?字字如锥刺骨。 他把这文章收起来,问说,“为什么没有寄出?” 四爷叹了一声,“桐桐的意思是,咱们尚且在探索之初,这个蜕变的过程在所难免。有些文章只能给有些人看,发表……很不必!此时,作为一个手里捏着笔杆子的人,更该坚定自己的立场。” 林双朝缓缓点头,一脸的欣慰:“是啊!探索之初,难免艰难。这篇文章我留了,你们的想法很成熟。稳,是首要的!” 林小姑就是在这样一种气氛中来金家的,她是听说哥哥回来了,骑着自行车就来了。但是厅堂里的气氛叫她吓的不敢言语,直接放下门帘子往后头去了。 后头屋子里,林雨桐也不知道四爷跟林双朝在谈什么。娘儿们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育蓉说平时在家是公公给看孩子,接送孩子上托儿所的,“我婆婆闲不下来,从库房里买了瑕疵布,到周围农村去卖去了……我这次带了好些,很便宜!有亲近的人家或是走礼需要用,这东西就可以……” 育莲摆弄那毛线,“这东西……是个费时间的活儿,得织的好看,可费事了。” 慢慢织呗,又不着急穿。 吴秀珍难免问起桐桐县上哪个领导家里有啥事,桐桐有没有去之类的话,老太太给几个重孙分果干呢,几个孩子围着老太太要零用钱出去买汽水喝,正嘀嘀咕咕的说的热闹,就听到杨淑慧喊说,“小桐,你小姑来了。” 话音才落,门帘一把给掀开了。小姑看见老太太了,委屈的眼圈都红了,一张嘴就带了哭腔,“妈,我来问嫂子一句话。” 老太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过去,有话好好说。”然后把零钱先给孩子们分了,“汽水拿回来,泡泡再喝,要不然喝了咳嗽。” 钱一到手,金明明带着蹬蹬蹬的跑远了。 娃们一走,老太太脸上的笑也收了,她看闺女,“来告状的吧?!嫌小桐说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你来说,小桐说错你没有?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来给我说说!” 林小姑一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老太太就问说,“你是觉得你哥哪里对不住你了?还是你嫂子哪里对你不合适了?说出个一二来,叫我听听。小桐这个,没错!你张口要安排你儿媳妇,凭啥?你给你哥立下啥功劳了,你哥得对你有求必应的?来,你说,我听着。” 林小姑擦了眼泪,“咱村那谁……人家妹夫从公社调到县里,才是个局领导,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哪个没安排?咱家呢?” “那你哥没有那个会安排人的本事,怎么办呢?你看谁有安排人的能耐,你认谁当哥去嘛!”老太太端着茶杯子,吹了吹,“你要认来那么个哥,说不定回头还能拉拔你侄女们一下呢!育莲在幼儿园当孩子王,拿那十块钱的工资。育蓉还在厂里,整天忙进忙出的干琐碎活,一个月四十八块钱……小桐还是农村户口,育材还在前线拼命呢,你哥都没本事给他自己的娃安排好的清闲的还挣的多的工作,不过不要紧,这不是有你吗?你努力努力,你的侄儿侄女都等着你拉拔呢!” “我哪有那个本事?”小姑低声嘟囔了一声。 “你没有那个本事,那你指靠谁?谁欠你了?”老太太坐起身来,“你哥刚毕业的时候,说是安排你去农校上学,不要学费,学出来能去农垦当个技术员,结果呢,你听了吗?你没有。你搞对象了,坚决不去上学。你哥不同意你的婚事,觉得你男人在人际交往上有缺陷,你不听嘛!你要结婚,还得要嫁妆,你哥从单位预支了四个月的工资送你出嫁。你哥那边添了几个孩子,都在城里面,孩子小的时候,想接我过去照看。那时候给家属分配工作,什么缝纫社街道办,哪怕是个菜市场的卖菜的呢……这些你嫂子都能干呀!可结果呢?你说你婆婆看不好孩子,非叫我给你看孩子,你嫂子就没法出去工作了,一个人在家带娃。你哥一个人的工资养四个孩子。后来,遇到运动了,育莲育蓉和小桐被送回来,这时候小桐都多大了?要我管吗?在大队参加劳动,分粮食的!确实,家里有活需要搭把手的时候你就来了……家里确实轻松了!但咱把道理掰开了讲,我是你哥的妈,也是你妈!你哥掏钱养我这个妈,你就近照看了我这个妈,不是应该的吗?你而今不能拿这个东西,当成是你对你哥有恩情吧!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对我没赡养照看的责任,那我问你,你个孩子成家你哥花了多少钱,你个儿子盖房,你哥又花了多少钱。有这些钱,别说是能还上你那几年偶尔照看耽搁的时间和情分了,就是专门找个人来伺候,也能雇来这么个人了吧。那你说,你哥哪里对不起你?” 说着就把茶杯放下,说闺女,“我老了,还能活几年?我活着一天,你撒泼打滚,你哥你的侄子侄女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照顾你一二。老人是啥?是子女的捆绑绳!我在一天,你就觉得你跟你哥是在一起捆着呢。那你就不想一下,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办呢?你只想你要怎么样,你咋不把事来回的想呢?这有些事做了,对你有利了,对你哥有害没有,你考虑过没有?!不敢想你能顾忌你哥的利益,但就想着,别害你哥,这成吗?” 这话说的,林小姑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而后老太太一点面子都没给林小姑留,直接就说:“你啊,不是有啥毛病,也不是糊涂!你就是单纯的——自私!” 第 914 章 流金岁月(45)一更 流金岁月(45) 林小姑气哼哼的走了,老太太才说,“少些来往牵扯,由着她去吧!你小姑呀,就是被惯的了,当年那情况,不答应她结婚也不行呀!正宣传婚姻法呢,婚姻自主,那闹腾的,谁拦着都不行。要不是因着这个,你这个姑父呀,我是一百个看不上眼的。” 就像是今天这个事,自己回来了,他的老岳母,一年也回来不了一次,那你随便拿点什么,哪怕是两斤油豆腐呢,来看望一下会累着你?还有那三个孩子,亲外孙呀,如今自己这外婆回来了,一年咱都见不到一面。你就是啥也不带,带着媳妇过来了,就瞧瞧这老太婆好不好,委屈你们了?劳烦你们了? 有求于你们的舅舅,偏把你的亲外婆都不当回事,这事像话吗? 自家的女儿任性,咱自己知道,她就不是个很会做人的人。也正是因着这一点,当年就反对这个婚事。越是这种性格的,越是得找个能互补的。可背景特殊没拦住,成了这样了。但凡找个合适的人,几十年的熏陶,也走不了大样子。 结婚的时候年轻,姑娘单纯任性,男人不善于跟人打交道。自己都不会,就教不了老婆,更教不了孩子。于是,养的几个孩子都是不会来事。 这话今儿要不说透,自家那闺女还反应不过来她哥恼了她了。她都不想想,整日的打电话,这一年多以来,她哥接过她的电话没有。不接电话,不正面接触,她还不能悟,蠢的呀没法说! 这事就说到这里了,孩子们买了汽水回来,叽叽喳喳的,这一打岔,这一码事就算是过去了,谁都不提!林双朝也只当不知道妹妹来过,跟自己女婿说话。 怎么说呢?对三个姑爷,林双朝还是喜欢小姑爷。尤其是多聊聊之后,就觉得果然还是自家的小姑爷最好。 雷子呢,不是说哪里不好,就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大姑爷像是官场上的大多数人,从不说过头的话,一旦问到敏感处,他就含混。哪怕跟自己这个老丈人,也不敢说实话。 为啥呢?因为他怕自己的脾气过于刚直,把有些私密话当成大事来办,戳破了之后,他不好做人。 高城呢,他不属于官场上的人。他也不关心他之前的单位如今的现状,他关心他个人的成长和家庭的发展多过于任何东西。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叫别人看起来其实也是稳当的一个肯上进的青年。 只有自家这小姑爷,钱多了之后也没多出其他的毛病来。他和小桐的眼睛始终放在最下面。有钱,但更看得见没钱的苦。他敢看,敢想,敢说,敢信任他这个岳父,敢把问题摊开讲。 对嘛!就应该这样。基层就得多些像是这样的人,只有真的发现了问题,这不是才能解决问题吗? 因着对女婿的满意,那种沉重的心情里多了几分安慰。 吃饭的时候,林双朝才知道做饭的是金家的亲家,“看这个事情闹的!请来一起吃嘛!家常便饭就可以。” 结果怎么去请老雷,老雷都不去。林双朝只得端着酒杯亲自去厨房敬酒,谢人家去了,“说好了,大菜做完,咱得喝三个。” 好的!好的!领导。 大菜做完了,愣是拉着老雷坐在边上,酒还能喝一轮。给老雷亢奋的,脸潮红潮红的,觉得特别有面子,能吹三年的感觉。 一顿饭吃到下半晌,老雷喝多了,林双朝的酒量不小,一点也没看出来喝酒了。 三岭一看老丈人那状态,利索的扶着老雷过他家去了。一进门,老雷就打着手势,小声道,“你不知道,这位林领导特别难打交道!他是出了名的林三杯,不管什么场合,酒不过三杯。咱们县上的领导碰见了,敬酒也不过喝了两杯。今儿……我敬的,人家喝了三杯。” 三岭将老丈人塞到炕上,丈母娘就低声说老丈人,“轻狂的那样。” 老丈人一把掀开被子,“老娘们家家的,你懂啥?”说着就跟三岭道,“你得扶我,扶我去送送……” 三岭只得道,“已经走了!您踏实的睡吧!” 老雷急了,“多做了几个肘子,是要给他们带的……” 这肘子怎么带? 做好的酱肘子,冻住了。杨淑慧把钢条烧热了,用信塑料把肘子给包裹严实,用钢条烫一下,塑料就封住了,之后再多包裹几层,能带去的。 老雷是真实在,愣是多做了八个肘子。 育蓉就说,“我跟姐一人两个,剩下的四个给妈带回去。过年的时候妈少做些,爸招待人的时候,这就是现成的。” 也成呀! 吴秀珍从包里掏出两张折扣空调票,偷偷塞给桐桐,“拿一张给雷家,人家未必自己用,但这个票,应该能有些用处。留一张……给你公婆买一个。你们不缺钱,但这东西不好买。先紧着你公婆吧,家里有一个,等夏天叫娃们有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就行。这票是你爸老领导的儿子给的,人家不求咱们什么,不牵扯啥。” 林雨桐接了,只要能找到卖空调的人,咱不买带折扣的还不成?回头多买两台,就都有了。 吴秀珍见老林拉着四海在说话,就又给了桐桐一张纸条,上面是电话和联系人,“上次听雷子说,四海在找人要找发电机的零部件,这东西现在不好买,我给打听好了……” 林雨桐朝老林指了指,“我爸知道吗?” 吴秀珍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也没关系!咱也是掏钱买呢,又不是从厂里要的!怕什么呢?这种小事也非得你爸知道吗?你放心吧,你妈知道啥事能办,啥事不能办。”找关系花钱买东西,真不叫事。 也对!桐桐就接了。 然后吴秀珍提要求了,“明明我带走住一段时间。” 林雨桐:“………………”不是不叫你带,“是她太淘了,你还要照顾奶奶,还得跟外面交际,你弄不了她……” 然后吴秀珍的眼圈红了,“你们姐仨生了四个了,都不叫我跟你爸给你们带孩子,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没地方说理去了!她就看自家那熊孩子,熊孩子听的清清楚楚的,咧嘴一笑,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性子野的,巴不得跟姥爷姥姥走呢。 杨淑慧跟进去帮着孙女收拾好,一再叮嘱,“那地方不是咱村里,不能上人家的房子顶上去……也不能爬树翻墙……人家要是养狗了,不能欺负人家的狗,不能揪猫尾巴,人家的狗猫跟你都不熟,真的会咬你挠你的……不能谁家做了好饭,你就上谁家蹭饭去,这不合适……更不能欺负人家的孩子,人家养的都娇气,你再把人家给揍了,你妈肯定会揍你的!” 金明明点头如捣蒜,应承的可好了。拉着包就出门,吴秀珍接了孩子,直接就上车,好像怕这边反悔一样。 老太太坐在车上,笑眯眯的把孩子往怀里揽。人年纪大了,确实是有些寂寞了。 林双朝朝车上看了一眼,继续跟女婿说话,“……还是之前告诉你的,不好着急,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现在呀,有些声音很杂……这种气氛是不正常的。但是呢?会有改变吗?我认为不会。有时候是需要这么一个阶段,不把各自的立场摸准了,事情怎么往下办呢?” 四爷就说,“您说的我都记下了。但是,爸,有时候立场放在心里是不行的!任何一种态度,只有表达出来,才能叫人明白你的立场。” 林双朝愣了愣,而后拍了拍四爷的肩膀,“……铁的事,我问过之后给你电话。” 那边把小桐准备的东西往车上抬的连襟两个左右看看,心里不大是滋味呀!咱在老丈人家是苦力,人家呢?老丈人咋就那么疼爱呢?真就是办不了的事就找老丈人,然后老丈人还给应承了。自家有点事都不敢跟老丈人张口的。 一样是姑爷,这待遇差别有点大。 东西放上去了,高城和育蓉先上车,得跟着走了。 雷子和育莲却不着急,他们回头坐方局的顺风车回去。车一走远,雷子才问说,“今儿我哪句话不合适了?”他是真不知道!反正说完,明显感觉到老丈人不高兴。 四爷先把人带回去喝茶去了,这事没法挑破!雷子不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他求的是一个稳。若是求稳,他而今的表现就是合适的。林双朝只是一时的不高兴,回头自己就能想明白,一个求稳的同在官场的女婿,比那种四处钻营,只为了谋求高处的女婿靠谱的多!这样的人不惹乱子。 因此,四爷就道,“不是对你不高兴,是当时说到治安,说到稍微一放松,不法之事就抬头……事都不是叫人高兴的事,可不得不高兴吗?” 也对!雷子也没纠结,而是跟四爷咬耳朵,“县城好几个单位都要盖家属楼,都要重盖办公楼,这砖瓦你提前跑一下,你三哥一年的活都有了……” 四爷摆手,“要盖是要盖,上面批钱了吗?财政上官就没钱,教师的工资都欠着呢,拿什么盖房子!这事到头来就是个三角债!” 雷子就点四爷,自家这个连襟,太谨慎了! 回去之后雷子还问育莲,“你没问问爸,还要在平洲再任一届,还是有什么新的动向……” 育莲忙她的,把小桐给带的东西都规整规整,这么进进出出的,这才说,“我不问,你也别问,爸现在呀,就跟妹夫交心,连妈都退到一射之外了……” 雷子笃定的说,“有电话就是方便,能随时沟通,这感情升温就快。” 育莲白眼翻他:就跟你办公室没电话似得! 然后抖了抖手里的料子,“这玩意多贵呀,够做三身的了!” 雷子进里屋去了:娘家有权有势的媳妇,声气就有点不一样! 第 915 章 流金岁月(46)二更 流金岁月(46) 金明明不在家,还真有点不习惯。 打电话过去,是金明明接的,换了个环境她很欢快,那……也行吧! 林雨桐把空调打折票给了雷秋芳一张,叫她给她爸,回头等过年的时候买一头猪,给雷家多送点就行。姻亲家,也不能说人家给你点东西,你立马还回去。这也不像话,不是跟人常来常往的态度。 雷秋芳可不是啥也不懂,这东西难搞到,自家爸拿去给主管的领导,人家怎么用咱管不着。但有这个东西,自家爸就能在食堂呆下去。之前还说要往小招里面调人!调出去当然没有在原单位好了,那地方得二十四小时待命,一点也不轻省。人年纪大了,在单位呆着,小年轻把辛苦的活儿都干了,他给调味指挥,相对来说轻松的多。 咱要的就这么多,这些就足够了。 雷秋芳笑的眉眼舒展,“你这边的奶粉够不够?回头叫我爸留意,多买点。” 够了!母乳本来就够,还养着两只母羊在大民家的后院,那奶多的,巷子里谁家的孩子来要,都能想办法给留出一碗来。吃的人多,喂的人就多,产奶越发的多了,孩子是不愁吃的。 两人说着话,雷秋芳还问说,“给小的这个到底是取了什么名儿?” 金锏! 简简?男孩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太文弱了一些。 但金锏这个名字在金家没叫起来了,不知道啥时候自家儿子多了个小名,叫金斗。 金斗是怎么叫起来的呢?是桃子嫂老往这边来,见天的来看孩子。她生了俩闺女了,还想要个小子。结果偷摸的怀了一个,五个月的时候一检查,说是闺女,当时就在县城偷摸做了,养了半年这又想怀一个。怕是想着这边兄弟几个子孙运旺的很,想粘粘好运。再加上桐桐这边暖和,哪怕是不进屋子,在玻璃房里坐着,也比他们家暖和。于是,就带着针线活上这边的玻璃暖房里蹭温暖来了。 来了就瞧孩子!稀罕男孩,就瞧的仔细。抓着孩子的手看,非说孩子一双手十个指头都是斗,这可是好命呀! 她出去就跟人家说,老四家生的这个小子可好的命,一手的斗。 孩子的爷爷叫金印,好些人就促狭呢,故意把爷孙叫的跟哥俩似得,你爷叫金印,你就叫金斗。 于是,金斗金斗的就叫起来了。 像是农村里好些黑蛋黑狗这样的名字,也不是自家取的,都是周围的人叫出来的,叫着叫着,原本叫什么大家不记得了,大家认可的名字那就是你的名字。 没地方说理去了! 桐桐就说,也不是都是斗,有一个分不清到底是斗还是簸箕。但桃子嫂马上就说,九个斗也不少了! 这就没法子了,她只能跟人家强调,我家孩子叫金锏!这是一个很威风的名字。 但是,大家就觉得金斗好,谁管你户口本上叫啥,反正我们就认这是金斗。 林雨桐:“…………”好吧!金斗就金斗,但如果能叫成四声,斗争的斗,就更好了。这好有点靠谱。 当她再度强调该念四声的是时候,桃子嫂表示反对:“金逗,逗逗……”像个狗狗的名字,“不好!”直接给否定了,只对着孩子笑的眉开眼笑的,“是不是呀金斗,咱们就是抓了一手斗的好命娃嘛!” 林雨桐:“…………”民间那顺口溜是怎么说的?七斗八斗坐着走,九斗十斗清福享不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九斗做太守,十斗全,生个小子中状元。 人家在夸咱家的孩子呢,不能再反驳下去了。 于是,家里就多了一个金斗。 金斗的降生在杨淑慧看来,就是特别有财运的。因为儿子的四海农具厂的农具,上了火车,朝外省运了。 火车站距离自家这边有多远呢?七八里路吧,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小站。这个站距离县城真不远,且靠着公路,下了火车再去县城很方便。各个镇子去县城的车都得从这里过。 而火车站距离自家镇上,按照现有的路,还是比较远的。但是换小路,真就是七八里路而已。因着是小路,这次的货都是人力拉着架子车运过去的。但不管怎么说,是卖到省外了。 四爷就考虑,能不能将这一条路放在规划里。最近他在跑公社,这事得公社出面,上面才能答应。 这个事对公社是有利的,这极大的方便了这边公社的出行,也更有利于百姓把农特产带到城里去卖掉。从公社挑着担子走七八里路,不远!花几毛钱就能到平洲,花一块上下就能到省城,这是大大的好事。 县上并没有卡,人家当时选这个做火车站的时候就已经计算过的。车站放在这个地方,辐射范围最广!但还是那句话,想修路,上面没钱。 没钱就没钱,四爷找有关部门,私人出资,修这条路。但是需得有关部门规划,需得他们定标准,然后验收。 但这不是一天能定下来的,再着急没用!然后人家就说,“先平整出来,能用就行!沥青路还是夏天修吧。” 夏天温度高,沥青融化需要热量,夏天修的话成本低。 于是,年前这点时间,四爷是早出晚归,把周围几个村的男劳力都抽走了,干活给钱的。把这路给处理平整了,地基都打好。花钱买了煤渣来,在路上给再给铺了一层。 一条从镇子上延伸出去的路就这么铺平了! 年前了,四爷和桐桐带了不少东西,也上了这趟列车,两人是往平洲去的。一是要过年了,得接金明明;二是四爷想找两辆旧卡车,看能不能买来。老是靠人力是不成的。 车站是新的!大堂盖的像是哪里的礼堂,青砖灰瓦,地方真不大。 但车站内特别热闹,都是带着货物往城里去的,凡是带货的,都给的是货仓的票,里面没座位,就是一节空车厢。这火车不快,大部分人都带着小马扎呢,这么着反倒是方便了。因着四爷和桐桐带的东西多,人家直接给了货仓票,也行吧!就这么一点路,站一会子就到了。 坐火车到平洲需要一个半小时,下车后,在车站门口好容易挤上公交,才到了家属院。 家属院有一些新的建筑,三层的筒子楼大家都稀罕这种住房。反倒是老的建筑,像是民国的房子,而今没人爱住了。林双朝就住这里。 一排排老建筑怕是建国后查抄的公产,这在当年住的都不是一般的人。 到的时候,家里的大门开着呢,吴秀珍在院子里晾晒被褥,看见两人愣了一下,“这么快呀!还想着你们到的晚了今晚能住一宿,这不,被褥都给晒上了。” 通车了,很方便。 两人把东西弄进来,桐桐里里外外的看看,“我奶奶呢?” 睡午觉呢,白天得睡一觉。 “金明明呢?” 玩去了! “玩去了?”林雨桐朝外看,“这段时间没给您惹祸?” 瞎说!孩子能惹什么祸?吴秀珍给姑爷倒茶,就一脸笑意的说起来,“前儿呀,你爸在会上跟李书记呛呛了几句,你爸气的够呛,李书记估计也气的够呛,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结果呢,你说咱家明明多聪明的,李书记家那天炖排骨,她不知道从哪找到李书记老母亲养的猫了,抱着猫就过去给人送猫去了!老太太喜欢明明的不得了,人家问她说,有罐头呢,吃不吃,给她开一个。她跟人家说,开罐头怪麻烦的,她闻见排骨香了,一会子来吃排骨。回来没跟我说,我也没留神。结果她自己抱着个勺子碗,到了饭点就过去混饭去了。李书记刚回来,结果就见咱家明明伸进去的碗……” 不用说都想的出来当时的情况。人一肚子火,回来才做到饭桌上,结果门口跑来一个孩子,人先不进去,把碗却伸进去。 要饭给要家里去了! 那德行肯定是嘴里叼着勺子,伸着碗要蹭人家的肉。 吴秀珍笑着学,“当时李书记虎着脸,问说,谁家的孩子呀?金明明就说,‘就是那个惹您生气的老林,他家的!他耷拉着脸,我不爱吃他们家的饭了。李爷爷,赏口饭吃吧!’把李书记说的当时都没脾气了,叫她过去吃饭。她还跟人家说,‘李爷爷您别气,您得想啊,老林比您气的狠了,您就赢了。’把李书记说的,笑了一顿饭,吃了饭了,领着孩子给送回来了,一来就说,‘你这个老林,气了我一顿,还要叫我给你养孙女呀,没门。’我瞧着,两人又在书房里说说笑笑……这是没事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蹬蹬蹬的欢快的脚步声传来,没进这边屋子,从侧门进来,直接进了厨房,抱着个碗又往外窜。 “金明明!”桐桐站起来就喊,“你去哪?” 啊?金明明绕到正门,推开门,把脑袋从门里挤进来,看见爸妈都在,她咧嘴一笑,先叫妈,然后才说:“爸,你等着啊,今儿钱奶奶家蒸了酱肉包子,钱奶奶说要送一篦子过来,那多不好,我拿碗装三五个就回来……”说完,不等人再喊,又窜了。 四爷就问说,“这钱奶奶是?” 吴秀珍朝前面指了指,“是班子里唯一的女领导,怪严肃的一人……惯常跟你爸是意见相左的时候多,孩子要去就叫去,别家的饭都吃得,偏不吃她家的,人家该多想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对吧?”说着就绕过女儿,跟女婿商量,“你看,城里的教育跟乡下比起来到底是更好一些,要不,叫孩子在城里上学……”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不用四爷说话,桐桐出面,坚决反对:谁说什么都不行,孩子必须养在身边,这一点绝对不能跟妥协! 第 916 章 流金岁月(47)三更 流金岁月(47) 本来想当天去当天回的,但如今这状况,两人还非住一晚不可了。金明明走东家串西家,吃了这家吃那家,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该上门致歉和致谢了。 别的东西都不带,就是自家酿的酒,这个就可以了。 先去了李书记家,见两人带着孩子,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谁了,“是咱们的大作家和企业家呀!来来来,进来坐。”真是般配的两口子! 四爷将酒递过去:“自家酿的,您尝尝。” 晚辈拜访,拿着土特产上门,收起来没负担。人家就笑,“跟你爸一起喝过,味道淳厚,绵软不辣,是好酒。”然后交代老伴,“好好收着,去省城的时候我要带的。” 客气完入了坐,四爷才道,“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活泼好动,淘气的紧。” 李家婶子就说,“哪里淘气了?孩子不跑不跳,大人就该发愁了。” 李明明咧嘴就笑,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在那里撸猫。 李家婶子还夸,“这孩子刚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整日里都喂猫,别管谁家的,猫猫狗狗的她都喂。你妈带着孩子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婚姻,孩子就想着打包回去不浪费……特别好一孩子……” 人家夸的如此真诚,林雨桐都不好意思。 李书记关心农具的事,“你爸给院子开菜地用的农具,我拿来跟家里的比对了,这是锻造钢铁的技巧上拿捏到精髓了。小金呀,这是已经有了一些特殊钢材的属性了吧。” 四爷愣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才道,“我没经过相关的专业学习,对特种钢材的标准不甚了解。您既然提了,这便是方向。回去之后,一定在这上面多试试……” 真会说话!李书记就点头,话到此为止了。他开口又问四爷下一步的打算,四爷就道,“主要方向还在农具上,下一步主要是刀片,用于旋耕农机的!咱们国产的,刀片不耐用,一般情况一百亩左右,就有磨损。但是进口来的,尤其是R本进口来的,耐磨程度是咱们的数倍。若是在这个方面能超过对方,那就能出口……” 这一项一项的专业数据,叫李书记也更重视起来了。 本来说转一圈就走的,结果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才从人家家里出来。又去各家小坐,九点才回来! 金明明对谁家都可熟了的感觉,人家几口人,家里人都在哪,是干啥的,她都知道。 真就是说不上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吴秀珍跟着桐桐进进出出的,“住的地方再不济,有暖气……你看孩子回来……” 我家没比暖气温蒂低。 吴秀珍又道,“你看,你爸现在的职务,孩子在学校老师会非常重视的……” 孩子在哪个学校,老师都会非常重视的。 “但这是城里的学校呀!” 林雨桐就说,“我没那么好的教育条件,我也成了作家了。” 吴秀珍被怼的没话可说,就又诉委屈,“我才把孩子带顺了……” 不!她是还没来得及给你作大妖,你不可能把她带顺的!关键是,“只给我们带,这也不合适!我大姐家也只是在县城……” “人家在县城,人家只一个孩子!” 林雨桐都没办法了,只得道:“我的妈呀,您只想着教育资源,却不想着,孩子的出身跟成长环境,不能这么错位养的!我俩就是俩农民……” 那你们这农民也忒不务正业了! 林雨桐:“…………就是说,这个院子里住的,人家父母都是有公职的。我爸职位不低,可等金明明长大了,我爸能不退吗?有时候一旦错位,就会叫孩子有一种错觉。咱不能这么干!” 是林双朝和四爷从书房出来了,才拦住了吴秀珍,“孩子放寒暑假来住便是了,又不远!小桐说的是对的,别因着你舍不得,叫孩子早早的离了父母,你那是不讲道理!” 金明明这才知道,明天一早就的回家呢!太突然了,“我还没给张华他们饼干呢!” 谁是张华? 吴秀华就笑,“是前面筒子楼住的,那孩子的爷爷是传达室的老张,祖孙三代住二十平……孩子跟前面筒子楼的孩子玩的可好了,会去那边混饭,也会拿吃的跟那边的孩子分着吃……”她说着就取出一包饼干,得有三斤,“明天早上回路过,去给小伙伴送去。” 金明明就踏实了,第二天路过的时候跑去筒子楼,送了一包饼干,结果换回来不少东西,衣服兜里塞的都是煮熟的鸡蛋,手里拿着包子,嘴里还叼着饼子。 这孩子到底是随谁了!自己和四爷想跟谁交际,就没有交际不了的。但多是必要的交际和需要的交际,从没有像是金明明这样,好像任何一个跟她擦肩而过的人,都能纳入她的社交圈。 这是个什么属性的孩子? 这不,给带上车了。因着在车站碰上同村来卖花生的大叔,四爷帮着人家把空担子跳到车上,桐桐顺便都给买成货厢票了。然后金明明坐在人家倒扣的筐子上,跟边上一个卖绿豆的大娘给聊上了,“我知道你们村……我家对门的王月姨,就是你们村的吧?你认得王月姨不?” 这大娘笑的,“咋不认识呢?一个村上的,离了两回婚,不会生娃,抱养了个女娃的就是嘛!” 金明明大概觉得这大娘那么说王月不是很好,就解释说,“王月姨过的可好呢,又会做生意,对人又好……之前还买了电视买了洗衣机呢……思甜长的可好看了,越长越像是我王月姨……” 桐桐心说,这大娘回去怕是要在村上说的!然后王月再回娘家,是不是扬眉吐气了呢? 等下车的时候,四爷还问她闺女,“为什么要那么说?” “一白遮千丑!以前还有人说我是混子家的闺女呢,后来就没人说了,大家都可爱逗我玩了……” 懂了!她是觉得,钱是个好东西!大家看在钱的面子上,对人的看法会变的。所以,议论王月不过是王月之前不顺,还没钱。现在有钱了,离婚两次不能生孩子——重要吗? 四爷抬手在孩子的头上扒拉了几下,“累了没?爸爸背你。” 好啊!好啊!窜到她爸背上叽叽喳喳说这段时间的事。 小的还在家,不过孩子小,不到认人的时候,出来一天没事,有婆婆照看,家里有奶,孩子吃的也很好。 果然,这一回家,家里一切都好。 唯一意外的是,双泉打电话回来了,说是今年过年回回家。 双泉是结婚连着生孩子,生完之后,孩子小不适合颠簸,连着两年过年都没回来了,就只三岭结婚自己回来了一次,孩子还给婆婆扔下了。 说起来就在省城,可这按时上班,再弄孩子,交通不便,就真跟隔着千山万水似得。不是金印和杨淑慧不去看望,是家里转身都没个地方。 她住的还是财政局的二十平米筒子楼,结婚选对象呢,没选本单位的,而是选了经贸局的,那便是新单位,房子没戏,那就只能住她单位的房子。偏公婆都是在省城教书的,八十年代老师的待遇也不高,住的也很紧张。他们也不是省城的老住户,有院子的那种。而是建国后才到省城工作的,住的也是单位的房子。不过,孩子倒是不多,就这一个儿子。双泉嫁的过去,刚好赶上个婆婆退休了,给他们带带孩子。 怎么说呢?其实日子还行。 这个婚事,是双泉自己谈的。其实他们单位的领导给双泉介绍过对象,不管是人选还是条件,都不错。这领导是老林的旧同事,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着这姑娘条件不错,遇到个条件好的小伙子,给介绍一下。结果双泉跟郑南儒好上了,这奔着条件好的对象,把现任踹了,她也做不出那个事来,金家人也说不出这个话! 横竖都是吃公家饭的,小伙子不错就行了。 郑南儒长的是不错,人也很活泛,斯斯文文的,这婚事就成了。而今是通车了,孩子两三岁了,在路上能照管了,这才说要回来。 家里有双泉的房间,打扫一下就能住了。过年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吗? 林雨桐就说,“回头去接一趟就是了。” 家里没别的车,拖拉机是有的。三岭为了拉砖,买了一辆拖拉机!给洗干净,先铺上席子,再铺上被褥,再给车厢上棚上帆布,三岭不叫四爷跑了,“你呆着吧,我去接。” 家里早早的炖肉,包饺子。 快中午了才把双泉给接回来了。双泉抱着孩子,比春上回来那次更瘦了些。 大民先抬手接了孩子,杨淑慧才拉闺女往家里走,“咋瘦成这个样子了?” 郑南儒不好意思:“……没敢给家里说。我爸中风了,我妈急着去医院,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去,腿摔坏了……刚巧又赶上我出差一走就是四个月……都是给累的!” 家里只一个孩子的坏处就凸显出来了! 金印还得先问,“那你爸你妈,现在好些了?” “我妈好了,我爸那个病得慢慢恢复!”郑南儒就道,“我妈说叫我们回来过年,要不然在家里,双泉还得忙来忙去……休息不好!” 那是!给人家做媳妇就歇不下,除非回娘家来,那才是咋歇着都行。 双泉进来看了看孩子,跟桐桐要个熏香包,“晕车了,难受的!我得睡一觉去!” 许是回来了,踏实了!男人也不管,孩子也不问,回房拉开被子就睡,那个鼾声呀,在院子里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引娣就跟桐桐嘀咕:“学了一肚子文化,可这结了婚,还不都是一样……” 媳妇不好当! 第 917 章 流金岁月(48)二合一 流金岁月(48) 风呼啸的刮着,雪粒子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金明明白天蹦跶一天,夜里就可乖了!晚上洗了澡,往被窝里一钻,前一分钟还咯咯咯的笑着跟你说话呢,下一分钟就没动静了,真就是眨眼就睡! 现在大了,自己在小隔间门里睡,里面只一面炕,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小小的衣柜而已。 金锏还小,除了吃就是睡。外面的风声大,挨着窗户有冷风进来,叫孩子睡在距离窗户最远的位置。 睡前给孩子又喂了一次奶,一扭脸瞧见四爷怔愣的出神。 这是……又想什么呢? 把脚塞到他的被窝挤进去睡,在他耳边吹气:“想什么呢?” 特种钢材。 林雨桐愣了一下,“这玩意……咱们自己跟世界的差距可大了!” 是啊!差距极其大。甚至到几十年之后,依旧有一半需要从国外进口。可这种的盘子极大,现在没这个资本呀。 四爷看桐桐,“你是觉得没钱干,而不是干不了……” 桐桐愣了一下,有点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他是说他曾经一定是做过特种钢材的。她想了想就点头:应该是的!自己觉得是吧。 两人没有再往下说了,桐桐猫在四爷的怀里,“这样就很好,我挺踏实的。” 踏实好,只要踏实什么就都好了,“家里来来去去的人,孩子进进出出的,闹腾的慌,要是困了,只管睡你的!”然后摸桐桐的手腕,“没再复发?” 没有!只要休息好,不生气,不操闲心,不会复发的。 那就睡,天天往自然醒的睡。 早起,风雪不住。 郑南儒打开房门,就又缩了缩脖子,这么个天,冷死个人了。院子里轻手轻脚忙活的是表姑,他叫了一声,表姑笑了笑,指了指火房。 火房里宽敞,老岳丈和两个大舅子已经在了。两人坐在灶膛前烤火,小桌子上摆着茶具,这是一早起来就喝茶呢。 大民看见妹夫了,指了指洗脸架,“有热水,赶紧洗漱去。” 锅里的热水那么多,他习惯于倒一点水,够洗个脸就完了。不是缺水,是烧热水需要煤油的!点上煤油炉子烧那么一壶热水,洗脸的时候才勾兑呢。凉水少一点,需要的热水就少一点,有时候甚至得把脸盆斜着靠着,这么着一个盆底的水就够洗个脸了。别说一个人,一家子用这点水都能洗脸。 大民看见了就喊他,“多舀点呀,你那一口水够干啥的?” 突然觉得自己好抠唆。 这么多热水,郑南儒忍不住,连头一块洗了。然后大舅子又用瓢给自己冲头,洗的那个爽快呀!洗完只要不出去,在里面是不会感冒的。 转脸丈母娘过来,拿了半旧的大衣,“在家穿这个吧……”穿个毛呢的外套来,不保暖就算了,关键是蹭上灰难处理。又翻出棉布鞋,大小应该差不多,“换上……”穿着皮鞋回来,那玩意看着好看,并不会更暖和。 郑南儒听话的换了,才说去扫门口,当一回勤快的姑爷。谁知道门口有人帮着扫了。随后,家里开始热闹,来挑热水的,夹着煤球来这边叫给烧个煤球的,说是昨晚上炉子封的太死,把炉子给捂灭了。 来来去去的,他都插不上话。 行吧!干脆回房间门。结果丈母娘在这边,自家媳妇起身靠着,还在被窝里。孩子身上穿着新的棉衣棉裤,挂着兜兜,丈母娘正给用勺子给孩子喂羊奶,边上还有一小碗蛋羹,两小块枣糕。 而自家媳妇呢,端着的碗里也是羊奶,边上放着一碗荷包蛋,还有俩巴掌大的肉沫烧饼。 丈母娘看了自己一眼,继续说道,“一味的好强,就是犯蠢。忙不过来,你不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呀?不拘是谁过去给你帮忙,或者是把孩子送回来,家里能亏待了孩子呀!你上哪都带着孩子,那医院是啥好地方?谁没病上那地方去?不管是来来去去的,冻的感冒了,还是被人传染了……这么大的孩子,你说遭罪不遭罪?” “今年家里添了个孩子,我怕你跟我爸忙不过来。” “怎么忙不过来?你大嫂是个孩子,可两个大的不用管了,平时你爸带着,有啥妨碍?你大嫂弄那一个,也都半岁了,夜里又不吃夜奶就白天带着,怎么也累不到我。岭那边有他丈母娘,人家从伺候月子到现在,都没走呢。家里压根就不用我。明明去平洲,她姥姥姥爷都不大乐意叫回来,还想着过年叫孩子在那边念书,是老四两口子没答应。可金明明都多大了,我倒是想圈在身边呢,她让吗?也就是小金斗……可小桐在家,等闲也用不到我呀。家事就这么些,还有人帮衬着做。博洋都两岁多了,就是给吃饱穿暖,怎么就照看不了?或是你嫂子,你弟妹们谁是容不下孩子,会给孩子脸色瞧的?”看给孩子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话给郑南儒臊的,也是这两年没怎么回来,就觉得老丈人家富的,在城里的他们倒像是穷亲戚上门了。 双泉在家里好好的洗了澡,换了衣裳,一身的爽利,这才有时间门看侄儿。跟桐桐靠在炕头说话,“知道你们生了……当时家里离不开人,想回回不来。” 工资本就不高,添了孩子就没积蓄,公婆又住院,不光是把人的精神耗费的可以,便是钱财只怕不是预支了工资也差不多吧。 林雨桐没这么去问,就是抽空问四爷:“省城的房子现在什么价儿?” 房子? 四爷其实没想买房子,他想买地皮。将来得做大,就得有自己的地方。但现在国有地皮还没有开始买卖,要想买地皮至少得等到过完年之后的后半年去。 有地皮了,自己盖房子就完了。买人家的房子就没必要了。 但是单为双泉的话,这个倒是能花钱买一套,但放在双泉名下却不行,“大城市得四五百,省城不到四百……”而且,这个时候的大面积住房还是比较少的,多是五六十平米的那种单元楼住宅。 没有公摊,赠送阳台的六十平的房子,都几乎是七十平的使用面积了。要是按照四百的单价算,也就是两万四就能买一套。 林雨桐就说,“当年她上学战战兢兢的,全当是补偿吧!” 意思是给买一套。 钱不是问题,当然买房的资格这个也没问题。四爷就跟金印商量,“得有干部身份,您退休了,但非要靠,也靠的上。买一套放在您的名下,叫我姐搬过去住。”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双泉和姑爷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才一百出头呀!也就是说,一年他们俩才挣一千多一点。十年才一万,二十年才二万。这还是不吃不喝能挣来的。要是靠姑爷一个人的工资,得四十年! “所以才说,不能直接给,要不然我姐夫的面子上下不来。本来没事的两口子,这么着反倒是事了!” 金印点头应承了,“过完年吧,过完年去买一套。” 但回头呢,金印就私下里说双泉,“他的工作是工作,你的工作也是工作!当然,两口子之间门,总得商量着来……可不能只一方往后退!你后退了,那你在单位上是不是进步就很难。你的心思在家里,对吧?他扔开家里奔着事业去了,男人该有事业,但是呢,牺牲你的事业为代价,你得想好了。” 把双泉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从没这么想过。 金印摆摆手,算了,权当没说吧!她这性子,在单位上不被欺负就不错了,想有多大的作为,怕是也难。 那时候人家都说林双朝是书呆子,可再是书呆子……人家走到今儿,都绝对不是一个真的书呆子。可自家双泉,却真的是并没有因为参加工作了,人就变的很成熟。 这许是性格使然吧! 谁都没提计划买房的事,叫这口好好的在家里过了个年。 而郑南儒最惊讶的是,几乎每天早上,邮政就有人骑着自行车来,来送当天的报纸。国家类报纸,省级报纸,只要是大媒体,自家小舅子都在订,且早起有看报的习惯。客厅里的沙发上,他翘腿坐着。面前一杯茶,手边一份报,一读就是一个小时,直到把所有的报纸读完,这才去干其他的事情。 今儿大过年的,也不改这个习惯。读完了,就说金明明,“这份报纸给你妈送去。” 金明明扫了一眼,便‘咦’了一声,“姥爷写的呀?”她拿着报纸蹭蹭蹭的朝后就跑,“妈,我姥爷的文章发表在日报上了。” 哦? 林雨桐给小的换了尿布,抬手接了报纸,这是一篇名为《改革之下基层农业新问题几点看法》的文章。 她把文章从头看到尾,这是一篇深挖问题根源的文章,在短短千字的文章中,一共出现了十八处‘改革’这样的字样。但能发表出来,就本身代表着某种不一样的意义。 看完了,金明明拿去看去了!字她都认识,但是这到底是说啥的,她是一头雾水。能读进去,唯一的原因是,那是她姥爷写的。 在金明明去读第二遍的时候电话响了,接起来是林双朝,“小桐呀,爸爸的工作调动了……搬家的事你大姐夫过来处理,大冷天的就别叫四海跟着折腾了。他上次问的买卡车的事情呀……已经托人问好了……四海在家没?你叫四海接电话。” 金明明蹭蹭蹭的又跑去叫她爸,桐桐隔着电话能听见林双朝跟四爷讲电话的声音,“东风140,现在就这个车型……” 能买到就不错了,谁还敢挑车型?四爷问的是,能买几辆。 四到五辆。 那就全部买下来! 年没过完呢,四爷就跑去买车去了。郑南儒低声问双泉,“你知道一辆卡车多少钱吗?” 多少? “两万五!” “多少?”这次问的音调不由的拔高了。 两万五!而你弟弟那个意思是,能买四台就买四台,能买五台就买五台。你说这本身得有多少钱呢? 双泉问说,“会赔吗?” 那肯定不会!“现在跑一趟南边,拉货一来回你知道一辆卡车挣多少钱?” 不知道!郑南儒低声道,“四五千不在话下!都是大单位抢着用,钱绝对不拖欠,那话咋说的,‘握上方向盘,给个县长都不换’,你就知道这玩意多挣钱了。不说厂子需要不需要了,但这车回来,要不了一年,本钱就回来了。当年就有赚的。”也就意味着,咱干十年,积蓄比不上人家跑一趟货挣的多。 双泉就看他,“你什么意思?停职留薪?” 这几年流行这个!动辄停职留薪,就下海扑腾去了。 郑南儒叹气,“再看看!看看再说。” 这两口子回来了一趟,走的时候给带了不少东西,给送到火车站。从火车站挤公交回家,家里婆婆已经给收拾干净了。一周不住人,得拾掇拾掇。 这么多的包要往屋里带,孩子奶奶就说,“屋里哪里搁得下呀,先放外头吧!” 双泉开始也没多想,直到孩子奶奶嘀咕着,怎么给孩子穿这个,然后就把毛衣给翻出来,“来!咱把衣服换回来,毛衣多好的,轻便……” 不知道她是不是敏感了,她突然就觉得好似婆婆有点嫌弃自家妈给孩子做的小棉袄。 然后又见婆婆拿着小扫把,去把那些包挨个的扫了一遍,然后才拎进来,放在刚进门的地方,“就在这里规整吧,别往里拿了。” 这事做的,没一句嫌弃的话,可她就是觉得那就是嫌弃。 郑南儒赶紧就道,“妈,您干嘛呀?在哪里规整不行呀?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门口弄的开吗?” 双泉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来,也没顶撞婆婆,只是把信封递给郑南儒,“这是孩子今年收的红包钱,大哥给了五十,老给了一百,老四给了二百,爸给了一百,妈给了一百,还有巷子里的人和亲戚们给的,一共五百多一点……走的时候妈又偷着塞了百,把这些钱都存了吧,这是孩子的钱,用在孩子身上。也得记本账,看将来人情怎么还!爸妈住院瞧病花用的钱,另外慢慢还吧!” 言下之意:我家给贴钱,你们拖累的人欠了一屁股债,谁该嫌弃谁呀?! 说着就把包打开,掏出一件毛衣来,完了又给孩子把旧毛衣脱了,换上新的来,“旧的不要了,那件是旧毛线织的,这件是新毛线,纯羊毛的……”顺手把旧毛衣给扔地上了。 把她婆婆怼的看看儿子再看看孙子:我这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呀?回了一趟娘家吃呛药了? 呛药没吃!不过是觉得小桐的话真对!她就说了:儿媳妇进门,是干啥去的?那就是造反去的!造了婆婆的反,你成功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失败了,那她一直就是一家之主。 自己当时就笑,因为这个事不具有普遍性。 小桐当时就说,“有些婆婆,比较明智。就像咱妈,这就是属于好婆婆。这就好有一比,她好,就不需要造反了!我们之间门是能和平过渡权利的,她当家或是我当家都行,这是能共存的。但若是不能和平共处,那唯有造反一途。你当家了,把她礼让起来尊着就行。孝顺和逆来顺受,这是两码事。” 然后一进门,她憋不住这股火,直接就造反了。 然后呢? 然后婆婆没言语,出去了还问了一声:“双泉呀,还有肉汤,用肉汤烩面片吧!我看亲家还带了黄花菜来,泡点黄花菜和木耳,成吗?你不是爱吃面条吗?妈给你做!” 郑南儒戳了戳双泉,双泉这才道,“还有豆角干,泡着一块烩着吃吧。” 成! 说完了,两口子都探头往出看,见外面忙的利利索索的,郑南儒点着双泉就笑,然后挑了挑大拇指。 借着这个空档,双泉出楼道里的共用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杨淑慧在电话边等着呢,电话一响就赶紧接起来,“到了?到了就好了……那个,给你拿的肘子抓紧吃呀,不能放。” 知道了!说着就问说,“小桐呢,我跟她说句话。” 才分开,有啥说的!杨淑慧把递话递给小桐。 桐桐正抱着孩子晃悠,哄孩子睡觉呢,腾不开手,婆婆举着,她凑过去听电话。双泉声音小小的道,“小桐,你说的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 “造我婆婆的反,这话是对的!” 杨淑慧听见了,看儿媳妇:“………………”啥意思呀?你造你婆婆的反造出经验来了,还传授给你大姑姐,咋想的呀!她蹭的一下把话筒给撤了,自己对着电话说闺女,“你们多能耐呀?弟媳妇把‘欺负’你亲妈的经验教给你,你再欺负别人去?” 双泉哈哈大笑,挂了电话。 这笑声驱散了杨淑慧这段时间门心里的阴霾,回头就发现会造反的儿媳妇也可人的不行,她直接接手了孙子,“孩子不要你抱,抱的时间门长了胳膊抖的,写字都费劲。你歇着去吧,妈来。” 金明明抖了抖手腕,看了看才写下的行字:可不是吗?写字是个可累人的活。我觉得我该休息休息了! 林雨桐镇压金明明,“行,一共十六个字,累着你了?” 那可不,可累了! 然后四爷回来了,金明明逮住机会就窜!四爷这次不仅买了卡车,还买了一件东西——电脑。 谁见过这个呀?干嘛用的?贵吗? 贵是真的很贵,比一辆卡车还贵,至于用途,“这不是写作需要吗?” 大家懂了:这玩意是打字的。 为了替代写字,就买这么一个玩意? 金明明点头,一脸认真的说,“是呢,写字可累了!”说完,还寻求她爸的支持,“是吧?爸爸!” 她爸:“……”只能说,“是啊!”写字可真是太累人了! 刘成功手里举着个夹着油辣子的馍馍,那馍是个凉馍,大冷天的,感觉都有冰碴子了!这玩意用刀切开,夹上辣椒,就那么吃着呢。 金印就说:“成功,馍拿来,放在火边烤烤。” 刘成功摆手,混不介意,一边吃着,一边就说,“老四,能退就退了去!我知道,这写东西就是一遍一遍的修改,修改完得誊抄,这个费事。费事怕啥嘛,有我呢!只管叫小桐改,改一遍我帮着誊抄一遍。晚上又不能下地,我啥事都没有,帮着誊抄个稿子,是多个事嘛!”然后扒拉金明明的脑袋,“你个小崽崽子,偷懒不想写字了吧?怪不得说是写字累呢!这天底下没有比写字更轻松的事了。” 金明明:“…………”成功叔真是太诚实了。 花莲也在一边说桐桐,“真的,我家这口子闲着呢,别的忙帮不上,抄写个东西,他要再干不了这个,他还能干啥?” 这叫人怎么解释呢? 四爷就说:“今年厂里的订单都满了,厂房得扩大,咱需要人手。技术岗拿不起来,但转运,上下货,需要的人还不少……” 花莲踢了成功一脚,成功就说,“那得需要劲儿大的,我这劲儿不行,扛不下来活。” “你认真,比一般人负责,也得有记工酬,你来!你这人公道!” 成功就马上说,“那你放心,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公道。” 然后话题转移了,白彩儿戳了戳桐桐,小声道,“你还是提醒老四小心着,西街那边开的两个发廊,说是今年不在西街开了,要换地方……我听秀娟说,想搬到你们家的厂子对面去开去。” 发廊开到厂子对面? “有几个闲钱的就是在你们厂上班的那些汉子了……”白彩儿说,“这秀娟最不是东西,谁家的媳妇长的好,她一趟一趟的去找,说些有的没有的,拉人下水的!刚开始她就是镇子上第一个干不正经营生的,你看现在,周围几个村的不正经媳妇子都叫她弄去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小姑家的老大,一年不少给秀绢送钱!一到晚上就晃悠着往发廊去了。上一回还拦着黑子说话,叫黑子嫂知道了,过去就给扇了两个耳光,这才不敢了。” 林雨桐记下了,然后心里怪不是滋味的。都说,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是穷,但是,富起来了,就能杜绝吗?一样杜绝不了。 说到底,大部分原因其实还是好逸恶劳!既不想下苦力,又想过上上等的日子。偏本身又没有才干,便以身体为本钱,这就叫人瞧不上了。 对于这种人,林雨桐就觉得,要真敢不长眼,就还得收拾。 第 918 章 流金岁月(49)三更 流金岁月(49) 一开春,一栋栋新的生产车间就拔地而起。 这一片苇子彻底的不存在了,厂子就那么在眼皮底下给建起来。 所以,大家都猜:金老四他娘的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不知道!没人说的清楚。反正这边建新厂,那边也没停产,每天都有各种的货物上卡车,从卡车运到车站,从车站送到外省。 这还不算有些外省或是外县人,直接来提货的。带着钞票,甚至带着卡车,来了就要货。厂子有专门的客房招待这些人,货到了就发。但尽量不叫人多等嘛! 有些年龄大的,就坐在厂子不远处,看呢,也算呢。 长心眼的人就算账呢,说这个是十个亿的人口九个亿的农民,这金老四这么挣下去,真能挣下一金山来。 看见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就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每天下午两点,太阳正好,暖洋洋的时候,老四家的媳妇小桐,拎着个篮子就溜达出来了。看那样子,篮子就是个空篮子,里面放着个黑色的小布兜兜,布兜兜不知道以前是装啥的,反正上面还有深蓝的毛呢料子打了个补丁。 就有人问说,“小桐,又买啥去呀?” 这个时节也没有啥菜吃,豆腐或是其他的货品一般都是走街串巷的叫卖,根本就不需要上街道去买。 桐桐随便含糊的应一声,“看有啥可买的,随便买点……” 这人还心说,这肯定是买肉去的!看看人家的日子,顿顿怕是都不离肉吧。 其实呢,桐桐直奔厂子,厂子四爷拾掇的很规范。哪怕是生产着笨家伙的地方,厂子内部是不错的。路面用柏油才硬化完,两边也都种上树了。别的娇气的树不好养,就是桐树,泡桐这种树长的特别快,水给的饱的话蹭蹭蹭的就窜上去了。 办公室在一个院子里,安装着铁门,这个时候四爷的办公室是最忙的。因为来订货的,都是这个点来缴纳货款的。一个个的背过身,从裤头里取钱,从衣服的内衬里取钱,从缠在腰上的长丝袜里取钱,那钱刷刷刷的往出拿。 厂里的会计是供销社的老人了,谨慎的很。但供销社怎么说呢?来来去去的钱款数额都不大,哪里像是这样的,动辄就是数千乃至数万的量。这种时候就觉得进度慢的很。 谨慎是对的,四爷也不催。桐桐一来,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三个会计两个出纳,几拨人总账,然后钱和账目再在桐桐的手里过一遍。 好家伙,那数钱都数出影了,有问题的钱抬手一抽就出来了,原模原样的给退回去。而今这做生意,人家未必是诚心来哄人的。不过是这钱他们自己都没有看出来。 本来为真□□币的事很多时候会争执起来的,但便是第一次打交代的生客,也被特别专业的手法给唬住了。 钱一收,账目一对,没问题。桐桐就从篮子里取出那个破兜兜,钱往兜兜里一塞,再往篮子里一装,得去存起来的。 今儿有个本省的客商,来拿的是五块的那种面额。货量不大,只五千块钱的量,但是钱的体量就大了。兜兜里装不下,只能用篮子装起来,给上面盖几张纸完事。 装好了,桐桐就在大家的目送下,一手篮子,一手破布兜兜,走人。 坐在外头的人又看见下午三点半,老四家的媳妇出来了。还是提着东西的! 就有人低声问边上的人,“你说小桐这进进出出的,提的是啥?” 那谁知道呢? 另一个人问说,“是不是钱?看那方方正正的,不是钱能是啥?” “钱……那得多少呀?谁整天提着钱这么进进出出的?要真是钱,老四能不跟着?” 说的也是啊! 于是,看着桐桐拎着东西走了。 拎着钱去哪了呢?去邮局。一到这个点,就有人在外面等着。等着的人正是邮政所的所长,人迎进去,直接开了侧面的门,相当于是VIP。这个业务一直是楚所长负责,每天来都会有一杯温度正好合适的茶,且杯子是桐桐专用的。人家可以说是做的非常细致。 外面柜台留一个人办理业务,其他人员都抽调过来。 因着自家的大笔的存储,这边的邮政所都成了一个大所。 一处理完,楚所长就给两个包里都塞上纸张和本子,反正瞧着包里鼓囊囊的进去了,但出来的时候还是鼓囊囊的。 是个把细节处理的很好的人!而且很会做人,不会想着小镇上,自家的钱除了他们这个地方没地方储存去,而是单纯的想着维护好这个客户。本子纸张这些,能值多少钱呢?人家就当是送福利了。 然后留意的人就会发现,桐桐每天都去邮局,但是,却没看到大宗的钱的影子。 而杨淑慧呢,整日里的论调都是,“挣的没有花的多,这边挣,那边建!这就跟给水池子里放水,这边开着进水管,那边开着出水管一样,啥时候池子里才能有点水呢?” 这话也是实话。 消息真真假假的,除了桐桐肚子里有一本账,四爷知道的都是大概的数,具体到底有多少,他是不问的。当然了,常常把玩存折的金明明,是知道的。这孩子一到周末,都不爱去玩了。准点的守在家里,一家妈妈拎着篮子出门,她利索的就跟上了。收钱的时候,她就蹲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然后娘俩拎着破兜兜菜篮子去邮局,人家周末还总留一个副所值班,应付自家的差事。 资金来往各种不变,但四爷还是尽量做到了安全。客商要来,提前打电话,哪一班次的车。叫人去接车接人,人一接来,就进了厂子里。在厂子里只要不出去,保证你的人生和财产安全。等货好了,安全的送你离开。正是因为有这个保障,从没有出过意外,外处来的人才更加安心。 可这一天,很奇怪,本来打电话说上午十点二十会到两个客商,没有按时到!接人的事一直是金锁负责,算是自己人,不怕被谁截胡了。车站允许自家厂的人拿着个大的标识牌去接人,一出站肯定能看见。 可就是怪了,没见到人。 金锁回来就说,“我专门去问了,都下车了,不知道是临时变化没能上车还是怎么了……” 这不可能!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瞎跑。说来,必然是取钱之后带着钱款的,这要是出事,就怕人了。 四爷先报警,反正有这么一码事,人家说了按时会到,结果没接到人,“按照之前的沟通,两人身上至少带了两万块钱……” 这不是小案子!凡是带着钱款的,一旦失踪就可能有恶性的后果。别说现在了,就是六十年代,也有会计从银行取了全厂的工资之后失踪了,结果前年才被发现尸首,还不是有人动了歪念,打那钱的主意,把人给杀了。 查吧!从车站入手。 这一查就有车站一个检票的想起了,“有一个女的……挺时髦的,拉着两个男人走了,双方不像是很熟悉。” 一个小镇上,能被说时髦的能有几个人?又有谁会跟陌生的男人拉拉扯扯? 都是一个镇上住的,谁的根底不清楚呢? 秀娟就是那种常年被批评教育,常年被处罚的那一种人。结果这边还没找秀娟呢,秀娟自己报警了,说是被人qiang奸!双方到了派出所,秀娟说两人强迫她如何如何,可那两人叫起来撞天屈,说是对方自称是四海农具厂的公关小姐,本以为是厂子安排接待的,谁知道这一接待,身上的两万块钱不见了。 各执一词,还把厂子给拉扯进去了。 这种事传出去影响多坏的!不知道还以为四爷设下的是仙人跳呢!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这事到了大姐夫手里,肯定不干厂子的事。雷智平就找方局商量,看这个事该怎么办。 雷子就说,“这个陈秀娟是个老油条了,她要是非要咬死了,说是不情愿之下那两人对她做了什么,这两人难顺利脱身。至于那两万,怕是也难搜见。” 这也是实话,真就是藏起来,这么大的地方,谁知道藏哪里去了? 这件事怎么办呢? 俩客商还是他们当地的农资公司的,是有正式工作的。万一闹大了,两人得完蛋。 雷子的意思是:“只要不拿那两万说事,陈秀娟就不会咬着被非礼的事不松口。钱咱可以慢慢的找,这两人其实很冤枉,不能这么扣着。” 方局看了雷子一眼,“你的意思是,分别谈话,叫双方先达成和解?” 是的! “那你去处理。” 处理完了,雷子才给四爷打电话,把事情说了,“……钱丢了,事不小。但是人要是一直扣着,这事传出去,对厂子也不好。你先把人接过去,剩下的事慢慢来。” 四爷皱眉,虽是权宜之策,但是这个事本身吧,不是这么办的。 如今怎么弄呢?四爷接了两人,先不收货款,两万块钱的货可以先给发货,只一个要求,请两人作证,咱上法院去。 上法院告陈秀娟去,她冒充厂子的工作人员,涉嫌诈骗,损坏厂子名誉,所以,打官司,索赔! 索赔多少钱呢? 两万! 八十年代的农村,谁见过打官司的? 惹上官司这个事,在农村其实一直就比较少见。何况这个案子一报上去,桐桐就给宣扬出去了。 是的!我们要告对方,要打官司。 大家都听的稀罕:四混子跟人讲法律,就如同老虎改吃素了一样,透着那么一股子诙谐的劲儿。 听说的人不会感觉这个案子怎么样,而是惊奇于金老四要跟人打官司,这是啥意思呢? 意思是:金老四他要当原告! 就问这个事,它可笑不可笑?! 林雨桐:“……”就知道会这样!其实叫自己在秀娟家门口撒泼骂上半天,然后半夜揪住这女人抡上俩耳刮子,这事就解决了。 告她?不是小看四爷,他告的赢,可对方绝不会拿出两万来赔偿的。 要想解决问题,靠他? 不靠谱! 这事啊,他离了自己还就不行! 第 919 章 流金岁月(50)二合一 流金岁月(50) 收拾秀娟,这本身不难。 可怎么能收拾的不脏了名声,这却得思量思量了。 自己上门叫骂,逮住秀娟直接揍一顿,事是能解决。可随后呢?随后人家就想,这小桐上门只是因为秀娟要坏了厂子的名声和买卖?可秀娟哪来的那个胆子干那样的事呀?是不是老四跟秀娟也有一腿? 这种事怎么解释呢?会叫人百口莫辩的。 这女人的名声散发着臭味,谁沾染就惹谁一身腥。 得找个不惹事上身的法子。 什么法子呢?她没事就去偶遇小姑家的大表弟去了。 小姑叫林白灵,嫁的男人叫唐安分。婚后生了三儿,老大生来体弱,取名唐立住,老二当年谋划的想当兵,可惜没选上,林双朝也没给走关系,但人家自己给自己改名叫唐爱军。老三名保平,意在平平安安。 唐立住说是表弟,可其实跟桐桐的原身是一年的,两人的生日只隔了七天。 就是这么一个表弟。 这人后来添了啥毛病林雨桐不大知道,但早前就有的毛病便是爱抽烟。逮住机会了就问老太太:“我舅舅有烟没?”老太太以前惯常爱念叨,说是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一天一包的抽,年纪轻轻的,学成了个老烟|枪。 烟瘾这个东西,对于唐立住来说,是戒不了的。 镇上哪里的烟好呢?肯定不是供销社。有些人说供销社的烟受潮之后,都窜了酱油醋的味儿。这个林雨桐无法判别真伪,但是金锁整日的在对门一边抽一边骂,想来总有点不大好。 那镇上能去哪里买烟呢?新开的门市距离厂子不远,方便厂子里的人买东西,香烟是必不可少的。 老板姓杜,大家都叫他老杜。 今儿桐桐就上老杜家,趴在玻璃柜台上,“给我称上五斤茉莉花茶。” 老杜动作慢慢的,说话慢慢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看的人着急。可人家不着急,一点一点的给称重,得用纸包起来,本就慢一些,他手上慢,还跟桐桐搭话,“是给厂里称的招待茶?” 是啊!茶用的特别快。 “你跟老四说说,也照顾照顾咱的生意。你们厂的杂务,买东西都是去县城批发……咱也能给批发价嘛,干啥跑这么远。你看就像这次,去县城来不急,还得你来……小桐你放心,五斤我给你也是批发价……” 絮絮叨叨的,林雨桐也好脾气的听着。她的视线在放在侧面的两块柜子挡板上一看,上面一行一行的记账痕迹。小卖铺就有这个好处,如果当时没钱,可以来赊账。都是门边的人,还怕你欠债不还么? 因着白天卖货,动不动翻本子不方便。人家就放一根粉笔在手边,在店里的各种板子上记一笔,晚上再往账本上挪。像是有些欠的时间长的,且欠的多的,人家也不要债,就这么长时间的把你的帐挂在上面。一般人会觉得丢人,自然就把帐给结了。 林雨桐就猜着,这个唐立住手里没多少钱了。浇灌的季节他才有额外的收入。这个时候上秀娟的门,那挣的钱必然掏空的差不多了。现在春上,浇灌才刚刚开始,但这个并不是浇灌之后马上就给钱的,一般就放到夏收之后,大家手里都有钱了,他才会上门收水费。这是人人都知道这家伙会有钱,但他现在肯定是没现钱。 对一个烟民来说,抽烟不能停,还总想到秀娟那里逍遥快活。秀娟不会给他赊账的,那只能是店面里他欠的不少。 果不其然,唐立住只烟钱就欠了五十八块六。 林雨桐就问说,“我这表弟,咋抽烟呢?能花销那么些?” 老杜嘿嘿一笑,“天天早上就来,拿一包‘羊群烟’。以前这东西九分,现在涨到一毛二了……” 是除了烟丝之外的,最便宜的一种烟了。 林雨桐一算,就问说:“光烟都赊了一年多没给钱了?” 可不就是! 林雨桐跟老杜东拉西扯的说话,问各种物品的批发价,老杜也想拉生意,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上了,中间又有这个买盐那个买醋的,再跟这些人搭上三言两语,得有一个多小时,唐立住来了,站在外面不进店里面,只在外面喊:“老杜,扔一包烟出来?!” 老杜脸上就不高兴!这种便宜的烟赚的本就极其少的,这玩意只是从量上赚点钱而已。而且一半都是赊账,但没有谁像是唐立住这么过分的。 本身就慢的老杜,心里不愿意就越发的磨蹭。磨蹭的时候嘴里就不停的嘟囔,“……抽不起不会不抽呗……赊下赊下,钱越来越不值钱了,你赊账我赔的厉害了……”声不大,外面的唐立住不知道是听见了没听见,反正林雨桐是听见了。 刚好又有两个来买东西的,在一边等着的时候那是都听见了。 林雨桐就数了六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你这个老杜,能赊就赊,不能赊就说不能赊……你在我面前这么说叨,啥意思呢?他抽不起还偏要抽,是他不要脸……你赊不起偏要赊,为的还不是赚钱……行了,给你把账结了,剩下的钱也不要找了,都换成烟叫他抽去……” 老杜一脸的不好意思,但是收钱却很利索,“你看你这个小桐,还多心的……” 唐立住这才进来了,然后可得势了,“你这个怂老杜,买你的东西是照顾你的生意呢!你看你这个怂样子……” 吧嗒吧嗒的嘴上说个不停! 林雨桐付了茶钱走人了,没搭理唐立住。 唐立住还追着喊:“姐,这就走了?” 林雨桐用鼻子哼了一下,算是应承。走远了,还能听见唐立住在那里高声的说话。 有人就说,“到底是有个当官的舅,有个有钱的表妹,你这个日子算是神仙的日子……钱赊下都有人还呢……” 唐立住哈哈就笑,“舅父舅父,是舅也是父嘛!姑表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这大腿粗着呢!我这小姐夫就不说,就说我家那大姐夫,在县局里算个人物了吧?有啥事就说话,上县城找我大姐夫去!咱都说的上话的。”然后声音放下了,“只说是黑|道儿还是白道儿,咱哪条道上没人吧!脚踩两道,谁能把咱咋?” 围拢在他身边的人跟着说说笑笑,吹捧了起来,顺便混他的烟抽。当然了,搞好关系的话,是能有点好处的。比如浇地的时候,把咱排在白天,省的夜里黑灯瞎火的浇地,太熬人了。再比如说,收水费的时候,半小时之类的不给你算,能算少点是点。 图一方便嘛! 对这些林雨桐心知肚明,只想想就知道,唐立住往秀娟那边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了,长时间去鬼混,而派出所不是没逮住秀娟批评教育过。可就是很神奇,没有一次把唐立住给弄进去的。 为什么? 不外乎他是林双朝的外甥,他大表姐夫在县局,而四爷这个小表姐夫跟派出所上上下下的人都极其熟悉,关系特别好。 大家都愿意给那么一两分面子,要不然,就凭他,不给他罚的倾家荡产才怪。 这次正好,叫他也知道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 一直以来,林雨桐对小姑那边都不假辞色,今儿给了这么个面子,这叫唐立住看来,这是什么?这就是证明了,他是有背景的。 有背景代表了什么意思呢?代表了他很牛气,他很有牌面,他也是个人物了! 在男人堆里吹,在女人堆里更得吹。 没多少钱还想去风流快活的男人,那只能从别的地方提升他的身价。而秀娟呢,必然是想私了跟自家的官司,能叫自家撤诉是最好的。 而这个时候,一个吹嘘跟自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唐立住,她是不是就得留住了? 林雨桐拿着茶叶没去厂里,而是去派出所了。咱不说秀娟的事,就单纯的说唐立住,“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来报案来了……我表弟这个坏毛病,可怎么办?这风声传的,谁不知道?我舅舅舅妈跟我妈通电话的时候,把这事给说了。当时我爸就在电话边上,一听可气坏了!说是再不管,只会越变越坏……” 懂了!不是针对秀娟,就是逮住唐立住,叫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往重的罚。 对!就是这个意思。 茶叶给放下,这玩意真不贵,说不上行贿。林雨桐就说,“我就是来报案的!” 有报案,那自然得出警,合乎规范。 只是得保护报案人,不对外言语就是了,这也是有规定的。 然后桐桐就回家了! 人家派出所就盯上唐立住了,而唐立住呢,又是个肚子里搁不住二两香油的,晚上一过八点,把自己一擦洗,抹上香脂,弄的香喷喷的,头发擦上头油,跟狗舔过似得,专门穿了出门备用袜子,尼龙袜子干干净净的一个破洞都没有,就出门去了。 他媳妇叫刘菊花,外号‘半杆子’。半,代表着不够数,脑子没那么机灵;杆子,是说这个人的性子,直,倔,莽,硬邦邦的擅长来硬的。 此人名声也不咋好,因为她有个最大的坏毛病,就是爱偷摸的弄人家庄稼。比如都种着玉米,这嫩玉米能吃的时候,她舍不得掰她自家的,于是,就偷摸的去人家地里掰上几个。她还不可着一家弄,今儿是这家,明儿是那家。这就弄的,大家想认真给她掰扯吧,可人家不过是偷拿了那么一点,就是报警,也把这种人没法子。可不想跟她计较吧,大家又觉得很生气!你家要是没有,你想吃了,跟主家说一声,说掰上两根棒子,那主家都不好意拒绝的,这玩意又不是啥值钱东西,对吧?可你家有,偏吃别人家的,就叫人觉得好生讨厌。 这种人,也就林小姑觉得她儿媳妇是个利索人!这种精明的往自家扒拉的媳妇,叫小姑看来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反之,桐桐就属于又馋又懒的。若不是能写点东西挣钱,这要搁在农村,谁家摊上谁家倒霉。 但是呢,这种人在农村又是常见的,只在于有些人做了被逮住了,有些人做了没被逮住,或者是严重程度不一样而已。每个村每个组都有这样的人,大家心知肚明,背后嘀咕,但又宽容的放过了。有时候做的过分了,站在巷子里骂几声就算是事情过去了。 林雨桐要用的就是这个半杆子!这媳妇应该是知道唐立住是有这坏毛病的,但是脑子不是很灵性的她被唐立住给糊弄住了。不知道唐立住是怎么哄的,反正这媳妇没闹腾起来。 没闹腾那是没戳到这媳妇的在乎的地方。 今儿晚上,保准会戳到的。 唐立住照样去秀娟那里,秀娟给买了卤肉,开了一瓶二锅头,“哥,这真是误会。你看能不能说说,叫四哥把咱这案子给撤了!只要这事成了,哥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唐立住把腔子拍的邦邦邦,“这才多大个事?你放心,我回头就给我舅说去!我舅这人低调,不爱惹人闲言碎语,你放心吧,这事一准成……” 两人说的高兴,吃完喝完了,要干正事了,门被踹开了,一丝也不挂,你不能说这是来发廊理发吧! 来来来,先把衣服穿上,咱上派出所说出。 唐立住在人家用手电照的时候就把脸扬起来:“兄弟,是我!是我!”不要认错了!这次咋还这么认真呢? 这样的东西呀!抓的就是你。 被逮去了,唐立住这才慌了,“我们是两厢情愿……” “你有媳妇,陈秀娟没离婚,你跟陈秀娟两厢情愿,这是啥?这是通|奸。” 唐立住马上就道,“也不是两厢情愿,不过是喝了酒糊涂了……” “那这就是耍流氓!” 这可要命了,“不是耍流氓,是给钱的……” “那就是嫖|娼!” 唐立住也不知道哪种罪过更轻一点,想着陈秀娟被查了,隔几天照样出去,他默认了最后的说法。 人家就问:“一共几次?最好老实交代。你不交代,陈秀娟也会交代……” 这么认真的,唐立住也不敢撒谎呀,“三十?还是四十多次?不记得了!” 那就是情节严重了! 然后按照治安处罚走,拘留十五天,罚款五百。第二天通知家属,得叫家属按时给送饭的。咱这里可不管饭。也得叫家属准备罚款。 我的天啊,这可当真是晴天霹雳! 林小姑觉得丢人的,这种事怎么办呢?从哪能弄来五百?没法子了,得打电话给自家妈,老太太手里肯定有钱的。小桐每月都给老太太零用钱,她又不用,这么攒着,肯定是有的。 可桐桐今早天刚亮就把电话打过去了,直接给老太太说的:“……这毛病怎么办?丢人是丢人了,但是丢人总比弄一身脏病强吧。现在不把这人丢了,不叫小姑觉得为难了,她就不会下手去管。这都不是品行的问题,说实话,就立柱那个胆子,他也坏不到哪里去。但要是沾染上这个,别说他了,就是他媳妇都得染上……” 把老太太气的呀,“不要管,谁都不许管,就得叫受一次大教训。” 因此,林小姑打电话过去,被老太太好一通骂!还想要钱?老太太说了,以后不许登门,丢不起那个人。 林雨桐就等着,等着林小姑上门。 然后林小姑就上门了,哭着上门的,先是说,“小桐呀,先借给小姑五百块钱……” 林雨桐摇头,“不行呀,我奶奶可说了,要是敢借,就不叫我登门了。” 那这可咋办?“老四不是跟派出所的人熟吗?能少罚点吗?” “那我爸可真就恼了。”林雨桐说着,“也别想着找我姐夫,我爸肯定给我姐夫打电话了!”她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却没闲着,给林小姑递了板凳,“坐嘛,坐下说!” 完了还取了糕点,“还没顾上吃饭吧,再着急都得先顾着自己。” 杨淑慧心里就激灵一下,每次这儿媳妇和颜悦色对不太喜欢的人的时候,这就意味着,这是要坑人! 是的!她不定在心里算计什么呢。 林小姑吃不下去,桐桐又给倒了羊奶,递到对方手里,“这事以前人家就嘀咕,我都不信。立柱胆小,哪有这个胆子?我想着肯定是其他人胡说八道的。今早一听说的时候,给我吓了一大跳,心说这秀娟长的也就那样了,脸上化妆化的红眼睛绿眉毛的,整个一个鬼样子,这是有啥勾人心魂的本事呢,咋就跟吃了她的药上瘾了一样呢?我听说这次之所以罚的那么重,是因为两人这么着的时间可不短了,平均一星期去一次,一月去四回,你看这事弄的……” 林小姑眼泪都下来了,“这也就是咱自己人,知道立柱不坏。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说到底,就是秀娟给勾引的。” 是吧!任何一个当妈的都是这么想的!我儿子怎么可能不好呢?不好的从来都是别人。 桐桐就说,“这秀娟隔三差五的就被逮进去的,罚一罚就出来了,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咱呢?这名声……你说像是白彩儿家的秀秀,多好的娃,现在没法去上学了。就怕影响大,影响了孩子!” 林小姑对孙子上学的事抓的可紧了,为啥呢?因为林双朝上学了,上了大学了,人家现在高升省城,是大官了。儿子们没赶上好时候,那么孙子呢?孙子一定得好好上学,将来不敢说跟大哥一样吧,最起码吃个公家饭是容易的。就像是金家这双泉,读了大学,不就留在省城了吗? 她心里拿着一股子劲儿,未尝没有那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想法。现在我求你,可三十年后,我孙子起来了,你求我的日子在后头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吃了秀娟的心思都有。 桐桐又说,“每次都罚款,秀娟每次都拿的出来。你说,这女人这几年到底赚了多少钱?” 可不是!我在这里求爷爷告奶奶的,这秀娟把多少钱从自家儿子身上哄走了。 小姑蹭的起身,就往出走。 桐桐从兜里摸出早准备好的五百,塞给婆婆。 杨淑慧秒懂,追着林小姑就出去了,拉住人低声道,“她小姑,你别急。”说着把钱塞给小姑手里,“这钱算是我借给你的,可别叫小桐知道了。你是急用的,先用着吧……” 桐桐在里面喊:“妈……干啥去了,送人送这么半天!我要出去一趟,这电话费总得交的,昨儿给了你五百,你交了没有!没有的话你先把钱给我……” 杨淑慧低声给林小姑说,“你先用,能倒腾开的话,就赶紧给我……小桐不好糊弄。”说着就推了林小姑一把,然后扬声给桐桐说话,“叫你爸交去了……不用你管。” 林小姑拿了钱就跑,这五百搁在谁家都不是小数目!这个秀娟,非叫她吐出来不可! 那边杨淑慧回去就点了点桐桐:你就坏吧你! 果然,半个月之后,秀娟出来了,唐立住也出来了。 秀娟刚说要开门呢,林小姑和刘菊花这对婆媳就来了。林小姑是高声叫骂,说秀娟算计她儿子云云,怎么难听怎么骂!可刘菊花是‘半杆子’呀!骂人?不骂!揪住就打! 秀娟也不是吃素的,可不得还手。 林小姑当然是帮儿媳妇,就不信娘儿俩还不能收拾这娘们。 这么一上手,在秀娟这里‘搭伙干活’的那些女人能不上手?人家四个人呢! 这一打可热闹的,瞧热闹的围了一圈。 桐桐‘正好’就路过,瞧见打成一团,这还得了:你敢打我小姑! 四爷正送客商出来呢,就听到桐桐吼了一嗓子:感情这么长时间,她悄悄的是为了这个呀!是啊,不能在没理由的情况下,揍这个女人一顿。可要是这女人先伤害她的长辈呢?听听,‘你敢打我小姑’,那我揍你,你有啥说的? 桐桐霍开人群,脚踹了这个,胳膊抡了那个,抬手对着秀娟就是大耳刮子往脸上抡。 可这就完了吗?那可没完,她还喊着,“小姑,你没事吧!小姑,你没事吧!”这边手里没停,那边还偷摸的跟林小姑说了一声,“躺下!嚷头疼。” 小姑还不算笨,当时就躺下了,嚷着疼啊疼啊! 年纪大的人嘛,你们上四个人,把人给打了,想干嘛! 那边各个都被揍的是真疼,见了桐桐就躲!桐桐也没继续揍,只喊着:“谁来搭把手,送医院……快……” 陈秀娟脸都白了,这玩意可麻烦了:一般的老人被‘打伤’了,都得三五百。这林小姑有背景的,把人家‘打伤’了,就说得几个吧?! 这手段,整个一无赖! 桐桐冷笑:无赖?这才哪到哪,无赖的在后头呢! 第 920 章 流金岁月(51)三更 流金岁月(51) 对于下地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来说,敢去医院查吗? 查去吧!一身的病。 小姑的头疼不是假头疼的,她的血压高了,一休息不好,一生气一着急,一情绪激动,她就头疼。这种头疼,谁疼谁知道,感觉说个话,带动了脸上的肌肉,都能叫脑袋抽的更疼似得。 最近她怕是天天休息不好,情绪激动之下,能不疼吗? 疼!真就是疼死人了。 还有身上,各种的劳损。 如果说身上的劳损不关陈秀娟的事的话,那么这脑袋上的问题呢?血压特别难降下去,儿子的名声,孙子将来的前程,眼下还欠下那么一大笔钱,这桩桩件件的,哪一个不是叫人上火着急的事。 然后她就觉得头疼。 大夫跟村长说,“头疼的原因复杂,血压是一个方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这个咱们不好检查。” 村长是请来的和事佬,这事一动公家就糟了。一般情况下,把村上的干部请来,把村里有威望的人请上,咱坐下来给你们调解调解。 大夫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看看拍的这个片子那个片子,这个病那个病的,村长也挠头。这病有多少是因为跟陈秀娟打架造成的,这个就不能掰扯了。反正是人躺在那里了,来来来,说说这个事当下该怎么处理吧。 林雨桐就不往前凑了,叫小姑的个儿子和陈秀娟掰扯去吧。 她忙前忙后的,给小姑买了牛奶鸡蛋,养病别耽搁吃喝。外面的饭馆也没啥好饭,又不咋好带,就是肉夹馍,她足足买了二十个,又买了些汽水,往村长边上一放,“别为了咱的事,叫各位叔饿着。” 看这个事办的,对吧? 这边安排好了,林雨桐又去病房了,小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大夫鉴于她长时间没休息好,而今情绪又太过于激动,就给开了一点镇定的药,注射到药里,这不,小姑睡着了。其实能好好的休息,她这头疼就好了一半。这么住进来,对小姑的身体是真的有好处的。 里面的人睡的踏实,外面争执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来。 唐立柱没说话的资格,唐爱军就说了,“医药费得承担,营养费得另外给,要不然咱就报警。” 陈秀娟马上就反驳,“是你们家上门找事的!” “我妈动手打你了?没有吧!是我嫂子打你了。你跟我嫂子的事,叫人家法院去判嘛!我妈那么大年龄了,就是去拉架去了,结果被你给打了……” 谁说你妈是拉架去的?“我有证人证明你妈动手了?” “谁证明?”唐爱军白眼一翻,“就你们那几个人,拿啥证明?要比证人的多少是不是?那行呀,咱直接动公家,看谁家的证人多!” 那一片刚好在厂子门口,都是金老四厂子里的人,人家能变出更多的证人来。 陈秀娟语结,感觉当真是无处说理去:行行行!认栽还不行? 她就问说:“也不说医药费和营养费,咱不掰扯那么细。你就说,给多少钱你觉得合适?” 唐爱军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一分都不能少。” 两千,你怎么不去抢?! 唐爱军立马就道,“你要是不乐意,那就叫我妈住院,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去。” 一直住在医院,这就是个无底洞。 还不如一把给付清了,把这件事撂过手。 村里人都知道,陈秀娟拿的出这么些钱来的!金老四跟陈秀娟打官司,这事传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陈秀娟弄了个仙人跳,把外地来的客商给坑了!那两万块钱,陈秀娟就没敢叫露面。 但是,她肯定是拿的出来这钱的。 坑来的,还得被坑去!吃着小桐买的肉夹馍,喝着小桐买的汽水,这钱到了小桐她姑家,也算是没肥了外人田。 真心偏着陈秀娟的,那是真没有。人家都是体面人,还怕为陈秀娟说话,叫人怀疑跟陈秀娟有啥关系呢? 陈秀娟只得咬牙认了,“得缓上几天,我得想办法凑去!” 唐爱军没为难,“行,反正我妈多住一天院,你在两千的基础上,多付一天住院费嘛!” 陈秀娟没言语,只说,“那我抓紧,争取尽快凑齐。”说着就起身往出走。 等人走了,唐保平一拍大腿,低声提醒了唐爱军了一句:“小心她跑了。” 唐爱军赶紧就说,“我跟着你去。” 结果唐爱军的媳妇拉住他:“她一个女人,你跟着她干啥!”说着朝里指了指,“叫小桐帮着跑一趟……”真要是敢跑,小桐找她大姐夫,她陈秀娟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跑。 于是,唐爱军喊桐桐,“这女人不会跑了吧!” 才想起来吗?谁手里有两万,能不想着跑?本来想出来提醒的,结果唐保平还不算是笨,反应过来了。 她直接就往出走,“我跟着去,你们不用管了。” 是的!陈秀娟也在心里思量跑了的可能性。拿上钱,去南边躲上几年,谁能把自己怎么着?等过上几年,时过境迁了,唐家还想要这两千的赔偿?做梦呢! 至于说那个官司,要是找不到被告,按道理是没办法再打官司的!便是能判决,反正自己在,这官司得输;自己不在,这官司还得输。那我为啥不一走了之呢? 至于说之后的执行,那是以后的事了!说不定在南方大赚一笔,这点事也就不叫事了。 反正当下……自己不拿钱事不能了!拿了钱的话,这钱的来处叫人怀疑。且成了有钱不敢明目张胆的花,还得被官司缠身。 再怎么想,都是一走了之是上策。 那么现在,就得赶紧取了钱,马上去车站。最好是坐汽车,随便找个地方下车,然后再想法子南下,谁都找不见自己。 想的可好了,一路直奔她藏钱的地方。 钱藏在哪里呢?藏在小旅馆巷子的最里面一家的门口。 是的!小旅馆所在的地方是个巷子口,但朝里面走,里面是个死胡同。最里面这一家没有人住,说是跟着儿子上省城享福去了。这家是青砖瓦房,门口石狮子石墩子,院子里的排水水道留出四四方方的口子。 陈秀娟蹲下从水道口取出半块砖头,然后蹲下去,用手探啊探的,手才摸出个东西,就听到轻笑一声,“哟!找到啥呢?” 陈秀娟心里咯噔一下,木然的抬起头,就见到金老四她媳妇:她啥时候跟来的?咋到了跟前我都没发现。 林雨桐轻笑一声,“拿出来吧,瞧瞧是什么?” 陈秀娟僵硬的笑了笑,不得不拉出来,这是一摞子用油纸和塑料捆绑起来的东西。她不得不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啥?就是想来租个房子,知道这块有空院子呢,想来看看……瞧见水道塞着呢,想看看水道好不好……结果发现里面有东西,想着帮着清理一下,谁知道就掏出这么个东西……” 脑子转的挺快,这说辞马上就想好了。 行!法律制裁不了你,也没关系嘛! 桐桐点头,表示特别相信这个话,“那咱俩就先不打开,说不定是主家留下的东西呢?这么办,咱俩带着东西,先去报警,说明情况嘛!” 陈秀娟是别无他法,只能这么跟着。 然后雷子和方局就被告知,那两万找到了。 怎么找到的呢?过去了才看见桐桐和陈秀娟,不明白这两人凑到一块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包括家里的冲突,小姑住院,陈秀娟答应赔偿两千,然后表弟们怕陈秀娟跑了,叫自己跟着,“……跟着跟着,见她去了东巷,我这人脚步轻,她大概没有注意。我就看见她从水道里掏东西……然后就掏出这一包东西!结果咱们的民警帮着打开,是两万块钱。” 陈秀娟对此的解释是,“我真不知道那是两万块钱!我真的是出来凑钱的,县城有我几个干哥哥,我想着一人借几百的。但随即一想,这个点人家在上班,我也不一定能找到人。想着镇上是住不成了,老起冲突,就想着到县城来。上次不知道听谁说,那条巷子有一个空院子,我就想着租下来。便过去先看看,想等晚上了再找我干哥哥借钱去。正好看到水道堵着,想通一下水道,结果就找到这么个东西……” 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东西是陈秀娟偷藏的前提下,是不能定陈秀娟的罪的。 尽管都知道,这必然是她藏起来的!说起来,藏的真不远。 想想也对,当时他们早上一起来,双方就发生争执。也就是说,他们双方活动的区域是有限的。要是没有人配合,拿着钱走远,随便藏在荒郊野外随便哪一棵树下面的话,那她能藏钱的地方就有限的很。 藏在水道,看似不合理,其实是合理的!钱用油纸和塑料一层层的包裹,这是为了防水的。北方春季干旱,春雨贵如油,下雨也是湿润了地皮,怎么可能有水在地表流?不在地表流,就不可能流向水道。只要在夏天之前,把钱转移了就行。只怕最近盯得紧,她不敢动而已。今儿要不是逼的急,她是万万不会动这个钱的。 赃款找到了,是不是两个客商丢的那个呢?应该就是的!因为所有的细节,都跟两个客商当时做的笔录是对的上的。回头只要联系对方,叫两人来一趟,这个事就能了结了。对那两人来说,没背上脏名声,这两万块钱能找到,压在心里的石头没了,就是最大的安慰。 这两万块钱,随后案子了结之后,俩客商肯定会支付给自家的。 所以,自家的损失找回来了。 客商没吃大亏,自家没吃亏,对吧。 然后呢?然后问陈秀娟,“你干哥哥在哪,我陪你去借?!” 陈秀娟不干了,“先回医院吧。”回医院死活不提那两千,反正是转了一圈之后,好似反悔了,“最多百,多的没有了。” 不可能!两千,少一分都不行! 刘秋菊更干脆,“你要是不给,那我就天天守着你。你管我吃,管我喝,直到把两千吃完喝完。” 完全是耍无赖。 然后桐桐就打圆场,“这么着吧,先拿五百,剩下的一千五,也得容人家一点时间。这么着好了,一月给十,慢慢还着。咱打成欠条,把分期还款的方式写上。每月月底还钱,不能拖欠!这总不过分吧!” 唐家一想,也行吧!每月有十块钱,家里几个孩子的开销几乎就够了。 要知道,每月十,陈秀娟想还清一千五,就得还五十个月。一年才十二个月,四年是四十八个月。 也就是说,陈秀娟在往后的四年零两个月里,必须每月给唐家十块钱。 村长也觉得这也好,一点一点的拔毛,不疼,对吧!彼此都不算为难。 可陈秀娟却愕然的看着林雨桐,觉得金老四家的这个媳妇,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无赖!她用这个法子,把自己困住了。 你想啊,从今往后,这唐家人不得跟看犯人一样看着自己,生怕自己给跑了。 跑不了,那自己就得跟金老四打官司。这官司自己是必输的,也就是说,自己得赔偿对方的!赔偿金哪怕不是两万,哪怕只是两千。可只要眼前这个女人大方的跟唐家这些人说,“这些钱给你们了,你们分期从陈秀娟要吧!” 那么这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结果就是唐家这些人死盯着自己,自己哪里也去不了,还得月月无休止的给这些人钱。给到啥时候呢?这得看赔偿金的金额!若是真赔偿两万,那完蛋了,自己得一辈子留在镇上,且得被唐家人纠缠一辈子。 啥时候这事能完呢?这就得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啥时候肯开恩了! 这不是自己瞎想的,是眼前这个女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传达出的本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本以为打官司就是金老四对自己的惩罚,可没想到,真正的惩罚在这里呢。 都说金老四是混子,可从来没听说金老四的媳妇是个赖子呀! 这种整治人的无赖法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结果就是,陈秀娟先拿了五百给小姑,小姑利索的出院,偷摸的把五百还给了杨淑慧!然后把事情跟杨淑慧说了。 杨淑慧听的一愣一愣的,回家看自家儿媳妇,“这就是说陈秀娟走不了了?” 是啊!回头赔偿款全赠送给我小姑,照顾亲戚嘛,对吧!只要我乐意,能把她缠磨的跪下叫姑奶奶! 别以为耍点手段,一般人就拿她没法子?!呵!那是没碰上厉害的。 跟我耍无赖?你还能无赖过我?怕告诉你,真要无赖起来,咱就没输过! 第 921 章 流金岁月(52)一更 流金岁月(52)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笨人呢? 事情过了之后,很多人就会反应过来,桐桐就是在收拾陈秀娟。 当时,陈秀娟重返医院,不接受之前约定的那两千的时候,村长那些人压根就不知道那两万块钱不归陈秀娟了。陈秀娟自己不好说,林雨桐又为啥要说呢?大家觉得对方有两万,而陈秀娟心里慌的很,那两万块出来之后,做贼的都会心虚的。她怕人家公安有别的证据证明钱是她偷的。若是如此,以这般巨额的钱款,她得进去多少年呐?反正前几年有人偷盗了信用社一千多块钱,被判了十二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现在对于偷盗,法律规定了,特别巨大的,情节特别恶劣的,可以判无期徒刑。 那么请问,陈秀娟这是不是情节特别恶劣呢?她为了掩盖偷盗而诬告别人强j,这个情节真的很恶劣了。 当然了,对方的品性不端,这也是她能偷盗成功的原因。这可并不是诬陷别人的理由呀! 因此,她当时只想着赶紧摆脱眼下的麻烦,因为还有一颗大雷,她怕随时会爆出来。 可那两万不是秘密呀,转脸就传出来了。 然后再回头去想,可不就是桐桐以分期的法子,愣是摁着陈秀娟的脑袋叫她把这个钱给认下了。 可知道了,又怎么着了? 这边家里的男人才嘀咕了一句:“这个小桐呀,下手是够狠的!” 转脸他家婆娘拿着扫帚就往他身上抡:“你替陈秀娟那女人说话,啥意思呀?说,你跟那女人啥关系?我看你这日子是不想过了?!小桐狠?要是换做老娘,老娘比小桐做的要绝的多!坏人家的买卖,老四一个大男人不好跟一摊臭肉计较,那家里的老娘们不拾掇那女人,等着谁收拾呢!家里的老娘们护着自家的爷们,走到哪儿这都是有理的!” 也对!真叫这你女人坏了买卖了,就绝对不是两万块钱的事。 男人赶紧回话,低声道,“我是说老四现在讲究起来了,等闲不混了吧!他要走正道,啥事都跟卡着尺子量似得,一点擦线的事不干!这正道有时候是弄不过混子嘛,可谁知道他家还藏着那么大一赖子呢!”关键是这赖子办事不落话柄呀! 就是说,老四和小桐这两口子是个啥意思呢?黑白道并行呀! 放屁!跟那个扯得上不?!人家就是不想老四因为秀娟那个女人脏了名声,知道个屁! 可老四有啥名声呢?混子的名声?! 反正各种的声音都有,但意思就一个:这两口子惹不起! 要的就是轻易别招惹我! 林雨桐还叮嘱杨淑慧,“回头去金丝堂姑家的时候,碰上我小姑,您帮我提醒一句,就说陈秀娟的道儿有点野,防备着把谁拉下水,别被反讹诈了。” 杨淑慧抓紧去说了,只说去看金丝家的孙子的,碰上了低声嘀咕了一句。 林小姑轻哼一声,“我就整天跟着她,我就当我每月拿那三十块钱的工资了。” 那随你,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没几日,那两个客商来,认定那两万就是他们丢失的两万。他们感念四爷没有把这事通报给单位,这钱原数给了不算,还帮着联系了好些私人的代理商来。四爷提醒二人,“在外行走,千万洁身自好。我们不搞|女人公关那一套,以技术吃饭的,只要东西好,从来不怕东西卖不出去。我们也用不上那些公关手段。不管是女人的公关手段,还是男人请客吃饭那一套,我们都不搞。来了只管来,厂里安排食宿,不会奢靡,家常便饭……” 这样的商家就是最好了!咱彼此都安心不是。 四爷没苛责两人,人性这个东西,经不起检验。非用色|诱那一套,有几个凡夫俗子可以扛住呢?况且,就是生意上的来往,找不来道德模范的。 不过这俩估计也不会再来,这一码事只想掀过去。若是能跟自家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们求之不得。 一再表示:“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那正好!四爷就说,“南边的丝绸是特别好的,若是有好的,只管寄来……不是生意上的事,是一点私事……”说着,就数了两千块钱出来,“除了丝绸,还有笋干这些特产,我爱人极喜欢。只要有好的,只管来电话,钱不是问题。” 这可真是疼媳妇的没边了!不过也理解,一是人家媳妇长的很好;二是人家媳妇的爹很好;三是人家的媳妇本事也很好。 谁家的媳妇要是占全这三样,那男人都会疼的。 两人跟四爷说笑了半天,四爷才目送两人离开。 雷子见人走远了,才从里面出来,拉四爷回家吃饭。四爷哪有那个时间呀?“出来时间不短了,家里等着呢。到点了不回去,桐桐得出门接。” 大男人放出门,媳妇还不放心?尤其是一个混子男人放出门,自家这小姨子到底是怕啥呢?谁还把她男人怎么着了呢? 这么一想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人家这身家在这里放着呢,不放心才是正常的吧。 他马上道,“你等一下,我问问谁去下面乡镇,捎带你一程。” 愣是安排四爷坐了他们局里的偏斗摩托回去。弄的四爷觉得年底的时候不给人家单位送一拨慰问品都不大好意思。 人走了,雷子松了一口气。但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思量了一遍之后,他还是手搭在电话了,犹豫了再三,拨通了那个从没有拨打过的电话。 嘀……嘀……嘀…… 三声响之后有个很年轻很沉稳的人接起了电话,只‘喂’了一声,他赶紧就道,“乔主任,我是雷智平,请问林领导方便听电话吗?” 乔正愣了一下,声音温和了下来,“是雷队长呀,请您稍等。” 林双朝正在看文件,乔正推门进去,低声道:“雷队长的电话……问您此刻忙吗?” 工作时间打到办公室,而不是晚上打到家里,是有急事? 林双朝抬手接了电话,乔正就出去了,门留了一条缝隙,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领导很亲昵,叫这个大女婿:“雷子?” “爸爸!”雷智平马上站起身来,“是小妹和妹夫这里出了一点事。” 林双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雷智平就把事情给说了,“……小妹将这件事处理的没有把柄,但……难免要落人口实。这件事我跟育莲提了,我作为姐夫不好说小桐,但是育莲作为大姐,我一说,她便生气了!认为我没有帮着小桐,反倒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以求名……” 林双朝睁开眼睛,靠后一靠,问说,“智平啊,这事看怎么去看了!我觉得呀,各司其职,各负其责,这便是最好了。在这件事里,四海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因着只能窝在小地方办厂子,所以,他可用之人不多,也难免会出现各种纰漏。比如在接待客商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安排的更具体一些呢?尽量避免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是他的责任!出现了问题,事发突然,他二话没说,愿意在无货款的情况下,先发货,这是他承担了他的责任。而这件事对厂子的影响,他想到了,他和客商一起,将损害厂子形象和名誉的人告了,这是他的权利。在此事的处理上,他无可指摘!案子的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方式方法,都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而小桐呢,你觉得赔偿你小姑的这两千,是小桐以势压人,非逼着对方认下了这么一笔巨款的赔偿,可对?” 雷智平不敢说话了,只举着电话这么听着。 林双朝就重重的叹了一声,“你说小桐的处置难免叫人诟病,落人口实!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很难受。我就想,我们的职能部门若是更尽责,我们的很多工作若是做的再扎实一些,是不是小桐就不用这么无奈,用这样的法子了!这里面,有这么几个点,我要问你。第一,一个小镇有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为何治理不了?这是谁的责任!第二,我林双朝的外甥去那样的地方被包庇,是谁的失职?第三,双方闹事,自来有民间调解,这是咱们基层的优势。可你若是觉得不公,那咱们的部门是不是也有调解人员呢?为何不走官方途径去调解呢?小桐当时在你们面前,把双方的打架起冲突的事说了的,你们当时并没有提出异议,可对?说小桐以势压人的,那我这个做父亲的给她这个势!我还不怕人知道我给她这个势了!可就怕大家不是觉得小桐以势压人,而是觉得,是有些人做贼心虚,不敢硬扛。 那么也就是说,小桐在此次的事情中,在法律的框架内,找到了她要的公道。其一,她维护了她的表弟,免他一条路走到黑,这是救的是小家,顾忌的难道不是我这个父亲的面子和里子?其二,便是对那个失足女,这般紧盯之下,她那不法的营生不能干了。当这条路走不通,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找不出一条合法的路子求存呢?不逼一逼她,她便不知道辛苦一点,是可以生活的很好的。别人不信我女儿有救失足女之心,但我信!我林双朝的女儿有这个悲悯之心。所以,小桐何错之有呢?事没错,便真是叫人连带我这个做父亲一起非议,那便非议就是了!我林双朝不肯提携子女,但我林双朝不会为了名声叫我的子女受委屈!” 雷智平头上的汗都下来,“爸,我错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林双朝的声音大了起来,也分外的严厉,“那我问你,你在此次的事情中,可有失职之处?其一,你当时的处置方法,许是遇到这种案子最常规的手法。可我就想问,你尽力了吗?你在你的岗位上尽力了吗?案子不复杂,你们都知道谁有极其重大的嫌疑,那么从专业角度讲,这个赃款难找吗?早上起来,活动的范围不大,一条布口袋一般的巷子,进出人员有限。若是当时肯花费时间去破案,在对方被拘留的时间里,尽力去破案了,如果破不了,你的法子未尝不可以。但是,你去找了吗?没有!如果去找,指纹是可以对比的!嫌犯就走不脱,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便是指纹比对不了,那我想,咱们的系统内还是有审问专家的。一个没有那么多作案常识的人,仓促作案之下,赃款又被找到的情况下,那么请问,审的出来吗?诈也诈出来了!可你没有做。你的心里,未必不是觉得,你是在帮四海。可智平呀,我这个官不是家族的官。四海的厂子也不是家族的厂子。有些人情能送,有些人情送不得的。不管身处什么位置,都得先以职责为先。这个话,你要记住。 这说的是你工作上的不妥之处!再说回|家事,也就是我说的其二。其二,那便是对家事的处置上,你糊涂了!你觉得小桐不对,那你是姐夫,也是长兄,当时为什么不说她?事情过去了,尘埃落定了,你打了电话来。你是希望我怎么来处置这件事呢?” 雷子忙道:“爸,这事是我后来想到的。当时,我确实没想到。爸,您知道的,我缺乏急智。” 林双朝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我知道了,安心工作吧。” 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雷子后悔的跟什么似得,本是想跟老丈人联络感情的,结果惹了老丈人一个大不快! 那边乔正缓缓的放下笔,这事记在心里了。领导这个大女婿说了,说他缺乏急智。若是如此,他这个刑侦大队的队长……没法干了呀!领导怕是真会干预这个女婿的工作,不过,是得从要紧的位置上给挪动开吧。 而且,从‘雷子’到‘智平’,这个称呼的变化,证明领导心里已然不是一般的不高兴,这是大大的不快了。 晚上桐桐正给金明明讲课呢,电话响了,是林双朝打来的。 从语调里就能听出林双朝的心情很不明媚。 “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还是工作累的?” 林双朝就叹了一声,把白天雷子在电话里说的跟桐桐说了,“小桐呀,不要有顾虑!若是被欺负了,你爸的势你只管借便是了。” 林雨桐心里一瞬间特别难受,她知道林双朝的难过不是因为雷子有错!孩子错了失误了还能教还能叫改,若为这个苛责子女,这也不是合格的父亲。他难受的是,在他的女婿心里,他是个为了名声不顾忌子女的人。 别人这么说他,他不在乎。可他的女婿这么想他——他难受了。 第 922 章 流金岁月(53)二更 流金岁月(53) 桐桐看四爷,四爷放下手里的报纸,抬手才要接了电话,结果金明明蹭的一下窜过来了,“姥爷,我妈今儿教我学《劝学》……” 林双朝的声音里就带着几分笑意,“学劝学了?学会了吗?” 金明明蹲在边上,对着话筒说话,“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姥爷,这是我今儿才学的话!” 学的好!知道什么意思吗? 金明明点头,“知道。我妈还没讲,但我想着,这意思就是说,不登上高山,就不知道山有多高;不亲临深谷,就不知道地有多厚。再往深的说,就是如果不努力去学习钻研,就永远也不知道未知的有多浩瀚。” 嗯!大差不差,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金明明紧跟着又说,“姥爷,我想着,这话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呢? 金明明就掰扯了,“那天我爬到水库的水塔上,可高可高了。从上面可以看见我们的村子其实是东高西低的,我下来之后就跟秀秀他们说,我说东边高,西边低,可他们都说不对!说明明朝东边巷子去的时候是有一条朝下走的坡的。我没跟他们争辩,因为我是对的,他们也是对的。他们说我错了,那是因为他们没站水塔那么高的地方去。这就不登高山,不知道天有多高了!” 林双朝一愣,继而大笑出声。孩子用童言童语说了一个大道理,那边思想的高度不同,所得必然是不同的。孩子都知道这种认知的差异不能怨怪,也不必争论,那自己又何必去怨怪,又有什么要去辩驳的呢? 他就说,“能这么想,该奖!但是自己爬水库,还爬那么高,该罚!今儿学的劝学,多写三遍吧!” 金明明:“………………”大人果然是不能做朋友的。地位的不平等导致的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她哼哼似得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磨磨蹭蹭的,去写字去了。 四爷这才接了电话,叫了一声:“爸……” “四海呀!”林双朝的声音听上去好多了,“在家呢?” “是啊!”四爷应着,贴心姑爷没当上,那个话题不用在往下说,他转移了话题,“才说过几日好去省城呢!锻造上有些一些进步,想去检测一下……” “若不是周末,你就直接上办公室来,最近没有出去的安排,不在家里就是办公室。” 好! 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挂了电话。 林双朝的面色和缓多了,吴秀珍笑道,“面条是过了水的,拌上麻酱,来一碗?” 行!来一碗。 吴秀珍喊保姆:“小张,淋上麻酱,把小桐上来带来的泡菜夹一碟子来。” 碗端到手里呢,林双朝一边拌面一边低声道,“若是育莲来电话了,不要告诉她我生气了。” 吴秀珍给倒了一杯水放在边上,“育莲脾性温和,她对外面的事不甚感兴趣。她跟育蓉不同,也跟小桐不同。” 林双朝抓着筷子的手一顿,“育蓉……还是调到轻纺局了?” “那么大一厂子的工会领导,妇女干部代表,女性在各个单位都得有一定的比例的嘛,这个调动是正常的。”吴秀珍说着,就打岔问,“要醋吗?” 林双朝叹气,“育蓉,这个上进心随我,可性子却随你。” 吴秀珍继续打岔,“……没打听一下育材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个……四海说是要来是吧?带孩子吗?小桐来吗?能把明明给咱留下在省城上学吗?” “孩子留在父母身边挺好的,再稀罕,隔辈教养都不合适。” 吴秀珍坐在边上,把泡菜碟子往前送了送,心里有点发愁。育蓉老想着把她家的小子送来,读这边的机关幼儿园。可老林呢,好似不想答应。 她这不说话,林双朝就知道,“育蓉还是想放孩子过来?” 是!“这边的幼儿园条件好!” 林双朝这饭吃的没滋没味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也不是皇帝老爷的时候,还有个封妻荫子,富贵三代。小桐不愿意孩子来,她说不能叫孩子有了身份认知上的错位,这话错了吗?一个幼儿园,好的能多好?坏的能有多坏?差异要是不大的话,为何要给孩子成长过程添这样的风险呢?你可以拿这话问她,若是她还是一力坚持,那就叫送来。不过,人家小张做家事是工作,不要把带孩子的事推给人家。另外,她公婆带了孩子几年,是人家一手带大的,要考虑人家的感受。” 知道了!知道了!“你呀,现在就是跟四海和小桐还能好好说话,其他的人呀,你且不耐烦应付了。” 那是只他们最懂事! 老两口絮叨了一会子话,林双朝去看了老太太,见睡的极好,这才去休息了。 吴秀珍这才偷着给桐桐打电话,“……你大姐是个蔫儿性子,防备两口子为这个的闹矛盾……” “行!回头我给我姐夫打个电话,都是小事,不值当这么着。” 这不是怕大姑爷心思重吗?吴秀珍才又说,“你真不把孩子给我送来呀?你要不送,你二姐可送了。山山这不是上幼儿园,你二姐非说那边的幼儿园没有机关幼儿园好……” 林雨桐就笑,“那么大一厂,里面的老师都是他们自己厂的,条件能多坏呀?孩子猛的换环境也得适应,她是瞎折腾。我不送孩子去,她要送她送。” 杨淑慧都听的心里发热,等挂了电话才道,“我跟你爸虽然舍不得孩子……可要是为了孩子的教育,送去也行的。咱这学校……老师确实不咋行!好些都是初中才毕业,能教孩子什么?” 事不是那个事!林雨桐就说,“以我爸现在的位置,孩子去了,那老师肯定会偏爱几分的。孩子会养成一种心理,那便是我处处比别人高一等。可在那里上学的孩子,许多都是父母职位低一些的,甚至还不是领导职务的人员……可将来呢?人家孩子的父母是走上坡路的,可我爸呢?他终是会退的。除非那个时候,我二姐或是我二姐夫走的顺走的很远,否则……孩子的心理怎么调试!高处的位置,高高在上,可等大了,位置倒悬……是福是祸?我爸到了现在,能不想儿孙绕膝,含饴弄孙吗?可就是担忧这些,才不把孩子往身边拉扯的。回头啊,我还得说我二姐。” “说了没用!” 第二天育莲来了,说起送孩子去父母身边的事。育莲这么说的,“你二姐……我之前跟她通电话,也提这个事了。我说何苦折腾老人折腾孩子呢,可她认为,孩子送过去,耳融目染的,接触的人不同,对孩子接人待物影响自是不同。” 这也不是没道理!行,这事不提。 林雨桐抱着儿子,坐在侧门门口跟育莲说话。 育莲顺手去摘了些青菜,打算带回县城的。一边忙活着,一边跟桐桐说话,“你姐夫回去跟我一说,我把他好一通埋怨。我就问他,是想给林双朝当女婿呀?还是想给领导当女婿?要是想给林双朝当女婿,那就少动些心眼,人家的女婿怎么当的,他就怎么当!要是想给领导当女婿,那就离婚,看他想娶谁家的就娶谁家的,我怕是跟他不合适。” 林雨桐就笑,“把姐夫吓坏了吧?!” 育莲拿了青菜上来,“可不吓坏了?昨晚上一晚上都没睡着,后悔的不行。” 还有更吓人的呢!雷智平在厂子里跟四爷低声说,“我们系统有业务能力培训班,这次我听那个意思是,有我的名字。这是要抽调去平洲学习一年的。” 这是好事呀,“证明咱们那位岳父没恼了你。” “可这刚到了提拔的关口了,结果我给抽调学习去了。”雷智平就道,“我这都五年没挪窝了。” 四爷就道,“要想级别往上走,那位置就得挪一挪。需要业务能力的地方,权力大,可责任也大呀。” 雷智平叹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等把雷智平两口子送走了,四爷才回家。每天还是按时按点的这个点往家走,桐桐抱着孩子站在巷子看朝这边看呢。 四爷就笑,“还能把我丢了呀?” 那谁知道呢?!感觉还是得找几个靠谱的跟着才成。 四爷把车子撑住,接了孩子抱着,拉着桐桐回家。而今太阳西陲,对于上班的人来说,时间很晚了,但对于下地的农民来说,这个点还早。 因此,家里没人,巷子里也没人。 四爷在椅子上坐了,低声把雷智平被安排去学习的事说了,“不仅是他的业务能力的问题,也在于他有点随风摆的毛病,这是最要不得的!这两年,思想风潮有点不对,调开他,省的他为了钻营,又随风倒,那才是坏了事了。” 林雨桐就明白了,“那就是说,其实现在也不是一个创业的好时机。” 对!而今不是一个创业的好时机。得在维持咱们原样的基础上,再好好的过度两三年。 明白!没有改革的春雷涌动,你就是插上翅膀,也是飞不起来的。 与其那般的折腾,那就不如积蓄力量,等着便是了。 这两三年,说慢也慢,说快那也是真快。 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了。 九零年,阳历八月份,孩子们还在暑假期。一大早的,桐桐就叫嚷着喊:“金明明,又窜哪儿去了?” 金明明顶着个大冬瓜回来了,“秀秀姐喊我拿个冬瓜。” 八|九岁的金明明的身高都快接近一米六了,瘦高瘦高的身形,冬瓜不抱着,非顶在脑袋上,瞧那衣服给蹭的,“把身上的短袖换了去,出门穿那个像什么样子。” 金明明放下冬瓜,推了一把,叫冬瓜滚进厨房,才窜去又换衣服去了。 四爷拎着两包东西,桐桐拎了还拿着小人书看的金锏,给塞进夏利车里。 是的!这车是这两年添的物件,有车方便的多了。她上了副驾驶了,金明明才窜上车。 林雨桐忙着给婆婆叮嘱,“屋里的电风扇没关,您给关了吧。” 知道了!走你的吧。你出个门呀,真是难。从早上喊到现在,这还没走呢。 四爷启动车子,一脚油门,出去了。 桃嫂子问说,“咋的了?是谁家有喜事走礼去了?” 杨淑慧摇着扇子扇着,“是育材从部队回来了,省城打电话,说是成十年了,得回去见见去了。” 哟!那孩子当兵这么些年都没回来呀?! “可不,一直在一线部队。”杨淑慧说着,一拍大腿,“瞧!忘了,没给孩子带水壶。” 是啊!出了镇子了,想起没带水壶。 林雨桐抽了金锏手里的小人书,“车上看书伤眼睛。” 然后金锏坐在位子上,端端正正的,“妈,我要喝水。” 没带水壶,前面就是县城了,一会子就到,你大姨妈家有水,过去喝。 金锏又道:“妈,我要尿尿。” 故意的吧!叫你拿着小人书,你不说喝水,也不说尿尿。才给你收了,你又是要喝,又是要尿,真能折腾。 金明明冲着车外喊:“卖冰棍的,等一下……” 前面带着一个木箱子,骑在自行车上正赶路的卖冰棍的人被喊住了,四爷不得不停车,然后金明明又揪着金锏下去叫他撒尿,自己摸了零钱买了俩冰棍。那个在路边尿完了,这个也买好了。一前一后爬上车,一人一个冰棍,抿着吃。 就说这么颠簸的路上,抿着吃冰棍危险不危险?闪上一下,冰棍的棍子戳喉咙里了怎么办? 四爷没法子,只得把车停在路边,吃吧!吃完了再走。 金明明把冰棍咬的嘎嘣响,然后一把抢了弟弟的,问说,“还渴吗?” 不了! 金明明三两口的又把弟弟的给吃完了,前后两分钟不到,人家把冰棍签字好好的收起来,拍了拍他爸的靠背,“走了!好了。” 自家本就磨蹭的可以,结果到了育莲家,就三口人,还磨蹭着呢。一会是扇子,一会子事遮阳帽,雷智平急的催促,可育莲还是喊着忘带风油精了,“晕车那个好用,等等我,我再取一下。” 副驾驶叫雷智平坐,林雨桐和育莲坐第二排。最后一排三个孩子刚好。 雷霆比明明小,比金锏大,手里拿着枪的玩具,叽叽咕咕的三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路上的时候,育莲就道,“育材今年都多大了?二十八了吧。” 桐桐算了算,八零年的时候,原身是十九了,育材十八了。 九零年了,自己二十九了,育材可不是二十八了吗? 雷智平就说,“按说这都提干五年了吧?这几年升的很快,分到哪儿知道吗?” 不知道! “前程不可限量呀!”雷智平就说,“我是这几年不怎么动窝了,治安上都干了两年了,成日里婆婆妈妈的,都是这些琐事。” 育莲觉得挺好呀,“处理个打架斗殴,查个赌博,批评教育一下小偷小摸,这不挺好吗?” 真会想!还挺好,哪里好了? 育莲不想为这个再跟他在妹妹面前起争执,就转移话题,转脸问桐桐“现在电视上个播的那个电视剧,原著是你吧?我看见人家说,根据小桐的原创小说改编的。” 就是那个!过审有点慢,才让播的。 育莲点头,“是啊!这两年这事闹的……你姐夫大姨家的孙女,前几年考上中专了,结果去年都说要毕业了,又跟着那些学生瞎闹腾,结果毕业工作的事定不下来……找你姐夫帮忙。她学的是医护,你姐夫是搞治安的……压根就不挨着!人家拿了一千块钱上门,啥意思呢?我没收,结果把人给得罪了。我家婆婆呀,絮叨了我好长时间……” 那这个可絮叨不着,什么都优秀,这好说呀!有学历,该你的别叫人顶替了就行。 她也不是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了,一切安排符合规定,叫人怎么插手?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一路上说着话,到了省城顺路,把给双泉送的东西给送到地方。今儿是周末,双泉在家。住的是放在金印名下的那套房子。 郑南儒一再相让:“哪有到家门口不进去的?” 桐桐就朝双泉喊,“真不了,我爸妈那边等着呢。下回吧!” 双泉要抱金锏,跟金明明说:“等你爸妈走的时候你们姐弟俩住姑妈这里,成不?” 金锏亲了双泉一下,“姑妈跟我一道回吧,奶奶都想姑妈了。” 把双泉亲的心都快融化了。 金明明又喊:“回去的时候我们过来一趟,姑妈有给奶奶捎带的东西我们给带回去。” 成! 好容易脱身了,姐妹俩一路上说双泉家的事。反正就是发展的很平稳,一切都很稳定。稳定的意思呢,就是没有退步,但是进步微乎其微。 反倒是育蓉,这几年发展的很顺!正科已经捏在手里了。 车停在门口,一个高大的青年就迎了出来,不是育材又是谁? 只是脑子里的印记是一个大少年的影儿,而今,成了一个成熟的青年了。 这一照面,连林雨桐都微微有些惊讶,侧脸看了金明明一眼。 金明明已经挤出来窜下车了,学着她舅舅的样子端正的站着。 育材看着车玻璃上映出的影儿,再看看这调皮的小丫头,也跟着愣了愣,然后哈哈就笑,“外甥像舅!果不其然!”他抬手要抱,可这外甥女这么高了,怎么抱呀? 金明明就不知道什么是认生,蹭的一下窜到她舅背上,挂着去了! 育材只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就蔓延开来!分别十年,便是亲姐弟也陌生了!可这个孩子这么一窜,抱着脖子这么一挂,他瞬间就觉得,战场的硝烟散去了,他真的回家了…… 第 923 章 流金岁月(54)二合一 流金岁月(54) 这下家里是真热闹了。 高城穿着背心,手上都是油的从屋里跑出来,“赶紧的,进来洗洗,这么大热天的。” 可不!这么个大热天。 几个孩子围着舅舅,叫他们舅舅给猴在脖子上。一会子工夫,育材背上挂着,手里抱着,脖子上骑着,好家伙,闹腾的那叫一个欢腾。 育蓉端了西瓜从厨房出来,“赶紧的,别闹了,都去洗了脸吃西瓜。” 几个小崽子洗的一身的水围在餐桌边吃西瓜去了,大人才好坐在客厅说话。客厅里风扇呼呼的吹着,带来一丝凉意。 林双朝叫四爷坐在身边,又喊保姆,“把我那个茶给四海泡一杯……” 育蓉又从厨房探出头来,“干嘛呀,爸!您那茶是什么宝贝呀?三个女婿,就给妹夫一个人泡……我们家高城这进进出出的,啥活都干,换不来一杯茶呀?” 高城赶紧摆手,“别的东西上你给我争,我谢谢你。这个上面,我不争!”说着就喊雷子,“大姐夫,你喝吗?爸的茶叶在哪我知道,要不然你尝尝?” 雷子摆手,“别别别!给我一杯凉水就行,爸的茶我喝不了。” 林雨桐就去厨房,从小张手里接了才泡的茶,跟人家道了谢,这才闻了一下,“哟!闽省的苦丁茶,喝的惯这个的确实不多。”四爷倒是喝的,自己也是喝的。这玩意本就是一味药材。她端出来了又喊育蓉,“二姐,给我也泡一杯。” 育蓉‘嘿’了一声,嘀咕道,“你们这都是什么口味。” 风扇吹着,还得用扇子扇着。 育材给孩子们拿了零食出来放餐桌上,才往客厅来。 客厅里奶奶坐在单人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手里摇着扇子,大部分的风都扇到坐在长沙发上的爸爸身上。爸爸的身边坐着三姐夫,爸爸侧着脸正跟三姐夫说话,眼神慈爱面色温和,三姐挨着三姐夫坐着,一手不停的摇扇子给三姐夫和她自己扇风,一手端了茶杯试了试口感,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带着几分回味的表情让人瞧着整个人都舒展了。 侧面的沙发上坐着大姐夫,大姐夫正在灌凉水,而后用扇子大力的扇着。还不时的提一提短袖的领子,想把风送进去。大姐怕是有些晕车,洗了脸还不行,还用湿毛巾包了冰块想往额头上贴,被自家妈给拦住了,娘俩一会子客厅一会子卧室的,来回的走,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二姐忙活于厨房和客厅之间,二姐夫是彻底的沦陷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一会子出来一下,站在风扇下吹吹。 然后三姐看见自己了,笑着招手,“你过来坐,我去厨房看看……” 姐弟俩才换了位置,四爷就说桐桐:“简单的弄几个凉菜,今儿高兴,我们陪爸喝点。” 说完又跟育材道:“尝尝你三姐拌的凉菜,绝对是一绝。” 是吗?三姐厨艺进益了。 桐桐叫育材等着,“我看看有什么食材,你尝尝就知道了。” 才一进厨房,育蓉就低声嘀咕,“你现在是资本家做的,越发娇气了!瞧瞧,妹夫那话怎么说的?凉菜做的一绝!你哪一道菜不是一绝了?夏天下厨怕你热着,冬天下厨怕做凉菜冻了你的手。你说你这日子过的……你婆婆看的下去?” 我婆婆凭什么看不过去? 育莲进来的时候接了一句,“她那是亲婆婆,凭什么看不过去。” 育蓉就说,“你那是后婆婆,她凭啥找事?要命的是亲婆婆……” 高城就瞪育蓉,“少说两句,妈也没说什么呀,不就是想孩子吗?从生下来,咱就上班,都是妈一手带的。孩子搁在这边,最开始一个星期还见一次呢,现在呢?一个月都未必能见一次。” 桐桐把牛舌切了,见育蓉要反驳,就打岔道,“姐夫,给我一根葱。”然后就说育蓉,“这事我支持姐夫,回头呀,我就跟爸妈进谗言去,勒令你,周末带孩子回婆家去!反对无效!” 育蓉接了高城的葱,照着桐桐的胳膊轻轻的打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那边的屋子,夏天有多热你是不知道。” 完了又说育莲,“还晕着呢,进什么厨房?回屋睡一觉都行呀!饭给你留着。” 还真是!育莲真就转身走了,喊着雷霆,“好好的玩,不许吵架。”然后去父母的卧室了,得睡一觉,要不然好似鼻子里闻见的都是柴油味还是汽油味的,太受罪了。 有高城打下手,桐桐做了几个凉菜。给几个孩子顺便烙了几张煎饼,一人卷几个煎饼吃也能塞饱。 凉菜上了桌了,林双朝叫桐桐,“你别忙活了,也来坐。”完了又喊高城,“剩下的叫小张和育蓉做吧,你来!” 高城端了一个水果拼盘出来,“爸呀,您喝着吧,我这进进出出,您说话我听的见,等把肉炖上,我就来。”然后又忙去了。 雷子坐在椅子上是贼不舒服,突然觉得再不调试,可就有点格格不入了。 桐桐拿了酒杯子和酒壶,那边育材已经站起来了,倒了酒,“第一杯先敬大姐夫,大姐这些年过的衣食富足,家里能给的帮衬不多,能过的这般好,这般自在,都是大姐夫之功。” 这话怎么说的:“这不是应该的吗?”雷子赶紧接了杯子,一口给抿了。 桐桐给酒杯又满上,然后喊高城,“二姐夫,你来一下。” 来了!来了! 高城一出来,育材又道,“第二杯得敬二姐夫,二姐性子倔强好强,有上进心就难免对家里照顾不周。不光小家多劳姐夫照顾,便是这边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怕是也多劳二姐夫了。这一杯,一定得喝!一谢对家姐的包容,二谢对家中的照看。” 你看这话说的,“你二姐那是一般人吗?那不得我先看上人家吗?得你姐好,对吧!以前就是觉得你姐好,后来这一结婚,才觉得咱家人更好!得!这一杯喝了,以后保证不叫你姐下厨……” 把一家子惹的都笑,育蓉出来拍他,“耍什么活宝呀!赶紧喝了干活去。” 高城喝了果然干活去,“还有俩菜,马上好,完了咱再喝个大的。” 育材又举第三杯酒,看向四爷,“第三杯酒,敬三姐夫。三姐以前性子沉闷,多思多想多敏感,而今,还是会多思多想多敏感,可所思所想再不是个人命运和前途的事,而是更多人的前程命运和社会国家大事,这是不一样的!一定是有人影响了她的性格。十年了,三姐依旧跟二十出头的人一样,一双手比当年保养的更好了。我这一谢,谢您十年如一日的疼爱家姐。二谢三姐夫这些年陪伴父亲,理解父亲,支持父亲,精神上的安慰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珍贵。” 四爷接了这一杯,也给育材倒上,“这话叫我汗颜,不是我帮了家里,而是家里救了我。岳父能在当时的境况下将你姐嫁给我,这便是大恩。能被咱家接纳,是我的运气。在这家里呀,岳父为人刚直,为官清正。你为国戍边,戎马疆场。咱家最珍贵的不是别的,正是家风,此等家风万金不换。这一杯,也敬你!” 育材端起杯子,跟四爷碰了一下,两人都喝了。 在卧室的育莲听见动静,也躺不成了!雷子在外面也是三朋四友,推杯至盏的,可一回家来,就露怯。比不了高城常来常往进进出出的忙活显得亲近,也不如四海说话动听,处处都显得那么妥帖。自己要是不在,他更不自在了。 于是,起来拢了拢头发,去饭桌上挨着雷子坐了。 吴秀珍问说,“好些了?” 育莲就笑,“育材果然是大了……听的我躺不住了。”说着就起身,把一盘莲藕换到育材面前,“以前就爱吃这个,现在还爱吃吗?尝尝你三姐做的……” 育材举着筷子就夹菜,“口味能变吗?走哪也变不了呀!就想吃家里这一口了……嗯,跟妈做的还不一样,好吃!” 话题岔开了,没人问这十年的经历。 雷子开口问的也是,“回来能呆几天?会回咱家这边吗?哪怕近点呢?爸妈想你,过去看你也方便。” 育材就看林双朝,“听命令服从安排,能不能回……不知道。” 林双朝点头,“军人嘛,服从命令。对家里不需要有什么交代。” 雷子就问说,“年岁也不小了,这婚事也得抓紧。” 育材笑了一下,林双朝就道,“不着急了!”而后看向儿子,“我的建议是,若是有机会,应该争取进修几年,或者重新把课本捡起来,考一考,回学校去,念几年书。”说完看四爷,“四海,你说呢?” “是!”四爷点头,“而后,信息化是个新课题。科技日新月异,那这必然会用在军事上。不管什么时候,与时俱进这总不是错的。二十八岁,不算大。念上三四年书,也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育材有些讶异,这位姐夫哪怕父亲在信里每次都夸,可一接触才知道,此人窝在乡下,可见识绝对不一般,他点头应承:“好!回头我就留意一下。推荐……就不考虑了,我想自己考一下试试。”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边说着,育材一抬头,看见只吃菜再不说话的大姐夫,就问说,“大姐夫,早前我一老班长,负伤退伍了,转业之后,也在你们系统工作。昨儿打电话的时候听他提了一句,这两年有了城乡结合部,说是治安很不好。他们在筹建一个大所,人员有些缺额,你有没有考虑过来省城……你的条件是够的,要是想进省城,许是有机会呢!” 林雨桐有些惊讶,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成长起来了。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育材就比林双朝处理的更好。雷子老是不能挪窝,心里未必没有怨言。嘴上不说,那态度上呢?尤其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育莲,冷暖她知道。 如果别的地方把他提不起来,那将他挪到省城,算不算是进步呢? 当然算!要是没有谁帮忙,他别说省城了,就是平洲他都费劲。 城乡结合的地方治安乱,他这种主管治安的,反倒是能发挥作用。若是和稀泥的法子能把治安案件处理好,他未必走不上去。 育材是敏锐的感觉到雷子在这边有些不大自在吧。 雷子先是看林双朝,林双朝吃菜吃的很认真,没言语。 育材就笑,“真的是符合要求的。那地方现在很多人不乐意去,觉得偏,工作还累。” “累不怕呀!不累也没机会。” 育材马上就道,“可不就是话!说是从警校要了十五个人,结果实习期还没完呢,人家私下活动,七个都走了。而且,省城周边的城乡结合部,好些大所都缺人。昨儿才开会定下来的,说是从省内的其他兄弟单位调人,户口、家属的工作安置,还有孩子的上学,随后都跟的上。就是一点,单位上的房子不大,说是老筒子楼过度……而后会集资建房。” 育蓉就忙道,“这机会可不好找!真的,我也一直留意消息,政策能跟的这么好的,现在都没这样的单位了。这两年我们厂子的效益可别提了,真就被妹夫说着了,行业做死了。保卫科那边就有人想法子,说是想往你们系统调动,问到我身上了……” 林双朝看了育蓉一眼,育蓉白眼一翻,“没帮着找人,您真是的!在家还不能叫人说话了?给姐夫调动,也不是您的关系,这不是育材的老班长吗?而且,没听吗?那地方没人乐意去。这都跟您扯不上关系。” 高城扯育蓉,怎么话那么多呢?!育材要不是有个当官的爸,老班长会照佛育材,育材求人情,人家也会帮,但是,育材是没有底气没敲定就说这个话的。这个身份,人家肯定是考量在其中的。不说别的,要不是岳父,好些消息咱上哪知道的?!没有消息资源,步步就落后。说是没借着岳父的光,可谁也没离了岳父的光环呀! 林双朝没搭理二闺女,转脸问桐桐,“这两年你写的少了,原因呢?” “这两年改编的多了,几本都在改编剧本,有电影的,有电视剧的……这两种载体应该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没闲着就好,“孩子也都大了,要人费心的少了。写作还是要坚持的!” 好的! 育蓉就跟育莲嘀咕,“瞧见了吗?这就是远香近臭。你们离的远,爸怎么看你们都顺眼!我这离的近了,就怎么看我都不顺眼。” 吴秀珍塞了育蓉一口肉,“胡说!你爸看高城就顺眼,这跟远香近臭没关系!” 那就是单看我不顺眼呗! 育蓉也没被嫌弃的自觉,朝厨房喊:“小张,把冰镇的汽水拿来。” 高城瞪育蓉,然后起身,“小张,你忙你的,我来取。” 闹闹腾腾的,这边大人说话,那边孩子你追我打。晚上肯定是走不了了,今晚都得住下呀。大夏天的,铺个凉席在外面睡其实更舒服,不存在住不下的问题。 一天的喧闹结束了,夜变的静悄悄的。 育材躺在凉席上,看着星空睡不着。奶奶和父母连同姐姐,都在家里睡。他和姐夫们带着孩子,在外面睡。大姐夫喝多了,鼾声震天的响。二姐夫也没少喝,忙进忙出的一整天了,这会子也睡的沉了。 才一扭脸,就见三姐夫睁着眼,见自己看他,他干脆坐起来了,朝外指了指。 两人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外,坐在花坛边上,谁都没说话。 桐桐在阳台上看见了,下了楼去。而后去厨房,收拾了几个菜,拿了酒和酒杯,都摆在小方桌上,然后搬着小方桌出去了。 林双朝从书房出来,看见小桐端着那么些出去了,还以为这是要继续喝呢。 谁知道小桐一出去,就将桌子摆好,然后招手叫育材。 育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四爷催促的叫他过去。他走了过去,就见小方桌上摆着四个菜。他扭脸看三姐,没说话。 林雨桐将酒瓶和杯子都递过去,“咱家团圆了,可有些人家再没办法团圆了。跟故去的人敬一杯,告诉他们,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育材眼圈一红,结果酒瓶和杯子的手有点抖。 桐桐转身过来,看四爷。 四爷过来攥着桐桐的手拍了拍,只有他们懂这种战争之后的感受。每一次想起那些故去的人,心里都火烧火燎的疼。 两人回过头来,就见林双朝在门里站着。三个人谁都没说话,朝里面走去。大门就这么虚掩着,谁都别去打搅育材。 这个时候,他应该就想静静的,陪着那些长眠地下的手足袍泽说说话。 大人都躺下了,金明明偷摸的起来了,蹲在门边,能听见哽咽压抑的声音,“……祁连长,过几天,我就回咱家去看看,看看咱爸咱妈……孟成刚,你个王八蛋,输给我的十一盒烟,是再也不会还了……” 金明明突然觉得眼睛好酸,她抬头看天,天上繁星点点,她觉得那些人肯定是变成了星星,都在天上这么看着呢。 她就靠在门边睡着了,啥时候被抱回家里的,她也不知道。 天一亮,昨儿的种种,就都消失不见了。 今儿是周末,林双朝还能在家歇一天。 一早起来,他就跟几个女婿和儿子去菜园子拾掇去了,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几个女儿叽叽喳喳的在家里跟老娘和老婆说话。 正喧闹的不知道从哪说去,电话响了。 不用问,多是工作电话。 林双朝放下手里的家伙就往屋里走,电话被人接起来,是小桐的声音,“您好——” “你好,请问林领导在吗?” 林雨桐朝家里的其他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言语,然后才对着电话道:“是林领导家,您是哪位?” 育蓉看见林双朝进来了,才要喊爸,桐桐就摆手,叫她别出声。 紧跟着就听见桐桐对着电话道:“……是您呀,真是不巧,我爸不在……没在单位吗?那就不清楚了去哪了……您跟乔主任通过电话?乔主任没跟着我爸吗?那许是抽空去看老朋友了。您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转达吗……不要紧吗……好的!等我爸回来,我会转达您的问候……好的,再见。” 而后把电话挂了。 林双朝去了书房,桐桐泡了茶直接进去,将门给关了,“是平洲的许局来的电话。” 林双朝点头,此人必是为了煤矿上的事。出了事故,对于死亡人数的核报他们隐瞒了。平洲地区相关部门接到举报,正在查这件事。此时他打电话来,意思不言而喻。有时候,不在于自己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而在于他把电话能打到家里来,且自己接了电话。这个意思传递出来,难免叫人多想。 所以,这个电话就不能接。 林双朝坐着没动,只说,“叫你二姐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好! 林雨桐出去了,看了看育蓉,而后朝里面指了指。 育蓉挑眉,而后推门进去了,“爸——” “把门关上。”林双朝指了指门,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坐。” 这么严肃呀,育蓉坐过去了。 林双朝才道,“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一些选择持反对态度吗?” 不知道。 林双朝就指了指外面,“刚才,小桐在接电话。你听见她是怎么处理的吗?她在示意都不要出声的时候,你为何一看见我,就要喊出来呢。你有没有想过,小桐不叫出声,并不是怕听不清楚电话,而是觉得那个电话我不能接。” 育蓉嘴角动了动,然后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一下。 林双朝就道,“你没有这个悟性!你压根就不知道,如果没有人给你遮风挡雨,你会面临什么。论起能力,居委会那样的地方你呆就可以了。非要扑腾的往上走,育蓉呀,没有那么容易的。你这个冲劲啊,没冲对地方。其实,你跟高城若是换一下,高城能做太平官,没有大出息,绝对不会惹出事来。反之,你则不同!你太敢了!在不知道深浅,半桶水的情况下你非扑腾……这不是教不教的问题,这有些东西它就是需要悟性。而且,你有责任心这个东西吗?你在轻纺主管部门,你以前还是做工会工作的。现在纺织行业成了那个样子,你关注的是什么?是谁谁谁要调动!注重人事而轻职责,那你做官就是为了做官,而非做事!那么敢问,意义在哪?” 育蓉觉得好生奇怪:“爸,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我呀!您有您的路,我有我的路,您怎么就知道,我走的一定没您远呢?!” 第 924 章 流金岁月(55)三更 流金岁月(55) 父女俩又一个不欢而散。 吴秀珍都能愁死,抬手就拍育蓉,“你能不能好好跟你爸说话,你爸能害你吗?他说你,难道不是在教你?没有你爸,你能这么顺呀?” 我知道!“但也不能就说他一定是正确的呀!说实话,若不是我爸每一次都在要紧的坎节上发力,他哪里能……” 闭嘴!吴秀珍瞪老二,“你呀你,真是能气死个人了。” 育蓉往出走,“我不气你了,我出去有点事,吃饭的时候就回来。”往出走的时候朝桐桐勾手指,这是有事。 到外面了,育蓉拉了桐桐低声道,“大姐夫要是调动到城里,大姐的工作怎么办?工资就那么一点,在县城你给补贴着,倒是不艰难。可要是到城里呢?说是给家属安排工作,可这怎么安排?他们那个单位怎么安置?给个协同治安的临时身份,挣那么一点钱够干什么的?幼儿园这个工作……不是我说,大姐要是一直在县城,还能混编制。可要是不在县城……从哪弄编制去?” “那你想怎么样?”林雨桐就问说,“你想走什么门路……还是?” “我们厂很大,从托儿所到小学中学全都带着,我想着,能不能在学校里给找个后勤岗。比如管管档案。或者去纺织学院,那边的图书馆管理员也行。”工资也不高,但胜在清闲。按月拿工资,将来能拿一份退休金。 事不是这么办的!你在人家的上级部门,然后回去找这样的关系,“你是怕把柄太少,人家捏不住吗?这里帮了你,回头有原则性的问题,人家找你帮忙,你是帮还是不帮?这事呀,你别管了。回头我想法子吧!” “你整天在家,能想什么法子?你还不是一样用钱开道!”育蓉说着就要走。 林雨桐一把揪住了,“这事你别插手,成吗?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利索,家里其他的事有我呢!我应承了那自然是我有我的办法。要是等大姐夫调过来了,大姐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再听你的安排,成吗?” 成吧!育蓉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朝里指了指,“你帮我去劝劝,估计刚才把爸气的有点狠。” 烁然,人家真走了! 高城还喊呢:“你这人,干啥去呀?” 育蓉没言语,摆摆手走人了。 育材看桐桐,“三姐,这是又怎么了?” “二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想起一出是一出,谁知道又想起什么了?刚才在书房跟爸呛呛了几句,她倒是先走了。” 育材就笑,自来二姐就爱呛呛。 正说着话呢,林双朝出来了,喊四爷和育材,“……跟我出去转转,就这点活了,城子和智平干吧。” 雷子下死力气干活去了,高城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大姐夫呀,歇歇吧!” 不了!本就不讨喜,再不逮住机会好好干活,更不招人待见了。 四爷跟双朝慢慢的在树荫下走着,林双朝低声跟育材道,“遇到事情了,多跟你三姐夫商量。他呀,是年轻的时候耽搁了。可见识却是不俗的。你呀,是去了个好地方,十年时间,磨出一把好剑来!你是在战场上立下功勋的人,但是在之后的工作里,我还是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您说! “第一,不要在钱上犯错误;第二,不要在女人身上犯错误;第三,不要在子孙身上犯错误。”林双朝说着,就站住脚,看儿子,“这三点,要记住。尤其是第三点,纵容孩子肆意妄为,其危害比你想象的更大!前两点犯错了,错一人一事。可第三点若是错了,动摇的是根基!若是人人如此,大家这不满冲着谁呢?其害不在自身,而在群众基础。” 是!记住了。 林双朝说着就看四爷,“四海呀,我四个子女,若是带上你们和将来育材的媳妇,有八个孩子。没进门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情。但就你们七个而言,我最放心你和小桐。虽然育材成熟了,可他这十年时间,遇到的问题很单一。战场外部复杂,对内目标单一。他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可这十年,他的职业叫他养成了自己做决定的习惯,这是好的,也未必全是好的!你们是年轻,好交流,你要多提点他。” 明白! 三个人转了一圈回来,在门口碰上一个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者。对方一见林双朝就笑了起来,“林领导……” “老领导呀!”林双朝伸出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怎么在门口不进去呢?快快快,里面请。” 说着就介绍:“这个是我家小女婿,这个是我儿子,才回来没两天……”然后又给四爷和育材介绍,“这是我的老领导,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多亏了老领导提携。” 四爷和育材就问好,扶着人往里面去。 林双朝特别热情,喊人:“老领导爱喝花茶,快,泡花茶来。” 四爷扶着人往里面走,笑问,“刚才出来都没瞧见您,您久等了吧?” “没有没有,是过来的时候看见背影像。”说着就道,“进来的时候碰见育蓉了……” 吴秀珍端了茶来,心里也有些冒火!这个育蓉,碰见了要么直接说人不在,不见就完了。要么就直接把人送进来,表示尊重。把人撇下是个什么意思! 她就忙道,“您这记性可真好,育蓉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她小时候什么样您知道的,四个孩子,就她挨打最多。瞧瞧,这么些年了,孩子都上学了,她也没见长出息!” 老相识了,说话晚辈就不需要在了!叫晚辈看见长辈求人的样子,不好看。 四爷和育材就从里面出来了,在客厅里坐了。出来的时候书房留了一道儿缝隙,里面的声音隐隐的透出来,是这位老者的声音,“……当年出问题的人,这些年陆陆续续的都给了相应的待遇。可是,我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当年的事,你也亲历者……” 林雨桐在卧室这边,看吴秀珍,“什么事?” 吴秀珍声音低低的,“……不是你爸的直接领导……” 说领导是客气的说法,是说在一个机关里,曾经的领导中的一位。然后呢? “那个年月嘛,这位当年扮演的角色不怎么光彩。他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他管着后勤也并没有开恩,对劳动改造的一些同事,两天一顿稀粥,三天一顿干粮,执行的很坚决。” 哦!这种事情,看怎么说了。你能说你只是服从命令,但我也能说你是那些人的同伙,要不然你不能执行的这么坚决,对吧?! 要待遇?要什么待遇? 林双朝就问说,“可是生活中遇到困难了?您是知道我的,我个人积蓄有限。但还算好,儿女中有经济宽裕的……” 嗐!拿了个人的钱,这算是怎么回事呢?“我是想着,这件事能不能从根上解决……” 四爷就起身,敲了书房的门就进去了,“爸——”说着,朝老者笑了一下,而后抬手点了点手腕,“爸,乔主任之前说的,十点半有个重要的电话,如今还剩五分钟……” 林双朝忙道,“哟!还真差点忘了。” 这人就忙起身,“那……那个我就不耽搁你的工作了。” 林双朝就把人往外送,“您看,太忙了,也没时间陪您聊。” 桐桐在外就喊,“爸,我去送吧,我们有车,给送到家去。” 好!林双朝就不送了,跟对方又握手,“您要保重身体!” 然后就被四爷和桐桐给往出送,出了门也不提用车送的事,只走着往大门口送。这人又不笨,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到门口就死活不叫送了! 那就不送了,好歹叫他知道这边这条路子行不通便是了。 林双朝坐在沙发上说育材,“这就是叫你跟你姐夫和三姐学的地方,他们总是能拿捏好这个分寸。平时这些都是你妈在处理,这些年你妈与人为善,处理的也不算错。但是跟你三姐这样的处理办法还不一样。这件事,叫你妈来处理,你妈会拿家里的钱出来,然后去看望,把事情做的无可挑剔。之后会想法子避免再和这人交往。可你姐夫和三姐的处置办法就是……把所有的暗示都给他了,就隔着一层脸皮没掀开,那么此人就不会再上门了。要斟酌,哪些事能应承,哪些事不能应承。不能应承的……如果对方是君子,那你告诉他不能应承的原因。如果对方是个小人,糊着一层面子挂着,懂了吗?” 懂了。 高城偷偷听了一会子,然后默默的溜达到厨房去了,难怪老丈人喜欢自己,却也只是喜欢自己而已!这事啊,还真不能怪老丈人。咱也算是活泛的人吧,但是对老丈人那一套,咱却完全get不到他们的点。想想之前自己犯的蠢,都不忍直视了。真的!曾经家里来客人,自己倒茶后跟进去,然后跟人家扯闲篇,扯的老丈人说,“城子,茶凉了,换一杯茶吧。” 当时老丈人那个语气呀,怎么说呢?他当时就觉得不对,麻溜的出去了。当时还傻傻的问丈母娘说,“是不是爸爸不喜欢这个客人?!” 丈母娘当时愣了半天才说,“茶叶完了,你去买点茶叶吧。” 什么茶? 什么茶都行。 然后自己就麻溜的出去买茶了,还怕耽搁事,可利索了。但等买回来的路上,他反应过来了:丈母娘怕是担心自己真麻溜的进去给换茶,所以把自己给打发了。 这就是他为啥支持孩子在这边上学的原因!真的,只这个眉高眼低,咱这样的家庭,叫孩子上哪学去? 从厨房的窗户往外一瞧,就见金明明在院子里约束那三小只:“家里有客人不许吵,更不许多嘴,懂没?” 高城:“………………”没法子,咱想学却学不会,可有些人不用学,生来就带着这样的天赋技能,这叫人上哪说理去?! 第 925 章 流金岁月(56)一更 流金岁月(56) 聚了聚确实是该回去了,关键是育材在家呆不长,他还有许多牺牲的战友,那些人的家人,他得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林雨桐从包里掏出支票本,取了笔在支票本上划拉了一下数字,而后交给育材。 “这是……”育材还没见过支票,这是第一次,再一看数字,“这么多……” 林雨桐把支票本装起来,抬手掸了掸育材肩膀上蹭的灰,这必是猴着哪个孩子的时候孩子鞋上的土蹭上去的,“而今,多数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些钱你看着补贴一些。别管是老人看病,还是孩子上学,我和你姐夫能帮的就这么些了。以后呀,你的路很长,不要在经济上犯错误。我和你姐夫别的没有,经济上是宽裕的,且会越来越宽裕。所以,用钱的时候只管言语。家里的钱只管大方的用,无人敢指摘的。” 可帮助战友,不能用你和我姐夫的钱呀。 四爷把育材愣是要递回来的存折给推回去了,“留着,不只是给你的,也是想为那些牺牲的烈士做点什么。现在经济能力有限,但以后慢慢好起来了,我们专门拿出一部分固定的利润来,帮扶烈士遗孤。” 育材沉默了半晌,但到底是接了。 那边育莲撵着孩子们上车,金明明喊金锏,“水壶给你带了……要不要撒尿呀,要撒尿快点去尿呀!城里不能随便停在路边撒尿的……” 金锏不确定的扭了扭,“不尿?” 高城哈哈笑的拿了个饮料瓶子来塞车上,“你才多大的人,能尿多少?这个放车上,半路上想尿了,就尿瓶子里。” 那边育蓉还拉着桐桐低声叮嘱:“……真的,之前说的工作的事,你真得抓紧……” 知道了!说过的我都记得。 絮絮叨叨的,一会子拿这个一会子拿那个,耗费了半个多小时,才真的摆手,驱车从小区里离开。 路过双泉家的时候也没停留,只取了双泉给老家捎带的东西。只是孩子嚷着想回村去住一段时间,双泉的婆婆拦着没让,“……老师假期给教英语,上了一半的英语课,不能半途而废吧!少年宫还有学着游泳……等课上完了,回村里住几天都成。” 郑博洋耗着,“小舅,我想回去。” 上课总也没错!这不能说人家老人错了。 四爷从身上掏出一百来给孩子,“买喜欢的东西,或是攒着都行,回头上完课了再回去。” 别管大人和小人儿,见了钱就没有不亲的。 在一定程度上,叫人觉得肯给钱就是疼爱。 孩子还抽噎着呢,但没再嚎。双泉的婆婆脸上带着无奈的笑,热情的很,“这小子就是想逃课!等寒假吧,寒假不给报学习班了,叫回去过年!在舅家过年的孩子长的高!” 桐桐哄孩子,“寒假一考完试你就回来,要是你爸你妈不送你回来,叫你小舅来接你,好不好?” 好。 路上了,桐桐也不免失笑。给孩子钱这个事,四爷几乎是不做的。表达喜爱的方式很多时候都是愿意教孩子,愿意给孩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但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了,那处置的方式就该不同。 要是四爷没有原身那些经历,没有混子的黑历史,教育孩子就是合适的。可有了那个经历了,怎么办呢?表达宠爱的方式只能是钱。 这一百块钱,哄的不是孩子,是双泉的婆婆。 就像是双泉说她婆婆:“不管跟谁说起来,都说不严厉的管孩子不行,这孩子的外家经济条件好,就这一个外甥,把娃惯的不像个样子。” 嘴上是抱怨,可其实呢?就是炫耀。炫耀孩子背后有经济后盾,炫耀外家疼爱孩子。 这种方式比说教人家孩子更叫人家高兴。关键是,当着大人的面给孩子钱,不怕孩子乱花。孩子的爷爷奶奶是教师,对孩子的教育看的格外的重。不怕孩子拿着钱学坏了。 但是,这件事就叫金明明觉得:“爸,我也要学游泳。寒假我住姥姥家,在这边学游泳吧。” “少年宫的泳池很小,而且设施条件不是多好的。”林雨桐不想叫孩子去那里学。 金明明就觉得,“那要不,假期的时候我们住酒店,省城最好的酒店带游泳池,条件还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酒店带泳池? “去年寒假,跟我姥姥去酒店参加一个婚礼,才发现的。住一天酒店也没多少钱……” 雷子心里咋舌,这没多少钱是多少钱呢?住一晚上自己半月工资没有了。就这还不是好的房间的价格。这要再带上游泳,估计一天能干掉自己一个月的工资。 这就已经很过分了,结果就听自家这位连襟说,“那多不方便呀!回去爸给你修个泳池,室内的,不管冬夏,你想什么时候游都行。” 我跟谁学呀? “我跟你妈都会游!” 育莲看桐桐,“你什么时候学的?” “掉下水渠差点没淹死,后来就学了。晚上去水库,半夜更又没人!”桐桐面无异色的指了指四爷,“他会,我跟他学的。” 你俩可真胆大!话题就岔开了,吓唬孩子,说是不许去水库,水库淹死过多少人等等,把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四爷说修是真想修的,且真能修。 为啥能修呢? 因为镇上开始朝外卖地了!原因呢,是厂子对面马路沿子上,开了好多的买卖。有搭棚子的,有挑着担子的,有推着车子的,厂子能养起好多的小饭馆了。有像是秀娟那样的发廊,也有正儿八经的理发馆。老杜的小卖部占地,其实也是一块路牙子,不知道跟村上个怎么说的,盖了两间厦房,人家就干起了营生。 自发的,这就形成了一片市场。 镇上这两年日子都不好过,老师的工资发不下来,好些吃财政饭的都不咋能领上工资了。那镇上就得想办法变现,日子总是得过的吧。 至于说镇上弄个小市场,叫大家交租金这个,怎么说呢?这点钱不解决问题呀!不如把有些地卖了,换一笔钱来,至于以后,那再说以后的事吧。 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四爷说不买就可以的。现在能买起那个地的人不多,镇上怕是联系过四爷,希望四爷能吃进去一部分。 四爷怎么办呢?镇上把在镇上做生意的人都通知到了,给大家开的会。地就是那么些地,像是距离厂子近的这些地方,划成宅基地那么大的小块,买过来的话,前面做生意,后面就能住人,很划算。 这种情况下,四爷就没法子要街面上的地方,这叫与人争利! 他只能说,“别人不要的地方,我买下来!”支持镇上的工作嘛! 但是四爷可以说是让了,大民和岭却不能说不要。尤其是大民有个儿子的情况下,他其实是想多买两院的。将来个儿子一人一院这样的院子,公平合理。他就说,“我是卖醋的,需要的地方得大一点,得院,最好能连着。” 岭倒是不要那么多,一院足够了。这个抽签就行,买到哪算哪里。 镇上以为不好卖,却没想到卖的很快。其实能买的起的人很多,在厂子里上班的,大多数都能买的起。 像是刘成功,上了这么长时间班了,他攒了些钱,钱不够,叫花莲来借。两口子是想着,他们搬出来,把老宅子留给还打着光棍的成才。 像是黑子,人家手里的钱买个院子是够的。可能在新房上盖房有点吃力,但是买下来占着是可以的!哪怕叫人搭建草房租出去呢? 还有王月这样的,那窄窄的一个院子到底是不美,她就花钱买一院来。 而四爷呢,四爷买到了一处沟,连同当时为了给金明明种苇子租下来的沟能连成一体。这就是个荒沟,大人都不敢叫孩子跑去玩的地方。镇上也不好意思,说是价钱可以合适一些。 没用人家给降价,人家买铺面房是啥价格,咱就啥价格。 买到手,合法的手续拿到了,四爷就真的动工了,要在这地方盖房子。 金明明就看见爸爸在徒手画图,一边画一边跟妈妈说,“给你建个园子,沟里能蓄水,房在得建在阳面的坡上……这里是房子……这里建个花圃……这里得有个育种的地方……再留个种植园……水边是不是还得要个观景台?” “得留个垂钓的地方,我还想试着养一些杂交鱼!”桐桐的手在图纸上点了点,“还有这里,我想盖个暖棚,种茶树……” 四爷便笑,在图纸上添上。 “再给你建一个室外的茶室吧。”桐桐挨着四爷,点了两处地方,“这里好?还是这里好?” 四爷选了一个地方标注上,这个地方紧靠着桐桐的书房,她想自己挨着他。 金明明偷偷塞了一颗水果糖到嘴里,砸吧了两下,有点不确定这滋味是甜的还是酸的。她又剥了一颗同样的糖,塞给金锏。 金锏一边看书,一边叼着。 金明明低声问:“甜吗?” 甜。 “酸吗?” 金锏给了她一个白眼,大概觉得这自相矛盾的话有点蠢。 金明明:“………………”别管啥滋味吧,反正家里要盖新房子了。 要盖新房子的消息传出来,金明明觉得她的世界又魔幻了。因为大家都在偷偷的说:“金老四两口子都是一百五!” 可不是,花钱都不会算计着花,不是一百五是什么? 这一百五的话还在热议呢,结果,没过两天,金明明又旁听到,大家都说自家妈‘张精作妖’。 为啥呀?我妈是多了不起的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为啥说我妈张精作妖呢? 这天放学,她就看见自家爸妈从厂子那边缓缓的往家走。自家爸穿着一件白衬衫,很利索的西裤,笔挺笔挺的。其实爸爸穿衣服一直这样。只是今儿妈妈穿的……有点跟一般人不一样。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很干净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长到脚踝的红裙子。太远了,没看见妈妈穿的是什么鞋子。 但不管穿着什么样的鞋子,两人都很奇怪。 妈妈挎着爸爸的胳膊,两人在恍若无人的……散步? 嗯!应该就是在散步。 从地里下晌的人来来去去的像是看西洋景。是啊,周围都是卷着裤腿,浑身是泥是汗,扛着锄头拿着铁锹的庄稼汉夫妻,他们这样能不奇怪吗? 是有点像是张精作妖。 她牵着弟弟在这边等着,等着父母走过来。 走过来了,妈妈也还挎着爸爸的胳膊,只腾出一只手拉弟弟,那边爸爸拉了自己。两人把步子放的更小,迁就他们姐弟吧。但是嘴上的话题却没停。 妈妈一边走一边跟爸爸说,“……就是看书突然就觉得了,人应该保持少年的心境。最初的时候……少了少年的心境,后来好容易找到了少年的心境了,可不能过着过着就把这心境给丢了呀!这么一想,我就觉得突然就可想见你了。想想那时候你出门,我就盼着你回来。快到你回来的时候,我必定是打扮的很好看,在家里等着你。那时候不能乱跑,不能去接你。现在我想接就能接,那我想了,我自然要打扮好去接你的。” 金明明心说,这大概说的是自己出生前的事吧。 可四爷知道,桐桐说的是她肉团子一般的时候。若是记起了某些东西,就把重得的失去了,那便是得不偿失,“你说的对,人得保持少年的心境。” 桐桐就对着他笑:我喜欢当年那个少年。 把四爷惹的跟着她笑,心说,这是什么书呀,把小蜜豆给激活了。 回家后,在桐桐忙着伺弄孩子的时候,他过去看了书架。而后在书架上发现了几本言情小说。 他:“………………”她这个级别的作家,突然去看小言情了。 有所得吗? 桐桐一点都没避讳她看小言情的事,“我觉得每个女人心里都藏着一个爱幻想的少女。少女怀春之时,都想有那么一个翩翩少年郎出现,一切美好的事都跟这个少年有关。等后来,年纪大了,经历的多了,便没有人再提情爱了,当年那个少年不见了,那个满心都是幻想的少女被包裹起来藏在心底……这都是被生活磨的!可我呢?我被你护着,我的少年郎始终都没变,那我若是不能找到如少女一般爱恋的心境,这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听这话说的!要么说,这日子过的不腻烦呢!她随时能给你作出花样来,且切换十分自如。 四爷看她,她目光灼灼的。 四爷瞄了那言情小说一眼,要是没看错的话,她看到的那一页——有接吻的描写…… 第 926 章 流金岁月(57)二更 流金岁月(57) 有个张精作妖的儿媳妇,杨淑慧什么感觉呢? 她跟人家说:“写东西的人脑子跟你们能一样?你们那脑子正常?正常的你们赚了钱吗?她不正常?但她挣钱了!所以,是你们不正常呀,还是她不正常?” 当金丝这么说到她当面的时候,她就可大声的说了,“……小桐要是跟你们都想的一样,那能动动笔杆子写东西挣钱的咋不是你们咧?” 众人:“……”人家说的,好像有道理。咱一群欠着一屁股债的,指着人家挣了那么些钱的人说脑子有毛病,这才是最大的毛病。 私底下嘀嘀咕咕,但是好看就是好看,对吧?! 自从穿了一次叫人看见了,王月就第一个上门了,“小桐,叫我看一下你的衣服料子,我也想买些料子,叫裁缝给做。我没有你瘦,你说我上面穿黑衬衫,下面穿红裙子成不?” 也成吧!白黑红,怎么搭配都不算是奇怪。 然后摸了摸料子,“是省城买的吗?这料子在县城都没见过。” 就是在省城买的,“这个红颜色比较正,换个其他的红,其实也好看。” 是的!但是想垂感这么好的,还是的你料子好。 桐桐就说,“如果料子次一等,可以给裙子打几道子褶……” 然后王月果然就做了差不多的穿出来了,她在新买的院子前面先盖了两间门面,看挂起来的招牌,叫女妆店。经营包括衣裳鞋袜和化妆品,甚至带着女性的卫生用品。反正女性需要的她都打算卖。 甚至还捎带了一些童装和童鞋,反正买这些的都是家里的女性,她做的就是这个生意。 可招牌一打出来,房子还没盖成,货进回来在家里放着呢,可还是有人上家里来买。 王月给巷子里的媳妇送小物件,像是卫生巾这些东西,说是比卫生纸好。知道桐桐不缺这个,她送的是眉笔口红,“懂这个东西的人不多,你帮我试试,看看着东西行不行?” 就是很便宜的东西,但是应该会很有市场。林雨桐就说,“可行,这是个好营生。” 王月就笑,“单身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啥样的生意都有人说三道四的。就是去卖个豆芽,都有人说我跟市场管理的头头相好了……一天天的闲的没屁事干,竟是胡说八道!想了想,我弄了个女人的生意,单做女人的生意!没有男人进进出出的,谁也别瞎说屁话。” 是有那么瞎说,但总的来说,王月跟村里人熟悉起来之后,人缘就好起来了。再说了,她单身,就是想找人也在情理之中呀。 而今弄起了女性的生意,她逢人就这么说。一是辩白一下,她并没有那么多花花事。这个店开的就是为了不叫人闲话的。二是顺便宣传一下这个店!跟花花事沾边的消息都是长着飞毛腿的,这不,店还没开呢,一到晚上闲下的时候,村里的媳妇子三三两两的都往王月这边来,试衣服试鞋的,有些是只试不买,王月也不嫌弃烦。 四爷就发现,桐桐的土味打扮很容易流行。她穿个什么,过不了几天,总有爱时髦的媳妇模仿着穿出来。桐桐呢,审美偏向热闹,搭配永远只追求不出错,但这像是长在大多数不懂时尚的人那个点上了。桐桐是靠气质身材撑着,所以穿到身上还能看。这要是一般人……真辣眼睛。 所以,孩子美术课四爷不叫桐桐给孩子上,最怕桐桐给孩子们教配色了。 金明明回来说,老师要教水粉画,要叫买水彩颜料。 咱家就有呀! “老师说用旧本子或是旧书,做一个荷花出来。” 可以呀!这个很容易。 白彩儿来的时候瞧见了,就说,“副科作业,谁管它弄啥呢?买啥水粉,谁知道啥是水粉……我就没搭理。” 秀秀愣是给塞去上学去了,跟金明明一个班。一般这种情况就是,当回事的可以弄,不当回事的老师也不强求。老师也不检查的,反正就是有美术课本,有兼职的美术老师,上课随便说几句叫孩子回去做就完了。 经济条件决定了这个现象,桐桐也没言语,只拿板凳给白彩儿坐,转移了话题,“今儿下地回来咋这么早?” 白彩儿低声道,“王树生和王根生都放出来了……你说当年的案子还会不会再提了?要是不提了,我能不能从王树生要生活费……云云不能我一个人养吧!赵大用倒是不出去胡混了,我俩这日子凑活着反正是能过下去。王树生这一回来,赵大用就说,叫我从王树生要云云的生活费去!一把得交清……有这钱的话,能在你们厂的对面那一排,买一院。偏就偏一点,现在偏,以后不一定偏。我一想,这也行呀!要是有这个铺子,我就开个包子店。半夜三四点起来蒸包子,白天卖。我一个人就能弄!叫赵大用伺弄庄稼去……” “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了?”这确实是叫桐桐有些意外。说实话,这个打算听起来叫人觉得没出息的很,但是要是想把日子过下去,这又很务实。 事已经出了,孩子也生了,没打算离,还得过,那就不如捞一把实惠的。 林雨桐就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回头我帮你打听。”当然,不会真去打听。其实这事本身就是可行的!因为他们这种事,肯定是私下处理的事,只要王根生心里认这个孩子,愿意给抚养费,事又不会闹大,难道白彩儿收了钱还会给王根生打条子,说是为啥给的这笔钱? 肯定不会的呀! 敷衍着把白彩儿给打发了,她才懒得掺和这种事了。现在拿出买院子的钱,这不是一笔小钱。王根生要是认下了,就得借债给白彩儿。可这个债务是谁背负的?是王根生跟他媳妇共同背负的。 谁插手这事是吃的撑了。 杨淑慧就说,“肯定不会认的!这种事,人家不认,她彩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是!坐牢才出来,哪里那么些钱?! 结果,叫谁都没有想到,这事跟自家还真有点关系。 因为自家盖房子拉土方,那个地方沟不深,不到十米的样子吧,坡度很缓,长了可多杂树杂草,根特别深。从这沟上取土填平有些地方,反而不如从外处拉土划算。 每个村都有个土场,就是为了大家取土方便的。但村里也是收钱的,一车土收多少钱。有些人觉得他家的地太高了,浇灌不方便。再加上又不是熟土的话,也会乐意大家去拉土,卖土方好歹也是收入。 自家呢,也就是从土场取土,拉过去好用的。 结果这天一大早,县城找来的建筑队开着车去拉土去的时候,挖出了一些白骨。 这一片土场是一个高十来米的土崖,土崖上面是田地。但是土崖口长着杂草,又怕土往下滑,大家不敢靠近,更不敢在靠近土崖边的地方种庄稼。所以,村上说,就从这里拉土吧。这里的土也很好挖,对着土崖狠狠的给几铁锨,竖着分层的土层哗啦啦的就掉下来,比从平地上挖土省力。 这不,大家都爱从这里取土。 今儿也是,车停在土崖根,有人站在车上,对着土崖就是一顿敲,然后大块大片的土块从上面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下面的人利索,蹭的一躲,弄的一身土,但不至于被埋在下面。 土都掉下来了,等着尘土散开一看,不对呀!车里多了几根骨头。 啥意思呀?土崖上有老坟,咱把人家的坟给动了?惊动人家的老先人了?这咋办呀? 得赶紧,收敛尸骨,给主家通知一声去才成。这谁能想到的,对吧?! 就这点功夫,土崖上站着个人,“我的老天爷呀!这弄的是啥事嘛,把我爷的坟给挖塌了。” 站着的人正是王树生。 这王家在村里是大族,王树生喊人:“赶紧的,把几个叔和咱家的人都叫来,就说我爷的坟叫人给挖塌了……” 四爷和桐桐知道的时候正吃早饭!干活的人起的早,天不亮就起来了。自家不用那么早呀,天蒙蒙亮起床,该锻炼得锻炼,锻炼完洗漱了才吃饭的。 正吃饭呢,结果人家来报信儿,说是挖到坟了。 这种事不好说的,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挖到了。坟这种事,要是闹的话,真能是天大的事。两人赶紧放下筷子,金印都不吃了,利索的就起身,“我一时还真就想起来,谁家的老坟在土崖上呢。” 是啊!关键是那个地方不是好地方,土崖往下掉土呢,埋在那个地方……用老风水先生的话说,宁肯埋在土崖底,不埋土崖上。在上面不安全就不说了,关键是不旺后人。 金印对这个不懂,但为啥又觉得上面可能有坟呢,这不是那些年有个平坟运动吗?当时好些人都是把尸骨重新捡了,私下偷偷的选了个地方给埋了。坟包留的小小的,省的人家知道了,又要批判。 那种情况下,谁还讲究风水?有个不被打搅的地方埋葬就不错了。 所以,便是金印也不敢说,坟头上一定没有坟。至于说直接见了白骨不见棺材,可不就是吗?当时那种情况,遗骨随便一包,那么一埋的情况很常见,谁还能去打棺材去?! 孩子上学去了,小的都上幼儿园了。赶紧的,都去看看。 这种事真是,传的可真快!转眼大家都听说了,金家人到的时候围了那么些人。 村上的干部都惊动了,这会子大家扯着嗓子喊呢:“……胡说呢,你爷爷啥时候在这里埋着呢?我奶奶跟我曾祖和太奶奶的坟就在这里呢……当时我跟我爸一块埋的!还能弄错?” 王根生和王树生扯着嗓子,“可拉倒吧,关你邱家屁事。这是我爷爷的坟……” “你弟兄俩才是放屁呢!你光迁了你爷爷的坟,你奶奶的坟没给迁?” 王根生就说,“我奶的坟当时被灌溉的水给冲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尸骨冲到哪个沟里都零散了,最后只给里面埋了一件衣服。 信誓旦旦的,非说是王家的坟。 还有几家人在土崖上找呢,他们估计是没啥势力,不敢站出来说这尸骨是他们家的。 村上也很尴尬,村长就喊说,“这不关老四的事,这他娘的当年说这里是土场的时候,是给大家开了会定下的。那时候你们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这上面有坟!现在动了坟茔了,又都喊着上面埋人了!事不是这么个事!” 王树生就说,“谁也没说要钱,对吧?但这事咋说呢?挺不吉利的。动土也得有个忌讳……”说着就喊四爷,“四海,你看这事咋弄?咱也没有触你霉头的意思,但这不是遇上了吗?你将来要是有个不顺利的地方,不能回来再骂咱,对吧?” 王根生在后面喊,“老四,叫你媳妇扯上二尺红布,给我们拿来装殓个尸骨,你帮着咱们给埋了,在坟前磕三个头,这事就到此为止,咱都是老兄弟了,咱还能讹你?” 金印都诧异了,觉得王根生这俩兄弟从牢里出来之后,像是变了个人!说实话,这话是很讲道理的。 他觉得合理,桐桐可不乐意。真要是咱真的冲撞了,咱赔偿都行。不是说对去世的人不肯磕头,事不是这么个事!叫四爷跪谁,并不一定对人家是好事。 她朝前挪了挪,走到是尸骨的跟前。从边上揪住了一把草叶,在骨头上的土扫了扫。 把杨淑慧和秦引娣吓的,喊她:“小桐过来,干啥呢?” 林雨桐吹了吹那个土,然后表情就奇怪了起来。 她起身,才要说话,那边邱家先喊起来,“那可不行,动谁的坟这么处理都不行。这得正儿八经的把葬礼那一套得走一遍的……从棺木到装殓……没有一千块钱下不来……” 人不一定是坏人!但是知道四爷不差那一千块钱,就想讹诈一笔。 村长就骂说,“疯了你,要啥一千要一千……”骂了那边,回头又跟四爷商量,“老四,一家给上二百块钱,这事了了算了。要不然掰扯的你那边得耽搁事!你的工地耽搁一天,只怕损失都得四五百。干脆就不如一家二百,至于是谁家的先人,谁爱认谁认去。” 四爷笑了一下,见桐桐跟三岭在低声说话,他再没有管,只叫邱家的人过来,“不着急,过来咱得把话说清楚。不管是赔还是怎么着,咱总得弄清楚,这是谁家的人吧!我赔给你了,回头王家也得要一千,非说那是他先人,我咋弄?过两天,再有人说,其实弄错了,是他先人,也找我要钱,我是给还是不给?这么着,这确实是触霉头的事,我也不想出事!两千块,只要能确定这是谁家的坟,两千就给谁。” 两千呢! 连土崖上站着的人都下来了,“我记得我爸当年也埋这里了,就在我家自留地的地头偏两三米的地方……这要不是我爸才怪……” 四五家,都认是他们家的。 四爷拉了金印和大民朝后一退,争吧,争出来钱就给你。他还大声问桐桐,“你带现钱着没?” “带了!”说着就掏出一沓子蓝颜色的百元钞票,数了一下,递给四爷。四爷拿到手里,给邱家人说,“兄弟是有诚意的,我今儿不走,把事弄清,今儿的事今儿完。”然后又说王家兄弟,“咱自己兄弟,哪有讹诈不讹诈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两千块钱,买个新院子还绰绰有余的。” 意思是都能给活人安个家了,而今给死人重新安个家,还不够吗? 王家当然不肯让了,王根生本身就不是好脾气,开口就骂邱家,“狗X的穷疯了,认不得先人了,抢着给人当孝子贤孙呢。” 邱家也不怕他王家,“你他娘的骂谁呢?张狂个屁,谁不知道你是个啥东西……” 三骂两不骂的,两家给打起来了。男人打,女人们也打,嘴里叫骂着,手里也没停,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成一团,在地上滚成土蛋蛋了。 村长没言语,边上有的是人劝架。他也看出来了,金老四是真他娘的坏蛋!现在看着干的是正经营生,可骨子里还是个坏怂。 拿着钱挑着两家干仗,说他坏怂冤枉他了? 正打的不可开交了,警车来了。民警还没下来就喊:“干啥呢?!干啥呢?” 都消停了!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民警就说,“发现了骨头,第一时间应该报警呀!万一是恶性案件呢?” 三岭报警去了,却没跟着民警一块来。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谁报警的,反正人家来了。 村长把事情一说,“坟是偷着迁过来的,家家都是黑灯瞎火的埋的,认不清了。” 民警过去看了看,看邱家的人,“你说这是你家的先人?” 是的!肯定是的。 民警又去看王树生和王根生,“你们说这是你们爷爷?” 是的!肯定是的,绝对不会弄错。 民警拿了骨头,“这是狗骨头!看不出来呀!来来来,都来看一下!这狗骨头跟人骨头骨型不一样。人跟狗都分不轻,就争的认先人呢!荒唐不荒唐?!”说着,顺手把骨头一扔,“都散了,看啥看!”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赶紧,捡回去埋了,认个爷,逢年过节给拜拜!” 众人哄然大笑。 王树生就看桐桐,刚才就老四家媳妇蹲过去细看去了。这个媳妇子,难缠的很! 林雨桐也看了他一眼,心里嗤笑:想来讹我男人?惹急了我,回头姑奶奶讹的你跪下叫爷! 第 927 章 流金岁月(58)三合一 流金岁月(58) 王树生被看的有点发毛,但这事怎么弄呢?彩儿提的给孩子生活费这个事,自己应承了。孩子是自己的,这个咱心知肚明。养不了,这些年也没少受委屈,因此,这个生活费得给,还得抓紧给。彩儿想要的那个宅基地,马上卖完了。她交了定钱了,要是按期不能把后续的钱交了,有的是人等着接手呢。 可这个钱从哪里来?自己倒是想去挣,可短时间内,上哪要去呢?谁手里能拿出那么些钱来? 借吗?那么就得问问,跟谁借?能借的出来不? 才从牢里出来,老关系都没再联系上,这一疏远怕是再难跟从前一样了。况且,去借就能借出来吗?其一,他们未必愿意借;其二,他们真的没有那么些钱。 等人散了,王根生就给王树生递了烟,两人坐在地上,吞云吐雾。 王根生就说,“当时要真是把荒坟挖开取点尸骨就好了。” 王树生摇头,“迷信这个东西,谁说的准?!都说相信科学,可过分的相信科学,叫我看也是一种迷信。这事犯忌讳,不能干。” 王根生这才不言语了!好半晌之后就说,“借也不行,大家都没有那么些。” 是啊!大家都没有那么些。 王树生就说:“还得从老四身上下工夫,你说要是去借……这事行不行?” 肯定行!你要真上门了,打上借条,老四会借的!他也许都未必在意你还你还,只要真的把态度摆好,为了不添麻烦,老四绝对会借的。 但是,我为啥要告诉你老四会借钱这件事呢? 当年谁咬了自己一口,别当自己忘了。兄弟嘛,当然还是要当个好兄弟的。自己也永远会是堂哥的好兄弟。 王根生脑子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那样说的:“老四现在……跟咱不是一路人。我听说了,当年那伙子晚上上老四家去逼着要钱,后来等闲一般人上了老四的门。跟以前的老兄弟关系都疏远的差不多了。晚上人家大门一关,万事不管。再加上村里人都靠着老四的厂挣点钱,都维护老四呢。要是冲着坏老四买卖去,那村里人能把咱吃了。那上上下下的领导谁不给老四面子,再把咱折进去咋办?” 王树生扔了烟蒂,口有点渴,添了一下嘴唇,把嘴唇上的土还给添到嘴里了,张口那么一吐,就站起身了,“我还就不信,没法子了?!” 王根生就站起身来,“哥,你说咋弄咱就咋弄,我肯定听你的。” 王树生笑了一下,拍了拍王根生,“这事叫我……再想一下。”说着就走,才抬脚就回头问,“说是河滩涨水了,都捞鱼去呢,你去不去?” 这倒是正事!走!先捞鱼去。 可多人都带上家伙,去捞鱼了。 金家人自是没人去,涨河的时候往河边跑,这是非常危险的。 果不其然,听说王根生掉水里了,好容易被咱村的捞鱼网子挂住衣服给拖上来了,人被送到县医院去了,可玄乎了。 桐桐还把这事给几个孩子说呢,“这就是教训,再会游泳,不要去野外野游。自来淹死的,多是会水的。” 可她却不知道,王根生的媳妇李花花正着急借钱呢,这家十块,那家的五块的,凑钱给王根生住院用的。借钱借到王树生家的时候,想了想没进去。王树生的媳妇回娘家帮着娘家秋收去了,剩下王树生跟两个孩子在家。自己一个弟媳妇,上大伯子的门,家里没女主人在,这是不合适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空过这一家了。 天擦黑了,外面没啥人,她正准备走呢,结果王树生从家里出来了,叫住李花花,“我跟你说个事。” 李花花左右看看,在这巷子里,也没事。就站住脚,叫了一声‘哥’,“有啥事呢?” 王树生就看李花花,这女人当年就长的好看,根生谁都看不上就看上她了。这么些年过去了,给王根生生了俩娃子了,还是好看的很。他就说,“我问医生了,医生说得一千三四,你这么着借钱,是凑不够的。要是不彻底治好,留下后遗症了,后半辈子咋弄?就连你也跟着受恓惶。所以,这钱还得往此凑。”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正想办法呢吗? 王树生就说,“咱村能拿出那么些钱的人,就那么几个。你跟人家也没交情呀!这会子了,就得想想别的办法。只看你救我兄弟的心诚不诚了?” 我咋可能不诚呢?要是心不诚,我能等了他这么些年?这几年,我照看娃,伺候公婆,给公婆养老送终……受了多少恓惶!粮食卖了,吃的都是勉强才饱。娃们晚上喊着饿了,她就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了!本是指望着男人出来,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些的。 王树生这才说,“花花,你长的比一般的女人可好看太多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扛得住……” 李花花转头就走,这就不是一个正经人说出来的话。 王树生一把拉住了,“你别想歪了,我还能把你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去吗?那我也太对不住我兄弟了!我是说,只要能单独相处,你解开两个扣子就喊,回头我带人把人摁住了,弄一大笔钱,这事外人也不可能知道,你也没能吃亏……你说呢?” 李花花犹豫了,站着没动。 王树生就撒手了,“这是最快捷的办法。” 李花花低头摆弄自己的衣角,问说,“找谁……找谁弄这一笔钱去?” “咱村谁能拿出一大笔钱来?”王树生低声道,“只有金老四!关键是金老四知道被讹了之后还不能叫嚷。他怕他媳妇知道,怕他老丈人收拾他……这事要是干成了,咱能讹他一辈子!但这次,他不拿五万出来,咱不撒手。” 五万? 王树生就笑,“你也是个傻的!女人只要好看,哪有弄不来的钱呢?至于这么受穷受恓惶吗?这次哥不叫你吃亏,只要成了,我要两千,剩下的四万八都是你的!又不吃亏,又能挣下你这辈子都不敢想的钱,干不干?” “真就是……解开扣子?” 王树生就笑,“老四那样的男人,真就是跟了他,你吃亏了?你真要是能傍上……你这辈子可有啥愁呢嘛!” 李花花的手指头搅到一块:“…………四万八……可得说死!” 说死了!只要成了,四万八都是你的。 王树生就用更低的声音说,“根生原来跟老四关系好,现在住院了,你上门去,只说借钱。不要去家里,就白天去厂子里……”他越说声音越低,自然也就越凑越近,等说完了,他才叮嘱,“把你收拾利索,别弄的一身葱花韭菜味儿的……”说着摸出十块钱来塞过去,“买点香脂或是啥的……” 李花花果然回去了,买了香皂,一小戴洗发水,味道就很好闻了。把最好的衣服洗好,放在火边烘着。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把自己收拾利索,走着往厂子那边去。 厂子这里,是去县城的车每天必经的地方,站在这里也不奇怪。 第一趟车路过了,其他人上车了,她站着没动。 边上卖烧饼的老板娘喊她,“花花,咋还没走。” 花花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低了头,“那个……我等个人,说是要跟我一块去的。” 老板娘就说,“那你进来坐着等嘛!吃烧饼不,给你拿个烧饼。” 李花花紧张的不行,“不……不……不了……” 老板就说,“走的时候给花花带上几个,在医院照看病人,得吃饭的。烧饼耐放!” 也对!知道根生落水住院了,咱也帮不上啥忙,就是烧饼,给带上几个。老板娘数了五个,想了想再拿了五个,给装袋子里。人到难处了,能帮点是一点。 李花花没注意,是小心的朝外看着。 不大工夫,就见王树生也转悠过来了,手里拿着油条蹲在一边吃着,也没过来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气,只盯着从老四家到厂子的这条路。 得有十多分钟吧,远远的看见金老四跟小桐小拉手的从远处走过来。金老四笔挺的风衣,小桐穿的该是一件改过的背带裤,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格外的好看。她手里提着个篮子,一路上仰着头给老四说话,老四时而低头,还抬手给小桐理一理被吹乱的头发。说实话,就没有女人看见这不心热的。 这就跟电影上的镜头一样,他们迎着初生的太阳走,要多好看有多看好。 到了厂子门口了,两人分开,老四进来厂子,小桐拎着个篮子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要朝哪里去。 她起身,老板娘拉住她,“花花,这些烧饼你带上。早上还没开张,也没现钱给你拿!这些你拿着,把吃饭前就剩下了。” 花花的手就跟被烫了一下一样,只要张嘴就能借来钱,别管多少,人家没叫自己把话搁在空里了。这是为啥的?这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含辛茹苦养活孩子,没慢待老人,换来的!这是尊重呀! 烧饼抱在怀里,她心里突然就难受的很。从里面出来,直接往厂子里去。 老板娘还说喊住她,车在这边上呢,咋跑马路对面去了。 老板拉住了,“遇到难处了,怕是找老四借钱去了。刚才不是等车,怕是等老四上班呢!” 老板娘看花花在厂子门口徘徊不进去,心里也跟着难受:“可不是嘛!这跟人借钱,就是得心问口,口问心,张不张得了口,得看交情到那个份上没有……” 正说着,就见花花没进厂子,朝更远处跑了。 老板娘就说,“追小桐去了!跟小桐借……也是一样的。” 是的!花花是事到跟前了,犹豫了!干不出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来。她追着小桐就跑,不管身后王树生怎么看。 前面是一片子两村交界的荒地,荒地的中间有一条废弃的排碱渠。渠岸上两排,都是盛开的野菊。这玩意野的很,从不稀罕。她就看见小桐拎着篮子,用剪刀在剪那黄灿灿的菊花。 这些年两人都不熟悉,当年的事确实是没法再说,她见了人家也不好意思。 这会子鼓起勇气往前凑,还没到跟前呢,小桐转过身来,而后惊讶了一瞬,就笑了起来,“是要去县城吗?” 花花犹豫了一下就点头,才要说话,就见小桐放下篮子,从兜里掏了什么出来然后塞过来,“这是一千块钱,才听说掉水里了,本来四海说去县里办事的时候绕过去看望一下。碰见你了,我和孩子就不去了。我是家里有孩子走不开,四海最近忙的很……” 花花看着被塞到烧饼袋子里的钱,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这钱只说是看望病人给的,不提‘借’字。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她只得道:“小桐,你小心王树生算计你跟老四!王树生……不是个好东西!不是我向着我男人说话,实在是……根生混,但是没那么多坏主意!王树生不一样,那是个骨子里坏透了的。”说完,转身就走,走出好长一段路,才喊了一句,“钱我收了,暂时肯定还不了。等有了,我给你还。” 不等林雨桐说话,花花撒丫子就跑! 一从渠上下去,就见王树生蹲在路边的树下,花花一口唾在王树生脸上,“要卖叫你媳妇卖去!什么东西!” 王树生愣住了,大路上还不敢把人家怎么着。他闹了一个大红脸,还怕花花把这事说给根生知道,只得说,“我昨晚喝多了,说的醉话!我还怕你今儿真去,才撵过来的。” 李花花没理他,去了马路对面等车,然后上了车走她的。 王树生看着车走了,结果一回头看见老四家媳妇站在后面。 昨儿在土场,尘土飞扬的,隔得远也没看的很清,自己也是知道老四家的媳妇长得也是很好的!不过嘛,一道菜吃腻了,换个口味才是男人的心态。不一定外面的比家里的好,只是外面的新鲜而已。 他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可而今近距离一看,娘的,香的臭的,这还用分吗?这女人白的发亮,不光脸白,脖子白,就是提着篮子的手都白的发亮。这他娘的是真好看! 好看也不能看了,这女人他爸那官太大,招惹不起。 他只能笑着打招呼,“小桐呀……摘菊花呢!忙吧,我先走了……”然后转身就走,跟身后有狼撵一样。 林雨桐看看王树生,再想想之前李花花的样子。农村的媳妇子,除了出门办事的时候收拾收拾,其他时候忙的呀,多是邋遢的。李花花要出门,收拾利索不奇怪。奇怪的是正是用钱的时候,愁都愁死人了,早起怕是还给留在家里的孩子做好一天吃的饭,这才能出门。若是如此,她该是穿的很利索,但应该是一身油烟味儿,而不是一股子香皂的味道和一种劣质的洗发水的味道。 晚上洗澡的多,若是早上洗澡,头发的状态就不对。 再想想李花花说的话,李花花唾王树生那一口,桐桐没猜到十分,也猜到八|九分了。这次是王树生没算计成,李花花动心了,临时却改了主意了。有时候心里能想,但大多数人是做不出来了。于是,李花花悬崖勒马了。但换个人呢?换谁四爷都会防备的,这点伎俩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但是,动了这个心思不算,还企图拉人下水,这事就很恶了。 她拎着一篮子菊花慢慢往回走,这玩意得冲洗得浸泡,回头要酿菊花酒的。 晌午把柿子树上的软柿子挑了几个摘下来了,家里做了不少的柿子饼。桐桐挨家挨户的给送几个,都叫尝尝。这玩意挺费油费糖的,舍得做的人家不多。等送到苏环婶子家,家里也正在吃饭。 苏环接过去,给桐桐盛了一碗酱豆,“才晒好的,你尝尝。” 林雨桐笑着接了,“我奶奶爱吃酱豆,往年都是我大姐在家晒,如今我大姐夫要调动工作,她估计也没顾上。刚好,回头给把这给我奶奶捎去。” 然后当天晚上,白彩儿就那么得有五六斤干酱豆给送过来了,“一碗够干啥的,今年晒的多,把这都带上。” 林雨桐就笑着接了,拿了两身女孩子穿的衣裳,都是新的,育莲和育蓉给金明明买的,可他们总是估算错金明明的成长速度,买回来就小了,她干脆给白彩儿,“秀秀和云云能穿,金明明窜的太快了,这衣服回来一试,着不住肚脐眼。” 白彩儿就顺势拿了,两人顺便说了几句闲话,桐桐就问说,“几家跟我打听谁家新买的院子交了定钱不想要了,他们想买!你听说过谁家不打算要了?” 白彩儿摇头,“真没有!我家那个也要定了,不过钱没交完。”而后低声说,“王树生应承下来了,说是下个月五号之前肯定给我。” 下个月五号! 看来这家伙很着急了。 送走了白彩儿,金丝又来了。她这已经五天来家里第三次了。为了啥事呢?为了当年王根生和王树生强行从家里借走的六百块钱。 当时怕这钱不干净的,连累周海潮丢了工作,因此在派出所的时候就不敢承认他们借给过对方钱。而今时过境迁了,这两人也回来了。六百也不是个小数目,金丝的意思是想要回来。 周海潮常年在外面工作,在村上人缘不是太好,也不是有势力的人家。金丝就希望金家出面帮个忙,“老四跟王根生不是朋友么?给说一声,暂时还不上都没事,哪怕每月十块二十块呢,慢慢还!小桐呀,姑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雨桐马上就道,“这事其实好办!但现在王根生住院,她肯定暂时还不了。但是,这兄弟俩个,一般是王根生听王树生的。趁着王树生才出来,还不敢怎么着的时候,你叫我姑父上门,叫王树生补上这一道手续不就完了吗?要回来多少算多少。再不行,你最起码得知道王树生是咋想的,对吧?人家说不定也没想着耍赖呢。就是让四海去说和,总得是人家不愿意,我们才能帮着说和吧。” 这话也是正经道理! 金丝急匆匆的又走了! 杨淑慧心里叹气,完了,王树生又得倒霉了。其实弄几块狗骨头讹诈这个事,也没那么严重吧。 林雨桐低声道:“王树生叫李花花去勾引四海,打算拿住把柄。” 杨淑慧脸都气白了,“这狗怂东西!我找他去……” “妈!”林雨桐拦住了,“这事李花花不干,跟我说了。你别管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金印在边上叹气,“这就是有钱的坏处!男人有钱有权之后,就是这样子的!咱一般人看不见,但其实呢……后头的花花事一堆一堆的!这不是你不想人家就不算计,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他第一次主动提出了,“房子该盖还是要盖的,只是能走就走吧,别窝在这小地方了。” 本来就不是这个环境的人,非要窝在这里。别人不说你们心里本是打算把这一片给带动起来的,总是以为你们没能耐走出去。 人就是这样的!好似在外面把事做大了,才是本事。门边上的,倒是少了几分敬畏。 到了外面免不了这样那样的算计,可门边人的算计……时间长了,结冤仇呀! 四爷回来的时候,金印就是这么说的,“能走就走,院子该盖还盖,我跟你妈搬过去住。你们有时间回来小住就行。你大哥和三哥在家呢,我们肯定是不放心的。”说着就看桐桐,“王树生那样的东西,你想收拾他,爸知道就是抬抬手的事!可是小桐呀,这有啥意义呢?这人啊,就是这样的。从来都是外人夸你,自家人损你。你越是有钱,害眼红病的人就越多。收拾了一个王树生,后面多的是李树生张树生,这又是何必呢?” 桐桐就看四爷,四爷点点头,这事就暂且放下了。不过是早起桐桐跟四爷一起上班,下班的时候桐桐过去接。而白天的时候,金印去厂子里,确保绝对不叫儿子落单。 四爷真的是在与人为善,去县城办事的时候,还专门去看了王根生。 王根生面色不好,四爷又给塞了一千块钱,“先养身体,别的不要多想。” 钱王根生拿了,咬牙切齿的,“王树生这狗东西,我跟他没完。” 四爷就说,“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看你这次差点没把命搭上,到底是咋落水的?还有印象没?” 被人撞了一下,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好说!周围也有几个人,到底是谁撞的更不知道。 “算了,过去了,活着就行。”四爷还安慰说,“王树生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那个姑父,追着他要债了。当年你们到底咋弄的我也知道,不过周海潮这人……心思沉的很。不要看只是一个学校管后勤的……这人路子野!有钱,路子趟的宽。你以为他的钱只是那十年从财东家抢来的古董?有那个,不全是!他负责给学校建校舍,当时工地上据说是挖出东西了……” 王根生愕然,“真的假的?” “有人私下说,我也没见,倒是真不知道真假。” 但是王根生还是信的,盖学校的地方原本就是坟场,是平了坟之后在上面盖的学校。好些人在老院子里盖房子,一拆就能发现可多铜钱银元呢,更何况事老坟场,发现啥都不奇怪。 两人闲聊,东拉西扯的,那个话题只是其中的一个,半个多小时之后四爷就告辞。 出去之后上了车,破车也给配备了个司机,桐桐不叫自己开车了。 临走的时候朝医院看了一眼,心说,叫桐桐收拾你们,其实是给了你们活路的。爷等闲不爱搭理这种小虾米,奈何有人非过线的蹦跶,触碰到桐桐最不能忍耐的点了。 是的!弄几块狗骨头讹诈,哪怕抱个鸡往车轱辘下扔,这种事桐桐笑笑就过了,压根不会生气。但手段脏的没了下线,这个事不给她个了结,她心里不得劲。 行吧!爷送王树生一程。 四爷干啥了吗?四爷就很讲人情的去看望了王根生,跟王根生聊了聊。 聊了王根生关心的问题,仅此而已。 王根生跟同一个病房的吹呢,“那是我哥们,打小一块活尿泥的!这小子现在发了,老丈人当官的,牛气的很!” 同一个病房的就说,“人家那东西是真好,咱得承认这一点。” 那也对! 就有人搭话,“咋听说谁在老物件上发财了?这玩意现在可值钱了,我村里就有人拿个尿壶换了三千块!” 是吗? “你不知道?好些人老宅子现在可多城里人来,啥老家具,老门窗,都要的!”说着就说,“职中跟前就是发现了个老墓……夏天的死后一场大雨给冲的,说是一个放羊的过去放羊,羊掉到冲出来的沟里去了……后来听说来了专家,说是一个公主墓还是郡主墓的,弄不清……” 然后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感情大家都知道这个事,最近闹的最热的也是这个事。 可对才回来的自己来说,自己是头一次听说。 同理,王树生八成也不知道。 王根生没再多的住院,叫大夫给开了药,当时就回了家。一回来王树生就上门,晚上的时候李花花瞪王根生,“你再敢跟他来往,咱就别过了。” 王根生低声道,“敢卖我媳妇,他是嫌命长!你去,开门去,只当那些事没跟我说过!你等着,你男人要是给你把这个仇报不了,下辈子真就去当个活王八!” 李花花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开门去了。门一开,就去院里剥苞米去了。 王树生讪讪的,一进屋,王根生还跟以前一眼,“哥,你来了!狗X的那一天到底是谁把我推下去的,你看见了没有?” “没有!怕不是谁的捞鱼杆把你撞下去了?” 有可能!王根生也不深问了,“算我倒霉!”说着就又道,“回来的时候碰见周海潮,这货半路上拦住我要债呢,他找你没有?” 找了!我没搭理,谁认账他的账呀! 王根生就低声说,“哥,你不知道,职中那边有个古墓,周海潮发家发大了!老物价那价钱,几百万都是小数目的。听说是个公主墓……陪葬都是皇宫里的东西。周海潮这个狗东西不言不语的,闹不好家产比老四多的多。就六百块钱,还咬着不必放……” 对于急着弄钱的王树生来说,这无疑是个重要的消息。他聊了一会子,以时间不早为由,告辞走人了。 李花花关了门,进屋看王根生,“说那么些屁叨话干啥?” 王根生冷笑一声,“敢欺负我媳妇,我要他的命!” 王树生越想信越热,还得拿住周海潮,这货也是能耐,白天找周海潮,说是要钱也行,晚上上家去里,今晚上就有钱给了。 周海潮当然就去了,去的时候就王树生的媳妇在家呢,“叔,你等等,树生说你来了就叫你等着就行,他马上回来。” 行吧!等着吧。 等到大门一响,咔嚓一关,这年轻媳妇蹭的一下把衣服撩起来了,周海潮吓了一跳,才要往出跑,就被王树生给拦住了,“海潮叔,你这可不讲究了!怎么能欺负侄儿媳妇呢?这我要是叫嚷起来,你说你得是啥罪过?” 周海潮忙道:“钱不要了,这事再不提了。” 这可不行! 王树生押着周海潮到媳妇边上,用借来的相机咔嚓咔嚓的照了几张照片,而后拍了拍周海潮的脸,“先拿三千块钱来,要不要你的工作得没了,贪污要是查了,你说不定还得蹲进去。” 周海潮没法子,带着王树生出门回家,从家里取了三千的现金,给王树生。 王树生把钱拿了,却道,“哎哟!没拿相机。这么着,明儿吧,明儿也不用去我家,咱就在巷子口见面,我把胶卷给你。” 这种无赖,周海潮能怎么办?行!明儿巷子口见。 有了这三千,王树生当天晚上就给白彩儿送了两千,“这是给娃的生活费,你拿着吧。” 白彩儿把钱拿了,也没问钱是哪里来的。里面赵大用喊了,“去了半天还舍不得回来?” “就回来!”白彩儿看了王树生一眼,一句话都没多说,拿着钱就回家,把门关上了。 王树生在门口站了站,回去给了媳妇一千,“给,拿着。” 她媳妇一边哭一边骂,手里攥着钱数了数,放到一边,而后抬手啪啪啪的朝王树生的脸上扇,“要不是实在解不开锅了,娃都没法子养活……我把你个挨千刀……” 行了!行了!咱不说了。 这事办的,王树生憋气不憋气?还是得有钱,得捞一把大的。这事周海潮憋气,可作为男人的王树生更他娘的憋气!第二天拉了周海潮,问说:“古墓在哪里?今晚你带我去认地方?” 这货疯了吧!古墓报上去就是受保护的,谁敢打主意,绝对的重刑! 周海潮才想说这话,结果看见王树生阴恻恻的眼睛,还有那相机,他把话咽下去了,“我今儿要去学校,晚上九点,学校门口见,我指给你……” 成! 周海潮真的去指了,王树生也真的认下了。但是,周海潮能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偷摸弄来那么些钱财,这货能不是个精明的? 他知道这事得完蛋,怎么办呢?抓紧提前办退休。如今这工作难找,有个要退休的,利索的很,走人吧。 一办完,周海潮就去报案了!在县局报案的。从怎么要债,怎么被勒索胁迫,都一一说了,“他肯定是打古墓的主意,这东西要紧,可不敢叫人毁了。” 这是个大案子,但是呢,不现场捉住,都拿不住这些人。 人家办案,有目标了,当然就要盯住,为的就是人赃俱获。 然后等天冷的时候,很突然的,听说王树生被摁住了!原因是,意图偷掘古墓。 哎哟!这个王树生呀,这次可真是把事情给弄大了。这是刚要动手,被摁住了。这要是真动手了,这就是死刑呀!可就算是被摁住了,这也得是个无期吧! 巷子里的人站在门口议论纷纷,正说着呢,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哭嚎之声。这声音不是白彩儿是谁?! 苏环低声呵斥:“不嫌弃丢人?!” 白彩儿压抑不住了,就是突然的觉得悲从中来,有一块地方顿顿的疼,疼的连喘口气都难受。 紧跟着又听说,王树生的媳妇领着孩子,站在王根生家门口,叫骂不住!说是王根生恨王树生当年在派出所咬出他的事,先给王树生出主意,又告发王树生,这就是报复。 王根生可不认,“石场那边私人能承包了,我跟几个人一块在石场问承包的事,一去就是一个多月,都是咱村上的人,你问问去,那么些人一块吃一块住,我离开不离开过,他们知道!” 是!王根生没举报,但这主意是不是王根生出的,这就不好说了。 李花花知道是自家男人出的主意,心里快意的很。 底下私下怎么传王根生的,王根生也不在乎。反正媳妇孩子热炕头,给石场跑跑销路,日子也能过。别管我怎么算计的,反正我没犯法!以老四对自己的了解,应该能猜出来是自己干的。 但是,老四是不会揭穿自己的!犯不上! 他笃定他利用的四爷的消息,而杨淑慧和金印却不这么想。 小桐想收拾王树生,家里拦住了。但是,王树生还是出事了!杨淑慧保证,桐桐啥也没干! 金印就看老伴儿:那你说谁干的? 杨淑慧看那个坐在客厅里,斯斯文文的看报纸的儿子,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金印:反正不是我儿子! 第 928 章 流金岁月(59)加更 流金岁月(59) 本想在乡下,得一大自在。 可乡下这本土生本土长的,是是非非太多,得来的现在是一大大的不自在。 既然不自在,再加上发展受限,就不得往出走一步。 去哪里呢? 四爷在地图上点了点,“省城,咱自己有地皮!除了市里的地皮,关键得是厂子。这里……这里如今属于平洲地区,但是,这地方跟省城接壤。而这里呢,又是矿区。之后呀,肯定会有资源整合。也就是说,这里得形成一个独立的工业园区。厂子暂时挪到这里。” 但这里现在啥都没有,地是咱的不行,厂区的建设也得需要时间门。 是啊!还需要时间门。 “不着急,慢慢来!” 也对,不着急,时间门有的是,急什么? 反正四爷在天冷之后频繁往省城去,事情确实是不难办。也得承认,林双朝的职位在那里放着,有人脉的情况下,事情很好办。要是没有这个面子,一件事跑十次未必跑的下来。但现在呢,就是找个熟人,然后一个电话,手续帮着办好再给送到手里的情况都非常常见。 这件事顺利,四爷还顺便办了一件事,育莲工作的事,“刚得的消息,说是要办一个聋哑人学校,公办,教师带编制。不过教师得有一年的培训时间门,如今比较缺专业老师!刚开始招收的学生,年龄应该比较小,从幼师中选一部分进行培训,带低年级的聋哑孩子……” 育莲很合适!关键是她是脾气真好,不急不躁的。去这样的学校,只要有耐心,对学生态度好,其实是没有什么教学压力的。 林雨桐当时就给大姐夫打电话,“姐夫快去报道了吧?” 是啊!再有一个月多了。 “刚好,我大姐这个工作,培训是从元月份开始,我把电话给你,你给人家联系一下,带我姐去报个名。叫她回来就先把工作辞了,准备搬家吧!” 这可当真是惊喜的很,“是四海用啥人情换的吧?” 四爷没说,那就是问题不大。桐桐就说,“你抓紧,这个机会只这一次,只怕以后想碰可不大容易了。” 雷智平连声的应着,等挂了电话,同事就问:“这是工作定下来了。” “聋哑学校,挺好的!稳当。” 是啊!这个机会真的不好碰。这要不是人脉圈子广,不可能才一有消息,人家就把机会抓住了。 育蓉知道的时候还纳闷呢,“有这个学校吗?那个谁不是在教育部门,咋都没告诉我一声?” 高城就说,“没告诉你就是觉得交情没到那个份上。或是人家有啥事要办,但是知道你办不了。” 育蓉抬手拍他,“少胡扯,我办不到,四海就能办到了?用的不都是爸的关系?” 你可拉倒吧!这压根就不是一码子事。 那是怎么一码子事呢? 就是单纯的,自家那边要建厂,这是个大工程。省城那边的建筑公司而今的日子也不好过,一年到头干的不停,但是都是欠债。给好些单位盖房子,结果后续钱款不能到位。自家是个不赊账的,严格按照合同办事。那这种不拖欠工程款的工程,可太招人喜欢了。找四爷的人多的很,人家过来跟四爷拉关系的时候,这个介绍的中间门人漏话了,四爷把工程给对方,对方给育蓉一个名额。 育蓉本身条件够,那这事就很顺利。对方的资质也够,四爷权衡了一下,觉得可行,事这不是就定下了。这中间门人肯定是认识林双朝,也了解林家,要不然不会提出这个的。四爷只是顺势!这一种用法,怎么说呢?中间门没有不能对人言的。 都是没有违规的操作。 林双朝知道四爷选的地方之后,专门给四爷打电话,“……你呀,眼光是真好!而今有人在会上提议,省城朝东,申请高新科技园区。省城朝南,申请工业园区。工业园区将矿区涵盖其中,你这个眼光是毒!” “东边郊区,靠山的位置,我也买了一片地。当时是考虑到卫星城市的问题,那片地正好在两城的中间门位置……看来现在也是划入高新区了?” 东边哪一块? 四爷就说了大致位置,林双朝对着地图一点,“是!在高新区。这一片面积不小呀。” “都是山下的滩涂荒地,面积是不小。” 林双朝心说,这地方离山这么近,不管是盖酒店,还是将来开发房地产,都是特别好的。只这一块地放在这里,价值就不低。 没法子,看事的高度不一样,这选择就不一样。自家的女婿买了最有价值的地方,但是,这又不怕人指摘。因为买地在两年之前,而如今规划高新园区,迄今还都是草案,明年能批下来就不错了。这还真就不怕谁去说。 这么一想,还是觉得自家这个女婿怎么看怎么合适。他就说,“要是搬到省城,如今的住房能叫你们住的合适的只怕也不太多。到时候先搬过来住,房子的事慢慢看。” 四爷应着,两人聊了好一会子才挂了电话。 吴秀珍看林双朝,“育蓉一直喊着想搬过来住,你不愿意。现在是想着叫小桐和四海带着孩子回来住?” “嗯!”林双朝转了转脖子,“明年吧……明年估计小桐和四海能住回来。回头你把楼上的房间门给收拾收拾。给育才留一间门就行。” 行吧!住回了一个也好,家里一天天的冷冷清清的,过的没滋没味的。 才说没滋没味的呢,这天中午,家里的电话就响了,是小姑子的电话,“嫂子,我孙子病了,啥病我也学不上来……县医院说得去省城,叫我哥派个车接一下。” 说的好不轻松!还派车接一下。 她皱眉,“是啥病?急症的话,医院有救护车,会安排的。要不是急症,只是说县里的医疗水平不够,那你就坐火车来,我叫育蓉过去接你。” 林小姑就把电话先挂了,隔了一会子又打来,“医生说是啥肝炎,慢性病,不急,但得去省城瞧瞧……我一个人弄不了,还得带立住两口子和娃,得住家里……” 吴秀珍一听就不乐意了,自家还有外孙住呢,育蓉家的山山除了周末和放假,都在这边住。娃白天要上学,就晚上在家。这啥肝炎到底是啥样的肝炎呀?听育蓉说好些孩子都查出乙型肝炎了。这玩意是传染的。 她就直说了,“在医院住着吧,这边老的老小的小,你哥的身体要是出问题了,这是大事,不是开玩笑的。怎么能住过来?不成!就去医院住吧!我想办法给你找个独立病房……” 电话没说完,那边一把把电话给挂了。 这是吴秀珍这辈子以来,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拒绝小姑子!她回头看婆婆,“这真不是开玩笑的,不能叫住过来。” 老太太点头,“都到她孙子跟前了,更没道理叫你们管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也不要叫育蓉去管。医院的门对谁都开着呢,她去了,人家医生一样给她家瞧病。不是人人都有当官的哥,人家能过,她也能过……” 虽然老太太这么说,吴秀珍还是给育蓉打了电话,“你请一天假,去安排安排。也注意点,别一块吃饭喝水的,小心传染……” 行!知道了。 结果那年轻的两口子带着孩子安排到病房了,林小姑说要过来,“我都查了,我没染上乙肝!我就是去看我妈一眼,这还不成?老太太这么大年龄了,精神头不好了,见一面少一面,不能有个当官的哥,我连亲妈都不能见了吧。” 这话说的,在医院这么大的声。育蓉就说,“行行行,回!” 给带回来了。 人家一副很争气的样子,不在你家吃饭,也不喝你家的水,就是来瞧老太太。给老太太洗衣服——其实衣服天天有保姆洗。 见没啥衣服,就问老太太,“你几天没洗澡了?” 上个周周末洗的吧!大冬天,一个老人一周洗一次就可以了。天天都洗脚的,这就行了。 小姑非说,“我来了,就叫我嫂子歇着,我给你洗吧。” 老太太想早早把这闺女打发走,就点头,“成!你给我洗。” 吴秀珍也没拦着,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跟育蓉在客厅了说话。结果进去得有半个小时吧,就听林小姑嗷的一嗓子给哭出来了,“妈——妈——” 坏了!是摔了吗? 结果不是的,老太太没了! 大冬天的在卫生间门给老人洗澡,水热,蒸汽熏的,老太太憋闷的突发性心脏病,马上就要了命了。 吴秀珍指着出风口:“我给你开开,叮嘱你不要关这个东西……” “风呼呼,咋能不关?!”林小姑哭道,“我咋知道那东西不关就会这么着?” “我叫你把门开一条缝隙,你为啥偷偷的关严实了?” “我也想洗一下,怕你们嫌弃……给关上了……”然后嚎啕大哭,哭老太太。 你说这个事咋弄? 救护车来,确定人没了。 林雨桐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有点懵,洗了个澡把人给洗没了!这种事上哪说理去?一直是吴秀珍这个儿媳妇伺候的,没有出过问题。老太太精神不济,但是身体没有毛病。连头疼脑热都少!亲闺女去了,要给亲妈洗个澡,那谁能说不让闺女给妈洗澡呢? 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了注意事项,可没伺候过老太太的人压根就不知道为啥要那么安排。固执已见,老年人的心脏本就脆弱,结果骤然停止,人没了。 杨淑慧听的唏嘘的,“这有些儿女到世上,就是为了要爹妈的命的!” 第 929 章 流金岁月(60)二合一 流金岁月(60) 事出总是突然的! 尤其是丧事!生可以算,死不可以算。算不来哪一天会死,算不来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林雨桐从没有觉得这个长辈给谁添了多少麻烦。后来这些年,她一直跟着林双朝在外面。从省城住平房,到平洲去独院,再回省城住上了二层的小楼。老太太都没给林双朝惹出过事端。 她很少去外面交际,就怕不定哪句话说错了,给儿子惹下麻烦。精神还好,眼神还好的时候,她会给晚辈做一点针线,她自己的小衣服和袜子都是她自己洗涮的,从不叫儿媳妇沾手。后来精神不好了,眼神也不好了,但是她还是坚持内裤和袜子自己洗,不叫儿媳妇洗,更不会麻烦保姆。吴秀珍从不违逆,但其实老太太眼神不好了,洗不干净。哪怕是老太太洗完了,她再给老太太洗一遍都行。 老太太从不在老家炫耀,也从不会因为谁的求情非要胁迫儿子给谁办事。老太太是有娘家的,娘家还有兄弟活着。但不管是原身的记忆还是换成桐桐这十年,记忆里都没有老太太的娘家。想来,总是有个什么缘故才不来往的。 可能是什么缘故呢?不外乎是她不强迫儿子拉拔娘家。 这些年,乡邻里有没有人求到老太太跟前呢?有的!但老太太宁肯在钱财上给予帮助,也不应承什么事情。她一生只得一子一女,儿子出息了,女儿却一直在乡下。林双朝对妹妹多有包容,钱财上从不吝惜,原因嘛,更多的其实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想叫老太太为难。做母亲从不曾为难儿子,那做儿子又怎舍母亲为难? 可就是这么一个几乎不给人添麻烦的老太太,就这么没了。 金印就急忙问:“那这丧事怎么办?是在省城办呀?还是回来办?要是回来办,林家老宅是你小姑如今住着呢,得叫人收拾了好摆放灵堂……” 林雨桐就叹气,而后起身,“我爸不会想着叫回来办丧事的!我妈在电话里说,我爸视察工作去了,便是快,也得明早才到。” 这是去哪了,这么远呀? “山区。”林雨桐起身,“我们带着孩子先去,等定下来了,我给家里打电话。” 好! 四爷去接孩子去了,两人带了孩子开车,路过县城的时候又接了育莲一家三口。 育莲哭的都不行了,再加上晕车,一停下车就吐的昏天黑地,站都站不住。 除了小姑的哭嚎之声,家里很安静。来来去去的都是来治哀之人。家属悲切可以,像跟乡下似的比着谁的嗓门大来哭丧这却不合适。 育蓉面带愠怒,显然是拿小姑没法子。 林雨桐进出朝小姑那边一扫,抬脚就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小姑。林小姑一下子不哭了,“小桐……没带你姑父和你另外两个表弟来……” “老家的房子你住着呢,你叫我奶奶回去在哪停灵呀?”林雨桐先把人往回诓,“你先回去收拾吧……” 也对!老爷子在老家安葬着呢,老太太还能在外面办丧事? 林小姑利索的往出走,“那我现在就回去?” 嗯!回去吧,赶紧的,“不是买了新宅基地盖了厦房了吗?你回去先把东西搬到那边……我爸这情况,那天的客人必然多,屋子得规整,别弄的乱糟糟的……” 好!旧的都搬走,“巷子里都得腾出来……我想着你爸以前的老单位老同事估计都得去,从各个县里各个地区……这得多少人呀!巷子里不够,说不定还得借用各家的地方……” 嗯!是的!记得都搬走,不能磕碜。 “放心,我肯定给办好!这回的事我真不是有意的……老太太的丧事我一定尽全力……” 好!去忙吧! 眼看着林小姑出了门,林雨桐这才回来。 育蓉看妹夫站在母亲身边跟前来悼念的人寒暄比自己应对的恰当,就转身去屋里守着老太太去了。 桐桐坐在老太太身边,衣服已经换好了,是过年时自己给老太太做的那一身。老太太没舍得穿,而今要穿着走了。 育蓉摸了摸老太太脚上的皮鞋,“你给订做的,轻软的很。从来也不舍得,说是得等育材娶媳妇的时候穿……” 育莲靠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给育材打电话了没有?” 打了!今晚上的火车,明儿许是能到。 这样的丧事只要不是回去办,自有事务局来帮忙安排,什么时候举行追悼会,什么时候火化,安排的很妥帖。 晚上叫老太太在家里呆一晚,得等第二天林双朝回来,在林双朝在家里见一面老太太,再亲自护送老太太去殡仪馆。 林双朝一路的颠簸,在黎明时分回来了。 孩子们在二楼酣睡,桐桐他们都守在楼下,或是靠着,或是歪着,能睡一会子。门一响,就都起来了。 “爸——” 林双朝点头,什么都没问,带着一身寒意进了老太太的房间。而后缓缓的跪下,良久没有起身。 桐桐过去扶了,“爸,接下来的是老太太的后事,您得安排了。” 林双朝搓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泪痕彻底擦去了,“不回老家,就在省城……不铺张不浪费,追悼会后火葬……而后带着骨灰回老家,葬在你爷爷身边……就可以了。不设礼簿,不收礼金……一切从简!” 说着,就一把抓住桐桐的手,“不管你们将来有多大的成就,有多少财富,记住,等我跟你妈走的时候,从你奶奶的例,不要大动干戈,一切从简。” 林雨桐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缓缓点头,“我记下了,一切从简。” 一切从简,这是办事的宗旨。但事不铺张,却很隆重。 姻亲是通知到了,除了林小姑一家,几乎都来了。像是舅舅家,像是金家,像是雷家,以及在省城的高家。因为双泉本就在省城,他们也来了。 来了这里,双泉的父母才知道,双泉的弟妹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儿子也是公务员呀,要是巴结一局领导,那都费劲。可这里呢?乌泱泱一片,都是什么级别呢? 雷智平出面招待姻亲,也就是尽量委婉的约束他们不要过去跟人家在这种场合套近乎。其实,家里的人都很有分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添乱,反正就是觉得别叫人失礼就行了。 高城去帮着招待林双朝的私人朋友和同学,有些人不在这个圈子里,但在别的行业里也做的很好。有些也在这个圈子里,但如林双朝这边位置的却不多。咱也不能慢待人家。于是,高城就去应酬这个人。 育材一直没脱离部队的大环境,灵前育材跟三个姐姐守着。 而林双朝呢,走到哪儿都带着四爷,有什么时候都是叫四爷去办。但基本也没什么要吩咐的,他想到的,四爷早就安排了。他没想到的,四爷也都跟人沟通好了,安排下去了。 杨淑慧看着人家老丈人这么提携自家儿子,就偷偷拽了拽金印的衣摆:看看咱家儿子,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金印一把甩开了:别过分,这是丧事。 丧事是特别熬人的,等育材捧着骨灰盒上了事务局给安排的车,四爷这才给厂里打电话,叫他们通知村里,提前在老爷子身边给老太太挖墓穴出来。 骨灰回去不入老宅的门了,直接去坟场,就近安葬。 在省城,关于老太太去世的具体原因,跟谁都没提。反正是年纪大了,突发了心脏病。老太太精神不大好了,这是都知道的事。因此没人觉得奇怪。 其实,这件事就是个家丑。亲生女儿给母亲洗澡,愣是出了这样的意外。这事便是说出来了,别人就只会指摘林小姑吗?不是! 为啥说家丑不外扬呢?不外乎但凡这样的事说出来,人家不会你说什么外人就信什么的。说是林小姑的问题,说是吴秀珍已经叮嘱过了。可依旧有人会说,吴秀珍要是精心一点,要是多操心一点,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这话说的,叫人辩都无从辩去? 所以,家丑——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叫大家都来谈论这家的二三事吗? 因此,这事也只家里人知道罢了!在省城是一句都没对外说过。林小姑当时那么哭,桐桐一哄她便回来了,且坚信她操持前期丧事这个事,原因无外乎就是:当时嫂子和侄女对外什么也没说,只说很突然的,老太太没了。 一句没提她! 因此林小姑真的把家里给收拾了,也是害怕丧事乱糟糟的,把家里的东西再给祸祸了。问问去,谁家办丧事之后不丢东西?丢的可多了。大到钱财,小到锅碗瓢盆筷子,都有遗失。出于这种考虑,她把东西都搬到二儿子家去了。这边打扫干净,反正当日搬来什么样,给恢复成什么样了。 而后又在巷子里喊人,说自家妈突然没了,是心脏病,得回来办丧事。 然后村上、镇上、县上都知道了,村上的人来帮忙,把巷子里都搭建了棚子。可结果却是,金家都走了,吴家也走了,林双朝并没有带着棺椁回来,那这就不对了。 镇上和县城那边消息灵通,知道不回来了。但人家没必要通知村上。作为林双朝的老家,通过公安系统辗转联系到了雷智平,问可不可以去吊唁。雷智平不敢拿主意,问了四爷,四爷点头,当然可以来了。 于是,人家派了代表来了,送了挽联,参加了追悼会。 可老家还在等呢!这说起来是有丧事了,不看一面看一面呢!不看林家小姑的面子,可还有老四和小桐的面子。这把大家弄的,不知道是不是该等着帮忙。 结果谁知道,厂里来人了,叫了村长,低声把事说了。 这意思是:老四承了大家的情了,丧事跟林小姑无关。 火化这么大的事,林双朝都没通知亲妹妹。吴家金家这样的姻亲都去了,也都去省城参加了追悼会,就是老太太的亲女儿亲外孙没去。 啥意思还不清楚吗?再想想林小姑是带着孙子看病去的,而后老太太就心脏病发了,去世了。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必定老太太的死跟林小姑脱不开干系。 有人就说,肯定是把老太太气的,心脏病犯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怪亲哥恼了。这事太可憎了! 骨灰还没回来,大家就都在私下里传,说是林小姑气死了亲妈。 这话三说两不说的,说到了林小姑的耳边,她这才知道,她没能参加亲妈的葬礼。可她也觉得好生委屈,一边哭一边嚎:不是我气我妈了!真是意外。 她倒是没瞒着,就说了,“那我咋能知道关了排气窗,关了门就能要命呢?我还能有意害我亲妈吗?谁家洗澡不把门关严实,我还不是怕进了冷风,再把老太太给吹感冒了……” 听的人就觉得:你办的这叫个啥事!你嫂子照看的好好的,你非插手!儿媳妇伺候婆婆,尤其是人家儿子出息的情况下,儿媳妇比谁都精心,就怕伺候不好人家亲妈。啥都小心翼翼的,这就对了。就因为你是亲闺女,所以,你啥主意都敢拿!然后出事了吧。谁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这自作主张,能不出事吗?你从没伺候过你妈,要不然不会啥也不知道。这猛不丁的伺候一次,要了你妈的命了。 该咋说? 没法说呀! 但这个时候,大家就觉得林双朝做出任何决定,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无法谅解这个妹妹。不叫参加葬礼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自此之后,再不来往。 林双朝什么话都没说,回来安葬,女婿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弄。 直接去陵地,可以!那就直接去陵地。 村里来帮忙的,都在陵地。好些中年婆娘和小媳妇,看见车了,大老远的哭了起来。这就是一种哭丧,表示这是个很受尊敬的长辈。哭丧哭的热闹,代表着丧事办的好。 这是跟城里截然不同的方式,人家哭丧了,四爷就赶紧安排三岭,“找人在厂门口设席面,快!” 育材抱着骨灰,育莲抱着遗像,骨灰放进提前挖出来的墓穴里,孝子跪下,由大家埋葬。你一锨我一锨,将老太太安葬了。 而后孝子跪下三叩首,答谢乡邻。 大民喊道:“都去厂子门口,今儿育材设席,答谢乡邻亲朋!” 私下里跟村长说,“安排人坐席,不设礼簿。” 育材赶紧再磕头:“我不常回,今儿都得去……” 林雨桐心里点头,自家可以帮着张罗,但必须是育材的事情。 这事厂子有人办,有三岭张罗,两头猪,一百块钱的豆腐,有啥吃啥嘛!县城有卖馒头的,叫人马上去买。事来的仓促,不管上了几个菜,只要有荤有素,量足味道好,就成了。 林双朝不在省城不行,多少大事呢,坐在什么位子上就得担着什么事。尤其是这几年各个企业出现了问题,职工的工资发不下去,一个不小心就是要出乱子的。母亲安葬了,他不能滞留,得回省城了。 儿子和女儿女婿留下,答谢大家。 县上和镇上的领导们过来送他,他跟每个人都重重的握手,而后就真走了。 林雨桐和育莲育蓉给女客敬酒,结果秦引娣急匆匆的过来,“快回去,你小姑在咱们门口……” 行!事交给育莲和育蓉,她直接先回家。 小姑这几天瘦了一圈,只坐在门口的门墩上。巷子里还有人,一般谁家有红白喜事,该帮忙就帮忙,吃席面的时候,一家去一个人,实在亲近的,去两个人便好。这是村里定下的,省的跟吃大户一样,办一次事,把老底子给掏空了。 因此,小姑坐在门墩上抹眼泪,引的这么多人都过来劝。 桃嫂子就说,“人已经没有了,你哥你侄儿侄女都在气头上呢,你在这里哭干啥嘛?”关键是这在金家的门口哭,很不像个样子,谁家还没个忌讳了? 小姑心里正难受呢,哪里容的了别人说她!就道,“我找我侄女来的,又没上你家的门,关你啥事?” 桃嫂子就说,“你在我金家门口哭呢,还觉得不关我的事?” 桃嫂子的男人金锁是金家本家,宗族就是这么论的!有人欺负到姓金的门上了,本家说这就是我家的门上,别人都不敢说这不对。 林小姑才要回嘴,就见桐桐回来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你爸呢?你妈呢?我要问问,为啥不叫我送葬。这回的事,就我一个人错了?” 林雨桐就站在门口问她,“那你觉得谁错了?你孙子查出乙肝,你非要带着住到家里。这事搁在谁家能行?你知道我爸爸身体要出问题了,是多大的事吗?你知道多少人工资发不下去,得上面做决定想办法吗?你查出你家孩子有乙肝,我爸爸想的是,为啥这么大面积的冒出了乙肝,得赶紧汇报,得赶紧叫人调查,得赶紧想办法……你觉得,要是当时同意你们住到家里,你绝对不会给我奶奶洗澡,不洗澡就没事,对吧?你是这样想的?” 就是的!我回娘家,凭啥不能住家里?! “那你之前一直住的地方不是娘家?林家的房子不是你住的?这几年你哪一天不是住在娘家的?你的儿媳妇都是在娘家的房子里娶的!但是你现在既然不认,那好办!”说着就说桃嫂子,“麻烦嫂子去厂门口跟四海说一声,就说林家的后人用不上那个宅院了,就交还给集体。宅基地还是咱村的,房子也给咱村,五保户的房子也不用村上花钱修了,叫直接挪过去就行!” 小姑大惊,“你疯了,房子盖的严严整整的,给两千都不卖!” 桐桐就不说话了,只看她。 小姑哭的呀,还是起身。她知道,侄女把事做绝了,把自己从林家老宅里撵出去,这就是态度! 这辈子,自己是再无娘家可回了! 而今再想想侄女之前的安排,叫自己搬完自己的东西,就是为了撵自己方便的。叫自己操办前期的丧事,就是要自己自爆其丑的。 自己这一找来,她把这话直接甩出来了,一点脸面都没留。 从侄女家离开,她去了父母的坟前,失声痛哭。 哭?哭能换回老太太吗? 大家一看这态度,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是彻底翻脸了。翻脸了,他三个儿子的差事转脸就被人抢去了。冬灌浇地正干着呢,人家说大家反映了,说是你们哥仨干的不好,不要你们当抽水员了。 这边差事才丢了,那边连秀娟那女人都敢欺负了!想再要钱,那可不能够了。 小姑家的二儿媳妇跟秀娟打了一架,秀娟也往地上一躺,你也给我瞧病吧。 这事怎么弄呢?俩俩抵消吧。 但没人看着秀娟了,秀娟敢瞎蹦跶吗?她败诉了呀,两万块钱的赔偿金她还没给了。金老四和小桐没来催……可要是再敢瞎折腾,他们定是会催的。 这秀娟也是能人,找了王根生上门说和,意思是分期还,绝对不会逃避。 那种营生秀娟肯定是做不成了,被派出所盯着呢。她也是狠,直接给男人离婚了。然后招赘了一个男人,这男人是石场的矿工,而今拿了一笔钱算是买断工龄了。两人也买了新宅基地,虽然已经很偏很偏了。但是偏有偏的用处,那男人五大三粗的,家里原本是杀猪的。这么偏的地方,人家弄了个杀猪场。卖起了猪肉。 那男人很厉害,秀娟敢胡撩骚,男人抬手就打!这肯定是有人养了,不缺吃穿,手里宽松,在家里干一点翻肠子洗内脏的活,就能比一般的农村媳妇过的好的多。 当然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就是说现在,林雨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小姑把脸翻的很彻底。 而后估摸着林双朝和吴秀珍到家了,她就把电话打过去,“……这件事到此为止!林家的房彻底还给村上,以后便是想回乡,我这边有地方住。小姑的电话也不用接了……” 吴秀珍‘嗯’了两声,林双朝就把电话接过去,“小桐,村里的孩子,染上乙肝的多吗?” “就我知道的,已经七八个。” “看顾好孩子,不行就提前给孩子转到省城吧。”林双朝说着就道,“别的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都不重要。” 好! 然后隔了一周,县上突然通知,要免费给孩子们体检。说是上面下了文了! 村里好多人开始说:其实林双朝是个好官! 是啊!他是个好官! 第 930 章 流金岁月(61)三更 流金岁月(61) 老人去世了,悲痛会有的!丧事办完,慢慢的,那点悲痛也会淡去。偶尔想起,想起的也是老太太的好。 论起跟老太太亲近,育莲和育蓉应该更甚一些。原身属于敏感不爱跟人交流的人,育材的成长几乎都在父母身边,没有跟老太太回乡下生活过。 到了金明明金锏这么大的孩子身上,那就更不可能有多大的感情了。就像是金明明,一年就假期过去。老太太肯定对孩子们都很好,但是孩子小,不是朝夕相处的人,他们对感情的接纳度是有限的。 孩子就知道,没了一个亲人。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不过,林雨桐觉得老太太没了之后,是不是对林双朝有点影响呢? 这几天几乎天天晚上,林双朝都会打个电话来。这几天又在下面视察,但是住的地方有电话的,他就又打了电话来。 林雨桐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找四爷说什么事呢,结果并不是,单纯的就是打给自己的。 这是怎么了?接受不必了老太太的突然离世? 可也已经步入老年的人丧母,何至于此? 林雨桐接到电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似林双朝也不用自己给起话头,他先开了他想说的话题,都是说以前的事,“……你们跟你奶奶在乡下,现在想想,都没细细的问过你们……” 林雨桐就说,“大队上挺照顾的,我们过的其实挺好的!我奶奶农忙的时候忙着送个水,就这么一点事。我们三个呀,拿的工分也不少。女孩子的饭量又不大,吃是吃的饱的。跟其他一些下乡去偏远地方的知青比,我们真的过的要好的多。后来知道大多数知青过的日子之后,您看,就连我二姐都再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可见,当时我妈的安排是对的!四个子女,只能留一下。育材最小,留在了身边,把我们安排回老家,在亲人的照顾下生活的很好。只是我妈没料到育材的主意那么大,自己跑去当兵了。没留下我在身边,这个事我从没怨怪过!育材的那时候小,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知道他之后会去当兵。若是都知道,我想,你们一定会把我留在身边的……” 林双朝就叹气,看床头放着一份报纸,是一份省内的日报。这已经是半月前的报纸了,但他一直带着。这报纸上有一则很小的报道:某知名女作家自杀了。 作家当真是个特别敏感的群体。 当看到这份报道的时候他吓坏了,一晚上一晚上的做噩梦。尤其是想到小桐那些年写的那些东西,怎能不后怕? 所以在电话里他就说:“不管什么事情,你要告诉我。四海对你好,这是最好的了!四海要是对你不好,爸爸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好的!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林双朝现在这么敏感到底是为什么的。 四爷就叹气,“这几天白天也开始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抽出三五分钟的时间,但总也打!” 说什么了? “说私生活!说男人有钱就要洁身自好云云……” 林雨桐心里就咯噔一下,心里老不得劲了,老林这是心态有问题了呀! 四爷也发愁,“给家里打个电话,看有什么特别的没有?” 吴秀珍一肚子的话要往出倒:“你爸……现在婆婆妈妈的,许是你大姐和二姐都在跟前,育材在部队日常训练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倒是不常念叨了!可几乎是天天跟我念叨你。这次下去视察的时候好好的跟我发脾气,说我是当妈的,平时没事了,得多跟你说说话……你说他讲不讲道理?不叫用公家电话费的是他,而今叫多给你打电话的还是他!这不是诚心找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偏心呢,只偏心城里的女儿,瞧不上在乡下的!”说着,她自己都笑,“可天地良心,这些年,家里吃的用的,多是你孝敬的!谁不知道你爸有个大作家女儿,都出了文集了,版权一年拿好多钱,家里压根不缺钱用……” 那这问题可有点大。 吴秀珍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光是说我,还说你二姐,说你二姐一天天的只知道钻营,连亲妹妹都不关心。你二姐被骂懵,都不知道为啥的。问你爸说,她这种一个月挣百十来块的人,要怎么去关心富的流油的妹妹。把你爸问的差点问恼了!” 林雨桐心里崩的紧紧的,这状态真的很不对。她尽量不动声色的问,“这么着多久了?” 吴秀珍就道,“就这段时间吧!你奶奶没了,你爸有那么几天回来不爱说话。可这紧跟着,话多的不得了。以前是多好脾气的一个人呀,现在动辄就发火。怕是你奶奶的事对他有些影响吧。” 可听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没了,做儿子的回来沉默,有些怅然,这是正常的。在外面不能表现出来,独处或是在家里的时候,回归了家庭,想起了母亲,这是正常的反应。 可动辄发火,这就不对了。也不是工作的问题,那你说这是什么问题呢? 林雨桐挂了电话,又给育蓉打电话。育蓉一拿电话就抱怨,“爸现在可怪了,三句话不离你。我们还想着是老太太没了,家里冷清了,怕是爸心里不得劲。所以我跟大姐这段时间都是换着回家的。只要他不下去视察,只要他回家,不是我在家,就是大姐在家。结果呢?老提起你。要不是身体定期检查,我都怀疑爸是哪里出问题了。这怎么着了,有个孩子在就行了呗!犟得很,见不到谁,大概就想谁吧!要不,你周末跟四海带着孩子常回来……” 这话听着更瘆得慌。 四爷就皱眉,问桐桐:“……不是身体的问题?” 林雨桐很笃定,“我偷着给号脉,身体很好。是长寿的脉象!” “那就是……心理出问题了?”可到那个位子上的人,心理出问题的概率,跟麻绳穿进绣花针里的概率是一样的,感觉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林雨桐就一筹莫展。 这事怎么弄呢?四爷就说,“要不然,过了年,提前去省城。你跟孩子住过去!” 那边的厂子没建好,这边不能停的。关键是四爷不想彻底停了这边,核心将来挪过去,但这里能做配件。他是这么安排的。有这个厂子在,周围的人还可找到活钱。厂子的安排就很麻烦了。 四爷就说,“这边迟早是要撒手的,我正好半撒手看看,找的人能不能担事。” 也成吧! 这事定了之后,四爷和桐桐就得跟金印和杨淑慧商量,意思是开年之后,孩子开学之前,彻底的搬去省城。 金印很愿意,真要是为了孩子好,就不该留着。自己也不是很老,家里的一摊子自己看顾不了?再说,还有大民和三岭呢。 杨淑慧把孙子揽在怀里,孙女亲昵的趴在背上,她前摇后晃的,带着两孩子一起晃悠。话说的很干脆,“别当我们不乐意,我们可乐意了!那地方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方?小桐每天教孩子背书,那书里咋说的?孟母三迁……咱家金斗都会背的,昔孟母,择邻处……还有那谁千金买邻……那不都是书上的道理。我是没念那么多书,可也知道,孩子是有样学样。周围都是啥样的人,娃就学成了啥样的人……我跟你爸心里明白着呢。” 四爷就说,“虽然我们住那边,但咱自己得有房子。等房子收拾好了,你跟我爸啥时候想去住,就过去住。孩子们十天半月的总能见一回……” 行!咋都行。 林雨桐还叫表姑暂时在家,“那边那么大的院子,总得有人收拾。回头都搬过去,我要是想回来,随时就能回来……” 交代了很多,外面的事四爷安排。但是在过完年之后,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去省城定居了。 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家里就只老两口带着育蓉家的小子。一楼是林双朝和吴秀珍住一个房间,一个书房,老太太的房间收拾出来,叫育蓉家的小子住了。 二楼彻底就空下来了,给育才留了一个房间,四爷和桐桐占了二楼的主卧,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房间。二楼朝上还有一个阁楼。阁楼分了两个小小的房间,以前作为杂物房的。现在杂物也清理了,一个是保姆住的,一个是留的客房。 四爷和桐桐先看主卧,主卧特别大,是个套间,有独立的阳台,放着书架书案。有个小内室,给桐桐布置成书房了。 说实话,布置的很好。 吴秀珍就笑,“你爸亲自给安排的。我真是觉得,你爸大概真是老了……” 林雨桐心里忐忑的呀,就怕老林是心理上出了问题了。 许是知道她住回来了,老林今儿回来的特别早,下班时间刚过就回来了。回来笑声朗朗,看见金明明和金锏在院子里玩就背着一个抱着一个回来了。 是的!老林可放心了,觉得住过来,能随时开导!省的不定为啥的又想不开了。 而林雨桐呢,在饭后去给老林送茶的时候,偶尔在老林的书架上瞥见了《三毛文集》。 老林怎么有时间看这个了? 抬脚才要走,她突然愣住了,好似前不久吧,三毛自杀了。 三毛是个女作家,自己也是。 原身是个文学青年,她留下的文字很压抑。 所以,老林所有的焦躁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担心自己这个搞文学的女儿太敏感,走了歧路。 她站住脚,看老林,“爸!” 嗯? 林雨桐就笑,“我在写历史小说。” 哦? “我最近一直在读史,从波澜壮阔的历史里趟一次,就觉得心胸从没有过的开阔……” 老林眼圈红了,而后应了一声好…… 第 931 章 流金岁月(62)二合一 流金岁月(62) 天不亮,桐桐就睁开了眼。 换了个陌生的地方,她其实睡的很警醒。这更接近了一种本能。 睁开眼了,侧耳听了听,是保姆轻手轻脚的下楼去了。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自己平时起床的时间了。坚持锻炼,是习惯,这也是一种本能。 懒散是状态,跟早起锻炼并不矛盾。 至于四爷,不能强迫他现在就起身。如今的条件,忙起来就是在外面奔忙的,很多路得两只脚去丈量,他不缺早上这点锻炼。 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起来了。简单的洗漱了,而后更加轻手轻脚的下楼。 下去的时候林双朝愣了一下。他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早起洗漱之后一杯温水,而后换了运动鞋锻炼半个小时,每天如此。若是天气不好,那也会在门口遮风雨的地方原地运动一会子的。 今儿才要出门,就见桐桐起身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怎么?换了环境不习惯?” 林雨桐就笑,“我每天也这个点起来,必是要在院子里打一趟太极的。” 能坚持锻炼,这是积极的生活态度呀。 林双朝朝外指了指,“一起?” 好啊! 桐桐也换了鞋,跟着林双朝一起去锻炼。 这个小区的环境那自是不必说的,当真是极好的。在小区中沿着路小跑,会有彼此碰见的时候,大家都是点头微笑或是抬手打个招呼,不是有工作要私下沟通的话,大家的时间都挺紧的,锻炼一般是互不打搅。 林雨桐跟着林双朝跑了二十分钟,而后慢下来,缓缓的散步往家走。 林双朝这才问,“看的出来,是在坚持锻炼。就得如此!人呐,得先有个好身板。看史书是对的,一个人到这世上短短几十年,谁的人生也不是一马平川的!起起伏伏才是人生常态。世人呀,总是看这个人光鲜亮丽的时候,且不知道,为了这光鲜亮丽,背后都经历了什么。看看史书上起起伏伏、世事更迭和人生无常,就觉得没有什么是闯不过去。” 林雨桐就笑,“是!我在写一篇大长篇小说,写女帝的。完成之后,您要有空,您帮我看看。” 真在写呀?这得熟读唐之前的历史呀。 “已经完成了一半了,看在今年夏天之前能不能完成初稿。”林雨桐就道,“前面一部分,已经有编辑看过了。出版的事基本定下来了,校对之后说不定今年年末就能出版。” 林双朝就笑,“好!今年过年我就有礼物送人了。” 林雨桐就笑,之前就出版社将自己的所有的中短篇小说搜集起来,出了一本文集,因为里面的一半几乎都在改编了电视电视剧,所以,这书卖的不错。但是样书却被林双朝送人了。且是送了很多人!还有很多人主动去买,然后抽空读了,就是为了跟他说的时候有话题。据说,有下属跟他聊这个,他跟人家多聊了半个小时。 是啊!人到了这个年纪,自己的一生到了这个位置,还能进多少,各自心里都有数。到了这个份上,自己有多大成就早就不是他们关注的事了。反倒是儿女,成了精神上的另一种慰藉。 别人的子女都是什么样儿的,林雨桐也没关注过。 但对于有林双朝而言,有一个靠着本身的能力成名成家的女儿,就是一件值得在任何人面前炫耀的事。 走回家,小张已经把饭做好了。 不仅如此,育蓉一大早的都过来。 “怎么这么早呀?”林雨桐擦了一把脸,就问育蓉,“是送山山过来的?” 育蓉抓了个包子,“我得上班去,没送孩子过来。我就是过来问你,俩娃的学校你怎么安排的?金锏读幼儿园,机关幼儿园就可以。明明念小学了,她的学校怎么弄?跟山山一个学校吗?要不我今晚上下班带你一起去一趟校长家……” 金明明就说,“那个小学不近吧,得站路呢!咱这小区后面,出了小门,斜对面的一条巷子里不就有小学吗?” “那不是重点小学。”育蓉把金明明的脑袋扒拉到一边,“别捣乱,抓紧吃饭去。” 金明明不想去站路之外,怪麻烦的,“我就在近处上吧。” 林雨桐也觉得是,“就在近处上吧!近便的话,金明明自己就可以上学,不用人送。” 育蓉就觉得:“你对娃们上学太不用心了!那个重点就是不一样……大部分子弟都在那边上学……” 金明明插话道:“早废除了那些特殊的学校了,还专门下过文……” 嘿!这熊孩子。 林雨桐就催育蓉,“赶紧的,迟到了!上班去吧,回头有不知道的,我再打电话问你。” 成!“别瞎碰,我去办都行。” 好! 催着把育蓉给催走了,林双朝梳洗了出来吃早饭,夸金明明,“别跟着你姨妈学,她没学好,不能做榜样。” 嗯呐!那我能去后头的学校上学吗? 林双朝点头,“你姥爷还念过两年私塾呢,在哪学都是一样的。道理不会因为在不同的学校变的不同。想去哪上你做主!” 金锏一边喝奶,一边道:“不就近……甚蠢!” 林双朝哈哈大笑,“对!甚蠢。” 四爷下来的时候就见俩孩子跟他们姥爷处的甚好,他一边快步一楼,一边道,“爸,妈,我起晚了。” 不晚,是我们早了!快来,吃饭了。 这边让着女婿,那边就见俩孩子都起来了,等他们父母落座了,俩孩子才坐下。 吴秀珍把蛋羹推给俩孩子,“赶紧吃,没那么些规矩。” 林双朝看了吴秀珍一眼,“不要惯着,我看就挺好。” 吴秀珍朝他翻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根底呢,学的些迂腐的毛病。 吃完饭,林双朝踩着点上班去了。 四爷今儿还得回去一趟,问桐桐,“还有什么要带来?” “豆腐干吧,把豆腐干带来。” 成! 吴秀珍就看见自家小女儿一家站在大门口,女婿要走了,两口子还非得抱一下。抱完了,女婿揉了俩孩子的头,不用听都知道,这是叮嘱俩孩子要听话。 然后闺女带着俩孩子朝女婿摆手,大概是看到车转弯了,看不见了才往回走的。 吴秀珍:“……”当年的女儿焉了吧唧的,配了个混混女婿,结果这日子过的,咋瞧着这么别扭呢? 俩孩子没到开学的日子,但一回来就看书练字去了,闺女也跟着往上走,“妈,您不是跟小张去买菜吗?去吧。” 不是!我跟你聊聊。 桐桐回头看她,“我的妈呀,我这起来也是要工作的!您别叫我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呀!这一点上你得跟我婆婆学,我婆婆早起从不打搅我工作……” 吴秀珍:“…………”亲妈不如婆婆贴心呗!没处说理了。 但这家里有了来来去去的脚步声,突然就觉得真好!然后换了个大袋子带着小张一起去买菜去了。 以前都不去牛羊肉摊子的,觉得这玩意贵。但今儿吴秀珍先奔这里,“四海好似更偏爱牛羊肉,得多买些……对了,再买些鸡翅鸡腿……育材的战友送来的烤箱都没开箱子,回去叫小桐看看她会不会用……娃们爱吃烤的。” 小张便笑,“家里就得多几口人,热闹些才好。” 是啊!是啊!热闹些好。之前老林一上班,就剩下自己了。这地方能找谁去聊天呢?况且,人家不都是跟自己一样的家庭主妇。好些家属人家是有工作的,且不到退休年纪。这就更没有跟自己聊天了。 一天天的,跟坐牢似得。孙子一上学,该干啥呢?之前还有个婆婆能说话,能伺候。可婆婆没了之后,自己一天天的对着保姆,人家要干活的。这么大的家,人家很忙。自己要干活,小张就害怕,总觉得是她没干好。可自己不干活,该干啥呢? 便是育蓉和高城常来,那也是下班之后呀。如今好了,家里有个长期在家工作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能住回来的闺女是好闺女,但能跟着女儿住回来的女婿更是好女婿。人家父母咋对自家闺女的,咱就得咋对人家儿子。 因此,她在路上就跟小张说,“四海不是家里的女婿,是跟育材一样,是家里的儿子。家里有啥事,不用总问我的意见,问小桐也行,问四海也行。别觉得女婿在老丈人家不能当家,这是不对的。” 小张一句一句的应着,心里也觉得,搬进来的这两口子跟这个环境特别搭。 这个搭怎么说呢? 表现的特别明显。 就像是正吃午饭了,事务局王主任客气的上门,笑道:“听说孩子要转学过来,这是好事呀!还有天就开学了,转学的手续我来安排。” 然后就见桐桐特别客气的请人家坐,然后表示感谢,“您的工作这么重要,这点事还劳您跑一趟,太感谢了。要是不麻烦的话,就请您帮着问问老师们哪一天开学,我提前去一趟。一则,您的工作重要,为这个专门跑一趟,太耽搁您的时间了;二则,我也想去提前见见老师,跟老师沟通一下孩子的情况。” 王主任脸上盛满了笑意,“这不值什么,回头我说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林雨桐就说两个孩子,“还不快谢谢王伯伯,为你们上学的事,叫王伯伯费心了。” 孩子忙道谢。 林雨桐回头又把老家带的大棚里的菜叫小张拿了一兜递给人家,“您尝尝,是我自己种的,可别嫌弃。” 哎呀!自家种的才好呢。 小张从厨房的窗户上看见小桐笑语嫣嫣的把客人送走了,不由的想起育蓉为了叫山山去重点小学的时候,是用家里的电话给王主任打的电话。在电话上她说,“王主任,孩子得上小学了,这个手续怎么办……怕是得麻烦你。” 然后手续是王主任亲自给办好的。 其实,王主任很多时候都是在处理这些琐事的,但是这个时候就问王主任,他更乐意跟谁打交道。 帮着打听老师哪一天开学,这确实一般人不能知道。而王主任能跟谁打听呢?不还得是跟校长或是教育部门的一些领导。 这其实就是提前打了招呼了!完了桐桐再去办事会很顺利,在很尊重王主任的情况下,一样把事办了。 请王主任打听,这是尊重,尊重王主任的身份,用的是王主任的人脉。 可叫王主任跑腿,这是拿人家当什么? 吴秀珍坐在沙发上都微微变了面色,她有些后怕呀,这要是育蓉住进来,还得了。没有这个对比,她只是觉得育蓉太傲了一些,压根没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所以桐桐一回来,吴秀珍就招手,“你来,快来。” 桐桐就过去了,才坐下,吴秀珍就低声说了,“你二姐怕是真有大不妥当。在家里如此,在单位如此,可怎么得了。如今有你爸的面子呢……这将来……” 林雨桐眉头微微皱了皱,“没事,您也别紧张。很多人只怕未必有我二姐好!我看着呢,回头我说她。” 吴秀珍叹气,“这有些东西沾上不好!你爸说你二姐的很多话,未尝没有道理。” 律己容易,律亲人难。 可这事急不来,得慢慢看看再说。 正说话呢,电话响了,是王主任打来的,“林作家……” “嗐,您叫我小林或是小桐都行,咱们常来常往的,您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边就笑,“好,就叫小桐。小桐呀,幼儿园和小学那边都打了招呼了,后头那个小学说是后儿早上八点,校长就在。校长姓钱,你直接去办公室就成。幼儿园那边,正月十六开学,你直接带着孩子过去报道就行。” 好的!谢谢您了。 其实上学最大的障碍是户口,现在这户口很难办的。但自家在城内还算是靠近中心的位置,买到一块地皮。那地方原来是个车辆的检修厂,后来被单位给卖了。四爷早两年就买下来了。 如今要办户口,大额的投资是有落户的资格的。户口挂在车辆检修厂那个地址上就行。 结果四爷半下午回来了,“不用那么麻烦,在附近买一套小居,既然有资格,跟房子挂一块不成吗?” 要不然就得以挂靠父母的形式,挂靠在林双朝名下。 其实这很不必! 说起来这些是很麻烦的,但要是有这些买房的手续,找人是很容易办成这个事的。 把孩子的户口一落定,而后去小学先见了人家钱校长。 钱校长客气的很:“本来昨儿就该等着,结果我当时在老家,必是不能赶回来的……” 人家十二分的热情客气,一再保证,“一定放在最好的班里,最好的老师教。” “我家这孩子很淘气,老师只管严加管束。”其实要不是王主任主动找来,她都不乐意叫学校知道金明明的家庭背景。没必要! 看!知道了就是这样,还是会向金明明倾斜的。 索性小学读完,之后不言语,便没事。 从家里到学校,桐桐慢悠悠的走着,花了八分钟。以金明明那窜来窜去的速度,五分钟就足够了。 育蓉和育莲他们回来过元宵节,育蓉把桐桐好一通埋怨,“你没学会别的本事,就把爸身上的一些不合时宜的清高之气学完了!当官怎么了?当官的得先是人。人嘛,很多事情就是人之常情。不能说只他是好官,别人就不是好官了?这倒是不见得吧。” 今儿家里没有外人,也给小张放假,叫小张回家过节去了。 家里就自家人,个女婿在餐厅,姐妹个在厨房,吴秀珍看着几个孩子,怕哪里磕绊了。 这话一说,高成马上就喊:“你这个嘴呀,真该给你缝上。这话叫爸听见了,又得吵起来。” 林雨桐把元宵的馅儿推过去,看育蓉,“二姐,你这话要是叫别人听见了,人家能说你有理?不能吧!人家得说,看,这就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了!” 育莲赶紧悄悄的拉了桐桐一下:可不敢这么说?你这是诚心跟你二姐吵架呢。 育蓉看见大姐的拉扯了,就哼了一声,“大姐,你别言语,你叫她说,把话往完的说。” 林雨桐就笑,“谁乐意给你吵,就是这个事呀,不是那么个事!德配其位,才配其位,这不惹祸。有些事,不是人脉圈子就能办成的!我知道你的操作办法,就是你们那个圈子资源共享,对吧?” 育蓉也没恼,说的很诚恳,“你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圈子这个东西,不是你不进,别人就不拉扯你的。时间长了你接触的人多了,就知道了,爸爸在有些时候,是真的很不合群。你知道如果不合群,有时候就是特别危险的。我不想到那一天了,我连为啥的都不知道。这么说,你能懂不?” 林雨桐慢慢的在水笼头下洗手,心里叹气。谁告诉你不合群就一定不成呢?中立有时候就是一种立场。 这种立场,对事不对人,如此,便不会犯错。在不犯错的前提下,总做对的事情,这要是都不安全,那请问,什么是安全的。 育蓉的声音更低,跟桐桐说,“再说了,咱们在京城没那么深的背景。” 林雨桐无奈的看育蓉:谁又告诉你一定得需要背景呢?谁也不牵扯,这就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背景。 正说着呢,林双朝回来了。不知道刚才的争执他在院子里听见没有,进来面上都是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是吃饭的时候,林双朝突然问桐桐:“读了史了,有没有读到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了,说一段来听听。” 这话听起来像是考校,育蓉用肩膀轻轻怼了小妹一下:看!爸就是这么一个人。跟他说话,一句假话都不能有!他能不分场合的给你拆穿了。 桐桐笑了一下,看了四爷一眼,就道,“……故事改天再说,今儿我说一个历史人物吧。” 金明明和金锏蹭蹭蹭的跑过来,蹲在一边听故事来了。 林双朝颔首,示意桐桐只管说。 林雨桐就道,“我说的这个人呀,是清朝的大臣,叫陈廷敬。此人,生于崇祯十二年,在二十岁的时候,也就是大清顺治十五年,中了进士,后来被选了庶吉士。为什么说这个人呢?因为人呀,一生都在走上坡路,仕途从未曾有被贬谪的经历。二十岁做了检讨小官,二十岁那一年,康熙皇帝皇帝登基,他从起居注的日讲官做起,一直升到翰林院侍讲学士,而后是掌院学士,每日在宏德殿给康熙皇帝讲经,其人文采斐然,颇受器重。” 高城一琢磨,好似有了那么点懂了!自家老丈人起家的时候,靠的就是笔杆子呀!就是笔杆子会写材料,这才有了朝上走的契机。 这一点其实是相似的吧。 “此人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武会试的副考官了。十八岁,简拔成为内阁学士;四十岁,为科举副考官。四十五岁,为左都御史,并且监管户部钱法,可谓朝中重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任事之能得以突显。管着钱法,却被时下认为是‘以公心爱民勤政廉洁为准’,对于地方官员,他严加申斥,要求他们公开赈灾的钱粮账目,以尽量的杜绝贪官污吏侵害民利。 四十六岁那一年,他上书朝廷,说是该劝廉去弊,他认为,奢侈是贪污的根源,节俭方能清廉。那一年,朝廷以此为开端,整顿朝堂风气。 他四十七岁那一年,升为工部尚书。因着他整顿吏治,得罪人颇多,同年,他被弹劾。可戏剧的是,他未被治罪,而弹劾他的官员,且在第二年,被以贪污之罪处以绞刑。这个时候,他恰遇丧事,祈求回家守孝。可弹劾之声依旧不断,而此人持身以正,并未查出不法之事。守孝未曾结束,就又被启用,任左都御史。 五十九岁那一年,陈廷敬已然是文渊阁大学士,兼任吏部尚书,高居宰相之位! 六十六岁那一年,陈廷敬因耳背要求致仕,康熙皇帝允准了。可在第二年,因李光地这样的大臣病了,人手不够,又被康熙皇帝召回,继续留用。六十八岁这一年,他病重了,康熙皇帝着太医院亲自去看,但病体沉重,不久就过世了。 为官四十八载,未有贬谪经历。史书上数一数,如他这般,能有几人。此人身居高位,又恰逢九子夺嫡的复杂背景之下,他不结党,不营私,身无瑕,善始善终。” 高城面色大变,看向育蓉,这话是说给你听的,懂了吗? 不结党,不营私,身无暇,故而善始善终! 第 932 章 流金岁月(63)三更 流金岁月(63) 林双朝很惊讶,这是看了多少书,才能把历史上的人物信手拈来。 关于陈廷敬的这些履历,对吗?对的!全都是正确。且比自己要知道的更详细,便是知道对方的升迁履历,可谁又能记得住此人在多大年纪的时候做的什么官呢? 这般的仔细,显见是把书给看进去了! 林雨桐:“………………”也不是的!人物履历仅限于清朝,打过交道的,太熟悉了而已。别的朝代的历史,大部分情况下,没那么清楚的。如今真的在恶补,但其实这玩意是真的很枯燥的。 林双朝抿了一口酒,就看女婿,“四海,你怎么看?” 四爷也瞟了桐桐一眼,一翻腾这个,桐桐大概都觉得她至少能做个研究清史的学者了!当然了,闲话嘛,说说也无妨,“此人在康熙一朝,在礼部、吏部、户部、刑部等要害衙门,担任过重要职务。搞过钱币改革,整治过贪污,也参与过吏治改革。纵观历史,都说清官多严酷,此人是清官,但也当得起宅心仁厚;也有人说,好官多是庸碌,此人是好官,但却精明能干;还有人说,能官擅专,可此人是能官,却也能从善如流;更有人说,德官多懦,此人是德官,却也不缺铁腕。康熙皇帝给此人的评价是——宽大老成,几近完人。我觉得这八个字,甚为中肯。此人身在权利中心,却能做到不站队,时刻以中立任事,此为最最难得之处。” 林双朝的心里不由的多了几分惊喜,二女儿的言语带来的那点不快,很快便散了。小桐和四海这几年,该是没少下苦功夫。得女若此,幸甚!得婿如此,当窃喜之! 若有契机,他不介意以身做梯,送女婿朝前走一程的。 饭吃完了,话说完了,林双朝去书房继续忙去了。孩子们太闹腾,都去二楼玩去吧。 育莲拉了雷智平,朝育蓉和桐桐摆手,“你们去客厅去吧,剩下的我们收拾。” 雷智平宁肯去翻地,也不愿意做厨房的活计。 育莲在厨房里低声道,“别掺和……”然后问雷智平,“你刚才听懂了多少?” 这个官那个官的咱没听懂,也没太明白那些官都是干啥的,最后的结论是听懂了的。 育莲就叹气,“我就是没太听懂……也看不进去书。过去不说话吧,不好看。说起来吧,又怕说不到地方上。那干脆就别过去了!当然,也不是一点意思都不知道……那话里话外,又点拨老二的意思。可老二……听的懂吗?我都没听太懂,她从哪听懂那些。古装电视剧上倒是有各种官位名称,但是……谁记那个干什么?看过就忘了。” 雷智平:“………………”混混成了文化人了!咱倒是一个个变的成没见识的了。感觉在这个家里太难混了,这般年纪了,不多看几本书,都混不下去。 客厅里,育蓉表示,“我对那些什么大学士,都是干啥的我也不知道。但你最后说的那个意思……我知道了。” 林雨桐:“……”好吧!交流出现障碍!那现在啥意思呢?我还得给你解释一遍?那大可不必,最后的结论听懂了就行。 育蓉挨着桐桐坐了,就说,“你也说了,像是这个陈什么的,为官几十年,没被贬谪的不多。这说明啥,这说明把官当成这样还成功了,这种事概率是很小很小的。” “那你的意思呢?和光同尘?” 育蓉看高城,“啥光啥臣?” 高城叹气,育蓉其实一直没看清自己!她现在的情况,已经跟上面的要求不相符了。她拿的是学历,但不是有文化。而上面的政策,对干部的要求是年轻化知识化。 只年轻还不行,重点是知识! 混一张文凭很简单,但拿到文凭后不充实自己,其实是拿不起事的。 他今晚不打算回了,这边有儿子的房间,很大一张床,够一家三口住的。今晚就住这边了。 育莲也没回去,阁楼有一间客房,也够住。 这都是因为天晚了,又冷的很,不想在半夜往家赶了。能住下就住呗。 高城趁着育蓉去厕所的工夫,敲响了老丈人书房的门。 林雨桐瞧见了,心里舒了一口气。有些事,就得有人往清的看。育蓉没意识到的地方,高城意识到了,那这就行了。 林双朝指了指椅子,“坐。” 高城坐过去了,低声道,“爸,育蓉是钻了那个牛角尖,是怎么也拔不出来了。我是想着,能不能把她从那个岗位上调开,或是去先安排学习,回来之后放在不太要紧的位置上。说实话,爸,我这人没有多大出息,我就想稳稳当当的!有您在,其实我们俩在不要紧的位置上,还是会升的。这种的做一做庸碌的小官也无所谓,至少不妨碍大局……育蓉想竞争副局,轻纺改革这是多大的事呀,我也觉得这事悬。今晚上一听小桐说话,我就觉得育蓉不靠谱。她的文凭跟知识,不大相符。” 说着话,就扫了老丈人这书房一眼,这么大的书架子,还摆放不下书,书堆的到处都是!卧室里也有书房,是自己帮着安置的。甚至连床下面,用油纸包着的都是书。床头永远有一本扣着的看了一半的书,到了这个份上了,老丈人还在学习。 但是育蓉下班后,一半都是在应酬的。不是跟这个吃饭,就是那个又喊去喝酒。家里也是这情况,晚上经常是一群人吃饭到很晚。 怎么说呢?“我对此也提出个看法,我觉得有爸在,最不需要应酬的就是她了。多了应酬,是非就多了。少了应酬,该得的谁也绕不过她去。所以,别人应酬是利,她应酬是害。结果她并不听!您是知道的,她固执起来,谁都没有办法。” 其实不是女婿没办法,而是,因为媳妇的家庭背景,高城管育蓉,没那么理直气壮。 育蓉从厕所出来,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问桐桐,“你二姐夫呢?” 林雨桐给她扔了个橘子,“干嘛找我姐夫呀?过来坐。” 育蓉接了橘子,先不着急过去。她瞧见大姐夫跟妹夫在客厅说话,两人说的还挺投契的,就是不见自己那位。 育莲出来,又端了果盘,“是老家的梨,都尝尝。” 育蓉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渣滓太多,口感不好。不如原县的梨,回头我给咱多弄些,春上爱上火,吃梨最好了。” 育莲拍她,“弄些?咋弄?别折腾了。这东西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为了这个东西,来来回回的跟人拉扯,干什么呢?” 你别管,一点梨而已。 两人端着盘子过去说话,一会子看见高城从书房出来了。 育蓉还问说,“又跟爸告状了?” 高城摇头,“给爸送一壶茶。” 育蓉抬手拍到高城要去拿梨块的手,然后才跟桐桐说,“晚上喝茶不好,爸这习惯改不了?” “谁都知道晚上喝茶不好,但他的工作那么重要,背后不做功课怎么行?真当坐在上面就一定能无所不知!外面看见一分的好,背后一定用了十分的力!”桐桐朝外指了指,“不信你去转一圈看看去,凡是书房不亮灯的,不是去下面视察了,就是去哪里开会了,都一样。” 也对! 说了一会子闲话,该休息的都休息,谁也没打搅林双朝,他且得熬呢。 第二天该走的都走了,林雨桐和四爷给两个孩子报名之后,才往回走。 四爷得忙去了,得去工业园那边看看。林雨桐还心说,白天选个吃饭的点,给老家打个电话,问问婆婆家里的情况。 两人一路往回走,一路说今儿的打算。四爷叮嘱桐桐说,“我要不在,你不着急出去买东西。也没有车,啥都得提着拎着,怪沉的。回头买辆车方便了你再出门,想要什么我捎带回来。” 去工业园路过批发市场,“去批发些水果,金明明一天离了水果都不行!” 成!买点水果。 四爷直接走了,桐桐回来吃了午饭,才说打电话给老家呢,结果家里的电话先响了。她接起来,那边是门卫,“您好,门口有您订购的水果到了。” 咋还订购了呢? 桐桐以为是四爷买的多,多掏钱叫人家给送来了。就笑问说:“是批发市场那边的吗?” 隔着电话能听见那边说:“是的……是的……” 那就放人家进来,她去门口等着。还喊小张,“订的水果送来了,帮忙抬进去。” 小张围着围裙,一边急匆匆的过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想吃什么我出去单买都行……” 正说话呢,一辆车进来了,然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满脸的笑容。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敛了脸上的笑,这两人的打扮还有这车,绝对不是批发市场卖水果的。 来的是个中年人,夹着个黑皮包,一下车就伸出手来,“是林作家吧,可是拜读过的你的大作,写的真好,我还带着的书来,不求别的,签名就行!” 林雨桐跟两人分别握手,“恕我眼拙,竟是看着面生。”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呀。 对方就笑,“林作家不认识我,但我看见过林作家的照片,一照面就认出来了。”说着朝车上指了指,“听说家里人都爱吃咱们县的梨,这不,我给送来了。不是我自夸,咱们县的梨呀,以前是贡品,全国再难找到这么好口感的梨了!” 懂了!育蓉一个电话,人家县里的领导亲自给送来了。 但这种事情,是人家的错吗? 第 933 章 流金岁月(64)一更 流金岁月(64) 这事怎么办? 把人家撅回去? 这肯定不行呀!林雨桐故意带着几分怔愣,把人往里让:“……既然来了,那先请家里坐吧。” 对方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但到底是跟进来了。 请两人坐了,小张帮着倒了茶,吴秀珍在小厅里坐着,压根就没露面。老林说家里的其他琐事交给小桐更合适,那就叫小桐来处理嘛。 结果就听见小桐跟人家寒暄,“是原县的领导吧?您看,我这常在家里工作,在外面社交的少,认识的人也少,还请谅解。” “林作家客气了,我姓张,张北庭。” 那边那个稍微年轻的插话道:“这是我们县的张县Z张领导。” 林雨桐主动伸出手跟人家握了一下,“哎哟……您看,像您这样的一县父母官,特意带着特产来走门路跑销路,当真是不容易。” 张北庭一愣,就有点明白了,忙道:“可不敢当林作家的夸奖。实在是东西好,在考据了县志之后,发现我们当地的梨乃是贡品。我也是尝试着吃了各地的梨,各种品种的梨,甚至以我们当地的梨作为礼物,送了不少朋友同事,大家都说好!饱满多汁,口感细腻,果肉渣滓少……” 正说着,司机把梨一箱箱的抱进来,人家很尴尬,不知道放到哪里。 小张看桐桐:这可怎么办? 林雨桐忙起身,指了指餐厅,“就放那儿吧!”然后说小张,“帮忙搬一下,请司机大哥进来喝口水。顺便再削个梨切块拿来……” 小张忙去了,张北庭见这边收了,先松了一口气。 等梨子端过来,桐桐尝试着吃了一块,嚼的很慢,而后挑挑眉,就点头,“难怪您想尽办法也要推广,口味确实是好,发展成规模了,该是能带动当地的经济,叫老百姓的腰包鼓起来。原县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当真是当地百姓的福气。这果子口感很好!但不知道你们当地有没有测过,这果子的含糖率是多少?比别的梨子的含糖率高了多少?可否试着用这个果子榨过果汁,出汁率是否高于其他的梨子……” 本也不是为了推销来了!但人家这么说了,就是给咱递了梯子,顺着梯子下才是明智的。因此,他也就只当是来推销的。人家猛的提出这两个方向,自家当然没有朝这边想过。 林雨桐知道他们没这么想过。改革初期,思想的转变很难,什么是市场,什么是市场意识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 她就说,“您是希望找到权威性的部门进行检测,是吗?您放心,您的意思我一定会帮您传达到的。” 张北庭一愣,这也很好呀!能叫林领导单独过问,这本就是一种交情。他忙起身,“太感谢!那我这就回去等消息了。” “知道您忙!担着一县之责,怎敢耽搁您的时间?”说着就起身,“我送您出去。” 送到门口了,林雨桐就突然问了一句:“您瞧我这脑子,原县是属于哪个地区来着?” 张北庭一愣,忙道:“南山地区……”这么一说完就反应过来了,要上车之前,跟林雨桐重重的握手作别,“林作家,若是去南山做客,可一定得通知我。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您是老大哥,真要是去了,一定登门,尝尝嫂子的手艺。” 好! 上了车,林雨桐目送人家离开。 张北庭从后视镜里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林雨桐,心里赞了一声厉害。而后才扭头跟办公室主任说,“出去之后找个公用电话,给家里打电话,再准备十箱梨,叫送到南山市,在路口等着……” “咱不回县里,要去市里?” 嗯!张北庭心说,走私交是小道!这位林领导的女儿人家不接这个茬。但是,也释放了善意。小道不行,人家给指了大道。因公事的交集,这就是大道!公事,人家可以管,但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不能越级。今儿这件事,林作家将其拉扯到公事上,可若是公事,绕开直接领导朝上跑,这是什么作为呀? 此为大不妥当! 所以,人家在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句:原县属于哪个地区呀? 她真不知道原县属于哪个地区吗?当然知道!可知道还这么问,这是在干嘛?这是在提醒自己,赶紧补救吧! 如此,一切才能顺理成章。 这不仅是个人的机会,也是县里发展的一个契机! 所以,他今儿就先去地区,给两边的办公室送梨,务必请领导们都尝尝,咱们自己的梨真的很好。这能不能发展成产业呢?都尝尝嘛。 张北庭一再保障,“我自己花钱买的梨!” 然后还透漏,他伪装成批发市场的水果贩子,给上面的领导也送上去了。 你看这个事办的?领导们都点着张北庭:简直瞎胡闹。 那边把人送走,林雨桐就给老林办公室打了电话,是乔秘书接的,她就说,“要是有空,麻烦回一个电话,倒是不急。” 好! 林双朝一开会出来了,乔正就低声说了,“只说不急。” 那还是有事! 林双朝直接给家里打过去,桐桐在电话里把事说了,一字一句的把事学了一遍。话一说完,林双朝就懂了,对方上门是为了攀交情的。被小桐四两拔千斤的推到了正道上了。这个张北庭必是在山南呢。 他就说,“这样……我叫乔正回去一趟,把梨都拉开!既然伪装成水果批发的商贩也要叫咱们尝尝这梨的味道,那就都尝尝吧!检测的事情,回头会有主管农业科研的领导过问的……” 是! 两人挂了电话,乔正赶紧叫了车过去把梨都拉到食堂,今儿就都尝尝吧。 吃饭的时候老林找他的领导谈这个事,“……市场是什么?市场就是得销售的出去。只会产不行呀,得销售。能在产之前,先趟开路子,我觉得应该重视。” 因地制宜,各地有各地的特色,这是很很好的切入点,“回头问一下南山的情况,具体的他们掌握的更详细。” 对!听听他们的想法。 那点事就随口带过,在产业的调整面前,那就不是谁要关注的重点。 坏事变好事,中间只隔着一个会处理事情的人。 下班回去的林双朝一进门就说吴秀珍:“给育蓉打电话,让她过来,马上!” 吴秀珍叹气,“已经打过了,让她下班之后过来。应该快过去了。” 桐桐从厨房出来,不用问都知道林双朝气的够呛。她打岔道,“爸,先吃饭!三个孩子还饿着呢。” 林双朝收了脸上的怒色,再进餐厅的时候问三个孩子,“在学校里过的好不好?” 山山举手,“老师让我当学生代表,在明儿的开学典礼上为我们年级发言。” 林双朝笑了笑,给孩子盛汤,“发言稿写了吗?吃完饭要抓紧,要是不会写,问你小姨。写完之后叫你小姨给你改一改。” 山山摇头,“不用我写,我们班考第一的那个……老师让他写,写完给我念。” 林双朝的手边顿住了,看金明明,“你呢?在学校过的好不好?” 金明明嘿嘿笑,“挺好的!” 嗯? 金明明气虚,“五年级一个男生欺负我们班小男生,从他要两毛钱,我把五年级的男生给揍了……老师让我们请家长……” 林双朝才笑了,“打抱不平了?” 嗯呢! “动手了?” 昂! “那老师让你请家长是对的!” 金明明默默扒饭去了,回来妈妈已经说过了,凡事只想着靠动手解决,是犯蠢。 林双朝又看小乖乖金锏,“你呢?有没有被欺负?” 金锏抓着鸡腿啃的可乖了,嘴里的肉咽下去了,这才道:“老师把我的小人书没收了。” 林双朝:“………………”这么乖的孩子,“上课为什么要看小人书?” “老师教儿歌……” 儿歌又怎么了?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数一数,24678……”金锏问他姥爷,“会比《三国》的小人书有意思?” 那是没有小人书有意思!林双朝给金锏盛了鸡汤,“回头让你妈妈去幼儿园,跟老师说你可以不用学儿歌,想看你的书就看你的书,不给老师捣蛋就行,好吗?” 金锏咧嘴笑,姥爷真的可好了!跟我爷爷一样好! 说完了这两个,林双朝才看山山,“要去发言,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发言稿呢?既然是别人写的,那为什么不让学习第一的孩子去发言?要么,你今晚写一份,叫你小姨给你润色,自己去发言。要么,谁写的叫谁去,你自己去跟老师说,好不好?” 山山嘟嘴,“老师都说好的……” 林双朝摸了摸孩子的头,只催促说,“吃饭吧!” 嗯!三个孩子扒拉了饭,林雨桐催三个人上楼去写作业。 这边饭桌还没收拾呢,育蓉急匆匆的进门,将包挂起来,脱了大衣就笑道:“都吃了饭?给我剩了没有?” 话音才落下,高城就进来,手里拎着烤鸡,“几个猴孩子呢,烤鸡吃不吃……” 话没说完呢,就见老丈人的面色不对,这是怎么了? 林双朝去沙发上坐着,问育蓉说,“今儿家里有人给送梨了,这事你知道?” 知道啊!育蓉就喊道,“小张,给我拿一兜,我一会子要带走。给我公婆尝尝。” 林双朝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发出极大的声响,“之前小桐问过你小姑,问她说,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而今,我也问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 育蓉愣住了,朝前走了几步,“爸,您干嘛呢?就是几箱子梨而已!我还给了他们……” “几箱子梨?”林双朝冷笑,“你多大的能耐呀,叫人家一县父母官给你送梨来了!你是谁呀?人家凭什么给你送?” 育蓉这次真懵了,“我不认识原县的什么父母官呀!我就是认识一个朋友,他以前在S委办公厅,后来去下面挂职去了……我们是朋友,他带回来过原县的梨,我就说叫他回来的时候带一点,那个口感好!这又怎么了呢?我们就是单纯的朋友,我也送给她很多东西,那我吃我朋友几箱子梨,这过分吗?您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 “单纯的朋友?”林双朝看她,“你若只是你,你的朋友只在第九棉纺厂!打从你一脚踏出来,你哪有那么些单纯的朋友?你不是不明白,你们这一个个的小圈子里图的是什么,可你还非要拉扯!在你嘴里的一件小事,在她眼里就是个机会。她以这个机会卖好,提供给别人,这既是给别人机会,又何尝不是给她自己增加砝码!叫下面的人都看看,她的关系,她的背景有多硬!领导的私事她都知道,叫人以为这就是私交!这个消息一兜售出去,然后呢?然后有心人就上门了。家里缺什么,人家送什么。家里想要什么,人家眨眼就知道了。赶明我说我落枕了,后儿就能堆半屋子的按摩枕,这道理你不明白?” “就几筐子梨,你就是收了,这是多大点事呢?”育蓉简直不能理解,“您不觉得您不近人情吗?人在这个世上,是得跟人交往的……” “闭嘴!”高城拉了育蓉,“爸说的对!越是在一定的位子上,越是不能那么多的人情。真要是乡下谁家种了水果了,给爸送来了,爸不收,这才是不近人情。这种明显带着目的性的……一旦开了口子,那下面都往上送东西,这进进出出的,像话吗?你看谁家有那么些进出的人?多是老下属上门,带点土特产罢了。” 育蓉推开高城,“你闭嘴!边去!”而后又朝前几步,“爸,县里的领导就算是来了,又怎么了呢?人家只是……” 林双朝抬手将茶几上的茶杯给摔了,“靠私交寻求晋升门路……” “那又如何?谁没几个嫡系的下属……” 高城能气死,拉着她就走,“出去冷静冷静……” 吴秀珍呵斥道,“育蓉,你在教你爸爸怎么去工作吗?我看你爸说的对,你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那边林双朝却已经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看高城,“山山回来跟我说,他明儿要发言,用班级第一的发言稿……给孩子转学吧!尽快!” 育蓉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看林双朝,“您这是不光不要我了,连孙子也不要了?好!我走!” 说着,站在下面就喊山山,“下来!回家!” 林雨桐没劝,育蓉根本就不知道轻重。这事非给个教训,甚至从单位给调离,否则,她真能惹出大乱子来…… 第 934 章 流金岁月(65)二更 流金岁月(65) 育蓉是真带着孩子走了,也真的给孩子转学了。 高城快被气死了,岳父说给孩子转学这就是一说,就是为了引起咱们的重视的。并不是非得给孩子转学。比如,可以去学校,找老师谈一谈,不要给孩子那么多特殊的关照。甚至于可以给孩子调换个班,换个老师也不是不可以。再不行,可以转去明明去读的那个学校,人家金明明能去读,咱们家高山也可以呀!老师只要在学习上多关注一点,在其他方面真没那么重要!弄个什么发言不发言的,小学生而已,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多出这个东西,于咱家的孩子来说,是锦上添花。可对于考第一的孩子来说,孩子咋想,人家孩子的父母怎么想?易地而处,这事你可肯甘心? 死活说不通,倔的呀! 高城不管她了,反正周末带着孩子去老丈人家,她不去那就别去,他总带着孩子过去的。 林双朝没等来老二认错,一周没来,两周还是没来,到了三周了,依旧死倔着没来。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么大一人,这都没想通,那就证明她想不通了。 既然想不通,也好办。 林双朝在内部会议上做了自我检讨,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嘛,对吧!咱就自我批评,更在组织内部摊开的说,说他的子女教育,重点说像是育蓉这样的,“……这是我知道,有我的女儿。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户……” 将事情摊开了讲,这真的是一点也没有给他那个二闺女留朝上的路呀。 这还不算,回头林双朝给育蓉所在单位的主管部门的领导打电话,“简拔年轻干部是否公平,我看这有待商榷。林育蓉的工作有什么成效呢?务虚那一套可以收起来了,我只问一句,她干出什么实绩了……” 这个态度表达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弄? 上面有个培训班,为期三个月,育蓉被单位推荐,“去吧,先去培训吧。” 刚好在提副局这个节骨眼上,直接被调离了。 育蓉都不可置信,这领导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之前还说优先给自己的办公室安装电风扇,等天热的时候一准就能用上。结果呢?变的是不是太快。 这事太丢人了,在单位这个贺喜那个恭喜的,一拨一拨又一拨的饭局都庆贺过了,结果换来这么一个结局,谁受得了这个? 上了一半的班回家就嚎哭出声,“肯定是爸……他怎么能这样……我还是不是他闺女了?” 高城叹气,“爸叫我告诉你,你是挂在他的身上,所以,你才觉得你到处都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而今,把你从他的身上扯开,叫你看看,你身边多少是人多少是鬼,多少人是带着真心的……爸不是不要你了,只三个月,你先去……感觉一下从你以为的高处掉下来是什么滋味……” 育蓉没言语,哭了一场,该干啥还是干啥去了。 她不想在这个单位干了,这次的事太丢人了。她想等培训班结束之后,调动一下工作。 可结果呢?给这个打电话,这个说,“林姐,我哪有那个能量?你这不是笑话我吗?你一个电话自己就能解决的事,偏来找我!可真会拿我逗闷子。” 而后又给那个打电话,那边说,“哎呀,这可不巧!没有位置,你怎么调呀!这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吗?要不,你叫乔主任背着你家老爷子给下面哪个单位打个电话,这事就办了……” 都给推脱了!并没有人掺和自己的调动。 怎么样?回去求爸爸?不去! 不去的结果就是她真的给调动了,调动到哪里呢?调动史志办去了。 育蓉:“………………”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地方一般人谁想的起来。清闲是真的清闲,也无所谓压力。在她的感觉里,那地方就是一个一本书,一杯茶能消磨一天的地方。 借着人家单位的楼,外面挂着个牌子,就一间门办公室那么大的地方。五六个同事,这就是全部。 想叫周围的同事知道自家爸爸是干嘛的,可人家关注吗?这些人要是有上进心,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吗? 反正他们五个人一个大办公室,一人一个办公桌。八点该上班的时候,十点以前到都不算是迟到。六点下班,但四点以后走就不算早退。只要给老主任吆喝一声:有事,得早走。 你随意。 看着老主任的样子,她就觉得,老主任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上了一周的班,她再也忍不了了,四点就往回走,直接回娘家来了。 天热了,院子里的菜陆陆续续的能吃了。桐桐割了韭菜,打算晚上包韭菜饺子吃。结果育蓉气哼哼的来了。 这次来是骑着自行车的,推着车子进门,直接撒手,车子噗通一声直接摔在地上了。 林雨桐刚要说话,育蓉抬手,“你不要说话,我今儿等咱家的大领导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进去就坐在沙发上,不动地方。 吴秀珍皱眉,“你不好好上班,到底是想干啥?” 育蓉不说话,犟着呢。 小张给倒了一杯水,人家也不接不喝。 林雨桐看了看时间门,已经五点多了,育蓉上班的地方距离这边挺远的吧。不过快了,六点多一点一般林双朝就回来了。 韭菜给小张叫她收拾,她这才坐到育蓉身边,“在史志办上呆上三年五年……别迟到,也别早退。爸不是把你放在那个不管你了,而是希望你沉寂三五年,哪怕不学别的,在史志办学学D史,一部D史,就是一部近代史。用三五年时间门,把这个学好,必有所得的。而那个时候,也才三十多岁,正是思想趋于成熟的时候,你急什么呢?你就是做个务虚的官,那也得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呀!不管哪头,你总得有一样吧。” 育蓉冷笑一声,“爸要是升的上去,他的政治生命还能多延续一些年。要是升不上去,三五年之后,他得准备退二线或是干脆直接退二线过度……那个时候,我便是……” “那你所求不还是爸的庇护?”林雨桐叹气,“爸是想争取一些多的学习机会给你。全的不行,只专一样,花费那么些时间门,该是足够你用了。” 育蓉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不是人人到了这个岁数还能看进去书的!我跟你不一样,你爱看书,我打小就不爱学那玩意,怎么办?这个岁数,叫我再去学,可能吗?是!在这一点爸肯定喜欢你这样的,说学就学,当真就学进去了。可我不行呀,我试过了!你姐夫现在还在折腾什么自考,自考完了,还想读研……他还能读的进去,我不行!” “你没有静下心来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育蓉看向桐桐,“真的!我真的是尝试过……” 那这怎么办呢?跟她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道理!说不通的,除非她自己能沉下心来。 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说不学就能无师自通的。 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偏要往这方面来挤,林雨桐就说,“你要是再这么喊,说你实在学不进去,那你这个工作只怕也保不住。” 保不住?保不住能让我上哪去? 林雨桐才要说话,林双朝就回来了,“上哪去?车间门就很好。那么多一线工人,不也一样上班拿工资。实在不行,你就去下车间门去吧!” 育蓉扭脸看过去,林双朝沉着脸,脸上一丝放松的意思都没有。 “下车间门就下车间门!”育蓉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只要你能调动,我就回去下车间门去!” 吴秀珍能气死,推着育蓉往出走,“赶紧回去接孩子去!知道高城有读研究生的心思,那就多放几分心思在家里!给高城多腾出一点时间门来。有这三五年的时间门,高城也读出来了,你就是整天放在那个办公室熏染,也熏出几个道道来了。到那个时候,再……” 话没说完,人家走了。 林双朝满眼的疲惫,在书房揉了揉眉心。见桐桐进来了,才叹气道:“你二姐写的那个字呀,还没有明明写的好呢。想想来往的文件上,都是一些小学生似得签字……你敢想?多少人背后说她,她不觉得!有这么几年,好好的读读书,白天没事,做一做读书笔记练练字,就这点要求,难吗?就是每天在办公室抄书,只要不是愚笨之人,三五年还变不了个样子吗?结果你看看……人心浮动!人心浮动了!” 这是说,不但育蓉变的急功近利起来,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正朝着急功近利的方向在变。 “得叫她再静静,非时间门不行。”林雨桐扶着林双朝起来,“您呀,别急。我这姐夫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的。您看,他在高校内搞后勤,只算是职工,有大专的文凭,而今又自考本科。之后,他想读研究生。彻底脱产,在校攻读,三年下来,这就正儿八经的学历。便是留在大学,以现在来说,研究生学历,不低了!若是能边工作边读博,有个博士学位,就能稳稳的留在大学里。从大学里出来的学者型官员也不少的!他是怎么选都行。我二姐呢,现在一心折腾,偏又折腾不起来。可这两口子之间门,人家一个劲的朝前走,她留在原地不动,真等我姐夫考上研究生了,她就慌了!学校里年轻小姑娘多了,她不得着急呀!把心思用在我姐夫身上,知道没有您,闹不好我姐夫也得飞,她自然就乖顺了。” 是啊!从来没想过叫女儿结婚以后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可若是她老这么着,那还真就不如多把心思放回家庭,相夫教子算了。 还真就是,以前高城全包了家务活,现在也不叫育蓉做家务,都是孩子奶奶过来做家务的。他白天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学,其实后勤哪里那么多事呢?人家也知道他的背景硬,只说换着来,今天你守着办公室,明天我守办公室。不守着办公室了,就正好去学校的图书馆和自习室。 需要什么资料,学校基本都能找到。 便是守办公室的日子,那也很安静呀。一年能考两次呢!他选的是中文,这个考起来主要看能不能记住那么多了。他学的法子很死,就是死记硬背呢。有时候他甚至都不要课本,就是买一本题。一道题一道题的往过背。 四月份那次考美学的时候,他是第二天都要考试了,美学还没来得及看,更别说记了!放弃吧,又不甘心,怎么办呢?从第一天考完就开始看书,熬了一晚上,把美学试题给看完了。 结果这不,成绩出来,六科全过。 美学六十一分低空飞过,他自己也很惊讶。 拿着成绩单就给林双朝汇报来了,一脸的不好意思,“爸,你放心,我明年绝对能拿到本科毕业证。随后就申请研究生!” 林双朝不住的点头:“下了苦功夫了?” 高城不好意思的笑,“错过最好的年纪了,就剩下苦功夫了。” 一晚上只睡四个小时,这是需要大毅力的。 林双朝觉得这是唯一叫他觉得安慰的地方,“要是实在扛不住,就休假一段时间门,经济上的困难,都是小事……” 等高城走的时候愣是给高城塞了一千块钱,“身体要紧,休假工资不能全额,奖金也没有了,肯定紧一些。拿着,别叫你父母作难。” 高城拿了,把成绩单给老丈人留下走了。 林双朝细细的看每一科的成绩,然后很认真的将成绩单给保存起来。在单位上也不避讳人,还跟乔正打听,自考本科汉语言文学需要考多少门。 然后连乔正都知道,领导很高兴!因为领导的二女婿很上进,孩子都不小了,踏实的念书去了。 吃饭的时候碰上了,人家说他家的女婿是名校毕业的,老林也说他自己的女婿,三十多了,打算读研读博。人家读名校是荣耀,他女婿哪怕后进,他也觉得脸上可有光彩了。 然后改天,又拿了小女婿写的一幅字,要挂在办公室。 来来往往的进去汇报工作的,或是找他谈工作的,都问呢,“真是一笔好字,哪个大家的?” 老林每次都可谦虚了,“我家小女婿写的,小孩子家家的涂鸦之作?可还登的了大雅之堂?” 何止?这是大家风范呀!“了不得呀老林,女儿是作家,姑爷是书法家,书香世家的底子打的好。” 老林颇为得意,“还有好字呢!回头上家里来,喝茶赏字画,如何?” “好的我可要带走的。” 老林最爱听这个话,“一副字画一斤好茶叶,低于这个价格不能成交!” 然后周末家里果然很热闹,四爷就哪里也不能去了。 论起雅,哪里还有比四爷雅的人。在院子里摆上茶具和书案,笔墨纸砚摆好。 跟自家住的最近的一位谢伯伯,摇着扇子早早的过来了,“必是小金在烹茶,顺风飘到我那边的院子里去了,这个味道——香!” 桐桐笑着把人往座位上带,“您是行家,这是从南边来的春茶,本是一味野茶,泡的话,涩味重,回甘也一般,还就得烹着喝……” 四爷给倒了一杯,“您给品品,看到底如何?” 谢伯伯端了小小的茶杯先事闻了闻,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嗯!好,唇齿留香,不见丝毫涩味。”说着就喊老林,“你有这么好的茶,怎么好藏着呀。” “茶好!只是等闲谁有时间门烹茶喝呢?”老林从屋子里出来,也是一把扇子,过来跟对方面对面坐了,也接了一杯,“也就是我家这俩孩子呀,在外面挣几个钱,生活上很有些小资的调调。” 谢伯伯就说,“这可不是小资,富起来了,就得允许年轻人消费嘛!小金我是知道的,农具做的很好!听说已经在谈出口的事了,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签了几个大单子,急需扩大生产规模,最近都在忙这个事。” 谢伯伯点了点老林,“弄了这么香的茶勾搭人来,必是你老林有什么事……你这个女婿的事,不属于私事。不用你开口!” 四爷就笑,“各级部门都很重视,真无事!” 老林叹气一声,就道:“老谢呀,我是为了几个机械厂的事把你勾搭来的。” 老谢看了四爷一眼,再看老林,“你这个老林,你讲原则,你讲奉献,但是你不能叫孩子跟着你一起讲奉献,对不对?机械厂的问题积重难返,你要是把你女婿往里拉……你可把孩子坑了。人家孩子手里有技术,就能做大,你给他挂俩大号的包袱,拖着他那可不成。咱们企业得改,这是事实。但咱们也同样在扶持民营企业嘛!很不该强行做媒,拉郎配,非得把双方捆绑在一起,这是不合适的。” 说着就看桐桐,“小桐呀,你爸这个人,这种事不用事事听他的。” 桐桐就笑,“您别急,不是那么一码子事。” 那是什么事? 四爷就道,“我在寻求合作者,想打造一个农机产销一条龙来。” 农机产销一条龙?这个提法一听就觉得规模相当大! 老林指了指一边放着的旋耕犁的刀片,“你看一下,实验数据出来了,而今世界上的同类产品没有比它更优的!” 哦? 老谢过去过来看了,然后急切的朝四爷伸手,“实验报告给我!”他翻了的很快,而后看四爷,“小金呀,只拼钢铁的测试数据,你就能打造出一个钢铁巨无霸出来呀!”他说完就看老林,“借一步说话!” 老林心里笑,这次我非把我家四海托上去不可! 第 935 章 流金岁月(66)一更 流金岁月(66) 筹备好的茶话会,没喝成茶,人家聚在一起之后,换了个地方开会去了。 四爷和桐桐面对面坐着,这茶干脆两个人喝算了。 说实话,四爷那个规划的模式,是很容易形成垄断的。跟农业息息相关的行业里,若是真叫做大做成了一只巨无霸,是有巨大的风险的。 当然了,并不是说发展的大了,不受制约。真不是如此的,毕竟这是一个钢铁的行业,这玩意最离不开的就是矿资源。 也就是说,人家可掐着你的脖子。 老林回来就把四爷和桐桐叫到书房,“我听说,所有的产业都在桐桐的名下?” 是啊!四爷觉得……好似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家里的什么都是在桐桐的名下。 桐桐点头,是的!家里的产业一直就是我的。怎么了呢? 老林就说,“而今,你看你怎么去想了。眼前,有两个方向,其一,你可以考虑入股机械厂,国有占比百分之五十一,这个不能动。企业职工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之后,你注入资金……” 四爷皱眉:“爸,促成这件事,你是担着风险的。企业盘活了,可您难免被非议,说此行为有变卖国有资产之嫌!” 老林就笑,“若是别人,这个提议我是不同意的。但是,这个人是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个风险我冒了。”说着就笑,“当然,在咱们之前,是有先例的。著市对电器厂的改革就能借鉴。他们也是一样,保留了51%的股份,余下的部分出售给电器厂的企业负责人和职工……将国有变为股份制企业……” 四爷知道这个案例,这是大胆的尝试,上面对此还没有结论。可电器厂跟这种和能源密切相关的企业不同。真要这么办,老林所承担的风险就比预想的大的多。 就听老林又说,“当然了,也可以采取合作的模式。但你要知道,企业若是不改革重组,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便是与其合作,风险也极大。而这一重组,必然掣肘你这个合作方……” 四爷一时没有说话,其实这两点都不是老林想叫自己走的路子。要不然,他不会一开口就问自家的产业在谁的名下了。 桐桐就说老林,“爸,您只管把话往完的说。任何一种选择都是有利有弊的!咱得承认这一点。” 老林就叹气,“资源——企业——农业,你知道把这些串起来,将来得是一股多大的能量。你设想的东西要是叫别人看过,他们就是笑笑。毕竟,远景规划和现实永远是存在距离的。梦想和痴心妄想,有时候就一线之隔。有人觉得你的规划是痴心妄想,但我却觉得,你有能力将它给实现了。若是如此,这于你而言,于你打造的这个商业王国而言,是幸或者不幸?你想触及的两个方面,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嗯!这话事中肯的!其实,做起来之后,想财富返还给社会也是一开始就想好的。要是追求个人财富,说实话,手里的钱早就不知道翻了几番了。 老林又问四爷说,“还记得当初,我问你关于工作的想法,你说……供销社的职能尚需要挖掘!这话是对的,只是你当时在一个小小的基层单位,又是在你一直生活的环境里,你根本就不能有所作为。便是要做什么,也无人信。所以,你辞职了!你自谋出路,我当时觉得,这是明智的选择。而今,你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了你的能力。那么我还是想问一声,你是追求更多的个人价值和个人财富,还是想着国家财富与个人价值相结合。这两种选择,无所谓优劣!选择任何一个都对。若是你选择前者,我也会全力支持。一个庞大的民企,也能创造出无尽的财富,也是国家所需要的基石。只要事情是好的,是进步的,哪怕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若是选择后者,我也会同样支持,怎么操作,这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回去想一下,到底要选择哪一个就行。” 果然如此! 林双朝会这么去想,两人一点都不意外。 当然了,这里面会少了个人的财富吗?也不会少。毕竟技术这个东西,只要使用,就会有红利可拿!起点不一样,发展的速度必要是不一样的。所创造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 两条路摆在面前,选择后者四爷不反对,“……但我得想想现有的该怎么安排。” 不着急!可以慢慢想。 四爷和桐桐从书房出来,其实两人不是不愿意走这么一条路。事实上是,四爷原身留下的问题,他压根走不了这条路。要是为了自家挣钱,那就自己干。但像是农业超市,想铺满全国,容易吗?可如果站的高了,这件事却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可如何跟过去切割?四爷没法自己去操作这个事。那咱就自己便可以了。从来没想过用林双朝的关系,也从来没想过林双朝会动用他的能量却办这件事。 吴秀珍偷偷问桐桐,“要是如此,咱家还是挣的少了吧?” 挣的再多也没想着留那么多给子孙,其实所得差不多的。 吴秀珍想了想就点头,“也对,钱多了是祸不是福!既然得的差不多,那你爸说的那个事……是不是更好一些?难得你爸肯为儿孙筹谋了……不过你们现有的厂子怎么办?” 好办!那边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可以一并卖给机械厂。没有钱没关系呀,可以在郊区划拉一块地,地怎么用是以后的事了,横竖给地是吃不了亏的。 还就是这么处理的,把现有的厂子置换给机械厂,换取了郊区一大片土地。 而后,四爷以技术能力,被当做特殊人才重新纳入农业机械厂,出任厂长一职! 育蓉简直无法理解,说桐桐,“你知道现在人人都在想着法子下海经商挣钱的吧?可你们呢?啥都听爸爸的!爸说的都是对的?我看呀,爸就是被你们给惯的。你是不是不识数呀,四海知道只凭着那一项技术,你家能挣的数不过来吧!可那机械厂都快倒闭了,爸叫四海去?什么意思呀?拿自家的去贴补公家的?这么做于你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呢?他这个人,沽名钓誉惯了!这么来一下,怎么着呀?咱爸是不是又快高升了呀?踩着你和老四的肩膀,扶摇直上……就没见过这般自私自利的爹!” 别说育蓉这么说林双朝了,便是老家那边难道没人说? 大家根本就无法理解这种逻辑!为什么好端端的,自家的厂子不干了,去了快破产的企业里干去了。那地方能发的下来工资不? 谁不说老四被坑惨了。 有人都念叨到金印耳朵边了,“……莫不是孩子叫人给哄了?也是,提防谁也不能提防老丈人呀。你看看这个事闹的!厂子在自家手里,那每天赚的,钱哗啦啦的往家里流,就跟扫树叶似得。现在呢?” 金印晚上躺下,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杨淑慧哼了一声,“那些话你别听!啥也不知道就瞎扯淡呢。老四那是吃亏了不言语的性子?不说老四,就小桐,谁想欺负一下老四试试看?那是一丁点亏都不吃的,除非她乐意。这必是有咱看不透的事在里面呢。一个能挣了那么多钱回来的人,又不是傻子。这里面要是没啥好处,老四和小桐指定不干。” 金印翻身转过来,“我知道……我咋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他老丈人提携他……他那个过往呀,不是这么个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坑的地方都不好安置。咱懂的不多,就是觉得吧……他弄的那东西都是铁呀钢的,这玩意从古到今……啥时候是彻底放开的?村里这些人想不透的,可我这心里隐隐的是有些明白的……人家老丈人不是坑老四,是替老四想的远,怕有个闪失,想给孩子一条稳妥的路子!现在厂子亏损是不错,但技术带去了,这就亏损不了了。挣了钱了,起死回生了,老四就站住脚了!是这个道理不?” 可不就是! 杨淑慧就说,“趁着天气好,我想多晒点酱豆。多买点豆腐,晒点豆腐干。下次给老四捎带着去!不光是小桐和孩子爱吃,老亲家那边也挺爱吃的。” 金印就叮嘱,“明儿给小桐打个电话,就说……咱没多想,也多谢亲家啥都帮着想到了。咱是亲爹妈,那边也是亲爹妈,亲爹亲妈是不会看着孩子吃亏的!” 好!杨淑慧第二天果然就打了电话过去,吴秀珍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亲家母在那边说,“别管谁在你耳朵边嘀咕啥,你都别信。小桐呀,你爸肯定不会害你跟老四,我们可信这一点了。只是我们见识少,可能看的没有那么远。你们的事上,我们干着急却没法子。你爸肯为你们操心,我们是感激不尽。” 桐桐就笑,“放心吧,将来所得并不少。” 挂了电话,吴秀珍叹气,“你看,连你公公婆婆都知道,你爸必是不会害你们的。可是你二姐呢,她不信!我现在也不知道,她连亲爹亲妈都不信,她能信谁?” 金明明靠在沙发上叹气,老气横秋的:“父母之为子女,则为之长远计!姥爷想的是长远的事,姨妈想的是眼下!” 吴秀珍马上就道:“你看,连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她一熊孩子,知道什么呀?! 林雨桐瞪金明明:“作业写完了吗?又出溜下来干嘛?”怎么那么爱跟大人搭茬呢?这话说的,不是撺掇的你姥姥收拾你姨妈吗? 第 936 章 流金岁月(67)二更 流金岁月(67) 老旧的办公室里,陆陆续续的都来开会了。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把刚沏的茶放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办公室主任陶成马上就将茶挪了位置了,“蔡厂长的杯子以后不能这么放……” 小伙子一副迷蒙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哦哦哦’的应承着。转过身却露出几分讥笑的神色来,又去忙去了。 陶成正细致的摆弄茶杯子呢,办公室的门推开了,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女同志。长的有些丰满,跟谁说话都带着笑意,“陶主任,只给蔡厂长沏茶怎么行?咱们的茶呢?” 陶成忙伸手,“尤厂长,您的杯子。” 偏心,永远只给老蔡事先准备。 正说着话呢,瞧瞧,都来了。 这个说,“四海农具,这谁不知道?做的挺大的,没想到把他给弄来的。” “能耐是有的,听说也很有背景。” “那是,如今挣了大钱的,哪个是没有背景的。” 正说着呢,门一把被推开了,进来一壮汉,身后跟着一三十才冒头的女同志,这是主管生产的厂长蔡九阳和主管后勤的副厂长王玥。 尤品抱着茶杯子吹了吹,就笑道:“哟!两位副厂长又一起谈工作了?” 王玥回以微笑,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把本子重重的拍在会议桌上,好似桌上有多少灰尘似得,不停的用笔记本拂来拂去,一说话就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语气:“新厂长来了,当然要有后勤上的保障,可不得谈工作嘛!怎么?尤大姐有意见呀?您没提前找新厂长汇报汇报工作?” 尤品才要说话,蔡九阳一拍桌子,“开会了!哪那么多废话。”说完,不等别人再说话,就看陶成,“都几点了?去请金厂长,就说开会了。” 陶成应了一声,利索的出去了。 出去之后就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才到九点。这个开会时间是金厂长定下来的。但是之前厂里开会,都是提前十分钟。这是蔡副厂长定下来的。 他就在外面等着,等着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敲门,门刚一敲响,里面就传来低沉的声音:“进。” “厂长,快到开会时间了。” 四爷站在窗户边,抬手看了看手腕,而后点头,“知道了。” 陶成出来的时候有种大气都不敢喘的感觉!这位是要背景有背景,要能耐有能耐,蔡九阳再想欺负此人,怕是不成的。 四爷没那么着急,又朝外看了几眼:农业机械厂是个五十年代成立的老厂子!迄今已经有四十年的历史了,这是一个特别有年代感的地方,说实话,进来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可再想捕捉到一点什么,却也不能了。他又看了一下时间,将桌上的本和笔抓在手里,往楼上的会议室去。 主持会议本是一把手的事,可这位姚书记很有意思,除了第一天见了一面之后,人家请了病假,住院去了。此人要不了两年就退了,不想掺和到这麻烦的事里了。 而今,工资都发不全了。原来的厂长调到下面的县的农机局任职去了,这厂子就是一个大包袱,有办法的都想跑。 跑不了的想的是这个月咱们厂这五千人的工资怎么发!去找哪个领导能想办法再给咱批点钱,把工资先给发了再说。 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厂子。 这个厂子从车间到办公楼处处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老旧的气息。此刻脚下的水泥地面斑驳的已经不是一点了,两扇办公室的大门依旧是五十年代的风格。这么一推开,老旧的桌椅边坐着几个人。 见他进来了,有些点头示意,有些客气的笑了笑。 四爷才一坐下,办公室的钟表显示,时间整九点,一点没多,一点也没少。 “开会!”四爷把本和笔摊开,“姚书记因病缺席,陶主任记录一下。” 陶成在边上赶紧拿笔,这是要做会议记录的。 四爷这才抬头扫视了一圈,“各位的资料我看过了,我认识你们,你们也认识我了。那就不浪费时间了,咱们正式开会。今儿这个会议,你们说,我听!诸位都是在厂子里数十年的人,工作年限少的,必是厂子子弟,你们对厂子最熟悉。今儿开会的第一项流程,就是摆问题。你们把厂子的问题往出摆,能马上解决的我就给解决了,暂时解决不了的,我会承诺解决的时间,多久能解决,这得有明确的说法。” 蔡九阳才要说话,四爷像是没看见他,只朝坐的最远的几个人指了指,“从几个车间主任开始吧,你们在生产第一线,接触的都是咱们的工人。有什么问题,难处,一起都摆出来。” 第一车间的主任叫顾峰,他左右看了看,又看了蔡九阳一眼这才道:“厂长,要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半停工了,大家伙的工资只能拿到百分之四十。而且,这已经持续一年了……” 四爷在本子上划拉了,就道,“什么时候能复工,什么时候能把工资全额发放,奖金能有保障呢,这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大家!复工,那便是有活干。干活拿钱,就这么点事,对吧?之前是没活,而今呢,是不愁活!四海农具之前签署的出口大单,随后会全转过来。这几个单子可以保证,一年之后,咱们不加班加点都干不出来……” 这话一说,大家顿时都坐直了。 顾峰忙道:“厂长,您放心,咱们厂的机器维护的很好,技术也没有问题,您只要现在下令,咱马上就能复工。” 四爷就道:“不急!等开完会再说。就是给大家一个定心丸,要是快的话,本月起,能保证足额工资的发放。” “那……那就没问题了。” 车间只要知道能开工,那其他的问题真就是小问题。 蔡九阳轻咳一声,才坐直,四爷扭脸看张为民,“张副书记,您有什么问题?” 张为民看了蔡九阳一眼,就笑道,“主要是退休职工的问题。” “退休职工是个大问题,这个不能咱们厂里要如何便如何,还得跟上面的政策挂钩。这样,咱们有很多老师傅,是因着给子女接班的原因,退的早了。厂里之后会很繁忙,甚至于需要子厂完成配套,随后咱们再开会商议一下,适当的返聘一部分老师傅……最迟下月底给明确答复。” 张为民记在本上,把日期标上。听出来了,这位厉害的很!进来不说领导谁,不三年计划五年计划的来这一套,他很实在。你们有问题就说,我给你解决。不说虚话这一点,工人就很喜欢。 他马上点头,“回头我统计一下大家的情况,三天后给您送过去。” 好! 随后四爷又指了指工会领导,“请讲。” “主要是住房问题,十年前厂里就承诺给青工分房,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部分都没有分到房子。分到的住的都特别拥挤……” 四爷就道:“年底吧,年底争取在家属院建高层住宅。之前我去家属院转了,还有一半是三层的老楼……争取年底把项目定下来,而后招标,开春盖房。工会可以着手摸排各家的情况,便是建房子,还是要听取大家的意见的。” 蔡九阳直接打岔,“金厂长,厂里的钱怎么用,这是需要大家讨论的!” 四爷马上问说,“改善大家住房这件事,蔡厂长有异议,诸位呢?同意吗?同意的请举手。”说完,他先举手。 这种事,谁反对? 不管能不能实现,厂长在办公会议上承诺的,不成他也得给说法的!所以,为何要反对呢?真要反对了,唾沫星子不得淹死人呀? 蹭蹭蹭的都举起来手。 四爷扫了一眼,“陶主任记一下,蔡厂长反对,王玥王副厂长弃权。” 陶成艰难的吞咽了一下,蔡厂长这样的,都没冒泡呢,就被压的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蔡九阳直接起身,将凳子朝后一踹,起身直接走人。 王玥收拾了东西,下巴一抬,冷哼一声,“肚子不舒服,不能开会了,我请假。”然后跟着蔡九阳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四爷没多瞧一眼,只看尤品,“尤厂长,财务是你分管的。回头你叫财务科准备一下。我邀请了审计和纪律委,财务交接是重中之重,该核查了。” 这话一出,会议室连大气都没人喘了。 四爷就问:“还有谁有问题吗?” 暂时不敢有了! 四爷直接起身,“散会!”而后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 尤品利索的起身,追着四爷出去了。 四爷才进办公室,尤品就敲门,“厂长,我有工作要汇报。” “请进。”四爷坐在,将保温杯打开,才抿了一口人就进来了。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尤品哪里顾得上坐呀,“厂长,我上任才三个月,情况还不算是摸清楚……” “你的情况我知道。”四爷就问说,“要调整一下工作吗?” 啊?啊!尤品赶紧道,“要是能做妇女工作,那就再好没有了。” “财务对专业性要求高,半路出家有些艰难。”四爷应承她,“你打申请,随后就调整。” 尤品当时就写了申请,放下笔的时候,她还是提醒了一声,“您也知道,我们都是长在这个厂子里的。蔡厂长的父亲是老厂长了……王玥王厂长的父亲曾经就主管过财务……” 这里的领导层,都是坐地户!要是都给掀翻了,厂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九成九会生事的! 四爷叹气,这就是不爱跟桐桐以外的女人打交道的原因了!一个个的都太笨:也不想想,这些话需要你提醒吗?生事?不刺激的他们生事,就不能快速的处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提上来的? 咱不是在职场上歧视女性,就是单纯的觉得,凡是接触过的,都不如当初的桐桐聪明! 第 937 章 流金岁月(68)三更 流金岁月(68) 他家聪明的桐桐中午打电话来,问厂里的伙食可还习惯的时候,听四爷说了一句要核查账目,直接就提醒说:小心火灾! 是的!小心火灾吧。 这个厂子里的账目要是查,会吓人一跳的。账本之类的,会有人很乐意一把火给烧了的。 挂了电话,四爷出去,外面是厂办办公室。刚才打饭的时候在食堂他注意到了,总有那么几摊人,组合很奇怪。 有一看就文质彬彬坐办公室的,有一身灰尘瞧着有些狼狈的,这些人凑到一堆,其实是有些不和谐的。 坐办公室的,都喜欢打了饭回办公室吃,特意留在食堂,那就说明他在办公室被排挤。 而半停产的情况下,身上还那么狼狈,必是被派去干活去了。 再看看他们过分年轻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是近一两年才被分来的学生。他们在厂里的背景多数很干净。厂子不行了,他们看不见自己的前途,在厂里吧,又融不进这个群体,异常的憋屈。 四爷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果然,到厂办公室门口了,看见一个正拎着水壶,要出去打水的年轻小伙子。一个人手里抓着五个暖水瓶,四爷就说,“这个谁……就你吧!先把暖水瓶放下,替我跑个腿儿。” 路秋山愣了一下,赶紧给放下,“厂长,您说。” 四爷把地址塞过去,“去我家里,帮我取个工作日志……” 路秋山一看地址,赶紧收起来塞到兜里,“您放心,我赶下午上班之前一准回来。” 嗯!去吧。 然后路秋山坐公交直达这个家属院,都说新厂长有背景,可怎么也没想到,背景这么硬呀!他大着胆子往门口去,跟门卫道:“您好,我找林作家……” “是金厂长叫你来的吧!林作家刚才已经打电话说过了,请进吧。”门卫叫他进去不算,还给指路,“第二个路口朝右拐第一户……” 好的!谢谢。 路秋山真就进去了,里面安安静静的,他顺着指点来到家里。在门口敲了门,是个三十上下围着围裙的大姐给开的门,这大姐笑道:“是金厂长打发回来的吧?” 是! “请进。” 路秋山这才知道,这人不是金厂长的爱人林作家。 从院子里穿过去,进了屋子。沙发上坐着个看起来特别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见自己就笑道,“还麻烦你跑一趟。”然后递了个袋子过来,“笔记本在里面,再捎带一件衣裳,瞧着起风了,下班冷的慌。” 好的,“那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有劳了。 等人走了,小张还道,“一个电话,我就给送去了。” 桐桐笑着没言语,四爷怕是得用这个小伙子干要紧的事。初来乍到,不给对方交底,对方怎么敢跟着你干? 传说中的背景那叫背景? 得真的叫他看见了,这才算! 是的!路秋山就是这么想的!给四爷直接送到办公室,低声道:“林作家叫带着衣裳,说是起风了。” 四爷‘嗯’了一声,在对方要走的时候却又叫住了,“你叫路秋山,去年分配来的大学生,学的是机械……怎么一直在办公室打杂?你的资格不够进技术处?” 路秋山摇头,“不是……是缺个写材料的人,特意从技术处借调过来的。” “平时的材料都是你写的?” 是! 四爷就问说,“去年分配来的,有几个人?” “十二个!”路秋山就道,“工资一直发不下来,有些找到别的门路调走了,我……家里是农村的,还想看看上面有别的政策没。不过您来了,厂里的情况会好的……” “这样……有件事,你得找几个靠得住的……” 路秋山猛的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做……靠得住的能找到十来个,都是这两三年分配来的大学生,有些在技术处混日子,有些在车间实习,还有的在各个科室打杂……” “嘴紧一点,不要露出去!厂子到了这个份上,最大的问题,在人不在事!不把占着位置的关系户踢下去,像是你这般年轻,有知识的,就无处可提拔!你叫人看着财会科,防止火灾!” 防止火灾?是说有人会偷摸烧账本,来个没有证据? 懂了! 四爷点头,真做到不泄密把事杜绝了,是好事!不小心泄密了,吓住对方了,也是好事。 办成了,证明此人可用。办过这件事之后,他就会把他当成嫡系的自己人。 办不成,再挑别的人便是。 因此,他没有多余的交代,想看看这件事他们能做到什么份上。只是当天晚上,刚十二点,林双朝还没睡呢,电话响了。 而今电话是两条线,楼上跟楼下不是一码事。 楼上的电话一响,林双朝就朝上看。结果三分钟不到,四海下来了。 “这是?” 四爷抓大衣要出门,“爸,您睡吧!没多大事,厂里有人要纵火,被及时发现了。动了119和1-10,厂办打了电话来,我去处理一下。” 这可有意思了,新厂长才上任,有人就纵火,这是逼的急了吧。 林双朝便笑了,“去吧!自己小心些。” 好! 林双朝放心的去睡去了,吴秀珍操心的,“听听,多悬呀!” 并不!必是胸有成竹,早就谋算好的。还担心他短期内处理不明白这个关系,结果呢,他就没想处理,他是连窝给踹了,重搭班子。 这是一种跟自己完全相反的处事手法! 临睡着前,他还跟老伴儿嘀咕,“咱家四海……将来走的比我远。” 四爷赶到的时候,路秋山就快速的迎过来,“火才一点起来,我们就用灭火器给灭了。” “还准备灭火器了?”这小伙子想的挺周全的,“买灭火器的费用,回头给你报销。” 是!路秋山追着四爷的脚步,“我想了想,除了报警之外,也报了火警!叫人家挨个检查一遍,小心没大错。” 谨慎!处置的好。 “等人家出警的到了,我才通知的陶主任!” 很好!辛苦了,“带着你的人,看着财会室,不许任何人动任何一件东西。” 明白。 四爷先跟出警的民警打招呼,这个纵火的,得被带走的。 行!带走吧,这个案子一拉扯就是一串。 随后人家在厂里也都检查了,没发现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四爷又对人家表示感谢,目送人家离开。 这些人一走,四爷就叫保卫科,“把你们的人都带回楼上会议室,我等着呢。” 除了门卫不能离开的都带上去了,在会议室的旁听席坐着去吧。 其他领导有一个到了一个,一个个面沉如水,事到了这个份上,怎么说?连姚书记半夜都从医院出来了,坐在他的位置上。 四爷一进去,他就忙道:“金厂长,来了?” 来了! 四爷还没坐下呢,蔡九阳就起身,“金厂长,我有工作要单独跟您汇报。” 这么着急吗?四爷朝会议室的众人一扫,众人都低了头。 蔡九阳忙道:“金厂长,非常要紧的事,还请您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四爷点头,朝外走。也没走远,下楼后就站在外面的广场上。路灯照下来,将两个人的人影拉的老长老长的。 蔡九阳语速极快的道:“金厂长,我为今天开会的态度跟您道歉。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也不止是我,大家都一样,只希望您给大家一个跟您一起共事的机会……” “机会呀!”四爷沉吟了一瞬,“也不是不行!” 蔡九阳松了一口气,忙道:“您还有什么要求?” 四爷就说,“要么这样吧,咱们今晚连夜的开个工作会议!” 内容呢? “精简冗员!”四爷说着就看蔡九阳,“如何?” 蔡九阳不由的摸出一根烟来,颤抖着双手先递给四爷,四爷摆手,他才自己叼在嘴里了,点燃之后他狠狠吸了几口。精简冗员,说到底就是要剔除关系户。 问题是:不答应咱们就得完蛋!为了咱们不完蛋,只能把关系户先踢出去。 一根烟抽完,蔡九阳点头,“好!精简冗员。” 四爷率朝上走,进了会议室坐下后一言不发。 蔡九阳看了四爷好几次,见四爷就是不言语,他只得站起来,“是这样的,咱们今晚人都挺齐全的!趁着姚书记出院了,咱们把精简冗员的事定下来吧!” 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诡异的沉默了起来。 蔡九阳就问:“不同意的就举手。” 没人举手! “那就这么定了!”说着就道,“那就不如去档案室现场办公……” 可以! 档案室都是老楼,除了档案,其他的都放置的是杂物。 不管杂物不杂物的,一人一个房间,脏就脏吧,有个空地方够你看档案就行。来吧,保卫科,一人一排档案,帮着抱过去吧。 四爷啥也没干,就在走廊里守着呢,他还建议,“名单出来之后要张贴的,做到公开透明。” 包庇一下家眷和关系户试试看! 这会子只得取舍,一边是自己要坐牢,一边是关系户暂时丢了工作,请问,该选哪个? 只要不坐牢,咱来日方长,是这个道理吧! 可却不知道,天才亮,审计和纪律委的就进驻厂子了。 而初步拟定的名单还没定下来! 可定不定的下来有什么关系?四爷初来乍到嘛,开职工大会的时候就说了,“我才来,不了解情况,办公会议上通过的决议还是要执行的……” 而后大家发现,冗员精简这项决定,新厂长投了弃权票,而其他人都是赞成的! 嘛意思?凭什么精简我们? 蔡九阳的小姨子在家质问,蔡九阳能怎么说?只能道:“我跟尤品不合,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人员名单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定下来的。” 这还了得!这女人冲出去,在尤品家门口就叫嚷!回头还去举报,“尤品的表弟媳妇的妹子就在后勤……” 是吗? 四爷是个好厂长,特别平易近人,谁的举报都接待,“你说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一定会重视的。” 果然很重视,当天,精简的名单上就添了一串的名字。 张为民叹气:这个厂长像是混子出身的,这法子忒的无赖了些。如今弄的相互揭发个没完,凡是闹出来的,都不无辜。蔡九阳的亲属举报尤品的关系户,尤品的家属马上还以颜色。王玥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说别瞎闹了,这是中了计策了,结果被蔡九阳的小姨子又给举报了,把王玥也拉下水了。 当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那位厂长坐在办公室里,压根就没动地方。可账目已经清查开了! 再加上那个纵火的,是谁呢?是负责安全生产的副厂长吴俊峰的表侄,那边一开口,还了得呀? 张为民直接找纪律委的,“我要坦白!” 坦白了,组织内部处理,只要退还钱财,或许还能免去牢狱之灾,要不然,一个也跑不了。 蔡九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个姓金的,不愧是混子出身!真他娘的无赖!”前脚答应你的,后脚就能翻脸,毫无信义可言。 乱了七天,厂里的领导有四位被请去喝茶去了!第八天来了一辆警车,带走了三个。蔡九阳、王玥、还有吴俊峰,镣铐加身,直接被带走了。 领导里还剩下谁了?还剩下两个。一个是尤品,一个是工会的庞昌玉。 尤品是才上任三月,啥也没来得及掺和。但因为工作失误,差点叫人给放火烧了财务室,之前的调动怕是没戏了。直接给降到后勤库房,做库房保管去了。 这次把尤品吓的够呛,不敢在厂里呆了!咱辞职,咱下海,在哪里不能混一碗饭吃呀! 而庞昌玉呢?此人太耿直,太碍事了,人家把他踢的靠边站了,因此啥也没掺和。 这么大的窝案,姚书记提前退了,张为民返还了财物之后丢了公职,去向不知。 上任十天的时间,四爷成功的踹了窝子,剩下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林双朝时刻关注着四爷那边的动静,以前的老部下打电话说,“金厂长不仅是技术做的好,这个领导也做的异常不凡。这个事办的谁都没反应过来。太快了!眼花缭乱的,乱糟糟了一周时间,什么都解决了。这会子怕是上级领导已经给金厂长打电话叫汇报工作去了。老领导呀,恭喜您了,得此乘龙快婿呀!” 林双朝谦虚了两声,而后慢慢的挂了电话。之前还想着给他搭班子的人选问题,而现在……不用了! 没当过地痞混子的人,是不会懂他的逻辑的! 这种逻辑的人,怎么说呢?反正没听谁说过地痞混子输了的!你就是把他推进水里,他也得蹭你一身泥! 这种人——压根就输不了! 第 938 章 流金岁月(69)一更 流金岁月(69) 这事吧,搞的桐桐有点:“………………”风格太熟悉,她都觉得这事是她做的! 不过,行吧!两口子嘛,这么些年了,谁像谁多一点,这个还真不好说的。 但是,其实有时候自己学他可以,他学自己,其实是要冒风险的。 就拿这次来说,她追着四爷去阳台上,把毛衣递给他,“你就不想想,万一火控制不住怎么办?”要是自己,自己就亲自盯着,这事自己笃定不会出事的!可你叫下面的小年轻盯着,这一个不好,烧了财务室是小事,再搭上人家小伙子怎么办?还有,“保卫科是人家的保卫科,你怎么笃定里面没有那些领导的人呢?万一人家给你揍了呢?也耍一把无赖,就说看你不顺眼,然后把你揍了……你被送医院了,大人的被拘留了,可你要办的事却耽搁了……”结论就是,“你的我能学,我的风格你学不了!” 四爷:“……”不得不细致的跟她说,“财务室的位置特殊,有一双眼睛就盯得住!他们当天晚上就烧了,这证明行事仓促。可要是第一天晚上安然度过,这证明他们可能准备的很充分,那我就会报警,叫人秘密看着。至于说保卫科,我先把保卫科的人看了,平均年龄该在四十五岁往上,要门路没门路,要技术没技术,不得不留在厂里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只要不牵连他们,他们跟着冒的什么风险?都不是冲动的小青年了,还打人?” 桐桐想了想,有道理!看吧,他只能在特殊的情况下,用自己的风格办事。 不过,学的不错呀! 四爷就笑,瞧她仰起脸来,笑的要多甜有多甜,那一双眼睛水润润的,不知道有多高兴,他抬手捧她的脸,才要说话,门被推开了,门缝里挤进俩小脑袋来,“爸爸……” 咳咳!赶紧抬手在桐桐的脸上蹭了蹭,然后表情一本正经的,“怎么了?进来?” 两孩子跑进来,抬头看自家妈,“脸上蹭上灰了?” 小烦人精!当妈的不得不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就跟教导主任似得‘嗯’了一声,“作业写完了?自己先检查,检查完了吗?” 完了呀!该外语时间了。 对!该外语时间了。而今学外语怎么学呢?就是听磁带。 桐桐买了好些磁带,在家里带着俩孩子听。当然了,也是为了叫林双朝知道,自家要是会英语,不要奇怪。咱这不是正一定一点的在学吗?跟孩子一起学呢。 每晚一段课文,得会背诵,单词得能默写,四个人轮着来。早起的时间可以放英文广播,俩孩子的早起是从英文广播开始的。 从今年秋季开学,一直就是这样的。 林双朝朝上看了一眼,人要是一直上进,哪有不能干成的事呢? 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可到了如今,社会发现,要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呢?这不都是边走边学嘛,要不然下面来汇报,你听得懂不? 是的!世上最好当的是官,最不好当的也是官。 像是育蓉那样的,就觉得官是天底下最轻松的差事。可其实呢,这是天底下最不好干的差事。 入秋了,秋雨淅淅沥沥。 今年秋季,金锏都小学一年级了,就去最近的学校就读。他入学早了一年,这孩子在幼儿园就是散养,还不如叫他却学校呆着呢。 俩孩子读一个学校的好处就是,大人不用接送了。金明明完全可以带着弟弟去学校。可这对金明明来说全是坏处,她以前在路上所用的时间是五分钟,如今带个拖油瓶,八分钟算是快的。 常不常是她跑了好一段了,一回头,还有个小的在后面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了。三催四催都不跑,真真事急死个人。 下雨了,她就说,“我俩一把伞吧。”还就不信他不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金锏才不,“我自己要带一个伞……” 那就只有幼儿园时候的小花伞了,那种大黑伞你弄不了。 好容易把伞的事情解决了,金明明又换了布鞋,然后要穿大人的雨鞋,“到教室脱了雨鞋舒服……” 可那么大的鞋绊你一跤怎么办? 好吧!穿自己的雨鞋,但金明明也不嫌弃麻烦,愣是又把布鞋带上了,“我到学校再换。” 行行行!给带上。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溜溜达达的上学去了。 回过身来,桐桐又拿袋子,“得给办公室房备用的鞋吧!” 四爷看了看,“行!放一双。” 雨衣还得拿一套放着,就那破厂,还剩下个什么? 可人家的厂再破,人家有车呀!桑塔纳当座驾,厂办打电话,问车子到哪里接人。 不用接,四爷自己开车走。走的时候又叮嘱桐桐,“抽空买辆车,你出门不方便。” 知道!等雨停了,选一天再去。 老旧的厂子,今儿变的不一样了。看门的大爷再不敢睡到上班的点不起,大门就那么开着随便进出。这会子穿着雨衣站在门口,眼睛锐利的扫着。看着工人陆陆续续的到岗了。 四爷开着车进了厂子,停在厂里的的车辆停泊处,得走一段时间才能到办公楼。沿途走过来,便是入秋,下了雨了,地上的落叶也清扫的干干净净。有穿着雨衣的清洁人家拎着个袋子,捡地上的落叶。 进了办公楼,哪怕老旧,但也擦拭的一尘不染。整个办公楼里安安静静的。 是啊!能不安静吗?新班子还没有到任。 整个厂办办公室,就剩下路秋山和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 路秋山跟着四爷去厂长办公室,“谷穗她爸,前几年因为车间事故死了……她是顶班来的,一直在办公室打杂。” “回头你收集一下资料,谁家是在事故中丧生的,当时是怎么处理的,都规整出来。” 好! 四爷就起身,“走!各个科室和车间,挨个看一遍。”说着想起来了,“你去请庞昌玉庞主席一起。” 庞昌玉在办公室才泡了一杯茶,就被请了,他赶紧拿了本子和笔就走,这位厂长的手段很硬,得小心着些。 得四爷也不是要为难人家的,“安全永远是一个厂子的重心。我已经把你推荐上去了,主管安全的副厂长就得是您这样的,有原则的老同志。事关安全无小事,这个的重要性尤在生产之上。” 庞昌玉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还把自己给提拔上来了,“您放心,在复工之前,我会先开展议论安全教育……” 就是这个意思,都别闲着,安全意识过关了,咱再开工不迟。 庞昌玉也是这个厂子里的老人了,他父母就是这个厂子的第一代工人,他来这个厂子的时候才几岁大,转眼四十年过去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熟悉,因此先带四爷忘技术科去。技术处的人几乎没受到大的波动,毕竟要在这里呆着,首先得有过硬的专业知识。 而这些人,都是外来户! 科长赵和平年岁都上了五十了,是因为那场运动给下放到里的。后来从车间调到技术科,这一干都十一三年了。 技术这个东西,有牛人咱就服气!干专业的就是这样的,至少这个厂长是懂专业的。那这就足够了。 赵和平直言不讳,“厂长,不瞒您说,四海农具咱们也买回来私下研究了……” 四爷就笑,“这个咱们之后再谈。关于工艺的改进,还需要诸位随后下车间,紧盯此事。” 职责所在! 之后四爷又跟副科长兆北生握手,“早年兆科长发表的科研论文我看过,我希望您把工作的重心放在搜集国内外的论文和科研成果这一类的消息上,之后咱得有自己的科研中心。” 兆北生扶了扶眼镜,“好的!回头我就去高校里,找相关的资料。” 临走的时候,四爷又重重的拍了拍一个小伙子的肩膀,“杜毅,是吧?干的不错,我记住你了。” 杜毅就是跟路秋山一起纵火案的小伙子之一。 杜毅嘿嘿的笑,抬手挠了挠头。 而财会科,是一个也没剩下,怎么办?四爷就问庞昌玉,“咱们厂早前的老财会呢?” 嘿!还真是。从那场运动里走过来的财会,那真是又红又专!庞昌玉忙说了一个人:“老冯六十三了,十年前就退了,他儿子接班下了车间。不过而今这私人厂子也多,他这样的老财会还挺抢手,在外面接着活儿呢……” 今儿晚上吧,晚上亲自去请,请他来帮厂子度过眼下的难关。 说着话,就往车间去。车间里的人员基本没动,一线这地方,要么有技术,要么得吃苦。四爷见了几个车间主任。 然后等抽调了人员,把厂子的领导班子支起来之后,大家都不咋乐观了。 之前还想着,咱们都是新来的,新班子嘛,在话语权上大家的几率是相当的。 可谁知道这个金厂长,真是好样的。 新调来的石书记给老领导打电话:“您呀,真是多虑了!这个小金可不像是个没经验的。这不过才几天的时间而已,他成了这个厂子的‘老人’了!上上下下的,全是他的‘关系户’。您放心吧,谁也掣肘不了他!” 是吗?这倒是出人意料了。 这个出人意料叫老林这几天的心情很好,食堂的虾不错,老林晚上下班的时候特地绕路去打了一份虾带回家来,“我是常吃的,只怕外面不太好买到水产,都尝尝。” 吴秀珍不爱吃这玩意,“推到孩子跟前,赶紧的,分着吃。” 林雨桐给俩孩子剥虾,闺女一个,儿子一个,然后跟林双朝搭话,“家里有一道沟,里面有水,我说给里面养鱼……其实这淡水虾也能养!咱们北方的淡水虾养殖还是少,省城都很少见卖的……” “主要是消费不起!”林双朝就道,“各个厂的情况都堪忧。”说着就道,“你也尝两口!你想叫你闺女你儿子吃到,我也想叫我闺女吃口好的!”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娘仨吃那么一份虾,瞧这可怜见的。 桐桐塞了一个虾仁到他嘴里,“怎么样?还成?” 成! 桐桐就心说,赶明咱自己买去!以前家里的东西多是四爷安排的,现在四爷换了个身份,就不好说再叫人安排给家里买这个买那个了。 雨停了,她真去买去了。 还是没车,现在这买车,费劲死了。你说要车,人家才给你调货,拿到手得在下个月了。叫了定金等着去吧。 不过也没关系,小区里有那种小小个的小三轮,脚蹬三轮车,小张要是买的东西多,会借用一下。这次自己也借用了,骑着往菜市场去。 其实她几乎没转过这边的菜市场,一般都是小张来买,看着新鲜的就买。 不过是林双朝简朴,花钱是有数的。所以,很多贵的很的食材,家里几乎就见不到。 如今,家里的生活费不用老两口管,自己说了算。便是叫小张买,咱也得看看菜市场有什么,没什么吧。 虾,是有的!但也是真贵。 螃蟹也有,满市场只一家有,还只剩下七只,都特别小,还有两只是掉了钳子的。这个玩意干脆就算了,把活虾给包圆了。 又瞧见有鲈鱼,只三条,干脆就买了吧。 回来就给育莲和育蓉打电话,“有虾,是在家里吃呀,还是改天来取一下。” 育莲平时不到四点就放学了,“我下午过去取吧。” 成! 给育蓉把电话打到单位,人家说,育蓉请了病假了。 “请病假了?有多少时间了……” 那边就道,“得有半个月了吧!” 半个月了! 林雨桐挂了电话看一脸担忧的吴秀珍,“姐夫上周末带着孩子过来,也没说我一姐病了呀。” “怕是不想上班,偷懒呢。”吴秀珍也没当回事。 可却不知道育蓉这会子带着个客人在四爷的办公室,“四海,这是我朋友王新枝。” 王新枝是个三十许岁的女人,伸出手来矜持的笑笑,“金厂长,您好!之前只听说过您的大才,却不知道您这么年轻俊朗……” 四爷坐下,手里拿着笔和本就没撒手,只看育蓉,“一姐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怎么来厂里了?” 育蓉斜了王新枝一眼,之前怎么没看出这人带着几分妖气呢! 她才要说话,四爷就朝外面喊:“小路,你进来一下,把窗户打开,透透风。” 路秋山一看这个样子,把窗户彻底的打开不算,还把办公室的门给打开,通风嘛,对吧!厂长没说叫倒水,更没说叫倒茶,那就证明对这俩人不欢迎,甚至于是不待见。 育蓉倒是没多想,只低声道:“四海,是这么回事,我这个朋友,需要一批钢材……” “现在谁都缺钢材!”四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哪里有多余的钢材,我也不知道。” 育蓉才要说话,路秋山就进来了,“厂长,车间里出故障了……” 四爷就顺势道:“一姐,有话回家再说。今儿顾不上了……”然后喊路秋山,“小路,替我送客!” 路秋山看两人,“两位大姐,请吧!” 育蓉再要看不出来这个妹夫不高兴,这才见了鬼了。她没言语,起身率先往出走,那个王新枝紧随其后。 才一出门,就听见后面办公室里那位金厂长的声音传来,“门卫扣除当月奖金!怎么回事?岗位职责条例是摆设吗?” 王新枝挑了挑眉,出了厂子就拉育蓉,“这件事,千万帮着……” 育蓉一下甩开对方,“骚里骚气的,对着谁去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毛病呢?” 王新枝‘哎哟哟’好几声,“真是的!谁骚里骚气了?开几句玩笑罢了,干什么呀?怎么还翻脸了呢?”说着话就拉着育蓉往车上去,“真的是,在外面应酬,交际手段而已。你去外面见见世面就知道了,都是如此的!哪个厂里不养公关小姐呀?哪个公关小姐不是手段花样多多……我跟你说……” 育蓉一把把人推开,“不用跟我说,之前说的合作,到此为止!你们有多少花样,我没兴趣!你们有多少手段,我也不爱知道!咱俩不是一道儿上的人。” 说着,就抬手拦了出租车,上了车就走。 王新枝一挑眉,看着人走远了,这才上了车。司机摘了墨镜,回头看王新枝,“怎么样?油盐不进?” “就听说这位金厂长手里有大批量的钢筋水泥……他们要盖家属院和厂区,所耗巨大!上面的支持力度极大,给的量着实不少。咱们所需,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九牛一毛!按说,指缝里稍微露一点,就够了!可这位利不动心,色不动心……倒是不好弄。瞧瞧,还把这位大小姐给惹恼了。” 车上的男人就说,“你太着急了!你都没叫人家尝到钱的滋味,人家能跟着你走呀?行了,看来你不成!” 王新枝就说,“也不是非这边不可……” “你知道什么呀?我的消息再是错不了的!钢材这个生意要是想做下去,就绕不开这个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工业园区和矿区都给此人了,他会整合行业。这是上面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你不要再纠缠了,回头另外想法子吧。” 王新枝气道,“这个林育蓉,当真是个……炮筒子!怪不得圈子里的人都说,她是干什么,坏什么,果不其然!” 而育蓉回去之后,气的也可狠了!跟高城把事说了,高城放下筷子,看育蓉,“我觉得大概是我太没本事了,你才想着到处去扑腾!要不然这么着吧,咱俩离婚吧!省的我耽搁了你!” 不给这娘们来点狠的,是不行了! 第 939 章 流金岁月(70)二合一 流金岁月(70) 高城不搭理育蓉了,叫她好好考虑离婚的事。 育蓉没跟家里说,还是高城周末带孩子过来的时候说的,“你一姐好强,这事必是不会回娘家告状。我一嚷着离婚,她这几天好好去上班了,早起做了早饭才去的,下班回来买菜做饭收拾屋子……这事你权当不知道!我也给我爸我妈安排了单位的体检,只说得修养身体,叫他们回厂子那边住了!家事全扔给她,我看她还有时间出去折腾没?” 林雨桐就笑,低声跟高城道:“我一姐不知道里面的水深!前几年那官|倒,折进去的人少了吗?这几年闹腾的还是这么一拨人!当初他们是拿条子来回的倒手,赚的盆满钵满的!现在呢,倒是有实物了。可惜,走的依旧是消息灵通这个这个路子。上面稍微有点动向,他们就闻到味儿了。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太大,她只认识一个王新枝,背后都是哪些人她只怕都不知道。人家也不可能告诉她!千万离这些人远些,我怕将来出事了,人家把她顶到前面去。” 高城的面色严肃下来了,“这么大的事吗?” 嗯!“你要跟我一姐说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说清楚!要不然……爸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是给她调了一个岗位这么简单。”林雨桐就道,“四海的事若是干不成了,我的姐夫,你说,我是要男人呀,还是要我一姐呀。” 高城心里一下子就发沉,回去之后看着育蓉的眼神都是冷的。 育蓉皱眉,“我知道错了……我……” 高城摆手,“你自以为了得,折腾个不停。谁说你都不听!我今儿去那边,见过小桐。小桐说,谁想拉四海下水,谁想以此连累爸,家里就不认谁了。”说着,冷笑一声,“折腾的,折腾的六亲不认就好了!本来嘛,咱家的日子比一般人的日子都好,你安心的干你的事,我安心的干我的事。我能在高校里立足,你能在单位立足,回头,随着资历的上升,只要不犯错,也就升上去了。可你呀,吃一堑,也没能长一智!先是嫌弃我没权,再是嫌弃我没钱。那就离婚好了,你看是找有钱的还是找有权的。我知道,你能找到好的,不过人家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你爸的权了,就不好说了。当然了,你这样的,不愁嫁。但是呢,我这样的也不愁娶。不过就看家里,是愿意认你找的有钱有权的,还是愿意我这样的,啥也没有的。” 说完,直接起身去了卧室,从卧室里抱了被子出来,“我睡沙发!” 育蓉看着高城就那么躺下,而后翻身面朝里,这显然是拒绝跟她沟通了。 回了卧室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一晚上都没能睡着。外面高城的鼾声很大,他是真的在认真考虑离婚的事吧!只有心里真的拿定主意了,他才睡的那么实在。 凌晨四点半,高城起身了。 她出去拦住他,“我跟你谈谈。” “我要去图书馆。”高城不跟她谈,收拾好了,还给脸上涂上了面霜,这才出门了。 育蓉坐在沙发上,枯坐到孩子起床。 一个早饭,山山嫌弃,“蛋煮的老了,奶奶都给准备溏心蛋。” 就这了,吃吧! “奶太甜了,奶奶说不用放糖。” 放错了,是想给西红柿上撒点糖的。她重新给西红柿片上撒糖,“吃两块,每顿必须吃蔬菜。” “这是才从冰箱拿出来的,还冰呀,吃了咳嗽!”山山推开,“奶奶说西红柿不适合放冰箱,早起要生吃的,得提前从冰箱里拿出来……” 那就别吃了! 好容易给收拾好了,把孩子送到学校。不想上班,一时却也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不知不觉的就去了育莲所在的聋哑学校。这学校好生偏僻,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不大的院子,一栋一层的楼,就是这个学校的全部。 育莲正给孩子们上课,她的手慢慢的比划着,跟学生交流。这里是个无声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安静。偶尔谁说一句话,还会将人吓一跳。 育莲看见她了,出来一看她,就知道不是急事,“你去办公室里呆着,还有十五分钟我就下课了……我下节课没安排……” 好! 等了十几分钟,育莲和其他老师都下课回来了,有个很漂亮的女老师竟是只用手势打了招呼。 育蓉笑了笑,被育莲拉去楼下的长椅上坐了。 秋风吹的叶子打旋,育莲靠在椅背上,“你又干什么了?跟爸又吵吵了?” 没有! 育蓉倒是什么都肯跟育莲说,那些年在乡下,也就姐妹俩彼此能说知心话。 育莲好半晌都没言语,良久才叹气,“你就说,你对现在这日子,有什么不知足的?那时候在乡下的时候,你咋说的?你说,想去城里,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现在什么都有了!说实话,不管是你的婚事,还是我的婚事,有没有沾爸的光吧?肯定有!别说什么你跟高城情比金坚,这是扯淡呢!要不是爸,人家会选个厂里的姑娘,为什么一定得是你呢!你公公婆婆很明智,这是你们俩能结婚的前提。咱们而今的所有的东西,其实跟长相、性格、能力都无关,只跟咱爸有关。 要不是咱爸,咱俩会事啥样呢?当年会直接做知青,而后考不上大学,回城之后,碰上啥工作就是啥工作,叫去扫大街都去!更不要提厂子了,在厂子里能当个工人,是最好的归宿了!可要是去了厂子,厂子里都是什么情况呢?工资都发不下来,以后会咋样谁也不知道。这会子愁的是娃交资料费没钱,明儿先去买两三斤散装面粉,一袋子咱可买不起。再或者是,咱上哪个菜市场去捡些别人不要的菜……然后住在一十平的房子里,不敢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而今呢?我们两口子从县城到了省城,单位有集资房,我俩有了稳当的工作,这比起大部分回城的知青是不是好了很多?你呢?你转身一跳,是干部身份了!高城从企业跳到了高校,你就说,哪一步少的了爸的面子?你不能光朝上比,你还得朝下比,你比九成九的同龄人都幸运,对吧?那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那你就说,你到底是想要啥样的日子?想跟爸一样?那这不一样嘛!爸最起码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呀!那时候的大学生多难得的。就现在,一个函授的文凭不找关系你都弄不下来,你说你跟爸咋比?你往上数一数,哪个位置高的学历不高?你打头就比不上,还非要比,那你不是较劲你是干啥呢?别说跟上面的比了,就是跟同事比,反正我是比不过的!高城自考,我也自考了!我自考的是大专,学的还吃力的很。我现在想的是,每一次考试只两门,我慢慢的考着……不考不行呀,周围的同事人家都在考呢!跟同事比起来,我这情况是最差的。我这人你知道,要是自身不成,占到那个位子上,我就觉得特别难堪,觉得人家背后肯定都是对我指指点点的。其实,就咱俩这工作,人家背后肯定也是指指点点的。 所以,我就不懂你在折腾什么?你要么,就好好的回单位上班去!要么,就别干了,你看你能干点啥,你干啥去。我是觉得,你交往的那些人……走的都不是正路子!不出事吧,看着一个个都挺好的!可要是出事了,你敢想?你以为那个圈子里的人只找你,不找我?不找小桐?咋可能呢?我在这个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区里那谁家的儿子都能找过来,口口声声喊着姐,非要请我吃饭……那我为啥不去呢?因为不熟呀!无利不起早,你要是给你们人家利,人家何必低声下气的围着你转。更不要说小桐了,在那边家属院进进出出的,你看她跟谁交往了?也没有吧。不光是小桐,好些陪父母住的一代,人家都可消停了。见面碰见了打个招呼,绝对不深交。 你以前挺机灵的呀!现在是跟拉磨的驴一样,蒙着眼睛瞎转悠的。要交往,你咋不交往那个家属院里住的人家的子女呢?” 育蓉都懵了,自家大姐不爱说话,今儿一口气说了这么些。可见,不仅爸妈对自己有意见,小桐和四海对自己有意见,就是大姐对自己的不满也有很多。 她就说,“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人总得占一样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想来想去,不过事三个字——不知足。真要在单位,你说的对,前提就不如人。光是学历一点,就拦住了上进的路。可见,这条路再走,也是走不通的。” 所以呢? “我也想停薪留职。”育蓉就说,“经商去!” 育莲感觉有点牙疼,“那些人的经商道道,都很危险。” “我知道!”育蓉就叹气,“我不跟她们掺和。” “你经商……这纯属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你有本钱没有?”育莲就问,“我听你姐夫说,现在啥原材料都涨价,钱不如前些年好赚了。所以,你别急!再说了,你跟高城商量过了吗?” 育蓉又沉默,半晌之后才道:“……我回去,跟小桐商量,不成的话,跟她借点本钱。” 育莲一句多余的都不想说了,自己这种人大概在人家心里也属于没出息的那一类吧。 育蓉真的回去找桐桐了,桐桐正在看出版社送来的样书,她写的大唐女帝出版了。 吴秀珍想给客厅里弄个书架,“专门放你的写的书,家里但凡来个客人,你爸都能炫耀。” 娘俩正在家里说话着呢,育蓉回来了。 果然,关于闹离婚的事,她是一句没提。却说了想辞职下海的想法。 林雨桐愣住了,这个想法真的是……怎么说呢?谁能放心呢?反正桐桐是不放心的。她就问说,“姐夫知道?” “不知道。” “两口子的事,你一个人拿主意?”桐桐就说,“你要知道,不管是借债,还是做生意赔了,我姐夫都有承担一半的债务的。” 吴秀珍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会子见育蓉坐在沙发上不言语,她就直接抓起电话,按了一串号码,“你好,史志办是归咱们管吗?……是啊……那好!那我就找对了,我是来举报的!举报林育蓉,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我得举报她……对!她装病不肯好好上班,迟到早退更是家常便饭……” 育蓉都愣住了,一把夺了电话给挂了,“妈——” 吴秀珍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你要么好好上班,我随时看着,要是不踏实,我就举报,就找你们领导!明儿我还会上你们单位的上级单位,找你们领导的领导反映问题,看看你们这个工作风气要不要提高和改善。当然,你要不干了,也好!我以后见谁都要说,我家老一我不管了,她爸也不管,谁给我家老一面子走门路,那就是害老林……我看谁敢单独照顾你!就是你们那一圈什么一代三代的,要是因为我盯着你,坏了人家的事,你可别怪我!你做什么营生,我关注什么营生。你跟谁走的近,我盯着谁。谁为了你们违规操作了,我就举报谁去……我看谁敢跟你一块共事!去吧,不管是上班还是去经商,都随你。”她坐在那里,语气平静,哪里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育蓉不敢说话。 吴秀珍端了杯子,吹了吹茶叶沫,这才道:“林育蓉,你知道的,你妈我这辈子,要不是脑子清楚,是走不到今儿的。我当年就是一乡下姑娘,长的不是顶好的,也没上几年学,可我就知道一点,谁想砸了家里的饭碗,那都是不成的。我是这么着跟你爸一直走到如今的。你在窝里蹦跶,不妨碍大局,我容着你!可你要是敢砸家里的饭碗,我是断断不容你的。你要弄清楚,若是砸了家里的饭碗,你讨饭都没人肯给你!” 说着,就指了指外面,“出去!以后这家门给城子和山山敞开着,你嘛,我觉得你能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 真给撵出去了! 撵出去还不算,吴秀珍真的去找市里的领导去了,反应他们的下属不好好工作,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的事。 谁不知道吴秀珍是谁呀!你看这个事闹的。 当天领导就过问了,给了林育蓉一个警告处分,这处分会影响她三年无法晋升! 这还不算完,吴秀珍又找王新枝的家里去了,王新枝男人坐轮椅,她的公公在某厅任副职。她直接往单位上去,找王新枝的公公。话说的很不客气,“我家老一说,你家儿媳妇夸我家小女婿年轻俊朗……我家小桐只知道埋头写东西,向来不管外面的事,还问我说这是谁家的人。可别管谁家的人,钢材这个生意,四海哪里拿的了主意……” 就说这个事打脸不打脸!往大了说,这叫以权谋私。这事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得在背后查一查自己。往小了说,儿媳妇出去行为不端,这又是什么有脸面的事吗? 只想想能不气吗?回家去都不顾体面不体面了,做公公的抬手就给了儿媳妇一个巴掌。 王新枝被打懵了,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来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呀!谁家把这样的事闹在明面上了? 可隐隐听说这个事的人都知道缘由,说到底不过是林双朝持身正,他不怕查。不怕查的人,就是敢闹! 然后林育蓉就接到王新枝的电话,说话都带着哭腔:“你是不是神经病,什么都跟你家里说!” 林育蓉听的一愣一愣的,脸上青红交替:是的!这就是自家妈!她是真的豁得出去,真的什么都敢干的。 这事闹的,谁还敢跟自己交往?谁不怕被自家妈知道了,回头又告状? 吴秀珍看起来就是个家庭妇女,可谁知道她是这样的。 育蓉按时上班,按时上班,办公室的电话偶尔响起,但没有一个是来找自己的。以前可不是,以前是五分钟一个电话,十分钟一个电话,没有消停的时候。后来她的办公位就放在了电话跟前,现在电话一响,她就赶紧接电话。但多数时候是通知大扫除,通知评比活动,或是同事家有啥事,打来的。 竟是没有一个电话是找她的。 同事们对她都很客气,但也紧紧事客气。反正没有亲近的交往了。 一天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上班前送孩子去学校,下班后接孩子放学,早饭晚饭在家做。高城也会回来吃饭,吃了饭一推碗筷,也不收拾了。人家爷俩去孩子的屋里弄作业去了,自己得任命的收拾。等孩子睡了,高城睡了,她转悠来转悠去,只能也去睡了。 周末的时候,高城带着孩子去父母那边了,育蓉突然发现,竟是没地方可去了!她回城子,看看公婆。这个时候,回到厂子,以前的同事还是老样子,“育蓉,咋把你这个大忙人给盼回来了。” 然后,好些在楼下的女工都簇拥了过来。育蓉鼻子一酸,竟是有些愧的慌。 好久好久,不跟这些人联系了。 她干脆不走了,也蹲坐在小板凳上,帮着切白菜叶子,这是又打算积酸菜了吧!一看这菜叶子,都不大好,像是捡来的。 她心里更难受了,“回头我找找,看哪里有菜园子,他们收完白菜,地里肯定有不要的白菜叶子,尤其萝卜缨子,咱去地里捡菜去?” 成!你人头熟,找好了叫咱们。 育蓉去赚了一圈,又去忙去了,真的给桐桐打电话,“知道哪里能捡到人家不要的菜不?” 知道!有些小胡萝卜像大拇指那么粗,都是扔了喂猪的。 “别呀!我这边要!远不远?” 不远!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吧! “知道了!”然后下个周末,育蓉呼朋引伴的,骑着自行车去桐桐说的地方去了,一人捡回来俩蛇皮袋子。 回来的路上,看着一个个像是得胜的将军,育蓉跟着她们一起笑。 笑着笑着,她就哭了。竟是发现,今儿是这几年来,过的最高兴的一天。她回去就跟高城说,“想来,我原本就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拼命的把自己打扮的跟别人一样,就跟个跳梁小丑似得,样子怕是难看的很。说到底,我其实就跟咱们厂的这些人是一样的,我看见别人不要的菜叶子也会觉得扔了好可惜!看见那么些蔫巴的萝卜,也觉得这回去要是腌成咸菜够一家子吃一年的……” 高城轻轻的抱住育蓉,“这多好的!厂里的女工都认你,为啥呢?因为你热情,你见了谁有难处你都想帮一把……这是你的好,人家都记得呢。” 是呢!都记得我呢。 高城第一天给桐桐打了电话,“听着你一姐那个意思,是回过神来了。” 桐桐就拿了午饭,去了育蓉的单位,在外面的石桌边坐了,叫她吃饭。 育蓉吃着,却不言语。 桐桐看她,“在一个群体里有威望,这是任何官职都比不了的。”她就问说,“她们肯认你……你有没有想过,替她们找个出路。” 育蓉不吃了,抬头看桐桐,“我们当时还想着卖酸菜,卖咸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干成……” 育蓉把菜含在嘴里,半晌都没动。 桐桐起身,“慢慢吃吧,饭盒叫姐夫周末带回家。” 育蓉没言语,还在想这个事。 然后这天晚上,林双朝一下班,就在必经的路上遇上育蓉了。 “爸……” 嗯! “我想……调动工作?” 林双朝皱眉没说话,等着育蓉把话说完。 育蓉低着头,好半晌才道:“我想去街道办。” 什么? “我想去街道办,我想组织闲散的劳动力,办一个集体的厂子。咸菜厂、缝衣制衣厂,我都想好了,只兼职的职工都行!很多女工舍不得纺织厂的工作,可厂里没那么多活,工资也不够花!可要是有这么一个兼职的地方,能挣钱补贴家用呢?这都是女工能干的活……”育蓉站在那里,固执的看着父亲,“您要不答应,我就辞职!我个人哪怕从小作坊弄起呢,都能做的……” 林双朝的肩膀都松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 这天回去,林双朝要了酒杯,喝了一两酒,心里清楚,这主意必是小桐给出的。 老一呀,她是身上有牛劲,心里没路子。 如今有了路子,但愿靠着那股子牛劲,能干点实在的事来。 人嘛,不一定得利谁,只要不害人害己便足够了! 第 940 章 流金岁月(71)一更 流金岁月(71) 育蓉调去了街道办,不能总不叫回来吧。 眼看要落雪了,天阴沉的厉害。桐桐说吴秀珍,“明儿周末,给我姐他们打电话,回来一块吃锅子吧!顺道把院子里的白菜萝卜收了吧!外面冻手呢,我可不去。” 吴秀珍轻笑,这是给自己了一个借口,好叫老一回来吧。 她也就顺势拿了电话,给高城打过去,“知道你们忙,可再忙抽空收个菜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于是,周末都回来了。早起太冷,睡饱了才回来了。来的时候都晌午了。 雷智平一进来就把大衣扔了,要出去干活,“今年的萝卜我可看了,产量大的很。” “可不是!”桐桐就笑道,“要不是特别大,我自己都出了。这一个个的,大着呢。” 几个孩子好似不知道冷,窜出去拔萝卜!一拔拔断了,再拔还给断了。 吴秀珍就打发他们,“赶紧屋里去,看录像去。再叫你们给拔,全给祸祸了。” 育莲把半拉子萝卜捡到篮子里,递给小张,“晌午用这个炸萝卜丸子,先给收拾了。” 育蓉来的时候都忙着呢,一时还有些尴尬。桐桐就吆喝,“一姐,你利索,你去菜市场,买点鬼子姜回来。” 鬼子姜?要那玩意干啥? “鬼子姜跟萝卜缨子腌一块,特好吃。” 真的假的? 真的,“先买上一十斤!那玩意难拾掇。” 只要好吃,我拾掇。 果然,骑着车麻溜的去忙了。 回来之后又是淘又是洗的,炸丸子的炸丸子,桐桐带着育蓉在外面餐桌上腌菜,“没有南边的朝天椒,要是有那玩意了,再放点,那个滋味,别提了……” 四爷不由的朝桐桐多看了好几眼,桐桐做的腌菜酱菜一直都很好吃。甚至很多南方的小咸菜都做的很好。可除了这些小菜之外,也就是某些个例的南方菜还做的不错之外,生活习惯真不是!可她干嘛会那么些南边的小菜呢? 或是自己爱吃,她特意学的? 可自己并没有那么爱吃! 或是她不太了解自己的时候,想多学的,抓住自己的喜好? 嗯!有可能。 被四爷一看,桐桐就立马察觉了。她看过去,见四爷还在看她。她:“……”夹了一筷子才腌制的一种辣白菜,用手接着,一路给四爷送到客厅,塞他嘴里,“怎么样?” 嗯!是泡菜国的口味。 育蓉也说,“味道怪怪的,咱们这边没人爱吃这个东西。” 桐桐就笑,“咱们吃不惯,但H国人爱吃。他们离不了这个东西……” 离不了是什么意思?“像是咱们做饭缺了大葱香菜?” 不是!离不了就是,“……吃火锅没菜可涮,大概是这种的。” 那就是没有不行。 “对!”桐桐叫育蓉自己尝,“这玩意做的好了,一样出口。” 不就是萝卜白菜吗?还是腌制的!这是什么口味。 桐桐就笑,“……白菜在古代叫做菘,是我们的原产蔬菜。在明朝的时候,朝XIAN作为大明的附属国,被大明朝廷赏赐了一些白菜的种子,他们才开始种植的。这玩意产量高,容易种植,在一个物产极为贫瘠的国家来说,怎么能保证一年四季有菜吃呢?咱们自古就有腌菜泡菜的习惯,他们作为附属国,属于文化的辐射区……” 懂了! “咱们的农产品便宜,咱们的人工便宜,只要做到符合食品安全标准,腌菜泡菜类,不仅在国内市场极大,便是在国外市场也不小。如今城市越来越大,城里的房子就那么点地方,谁来腌菜?咱们这一代人还会腌菜,可我舍得叫金明明学着腌菜吗?” 懂了!速食嘛!大的菜疙瘩得有,直接给切成丝切成片的也得有。 “有些地方的菜偏一些甜口,但北方多数人不爱……” 育蓉又尝了一口家里的芥菜丝,“回头得去南边跑一跑,尝尝那边的腌菜泡菜味儿……” 然后家里的陶瓷瓮,腌制了十多坛子,各种的口味都腌制了些。 等育蓉要走的时候,桐桐抱了一大厚摞子书下来。 什么玩意? 桐桐一下子塞到高城怀里,“腌制这种事……口味许是配方能解决,咱多找些人实验,总能找到合适的。但是食品安全和食品卫生,谁把控?做不好这两点,铁定做不大。”说着就看育蓉,“一个外行……谁敢给你投资?” 育蓉愣了一下!这臭丫头有钱,能投资!她顿时咬牙切齿,斜眼看桐桐,嘴里嘀嘀咕咕的,但到底是把高城怀里的书给抢走了,哪怕表情看起来恶狠狠的,“你给我等着。” 雪零零星星往下飘的时候,该回去的都回去了。不过是大包小包的,带了那么些。萝卜丸子、顺道炸的豆腐丸子、肉丸子,再加上给孩子冻的鱼丸,还有各种批发的水果,这玩意够吃一周的。 把门送走了,一天的喧嚣结束了,家里拾掇的利利索索的,孩子也睡下了。 桐桐洗了脸出来,四爷在阳台上坐着,看外面越来越大雪。桐桐一过去,他就拍了拍大腿,桐桐坐过去,看他:“怎么了?”今儿一天都怪怪的。 四爷揽着她,“就想抱抱你。” 这话可太爱听了! 她挂在他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这人呀,不定又怎么着了,感性又冒出来了。 外面没多少风,雪下的安安静静的,阳台的灯关着的,昏暗的灯光下,外面越发看的清晰了。 四爷低声道,“雪变成水,水变成气,天上与地下……在不停的轮回。应该每个人都是如此吧!” “当然!” 四爷便不言语了,抱着桐桐晃啊晃的,五分钟不到,觉得桐桐的脑袋一歪,这是晃悠的睡着了吧。 四爷:“……”我就多余跟你多愁善感。本想一起看个雪,结果呢?结果窗口的寒气太重,再给你折腾感冒了。抱去放床上吧,这一起身,晃的这一下,差点没给桐桐给扔出去。 可就是这么给晃了一下,人家也没醒,睡的可沉了。塞被窝拉怀里盖严实了,一摸这手,触感很不对,不用问都知道,今儿弄了一天腌菜,给折腾的。 早起四爷就说桐桐:“那是人家的事,你别掺和!想花钱投资就投资,还能亲自去做技术顾问呀?要歇着就彻底的歇着,别的事跟你不相干。” 也没想深管。处处都插手,人家也未必乐意。 桐桐拿大衣,“下雪了,我送孩子上学。” 别出门了,我去! 桐桐真没出门,也不建议林双朝这种天气出门,寒气太重了,对老年人来说,不怎么友好。在家里原地活动就挺好的。 大雪的天,除了上学的上班的,其他人有什么理由出门呢? 四爷给买了录像机回来,又买了很多老电影的带子和戏曲的带子,这可给吴秀珍找到事了。早起林双朝一走,人家录像一开,手里拿着毛衣毛裤这点活,自得其乐去了。 声音不大,几乎是影响不到上面的。 桐桐案头上常年摆着一十四史,真的在啃史书呢。 阳台上光线明亮,今儿她披着披肩坐在阳台上的看书,才翻开看了一到一页,便听见摁门铃的声音。抬头去看,从楼上可以看见大门外有人在摁门铃。像是个女人,包裹的严实,看不甚清楚。 而后小张缩着脖子跑去开门去了,带着客人进门了。 她没急着下去,要紧的客人吴秀珍会叫自己的。 才把视线收回来,就听到吴秀珍喊:“小桐,下来一下,找你的。” 谁呀!瞧着可陌生。 从楼上下去,见客厅里坐着个三十冒头的女人,确实没见过。 吴秀珍就笑,“这是你谢伯伯家的荣荣,怕是比你大吧。” 谢荣就笑,“小桐的作品我都看了,作者简介我也看了,我比小桐大一岁。”谁着就伸出手来,“小桐,幸会。” 幸会! 林雨桐跟她握手,顺势就坐沙发上,“常听谢伯伯提起你,知道你在羊城,没想到你回来了。回来是探亲,该是常住?” 谢荣就叹气,“应该是要常住的!其实回来已经一周多了,今儿是被我妈给撵出来的。说是出门跟同龄人说说话,省的憋的慌。” 吴秀珍就道,“去楼上聊去!我不掺和你们年轻人说话。” 林雨桐带着谢荣上楼,之前恍惚是听谁说了一耳朵,说是谢荣家两口子怕是过不到一块了。如今瞧着,怕是离婚了。 一楼的小厅坐着,小张端了茶和水果上来,谢荣这才问:“我是来问问,孩子转学的事。听我妈说,你家这俩就在后头的一个小学念书,学校还成?” “我觉得还行。”林雨桐就道,“关键是比较近,路上也不过大车,很安全。家里几乎不送,要不是天气特别不好,我一般都不管,他们能自己上学。” 谢荣就朝俩孩子的房间看了一眼,“回头呀,叫我看看明明用过的书,羊城的教材跟咱们这边怕是不同。” 是!应该是有些不同。 谢荣挺不好意思的,“嗐,也不怕你知道,我之前离婚了!得有三个月了……” 真离了? “真离了!”谢荣叹气,“孩子带回来,改姓谢了。” 那就是说关系破裂的很彻底。 林雨桐能怎么说呢?只能说以后常带孩子过来一起玩。 其实谢荣过来说孩子的事是捎带的,她是想说她离婚的事。谢荣的丈夫马均田跟谢荣的家世差不多……这种离婚看似事离婚,可也代表着某种关系的破裂。 初次见面,两人没聊多长时间,谢荣就告辞回家了。 她这么频繁的活动,将她跟马均田翻脸的事情说的人尽皆知,必有用意的。 桐桐就回书房,翻四爷做的简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自己没太注意。果然,在一周前的简报上发现一点端倪:南北干部交流,市里被交流来一位主管企业改革的副市,就叫马均田。 这是要干啥?先给弄过来,然后前老丈人再摁住打屁股。这玩意一个弄不好可就折戟沉沙了。 谢荣来说这个,不就是来上眼药的吗?叫自己和吴秀珍跟老林说一声,这个马均田不地道。 可两口子离婚这个事,跟公事不搭嘎呀! 生活里各种磕磕碰碰的,不能说生活没处理好,人家的工作也出现问题了吧?离婚三月了,谢伯伯也没提过呀。 桐桐皱眉,给四爷把电话打过去,办公室的电话是路秋山接的,“林作家,厂长陪领导下车间了,有什么事需要转达吗?” 陪领导?“市里的?姓马,是吧?” 对!路秋山忙道:“是需要转达什么吗?” “不用了!不要打搅你们厂长工作。” 好的! 路秋山缓缓挂了电话,心里吁了一口气,这就是背景的好处了。这么大的雪,人家呆在家里,外面的动静人家知道的一清一楚。 那边桐桐却下楼,问吴秀珍,“您知道谢荣为什么离婚吗?瞧着竟是离婚闹的很难看,彻底翻脸了。” 吴秀珍朝厨房看了一眼,然后把录像的声音调大,这才低声道:“谢家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我倒是听后勤上几个人嘀咕,说是那个马均田呀,在跟谢荣结婚之前,在乡下插队的时候谈过一个对象。马均田早前就不乐意这个婚事,是马均田的父亲当年跟你谢伯伯关牛棚给关在一起了,两人有患难之交。当时马均田的父亲先平反了,为了照顾老战友,押着马均田娶了谢荣。这两口子的日子过的悬,谢荣往家打电话,十次有八次是哭着的……磕磕碰碰的,叫我说,离了也好!要不然,整日里吵吵嚷嚷的,你谢伯伯跟马家的情分得叫他们给耗干净了。” 可谢荣这么一闹,好些人只怕都以为谢领导瞧不上马均田,这会给马均田的工作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却不知道马均田视察完之后,直接要搭乘四爷的车,“得去看看孩子,可那边的大门,我不大好进。” 四爷这才知道,他是谢家的前女婿。 嘚咧!走吧!闹的难堪了,对谢家有什么好处呢? 在车上马均田也是苦笑,“我这个前妻呀,不能提,脾气执拗的很。不过是下乡的时候我谈了个对象,后来人家也嫁人了。在医院巧合的碰上了,那边孩子住院没钱,正排队在卖血,我撞见了能不管吗?这可不得了了,闹着要离婚!” 四爷笑着,跟马均田一路闲聊!到家门口的时候,目送马均田离开,一转脸,看见林双朝走拐角转出来了。 “爸!” 林双朝就笑,“是马均田去谢家了?” 是! “没什么要问的?” 四爷摇头,“您在上面看着呢,怎么会给我找个不靠谱的婆婆压着!这个马均田,不论是从心性还是从能力上来说,该是都不差!” 林双朝心头大畅,抬手便拉了女婿的手:走!咱回家! 第 941 章 流金岁月(72)二更 流金岁月(72) 手拉手回来……瞧这亲昵的。 吴秀珍都觉得是育材不在家,老林缺儿子了,要不然怎么就那么稀罕自家这小女婿呢? 坐到饭桌上了,林双朝才跟四爷说这个马均田,“你猜他是谁给调到咱们省的。” 跨区域这么大的调动,哪怕是南北交流,这也很费劲的。四爷就说,“必是马家那位老爷子。” 老林就笑,有些怅然:“是啊!是马均田的父亲给塞过来的。言下之意便是,人给你送来了,老谢你要杀要剐,都请随意。” 桐桐就夸说,“这个决定下的好。” 老林点头,“是啊!人家把事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老谢真去为难人家孩子?况且,两口子的问题,是私事。长辈的交情再好,孩子们过不到一块去,这能是谁的错呢?所以,老谢就为了前女婿争取了,希望给这个前女婿委以重任。要还是女婿,老谢就避嫌了。可不是女婿了,又是老战友塞过来由着老谢收拾的,难道老谢真会去收拾。他更得看顾好,这才不辜负当年的战友之情呀。所以,这不是双方的关系破裂了,而是两人愣生生的又把关系给弥合在一起了。” 是这样啊! 林双朝和四爷从饭桌上又转移到客厅,说马均田在南边做的事情,以便于四爷了解马均田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秀珍朝那边看了一眼,“你爸是真的老了,以前回来可没这么些话。一吃完饭就上书房,除非有家事,要不然哪里会说那么些闲话。” 桐桐就笑,林双朝不是不爱说话,只是能跟他说到一块的人找不到而已。世间的夫妻各有不同,像是林双朝和吴秀珍这样的夫妻,也算是恩爱了一辈子。可两人有什么共同语言吗?也没有!林双朝对吴秀珍的那一套不感兴趣,而吴秀珍其实也不太懂林双朝单位上的那一套。可这也没妨碍两人生儿育女,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这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雨桐就没太当正经事。结果隔了两天,谢荣又来了,“想请你帮个忙,开车送我一程,我要去杂志社报道。” 杂志社上班吗?林雨桐就拿大衣,“我还真不知道杂志社是哪,路不太熟。” 谢荣就说:“走,我给你指路。” 新买的车,是一辆七座的小面包车。载着谢荣往杂志社去了!这地方就在日报社的上面,确实是不远。 “别急着走,回头咱俩一起去吃饭了,带你去个好馆子。我就是上去递个材料,五分钟。” 不到五分钟人就下来了,缩在车里直打哆嗦,“我是杂志社的摄影记者,平时不用坐班。每半月交一些他们需要的照片就成,平时很清闲。” 那这工作是不错! 谢荣就笑,“很多照片是要去厂子里拍的,去哪里也不如我方便,这活儿他们也乐的给我。”说着就给桐桐指路,“看见了吗?那块开了一家川渝楼,味道很地道。” 嗯!味道地道不地道还不知道,只是这装修风格不错。 在楼上要了小包间,随便点了几个菜,谢荣才问说,“听说我家原先那口子,跟你家那口子共事的机会还很多。” 林雨桐就笑着给她倒茶,“我这人爱清闲,男人在外面的事不大爱问。” 谢荣叹气,“那也是你家那口子省心呀!” 林雨桐就说,“听我爸说,马市z是一员干将,这般的人,要说在外面乱来,我可不信!再说了,真要是乱来,谢伯伯可不能饶了他。” 谢荣端着杯子,“倒是不乱来,就是……他当知青的时候,谈了个对象。他去医院看望一个老领导,出来的时候碰见那女人要卖血,问了情况,说是给孩子瞧病,当时把身上的七十多块钱都给了不算,还叫秘书回去就预支了两月的工资给送去了……” 林雨桐就问说,“是病的重吗?” “烧伤,面积不小,听说有些医院能做植皮手术……”谢荣冷哼一声,“钱这事就是回来跟我说一声,我难道不乐意给?把钱预支了,回来跟我说在医院遇到人家了,预支了工资……” 林雨桐就插了一句,“今年那么大的洪水,有没有可能是他不愿意你出去取钱去!单位有会计出纳,有现金直接拿了,叫你去取……我看新闻报道上,街面上的水都过了小腿了,堤坝随时都能垮塌……” “我们住的家属院外面就是银行,有什么危险?”谢荣摇头,“在这事上呀,他一点也没考虑过我的感受。这还不算,还帮着打听了做植皮手术的医院……哼!他安的什么心呀?人家要找医院,自己不会去找?便是她自己找不来,可人家也没找马均田打听呀!他主动示好,是几个意思?” 林雨桐:“……”这叫人没法说了呀!事实上现在瞧病挺难的,信息没那么发达,不找熟人真不好打听的。就像是自己在省城,老家公公婆婆常替村里人问,哪个医院瞧啥病瞧的好。有时候还得帮着在医院找熟人!事实上,好的大夫真的有数,专家是不少,但没门路的人真的就是摸不到边呀。 怎么说呢?马均田处置的可能有不恰当的地方,但要说谢荣只因为这一件事就跟马均田离婚,这事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可能平时就过的不怎么顺心吧,磕碰的多了,情分就少了。 菜上来了,喝了几杯酒,谢荣就道,“他这人,两只眼睛没一只眼睛看的上我的。当年结婚的时候,他就死活不乐意,是我公公愣给强押着结婚的。那时候为啥不同意呀?不就是舍不得他以前那对象吗?瞧瞧,人家一遭难,他就心疼上了。又是给钱,又是给联系医院的……要不是那孩子的年龄不对,我差点都以为那是他俩生的孩子呢!既然瞧不上我,又放不下人家,那就别过了呗!省的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 少喝点!林雨桐把酒拿了,“我要开车,是一滴酒都不能沾。你说你这一个人喝酒,再给你喝醉了,我回去怎么跟伯母交代!赶紧的,咱吃点饭,早早回去吧!我瞧这天不好,怕是还得下……” 受不了这个絮叨!两口子这是是非非,除了他们俩口子,谁能断的清楚? 把明显喝多了的人扶下去,去柜台结账。才把钱包拿出来,就从另一侧的包厢里出来一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儿,“荣荣姐,怎么喝醉了?” 谢荣眯着眼看,“是小郑呀!你怎么在这儿?” “我这陪朋友吃饭呢……”说着就看林雨桐,“是林家姐姐吧,瞧瞧,在外面都不敢认。” 林雨桐不知道这小郑是谁,只点头笑了笑就问老板,“多少钱……” “哎哟!我的姐姐呀,您这不是打弟弟的脸吗?您走您的,这帐兄弟结。” 谢荣拉着林雨桐就走,“走了走了,不是外人,一顿饭吃不穷小郑。” 林雨桐没坚持,只带了谢荣回去,一直给送到家里去。 谢伯母气的呀,叫保姆帮忙给送到房里去了,这才拉了桐桐从楼上下来,“这个荣荣呀,要是有你一半,我就放心了。这个孩子的脾气太执拗,都是我跟你谢伯伯把她给惯坏了。你呀,不要听她瞎说,她就是单纯气不顺。其实钧田那孩子挺好的!我跟你谢伯伯不知道有多喜欢。有那么个女婿呀,我们安心的很。可谁叫我家生的这个,不省心。” “两口子闹矛盾,一时之气罢了。许是慢慢想通了,破镜能重圆也不一定。”保姆在边上这么插了一句话。 这话可说到谢伯母的心坎上了,她当即便笑了,跟桐桐道:“我总羡慕你妈妈,觉得闺女还得像你似得贴心,知道体谅父母的心思。荣荣爱找你玩,你也得常劝劝,两口子闹矛盾,哪有化解不了的!又不是钧田外面有人,也不是她生了外心,两口子哪有过不下去的?” 林雨桐应着,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回家。 果然,今儿是冷的很,起风了,夹着雪沫子刮的人真就觉得冷到骨子里了。 一回家就打了个哆嗦,真的!什么日子最好?不用上班的人日子最好过。这种天就适合呆在暖和的屋子里看一本书,喝一杯热茶。 回来后真先去泡澡了,泡出来擦头发的工夫,先是育材打电话回来,说今年未必能回来过年。完了又是老家打电话来,婆婆说:“这两天的雪大,地里今年新弄的塑料棚,都给压塌了。长出来的青菜全都冻坏了。” 冻了就冻了吧,横竖着不指着卖钱。 杨淑慧又说谁家给儿子结婚了,谁家要嫁女儿了,谁家的谁又过世了,这一絮叨就又是半个小时,直到金印在边上催了,杨淑慧才把电话给了金印,“给给给!要说啥,你说。” 桐桐就笑着叫‘爸’,又问:“大哥和三哥的生意好不好?” 金印想说的可不就是这个,“三岭那砖瓦厂赚的也还行,这玩意又没多少技术含量,如今开起来不少,就我知道的,周围这个村子开起来的,大大小小的就八家。他老丈人那意思是,想叫你三哥三嫂去省城开馆子去……” 林雨桐便明白了,这么一问就是想问问,会不会给自家添麻烦。于是,她忙道:“这是好事呀!现在这馆子哪有不赚钱的?想来就来,我帮着看地段看铺子,咱家在这边还有个三居室能住人,来了也有地方住的。看我三哥啥时候想来,我去车站接!” 成!商量好了再打电话。 结果等晚上了,三岭把电话亲自打来了,跟四爷说这个事,“我老丈人退休了,想跟我一起开个馆子。意思是我跟你三嫂一半,你三嫂她哥一半,赚了两家平分。可这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对吧?这么搅和在一个锅里论多寡,时间长了都是事!我想拿着几年挣的本钱开个馆子,一点也不想跟我老丈人合伙……” 行啊!四爷正不想去别处应酬呢!说实话,在外面不应酬是不可能的。但是应酬这个东西吧,现在这很不含蓄。有些饭局有些荤素不忌,四爷很不喜欢。这才几个月,他在外面应酬的本也不多,可寥寥几次应酬,哪个不是带着女秘书的? 这女秘书在而今真不算是一个褒义的行业。很多都是跟老板保持极其亲密的关系之外,在饭局上还兼具别的功能。除了劝酒、活跃气氛,遇到重要的人物对该女秘书有点意思,也是可以赠送的。 所以,本来是单纯的谈事,结果就变的不太单纯的。很多人不觉得这本身有问题,反而觉得不能什么场合都应付的人不合群。 那之后,咱自己定地方就可以了。 四爷就跟三岭说,“饭馆嘛,主要还是要手艺好。你没有这个手艺,要是叫嫂子整天呆在后厨,也不合适。我出本钱,开个茶楼吧。至于雷家要开饭馆,我可以帮着给找地方,可以叫你们俩家挨着,但各是各的营生。茶楼……取的是一份静。得安生,得叫人有个安全的说话的地方。” 三岭马上应承,“本钱我有,其他的按照你说的办。” 四爷当时没反驳,可其实三岭那点本钱是开不起来一个好茶楼的。 茶楼赚钱吗?那就得看谁开这个茶楼了。 三岭在家跟父母就说,“老四说能赚,那肯定是能赚,且还好赚。那话是咋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在里面喝茶的人身份不一般的话,那能吸引多少人去喝茶……刚好,老四怕是也想找个安生的地方……” 这么一说,谁都能想通。 但三岭觉得这种事,不需要跟媳妇那么实诚。有时候,太实诚了反而事不会那么顺。他就说,“……我也没手艺,要是叫你整天下厨,受那么罪,我就觉得舍不得。要是那样,还不如守着砖瓦厂咱挣点是点,只要你舒坦。” 雷秋芳真觉得累点没啥。 “厨子其实是个苦差事,半夜睡不了早上得早起。冬天守着炉子还罢了,大夏天的,烟熏火燎的,是啥舒服的滋味呀?挣钱就是为了叫你舒服的,你要是不舒服的,咱要那么些钱干啥?” 雷秋芳捶了三岭一下,“是不是不想跟我爸合伙?” “爸下厨,还不得你打下手。你心疼爸累着,啥都抢着干。我就是心疼你,那我干不了你那一份活,咋办?”三岭没否认不想跟老丈人合伙的事,但说人家亲老子偏心儿子,自家媳妇并不会高兴的。 真的!老丈人的意思是他出手艺,其他的啥都不管,挣下钱的话,分给大舅子一半。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其实,他要是不提,挣了钱了,自己拿出一半给老丈人。老丈人看着给子女分配或者是留着自家花,不用告诉自家都行。但就是事先这么一摊开……那么将来呢?将来老人干不动了,还得继续分大舅子一半呗!凭啥呀?! 这开个门脸,手艺是很重要。但是,本钱、门脸的位置装修,跟各个部门打交道,到客源等等,都是生意好坏的关键。可这些都得自家或是老四和小桐去处理。说实话,就凭老四和小桐的面子以及会带去的生意,分给老四和小桐一部分是可以的。但一直叫大舅子占一半,三岭觉得这个事不能干。 可这事跟媳妇是无法达成一致的!媳妇的心偏着她哥,自己的心偏着自家的兄弟,这是无法沟通的事,谁都有自己的道理。 那就不如绕开不谈,咱说点能说的通的。 果然这么一说,雷秋芳没坚持,“那我抽空回去跟爸说一声。” “爸开个馆子也行,老四说他帮着找地段,叫咱两家挨着都可以,方便照看嘛!” 雷秋芳这次事真没多想,很高兴的回娘家跟她爸说去了。 儿媳妇一走,杨淑慧就一巴掌拍在三岭脊背上,“你现在是越来越会糊弄你媳妇了。” 三岭就笑,“说实话,谁都不高兴;说假话,谁都高兴;有时候,假话比实话好用。” 过了几天,这两口子果然来了。桐桐开车亲自去接的,直接给接到家属院这边。 吴秀珍对三岭两口子热情的不得了,“开个馆子也好,一说你们要开馆子,我就高兴的呀!有时候想吃咱们那边的水席,都不知道上哪找去。有这么个特色馆子,不说旁人,我都要隔三差五的带人过去吃饭的。” 雷秋芳可机灵了,马上就撸袖子,“婶儿,这值当啥,我下厨看看去,今儿给咱做几个拿手菜。” 吴秀珍也不客气,“那边是厨房,需要啥叫小张去买。” 林双朝中午特意回来吃饭了,晚上安排了会议,怕见不上,叫人家孩子有想法。在饭桌上说三岭,“你脑子活,如今脑筋活的,都挣到钱了。就得你们这样的敢尝试的人,国家是支持个体的。” 这个调调说话,是三岭和雷秋芳不太熟悉的,不大会搭话。 好在就一顿饭的工夫,林双朝就走了。留着雷秋芳在家里跟吴秀珍说话,桐桐开着车带着三岭去厂子那边去了。 这也是桐桐第一次来,老旧的建筑,高大的树木,映衬在白雪里,脑子里还真就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在左顾右盼,却不知道楼上的人也在朝下看。 谷穗戳了戳路秋山:“快看!快看!又来一美人秘书找厂长约饭局……” 路秋山皱眉,朝下一看,就见一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正朝办公楼这边走,再一细看:哟!林作家。 这是来干嘛来了?查岗吗? 第 942 章 流金岁月(73)二合一 流金岁月(73) 是先去迎接林作家?还是先去给厂长通风报信? 他的脚朝厂长办公室那边一转,这才反应过来了:厂长又没有干什么,我这急匆匆的去通风报信,会不会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对!不能通风报信。得叫林作家看到领导最真实的状态。咱心里得清楚,厂长最大的背景是林作家,屁股该坐在哪一边,咱得认清楚了。 于是,他换了方向,赶紧朝楼下而去。 谷穗心说,来的这个秘书八成是背景有点大吧。她麻溜的缩回去泡茶去了,还用的是待客的茶叶。 “林作家!” 桐桐才一到楼下,就见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路迎出来了,她就笑,“打搅你们工作了?” “没有没有!”小路带着桐桐往楼上去,“厂长正在办公室。” 那必是不知道自己来了,要不然不会叫人家来接自己的。 桐桐四下里看,这楼是有些老,不过暖气是真不错。楼道里这个温度都这么好,办公室自不在话下。内外温差这么多,回头得给四爷订做两件大衣,得长一些的。要不然,裤子穿的厚了,在办公室会热。穿的少了吧,出来又冷。 上了二楼,顶头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小路敲门,“厂长,有贵客!” “请进。” 四爷的话音才落,门就被小路推开了。 四爷抬眼一看,正好对上桐桐的眸子。他顿时也笑了,干脆不起身来,直接放松的朝后一靠,“果然是贵客。” 桐桐也笑,四爷的办公室里有美人呀! 她瞟了一眼,“哟,金厂长忙着呢?” 美人估计来了不到五分钟吧,以为黑皮鞋踩了雪了,进来之后雪化了鞋湿了,这么高的温度,鞋上的湿润痕迹还在,那只能说明,这美人跟自己是前后脚。 三岭跟进来一看,当即面色大变。 四爷这才起身,鉴于有外人一边起身让三岭坐,一边跟美人说,“张秘书,你抓紧时间,我这还有点事。” 这被称之为张秘书的美人,忙道:“……我们厂长的意思是,我们的产能真的跟不上,也得考虑我们具体的困难。他想跟您谈谈……” “明早吧,明早我在办公室。”四爷说完就看美人,“还有事吗?” 嘚!说不成了。 只得把文件夹合上,“那……就不打搅金厂长了,回头再联系。” 小路忙道:“张秘书,我送你。” 张念心便被礼送出来了,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这女人一看就很有来历,金厂长说是贵客那必定是贵客。就见她这会子站在办公室中间来回的打量,处处都带着一股子挑剔。那位金厂长也只那么笑看着,眼神温和的很。 感情这位金厂长也不是油盐不进呀,对有身份有来历的女人,还是会耐心应酬的。 下了楼,她就问小路,“刚才那位贵客瞧着面生……” 路秋山给送到车上,不等对方打听,就直接帮着关了车门,“慢走。” 张念心:“…………”行吧!慢走就慢走。 司机开车,果然慢慢的离开了。除了厂子,张念心就喊停,然后从车上取了一盒烟找门外去了,“大叔,刚才进去那车是哪个厂子的?” 那车是厂长之前打了招呼的,看见车牌就放行,我哪知道是哪个厂子的?而且,管理可严格了。今儿厂长打了招呼了,说是几点哪个车要是来了放行。其他时候,厂长没打招呼,那可不能放行的,得通知办公室那边,看看能不能放心的。 至于多话,那更不敢了。对不住,你的烟不能抽! 张念心心说,这管理的是够严格的。 回到车上,司机就说,“我记得车牌号,回头找人查一下不就行了。” 也对! 张念心摸出了大哥大,给厂长给打过去了,把情况给说了,“不行,请不出来了。说是要谈,明儿办公室见……” “矿场那边的……”四爷跟三岭道,“那是上游单位。” 三岭看了桐桐一眼就道,“那说的是正事,干什么叫秘书来回的跑。”还弄个女秘书,不像话呀! 桐桐便懂了,四爷怕是下一步先要把矿业给吞进去。他不想走政令合并的路子,这路子后续遗留问题太多,那么厂矿单位的领导层怎么办?那么多职工以及退休职工怎么办? 谷穗捧着茶杯子来倒茶,左右看了看,这位‘美人秘书’好似来头有些大,带来的‘司机’都能叫厂长客气对待。因此,她忙殷勤的端了茶,“您请。” 桐桐朝三岭那边指了指,意思是先给对方。 路秋山赶紧接了,恭敬的给三岭放在了面前,这才拿了第二杯端给桐桐,“林作家,您请。” “喊林姐吧,这么见外干嘛?”林雨桐说着就笑,“我还指着你看着你们厂长的一举一动呢,不肯叫姐,这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呀!” 路秋山马上接话,心知这是开玩笑,马上就喊:“林姐,那您可冤枉我们厂长了!我们厂长从不在外应酬,不敢谁打发来的人,时间控制在三到五分钟,一到五分钟,人要是还不出来,我再不进去把人请出去,我这奖金怕是得扣的差不多了。” 林雨桐哈哈就笑:“小伙子油嘴滑舌,我可信不过你。”说着就看跟在后面有点呆萌的小姑娘,“你,也叫姐!帮我盯着你们厂长,回头你结婚的时候姐给你备一份厚礼。” 四爷才跟谷穗道:“这是我家里的胭脂虎,叫姐吧,她更信你。” 谷穗就不好意思的笑,“原来是嫂子呀……不是!是姐!叫姐,咱俩亲。” 嗳!这就对了嘛!林雨桐从身上摸出两张彩电票来,给两人一人一张,“不打搅你们工作了,选个周末去家里一块吃饭。” 谷穗出去之后还问路秋山,“真是……厂长夫人呀?林作家?哪个作家姓林?” 路秋山点了点谷穗:“先干活去。” 里面也没谈多长时间,四爷亲自给石书记打电话,请了半个下午的假,而后跟桐桐带着三岭,去看选好的铺面去了。 地方靠近工业园区,处于两个园区交汇的地方。这里现在瞧着还特别空旷,这个茶楼的位置紧靠着一条河的河岸,跟河之间只隔着一条沿河路。侧门直接开车进院子。靠马路是三层的小楼。院子的后面还有一排平房,可以利用。 四爷就说,“做这个生意,做的就不是大众的生意。这里得取一个静字,要有私密的意识!更重要的是,得能停的下车。这地方基本是够的。等不够了,也能做立体车位。不过暂时问题不大。” 从这里绕出去,小楼的那一边是一户民宅,“这院子买下来了,在桐桐的名下。要是雷家要用着做饭馆的营生,现在的话,其实生意也还能做。他们家属于本钱小的,也开不了大酒楼,但一般的小餐馆,这里的人流量却还可以……” 三岭当然不会说这里是谁的,得叫雷家给租金的。关键是,他有点不想叫雷家挨着他了!老四和小桐把这里的民宅都买下来,这要是跟茶楼连在一起,指不定就是有其他的用处的。 因此,他就说,“别管哪个小区哪个厂子哪怕是哪个学校医院附近,开个小饭馆都要比这个地方官好的吧。” 那是当然! “那我明儿跟你三嫂转转,转转再看。”这地方还是咱自己用吧! 也行! 晚上过住的话,三居室那边其实能住。但要是饿了的话,吃饭却不大方便。 四爷干脆跟订了酒店,说三岭,“以后接触的人不一样了,你跟我三嫂还是要把该见识的都见识了。住吧,钱付过了,住几天都成。饿了就给前台打电话,吃是包含在里面的。送到房间也行,去餐厅吃也行。看看人家的服务,总也没坏处。” 也成吧! 然后桐桐连着三天,叫上双泉,陪着这两口子在省城转了不少地方,也去了相对高档的餐厅和消费场所,叫进去看了看。最后去批发市场,给一家子老子采购了可多,最后得装在麻袋里,上火车的时候得三岭扛着走。 送走了三岭,送双泉回去上班的时候,双泉才笑道,“还想着叫你和老四哪天过来吃饭呢,一直也没找到机会!你姐夫升职了,调到厅里去了。” 是吗?这可不容易。 “可不是!”双泉叹气,“这一步上升的呀,确实没想到。” “我姐夫有外语优势,外贸这一行,如今还就缺外语人才。只是如此一来,姐夫就忙了,家里……还照看的过来吗?” “孩子大了,好弄。”双泉就笑,“我婆婆管孩子的学习,比我管的严,我也不算太忙。” 那就行了!双泉不是个在工作上很有上进心的人。反正谁要是升职了她不嫉妒,谁要是下海挣钱了,她也不羡慕。这是哪种人呢?是那种心态稳到大家都不忍催她的那么一类。 工作上从不出纰漏,干了这么些年了,之前升了一个副科,其实,大学生毕业,干了成十年,还有人照看,她这个速度真是慢到不行了!不是人家不肯提拔她,是她从不积极争取!一看人家争取了,她先缩了。感觉好麻烦呀,而且好像争取进步是一件特别叫人难为情的事情!上次提拔之前,她还偷偷给桐桐打电话,问说,“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功利?” 林雨桐:“………………” 金印对此的态度就是,随她!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反正两口子嘛,有一个奔着事业去的,这也行呀! 关于郑南儒升职的事,桐桐也就是跟四爷提了一句而已,这件事真没往心里去。她关注的是什么呢? 是得拍几张照片! 去了四爷的办公室一趟,发现没有自己和他的合影,这是不对的! 照相!这是这几天必须要抓紧的事。 去外面照相馆那倒是不用,在家里就很好呀!关键是得有器材。先买个相机去! 现在买相机也不大好买,满省城只百货大厦有一家卖进口货的。它们家主要是卖各种耗材的,这个年月有多少人买相机呢? 开车到了地方,这玩意……咱也玩的很好。做特工的哪有不会拍照的?拍照洗照片,咱玩的很溜。 结果才到柜台上,从边上的小隔间就探出个头来,“小桐?” 谢荣。 “你怎么在这儿?”谢荣先问了一句。 林雨桐也笑,谢荣搞摄影的,她在这个地方是不奇怪。 谢荣扬了扬挂在脖子上的摄影机,“来拿些胶片,另外,广角镜坏了,过来换个广角镜。你呢?怎么想起买这个?” 不能说为了给四爷那边摆合影照片呀,只得道:“学着拍,给孩子和老人留个记录。” 这个主意好! 然后给桐桐推荐好上手的相机,“不必用过于专业的,只拍生活类的这种相机就行。” 买了相机,林雨桐就朝外指了指,“你……回家还是去其他地方,我送你?” 谢荣朝边上的一辆车指了指,“外贸部门的,有对外谈判,我去拍几张照片……” 正说着呢,车门子打开,副驾驶上下来一小伙子,朝这边挥手,“林姐,你刚才进去的时候就瞧见像你。” 这不是那个小郑吗? 林雨桐低声问谢荣,“这个小郑……我还真不知道是谁家的。” 谢荣点了点林雨桐,“办公厅那边的郑主任……” 哦哦哦!想起来了。林雨桐就问说,“小郑在外贸部门?” 是啊,你不知道? 林雨桐摇头,真不知道!但是郑南儒也在外贸部门,且刚高升了。 她客气的跟过来的小郑笑了笑,“我是个闲人,没事出来溜达呢。你们都是有正事的,我就不耽搁了。” 两人也没留,小郑一路送林雨桐到车边,看着林雨桐上车,然后在边上指挥,叫自行车都先靠边,等桐桐转过弯了,这才摆手作别。 林雨桐从车上朝外看了一眼,绕了一圈买了些老字号的卤牛肉,先给大姐那边送去,送到大姐夫的单位。 年前了,派出所里都是抓来的小偷小摸,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雷智平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大茶缸子,正在处理打架斗殴的。两家该是邻居,一个给门口泼水,滑到了另一家的老太太,两家的儿子就干起仗来了。一个抓破了另一个的脸,一个打伤了另一个的头。鸡毛蒜皮的,偏还不是坏人。 雷智平在那里哄呢,“小时候都是光着屁股长大的,闹啥呀?我可调查了……”他指着其中一个道:“你家的老爷子半夜头疼,是他冒着大雨,骑着三轮车跑了十多里给姥爷瞧病的……”然后又跟另一个说,“你家老太太在小区门口被过路的车剐蹭了,是他骑着自行车追着半个城……”把两人说的都不言语了,这才道,“门挨着门住着呢,不是一家人也是一家人了!说是邻里矛盾,可其实就是家庭矛盾。这哪断的清官司呀?” 这个说,“也不是我家把门口弄的滑溜溜的,这关键是上面晾晒衣服,湿衣服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早起能不结冰吗?回头我陪老婶子去医院瞧瞧去……” 那个说,“回头我弄下煤渣给冰上铺上一层……” 这不就了结了吗?对你们动手打架的事提出批评,然后回去吧,该给老人瞧病就瞧病,该一起处理门口的冰就处理门口的冰,跟亲哥俩似得,吵吵什么呀? 把人给打发了。 林雨桐隔着窗户看了半晌,觉得怪有意思的!基层派出所的活儿,雷智平这样的处置办法其实就挺好的。 瞧见桐桐了,雷智平起身,“怎么过来了?是谁被逮住了?” 以为是走后门的! 林雨桐递了牛肉过去,“老常家老字号的,顺路给你们送过来。” 好家伙,都是整块的牛腱子肉,“怎的送这么多?” “孩子说就这家的好吃,我给做的炖牛腩都说味儿没这个香。” 那小子哪里知道好坏!这个香料足,家里做的是肉香。他就问:“真没事?” 没事,“周末回来吃饭,大花鲢炖的汤底,涮菜。” 成! 看着桐桐走了,同事喊着,“雷所,打土豪了,啥玩意拿出来吧!” 雷智平赶紧给锁了,想啥美事呀!这么一大坨牛肉,抵得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了。 桐桐给这边送完,才给送到育蓉家。高家老两口在,“你看,总叫你这么破费。”又不停的收拾鸭蛋,“是自家腌的,才说周末叫育蓉给带去,正好你来了,捎带上吧。” 林雨桐也没客气,“我二姐最近忙吗?” “忙!弄的那个酸菜呀,给其他的饭庄送货。一人一个三轮子蹬着,满城的跑,可瞧着,还是赚了些的。” 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去了双泉那边。没给送到单位,以她的性子,只怕不给同事分分,她都不好意思。那干脆就给送到家里。 双泉的婆婆可热情了,“这可老贵了,不大好买。” 林雨桐不是想说这个的,她就问说,“之前才听我姐说,姐夫升了,还没上门恭喜呢。” “别人恭喜,你这一说恭喜,我都不好意思!昨晚南儒回来才说,怕是借了你们的光了。说是昨儿见了几个领导,他说在老太太的葬礼上见过……” 林雨桐心里便有数了,“那也得是姐夫的条件好,擅长外语,这一点就有资格。” 知道了想知道的,也就没多留,直接告辞回家。 这件事事情她也就放下了,这种的事情,可以说是多少带着一点巧合的。在那样的场合碰见过,刚好提拔人的时候,又打了一个照面。那郑南儒自然就比别人的机会多了一点。 其实,这都在人之常情的范围之内的。 这么一转悠,就是半天的工夫。回来的时候谢荣又在了,“我教你用相机!不是我吹,我的摄影技术是不错的……” 林雨桐:“………………好吧!” 于是,谢荣在家里充当了半天的摄影师傅,等孩子和林双朝回来了,又给拍了不少。一卷胶卷全被拍完了。然后又拉着桐桐去她家,“我那边能冲洗照片,什么家伙都有,我带你去!” 四爷摆手,“去吧,我带孩子弄作业。” 结果去谢家的时候,马均田也在。谢伯伯正跟马均田说话,孩子正在边上。 林雨桐忙打招呼,“您也回这边了?” 马均田就笑,“是啊!给孩子找了个家庭老师,教材不一样,半学期转过来,孩子跟的吃力。” 林雨桐才要说话,谢荣一把给拉走了,“跟他说什么?不过是指责我不管孩子罢了!” 然后直接拉到楼梯间去了,“瞧瞧,这就是我的工作间。” 林雨桐看她洗她的照片,顺手也洗自己的照片,就说她,“你呀,老这么言辞无状的,谢伯伯该头疼了。” 我管他们那一套干什么?“反正呀,一个我爸,一个马均田,只要在他们跟前,我就必须得是循规蹈矩的!稍微一点不合适,就是随便说那么一句话,逮住了也得被训斥半晌。我这三十多年,没挨训的日子不多。现在呀,我是一点也不想训斥我儿子。学的好也罢,学的不好也罢,又能怎么着?也不会少了孩子一碗饭吃,我何苦把我受过的罪,再叫孩子再受一遍。”说着就看桐桐过洗出来的照片,“怪不得我爸总在家里夸你和金厂长,说你们学什么会什么,干什么成什么……我还不服气!可如今一瞧,叫你干摄影这一行,只怕你也得在我之上吧。” 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我对这个不是很有兴趣。 桐桐用捏着捏着一张照片,“把这张帮我放大,我要放在金厂长的办公室里。” 谢荣瞧了一眼就哈哈大笑,“那诗怎么说的?悔教夫婿觅封侯!这话我觉得拿在当下也合适!人倒是不走远,可一天天的不着家,半夜一个电话,说走就走……关键是,外面妖精还多!有时刻等着用美人计拉他下水的,那单位里还有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说着就笑,“更何况,你家金厂长,长的跟男狐狸精似得。偏又是个正经的性子!我跟你说,男狐狸精再搭上那一份正经,那绝对是男狐狸精里的极品。” 林雨桐:“………………”这般豪放派的言辞,难怪你爸跟你前夫老训斥你。若是言语可分流氓级别,你这未尝不流氓呀! 她把底片一收,警告谢荣:“不许翻拍呀!美照流出来我找你算账。” 谢荣又一通笑,林雨桐出来的时候谢荣妈可高兴了,“荣荣难得有谈得来的同龄人,你要常来玩呀。” 林雨桐尬笑一声,见谢伯伯已经不在客厅了,马均田也走了,她也没再特意跟谁打招呼,赶紧回家。 反正没两天,四爷的办公桌上就开始摆放合影了…… 第 943 章 流金岁月(74)三更 流金岁月(74) 照片放在桌上,谁看不见呀? 这两月工资不仅发了,且奖金按时给了。如今订单飞也似得来,厂里急着扩大生产,铁跟不上来。厂里上上下下的,谁不着急? 石书记来说,“小金呀,今年这个税……” “今年拿不出来!”四爷不往出拿钱,“明年吧,明年再说。咱总得先过好自己的日子!这事您看着处理……反正没钱……” 你这个小金,“行!我跟上面说去!不就是哭穷吗?” 那边主管安全的副厂长来了,“金厂长,一十四小时连轴转可不成!按时的检修怎么做?必要轮休的。” 那就轮休,叫办公室那边重新排班。 完了工会还凑热闹,“年底了,除了福利,也不能忽略大家的业务生活呀!有舞会,厂长必须带头,把小林带来……” 成!定了日子我们就来。 说着,四爷又想起来了,“活动的是小事,联系医院,年底了,该给职工体检了。这个不能马虎!必须每个人都体检。” 大部分单位都安排体检,只是时间不同而已。 厂里都体检呢,更不要说像是林双朝这样的,更得体检。不过是他们有专门的地方,时间安排上绝对不会重叠。安排好了之后,有秘书和司机呢,带着就直接过去了。往年林双朝都是这么去的,今年乔正给家里打了电话了,把时间和地点都说了。 那桐桐肯定就提前去了!车停了,往保健楼去。 本来想在外面等的,结果就见谢荣在里面叫了,她也就过去了。 “你刚才呆愣愣的,看着保健楼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生熟悉。她打岔问谢荣,“谢伯伯检查完了?” “还没完,之前检查了几项,说是腰椎、肩颈椎都有些劳损……” 这嘴真是!这些话都不合适说的!人家要对组织负责,但不需要你嚷的到处都是。她就低声道,“别言语,别管检查出什么,都不要说话。” 谢荣嚼着口香糖,抱臂靠墙站着,“我就是觉得像是我爸他们这样的……真没劲!” 那你也在说我爸没劲! 林雨桐不打算跟她在这里呆着了,“估计还得一会子我爸才能到,我去给孩子开点打蛔虫的药,我家金锏晚上睡觉有点磨牙……” 这当然不过是借口。 但谢荣也没多想,跟桐桐摆摆手,又百无聊赖的等着去了。 桐桐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急匆匆的马均田,“您来了。” “小桐。”马均田朝里指了指,“林领导已经进去了?” “我爸还没到。”林雨桐让出位置,低声道,“听谢荣说谢伯伯是腰椎和肩颈有些小问题。” 马均田愣了一下,忙表示感谢,“你去忙吧,我先去看看。” 好! 虽然离婚了,马均田把自己放在亲近子侄的位置上,凡是谢家有事,他必前后奔忙。回头去看,马均田路过谢荣的时候压根就没停,急匆匆的朝里去了。看这样子,怕是这边的秘书给马均田打电话了吧,要不然马均田不能这么匆忙。 是的!就是打电话叫来的马均田,医生的意思是:“腰椎很严重!而今是看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治疗。若是放任,每天的疼痛不可避免,凡是变天,疼痛更剧烈……” 秘书不能拿主意,叫了马均田来,“领导的意思是保守治疗,请人按时按摩,手术太耽搁事了,他拒绝。” 马均田就要了片子,“这事不急着下决定!” 明白,肯定还要问其他专家的意见的。 这边才从里面出来,车子出了医院大大门。外面林双朝的车子就到了。进去之后有专职的大夫等在门口,林雨桐这才过去扶了林双朝去体检。 “没事,爸!” 林双朝就笑,“我知道,这一年我连感冒都没有,都好着呢。” 可不!保健大夫拿着片子和化验单,恭喜道:“您的身体比去年更好了,各项指标都是四十岁年轻人的状态。”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林双朝先说桐桐,“现在能安心回去了吧?我身体好着呢!跟你妈说,叫她也听安排体检。还有你,该检查就要检查嘛!四海有单位,你连个单位也没有的。” 好!听您的。 抽了些血,得喝点水在这边缓一缓。 人家把水都准备好了,林双朝慢慢的喝着。林雨桐叫了保健医生去一边说话,她主要是找他们帮着买一些中药材,而今这中药材,想买到品质好的,还就得他们这些人。 两人在外面说话,这保健医生本就是中医,这么一说,他就记下来了,把电话给桐桐,“要什么药材,要多少,你给我打电话。但是煲汤用的话,你得提前给我打电话说一声,药材也不能乱用。” 好!反正每周都去家里给瞧一次病,随时问也可以。 正说着话呢,一个路过的女大夫站住脚,在林雨桐的脸上打量了两眼,而后问道:“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女大夫好似比林雨桐大那么几岁,问完了之后还盯着桐桐的耳垂瞧了两眼,“我们是见过吧?” 林雨桐扫了对方一眼,好似并不认识!才要否认,突然愣住了,脑子里有那么一副画面,便是当年原主去县医院瞧病,在瞧病的大夫身边,跟着个年轻的像是实习生一般的白大褂,该就是眼前这个大夫吧。 也对!当年她要是个实习生的话,原身有可能是她见过的最年轻的乳腺癌患者了。别管干什么事,第一次都印象深刻吧。 但这事不能认呀,她只道:“不记得!应该没见过吧。” 不好意思,那就是认错了。 对方点点头,跟林双朝的保健医生魏大夫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林雨桐估摸着,大概是女领导要过来检查了,才派了女大夫过来。 等林雨桐扶着林双朝走了,那个女大夫又疾步走过来,问魏大夫,“刚才是林领导在体检?” 对!怎么了? “林领导家是在长青县,对吧?” 对! “他的子女以前都在乡下?” “除了当兵在外的儿子,都在乡下,怎么了?” “那她的子女都……好着吗?” “好着呢!”魏大夫被问的莫名其妙,“一共四个子女,大女儿在聋哑学校当老师,一女儿在东城下面的一个街道办,三女儿就是刚才那个……是个知名作家,小儿子在部队上,都挺好的。” 都挺好的,“那就是我认错了?”她记得当年那个姑娘只有十八岁,耳垂上一颗黑痣。当然,这些可能都是巧合吧。 魏大夫还问怎么了。她能怎么说呢?只能道:“当年我实习的时候,就在长青县的县医院。” 怎么跑哪儿去了? “那时候我师父就在长青县的医院,她当年不是被打倒了吗?那是八零年……我师父平反的事,闹的几起几落,当时就暂时在县医院里。我爸就安排我过去了!那是我去的第一天,天还热着呢,看诊了一个很年轻的病人,才十八岁的一个姑娘,诊断为乳腺癌……病人给的信息不全面,后来再没见过那个病人……但是我总觉得那姑娘跟那谁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过……也可能是认错了!我师父不会诊断错了的,乳腺癌患者,是不可能好好的活到现在的。只是那个姑娘给我的冲击很大,我记得格外深刻罢了!没事,刚才……太震惊了,有些失礼!回头你替我道一声抱歉。” 没事!小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话说了没两天,桐桐和吴秀珍也被安排体检了。这次就好几个家属都在这里,谁跟谁都能碰见。 谢荣她们母女来的早,结果谢荣查出不少毛病,像是乳腺增生,胃炎,胰腺炎,盆腔炎症,支气管炎等等,都不是大病,但叫当妈的说,就觉得可熬人了。正跟吴秀珍说呢,“回头还是得叫吃中药,慢慢调理!这孩子这身体都是跟着钧田在任上,没照顾好她自己作出来的。钧田一忙,她自己连饭都不好好吃……” 絮叨了好一会子了,轮到吴秀珍和桐桐去拍片子了。 这一进去,发现在里面检查的还是那天那个大夫。 对方也愣了一下,却只点了点头,笑道:“躺上来吧!女性检查,妇科这一套不可避免的。” 然后给查了,吴秀珍的情况很好。 再检查桐桐,这大夫愣了一下,多看了桐桐一眼,耳朵有痣这是巧合,这胸口上的一个小小的红色胎记也总不能是巧合吧。 她的心快速的跳了起来,检查的格外仔细:没问题,人家的乳腺很健康!很少见到这么健康的乳腺。 是师傅当年误诊了?还是真的巧合了? 吴秀珍紧张的,“是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特别健康。”她只能这么说,“做大夫的时间长了,见过很多很多的病患,女性乳腺出现问题的概率极高,但像是林作家这么健康的,反倒是不太常见。” 哦!还当是怎么回事呢? 从里面出来,检查其他项目去了,尤其是一些老年项目,像是青光眼这个,林雨桐没去,就在外面等着呢。 沈楠此时在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最近从家里才找出来的片子。这是当年那个姑娘失魂落魄的离开后,遗留在医院的。而今两张片子放在一起,其实啥也比较不出来。县里当年的设备不行,一般的大夫都看不了这个片子。而今又过了这么多年了,早模糊的不成样子了。 可这一刻她还真就盼着,盼着林作家就是当年那个姑娘!她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她盼着她好好的活着。 林雨桐没想认这个事,魏大夫再给林双朝诊脉完之后,跟林雨桐在外面说药材的事,还当玩笑话似得跟林雨桐提了一句:“沈大夫是沈司令家的千金,做大夫是特别执着的。” 林雨桐只说没关系,可出来准备接水的林双朝听了几句,瞬间就愣住了:女性的乳腺增生,是非常常见的问题,多数都是不治自愈的。 可是他记得小桐在当年,吃了很长很长时间的中药。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笔记本,从笔记本里找出了一张药方子,这是当年他回去找老朱要的。小桐抓药从来都是在老朱的中药铺子抓药,方子却没留下。但老朱向来贼的很,谁抓过什么药,那都是要记账的。账本子上的,就是药方子。 后来也查了,就是一些散瘀之类的,他觉得对症,也没太往心里去。可而今,他心里却犯嘀咕:当年真是乳腺增生? 再想想住过来这一年,四海总是提醒桐桐:按时休息,早上不着急起床。 纵容这种懒……说是两口子感情好,说是老丈人得力,这都是理由,谁都不觉得违和。 可万一要不是这样呢? 他不动声色,只叫乔正约了一位中医大家,老太太不出诊有些年了,他晚上特意拜访,拿了方子过去,叫老太太给看了看。 老太太一瞧,就‘哎哟’一声,“好些年不见这么好的方子了!”说着,就关心的问,“是家里谁得了乳腺癌了?这方子大路子是对着的。不过我还得见见本人,看方子跟本人切合不切合。若是不切合,需要在药剂的剂量上做小幅度的改动……” 林双朝的心就跟被什么揪住了似得,这说明人家那个大夫没认错,当年小桐得的病确实是很不好! 而四海,是知情者。 他只道,“是替别人问的,家里人都好。” 那就好! 从老大夫这里告辞出来往家里走,快到家了,他想起来了,“去农机厂吧。” 都这么晚了! “四海今晚开会,说是会回去迟一点。” 好的! 于是,四爷才开完会,就见到林双朝的司机,说是人早到了,在外面等着。 四爷:“……”这怎么还带接女婿下班的? 得!赶紧走吧。 上了车,林双朝就把车上的小毯子给四爷盖在膝盖上,“暖着些,外面冷。” 四爷:“……”这么肉麻的老丈人真不怎么见,“您今儿怎么转到这儿来了?” 林双朝叹气,却没言语。 直到下车了,司机开着车走了,翁婿俩站在大门口,林双朝才说,“四海呀,别管我以后在不在,我都希望你能宠着点小桐,惯着点小桐……” 还要怎么宠?怎么惯呀?想想也对,谁家要有桐桐这样的闺女,那不得宠着惯着呀!处的长了的长辈,就没有不惯着她不宠着她的。 林双朝就叹气,“她小的时候,我们没有照顾到。后来她结婚了,我照看不到了。搬来之后,是她照看我们多些,不是我们照看她了……她信你多过信我们呀!以后,她有什么要的,你要告诉我……” 这个画风,弄的四爷心里直发毛…… 第 944 章 流金岁月(75)二合一 流金岁月(75) 之后,林双朝还专门调取了桐桐的体检报告,见报告上显示健康,这才罢了。 而后,又给育莲和育蓉打电话:“单位组织体检了吗?” 育莲被问的奇怪,“我们跟学生一块体检,一般都在春秋两季,这才做了没几个月,都挺好的。” 学校的体检那么敷衍,那叫体检吗? 转脸又问育蓉,年前育蓉忙的很:“体检过了,才完,都挺好的。” “在哪体检的?” “就在距离我们街道办最近的那个……那个职工医院,怎么了?” 那检查的也不全面呀? 挂了电话,林双朝叫乔正,“用我的工资,给预约体检。”完了又问,“知道农机厂在哪体检的吗?” 就在省医院。 “检查项目呢?” 乔正就笑,“大家最近都在讨论这件事,说是农机厂现在是省里除了烟草之外,最牛气的企业了。金厂长很实在,体检这个事也做的很实在。体检项目很前面,费用出的也很利索。” 那就好! 林双朝就说,“预约四个人的体检,两男两女。” 乔正愣了一下,利索的就应下了。而后跟医院联系,这种的不用领导叮嘱,肯定是要找好的大夫的,且最好放在周末。 于是,周末的前一天,高城和雷智平被通知,“周末天大的事情都放一下,给预约了体检了,按时到,别叫人家大夫久等。”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反正骑着自行车就去了。 雷智平感觉终于被老丈人关照了,真的!大周末的,这楼里就他们四个,大夫特别耐心的在这里等着,态度那叫一个好啊!甚至主动的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方便联系的。以前……可没这么方便。 这一点高城的感触尤其深,以前给老人和孩子挂号,找好大夫,难死了。但是现在这次真没有,看胸牌上,都是啥啥啥主任的。给咱弄的挺惶恐。 沈楠给林家的另外两个女儿做了妇科的检查,都挺好的,“以前什么样的习惯,以后还照样,身体很健康。” 那就好!被自家爸给折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两人对大夫表示了感谢,就往出走。沈楠又叮嘱,“喝两杯水,不着急走。” 出来护士就给端了水来,育莲接了,但回身却推给了雷智平,“你都喝了吧。”别叫人家护士老这么伺候着了。 她顺手就拧开自己的保温杯,慢慢的喝着。 沈楠出来的时候一股子味道飘了过来,她愣了一下,就朝这边走过来了。 育莲先看见了,就笑道:“沈大夫,劳烦你了。” 沈楠笑了一下,“应该的!”她看了一眼杯子,“您这泡的什么呀?” 这个呀?育莲看了一下杯子,“是一种炒米,用生姜还有什么东西给炒出来的!我妹妹在家自己做的!我以前是手脚冰凉,身上有点小毛病,喝了这个觉得好多了。喝着喝着就成了习惯了,走哪都带着。跟茶似得,味儿挺好的……” 沈楠闻见了,又问育蓉,“你也喝这个呀?” 育蓉摇头,“我哪有耐心上哪都带着杯子?不爱那个絮叨。” 那你常吃什么药吗? 谁没病总吃药呀?好生莫名其妙。 育莲在边上道:“你随身没带糖?” 育蓉从兜里摸出两颗来,给了沈楠一颗,“我常不常在外面吃饭,漱口干啥的不方便,吃完饭就吃这个……也不是薄荷,反正吃完口腔也没啥味,习惯带着这个,比外面卖的那种口香糖要好。要不……你尝尝?” 沈楠接了过来,剥了一颗放在嘴里含着,各种味道充斥着,药味很淡,但这确实是混杂了各种的药。 能炒出那样的米茶,做出这样茶的人,必是一位极其高明的大夫。 这位大夫考虑到每个病人的性子了,根据他们的性子和生活习惯,将药用在很小的细节里。这该就是治未病吧! 人得病,不是突然的!它一定是积攒了很长时间的不好,才突然爆发了。 反之,治病也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来治疗这个未病。 该是林领导给子女请过大国手看诊过吧! 沈楠没再问,只说这糖,“长期服用,调理身上诸多不协。” 育蓉就笑,她把这糖当保健品一样的东西,“无害就行,去口腔异味的作用挺明显的。你要需要,下去叫我小妹多做点。” 林作家亲自做的吗?沈楠随口应着,这个东西其实只适合育蓉,别人用了害处不大,但起不到治病的作用。 四份很健康的体检报告安了林双朝的心:都好,那就好。 那边沈楠找魏大夫打听呢,“林家还看过什么大国手?” 哪有什么大国手?不过是,“那位林作家呀,是博览群书,中医怕也有涉猎。买的药材,给家里炖汤用的,从没出过差错。可见书是看进去了!”不是,“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沈楠就笑了,而后摇头,“没有,就是人家一家子的身体都康健,你这个保健大夫就好做。谢家那边都快愁死了。” 是啊!太难为大夫了。 沈楠回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模糊的CT片子,然后彻底的收起来了。心里有个地方放下了,那个病人——她健康的活着!这就太好了! 才收拾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小沈,在没?” 在! 门被推开了,是曾大夫。 曾大夫脸上的褶子一层层的,显得那么苦大仇深,“小沈,跟我走一趟。” 去谢家? 曾大夫点头,“还得劳烦你。” 嗐!大夫嘛,应该的,走吧。 在这边的家属院,远远看见几个孩子在林子里来回的窜,摇晃一下树,树上的积雪就下来了。 “放寒假了呀!” 那可不,放寒假了。 车从林家门口过,门是开着的,能看到那位林作家在院子里翻腾冻豆腐还是什么,而后一闪过去了。 是的!桐桐就是在扒拉冻豆腐。这玩意几个孩子特别爱吃!炒半锅西红柿,炒成酱汁的样子,再把冻豆腐放进去,叫吸饱汤汁。只这玩意,四个孩子就着米饭,一顿就能干掉。 吴秀珍在院子拔埋在土里的葱,这会子葱也成了冰疙瘩了,但确实保存的很好。秋里两块钱买了两大捆葱,这么埋着,能吃到开春。才拔了葱出来磕掉土,就看见车过去了。她低头问桐桐:“看来你谢伯伯病的不轻呀。” 可人家不说病,咱都没法去看!况且,“是会有痛苦,不至于影响别的。” 年纪不轻了,只痛苦也够人受的。 林雨桐叹气,再痛苦,咱也不能说什么。这个级别……人家病了,谁都不敢轻易插手的。怕是不行的话,得从京城请专家来。 反正,谢家进进出出的车不少,只怕家里光是嫡系下属就有不少,都在那边守着呢。 母女俩正说话呢,马均田来了,“阿姨,小桐……” “钧田呀……”吴秀珍赶紧道,“家里坐!” 马均田不好意思,只得道:“谢叔那边……疼的有点厉害,说是贴药还不如在这边的时候垫在腰上的枕头舒服……非嚷着叫我过来取一下……是个什么枕头?” 吴秀珍就看桐桐,桐桐这才道,“是个装药材的小被子,当时给叠着塞到谢伯伯腰后面呢……那个得炒热了用……” 她说着就进去取,取出个长条形的窄窄的小褥子来,“这是给我爸盖在腿上驱寒,天不好的时候每天晚上都炒热了放进去盖在腿上。谢伯伯说的该是这个。” 吴秀珍就说,“你跟过去,别人也没用过,再把人给烫了。” 马均田忙道:“求之不得!” 能过来要这个,就是没打算瞒着自家他的病情。 果然,桐桐过去的时候看见不少人,她认识的不多,点了头就赶紧往里面去了。 “小桐呀……”谢伯母伸手叫桐桐,“你谢伯伯说你弄的什么好用……” 林雨桐把褥子递过去,“是这个吗?谢伯伯。” 对对对!老人疼的脸煞白,一头的很把枕头都打湿了。 林雨桐忙道,“找个锅来,我来炒……温度我试过了。”说着把褥子先递给曾大夫,“药材您看看……” 都是粉末状的,捏出来闻了闻,能闻出八成来,但配比不知道呀。 林雨桐拿了他的笔,顺便写下了药材和配比,而后写上这个名字,“能用吗?” 谢伯伯就喊:“用吧!盖在身上的东西,还能把人用坏了?” 曾大夫点头,签名,“祛寒湿的,药配比很霸道,会有用的。” 桐桐马上去厨房给炒出来,这个温度再灌进去,而后拿进去。 谢伯母问说:“是趴着还是躺着呀……你这怎么着舒服?” 马均田一头大汗,带秘书两个,帮着翻身。 这都不行! 桐桐拍开秘书,“谢伯伯,是腰困的吧?咱换个方向,您的背靠着床头,这么挺着……” 哎呀!对对对,就是这样,舒服。 愣是给扶好,给把褥子放在了腰眼位置,抬手拍了几下,好似怕褥子不匀称似得,可这么一下拍对了位置,顿时就舒坦多了。这叫人不知道是换了姿势用了药舒服了,还是怎么着舒服了。 眼看脸上没那么痛苦了,林雨桐就低声道,“谢伯伯,我就在外面。您要是先换姿势了,您喊我,别觉得麻烦。” 谢伯伯点点头,马均田才带了桐桐出来,就在门口坐了。 但这么用药,显然给曾大夫提供了思路,跟其他几个大夫商量,“敷起来有用,汤药泡着,效果怕是更好。” 林雨桐心里点头,这玩意泡着确实更有效。 没人问方子的来处,都以为是林双朝请哪个中医给开的。瞧病这种事,有些病人认这个大夫,有些病人认那个大夫,很正常的事。 林雨桐跟马均田低声说话,“荣荣呢?” 马均田朝上指了指,“体检出不少问题,沈大夫在楼上,做治疗呢。” 林雨桐:“………………”谢荣的病不是急病,也不重,就是慢性的慢慢治的病。这个时候叫大夫来治,怎么治?除非是按摩或是针灸,针对的也多是乳腺。 得!这个话题不能说了。 在这边帮着谢伯伯翻了两次身,而后看着症状明显轻了一些,许是太长的时间没睡踏实了,这会子睡着了。而那边也在熬着汤药,林雨桐就觉得不需要留着了,走的时候只跟马均田说了,“要是有需要,你就喊我……” 好!就不跟你客气了。 往出走的时候沈大夫和谢荣也下楼了,马均田就顺势一块往出送,没问谢荣的情况,只很客气的跟沈大夫道一声‘辛苦’。 沈楠也没多话,跟林雨桐一起往出走,结果谢荣一下子给送了出来。 林雨桐就说她:“回去吧,我和沈大夫都不是外人,还往哪送呀?” 谢荣叹气,“一屋子人,我也凑不到跟前去呀。”说着就道,“你可好了,不生闲气,身体多好的!你看看我……稍微一生气,胸到肋下就肿成了大硬块,不推开行吗?衣服一蹭都疼。” 沈楠就说,“你的情况不算重的,平时你还是要注意保暖的。你的那个衣领子太大了,这么冷着不行!要是冷着了,觉得情况重了……要么,泡热水澡。要么,你把电褥子打开,洗了澡捂在被子里,睡一觉起来就散了……揉的话肯定会疼,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平时把疏肝化瘀的药吃着,问题不大。” “在暖气屋里,穿那么多难受。” “就是衣领子高点,搭个马甲的事。”沈楠就说她,“再换几个大夫来按摩都一样,该疼还是会疼的。” 谢荣就点沈楠,“你说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沈楠没搭理她,只跟林雨桐解释,“我俩认识的早了,她什么德行我知道。” 林雨桐点头,心里有数,谢伯伯当年属于军转,沈楠的父亲是某区司令,他们互相认识一点也不奇怪。 沈楠说谢荣,“就这么点病,真当大病的折腾。下此要么她找我,要不然,我可不来给她这大小姐瞧病。” 谢荣翻白眼,“我不是想顺道叫你来取点东西吗?白眼狼。” 沈楠推她,“你赶紧回去,少耽搁我跟林作家说话。” 谢荣果然就不再送了,只说桐桐,“叫我家这个今儿去你家吃饭吧,这么多人在家,孩子吃的不舒服。” 成!回头叫金明明喊小俊。 谢荣走了,沈楠才道,“她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但凡不顺心便要生气。”说着就笑道,“如今金厂长在我们医疗系统可出名了,他是唯一一个给女职工安排了妇科体检排查的领导。这是将关爱女同志做在了前面。妇L那边都计划给咱们金厂长发奖了。” 把林雨桐一下子都逗笑了,“这个奖可太珍贵了!要是颁奖,我得陪着去的。” 说笑了几句,林雨桐还想着这个沈大夫必是要问什么的,结果人家什么都没问。她就说:“打车不方便,我开车送你回去……” “医院的车在门口等着呢。”沈楠朝外指了指,“我自己出去就行!以后咱们常见面,谢荣那个麻烦精,有点病可会折腾人了,少不了见面的。” 好! 目送沈楠离开,林雨桐不免对此人多了许多好感,这是个非常热心而又特别有分寸的人。 回来吴秀珍就急着问:“怎么样?好着没?” 没事!这种老毛病,一犯病就好死好活的,这一阵儿过去了,就又没事了。 中午果然吃的是炖豆腐,这会子已经在锅里炖着了。林雨桐喊金明明,“去叫小俊来,吃饭了。” 金明明在外面呢,应了一声,还离谢家老远呢,就喊:“马小俊,吃饭了!” 马小俊从二楼就往下窜,见他爸在客厅里,规规矩矩的站好,“爸,我去金明明家吃饭去了。” 马均田摆手,马小俊把叫塞进运动鞋里都不提,踢踢踏踏的就出去了,大门还没出呢,就喊:“啥饭?” “炖的冻豆腐!” “有肉没?” “烤鸡腿!” 马小俊欢呼着跟着金明明跑远了。 马均田看谢荣,谢荣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自家儿子以前不这样,这不是整天跟金明明混的,学‘坏’真就三天,彻底的野了。今儿要不是他姥爷不舒服,他早窜了。 放寒假呢,自家这边就四个,再加一个,五个孩子,吃饭用盆装的,抢着一个比一个欢实,风扫残云,转脸就吃完了。 结果,等晚上的时候,孩子都睡下了,林双朝回来了,带着个盒子,“不能给孩子再吃了,你赶紧吃了吧。” 什么呀? 林雨桐一打开,是一块蛋糕:“从哪弄的蛋糕呀?”这玩意其实不算稀罕,想吃总能买到的。 林双朝摆手,“这个蛋糕不一样,你尝尝就知道了。今晚有个商务洽谈会,有自助餐。” 不是!自助餐的东西不能往回拿的。 “知道!”林双朝解释说,“叫乔正找人家买的,付过钱的。” 但是乔主任一定很尴尬,估计要尴尬死了。 而且,乔主任一定没敢叫人知道是领导要的,他只能说他要买,他给家里人带。再这么下去,乔主任的名声都不能要了。 林双朝这边催促着桐桐赶紧吃,那边又操心,“过年得回老家去的吧,你公公婆婆也想过孩子了。” “我也想着赶紧回去,可厂里那边到现在都没放假。估计过年都不能歇。四海最多休息两到三天,我们年三十再回去。” 也成,“别怕你妈一个人在家寂寞……你大姐他们不回家去,说好了的,他们回来过年。家里的大件别急着洗,你大姐放假早,她回来洗。” 然后育莲过来就来了,一年了,帮着拆洗大件,不叫桐桐动手。 桐桐要帮忙,育莲推开了,“就这点事,我慢慢干着不就得了。要不然一点点的闲着干啥?你省下的时间写点东西能变成钱,我呀……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了。” 你不是也准备考试着呢吗? “还不叫我趁机歇几天脑子了?”育莲说起看书就苦大仇深的,“是脑子不成了,记东西吃力的很。” 那是得慢慢来,别弄的跟有个多大的负担似得,“不过,你今年老年不回老家去?” 育莲摇头,“我那后婆婆,未必乐意我们回去!回去还得单伺候我们,吃的总得更用心一点,要不然人家怕是要骂的。不回去……叫你姐夫寄点钱给我公公,人家更乐意。现在这,有两百块钱就能过的好年了。我叫寄上三百,也就行了!要不然,回去这一趟,给一家老少买衣裳,再给点钱,完了给孩子压岁钱,其实也得两三百的花,可叫人家说起来,还说咱过年没给老人过年钱。如今正好,就说你姐夫单位忙,过年嘛,他们那单位确实是忙。正好不回去!你姐夫那单位全员在岗值班,爸得去慰问去,我跟妈在家……估计也就年三十晚上没人,从初一开始就有人来拜年了,也不得清闲。” 也行! 桐桐真没累着,连过年的菜之类的都是小招那边的师傅做好的,人家给送来了。 那就收拾了收拾,等年三十一大早,就开车回家。 这一年,农村几乎就没有变化。 路还是那条路,树还是那颗树,俩孩子暑假在家里呆了一个月,这也有半年没回来了。早早的就趴在车窗上朝外看。 金锏问他爸:“……金锁伯伯他们可累了,为啥总也挣不到钱?” 林雨桐就笑,“你知道人家没挣到钱呀?” 金锏嗯了一声,“暑假的时候,下雨金锁伯伯穿的那件衣裳……你看,这么冷了,金锁伯伯还穿那么一件衣裳……” 林雨桐朝前看去,路边慢悠悠走着的金锁才三十多而已,背微微有点躬着了。他身上的是一件老旧的中山装,是他当年跟桃嫂子结婚的时候置办的。这衣裳四季都穿,夏天光膀子,但要是下雨或是早晚的时候,光膀子披一件外套,就行了!冬天呢,外套穿在旧棉袄的上面,来来去去的,就这一件。 孩子是在问:他那么辛苦!一年到头的干活,累死累活的,可却添置不了一件新衣裳,这是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金锁转过身来了,四爷把车子一停,才打了一招呼,金锁从给四爷使眼色。 四爷先下了车,然后桐桐在俩孩子在车上开着,看着四爷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两张递过去了。 金明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都年三十了,只怕金锁伯伯家的年货还没准备。他其实就在这里等着呢,等着自家爸回来的时候借点钱,好叫一家子能过的去这个年…… 第 945 章 流金岁月(76)三更 流金岁月(76) 四爷上车的时候,金明明摁了金锏的头,好似两个人在打闹一般。借钱是一件叫人尴尬的事,作为小孩,得装作不知道。 桐桐不得不搭一句话,问说,“馒头蒸了没有了?” 金锁笑道:“蒸了,赶紧回吧,叔跟婶子都等急,从早上起来念叨到现在。” 然后就回了,金锁得赶最后一个集,去买点年货,好过年的。 等车动了,金明明才问:“为啥不找我爷爷奶奶借钱呢?”也不会不借的。 桐桐就看孩子,“你想呀,你三伯过完年要去城里做生意,本钱需要很大一笔。哪怕不需要那么些,你爷爷奶奶也会叫人以为需要那么些的。” 懂了!这叫财不露白。 在自家不自己做生意,三伯需要大笔的本钱,而大伯的生意只能是细水长流,小额进出的时候,爷爷奶奶想叫大家忘了,忘了自家可有钱的事实。 财多了招灾呢!这是爷爷奶奶常挂在嘴边的话。 整天整天的哭穷,跟谁都这么抱怨,那么以前欠着家里钱的人,在还不上以前的债务的情况下,就不好意思上门借钱了。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接受了这一套说辞。那就都会认为,金家的日子很可以,但也不是那么特别特别的有钱。 转过弯了,家就前面。 爷爷奶奶果然就在门口站着呢,正朝这边看。金锏拉开车窗,“爷爷——奶奶——”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 车一停下来,车门子就被拉开了。老两口伸着手要抱孙女孙女下车。 可金明明长的已经比她奶奶高了,这会子趴在她奶奶的肩膀上,“炖兔子了没有?我想吃兔肉了……” 杨淑慧高兴的,“你大伯收了一冬的兔,都冻着呢。你三伯娘正在厨房炖着呢……” 俩孩子蹬蹬蹬的就往家里跑。 大民家三个儿子,三岭家一个儿子,跟这四个小子会师了,金锏又急着拿他的包,“我带了可多玩具……” 一说有玩具,巷子里的孩子这个那个的,窜的一客厅的猴孩子。 新宅子那边没装修,也没住人。还在老宅子里住着呢,房间还是老样子,收拾的暖和干净。桐桐先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吴秀珍安全到了。 秦引娣和雷秀芳就端了饭来,朝外喊着叫吃饭。 大民和三岭去给铺子和新宅那边贴对联了,也才回来,人一多,你一句我一句的,才算是上了饭桌。 杨淑慧低声问桐桐,“是金锁拦在路上借钱了?” 桐桐点头,“咋过的这么紧呢?这边厂子只管配套生产,当然都是临时工,算是机械厂的三线厂,便是临时工……这挣下来也能补贴些呀?” 能补贴!要是啥事都没有,就是过日子,这当然是够的。可这不是,“买了个院子,又盖了个房子……这就拉下饥荒了。不巧的很,三个娃子,一冬不是这个咳嗽的住院了,就是那个发烧了几天退不了烧……谁知道下雪里,金锁他爸又给摔了……这儿女多了就是这样的,谁心软谁吃亏,谁孝顺谁吃亏。兄弟姐妹五个,两女三儿,谁管呢?金锁两口子在医院陪娃看病的时候,他爸一个人在老宅呆着呢。没人烧炕,没人给口热水,也没有给饭吃……也就是花莲爱窜门子,几天不见有人进出,不见开门了,觉得不对,赶紧叫人翻墙进去了,你可不知道,腿坏了,想下来弄口水摸个馍吃,可下来容易上去难,就那么冻吼吼的在地上呆了三天……” 金明明就气道:“那为啥不喊呢?挨着的两邻和对门都能听见呀!” 秦引娣给金明明夹了兔腿,给娃解释,“老人怕人笑话,叫人知道了要指他儿女的脊梁骨的。” 儿女不管父母死活,可父母还得顾着儿女的脸面。 金明明就不理解:“这咋没人管呢?” “村上管了,意思是一个儿子轮十天。养上三月就好了。”杨淑慧就哼笑,“那俩儿子多精明的,说是先从金锁开始,金锁先养一个月,往后一家一个月。” 这个金明明懂了,伤是越养状况越好。最开始这个月,得用药,得照看的最仔细,甚至于上厕所这些都得照看,所以他们不上手。等一个月之后,老人拄着拐杖差不多生活能自理了,他们说轮他们。 这可真是太精明了。 “金锁把人接来了,在家里养着呢。” 林雨桐就道,“吃了饭,我们过去转转。就不带东西了,给上一百块钱吧。” 就是这个意思。 吃完饭,去金锁家看望了同族的叔伯,在家还没坐下呢,巷子里这个来了,那个来了,男的找四爷聊天,女的跟桐桐也有说不完的话。 白彩儿就问说,“听说去南边打工挣的不少,是不是真的?” 去南边确实是能挣,但那边打工最开始有过相当长时间的混乱,好些打工人在当时遭遇的事情都说不上愉快。 “出去得慎重,便是熟人也得谨慎些。” 白彩儿就说,“去了都是老乡们一块,谁想欺负也得小心些。出门就是得抱团!” 打工……桐桐觉得这两个字很陌生,这应该是一种从没有过的体验。她还真给不了人家更多的意见。这些人遇到的问题都是很具体的,这叫自己来说,还真无从说起。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回头看政府能出面组织劳工出去务工还是怎么安排,这最起码能保证找到的是正经的地方,工资保证能按时发下来。” 但是叫白彩儿说起来,就觉得好麻烦!不就是出去干活吗?有力气在哪不能干? 林雨桐才要说话,雷秋芳偷偷戳了戳桐桐,这是不叫桐桐再说的意思。等人走了,雷秋芳才说,“白彩儿有那个坏毛病,苏环婶子和赵大用肯定不会放白彩儿出门的。她也是心野,这山看着那山高!本来有个包子铺,零碎钱赚着,日子过的好着呢……这不是那个白兰……” 桐桐看她,“白兰又回来了?” “说是离了婚了。”雷秋芳不屑一顾,“也没个娃,男方的孙子都上学了。石场都对外承包了,她也没有啥工资了,只能想其他办法。说是去南边打工去了,挣的不少,一月是四百还是几百,回来穿的时髦的呀,说那边的钱特别好挣。一样卖包子,在一个小镇子上卖包子能挣几个钱?去南边,那边发展快,光在工地上卖包子,一天都不少挣……” 林雨桐:“……”其实白兰这话是实话。敢出门的,在外面是真的不少挣的。 可还是那句话,白彩儿属于有前科的那一类,人家婆婆和老公怕这么放出去了,养的她心野了,再也收不回来怎么办。真要是跑了,那苏环真敢堵在门口,叫金家赔给他们家一个媳妇。 这就属于别人的事管不得的实证。 半下午了,得去陵地给先人烧纸了,像是林家老太太这样的怎么办?只能桐桐去。 鞭炮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一直放到夜里十二点过了,凌晨一两点,还有那打牌打到很晚的,才放鞭炮呢。然后凌晨三四点,又有早起的开始放鞭炮了。 毕竟嘛,新年第一天的早上,起早代表勤快。这一天勤快,这一年都能勤快。自有老人家觉少,比着早起的。 向来安静惯了的俩孩子能习惯吗?就觉得好像才睡着,又被吵起来了。 金锏往被窝里缩,在被窝里拱出一个包包来,反正不起。 金明明穿着秋裤呢,这会子胡乱的塞到奶奶给做的棉裤里,穿了她爸的大棉袄就往出跑。 四爷就喊:“半夜风寒,里面有厕所你出去干嘛?” 金明明迷迷瞪瞪的,“我看看马奶奶家的放鞭炮了没!她家的鸡在哪关着呢,鸡要是吓着了,不会下蛋的吧……” 四爷一把给抱回来塞炕上,“再去睡一会子了!”大年初一的,你出去找骂去!老撩拨一老太太干什么。 金明明也是好样的,只把脚塞被窝里,棉裤也不脱,她爸的大衣也不脱,就缩在里面睡的呼呼的。 孩子赖着能不起来,但四爷和桐桐得起来拜年呢。从这头到那头,恨不能都拜访一遍。两人回来的目的很单纯,就是陪父母过个年的。 可谁知道从早上十点多一点,两人还没把村里给转完呢,三岭就骑着车找过来了,“赶紧的,家里来客人了。” 果然是来客人了。 客人是县城来的贵客,一位主管交通的副县! 这怎么话说的?大年初一就上门了。 客气的寒暄了一翻,桐桐才听明白了什么意思,省里要修高速,县里想争取高速过境。 可这……这修路不是其他的事,人家是有规划的。 而且,林双朝的工作跟农业更有相关性,交通……不归他管呀。 林雨桐就看四爷,四爷的手在杯子上点了两下,桐桐明白了:四爷是说马均田的父亲在交通方便人脉颇广! 当然了,人家作为父母官,积极争取,也是职责所在。啥事都有个顺序,早一天,就早一点获利。人家也不是为了私事,就是为了县里的公事,这种事怎么办呢? 四爷就说,“首先,得积极向上汇报。而后,再有消息,我可以帮着留意一二!这个事情,我之前还真没注意,不知道上面的政策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次的侧重点是哪个方向。但如果与大政策有悖,估计还得往后排……” 那咱这不是努力争取,快一点是一点嘛! 很客气的招待了人家,林雨桐就叹气:看!事情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不想去应酬都不行!有时候你摆在那个位置上,然后不知不觉间,就会跟越来越多的人产生关联,想跑都跑不了…… 第 946 章 流金岁月(77)二合一 流金岁月(77) 因着在家,拜访的人多了,两人不敢耽搁,真就是在家吃了午饭,而后收拾东西,把孩子往车上一塞,回省城吧。 明年都接去省城过年得了。 不是两人谨慎,实在是有些事还是小心着些。尤其是农业各方面拨款,还有高速修路这个消息。两人从不打听这种事的原因就在于,这种事一旦从你的嘴里透露出去了,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副作用。 比如说,自家知道这个消息,且跟下面的某个人说了。那你怎么能保证此人不发动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高速要过的地方承包土地,搭建点土坯房,甚至给你插上柳条说是才栽下的树木,哪怕是承包下来遍地的野草,他也能竖几块牌子起来,跟你说这是中草药种植园。 一旦要征收土地,这是能获得赔偿的。 所以,他们从不往里面凑。各有各的差事,各自把各自的事干好就完了的事。 还有修建水利,上面肯定看情况给拨款。但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各地的官员那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呢!这玩意却真跟林双朝有关。一看这个事,敢在家里呆吗? 把金印都吓的,“赶紧的,走!马上走。” 然后在家里呆了一夜连半天,又往省城赶了。 这哪里是过年呀?分明就是逃难。 吴秀珍可高兴他们能回来了,“赶紧的,时间还早,带着孩子去大院里给各家拜年去。” 别的时候不好串门,但是大过年的,有晚辈的情况下,当然得叫孩子们去拜年了。 育莲不去,“我不会跟人家应酬,你跟四海去吧,人家也上咱们来了。妈正在家里说我呢,说带着东西说两句话,怎么就不行了。可我见了人家就是不会说话……你可算是救苦救难了,赶紧的,妈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行吧,带着孩子去吧! 桐桐叫育莲家的雷霆,雷霆正在看武打录像,“小姨,我不去。” 金明明拉他:“走吧!去转转。” 雷霆赖在二楼的沙发上不挪窝,“正看着呢……不去……” 金锏哄他:“走吧!回来一起看……” 不去!不要打搅我,等你们回来我就看完了。 育莲也喊:“算了,他不爱动就别叫了。” 桐桐干脆就不叫金明明和金锏去了,“在家玩吧,去了人家还得压岁钱,怪不好意思的。” 也行!然后把孩子给扔家里了。 便是要去,也得给先打个电话,要是人家在家里见什么要紧的人,这猛地撞去,就不合适了。 育莲就觉得很麻烦,见四海坐在客厅里打电话,表示要去拜访的意思,那边怎么说的,她也没听见,只看着小桐在纸上记着呢,她在跟前坐着呢,可能是听见了吧!这个记了一笔,半个小时之后去。给那个记了一笔,五十分钟之后去。 也不知道人家这时间事怎么掐的。 就在院子里这么大的地方,拜访竟是要安排。而且,礼物小桐还在调整,还跟自家妈说,“去周书J那边,不要再带烟酒了,这个得记住……去席省家,把这个土特产添上……” 为啥呀? 桐桐耐心的跟育莲讲,“你没看省内的报纸,在年前的会议上,周书J讲话里提了干部生活问题……” 哦! “之前在谢伯伯家,听说席省爱用咱们省的特产送人……” 哦哦! 小妹和妹夫走了,育莲就看自家妈,“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这些。” 这话说的,小桐那也不是学来的。想来,只学怕是谁也学不来的。 晚上的时候,育莲一边给孩子们削苹果,一边跟林雨桐说这个事,“你就是告诉我,我都未必懂。还得留心这么多细节,我是真留心不到的。” 这个其实是无所谓的,“就跟那么多人上家里来拜年,带的东西你都会去记?说是谁家带了什么谁家带了什么吗?不会吧!大部分都不会记。所以,不出错就行了。用心这种事,人家也未必一定就能看出来。但是,这种事……就得真用心呀!不在于对方能不能看出你用心了,得是咱知道咱真的用心了。” 金锏默默的塞了一块苹果到嘴里,有点明白这个话的意思了。就像是姨妈削苹果,必是会把苹果红的这一面先削出来,而后切成大块,给他们这些小孩吃。绿的那一面后削皮,大人分着吃。其实一个苹果的话,是一个味道的。但是姨妈还是一直保持这样的习惯。 最开始自己也没注意,可时间长了,就发现了。然后觉得姨妈好笨,又好暖心。 其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育莲就在家里过了个大年初二,这天育蓉和高城也回来,在家里消磨了一天,当天下午,育莲就表示要走。 干嘛呀?这么大的家,你呆着还不自在了? “别的时候我爱呆着,年节的时候我……不喜欢。”育莲摆手,“天天的,家里的人不断。明儿开始,爸爸得在家休息了。人更多!我不行……受不必了这个……” 受不了哪个? 育莲低声道:“去年过年我也在,当时下面地市的一个领导,就在爸对面坐着呢。他一个劲的说,爸沉着个脸,一句话都不答,直到那人说不下去了,自己起身告辞了……我当时就觉得好生尴尬,那个时候好像是喘口气都是错的……我回去跟你姐夫单位的家属搞联谊去了,我们一块包饺子,一块做饭,不知道有多热闹,我可不受这个洋罪!” 行吧!都走完了。其实也还好,礼貌性的拜访,拿的也是各地市的特产,以集体的名义送来的。林双朝一般都会见的,态度大多都很好。不过总有些人是那种不大会说话的,就像是今儿这一位,怎么说话的呢? 他说:“听说,您的身体很好,都能跟四十岁的年轻人媲美了!我就不行了……”吧啦吧啦的。 林雨桐:“…………”好生尴尬!这种事你们通过其他的途径知道了就知道了呗,说一句‘祝您身体健康’,或者夸一句,‘您气色真好’,没话题的话,您甚至可以说一句:“您一定保持着运动的习惯,您这个状态看起来特别好……”,可是呢,你‘听说’了,且听说的很详细呢。私下议论就完了,还把这事摆在领导的面前,叫人怎么接话?本意是恭维的吧,接下来您又来一句‘我就不行了’,那怎么个意思呢?安排工作的时候把你往边上挪挪,毕竟你这个身体不成嘛! 林雨桐赶紧给把干果往前推了推,“您尝尝。”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这一打岔,人家又有话题了,“林作家,听说您的书又出版了,还售卖了版权。那您可是名副其实的富翁了……” 话没有不对!但放在我家这个情况,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然后林双朝说话了,一开口就道:“茶凉了,换热茶吧。” 桐桐把茶端下去,再没从厨房出去。 五分钟不到,这人告辞了。 桐桐这才出来,朝外指了指:“离了个大谱!” 林双朝就笑,“没什么,只是庸碌了一些而已。”说着就叫俩孩子过来,跟孩子说,“这便是言多必失的道理了!太急于表现自己,往往就出了差错。” 金锏就问说,“姥爷不喜欢他,要是提拔他,您会反对吗?” 林双朝摇头,“会认真考虑,但是不会否定他。” 为什么?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可以跟这个人私下交恶,但公事不能带有情绪。连交恶的情况下,都不能影响公事的公正。那么,只是不喜欢这个人,就要在公事上设置障碍吗?这是更不应该的。可我为什么要说需要认真考虑呢?是因为此次拜访,这不是个人行为。这是一次公务性的拜访。他没有凸显集体,也没有凸显领导,这一刻,他的私心冒头了。他急切的想利用公务之便,叫领导对他个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可见,他没有恪尽职守。可人嘛,总会犯错。他没有这样的经验,第一次碰到了,犯了这样的错了。我以这样的方式提醒他了,想来,再拜访其他人的时候,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可要是一直没警醒,那对他个人有看法的就不独独是我了。这也说明他的私欲之心太盛,留在岗位上未尝不合理。” 金锏抱着牛奶杯子,喝的一嘴的毛胡子。他姥爷说,他听。也不知道听懂了几成,反正不妨碍他不住的点头。 林双朝就喜欢这小子安安静静的,瞧着讷言的很,但其实心里特别有数。他将孩子抱起来,“走,跟姥爷下棋去。” 然后一老一少,真就去下棋去了。 金明明从上面冲下来,“姥爷,我也下!” 来了,“就你俩小崽崽,姥爷还陪不了你们了?” 然后爷孙三人,摆了两个棋盘。林双朝陪金锏下的是围棋,陪金明明下的是象棋。 金锏下棋,跟他的人一样,安安静静的。落子极其爽利,但从来都是轻轻巧巧的。便是下棋,也是坐在那里一手杯子,一手执棋,坐的尽量端正。 可金明明不是,她不老实的坐着,就往茶几边一蹲,那棋走的,啪的一下落棋了,啪的一下给你吃了。然后赢了笑的嘎嘎的。 林双朝头疼,水平如何先放一边不谈,就金明明这个棋路,这个一往无前的冲杀劲,真就不知道随了谁了。四海也不是这个路子呀! 祖孙在家里玩不了几天,四爷和桐桐带着孩子又去了姨妈家和姑姑家,过了初七,大人就该上班了。 孩子呢?能出去逛逛商场之类的就能把日子消磨过去。 谢荣不想孩子这么闲着,跟桐桐说,“要不要给孩子找个乐器老师呀?我说请人家来家里授课,可我爸死活不答应。你们呢?准备怎么着呀?” “不是有少年宫吗?”林雨桐就说,“也不着急,等开学了,周末给他们报一个都行。看孩子想学什么吧!” 那哪有家里舒服呀?孩子不用在路上浪费时间,难道不好? 金明明可不愿意去学那劳什子,她从上面探出头来,“学校的音乐老师给教!大课间得有半个小时,老师可以教。笛子、萧、手风琴、电子琴,还有大号小号,老师都能教。” 那是为了表演节目的吧! “不是,学校有兴趣小组,还有学美术,学书法的……” 谢荣摆手,叫熊孩子让开,这才道:“那样的特长就不叫特长,能学的孩子太多了……我想找个钢琴老师……” 林雨桐:“……”事不是这么个事!真想去,送去哪个老师家,或是去少年宫,老师自会好好教的。但是弄到家里……不合适!第一,练习的时候太吵了;其二,钢琴不便宜,虽然老师免费也乐意,但你不能总叫人这么免费吧!收入就在那里摆着呢,你除了工资还有别的经济来源吗? 她只能说,“你得先问孩子喜欢什么,再跟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怎么合适。我家这俩,我还没问呢。” 谢荣冷哼一声,“孩子给我公婆送去了,这两天就回来。” 这人真是,说了半天,原来孩子不在家呀! 谢荣一边往出走一边道:“说实话,我都不想干那倒霉的工作了,你说我自己经商,自己弄个出版社怎么样?要不然,就那俩工资,都不够人家一顿饭的。要不然咱俩合伙?” 林雨桐也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只随口一抱怨,就笑道:“我是个懒人,不想动弹。弄个企业,那玩意累人的很!干嘛找罪受!” 真有点怕她真弄个什么企业,这种事,真能把他父亲给拉下水。 好在这人还真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自己这么一说,等出大门的时候她就改主意了,“也对!累死累活的,一点也不自在。”说着就站住脚,低声跟桐桐道,“这一个年过的,请我吃饭的排队排的呀……我一天吃十顿,要紧的人我都没见完。都来打听修高速的事来了!你说下面那些人鼻子是真灵,才露了一点风,就都听到声来了。关系托关系找到我这里来了……”说着,就拉了桐桐,低声道,“你为啥回老家之后早早回来了?肯定跟这事有关。我跟你说个消息,你别打听了。高速路怕是不会从你们县过!那条线是擦着你们跟平洲的交界处,跟你们属于擦边过。” 说着,拍了拍桐桐的肩膀,直接走人了。 林雨桐:“…………”这个人真是的!别人费心打听的,她直接告诉你了。你把这种人怎么办? 这事真不真的,桐桐也不知道,得等四爷回来好问他。 四爷回来的晚了,身上还带着酒味,这必是应酬去了。回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听桐桐嘀咕。四爷还挺惊讶的,“还真不是瞎说!这事是真的。” 真的只是擦着过去了。 是! 四爷就说,“我今晚呀,就是为了这个的。而今高速的事是别想了,人家的规划不可能改的。只是在国道的重修和铺设上想想法子!” 行吧!也算是给老家的父母官有个交代了。 第二天人家就来了,打电话打到四爷的办公室,说是以私人的身份请吃顿饭。那这种事就不能不去! 四爷给桐桐打电话,“你收拾一下,六点过来接我。” 好!这晚饭就不能在家里吃了,换了衣裳出门,赶六点肯定能到厂子门口。 而今这路上,开车其实不好走的。别以为汽车少就好开车,真不是那么一回事。自行车大行其道的时候,路上多是行人和自行车。公交车、出租、公务车辆和极个别的私家车,这在城市里才占了多大的比重呢? 反正在城里桐桐一般开的特别慢,不定哪里就窜出一辆自行车来。这般的走走停停,林雨桐就发现后面跟着一辆车。这种路况,谁都得走走停停,也不好确定是不是跟着自己的。她还想着,许是自己的职业习惯作祟,总是过于敏感。而今这社会了,谁跟着咱干嘛? 可结果呢? 在厂子门口接了四爷,再一转弯,这车还在后面跟着呢。 四爷朝后看,“怎么了?” 桐桐指了指那辆黑色的皇冠,“跟了一路。” 四爷再看了看,还是没见过这个车牌,“不用管,只管走。” 到了地方,桐桐率先下车,过去敲了敲停在路边车子的车窗。 车窗拉开,里面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人忙道:“妹子,别误会,我是才下海,也想买一辆车!就是不知道你那是私人买的,还是公务车辆……看见开车的是大妹子,那想来事私家车了。公务车少有女司机的!妹子也不像司机呀。” 林雨桐朝这人脸上瞟了一下,只当他说的是真的,“东街的车行,你去问问,怎么办手续他们都知道。只不过要提前预定的!以后可不敢这么跟了,要不然我一报警,再把你当偷车贼了,这就都不好看了。” 那是!那是! 这边桐桐一进去,司机就赶紧下来,上前台来,“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我们领导要定包间,我得问问几个菜。” 请随意。 这司机马上打了电话去:“牛矿长,要来就尽快来。林作家是从省大院开车出来的,接了金厂长来了‘来湘酒楼’……” 那边问:“谁请客?” 司机就问前台:“刚才进去的客人订的包间?” 前台没办法说话。 司机塞了十块钱过去,前台微微摇头。司机赶紧道,“不是!怕是有人请林作家和金厂长。” “你守在那边不要动,这个账不用结。我立马动身,最多四十分钟就能到。” 好,“要订个单间吗?” “订!”说着就又叮嘱,“现钱结账,不打白条。” 司机挂了电话就说前台,“开个单间,现钱结账,不打白条。” 前台特别利索,“对门的包间空着呢,给您腾出来。” 上道! 桐桐对跟踪的事没太往心里去,而今的这种,他们不是想把你怎么着好,只是想尽快的跟你拉上某种关系。到底是因着林双朝还是因着四爷,有人奔着自己来的,这都不重要。这次是没想到,叫人给跟上了。下次注意点,把跟着的人甩了便是了。 四爷跟这边谈的主要是县里产业的问题。县里都发展单一的产业,也不合适。各个区域不一样,就拿老家所在的镇子来说,那地方要是发展蔬菜产业,应该是可以的。因为铁路方便,过平洲到省城,夜里蔬菜装车,凌晨就到城里,保证新鲜。这就是优势! 饭菜要的很简单,吃饭的一共五个人,要了八个菜,一顿饭吃了俩小时。这种交往就叫人觉得很舒服,没有太大的负担。别说私人请客,便是公务开销,这也不大。酒倒是喝了,但是一开了一瓶稠酒,浅尝辄止就可以了。 而后宾主尽欢。 试探的接触下来,就觉得彼此都很有分寸,能长久的交往的那么一种人。 可结果一出包间,就碰上也出来结账的熟人。 桐桐没见过,但对方见了四爷特别的亲昵,五大三粗的汉子,四十来岁的年纪,“哎呀!金老弟,你也在呀!”然后伸出手跟四爷握手,“你看你看!不知道你在呀,失礼了!失礼了!” 四爷也笑,“牛矿长,有些日子没见了。厂里忙,也没给你拜年,是我失礼了才对。” 桐桐心说,这偶遇的,当真是不走心的很。一般这种的,不会放在最后跑出来结账的。就像是刚才吃饭到了中途,跟着副县的秘书就出去了一次,不用问都知道出来结账了。 所以,牛矿长你这是自家人吃饭吗?还得你在这里等着结账呀? 人家又过来跟林雨桐握手,“弟妹,一直都听说弟妹是大才女,一直也没见过!幸会幸会。时间还早,咱找个地方喝杯茶去,不知道弟妹肯不肯赏脸。” 这必是有什么事急着见四爷!要不然不会想着跟踪也要跟四爷单独碰面。 林雨桐就点头,“听您的安排!您得容我们送了贵客。” 当然!当然! 四爷跟桐桐把客人送上车,看着车离开。 再一转身,四爷就变了脸,“牛矿长,你这手段有些过了。” 对方一脸的苦相,过来就挤着四爷站了,林雨桐只隐约听见对方说,“金厂长,您这么着……厂里这么多人丢了饭碗,以后怎么办呀?这事咱是不是能再商量商量……” 懂了!四爷迈出了‘吞并’的第一步…… 第 947 章 流金岁月(78)三更 流金岁月(78) 换了个地方说话!说不上这是个什么地方,说是喝茶的地方的,装修的又不像是个茶馆。之前见过的美人秘书在这里等着,特别殷勤的把人往里面让。 牛安军给张念心使眼色,张念心忙道:“林作家,您看……您要去桑拿吗?有按摩项目?” 林雨桐看她:“卫生吗?” 什么? “卫生情况达标吗?”林雨桐扫了一眼,“这样的地方最容易传染各类疾病……”说完特别强调了一句,“我是说,皮肤疾病,比如脚气。不是说其他的,你可别多想。” 众人:“………………” 今儿在这边等着的,可不是只张念心。这该是矿上的领导吧,四个五个,再加上牛安军,人家来了六个人。再加上自己和四爷,一共八个人。张念心忙前忙后的,完了又特别亲昵的靠近桐桐低声耳语。 这个场合,两个女性可以相互作伴,对吧?张秘书怕林作家无聊,提出了合理的安排,结果被这么来了一句。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什么事没见过? 但这种的撕开脸皮的做法,就有点太那个了吧! 当然了,这话……也确实是很解气!张秘书的亲密圈子确实不小,但凡出马,必能有所斩获。金厂长是唯一一次失败。打听的更仔细了就知道了,金四海也不敢动歪心思。人家那老丈人那个级别,对吧?乖点才是常态。 这种有背景有来历的,咱得换个法子。是不是能跟林作家搞好关系呢?可谁知道这大才女嘴里有毒,说话毫不顾忌。 张念心不由的脸上烫得慌,一时都尬住了。可到底是常在外面混的,这么停顿了不短的时间之后,就道:“还真多亏了您提醒,这个方面我还真没注意!是我工作做的不仔细,我检讨。”说着,就拿了茶壶,赶紧给把茶倒上。 林雨桐将杯子举起来,双手递给牛安军,“牛矿长请。” 这可不敢当。 林雨桐就笑道,“茶道有规,尊卑为先,长幼为序。彼此为同志,不分尊卑,却也该分长幼。在坐以您为长,第一杯茶当您为先。” 哎哟!看这个话说的。 牛安军接了杯子,哈哈就笑,“咱都是大老粗,今儿是学到了,学到了。” 张念心赶紧拿了茶壶,就要按照顺序给斟茶,牛安军边上一十来岁的男人,之前张念心叫他胡主任。 这胡主任忙从张念心手里接了茶壶,先给四爷再给桐桐,都斟上了,这才道:“客为先,林作家太谦让了。”他说着话,给其他人都倒了,茶壶不大,一人真就一点,是个意思就行。倒完将茶壶递给张念心,赶紧接水去。 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张念心又把茶壶放桌上了。壶嘴正个对着四爷!林雨桐就看见这位胡主任不动声色的将壶嘴转了个方向,对着桌外了,然后说张念心,“麻烦张秘书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茶点……” 张念心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这是嫌弃自己不懂规矩,要打发自己出去了。 她利索的出去了之后,朝那扇门深深的看了一眼,只能去大厅等着。 四爷这才说牛安民,“牛矿长,有些事不往明处挑,这是顾着大家的颜面呢。可你要是这么着,那有些事就不得不摊开了说了。一个厂子,那得是集体的厂子,不是某个人的,更不能只听从某个人的。你说呢?” 林雨桐心里叹气,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样的厂矿企业,用张念心这样的人本身就觉得好生奇怪。闹不好呀,这张念心是连着两头的那根线。人家说是牛安军的秘书,可其实是放在牛安军身边的眼睛。 只怕这个厂矿呀,也是一笔烂账。有人从中牟利了!这个牟利的人,牵扯特别广! 这个时候的矿呀,是特别不好管理的。账目这个东西你就没法查,开出矿来了,有十吨,账目上只五吨。其余那五吨从什么渠道走了,以什么价格走的,大家压根就不能知道。也无法追查! 他们很可能从开采到运输,整个是一条流水线。 在坐的任何一个,都不敢说没从里面牟利!只是有些人是主导,有些人是身处那个生存圈子,不得不从。而今是,账目没法查了,但是这个利益链条非砍断。他们每个人都在其中,但偏偏无法把这些人怎么样。 所以,四爷的意思是:都离开吧!想干嘛就干嘛去,别来捣乱。 但要是老这么纠缠不休,四爷就说,“这世上别管什么事,最怕‘认真’二字。” 认真去查,认真去找罪,哪里有定不了的罪呢?只是为此牵扯绝大的精力,牵动某些隐在背后的人的神经,在实力还弱小的时候就遭遇那么大的阻力,犯不上而已。 关键是,有哪个厂矿没有这样的问题呢?真要现在就去较真,连林双朝都未必稳当的了。 这就急不得!该清楚的时候,得适当的模糊。越是大事,越是得不动声色。越是紧事,越是要缓着去办。 话说的很硬,态度没有丝毫转圜的意思。 牛安军才要说话,桐桐就说,“都九点半了,再不回来家里该着急了。” 四爷就起身,把大衣递给桐桐,这才跟牛安军道:“我就是这个态度,牛矿长可以多问几个人,再商量商量,之后要是还有其他的想法,去厂里找我。” 然后拉了桐桐,就从里面直接退出来了。 上了车了,桐桐才问:“是有些二世祖掺和进去了吧?” 私下里倒卖矿石,这营生做了成十年了,“之前有过风声,说是要将矿私下承包出去……” 林雨桐就叹气,那些倒卖矿石的,转脸就能以极低的价格承包下来。矿这个东西,不都是估量呢吗?还不许人家给估算错了呀。 而今四爷这横插一杠子出来,本来能守着个金山的,如今愣是从手里给飞了,谁心里能舒服? 桐桐就问说,“你别管了,干你的事就成了。这背后牵扯到谁,我探探就知道。” 行!闷了出来转转,什么事能瞒得住你的眼睛? 事实上给就是——特别好查。 靠近郊区的地方这两年新盖了一个别墅群,据说是暴发户都住那里。林雨桐听育蓉说过,说那是市里唯一一个出售的别墅区。 桐桐早起开车直接往别墅去来了。二世祖们有钱之后,藏着吗?自然是要逍遥快活的!住好的,吃好的,享受一定往顶级上靠。他们要是不住这里才奇怪。 她都想好了,在这地方要是没查出猫腻,那就打听一下省城有哪些高消费的场所,只要去那里稍微一打听,什么问不出来呀? 这不,一大早上的,就见昨天跟着自己的那辆皇冠从别墅区出来了,桐桐开车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在乎对方那司机是不是发现了。 对方估计是没发现,直奔矿区而去,然后张念心从车上直接下来了。这车才调头,不知道要朝哪里去。 这个路段偏僻的很,没车过,林雨桐把车横在路上,直接下车了。 司机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停车也走了下来,讪讪的笑,“那个……林作家!”他朝后指了指,“是牛矿长……叫我跟你的……” 林雨桐轻笑一声,打断他的鬼扯:“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规矩点。我没继续跟,这就是给彼此留了面子了。你回去告诉他,我男人要是在这次的事件上遇到一点阻碍,我就把他的老底子给刨出来,不信大可来试试。” 说完,上车,转弯,一脚油门,甩下一路烟尘。 这司机将嘴里的尘土吐出来,赶紧上车,去了一家俱乐部。 老板正跟几个人打台球,他脚步匆匆的过去,低声把事给说了。 这人愣了一下,“刨底子?好大的口气!” “是!”司机挠头,“瞧着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人喊说,“小郑,你了解这位林作家,难缠吗?” “常哥,我其实不算太了解。”小郑过去把球给摆好,“不过听长辈说起过,都说林双朝那样的人,生的女儿却跟他完全不同,找了个女婿更是了得……都是些夸赞之语。” “你是说……长辈都喜欢她。” 是! “这可难办了。”常哥围着台球桌转圈圈,“不怕她,就怕她跟长辈们絮叨。你知道的,得长辈喜欢的,就跟握着尚方宝剑似得,谁不怕呀!”他用球杆瞄准球,“算了吧,矿场那边虽可惜,但为了一个树,叫人刨根,这就不合算了。况且,矿多了,不是非这个不可。给张念心打个电话,就说……之前合作的不错,以后再说吧!剩下的事是公事,跟咱们不相干了……” 正说着呢,俱乐部的老板进来了,“常总,有位姓林的女士给您送了礼物来……” 嗯? 礼物?姓林?女士? 常哥就看司机,司机急匆匆的跑到窗边,从上面往下看,就见那俩小面包车的边上,站着个穿着红呢子大衣的女人,他给吓的,“老板,就是她……” 常哥朝下一看,女人正抬头朝上瞧呢。常哥发誓,对方看不见自己,可不知道为啥,心里直发憷。 回头再一看,那礼物是啥呀?打开包装,掉出一把菜刀来!差点砸到脚上。 给人吓的呀!常哥直接就说,“以后离那个姓金的远一点,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他的技术再好,能耐再牛,可这人不好对付!他那老丈人是个咬住砖块拿金来都不换的主儿,他这媳妇呢?屁大点事,愣是整的跟除黑甚至于谍战似得。可他娘的,这事真不大!愿意合作,大家赚点,那就都赚点。要是不乐意,我也没胆子把你怎么着呀!世界那么大,钱财那么多,我跟你犟着才能挣钱吗? 干嘛呀这是?!看给我吓的! 这不是神经病嘛! 他跟司机说:“你……你下去……你告诉……告诉她,就说,她要是再跟踪我……我……我就……我就报警!” 第 948 章 流金岁月(79)一更 流金岁月(79) 看!这世上哪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人呢? 大概是受港片的影响吧,摆的那个架子,那个做派呀,特别像个恶人。可其实呢,真遇到厉害的了,他们可守法了,怂怂的样子喊着会报警,那是因为他……真的会报警的。 说是坏人吗?那也没有!不会欺压这个,也不会欺压那个。看见可怜的人还挺有同情心,遇上会逢迎巴结喊他们老大的,他也会仗义疏财,表现的像个智商不怎么高的二百五。 他们来钱的道儿,是不怎么光明,但也只跟那些渴望跟他们合作的人合作,钻一点空子,搞点钱,就是这么个路子的人。 但这种路子的人——太多了! 自己吓了人家一把,人家反拿‘报警’吓自己,当时桐桐就想笑!就这种怂货,害的我早起没有睡回笼觉,也是闲得太了。 开车回家,小张都好奇,“这么早,是要买啥吗?不用你跑,多冷呀!” 是啊!大正月的,眼看着怕是还得有雪,是挺冷的。 林雨桐不得不胡诌一个理由,“听说说郊区种着大棚菜,结果跑了一圈,许是没找到地方,压根就没见大棚。” 小张就笑:“有的,菠菜韭菜的啥的能买大,塑料棚也不大,只有半人高,这东西买的多了也吃不了。” 也对! 说着话换了鞋就往里面走。 结果吴秀珍正在换衣裳出来,“这是你年前给买的,过年都没舍得穿。后儿李书J的小儿子结婚,穿这个合适吗?” 合适!唐装小棉袄的样式,而今这么穿的人很少,很合适。她这才问说,“哪个李书j?” 跟你爸在平洲共事过的,“你忘了,我跟你说过,金明明端着碗上人家家里讨过饭的那个。” 哦哦哦,“好!我陪你去。” 说到人家的儿子结婚,吴秀珍又絮叨,“育材这婚事成了我的心病了,今年说是要考军校,这一上又是好几年,啥时候才能结婚呀?” 得!一说这个事又得叨咕半天,她打岔道:“后天是周末吧!我爸去吗?” “得下去视察!”吴秀珍摇头,“怕是去不了!四海怕是也忙着呢吧,哪能按时过周末?就咱们俩吧,该是能体谅。” 结果真就母女俩去了,连金明明也没带。 金明明倒是想来,可是无奈呀,她妈嫌她话唠,不带她。 婚礼办的不算高调,在酒店包了个大厅,办的是茶话会。见到的也多是熟人。 跟认识的都打了招呼,不认识的彼此点头问了好,就听见谢荣在喊了:“小桐,这里。” 打眼一看,哪里是谢荣叫了,分明是坐在最前面同桌的几位阿姨招手叫了。 林雨桐低声跟吴秀珍道:“过去坐吧,在这里呆着不合适,人家也不自在。” 好! 林雨桐拉着吴秀珍过去,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很严肃的女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桐,过来坐。” “冯阿姨。”林雨桐坐过了过去。此人是省内一号周书J的爱人,在妇L工作,平时在大院里难得一见。她落座之前,挨个打个招呼,见吴秀珍跟谢家婶子说话了,她才看冯亚琴,“今早我看了报纸,才知道您去了孤儿院。若不是您,还真没人关注到那里。我还正说找咱们妇L,我想把稿酬拿出来用以资助孤儿。” 冯亚琴就笑,“我是知道你的,你说做善事就是做善事。哪里赈灾你都捐钱,数量那般大。你周伯伯在家不止一次的夸,说你跟小金呀,是难得的心怀悲悯之人。今年三八节,必是要给小金一个大大的表彰的,能考虑到女工的方方面面,这是极其尊重女性的表现。” “那您也得表扬我,这必是我在家里教的好……” 这话说的冯亚琴哈哈大笑,“这话很有道理!军功章上有他的一半,必是有你的一半的。” 谢荣换到另一桌去坐去了,过去就跟沈楠道:“那位阿姨严肃惯了的,我都没见她笑过,等闲都是不假辞色。也就是咱们林作家了,谁她都能哄的高兴。” 沈楠回身瞧了一眼,那位冯主任谁不知道?省内一号夫人,想巴结的不知凡几。可能凑过去的几乎是没有。可而今呢,跟林雨桐紧挨着,两人低声说话,笑语嫣嫣,可见说的是非常愉快的。当然了,能在那么些人中间呆的舒服,也绝对不是谁都能办到的。说到没话说了,尬住了之后那个尴尬呀,还不如一开始就离的远远的。 冯亚琴跟林雨桐说什么呢,说出版的书,“……你爸送给你周伯伯一本,就在床头放着呢。本是睡前小读半小时的,可如今都带去办公室了。跟我说,书写的有广度也有深度。我特意叫秘书又买了一本,这几天也读了。好!特别好!读了这个书呀,我就说,要不是读了这个书,可能就要错过跟你交往了。读一个人的书,如同去读一个人。她的见解,她的学识,她的性情,都会从书卷里溢出来……读完之后,我也觉得,你小林必是个有深度和广度的人。难怪你爸但凡提起你,从不乏夸赞之词。” “您和周叔叔都跟我爸似得,偏爱我呢。一样是一分好,亲近的人这一分好,您是入了眼了也入了心,自是觉得在他人之上。” 冯亚琴又笑,果然,能写出那样作品的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于政治上不仅不是白痴,而是深谙其道。 两人正说着呢,一个小伙子过来,亲昵的叫了一声,“冯阿姨。” 冯亚琴抬头,然后愣了一下,嘴角勾起几分恰如其分的弧度来,“是青山呀。” “是啊!”常青山半躬着身子,“您和周叔叔还都好吗?” 都好,“你什么时候来北省的?有些日子了吗?” “去年来了几趟,今年也是过了年才来的。”常青山脸上带着谦卑的笑,“今儿是跟着我二婶来的,还说哪天上门拜访。我妈叫我跟您捎带的东西,我还没送到呢。知道您一开年要忙着布置工作,才说等您得空了,我好上门。” “你妈妈太客气了。”冯亚琴说着就叹气,“这说起来,都有成十年没见了吧?” 是啊,“得有十二年了。” “都十二年了呀!时间过的可真快。” 林雨桐听着觉得很有意思,句句亲昵里,句句都是疏远:你来北省,我并不知道,虽是故交,但你父母并没有就此事提过,也就是来往并不亲密。你说跟你二婶来的,那你二婶就在这个大厅里,我却再没问,也就是没有跟你家的其他亲属有来往的意思。你妈叫你捎带了东西,我可没说邀请你上门,而是说了,我们成十年没见。我连多少年没见过都记不大清楚了,那咱们能亲密到哪里去?! 这么多人面前,冯亚琴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而这个常青山呢,他说了,说‘我妈叫我给您捎带了东西’。他没说他爸,也就是说,他爸跟周书J的关系真的毫无亲近可言。 这该是曾经在一起共事过的吧。 常青山笑着应和着冯亚琴,然后这家伙眼睛一抬,朝林雨桐看了一眼,点点头,“原来是林作家呀?又见面了?” 林雨桐:“………………”这是以为自己听不懂里面的潜台词吧!想叫自己觉得他的背景很强大很强悍,是吧? 冯亚琴还愣了一下,问桐桐,“认识呀?” “昨天远远的见过一面。”桐桐是这么解释的。 可谁知道话才落下,常青山紧跟着就来了一句,“是啊,才见了一面,就送我一把菜刀。” 冯亚琴:“……”找我告状来了? 常青山眉头一挑,看林雨桐:我今儿就给你挑到明处,我看你怎么着? 连边上的韩阿姨都朝这边看。她是席省的夫人,也属于等闲不出门的。 林雨桐就低声跟冯亚琴说,“您知道的,咱们的钢铁冶炼上,确实是走在了前面。最近,那边又炼出了一种稍微不同的钢材,其实做厨房用具是合适的。因为矿场的事,四海和常总之间可能有点冲突,出于补偿的考虑,我想着是不是这个生意能叫常总他们来做。您知道,厨房用具是个很大的市场。才送了一把菜刀之后,回来跟四海一提。四海就批评我,说这么好的东西,咱们为什么不想着法子另外找厂家上马这个项目呢?他说,矿产是最最重要的资源,用咱们的矿石,生产咱们自用的,这是不得已。可用咱们的矿生产了这样过的东西卖出去换得来外汇是不错,但是,钱是纸,矿是金,不能这么粗暴的划等号。在没想到这件事怎么解决之前,不能这么操做。”说着就看常青山,“正想找常总说这个事呢,不想就碰上了。很抱歉,这事怕是不成!” 常青山:“……”这个林雨桐,果然有点难搞!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而且,她在告状,什么叫做因为矿上的事,自己和金厂长之间有点冲突。还说什么,出于补偿的考虑!这女人,就差没把自己干的事直接摆在明处了。 想告人家,没告成!结果叫人家把自己告了个结实。 但这些不是自己最在意的!自己在意什么呢?在意的是:我要是乖乖的,这生意是不是就给我做了!这玩意可太赚钱了!别觉得浪费咱们的矿,对吧?我可以在咱们的边界位置开厂子呀,可以采买别国的矿石呀!运费并不会很高的!这是光明正大的做生意的事,干嘛就算了呀? 他立马堆起笑意,“林姐,您看,别急着否定嘛!我这不是正想找长辈们拿拿主意!从国外进口矿石这种事,对咱们来说,不难!” 韩阿姨扭脸,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常家这小子,也是一奇人! 第 949 章 流金岁月(80)二更 流金岁月(80) 干净的钱谁都想挣呀! 合法的收入是一方面,咱这不也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做点正经事,省的每次见了自家的老子都跟老鼠见了猫似得。咱要是能弄一赚外汇的企业来,那咱去哪老爷子不能提前打个电话呀?不用每次都用自家妈的旗号,说给谁谁谁带东西了。自家妈也是要面子的嘛! 常青山真是百爪挠心呀! 事叫林雨桐那么一说,冯阿姨当然不会问了。但是不问,就对自己没意见吗?只怕回去就会给自家妈打电话,话说的再委婉,可必是批评的意思。说不定,会给周叔叔说了,然后周叔叔给自家爸打电话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林双朝也不是无名之辈,对吧?关键是金四海的大名在上面挂着呢,军需之用,谁敢大意?这玩意一个闹不好,自己少不得一顿好打的。 这不,晚上洗了澡才出来,电话响了,是家里打来的。 “常青山,你又干什么了?”电话那边暴跳如雷,是自家妈的声音,“连冯主任都给我打电话了,可见你做的有多过分。” 常青山忙道:“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明儿我就想办法上门道歉去,这总行了吧!”说着就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知道金四海那边的事有点大,我都已经决定退了。可那个林雨桐呀,她特别霸道……” “胡说!”自家妈说的斩钉截铁,“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怎么还不信了呢?“不信你问二婶去!” “你二婶的话向来就不可信。”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往下说了。常青山觉得真挺委屈的,“真的,我一听她特别会讨好你们这些老阿姨,我就没想跟她冲突。是她……神出鬼没的,还跟踪我,然后送了我一把菜刀恐吓我。我一告状,她厚颜无耻的说是送我的样品,本来是打算要跟我合伙做生意的……” “那也是你蠢!” 行行行!我蠢行了吧,“这事别告诉我爸!” “你爸……”那边跟他分享消息,“你爸被老谢给分享了一本书,正是你说的那个恐吓你的女作家写的!你爸已经叫秘书去买了……也叫我转告你,你要是再惹出事情来,就把你关在家里。他说,不介意养个废人!好自为之吧!”说完,啪的一声给挂了电话。 常青山牙疼:瞧!林双朝没背景,可一旦有人觉得林双朝‘受欺负’了,自是会抱打不平的。 行!惹不起还不行吗?惹不起不能示好吗? 小郑很能干,把林家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的。这个……也好办吧? 先约一拨饭局,是教育局那个方面的。而后聋哑学校的校长就被邀请来了,一顿饭吃的,面对他都诚惶诚恐的。 第二天,育莲就觉得校长对她特别的好。 “你这个小林呀……”藏的可太深了!虽然知道能来的多少都有点背景,可你这个背景是不是有点深呀!当然了,这话就不用往开了说了吧,“不过,这个心理督导是个特别重要的工作。尤其是咱们面对的是聋哑残障孩子,叫孩子有一个健康的心理,这是特别重要的。师大那边的心理学教育有个进修的名额,脱产学习两年,完了拿大专学历。你把工作交接一下,学习去吧!” 带工资进修嘛,按时上课,上完课回家。而且确实是特别重要的心理学。 育莲都迷茫了,这机会就跟天下砸下来的似得。 她还问人家,“为什么是我呀?” 校长:“……”这叫人怎么说呢?只能说,“我也看了,你是咱们学校的老师里性情最温和的,我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从没发现你对任何一个孩子发过脾气,更不曾有过打骂。你也是唯一一个,从不把生活里的不顺心带到工作里的人。”这倒不是假话!事实上定下名额之后,不止一个来找过。可这个理由拿出来,谁都得闭嘴!他诚恳的道,“教残障的孩子,老师的态度尤其重要!心理的康健,对残障的孩子更甚。身有残不可怕,你要是教的孩子心无残,那你就成功了。” 育莲心说,不是别人不好,而是我……真的没什么烦心事。别人结婚之后,琐事很多。尤其是现在,老师的工资真的是少的可怜。要是家里的另一半工资发不全,那怎么会过的好呢?一方面,经济上不宽裕;另一方面,对前途也迷茫。再有就是,婆媳矛盾等等。可自己呢?自己对现在的工作很知足,回家去,不管雷智平顺心不顺心,他不敢叫自己不顺心。事实上,谁又敢叫他不顺心呢?调来不干三五年,挪窝不容易呀!别人想买房没钱,自家的集资房,小桐一把替自己支付了。后来,还有二期,小桐又付了一套的。第二套只轮到一套两居室,可有这两套房子,说实话,连儿子将来结婚的婚房都买出来了。 有什么可叫我忧心的呢?孩子的教育?其实还好啦,自己也没长学习的脑子,他爸也不是很会学习,孩子中不溜就很好了。非要叫考个前几名,咱也没那基因呀!就是考不上大学……咱也没考上呀!不行将来送去当兵,不是有他舅舅吗?便是复原回来,一般也会安排在公安这些单位。这不是还有他爸吗? 所以,我父母健康,夫妻和睦,工作稳定,经济尚且宽裕,孩子听话肯学,兄弟姐妹关系融洽有人帮扶,我当然情绪稳定了。 于是,情绪稳定……给我换来这么一个机会? 她都有些窃喜,回去的时候割了两斤五花肉,用酸菜汆五花肉吃。 三口人还住在单位分的二十多平里,小饭桌摆着三副碗筷,砂锅里香味浓郁。这里住着的都是雷智平单位的,现在都可熟悉了。大家对她也都可尊敬了,毕竟嘛,雷所的家眷嘛。 雷智平回来的时候这个问候那个问候的,他感觉良好!别管在外面啥样,反正在自己的圈子里,自己是个人物就对了。门一推开,好香的味道。 媳妇一脸的笑意,“吃饭。” 儿子一边看了动画片,一边过来接了自己的杯子,给里面倒了热水。 雷智平朝媳妇的笑脸上一扫,“哟!今儿这是有什么喜事呀?” 育莲怕周围的人听见,只低声把事说了,“……都说家和万事兴,你看咱们和和气气的,我这心情好,情绪好,工作做的好,机会就来了。” 雷智平心说,莫不是你的老底子叫你们校长给知道了?他没打击媳妇的自信心,“你本来就脾气好,可怜那些孩子,舍不得发脾气。跟其他的不相干!说到底,还是工作能力被认可了。” 是吧? 嗯! 两人是这么觉得的,然后周末要回那边去嘛,就没特意打电话去说。别弄的一点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这次咱得矜持一点。 然后常青山就等啊等的,这么示好了,人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挠头,这家的人怎么这么难巴结呢?给饵照吃不误,然后……然后吃了就完了,没有了! 这就很不讲究了嘛! 想了想,算了,咱再来。于是,又请了一位公子哥,约了某分局的正局,雷智平作陪一起吃的饭。 雷智平跟着领导,别管你老丈人是谁,但在外面,是不是处处得以领导为先。在饭桌上,替领导挡酒,喝的五迷三道的!回来都醉的不行了,还跟育莲说,“爸最讨厌贪酒的人了!这事得瞒着,跟谁都别说。” 爸还能为这个说你? “我是怕把领导给卖了!” 好吧!有道理。 然后领导给雷智平打电话,说了很多亲热的话,甚至透漏了很多消息。雷智平感觉:替领导挡酒果然是有用的。 这次常青山知道了,请这人没啥用处的。他作为林双朝的女婿,没有那种我其实也能是一公子哥的意识。当意识到他的领导都得巴结咱的时候,他全程成了一个跑腿的。 目的没达到,好尴尬! 小郑都想笑,而后提醒这位说,“林家的老二……没用!” 知道了!听说过林育蓉不靠谱的二三事。 “那要找那位二姑爷吗?” 常青山叹气,算了,估计也没机灵到哪里去,还是直接找正主去吧。 于是,人家就找了个周末,来拜访来了。先是打电话,是小张接的,然后转告林双朝,“说是叫常青山,替他父亲来拜访您。” 姓常?谁呀? 桐桐带着孩子正在外面打羽毛球,并不知道。育莲在洗衣服,育蓉忙着呢,想跟哪个镇子签订个供菜协议,跑这个事去了。高城把孩子扔下就跑图书馆去了,只雷智平在外面给菠菜浇水,天气暖和之后,这玩意很快就能长起来。 四爷今儿也不在,去矿场去了。说是那边的工人代表要找见这边的厂领导,四爷去处理去了。 今儿天气不错,太阳和暖,一点风也没有,是个打羽毛球的好日子。 她不知道常青山要来,林双朝也想不起谁是常青山,他主要是怕以前老同事的后辈,是不是谁家出事了,这弄的连人都不见,这就不像话了。 于是就点头,“那就叫来吧,我在。” 桐桐正教雷霆抓球拍呢,车子停在了不远处,而后看见满脸都是笑意的常青山。 “林姐!”人家可热情的喊了一声,“林姐,打球呢!” 其实林雨桐一直没好意思说,这家伙比自己大的不止一两岁吧!如今满脸的笑意,且一句一个姐喊的,真要是冷着脸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 第 950 章 流金岁月(81)三更 流金岁月(81)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就这么笑盈盈的,手里三两样一看就是土特产的东西上门了,你拿这种人怎么办?初一看怪豪横,哪哪都能插手上。可一接触吧,这家伙又怂怂的,觉得你不好惹,我就不惹你。等突然间发现,跟你搞好关系有好处的时候,人家这是能屈能伸。 就说这算不算个人物吧! 林雨桐单手插腰,另一只手拿着球拍,在手上来回的转着。 常青山觉得,那要是把刀,她怕是也能玩出花来吧!据说,金四海当年就是个混混!想想,能看上混混的女人,把混混捏在手里的女人,能是什么路数呢?所以,她怕真就是玩菜刀出身的。 有点尴尬,但是没关系。他依旧扬着笑脸,“林姐,您看……林叔叔还在里面等着呢。” 林双朝跟常青山的父亲没有共事过,彼此之间毫无交集!他这话说的,连林雨桐都差点以为他林叔叔跟他家可亲近了呢。 行吧,请进。 人家一进去,就看见在院子里干活的雷智平了,“雷所,又见面了。” 啊?啊!哦!有点明白……明白了吧!这不是那晚那个大衙内吗? 雷智平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常少呀,请家里坐。” 这一声‘常少’叫的,很不和时宜嘛!这人,也真就是一‘所’的能耐了。他忙道,“叫青山,什么少不少的,那都是外面的朋友瞎起哄的。要是大姐夫也这么叫,还叫我怎么登门呀!” 把雷智平说的,都以为这家伙的家里跟老丈人这边的关系有多铁似得。 打了招呼往里面去,正碰上端着盆子出来晾衣服的育莲,他忙道:“大姐,去师大进修去了吧!你们辅导员跟我是好哥们,跟我夸大姐了!” 啊?啊!哦!育莲这会子还没把两件事连起来,但林雨桐已经知道了。这家伙不是个施恩不图报的性子呀!瞧,给你端在面前了。你说这个人情你认不认? 林雨桐说愣住的育莲,“去忙吧,大姐,我招呼客人。” 育莲客气的笑笑,“进去坐……失陪了。” 一进门就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的林双朝,还有从二楼下来的吴秀珍。 吴秀珍看桐桐:这不是那个跟你好像有点嫌隙的小子吗? 林雨桐眨了一下眼睛,那边常青山已经打招呼了:“叔叔阿姨好,我替我爸我妈来瞧瞧你们……” 吴秀珍就赶紧道:“里面坐。” 林雨桐挨着林双朝坐了,这才低声说了常青山的身份。 林双朝:“……”还以为是故交家的孩子呢!怎么是这么个小王八蛋呢?打着他老子的旗号这么乱撞,你还轻不得重不得。 他面色严肃,开口就说,“常领导特意让你来看我?” “是啊!我爸说该来看看您。” 林双朝一脸的认真,“看来我的工作是要有变动了,是往京城去吗?” 常青山:“…………”我何德何能,敢给一副省升官。 林雨桐差点没给笑出来,你还知道你不能给升官呀!那你好端端的替你爸看望谁谁谁,那是能随便看望的!别人一笑了之不跟你计较,可要是装糊涂跟你计较起来,你就说,你爸不打死你才怪!好干无事的,看望什么看望?按照一般的逻辑,这要不是有一起共事的可能,干嘛好好的突然联系起来了。 常青山可算是知道林双朝的厉害了,他特老实,“林叔叔,我做检讨!我撒谎了……其实我爸不知道我来了北省,我只说来给我二叔拜年,赖在这边没回去。我这次上门,实在是之前把事办差了,想找金厂长和林作家商量点事。主要是厨具钢料的事。可您也知道,这种一听就前途看好的产品,有多少人动心。晚辈也是心急,这才出此下策。” 林双朝点头,面色也缓和了,“想尽一切办法,好歹为的是正事。也是难为你四处奔波了!既然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又是金厂长的工作上的事情,那你们年轻人谈嘛!”说着就又点了点桐桐,“四海的工作,你不要随便干预。” “是!我绝不随便应承什么。” 林双朝就起身,说常青山,“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吧。” 常青山赶紧起身:“林叔叔您忙,不敢耽搁您工作。” 吴淑珍早去小厅了,客厅里只剩下林雨桐和常青山大眼瞪小眼。 常青山往沙发上一瘫:“姐,你看,不打还不相识呢,对吧?再说,咱总还有几分香火情的吧!这件事,对兄弟来说,真是一件特别要紧的事。这次我是真知道错了,我妈把我好一通骂,说是冯阿姨找她告状了。这还不算,谢叔叔还给我爸打了电话,夸你了,还推荐了你的书给我爸,我爸还真叫秘书去买。这夸了你,回头咱俩的事传回去,我爸能觉得我干的是对的?有理没理,我都得挨板子的。姐你要不解气,再揍兄弟一回?”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林雨桐也没真想跟这人怎么样,这家伙之前的钱来的不怎么光明,但四爷查了,这小子精着呢,永远在擦边,却不踩线,把这种人你能怎么办? 这些人想成事容易,可这些人坏事更容易。老搁在边上给你抽冷子似得下个绊子,你怎么办?别觉得不会!他们跟人吃顿饭,借着醉话露个口风,都有人前仆后继的给人下绊子。那这又是何必呢? ‘和’这个东西,用到哪都不吃亏呀! 桐桐就说,“这么着吧,今晚吧,今晚你设个饭局。地方订了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跟金厂长必赴约。”有什么话,四爷和他面对面谈。 她也说的很客气,“常总,您也别叫姐。咱俩谁大谁小……” “无所谓!”你厉害了,我喊你姐!明儿我比你厉害了,你叫我哥。常青山说着就起身,“那我就不跟叔叔阿姨告辞了,咱们晚上见。” 好!晚上见。 起身把人往外送,人家走的时候跟育莲和雷智平打招呼,“大姐,姐夫,改天一起吃饭!” 这叫的,雷智平差点没把手里的水管子给扔了,这样的小舅子我也不敢认呀。 常青山可坦然了,上车的时候还跟林雨桐确认:“姐,可说定了,不改了。” 嗯!不改! 正摆手说再见呢,羽毛球冲着他飞过去,他抬手一接,朝拍着手要球的金明明一扔,“接住,大外甥女!” 金明明跑跳起来一接,回应人家:“得咧,大舅!” 常青山一愣,嘿!小丫崽子挺上道呀,“下回给你带好吃的,外甥女!” “好咧!大舅,您可千万别给忘了!” 把林雨桐气的都没脾气了,那边常青山哈哈笑着,开着车走远了。 林雨桐白眼翻金明明,人家照样打球蹦哒,连带嫌弃弟弟,“地上有胶粘着脚呢?你倒是跳起来呀。” 对这种熊孩子该说什么呢? 谢荣送沈楠出来,正往这边走,听到动静笑的不行,一边往过走一边说金明明,“要不你给我家当媳妇吧,我肯定对你跟亲闺女似得。” 金明明脸一点也不红,说谢荣,“我马叔叔挺好的,但阿姨你不行呀!不是你不好,主要是你这身体不如我妈扛造!我妈是气不坏的,你是一气就坏!气坏了您,我多心疼呀!不是不想给您当儿媳妇呀,主要是我舍不得您生气呀!” “那你不能不惹我生气?” “不惹人生气就不叫人金明明了不是?您看,不惹您生气,是难为我。不叫生气,是难为您。女人又何苦难为女人呢?” 谢荣笑的不行,“你这活宝,是够你妈受的了。要不,你喊我姨妈吧!” “我不缺姨妈呀!不行不行,您给的不是稀缺资源。” “大舅是稀缺资源呀?” “那可不,我是有舅舅,但是用不上呀!出门能捡个舅舅,我赚大发了……” 林雨桐打发她,“你少贫嘴,球拍给弟弟们,你老训他们,他们怎么打呀!怎么那么烦人?”然后说谢荣,“又把沈楠折腾来了?你是真成!人家一个周末都过不安稳了。” 谢荣才还说说笑笑,这一提又无精打采的,“我老是觉得我是得了大病了,好似大夫一保证,我才能好点。一见大夫,我心里就安稳。” 瞎寻思,“怎么样,现在好点吗?”后面这话是问沈楠的。 沈楠用白眼翻谢荣,“连孩子都知道她爱生气!她动不动就生气,乳腺能好的了吗?我跟她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便是叫自己过的好,过的开心。其他的都是小事!可人家呢?她要离婚,离婚后却气的要死要活的。动辄说什么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是,是人生大事。可婚姻得是为你服务的。你的婚姻叫你过的舒服了,这才是婚姻的价值。要不然,什么人生大事能比自己过的好更大?几十岁的人了,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白活了。” 谢荣也朝沈楠翻白眼,“谁都跟你似得?去去去!不是还忙着吗?我不送了,你自己走吧。” 林雨桐就问说,“着急吗?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出门就能打车,不用送了。”人家真摆摆手走了。 林雨桐也说谢荣,“人家沈楠说的有道理,你得自己往开的想。老钻牛角尖干嘛?还放不下前任呀?” “他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哪哪都有他,你说,这么来来去去的,一两周总能见一面……”谢荣哼了一声,“这点事能过去呀?” 你这话说的,是孩子他能不管呀?还是你爸病了,身边没子女照管他能不管?亦或者,你妈打电话叫他,他能不来? 人家也挺难吧! 第 951 章 流金岁月(82)一更 流金岁月(82) 林雨桐不爱跟谢荣说话,可这人又是不得不常不常碰到,要打招呼的人。其原因呢,不外乎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谢伯伯这人,对四爷的支持力度很大,对自己也多有维护。常青山的事情说起来并不是大事,自己也没吃亏。但他依旧是护短的很,竟是直接给常青山的父亲去了电话。这样的回护之情,往往叫人动容。 便是马均田对谢荣的包容,未尝不是看在谢伯伯的面子上。一个跟他的亲生女儿离婚的前女婿,他信任如初,天大的事都不避讳,说一句以他为子都不过分。这份情厚重到马均田抛不下谢家不管。 谢伯伯行了春风,所以谢荣才处处得以滋润。便是沈楠,为什么一叫就到,这其中必有其他人不知道的缘故。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便再是故交,多年不见,也不能将人家当巴结他们的人一点,一点不舒服就折腾的沈楠不能过周末,跑来给她瞧病来了。 自己此刻的感受,就跟沈楠似得。看在谢伯伯的面上,包容她一二吧。 她就问谢荣,“沈楠给开药了?按时吃了吗?” “都是一些疏肝解郁的。”谢荣就道,“之前我爸联系了中医给我瞧了,说是很厉害的大夫,早不对外看诊了。我妈带我去了一次,给我开了中药。可那个中药味太难喝了,我喝了药就吐出来了……沈楠给开的是中成药,说是慢一点,我勉强能喝。其实还看过西医,西医的态度竟然说是精神类疾病……差点没气死我。” 林雨桐就知道,人家大夫开的药其实是对的。她就试着问:“没想着去运动运动,城外开了射击俱乐部,要不每周抽一天,我跟你去俱乐部转转,咱俩射击去。” 在城外呀,太远了。 又没正经事,远点怎么了?反正是不乐意去,“那要不然,游泳去?新开的游泳馆有两家,设施不错,周末咱带着孩子,过去玩去。” 去了也懒得动! 林雨桐:“…………”你说拿这种人怎么办?她就打量谢荣,“晚上睡不好,气色不好,皮肤也太糙了。” 是吧!我换了多少护肤品,都没用。 林雨桐指了指自己的脸,“怎么样?皮肤好吧。” 特别好!我最羡慕的就是你天生皮子白。 “只白也不行呀,得抗老,得细腻,得有弹性,得有光泽,要不然惨白惨白的,好看呀?”林雨桐把领子拉开,“浑身上下一个色,羡慕吧?” 是啊!这不科学,见太阳的地方永远要比不见太阳的地方黑才是呀。 “得泡汤药!你看我二姐就知道了,我二姐住的环境能常泡,我大姐就不行,所以我二姐的皮肤就瞧着更好些。” 真的呀? “真的!要不,你找人家大夫去,叫人家给开个方子。” “你把你泡药的方子给我,我抓药去。”谢荣很积极,女人便是病了,也得是个病西施的样子才好看呀!像自己这样,面色浮肿蜡黄,双目无神,自己都觉得太丑了。 林雨桐摇头,“人跟人不一样……要不,我把采药种类给你,你去找人家中医大夫,叫她给你调配剂量。” 也行呀! 林雨桐真回去,一样拿了一点放在小药包里,然后把小药包一起放到塑料袋里,拿出去给了谢荣,“去问问人家,别跟身体不相和了。” 嗳! 谢荣是个急性子,回去换了衣裳就拿着去了,走之前还跟她爸打了电话,“您帮我再跟大夫约一下,看看人家在不在。” “小桐给你的药呀?” 嗯!一样只一点点,说是得找大夫另外给调配剂量。 谢伯伯心里便有数了,“我知道了,你收拾吧。” 老大夫在家,也给接待的看诊了。拿了药材闻了闻,再看了一眼剂量,心道:这是个特别懂行的大夫。这给的药材和剂量配比其实就是最合适的。 可这个大夫真正高明的不是药,而是看病人下药!这药是有调理肌肤的作用,但其实真正的作用是疏解肝气的。气顺,神安,诸病皆消。病消了,不浮肿了,不蜡黄了,气色好了,其实什么就都好了。 老大夫把这个剂量成比例的放大,“按照这个方子,用大锅,三大盆水熬成一盆水,洗澡的时候,把药堂倒进浴桶里,以微微烫的温度为宜。不要旧泡,二十分钟就起,多了是害,懂吗?” 嗯! 谢荣问说,“那我拿的这个药材,都是对的?” 当然是对的!且一般的大夫开不出这样的方子来!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大夫,其实都不愿意给这些人瞧病的。尤其像是眼前这样的病人,真真是能给把人给琐碎死。老大夫就说,“是个懂药的人!”再其他的,跟她说不着呀。 谢荣兀自道:“那也很了不起呀!您不知道,给我药的是林作家……就是那个有名的作家,小桐。她爸是林副省,您知道的吧。人家文章写的好就算了,你说这中医这么难入门的东西,她愣是看了十多年都通药性了。人都说久病成医,听说她早些年身体也不好,老吃中药,现在那身体,谁有她棒啊!” 这个林作家是不是真的久病成医了咱不知道,但是你这个嘴呀,是成不了医的!嘴上没把门的,便是成了医生也做不了名医。她这么大年纪了,不想为这个费神。等谢荣念叨完了,她才道:“天不早了,你抓紧回去吧。保持一个好的作息,早晨不用太早,七点起床就乐意。把自己收拾利索,然后散步。不用太快,怎么逛街怎么走。也不用太长时间,四十分钟就足够了。晚上九点按时上床休息,简直泡药浴,有半个月,你就会觉得有明显改善。” 谢荣:“……”好吧!那就不聊了。 人一走,老大夫就给老谢去了电话,“……给药的大夫是个看懂看人的人,抓住人的性格特点用药,是个有心人。药用的好,坚持半月之后,偶尔泡一泡,百病不缠身。” 好! 谢东胜挂了电话,问秘书,“矿场那边……金厂长没有求助?” 暂时没有。 “你多留意!”谢东胜脸上带上了几分肃杀,“有些时候,是得杀一儆百。” 是! 事实上,四爷今儿的事,办的并不如何顺利。厂里的几个领导回来,谁都没回自己的办公室去,都在大的会议室里呆着,当企业蒸蒸日上,发展势头良好的时候,都是有冲劲的。摊子越大,级别越高,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路秋山给倒水,石书J就喊:“要凉水,一天都忍着呢,一口水都没喝。” 副厂长齐南就说,“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保留一半领导层,干工人什么事?撺掇老矿工闹事,都是牛安军这一伙子的主意!真他娘的豁得出去,不怕酿成大事故。” 庞昌玉端着凉水咕咚咚的往下灌,就说,“本来留些实干的原班子领导,他们熟悉厂子,熟悉工人,也便于管理,不是不能考虑!可现在……我就觉得金厂长说的针对,这伙子就得从跟上给掀翻了。压根就不用客气!太他娘的气人了!” 路秋山心说,这是受了多大的气呀,把人气成这个样子了。 谷穗跟着去了,在外面也正灌水呢。在路秋山出来的时候就说,“……弄了一群炸山受伤残疾的离退休老矿工,把领导们堵在办公室里,一天别说吃饭喝水了,便是上厕所都费劲……” 这么缺德呀! “可不是!”谷穗就说,“那个牛矿长说是身体不舒服,去检查去了。先是不在,后来找回来了,又一副拿那些老功臣没法子的样子……那样子真是……恨不能给俩巴掌。” 路秋山都觉得哪里不对,“厂长可不是个人气吞声的人,他没说啥?” 今儿一天,厂长没发一言。 路秋山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好说好话这好办……耍无赖这一套,那是找死呢。” 可不在找死呢吗? 四爷轻轻敲了敲桌子,“人家既然不想谈,那干脆就掀了桌子吧。这个掀桌子的人……大家别管,三天内,必有人掀!累了一天了,都早早回去歇着吧。缓着些,最多三天,必见结果。” 老石就看四爷:“把稳吗?” 把稳! 桐桐把掀桌子的人都给约出来了,常青山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之前,跟矿山所有的来往账目,从中谋得的私利,你全部返还!牛安民等人,到底在其中干了什么,你最清楚。”四爷看他,“把你自己的根底彻底挣脱干净,而后咱俩合作,万万不会叫你吃亏。你只看到了厨房刀具的利,岂不知真正的利在厨房电器。” 这玩意你也能做? “为什么不能!”四爷看他,“一边是你去掀了桌子,其他的合作,你不用本钱,却能跟我利益共沾。一边是我掀了桌子,你不至于进去,但你在外面蹦跶的日子也到此为止。之前挣的钱,照样一毛不剩的得上交。哪一边,你选一个。我便是合作,其实不愁找不到一个干净清白的人来,为什么就非你不可?” 常青山直搓牙花子,“这玩意要是我干了……那我他娘的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那你们侵吞了那么多公家财产不还,又是什么好东西? 常青山一脸的为难,而后假惺惺的叹了一声,“现在想想,我干的那些事……要叫我老子知道了,我得完蛋呀!与其叫人家查出来,还不如我主动交代。坦白从宽,这是一贯的政策。雁过都留痕,纸也包不住火!要现在不说,那他们以后被发现了,罪过更大。算了,担着个坏名声,但好歹咱是诚心救人的,对吧?” 对!牛安军这些人,会谢你全家的。 常青山叹气,“他要是听话,其实不至于如此的!”谁叫他们不听老子的话呢! 四爷就起身,“两天时间,够吗?” 常青山点头,伸出手,“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然后常青山走了,忙活去了。跟这样的二世祖打交道,好处和坏处一样多。他们以为抱上大腿了,以为有这样的二世祖在前面挡着,他们干点啥不太要紧。可其实呢,二世祖干点啥,那是看好了线的,便是踩线,也绝不过线。可他们但凡干点什么,必是过线的。 一旦出事,这些人能利索的脱身,他们知道怎么规避风险。 可有些人,见识少,一看见利就往上扑。扑的时候不觉得,只觉得挂在大腿上很安稳。可却不知道,他抱着的大腿是站在悬崖峭壁上的。很危险,但撤的及时还能救。可他们却全在悬崖上挂着呢。这个时候,那大腿要不踹了你们,还怕你们把他给拽下去了。 可笑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不自知。 常青山算是有良心的,不叫他们动,就是给他们机会顺着大腿爬上来,之后再想法子。可是无奈呀,自己悬空着,还总试图扯着自己掰腕子。常青山再是嬉皮笑脸,看起来怂怂的看起来特别好操控,那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是啊!常青山也是这么想的,姥姥的!就怕这种不识时务的!当人家认真的时候,乖点吧!娘的,一手扯着自己的腿,一手还跟人家掰腕子。现在好了,把老子的裤子扯掉了。老子再不一脚踹开你们,一定会被你们拉扯着一起掉落悬崖的。 于是,常青山一大早就去有关部门说明问题去了:“……当时我真不知道那些矿石来源有问题……只以为他们产能过剩在找销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确实是从里面赚钱的,但账目清晰,如今账目彻底封存的,我的账户我也申请冻结,有几处房产可以上交……” 他把他摘的干干净净之后,把厂矿那些谁索贿谁抽成说了个清楚明白,“这个也有详细的账目,我都带来了。” 时刻关注情况的人立马向谢东胜汇报,矿场那边牵扯出了窝案,而今案发了。 谢东胜皱眉:“怎么扯出来的。” 秘书低声道:“是常青贸易公司的常总常青山。” 谢东胜一愣:“你说谁?” 常青山。 谢东胜把手里的笔慢慢的合上,‘嗯’了一声。 秘书就知道,这是叫自己详细的说说。于是,秘书就详细的说了。 谢东胜缓缓放下笔,而后抬手抓了电话,不知道电话打到哪里的,秘书只听见说,“……不动则已,一动便得有雷霆之势!矿场是个口子,顺着这个口子要往深的挖……” 要挖多深没人知道,反正张念心就看见正开会了来了很多的人,然后会议室里,除了胡主任,都被请去了! 前儿,把人家堵在这里出不去。 今儿,被人堵着门口不得不走。 胡主任艰难的吞咽,但是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可他知道,得去找金厂长谈谈了! 第 952 章 流金岁月(83)二更 流金岁月(83) 这件案子,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那便是这些二世祖,真他娘的毫无信用可言。有用的时候称兄道弟,可无用的时候撕扯的是真干净。 这事出了时候在圈子里就流传着,说是金厂长下手不留情,凌厉的很。 可紧跟着,事端是怎么起来的,就流传出来了。 这事叫人怎么说呢?那样的二世祖被人捏住了,那这姓金的到底是个什么路子的人呢?说他下手狠?其实呢,人家不屑下手。两边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呀!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农机厂接管了矿场,当月就拿了全额工资。从下月起,改变工资的计算方式,按照多劳多得的计酬办法。 一发工资,大家心里稳了。 但是职工难管理就难管理在这里呢。这些年,里面充斥的关系户不少。也有好些是干活不成,拿着工资的这种人。矿场的活太苦太累了,很多人拿了工资之后,用工资的三人之一就能雇佣城郊的农民代替他干活。这种的事情,不深入厂矿,根本都不能知道。 如今一严格管理,第一天的开采量减少了大半。 四爷没言语,再看第二天,而后第三天。连着三天,都是这个样子。 “找会计来!”四爷就说,“把这三天每天每人的工资贴出去,叫大家做到心里有数。下个月计酬方式改变,到时候拿到的工资少了,吵嚷起来怎么办?叫他们每个人心里好有数,去吧!” 这么一弄,好多人都不乐意!要拿几级工资就几级工资,现在这,大家连一半工资都领不到,凭什么?! 四爷就跟代表谈话,“这就是说,有好些工人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胜任这个工作?” 但这也是因为长期在厂矿干重活导致的!厂里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只考虑所谓的大锅饭就一定要按劳计酬,这也是一种不公平。 四爷就说,“这话很有道理!要不然这样,给咱们调配工种,从厂矿一线扯下来。还是按照之前的,按照工资标准结算。主要转为装卸运输岗位,全勤之下,全额工资。咱们的一线,招收合同工!这个安排,都满意吧!” 满意!再满意没有了。这才对嘛!咱是正式工,干轻松的活,拿稳定的工资,这就是咱们想要的。 “那就晚上开个会,都签个保证书。” 可以!没问题。 四爷当即拿出了保证书,以及合同工的用工合同,都摆在面前,“保证书人手一份,发下去。这个合同,放大之后就张贴出去。” 路秋山马上去办去了!这些人呀,就是不懂听话的好处。 然后一个个的真就签订了保证书,给交上来了。他们觉得,稳当的工资压倒一切。合同工的用工合同上,罗列的太详细了!干多少给多少钱,干的超出多少给奖励多少,万一受伤了,伤情怎么认定。 说实话,合同这种东西那是用来干嘛的?那是用来扯皮的! 越是罗列的详细,这说明这是对外人的态度呀!就是得算计的明明白白的。咱们不一样,咱们以厂为家! 一个个转了轻松的岗位了,厂里涌入了一批合同工。 体检之后,合格才能录用。在签合同之前,请了律师,逐条逐项的给这些人把合同讲解了一遍。不懂就再问,觉得合适了再签约。 如今挣钱难死了!找个挣钱的地方不容易。四爷给好几个县发了用工招聘函,好些都是乡镇或是县上组织来的人。有些地方重视,有些地方不重视,事就过去了。 老家那边镇子上也都发通知到各村,但大家都不知道厂矿跟四爷和桐桐有啥关系。肯定不是骗子,对吧?再加上火车来往方便。好多人就觉得可以去试试。 万一能行呢? 但是人家这个体检挺严格的,有基础疾病的一律不要,一个合同工比正式工还严格。 黑塔站在人群里排队,朝已经出来的刘新潮招手,“这里!看哪呢?” 刘新潮左右看看,奔着黑塔过去,“咱村的其他人呢?都不行?” 黑塔摇头,“刘成才有肝病,狗X的喝酒喝的多了,肝不好,人家不要。黑狗子……人家说的腿骨折过……” 这么严格的! 两人经过层层筛选,留在了最后,大厅里有律师讲这个合同,两人听的怪认真的。可听完就忘了,反正是干的多给的多,只要因公受伤,什么样的伤人家都管的。每天八小时,周末该休息就休息。在这个工作日内好好干就可以,谁都不允许强迫人多干活。要加班可以,但是重体力劳动,加班也是限量的。厂矿强迫职工加班不可以,同样的,职工在达到上限之后,非要持续加班,也是不被允许的。加班的工资再好,若是超负荷,单位不允许。 两人就觉得这个厂子特别高大上,想多干人家都不乐意。 签了合同,这就算是留下了。若是要回去修整,三天后来也可以。要是不修整,留下也行。厂里有工服,住宿有宿舍,被褥一套可以提前用,回头从工资里扣。都是一些劳保品,耐用又便宜的那种。 那基本当天就留下了!去厂子洗澡,出来换衣裳,熟悉单位,学习怎么干活。 满一月,每个人领一个工资条,凭工资条去领工资。 黑塔都愣住了,他看刘新潮的,“你这个月多少钱?” “四百二!”刘新潮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好几遍,“就是四百二。” 黑塔把自己的工资条送过去叫刘新潮看,“我怕不是眼花了!” 狗X的黑塔,干活跟牛似得,工资竟然拿到:“五百零三!” 是五百多吧! “是!是五百多。” 结果边上的工友说,“那边还有个莽汉,五百一!”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都在谈论工资。刘新潮就发现,大家的工资普遍在三百八到四百三之间。有那么百分之十的人,工资格外的高。这些人干的多,咱心里都有数。 这个时候的工资普遍是多少呢? 路秋山心里有笔账,之前看过统计,大城市的普通职工,平均的工资在三百五左右。咱其实都知道,这平均来的,都不咋靠谱。普遍的工资一定比三百五低,且低的不少。自己的同学在大城市,之前联系说,那边的普通职工的工资,在二百二到三百五之间。放在省城,全额工资的话,都在二百到三百之间。 就像是厂矿之前的那些正式职工,又不是干重活,也不是技术工种,他们的工资就是在二百上下。 一样的领工资,合同工的工资最高拿到了五百一十九元,是正式工工资的两倍还多。这还不算,每个月还评优,成绩特别突出的,记上考评,一季度一奖励。像是拿的工资最多的,一季度的奖励怕不会低于二百元。钱在这里放着呢,这他娘干活还要人催?恨不能抓紧一切时间。偷懒?磨洋工?那是不存在的。 正式职工又闹事,四爷很好说话,“愿意去一线吗?保留正式职工的待遇,计酬的方式按照合同工来。” 一批年轻的小伙子就愿意去了!钱这个东西,谁跟它有仇呀? 剩下的实在干不动的,咱也不强求。你的能力只到这里,那就拿这一份钱就行了。 胡主任心说,人家其实觉得,正式工要是很能干,就愿意用合同工甚至于临时工来做运输,做这些轻松的话。工资待遇当然不会很高。但无奈呀,正式工不干苦活。人家随手一翻转,谁也没规定说是合同工就低人一等。瞧瞧这个工资拿的,羡慕死多少人了。 有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专门来采访来了,那一张张工资条,一张张笑脸,这才是工人的面貌嘛! 育蓉端着碗蹲在电视的边上看,能看的更仔细。这个工资说实话,太诱人了。她一边吃面,一边跟高城说,“棉纺厂那边,好些青壮都找我打听呢,说是那边还要人的话,千万通知一声。如今厂子的工资只发一半,还不能按时发。爸妈的退休工资就更别想了,年前两人一共发了一百二之后,到现在,一毛钱都没见。四海那边呢,说是农机厂的高工,每月的工资在三千以上,就连保洁的工资也在两百以上……” 高城给孩子的碗里放了一勺酱鸡蛋,又问育蓉,“你的面里没放醋吧。” 没放,夹了泡菜拌着吃,不用醋!说着又扒拉面,而后问高城,“我跟你说的,你听见了?” “听见了。”高城夹了一筷子泡的花白,慢慢嚼着,“农机厂的房子也竣工了!不仅竣工了,还要简装修。听说一个高工可享受四室两厅的房子,面积在两百平上下。他们最小的户型都有五十六平,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我专门去看了,带两阳台,带厨房卫生间,改个小三居都成。” 是吗? 是啊!高城不由的咋舌,“知道机械厂、轴承厂这些但凡跟机械沾边的,都急着找四海谈吗?现在不是四海要不要吃他们,而是下面的工人盼着赶紧被四海给吃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厂子里好些干部都是技工出身的,他们愿意回车间当高工去,也不愿意当那个穷家。别说来问你的了,我这边都有人拖关系,想跟四海谈谈。” 嘿!这事闹的!工资和待遇往那里一摆,闹的其他的企业人心惶惶了。 高城也端着碗蹲在育蓉边上了,“老季他们一个检修组,前儿找到学校了。叫我帮着问问,说是像是他们这种懂点机械的,四海那边愿不愿意要!如果愿意,他们辞职过去,合同工都行。” “这事……咋问呀?”育蓉都发愁,“想去的人多了,这个后门没法开呀?!” 是啊!可都是老朋友了,看那日子过的,又着实是于心不忍,“要不,我改天试着问问?” 嗯!抻着劲儿问问,或是他们再有招聘合同工的消息,给咱递了信儿也行。到时候选上选不上的,看各自的本事呗。 高城还问:“在那边说怕是不方便,我要不要约出来吃饭。” 哪有那个时间? “是啊!哪有那个时间?”约四爷吃饭的人真要排起来,反正大半个月不在家里吃饭,人家是饿不着的。林雨桐说谢荣,“你回来一说,知道这个事就完了。吃饭不吃饭的,一个样儿。你知道我们家这位,不爱在外面应酬。” “这一点跟林叔挺像的。”谢荣就道,“这个邵厂长,跟我是同学。不管怎么样,请你们家金厂长抽空见上一面,成吗?” 林雨桐就笑,“见面容易,说事我们家这位可定不下来。主要还是政府部门也在协调沟通,这事是马兄在负责,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马均田那人,最没人情味的就是他,“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忙的很了,我妈打五次电话叫他来吃饭,他能抽空来一次就不错了。弄了个呼机,还叫秘书带着。常不常的只叫秘书回个电话,说是忙着呢,顾不上。” “你看你这人,人家整天晃悠,你嫌弃他!他顾忌你的感受,不来惹你的眼了,你又说这个人冷淡,没人情味。”林雨桐催她,“赶紧回去吧,一会子孩子该放学了。” 愣是把人给推走了。 吴秀珍就说,“你谢家这位伯母呀,是有大问题的。说起来也是念了不少书的人,怎么处事这么糊涂了。对女儿疏于管教,这么长时间了,从不说谢荣的不是,却处处拉着人家钧田不撒手,这是做什么呢?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可咱心里得知道,孩子不能永远只是孩子。不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却奢望人家跟她一样的包容她的孩子,这哪里能够呢?以前还能说不在一起生活,不知道谢荣的情况。可如今在眼皮子底下这么长时间了,她可管教?四海都这么忙,可想而知人家马均田有多忙。这要是她的儿子,能这么动不动的就打电话,叫人回来吃饭吗?人家管的事多要紧的!老谢这么个明白人呀,他这老伴儿,怎么是这么个糊涂的。不用问我也知道,这些老谢必是不知道的。老谢忙,谁去说这个。怕是关于谢荣的事,她跟老谢说的都未必是实话。” 林雨桐将草莓端给吴秀珍,“不是读书多就会更明智的。”事实上,这个时候趁着都有情分,约束谢荣,维系马均田。支持对方工作少添乱,生活上多关照对方,别总想着再撮合双方,叫他们再破镜重圆,这对谢荣的将来才是最好的。 吴秀珍把草莓推开,“给孩子留着,我吃这个干嘛。酸的倒牙!”说着话又问说,“三岭那边的茶馆子弄好了?” 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开张。 林雨桐给孩子们用蜂蜜把草莓腌渍起来,也就半个小时,孩子也放学了。 回来抢着把草莓分了,就等着开饭。 金锏换了衣服下来,“我姥爷又开会?我都多久没跟我姥爷一起吃晚饭了?” 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以为你姥爷不想回来吃饭呀?这不是忙吗?” 金明明从楼梯上往下滑,刺溜一下就下来了,“我爸今晚上不回来吗?” 说是回来吃的! 看了看时间,桐桐出去迎去了。结果就见四爷跟马均田站在门口说话。 林雨桐就说,“到门口怎么不进来呀?” 马均田朝谢家指了指,“今儿打了七个传呼!”当时自己跟金厂长连同市里的多家机械类厂矿单位开研讨会,都想叫金厂长整合,可怎么整合,这是大事!牵扯到的各类相关从业人员,不下十万之众,岂敢大意?可结果呢,一个传呼接着一个传呼的打,秘书回了又回,这边也不说是什么急事。 林雨桐还操心:“我才见了谢荣,没说谢伯伯身体不舒服的事。” “谢叔去下面视察煤矿去了,不在省城!我中午吃饭的空档打了电话过去问过了,一切都好。” 那就不知道了! 林雨桐苦笑,一脸的爱莫能助。 马均田不由得摇头,跟四爷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个提议呀,好是好!这么整合,你这个内部处理起来,怕是阻力重重。” “先揉到一块,多捶打几次,就整合完了。” 马均田就笑,点了点四爷,“你呀,下手别太狠。” 说的是什么林雨桐也没听明白,两人倒是心照不宣,马均田摆手,“你们回吧,我先过去看看。” 四爷和桐桐目送马均田离开,在一起往回走。四爷就低声道,“为了整合的顺序,今儿吵吵了一天。那就干脆无所谓顺序了,咱就一块往下吃。吃进去怎么消化,那就是我的事了。” 这个呀! 回来就不说工作了,主要是围着孩子转,问孩子在学校的事。 结果晚上了,怕是半夜吧,正睡着呢,电话响了。是楼下的电话,那是林双朝的专线电话。 一听电话铃声,人的心都跟着哆嗦。这个时候还打电话,一定是省里出大事了!且一定是大型的突发事故。 林雨桐蹭的一下起身,四爷是累惨了,还睡着呢。她起身,披着披肩下楼,要是乔主任没能及时来接,自己就得去送一趟的。 结果一下楼梯就听到吴秀珍的惊呼声:“你说谁突发急症?” 林雨桐的脚步匆匆,能惊动林双朝,必定级别不低。她推开父母的卧室门,“爸,没事吧!” 林双朝正要换衣服,“快!叫四海……你谢伯伯正从平洲往省城送。” 哎哟我的天呀!太突然了。 第 953 章 流金岁月(84)一更 流金岁月(84) 突发急症? 四爷一下子就睁开眼了,心都跟着砰砰跳:“什么病?” 不知道!林双朝也没在电话上问。 说着话,四爷都把衣服套在身上了。两人从楼上下来,林双朝漱口出来吴秀珍正追着递热帕子呢。 这边抹了脸,那边三个人就出门。吴秀珍得在家里看着俩孩子。 而且,谢家那边司机和秘书陪着去平洲了,这会子怕是得搭着谁的顺风车。 林雨桐的预感很不好,这得是什么情况之下,才会把人往回送?且半夜惊动这么多人。 谢伯伯不是一般的人呀!对他的安排一定是慎之又慎的。 真就是病了,只要不要命,也不会这样的。平洲再怎么说也是地级市呀,一个地级市的医疗条件再差,也是有限的。而且,是病人在路上颠簸好呢?还是叫病人先在医院,然后抽调好的大夫往过赶好呢?有两个小时时间,好的大夫都能从京城给送过去了。 便是地级市的医术水平不行,但各项检查都能做。检查单子传不到大医院?大医院有经验的专家通过电话给不了诊断和治疗意见? 这边通过专家的建议治疗着,防止情况恶化,那边紧急抽调专家,哪怕动用直升机去送大夫呢。这才是合理的流程呀! 可现在,大张旗鼓的把人往回送。 林雨桐攥着林双朝的手,这种情况,林双朝当然也想到了,只怕是最坏的情况。 四爷才要倒车,看谢家母女怎么去医院,结果后面车灯就亮了,路过的时候司机把车窗打开,朝前摆手,这是席省的座驾,那母女在车上。 把能惊动的人都惊动了,林双朝的手不由的抖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就下来:“老谢啊……” 是!情况一定是最坏最坏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跟救护车前后脚到。 林雨桐下车的时候看见席省下车,疾步朝那边去。而后看见谢荣冲了过去,然后嚎啕出声。 林双朝搓了脸,没再叫桐桐扶着,快步跟了过去。四爷和桐桐紧跟着,进了保健楼。 进去的时候看见医护人家推着的车上躺着个人,白单从头盖到脚。 人没了,再三确认,人就是没了。 别人都不好进去了,人去了,遗容没整理好之前,除了亲眷都不要靠前,叫人走的有尊严一点。 进去的除了那母女俩,也就马均田了。 医院里有小厅,几个领导都在小厅里坐了,医疗系统的领导也都在,医院和专家组正在里面给汇报情况。 什么情况呢? 里面有人在说,外面也有很多随行人员知道情况,谢伯伯的秘书哭的双眼肿着,“……煤矿的情况很糟糕……很糟糕……矿工的日子尤其难。改制是难,不改制还是难……煤矿有承包出去的,可承包之后,安全出问题,且监管难……实地看了之后,领导三天都没合眼了……” 林雨桐听的特别难受,事情往往难就难在这里了。百姓在不顺的时候总是骂,可坐在上面的人又有多少不是想当个好的当家人的。改制是大势所趋,必行之路!可这个决定一下之后,所附带的其他问题,紧跟着就凸显了出来。若是没有那么大的责任心,他何必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 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大厅里不时的有哽咽声传来,这里有像是桐桐和四爷这样的,亲近人家的后辈。也有些是医护人员,他们只是刚好在值班,碰上这样的事了。他们不认识躺在那里再也起不来的人,那个人也从不认识他们。这个眼泪无关其他,为了的不过是他的那一份心和责任罢了。 这样的事其实能用到自家的不多!万事有相关的部门和人员办理,等确定好了追悼会的日子,就参加追悼会就可以了。 四爷和桐桐没走,林双朝的司机已经来了,送林双朝回去。再大的事,他们得按时上班的。两人把林双朝送到车上,就又返回医院了。 医院里留下的都是跟桐桐和四爷身份差不多身份的人,这会子消息还没传出去,很多人还没受到消息。有些关系亲近的下属,怕是在下面任职,这会子便是要来,也还在半路上。 四爷跟马均田他们说话去了,看安排去殡仪馆的事。 林雨桐去看谢荣和谢家伯母,去的时候几位阿姨都陪着谢伯母,桐桐去看谢荣了。沈楠挨着谢荣在椅子上坐着,手里端着水杯子,“……到底是有年纪的人,这般吃不下睡不着,操心劳力的……突发心梗……概率是极高的!” “我就是后悔……我悔的肠子都青了……”一行哭着一行说着,抬头见桐桐过来了,她便咧嘴哭,伸手拽住桐桐的袖子,“我……要是少叫我爸操些心,就好了!这么大年纪了,没有一件事不要他操心的!而今好了……再没人能为我操心了……” 人呐,不就是这样!失去了,才会去后悔。 沈楠不住的给她揉搓着手心,“保重自己,大声嚎哭出来也行,别怕,没人笑话你的……” 哭又不敢嚎啕,这会子真就哭的都抽抽的。那手蜷缩到一起,整个人都往一处缩。 林雨桐抓了另一只手,使劲的搓着,“头朝后靠……”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谢伯母一下子就扑过来,“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叫妈妈怎么办……”她说着,就急切的喊:“钧田……” 喊马均田能怎么着呀?他能怎么办? 林雨桐过去一把抱住谢荣,一巴掌拍在谢荣的后背上,“哭!大声哭出来!” 这一巴掌拍下去,谢荣‘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一个人极度宣泄的时候,那个哭声呀,把多少人的眼泪都哭出来了。她大声嚎啕,嘴里来来去去的就念叨一句:“我要我爸……我要我爸……” 沈楠松了一口气,对!就是这样,悲伤了就得哭,哭出来就没事了。 她低声给护士说了一句,“取半片安定,碾碎,倒杯子里加一辈底的温水来……” 哭完了,渴得很了,便是苦也不大觉得了。这边一杯子带药的喝了,再给一大杯温水都叫喝了。沈楠这才起身,“走!跟我去我的值班室,在这里惹的伯母跟着你伤心。” 林雨桐扶了谢伯母,“您好好的,别操心她!我跟谢楠今晚陪她。” 好!好! 大声的哭能耗干人所有的力气,再有半片安定,能叫她很放松的好好睡一觉。 林雨桐跟沈楠去了她的值班室,在沙发上坐了,沈楠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太突然,一点不给人思想准备。” 是啊!谁能想到了,“体检的时候那个病症,会疼会痛苦,但不会要命呀。” 就是因为这个,才都大意了。 沈楠就说,“当年我爸在部队不在家,我们一家还没随军呢,当时的地方父母官正是谢伯伯。谢伯伯把拥军做的特别好,我奶奶当年病重,我爸赶不回来,那时候经济上也不算宽裕。没有谢伯伯给医院放话,可能我奶奶当时就救不回来了。不止对我家是如此,凡是军属,有困难,他是真的特别尽力的去解决问题的……这件事呀,我爸想起来就念叨,想起来就念叨……” 想想也是!谢荣这么折腾,沈楠从不抱怨,原因就在这里呢。当年的滴水之恩,便是涌泉相报了,尤觉得欠了人家的。 就这么聊着,天就亮了。八点整,得送遗体去殡仪馆。 这才把谢荣给摇醒,一睁开眼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情绪没那么激动了,稳稳的从床上下来,随便打理了头发就道:“害你们陪我熬着。” 说这些做什么?走吧! 出来的时候马均田几个人都在外面等着呢,还有谢伯伯的一切亲近下属都到了。她打了招呼,就问马均田,“都安排好了?” 马均田只点头,“好了!走吧。” 结果该捧遗像了,谢伯母坚持叫马均田捧:“钧田呀,只有你……” 好几个人都轻轻皱眉,不能这样的。 马均田的父母连夜里赶来了,这么着怎么弄? 四爷轻轻拍了拍马小俊的肩膀,这孩子就扯着他姥姥的袖子,“姥姥,我要捧……还有我呢!” 谢伯母抱着孩子就哭,“你这么小……” 十一岁的孩子了,不小了! 可谢伯母不吐口,这事就这么僵持住了。 马均田熬的双眼通红,抬手要接遗像,结果谢荣先一步接了过去,“想了想我也没为我爸做过什么,他这一辈子就剩下这最后一件事了,我要再不做……那他养了我一场,图了什么?” 那就这样吧。 隔了一天就是追悼会,遗体告别。 给孩子们都请了假,连带的育蓉和育莲都是一家好几口子过来。 人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可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躺在这里的人他其实真的有劳心劳力,想尽心负责的办好每一件事的。 林雨桐和四爷带着两个孩子上前,深深的三鞠躬,无比的虔诚。 这一告别,这个世上再就没有这个人了。 回去的路上,俩孩子特别沉默。 到了家里,金明明不进去,她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朝谢家那边看。 四爷和桐桐脚步只顿了一下,并没有打搅孩子。 育蓉路过的时候停下来了,蹲下来看她,“怎么了?” “谢爷爷很好,却没人知道他很好。”金明明的嘴一瘪,“我觉得很难受。谢荣阿姨没有积蓄,也没有房子……谢奶奶在一天,他们可以在这里住一天,可将来呢?” 将来自然是要跟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去过日子呀! 金明明便起身,“所以,姥爷是对的!” 离了他,我们终归是要归于平凡的! 第 954 章 流金岁月(85)二更 流金岁月(85) 这件事对林双朝的打击还挺大的!人说走就走了,啥感觉呢? 吴秀珍就说,“你晚上早睡一个小时,莫要再熬夜了。” 可是事就在那里摆着你,肩上千斤重,又焉能惜自身!想干的事太多,偏给的时间有限。 这件事对四爷有影响吗?工作上也有些影响,毕竟很多工作需要马均田主持,他是全程参与者,可而今,马均田有家事要处理。 先是得叫他休息休息,缓一缓,从人出事就给他打电话,他跑前跑后,也是几天都没怎么睡。而后就是……前丈母娘和前妻怎么安排。 马均田把谢荣约到外面,问谢荣的打算,“你这个摄影,怎么说呢?当做个爱好是可以的。文化单位……很多也将要推入市场的。别说是杂志,是出版社,便是报纸……也得看每个员工每年能不能完成任务,推销出去多少。我觉得你的性格去做这样的事,是做不来的。以前呢,你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也是看你能找到门路出入很多难进出的场合,所以才这么纵着你。可你心里得清除,人情这东西,用一分薄一分,对吧?你不能再随心所欲了。所以,你在单位的价值在逐渐降低。那就不如,换个工作。组织会考虑这一点的,你看,你要么去做老干工作,这个做的到或是不到的,住在里面的老人看在谢叔的面上,也不会为难你,你的工作好做。再要么,你就去……妇L,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这两个方向,你考虑哪一个?” 谢荣抬头看马均田,转着茶杯子,“你觉得哪个合适?” “老干工作。”马均田就道:“回头,你跟阿姨先搬过去住。” 谢荣愕然:“你是说搬家?” 马均田叹气,“我才跟你说了,人情这东西,你不能肆意挥霍了。阿姨在一天,你们住一天,当然没人会撵你们。但是,又何必多给别人添麻烦呢?这边空了职位,很快人家就会上任,做这个后勤保障工作的,你就说难不难?不敢上门提,那人家就得想办法再安排。这又何必呢?那么大的房子,只你们住,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热乎气,住那里做什么呢?” 他耐着性子解释这个事,“很多人退休了之后,都住老干小区,各种设施条件都是最好的。阿姨住过去不寂寞,环境也不比这边差!你这主动一退,人家给阿姨安排房子,不会低于一百平。你陪着住过去,回头你又做老干工作,那边有单位自建房,省里后勤会给相关的领导沟通,在住房上也会单独给你一些关照。有个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便是将来没有阿姨了,你也有自己的房子。这个房子需要自费一部分钱,钱的事不用你管,我来处理。这么算下来,就是两百多平。这住的多安心,方方面面的都顾忌到了。你方便了大家,而你也得到了实惠,有什么不好呢?住在大院里,那里的房子不会属于个人的。都是过客,何必执着?” 他说着就给谢荣添了茶水,“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没了谢叔之后,现实的生活问题。阿姨有抚恤金,每月有这一部分钱,生活是无忧的。便是因为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这个组织都会考虑。我主要说的是你!咱们结婚之后,跟我爸我妈住了几年,那个时候,因为我爸的关系,家里有人做家务,你几乎不插手。后来呢,我去地方任职,小地方大小是个领导,生活各方面,也有人照顾,且照顾的很到位。离婚后,你又回来了,家里也有人照顾生活……而之后,你得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生活,还得照顾阿姨……你得多考虑这些问题了。再不能纠结在虚妄的东西上,这对你的人生没有丝毫的意义。” 见谢荣还是不说话,他叹了一声就又道:“你别嫌弃我啰嗦,该交代的我总是要交代清楚的。你的性格……不是说不好,一个人一个性格,只有处得来处不来,对吧?但人嘛,谁也不能随心所欲,对不对?在我面前,任性一点没关系。但是,跟朋友相处,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之前,我数次说过你,你总也不听。这次,我希望你能听的进去。不管是沈楠还是小桐,都堪为良友。之后跟她们还是平等相交……朋友能包容你的任性,可你要是一直得叫人家包容你的话,这也成不了朋友了。不要事事麻烦人家,明白吗?” 谢荣双手捧着杯子,良久才道:“……也就是你,现在还肯为我操心,很不能事无巨细的,都替我想到了。” 马均田看她,“说这些话作甚!” 谢荣苦笑,又是沉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妈不太好说服,你要是去说,她必是要反对,甚至哭闹起来折腾的很难看。这事只能我去说!” 对!就是这个意思。 谢荣心里也知道,把自己的以后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也是他的一个态度,那便是自家妈一直提的复婚的事,他是拒绝的。 其实他一直都是拒绝的,不是因为没了爸爸他才拒绝的。两人夫妻十多年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要是下了决定的事,就绝对不会反悔。 当时离婚之前,两人闹了很长时间。一直避而不谈离婚的事,也是他!他当时就说,“你得冷静,得控制你的情绪,离婚的事不是儿戏。等你想好了,真要是下定决心了,我随你。你要是反悔了,咱还好好过。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反复。” 谢荣就说,“那我有一个请求。” 嗯!你说。 “当时离婚的时候,定下的是,孩子一半时间跟你,一半时间跟我,共同抚养孩子……” 马均田皱眉,“你想要孩子的抚养权?”这个事情不能轻易妥协,不是不给亲妈,关键是自己担心孩子的教养。尤其是谢荣从没有单独生活过,一直是别人照顾她,而今她还有母亲要照顾,还得上班,孩子势必是她母亲照顾的多些。而自己这个丈母娘,她的教养自己信不过。 他正想这个事该怎么说呢,结果就听谢荣说,“不是!我想把孩子的抚养权彻底的给你。” 什么? 谢荣又低了头,“孩子有亲爷爷奶奶,他以前什么样的生活,之后还能是什么样的生活。便是你爸退了,可你的级别也不会低。孩子不会因为生活的前后差异带来太大的变动。再说了,我自己……该怎么生活我都不知道,我妈又是那么一个状态,孩子跟着我,是不会得到更好的照顾的。叫孩子跟着他爷爷奶奶去京城生活,放假回来跟我一起,成吗?便是你再婚,孩子只跟老人生活,也不妨碍什么。” 提出这个,确实是马均田没想到的。他点点头,“好!随后给孩子转学的事情交给我。” 谢荣就起身,“那……就这样过吧!你忙去吧,我妈要是再打传呼叫你,你不用总听她的,你给我打个电话,我知道怎么处理。要真遇到事了,我会跟你求助的!没求助,就说明…又是我妈无病呻吟呢。” 马均田沉默了,但还是点头,跟着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自己走。 马均田便站着没动,看着她出门,站在马路边上伸手都拦了出租了,却赶紧跟人家摆手,奔着公交站牌的地方去了,然后笨拙的仰头去看公交站牌的地址,等了十多分钟,来了一辆车挤不上去,再来了一辆车不会跟人挤,直到第四辆车,才顺利了上了车,走了。 什么感觉呢?心里怪不落忍的。但他还是没动,她得跟个普通人一样去生活了。 从公交车上一下来,谢荣就呕的一口吐出来了。吐在路边的树坑里! 门卫急忙就出来,桐桐骑着小三轮出来,赶紧停在边上,给她拍了拍,“这是……晕车?” “公交太挤,一会子一停……晃悠的人难受……” 林雨桐接了门卫端来的水,叫她漱口,然后跟人家道谢,这才拍了拍小三轮,“坐车兜子里去,我送你进去?要不,我拉着你,咱俩去菜市场买菜去。兜兜风,这晕车的劲儿就过去了。” 谢荣真就坐上去了,“走!” 嘚咧!买菜去了。 门卫在门口笑,就那么个小三轮车,亏的俩大小姐不嫌弃丢人,骑着过街串巷的。 一路上,桐桐都跟谢荣说话,“看见了吗?那家的豆腐最好,我观察了,很卫生,很多人大老远的都来买……还有那家,你要是给孩子买衣裳就去他家店了,大了小了的,都肯退换,态度很好……” 谢荣跟桐桐背靠背,这会子只能用头抵住桐桐的背,不由的就笑了,“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 什么? “面子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你考量的!那些年,你在乡下是怎么生活的,我都不敢想象!”谢荣苦笑,“我想,易地而处,我会跟着我父母,绝对不会那么甘心的留在乡下的。不在乎所谓的身份不身份,好似这点落差你全不在你心里……我最佩服你这个。” 林雨桐就笑,“什么落差不落差?!落差只是咱自己心理上的标杆。就像是我骑着破三轮车,怎么了呢?你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谁在乎咱是谁,是干什么的,什么家庭出身,没人在乎的。在别人的眼里,咱们没那么重要。只是有时候,咱自以为咱是重要的。” 是啊!咱本身,有什么重要的价值吗?没有! 她大笑出来,催促道:“骑快点,这么慢,兜的什么风?” 第 955 章 流金岁月(86)三更 流金岁月(86) 心里觉得突然开阔起来的谢荣回去就跟母亲说搬家的事,可才一开口,她妈妈就惊喜:“是去搬到市大院吗?”从省大院搬到市大院,这也是可以的呀! 谢荣愣了一下,“凭什么搬到市大院?”问完了,她反应过来了,原来是想想着自己跟马均田复婚,她好跟着自己一起过去,一起生活。 怎么还说不明白了呢?“我说过了,我们离婚了,不会复婚的!” 为什么不复婚?既然不复婚,那咱们搬去哪里? “干休所呀!”谢荣才吐出这几个字,那边便哭了,“你爸才没了,是谁跟你说什么了?”说着就一把抓在电话上,“我打电话问问这个王主任……” 谢荣一把给摁住了,“妈,人家没来找我!只是我觉得……住这么大的地方空的慌。住在这里,是为了方便我爸工作的。如今我爸没了,咱们有什么理由非住这里呢?” “那也不能这么着急呀?” 只要肯搬,不着急就不着急。 谢荣再没说别的,只去找了王主任,把她的想说了,“我知道你们的工作也难,有更需要这个房子的人……我会尽快说服我母亲的!那房子我爸妈住了不少年了,要是再叫别人住,你们还是少不了小部分的改造装修的,这都需要时间。我理解。” 哎哟哟!这位大小姐可算是懂事了。 王主任就忙道:“不着急!不着急!大家都能体谅,怎么能叫阿姨心里好过,就怎么安排。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不如这样,咱改天去给阿姨选房子。那边估计也不是新房,重新粉刷和装修的事情我全程盯着,一定得叫阿姨住的舒服舒心。等那边收拾好了,再叫阿姨搬也不迟呀!” 谢荣觉得马均田说的针对,当你解决了人家的难题,他们会积极为你解决难题的。就像是现在,他们一定会尽力给母亲找一处特别好的住处,收拾的尽善尽美,如此,才能叫老太太满意。 这么一办,好似大家都特别有人情味。 被王主任特别客气的送出来,她的心情都是美妙的,觉得自己一个人办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可是一回家才知道,自家妈出门了。 “去哪儿了?”她急着问保姆。 保姆朝外指了指,“说是出去散散。” 散步了吗?她赶紧追出去,可是把大院都跑了一遍,也没碰见自己妈呀。 去哪了? 桐桐看着坐在沙发上哭的不能自抑的谢伯母,递了纸巾过去。 谢伯母接到手里擦了眼泪,就道:“谢荣是个孩子性子,她知道什么呀?必是下面的人迫不及待的要去巴结新领导!是,老谢没了,我没功劳没苦劳的,住在这里不合适……” 咱可不敢应承你这个话。林雨桐就道,“在您眼里呀,我们都是孩子。可是,出去之后,谁拿我们当孩子呢?咱们马副市早是独当一面的父母官了,这能是一个孩子吗?性子是性子,可她是个大人了呀!您可不能小看了谢荣。我看呀,经此一事,她成熟多了。一则呢,能给您换个环境,尽快从这个情绪中走出来;二则,也是能解决家里的现实问题,她的住房问题也得解决,对吧?她先跟您住干休所,随后她的单位有自住房,分到手里一辈子就不愁了……” “她要那个房子干什么?她有钧田,有小俊,她要那房子干什么?有钧田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呀,钧田住在市大院里,有钧田住的,怎么就没有她住的?有他们住的,怎么就没有我住的?” 林雨桐:“……”这就没法劝了!要是只单纯的不肯搬,这还能劝。但是人家搬的前提是,要搬去跟前女婿一起住,等着女儿和前女婿复婚呢。 这事……怎么说呢? 她一口咬定人家会复婚,她对谢荣未来的考虑只有一种,那便是跟马均田复合。那这就属于谁劝都没有的死节了。 “小桐啊,你跟谢荣是朋友,你得劝劝她。”谢伯母一脸的愁苦,“钧田是个好孩子,错过这个,再也找不到像是钧田这么好的人了。一个女人,一辈子都遇到一个有能力,各方面还好的男人,这是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光的事。遇见了就千万不能撒手,抓住了千万不能撒手。她是倔强,不肯低头,不是对钧田没有感情。我跟你谢伯伯从来都把钧田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正说着呢,外面脚步匆匆,不是谢荣找来了又能是谁? 谢荣听了个尾巴,就有些羞恼,“妈,您干嘛呢?复婚复婚复婚,整天念叨复婚!要是能好好过,我俩能离吗?凭着老一辈的情分,我俩还是决定离婚的,那你觉得这是一句复婚能解决的事?” “怎么不能解决呀?是不是钧田不乐意?还是他父母不乐意?”谢伯母就道,“我给他打电话,给他父母打电话,我得问问他们……你爸才走,他们是不是要翻脸不认人了!” 谢荣的浑身又开始抖,“妈,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去南边,我就去鹏城,我离你远远的……你什么时候松口,不再提复婚的事,我什么时候回来。” 你——你——你—— ‘你’了半天,怎么着了呢?昏倒了! 又兴师动众的送医院,在医院住下了。 谢荣什么也干不了,得在医院陪着。 老些人都觉得,老谢才没了,遗孀就这样了。都得去看望看望的,结果见谁都说,说是老谢虽然走了,但是好在还有钧田呢。每个人出来,谢荣送人的时候都跟人家解释,“我妈现在有些没走出来!您别听她的,我跟钧田做兄妹行,做两口子,我生气他也不好过……” 大家就理解了,知道并不是要复合的意思。 可这不复合,谢荣能这么处理,那不仅是给马均田解决麻烦,大家也对谢荣的观感极好。 这一住,住了好长时间,该出院的时候,谢荣麻烦了桐桐和沈楠,桐桐开的车,沈楠陪着。谢荣全程指挥,“朝东走……” 这不是回家的路呀! 谢荣不言语,再走了一段,车子便转向了干休所。 谢伯母面色大变,“这么迫不及待的把我打发出来了……” 谢荣只给桐桐指路,“拐弯……对……往最里面去……” 车子停下来,谢荣指了指外面,“一楼,地面做了防潮处理,进出很方便。阳台通着一楼的花园和园子,您看,布置的跟花园一样……再去里面看看就知道了,里面更好……” 真的!里面真的挺好的。这面积得有一百三四吧!所需一应俱全,而且,连起床的扶手和卫生间的各种扶手和防滑都做的很细致。 谢伯母站在这里,对着摆着谢伯父照片的长案,久久没有说话。 好半晌了,她才说,“小桐,楠楠,你们回去吧,我没事了。” 也好!适应适应就好了。 可两人一走,谢伯母转身一巴掌就打在谢荣的脸上,“你……你太叫我失望了。” 谢荣捂住脸,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她不解的看母亲,“我怎么叫你失望了?” “我跟你爸就你一个女儿,你爸忙,但我自问给了你最好的……你就说,像是钧田那样的女婿,你还能给我找来一个不能?”谢伯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三十多岁,到了如今的位置,你知道多少人看好他?他出身好,教养好,长相好,气度好,能力好,性情好,学识好……你给我挑出一样不好的来!” 谢荣低着头,好半晌才道:“是,我挑不出不好的来,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作幸的呀!你俩有个儿子,你要是坚持复婚,他不会不答应的。”谢伯母看着谢荣,“可你为什么不坚持!你明知道我希望你复婚,你为什么就不答应。有他在,你何至于此,我何至于此!” 谢荣抬起头来:“您是因为怕我过不好,还是单纯的因为我没留住这么好的男人叫你少了高官显贵的依仗?” 混账! 谢伯母的手都抬起来,但到底是没打出去,“你长的不出色,性情不乖戾,没有学识,不懂人情世故……马均田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财富!给你了,你都握不到手里,我还能指望你什么?你要是有小桐的学识,没有你父亲,你还是知名作家,我又何至于不放心你,非叫你跟钧田捆绑在一起。难道我不是他丈母娘,他就不尊敬我?便是你不能如小桐那般,成名成家,你至少像是沈楠一样,凭自己的本事立足,那我便是再找老关系提携你,也好开的了口。从医生,到医院的管理层,再到卫生部门的领导……我好歹还能看到你的前程。你哪头都不占着,除了拉着钧田不撒手,你说你还能给干什么?” 谢荣看着母亲,然后突然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似得,“您是觉得……我没出息?” 有你父亲的时候你不需要有出息! 谁知道他走的这么早!要早知道如此,当时说什么都不会叫你离婚的。 而今没有了你父亲庇护,你以为日子真会那么好过? 一年两年,人家看在你父亲的面子照佛你,可你的人生长着呢,谁能记你父亲一辈子?情分越用越少,日子越熬越多,到了难处,你就知道你妈今儿的话多有道理了。 谢伯母缓缓的坐下,看着这么大的房子,问说,“只没有保姆这一点,你就习惯不了。这么大的房子,谁收拾?自己雇保姆是要花钱的。”你的工资才几个钱?没数吗? 谢荣出去了,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眼泪决堤而下…… 第 956 章 流金岁月(87)一更 流金岁月(87) 没出息!是啊,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出息。 这一刻她动摇了,是否要按照马均田给的建议这么按部就班的去生活。自家妈想要的,自己不能给吗?别的不行,不就是钱吗?像我这样的,赚钱真的太容易了。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赠送干股给自己,只要想挣,哪有挣不来的钱呢? 拿了钱回来,十个八个保姆请着,是不是母女就不用争执了? 是的!只要有钱,又有马均田护着,其实一样能过的很好很好。 只要愿意,自己马上出去打电话。一个电话过去,是十万还是八万,今晚上,钱就能放在自己的面前。只要自己手里还有人脉关系可以动用,这就不是问题。而且,很多不一定是大事。比如,去有关部门办审批手续之类,对自己来说,找爸爸以前的老部下,一个电话的事。但对某些人来说,这有些手续流程就是这就是很难办。这就是自己的资本!更不要说,自己是马均田儿子的亲妈,给马家生了个孙子。谁都知道自家爸和自己的前公公的关系好,所以,便是自己用马家的关系,这些人也不会不卖自己这个面子的。 是的!自家爸爸给自己遗留下的最大财富就是他的人脉关系!即便人走了,只要不是大事的事,自己是能敲开任何一家的门的。 她的嘴唇抿的紧紧的,双手忍不住的颤抖。 可心里又有个地方不住的提醒:钱这个东西,一旦跟权沾边了,就没有干净的。 这话自家爸爸跟马均田说过,自家公公最常说的也是这么一句话。后来,结婚后,马均田又整日里说,“不管谁上门送东西,你都得谨慎。有些亲近的,人情往来的,这能收。不亲近的,年节一点吃的喝的,不贵重的可以收,但得回礼。不过,若是有人送贵重的,不管是关系亲疏远近,都不能收。” 这道理自己从小听到大,小时候听爸爸说妈妈,结婚后先听公公说,后来又听丈夫说,他们把这样的话常挂在嘴边。用他们的话说:人律己容易,律亲眷难。 自己一直就是那个被要求自律的亲眷。 这些年,不管怎么跟马均田吵,但自己从不曾收过任何不该收的东西。 真要是奔着钱去,自己没做生意的头脑,除了这么挣钱,也想不出第二种办法。可一旦沾上……心理这一关不好过呀! 一个声音说:你爸没了,别把你爸的脸给丢了。 另一个声音说:那么多人收了,也没见怎么着。我只是收一点,该是没事的。要不然呢?要不然自己妈妈就没完没了的,她太害怕这样的日子了。 一边是爸爸扯着,一边是妈妈抡起来的巴掌,还有那一声声的‘雇保姆是要花钱的’。 是啊!干什么不得花钱呀? 正在心里来回的撕扯,就听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坐在这儿干啥?” 她抬头:“小桐?”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桐桐拎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塞到谢荣手里,“借给你的,五年后还我,本息一起算。” 什么呀? 谢荣打开一看,一下子就慌了,“这得十万……你从哪弄来的?” “原来我家就不少挣,后来技术给厂里用了,但是技术不是白用的,这是当时就签好合同的。更何况我的收入也不低,对吧?”桐桐叫她把钱收好,“常青山知道吧,这家伙在做电器,刚起步,需要资金投资,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三五万不嫌弃少,三五十万不嫌弃多,我也入股了,我俩姐姐家也入了小小的股份,我还给我弟弟入了一股,沈楠也入股了,她是从银行贷款的,又从我借了五万。原本就想着等谢伯母出院之后跟你提的,常青山那边都说好的,袋子里有他的电话,你打电话跟他约就行。想着你从银行借挺麻烦的,还不如我直接拿给你。反正钱放在银行的利息跟给你的利息是一样的。” 谢荣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手抖的更厉害了,嘴上却问说,“你就不怕我赖账不还?” “你要不还,不是还有马小俊吗?”林雨桐说完就走,“我还忙着呢,我公公婆婆来了,我得过去转一圈,不陪你在这里扯闲篇了。等你不忙了给我打电话。” 然后人就走了,谢荣手里拎着钱站在原地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丫头,哭什么?” 谢荣擦了泪,赶紧抬起头来,一瞧,是个头发花白却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老太太。她忙起身,“阿姨,挡您路了吧?”见人家手里拿那么些东西,这是要出去扔垃圾吧,“给我!我来吧!” 然后老人真给塞过来了,“那你去扔。” 谢荣就赶紧去扔了,回来的时候见来人站在对门的门口,对门的门开着呢,这才知道人家就是一楼的。她就说,“阿姨,以后您有垃圾就放门口,我早起出门顺手就捎带的扔了。” “行!”老人招手叫她,“来,喝点水。” 不了!谢荣摆手要走,“我就住对面……” 老人‘哦’了一声,“是小谢家的闺女吧?” 小谢?自家爸爸吗?谢荣不认识这阿姨呀,“您是?” 这阿姨就笑,“你爸的老领导了,他是办事员的时候,我是他的科长。” 那可真是特别老特别老的老领导了,那这就不能不进去了。 跟进去,把门带上,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了,她只得跟过去。 就见老太太拿出相册,“看第一页的照片,能不能找出来哪个是你爸?” 黑白的老照片,其实是有些微的模糊的,她就笑,“这摄影技术不行呀,回头我给您翻拍出来,能叫照片更清晰。” 好啊! 谢荣点了点最边上的人,“这是我爸,您在中间吧!” 是啊,“那时候真年轻,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你爸二十多点,我也就才三十冒头。谁知道他走在我前面了。你爸的事情我听说了,也知道搬来的是你们母女……人嘛,总得有走的一天。不要哭哭啼啼的,老是哭,走了的人也不安心。” 谢荣笑了笑,没有言语,只是发现几张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家里却都没有。她珍惜的看了看,“阿姨,您要放心,我就帮您翻拍吧。这几张我家里没有,我想给我留一张。” 老照片了,你随意。 谢荣忙道谢,小心翼翼的合上,然后打开袋子,塞到袋子里。 袋子里的钱老太太就看见了,谢荣赶紧解释,“不是我收了不该收的……是我一个朋友借我的……”好像这么说,也会叫人误会,她赶紧保证,“这钱来处绝对干净!” 老太太就笑,“小谢那个性子呀……怕是你的日子确实困顿了。”说着就起身,去了卧室,一会子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存折,递给谢荣,“上面有三万多点,其中大部分事补偿那十年的工资得来的。有难处就拿去吧!” 不是!没有难处。 可都不知道叫啥的老太太就这么把存折递过来了,她的眼泪又下来了,把存折推过去了,在老太太温和的注视下,她特别艰难的把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心里的惶恐给倒出来了,“……我总觉得我爸还能陪我二十年,三十年……我总觉得,我的命特别好,我便是头发白了,我父亲还能健康的活着……等到他很老很老,便是他走了,我想我那时候都老了,什么看不透呀……谁知道这么突然,我妈心里不好受……打了我,我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她难受,我看着她难受,我比她还难受,我也觉得我没出息。没我爸了,我得是顶梁柱,对不对?我得叫我妈过的好,对不对?我今儿差点动了歪念头……要不是小桐……就是林省家的小女儿,那个作家……要不是她送来这么些钱,我说不定一个电话打出去,就再回不了头了……” 多好的孩子! 老太太坐在边上,轻轻拉了谢荣:“没事,孩子,哭吧!过去了就都好了!这不是心里挺明白吗?会好的。以后呀,别怕,阿姨这身体棒着呢,才七十多了,保健大夫都说,我努努力,是能百岁的!啥时候觉得怕了,你来找我。我能给你爸当领导,还管不了你呀?” 谢荣把脸埋在老人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晚上了,马均田把电话打到老人的家里:“老市长,谢谢您了。” 老人叹气,“这孩子本性挺好的。你呀,把能做的也都做了。小马,忙去吧,我看着呢。” 挂了电话,马均田舒了一口气,自己这个丈母娘呀,白天打传呼,说是把谢荣给打了,说了许多后悔的话,意思是叫自己过去看看,别叫谢荣做傻事。当时自己正在省里开会,各个地区的领导都在,主要是关于矿产企业发展的研讨会。抽了个空档给回过去,谁知道说的是这个。自己实在走不开,只能给老市长打了个电话。当时选住处的时候特意选了那个地方,跟老市长做邻居。 老市长董华是老革M了,一辈子无儿无女。到现在都得说,她是有很好群众基础的人,处的时间长了,对谢荣的工作有帮助。人家又跟谢家有这样那样的渊源,有这么个人在谢荣边上,是谢荣需要工作的对象,不得不接触。可跟这样的老人接触,对谢荣来说,是极有好处的。不说功利的话,单就心性上来说,给谢荣做个导师的资格是有的。 叫他没想到的是,小桐那么一个安排。这是把谢家曾经给的一些帮助的情分还的扎扎实实的。从此之后,小桐跟谢荣只单论朋友的关系。朋友之间,谢荣有难处了,有能力帮的时候当然还是会帮。但是,谢伯母再要是想以故交强人所难只怕就不行了! 第 957 章 流金岁月(88)二更 流金岁月(88)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谢伯母这个人呀,是个很难缠的老太太。正是因为过去关系好,所以在这种时候,她要是一直纠缠,事情会很不好处理。关键是,很多要求是不合理的!就住院期间,每次都拉着自己,只谈一件事情,那就是撮合女儿和前女婿复合。 跟自己说,“小桐呀,你跟四海要是不能办这个事情,谁来办呢?你谢伯伯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四海的工作是支持的呀!” 当时谢荣去送别的客人去了,只谢楠在病房日常过来看看。当着谢楠的面,她就是这么说的。 把对人的恩惠摆在明面上了。 后来自家妈去看望的时候,人家又说:“秀珍呀,你的三个女婿选的好,一个比一个选的好。孩子们都听话,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家谢荣呀,从来都不知道啥是听话。如今没有老谢了,你们就把谢荣当亲闺女,孩子的事你和老林可不能不管。没有了老谢,我能依靠谁呢?也就是你们这些故人了。” 这话说的人没法接,就不好老去看望,怕再提这个话题。 可一旦连着三天不去,她就会叫人家护士,“你帮我跑个腿,你看收了这么多的东西都没处放,坏了多可惜的,你帮我送一下……小桐这个孩子真是的!以前见天的见,如今这都几天不见人了。她妈妈忙就算了,她跑哪里玩去了?” 人家护士知道啥?只能给领导汇报。护士长没办法,人家病人坚持,咱只能去送。 而后家里反而收了不少从医院反送回来的礼。 你说这种事叫人怎么弄?你不管,她逼着你非管不可,除非你不要你的名声了。 不明真相的人怕不是以为老林真是翻脸不认人,虽说人走茶凉,这茶是不是也凉的太快了些。 这种事你都没法跟人去辩解,怎么说呢?谁说人家的不对,谁先败了!人家会说:你看,以前老谢在的时候怎么着了,如今老谢不在了,人家的家属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这个哑巴亏吃的,可别提了。 怎么办呢?谢伯伯的人情咱认呢,对吧?但是有些事真是强人所难,咱办不到呀!那就不如彻底的解决你的经济问题,有这股份,每年只红利就能过的很富足。 林雨桐将水果削好之后低声跟林双朝把事情说了,“听说今天一天打了很多电话,是争取待遇的电话。能满足的不用争取也都满足了,满足不了的,也会叫人很为难。谢伯伯对我多有维护,对四海多有关照,这份人情大了。别的帮不上忙,只能解决经济上的问题。” 可生活里的问题,九成九都是经济问题引起了。 林双朝点点头,不是逼不得已,谁又愿意用金钱去衡量情分呢?这就是他觉得小桐处事恰当的另一个点了。有些时候,不能掰不开面子,啥事上能帮,啥事上不能帮,这得有条线。 他要提醒的是:“你们弄的那个电器公司,要做就踏踏实实的做。给那个常家的小子要说清楚,严把质量关是做大做好的前提。不管什么生产,都得安全。安全的生产产品,生产出的得是安全的产品。” 当然!林雨桐就笑,“他不会急功近利,这一点可以放心。” 那就行了! 正说着话呢,四爷从楼上下来了,怕是孩子的作业写完了。林双朝招手,“来,下盘棋。” 今儿倒是难得的有闲时间吗? 四爷顺势就坐过去了,桐桐给四爷喂了一口梨,“口感怎么样?” “有点酸。” 是吧!桐桐就说,“原县那边的梨子抢手了,好些人开始采青,拉到市场上卖呢。瞧瞧,还没怎么黄呢。” 太着急了。 “可不就是。”桐桐说着坐在边上看两人下棋。 林双朝跟四爷说出接替谢伯伯职务的人,姓毕有天,企业改制这一块,换上了此人,“打针方针上不变,其他都是细枝末节。这位比老谢的胆子更大,魄力也更大……你要有心理准备,怕是上任之后会着重看你那边的情况。” 懂了。 林双朝还真说对了,上任的之初,就下去调研去了。第一站就是四爷那边。 四爷自然就得去忙了,金印和杨淑慧来了省城都没时间陪着转。林雨桐第二天又过去了,陪两人到处去转。 金印也才知道矿场那边原来跟农机厂是一家呀,“那就是都归老四管?” 对呀!怎么了? 杨淑慧说,“黑塔就在那个厂子里呢!说是一月能挣五百多。” 黑塔是黑子队长的弟弟!只怕四爷都不知道。而且,黑塔是小名、诨号,大名叫啥林雨桐都不知道。 金印就说:“这小子能干的很,刘新发的那个兄弟……叫新啥来着?” “新潮!”杨淑慧说,“那小子干活也精干的很。” “对!可就是干不过黑塔!黑塔一个月能拿五百多,新潮一个月能拿四百多。两人一月回去一天,前一天晚上的火车回去,第二天晚上的火车再走。两人在厂里除了吃饭,也没别的开销。黑塔一月给他媳妇四百,新潮能给三百五。好家伙,这日子一下就好过了。去了可多人,成功还叫成才去试了,结果说是肝不行,人家不要。回去就找成功要钱,说是肝不好得瞧病……现在是住在老宅,啥也不敢。他哥过来给送饭!坑的成功没法子了都。” 两人说着,林雨桐就笑着听了。 三岭就叮嘱说,“回去别言语。黑塔和刘新潮回去没说,那肯定是不知道老四是管事的。” 这还要你叮嘱? 是的!以前是真不知道,但是现在……这不是知道了吗? 黑塔呼噜噜的吃午饭,厂里的食堂很实惠,荤素那么一大排,肉菜真的不算贵。而且都是那种大块的红烧肉,肘子肉,把子肉,还有大块的烧肉块子,肥的很。城里人不爱吃肥肉,咱爱吃呀!干重活的人就是觉得吃肉有力气。 今儿的饭菜跟别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黑塔跟刘新潮搭伴,两人一个买馍打汤,一人去打菜。 刘新潮手里拎个家里给缝制的布兜子,一次二十个馍,别的汤太贵了,免费的紫菜汤就行。面条米饭啥的比馒头稍微贵一点,还是馍最实在。 包里是馍,洋瓷缸子里慢慢的汤,黑塔端着饭盒回来了,一人一盒子肉,多要了一点肉汤子。再把家里带来的油辣子从布袋子拿出来,一人干掉十个馒头是可以的。 黑塔一边吃着,一边四下里看,看一块住的工友有地方坐没有,结果看到食堂的墙上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什么欢迎什么领导莅临检查还是啥的。他还心说,完了,说不定晚上工会的人又得检查宿舍的个人卫生。 结果并不是,正吃着呢,就见食堂大门口哗啦啦进来一群人。这些人一水的黑西裤黑皮鞋,白衬衫外面穿着黑灰蓝各色的夹克。不过,最前面的几个人里面有个面熟的人。那不是金四哥是谁? 厂里那个胡主任大家常见,正小心的靠过去低声跟金四哥说啥呢。 他戳了戳刘新潮,“看看……看看那是金四哥不是?” 刘新潮没顾上看,“听我哥说他在农机厂呢。” 哎呀!你看看嘛! 刘新潮把肉夹到馍里了,这才抬头:咦!还真是的。 边上桌子的人工友问说,“总厂的厂长姓金,你们认识?” 整天总厂总厂的叫,可咱不知道总厂在哪呀?厂长叫啥咱管那个干啥?咱就是干活拿钱的人。 黑塔才要说话,刘新潮赶紧说,“不是!是说出去的那个……看着像是同乡!” 你同乡是干啥的? 刘新潮呵呵的笑,“开车的,司机!给厂里开车的……” 哦!人家没兴趣了。 刘新潮给黑塔使眼色:别多嘴!别给人家惹事。大家都知道了就不好照佛了,谁都不知道,真要是有机会,轮到咱谁也少放屁。咋傻了吧唧的啥话都对外说呢。 黑塔继续吃馍,不言语就不言语。不过,看着好牛呀! 周围的工友边吃边议论,这都是原来的正式工,他们最爱关注这个事了。 这个说:“……新上任的副省来视察了,咱这金厂长背景是厚,第一站就上咱这里来。” 那个说:“……新机器上马之后,怕是合同工那边的用工量就没有那么大了……至少工资没那么高了。” 那谁知道呢?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的,说的热火朝天。 黑塔就看见人家已经在朝这边走了,他低头吃饭,隐约还能听到金四哥的声音,他在说:“……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会越来越多,从一开始,就该立起一个行业标杆。只要务工,那便是工人。我们不仅在劳务费上做到最大的公平,更该在其他方面尽量争取做到公平。下一步整合之后,用工量更大。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合同工使用的风险问题。之前听闻有些省份已经开始制定社会保障制度了……咱们省什么时候能落实,是我们最关注的问题。如果落实了,该给予农民工应有的福利,从养老、医疗、工伤、失业、生育,等各个方面,我们都愿意给合同工上一层保险……” “你这个着眼点很好……” 黑塔转头偷偷去瞄,只看到站在最前面最中间的那个大叔是那么夸金四哥。 晚上看新闻了,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啥身份! 乖乖呀!很了不得! “可不是了不得吗?”谢伯母起身,‘啪’的一声关了电视。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谢荣端了面条出来,“妈,吃饭了。”她瞄了电视一眼,“不是新闻吗?怎么关了?”家里一直有看新闻的习惯。 谢母坐在桌前,挑了一筷子面条,寡淡无味儿。 谢荣拿了肉罐头打开,又挑了些泡菜出来,“妈,先凑活着吃,我已经托王主任找保姆了。这个钱咱自己出,我不是给你说了吗?小桐借了我十万,我入股了……” 谢母放下筷子,说谢荣:“借你十万,就是跟咱们两清,你可懂这意思?” 谢荣摇头:不是呀!小桐不是这样的人! 第 958 章 流金岁月(89)三更 流金岁月(89) 谢荣还没有反应过来了,门铃响了。她赶紧去开门,结果是董阿姨。 董华端着那么大一个盘子,“咱俩家的厨房隔着墙皮,窗户挨着窗户,没听见你这边炒菜,就知道你这一顿饭又在凑活。炒了几个素菜,搭着吃吧!” 谢荣还没说话呢,谢母忙道:“是老大姐呀,您快进来坐。” 正吃饭呢,不打搅你们了。 谢母过来拉着董华不撒手,“老大姐,我们老谢一走,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呀?您来的正好,正没胃口呢。”说着就说谢荣,“还不去给你董阿姨把盘子腾出来。” 哦!哦!谢荣利索的去了,董华也被拉了进来。 餐桌上两碗面条,里面放了青菜,一个碗里又铺了一个煎鸡蛋。撒上葱花虾米,点上香油,对于不怎么会做饭的人来说,这饭其实还行。再看看肉罐头,一碟子泡好的莲花白,一碟子泡好的黄瓜,其实……很多人也吃不了这么好的。双职工家庭要是忙了,饭也就这样了。 董华说谢母:“我不急着走,你吃饭吧!咱现在也没那么些讲究,吃着也不妨碍聊天。” 谢母这才坐过去了,挑着面条,吃的有气无力的,“我的大姐呀,您是不知道,自从老谢没了,我这里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同事都忙,咱都能体谅。以前常来的小辈儿都不来了,以前见天的碰面……” 董华就笑,“见天的碰面那是因为住的近便!我住在这里十多年了,不也没见过你吗?而今住的近了,也是见天的见。” 谢荣正在洗盘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吭哧一声,有点想笑。 董阿姨还是自家爸的领导呢,退休了之后跟自家妈没碰面,人家也没怪自家妈不登门呀! 所以,自家妈要说小辈不登门的事就不能说了。 谢母确实是被噎住了,夹了一筷子泡菜,不住的点头,“大姐说的是,我就没有大姐这心态。就是说现在这孩子呀,太叫人操心了。你就说谢荣和钧田,小两口不省心。闹一闹就行了,还没完没了了。你说两人老这么着,叫孩子夹在中间也受罪不是?你瞧,跟当妈的住一住,给当爸的住一住。孩子上个学,年一转学,两年一转校的,这对孩子的影响也很不好嘛!钧田如今那个职位上,家庭问题不解决,总免不了被人诟病,是吧?” 董华就说,“没办法,婚姻自由嘛!谁能干涉别人的婚姻呢?本来呢,就是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你们把事办的,娃们结婚不自由,如今离婚了还不能自由,这就不对了嘛!要以身作则呢!” 谢母:“…………我没有别的意思,是对钧田呀,跟对谢荣一样,当成自家的孩子,免不了要关心一下……” “这样啊!”董华就说,“回头呀,我留意一下,遇到合适的,给钧田介绍几个看看,看看能不能碰上合适的。谢荣要是有这个心,这个红娘我来当,总能找到合适的!” 谢母觉得这个面条噎得慌,艰难的咽下去,叫谢荣去倒水顺顺,这才又道,“给钧田介绍这不合适,闹的沸沸扬扬的,都当能巴结上来呢。” “介绍婚姻,自然当是门当户对,性格相和嘛!怎么就巴结了呢?就钧田的条件,很多好姑娘乐意呢。当然了,咱们谢荣的条件也很好,一样能找个条件相当好的小伙子来。你放心,不存在巴结不巴结,连一点流言蜚语都不会有。”董华说着就转脸看谢荣,“别忙了,先吃饭,面条坨了。” 谢荣过去吃饭,含笑听着。 谢母用筷子点着谢荣,“这孩子呀,可没你说的那么好!最没心没肺的就是她了。我呀,是操心不完呀!你就说,这好端端的,借了十万块钱的外债,人家把钱送到她的手里。就是老林家的小闺女,小桐,那个作家!这个孩子呀,我们老谢当年就说,要是愿意出仕,能力不在钧田之下。那个脑子呀,很聪明的!做事是很有章法的。” 董华听懂这个意思了,这是想说:这个小桐主动借钱给谢荣,含义很叫人心寒。 为啥呢?因为她聪明,她有能力,她做事很有章法。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这个小桐很有心眼。借了十万块钱给谢荣,这是要还的!这十万就把情分一笔勾销了。 谢荣妈是觉得,小桐在谢家危难的时候,借了十万块钱跟谢家断了关系。这其实是在‘推下坡的轱辘’,我家不成了,走了下坡路了,你就趁机踹一脚。 董华就觉得,难怪钧田觉得这个前丈母娘难缠,果然是很难缠。瞧瞧这话说的,句句都是夸人的话,可其实呢?那是句句都大有深意。这是别的本事没有,打机锋的本事很大嘛。她当时就收了脸上的笑,说谢荣妈,“你叫我老大姐,那我倚老卖老,说你几句。” 这一严肃,谢妈顿时就有些尴尬,只笑了笑,“您是老大姐嘛,您说。” 董华就看她,“我觉得这个小桐,是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十万是多大一笔钱,你心里是有数的!以工资一百来算,一年的纯收入才一千四百块钱。十年才两万四呀,那你告诉我,这十万是不是个大钱。我干了一辈子工作,不养家不养孩子,就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的积蓄才万多,你可算过这笔钱的分量?我知道你的意思,一样的钱,对于钱多的人来说,十万他们不看在眼里。不看在眼里,在你看来,就是用不重要的东西还了情分,是这个意思吧?可若是如此,她完全可以拿十万直接换成股份,赠予股份给谢荣,这不就完了。人情送的扎实吧!但人家没有,为啥的?赠予的就是白给你的,平白无故的白给的东西,啥意思呢?这才是把情分买断了,自此一刀两断。人家没有这么干,人家主动拿钱,说是借的!借的,是帮衬!是信谢荣!信谢荣能立住事。等分红了,谢荣也不把十万块钱放在眼里了,还给人家就行!这才是朋友。” 说着就问谢荣:“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明白!谢荣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往碗里掉,但还是张口道:“就像是电视上演的,家里遭难了,上亲戚家去!有的人家直接摔了一把钱出来,说不用还了。拿了这个钱,以后便再也不好进人家的大门了;反之,人家上门来,借给你一笔钱应急,还给你指了一条来钱的门路……回头果然做成了,然后加倍的回报人家,这才是你有情我有义!” 对!就是这个道理,“谢荣有工作,有上升的机会,只要肯努力。生活上是暂时困难些,人家在经济上帮忙了。那这世上的事,有多少是钱解决不了的呢?”董华就说谢母,“遇到变故,多思多想难免,但总是把好心当作驴肝肺,这也是会叫人寒心的。” 说完,人家盘子一端,走人了。 谢母不吃了,回房躺着去了。真就是觉得,处处都低人一等了。要是老谢活着的话,董华是万万不会说这些话的,还说在了当面,像是在训斥和教训! 太难堪了! 这还不算,白天终于能在小院子里站一站了,跟楼上的邻居说几句话了,而后这个说,“不能总是走不出来,多思多想没用呀!你看谢荣也不容易,为了照顾你,孩子都送去京城了。再如何,你也是当妈的,对吧?你看看谢荣,突然没了她爸了,这是死别。又因为照顾你,作为母亲跟亲儿子生离,都是当妈的,心里啥滋味呀!孩子养了那么大,从没离开眼前过,这突然就分开了。生离死别,前挂肠子后挂心的,已经很为难孩子了。剩下你这么个亲妈,你又是这个样子,孩子还得照顾你。你说,你这不是难为孩子吗?” 可不咋地?“虽说事出突然,但这自来两口子,也少见一块走的。人不都是赤|条条哭着来,而后再在哭声里走的。走了的就别挂念了,多为孩子想想吧!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孩子工作才能用心嘛!”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怎么从来不知道等人老了之后,别管以前是什么身份,怎么都那么能婆婆妈呢?谁家的事都能知道!闲的吧! 被这么多人批判了一顿,她都差点恼了。然后人家这些人不恼,不仅不恼,还拉她,“走走走!一块跳秧歌去!” 不去!不爱去。 “走吧!”拉着就走,“你有秧歌服没有?我们买了桃红的,可好看了。改明儿咱逛街,给你也买一套。” 谢荣吃午饭的时间在办公室给桐桐打电话,“董阿姨那不是一般人,改天我带你认识认识。我妈见了董阿姨都害怕!连着天都没给马均田打电话了。” 桐桐就笑,“找到合适的保姆没有?” “还没碰上合适的。不过我妈吃饭我也不操心了,院子里那么多阿姨,都挺热心的。动不动还合灶一起吃个啥稀罕饭……或是这个给我妈送一碗麦饭,那个给我妈送一碗汤的,我中午就不回去了。”她说着就道,“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你跟那些书法协会呀,还有那些出版社之类的熟,我想在内部举办个书法比赛,能不能找几个有分量的专家来当评委,好作品能在一些杂志上刊登一一就更好了。别瞧着都老头老太太了,在有些地方还都挺争强好胜的……” 林雨桐愈发的笑了,瞧!这不都是正事嘛!工作就是这个样子的,“人好找,人家巴不得呢!奖品我赞助,保证凡是参加的,人人有奖励……” 老小,小老,都一样,都是需要哄的! 第 959 章 流金岁月(90)二合一 流金岁月(90) 秋风一起,天转凉了。 桐桐放下手里的宋史,抬起朝窗外一看,风吹树木摆,树叶一片一片又一片的往下掉了。再抬头看看挂着的钟表,这都快晌午了。 快晌午了,孩子们快放学了吧。 才要下楼看看呢,却见楼下院子里的水泥地面上星星点点的湿了起来,这是下雨了吧! 孩子们是中午得回家吃饭的,雨落下来了,昨儿叮嘱了八百遍,但金明明就是不听话,非嫌弃带雨伞麻烦。得!还得再送一趟。 抓了外套就下楼,吴秀珍正在门口伸着手接雨呢,看雨能不能大。 林雨桐就喊她,“您回来吧,这雨小不了。” “预报的是中雨!”今年这雨是真多。 林雨桐撑着伞,拿了雨衣,赶紧往出走。 撑着伞走路,走的有点急,结果就被人喊住了,“小桐。” 桐桐扭脸找了一圈,声音是从原来谢家住的房子那边传过来的。这家人姓毕,才来,其实大家都不熟悉。这个时候二楼有人喊:“小桐,给我家圆圆捎带一把伞。” 然后保姆跑出来了,递了伞来,一脸的不好意思,“本来该我去的,今儿家里有客人,等着吃饭……” 顺道的事嘛!林雨桐朝楼上摆摆手,接了伞走了。 许是因为金明明开了一个头,这个院里好几个孩子都在后头的小学里上学。也因此,这个小学……各方面的设施快速的完善起来,调过去的老师也都很有资历。这一出门,别的路段怎么样不知道,反正这边的路是趁着孩子们暑假给修好,原来的深巷子,而今也整理的齐齐整整的,清洁工特别负责任,一点也没有脏乱差。过马路有专门的交警执勤,很安全。 校门口门卫特别严格,不轻易放谁进学校的。家长送伞送东西只让写上班级和姓名放在门卫。门卫帮着给送进去。 这会子眼看放学了,也省事了,家长宁肯在学校门口等着,也就不麻烦门卫了。 而且,下点雨,来送伞的是少数。除非家里有闲着的老头老太太,过来给送一下。其他时候,家长哪有那个闲工夫呀。 然后孩子们排队就那么从里面出来了,出来之后队列都不乱的,朝东边去的小队不乱,朝西边去的,又是一个小队,先出来的是金锏,排在队伍里一本正经的,给他雨衣人家都不带接的,一二一手甩起,坚决不乱队伍。 后出来的是金明明,大高个坠在后面一摇三摆,圆圆是插班生,跟金明明在一个班。给两人递东西,两人也不接。 林雨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都是听话的乖宝宝,一出校门就变样。 果然,一进家属院的小后门,金锏在门房那边等着,“外套都湿了。” 金明明三两步蹦跶过去了,喊圆圆,“快!下大了。” 圆圆得揪着裤子,怕裤腿下面湿了,然后又怕水溅到袜子上。跟人家比,金明明糙的呀,都不像个女娃娃。 人家圆圆长那模样,跟教科书上的插图似得,浓眉大眼圆脸盘,头发黑黝黝的扎个大马尾再戴个蝴蝶结。荷叶领的白衬衫,鹅黄的毛衣,把领子翻在外面,戴着红领巾。裤子穿的服服帖帖的,米白的小皮鞋,白色的袜子干干净净的。 再看金明明,短头发淋雨之后用袖子胡乱的一擦,那个乱呀!一身蓝色的运动装,那袖口蹭了好些的白色的粉笔印子,这到底是在学校干啥了?还有那裤子下面都溅湿了。白色的运动鞋倒是没泥点子,这是因为路上干净,可那湿的也没法看了。 自家这俩雨衣一穿,蹭的一下跑了。只剩下圆圆,在后面慢慢走着。林雨桐就没法走快了,只得陪着这个孩子,问说:“在学校还习惯吗?” “习惯。” 习惯就好!跟小孩能说啥了,可算是到了人家家门口,看着孩子进了门,林雨桐才赶紧往家走。回来的时候金明明没回屋,就那么又窜到菜园子里薅菜苗去了:“晚上吃红萝卜缨子麦饭吧。” 哎呀!小祖宗,你穿着白球鞋进去,蹭的鞋上都绿了,洗都洗不下来。 将这丫头拎回去,给把淋过雨的衣裳都换了,赶紧吃饭去,下午还得去学校呢。 金明明一边吃饭一边跟她姥姥嘚吧,“我们班男生都可喜欢圆圆了,觉得圆圆长的好看……” 吴秀珍就笑,“人家是长的很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她很好看,“那姥姥你说,我爸我妈怎么没把我生的很好看?” “你亏心你亏心呐?!”当妈的气的够呛,“你对着镜子看看你去,是皮肤不白?还是眼睛不大?是鼻子不高?还是嘴唇不红?啥都长的刚刚好的,可见我们生的是没有问题的。我还没问你呢,我生了那么好看的一个娃,你是怎么折腾的大家都忘了你长啥模样了?” 金明明嘿嘿嘿的笑,“主要是穿的没人家好?” 你可拉倒吧!啥好衣裳你都给我穿的像是腌菜坛子里掏出来的。 完了金锏又提要求,“妈,老师说要铁环比赛,我没铁环。” 铁环?这玩意有卖的吗? “我们同学说是他爸给做的。” 林雨桐指了指电话,“那你给你爸打电话,叫你爸给你做个铁环。” 吃了饭金锏就打电话,提要求,“钩子得做好,要不然推不了……” 四爷正跟第一机械厂的厂长说话,只得抱歉的叫人家稍微等等,然后可耐心的跟听儿子说完,“……好的,知道了,今天晚上给你带回去。你问你姐姐,她要铁环吗?” 金锏就说,“他们班的男生都喜欢圆圆姐。” 那又怎么了呢? “你给我姐弄铁环,她比她们班男生玩的还好的话,男生都更喜欢圆圆姐了。”我姐会被您这么给惯坏的,会没有男生喜欢她的。 四爷给笑的,“你这就不对了,女子安静娴雅为姽,兼之勇武奔驰为婳。姽为美,婳亦为美。是他们狭隘了!” 金锏:“……”想象一下推着铁环蹦跶的姐姐,可称之为‘婳’?算了,再见!在这个方面自己跟爸爸还是缺乏共同语言的。 四爷挂了电话,路秋山低声问:“我叫人给做一个。” “得空了我给做吧。”四爷重新去了会客区。 机械一厂的厂长康立波就笑,“咱们是隔了一代人了,我家的孙子前儿也吵着要铁环。” 四爷给添了茶,“康厂长,论私交呢,您是长辈。可咱坐在这里,谈的终归是公事。虽说上面的文下了,但是呢,咱们的改制一直没有推进。谈了三次了,你们反悔了两次,那这次你来又想谈什么?又反悔?有一有二,不能有三了。咱们不是裁撤,咱们是改合同制度。若是用老锅烧老汤,那何必划拉到总厂来呢?你们亏损了三年了,你们三个厂那么些员工,养闲人是养不起的。底线在这里画了呢,不能通融。” 康厂长又朝四爷这边挪了挪,“我的领导呀,这个硬指标要是往下切,下面的反对声很大……” 四爷看他,“嗯!反对的人都拿着二百上下的工资,顺着合同走的,拿着高薪。这样,你组织一下,回头开个会,要是大部分人还是那个意思,这事呀,也好办!怎么一个办法呢,到时候再说。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好了,给这边办公室来个电话,我会亲自过去的。” 这便是两人坐在办公室里谈不成的事。 整个一油盐不进。 人一走,石书J就来了,问说,“人走了?” 走了! 石书J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你是不知道这个老康呀,整个一牛皮糖。那是真能磨呀!前年年前,为了给职工发工资的,愣是在省衙门里按时的报道。领导走哪他跟哪,不给他批这一笔钱,他赖着就是不走。问问去,谁不怕他这牛皮糖。” 四爷喝了一口水,“磨了我四个小时了,估计回去想办法去了。此人呀,是心里真有工人,只要能照顾到人,那是没有他想不出来招数,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 可不是!要不是看在这一点上,他能在那把椅子上做到现在,“越是这种人越是得谨慎对待!他在工人中有威信,很不好处理。” 谁说不是呢。 两人正说话呢,电话响了。四爷看了路秋山一眼,路秋山这才接了电话,那边自报家门,“我是马均田,你们厂长在吗?” 路秋山都松了一口气,看四爷。 四爷起身了,他才说,“在的。” 电话交接了,四爷才‘喂’了一声,马均田的声音就传来了,“你跟康立波谈了,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很有些磨人的工夫。” 马均田苦笑,“刚才打电话来,说是在来我这边的路上。这事几天能处理完?” “三天吧!”四爷就道,“三天一准处理完。” 行!那这三天我不在办公室办公了,我去其他企业视察去了。 嗯! 石书J等那边一挂了电话,就拍大腿,“看见了吗?这就是康立波。领导不走,他能赖在人家领导办公室外面陪着上下班。” 这就是企业的当家人压根就不适合企业,他太看重企业的社会职能,反而对企业的盈利却看的非常轻。这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企业领导的通病。 这人不是不能用,只是他得挪挪地方了。 事再多,这该到下班的时间,也得给孩子弄铁环去呀。路秋山打了招呼了,铁棍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这里啥工具都有,愣是给弄了俩铁环,而后带着回家了。 今儿周六,孩子们下午三点就放学了。四爷六点半到家的时候,雨停了有一会子了。姐弟俩跟院里的几个孩子还在路灯下跳皮筋呢。金锏一脸的委屈,被姐姐拉来当工具人,站在这里皮筋往他身上一套,这就行了。 可算是自家爸回来了,他赶紧从皮筋里钻出去,“爸回来了,吃饭了。” 是啊!该吃饭了,各回各家。 金明明窜过去一把拿了俩铁环,她高高的举起来,金锏死活够不着。 桐桐从屋里迎出来,先伸手跟四爷抱抱,这才接了手里的公文包:“你闺女要吃萝卜缨子麦饭,你和爸吃这个吃不饱,给你们做点油泼面?” 这个油泼面是真香! 林双朝现在的饭量可不小,可今儿只吃了大半碗的油泼面,做的芝麻烧饼一个都没碰。要是按照以前的饭量,得两个大半碗,还得再吃上三两个烧饼。 今儿这饭量都不是减了一半了。 桐桐就问说,“爸,还要再吃点麦饭吗?” 不了!饱了。 四爷摆摆手,别叫桐桐追问,由着林双朝去了书房。 吴秀珍低声道:“必是工作上的事。” 桐桐看四爷,四爷点头,“水利工程竞标的事。” 懂了,这里面牵扯的可多了。怕出纰漏,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但这不是四爷和桐桐能插话的事,这是人家的工作。人家能坐那个位置,能力在那里放着呢。林双朝也不可能事事都在家里说的,那不像话。 这边才说林双朝那边叫人头疼,结果楼上的电话就响了。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找四爷的。四爷放下吃了一半的烧饼,快步朝楼上去。下班之后电话还追来,必是有事。 果然,电话是厂办值班的打来了:出事故了。 矿场那边周转运输车司机操作失误,还没驶离就把一车的矿石给倾倒下去了。下面全是装卸的工人。一辆车有五个装卸的。但谁也不能保证,当时车后头一定是五个人呀。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救护车已经把人拉走了。 扔下电话马上就得走! 桐桐给他拿大外套,“操作失误,那车兜子也是慢慢的往起抬的,石头也是缓缓的往下滑落,下面的人必然是有察觉的。肯定不是把人压在下面了,况且,这么短的时间,救护车都把人拉走了,显然,可能是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被砸伤了,不是埋在石头下面了。” 应该是了!但还是得再查一遍,别叫下面真有个把人。 果然被四爷说中了,当时车下果然不止五个人。还有另外一个装卸组,也凑在一起。这是违反规定的。厂里坚决不许的,但这个时候了,厂里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呀! 这会子伤者直接给送到第一医院,十个人,有被砸中腿的,有被砸中肩膀的,有三个跑远之后摔到石头堆里了,摔了的算是轻伤。有三个重伤,造成骨头碎裂。还有四个是危重,正在抢救。 石书J随后就到了,一听这个情况心就悬起来了。这要是危重死亡了,这便是大事故。矿上就是这样的,大事故连着小事故,再是强调安全,可一个走神说不定就酿出大事故了。 别管大小事故,这得往上报的。 石书J就说,“怎么报?雨后路湿滑为由?” 不行,“事故不能遮掩,是什么就是什么,报吧!我负主要责任。” 可石书J没有,自己这个年纪了,又是一把手,主要责任轮不到年轻人。他朝上报的,他负主要责任。 可谁都知道这不是领导的问题,事故这种东西,是避免不了的。 危重的在抢救,有两个暂时脱离危险,还有两个依旧没有脱离危险,是否能脱离危险还是个未知数。 这种情况,马均田说什么都要来的,一见石书J就握手,“这事我负主要责任,金厂长数次提到改变运输模式,这件事一直没定下来,我有责任。” 来看望伤者,其实主要是安抚家属的,给家属吃定心丸呢。 对于这些事,林雨桐很多都是从本地的新闻上才能看到的。市里还没有电视台,这都是本市的报纸上看到能看到。 她现在有做简报的习惯,把简报上关于四爷的报道都剪下来,按照时间贴好。反正隔三差五的,四爷的名字会出现在本地的报纸上。 今儿这个报纸报道的是马均田去医院看望受伤的矿工的事,还有一张黑白照片,马均田站在中间,边上是石书J和四爷,当然了,还有一些随行的人员和家属入镜了。那么大一张,占了小半个版面呢。 不过在照片上还看见医护人员了,而医护人员里,看见了沈楠。 沈楠跟着,证明她高升了呀!她又不是外科大夫,能这么陪着,必是进医院领导层了。于是,她拿了电话给沈楠打过去:“高升了怎么不请客?” 沈楠就笑,将听诊器摘下来,“才升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本来说周末大家一起聚聚,可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吗?出了事故,领导又要来,我们可不得候着吗?这个周末吧,这个周末我请,得你们家老金有时间的时候。” “你请客我们都有时间。”说了几句话,知道沈楠还在上班着呢,也没多聊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又看这图片,她想找个时间找报社,找一些照片的底片,她想把这些洗成彩色照片然后再攒个相册。 想了想,其实也该给林双朝做一个简报和相册,也应该找一个能录播节目的机子,新闻也能给录下来。 她想起一出是一出,真就把这事当正经事去做,还去报社找人家的报纸样刊,还有之前在平洲,应该也是有报纸的,得找一找。 这一天才找了一捆子老报纸回来,就被刚回来的冯阿姨给叫住了。 一把手的夫人,真就是十天半月遇不上一回,“阿姨,您今儿下班早啊。” 是啊!能早点。冯阿姨低声问桐桐:“你跟沈楠挺熟的?” 对!很熟,怎么了? “听说沈楠对钧田有好感,这事你知道?” 林雨桐都愣住了,“这事……我不知道呀!” 冯阿姨也跟着愣了一下,“不知道?” 真不知道。 冯阿姨笑了一下,就道,“那许是我听错了。你忙吧!” 然后人家走了。林雨桐皱眉,这话从何说起呢,怎么都传到冯主任耳朵里去了。之前还跟沈楠约的周末一起聚聚的,当时虽然没聊,但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呀。而且,最近马均田挺忙的,几乎是天天跟四爷捆绑在一起,整合后数万人的大钢铁企业,马均田怎么敢大意?企业要改制,人员冗沉必是不行的!怎么对各种工人进行安置,这每个工人后面都牵扯到一个家庭,这是玩笑的事吗?两人有时候过了十二点了,还在通话。 这种时候,马均田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顾得上对谁有好感有意思? 对!冯主任说,是沈楠对马均田有好感。 有吗?自己的眼睛算是利的,之前也没看出来沈楠对马均田有好感呀。 沈楠没结过婚,三十多了,她是学医的,大学毕业之后,实习了一年,之后在医院干了三年,又出国进修了,一进修就是五年,她压根就没时间谈结婚的事。家里也给介绍过,也一直没成。她妈妈也很着急,但她爸那人比较开明,只说遇到合适了就好了。 她的家庭条件很好,长得端正,性情温和,自身要学历有学历,要专业有专业能力,在单位受领导器重,这种条件,找青年才俊很容易。 关键是,沈楠跟谢荣是朋友,这事传的到处都是,对沈楠影响太大了。不光是对沈楠,便是对沈将军,只怕面子上也很不好看。圈子又不大,对吧?这事闹的。 林雨桐回去就给沈楠打电话,沈楠接了电话就笑,“私房菜馆子,定好了。把孩子都带上!我还约了谢荣,常青山……对了,毕家的那个儿媳妇,来了医院数次,一直说请客一定得喊她。你说……请她吗?” 请吧!林雨桐这么说了,就皱眉,沈楠理所当然的说请谢荣,可见她心里并没有那么些东西。于是,她打算如实相告,“……今儿冯主任突然叫住我,问了我那么一句话,我还心说,我一直也没看出来……” 沈楠皱眉,“我跟马均田不熟!去谢家的时候,我跟谢荣在楼上,人家在楼下,从不曾同出门同进门。单位忙的跟什么似得,乙肝传染病闹的这么厉害,我升上来都是我辛苦换来的。哪有碰面的时候?凡是碰面就是谁家办喜事办丧事,碰见过,再就是在医院,一群人在一起,他是领导,我这级别我到的了跟前吗?这是从哪来的妖风呀?” 是啊!必是圈子里谁说的,要不然冯主任从哪知道? 沈楠气的呀,“谢谢你实话相告了,我打听打听。” 真是无妄之灾,谁闲的慌,传这样的闲话,真是吃饱了撑的! 第 960 章 流金岁月(91)三更 流金岁月(91) 这种事情都长着飞毛腿,传的那叫一个快! 连小张都隐隐有所耳闻了,回头还跟桐桐说,“说是沈大夫喜欢人家,但是人家不乐意。” 林雨桐:“………………” 然后育蓉都八卦的打了电话来,“都是以前认识的人,现在不是推广我们的产品嘛,这些人能帮着提提销量,偶尔能碰一面。有好几个专门跟我打听这事……我听着都觉得像是真的。不过马均田看不上沈楠,这事传出来对女方到底是不好。” 谁说沈楠看上马均田了?谁又说马均田看不上沈楠了?这传的都没谱了。桐桐笃定的道:“没有的事!这事不知道谁造谣的。” 那要是造谣就更倒霉了,男人被说说其实无所谓!马均田那样的谁看上都不奇怪,就是沈楠倒霉。 可这事该怎么弄呢?只怕马均田忙忙叨叨的,都不知道有人说他看不上沈楠。 桐桐给四爷打了个电话,叫他给马均田提个醒,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吴秀珍就说:“这也许是个小事,但也可能是一件大事。小事的话,就是谁闲着没事干,东边一句西边一句传的不像个样子了。大事的话,也可能是有人针对马均田的。为啥呢?因为每个省,班子里一定会有一位军内领导,在大事上人家是有投票权的。” 但林雨桐不觉得像是跟大事有关,“马均田才调来多长时间?不够五年他没有升一级的可能,便是升,谁说一定在市内的位置上,这是不一定的事,谁在啥都不确定的情况下算计马均田干啥?挤兑走了,换个人替换马均田?这是不可能的。”马均田的背景和能力在那里放着呢,真以为工业园区换个人就能玩转呀?要是快建成了,有人来摘桃子还说得过去,那边现在就跟个大泥潭似得,谁愿意去滚一身泥? 或是说那些企业里有谁看马均田不顺眼?这更是无稽之谈。人家捏着他们的脖子呢,就凭工资发不下来,亏损这么几年,随便一用力,光是老账目就能把他们给拖进去。有些事得慢慢来,在马均田的手段尚算温和的情况下,矛盾并没有激化到针对个人的份上。企业领导是给企业员工争取利益呢,也不是为了个人。马均田为的是大局,也不是为了他个人。都不是为了个人的事,那便是存在争议和分歧,怎么可能上升到个人攻讦的程度呢?犯不上嘛! 可个人的话……谁知道是谁?二世祖那么多,谁喝醉了胡说八道也不一定。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就成了谣言了。 林雨桐甚至打电话问了常青山,“是私下里谁对马均田有啥意见?” 那对马均田有意见的多了!常青山就说,“人家家里出了个麒麟儿,成龙成凤的,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每次挨骂,马均田都是咱的对照组。” 林雨桐:“……”所以,他不知道谁传的,他也不敢确定说是一定不是二世祖们干的。 没法子,沈楠倒了霉了。 林雨桐又跟沈楠通话,问说,“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但就是不知道流言从哪里起来的。无从查起! 好在沈楠这人心脏比较强大,“传吧,爱怎么传怎么传去,传闲话我还不过日子了?说我看上谁就看上谁了,人家看不上我这不也正常吗?传一段时间,有了新话题了,自然就不传了。咱该干嘛还干嘛!” 结果马均田这人吧,属于那种性格比较硬的。他晚上跟四爷一起来了,来干嘛来了?来跟林双朝说,“在家里,我叫您林叔吧!我跟四海和小桐都算是朋友,您也是我的长辈。我父亲明儿会来,我想烦请您给我做一次大媒,跑一趟范将军家。” 去提亲?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压根就没跟沈楠沟通过,这算是哪门子提亲。这么不尊重人的事,马均田是不会干的。他这么着去,就是为了叫沈家拒绝他的。 他大张旗鼓,郑重其事的叫媒人去了,连他父亲都折腾来了,为啥的?为了叫沈家拒绝了,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不是他瞧不上沈楠,是沈楠瞧不上他! 林双朝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拍了拍马均田,“好!明天我没下午没有工作安排,在家等着。”位置到了这个份上了,下这样的决定,也是不容易的。 果然,林双朝跟着跑了一趟,沈将军拒绝了。 马均田的母亲给这边认识的人打电话,特别高调:“我们家老马去提亲了,沈将军说俩孩子不合适,拒绝了!人家姑娘要是看上我家钧田,我做梦都能笑醒……传错了!不是沈楠看上我家钧田了,是我家钧田看上人家姑娘了……” 硬生生的把舆论的调转了个方向。 冯主任在家就跟周领导说这个事,“这个老马做事,是很讲究的。不知道风从哪边起,但是,在一些事上宁肯吃亏这一点上看,此人得人心,也是情理之中了。都说他知交遍天下,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按说这事一阵风吹散了不就完了吗?结果谢荣的妈妈怕是听到流言了,听说马家向沈楠提亲了! 不管沈家是不是答应了,在她看来,这都是马家打她的脸呀,她一直给亲家母打电话,说谢荣跟钧田复婚的事,结果马家没打招呼就另外给儿子娶媳妇,这是几个意思呀? 她先是去沈家,那边的门也不是说放行就放行的,沈家一听是她,人家只推说家里没人,不在家。 提前没电话约好时间,结果被拦在门外了。关键是,沈家不想再叫人谈论那件事了。此人一上门都知道是为啥的,那就不如不见,对吧?! 然后,她又上林家来了。林双朝的媒人呀,这事谁不知道呀?!这边的大院门口倒是没人拦她,可林家人真不在。孩子上学去了,林双朝和四爷上班去了。桐桐带着吴秀珍去医院了,因为吴秀珍的哥哥吴自诊来省城瞧病来了,病很不好,是乳腺癌。 是!一个大男人,诊断出乳腺癌。 这玩意怎么说呢?属于遗传性很明显的一种病吧。家族中有人得这种病,那么血缘亲近的发病率比普通人高出两到倍。当然是女性患病率高于男性的。这种高高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有一百个乳腺癌患者,平均九十八、甚至于九十九的都是女性,只有一到两个是男性。 就是这么一种概率。 林雨桐注意育莲育蓉和吴秀珍,就怕有个啥突然的症状。金明明的身体是自小调理的,没事!结果谁知道亲舅舅来了这么一下。 这叫她心里特别的担心,想着不管怎么着,得去军校看一趟育材。 沈楠看桐桐,“已经到了中期了,情况不算是乐观。可以尝试着中医治疗,应该能延长寿命。” 林雨桐也是这个意思!但舅妈不愿意,“都来了,这不住院……你舅舅还当是放弃治疗了。” 啥意思呢?就是没钱,但是病了,还要瞧病。别管啥法子治疗,不住院,这不就是放弃治疗吗?所以,还得住院。住院谁拿钱呢?反正我们带的钱应该是不够的。 林雨桐没法说话了,自己要是坚持说用草药治病,舅妈肯定不会答应的。她会认为你们舍不得掏钱,所以才糊弄事呢。 吴秀珍是见多了家里的中药管用,但是中药能不能治大病她也不好说的。那是亲哥哥呀,得照顾哥哥的心情和心理呀,那就住院嘛!这个住院的钱自己认了都可以。 先住下吧! 林雨桐就跟沈楠往出走,只跟舅妈说,“我去办住院手续。” 沈楠摇头,这种情况就讲不成道理。她就说,“回头我多联系俩专家,尽量说服用中药试试……” 两人正说话着呢,就听到有人叫:“楠楠!” 声音熟悉,抬头一看,穿的整整齐齐的,手里拿着个小布包的,不是谢伯母又是谁。 “小桐也在呀,那正好。” 沈楠忙问:“您是哪不舒服吗?怎么一个人来医院呢?走走走,先去我办公室。” 林雨桐过去刚要打招呼,这人就说,“刚才我去你家了,结果保姆说你们都不在。可巧在这里碰上了。” “是谢荣又惹您生气了?”林雨桐就笑,“回头我说她。今儿顾不上,我舅舅住院了,我这正要办手续去。” 谢伯母哎哟了一声,“这可真是不知道,那你去忙。” 林雨桐看沈楠:你一个人行不行? 沈楠摆手,叫她只管走。 结果桐桐才一走,谢伯母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边上就是护士站,就听她说,“你和小桐你们俩都是我们谢荣的朋友,可你们不能合起伙来算计她呀……” 这话怎么说的? “我们谢荣和钧田十多年的夫妻,还有一个孩子,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呀!可你们呢?沈楠你看在谢荣的面子上,你也不该跟钧田来往呀,你这安的什么心呢?还有小桐,她背着谢荣撮合你们,是什么意思?你谢伯伯当年是怎么对她和小金的,她全忘了……” 沈楠顿时羞恼,“谢伯母,你不能这么含血喷人呀!” 这边声儿一大,人家捂住胸口,直直的往下倒。 沈楠:“……”百口莫辩! 那么多人把老太太往急诊室送,沈楠觉得站在过道里像个笑话。 欺人太甚! 可偏偏的,这人有恃无恐!她无所顾忌,跟她计较就是欺负孤儿寡母。 沈楠转身回了办公室,颤抖着手翻了好半天黄页,才翻到一个联系电话,电话接通了,她说,“找马均田。” 那边问说:“请问您哪位?” “我叫沈楠,今儿必须跟他通电话。” 马均田正开会呢,被喊出去接电话,才‘喂’了一声,就听那边说:“你不是提亲了吗?我应了!明儿就能结婚!”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第 961 章 流金岁月(92)加更 流金岁月(92) 林雨桐推开沈楠办公室的时候,沈楠的手还在电话上摁着呢。她面色煞白,手放在电话上不住的哆嗦。 林雨桐都听说了,只是不知道沈楠的电话是打给谁的。她才把门关上走过去,电话又突兀的响了起来。这次沈楠好半晌都没有接电话,甚至是有些慌乱的看向桐桐。林雨桐把手也放在电话上,给了她一个‘你放心,我来处理’的眼神。她以为是老太太晕倒了,谁打来的责问的电话。 却不想电话那头是马均田。 “小桐?”对方听到一声‘喂’之后很惊讶。 林雨桐这才诧异的看向沈楠,而后对着电话应了一声,“是我。” 马均田低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谢伯母来医院了,在走廊里说了许多话,很不恰当。”桐桐没细说,都是聪明人,不用细说也大致猜的出来。 这么一说,马均田瞬间心领神会,“你告诉楠楠,就说我把她当妹妹一样,生气了冲动说几句气话,气过了就过了,无甚大事。可以先请假回家,提前休个年假也是可以的。给我点时间来处理这件事,可好?” 林雨桐也大致明白沈楠刚才气急之下说什么了,她应承了,“这边有我,知道你忙,只管忙吧,这边的事情我处理。谢伯伯当年对我有维护之情,照管谢伯母本也应该。你忙吧!” 好! 沈楠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刚才真就是气的人火气直往上冒。 桐桐挂了电话看她,“我先送你回去!休个年假吧,成吗?” 嗯! 东西收拾了,林雨桐亲自把沈楠送回去。回来想想护士长给自己学的那些话,她的冒火!那些话里夹枪带棒的,说的不都是自己吗?我整个的成了拉皮条的了。 这都叫什么事! 林雨桐没急着在去医院,因为那老太太压根就没事!身体好着呢,捂着胸口说倒就倒,吓唬谁呢? 她回去先给谢荣打电话,谢荣在办公室,语气沉沉的。 林雨桐皱眉,这段时间,谢荣并没有打一个电话来。想来也是听说了一些消息,心里别扭。别人能问,她怕是不能问。没给自己来电话,那自然也不可能问沈楠。从头到尾,不管是传沈楠看上马均田了,还是马均田跟沈楠提亲,她都避让开了,也没打听。 这种不搭理的沉默,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沈楠今儿冲动之下说了不合适的话,未必没有生气谢荣的原因在里面。要说沈楠和谢荣的关系有多亲密,这个真没有。如今的各种联系都不方便,更何况之前。沈楠在国外就是五年,不可能跟国内的谢荣有来往的。更何况,回国之后,谢荣跟着马均田在任上,沈楠一直在这边的医院。他们俩的交集就是上中学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县城里呆过。那个时候谢伯伯事一县父母官,而沈楠的父亲是军官但是没带家属随军,就是那个时候的时间线是重合的。后来沈楠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在医院。而那个时候谢荣嫁人了,在马家。 他们是成年以前又过几年的重合,一直到谢荣离婚,这十数年都没有往来。若不是一个父母是一个圈子里的,两人就是陌路了。 沈楠被叫去看诊,那个时候最多事迁就谢家。跟谢荣论朋友,说起来,单纯的朋友关系是从谢伯伯没了之后,觉得谢荣其实还行,咱们能当个朋友处处。 可饶是这样的朋友,沈楠在这次的受伤害事件中,大概觉得最受伤的是我需要你这个朋友的时候,你躲的远远的。 林雨桐就问谢荣,“流言你知道吗?” “知道!”谢荣这么说。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这样,你现在去医院,处理一下事情。以后,找机会多找几次沈楠,哪怕给沈楠送点好吃,顺路过去的时候,跟她在医院里转转,说说笑笑的……跟以前一样……”只要你们保持常态,什么流言都破了。 谢荣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小桐,沈楠真的对钧田没有意思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林雨桐没再说任何一句话,‘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自来的理论就是这样的,人们总说,大家说她,肯定是她哪里不好了。要不然,怎么不说别人就说她呢? 非要说谢荣怎么了?可谢荣大概也觉得很委屈吧! 那就别说了!林雨桐起身,直接往外走,还就去医院了。她找院长,“谢伯伯跟我有恩呀,我想自己出钱,多请几位专家。说实话,谢伯母的性情属于大变了!以前的她从不这样。我想从京城请各方面的专家来,详细的给谢伯母诊断诊断,看看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如果是因为谢伯父的去世,导致精神创伤,我觉得再贵,也应该请心理医生干预。” 这个……咱可没法定呀! 院长就给保健组那边打电话,跟保健组的组长一起来的还有谢荣,谢荣还以为自家妈有什么大病呢,结果事小桐想请更多的专家来。 谢荣的脸涨的通红,“不用!真的不用。” “谢伯父当日对我和四海多有关照,怎么能不用呢?你要跟我见外吗?”林雨桐拉着谢荣,跟保健组的组长道:“您也跟着熬着,熬来熬去,情况复杂的老治不好,那就不如另辟蹊径。” 是呢!没病,非动不动就晕了,保健组人家也很忙的。多少情分也经不住这么耗呀! 人家就点头了,“林作家提的这个方向,确实是个新方向。西医上很多新的概念,都很有道理。别的大夫倒是罢了,能做心理咨询的大夫……请几个专家也行。” 院长心说,这瞧心理病的,不都是精神科的吗? 行!请吧! 从京城请了三位大夫,一位是美国来讲学的名医,两位是留洋回来的博士,桐桐给人家的差旅费是一天一千美金。 这件事几乎是瞬间在圈子里传遍了。 马均田开完会的时候就听说了,然后给家里打了电话,“妈,你知道说的那个再婚的对象,要是人家有时间,叫人家来一趟,就当旅游了,我想见见。跟人家好好说,我这边实在是忙,走不开。” 怎么了?出事了? 马均田把事说了,电话那边就说,“你这么一弄,叫人家沈楠不是很难做人?” 怎么会难做人呢?只看相亲的这个姑娘是不是个明白人了,“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先叫人过来吧。” 行吧,“这个小桐的性子呀,我是真喜欢。谢荣妈是处处都摆老谢在世时候的恩情,摆呗!人家孩子在她病的时候管她了呀,管的实实在在的,花重金在她身上了,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话说。”花重金请仨精神科专家,谁信你没精神病呀?!人家啥话也没说,事做的光明正大,你怎么着吧!想拿捏人?捏到铁疙瘩了吧!当真不怕闪了她的腰。 这么说着,就问马均田,“谢荣呢?叫谢荣跟沈楠一起去医院,多转转……” 谢荣要是肯去,那也就不是谢荣了。 马家妈妈就很不高兴,再也没说别的,直接挂了电话。 马均田这才往医院去,人家专家说的有理有据的,正在那里询问谢荣这个家属呢,“有没有发现老人有一些情绪的大变化,比如特别的伤心,特别的沮丧,情绪特别的低落……” 有!有吧!经常吃不进去饭,然后躺在床上落泪。 “有没有过度的恐惧,或者是担忧某一件事,以至于注意力只在这件事上,都觉得到了活不下去那种程度?” 有!有吧!就是自己婚姻的事情上,感觉不能跟马均田复婚,她都要活不下去了。 “在跟人交往中,有没有好端端的,就跟以前的朋友甚至于亲戚不来往了?” 有!有吧!就是以前旧圈子,婚丧嫁娶过生日,她不再积极参与了。 “有没有觉得她有一些过度的愤怒,甚至于敌对,乃至于暴力的倾向?” 有!有吧!经常怒不可遏,看见谁都不顺眼,总把人往坏处想,长这么大没打过我,但是……最近打我了。 “有没有变的好像很病弱,不是喊这么疼,就是那里不舒服,总觉得自己病了。” 有!有吧!经常就是唉声叹气的,不是头疼,就是说没精神,想躺着。 三个专家对视一眼,然后非常严肃的跟谢荣说,“这就是精神障碍。” “啊?”谢荣愕然的睁大眼睛,“你说我妈精神病了?” 对!精神障碍就属于精神病的一种。 谢荣颓然的坐下,“我还以为我妈怎么了呢?对我爸的没了的事,我还当她不甚伤心,原来不是不伤心,是打击太大了。” 是的!骤然的某些刺激,是会造成精神障碍的。 “那这能治好吗?”谢荣看向这三个大夫,“能治好吗?” 这个不好说,精神世界是非常复杂的,只能说要好好的疗养,要好好看护。 马均田就说谢荣,“你还要上班,看护不好。要不然,找组织谈谈,看能不能去疗养院呆着,你按时去看望,暂时安静的治疗,不要被外界环境再刺激了。” 谢荣看病房里躺着的母亲,然后点头,“我从来没想到这是病了。”然后扭脸看桐桐,“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干嘛这么客气呀!”桐桐就道,“以前谢伯母温柔慈祥,后来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心里就老不踏实。瞧瞧,果不其然!” 然后后勤部门给联系了条件特别好的疗养院。 疗养院并不是说关着疯子的地方,那真的就是疗养院。级别不够想去疗养还排不上!于是,谢荣一说去疗养,谢母很满意这个被重视的安排,真就去了。 然后大家才知道,这个特别难缠的老太太,被疗养了。 冯主任听说的时候真的是愣住了,她都觉得该重新审视林双朝了。毕竟,他闺女这办事风格——太那个了! 第 962 章 流金岁月(93)三合一 淘金岁月(93) 太哪个呢? 太能洞悉人心人性了!若不是摸透了谢母、谢荣乃至于马均田的性格,事情都不会是这样的。 她请的是心理专家,可没说请精神科的专家。她负责出钱,请人的是医院和专家组。其实诊断成什么样,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叫大家觉得她的行为是反常的。许是受刺激了情绪大变了,仅此而已。事实上,谢母确实是跟之前判若两人,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这种情况下,想办法心理干预,不应该吗? 应该。 自来专家组也没有精神科的大夫,这也是事实。 而请来的专家问的问题跟精神科有关吗?冯主任听保健医生说了,医学上关于精神障碍的定义就是那样的,谢母的症状每一样都是相和的。 这些谁最清楚?谢荣最清楚。小桐能跟谢母见几面?相处多久呢?从谢荣说的那些症状上来看,医生给的初步判断不是瞎说的。 但是马均田呢?马均田不会叫事情往更难看的发展,他会找个体面的去处,把老谢的情分兜在实处。关键是,不能叫谢母再闹,那只能是个特别体面的去处。 别的时候提去疗养,这是个非常过分的要求。你没这个级别,偏要这个待遇,这不是一般的没分寸。但悲伤过度,需要疗养,就是个可以争取的点。于是,给谢母争取了这么一个地方。 而谢母很乐意被这么安排,没哭没闹欢喜的去了。 于是,事情办了,目的达到了,但其实事情的结果是很体面的。 为什么说,从这事上看,得重新审视林双朝呢?因为会干事的不算难找,但既会干事又会琢磨人的人,就不好找了。越往上,越得注重两个字——用人。 一个人把事情是办不完的,用好了人,事就好办,就是这么个道理。 了林双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林双朝看着自家闺女,嘴角不停的翕动,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办事——太凌厉了!”一旦想干什么,必是不给对方任何一个回旋的余地。说是一击毙命也不为过。说实话,这种人为将比为文官更合适。看着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却不想她是个胸有猛虎的。 这不是太凌厉,“而是快刀斩乱麻!她纯属是瞎裹乱。我想着,之前的流言,跟谢伯母怕是有关的。流言起了,谢荣不闻不问还有理由,可以谢伯母的性格竟然没有找沈楠说,回头去想,这不奇怪吗?她若真的脑子转过来了,其实我也不会把她往那个方向去想。可看她之后办的事,那她一听说流言,什么表示都没有,才奇怪呢。为什么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流言从哪起的呢?除非很多人都不好说是她,大家默契的看在了谢伯伯的面子上选择了保护她。这种事能闹到冯主任来问我,可见跟她说这事的人必不是一般人。” 谁没事跑到省一号夫人耳边嘀咕这个去呢?叫吴秀珍,吴秀珍都不会去。说人是非,这给人的印象太坏了。 除非此人什么都不在乎。 “一个老太太,闹成那个样子……回头闹到咱们家,更难堪了。那就不如去她想去的地方,养着吧!海滨、阳光、沙滩,她呆一呆,养一养,在那里她得收着性子,时间长了,她的这些不正常,自然就变正常了。那时候时过境迁,不妨碍什么了。” 吴秀珍在边上插了一句:“谢荣那孩子又不是真傻,回头就该反应过来了。你们这还怎么处呀?” 但愿她不只是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还得反应过来她母亲到底做了什么。 是的!谢荣反应过来了,收拾母亲的床铺的时候,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张报纸。报纸上有一张图,是马均田去医院看望受伤矿工的照片。他站在中间,看着病床上的病人,病床的另一边,院长的身后跟着的人正是沈楠。 沈楠不是外科大夫,她其实是没资格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的。 这报纸当时也看见了,当时就觉得沈楠混到这样的场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后来一听说沈楠对马均田有意思,她才觉得有几分明悟。能为什么?不外乎是真的对马均田有意思罢了。要不然,人家为什么不说人家就说她。跟马均田一起工作的女性也不少,怎么不见闲话呢? 后来沈楠说高升了,请吃饭。可沈楠是什么时候高升的呢?是在这张图片的拍摄之前呢?还是之后呢?沈楠没说,只说是升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在拍摄照片之前高升的,那时候怎么不说请客的事呢? 所以,只能是在这照片之后,她高升了。 那她当时不还是奔着马均田去的吗? 妈妈当时怕是看到这张照片也很生气吧,于是有了流言。可她没想到,马均田是一个特别有决断,在有些事上绝对不会受人裹挟的人,竟然真去提亲了。虽然沈家拒绝了,但是,沈楠若是有心,这事难保不成。妈妈这才去找沈楠大闹了一场。 事情的本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拨通了电话,问以前负责自家爸爸的保健医生,“你知道沈楠什么时候被提拔的吗?” 那边说了个日子,大概是忙着呢,没说多余的话,就挂了电话。 谢荣看看报头上的日期,当时就狠狠的闭上了眼:误会沈楠了!沈楠提拔是在这张照片之前的三天。她作为领导层,是必须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 她一下子明白了小桐的愤怒,怕是小桐猜到了,这事是自家妈做的。 按照这个方向去想,她也懂了。马均田不是诚心去提亲的,他就是单纯的为了叫沈楠和沈家好做人的,这是马家和马均田能办出来的事。 所以,从始至终,马均田和沈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狠狠的拍在报纸上,没事刊登这个照片干什么,没事也弄出些事来。她咬牙切齿,磨蹭到晚上,还是拨通了小桐的电话。 小桐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向来是已经睡下了。 “是我!”她靠在沙发上,这么说。 林雨桐‘嗯’了一声,问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就是一个人突然有点不习惯。”谢荣说着就坐起来,“要不然你开车出来吧,咱们去喝点酒。” 秋里了,这大晚上的,自己都睡了一觉了。桐桐就说,“总得慢慢习惯的,不能总喝酒。谢伯母是去疗养了,那边养一养,精神好了,你接回来也就是了。趁着难得的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晚上怎么过不行?”她打了一个哈欠,“不早了,赶紧睡吧!我舅舅最近住院,我得来回的跑,困的很。” 哦!好的。 电话挂了,谢荣听着电话那边的盲音怔愣了良久。缓缓的把电话放回去,再想给沈楠打个电话吧,手放在摁键上良久,到底是放弃了:算了!就这样吧,打通了又能说什么呢? 桐桐真的在跑医院,不知道舅妈是不是怕她儿子闺女来了,不掏钱不好看。反正说了几次,也不说叫吴家兄妹来。不是说儿媳妇身体不好,家里还有孩子,离不开人。就是说外孙子病了,女儿来不了。 那怎么办呀?就林雨桐不用上班,天天带着吴秀珍往医院来。各种检查做完了,结果沈楠带着好几个专家进来了。 “你怎么上班了?” 沈楠就笑,拍了拍她,意思是等会子再说话。她先看舅妈,“这几位都是省内乳腺疾病的专家,给会诊一下。” 好啊!好!诊吧。 吴秀珍让出位置,不住的盯着。等检查完了,连同家属一起跟去了办公室。怎么一个治疗办法,总得拿出来吧。 就有位老专家,林雨桐在专家组见过。人家就提议说,“可以用中药试试,若是家属不放心,可以住疗养病房,以三个月为期限。一边服用中药,一边随时检查数据,跟踪病人的情况。若是中药一直喝着,能叫病灶再不扩散,维持原样,这就证明是有效的。可以用中药延长寿命,带病生存。” 这种法子是保守的法子,但沈楠说人家有办法请到能开那样方子的大夫,那就不妨试试。还在医院住着的,天天检查都行。若是中药无效,咱再说其他的嘛! 吴秀珍就觉得很妥当,在不会更坏的情况下,尝试一下未尝不可。这么着人不受罪嘛! 但舅妈不乐意,她就说,“这病不在谁身上,谁感觉不到。长了那么个坏东西,当然是切了放心。我见隔壁病房里人家病人花了八千多把病灶切除了,不好看是不好看……但这不就治好了吗?” 谁跟你说切了就算好了?“之后得长期服用药物,且复发率在百分之三十左右,术后五年内复发概率高,尤其是术后一两年,复发率更高。” 舅妈愕然,这是个富贵病呀!得了就得一直细细的养着,跟正常人再不一样了? 病这个东西,就是这个样子嘛。 林雨桐就说,“你不要有顾虑,不管中医西医,医药费我管到底。” “那我还是想用西医,动手术。”舅妈一脸的为难,看吴秀珍,“要是吃中药,相当于整天的得检查。先是前三个月住在省城,再是一两月一次的往省城的跑……你说着咋过日子呢?我那么忙。孙子得照看,得下地干活……这么麻烦的,那倒不如一次给切干净,平时吃药片片也不要人操心。他干不了啥,但至少不能说家里还得专门有个人伺候他,对吧?” 沈楠再一次提醒,“到了中期,除了切除之外,还需要清扫腋窝淋巴,你要知道,以咱们现在的医疗水平,淋巴清扫想做到干净彻底,是很难的。这会叫复发率比早期切除的复发率高出很多。” 舅妈苦笑,“要是病在身上不切,病人是不是就老害怕了。这一害怕,咋能好呢?但是一切,他自己就觉得这是好了,只是吃点药而已……” 吴秀珍是亲妹子,但这种事的决定权在配偶,在子女。她几次想反驳,但想了想,嫂子说的这个没道理吗?其实人家有她的道理。那怎么办呢?她只能说:“小桐说她拿医药费了,那就把卫国和卫红往医院叫。啥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不能说做这么大个手术,亲儿女不在。” 行!马上就叫。 林雨桐跟人家专家一再道谢,手术还得请人家做。但她心里知道,就是最好的大夫,也不能保证说一定能给你清除干净。 沈楠把笔往兜里一装,跟林雨桐站在门口的位置低声说话,“这就是难处了!病人的心态往往是治疗的关键因素。” 明白。林雨桐转移了话题,“你休你的年假,还偏来干啥?” “一个当大夫的,能给朋友帮啥忙?”沈楠就摇头,“我是一辈子都不想在这个地方给你帮忙的。”她叹气,“人总是要出来见人的!随便怎么议论起,反正是不会说到我面前的,这就行了。医院这个地方,要紧的是业务能力强。只要专业上能力不下滑,谁能把我怎么着?” 行吧。还能说啥呢? 亲舅舅动这么大个手术,能来的都来了。真就是请了能请来的最好的大夫给做的。人家大夫再次给病人的亲儿女说这个手术的后续情况,毕竟要化疗嘛!一是病人回去得养好,二是得化疗。化疗很痛苦,这个得说清楚。这个过程很煎熬,许是家属比病人还要痛苦。 其实不得病的人是不知道有多痛苦的。 就是那句话,病在谁身上谁知道。 育蓉就无法想象,“电视上演的那些……咱也想不来。” 可治疗方案桐桐看了,她觉得她熟悉每一种方案和药品。像是这化疗,其实现阶段医院只能用增大药量的办法来提高疗效,又没有相应的镇呕吐的药物,所以那种感觉真的会是生不如死的。 沈楠跟进了手术室,也最先出来的,只能说,“从手术的角度来讲,手术做的很成功。” 行!成功就行。这个住院会稍微长一点,得一个月左右。 林雨桐每天来看望是可以的,给安排好的病房,也是行的。伺候还得他们亲自伺候。 育蓉和育莲一人给了二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资也就那么些了,有这四百块钱,在医院吃饭和开销就有了。也就是除了来往的路费,没用他们再出钱。这样了,总不能叫我们当外甥女的伺候吧。 吴秀珍就先说,“别守着呢,最要紧的是休息。有变化,医院会往家里打电话的。” 那就都走吧。、 一上车育蓉就说,“卫国和卫红太不像话了,她妈不叫来,真就不跟来。把我舅往城里一扔,算是个什么事?小桐花了那么些钱,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吴秀珍就瞪她:“既然做了好人了,就别总挂到嘴上。再说了,要是嘴上会来事,也就不是那么个老实的样子了。不许言语,周末了去看一眼就行了,剩下的不用管。” 上班的人一周去看一次就行了,但是白天吴秀珍还是会坚持过去的,林雨桐只能给自己开车接送。 添了这么一桩事,添了不少时间。每天再给弄点汤汤水水的给带去,就觉得把悠闲的时间直接给挤压掉了。 可算盼着等出院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是按时来做化疗。来倒是来了,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化疗是怎么一种痛苦。 舅舅太痛苦了,可这种痛苦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舅妈要管孙子,孙子又病了,孩子咳嗽的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下。她休息不好,对舅舅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一张嘴就骂:“你是个大人嘛,又不是个娃!难受你忍着呀!你看你,呻唤个不停……病也给你看了,也给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你说你还要咋?病了嘛,肯定不舒服。不舒服你忍着嘛,还能马上就好了?我就发现你这一有病,就自私自利起来了。只想你自己,你一点都看不见我累不累!跟着你,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在这么下去,你活着,我去死去!” 平时在家烦躁了,她也总是这么叫骂。谁家的婆娘都这个样子。男人好脾气的话,就默默的忍了,不言语。再不行,躲出去就行的吧。真就是常挂在嘴上的抱怨的话,结果舅舅想不开了。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给挂房梁上了。 林雨桐接到电话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秀珍还在给她哥哥织毛衣呢,说是想织一个对襟开的,好脱好穿,结果毛衣没织好,人没了。 “妈……”林雨桐先把她手里的毛线拿了,然后起身把录像关了,“我舅……没了。” 啊? 吴秀珍半天没反应过来,“手术很成功呀!不能这么快复发了吧。” 给把详细的都说了,吴秀珍坐在沙发上好半天不能动地方,“你姥姥姥爷早早没了,我就剩你舅这一个娘家至亲了。” 舅舅的丧事林双朝没去,林雨桐也没敢叫他去。人这一走,林雨桐知道,林双朝后怕了。后怕的结果就是给吴秀珍和她们姐妹三个,订了体检,每三个月一次。而且,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给育才打电话,这个年必须回来。 这忙忙叨叨的,等忙完这一码事,都已经是东飘雪的季节了。再是飘雪,林双朝一催再催,母女四个还是体检去了。着重做妇科检查。 等结果的时候,跟沈楠抽空聊了一会子,这才发现,沈楠交了一个新朋友。 两人正说话呢,听到有人叫沈楠。扭脸一看,是个高而健美的姑娘,年纪应该是在三十冒头吧。这姑娘步幅好大,三两步就过来了,“去办公室找你,才知道你在这边。”说着就看向桐桐,“你肯定是小桐,你的书我看过,作者的简介上有你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伸出手,热情的跟林雨桐握手。 林雨桐回应人家,并不认识。 沈楠就介绍,“这是方向。在妇L工作。” 你好!你好! 方向就低声道:“现在多了很多失足女,你懂的。性-病这个东西好些人不了解,去一些小诊所瞎治疗。咱们的工作就是宣传,跟医院有很多合作的地方,处着处着就熟悉了。才说等你忙完了,想请她给我介绍你认识,结果,这不,咱就碰上了。” 很热情,很爽朗,就是有一个初印象。 结果半下午的时候马均田打电话,说是:“小桐呀,今晚我攒了个局,都给咱们金厂长说好了,你也一定得来。” 好啊!领导召唤了,哪敢不去? 四爷是回来换了衣裳接了桐桐一块去的,为啥事的也不知道。 结果到了门口看到沈楠也才到,今儿这局攒的,什么意思呢? 推开包厢门,马均田已经在了。除了马均田还有一个人,便是今儿才有了一面之缘的方向。 这一瞬间都懂了!怪不得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呢? 沈楠先笑了,“我的马大哥呀,得罚你三杯呀。” 方向就过来拉沈楠,“几杯都成。”然后跟四爷和桐桐打招呼,“其实早想认识你们了,可最近事都多,结果这都碰上了,再不把实话说了,这朋友就没法处了。见谅见谅!”然后跟桐桐说,“我以前总说,马均田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可来了之后才发现,以前是我坐井观天了。之前远远的见过金厂长几次,这样的风度真是太迷人了。” 林雨桐跟着笑,“你夸他,那可比夸我叫我高兴!” 说笑了几句就落座了。 林雨桐眼睛一扫,这是六个座位呀,还有客人? 马均田取了酒开瓶子,扭脸跟四爷和桐桐说,“顺道给你们介绍个朋友。” 正说着呢,包间的门被推开了,“来迟了!来迟了!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林雨桐扭脸一瞧,觉得整个大厅都亮堂起来了。来的是个特别帅的男人!一身便装,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身形挺拔有力,脸上棱角分明。 马均田介绍说,“认识认识,这是冯志刚……” 冯志刚,武|警少校,还有个身份,那便是冯主任的侄儿。 四爷和桐桐隐晦的对视了一眼,顿时有些明白了,这哪里单纯的是给自己介绍朋友,分明就是介绍冯志刚跟沈楠认识。只当认识了一个朋友,接触接触,若是能发展,这是好事。若是不能发展,那就是本可以在一个圈子里玩的朋友,仅此而已! 晚上简单了吃了一顿饭,回来的时候四爷一身酒气,但还是先去林双朝的书房。 他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沈——冯——周。 林双朝的手在沈和周的上面点了点,“你的意思,周领导会去京城?” 四爷就在桌上摆弄,先写了几个数字,而后先把‘一’拿开,又将‘二’放在了‘一’原本的位置。下面的好几个‘三’,他点在这一排‘三’上。 林双朝懂了,她是说,有一个‘三’能放到‘二’的位置上。 而自己属于‘三’中的一个。 林双朝按照位次选出属于自己那个‘三’,摆放在‘二’的位置上。 四爷又摇头,将这个‘三’从二号的位置上拿开,放在了‘一’的边上,然后抽了一张空白的小方片纸摆在了‘二’的位置上。 林双朝看懂了,这是说在别人你争我抢奔着‘二’使劲的时候,自家徐晃一枪,往别处去? 这叫林双朝有些沉吟。随着自家的女婿掌控那么大的集团,这将来级别不会低。翁婿俩一直在一个圈圈里,这是不行的。所以,调动自己是必然的。 翁婿俩都没有说话,两人在书房里跟上演了一出哑剧似得。 但桐桐知道,陪父母住的日子不多了。这次若是能去京城,育材说不定能留在家里陪伴父母了。 但这事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跟谁都不能提。 而四爷在厂里那边是有资格有一套房子的,住过去工作也方便。再加上附属的小学中学,孩子转学过去就可以了。 这段时间,两人偷偷的布置那边,反正就是随时能搬家。 而在年前,马均田发了请柬,再婚了,内部办个茶话会,大家认识认识就可以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必是已经领了证的。 新人出现的时候,冯志刚和沈楠做伴郎伴娘,两人穿的特别般配的跟在后面。任谁看了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呀? 沈楠挎着冯志刚的胳膊,过来给桐桐倒茶的时候低声说,“是不是比你们金厂长也不惶多让?” 瞧那得意的样儿!桐桐也小声问,“合得来吗?” 沈楠轻笑一声,反问:“你说呢?” 去去去!自己偷着乐去。 看着两人走了,冯志刚走哪都牵着沈楠的手,林雨桐也不由的笑了。回过头来,看四爷正跟别人有来有往的说话,右手端着茶杯没撒手,可左右也一直攥着自己的手捂着了,她更笑。 四爷回头看她,“把大衣的扣子扣上。”新盖的小招,总觉得温度不是很高。指尖冰凉冰凉的。 是呢!今儿特别冷。 帮着送完客人,他们属于最后走的那一拨。 方向一边往出送桐桐,一边道:“我们见过谢荣,这里面牵扯到小俊,我们当然会更谨慎。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以前当过兵,后来因伤复员了,生育可能有些妨碍。我们没想着隔开小俊跟谢荣,这件事是跟小俊谈过的。之后又去见了谢荣,总得商量一下孩子的事,叫她吃个定心丸的。也邀请了她来参加婚礼,但是她没来。不过也可以理解。她要是找你,你可以告诉她,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钧田或是我。钧田忙的话,很多事未必顾得上,这就得我来处理。当然了,孩子的事,父母永远是第一责任人。她随时能跟钧田沟通孩子的事,不要因为我们结婚了,叫她有这方面的顾虑。我婆婆的意思是,还是想叫孩子跟着我们。她认为,孩子脱离了父母,终归是有缺憾的。当然了,也是信任我,想叫我跟孩子培养感情。之前跟谢荣沟通过了,我们想把孩子的时间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周一到周五,一部分是周六和周日。谢荣想周六接孩子回去,星期一早上直接送孩子去学校。那周一和周五就我们带了。但她这个人的脾气我也有所耳闻,就怕在这个事情上,她带了情绪。真要去找你了,能劝就劝几句,再不行,我另想法子。” 也好。 事实上,人家方向说准了,四爷和桐桐到家的时候,谢荣正在自家客厅,喝的醉醺醺的。看地上的痕迹,该是吐了,小张才清理过。 林雨桐叫四爷先上楼,自己脱了大衣坐过去,拍了拍靠在沙发上正跟吴秀珍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说啥的谢荣,“怎么喝成这样了?”她说小张,“把那个解救的茶包泡一个来。” 泡了,给撞翻了,死活不喝。 “再倒!” 然后倒来了,等稍微温热了,林雨桐给摁住穴位喂下去了,“好受点没?” 谢荣好似才回过神来,“小桐……马均田这个王八蛋,他再婚了。” 离婚再婚,本也平常。他本不着急结婚的,但是事一件接一件的,他当然会赶紧结婚,直接断了念想。 林雨桐问说,“喝了多少呀?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吧。” 谢荣摇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要是早知道……找了那个一个厉害的,还不如沈楠给小俊做后妈呢?你知道,方向特别有心眼,跟小俊的关系可好了……跟哥们似得!要是沈楠,沈楠就不会!沈楠不会跟我抢儿子。” “孩子那么大了,知道谁是亲妈!方向是当兵的出身,性格外向,跟男孩处的来。孩子跟着爸爸,有这么一个不别扭的后妈,孩子回家也自在,这是好事呀!白天孩子在学校,就晚上那点时间在家还得写作业,算一下相处的时间,其实周末你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些。你就当是给孩子找了个放心的托管,有人接送有人管孩子的学习,周末你带着孩子出去转一转玩一玩,再有半年都上中学的孩子,能不知道谁是亲妈?”桐桐说着就道,“你得这么想,你有房子,有稳定的工作。在单位里没人难为你,凡是不好处理的事情都不会到你手里,工作没压力,机会和奖金这些东西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你的。每天高高兴兴的上班,晚上看看电视美美容,然后睡觉。你不缺权利的庇护,你不缺金钱的开销,周末带着孩子出去随便的开销,没有家事琐事烦心,没有婆媳关系要处理,没有难缠的领导压榨,说实话,八成的女人都羡慕你现在这样的日子。” 好说歹说的,给送回去了。 塞到床上,床头柜的保温杯里给放上温水,关了灯,桐桐直接就走人了。 人一走,谢荣就睁开眼,而后哭了。 她从知道马均田要再婚,几乎是天天给沈楠打电话,但是沈楠再没结过电话。她也去医院找过,每次都说沈楠在手术室,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曾经她也去沈楠家的家属院门口等过,她看见她挎着一个很帅很有气度的男人在路边买烤红薯。男人拿着,她垫着脚尖咬了一口,两人看着很好。 她这才知道,沈楠找到对象了,找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对象,一点都不输给马均田。 那……把沈楠介绍给马均田的事就不成了。 说实话,自己不怕沈楠,可自己有点怕方向。 沈楠彻底的跟自己拒绝交往了,小桐对自己好似没变,但其实是变了的。放在以前,她会把自己安置在客房,也不会叫自己这么着一个人在家的。 所以,随着父亲的离世,很多东西还是失去了。 那就失去了吧,自己也不是没自尊心的人,何苦凑上去呢? 林雨桐还怕谢荣一直揪着这个事不放呢,结果并没有,除了那次之后,再没有联系过,哪怕是电话也没打过。 要过年了,又办了一件喜事。沈楠和冯志刚结婚了,随着这个婚事的举办,林雨桐知道,林双朝到底是要跳出省内这个圈子了。 她关注的是这个,可吴秀珍关注的是,“你看人家沈楠都结婚了!要是育材能找一沈楠这样的姑娘,我做梦都笑醒了。” 然后在念叨声里,育材回来了。 三十一二的光棍汉,等待他的永远是催婚。 连育莲都问呢,“你们那儿就没有女兵?卫生兵?文艺兵?你就没有追一个回来?” 育材整给几个外甥摆弄玩具枪呢,就笑道:“狼多了,哪里能轮得到我。” 哎呀!当妈的心说,你可愁死我了,“长的又不丑,条件都能拿的出手吧,怎么就轮不上了?” 育材哈哈大笑,“人家嫌弃我老呗!” 熊孩子! 育蓉就说桐桐,“沈楠那姑娘多好的,你说你整天跟人家一块,早介绍给育材多好的。你认识的人多,留意些吧!真叫她打光棍呀?” 桐桐切了育材拿回来的芒果出来,“你们听育材在那里忽悠!你看看他带回来的便装,那要不是个有品位的姑娘挑的才怪。” 金明明跟着嗷嗷嗷的起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贼丫头!育材笑着打发孩子,这才道:“抽时间吧,抽时间带回来见见。她做过战地记者,认识的早了。后来又碰上了,交往了有两年了。” 看!我就说吧。 这个消息比什么喜事都更动人,别说吴秀珍了,就是林双朝,一晚上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第 963 章 流金岁月(94)加更 流金岁月(94) 育材被追问着,人家姑娘叫啥,家里是干啥的,今年多大了,干的是什么工作,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些问题。 这也没有不能说的,总要跟家里交代的,“叫麦粒,今年二十九了,以前在军报做记者,过了年该回抽调去电视台做军事节目,父母都是军校的□□……” 不是高官显贵,就是很普通的家世。 “哪里普通了?”林雨桐就说,“这家庭出身的孩子,根底很清楚。她的父母是你的老师?” “对!她爸是我的□□。”育材三十多了,也没那么些不好意思的,“她母亲在我们学校图书馆,比较清闲。小圈子里的属于学者类军人,没有的很复杂的关系网。” “人家知道咱家的情况?” “知道。”育材就说,“入校的档案很严格,当然有什么说什么。刚开始人家还挺有顾虑,后来听了三个姐夫的家庭条件,她父母才同意交往的。” 对!怕觉得闺女高攀了日子难过。可从雷智平到高城,到金家一家子农民看,人家那条件好着呢。 人家家里同意了,林双朝就考虑见了人家姑娘,若是觉得没有大的问题,其实就该自己去一趟女方家,最好再能请个媒人一起,这才显得郑重。 结果大年初五,人家姑娘坐飞机来了。该是育材打电话叫的,四爷应该是说了林双朝工作会有调动的事,这一调动,一家子再想聚的这么齐整,可就不大容易了。 人家姑娘大年初五这不是就来了,育材开着车亲自给接回来了。要论长相吧,挺端正的。浓眉大眼的,见人就笑,瞧着挺温厚一姑娘。 吴秀珍拉着人家的手问家里的事,吃饭的时候林双朝很温和的问工作的事。 不是叫人一接触就很惊艳的那种印象,但是人大多数都是这种人,处着处着就越处越有滋味。 林双朝专门跑沈家去了,找沈楠他爸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个战友,认识麦粒她爸,想托人做这个大媒。 沈将军自己接了,“这大媒我来做,他们学校的校长我熟悉。”当即就拿了电话拨通,那边哈哈大笑,“是老麦家的闺女吗?哎哟!那可是个好孩子……跟我们学校的林育才,那我知道,参加过实战的老兵,战斗经验、指挥经验丰富,又考进军校学习,这样的学员兵拢共也就那么三五个,我认识。这小子,自己上门来就好了嘛,难道我不给做这个大媒?” 中间搭了这么一手,在过了正月十五,老林的调令下来之后,林育才便知道,他可能会分到京城军区。 对于桐桐来说,跟父母分开住,说不上来伤感。在那边安顿好了之后,肯定是会尽快的给育材办婚事的。育材两口子跟父母住,父母膝下不荒凉,这就行了。更何况,育材一离家十数年,父母肯定也想多一些跟育材相处的时间。 先期是林双朝先走了,在农业部门。安顿家里,这个也不用四爷和林雨桐去送,一是育材和麦粒要返京城,而是乔正和司机连同小张,都会随吴秀珍一起走,那就没有送的必要了。 唯一舍不得就是孩子,吴秀珍老想带金明明和金锏去京城上学,“那边的条件肯定好……” 好也不去!林雨桐低声道,“育材两人都不小了,结婚后肯定过会着急要孩子的。到时候照看孕妇,接下来照看孙子。我跟您说,您没空闲的时候。您当跟儿子住能比跟我住更省心吗?” 把育材听的笑的,吴秀珍推林雨桐,“去去去!不放心孩子跟我走就算了,少说我儿子坏话。”说着就看四爷,“四海呀,我们这一走,家里的事多赖你了。这死丫头懒的很,你万事多操心。她要是不听你的,你给我打电话。” “行!如今交通方便,一放假,我们就过去看您去。” 育莲伤感的,其实在省城一直呆着挺好的,一家子守在一起,多好的。这才几年,又散了。这一家子一年齐整的聚不了两次。育蓉 沉默着,大概也是做此想的吧!能在省城就很好了,去京城,还是算了,那是瞎扑腾呢。 不管怎么不舍,还是目送育材带着吴秀珍上了飞机,看着飞机从头顶飞过。 雷智平就说,“当年娶媳妇,也没想到老丈人能走到这一步呀!”真就是觉得在小地方有点人脉关系咱就很知足。 高城叹气:谁说不是了。在学校谁不知道自己的背景,自己现在是学生处的老师,有级别的那种。这要不是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自己还是厂里的工人,而今两月发不下五十块钱来。 送完人,干啥呢?搬家吧!这个大院再进来的概率就不高了。把一些暂时没有带走,也用不上的,先放到附近那套三居室去,然后把家里给打扫的一尘不染,叫王主任来,咱把房子交过手。 住在这里的是高升了,真没人急着催的叫搬家的意思。结果人家是一天都不呆,说走就走。该走的程序走完,真的就走了。 这次搬去的地方就比较偏了,比较靠近工业区,但又不完全属于工业区。这一片是用轴承厂的地皮给人家置换来的,一水的高层建筑。属于四室两厅双卫的格局,一个主卧,两孩子一人一个卧室,另外有个书房。 育莲和育蓉他们肯定得过来认个门的,还别说,进来一看,是规划的好。不管是户型还是装修,都特别好。说实话,比住在大院里舒服。大院里都是老楼,而且都是简朴为住。说实话,那地方除非重新盖,否则真没那么舒服。当然,独院,有菜园子,生活比较私密,这是优点。可其他的,真不是。 这房子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装修,真装修到人心坎上了。 行!认识地方了就行,慢慢拾掇吧。 连一顿饭都没吃就散了。 四爷得再回去接俩孩子放学,明儿就去新学校。 开学才没几天,这就要换学校? 对! 金明明在车上就靠在椅背上,不开森。 “有要好的同学,还能电话联系。” 不是谁家都跟咱家一样,有电话可用的。说着想起来了,“咱家的号码换了吗?” “你姥爷用的电话直接停了,会换个号码。咱家的号码没换,挪到新家了。” 那还好!那还好。 一路上都不高兴,结果一拐进主街道,金锏就喊他姐,“姐,看见了没?外面小摊上有卖臭豆腐的。跟咱们镇上的集市似得!” 金明明急着把车窗摇下来,甚至能听到叫卖声: “羊蹄子,卤羊蹄子——” “米线——麻辣米线——小笼包子——肉夹馍——炒凉皮——孜然夹馍——” “醪糟——鸡蛋醪糟——” …… 这种声音不绝于耳,金明明兴奋了,对的!住在大院里什么都有,就是听不到这样的声响。想吃这玩意都不知道出了门朝哪买去。 然后就见爸爸转了方向,从路边的小摊位中间开进去,进了一个高层小区。 金明明乐了,“今晚不做饭,我想吃麻辣米线和孜然夹馍……” 金锏呢? “我喝醪糟吃小笼包子。” 成! 甚至都没有上楼,书包还在车上扔着呢,只在楼上喊:“妈——去门口吃饭——” 住在半层上,就是离地面有点高度,这个位置就相当于在窗下喊了,能听不见吗?窗户一开,就看见俩孩子仰着头朝上看呢。 “这儿呢!看那个高干什么?” 金明明嘻嘻哈哈,“妈,吃米线去吧!” 孩子更喜欢这里的烟火气!林雨桐抓了羽绒服就往出走,四口溜达出去也就三两分钟,大冷天的穿的臃肿的老板娘,大声的招徕生意。有认识四爷的跟四爷打个招呼,朝林雨桐笑笑。反正房子分下来好长时间了,都知道金厂长不在这里住。现在这意思是搬过来了? 四爷和桐桐对这些饭菜不是很有胃口,站着边上等俩个孩子吃饭呢。金明明吃了一碗米饭,一个孜然夹馍。金锏喝了一碗醪糟一笼小笼包子,觉得没饱,看见人家吃馄饨,还再要了一碗馄饨。 咋就吃的那么香呢。 就这还在路过的烤肠摊位上买了两根烤肠,又买了两份臭豆腐拎着,打算回去加一顿宵夜。 桐桐问说,“回去喝点水该写作业了。”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作业!”换学校了,还写什么作业?反正老师又不会追来检查。 林雨桐:“……好吧!那就别写了。” 如果说外面的热闹繁华叫俩人兴奋的话,家里面更叫人兴奋。家里是一种现代感,但是那个大院,处处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厚重简朴。 比起来,这里更明亮,更舒服。坐在这个沙发上这个弹性是可以在上面蹦跶的。 听!楼下一群小孩尖叫着玩,跑这边跑那边的。这跟那个大院的氛围孑然不同。金明明趴在窗口,朝外喊:“啊——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石书J就在楼上住着呢,正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摇啊摇的,打盹着呢,猛地一嗓子就钻上来了,把人吓的好一个激灵。 谁家的孩子?这个小嗓子!他起身拉开窗朝外一看,哟!楼下伸出个小脑瓜来,胳膊也伸到外面扑腾扑腾的。怪不得金厂长说他得住在最下面。家里要是住孩子,换自己住下面的家只脚步声自己怕是都受不了呀! 他在上面故意逗孩子:“这谁家的姑娘?嗓门真亮!” 金明明抬头就朝上看,“您嫌我嗓门大不?要是不嫌,我就是您家的。” 这么自来熟呢?小金那么个一板一眼的人,养个闺女像个活猴儿似得。 可不是活猴儿吗?环境一自由,金明明像是回到了花果山,欢脱的都压不住了! 第 964 章 流金岁月(95)一更 流金岁月(95) 搬新家了,这个那个的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办一下乔迁宴。 这样的身份,办什么乔迁宴呀? 不能办的!要不然大家都难受,送不送礼,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难。 这一不办乔迁宴,那人家就零零散散的上门。 先是四爷一个单位的,这个送一盆绿植,那个送一套餐具。来了都是心意,对吧?这就是不能拒绝的礼物了。行!都收了。以后人家有事也得这么送。 回头像是方向、沈楠,还有常青山这些人,因着电器公司的事,自己跟常青山用不上那么见外。常青山来送的当然不是电器,而是两个手机。 哎哟!还真没注意,可算是有这玩意了。方便多了呀。 客人一拨一拨的,可最叫人意想不到的客人是谁呢?是毕家的人。 这天,王主任才走。他是来送了几个适合做保姆的人的资料来的,他们后勤事务上有这一方面培训,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有些人没有合适的去处,不是能力不行,是其他方面不合适。林雨桐从里面选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姓楚,跟王主任说好了,说是能来试试。 跟王主任相处,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人家是打着祝贺乔迁来的,送了个小小的摆件,顺道的,说是手里刚好有几个人要找雇主,问需要不需要人。 人家这个事办的,咱得领情呀。 林雨桐特别高兴的选了一个人,然后想着哪天把厂里新出的电饭锅和高压锅选一个,给人家王主任送家去。 跟人家平等交往嘛,人家帮忙了,咱得承情。 这边才把王主任送到楼下,看着王主任上车走人了,从对面的楼下调头转过来一辆车,这车肯定见过,不能装作看不见。结果车到了跟前,是毕家的大儿子和儿媳。 大家都认识,之前俩孩子还在一个班。这进进出出的,不熟悉吧,但绝对不是陌生人。沈楠请客,人家去了,面上大家都挺热情的。 那人家现在来了,只能高高兴兴的迎了。 毕家的儿媳妇叫吕清雅,车门子才打开,人还没下来呢,就笑道:“小桐,你说你们真是的,要搬走,是一点也没跟人言语。” 要走之前,林双朝已经带着四爷挨家挨户的告辞过了。 林雨桐只笑:“也没搬远,总也能见到,劳师动众的,就没打扰。快!家里坐。” 毕家的大儿子叫毕元孚,在博物馆工作,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这会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笑道,“那边住着固然是安静,但要论起自在,还是这样的小区自在。” “我家金明明也嚷着自在,拿着钱出门就能买到想吃的,且高兴着呢。” 带着两人往家里去,吕清雅就说,“我们家圆圆回家就哭,说是金明明走了,在班里她都没有要好的女同学了……”说着话,就进了家门。一进门,吕清雅就道,“这环境,我都想搬出来住了。” “坐!”林雨桐请两人坐了,又倒了茶给两人,“今儿没上班?” 吕清雅指了指毕元孚,“就他们那个单位,清闲的很。别说一天不去,就是三五天不去,又能怎么着?” 林雨桐就摆手,“话不是那么说的!而今一再提第三产业,可见旅游的重要性。旅游,要么看人文,要么看景观。景观得看自然条件,但人文,却得看咱们这些文物工作者,这个工作在而后,可不是一般的重要。” 吕清雅马上道,“这个行业重要,但也不是他重要!他这个人呀,特别没劲。不过这说起旅游呀,这个行业很多人都看好。我的几个朋友还说要过来,看看咱们这些的山呀还是什么自然景观,当地有没有引进资金的念头,要是想要发展旅游,人家是肯投资的。” 林雨桐给两人添茶,“那这可得好好看看。我虽是本省的人,但就是从老家的镇子上到省城,哪里也没去过。各地的交通情况也不甚清楚。不过,听人说,省里要办什么招商会,说不定哪个地市就把自然景观当成招商的一个项目也不一定。若是能请些有投资意向的,不妨去看看。” 吕清雅一下子就明白了,请人去看,这是最合适的途径。既支持招商工作,又能合理的跟当地政府接触。做生意嘛,那句话怎么说的?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怪不得很多人都说,可以跟小桐接触接触,那是个妙人。 果然,这是个大大的妙人。 “等我朋友来了,我请你作陪。” 林雨桐可不愿意作陪,你这些朋友各个都是有来历的,你们想搞旅游投资,这里面的水也很深,掺和你们那个事干啥?她就说她的难处,“你知道的,我的小说改编了,拍成电视剧,人家喊我过去看看……” 其实并没有!合作熟了的导演,知道自己的脾性,自己也知道导演的水平,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但是,拿来借口搪塞,是足够的。 不是说跟人交往不交心,实在是这个吕清雅办事有点没分寸。她说她的朋友投资,敢问她在里面占不占股份?必然是占的。只是明暗的差别而已! 关键是,他们这种是要跟当地合作的。跟纯粹的民营实业还不同。 她要真是说,几个朋友想做生意,赚几个零花钱,那其实常青山的电器公司是需要很多配套产业的,也是实业性质的。这种实打实的生意,牵线搭桥的话,这不是不行。可她想弄的这种,林雨桐觉得他们的目的本身就不纯。 大好河山那么多地方,南边的山水更好,更容易发展旅游,跑北边干啥来了? 因此,她借口电视剧后期制作时间紧,推脱了。 “另外,出版社一直在催稿,是一些历史人物传记类的小说,最近还真有点忙。” 这样啊!那确实是挺遗憾的。 两人没多坐,林雨桐也没留饭,然后把人送到楼下,看着车从眼前离开。 车上,吕清雅朝后看看,“你看看人家,那钱赚的多放心呀。不仅没牵连长辈,还帮了长辈不少。那兄弟姐妹,家里的亲戚他们都关照到了,自然就不怕有人打着林领导的旗号干什么事了。我就说,咱们不用跟过来,只要朋友在这边有生意,咱们才方便。可你呢?你是非要来,整天守在破博物馆里,能干什么呀?” 男人只开车,任由她嘟囔,也不言语。 到了家了,吕清雅下车,毕元孚却没下去,“你回去吧,今晚上我不一定按时回来。” 又不回来?爸问起来我怎么说? “实话实说嘛,那古建筑维修,重新上彩绘,那是细活,出去三五个月都是正常的。”毕元孚就说:“车上有行李,我要是想下去看看古寺佛塔之类的,跟着我们单位的专家就走了,别总找我。” 吕清雅咬牙切齿,到底什么都没说。 等四爷回来的时候桐桐还问呢,“毕家的儿子你接触过没有?好像不太爱说话,不过那个吕清雅,很能折腾。” 四爷摇头,“有些场合见过,不近不远。怎么了?” 也不是怎么了?就是两口子很不亲密,只坐在那里的姿态就能看出来。 连这你都看出来了? 四爷能怎么说呢?这个毕家的儿子自己倒是真见过,身边从不缺女人。他也不大避人,反正是你情我愿的事,在小圈子里一时传为趣谈。 男人嘛,酒桌上难免说这些事。但是回家来,跟桐桐说这个?他怕桐桐把自己的社交圈子清缴一遍。 于是,赶紧表态:“那咱管不着人家这个事。”然后,果断的转移话题,“保姆还没找到合适的?” “明儿来试试。”桐桐说着,就说起王主任来的事,而后话题又绕回来了,“搞旅游,这个毕家的儿媳妇其实是很有眼光的。” 这怎么还绕不出去了?四爷再往一边拽,问起来厂里都有谁家来了,谁家没来。 这回给拽回来了,“我还正说问你呢,就康厂长没来!你不是把人给调到总厂主管人员管理吗?按说是权利大了呀,怎么像是把人给得罪了?” 四爷就笑,“这老头子,很倔强!这是觉得把很多工人转为合同工之后,看着工资是高了,可工作强度大了,要求的工作效率更高了……关键是,怕合同工将来老无所依。” 林雨桐:“……这不是一个企业领导该考虑的问题。要求企业改制,这必然是社会层面上会给予保障。” 对!他理解这一点,但是他觉得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等到社会保障跟上来了,再去改革也行。 “可问题事财政拖不动这么大的包袱了呀。”然后就为这个生气,一直到现在? “他觉得合并之后上马的新项目,企业马上就会转亏为盈,那么肯定是负担的起的。”四爷摇头,“因此,在这事上又较劲了。” 跟着这种不谋私利的犟种老头,一点法子也没有,“要我改天上门去吗?” 四爷摇头,“随他去!特种钢材马上上马,忙开了他也就顾不上别的了。” 也是! 桐桐一边跟四爷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一边收拾今儿客人带来的礼物。结果从吕清雅带来的纸袋子里取出了:“睡衣?” 是的!是丝质睡衣,一看牌子,是进口货。 这玩意现在在省城不好买到,但再不好买到,咱也不是闺中密友,送睡衣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林雨桐就说,“知道吕清雅的娘家什么情况吗?这人办事真叫人一言难尽。” 四爷:“………………”围着这个事没完了?他特别严肃的说,“毕省主管企业这一块,咱们还是跟对方私下少些来往。这跟谢家还不同,当时谢省是主张提拔我,有这个前提在,又住的近,来往不可避免。但是跟毕家,不用过于亲近。” 林雨桐拎着睡衣,左右想想,还是没想通四爷的逻辑点在哪里。但他的表情那么认真严肃,她还心说,是我还有没领悟到的东西吗? 然后就听四爷说,“没事,想不通就不想了。”他再打岔,“不是说炖了鸽子汤吗?好长时间没喝了。” 哦!对了,我的汤!去盛汤的时候她还琢磨呢,他说的那个事,这前后之间都是啥逻辑呢? 端了汤出来,给了四爷一碗,才想问呢,四爷一手接了汤碗,一手揽着桐桐的腰叫坐在他的腿上,“咱俩喝一碗。” 林雨桐:“……”想问啥来着?忘了!忘了就算了,“给孩子把汤端进去我就来。” 好啊! 给两个孩子端到房间,一人给了一小碗,放在边上,凉了就能喝。 金明明嘴里含着糖,椅子不好好坐,脚非要跟屁股一起搁在凳子上,那膝盖耸那么高,下巴放在膝盖上,以一种蜷缩着的姿态在写作业。左右拿着魔方在手里盲转,瞎转的,不是她牛到随便一扒拉就转好了,是她左手闲着呢,没处放去。练习册就那么斜着放着,右手拿着一根圆珠笔,在练习册上划拉呢。嘴里念念有词,“等于几?等于几?四分之三你滚蛋,你是坏蛋我不跟你玩。四分之二你站一站,给你一拳缩一圈,变成二分之一真顺眼呀嘛真顺眼……” 林雨桐:“……”算了!拿这种孩子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样子每次看见都想抽她,但是她用她的姿态她的逻辑做的还挺认真的,那就这么着吧!不就是嘴不闲着吗?只要考试不出声嘀咕,那就没事。 金锏呢,已经在看闲书了。 汤给放过去,她问说:“你作业完了?” “完了!” 林雨桐一扫,这生字才抄了一遍。一般语文布置作业,怎么不得抄写个三遍五遍,然后听写一遍吗?你就这两行,然后完了? “我会了。”金锏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我会了为什么要多写,“这是我默写的,我对照了,都是对的。”这字我早会了,我看了那么多书,那么些字反复的出现,我还记不住,是傻子吗? 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应该完成。” “我姥爷说只要会了,就不必浪费时间再机械的重复。”金锏指了指客厅的电话,“不信你打电话问姥爷。” 林雨桐没问,林双朝确实说过这个话,她关心的是:“明天你们老师要是检查作业,你没完成,怎么办?” 罚站呀!我站后面去就好了。 林雨桐:“……”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我都无言以对。不过,也行呀,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觉得能承当后果,那你继续。要是实在罚站的扛不住了,也就知道该乖乖的完成作业了。 不过这一般的孩子,都挺要脸的。被罚站羞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头都抬不起来的孩子大有人在吧!反观金锏呢? 这算是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要脸? 第 965 章 流金岁月(96)二更 流金岁月(96) 门铃响了,桐桐才睁开眼。 昨晚折腾的有点激烈,今儿早上不想起。 大概是跟老人住在一起顾虑多吧,昨晚就奔放多了。四爷早上是咋起床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没起。 孩子也不盼着她早起。家里的饭再好吃,还是贪图新鲜,觉得外面的小摊位上的饭瞧着可香了,想去试试。 于是,人家爷仨起来了,洗漱完,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四爷带着孩子去外面吃早饭去了。 这会子门铃一想,抓了睡衣套上,给开门去了。 是个四十多岁的很利索的大姐,“是楚大姐吧。” 楚大姐有些讷言,“是……是我!” 王主任说过,楚大姐一紧张就结巴,在大院里,去谁家这也不行呀!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有些身份。她这么一磕巴,瞧着就不像样。 但自家用就无所谓。 “来,快进来。”林雨桐指了指柜子下面的鞋,“新拖鞋,那个就是你的了。” 嗳!嗳!她换了鞋进来,林雨桐又给指了指围裙和各种工具,“就跟自家一样,看着拾掇就行。” 家里很整齐,什么都是新的,其实这是最好处理的。人家主人的习惯就是这样的,擦干净了,原模原样放回去就行吧。 林雨桐指了指书房,“你先收拾书房,我去梳洗,随后我要用书房。” 好! 林雨桐洗完了,书房还没收拾,但是餐桌上先摆上了饭:一个煎蛋,一个煎火腿,一片面包,苹果半个,边上一杯温水。 楚大姐指了指,“才起……还没吃早饭吧,你……你先吃,我去……去打扫书房。” 林雨桐点头,家里能快速的弄出来的食材也就这些了,这就很好了。不只是一味的打扫,干活,而是在真的会照顾人,“不那么着急,能用就行,不赶时间。打扫一半都没关系,回头有时间了再收拾也一样。” 好! 等林雨桐用的时候,书桌地面都是干净的,也是规整的,就是书柜这些没擦而已。 晌午了,只自己跟她两个人,她做了一碗阳春面,一荤一素俩菜,味道很好。但就是一点,再怎么说都不跟主家一个桌上吃饭。她红着脸:“……我不……不自在……” 那就不强求了。 林雨桐觉得人家可以,又给了钱叫去买菜,家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日用品,帮着添置也行。吃了饭,她收拾了厨房,桐桐睡午觉的时候人家就出去了。回来小本上账目清清楚楚,单价是多少,买了多少的量,花了多少钱,总共花了多少钱。你给了我多少,我这应该找回多少,都标注的清清楚楚的。 林雨桐跟她定的每月三百工资,随后大家涨工资,这个工资再涨。不住家,不管住,每月三百。有事可请假,每月该干多少天,该休多少天,若是没休,那就是加班。加班的工钱翻三倍。 晚上俩孩子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这是来咱家帮忙的,叫楚阿姨。” “楚阿姨。” 楚阿姨紧张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洗手……吃……吃饭……” 金明明顺势把书包给楚阿姨,“阿姨帮我放一下,我急着上厕所。” 金锏打岔,“楚阿姨,闻见鱼味儿了,做鱼了吗?” “鱼肉……好消化。”楚大姐指了指厨房,“能吃鱼不?” “能!”金锏往里面跑,“我们不挑食,给什么都觉得好吃。午饭在学校食堂吃的,那饭太难吃了。” 楚大姐松了一口气,最难伺候的其实是孩子。孩子要是吃不顺,人家也不能用。孩子也最爱认生,跟孩子处不好,也干不长。 俩孩子利索的过来吃饭了,可一坐到桌前,金锏递了个空碗过去,金明明夹了几块鱼肉给送厨房,又取了空碗出来,“阿姨你吃吧,下次您把鱼剁成一节一节的清蒸,从中间取一块给您留着,剩下的摆盘肯定看不出来。” “我不吃没关系……” 那可不行!金明明把空碗涮了直接拿出来递给金锏,这才吃饭。 清蒸鲈鱼、清炒的小油菜,一盘肉炒蒜薹,再一份黄瓜炒蛋,汤是冬瓜虾米汤,清清淡淡的一顿饭。其实俩孩子更喜欢口味重一点的饭菜,感觉回来之后要是不能吃点好的补充体力不行。 金明明的运动量大,金锏被罚站,可站着本身就是一种锻炼。 四爷问这小子,“还想继续站着?” “等考试吧,只要考试我考的好,老师就不检查我的作业了。等我回回都考的好,老师就再不过问我的作业了。” 嗯!这话很有道理,那你继续坚持。 吃了饭,俩孩子写作业去了。桐桐跟四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门铃响了,是石书J下来了。 “没耽搁你们吃饭吧?” 没有!没有!您请进。 老石笑眯眯的进来了,四爷就把人往书房请,这分明就是有工作要谈。 楚大姐指了指茶叶柜子,问桐桐,“什么茶?” “红茶,一点点就行。淡一些。” 好! 茶泡好了,林雨桐说楚大姐,“不早了,你早点回吧。” 也行!门口有公交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林雨桐把茶给送进去了,石书J的话并没有停下来,“上马这个项目之后,我是否还能在这个位子上,我都说不好。最近,内部的人心有点惶惶了。抱团现象严重,相互之间都闹意见。纪律委那边今儿跟我汇报了四趟,检举信都攒了十斤重了,怎么办?怎么处置?咱们农机厂这老底子,来历都干净。可其他几个厂子呢?从一二三这三个机械厂,到轴承厂,再到钢厂、煤矿、铁矿……一厂的说二厂的谁谁谁中饱私囊,二厂的说三厂的谁谁谁分房不公,三厂又说一厂招待费耗费超标……整个儿一锅粥了……” 林雨桐把茶给倒上,没再听,直接从里面给退出来了。 一口吃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得消化完,哪有那么容易的。最难的其实是工人,转合同工这一步最难走。四爷以保留管理层为代价,叫他们各自去做工作,把事情给处理了。这中间就出现了一个康厂长那样的,但总体是平稳的。 只要工人这一步走到位了,用完的刀就该选择性的扔掉了。一个个都是头头脑脑的,而今谁也不服谁,这才是常态。 闹起来了吗?闹吧!四爷不给添油加醋的挑拨就是厚道了,他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石书J怕闹的大了,上面以为厂班子工作不力,然后调整班子。若是调整,他这个一把手首当其冲。 四爷就笑,“您喝茶!尝尝这个红茶的味儿如何,不要急嘛。” 怎么能不急呢?那闹的几乎都不顾脸面了。 四爷就说,“集团公司化是必然要走的程序,此次岗位调整之后,近几年怕是动不了了。他们争一争才是常态。这样的消息本可以不急着露出去,等确定了人选之后再说。可是我的老书J呀,人家以功臣自居,您觉得选谁不选谁呢?便是上面定了,他们就服吗?与其到那个时候不停的往上反应,那就不如放在一起撕咬一翻,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可这混战之下,幸存者少呀。 四爷的声音就更小了:“这么大的集团,上面也有考量。旧人换新人,必走之路。便是这次任命按照咱们的建议走了,那过不了多久,想来还是会查一次的。那您说,是咱自查呢?还是等到那个时候不得不动?” 石书J不说话了,挠了挠头,点了点四爷:就说呢,他一直稳坐钓鱼台,万事不操心。动不动就下车间,除了研发和生产的事,其他的事只往自己身上推。他这是知道自己快到线了,对谁都留几分香火情,必然难下决断。这个态度其实也间接促成了而今这个乱斗的局面。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把整杯都喝了,“味道不错,就是太淡了些。” 晚上了,喝的什么浓茶呀?您不是一直就保持着九点便休息的习惯吗?这点茶不影响您睡眠,回去洗洗睡吧,没事! 然后老石果然走了,走楼梯上去回家了。 今晚上可真是热闹,一过九点,四爷的手机就响了,桐桐隔着电话都能听见那边的说话声,“金厂长,您休息了吗?我在您家楼下,有点事要跟您汇报。” 四爷就指了指门,桐桐把门开了,等着客人。四爷在电话上跟人家说,“你上来吧,我在家。” 来的是个瘦小个子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见到林雨桐忙笑道:“打搅您休息了。” 太客气了!还早,不到休息的时间。 四爷指了指书房,带着客人进去了。 金明明和金锏这才从房间出来,林雨桐带孩子回住卧,先叫金锏进去洗澡,洗出来换上睡衣,回屋睡觉去。然后再换金明明,洗完头发吹干,去赶紧去。 这个时候就觉得原来住大院的好处了。那时候有事都在楼下谈,上面的生活几乎不受影响。现在这个住宿环境,就不大好。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的话,就怕客人要用,自家却占用了。 金明明还问:“我爸工作这么忙吗?以前都没觉得。” 以前住那里也没法找上门谈事呀!不要小看在家里谈事这一点,这可以说是文化的一部分了。 看着叫两孩子睡下,就见四爷举着电话从书房出来了。书房里还有一位客人呢,四爷举着电话去了阳台上。电话那边的人,“我知道黄友忠在您家里,可是厂长,黄友忠这人您得防着些,他的屁股下面可没那么干净……” 然后四爷说,“本来是五根手指,各自独立的,如今长在一把手掌上了,那就是一个整体。不要搞对立,要团结。他说你不好,你说他不好,这么信口雌黄,很不合适嘛!” 电话那边都激动了,“我这可不是信口雌黄,证据我有。原来二厂的后勤主任王晓梅就是黄友忠的情妇。王晓梅没结婚,却养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儿,那孩子长的跟黄友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边正讲电话呢,那边书房的门拉开了,朝外打量,见桐桐也在,就问说,“林作家,卫生间在哪……” 林雨桐朝卫生间指了指,这位磨蹭着去了。那边电话里说的他听见几层咱也不能知道。 这会子是咬出火气了吧?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出翻。 等把黄友忠送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爷:“这么蠢?” 不蠢我又怎么会想着把人给踹了!一个个的把企业经营成那个样子,里面没有一个无辜的。不趁机都给踢出去,都不算是整合完毕。 于是,第二天四爷就去找马均田,马均田问说,“你的意思呢?把人都给踢出来。这要是踢出来,我就得想想,这些人该怎么安顿……” 四爷就说,“我想请更上一级的纪律部门介入,我们收到的检举信不少,内部检查终归是难以服众……” 一脚踹彻底?马均田嘶的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苦笑,“你这么一干,其他企业可得警醒了,我们的工作越发的不好干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么做是最利索的处置办法。 什么叫做大刀阔斧?这玩意要是不止对企业制度,对人事也这么抡起了刀斧,那这事怎么想就怎么怕人。 马均田起身,然后抓了公文包,“去找市里的领导,一起去省里汇报工作去。” 然后毕省就见到了这几个人,他放下手里的笔,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都不是拘着的人,也不用在我面前这么拘着,坐!坐下说嘛。” 几人坐下了,领导才说,“最近呀,我这耳边也不得消停。”说着就看四爷,“四海呀,下面闹的有点厉害。” 四爷点头,“闹点好!一口吃进去,是什么都没看清。这不翻腾起来,都不好分辨。而今分辨清楚了,不管是蛇还是鼠,不清扫干净,也安不了家。新家得有新气象,我是这么考虑的。” 毕省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笑道:“当初留下领导层是你争取来的。” “是!”四爷一脸的遗憾,“也是我年轻,没有经验,总以为都能以公心任事,而今再看,竟是我错了。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回头我就写一份检查交给您。” 这小子,整个一滑不留手!什么招数都敢玩,戳穿了毫不尴尬,一般人真没这个脸皮。 不过不得不说,他的胆子是真大! 毕省就提醒,“你要知道,你没将他们捏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是独立的。他们能在那个位置上,那一定不是没有缘由的。” 是说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人呢。 四爷就说,“这不,先给市里汇报之后,被马副市带着见您了嘛。” 毕省的手指有韵律的动着,省里有了大的人事变动之后,二号刚刚到任。这三把火从哪烧起呢?金四海这不是找来了吗? 这是个必成的事呀! 他当机立断,“你们先回去,我这去汇报工作。稍后给你们答复!” 好! 第二天,一个工作组就低调的进了总厂。 然后家里更热闹了,白天嘛,桐桐和楚大姐在家。结果门铃响了,大早上的,桐桐一般在书房。她也就是早上工作三四个小时而已。 门铃一响,桐桐就没动。她以为是楼上谁家又做了啥好吃的,或者是在外面买到啥稀罕的食材了,大家都分一点。这一栋楼住的都是农机厂的老班底,迄今为止都是很干净,也很和谐的关系。常来常往的,因此林雨桐没动,人家也知道桐桐这个时间忙,就是单纯的送个东西。从搬来开始,家里常有这事。 楚大姐也以为是呢,结果打开门,发现是个陌生人:“你找谁?” “这里是金厂长家吗?金厂长的爱人在家吗?” 桐桐听见了,就从书房出来。转过去一看,自己也不认识,“你是有事?”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很朴素的样子,“对!我是来反应问题的,我能进来吗?” “按道理应该去单位反应,怎么找家里来了?”林雨桐看她拿着不少东西,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我跟金厂长打个电话……” “不是!我是原来二厂的,我叫王晓梅。” 哦!哦!听过这个名字,都说此人是黄友忠的情人。 “这样,你去两站之外的老茶馆等着,我随后就到,成吗?” 好!我马上就去。 人走了,林雨桐这才换了衣裳,开了车往老茶馆去了。 老茶馆是三岭两口子开的,桐桐一进去,三岭就朝楼上指了指,“是找王晓梅吧?在上面。”那女人一进来就要雅间,说是等朋友。来找王晓梅的就带过去。 桐桐把手里的干鲍鱼给放柜台上了,“给孩子的,叫我三嫂给做着吃吧。” 成! 在茶馆打下手的是金家的后辈,叫桐桐也叫婶婶,朝雅间指了指,“我就在外面。” 嗯! 林雨桐一进去,王晓梅就站起来,“林作家。” “坐吧!”林雨桐坐过去,自己泡了茶,然后给对方倒了,“这么着急找家里去,是你自己有事,还是替人跑腿呢?” 王晓梅红着脸,“我……我从来没求过人,我第一次跑这样的事。今早上,黄家嫂子找到家里去,说是只我能救老黄……老黄肯定是有错的……但是,错不是罪,对吧?有错了能改,有罪了才罚呢。不能因为一点错,就断了老黄的前程吧。” 林雨桐就看她,“你说老黄有错,他老婆却说你能救老黄。这是啥意思呢?这就是说,他老婆认为他有罪。那你就得想清楚,他跟你说的是实话?还是跟他老婆说的是实话?” 王晓梅憋了半天,就问说,“老黄是被他老婆给害的……我是说,要是我能立功,老黄的罪是不是能轻点。” 立功?这是手里有啥证据呢吗? 林雨桐点头,“当然,能立功。” 王晓梅把外套解开,从内衬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老黄给我说过,要是他的情况不好,就把这个东西交上去……” 第 966 章 流金岁月(97)一更 流金岁月(97) 林雨桐没有接! 这玩意接住了可就咬手了。黄友忠怕是听到风声了,知道有些悬了,干脆就证据交托到信得过的人手里。至于为啥是情妇,为啥不是老婆,这可不大好说了。谁说两口子一定得是恩爱夫妻呢,还不定里面|包着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事呢。 能这么小心,这里面的东西牵扯出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这事真要是从自己这里叫事发了,四爷的职责里并没有这一项,手里没这权利,管什么呀?这一旦露的时机不合适,惊动了某条线上的人,把人给惊飞了,就鸡飞蛋打了。 所以,她干脆就不伸手接,得找个能管敢管一定会管的人来直接接手。 谁呢? 林雨桐掏出手机,把电话打给方向。 方向在办公室,就笑:“这个点怎么闲着呢?” “有点事。”林雨桐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你马上来一趟茶馆,从后门进来,尽快。” 方向没多问,只说了一个‘好’,放下电话,跟领导请了假,抬脚就往出走。出来之后拦了车,直奔茶馆。 挂了电话,林雨桐看王晓梅,“稍等,马上会有人来。” 王晓梅低声道,“老黄说要是出事了,找金厂长。说是金厂长的背景深,手里干净……我其实不知道该咋出门找您的,刚好老黄她老婆找上来,叫我来试试金厂长这边的态度……我跟您说一句实话吧,老黄跟他老婆车丽君早没关系了……老黄还不是厂领导的时候,车丽君就跟原来的老领导好上了,老黄是被硬摁着做了这么多年的活王八!老黄家的儿子压根不是老黄亲生的,那是车丽君跟……的儿子。大概是怕老黄闹,才提拔的老黄。老黄憋着想离婚,车丽君就是不肯……那些人背后的事,车丽君全知道……” 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林雨桐一句都没多说。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脚步声传来,有人上楼了。 林雨桐直接起身,门一拉开,过来是方向。老茶馆是有后门的,金家人日常生活一直走的是后门。雷秋芳也见过方向,从家里横穿进来绕到茶馆的,然后从消防楼梯上来的。 两人谁都没说话,进去之后林雨桐跟王晓梅低声道:“东西呢,给她。” 王晓梅不认识,但是老黄叮嘱好的,金厂长背景深,她老婆是原来副省家的闺女。人家老丈人后来还高升了,去京城了。那也就是说,她找来的人背景只怕更深。 她毫不犹豫的将小本本递了过去。 方向接了过去,打开随意的扫了两眼蹭的一下给合上了,而后塞进大衣的内兜里,低声跟桐桐说,“你带手机了吗?我打个电话。” 桐桐将手机递了过去,方向拿着电话直接出去了,去了对面的空包间。 方向直接打给了马均田,“……事不小,省里动不了……” 马均田仔细的听着,他当机立断,“我马上叫人订机票,你直飞京城。下了飞机,爸的司机会接你,直接去要去的地方。一路小心!” 方向笑了一下,“放心吧,小桐处理的很谨慎。”况且,我一个上过战场的人,还有多少事能吓住我。 电话挂了,方向出来左右看看,这才推开对面的门。小桐跟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还在里面坐着呢,都沉默着,谁都没说话。她招手叫桐桐出来,低声把事情说了。 桐桐低声道:“我先带着王晓梅走,你随后还是走后门。” 小心点!就怕王晓梅被谁盯住了。 没事!桐桐拍了拍王晓梅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 下楼梯的时候,桐桐低声道:“别人要是问你,你找我说了什么……你怎么说?” “我说林作家见我带了东西都不叫我进门,怕人家说金厂长收礼受贿,是在外面的茶馆见的。也没说啥,就说老黄委屈,老黄的老婆给他戴绿帽子,我跟他就是有关系,还生了个孩子,老黄犯错了,不是犯法了……” 很好!就这么说。围着男女这点事只管吵吵。越是吵吵,你越安全。 这种情况下,她没叫王晓梅坐自己的车的必要,而是看着她自己拦车,坐着车走了。桐桐一路小心的跟着,看着她安全的到家了,紧跟着,王晓梅家就吵吵起来了,引的在楼下闲聊的大娘都凑过去瞧热闹去了。 那这就没事!王晓梅可不是车丽君以为的那么蠢。 林雨桐调转车头,直接出来了。她没回家,而是去机场了。在机场里看着方向检票进了里面,她才往回走。 回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这才跟四爷打电话把事情说了。 四爷已经知道了,是马均田给打的电话,他说桐桐,“没事,事情在咱们这里,到这里就可以了。” 知道!马均田安排了方向进京,就知道事情大的什么程度了。 这就可以了!有没有参与,总会有人管的。那自己……继续养老吧。 紧跟着往后半年,圈子外面的人是感觉不到震动的,但在这个圈子里的,就没有安生的。好似昨儿还在一个酒桌子上吃饭了,然后……然后人就失联了,据说是被请去喝茶去了。 家属跟没头的苍蝇似得,找这个关系,找那个关系。他的上下级,有些心知肚明,有些确实是糊里糊涂。 这种案子,往往是历时几年都办不彻底的。到底都牵扯了多少人,这些人犯了多大的事,便是快,也得三两年之后人家才会纰漏。跟那边又没啥关系的人,咱打听那个干啥? 不过这中间,谢荣来了一次,是来打听事的,“就是我那个同学,邵兵……怎么就被开除了?这个处分是不是太重了?撤职都可以,这开除不是一般的重了。之前我找过你呀,为了邵厂长的事……你忘了?不是说叫金厂长好歹是见见吗?” 林雨桐就看她,“她是你同学,我也闹不清楚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你跟他多少年没联系了,熟悉吗?要不是谢伯伯的关系,你也联系不上这个同学,对吧?认识的时候彼此还都是孩子,再见都已经是圆滑世故的中年人了。你给他打不了包票!况且,这事我们家金厂长说了不算,这不是省里查的吗?要不然,你往上面再找找,许是冤枉了人家。” 谢荣没再言语,白眼一翻,“你这不是诚心挤兑我吗?” “人家躲着都来不及呢,你凑什么热闹呀?”林雨桐给她拿了饮料,岔开话题,“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谢荣拧了汽水,一口一口喝着,“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吧,孩子晚上也不跟我,我这工作也不忙,还真有些寂寞。我妈在那边闹了两次病,应该是知道马均田再婚的事了。我去看了两次,那边说要是一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就建议去医院长期住着……后来我妈便不再闹了,最近又热衷于给我介绍对象。” 林雨桐皱眉,谢荣要是自己乐意找,那就找。要是不乐意,其实真犯不上。她现在其实是超然的,什么心都不用操,妥妥的怎么舒心怎么过。所谓的寂寞,其实也可以不寂寞,只谈恋爱不结婚的方式也是个好方式。 她就问:“你想结吗?” 谢荣叹气,“无所谓的!有合适的可以试试。要是没合适的,就算了。” 那就是不反对再婚,那林雨桐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然后等孩子放暑假,正说去京城参加育材的婚礼呢,吕清雅打电话过来了,“小桐呀,听说你跟谢荣关系可好了,那你知道你知道,她跟我小叔子已经准备结婚了。” 谁? “我小叔子。” 是!毕家还有个小儿子,在外省的哪个地级市里做领导,老二叫毕仲禄,但依照这位的年纪,“还没结婚?” “结过婚,可没两年就又离婚,有个儿子,当时离婚的时候孩子还不足一周岁,在哺乳期内,当然判给母亲了。他前妻是个女强人,而今在京城的宣传部门……” 那这事叫林雨桐怎么说?她就说,“我弟弟也快结婚了,我最近一直忙着这个事呢,倒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事。不过……婚姻自由嘛!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那边便没再说其他,只说,“育材结婚,一定得给我请柬呀,要不然我可恼了。” 结果等到了京城,吴秀珍才说,“谢家还托人打问育材的婚事,我说结婚证都领了,只差个仪式。本来育材和麦粒都说不要这些仪式了,发点喜糖就算了。可这么一弄,不得不补办这一次。被拜托的人也很尴尬,话问出来,尴尬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咱家的门。我就说,不怪大家不知道,实在是没想着办。” 林雨桐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这是非要给谢荣找个一眼就能看得见前程的,“如今看上了毕家的小儿子,据说那位也发展的不错。” 吴秀珍轻哼一声,“谢家这位呀,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真要跟毕家成了,这就算是跟马家和钧田彻底翻脸了吧。跟老谢关系亲近的下属,以前是亲近马家和马均田的,这自来算是一体。可这要是谢荣嫁到毕家,那这些人……自然就亲近毕家。毕是外面调过去的,在那边想要铺排开,却也不容易。但现在,他全面替代了谢之后,会叫钧田的处境很尴尬的。谢荣要是不糊涂,这个婚事就该推了。” 四爷跟林双朝也在书房说这件事,“……若是如此,只怕毕的态度就会强硬起来。在你们集团的人事安排上,他会有他的考量。不管是你,还是钧田,工作上可能都会多出不少的障碍。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自来也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谢荣的这个婚事,好些人不看好。董华甚至主动给谢荣介绍了,“是我一个老同事的儿子,如今在下面的县里做领导,丧偶,无子女,跟你年岁相当。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很敦厚的性格。” 这个没成,又给介绍了一个大学的教授,人温文有礼,这位是离异的。离异的原因事女方出国了。本是出去学习进修去的,但去了再没回来,请了律师来离婚,给了几千美元做补偿,就算是离干净的,也没有子女和前妻这一类的牵扯。 结果这个又没成。 董华又给介绍了一个省科学院的,做的热光导的材料,这位事国外回来的,在国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前妻是外国人,结婚后发现差异太大,彼此和平分手。 这又没成。 董华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闹留言那段时间她不在省。她是有个下属高升去了京城了,每年都会安排她去做一次疗养,体检身体。一去三两个月时间不等。结果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哦当时闹的有多过分。 这次一听这个婚事,她就觉得不妥当。毕家的好坏,咱不能说。或许,他们会很好,特别好特别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先是从你身上索取价值,而后才会付出。这付出的多寡,全看人家的良心。 这其实就是去赌,赌对方的人品。 可你又何必去赌了,为了不确定的将来,去伤为你好的人,图什么呢?马家跟你血脉相连呀,你儿子姓马,她这选择,就是在犯蠢。 董华跟她说,“谢荣,不能只看你得到什么,你直接有什么,你得看看跟你息息相关的人,他们能有什么……” 这话其实说的已经非常明白了,可惜没用。 董华跟马均田打电话,“这个事拦不住!谢荣不是个坏孩子……只是有些糊涂,有些自私。” 马均田其实心理是松了一口气的,工作上的事咱自己能处理。最怕的就是背负人情还不了!而现在,自己和前岳父其实就算是撕扯开了。 如此,也好! 七月底,谢荣带着毕仲禄一起来了,两人是来送请柬的。 毕仲禄很客气,“对金兄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呀!父亲常夸起后起之秀,金兄和马兄,都乃是佼佼者……”说着又夸小桐,“您的作品我都拜读过,等着您的新作品呢。” 这毕家老二跟毕家老大,压根就不是一类人!怪不得谢家老太太能看上,谢荣也能瞧上,确实不是一般人。 四爷就笑着请两人落座,谢荣拉了桐桐往餐厅去,“你们说一门的,我跟小桐说点私房话。” 桐桐只能带着她往餐厅去。 结果谢荣说,“这事我还没跟马均田说……” 可马均田怎么可能不知道?林雨桐就说,“不说就不说,该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 “不是……我还没跟孩子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桐桐看她,“这个得你去说,谁都替代不了。孩子不是小孩子了,他开学就读初中了。中学生了,该懂的不该懂的,慢慢的就都懂了。你避而不谈,肯定是不行的。” 把谢荣愁的呀,“行吧,我找机会吧。” 直到婚礼当天,谢荣也没单独跟孩子说过。是她给马均田打了电话,叫马均田跟孩子谈的。 婚礼这一天,马均田和方向都没来,自然也不可能叫孩子来。 茶话会嘛,沈楠跟桐桐挨着坐着呢。沈楠怀孕了,三个多余了,微微有些发福,低声跟桐桐说,“本是不想来的,但毕竟有毕家的帖子,这才来了。本来都不犯恶心的,结果一听说这个婚事,没来由的给吐了。我不是对毕仲禄或是毕家有意见……就是单纯的对这个婚事……心里不大得劲。” 过了一会子,吕清雅过来了,拍了拍桐桐,朝前面的地方指了指,“看见了吗?那个穿蓝色套裙的,就是我小叔子的前妻,叫姜萍。边上的那个孩子,就是我小叔子的孩子。你说,按照现在这政府,我小叔子跟前妻生育了孩子了,谢荣跟前夫也生育了孩子了,他们结合,是不是再不允许生育了?” 当然!政策不允许。 吕清雅就撇嘴,然后起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林雨桐和沈楠对视了一眼,就不由的叹气。看!不说那些男人们关注的事关大事的问题,就只最基本的来看,吕清雅都知道,这婚姻有风险。有孩子牵绊的婚姻尚且经营都困难,何况是半路夫妻,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的夫妻,能不能走到白头,真的不好说的。 所以,婚事的事,毕家稳赚不赔。可对于谢家母女而言,这事有点得不偿失了。 沈楠跟桐桐说,“方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是董华董老给谢荣提了三个,虽都有过婚姻,但没有一个是有子女的。” 意思是老人家想到了婚姻经营的不易,重组婚姻,在一方没有子女的前提下,是可以再生育一个孩子的。 而这个婚事一落定,给四爷配备的班子就有了变动。不光是要来新人,甚至对原来农机厂的老班子都一次性调离,彻底来了一次清洗。 这就意味着把四爷之前的人脉底子全部抽离,他除了在技术上有优势之外,跟任何一个调动到他们集团的人一样,都是光杆司令,大家又坐在了一个板凳上。 林雨桐叹气,这就是为啥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谢荣的原因了。有谢伯父的信任和支持,四爷做事就如臂指使;反之,人家稍微有一点犹疑,对你而言就是障碍。 可人家错了吗?人家也有他们的道理。如今的集团不是当日的小厂了,不能大搞一言堂。 四爷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毕’,然后放下笔慢慢的端详着。 桐桐轻轻的吹了吹,墨迹未干,结果有墨汁被吹动,好好的字带了一点污渍。她啧啧的道:“毕了!毕了!” 四爷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毕了就毕了吧!” 金明明探头看了看,用胳膊肘戳了戳弟弟,“毕,在古文里是啥意思呢?” 是啊!啥意思呢?! 第 967 章 流金岁月(98)二更 流金岁月(98) 钢铁能源集团,于这一年的八月八日正式挂牌。 桐桐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相关的新闻报道。因着今年暑假事多,没把孩子送回老家。林雨桐干脆就把公公婆婆给接来了。 金印白天歇不下来,在三岭那边帮忙呢。杨淑慧在家这边,跟儿媳妇在家呆着呢。两个孩子还在学习,婆媳俩把声音放的不大。杨淑慧主要看新闻不管内容,主要是为了看人的。 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又是剪彩又是揭牌的,看着高大上的很。然后她看见了站在几乎中间门位置的,以前只能远观的人,现在跟自家老四站在一处,那种感觉,咱说呢?有点复杂呀。 说实话,这都不像是老四了。她现在还能想起那个花衬衫喇叭裤长头发的小子,所以,跟现在对照起来,越发的不像了。 她急切的问说,“站在最中间门的是谁?” 省里的领导。 “领导那边的是谁?有些秃顶的那个……” “四海是董事长,你说的那个叫古月明,是总经理。” “那个高瘦戴眼镜的呢?” “那是总会计师,也是班子领导,还兼任董事会秘书……叫朱洪建。” “东边那个,一脸的严肃,看着都怕人的很那个。” “那也是班子成员,管纪律的,还是监察员,上面派的,叫章勤俭。” 杨淑慧不停的点头,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么些人到底干的都是啥具体的工作。她着急的走到电视跟前,因为镜头一转,想问的人不等她说清特点就不在镜头里面了。于是蹲到电视旁边,用手指:“这个呢?这个叫啥?” 其实等这些人归座位了,每个人的前面都放着铭牌,有名字的。林雨桐耐心的告诉她,“周继深……郭武……卫刚……安贵平……侯宝……” 杨淑慧才要说话,电视上就换镜头了,是四爷接了话筒,他得讲话的。然后杨淑慧就不问了,就这么蹲在边上,看着她儿子站在那里讲话,讲的是啥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么些人安安静静的,那么多镜头对着拍着,然后他一个人站在上面讲着。突然就觉得,我儿子可真有本事。 她小心的问桐桐,“是董事长最大不?” 是的!但是,整个班子都是啥立场,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个位子前期是有些不好坐的。 石书J被调去市里的人DA了,其他几位都去各个区县做领导职务去了。从企业跳出去,在很多人看来,也是个好路子。可以说,这已经是酬功了。四爷往上跳了一个台阶,也是一个进步。 这些事给杨淑慧说她也听不懂,反正就是知道她儿子干的还不错就成。 等新闻完了,桐桐提议说,“要不做点好的,叫我姐他们过来吃饭呗。” 行啊!“酱点大骨猪蹄这些的,成吗?” 成呀!这玩意非时间门不可,咱娘俩先出去买去。 杨淑慧说桐桐,“你问问老四,看他晚上啥时候能回来。” 桐桐把电话打过去了,四爷正在宽大阔朗的办公室里。此时,空调开着,很凉快。手机一响,他就站在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接电话,站在这里,能看见那一片家属区。桐桐和孩子就在那里。 桐桐的声音欢快的很,“几点回来,我们要酱大骨和猪蹄。” “六点半吧。”四爷不由的嘴角就带了几分笑意,“六点半准点到家。” 那就行了! 一句话没多问的挂了电话,四爷对着手机看了看,回身把手机放桌上了。 办公室的门一敲,四爷喊了一声‘进’,路秋山推门直接进来了,“董事长,章总打了电话来,问您现在有空没有,他有工作要汇报。我按照您的吩咐说了,只要是章总有事,随时能过来。” 嗯!去忙吧。 果然,五分钟后,章勤俭拿着本子大踏步的过来了,路秋山问了好,章勤俭朝里指了指,路秋山点头,章勤俭敲了门,这才推门进去。 四爷指了指会客区,“去那边说。” 黑色的沙发宽大舒适,章勤俭大马金刀的坐下,把本子放在茶几上,胳膊肘拄在大腿面上,身子前倾,以一种非常舒适的姿势跟四爷说话,“董事长,我这才上任,对下面的情况不甚熟悉。都知道,整合之后,咱们集团的原身,出过大案,窝案。对于今后的工作,您有什么指示。” 第一个来汇报的,本身就是个态度。 四爷沉吟了一瞬,就道,“大案、窝案,都出在管理层的身上。往上追朔,那有专案组负责。可往下追朔的工作却一直没顾得上做。很多员工转为合同工了,但很多职能部门,所用员工绝对不能是合同工。因着这个原因,我听说,厂子合并之前,各个厂子都进行了人员调配。” 明白了,是说职能部门里充斥着许多关系户。 章勤俭掏出笔,把这一点写上。其实,这位董事长还是想再裁员一次! 这么一说,自己也能领悟这位老总的意思了。此人对一线工人和技术岗位,很大方。但是对于那些本身的能力和素养跟他们的工作不配适的人员,尤其是当时钻了空子的关系户,他是坚决不容的。企业里,一个吃闲饭的都不想留。 四爷看对方,“另外,便是安保工作。安保人员在咱们集团中是非常特殊的一部分,咱们这里有些技术需要高度保密。这部分人员的纯洁性,你得注意了。” 章勤俭手里的笔重重的滑下去,这个任务要紧的很。对方这般郑重其事的交代,他怎么敢大意? 总的来说,一接触这位,就明白了,这是个实干务实的人。 见该交代的交代完了,他就起身告辞。四爷跟他握手,“该清理干净的都干净了,若是再出事,章总,咱们无法交代了。” 是!自己的工作难就难在这里了!自己此来就是因为自己的情况决定了自己必须跟这位保持相对亲近的关系,因为只他肯定是清白的。他不缺钱,他也不会好色,不犯这两种错,那就是安全的。他把左手也搭过去,改为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您放心,我一定把工作落实扎实。” 四爷轻轻的拍了拍对方,却没有再送。 等人走了,胡主任过来低声问路秋山,“再没有别人来汇报?” 路秋山摇头,却没再言语。 这位胡主任是矿场的那个机灵鬼,当时没牵扯到矿场去,但他又不算是农机厂那些班子里的,所以,他这次算是侥幸给留下来了。留下来之后,这人又比其他人更亲近。他现在是办公室主任,路秋山资历浅,现在是副主任,兼任秘书。 除了这两人,最精锐的人员,四爷放在了三个地方,那便是技术处、财会处和安保处,这是靠技术和本事吃饭的,动谁都不会动这些人。 至于其他人,最起码在车间门没一个人能替代四爷。所以,工人和车间门的主任这些,不喜欢外行的瞎指挥,对四爷的拥护度是极高的。 这些调动路秋山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说,他从不觉得谁能把董事长怎么着。 下班了,四爷直接就走人。 路秋山肯定是要往下送的,他得跟着送到地方,才能跟司机一起下班。 楼上的有一个算一个,从窗户上看见四爷的车离开了,这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古月明就问说,“老朱没去找董事长汇报工作?” 没有! 秘书知道,这个老朱说的是朱洪建,总会计师。 这边还思量着呢,就见总经理已经在拨电话了,嘴里嘀咕着:“那这个老朱很不应该嘛!”话一说完,电话接通了,他带着爽朗的笑意跟电话那边道,“洪建呀,前儿那家馆子的红烧蹄髈很不错,一起去尝尝,怎么样?” 朱洪建微微皱眉,自己没去找董事长汇报工作,但也不能一下班就跟你一起走吧!这可有站队之嫌了。于是,他也笑了起来,语气里带了几分遗憾,“可别提了,才过来,水土有点不服,还有些上火,牙龈肿着呢,啥也吃不了呀。改天吧,等我把这水土顺过来,您可必须得请,不能赖账呀。” 古月明哈哈大笑,“好!肯定不赖账。” 两人都挂了电话,都微微皱起了眉! 古月明的手在电话上敲着: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呀。朱洪建不支持金四海,但也未必就支持自己。得想想,今晚上这顿饭能邀请到谁。 那边朱洪建对着电话挑挑眉,然后慢慢的收拾桌子,思量今儿这个事。自己今儿就是抻着呢,没找董事长汇报工作。可自己的下属同样也没找自己汇报工作,有意思吧!这说明什么?说明金四海对中层核心部门掌握的很牢靠。若是加上他在基层的威望……这事就得好好商榷了。 他起身,准备下班。等电梯的时候,看见安贵平和侯宝都出来了,结果侯宝又转回去了,“忘了个东西,安副总先走吧,不用等我。” 安贵平愣了一下,转过来就疾步过来,“哎哟朱总。” 朱洪建先一步进了电梯,直接摁了‘1’,电梯门就缓缓的关闭了,然后安贵平伸手拦了,“朱总,怎么不等等我。” 朱洪建忙道:“没用过电梯,不会用。没想到间门隔这么短呀!” 可不是,咱们也是开了洋荤了。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安贵平低声道:“听说了吗?把那位晾了一天,就老章去了。” 狗X的,你在这个地方说这个,是吃的撑了吗?电梯里带监控,监控里收不收声,我并不清楚。况且,这里每一个做基础工作的,可都是原来的老底子,你怎么就知道这些人转脸不给金四海打小报告呢。这样不利于团结的话,也说的出来!再说了,咱俩亲密到可以一块私下议论领导的份上了吗?我可不跟你议论,这种人一般看着傻兮兮的,但其实可有成算了。闹不好转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因此,朱洪建一脸的诧异,“晾着谁?又有谁向上反映问题了?被晾了一天,是老章去解决的?也真是的,领导层走完了,还要反映,我现在一听反映问题就头疼。专案组还在呢,直接给专案组送去就行了……”正说着呢,电梯到了,两人一起往出走,他继续说他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咱们都是刚来,才在熟悉状况的阶段,董事长肯定是很忙的,咱们暂时无法上手的工作,都得董事长管。这种事还是交上去最好了。”然后又关心的问安贵平,“你那一摊子熟悉了?” 没有! “我也没有,今儿都没给董事长汇报工作去,就怕啥也不知道,想谈都无从谈起。”说着话,车过来了,上了车,跟安贵平摆手,“老安,明儿见。” 明儿见。 车一走,安贵平白眼一翻:这个朱洪建,长了个一腔正义的样子,可比谁都奸猾。 自己的车过来了,刚要上车,就听人喊了,“老安,还没走呀?” 古月明!安贵平只愣了一下就扬起笑脸,“古总,您看我,不知道您还在办公室。” 好似比古月明先走是多不应该一般。古月明过去就拉了安贵平的手,“正约了要吃蹄髈,一起?” 还约了人了?几个?安贵平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人站队了赴约了,那就先去瞧瞧风向嘛。于是赶紧答应,“那可得您破费。” 于是两人上了一辆车,吃饭去了。 周继深站在上面,把下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的。刚才古总约自己吃饭,自己以急着安顿家里人为由,没答应。却不想安贵平跟着去了。 这两个加上自己,就是三个人了。 班子一共九个人! 周继深往出走:不急!不急!看看再说。 而跟着古月明去吃饭的安贵平在心里骂了好几声MMP,为啥呢,所谓的约人,并不是自己以为的约了人了。今儿吃饭没别人,就自己和古月明。 古月明这一招就有点混蛋了呀! 然后吃完饭回了家,安贵平给四爷打了电话。家里正热热闹闹的吃饭呢,四爷的电话响了,四爷直接往书房去了。 安贵平在那边很热情,“董事长,没打搅你吃饭吧?” 没有!还没休息? “没休息呢,吃撑了,睡不着!”安贵平就道,“古总说是去吃红烧蹄髈,我还想着咱们这些以后要在一个战壕里战斗的袍泽不得一块去呀……可谁知道,古总好生促狭,就我俩,吃了一个蹄髈,撑的我呀,睡不下。” 四爷轻笑,懂了对方的意思。不过安贵平此人——滑溜的呀,一般人还真就拿不住! 第 968 章 流金岁月(99)一更 流金岁月(99) 晚上在这边吃饭,三岭有店里要照看,没有来。 不过雷秋芳带着雷霆来了,她一来就来回的张罗,家里有保姆,有时候说话还不咋自在。保姆一走,她就进进出出的忙活,这会子又问双泉,“骨头里的骨髓也香的很,我看冰箱里有吸管,要不要?” 要!拿吧。 然后雷秋芳拿去了,又跟几个孩子说这个骨髓怎么吃,“……叫你们那么吃骨头都给浪费了。” 金印就爱吃猪蹄,用他的话说,“那些年就一个蹄尖,骨头含在嘴里,能香半天。” 如今犯不上了,爱吃只管吃。 但这啥玩意吃的多了都腻的慌,倒是前几天泡的无骨鸡爪,几个孩子爱的什么似得。汽水喝着,鸡爪吃着,动画片看着,太滋润了。 四爷进去接电话,也无人关注。 雷秋芳就说吃的埋汰的金雷,“你看看你,衣服上蹭的都是……” 杨淑慧嫌弃她说孩子,“才学着吃嘛,嚷嚷什么?”然后说孩子,“放在碗里,用手抓着吃……” 雷秋芳也不恼婆婆,转脸问桐桐,“金斗去年秋里的衣裳还在不?要是在给金雷穿吧,金雷是什么衣服都穿不出个样子来。” 金雷只比金锏大一周,但是金锏长的快,比金雷都能高出一头去,去年的衣裳金雷确实是能穿。 桐桐先问金雷,“出去玩的话,穿金斗穿小的,这个不怕剐蹭,穿坏了你妈你骂你。等你开学,四婶给你买新的,成吗?” “不用新的。”金雷抱着骨头,混不介意的样子,“反正去学校只能穿校服。我穿我弟的衣服怕啥的?” 那行!回头给你带回去。 杨淑慧就笑眯眯的,“你穿完了,拿回老家去,再给小凡穿,小凡比你还瘦。” 小凡是大民家的老三,那个比金雷还大几个月呢,可那小子就跟吃了地雷一样,就是不长个。用金印的话说,“爱长心眼的人不容易长高!” 杨淑慧说孙子,“咱家根上就是种地的,别管再有钱,不许抛费,不能大手大脚,吃的喝的,都惯着你们,只要吃了对你们身体没妨碍,只要咱们买的起,都叫你们吃呢。但是穿的不用比谁更好,人家能穿的,咱也能穿。人得是先有本事,有本事的人穿啥都是好的。没本事了,就是拿金子打一身衣服,人家该瞧不上还是瞧不上,懂这个道理不?” 懂呢! 然后杨淑慧就说雷秋芳,“别老急赤白脸的跟孩子说话,孩子嘛,得慢慢说,吃饭说,得闲了就说,常挂在嘴边,灌耳音他也能记住了,走不了大样子。” 成!听您的。 说这话的时候,双泉两口子都含笑听着,谁都没有言语。林雨桐真没注意这话是说双泉的,直到要走的时候林雨桐才看见了,双泉家的博洋脚上的鞋子跟金明明和金锏是同款的。 这俩孩子的鞋不是桐桐买的,是沈楠买的。沈楠他爸一个部下的儿子,做鞋服贸易的。有这么个关系,有时候人家送的票不去领还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一个人一年能穿多少呢?大人又不费穿的。尤其是沈楠做大夫的,她日常没有高跟鞋的需求。那怎么办呢?孩子穿的鞋她就弄回来了。而今这进口货是挺贵的,这一年了,俩孩子的鞋桐桐再没给买过。 然后博洋脚上的鞋就是一个品牌的,样子都是一样的,不过自家这俩都是白色的,这孩子脚上的是一双蓝色的。白色的百搭,关键是学校最常要用的就是白鞋了。沈楠连问都不问,全要白的。 但确实是蓝色看着更时尚。 博洋的鞋是这样的,但是金雷脚上的鞋就是那种八块一双的白色运动鞋。鞋子摆在那里,金雷长这么大穿的鞋的价值都没博洋那一双的价值高。 可三岭现在的收入多高呀? 而你们俩口子就那么一点死工资,一双鞋花一个月的工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要是大人穿的鞋,这还罢了。出去工作,别穿的太寒酸。可一个正在发育期的孩子,那鞋穿这一季就穿不成了,这个钱花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林雨桐把人往楼下送呢,双泉落在后面,低声跟桐桐说,“我婆婆晚上和周末带几个孩子,给孩子们补习功课挣钱呢。再加上跟我公公的退休金……老人家非要给孩子买,我难道还能拦着。咱妈觉得简朴一些,很不必追求面子。但我婆婆那人,就是讲究个体面……那你说,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哦!是孩子的奶奶挣钱买的,那是人家的意愿,咱当然是管不着的。只要不是钱的来历有问题就行了。 林雨桐笑道,“没事,我回头跟妈说!再说了,你也太多心了。妈如今见天都这样,不光说金雷,也说金明明和金锏,金明明的一身蓝色运动服,妈非说金锏还能穿。金锏说那是女款的,妈说运动服就不分男女。把金锏说的好半天了反驳不了,最后不得不说,裤子不一样,要是穿了姐姐的裤子,他撒尿的时候小牛牛从哪里出来……” 把双泉一下子给逗笑了,“妈以前可纵着孩子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了。如今,这是怎么了?” 这才是尺度把握的好!那时候在乡下,惯着的也是吃喝,穿戴上没有攀比。这在杨淑慧看来吃喝上就该惯着孩子。可到了城里了,穷的是真穷,可富的也是真富,要是永远追着富的那一拨攀比,那就把孩子给教坏了。 把人送走了,林雨桐回去才跟杨淑慧和金印说了,“那边的老太太是个要面子的人,这说不到坏处去。人跟人不一样嘛,有些地方的人,在家吃清水煮白菜,出门也得穿的笔挺笔挺的。可有些地方的人,出门宁肯破衣烂衫,也不亏叫嘴巴吃亏,吃的孬一点都不行。这讲体面和攀比,还是有些差别的吧。” 但杨淑慧觉得双泉的婆婆这么着是不对的!挣钱补贴孩子是好的,但这钱能不能给孩子好好攒着,咱用在刀刃上,对吧?“我就不信,咱要是一直在老家种地,她还会想着给孩子买那么贵的东西?不过还是为了跟咱们较劲罢了。” 金印就说杨淑慧,“行了啊!在这事上挑理,回头双泉回去稍微带几句,这都是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老两口在这边是有地方住的,一是书房,沙发床就能住。二是阳台,阳台当初装修的时候就留了推拉门,三层的窗帘,阳台上的两个塌一拼接就是一个双人床。但老两口不爱挪,到这个年纪了,住一块还影响睡眠,分开挺好的。 但饶是如此,也没机会在这两个地方睡。俩孩子拉着爷爷奶奶跟他们住去了。床是一米八的床,怎么住都能住的下。金印跟孙子睡,杨淑慧跟孙女睡,都觉得亲香。 老人孩子都睡下了,四爷和桐桐才回房的。桐桐才有时间问:“才第一天,这么热闹的吗?” 热闹的在后头呢。 四爷就说,“都是聪明人!不是笨蛋的话,就不会在正式上瞎添堵。都给收拾了也不现实,就得有一个不同的声音永远在。便是都想跟咱一个声音,咱还不乐意呢。就得有来有往,无关大局的事情上就该有争执……如此,才能班子的稳定性,这才是能长久的法子。总那么来回调停,对集团不好。” 好的掌权者,不是要搞一言堂,而是掌握这个度。便是有争,也得在划定的圈子内争。 明白,现在要紧的是制定这个规则。 早起要出门了,衬衫穿好,桐桐又过去给整理衣领,见四爷仰着头,她不由的去亲他的喉结:“你说我要是嘬一口会怎么样?” 又淘气! 桐桐咯咯咯的笑,外面杨淑慧和金印对视一眼,这两口子,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谱呢! 金印觉得城里就这点不好,就这么大个房子,老人跟晚辈住着,每个避讳的地方。这要是在老家,后院啥动静前院都听不见。一个当公公的,还有点臊得慌,他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我走了,我去三岭那边帮忙去。 只两站路,早上溜达着就走过去了。 杨淑慧摆手,走你的吧。 四爷的车从出小区的金印身边过,停下来了,“爸,我送你过去。” 你又是司机又是秘书的,我可不坐你的车,“走你的吧,我想走走。” 那就开车吧。 金印叹气,总觉得不真实!当年咱是司机,可也没争取上给领导开车呀。现在我儿子是坐车的那个!他的腰板再挺了挺,嗯!直溜! 车缓缓的停在办公楼跟前,四爷从车上下来,碰上正站在大厅里拿着手机摆弄的郭武,他是副总,以前在重工汽车厂,技术出身的干部。 正摆弄着,听见脚步声就扭脸一看,马上笑道:“董事长,早啊。” 早! 郭武抬脚跟四爷一起走,把手机递过去,“也买了一个,结果你看,摆弄不了。” 哪里就摆弄不了呀?他是技术出身呀,学历高,学习能力强,会摆弄不了这个?便是摆弄不了,他还有秘书呢!年轻人也弄不了? 四爷就接住了,“锁住了,长按※号键,这不,开了!” 打不开的话,屏幕上就会有这个提示的。 结果人家说,“哎呦呦,这屏幕小的,看不清楚了。”然后跟四爷一起上电梯,一边跟四爷说今儿他的打算,“……想去下面转转,实地看看之后,回来再给您汇报。” 合情合理! 谁知四爷直接来了一句,“我今儿正好要下车间,有几个生产中的问题急需解决。你既然要下去,那正好一起!” 郭武:“………………好啊!” 第 969 章 流金岁月(100)二更 郭武回到办公室就纠结,当时的话,没法拒绝呀!工作是正事,对吧?当面当然只得答应。但是工作……非一起吗?其实不是非要一起的。 可要是反悔,又该怎么反悔呢?说我肚子疼,去不了了?肯定不行呀。 他心里叹气,谁知道金四海是这样一个人呢。也是自己不想得罪人,想着‘偶遇’了董事长,说一下情况,就把一开始站队的事含混过去。可如今呢?这点纤巧的手段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正懊恼呢,电话响了。接起来之后那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郭副总,董事长十分钟之后出发。” 来不及想其他的了,去卫生间换了工夫,从柜子里取了安全帽扣上,这就走吧。 结果下楼之后,班子里的人都到了一半,都在楼下集合。 郭武看周继深,周继深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看。这种事怎么看呢?只是刚上班就接到办公室的电话,说是董事长通知了,今儿带大家下一线看看,要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请十分钟之后去楼下集合。 这是通知,并没有更谁商量。 可这又是合理的,不下车间,不下一线,就无从谈对企业的了解。所以说,赶紧的吧,别犹豫,这就走吧。自己在企业工作过,知道去一线的要求,也看见柜子里放着的工服了。换了就下来了。可有些人没在企业呆过,不了解。穿着短袖西裤皮鞋就下来了,下来一看,赶紧上去换衣裳去了。 因着这一耽搁,集合起来必预计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卫刚就道,“我检讨,是我了解的不详细。” 四爷摆手,“第一次,难免的。”然后说胡主任,“这是办公室的责任,下次通知要说清楚。” 是! 一起往出走,结果大家就发现金四海没有要叫车的意思,便是内部,这个路程也是相当的远的。用脚去丈量吗? 是的!走着吧! 古月明倒吸一口气,集团占地大的很。大到什么程度呢?不算正在建设的那部分,不算各类矿厂,不算外围三产配套,但就现有的,占地二十三平方公里。 大夏天的呀,钢铁这玩意的锻造,那温度高的,谁去谁知道。 还真就这么走着去了。 除了他们九个,还有各自的秘书,当然还有办公室的其他工作人员。 四爷一路走着,沿路就说厂区,“咱们自己的环境,要做好。环境的美化,要跟的上建设的速度。入了秋和入冬之后,抽个放假或是周末,该开展植树活动还是要开展。不要那么些华丽花哨的,就是好搭理,容易存活的,环境要美化,但该节约成本的还是要节约成本。” 这话确实是不能反驳。 新的厂区植的树还都不高,没办法达到遮阴的效果。哪怕是早起,这个太阳也能热死个人。想想,阳历的八月,孩子们还在暑假,这个温度能低吗?工服穿着,这玩意捂着呢。帽子先摘了吧,风吹吹,舒服点。 沿着这条路往里走,真就是又渴又热,古月明左右看看,就说,“其实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咱们内部是不是也该考虑内部的摆渡车辆的问题了。” 看!你们自己这不就提出来了吗? 四爷早又此意,但这不得花钱吗?刚开始必然难得到统一,那就出来转转嘛,你们自己感觉感觉就知道了。 古月明这话一说,四爷就点头,“古总说的对,咱们设计之初,就给内部预留了小火车的轨道位置。不若咱们今儿开个现场办公会议,当时没来及提的提案,咱们今儿就给定下来。古总的提议,同意的请举手。”说完,四爷先把手举起来了。 然后古月明:“……”我说的是摆渡车辆,不是说小火车!车辆内部用外部还能用,但这个玩意一旦弄来,别处也用不了呀。 四爷要的就是别处用不了。这种小火车,别说三十年五十年的用,便是一百年都不是不行。但是要汽车,那有太多的理由更新换代了!旧的低价处理,新的三年一换五年一换的,这一颠倒,钱就从指缝里漏走了。 古月明也没想以后换了会出现各种弊端的事,就是觉得路太远了,应该有车,方便大家嘛!关键是车也好调度,大巴车弄二十辆,来回的跑不行吗? 可董事长一张嘴就说是自己的提议的事情,问大家同意不同意,这不,董事长同意了,大家也同意了,古月明只能举手,自己提议的自己不同意这就不像话了嘛! 于是,四爷说胡主任,“现场办公会议,全票通过这一提议。记一下!”胡主任拿着本子,刷刷刷的记录着。 处理完一件了,咱继续往前走。近了,又近了,这一块有点阴凉的地方,大楼的影子转过来了,四爷又站住脚,手指向远方,“看看……那就是咱们车间的废气!” 一道道白色的烟柱直冲天际。 郭武就道,“现在厂的废弃物处理的不错。以前土法炼钢,烟柱是红色的。后来好些了,但大部分相关行业里,烟柱还多是黑色的、黄色的、褐色的,像咱们这样,白色已经做的很好了。”有些人不专业,不太能知道这颜色的不同代表的什么意思。他就跟解释,“红色的是因为没有任何除尘措施,直接排放出来的。黑色的多为燃料没有完全燃烧,颗粒物排放了出来;黄色的是这个排放物里有硫化物,而褐色的是排放物里可能含有一些铁矿石,还有一些焦炭粉尘。这个白色的主要是水蒸气,当然了,里面是含有很微量的污染物的。这种的情况,便是有一些污染物,但也已经达到排放标准了。” 众人就懂了,能坐在这一点当然不容易。 四爷就说,“咱们知道这东西是达标的,但是这烟囱二十四小时这么一停的排放,叫人远远看着,一道道的烟柱,这一片都笼罩在白烟里,谁见了内心都有疑问。何况,达标是一个数据而已,只要还含有有害的,就证明咱们的排放是不达标的。厂子要跟大家毗邻,不能以牺牲整个城市为代价。城市,得是宜居的,这该是我们的理念。得叫大家住的安心,得叫城市能以好的环境创造价值,要不然,企业创造了价值,却以牺牲当地的环境为代价,这对子孙后代是不公平的。所以,我提议,环保应该和研发创新放在同一个高度……” 这是一个现在很多人都不注重的课题!但是度过林作家的小说就知道了,她的作品里有很多都是保护环境的环保理念,平洲的建设因为林双朝的提议,现在的发展都是在当年定下的基调上的。 四爷又说,“我们国家正在积极的加入国际环保组织……” 这是说上面有大的基调在。 所以,投票上,这个事咱给定调子。 谁反对呢?不能反对呀! 就都通过了! 通过了好,有这个整体的调子在,以后有个什么环保类的改造,不要在这个上面制造障碍了。 那咱继续往前走。 车间更受罪呀,外面三十多度的温度,人都受不了,可出铁口的温度在摄氏八十度以上。四爷没为难人,这进进出出的,各种防热辐射的装备穿了脱脱了穿,只这就热人一身汗。何况,四爷是来解决问题。其他人站的远一点,四爷是要过去亲自去看的。把问题了解了,回头再商量着怎么办,这一耽搁就是一个多小时。再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感觉都能脱水了。 水当然是不缺的,一个劲的喝一个劲的喝,好容易等四爷出来了,时间也快午饭了。就在外面吃工作餐吧,热的谁吃的进去?就四爷吃了一份饭,一边吃一边跟几个车间的主任说事。吃完,四爷也没为难人,大巴车也已经来接了,走!上车,回去吧! 其实还没转呢,只把工人每天上下班要走的路给走了一遍。 回去先去卫生间,冲了澡,出来之后躺在沙发上感觉都动不了了。 这些人里,就四爷最年轻,且一直长跑一线,他是没多大感觉的。可其他人是真不行呀,第一天下来就够呛。害怕第二天还去,于是,古月明觉得得找四爷汇报工作了,再不能这么下去了。 古月明本就有些胖的,这一趟回来腿软了都。他过去找四爷,提议,“我们都多少曾在相关的企业里呆过,或者是分管过这样的企业,但是真的去接触,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咱们的厂子,比原先那可先进太多了。我们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四爷点头,“这个提议很好!现在的很多设备跟之前的都不一样的!我觉得没一个钢铁能源企业的人,不管从事什么具体工作,第一件事,一定是先得懂安全。咱们这样的企业,最重要的也是安全。古总一来就抓住了最重要的部分,我当然全力支持。” “是啊!得熟悉过程,得懂安全生产。”古月明也是这么说的。 四爷跟对方握手,“咱俩是想到一块去了!既然古总也是这么想的,那不如这样,咱俩提议,不管企业员工和企业领导,每一月都要进行一次安全考试,考核不过关的,先抽调学习,再不过关,就彻底清退,安全就是生命线,谁都不能在这条线上含混!” 古月明看着被握住的手,深吸一口气,这又是一个不能拒绝的提议!今儿一天,咱都是被牵着鼻子走! 野路子出身?地痞流氓那一挂的?这一套一套的,玩的太他娘的好了! 第 970 章 流金岁月(101)三更 古月明这一去,别人不知道为什么的。但他作为二把手,亲自去汇报工作了。那么,其他人继续抻着? 路秋山就特别忙,得拍一下时间,至少得给每个人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下班的时候路秋山都是亢奋的,因为最终的结果是,领导层全部进入安全生产学习期,学完是要考试的! 路秋山是觉得这里面有点下马威的意思,可四爷闲的没事干,给人家下马威干什么。事实上就是安全永远都得摆在第一位,只有领导重视了,下面才会越发的重视。这是一个常抓不能松懈的问题。 这就是那种宁肯枉了,也不能误了的事。 每次四爷回来一说,桐桐免不了跟着笑一场。杨淑慧听的是半懂半不懂的,只能在儿媳妇给娘家打电话的时候再听一遍儿媳妇的说法,她才能有点懂。 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亲家公在那边说,“这个老毕呀,这个事做的很不大方。” 林雨桐就笑,“这事您别管,也别打电话问,就叫这么着吧。” 林双朝哈哈就笑:“四海的本事我知道,我很放心。不过倒是你,别往了去体检。你要是不去,你大姐就懒的去,你二姐会说忙的顾不上去……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你看看你谢伯伯,他要是健康,就什么都有。她要是不健康,就什么都没有。” 要体检嘛,林雨桐这次把双泉、雷秋芳还有婆婆都带上,一起去查查看。放在周末,都不上班的时候。至于公公的体检,预约好,“等明儿,叫我三哥陪着我爸,都做一次体检。” 杨淑琴在这个上面没不舍得花钱,叫去咱就去。几个孩子都不小了,放在家里看录像呢。楚大姐在家,没事。 育莲和育蓉都是常规的复查,没毛病。 育蓉就嘀咕,“爸也没看着,你说说你,真是执行的够彻底的。我这忙的跟什么似得,正收夏菜的时候呢,非得拉我来!” 桐桐叫她先走,“那你去忙,不通知你就是一切都好。” 嗯嗯嗯!走了!育蓉跟杨淑慧和雷秋芳、双泉打了招呼,又喊育莲:“姐夫那个弟媳妇要来,我这边的厂子还招人呢,你叫她过来吧。” 育莲摆手,“知道了,你先走吧。” 育蓉走了,雷秋芳就问育莲,“又叫你们给安置工作了?” 雷智平跟雷秋芳是同族,因此,一说事,雷秋芳大致就知道说的是谁。育莲叹气,“别提了,老家的日子怕是难过的很,我们每月都给老人寄生活费,可这都不行,非说在城里给找个工作。可城里的工作现在多难找的。好多企业的员工都闲着呢……这就没法说。你智平哥说在城中村给找个铺面,叫做点小营生,人家还不乐意。” 育莲就说:“也没想着管,可我公公那人,直接去智平的单位了,当时都不知道有多尴尬。” 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老家的事,等着结果嘛。 结果是林家姐仨的情况都挺好的,杨淑慧别看年纪大了,情况也很好。不过是有些老年人常有的毛病,比如夜里觉少了。这其实都是自然规律了,沈楠的意思就是,药膳再吃半月,情况就改善了,很不必多干预。 林雨桐知道这个情况,最近也给吃着药膳呢。其实白天补一觉,这也是可以的。不影响什么。 倒是雷秋芳,这人不太重视自身的问题,她的例假是三个月来一次,有时甚至是半年来一次,她觉得没了之后干干净净的,不麻烦了。但这肯定是不成的,得调整例假。 双泉呢,是更年期提前了。 这一点双泉不惊讶,但是杨淑慧不能接受,“怎么就更年期了?”感觉还是个女娃的样子,这就更年期了?咋弄的呀?当年以为这辈子最不要操心的就是双泉,谁知道过到现在了,反倒是自家这闺女最叫人操心。 杨淑慧觉得这是生活的不如意才会如此的! 她当时没问,叫桐桐跟人家大夫在办公室里说话,她拉着双泉出来:“你是咋了,是跟南儒过的不好还是咋了?两口子常吵架?还是南儒有外心?还是你在单位过的不顺心?” 双泉:“…………”没有呀,“真没有!住的是咱家的房子,我们各自都有工作,比上不足,但肯定比下有余。况且,南儒在单位被提拔,还是看在林家叔叔的面上……他能跟我吵啥?” 那怎么就更年期提前了?啥都是有原因的!你不能为了面子好看,瞒着我们呐。 桐桐出来的时候,发现双泉都被问的快哭了,她赶紧过去,拉了杨淑慧往出走,“这不是我姐一个人是这样的,现在很多人都是更年期提前了。这跟现在女性生育少有关系。” 啊? 沈楠出来就笑,“是的!第一,生育少。生育的时候,卵巢排卵,这不排卵就节省卵泡,一个人一生的卵泡是固定的,中间有几年不排卵,那后期还得继续排卵,这一排卵就不会说更年期提前。像是老一辈人,一生生七八个孩子,成十个孩子,别说是四十岁了,便是五十多岁还能生的很常见,但是以后这种情况就很少了。第二,长期服用避孕类药物也会影响。第三才是各方面压力!这种现象不是个例。” 杨淑慧这才罢了,有点不好意思,“人年纪大了,老爱操心。” 林雨桐跟沈楠摆手,沈楠喊她,“刚才跟你说的,你别忘了。” 嗯!记着呢。 没人问沈楠和桐桐嘀咕什么,但是杨淑慧老是觉得双泉跟老人一起长期生活,是压力的主要原因。这么些年了,一套房里住,自己想敞敞亮亮的自己做次主都不行。何况,家里还有个半身不遂的公公,你说整天整天的,人心里烦不烦?只怕烦了都没处说去。 但不叫闺女孝顺公婆,这又是一种不讲道理。这理不对,不能给孩子填坏话! 回去给金印一嘀咕,金印隔了两天,就跟四爷说,“我跟你妈得回去了,你大哥那边忙了,我们帮不上忙,至少得叫三个孩子能按时吃饭。他们俩口子带三个孩子,忙上来吃饭就是凑活呢。” 这么突然的?为啥? 金印朝卧室指了指,“眼不见心不烦,离的近了,老挑拣你姐的日子。又是觉得人家公婆不好,又是觉的你姐夫没把家事处理明白……可叫咱说,这事咋处理?要是你姐夫挣的多,雇个人照看父母,叫父母另外住着,啥问题都解决了。可这不是钱没那么容易挣吗?本来住咱家的房子,底气就不足,你妈这说话稍微一不注意,这就成了大事了。那就不如离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各家的日子各家说了算,老人跟着掺和不成。不掺和没事,一掺和就乱。” 行!那就先回。 给收拾了不少东西,是三岭开车亲自给送回去的。 金明明舍不得的呀,“我爷爷我奶奶住着多好的!” 没人说不好呀,但是老人不仅能看见过的好的儿女,稍微有那过不好的,心里就放不下呀!桐桐打岔,“你方阿姨不是说带你们和小俊去吃西餐吗?快到了吧,赶紧还衣服,这就能出门了。” 两人蹭的一下窜到房间换出门的衣裳去了。 桐桐才要进屋去换,结果门铃响了,楚大姐一开门,是谢荣来了。 换不成了!谢荣进来换了鞋就往沙发上一靠,说楚大姐,“给我一杯冰水。” 楚大姐愣了一下,把冰箱里那种模具里的冰块倒进杯子里,再给添了一杯红茶。 “冰红茶?”谢荣摇了摇,喝了一口,这才跟桐桐说,“求你点事。” “你说!”林雨桐坐到她对面,“你现在有啥事办不到的,要求我什么。” 谢荣低声道:“我想出国去M国一趟……”这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不是跟常青山熟悉吗?我想以他们公司的名义出去,叫他帮我安排一下,我想在那边‘不得已’呆四五个月,问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她把‘不得已’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林雨桐就打量她的脸,妆容盖住了,看不来。但她猜出来了,“你是不是怀上了,早孕!” 谢荣搓了一把脸,“嗯!早孕。去国外出差,不得已滞留的时间有点长,回来就是大月份了……大月份不适合再引产了,也就符合政策了。” 林雨桐看她,亏得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一个办法的。 这事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管,她就提醒说,“你跟毕仲禄商量了?” 没有!但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吗?“先|生下来,再弄个领养?” 你这都是啥法子! 林雨桐就说,“你最好还是跟毕仲禄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他要是同意,那就请他给我打个电话。” 谢荣点了点林雨桐,“我去找沈楠,沈楠也是这么说的。找你,你也是这么说的!不用这样吧,再怎么说,咱们以前都是朋友。” 林雨桐摸出手机,“要不,我给毕仲禄打电话。” 谢荣摸出手机,把电话打了出去,当着桐桐的面她什么都说了,“……其实不是不可以操作……” 那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声音清冷的很,只说了一句:“不合政策,去医院处理了!我还有个会,先挂了。” 然后就挂了! 谢荣咬牙,起身往出走,“我去找他,当面跟他说。”然后急匆匆的往出走。 林雨桐喊她,“暑假了,你瞎跑什么呀?不带孩子出去转转?” 以后吧! 林雨桐:“……”这个棒槌!马均田要是敢那么跟你说话,你怕是能撕了马均田。而今反过来了,你的脾气呢?! 第 971 章 流金岁月(102)一更 流金岁月(102) 谢荣一下去,正好碰见小俊和方向。 小俊愣了一下,“妈——”他一下子就笑起来了,“你今天不忙了?要回家吗?”说着就看继母,“方阿姨,要不……你今天跟金明明他们吃饭,改天咱俩再去。” 方向以为谢荣真是来带孩子的,就点头,“好啊,多玩几天,等你妈忙起来你再回来。” 好啊! 小俊说着就拉谢荣,“妈,你怎么来的?要出去打车吗?” 谢荣刚才下楼的时候已经给公公的秘书打了电话,那边已经订了今天的机票。毕仲禄在外省,去的话得坐飞机,她想着,不行就改一下行程,明天或是后天再去。她刚要抬手拉孩子,那边就把电话回过来了,“谢主任,机票是下午五点的,预报的随后几天有暴雨,机场可能关闭。您要是事情不急,我建议您一周后再去。要是天气不好,汽车火车都不安全了。” 肚子里怀着呢,这不是能等的事呀。她只能说,“就下午五点,我就回去准备,而后直接去机场。” 挂了电话,看向儿子。儿子长的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妈有点急事,得出门一趟。” “是姥姥又怎么了?我放假,我陪您一起去吧。” 方向也以为是孩子姥姥又怎么,就道:“实在不行,把孩子带去吧。他是小伙子了,出门能顶半个大人用了。” 谢荣摇摇头,“不是你姥姥,是有点别的事。你先跟明明玩,等妈妈忙完这一段时间……成吗?” 小俊脸上的笑不见了,自从母亲再婚半年多了,母亲住进了那个大院,他再没跟母亲住过。以前周末的时候是娘俩的时间,现在,周末妈妈还是会抽空接自己的,不过是接出去吃一顿饭,两到三个小时,仅此而已。暑假都快结束了,妈妈还是没抽出时间来。 忙什么呢? 姥姥打电话说,妈妈没跟继父去外省的任上,都是为了自己的。是为了能经常见到自己!他也一直认为姥姥说的对,就是如此的。可是,妈妈其实还是没有更多得到时间陪伴自己! 谢荣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只道:“事挺重要的,妈一处理完就接你回去……” 小俊点点头,“那您忙去吧。” 好! 谢荣走的时候跟方向点了点头,而后从边上出来一辆车,她直接上了车离开了。 小俊认识那车,那是事务局的车。这在以前,姥爷是不许的!这就是家属违规用车了,事不是大事,但姥爷在世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车子走远了,看不见了,方向才拍了拍小俊的肩膀,“走吧,等你妈忙完了就好了。” 林雨桐在上面能看见,便是空调开着,窗户也开着一道缝隙,他们在下面说话,桐桐也听的见。她赶紧在上面喊:“来了?等一下,马上下来。” 方向干脆就不上去了,“不着急,叫孩子带一件外套,据说那边的冷气很足。” 上面娘仨个收拾了赶紧出门,林雨桐叮嘱俩孩子,“刚才我跟你们谢阿姨说的话,不能叫小俊知道。” 金明明叹气,“谢阿姨图什么?” 是啊!图什么呢?她就跟俩孩子说,“人生每次决定,都得慎重。有时候当真是一步错,便真的步步错。” 俩孩子果然什么都不说了,金明明拉了马小俊往车上窜,“你在电话上不是说去靶场了吗?干嘛不叫我一起!明儿有空吗?一起?” “明儿不是预报着下雨吗?”马小俊把手里的游戏机给金锏,嘴上却跟金明明说着话,“等天气好了,咱一起去。咱坐公交去,敢不敢?” 敢啊!有什么不敢的? 然后两人有商有量的,说的可热闹了。 孩子在车上,桐桐和方向也没法说话。方向就说之前那个案子,她其实知道的也不详细,就说那个王晓梅:“……跟你说的应该是真的!那个黄友忠的老婆先跟厂里的老领导相好的。后黄友忠想离婚,却也离不了了……” 正说着呢,就发现马小俊和金明明都竖着耳朵听八卦着呢。得了!又说不成了。孩子长到了半大不大的时候,对这些花花事还就得避讳着些。 两人不说了,金明明不屑的撇撇嘴,“妈您真是了,咱村什么事没有呀?您还没咱家后头的马奶奶开放呢,马奶奶还跟我说过彩儿姨的事呢!” 什么? “您知道王根生又跟彩儿姨好上的事么?” 我知道不知道不重要,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成才叔想跟彩儿姨相好,结果被王根生给揍了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 “你知道云云在学校被老师骂了一顿,那老师是新分配来的,云云爱迟到,老师就批评了。然后云云回去哭了一次,王根生就去收拾了那个老师一顿吗?云云才小学二年级,现在不念书了,在家卖包子的事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巷子后头的老张爷爷跟村东头的郭家老太太相好的事吗?” 这我上哪知道的,我都怀疑你奶奶都未必知道。 金明明嘎嘎嘎的笑,“我还知道金锁伯家的大黑狗跟黑子伯的细狗生了一窝可丑可丑的狗狗……” 林雨桐:“……”金明明总是这么神奇!不是,“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金明明洋洋得意,“在我三伯那边呀,那边总是会有咱村上来省城办事的人,他们来了就爱找三伯和三伯娘,上次还碰上马奶奶了!马奶奶他儿子办事去了,她晕车不爱跑,我俩在院子里聊了可长时间。马奶奶聊的可高兴了,还在门口的凉皮摊子上请我吃凉皮了。” 林雨桐:“……”她只能跟孩子说,“那都是人家瞎传的,不要当真。” 金明明很公道的说,“马奶奶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她不传瞎话,总体上来说,她不是个爱造谣的坏老太太。” 这话能把方向给笑死了,这孩子怎么养的呢,就是个大活宝。 被金明明一打岔,马小俊那点不愉快也不存在了。高高兴兴的吃了西餐,大人虽然对这个东西敬谢不敏,但是孩子还是爱吃新鲜的玩意的。金锏吃的最讲究,不用人教,人家的刀叉用的生疏,但是基本都是对的。 马小俊就觉得好烦,恨不能直接用上抓了啃着吃。方向只能自己给切,马小俊拿叉子叉着吃。 金明明不要自家妈帮忙,直接用叉子把一整块叉起来,然后一口一口的咬着,马小俊也有样儿学样儿,自己拿刀叉,“方姨你吃你的,我这么吃也可以。”然后问金锏,“你跟谁学的,还挺有样子?” 金锏朝两人翻白眼,“电影上这样的镜头少了?吃个饭而已,这么野蛮暴力。” 饿了呀!等啥时候不饿的时候再来吃,慢慢的消停点就行。 桐桐和方向并不会拘着孩子,学这些有必要,但回头慢慢教就是了,填饱肚子永远在那些可有可无的礼仪之前。 这边吃着呢,有个路过的年轻姑娘轻笑一声,低声说金明明,“刀叉不是这么用的。” 金明明斜眼看对方,朝金锏指了指:朝那边看!我们是不知道怎么用才这么吃的吗? 这姑娘愣了一下,红了脸,“不好意思……我……” 桐桐摆手,“没事,孩子淘气,请随意。” 然后那姑娘走了,可紧跟着就带了一个男人过来了,人没过来,声先过来了,“我就说了,谁家的孩子这么淘气!原来是金明明呀。” 毕元孚!毕家的大儿子。 这姑娘抱着毕元孚的胳膊,关系很亲密。 林雨桐和方向都愣了一下,伸手跟对方握手,“这可真是巧了。” “伯伯!”几个孩子也这么叫。 毕元孚伸手在三个孩子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从兜里掏出卡来,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张,“有空了带同学来,都记在伯伯的账上。” 三人都看家长,桐桐和方向叫孩子收了。 方向还问说,“这是您的餐厅?” “跟一个朋友合伙的。”毕元孚一脸的苦笑,“没法子,手里的钱紧。投资了一点钱,拿点分红罢了。” 这样啊!林雨桐指了指座位:“一起?” 那倒是不用了,“才吃完,剧场有国外的音乐会,我去剧场。” 行!那你忙。 人走了,方向朝离开的方向指了指:“你知道?” 桐桐摇头:“我不知道。” 金明明心说,就这还打哑谜。当我们不知道你们是问毕圆圆她爸带着个女人的事吗?我们班谁谁谁他爸做生意赚钱了,在外面包了二奶……谁谁谁的妈妈跟着有钱人跑了,这些我都知道!这点事就惊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大人总是这样,觉得成人世界的事孩子不该知道。但是作为小妖们,啥事都可能知道。 比如,关于谢荣的事,都是不敢叫小俊知道的。 林雨桐和方向都是背着人说的,方向跟马均田说的时候,更得背着孩子。这孩子生不生还是未知数,这个时候还是不叫孩子知道的好。 但是这边不说,孩子也有别的途径知道。比如,马家跟孩子说,姥姥还是姥姥,姥姥现在没那么些亲人了,每周得抽空给姥姥打个电话,免的姥姥记挂。 然后孩子姥姥就跟孩子说了,“……不管是弟弟妹妹,你都多了个亲人。你爸给你找的那个后妈生不了孩子,你妈说,将来会老去,只有手足血脉是亲人……” 等孩子问到大人的面前,方向差点没给气飞了,这种事急着告诉孩子干嘛?你怎么就笃定人家会同意谢荣生了呢? 果然,人家以不符合生育政策为由,坚决不生。还请了生育干部去家里给做工作,这种时候,谢荣别无选择,只能放弃肚子里这个孩子。 可毕家错了吗?没有呀!人家讲原则呀!不懂事的只能是你谢荣! 第 972 章 流金岁月(103)二更 流金岁月(103) 人跟人的想法不一样,要说孩子的姥姥对孩子存了坏心,那这绝对不可能。她是真的觉得妈妈再婚了,再生个孩子,其实就是生了个血脉亲人。而且,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生吗?当然可以了!去医院开个不能流产的证明,是多难的事吗?这不是要违反政策,这是不得不做的选择,对吧?虽然说这可能导致毕仲禄几年内不能升迁,但是他才升了,这几年本也不可能升迁的。 或者是,可以去企业单位过度一下,就算是处罚吧!处罚过了,这事揭过去了。然后再升半格回机关,什么也不影响。 虽然有些障碍,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嘛!只要想,就一定能操作。 老太太是这么想的,也觉得毕家不能这么无情呀,说不要就坚决不要,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这般的不顾念老谢的面子,就不怕老谢的属下有什么想法。 想法?得有什么想法呢? 谢伯父的秘书跟四爷一直有联系,老太太给这些故人一个个的打电话,控诉毕家的无情无义。这叫人怎么说呢?人家秘书现在在区里也是领导了,跟四爷在电话里说,“金董,事到这儿呢,这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了。甚至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谁能管的着呢?” 是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桐桐一边给脸上拍润肤水,一边叹气,这要是外人把谢荣欺负了,这些故人不管,是大家无情无义。可只一心结亲了的这个事,就叫以前的老部下们也很难做!大家默认了他们跟毕家有牵扯,他们连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投过去人家当然不拒绝,但情分不到那个份上。不想亲近吧,这就是把毕家给得罪了。本来就是正常的上下级的关系,怎么选择都不是错。现在弄的,好似怎么选择都是错的。况且,人家是上级呀,这些下属能把人家怎么着呢? 稍微疏远些的关系,人家还能以忙的借口不接老太太的电话,只这秘书,他是真的被领导提拔了,进进出出的常在家里出现,他是想躲都没处躲去,捆死在身上了。 四爷就说,“你可以跟谢家的姑爷诉诉苦嘛,有委屈就得叫大家知道。” 这谢家的姑爷指的是毕仲禄。 电话那边就笑,而后就道:“真是个好主意。”老太太给自己打一次电话,自己就给毕仲禄打一次电话。老太太叫撑腰,我也撑腰。他毕仲禄不怕名声坏,就一点别顾忌。 其实这件事里,谢荣母女是有不对,但是毕家的做法就对?说起来,这事办的当真算的上是凉薄。尤其是请了相关的工作人员上门做工作这一点,这就是一点情分都不讲了。便是真考虑不能要这个孩子,是不是能委婉一点呢? 吴秀珍在京城都听说了,打了电话来,“便是叫以前的亲朋故友先去劝呢,也不能这么干呀!这是要把谢荣往脚底下踩呀!一样的事情,为什么做的那么叫谢荣难堪?这就是在欺负人!你毕家可以跟医生谈一谈,毕竟谢荣三十大几了,这算是高龄产妇呀,以关心谢荣的名义来做这件事也是可以的。觉得没孩子心里不踏实,毕家可以开口说收养孤儿呀。他们的身份收养孤儿是多意义的事呀!一个不行,那就收养两个……这话要是说出来,谢荣要是再坚持,那再叫相关的工作人员去处理,谁也不能说出个不字来。现在这算干什么?” 反正就是觉得毕家做事,少了那么几分人情味。 对于吴秀珍而言,她可能更觉得物伤其类吧!老谢没了才多久呀,就有人办事半点情面都不讲,“这要是你爸将来退了,只怕很多人的态度一样会变了的。所以,小桐呀,记住,得与人为善,多结善缘呀!” 好!记住了。 这次真把育蓉给吓住了,过来在这边吃饭的时候就叹气,“说起来当年谢荣多傲的!再看看现在,我这心里特别不得劲。有时候觉得往上扑腾啥呀?爸在的时候上去了,等爸不在位了,我怕是得为了不被人给顶下去求这个求那个去……这又何必?”说着就叹气,“我们那边的厂子当时不是集体办的吗?现在都嚷着要承包,要股份制……不行我就弄那个厂子算去算了,当个大股东管管事,挣挣钱……” 主要还是被钱迷了眼吧! 育蓉就笑,“当个官就好了?能私下弄到钱的那种,一辈子活的提心吊胆。不弄钱的呢,其实那日子过的,好吗?我还不较劲了,我就弄我的腌菜去了。” 走的时候又问金明明的学校,“开学上初中了吧,中学上哪个呀?” 就在这边的附属中学就读就行了。 但这边的学校不大好呀! “没事,今年会大办学校的。” 如今国家企业自建的学校还没归到地方管理,今年四爷返聘了许多退休教师,充实这边的教师队伍,势必在交给地方管辖之前,打造出个重点来。像是这种的学校,交还给地方后,企业内部的孩子是自带学籍的。 方向很无奈,只得给马小俊转学转到这边来。距离家里最近的中学是重点,马小俊以前的同学很多都会去那所重点,这种顶好的学校,一个圈子里的人家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学,家里的事自然就会说。有时候孩子说话才最没有轻重了,那就离开那个圈子,不在那边念了。 但是跟孩子不能那么说的!方向只说,“你金叔那是干什么成什么,最有经验、最有实力的老师都被他给高薪挖走了,看着吧,三年后的中考成绩那边差不了。我跟你爸商量了商量,一则呀,那边的教学质量不低;二则呢,你们一个年纪段的,父母比你爸级别高的不多,很多人都让着你,这对你的成长并没有好处。多接触一些人,多了解这些孩子的家庭,你爸认为对你以后有好处。唯一的不方便就是稍微远了一点,但这问题也不大,我开车去接你。” 马小俊觉得麻烦,“我可以住校。” 方向扔了个小玩偶过去,“小子,想逃外语口语课就明说,还住校,休想。” 马小俊一脸的苦相,“不是,方姨,放学的时候正好是下班时间,会堵车的。” 方向低声道:“我买了一辆摩托车……” 马小俊惊喜莫名,小心的朝书房看了一眼,“我爸不知道?” 嗯!不知道,“我可以骑摩托车走小巷子接你。” 要是天气不好,骑车也不大方便吧。 方向点了点他,“是不是傻?天气不好我为什么要骑摩托车接你?你可以先跟金明明回她家,在你林姨那边吃饭。我开车慢慢的走,等你吃完饭,我也就该到了,再接你回来也行。或者是天气特别的不好,你就跟金锏住一晚,不行吗?” ……也行吧! “就是嘛!摩托车的事别叫你爸知道……” 当然!咱俩的秘密。 于是,九月一号,孩子报名了。 报名……需要家长吗?现在开学的时候,好似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家长。连金锏也不需要!他们是早起吃了饭先跑去学校看得收多少钱的学费,然后再回来拿钱,把老师说的东西带上,去学校就可以了。 金锏上学就带两件东西:成绩手册,钱。 去找原先的班主任,把手册一交,学费一给老师,老师给手写个□□或是收条,这就行了。 金明明去了也是两样:通知书,学费。 报名完,再看所分的班级。 然后留在学校里打扫卫生,教室里的各种灰尘,楼道里的各种脏东西,再就是学校里角角落落里冒出来的野草,拔草去吧。 俩孩子回来的时候手都被草染绿了,但俩人都浑不在意,在农村谁都这样。洗了手吃饭,金明明嘚吧个没完,“马小俊跟我一个班,我方姨在学校门口接他……那个摩托车太牛了……我都想要了……” 方向这个后妈当的也是不容易了。马均田忙着呢,厂子里卷进去的好些人后来都在领导岗位上,这一动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孩子的事多是方向帮着操持着呢。 谢荣还在坐小月子,桐桐去看了一次,看的时候谢荣睡着了,她没惊动就出来了。沈楠说是身体没啥大的问题,但是情绪一直不好。之前泡药浴之类的,其实已经好多了。现在又反复了,比之前严重的多。 用沈楠的话说,“就真不如离了,甩毕家一个耳光子叫大家看看!她还有个儿子呢,怕啥呀?一个人啥也不缺,活的比现在舒服自在的多。” 是的!之前她跟马均田离,大家都觉得不该。现在她跟毕仲禄离,拍手叫好的人多着呢。 但是谁有立场这么跟谢荣说这个话呢? 都没有呀!除非谢荣她妈,她有立场这么说。 就离,就一巴掌拍在毕家脸上,看毕家接下来怎么处理。 两人也就说说,林雨桐也说沈楠,“月份大了就不要在上班,休假吧。” 再上最后一个星期了。 谢荣的事桐桐再没有关注,不过是孩子开学了,谢荣还是没有露面,想来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她现在关注的是什么呢?是四爷的工作。 因为集团里出了这么个事,事关房子。才下文,说之后会陆续没有分配房子那一说了,之后会有公积金之类的政策,反正就是房子商品化了。 房子这一商品化,对于单位里还没有房子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呀!大家就都不服呀,早一年分到房子的那些人凭啥就能白占房子?这不行!这不必公平。 有些人读政策读的比较细,他们就说,上面只说会陆续取消,也就是说现在还是允许的。只要允许,就应该解决大家的住房问题。 四爷坐在会议室,班子成员在开会,这也是大家坐在一起,非常正式的开第一个会…… 第 973 章 流金岁月(104)三更 流金岁月(104) 这段时间是学习,但何尝不是一个彼此了解的过程。 学习完了,考核都是满分,董事长把答过的卷子和成绩在公示栏里张贴了,都看看!看看咱们有多重视安全生产。 四爷就觉得,虽然各有想法,但总体上来说,都是一群学习能力很强的人。这就足够了!想法是正常的,只要善于学习,都有上进心,这就好办了。 关于这个房子的问题,四爷就说,“各位是怎么想的,不要有顾虑。咱们呢?现在不缺地皮,几个厂子合并,当时的各厂的一系列产业都合并在一起了,地段都很好。便是地方不够,可以用地段好的地方往稍微偏一些的地方置换嘛!咱们一个企业就能调动一个区,咱们所在的地方,就能自己形成商圈。” 古月明就认为,“应该遵照政策,公积金单位可以帮着缴纳,不给缴纳,这是违法的。再加上,咱们一线多为合同工,并非正式职工。所以,分配房子,并不是咱们的责任。若是为这个闹起来,这就是无理取闹!不能纵容。若是有揪集人员,影响正常生产的个人,可以予以考虑给予处分,甚至于开除。” 大家心里点头,一般这样的事情就是这么处理的!上面定了调子了,在这个调子上来处理事情,怎么也不算是错的。现在其实要做的就是叫谁去做这一项工作,或者说是内部分工的事,这下是不是能定下来。 于是都朝上看,都看坐在最前面的四爷。 四爷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一开口就说,“……我有一个不一样的想法,还不成熟,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话说的这么客气,不还是不同意古总的话吗?这是第一次开会,在对方没有说错什么的情况下又有不一样的看法,这位的看法怎么这么多呢? 古月明心里就很不爽了,他本来胳膊是放在桌上的,双手交叉很随意。这孩子直接朝后一靠,却一脸的笑意,“哦?哪里有不周到的,还请董事长补充。”他这会子就是觉得这个金四海做的事跟他的年龄一样,很不成熟。便是要补充,那咱随后再补充可不可以,非要现在就来补充几句吗?这是一种不成熟,也是性格霸道的具体体现。 他脸上的笑恰如其分,等着四爷补充。 补充什么呀?四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合同工不当正式员工,有合同是为了激励大家好好干的,待遇不能区分。 四爷的意思是这样:“咱们可以给自建房,哪怕位置偏一点。一则,咱们有自己的学校,偏一点不影响孩子上学。二则,咱们有自己的医院,偏一点不影响基本的医疗。三则,城市发展迅速,五年后,也就不会显得偏了。这种房子不卖,属单位所有。凡是成家职工,单职工可以分四十八平到五十平左右的房子,水电费物业费用等等,都各自承担。每月缴纳给单位房屋折旧费和使用费。双职工家庭,可以住六十平米上下的房子,也一样需要缴纳上述费用。当然了,选择着这种住房,就得自己去缴纳公积金。不选择着这种住房,单位负责缴纳公积金。” 如此一来,其实职工缴纳不缴纳公积金,这完全是个人的选择。如果不想缴纳,也可以一直住着单位的房子,象征性的缴纳些费用。没有住房的压力,没有孩子入学的烦恼,也没有就医的困难。一线工资其实很高,真要是攒钱买房,未必就买不起!但这是以后要打算的事了,就现在而言,职工心安了。 单位损失了什么吗?也没有!等将来职工们都能拿的出钱了,单位内部的房子按照市价只怕也都卖了,单位并没有因此而损失什么。 不同的是,相当于企业拿出不少的一笔钱,变成了固定资产了。 这玩意,谁敢说不同意?这是上上下下欢呼雀跃的事,谁反对工人就不支持谁。 事本身是好事吧?但是从大局上来说,这得把多少企业领导给逼死。人家动辄就问:机械能源那边怎么就行,咱们就不行,钱去哪了? 天地良心,这么大的工程量,不是一笔小钱。玩转这一圈圈,没有能耐是真玩不了的。那啥跟机械能源那边必呢?那边生产的全是刚需,懂? 谁都知道盖房要钢筋,可他们自己就有铁矿,就产钢铁。这占了大头了,剩下的反而好弄了。这就没法比嘛!最关键是,他们的地皮大呀,他们可以置换的偏一点,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成规模嘛,啥都带着呢,就是个生活圈子。 这事开会了数次,敲定了细节,就给定下来了。不敢说国内头一份吧,但也绝对属于佼佼者。 尤其是只要进了企业,合同工同等待遇。便是在里面保洁的,人家两口子都保洁的,怎么了呢?按照规定,人家就是能住一套六十平左右的房子。 虽然现在房子还是一片荒地,但那又如何,好好的干下去,咱就能在城里安家。 正是通知一发下去,黑塔都傻了,真给咱房子住呀!四五十平的房子,能做个小两居了。两口子带上个孩子就能住了。他就大胆的问工会的领导说,“那咱的孩子能去入学不?” 能呀!有你的工作证明,你跟孩子的关系证明,拿着户口本就去上学就行了。 黑塔一下班就给老家打电话,电话能打到哪里?只能打到金家,叫先喊一下自家哥接电话,在电话里他把事说了,“我想把那娘俩接来,在城中村租一间房先住着,叫娃先在这边上学。等单位的房子分下来了,就搬进去了。我媳妇随便干个啥,就是去菜市场卖个菜,推个小车车卖个糖葫芦呢,挣下的钱够她吃喝都行了。” 你就是个合同工,人家还叫分单位的房子住呢? “是这么说的!”黑塔就说,“哪怕是真有啥变故,但娃能在城里上学,这就不一样吧。” 那倒是的! 后来,连刘新潮也把媳妇和孩子接到城里去了,陆陆续续的,小学初中那边总也有插班生,都是从乡下或是县城给转过来的。 金印在电话上把四爷夸了又夸,“这事办的好……人有房子心里就安稳了。” 四爷挂了电话,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久久没有说话。 桐桐给递了个开衫过去,“窗户前冷的很!”暖气已经烧起来了,集体供暖温度还可以。但是深秋初冬的季节了,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四爷看着外面楼上的灯火,低声跟桐桐说,“我最近心里总是想起一句话……” 桐桐心里动了一下,便知道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四爷点头,总觉得心里执拗的很,好似只有这么做才是对的。又好似曾经为这句话盖过好多好多的房子。 这种念头才一闪,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是林双朝打来的。 四爷过去接电话,林双朝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的这个决定……我知道了!很多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声音很杂,有人说这是哗众取宠,有人说这是求名邀功,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住房商业化,将房子与就学挂钩,势必出现种种问题。教育的不均衡,医疗的不公平……之后怎么解决呢?这许是用不了多少年……怕是十多年之后,等金明明长大的时候,问题就会凸显出来……” 林双朝沉默了,良久良久,他才说了一句:“睡吧!早点休息。” 而后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了,育材递了牛奶过去,“怎么?又为我姐夫操心了?” 不是!“是你姐夫想的问题……很可能是对的……每一种变革都会给后续带来新的问题,可也不能因为会有新问题而不去改!你姐夫想在小范围内绕过一些弯路,他有他的道理和理念,能这么做,敢这么做,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您叹什么呢? 林双朝没说什么,只一口把牛奶喝了,“我得健健康康的……得长寿一点……” 没人不盼着您长寿,但是您是第一次这么坚定的表示,您得长寿一些。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林双朝没言语,利索的睡觉去了。 吴秀珍出来给杯子里添热水,这才跟儿子说,“你爸得长寿一点,只要人活着,就有法子给你姐夫保驾护航!那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姐夫身上了。” 育材就笑,朝里喊:“爸,我是亲儿子。” 亲儿子怎么了?咱俩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把育材给笑的,回卧室的时候给麦粒学这个事。麦粒就说,“回头我找我们主任去,去做一期专访。” 你们搞军事新闻的,跑去采访人家干嘛? 怎么就不能采访了?“他们产特种钢材,主要用于什么呢?怎么就专访不成了?有些人就是闲的!说的什么咸淡话,去下面看看去,房子是多大的事!”自家爸妈早前住的也是筒子楼,是今年才有了自建房,为买自建房的,把这些年的积蓄全搭进去了,等将来盖好了,装修的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要是有什么单位,把职工的福利放在第一位,这就是值得夸赞的,“我也不懂有些人的道理,我就是感同身受!要不是跟你结婚了,我听说了那条件我都动心!” 然后第二天正中午就打电话,“三姐,我大后天就到了,叫姐夫安排吧。” 特别干脆利索,说来还真就来了! 第 974 章 流金岁月(105)二合一 流金岁月(105) 麦粒没有亲自去采访,那不像样。她就是跟着来了,同事去工作,麦粒直接上家里来了。给孩子们捎带了很多东西,桐桐喊了育莲和育蓉过来,在这边吃饭。 这个弟妹大家接触的时间都不长,多是电话上的来往。隔着电话,交往就是非常有度。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了,是谈不上矛盾的。 不过跟吴秀珍通电话,多少是能了解一些性情的。 用吴秀珍的话说,就是这姑娘有点粗线条,一般的事情那真是大而化之,跟这样的交往人心里比较放松,她不会在细节上挑刺,因为她压根就注意不到很多的细节。 但同时呢,作为大姑子也得有心理准备,那便是她有个想到的,没想到的,都别计较,她不是有意的,纯粹是粗惯了的。 就像是这次来,都是给孩子们买的零食,那么老些,根本就没分,“来的匆忙,啥都没来得及准备。” 回来是有正事呢,带啥不带啥的,有什么要紧。 但林雨桐还是给分了份,完了育莲和育蓉带回去一份。 在一块能说什么呢?找话题呗。问吴秀珍一天在那边是不是白天没啥事干,又一天一天的听戏之类的云云。 倒是麦粒先说,“我倒是急着要生个孩子叫妈跟着忙一忙的,可就是怪了,一直也没怀上。妈倒是不催,育材也说不着急,可生育的年龄在这里卡着呢,我能不急吗?我今年都十了,再要不生,就要够着高龄产妇的线了。” 桐桐之后假装无意的拉了麦粒的手腕,有些意外的挑眉,这不是怀上了吗?早孕,她自己都没察觉。 正想着怎么说服她到医院查一查,谁知道电话就想了,是冯志刚打了的报喜的电话,沈楠生了,是个闺女。 哎哟!大喜事呀。 不管是跟沈家的交情,还是什么原因吧,咱都得去看看去。 麦粒就说,“沈将军是我们的大媒,更该去的。” 那就去吧!既然要去医院,在路上了,林雨桐就无意的问起麦粒的小日子,“准吗?要是不准就找中医给调调。” “基本是准的,有时候提前个五天,有时候推迟个五天,这该都是正常的。” 林雨桐就说:“反正到医院了,顺便给你看看。在京城你也忙,等闲这事都不好找谁商量。” 育莲在副驾驶上坐,轻轻的戳了戳桐桐,这事当大姑子的没法管的。 林雨桐笑了笑,没解释。这要是个心思细的人,她也就不这么说了。 果然,那边麦粒一听,马上点头,“也行,要不然请假也怪麻烦的。” 育蓉看窗外,兄弟媳妇这种性子,真就是特别好的性子了,跟她打交道不用多想,有啥说啥就行。 到了医院看了沈楠和孩子,才生完孩子的产妇,需要休息,就是去了一趟而已。出来之后就找相熟的大夫,就问麦粒的,“那你的例假是过了吧?” 对!过了天了。应该就是这两天就该来了。 人家大夫就叫先去化验,结果检查结果呈阳性。 麦粒惊讶的很,“有了?” 是的!有了。 育蓉赶紧给家里报喜,吴秀珍白天肯定在家的,不用想都知道那边该是这么一种欢喜。 育莲的意思是:“这边要是能离开,你不如先回京城。” 那不行!这是我的工作。再说了,怀上了,医生说很好,那就是很好,要是不知道的情况下,还不是一样得工作。只要不过分就没事。 那谁都不好说什么了!有心叫她住在家里吧,但人家得回去跟领导一起工作,得住酒店。 这次采访给了四爷相当长的时间,在说到对职工的安置的时候,四爷提出了一个观点,那就是买房子是因为想买房子,而不是必须得买房子。在企业发展的过程中,需要关注弱势群体,有更多的保障性的住房。且要将保障性的住房真真正正的落实好。 句句都是在谈企业,可句句脱离了企业又都对。 麦粒把采访的视频给看了,将内容整理成稿件,晚上回了房间之后给家里打了电话,要跟公公讲电话,且将这些内容都念了一遍,“……爸,您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没有!都很好,没一句是过线的。 “您放心,我会盯着剪辑的。采访的原视频我要了备份!” 处事的时候不揪细节,但是工作的时候又很谨慎。 林双朝就道,“工作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回城的时候听你姐的安排!” 好! 出差坐飞机不是必须的,很多都是坐火车。这次能坐飞机已经是例外,结果回城全被安排商务舱。用的是林雨桐个人的名义,不跟四爷那边拉扯。桐桐也把话说到头里,“不要误会,单纯是我高兴。麦粒有孕了,家里长辈盼着呢,路上要劳烦各位多关照……” 在雪落下来之前,把麦粒送上了飞机。 一周之后这个节目就播出了,此新闻素材被国家新闻采纳了,不仅在军事频道播出了,便是在国家新闻上,也播出了。 七点整,很多人都保持着看新闻的习惯。 马均田正训斥方向和马小俊呢,“骑摩托车,这么长时间没一个人告诉我!我就说呢,楼下见天的有一辆车在那里放着呢……” 方向的眼睛朝上看,时间正好到七点,她推了小俊一下,“赶紧的,给你爸把电视打开,新闻开始了。等看完新闻再训!” 马小俊的手一抬,电视打开了。 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观众朋友们,晚上好……首先向您介绍这次节目的主要内容……” 马均田从电视屏幕上收回视线,才要说这娘俩,就听主持人的声音又传来,“……机械能源集团在保障职工住房方面做出了大胆的探索和实践……” 马小俊扭头去看,“说金叔那边呢?” 方向使眼色,“赶紧去写作业去,你爸看新闻呢。” 哦哦哦!马小俊直接给窜了。 孩子把房门一关上,方向就挨着马均田坐了,看新闻。关于机械能源集团的新闻,占据了七分钟,而金四海出境得有一半的时间,且采访他的谈话,截取了两分钟左右。 新闻完了,方向把电视关了,跟马均田道:“我觉得老金说的有道理,便是商业化,也该有保障性的措施以照顾弱势群体。” 马均田点了点方向,往书房去了。都要进书房了,才说方向,“摩托车不许骑了!” “没事,摔不了孩子。” “我只怕摔了孩子吗?”马均田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不许反驳,没有申辩的机会,没收就是没收了!” 马均田说完,进去了!书房门关上了,方向对着书房的方向愣了愣,而后便笑了。小俊从卧室里探出头来,朝书房指了指。方向噘嘴,然后摊手,表示无奈。小俊顿时苦了脸,继续写作业去了。 方向削了水果切了果盘,从冰箱里拿出冻住的面饼,这是保姆做的,只要煎一煎就好了。她给煎了葱油饼,又煎了鸡蛋和火腿夹到葱油饼里给孩子端到房间里去。 男孩子正在长个子的时候,整天都是饿的。晚上不吃一顿肯定是不成的。给端进去,递了湿毛巾,“把手擦了,先吃点。” 油香油香的,酥脆的很,“好吃!” “晚上吃油的爱长痘痘,我怕你长出青春痘来。回头叫保姆包点馄饨,晚上吃那个,汤汤水水的还热乎。” 别!就爱吃这个,“我又不是女生,干嘛怕长痘痘。” 等你喜欢的女生嫌弃你有痘痘了,你就不嘴硬了。 “只看外表的肤浅女生我不喜欢。” 俩人在卧室里,一个一边吃一边说学校的事,一个一边听一边从衣柜里翻腾衣服,“给你买的羽绒服我给你拿出来了,明早必须穿羽绒服。还有裤子……毛裤必须穿,听见没?别让我摁住你扒了裤子检查……”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正说话呢,客厅的电话响了,方向把衣服都放在床头给放好,这才出去接了电话。 电话是谢荣打来的,方向就喊小俊:“先出来接电话,是你妈妈……” 马小俊磨磨蹭蹭的出来了,坐在沙发上接了电话,“妈?” “嗯!”谢荣在房间里靠着,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叮嘱道,“明早要穿厚一点,去年给你买的羽绒服有点长,今年应该还能穿……” 能穿什么呀?袖子早短了,露手腕了。 “去年给你做的保暖裤,先把那个穿上。妈这两天给你重新买一条……” 那个也露脚脖了!后妈在深秋的时候给自己已经把过冬的衣服准备好了。 “鞋的话……去年那双防滑的运动鞋怕是小了,你先穿棉鞋吧!就穿一天,妈明儿出去买,晚上给你送过去……” “都买好了!雪那么大您就别跑了,好好养身体吧!沈楠阿姨不是说您身体最近不大好吗?您多保重,按时吃药,等好点了再说。” 买好了呀?谢荣沉默了半晌才说,“要跟你方阿姨道谢。” 干嘛这么客气!真要这么客气很不合适!他慌乱的看方阿姨,方向摇摇头,他这才笑了,说那边,“妈,下雪天能不出门尽量别出门,要是实在有事要出门,注意保暖……” 谢荣在那边有点难受,这么些话是儿子从来都不会说的!是关心吗?是的!但总感觉有点像是外交辞令。 母子俩挂了电话,马小俊挺高兴的,回去写作业去了。 方向在后面喊:“你认真点,完了我得检查的。” 知道了。 可另一边的谢荣很不高兴!房子还是这个房子,甚至房间都没变,可就是哪里觉得空荡荡的。 正思量呢,房间门给敲响了。 谢荣有几分厌烦,但还是起身,将房门给打开了。 “荣荣,是我。” 外面是吕清雅,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里一盘水果,两个红酒杯子,一瓶红酒。 她说:“一起来点?” 谢荣让开位置,一起坐到了阳台上。 吕清雅给两人倒了酒,两人端起来碰了一下,都抿了一口,吕清雅才说,“咱俩呀……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其实是一样的。我家那位是不回家,你家那位距离那么远……男人在外面啥样咱不知道,咱在家里啥样,人家知道的很清楚。你有工作,你还有分红,你的日子离了男人能过……我呢?我家那位在外面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反正人家每月给我们娘俩百块……百块,你说这够干什么的?要不是我娘家补贴我一些,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 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谢荣又抿了一口酒,还是没言语。 吕清雅用叉子叉了一块芒果递过去,“你尝尝,这是我弟弟上次来给我捎带的,特别甜。” 谢荣拿过来尝了,就说,“有话就直说,我不爱绕圈子。” 吕清雅尴尬了一下,就忙道,“是这么一会……机械能源集团那边不是要盖职工公寓吗?那工程可不小。说是对外招标……它也不是外包给一家吧?我是想着,这么大的工程那边特别讲原则,不可能有什么机会。但是其他的呢?” 什么其他的? “装修,需要瓷砖吧?需要各种水暖电的器材吧?需要马桶淋浴这些东西吗?需要各种的小零部件的吧?哪怕是螺丝呢,这玩意需求量大的话,也能赚一笔呢。我还想着,哪怕是承包他们的绿化工程……这是找几个人成立个公司就能干的。”吕清雅就低声道,“我跟林作家那边不算是熟悉,而且,林作家这个人其实是不好亲近的。乔迁的时候我去贺喜了一次,之后再想约她,等闲可不容易。” 谢荣就道:“写作是很不容易。我听她说过,这个活最重要的是耐得住寂寞!得需要安静的不被打扰的环境。要是创作历史题材的,她需要阅读的文献资料更多,那都是海量的。她的时间真的很紧!除非有事,等闲便是朋友也不好约到。” 吕清雅就松了一口气,“那你看,能不能约一下她!你放心,不会叫你白忙一场的。” 谢荣摇着杯子一时没有言语,她的眼神暗沉沉的,整个人看起来阴郁的很。良久,她才一口将杯子的酒喝了,而后才道:“我劝你,最好别去兜揽这个项目。跟这些项目相关的,你都离远点。她这个人,谁的面子都不卖的!常青山怎么样?比起你如何?可结果呢?一把菜刀差点没给吓尿了。你去找她说这个事,是自找没脸呢。不说整个省里,就是市里,如今房地产开盘的少了吗?你要是真去掺和,谁不卖你面子?” 吕清雅皱眉,“我就是觉得那边的工程款可能是最好结算的。” 这话多蠢呀!“欠了谁的也不敢欠了你的呀!” 这……倒也是!吕清雅就问说,“要是爸知道了怎么办?而且有规定的,子女不能在父母所任职的地方做生意……” “之前你不还说找朋友弄个什么公司吗?难道你会用你的名字去做生意?” 也对!吕清雅就道:“要不然咱俩一起……” 谢荣眯着眼,问说:“一起?什么一起?哦!一起啊……好……好……”说着就打哈欠,“好困!一杯酒……就醉了,你这什么酒呀,劲儿怎么这么大?” 大吗?喝的猛了吧。吕清雅就不能说了,“那你休息……”说着,看着桌上的盘子,“我端出去?” 留着明儿再收拾吧! 也好! 吕清雅一出去,谢荣就把门给反锁了。而后坐在沙发上,稳稳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又给闷了。而后看着挂在床头的结婚照冷笑了一声,看着毕仲禄那张严肃的脸。她轻笑出声,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含在嘴里半晌,这才嘀咕道:“把我当傻子了吧?你忘了我爸是谁了!我就是笨,打小耳融目染的跟你学的那一套也差不多……我就是蠢,我前夫家也不是一般人……我前公婆和我前夫那些话里带出来的东西见天的听,也能变的聪明几分吧!你怎么就敢呢?当我好欺负呀!” 咕咕哝哝,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反正天才蒙蒙亮就醒了,她自己端着托盘出去了,保姆吓了一跳:“您喝了这么些?” 谢荣点头,“跟嫂子闲聊着,给喝醉了。您别言语,省的爸妈担心。” 好! 等吕清雅起来,送了圆圆从学校回来,再找谢荣的时候,谢荣已经去上班去了。 上班? 保姆点头,“才走,说是身体好多了,该上班了。” 外面那么大的雪,选这么个天去上班了?吕清雅上去给谢荣打电话,“荣荣,咱昨晚说的事……” “昨晚?”谢荣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喝多了,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了吗?” 吕清雅:“…………”真不记得了,还是装糊涂呢! 谢荣又说了一句,“对了……嫂子,我有个同学,以前是机械厂的厂长,后来不是出了案子了吗?他的情况不严重,开除公职之后,想自己生意。他姓邵,叫邵兵,给我打电话把我烦的不行,她要是去家里那边说找我,你帮我把人应付走吧。” 哦!好的!“这个邵兵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呀?” “不太清楚……大概还是想做建材类的生意吧,我不清楚也没细问,甚至都没见他!你看着把人打发了吧。” 行! 挂了电话,谢荣将手机轻轻的放在桌上,良久都坐着没动。等同事一身雪花进来,她的思绪才被拉回来,她跟同事商量,“咱们是不是该给老人们安排一次体检,请保健部门安排几个对风湿、类风湿有经验的专家来一趟……咱们来组织,最好能□□……” 这同事心说:这不是挺靠谱的吗? 被同事认为很靠谱的谢荣,到底是在孩子放学的时候接孩子去了。 桐桐也得接孩子,今儿下雪,户外的很多生产和运输怎么保障安全,这是四爷要关注的事,肯定是开会会到很晚。那接金明明的责任就在林雨桐身上了。孩子现在上晚自习了,初中生嘛,六点半上到八点,两节晚自习。这大晚上的,又下着雪,怕金明明又在外面野的堆雪人去,那就不如自己去接她。 今这天呀,风大的,冷的很。桐桐先去边上一家小饭馆去,在里面避一避。结果就见谢荣和方向都在。 林雨桐愣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怎么都来接了?” 谢荣摇头,“就是过来送几件衣服的,不接走。” 那就难怪了。 这么尬住是真挺尴尬的,桐桐就问候,“休息过来了?” 还行!班还得上嘛。 林雨桐就多看了谢荣几眼,这事出的,叫谢荣看起来深沉多了。话不多了,也不跟以前似得,苦水多的不得了。现在是不言语了,保持社交交往,叫人看着乖乖的。 方向就说,“这个周五晚自习的时间开家长会,钧田肯定是没时间,那……是你来?还是?” 谢荣摇头,“你来吧!叫孩子的同学看见了,又说闲话。” 怕人说小俊是接他一个妈,家长会一个妈,对孩子不好。 方向就没法再说了,“行,我来!回头跟各科老师碰头之后,我给你打电话,反馈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好! 等到铃声一响,个人就出来,在外面等着呢。金明明跟几个同学追追打打的就出来了,林雨桐看的呀,真怕把哪个孩子给摔了。 “金明明——” 金明明看到裹的严严实实的自家妈,她脚下一滑,呲溜溜的往前走,到跟前就抱住妈妈,呵呵呵的笑。 傻样!“给阿姨们打招呼?” 金明明发现竟然见到了谢阿姨,“您好!” 好! 这个反应,跟以前大不一样了。金明明都不自在了,朝校门口看了一眼,就喊被女生拉扯着的马小俊,“这里——这里——” 喊完了,跟两个阿姨说再见,“风太大了,阿姨我先走了。” 赶紧回吧,风把人都吹透了。 出来没开车,太近便了。娘俩就这么往回走,金明明抱住妈妈的胳膊,抖了好几抖,走了可长距离了,才又回头去看,“妈,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哪里怪了? “我谢阿姨怪怪的。”金明明又抖,“我瞧着瘆得慌!” 瞎说八道!谁遇到点事不得成长呀!她只是成长和成熟的比一般人慢了一点而已。出去不许瞎说! 嗯呢!不说! 两句话说的,金明明又哆嗦! 林雨桐猛地弯腰摸金明明的腿,金明明饶是利索也没躲的过。 然后母女俩对视,当妈的怒吼了一声,“你穿的是秋裤还是毛裤?” 金明明撒丫子就跑,“忘了穿了,回去就穿。” 这样的天穿秋裤出门,不给你冻秃噜皮才怪!这个熊孩子。 第 975 章 流金岁月(106)三更 流金岁月(106) 四爷进门的时候还能闻见有一些药味没散去,这是又怎么了? 桐桐过来接了他进来,“这种天你闺女只穿着秋裤,熬了药叫泡泡……” 已经泡上了? “嗯!在外面这个洗手间。”桐桐说着就推四爷,“你去里面,你也泡泡。” 行!泡泡。 这一泡泡,一点感冒的症状都没有。金明明出来的时候还嚷着:“妈,给我煎饺子吧。” 大晚上的,素饺子吧。 金锏吃了五个,喝了一碗酸辣汤。金明明一口气吃了二十个,也还能喝一碗汤,还在饭桌上跟她爸嘚吧呢,“我这次考了我们班第二,全年级第九……” 不对呀!你的英语比同龄人占优势,怎么成绩反倒不是特别尖子的那种尖子生呢。 金明明可有道理了,“第一,初一才学英语,一开始就ABC,都没太难,大部分暑假还都在外面补了一点,所以差距拉不开,满分特别多……” 嗯!这个理由成立。然后呢? “第二,语文我跑题了,老师说立意不高,分数只给了我一半!” 四爷饺子咬在嘴里,然后看桐桐,再看闺女,“你妈是大作家,尤以立意高被人称道,结果你的作文因为立意不高,分数被扣了一半?” 嗯呢!可金明明表示很委屈,“我觉得文章这种东西,见仁见智。并不一定是我写的不好,很可能给是我没套到老师希望我套的那个圈子里去!”嗯呢!肯定是这样的。 这话说的,当爸的能怎么说呢?“你说的有道理!”然后把筷子放下,“老师应该是叫家长签字吧,卷子拿来,爸给你签。” 金明明:“…………好吧!” 考试只考语数英,英语满分,数学满分,语文只现代文阅读被扣了一分之外,剩下的分数全扣在作文上了。 这一次的作文题目是,给了一篇《陋室铭》,这是课文的原文。人家让写一篇读后感,学习了这篇文章之后,谈谈你的感受。 这篇文章难写吗?不难写呀!文中就突出那么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德,抓住这一点去做文章,怎么可能跑题呢? 四爷往下看,把孩子的文章看完了,然后递给桐桐。 桐桐靠在桌边读闺女写的作文,怎么说呢?她抓的挺准的,说的也是‘德’,但是,她的观点是反的!她认为这篇文章脱离了当时的环境放在当下,带着一些理想主义。 陋室德馨者众,可真受人尊敬否? 她在文中发出了这样的质问!然后举例说古来圣贤之人,大家敬佩他的德行,他所在的地方很快就能成为集镇,大家都愿意与有德者为邻,社会推崇德高而清廉者。但是如今呢?财富便象征着地位,我们慢慢的摈弃了‘德’行。 而后又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那么,什么是仙?什么又是龙呢?有权利办事,有钱开道的人就是仙,就是龙。 德是什么呢?德是人的一张皮。缺了德,就像是脱下了作为人的皮。 看完了之后什么感觉?作为学生的作文,不是老师喜欢的那种阳光的、积极的、向上的,但是除开这些之外,她没有跑题,引经据典下来,文笔虽稚嫩,但言辞却辛辣犀利,只是观点不是歌颂,而是批判。 这玩意怎么评判呢? 桐桐先说,“我觉得写的很好!以你现在的年龄来说,这个文章给写的哪怕不是给满分,也差不多。要是我,我会象征性的扣你一分或是零点五分,是为了怕你骄傲的。单就文章来说,我觉得很好。” 金明明眼睛一亮,却不想她妈话音一转:“但是作为学生,我觉得还是要学会怎么去应试的。以后呀,这一类的文章,你可以给老师交一份,然后回来再写一篇。正方观点,反方观点,都可以拿来写一写嘛!遇到事情处理问题就是这样,你得从各个角度分别去看,才能全面。跟人相处也一样,你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再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很多时候你的看法就会有不同。” 金明明瘪嘴,她爸也说她,“你因为家庭的原因看到了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但是,你看到的这些都只有坏的吗?批判比歌颂的文章更难写,为什么呢?因为你站的还不够高。想通过批判警醒世人,很难!除非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有分量,叫人不得不去正视,否则就是徒劳无益。位卑不敢忘忧国,这是好的;可位卑言轻勿言理,这话也是对的。” 金明明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寻思着这些话。反正就是小到对人对事,大到对家对国,夸赞的话你可以脱口而出,但批评的话永远得三思而后言。是这个意思吧? 她点头,“知道了!我等会就换个角度再写一篇,明儿交给老师。” 很好!四爷提笔给卷子上签字之后,把卷子给孩子了,“要是吃完了,就回去忙去吧。” 开家长会的时候,人家语文老师见到桐桐的时候还笑道:“这孩子可算是醒过神来了……这次要是不给一个教训,她还得继续下去。”说着就翻出金明明的作文本递过去,“您看看就知道了。” 林雨桐翻开往下看,第一篇文章是写人的,她没写爸爸,也没写妈妈,而是选了马红梅那么一个性格极其复杂的人物。金明明跟她马奶奶熟悉呀,她当真是把人物刻画的入木三分。说这是个好人吧,不算是!说这个是个坏人吧,也不算是!就是一个真的特别真的人,就是因为太真了,叫老师就觉得这人物写的呀,不成! 第二篇还是写人,老师罚她写的。她也认真写了,却取一个不知道她啥时候认识的清洁工。是的!一读就知道真有那么个人,她描写这个人脑子不大灵光,描写这个人的笨拙,也描写这个人的某些‘奸猾’,比如把树叶扫进下水道,扫进路边的绿化带,以应付上面的检查等等。 第三篇还是写人,估计老师还是不满意,叫继续写。然后这孩子就这么执拗,这个时候又写了一个卖煎饼果子的中年妇女,写了这个人因为生活所困,多么的辛苦求存,也写了这个人怎么收了一张五十块的假|币,当时怎么气愤,而后又怎么样把假|币偷着找给别人。就是一个很真实的市井小人物。 林雨桐再一看,人家的作文本就是薄薄的一本,金明明的作文本厚墩墩的,这是两本作文本给装订在一起了。饶是这么被老师罚,她都不反思,还是按照她的路子一往无前。人物越刻画越好,老师是越看越摇头。 估计老师也被气的够呛。 从老师那里出来,跟方向一起走。 方向就说马小俊,“年纪排名二十六,数学计算粗心的呀……但整体学的还行,就是熟练度掌握的不够。老师也说表现的也还可以!” 那就挺好的!林雨桐也跟方向学金明明,“……人家半学期写了八篇作文,金明明半学期写了十九篇作文……” 把方向给笑的,“其实孩子本没错。” 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也不能说人家老师错了。这不还是为了孩子好的吗? 方向开车出来的,“先得去谢荣那边,跟她谈一下马小俊练篮球的事。体育运动都有受伤的风险,还是要说到的。” 那倒是。 林雨桐跟方向摆手,叫她只管先走。 这是正事,方向真去找谢荣了。谢荣在大院这边,她没进去,到门口的时候给谢荣打了电话。五分钟不到,谢荣从里面跑出来了,裹着大衣,直接上了车。 方向跟她把事说了,“孩子想练,体育老师也说很有潜力。也没想着打职业,不过是体育加分,对孩子升学有好处。你看你的意见呢?” “他乐意就行!正常的运动,没事!” 方向真就觉得谢荣难得的通情达理起来,真的,特别好沟通。 说完了,就这点事,再没别的了。方向看谢荣,“还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要给孩子带?” 谢荣掏出一百块钱,“给他零花。” 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这钱我收了,会记账。但什么时候给他,给多少,我得看情况。而且,他的零用钱足够,你别私下给。我怕他拿钱干别的。” 好! 谢荣说着,就拉了车门子要下车。可腿都下去了,却又收回来了。方向看的奇怪,隔着车窗看过去,就见另外一辆面包车停在大院门口,有个女人走了下来,好似脚下有些虚浮。一个男人跟着下来,把包递给女人,说话点头哈腰的。然后女人指指点点的说话,得有四五分钟,才拎着包脚下打票的进了大院门。显然,这是喝多了的。 而那个男人直到女人进了大院,才彻底的站直了,然后上了车,车子眼前划过,走远了。 方向瞟了一眼,就狐疑的看谢荣。 谢荣点了点大院的方向,“刚才进去的是吕清雅。”说完,推开车门,直接下车了。 方向回去的时候还在琢磨,谢荣避开吕清雅干嘛?跟吕清雅不合?这不合非得叫自己知道吗? 她回去背着孩子跟马均田说,“是不是她在那边有什么难处呀?最近确实是好沟通多了。” 马均田正在写字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缓缓的放下了笔,半晌都没有说话。 方向还奇怪:“怎么了?” 马均田叹气:“我们当初离婚,她还四处说我的坏话,想给我制造障碍呢。”所以,你觉得谢荣如今被这么对待,会不想着给毕家制造障碍? 方向倒吸一口气,她真敢这么干? 嗯!真敢! 第 976 章 流金岁月(107)一更 流金岁月(107) 马均田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坐起来,悄悄的出去了,去了书房,拿起了电话。 过了十一点了,床头的电话想了。铃声一响,四爷就伸手摸了手机,看了是马均田的电话,他就要起身起书房,桐桐已经睁开眼坐起来,“没事,别折腾了,就在这儿接吧。”我一闲人,睡到几点都没人管,不存在吵不吵的。 四爷顺势就接起来了,马均田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老金,吵醒你了吧。” 没有!四爷这么说着就靠起,“也才躺下。”听这声音,该不是有什么紧事和要事。 是的!马均田不是有紧事和要事,他靠在椅背上,“心里搁了一件事,睡不着,想找人聊聊。” 嗯,你说! 马均田看着桌上插着的两面旗帜,沉默了良久才道:“有人想对毕设圈套……” 四爷皱眉,谁干的? 马均田没说谁干的,只道:“刚开始我心里其实有点窃喜的,我很不喜欢毕的做事手法和手段……可是,老金呀,躺下了我又想,这样的方式方法,到底对吗?真这么做了,且认可了这样的做法,与不择手段的党同伐异有何异?工作嘛,不能事事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可凡是不顺着心意的,就一定得不择手段的将其打倒吗?若是如此,人人都得自危……这个后果得多可怕。” 四爷心里点头,马均田能这么去想,已然是心境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这是好事!他说的没错,同僚之间相互攻讦者多,可有些手段是卑劣的,是拿不到台面上的,若是用这样的手法将人绊倒,进而还洋洋得意,那此人的境界也高不到哪里去。 毕家要毕,不在这个上面。 林雨桐叹气,马均田不说,她也知道那个意图拉毕家下马的人是谁。除了谢荣没别人!谢荣……她的手段有限,她了解毕家,毕家能有空子可钻的只有毕元孚和吕清雅两口子。可毕元孚此人看似荒唐,可他荒唐的有度。 没错!这人一身毛病。可他不是公职身份,他就是个学艺术出身的,搞一些古文物的彩绘修复工作。而且,他不在组织内部。说到底,他就是一平头老百姓。 一个平头老百姓,在外面有点花花事,人家老婆不闹,别人管的着吗?有花花事的男人多了,不能因为人家的老子,人家的家庭,就说他怎么着了吧。他是有道德问题,不是触犯了法律。是!要不是他的老子,他的家庭,那么些女人也未必看的上他。可女人靠近了,他没拒绝,也没有那种把柄说他违规给哪个女人办事了。要是有,想来谢荣早逮住了。 他便是弄点钱,跟朋友合伙开个餐厅之类的,犯法了吗?能证明他的钱来源不干净吗?不能吧!敢拿出来,那这钱一定就是经得起查的。 有人巴结,想买他的画,这算不算是合法收入呢?算的!只要成交价格不是高的离谱,就算是合法的。有人花几千块钱买了一副,这点钱是没法求人办事的,但人家想要交好,毕元孚这样的朋友拿出去有面子,那这是毕元孚的错吗? 你可以说毕家老大这不好那不好,但没一件能扯到人家老子和弟弟身上。要是这都要把人扯下来,那去问问,谁家的孩子一定没有这样的遭遇,谁家的孩子一定不混账。 而今,不搞株连那一套!儿子便是犯罪了,那老子一定犯罪吗?事不是那么个事。 要是能从这里做切入点,想来早有人这么干了。 这么一排除,就只剩下吕清雅了。吕清雅是商人家庭出身,做事有点缺分寸,为人也有些功利,她就是犯事了,还能扯到公公身上去呀?这不是信口雌黄一说就能定罪的。 谢荣要是能爆锤,说是他公公都干啥干啥了,这还靠谱。否则,吕清雅犯事只是吕清雅的。便是对毕有影响,也只是有影响而已。 况且,硬拉毕,这属于什么呢?属于构陷。 构陷有那么几层意思:一单指诬陷;一是捏造事实,达到诬陷的目的;三就厉害了,引|诱其犯罪,将罪名砸实! 但不管是哪种,这值得提倡吗? 只因为跟毕的工作上有碰撞,觉得不顺了,就要眼看着他这么被对待,这种做法是对的吗? 人皆有私,此乃人之常情。可若是坐在上面的人,存了私心,得多可怕。 关系好的的若是被构陷了,那构陷别人的人就罪该万死。 关系不好的人若是被构陷了,那构陷别人的人就情有可原吗? 马均田最开始的窃喜乃是人之常情,可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把心放在了当中间,求的难道不是一公平? 桐桐就觉得,这是马钧田难能可贵的地方了。 方向站在书房外,静静的听了一会两人的通话,而后悄悄的回卧室躺下了。马均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方向依偎过去,“睡吧!谢荣那里我去处理。” 马均田愣了愣,轻轻的抚着妻子的头发,应了一声‘好’。 第一天方向还是约了谢荣,“能抽时间见个面吗?” 谢荣正要出门上班,“有什么事吗?” “是昨晚上……看见的事。” 谢荣笑了,在方向的面前点明吕清雅就是这个意思。自己只能说把事做到前头,发力还得马均田想办法。她就说,“这样吧……今天下午,下午去小桐那边。”只马均田还不行,自家那前公公其实是个圆滑的人,他未必会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去办事。只能是林双朝!一个有原则的人眼里是不容沙子的,“去小桐那边……我觉得比较放心。” “那我得问问人家是不是有时间。” “这么冷的天,她不会出门的。必是在的!” 那人家就不能有点事了,“我沟通完再联系你。” 也好! 然后桐桐就被问了,下午是不是有时间,是不是在家。 这么冷的天,又不用出去采购,出去干嘛?“不出去,都在家。” 方向这才说,是谢荣要在这边见面,“若是不方便,可以拒绝。”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谢荣的想法,“行吧,想来就来吧。” 下午桐桐都睡了一觉了,起来快三点了,洗了脸擦了润肤水,门铃就按响了。 先到的是方向,她带了不少水果来,“绕了一趟批发市场,买了蜜桔也买了梨……” 怕吃橘子上火,又买了梨给下火的吗? 林雨桐给接进来了,“大冷天的还亲自去跑了一趟。” 方向把大衣脱了,鞋也换了,“今晚上在这边吃饭吧,我们家老马说下班后过来,找你们家老金有事。” 难道我们供不起一顿饭,还得带着水果才喊着要留饭。 两人说笑着,方向才坐下,楚大姐就端了茶和瓜子烤栗子出来,然后问桐桐说,“那我出去买菜。” 家里什么都有,不过是知道有事,她不方便听。 林雨桐又给取了一百块钱,“去对面超市,看着买点就行。” 超市里暖和,有坐的地方,省的没处去冷的慌。 楚大姐应着就出去了,才一开门就见谢荣上来了。正好,楚大姐把客人让进来,就出门了。 谢荣冻的直跺脚,换了棉拖鞋过来,顺势拉了沙发上的小毯子盖在腿上坐下了,“这见鬼的天气,冷死个人。”然后搓着手,捧了热茶就喝了,才一放下杯子,又抓了刚烤出来的热栗子剥着吃,“吕清雅跟好几个开发商关系不错,她帮着联系钢筋,将价格压的很低……钢材这个东西,是有官价的。她以低价买进的钢材是次一等的不达标的钢材……” 方向就问说,“谁替她采购钢材的?吕清雅是个什么水平的人,大家都知道。钢材那个东西,什么标准什么型号,分的很细致吧!你出去问问,不是相关行业的,有几个懂这个。也就是说,吕清雅压根就不懂这事有多大……” 谢荣看她,“一分价钱一分货,她从中间抽取那么一大笔钱,能不知道钢筋质量不行。但她在乎吗?她不在乎。房子盖起来了,是能撑十年,还是能撑一十年,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没错!这个吕清雅的问题很大,但:“是谁帮吕清雅采购的?” 谢荣沉默了,一下一下的剥着栗子皮,然后把栗子塞嘴里,良久才道:“我一个老同学,姓邵。此人之前求我帮忙,我没帮上忙,后来机械厂不是出事了吗?他被开除公职,本也就是个问题人士。他以前是机械厂的厂长,在走上领导岗位之外,就是负责厂子的原材料一块的,跟钢铁打了很长时间交道。没有公职之后,他开了个废铁加工厂,想生产一些螺丝五金一类的耗材小零件,很多手续得托人找关系,就又找上我了。我没见,只叫吕清雅帮我把人打发了,谁知道她就吃了邵兵给的饵了……就这么一点事!” “你怀疑邵兵把废品炼制之后当成标准钢筋,伙同吕清雅把钢筋给卖到工地了。” 谢荣笃定的点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这个只要去郊外那个破厂子周围看看就知道了,拖拉机拉钢筋,只要不是瞎子就看的到。” 说着,就从包里翻出照片来扔给方向,“你看看!” 方向看了,而后递给桐桐。 桐桐接过来看了一下,就是一个土法炼铁的厂子,这进进出出的拉的确实是钢筋。这没什么可怀疑的,她好奇的是:“方向要是今天不约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我为什么要着急呢?等呀,等一年……两年……三年……等房子盖起来,卖出去了,然后,把那钢筋拿出来,叫你们家老金帮着检测一下,看看是什么样的钢筋,若是这样的钢筋建住宅楼,这种楼能撑几年,有多大的隐患……然后请媒体宣扬出去,那么些买房子的业主呢!几万户得有吧。你说这些人花费那么些买了房子,房子却是危房,会怎么办?到那个时候这就不是吕清雅的事了!我公公说他没牵扯,可百姓信他没牵扯进去吗?” 方向倒吸一口气,要是这么玩,别管谁都得掉进去。 是的!要是事小,坑进去的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吕清雅。她跟吕清雅没仇,这个人倒不倒的,有什么意义?只有不动声色的把坑越挖越大,以民众的反对为基,才能达到目的。 可|以几万户为代价,真要出事了,真就是天大的事。 不说别的,市里的领导班子集体辞职都难辞其咎呀! 方向吓的冷汗都下来了,她看桐桐:这事怎么办?谢荣不出了这口气,咱们拦了这次,怕是还有下次。这次是想用咱们,叫咱们知道了。那要是发现咱们不可用,她回头偷偷的干,怎么办? 其实以牙还牙没毛病,可要是波及无辜,这事就万万不行的。 桐桐能怎么说,现在跟谢荣说大道理,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因此,她剥了橘子给谢荣递过去,语气缓和,“很生气吧?” 谢荣接了过来,一瓣一瓣的吃着,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来,然后看了方向一眼,“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人没那么些歪的斜的,那我不妨说点实话。我在那个家里呀,过的那个日子,都没法说。结婚之后,我也没想着不跟毕仲禄去,是他说,小俊有情绪,叫我缓着些,等跟孩子说通了再去也不迟。我一想,也行啊!慢慢跟孩子说嘛!大不了我一个月回来一次,便是我一周飞回来一次,我也花的起这份钱呀! 可孩子并没有说因为我再婚的,就真的跟我很疏远。这一点我很感激你跟马均田,没有你们私下里做通孩子的工作,他不会这么理解我的。跟孩子之间既然不是障碍,我又提出要把工作调动过去……”说着就朝桐桐一笑,“你猜毕仲禄怎么说?” 桐桐摇头,真不知道。 “毕仲禄说,他在外地工作,兼顾不了家里。需要我能留在家里,照顾她母亲。我说他母亲有他嫂子照顾,结果他说,他母亲很不喜欢她嫂子。于是,单方面决定将我留下来。可我那婆婆是半哑,等闲不开口说话。大部分时间在书房里看书,你跟她说话,她不是嗯便是哼。在餐桌上吃个饭,想着随便聊几句吧,谁知道第一顿饭人家就叫保姆把饭送到书房去吃……吕清雅说,我婆婆很喜欢毕仲禄的前妻,也很喜欢毕仲禄跟前妻所生的儿子,她想冷着我,逼退我……”谢荣说着语气就艰涩起来,“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桐桐就问说,“这么大的事,你跟伯母说过吗?” 谢荣摇头,“我不想再叫我母亲干涉我的生活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方向觉得谢荣真蠢,既然诚心不打算过了,那你先从毕仲禄下手呀!你就跟他吵,两口子的正常吵架,你就是说他有外心,他都无从辩解去。她婆婆的软肋是她丈夫,这是能一击必中的。把对方的前程耽搁了,转脸你踹了他,叫他有冤都没处说去。在这一点上,谢荣就不如她母亲。 那手段真不咋地,可总能有所斩获。 林雨桐就又问谢荣,“那你想没想过,这件事对我们和马副市意味着什么?” 什么? “如果事情按照你的想法走,那谁是第一责任人?市里的领导。”总不能为了你,将马均田提前调走吧?况且,调走没用的,这得追责呀!他主要负责企业改制和工业园区的工作,任何一个企业改制后,也得三五年时间才能看出来成果的吧。这是成绩呀!完了为了你这个事,叫他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到那个时候他也年过四十了,年龄优势不在了,他何去何从? 话没说完,谢荣便懂了,从她脸上的表情看的出来,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林雨桐又继续说,“还叫我们家老金帮着测试,然后呢?因为我们,扫了上面一大片,很多领导真就是无辜的,只是连带责任……那你觉得无差别的得罪了那么多人之后,我们家老金的出路又在哪里呢?”你很生气,你要点这一把火没关系,但是点起来,烧到谁你算过吗?这火怎么灭,你心里有数吗?烧到无辜的人你不在乎,那把你儿子的亲爹给连累了,你也不在乎? 谢荣被问住了,“那……那你们说,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都不能眼看着那废钢材真用在盖房子上呀!林雨桐就说,“给你公公直接打电话,把事情说了。” 报信儿?为什么? 林雨桐看她,半晌都不言语。 被这么看着,谢荣似乎有点明悟,“懂了!懂了!我这就打电话。” 电话直接打到那边的手机上,谢荣直接了当的把事情说了,“幸而我昨晚看见我那同学送嫂子回来,今儿一查,果然有猫腻。这也就是没用上,若是用上了,后果会怎么样?”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谢荣看林雨桐:“我公公现在只两条路,第一条,要么大公无私,以这一点而查一面,给省里所有的大工程都紧紧皮,严把质量关;第一条,勒令吕清雅私下处理,将事情给抹干净了。” 对!就是如此。 若是他走第一条路,那恭喜你,你折腾了一圈没白折腾,能叫这一批工程的质量过硬,你功不可没。 若是他走第一条路,那也恭喜你,此时有关部门再介入,你那公公可就洗不干净了,一个包庇亲属,就能拖住他往上走的脚步。 谢荣这才恍然:这就是阳谋。这回……真的懂了! 第 977 章 流金岁月(108)二更 流金岁月(108) 谢荣一走,桐桐和方向对视一眼,其实两人都知道,人家只会选择第一条路。无关其他,但就人家能走到如今那个位置上,就得相信,人家在大事上是不会糊涂的,更不会授人以柄。别说那是儿媳妇,便是亲儿子,该秉公就得秉公。何况,还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而今,只能哄着谢荣把坏了的事往好了办!幸而,她还知道有些亲近的人不能真的拖下水,听了自己的建议。 楚大姐回来之后,两人只能隐晦的说这件事,提名道姓都不成。 方向就问:“你说……她发现发展想法不是她预想的第一条路,她会怎么办?” 怎么办?谢荣一点也不笨!这次的事她公公必然要高看她一眼的,她婆婆自然不会为难她。老人干涉了,就连毕仲禄都不会真的对谢荣很冷漠。可是,谢荣又是个很敏感的人。因为这么些事才对她好的,她必然是更坚定的认为夫家人冷漠,对她只有利用,毫无情义可言。 当毕家人在这件事之后真的拿她当毕家人接纳她的时候,她心里必是更反感。反感的结果就是,趁着毕家不防备她,她能知道更多毕家的事,不定什么时候就偷偷给来一下。 但是也别怕,她不防备你,也不防备我,她觉得咱跟她是一伙的,凡是有大行动必是要言语的。 方向想了想,这还真就是谢荣的作风。 半下午的时候,两人下厨。今儿周五,孩子们回来的都早。四爷和马均田还都没下班,先叫孩子吃了一拨,撵着三个人写作业去了。 这边桌子上还没收拾完呢,四爷和马均田都过来了。 “怎么还赶到一起了?” 正好一起开会。 那就洗手吃饭,重整锣鼓新开戏。 做到饭桌上,四爷取了酒,“有司机来接,那就都喝点。” 成!喝点。 吃着饭,方向低声把事情给说了,反正就是有点悬,真要是叫谢荣干成了,真能出大事。 马均田皱眉,对此没做一句评价。这件事的结局谁都能想到,他也没说这个事,他提起了什么呢?提起了引进外资和引进外企的事,“外资汽车厂引进工业园区,这个事我也不赞成。机械能源将来有一板块就是做咱们自己的汽车的,结果呢?放个外资企业在边上,这对咱们的发展是很不利的。我的构想是,以机械能源为圆心,形成周边辐射。只配套产业就能将周围挤满。可毕省提的这个事,跟咱们的规划是反着的。” 当然了,他也不是出于私心。他认为的是,汽车这个东西,想有竞争力,不能平白说有就有了。咱得承认跟人家的差距,先叫外资进来,发展一段时间,便是最后撤资,不还能给咱留下这么一大摊子吗?何况,所谓的周边辐射,这是需要时间的。可眼下,很多企业陷入困境,急需解决劳动力过剩的问题。那么引进外资有引进外资的好处呀! 林雨桐心头一跳,看了四爷一眼。许是自己的经历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跟一般人不一样。而今没有人说什么间谍不间谍了,可其实,间谍从来没有消失过。 这些人一直隐藏在人群里,伪装的很好。他可能是为国铸重器的某工大门口的卤肉饭店的老板,也可能是拎着相机来旅游的某游客。 机械能源攥着特种钢材的锻造,要说猫没闻见腥味,我怎么就不信呢? 四爷眼睑一垂,却没言语。 但四爷第一天就去汇报工作了,把能汇报的领导都见了,他就说他的顾虑。而且,他还去报警了,因为电脑的系统有被黑客攻击的记录。 他把这个情况作了说明,怎么决断他就管不着了。 结果是毕没有把外企放在工业园区,可却放在了郊县。这个郊县跟工业园区紧邻,那个规划的地方,跟工业园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总不能说是还威胁你的安全吧。 这个改变的好处是没打乱马均田的布局,可坏处是,若是想发展自己的汽车产业,紧挨着的就有一个极其强悍的邻居。 四爷回来跟桐桐说,“这事不是能着急的事,有些事得三五年七八年成十年的隐藏。” 知道!干过这一行的,太懂这个了。 林雨桐没言语,等四爷上班去了,她一个人在家就琢磨:谢荣有大问题,她做事只管冲,不管怎么收尾,会有什么代价全然不去考虑。但是……毕仲禄必然是有问题的。细算算,跟他前妻离婚多少年了,反正孩子还小能判给母亲的年龄,可婚礼的时候自己看见了,他儿子比自家金明明小也小不了多少。也就是说他离婚怕是没十年也差不多了。离婚的时候还是青年男子,再婚的时候人已经接近中年,在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单身一人……正常吗?再婚之后,跟谢荣聚少离多,本应该带着谢荣的,却坚决不带……原因呢?这个毕仲禄有大问题。而这些,作为毕仲禄的父亲,他知道吗? 其实,盯住人的私生活攻讦,这一点都不高尚。可有时候,往往是私生活不检点的背后藏着更大的事呢。一个在这个方面不讲原则,只怕在别的地方讲原则也有限吧。 她还想着,不行得明年开春了,天气和暖了,自己以旅游的名义出去转转,摸摸底子去。可谁知道等孩子放了寒假了,正嚷着买几卷录像回来看的时候,谢荣来了。进来鞋子都不换,拉了林雨桐就往书房的方向去。 书房的门一关上,谢荣就拿了一沓子照片来,“你看看这个。” 什么? 林雨桐接过来,吓了一跳,这是她公公的秘书。 谢荣低声道:“我本来是去别墅区找常青山的,年底了,这不是分红吗?我想把分红明着放一部分,暗着放一部分,省的有人打我这个分红的主意。这事得晚上去!下班了,我就打车过去。那边偏僻,晚上公交车七点半就停运了,出租也少。晚上我说完事,是七点一十。我想着七点半还能赶上末班车,谁知道他们发车不准点,我又不知道末班车提前五分钟走了,还以为还有一趟车呢,就一直在那边等。结果就看见一脸眼熟的车拐进了别墅区。”说着就抽出一张照片:“就是这辆。” “你随身还带着相机呢?” 谢荣白眼一翻,“我的工作就把老头老太太照顾好,年底了,联谊联欢,我负责照相,可不就带着我的宝贝相机吗?晚上下班直接过去,我能把相机放哪?” 合情合理! “我看见眼熟,当时就赶紧拍了一张照片。紧跟着就跟着往别墅去了。我是眼看着这辆车拐进最里头的岔道,里面只有三栋别墅……我没找过去,只回去找了常青山,只说没车了,叫他的司机送我一段……之后我又在别墅区租了一栋闲置的,偶尔不回去,我只说把孩子接回家,跟孩子在老干局那边住……而后我就住别墅里,盯着后头那一排,都有个半个月,我又拍到后面这些照片……” 路灯下,拍到了一张不算清楚,但是熟人都能分辨出来的照片。 这人是毕的秘书叫刘卫东。 四十多岁,讷言,严肃,这是此人给林雨桐的印象。但不管为什么的,间隔半月低调的出现在别墅区,这事就不对。 林雨桐点了点这别墅,“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吗?” 谢荣看了林雨桐一眼,笑了一下,“住的是女人,据说是一对来做生意的姐妹。” 林雨桐摇头,“不行,这没用!便是去了,又怎么了呢?许是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被叫去的。许是对方要反映什么问题,他去处理……总也有辩解的余地的。而且,你干这个太危险了,不要命了吗?我劝你呀,别犯蠢。多关注关注眼皮子底下的事,比跑出去找这些东西强。” 关注眼皮子底下的事? 谢荣觉得这话就是个方向,于是,整个过年期间,她哪里也不去,就守在家里帮着招待客人。事实上,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吕清雅就不需在大院里住了,老爷子把毕元孚给叫回来大骂一顿:“自己安顿老婆孩子去!” 连孩子都不叫在大院住了。 还是博物馆那边提供了一套两居室的住房,娘俩直接搬去住了。倒是自己留在了这个家里。大年下的,能来拜年的,关系都比较亲近。 然后过完年了,谢荣整理出一个册子来,人物关系图谱很清晰。林雨桐扫了一眼谢荣拿来的东西,这就是翻了一遍又递给她了:“我看的眼晕!” 谢荣叹气,看来谁也指望不上,接下来得排查这些人还得自己亲自来。 而桐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找到一件事把谢荣给拖住了。 这就好!她其实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完全没有重点,她这样是成不了事的。只能说,她碰见的事在一定程度上能说明一些问题。 过完年了,孩子收假了,桐桐就说,“那上面有些人的履历,跟古月明古总的履历有重合的地方,你得小心!我觉得还得去毕仲禄那边找……” 四爷觉得桐桐是闲的,“不是说想歇着吗?歇着的心态就是,你不去管那事,事总有人去管的。” 这话当真没毛病!这地球离了谁都转的。 “我心里有数着呢,你安心的呆着。”四爷还给桐桐指了个方向,“学史要是老分心……这证明你还是看不进去。你也别为难你自己,往后怕是什么样的朝代……都能碰到。碰到了,你经历了,那比历史靠谱。” 这么一说,桐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真的呀?我不用死磕着记,对吧?” 四爷:“……”只能点头,“对!你有我呢,何必费心去记。” 很有道理,“我还是会读的,能记住多少我不敢保证。” “不勉强,找你喜欢干的事,喜欢读的书……给自己找找乐子。” 要么说眼前这个人最好呢!真的,“有你,我才贪恋凡尘的。” 四爷:“……”行吧!你高兴就好。 桐桐一直把人往楼下送,抱着他的胳膊,“想吃什么,我今儿亲自给你做。啤酒鸭怎么样?” 行!就啤酒鸭。 四爷上班去的时候心情都是愉悦的!到办公室的时候路秋山把办公室都整理出来了,“董事长,古总刚才来电话,说是等您来了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有要事。” 那你通知吧。 然后古月明急匆匆的就过来了,四爷请人家坐,“哪里又出事了?” 古月明将文件夹推过去,“这是今儿早上,我才收到的。是矿场周边的村民的联名信,信您可以读一下。” 四爷扫了一下,无非就是说矿场的开采严重的影响了周边的环境,尘土飞扬导致庄稼不长,也导致村民有更大概率的患病,希望跟集团协商处理。 这个事怎么说呢?矿场周围四五公里的范围内,不住人,也不是耕地。至于说尘土飞扬,这就更说不上了,矿区做除尘做的很好。这样的事无非就是觉得矿上的合同工的工资都很高,若是能每家有一个人做合同工,不仅是有工作,这将来还会有房子可以住。于是,这就有了这封信。非所你有污染,尘土也会随风飘的,对吧!只要我提出来了,那你不处理就是你失职。你处理了,就得割让利益。 任何企业都会遇到类似于这样的问题!这就是一种小利益团体的讹诈。但一般为了息事宁人,不叫人说咱是在欺负弱势群体,一般都会满足这些人提出的条件的。 当初提出房子给合同工住的时候,就预想到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一开年就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事出了,真不奇怪!可有意思的是,信是古月明拿来的。 四爷就问:“信事直接寄给古总的?”这里只有信的内容,没信封呀。 古月明愣了一下,就道:“没细看信封,门房递给我了,我就直接给拆了……” 四爷就点头,“那就是寄给古总的嘛!门房兼具收发室的功能,信这东西怎么会瞎投递呢?” 古月明嗯嗯的点头,“应该是吧!”他转移话题,“那您说,这件事怎么处置?” 四爷将文件夹推过去,“这种信,一般都是寄给某某单位领导,一般是由办公室主任签收,在每日例会的时候拿出来拆信大家一起看的。不过,既然村民们写信给古总,那就是信任古总。这事,别人处理起来怕是不能服众,只有古总去处理合理。等会子要开例会,在例会上再征求大家的意见,要是没人反对,还得劳烦古总你呀!” 古月明:“……”这怎么还给砸手里呢?! 第 978 章 流金岁月(109)三合一 流金岁月(109) 古月明觉得自己有点冤! 自己真没那么无聊,在这个事上找茬,或者说是去坑金四海!这事大部分企业都会碰到,只要周围还有村民,那么跟当地百姓的关系就是这样的,不定什么时候找点事来,从你们手里讹诈上那么一点。 他们办事随心的很,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跟着起哄的。只有那些领头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得利了。每次找人协商,不得跟这些人协商吗?给他们私下塞点好处,其他的工作这些人去做就可以了。 大部分人跟着闹,是想跟着沾光。但只要领头的偃旗息鼓了,那大部分人该干嘛就干嘛去了,闹不起来。不过是总有那么一两个领头的,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发家致富,多闹腾几次,他自己买房的钱就赚出来了。 咱心里知道这事不想叫闹大,就闹不大。但是呢,但凡跟周围百姓息息相关的,这又不能说冷漠以待!这是最基本的态度问题。 那么自己这个时候郑重的去找他这个董事长,错了吗? 这事说难处理是真不难处理,之所以说砸手里了,其原因就在于,自己说的处理方法,别想一劳永逸。把村里人弄来当合同工,这个当然不行。那唯一的处理办法就是给领头的一笔钱,这次的事就压下去。可如此一来,隔上一年半载的,对方就得来这么一下。每次都这么解决,啥时候是个头呢?闹上两三次,那人家怎么看自己,必是说自己的能力有问题,这点事自己都处理不了。 从金四海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怪闹的慌的,可坐回来了,从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把信封翻腾出来了,心里倒是没那么气金四海了。 为啥的呢?因为这信封上真的清清楚楚的写的是‘古月明’收。 自己才来半年,不是圈内人,不是内部人员,谁知道古月明是谁?论起知名度,怎么跟金四海比。那么现在想想,这事合理吗? 第一,他是董事长;第二,他的知名度高;他的经历和背景本就是一种谈资,拿这个议论的多了去了。尤其是在农村,他弄的那个农具叫他的名声在庄稼汉圈子里,那是相当的响亮。就问谁家用的不是刻着‘四海’字样的锄头铁锹? 若是真有想法,那应该直接寄给金四海才对!寄给自己算怎么回事? 所以,金四海之前说的,一般是说寄给‘领导’,这才是合乎常理的。再不济寄给名声更大的金四海,这也是能理解的。金四海之前又提到办公室签收,对了,办公室主任胡昆,这家伙以前就是矿场的,他跟周边的关系一定更熟,就是寄给胡昆的可能都比自己大呀!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狗X的,今儿把人给丢大了!被人利用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把人给丢到金四海面前去了。 他这会子怀疑的是,是不是自己得罪谁了,人家故意联合外人来整自己的。 可心里再怎么怀疑,事还得办。 九点整开例会,没用自己提,金四海就把事说了,没添油加醋,只把事情端了出来,然后就道:“……我的意思是,既然群众信任古总,那就请古总去处理……” 周继深如今分管着人事工作,他眉头微微皱了皱,没表态。 朱洪建马上表示,“我赞成董事长的建议,古总去处理是合适的。” 郭武分管生产,凡是生产就离不开四爷,因此,他旗帜鲜明:“看来古总的威望很高嘛,这事古总处理合适。” 古月明坐在那里没动,转着手里的笔。 章勤俭就说,“事情还是要一劳永逸的办的,跟周围的邻里处理好关系,这一点尤其重要。” 古月明火气又起来两分,这事最难的不就是一劳永逸吗? 侯宝抱着茶杯,不时的滋溜的喝一口,“都行!怎么处理我觉得都行,这事也算不上大事……” 行!那就这么定了。卫刚和安贵平没发表意见,这事只能这么定了。 开会继续说其他的,散会之后,古月明还是找四爷了,“我想着,先找有关部门,请人家对咱们的环保措施和周围的环境做一个检测……” 四爷点头:“合适!” “我还想让咱们的医院给周围的几个村子免费体检一次……”这是需要资金的。 四爷直接就说,“把时间基本固定下来,一周或是一个月的时间内,每年给免费一次,这个费用咱们认。” 古月明有点意外,这个金四海在正事上从不马虎。他也就坦诚的从兜里掏出信封来,“您看看……这封信还真就是寄给我的。也是我少想了一步,这事现在想想,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四爷扫了一眼信封,递过去,“这事……也好解释!我过去的履历知道的人不少,很多人说我是混子出身,若是混子出身,混子的手段……怕是在我这里不好使。倒也未必真是多复杂的原因。不过,如果要去,我希望你不仅带上秘书,还带上咱们的安保人员,以及胡主任。” 哦? 古月明倒是惊讶了,“您的意思是?” “要只是想要钱,事情反倒是简单了。可要是坚持提一些别的要求,那就得慎重了。其一,咱们的安保人员你心里有数,他们的来历都不小。其二,胡主任对当地更熟悉,能掏出不少咱们不知道的事。” 古月明当时就觉得臊的慌,人家真不是诚心坑自己的! 成!这个人情自己记下了。 结果有问题吗?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一回来,胡主任就低声道:“古总,有点情况……” 古月明心里咯噔了一下,“去董事长办公室。” 怎么了呢? 胡主任说,“村长顾有才的五儿子,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早几年家里给娶了个媳妇,结果他不好好过日子,稍不顺心就把媳妇一顿打,那媳妇半夜跳了涝池,早起等人发现的时候都泡涨了。自那之后就没女人肯跟他了!结果这次说事去的时候,我在村长家的院子里看见个皮肤白皙,长的很好的女人,三十岁上下,村长的老伴说是他家老五的媳妇。我问说是哪个村的,周围的人就说不是周围的人,好像是南边的人,具体哪里的不知道。只说是老五从市里带回去的,闹不好是发廊还是哪里带回去的,不算是正经的人。” 现在好些出来打工的,都没有那么些身份证明的。身份证造假的成本并不高! “临走了,我还跟顾老五说笑,我说你可得把人看好,别叫跑了。顾老五说是领了结婚证了,她朝哪跑?”顾主任就说,“再加上村长之前的意思是说,哪怕是把一些零碎活叫他们干呢,有个来钱的道道就行。这摆明了就是要工作不要钱呀!一个长的好的女人,说实话,真要想过的好,咱矿上那么些工人,找谁不行呀?哪个不比顾五好?”他说的更详细了,“顾五长的……一米六的身高,瘦小的很,一副猥琐的长相……这是不合常理的。” 古月明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为啥不找厂矿的工人呢?因为家属的资料单位里也有备份吧!不敢来冒险,怕也是一个原因。 查一查,只要这个顾五的媳妇不是脑子有毛病,也不是有啥苦衷的话,那八成大概是真有问题的吧。 四爷就看古月明,“古总说呢?” “报吧!叫有关部门处理。咱内部还得开个会,加强安保工作尤其要紧。” 四爷回来一说,桐桐愣了一下,“……手艺够潮的呀!” 哼!放在和平年代把你放到国外,想来你也能玩出花来吧。 家里还有保姆在,四爷岔开话题,“在家干嘛呢?” 桐桐朝外指了指,“看电视呢。” 哟!这可稀奇,“是你写的那部戏播出了?” 桐桐含混的应了一声,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只是这个原因。最近自己在看武侠小说,当然了,电视上演员耍的那一套不能当真的,那就是为了观赏性的。但是有些东西自己看起来就有很多的合理性。 比如迷踪拳,这玩意……总感觉自己熟啊!这本该是嵩山少林的诸多拳法中的一种才是。 两人正在里面说话呢,金锏在外面喊:“妈,我作业完了,能看会电视吗?” 能啊!看吧! 然后金锏没看电视,看的是录像,“妈,你看到第九集了?” 林雨桐:“……” 四爷扭脸看桐桐,桐桐一脸的无辜,“我觉得那个电视剧咱们看过……不信你去看看。” “还是觉得你有飞天遁地之能?” 倒也没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是觉得翻墙越脊、飞檐走壁还是不在话下的。 四爷:“……”翻墙越脊、飞檐走壁,这是一个人必须有的技能吗?怎么在这个上面这么执着呢?他直接给跳过这个话题,问说,“电视剧晚上几点播出?” “八点十分。” 四爷看了看表,“快开了,走吧。” 咋说呢?可能投资不大的原因,从服化到道具都不到位。要不是剧情本身和演员的演技过关,这剧都撑不起来。大唐的煌煌与巍峨,那种满朝生辉的光彩,在电视剧上并没有凸显出来。电视剧有主角,可繁盛的大唐,每个人都是主角,这不是一群群演工具人能拍出来的效果。 四爷问说,“过些年翻拍?” 拍不出来!过些年技术上来了,但是电视剧的大街上,除了主角也没其他路人呀。 两人带着孩子正看电视呢,四爷的手机响了,是一串号码,四爷当时就起身去一边去接了。 金明明撞了撞她妈:“我爸接电话避开咱们了。” 林雨桐塞了一根香蕉给自家这倒霉闺女:看给你能的!知道个什么呀,操那闲心。 四爷接电话是啥事呢,就是相关部门通报一下情况。 这种事不可能叫大家知道的,估计明儿那个村里的人都只以为是那媳妇又跑了,反正就是出去买个啥东西就再没见回来。至于顾五,就看他是不是知情了。如果知情,那大概会在某一天出去之后也不见人了,肯定会有人说顾五是出去找他媳妇去了。 开会的时候四爷就再次强调团结的重要,只有家和,外人才没有空子可钻。内部因为工作争论,这是正常的。但是不要搞对立,这可能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这次是真的把内部给震慑住了!早些年也抓特务,但后来,这个名词距离咱们都远去了,好似那只是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一类人。可现在真的就这么看见了,真真切切的,啥心情呢?后怕,但也亢奋!证明我们做的这个工作足够的重要。 保密协议要遵守!那就严格遵守。 连四爷回来也不提那一茬了!但桐桐只观察四爷就知道大致到哪一步了。 其实这件事一出,班子里的气氛事更融洽了一些。还是存在争议,那这是对的!四爷有时候还会故意让步,叫该赢的赢一赢,有来有往,大家都舒服。 而就在这个时候,毕的秘书刘卫东找上了古月明,电话直接打到古月明的办公室,“古总,忙吗?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的。” 古月明哈哈就笑,“刘主任呀,我也想你了。”都说想自己了,那必是要见面的,“这样,今晚上下班之后我做东,知道你忙,二十四小时待命。饭就不吃,酒也不喝了,咱们一块品品茶吧。” 刘卫东哈哈就笑,“听闻金董最爱喝茶,看来这喝茶之风已经吹遍了呀。” 古月明明白这个话的意思,这是说自己随着一把手的习惯走了,是失去了独立性。惯常确实是这样,上面的不抽烟,那开会基本无人抽烟。若是上面那位抽烟,那在办公室抽烟就没事。同理,那位喝茶,那大家就都喝茶。吃喝那一套,太容易叫人以为搞腐化那一套了。 喝茶好,茉莉花茶的品级再高,一壶茶也花不了几个钱。 于是,大家习惯于喝茶。 当然了,不能带他去金四海常去的那一家,安静的喝茶的地方还有好几个,另选一个就是了。 刘卫东欣然允诺,“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好!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古月明就发愁。为啥呢?因为随着集团规模的扩大,人员必须补充。从各个高校选人,从各个研究所选人才,这是接下来工作的一个重点。各个大学也从这个时候起,开始招聘了。应届生眼看就要毕业一茬了,这两天开会,说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章程还没定下来呢,找自己走门路的人就多到想逃跑。这边的待遇好,工资高,在很多公务员下海经商的情况下,冲着公务员去的就不多了,但要是能到这样的企业来,那真是能抢破脑袋。 想是自家老婆,一个劲的说把她外甥女弄来,企业带着医院的,能在医院做个护士也行呀!其实那孩子就是在一个县城的护校学了两年而已。 各种的关系户,人托人,有些是晚上到家里来,带着东西还不算,愣是给沙发的靠垫后给你塞两千块钱,不求别的,叫我娃进去,给娃找个铁饭碗。都是这样的心态! 而今招的那都是有编制的,真的是对专业能力要求特别高的。 他有预感,刘卫东只怕也是为了这个找自己的。 结果晚上一见面,对方也是开门见山,就直说了,“是我朋友的女儿,在国外读的研究生,她学的是美术,按说不会安排工作安排到咱们这里,可这不是巧了吗?孩子长的好了一些,被花花公子给缠上了。那干脆就给换个工作吧!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岗位,就是内部刊物,你们也需要美编,对吧?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还别说,这个要求真的不高。这也确实是闲职! 古月明就说,“把资料和档案给我一份,我帮着报名。学历过硬,问题不大。” 刘卫东就从包里取了档案推过去了,“都在里面了。” 古月明抽出来一看,虽然大学名字咱没听过,但肯定不是假的吧。这就行了,“随后我给你电话。” 好! 之后又是两个月,报名考试录取,就是这一套套。 这个时候天已经热起来了,周继深把名单递给四爷:“这就是咱们初录取的名单,面试安排到啥时候?” 四爷接过名单,其实国外回来的还挺多的,技术这一部分,从国外回来的占了一半。 周继深就说,“咱也不应该因噎废食,真出现问题的应该是极少数的。” 嗯!这么想没毛病。现阶段而言,机械方面,国外确实占优势。 “下个周吧,下周三到下周五安排面试。” 面试四爷全程参与了,甚至还叫录像了。凡是在技术上考进来的,四爷都没发现什么大毛病。这些人出国之前的履历很干净,出国之后的,四爷把每个人的学校和老师都问到了。这东西其实随后一查就知道了。 要是细查,肯定就揪住的。 然后每个人四爷真就去查了,技术这块他放心了,这些人没毛病,老师也单纯的就是老师而已。几乎都是不热衷政治的那一拨人。 剩下一个是美编,四爷其实是出于查了也不费事,顺手查一下的心态查的。 结果这一查,就觉得有点不太对。 这所大学不算是知名,但确实有这么一个大学。这个学历不是编造的,是真的!她的老师是M国人,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主要画的是油画,开过两次画展。但是,她这个老师却嫁了一个R国丈夫。而这个R本丈夫的父亲,其家族的历史并不光彩。 四爷皱眉,再看这姑娘父母那一栏里,这姑娘的父母跟刘卫东确实是大学同学,两人都在外省的报社工作。而这个东省河西市,正是毕仲禄工作的地方。 报社这个地方,毕仲禄可能能用的上。所以他们之间通过刘卫东有了联系。 这么看起来,刘卫东帮老同学的女儿安排工作,一切都是合理的。 再看看这个姑娘留的联络地址,正是别墅区。她的家庭条件是住不起别墅的,除非是寄宿! 四爷又调出别墅区的平面图,可以确定,这个地方就是谢荣说的刘卫东出入过的地方。 所以,刘卫东去那里好似也没有问题,怕小姑娘晚上出门不方便,他去取个档案或是捎带个东西,有什么问题吗?也没有吧! 四爷叫桐桐,低声把事说了,“你怎么看?”这事上,桐桐的判断更准确。 桐桐把事情前后捋了一遍,就说,“李莎,英文名丽萨,五年前出国,一年前回来,在她父母所在的报社做实习记者……”她笃定的道,“这姑娘有问题!九零年出国……这个时间点呀……报有关部门吧,查查看她在国内读大学的时候可有男友,她长成这样,不信没男朋友。不过,刘卫东应该没什么问题,问题……很可能出在了毕仲禄身上。他不是跟国外有牵扯,而是,他有什么把柄被人家给捏住了吧!要不然,有什么理由非把一个姑娘往外省的一个企业里安排呢?便是刘卫东帮同学,可没有毕仲禄打招呼,刘卫东也不会那么尽心尽力!安排工作,哪里不能安排,非得定向到这个单位,这不奇怪吗?要不是毕仲禄的意思,刘卫东不会乐意在你的眼皮底下来这一套的。” 四爷没有丝毫犹豫,拨打了一个电话! 事实证明桐桐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她推演的都对!李莎是没想到一个露面就被发现了,她手里确实有毕仲禄的把柄。她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去采访会议的时候认识的毕仲禄,而后她发现毕仲禄是一个人,也从不接近女色,跟踪数次,都没发现有别的什么问题。她甚至企图诱-惑对方,但人家并不就范。她觉得这人不正常,而后继续调查,结果发现毕仲禄有私生子,还违规给私生子上了户口。 可这个私生子是怎么来的呢?是毕仲禄插队的时候跟当地的姑娘生的,后来他考上大学了,那姑娘去找他,他妈把人拒之门外了。他大学毕业在家里的安排下跟门第相当的前妻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了,结果在一次知青聚会上得知了当年的女友生了一个孩子。这件事她没瞒着前妻,意思是想支付抚养费,前妻觉得人家俩人是有感情的,要求离婚。这样的事大家都秉持着低调的原则,两人和平的分手了。他依旧是提出要跟那个乡下姑娘结婚,但是家里依旧不同意,他母亲反对的特别激烈。于是,婚事就作罢了。但是他把这母子安排在他身边。 不过,他否认跟前女友在他再婚之后还保持男女关系,他的前女友也否认这一点,只说频繁见面,单纯是孩子大了,又是男孩子,毕仲禄是在尽父亲的职责。 说到被胁迫这一点,毕仲禄的说法是,“拍到了我进出我儿子居所的照片,这些事难免要起是非。当时这姑娘只说想去北省的机械厂,是因为喜欢的男人在那个厂子,我想着她父母都在报社这样的地方,根正苗红的,女孩子的一点痴念头,再加上确实符合招录要求,就推荐了一下。” 甚至对于他儿子的户口,他的说法也是,“孩子已经降生了,那么我们就该给予户口,不能耽搁孩子上学。不光我儿子我让顺利的登记了户口,便是各种原因超生的孩子,可以在别的地方罚款,但是不能耽搁孩子上户口,我曾就职的县里,当年全都是这样执行的。迄今为止,我都不觉得我哪里错了。” 所以,他有多大的问题呢? 便是刘卫东,也是走了人情关系而已,有错,给处分,影响近些年的升迁。 可这影响最大的是谁呢?是毕。 大家长作风,反对儿子跟已经生了他家孩子的乡下姑娘结合,隐瞒这一情况娶了谢家的闺女,这是想干什么? 这不仅仅是家属的问题呀!你是把你的权利欲望摆出来叫大家都看见了吧。 谢荣都傻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真的叫人——太猝不及防了! 毕仲禄回来,跟谢荣谈离婚的事,“我知道这婚事的时候,你妈和我妈把婚事已经定下了,且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你说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办?我除了跟你结婚,没有第二条路走!你家希望得到一个前程无量的女婿,而不是你需要一个对你好的丈夫。”所以,在这事上,我并不觉得我亏欠了你。 谢荣扬起巴掌甩在毕仲禄的脸上,而后夺门而出。 毕仲禄慢悠悠的下楼,母亲在客厅里黑沉着脸,他路过,进了书房,站在父亲的面前。 “你知道……你说的那些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对你的前程又意味着什么?” 毕仲禄嘲讽的一笑,“能前进固然是好!但若是再寸步不进,那又如何?你也不用拿我跟马均田去比,比不比的,我都是我!我只知道,我的女人没受可怜,我的俩儿子都在自由的成长,这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毕仲禄很直接,“跟谢荣离婚,跟温冬结婚。温和都读高中了,到了要紧的时候,我不想孩子再为这事分心了。” “那……以后带着温冬和温和回来吧。” 不了!我可不想叫他们回来看我妈的脸色,“至于怎么跟谢家说,当时是我妈跟人家谈的,那就还我妈去处理吧。” 然后真走了! 谢母那可不是吃素的呀,在疗养院那地方,见谁跟谁说毕家的不地道呀! 这就是骗婚! 这个影响得多坏!大院毕家这边见天的接到来自各处的电话,这个说:“小毕呀,这个事很不应该。” 那个说,“情分当在先,怎么走到现在,倒是把你身上的谦卑本分给丢了呢。” 你说这样的名声,还能朝前走吗? 林双朝在电话里跟桐桐说:“这件事,实不在预料之中。他会很低调,不会是四海的障碍。谢家的事,不要掺和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谢家并非没有错处。” 明白! 大家心里都知道,毕过个一两年很可能会退居二线,这事也不在四爷和桐桐的预料之内。四爷跟此人很多工作上的看法是相左的,这种冲突,实在没法子的时候,就只能碰走对方。但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 真就是想扎紧自己的篱笆,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了。 这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便是林雨桐觉得毕仲禄被人抓住了把柄,但也没想到毕仲禄的把柄是这个呀! 其实,便是毕仲禄生活腐|化,贪污受|贿,其实都扯不到人家父亲的。 如今好了,倒是不算犯罪,可对于前途来说,这些事也是致命的。 可饶是如此,谢荣还是不肯罢休。这口气她咽不下去,怎么办呢?她疯狂的实名举|报。凡是那个关系图谱上的人,我花钱找人,给我查去!我就不信,一点毛病都查不出来。 本就是带着挑刺的目的逮人的错处的,那能逮不住吗? 这个谁谁谁,她们家八成的亲戚都是公务员,农村的外甥小学没毕业,先是去县城给某单位开车,结果从司机班调进后勤,从后勤到后勤主任,再从后勤主任走上领导岗位,成为某所的副所长。 还有那个谁谁谁,他家在城里买了三栋房子,说是他媳妇娘家给买的。那他媳妇娘家的生意是怎么做的呢? 这敢查吗? 一旦有了实锤,她自己带着资料就上有关部门了,亲自去检举,怎么着吧。 这么一闹,好些人匿名给她寄资料,谁还没有个把不对付的人呢?手里的资料有的是,咱给你提供。 于是,谢荣几乎隔三差五的就去一趟,点谁的名谁倒霉。 而被点名的,都是毕这一系的。 疯狂输出式的攻击,谁拿她有什么办法?! 好些人给马均田打电话,“劝劝人荣荣,不能再这么干了!再这么下去把人都得罪完了,她以后怎么办?” 可要是听劝,就不是谢荣了。 马均田就说,“劝过了,当时把我一顿骂!嫌弃我这个时候不站出来替她出气!要不然,你去试试。” 念着谢伯父的情分,真去劝的人不少,但是有啥用呀?她简直就是化身某卫士,就是要死磕到底。 林雨桐一再打电话,“你适可而止!逼急了人家,你当人家不会下死手?” “我会怕?”谢荣冷哼一声,“有本事放马过来呀!” 就怕出事,偏就出事。 月底了,她又去别墅那边找常青山说分红的事。 常青山在电话上说,“我的大姐呀,你饶了我吧!你老上我这边来,我都没法在这里会佳人了。有事一个电话就行,怎么就解决不了呢?非得过来……” “我想转七成股份到我儿子名下,这个东西怎么签呀?我不得跟你谈呀。” “那你能找一天白天的时候,上公司谈吗?那里有法务,咱叫法务当场办,还不成吗?” 谢荣就低声道:“我找你还有点别的事!” 我就怕你说别的事,“我老子不叫我掺和大事,这是铁律,我不能违背。而且,大姐,我不在别墅呀,今晚我约了个模特,在酒店这边呢。您别打搅我好事,这个周末吧,周末我在办公室等你,成不?”关键是谢荣现在干的事太犯忌讳了,自己不想沾染。 谢荣只能是半路叫出租车拐弯,重新回城里。 结果这一拐弯,坏了,后面窜出来几辆摩托车,先是超车,而后开始疯狂挤出租车,司机没法子,只能停车。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兄弟,真没挣多少,这些你们拿去……” 就这点呀! 这些人戴着头盔手套,拽着谢荣就下车。把包抢了,还用棍子把人打了一顿,没往致命的地方打,但真的伤的不轻。 肋骨断裂三根,腿骨骨折,胳膊骨折,头撞到了地上,严重脑震荡。 这幸而是天不太晚,还有公交路过。天热了,从五月份到十月份,公交的末班车到九点才停。半个小时一辆,当时车横在路上,公交司机看见了,停车一查看,迅速报警了。 送到了医院,司机的信息好找,有车牌就能知道司机叫啥,能联系到家里人。可谢荣,要不是护士见过她,真一时之间都不能知道这人是谁。 一认出谢荣,先给沈楠打电话。沈楠就往医院赶,这才通知谢伯母,通知桐桐和马均田等人。 好家伙!这个伤情真的是,很重了。 案子很恶劣,但以现在这手法,人家上了火车直接跑了,你上哪找人去。 打人者找不见,谁指使的也不知道。但是谢母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毕家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一口咬定,就是毕家干的。 谢荣还没醒呢,四爷就接到林双朝的电话,“毕因病辞职了。” 这个结果真的是,没法说呀!谢荣当真是以一己之力,愣生生的把她公公给干掉了。 谢伯母拉着桐桐的手,“你们都是她的朋友,要保护她……” 谁能保护谁呀?跟她说不能这么干,非不听。真要是哪个没分寸的一棍子打脑袋上了,还有命在吗? 她就说,“您要真为了谢荣好,本省就不要呆着了。尽量别回来!看是去京城还是去哪里,安排走吧!便是再保护她,可谁没个打盹的时候?” 还敢打人?这是无法无天! 林雨桐不言语:是硬扛还是走人,自己选。 然后谢荣以要去看病的名义,隔天就被安排去了京城,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敢大张旗鼓的回来了…… 第 979 章 流金岁月(110)加更 流金岁月(110) 正是暑热的时候,林家添了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男孩。 是的,麦粒生了!半夜的时候吴秀珍把电话打过来,说是生了一个八斤重的男孩。 那这就得去一趟京城了! 四爷去不了,他不能离岗太长的时间,只能说什么时候开会的时候他去家里转转,这次真不行。 桐桐带着俩孩子去了,这才半年不见,林双朝两鬓的白发又多了。 看了产妇和孩子,她就往书房去,“您是真该保养了!” 林双朝叹气,“农业的问题很多,很大,确实是很危险,怎么敢大意?”说着就指了指边上,“跟我说说,你这半年都在忙什么?” 这半年真的在偷懒了!但是林双朝问了,她就笑,“这半年有很多约稿的,但我不知道人家是出于什么目的约稿的。您知道的,现在的杂志社都已经面向市场了。他们动辄就说,能去国外获得什么奖,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是清高,纯粹是觉得不合适。这个市场现在很疲软,便是出版图书,现在都是很多的人在自费出版。我还不至于到那个份上,但市场这个东西,我觉得还是不要去轻易涉水。市场且有一段时间混乱,我觉得不用太着急趟这浑水。” 林双朝点点头,这也确实是。如今的环境不如早些年那么单纯了,“但一直不动笔,会不会生疏?” 文化市场是真的不景气的!林雨桐想了想就说,“正在写一些历史名人传记,出版的事却不着急。” 好!只要忙着呢就好,“四海也写了几篇文章,都是针对如今的金融和经济的,很有份量。发在一些内部刊物上,有几个同事都给我打电话,问四海的情况……” “他还是想兢兢业业的把一件事往好的做的。” 林双朝就很高兴,“是啊,一辈子只要做好一件事就是好的。我呢,等到退休了能不能把手里的事做好呢?怕是很难。”他就说起了农村的现状,“你呀,也不要脱离农村那个根,有机会还是要多关注的。而今,农村的劳动力都进城了打工了,在一定程度上,是抽调了农村的壮劳力。生产要素有什么呢?劳动、资本、还有土地。劳动力减少,无资本投入,土地无效益,在南方出现了大量的抛荒,更有耕地变工厂,导致土地这个生产资料的锐减……问题摆在这里,怎么解决,这是大难题。” 林雨桐叹气,有多少人像是林双朝这样忧心忡忡,在寻求解决办法呢? 育莲和育蓉在客厅里跟吴秀珍说话,两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看书房的方向了。育蓉就道,“我现在做的也是正事,我爸是从来不问。但每次跟小桐说话,一说就是好几个小时。便是推了应酬也得回来跟小桐说话,这还不算偏心呀?” 正说着呢,林双朝出来了,说育蓉,“厂子成了你的了,你成了资本家了!我跟你一个资本家有什么可说的?” 育蓉给气的呀,“我现在是企业家,怎么是资本家了呢?您不能这么划分阶级啊!”而后她追着林双朝,“再说了,我这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拨人……” 那你带动别人跟你一起致富了吗? “怎么没有呀?我们跟乡镇跟农户签订合同,他们种菜我们收菜,这还不算带动呀?” 那你们给的价钱合理吗? “看您这话说的……我们当然给的是合适的价格了。” 哼!商人本性! 育蓉指着老林的背影,“这老头现在越来越不讲理了。农民苦、农民难,可我也不能因为这个自己承担这份苦和难吧。” 吴秀珍低声道:“你爸还是夸你了!说你给那么些女工找到了个饭碗,做到这一点就很不容易。” 这还差不多。 姐妹三个都是带着孩子来,家里孩子一多就闹。有产妇有婴儿的,三人就没多呆,真就是只呆了两天,启程往回赶。 育蓉在路上的时候还低声道:“你看你把妹夫打扮的,那报纸上见天的都是他的照片,咱们本地的新闻隔三差五的上一次……我可告诉你,男人有钱有权了,不有外心的少。以前咱也不做生意,不知道这个圈子。就说这生意圈里,凡是男人,有几个不是养着一个两个三个的,一点都不稀奇。真的,而今有钱就是一切。只要有能力,有的是那不要脸的往上扑呢。你可得看住了!夫妻分开,两天就是极限。赶紧回去,把人往牢的看!咱爸这年纪在这里放着呢,还能干几年?该退还是会退的。退了之后……咱可就不如以前了。这个你心里要有数。” 育莲叹气,“谁说不是呢!就我们学校那老师,以前两口子都挺好的。可男人呢,下海之后弄了个什么批发,这两年是真的挣钱了。可挣钱了,女秘书也带上了。走哪带哪,我们学校那女老师要闹,人家也说了,要闹就离婚。你是愿意过现在啥都有的日子呢?还是跟以前一样,就那三瓜俩枣的工资,过啥都买不起的日子?结果呢,日子这不也过下来了。前半年听说是那秘书也怀上了,送去香江那边生孩子去了,这种事……现在真的是多的很。” 好似人到了三四十岁的时候,夫妻之间也过的腻味了!一方在外面找,玩的挺好;另一方在家里,只要钱给的足,那你随意,也不太爱管。 反正有事的时候走出来还是两口子,背过身各过各,谁都不跟谁多说一句话。 把桐桐给说的,“那也说不来,我突然看上别人了呢?” 谁知这姐俩眼皮一翻:你从哪再找一个比妹夫还好的男人去?! “她也找不来第二个我了!” 姐俩又一翻眼皮:“女人不用有多少文化,只要有两点就够了。第一,好看;第二,年轻。”找比你年轻,比你好看的女人还不容易? 林雨桐:“……”她转脸教育竖着耳朵偷听的金明明,“你姨妈们说的都不对!这种男人在升值,女人在贬值的思想可是要不得。” 金明明深深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带着几分言不由衷的道:“您说的都是对的!” 林雨桐:“………………”这什么熊孩子!她很严肃的看金明明的,“妈说的是认真的!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的看着!” 哦!看着呢。 一落地出站,就看见来接人的爸爸。开着车亲自来接的。 开的是九座商务车,不知道从谁借来的吧,这就能坐下了。 爸爸接了行礼给塞车上,妈妈上了副驾驶,车就动了。爸爸先问姥姥姥爷以及京城那边各种的情况,妈妈就在那里说啊说的,她都听的快瞌睡了,可算是说完了。 然后就听爸爸说,“……把你们送走,我就回单位了。这俩天也给楚大姐放假了,家我就没回,晚上在办公室值班的。也幸好值班了,前天晚上锻造厂三车间烫伤了两个,昨天晚上矿场那边白天高温作业,结果有几个工人中暑也没重视,等到晚上整个人抽过去了……” “那回头我去医院看望一下。” “给礼金吧,东西就不带了。” 成!“那这两天吃饭也在厂里?” “食堂的饭挺好的,这半年后勤做的不错。”然后又细细的说,中午吃什么了,晚上吃什么了,连夜里出事故,半夜跑了一趟医院,回来吃了什么夜宵,吃饭一共花了多少钱,夜里睡了几个小时都交代了。 那边还没絮叨完呢,金明明又叹气:“我将来要是嫁人了,老这么絮叨,我得烦死!”一巴掌呼到一边去,受不了这个。 这话说的,四爷和桐桐同时朝后看。把育蓉和育莲给笑的不得了! 育蓉就说,“傻姑娘,将来要真有个人恨不能啥都告诉你,你就该偷着笑了。你二姨夫总没走大样子吧,但要是敢问的这么细,那也是三两句就冒火了。”说着就掏出电话,“不信我给试一下!” 电话一拨通,高城的声音就传来,“咋了?” “吃了没?”育蓉这么问。 高城直接就说,“也不看看几点了,我能不吃吗?你不在家,我还能饿着了?电话费不要钱呀?不是今儿就回来了吗?打啥电话呢?” 育蓉跳过他的问题,又问了一句:“吃的啥?” “饭!不吃饭能吃啥?” “吃的啥饭?” “鱿鱼海参、山珍海味,你不在,我偷的吃的都是好的!还要问啥,赶紧的!” 高山喊道:“爸爸,我马山到家了,今晚上鱿鱼海参、山珍海味,说定了!” 雷霆和金锏跟着喊,都喊着:“姨夫,今晚吃好的,你请。” 高城才知道这在车上打电话呢,马上笑道:“请是没问题的,得你姨掏钱!你姨走的时候,就给我留了三十块钱的伙食费,还问我都吃的啥。去食堂吃饭都不敢跟别人一块去,怕碰上同事结账的时候我给人家结不起账。” 金明明还问:“姨夫,三十块钱还得给我姨妈交账吧?” 那你以为呢?“差五毛都不行,半夜非把我拉起来问我那五毛花到哪里去了。”然后又促狭的逗孩子,“你问你爸爸,你爸爸是不是花钱也得交账?” 要吗? 金明明看自家妈:“对我爸也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苛刻?” 桐桐一脸的尴尬,“不要听你姨夫说,他逗你呢!怎么可能那么夸张呢?” 金明明还没说话呢,就听爸爸又说,“两天吃饭给三十太多了,我两天只花了十三块三……” 车上一静,紧跟着哄然大笑。 金明明跟着笑,但心里惊悚的厉害:结婚是啥?结婚就是给自己戴了个紧箍咒呀! 第 980 章 流金岁月(111)二合一 流金岁月(111) 金明明已经是个要读初二的大姑娘了。 快开学了,第一次例假才来。活蹦乱跳的孩子,突然就蹦跶不起来了。难受的呀,赖在床上不想动弹。 “是疼吗?” 不疼! 当妈的心说,一直调理的很好,也不可能叫你有痛经的烦恼,“是浑身没劲?腰不舒服?连腿都是困的?” 也不是:“就是黏黏糊糊的,难受。” “习惯了就好了!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呢?难受!金明明那么大个个子,顶着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一下的蹭妈妈,“几天就好了?” “天。”当妈的笃定的很。 “我们同学说得一星期。想想都难受,一个月只有四个星期,就有一个星期是在极度不舒服的情况下度过的!”然后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干嘛把我生成女孩?” 这是我能定的吗?塞被窝里躺着吧,“闺女随妈,我天就能过去,你也能。记住这个日子,提前两天你就要有所准备。” 哦! 养闺女就是这样的,什么都得精心。小褥子得准备好,沙发垫子都得给换成深色的,省的她坐着不自在,老担心弄脏了。 甚至给书包里缝一个暗格,好放置这些卫生用品。 正在准备这些着呢,门铃响了,来的是吕清雅。 这倒是很意外。 林雨桐跟对方握手,“这可真是没想到。” 吕清雅带着圆圆,“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上门来了吗?” 怎么了?林雨桐请这娘俩进来,“快坐。” 吕清雅看了看,然后看了圆圆一眼。林雨桐就喊:“明明,圆圆来了。” 金明明从屋里出来,然后朝圆圆笑,“来来来!到我房间门来,咱俩说话。” 这姑娘文文静静的,起身过去了。 门一关上,吕清雅才道:“我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来的!我想叫孩子来你们这边借读。孩子的爷爷一退,就去了城外山上的疗养院疗养去了……” 哦!有这样的情况。在该省退了,那就留在该省养老吧。当时要是往二线去,是可以回京城的。现在这种的,就只能说留在本省养老。但是这个级别,养老的条件不错。可就是一点,远离城市喧嚣……真是一清净的地方。儿女要是跟着去照顾,那挺好。可儿女要是有工作,就没法跟去了。像是毕家这样的,别说那边不叫吕清雅住,便是去住,孩子的上学怎么办? “以前孩子念的中学,距离我们住的地方也挺远的。” 哦!明白!原来的中学距离大院近便,后来这母女俩住博物馆给安排的房子,“那地方中学好几个呢!” “可我们住的两居室是老楼了,而今人家要在原址上建高层,房要拆了。说是给租房补贴,先叫在外面租房过度一下。那地方的周围,一水都是老建筑,要是在那边找学校,住宿环境还得是那种又老又脏又破败的地方……我想着,反正也是租房子,也是得另外找学校,那就不如可着条件好一些的地方找学校算了。而今就这边新建的房比较多,我爸妈出钱给我在这边买了一个居室的房子,装修的没你这边好,但基本的该有的都有。我跟圆圆住过去了,距离这边的学校站路,我想着,就叫孩子在这边上算了。” 也不是大事!其实她自己找去都行的。借读费给交了就行,真不是非跑这一趟的。 林雨桐马上就应承了,“后天报名的吧,你带着孩子直接去找校长就行。” 那可太感谢了。然后把手里拎着的袋子往前一推,“我从我弟弟借了一笔钱,开了一家运动品牌店,这是两款女孩穿的运动内衣,明明瘦,又爱蹦蹦跳跳的,这种内衣穿上避免孩子的尴尬……” 林雨桐:“……”为什么每次送的礼物都叫人一言难尽呢。 但还是收了,“回头买运动装备就去找你。” 好! 吕清雅没多呆,这就起身告辞了。总之,人看起来拘谨了。也不跟以前似得,颐指气使的,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 叫人挺唏嘘的! 林雨桐喊金明明,“你吕阿姨要走了。” 金明明拍了拍毕圆圆,“没事,以后在一个学校了,咱以后再说。” 说着话,两人手拉手从里面出来了。 圆圆的脸微微的泛红,不好意思的跟林雨桐道别,“林姨再见。” 再见! 把这娘俩送出去,金明明才低声说,“圆圆她爸要跟她妈妈离婚,她妈妈非不离……但她爸已经不回家了。她说她得住宿舍,她妈要忙店里的事。” 感觉生活一下子从天上掉地上了。 “我姥爷的光环盖不到我身上,你和我爸的光环也不能盖我一辈子。”金明明说着就大踏步的往房间门去,“你们的光环盖不了我一辈子,但我的光环却能叫你们安心的养老……” 所以呢? “所以……”金明明进房间门,重重的把门关上,在屋里猛嚎了一句:“加油吧!美少女!” 林雨桐被这动静给镇的,激灵了好几下,然后突然意识到:金明明好像进入了中二期! 金锏在他的房间门无奈的揉了揉耳朵,抬手把小录音机打开,将耳机塞耳朵里,里面播报的是国际新闻,全英文播报,他桌上摊开的是资治通鉴。这是批注版的,是自家妈妈批注过的。这读起来顺畅多了,但是因为这是姐姐读过的书,上面划拉了许多姐姐的感想,导致阅读体验变差了。 就像是正读的这一篇《起之为将》,这一篇说的是啥呢?是战国初期的一个军事家,当然了,也是政治家,改革家,是兵家的一个代表人物,这人叫吴起。吴起做将军,跟士卒同吃同住,亲自给士卒挑着装粮食的担子,一个士卒生了DU疮,他亲自给把DU给吸出来了。这个士卒的母亲听说了这个事就大哭了,别人就不解,说你儿子是士卒,将军为你儿子吸允毒|疮,你不感激,怎么还哭了呢?这个母亲就说,当年我丈夫也生了毒疮,也是将军为丈夫吸允的,而后我丈夫上了战场就悍不畏死,而后战死了。如今,将军又为我儿子吸允毒疮,我知道我儿子也快要战死了。 这篇文章读完,是越琢磨越有味道。 不过大煞风景的是,这么好的文章,被自家姐姐用红笔给批注了这么一串: 啊? 啊! 哦? 唉! 呵呵! 就说看着这个,心里刺挠不刺挠! 开学了,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各走各的,各有各的小伙伴。 初二的学生加了一门物理,时间门更紧了。为了中考的升学率,学校真就是一周一考。考完就得拿试卷回家,叫父母签字,成绩都得做到心中有数。 金明明坐在教室里考试,才上了一周,得亏老师怎么能出出这么多题目来,简直变态。 刻印的卷子把手上蹭的都是黑,衣服袖子上都是。她回去就跟她爸抱怨,“您看看……老这么蹭谁的衣服不脏呀,这特别不好洗下来。而且,这次我数学两道小题可能都错了,老师写字带钩子,7和1我许是看错了呢。” 她爸看他闺女弄的那脏兮兮的样子,“没事,洗不下来就不穿了,叫你妈给你新的。” 但是转脸,据说是集团给学校弄了一套印刷设备。 老师在课堂上说,“集团专批了款项,给咱们买了设备,就是为了叫你们能有个好成绩的。家长、学校、老师,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只要你们用心学,用心练,用心考,查漏补缺……” 吧啦吧啦的,把金明明都给说迷糊了。 然后开始自习,班主任从上面走下来,站在边上,弯着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有哪里不懂的,要问老师,没关系的,不会的老师都能帮你解决。” 金明明:“……”很不好意思的点头,好的!不会我就问。 然后换个数学老师,老师也过来,“上周的考卷,我把你的拿出来单独看了,不是方法不对,是数字看错了,这都是小问题,一次周考而已。如今排版印刷,跟正规考试的卷子是一样的,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不要紧,咱们平时的考试,成绩没那么重要,不要灰心。” 金明明:“……”我也不是玻璃心呀! 回头英语老师又说,“英语你是满分,我听你朗读的口语也非常标准,以后英语早读你领读吧!” 金明明:“……”不!我并不想。 物理老师甚至还说,“咱们的实验器材有限,上课能做的实验不多,如今的学习就是这样,我说,你们记,然后背过。你要是觉得不直观了,可以找我,我带你去实验室,然后带你做实验。” 金明明:“……”我爸的爱深沉到无处不在呀! 其实初一的时候还好,校长和班主任老师没说,就没人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但初二的班主任好似有点大嘴巴,瞧瞧,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然后大家就都私底下议论:金明明他姥爷官当的可大了,在京城;金明明她爸就是集团的董事长;金明明她妈妈是大作家。 这么一来,金明明发现小伙伴们跟她有隔阂了,有些同学老是‘照顾’她,轮到她和前排的女生擦黑板收拾讲桌了,人家总是说,“我去打水,那边太脏了,你别去。”中午一起吃完饭,总有人说,“我帮你洗碗吧。” 不!真不用,我其实是村里来的!我最爱的去的地方是鸡窝和狗窝,那可太好玩了。 上个体育课,排球打了一下,同学马上不好意思,脸涨的通红,一个劲的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师还专门过来问,“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金明明:“……” 这么下去可不行!她回头看看偷笑的马小俊,回来坐在座位上直运气。 可这能怪谁呢?爸爸知道了学校的情况,给学校改善教学环境,错了吗?这本就是他的工作。不过是有些后勤的采购人员怕是多嘴的说了句话而已,这其实也没什么。 然后这么多人在自己面前怯懦了,为什么?因为‘权’能叫人高高在上。 可永远藏着就是对的?我就是我爸我妈的闺女,怎么了?说出去丢人了吗? 知道了又怎么了? 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下课了,俩俩的都凑到一块说话了。她左右瞄了瞄,只有坐在垃圾桶边上的女孩一个人。开学半个多月,没见她跟谁说过话。初二重新分班了,这个女同学她也不认识。 这会子她把桌兜里的废纸团成一团,起身往垃圾桶一扔,就轻轻拍了拍这同学,“下一节课是什么?” “英语!”这同学先是一愣,而后脸一红,把英语书展示给金明明看。 金明明看见书皮上的名字是黄杨,她就抱怨,“是不是连着节都是英语?” 是! “完蛋了!”金明明问说,“你背过课文了吗?” 还没! “我也没背,昨晚忘了。”金明明说着真去背课文了。 改天突然说要讲几天前的卷子,好多人都没带,老师提前进了教室,“那就去外班借去。”说着话,但还是递给金明明一份老师的备用卷。 金明明朝黄杨招手,“你有没?” 黄杨红着脸摇头,金明明招手,“坐过来,咱个人看一份。” 老师在上面也说,“两个人个人看一份也可以,快点找位置坐好。” 上完课,吃饭的时候金明明就等黄杨,“快点走吧,一会子好菜论不上咱们了。” 黄杨从来都是最后一个,最后剩下点什么是什么。 今儿吃面条,但是面条跟没放盐似得,最后食堂放了个盐罐子在外面,“觉得没味儿的自己加。” 黄杨端着碗走远了,不过去挤,宁肯吃没味的面条。 金明明把碗给她,“你拿着,我找熟人去……” 然后搁在外面喊:“马小俊,多抓点盐!” 马小俊抓了一把盐,真一把那种! 金明明在食堂里大喊:“初二班的,加盐的过来!”然后闹哄哄的挤了一圈,黄杨红着脸坐在金明明边上,加盐搅拌了搅拌,吃上了。对面几个女生分香肠,金明明伸手要,“快快快!见一面,分一半,还没我跟黄杨的……” 女生们嘻嘻哈哈的,喊着,“不许给男生!” “给黄杨的!” 那行! 于是,吃完饭黄杨就被喊了:“你快点呀,洗碗去了。” 她赶紧跟上,跟着大部分女生走了。 放学也闹哄哄的一群往出走,大部分还是没人接的。金明明问黄杨,“你也自己回?” 黄杨指了指学校边上,“我妈在那里摆摊。” “那你赶紧去帮忙吧!”金明明说着,那边又有同学喊她,“金明明,明儿该你拿香肠了。” 知道!忘不了。 跟同学告别了,她才奔着她爸过去!嘿嘿!今儿她爸接她。 背着个书包一到她爸跟前就自然的背过身,她爸给她拎书包,她抱着她爸的胳膊,低声说这段时间门的事,“他们因为您跟我妈对我另眼相看,可我要是叫他们知道我是谁,还能跟以前一样对我,跟我一起玩,这是不是也是我的本事?” 嗯!有道理。 路过黄杨家的摊子,看见黄杨帮着收碗筷,还大声喊黄杨,“我明儿带香肠,你把你家的泡菜带上。” 黄杨点头,朝金明明摆手。 金明明又大声的问候黄杨的妈妈,“阿姨好,我们明儿想吃您做的泡菜。” 嗳!给你们带。 金明明又把她爸的胳膊举起来摇两下,“黄杨,这是我爸,叫叔叔。” 叔叔好! 你好! 从摊子边路过了,金明明才低声道:“黄杨她爸跟黑塔叔他们是一样的,都是矿场的合同工。她就从乡下的学校转到城里了!她妈妈自己摆摊子挣钱,等着房子分下来好搬进去。”说着,语气难免的带上了几分深沉,“权利这个东西,大概真是个好东西。但是真不是一个叫人喜欢的东西!我姥爷说,权利不该有附加值,等到有一天,权利不再是顶在人头上的光环了,那证明大家都过的很好了。”她不解的问,“我以前觉得会有那么一天的!可我现在其实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四爷带着孩子慢慢的往回走,“从人治到法治,人类走了多久呢?你通读了历史,这个你心里应该有数。所以,从现在到你说的那个境界,又该走多久,又有谁能知道?只不过是一代一代又一代的人不停的朝前推动而已。你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有像你一样的孩子在他们低头的那一瞬,怕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你们会把世界朝前推到到哪一步,只有天知道。这样,回头我给你找一些哲学类书籍,中外古今那些哲人的论著,都应该读一读,答案许是在那里。” 金明明脑门又开始疼了,哲学类的书好多好多的!我其实可以挑着读的,“爸,你最推崇的哲人是谁?”我可以读他的著作呀! 他爸一脸的沉思之状,“我最推崇的哲人?她……你读不懂。” 慢慢来嘛,读一读就懂了,“是哪个哲人呀?叫啥名呀?” “我最推崇的哲人呀,叫林雨桐……” “爸!”金明明都恼了,“您跟我逗闷子呢?” 没有呀!四爷就笑,“你妈呀,真的是一位哲人。” 金明明想了想啥是哲人,哲人指的是贤明而智慧卓越之人,“在您心里,我妈贤明?还智慧卓越?” 当然!你妈不仅贤明,且真的智慧卓越。 金明明:“……”我爸眼神有问题! 行吧!咱先不说了,先回家。 回家她就追着问妈妈,“妈,我爸叫我读哲学类的书,您给推荐一位您最推崇的哲人。” 哲人呀?她妈毫不思索的道,“我最推崇的哲人你读不了……” 嗯? 她妈可正经了,“你爸就是我最推崇的哲人,你读到什么了吗?” 金明明就看见爸爸对着妈妈笑的阳光明媚,然后她妈妈回笑的能掉二斤蜜! 呵!她怎么就觉得蜜放的时间门长了,有点酸呢! 回房间门,还抖鸡皮疙瘩呢!结果从书包里掏作业,掉出一封信来。打开一看,某神秘男生表达爱慕的信件,她抬手给折成小小的一只,直接塞进存钱罐里,这玩意甜度太低,打动不了我了。 作业写完,出去想找点夜宵,结果就听见书房门半开着,爸妈在里面说话。 先是听到爸爸的声音,他说:“……这次之后,等闲敢往机械能源身边凑的不多了,知道不好惹,自然就不惹了。上面用谁来替换毕,是顶不重要的事。这边步入正轨,需要调整的已经不多了。今年年底,农机制造得重新上……” “爸如今那个位置,对推广肯定是有好处的。但爸的年龄还有两年就到线了……”桐桐就问说,“不过看现在那样,两年之后退不了,估计还得延年,那就是说,还有五年。五年……”能把这个企业带的,往上抬一格吗? 四爷‘嗯’了一声,“五年,足够了!” 在企业的会议上,四爷给定下的计划也是这样的:五年,我们应该建成以开采、提炼、锻造、制造、研发为一体的超大规模机械能源集团。从各种型号的钢材,到农用车,各种汽车,以及各种机械设备,我们的目的是打造自主研发的重工企业。 林雨桐站在自家的阳台上,能看见工业园区的方向。那里日夜传来轰鸣声,厂房,住宅,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 日新月异吗? 是的!日新月异。 回过头看向电视,新闻上正在播报:“……由我国机械能源集团自主研发的巨型机通过了实验测试,其性能远超同类产品……机械能源集团狠抓科研,近些年来,在数百项的制造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四爷还是会出现在镜头上,但是他不会再说话了。镜头上做介绍的都是一些更年轻的脸庞,他们穿着工装,围着各种机器嘴里报着各式各样的参数,而后就听他说,“前年,我们去D国,参加人家的技术展!当时他们的机器摆在那里,确实把我们比的有点灰头土脸。我当时就问人家,我说,可以拍一张照片吗?人家叫我拍,说是录下来都可以。我想录来着,当时咱们没设备录,我就只能拍下来。结果,我们听见人家的工程师说,录了也学不会,理论会了,但也没有制造的能力。我们当时跟着我们董事长,站在那个地方……真就觉得那话就跟刺一样扎心里了……这两年我们不敢松懈,往后的很多年,我们也绝不松懈,这句话是鞭策,激励我们这些工程师朝前朝前再朝前……” 第 981 章 流金岁月(112)三更 流金岁月(112)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金明明的高考就在眼前了! 去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金明明坐在书桌前久久没动。书架上除了放着常用的书,还有许多的照片,和摆件。 照片是这些年的暑假去京城的时候拍的,她跟着舅舅和舅妈去的最多的其实是军营。她的摆件很多都是子弹壳子做的坦克和飞机。 四年前,就是中考那一年,舅舅有一年多的时间都不在家。后来才知道,战争其实距离军人很近。那一年,她在学习,在备考,安宁的跟别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可她当时不知道,舅舅连同很多很多的身穿绿军装的人一起,那时候是一级战备。 过去了,一切都平安,当然什么都好。可不难想象,在战备中的舅舅当时是怎么一种严阵以待的心态。 她起身,视线落在墙上的地图上。她的手在那道海峡上来来去去的抚摸,良久,才站起身来,一把拉开房间的门。 客厅里,妈妈一边看什么武侠片,一边削苹果。爸爸和弟弟坐在茶几边上,正在下棋。 她一出来,就都看她。 金明明坐过去,看向爸爸,“我想考军校!” 这话一出,四爷和桐桐同时一愣,两人的面前好似闪过一个孩子的影子,他也说,他要考军校。 两人都没说话,都缓缓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坐端正了。 “我想当一个航|母兵!”金明明的眼睛亮闪闪的,“我觉得我可以。” 四爷沉吟了一瞬,“以你的年纪,航|母……你赶不上。” 金明明眼睛越发的亮了,认真的看爸爸。 她爸垂下眼睑:是的!很多特殊钢材,是我们生产的。 金明明的拳头重新攥起来,“那航空兵呢?” 什么? “战机,我也可以。” 桐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管是海上还是天上,都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你的身手好,许是有一些帮助,但是这帮助是有限的。当然了,好兵就得上战场,这是军人的宿命。可金明明的性格,叫她下不了这个决心。 她太好冒险了,且胆子太大。 四爷没说反对的话,只说出了疑问:“不是每年在这个省都招收女兵的,我得打听问问。若是今年不招,那你就先选个学校读!以后是海陆空三栖……再寻找机会也可以的,对吧?” 不是每年都招吗? 四爷笃定的点头,“真不是。” 金明明懊恼,“先打听吧,要是真不招……也没法子。” 嗯!去吧,去复习吧。 “你们不反对?” 不反对!想去就去,你的志愿是如此,就得尊重嘛! 金明明不确定的看妈妈:“不反对?” 嗯!不反对。 “但别急着告诉我爷爷奶奶,估计他们不怎么乐意!” 好!不说。 金明明放心了,进去复习去了。 两口子啥感觉呢?沉默了良久,四爷还是给育材打去电话,把金明明的想法说了,“……招生这个还真不知道。” 育材沉默,自家的孩子……舍不得呀!过了良久才说,“姐夫,你稍微等五分钟,我叫麦粒打电话问一下。” 麦粒才给自家儿子哄睡了,结果就被育材告知,叫打听这个事,“明明要考?这孩子真是!”她摸出电话打过去了,人家那边明确表示,今年北省只有两个名额。 两个名额也得争取呀!金明明欢呼雀跃的,她觉得以她的身体条件,肯定是可以的。 体检四爷和桐桐全程陪同,视力各方面都没问题,问题出在了体重上了。金明明身高一米七五,那么她的标准体重就是175减去110,等于65,得是65公斤,也就是一百三十斤重。但是金明明一直偏瘦。当妈的在这一段时间已经给刻意的给她往上拉体重了,但是这次的体重也只63.8公斤。 不过人家对体重的要求是可以有一定的放宽条件的,能达到标准体重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可以的。 金明明一体检完,觉得完全没毛病。 可问题就出在了人家只两个名额,在其他的孩子各方面全面达标的情况下,金明明这种的就体检没过,直接给刷下来了。 金明明都懵了,“……把我刷下来了?” 她爸安慰她,“没事,还有机会!各个军种都有自己的飞行大队。” 不是这个意思!金明明单纯就是觉得:“我这几年一直觉得我是天选之子!” 嗯? 她掰着指头算,“在别人看来,我是不是叫人羡慕的对象?小时候在农村是,长大了到城里是!别看咱的城市不如京城、沪市,鹏程,但家庭条件的好坏可以脱离城市!我这家庭条件,秒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的同龄人吧!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觉得我要啥是得不到的!”但是,我这样的人,竟然被刷下来了? 就觉得……还挺新奇的! 这真的是没法子的事,硬件条件这个是硬杠子。 但是这样的身体条件,去国F大学还是可以的。 然后就考上了国F大学,导DAN工程专业。 马小俊本也想考军校来着,可是体检没过关,他的身高偏高,长到了一米八八。可装甲专业最高不过178,水面潜艇不过182,潜水也不能过185. 然后只能在普通院校里远!文化课,不是特别的顶尖,清北不要想了,考了个政法大学,得回京城上学去。 马均田而今是市里的一把手,因为是省会城市,所以也进入了省班子。 在这边吃饭的时候,这孩子凑到桐桐身边,“林姨,给你说个事。” 嗯!说。 马小俊朝客厅看了一眼,低声道:“现在的医疗条件和技术好了,应该劝我方姨去医院检查检查,说不定就能生孩子了。我爸跟我妈那个时候结婚早,我这么大了,我爸也才四十出头,我方姨还不到四十岁呢……我这一上学,家里就静悄悄的。其实,可以叫我方姨再生一个。你跟我方姨说,我不反对家里再添一个孩子。” 当年被谢荣常打发到林家吃饭的小伙子长大了,那么高的个子,这些年被方向养的阳光高大。桐桐就笑,“这话得你跟你方姨说。” “这不是怕我方姨不好意思吗?”马小俊嘿嘿嘿的笑,“主要是还得劝我爸,别觉得官当的大了,添个孩子就不好意思了。又不违反政策,怕什么?也是怕我方姨便是有想法,也得考虑我爸的现实情况,她要是不开口,我爸这一天天的忙的,估摸着是想不到这些的。” 瞧这个操心劲的! 等几个孩子去屋里玩了,林雨桐才过去小声的跟着两口子说了。 方向的身体早都调养好了,沈楠非常坚持,说是吃中药好!真的是吃了很长时间的中药,当然了,主要不是为了生孩子的,只是因为身体有老伤,为了除旧根的。吃着吃着,身体调养过来了。跟桐桐去医院做妇科常规检查的时候,沈楠给查了,虽然是受孕的概率没有一般的人那么高,但不是说不能生。要是再有一定的人工干预手段,是可以怀孕生子的。 可方向没有要,那时候马小俊上了高中了,到了关键的时候,谈这个事不合适。她是最近三年,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马小俊身上了。早晚陪锻炼,早上送,晚上接,周末还得找老师给补习。高中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在学校稍一分心,这就跟不上了。不课外找老师给找补回来,步子就落下了。 就这还得照顾孩子的情绪,放假带着去射击,带着去旅游,把国内各个省的著名景点都跑便了。 在孩子的亲生父亲很忙,亲生母亲又再婚生子的时候,她陪着孩子走完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 是的!谢荣三年前又再婚了,这次没犟着,找的是一位丧偶的大学教授,两人婚后又添了一个女儿,彻底的定居在了京城。因为一胎这个小,就肯定顾不上大的这个了。孩子在那段时间多多少少的,感情上还是出现了波动。 当然了,这些事都不再提了,谢荣可能也是不想叫过去的人和事打搅她现在的生活,所以也基本的跟这边的朋友和同事不怎么联系了。 沈楠就提醒方向,“小俊去京城念书,跟他妈近在咫尺,有些走动是免不了的!你呢,有些事得有心理准备。” 是!有时候就是这样,养着养着,就觉得真就是亲儿子了。于是,遇到一点事就爱多想。她摆手,“我这人心大,之后就不再管了。男孩子嘛,该谈对象了,以后一工作,离的就更远了……管也管不过来了。”说着就转移了话题,“毕家那个圆圆,考哪了?” “考到美术学院了,也要去京城。”沈楠说着就道,“毕元孚到底还是管亲闺女了,专业课考试哪有那么容易的?”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在城里忙了几天,三岭就催了,“老家得回一趟吧!爸妈都吹出去了,满巷子的人都问呢,说是金明明那个捣蛋鬼真去折腾导弹了?” 金明明:“……”肯定是马奶奶说的,“这个坏老太太!我明儿就回去。” 这几年回老家的少了,今年金明明是自己开车回老家的。老家还是老样子,变了吗?变化还是小,特别小。 回来的时候正是晒粮食的时候,路特别不好走。 一进街道,车速就慢下来了。 金锏指了指路边,“那包子铺,是彩儿姨家的不?” 是呢!金明明就朝里喊:“嗳!那个卖包子的小丫头,拿俩包子来。” 谁呀!这么横! 云云才要恼,里面就传出白彩儿的声音:“不用问都知道是金明明!”她说着就朝外头喊:“你个贼丫头,才回来你就捣乱!” 然后云云追出来,朝路那头喊:“马奶奶,我明明姐回来了,还不赶紧挪鸡窝?要不然她明儿给你连鸡窝一块端了!” 金明明在车里跟金锏说,“听见了吗?马奶奶家还养着鸡呢!”这可是真土鸡,“晚上咱烤鸡!” 金锏:“……”你就是东巷一祸害! 第 982 章 流金岁月(113)一更 流金岁月(113) 车子缓缓的进了巷子,当年分给自家的那点责任田现在还是自家的。不是说户口进了城了非得霸占着这地不撒手,不是这个样子的。农村的土地都是几十年不动的,为的就是各自能根据情况种植合适的作物。比如果树,不能树栽下去了,三五年的才开始挂果呢,然后你调整土地吧?况且,有些人勤快,把地伺候的肥。有那懒汉,地都能长了荒草。所以,土地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像是自家的户口进城了,但是家里还有奶奶的户口呢,还有大伯家的户口呢,这些土地归了集体没错,但是自家人可以承包回来,就是每年给村上交多少钱就完事。 因此,这地还都是自家的。 爷爷奶奶这些年给这地里栽了果树,各式各样的果树都有。最边上的一圈种菜,有这菜一条巷子的人都有菜吃呢,据说卖菜的小商贩都不爱往这条巷子来了。 而今爷爷和奶奶还在这边住,距离大伯一家近点。但以后就不会了,爷爷奶奶得住新宅那边去。这边的院子给大伯家,大伯巷子里有一院,加上自家这一院,再有当初大伯在街上买的门脸,就三个宅基地了。大伯家有三个儿子,且这三个学习怪费劲的,便是以后出去工作,那基本也是离不开老家的。 车近了,能看见苹果梨还在树上挂着呢,这得等到国庆以后才算是好吃,现在也能吃的,就是有点酸。 这会子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娘都急匆匆的出来了,金锏叹气,“大伯娘老了好些。” 是!在这个家里吃的苦最多的大概就是大伯娘了。 车一停下来,大伯就先过来了,“你爸你妈也是胆大,你才会开车几天呀,就敢叫你开着回来?高速路那是玩的?” 金明明抱她大伯,“我一路走国道下来的,路上走了两个半小时才到家。”说着话就又抱着大伯娘不撒手,“打电话叫你跟我大伯去城里,非不去!住十天半月的怕什么?” 秦引娣就笑,“家里的活便是能撩开手,不是还有铺子呢吗?做生意就是这样,把人捆在铺子里啥也干不成。” 那边杨淑慧拉着孙子,金印催着一个个的进屋,“赶紧的,吃饭!” 正往家里走呢,一辆摩托车从巷子的那头过来,蹭一下就停下来了,“姐,金斗,回来了?” 这是小军,大伯家的老大。 金明明指了指摩托车,“吃完饭教我骑!” 好! 秦引娣斜眼瞅儿子,“有点谱,老大不小了,溜达啥呢?” 金明明就赶紧说,“趁着这两天我在家,叫他抓紧溜达!我爸说了,叫我走的时候把小军带去城里。”这小子今年初中毕业了,但是没考上高中。自家妈的意思是去城里补习一年,再考一年。结果这小子非不乐意,说是学着酿醋也成。 这几年其实自家酿醋这个营生不好做了,副食品比前些年丰富多了。有那种卖的成品醋,看着干净卫生,买起来还方便,愿意买这种散醋的就少了。或是过些年,又觉得工业化产品不好,或者是添加剂多,那时候再有人想买自家酿的粮食醋和柿子醋也未可知。但是就现在而言,如果大伯不想着做大的话,这营生其实就不大景气了。铺子里改行干其他,收入要比卖醋好。 那么现实问题就摆在这里,大伯家这孩子怎么安排。大伯没开口,但自家爸妈不可能当做问题不存在。老人在家里,经济上宽裕的很,也补贴大伯家,但是照看老人的,肯定是大伯和大伯娘多些。那自家爸妈就得把事情做到前头。 招工进单位也可以,但这一行里,其实很多工作是高风险的。但是呢,跟机械的相关的,还有一个行业,就是操作员。 比如起重机,以前国内都生产不了,全靠进口。这几年几乎国内的市场铺平了,便是国外,订单已经飞也似得往回飞了。往后的很多年,都是需要基建人员的。但是基建里面的技术类人才紧缺。新机器就需要新的操作,今年集团已经创办了自己的技术学校,子弟若是初高中毕业后没有学上,那就来,咱学技术。便不是集团内部的子弟,只要听说了,想来报名,各项身体条件满足的话,也可以的。所以,小军是可以去读的。念完之后怎么安排,那就是自家爸的事了。只要技术学的好,留在集团里也是可以的。因为任何机器出厂都需要测试的,他可以靠着技术吃一辈子的饭。 金印不就是靠着开车的手艺吃了一辈子的饭? 在金家人看来,四爷不就是靠锻造的手艺走到今儿的? 所以,学技术怎么了?学技术丢人吗? 明明一说,秦引娣马上就说:“听见了吗?你四叔啥都给你想到了。好好学,教你的师傅看在你四叔的面子上也会最用心的教你!” 小军就很乐意了!摆弄车这个,咱特别乐意呀!学摩托自己摸索着就会了,农用机就说什么是自己摆弄不了的?咱还就爱这个。他还低声问,“姐,那这两天我教你骑摩托,你教我开车。” 成交! 大民瞥了儿子一眼,叫他闭嘴不要说话!这才扭脸问明明,“那要是学校招生,其他孩子是不是也能去?要不要在咱村说一下,谁家要是愿意,可以叫娃去!反正咱不说,黑塔他们也会言语的。”一样是学,在安排上,将来自家儿子有老四斟酌,一定会安排好的。这其实是谁也不耽搁谁的事。娃们学的技术,去工地上开个工程机械,难道不挣钱? 就是这个意思呀!金明明点头,“消息可以告诉一声,但是现在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叫娃拿文凭的。咱这边将来是拿职业技能证书,跟文凭还不一样,这得看大家的意愿。有些就是宁肯上民办中专,也不愿意学技术。” 那对着呢!这强求不来。 一回来,那玩的可太好了。吃了饭,在门口摘柿子。柿子树现在长的可粗可高了,她抓着树杈直接就窜树上了,一站到树上就可威风了,能看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她撩拨对门院子里的狗,惹的狗汪汪汪的就叫唤。把歇晌的金锁给吵起来,一抬头一看,就指着金明明,“一闹腾就知道你回来!你小心着些,别摔了!” 金明明站在树上打招呼,“金锁伯,下午上家里来吃饭,我带了好酒。” “不喊也得喝一回!你爸你妈不回来?” “回不来,等忙完了,都去城里,我爸设席。” 嚷的半条巷子的人都端着碗出来,金明明从树上又下来,蹲在台阶上,跟这个聊那个聊的,胡吹冒聊的,就不像个正经人的做派。 把杨淑慧愁的呀,跟秦引娣嘀咕:“大姑娘了,还猴上猴下的就算了,你看她那没正行的样子!这再一当兵,谁家敢娶她?” 秦引娣就说,“想娶还不嫁呢!就咱家明明,等闲谁家的小伙子能配上?” 把杨淑慧气的呀!这都是家里人给惯得了!金家和林家两家,这么多孩子,愣生生的只生下这一个姑娘。只自家惯也惯不成这个样子的,必是她姥爷姥姥,包括她舅舅舅妈都娇惯了,万事都由着她。再加上她姥爷的位置,她舅舅现在都已经是师级了。这么惯着,可不就更胆大了,且没有一点害怕的吗? 折腾导|弹,这玩意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呀!那玩意扔一颗下去毁半拉子城。 所以,闹腾的可晚了,当奶奶的还是跟孩子说,“在家里捣蛋就算了,可之后再不能捣蛋了,知道没?那东西一旦捣蛋了,那都是大事呀!咱家兜不住呀!你姥姥和你舅舅也兜不住。” 金明明说的一本正经的哄她奶奶,“您想哪去了?那东西就是听着可怕!其实呢,那东西跟电这玩意差不多,你们最开始用电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怕人的人,那玩意一不小心就能电死人的。可你看,用了这么些年了,怎么了呢?打开开关,灯亮了。关闭开关,灯灭了。” 杨淑慧真不懂这个,还问说,“那玩意上带开关呢?” 嗯呢!您以为呢,“回头我给那开关上再加一道保险丝,您放心,可保险了。” 然后杨淑慧当真了,“就说嘛,你爸你妈再没谱,也不会放你去做这个。” 是啊!是啊!您安心吧,“惹事了咱家也能兜住,虽然我姥爷退休了,但是我爸的级别上来了呀!” 你爸能上到哪去? “报道都打上去了,集团升一格上去,我爸的级别就上去了。跟我姥爷不相上下吧!” 你就吹吧你!杨淑慧都不带信的。 金明明也没再解释,在家真就呆了两天,第三天天不亮就走了,这个时候晒粮食的还没给拉到公路上呢,路好走。 马奶奶还心说,这臭丫头这次回来没祸祸我。 可结果呢?起来上茅房去了,发现鸡窝门开着呢。 我的鸡呢? 才要开始叫骂金明明,却发现鸡窝门上挂着个布包。 把布包摘下来打开,里面放了一沓子钱,拿出来数了数,整两千。里面夹了一张纸条:老太太,又说我坏话了吧,鸡没收了!钱是定金,以后我年年回来拿鸡。还有呀,听说您膝盖上长了东西,老疼了!看吧,我就说人不能活的太邪乎,这不,报应来了吧!拿定金去医院叫人家大夫把长出来的坏东西给切了吧!我还指着您给我养鸡呢。 老太太拿着钱眼圈却红了,儿子们的日子难过,当妈的病了能咋,忍着呗,止疼片吃着就完了。谁知道这臭丫头回来了一趟听说了,留下这么一笔钱来。 她撇嘴,嘴上骂骂咧咧的,但却写了一个借条给杨淑慧送去了,“你家那臭丫头少回来,一回来就祸祸!我那鸡,鸡生蛋蛋生鸡的,值多少钱她算过吗?拿两千来就想年年有鸡吃?看给她美的!钱我用了,回头还她!想叫我给她养鸡,没门!” 杨淑慧才知道金明明扔到后备箱的一麻袋活鸡是这么来的!她喊小军,“不是说街上买的吗?” 秦引娣出来就说,“妈,小军跟着走了,忘了?” 还真给忘了!喊着喊着给喊习惯了!如今这整的是留在家里的儿孙越来越少了。这边这么想了一下,才说跟这姓马的掰扯呢,人家一瘸一拐的走了。 瞧!又站在巷子里嚷着给人念金明明留的字条了,念完了又开始控诉金明明,“……我昨晚上睡的就晚,都快十一点了,我记得准准的,我上茅房的时候还听见鸡窝里咕咕咕的叫唤呢。早上那臭丫头天不亮就走了,得五点起来吧。中间就这点时间,她愣是半夜起来把我的鸡连窝给端了!我那当年开窝的小母鸡呀,正下蛋呢……” 满巷子里的人都笑,金明明这个孩子呀,是心里真搁事!办事从来没正行,可谁家的事都记着呢。 给这家的老人捎带了不好买到的药,给那家要上初三的孩子带了全套的教材,老师提前叫学的时候不用去借了,连资料都带了不少。那家说给女孩子想找个民办中专,她把中专的资料带了好些,哪些靠谱哪些不靠谱,说的详详细细的。 跟老马针尖对麦芒,跟一对老冤家似得,可临走了还惦记老马的腿上长东西了,影响走动了。 可这孩子一当兵,往后回来的次数就有数了。 是啊!孩子再回来的次数就少了。 回了老家一趟,还得去京城。吴秀珍这几年见老了,拉着金明明,舍不得呀,“你舅舅一当兵,一走就是十年……你这又走,你说,姥姥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见你几面?” 金明明就笑,“您且长寿着呢!等您一百岁了,我就哪里也不去,天天在家陪您。” 去!熊孩子,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林双朝看孩子,“路是自己选的,再累再难,得自己走。” 我懂!姥爷。 林双朝叹气,“再有半年姥爷就退休了,你要是没时间看姥爷,姥爷去探亲看你,成吗?” 嗳!您来探亲。 再多的不舍,孩子大了,终是要展翅飞的。 新生报道的时候,四爷请假了,和桐桐一起,带着金锏去送金明明。 这样的学校不比其他,家长不能往里走的。 站在校门口,桐桐给孩子把衣裳整理了整理,才道:“我跟你爸身体很好,而且,都还年轻,不需要你惦记。金锏很懂事,成绩也很好,需要我们操心的不多,家里你可以放心。” 金明明迷蒙了一下,不懂开个学,妈妈说这个干嘛。 正迷糊了,她听见爸爸叫了一声:“金圭璧!” 这一声严肃极了,叫的还是大名。 家里人从来没有人叫过她大名。 她不由的站端正了:“爸!” 四爷打量闺女,然后道:“把手伸出来。” 金明明不明所以,还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四爷抬手用手指在金明明的手心里划拉,然后问金明明,“这是个什么字?” “國!”金明明笃定的很,就是个繁体的国。 他爸点头,“这个字原来是没有外面这个四方框的,没有边框,便是没有边界,含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意。你再看看,若是没有四方框了,这个字是什么样的?” 或?古意当然是有不同的,这个字什么意思呢? 他爸告诉她:“这个字就是最初的国,出现在何鼎上。将这个字拆开看,它是由一横,一口,一个戈组成。一个横,这代表了疆域;口代表了生活在这个疆域里的人口、百姓;还有一个戈,戈指什么?指代的是兵,是军!戈将疆域和人口庇护在其中,这才成一國!” 金明明肃然,而后点头,懂了这个意思。 四爷看她,“金圭璧,从你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你就先是军人,而后才是我和你妈的女儿。等会子,转身一去,一脚踏入那个大门,那便是以身许国。自此,先国而后家!”这就是你妈叮嘱你那番话的意思。 金锏被说的眼圈都红了,“姐,你不是独生女,家里还有我呢。” 金明明看着父母,抬手在弟弟的胳膊上拍了拍,朝后退了两步,而后转身就走,一脚踏入大门,她才转身朝这边看。 然后站端正了,抬手行了一个军礼。 桐桐摆手:去吧!报道去吧。 金明明站着没动,别的同学跟父母简单的告别,一个个的从身边路过。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知道!但此刻,她真的意识到,自己属于父母的日子少的可怜了。 长大了,原来这就是长大了! 长大了意味着面临着数不清的抉择,意味着需要承担责任了。 父母站在那里,跟她小时候记忆里的一样,还是那么挺拔!她没动,但父母动了,爸爸牵了妈妈的手,转身离开了。弟弟摆摆手,也追着父母去了。 她都不记得流泪是什么滋味了,可这一刻眼泪还是下来了。 舍得吗? 舍不得的!孩子舍不得父母,做父母的也舍不得孩子。 四爷牵着桐桐的手,只说了一句:“我在呢!” 桐桐还没说话,金锏在那边拉了妈妈的手,“妈,我也在呢!我以后走哪都带着你跟我爸!” 这话多傻!她就说,“你姐选了她想选的,你以后也选你想选的。” 金锏‘嗯’了半天,这才说,“我以后还会去供销社……” 嗯?这都快破产了!不过是组织结构还在,怎么会想着将来去那里。那也是要考公务员的吧! 金锏就说,“我要把我姥爷和我爸当初想做但是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做完。” 想做什么呢?想叫每个村镇都有真真正正的服务农村农民的机构! 四爷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好!”想做就去做,“回去就告诉你姥爷!”叫林双朝哪怕是退了,心里也能有几分安慰。 “嗯!”金锏拉着妈妈,“所以,我会一直在的。” 她妈只笑,没言语。 四爷攥着桐桐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懂桐桐的意思。桐桐是想说:真正能一直在的只有你爸! 是的!我会一直在!你在,我就在! 第 983 章 天地情怀(1)二更 天地情怀(1) 玉炉香袅袅,红蜡火烛摇。 美人眉眼疏淡,云鬓松垂,夜长衾寒,更漏声声,三更雨打梧桐,睡不安稳了。 桐桐睁开眼来,想坐起来靠着,才一翻身,又不由的咳嗽了一声。 才一咳嗽出声,屏风的另一边马上闪出个婢女来,此女唤做青芽。 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的稍显粗壮了些,她麻利的过来,拿了靠枕给靠着,紧跟着就倒了温水递了过来,“娘子,压压。” 桐桐接过来抿了一口又递过去,“把书拿给我,你且去歇着吧,困了我自会睡的。” 青芽放了茶盏,“无碍的,娘子。娘子白日睡的多,婢子也跟着歇歇,而今走了困了,也睡不着了。”说着话,就起身取了一卷书过来,又把灯给挑亮了,然后坐在边上做针线去了。 桐桐接了书,也不再言语了。 她醒来已经三天了,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这是原身本就体弱的缘故。 秋里了,不知道怎么就着凉了,又起了高热,热退不下去,眼看都不中用了,是自己来了。那天一睁开眼,就有十好几个太医守着,直到昨儿,确定是那一拨凶险过去了,只留了两个太医日常守着,其他的也才走了。 脑子清醒了,脑子里关于原主的记忆可算是有了一些。 这原身姓林,名为楚恒,小字桐桐。也不过十三岁年纪而已! 要说这个原身,就不得不说一下而今的背景。记忆里,而今是大陈国。 以陈为国号的,在西周至春秋时期确实是有个诸侯国以陈为国号,但而今眼前这陈设,包括手里的书卷,无不证明这绝对不是那个时期该有的东西,所以,还有哪个时期出现过陈国呢? 南北朝时期,这物件也对不上呀! 就是介于唐宋之间的五代十国里,也没有一个是陈国的呀! 她惊讶的发现,这不是自己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可自己对此也接受良好,好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和四爷很可能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那么,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呢?再把脑子里的东西规整了一下,她发现历史是从唐末拐弯了!唐末本该是五代十国,持续七十多年,有了宋朝,自宋朝灭了后唐,才实现了一统。 可现在并不是!而今的大陈国,建国不足二十年。开国皇帝陈万仪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横空出世,不足十年的工夫,荡平各地军阀,建立了大陈国。他能打下这个天下,有三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一个是他的先生赵朴,另外两个是他的结义兄弟,相传三人效仿桃园三结义,刘关张兄弟齐心,得了三分天下。而陈万仪带着韩冒劼和林重威一举荡平了天下。陈万仪登基为帝,册封赵朴为柱石公,册封两位义弟分别为南翼公,北翼公,南翼公韩冒劼驻扎西南,北翼公林重威镇守西北,永镇外族。 陈万仪这般的雄主皇位坐了不到六年,暴毙而亡。可此人叫桐桐觉得有意思的是,他坚持一夫一妻,与皇后刘氏只育有一女,可也依旧没有妃嫔。他这一暴毙,皇位怎么办? 可巧了,陈万仪有个妹妹早年丧夫,日子难过,他将妹妹连带的外甥接回家里了,将两个外甥当儿子似得养。他暴病而亡的那一年,他的大外甥金匡稷二十四了,他的小外甥金匡民二十二了。当时金匡稷领兵在外,那时候还时有叛乱,朝廷用兵不断。而京城里只有小外甥,于是金匡民转脸登基为帝了。 就是那一年,林克用出事的!林克用跟金匡稷乃是结义兄弟,不知什么原因,他连夜的出城了。而那个时候,林克用的妻子宋氏怀着身孕……没过多久,金匡民这个被称为武昭帝的皇帝又驾崩了,而在外领兵的金匡稷回京,紧跟着登基为帝了。 与此同时也传来另一个消息,那便是林克用身负重伤,金匡稷因着急着回京,没敢带重伤的人。人安置在南边养伤。不过从宫里不停的调拨太医往那边送就知道了,林克用的情况不容乐观。那边的一封一封折子的往上递,无一不说明林克用凶多吉少。 在这种情况下,林克用的夫人宋氏足月生下个女儿,便是原身了。 可女儿还没满月,她便改嫁了。 府里当时便没有人管了,一个婴孩便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病根子,要不是宫里及时的插手了,原身这条命就搭上了。 宫里为原身这孩子取名楚恒,楚是随着宫里的公主排序的。后来,林克用被小心的挪到了京城,就一直没醒过来过。世家王家旁支的一女,自来仰慕林克用,愿意嫁进来照顾他,这就有了原身的继母王氏。 一年一年再一年的,林克用是一点也没醒来的迹象,王氏便从林家其他几房过继了一个儿子来,过继来的孩子比原身这姑娘还大一岁,是亲堂兄,自然也是礼法上的亲兄长,名讳为林崇韬。 家里只四口人,算是硬生生凑出的一家人。人口简单,关门闭户的。林家父女俩一个人事不知,一个病娇羸弱。王氏打理庶务,过继来的大公子十四岁的年纪,还在进学。 真就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关系了!其实,便是林克用真的再也醒不过来,可原身照样是北翼公的亲孙女,这样的家世,当真是显赫的很了。 好似除了把身体养好,看看能不能把林克用给治好之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心里这么琢磨着,听着外面的雨声又大了,便放下书,“你也去睡吧,我也歇了。” 好! 青芽把灯烛挪出去,轻轻的放下帐幔,退了出去。 雨声滴答,这一觉睡的尤其沉。早上才一睁眼,青芽就进来,“娘子,大皇子打发人来了。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了……” “怎的不叫醒我。” “秋公公不让,怕搅扰了娘子歇息。”青芽说着就将帐幔撩起,一招手伺候梳洗的端着一串的各种用品进来了,她半靠着,转脸就被收拾齐整了。 等人都退下了,外面才传来脚步声,一个略显丰腴的女人进来,后面跟着个宫人。 这女人正是继母王氏,来了就坐在桐桐边上,抬手就摸桐桐的额头,“今儿可好些了?” 好多了。 王氏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大殿下派了秋公公来……” 林雨桐笑看秋公公,“大兄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许是开国皇帝与南北翼国公三结义被传位佳话,许是文昭帝能登基也没少了两位义弟拼死保驾——是的!文昭帝的义弟除了林克用,还有一个是韩家的韩宗道。韩宗道是南翼公的嫡次子。 两代帝王都与韩、林两家子弟有结义的情分在,这便是世交了。 文昭帝便说,此情义不该断的!于是,这便定下了,各家的嫡长子一出生便结义为兄弟。 文昭帝与两位义弟的关系更亲近,他家的大皇子便与这两人的嫡长子结义。可林克用能不能醒来不知道,便是有嗣子,可亲骨肉就只剩下原身一个姑娘了。 便是出于照顾的心理,结义的只能是原身。 这些年,记忆里原身是颇受两位义兄照佛的。但其实,因为生的弱,跟谁都不熟悉的。 秋公公一脸的笑意,“大殿下打发奴婢来,送几张皮子来,说给娘子做褥子用。而今秋里雨多,又潮又冷……另外有些梨子,殿下吩咐说,万万不可生吃,叫人炖着,代茶饮,只盼着今秋可别再起咳症了。” “劳大兄记挂,等有精神了,给大兄去请安。” 秋公公忙应是,慢慢的退出去了,王氏赶着去送了。在里面还能听见秋公公在询问林克用的情况。 只是宫里人才走,太医又进来了,请脉来了,“娘子,宫里等着病案呢,若是耽搁了,圣上震怒之下,我等小臣惧怕呢。” 林雨桐便伸出手叫诊脉,而后跟对方说话,“觉得好多了,你们开了方子只管回去复命吧。宫里的差事要紧!” 太医低声道:“四殿下高热不退,不过这两日也已经好多了……” 一说四殿下,林雨桐才放松的脑袋嗡的一下,就说呢,怎么会这么轻松呢? 这个四殿下必是四爷无疑,但四爷不是文昭帝的皇子,而是当了几个月的皇帝武昭帝的嫡子。 这可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在大唐之时,自己把不是自己的孩子当做皇子皇女在养。可而今呢?文昭帝把他的侄儿和儿子一起序齿,这跟当年的做法有何不同。 要是原身的记忆没错的话,这位四殿下生来六指,这样的人科举都不要,登基为帝的可能性压根也没有。其实只要不作死,小心谨慎一些,安享富贵还是能的。 可如今高热不退,“是哪里不舒坦吗?” 太医说:“伤在手上了,外伤导致的高热。” 伤在手上了?别是原身是个蠢的,想把第六指给废掉吧! 废掉? 四爷疼的一身一身的出冷汗,看着肿胀的厉害的左手,六根指头还在,只是第六根溃烂的不像个样子。但这还真不是原身干的。 至于是谁干的,原身也不知道! 真要想毁了这六指,要么毁干净,要么就别动,别弄出这种像是要毁,可六指还在的样子。 再想想这身世,这些遭遇好似也不奇怪。 屏风外急的团团转的是皇帝,他呼喊着太医,“到底能不能止疼?” 太医战战兢兢的,“十指连心呀!” 那边话音才一落,屏风外就绕过一高大挺拔的身影来,不到四十的人,正直壮年的汉子熬的双眼通红,指着他就骂:“身体发肤,乃是父母恩赐,你个竖子,你怎的下的了手……” “伯父……”四爷摇头,“不是我……” 什么? “儿醒来手便成了这般了……” 文昭帝面色大变:“谁?谁?谁敢对我家四郎下这样的手?查!”他朝外喊:“赵统领,给我细查!在这禁宫里,还翻了天了!” 是! 外面有人走了,文昭帝才走到床榻边,缓缓的坐下,“那就先不回你的寝宫去了,就在这里住着吧,直到把伤养好。”说着就起身,“朕一听见伤啊痛啊的,心肝都颤呢!” 他的话里带着几个伤感,而后朝外走,不知道是在问谁:“林家的脉案送来了吗?” 送来了!送来了。 文昭帝接了脉案,翻动着看,“有义的情况还是这样……好在林家这丫头的情况好些了!叫太医继续守着,一直守着吧……有义就这一点骨血了,朕要是守不住……怎么对得住我们的兄弟情分呀!” 有义是忠勤伯的字! 四爷闭上眼睛,从原主的记忆里翻了翻,找出来了,原来是他家的孩子。 这就是叫四爷蛋疼的地方,怎么会有历史的拐弯呢?而且这个开国皇帝陈万仪真是奇怪的很,很多行为跟当下极为不符!这就不像是这个朝代该出现的人。 他的出现若有一比,堪比是王莽。 王莽的很多政策,后世人觉得他像是穿越过去的。 同样的,这个陈万仪也给人这么一种感觉。他不纳妾,便是只生了一女,也坚决不纳妾,岂不怪哉?他支持女子改嫁,反对女子守节,提倡女子当婚嫁自由,忠勤伯的夫人宋氏,就是疑似桐桐那个原身的生母能迅速改嫁,就是因为开国的皇帝提倡的。女子再嫁,不受歧视,这是他力排众议定下的。单就这两点,就叫人觉得这人的来历有问题。 再就是他整出个‘云台结义’,真就是带着两个结义兄弟,把事给干成了。在打天下的那些年里,他的名声不怎么好,原因呢?就是他大肆的屠杀那些军阀首领。也就是该发展出十国的那些国主家族,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这种种迹象,四爷几乎是可以笃定,此人就是后世之人。 只是,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留下了这么烂摊子。金家兄弟两人先后继位,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今都已经是讳莫如深的事了。事发的时候,原身才是个刚会走的孩子,自是不可能知道的。 反正是一睁眼,就得面对现在的状况。 开国之初的朝堂,那才是真是凶险呢!风起涌云,波云诡谲,都不足以形容眼下的情况。 偏不管是自己,还是桐桐本身,其实都是在局中的! 在这个局中,找一份太平日子,过一过真正的富贵闲人的日子,当真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 疼上来了,昏昏欲睡,睡着之前还想着,怎么能给桐桐送个信儿去。 可桐桐顾不上联系四爷了,因为原身的亲生母亲宋氏来了…… 第 984 章 天地情怀(2)加更 天地情怀(2) 或许说出来都没人信,原身这个姑娘压根就没见过生母! 是的!每年好似生母都来几次,但是继母拦着,从不叫见。 但今儿不同,今儿宋氏特别强势。 宋氏坐着马车,停在伯府的门口,贴身的嬷嬷过去敲响了门。守门的自是不叫进的,这嬷嬷就问说,“听闻女郎君病体沉重,险些一病去了。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难不成叫母女俩今生都不得见面吗?伯府连这一点人伦都不讲了吗?” 这话可重了,王氏听了禀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个薄情寡义之徒,还敢来大放厥词!叫她进来,我看她这次还有什么说辞?” 宋氏这才下了马车,缓缓了走进了伯府。 到了花厅,王氏压根就没让坐,宋氏自己坐了,开口就说:“伯夫人,我得见孩子一面的。你若这次再拦着,那我定是不肯罢休的。从这里出去,我就要在这街上喊一喊,叫人来评评理。甚至可以去衙门走一趟,甚至于去宫里问问,律法还管不管用了。太|祖皇帝当年可说了,妇人守寡或是和离再嫁,谁也不能阻拦其探望子女。这是太|祖给我的权利,你拦了,那触犯律法的人便是你。便是圣上偏袒,那你觉得你可全身而退!别忘了,你家还有儿郎要在外走动,犯了罪的母亲,叫子女如何在外行走跟人相处?” “你——”王氏抬手指着宋氏,嘴拙之人竟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云嬷嬷上了茶,给王氏使眼色,“咱家娘子是久病之人,身上困乏,不知能不能见客……” “此言差矣,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天下哪有比我们更亲近的关系?”宋氏直接起身,“我是伯夫人的客,但不是女郎君的客!”说着,抬脚就往外走,“云嬷嬷是家里的老人了,我生桐桐的时候,你已经在这家里了。如今也没什么避讳的,你带路吧。” 王氏跟着起身,急匆匆的追着宋氏的脚步,“你小声说话,少些咄咄逼人,莫要惊扰到娘子……” 桐桐今儿起床了,从床上挪到了临窗的榻上,靠在软枕上读架子上的医书。榻上的小几上放着药,等温了就能喝了。青芽怕屋里都是药味,采了菊花回来,摆弄着正插瓶呢。那边门帘轻轻被掀开,小丫头进来站在屏风外面探头探脑。 青芽放下剪刀和菊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怎么了?” “宋夫人正朝这边来,要看女郎君。” 青芽皱眉,疾步朝里面去,“娘子,来客了!” 何人? “宋夫人!” 桐桐拿着医书没动,眼睛都没离开,只‘哦’了一声,“久病之人,待客难免不周。就这样吧,无碍的。” 是! 青芽把插了一半的菊花摆放到小几上,把花篮子拎着放博古架上去了,才吩咐了小丫头沏茶,门帘就被撩开,云嬷嬷先进来,在屏风外禀报,“娘子,来客了。” “进!” 宋氏只听见一声,那声音清越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难想象屏风的那一边,有一个异常慵懒的少女。 宋氏绕过屏风走了进去,没看见人,朝前绕过帐幔,这才看见临窗的榻上,歪着个一身青衣的清丽少女。她手持书卷,面色平和,抬起头掀开眼睑,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满是平静,就见她轻轻点头,然后开口:“夫人,失礼了。”然后放下书,“青芽,看座,上茶。” 宋氏慢慢走过去,落座了,抬手就拉了桐桐的手:“桐桐,我是你娘……”才这么一说,就轻轻的搓桐桐的手,“手怎么这么凉,照看的人也太不精心了!姑娘家身子凉,这可怎么是好?” 林雨桐没抽出手,只轻笑一声,“没法子,还是婴孩时落下的病根,母亲这些年精心调养,能养成这般已经不错了。早些年,不到中秋便离不了手炉,今年就好多了,只是有些冰,倒是不觉得冷!这也怪我,喜欢靠窗这点清新的空气。都说是清高气爽,气候最是宜人不过。可惜,我长这么大,竟是不知道秋高气爽是个什么滋味。只知道,一入秋就必犯咳症。屋子都出不去,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天高地阔呢?夫人是见过的吧?听闻夫人在京城中好大的名声,不仅贤良,照看子女精心,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竟是骑马蹴鞠,也少有对手。听的人好生羡慕,今儿夫人来瞧我这久病之人了,别的倒是罢了,我就想听听外面的风景,夫人可愿给我讲上一讲!” 外面在窗外站着的王氏嘴角忍不住的就勾起,紧紧的抓了云嬷嬷的手,朝前面指了指。听到这里就可以了,知道那宋氏占不了便宜,就足够了。 宋氏的笑容僵了几分,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孩子,我知你怨!可谁又是没苦衷的?” 苦衷呀? 苦衷就是弃亲女如敝履,嫁到吴家之后,却把继女视若掌珠!进门就怀孕,年初生下自己,年尾就又给第二任丈夫生了一女,隔了一年,又生了一子。跟丈夫恩爱有加,堪称京城典范。 说实话,宋氏长的很美,真就是一种极致的谁见了都难忘的长相。原身这姑娘长的有像宋氏的地方,但是更多的则是像林克用吧。 林克用在当年那是有名的才貌双全的郎君,并不算是辱没了宋氏。 桐桐轻咳一声,就笑道:“我整日里在府里,心中多惆怅。原以为来个客人说说外面高兴的事,能有片刻的愉悦也是好的!不曾想夫人一开口,又是怨又是苦衷的。瞧您这话说的,人到这世上,谁不是九成的苦里夹着那一分的甜呢。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能对言者无一。还能说出来的苦,便算不得苦!不是人间至难至苦,我便连听的欲望也没有了。”她朝后靠了靠,“青芽,送客吧!乏了,想歇着呢。你把药热热,我服了药,就该睡了。”然后看宋氏,“您见谅,实在不便送客,失礼了。” 青芽缓步过来,“夫人,请吧。” 竟是只说了三两句话,就被这么给送出来了。 都上了马车了,宋氏还没回过神来。 方嬷嬷不敢说话,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婴孩原来长成这个模样了。自来也知道体弱多病,都说是早夭之相,可谁知今儿一见,何曾早夭了?只像是病了一场而已。还有那一句句言辞,当真是如刀一般。 夫人哪里是去看望女儿去了,分明是受凌迟之刑去的! 马车行了好一会子,方嬷嬷才大胆的问了一句,“夫人,直接回府吗?” “进宫吧!大皇子妃不是昨儿叫人出宫传话,叫我抽空去宫里一趟吗?” 现在就去? 嗯! 方嬷嬷叹气,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夫人在宫里并不如何被看重,二嫁虽嫁的是皇后的胞弟,但因着这个婚事,皇后已经十数年不见自家老爷的面了。 是的!皇后姓吴,乃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当年,皇后是随着皇上征战过南北的。那一年,皇后怀了一对双胞胎,可惜生产的时候难产。还没登基为帝的皇帝当年被册封为长安侯,还是侯爷的圣上坚持说,孩子可以舍弃,但得保结发妻子。 结果生下俩个女婴,一落地就夭折了!这便是大公主和二公主。 吴皇后伤了身子,不能生养了。后来是武昭帝登记,给亲哥哥赐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如今的东贵妃萧氏,一个是如今的西贵妃高氏。 除了夭折的那两位公主,圣人所有的子女,都是这两位贵妃所出。 大皇子今年十六了,因着皇后无子无女,所以,太后给的恩典,将皇后的侄女赐给大皇子为妃。 皇后的侄女,正是自家的大娘子吴氏东珠。她不是夫人所生,而是老爷的原配发妻生的。夫人进门的时候,这位大娘子都两岁了。可那么大的孩子并不记事!夫人对大娘子好,大娘子自然认夫人为母。母女俩关系亲密,这是做不了假的。 母女俩一见面,就说不出的亲热。大皇子妃关切的问:“母亲怎的面色如此难看?可是哪里不舒坦?” 宋氏摇头,“不过是去了一趟忠勤伯府罢了!” “又没见到妹妹?”大皇子妃叹气,“那伯夫人无子女,过继来的儿子年岁都不小了,自是亲近不起来。妹妹是伯夫人一手带大的,这般做倒也情有可原。” 宋氏摇头,“这次倒是见了!只是……她的性子跟伯夫人有些相似,却偏的随了她父亲,有一副好口才!” 是说性子有些桀骜跋扈甚至尖酸刻薄,偏嘴上来得,什么都说的出口! 大皇子妃微微叹气,“母亲莫要忧心,回头我去探望,跟妹妹解释一二!这些年倒是我霸占了母亲,才使得妹妹幼年失母……都是我的错!” “不许瞎说!”宋氏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大皇子妃,“传话叫进宫,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大皇子妃脸上染上几分忧色,“家里带来的一个婆子,昨儿竟是发现被溺死在一处风水缸里!偏宫里正查案子……那位四殿下受了伤,那伤的位置又恰好在手上……”她点了点左手,“如今有人嘀嘀咕咕,说是大殿下容不下武昭帝一脉,这事岂不冤枉?” 宋氏皱眉,“咱家的人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怎的会牵扯到这件事上?” 大皇子妃垂下眼睑,叹了一声,“那便罢了,我叫人送母亲出宫吧。” 等人一走,大皇子妃就朝里间去,屈膝行了礼,“殿下,您听见了,那真是府里的老人!” 大皇子看了大皇子妃一眼,“你这话何意?” 大皇子妃低声道:“难道就不会是皇后……皇后是我姑姑没错,可姑母同父亲向来不睦,府里的人我能用,姑姑难道不能?” 你在暗指父皇和母后容不下老三和老四? 大皇子妃不敢言语,“……妾身只是照理推测的!” 大皇子冷冷的看大皇子妃,“皇后是嫡母,是教养我长大了的母亲。母亲是何等心胸?岂是你能猜度的?老三体弱多病,老四天生六指,他们便是叔父所生,也未必有机会!父皇和母后待他们之心是真的,这一点不容置疑!倒是吴氏你,不要总听信一面之词!” 说完,甩袖而去! 大皇子妃顿时就红了眼圈,这不是你叫问,然后我就问了吗?怎么就一面之词了? 秋公公跟着大皇子往出走,出来了之后才道:“皇子妃殿下是宋氏抚养长大,她的毫无保留信宋氏,才会如此的。” “可见她还是是非不分,心里并不清明。一个轻易抛弃自己亲生女儿的人,又怎么会待她是真心?一个被抛弃女儿,才见了一面,就能毫不顾忌的说出许多不利于姑娘家名声的母亲,又怎么会是慈母?不是亲生女儿的慈母,难不成能成为她的慈母?这般浅显的道理尚且不能明白,可见母后当日反对太后赐婚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 秋公公应了一声是。 大皇子一边走一边道:“何况,义妹自来羸弱,不曾出屋子与人交际,便是言辞里有一二不妥当之处,身为人母不能体谅则罢了,怎能一出门就指摘呢?再者说了,义妹是那等是非不分,难打交道之人吗?” 不是!自来温顺,从不言人之非。 是啊!女子能做到这一点便已然很好了!可见,不好的就是宋氏! 秋公公一脸的笑意跟着大皇子,“殿下,去哪儿?” “去看老四!”大皇子说着,脚下便快了几分。 四爷正靠着看书呢,外面传话说是大皇子来了。 “大兄!” 大皇子过去,“免礼!今儿可好些了?” 好多了!四爷看眼前这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挺拔健壮,神情温和,这便是这个王朝的皇长子了。 就听这位大皇子说,“赵统领将禁宫翻了一遍,只有大皇子妃吴氏从娘家带进宫的一个嬷嬷,死在了一处冷宫的风水缸里……” 四爷皱眉,吴家不单是大皇子妃的娘家,也是皇后的娘家。 这死的太巧了!分明就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四爷就道:“这事不能明查了,到此为止!有人想兴风作浪,不能给他这个机会。这事上我也有错,太不谨慎了。这次之后,我会小心的。” 大皇子意外的看他,“你信我?” 信!为何不信? 大皇子便笑了,拍了拍四爷的肩膀,转身走了。 四爷叹气,有一位如阳光般光亮的皇子,也该是这个王朝之幸才是! 第 985 章 天地情怀(3)一更 天地情怀(3) 又是小半个月,桐桐才踏出房门。 秋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慢悠悠的飘下来,她抬手接了,拿在手里翻来复去的看了看,又随手扔了,梧桐树就是本土的梧桐树,并无甚不同。她不住着打量着这个府里的一草一木,还有这房屋、亭台楼阁的建造,其实,跟唐时还是有些不同的。她一路看着,抬手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缓缓的沿着游廊一路朝前院去。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观察,观察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的改变。怎么说呢?许是有一个类似穿越者的开国皇帝,叫历史的走向方方面面的都发生了变化。有些理念很超前,但是有些东西却在复古。比如身上的衣裳,样式有点汉唐时期的模样。若是想穿的如唐时那般奔放,那是你的自由;可你若穿的如汉时的裙裾一般的衣裳,也没有来干涉你;甚至于女子身穿骑马装,男装,好似都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原身这个姑娘一直受宫里照佛,一年四季的衣裙都是宫里送来的,也一定是这个王朝能享用到的最好的。 出门的时候,青芽见她盯着挂出来的几身衣裳,就笑着指了指汉服,“太||祖皇帝曾说过,汉唐时最有雄风,因此,我朝很该倡导汉唐之风。” 汉唐之风! 这个词只看怎么去理解了!叫桐桐说,其一,作为后来者,对宋怕也是又爱又恨吧!爱的文华风采,也‘恨’它的软弱可欺!所以,他希望他的王朝有宋的文采风流,有汉唐的勇武之风。其二,大唐出过一位女帝,而他也有一位公主。 林雨桐心里叹了一声,从回廊转过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个少年。她含笑走了过去,少年迎面迎了过去。 “兄长。”林雨桐福身见礼,看向这个一脸憨厚之相的少年。 “小妹!”少年将胳膊伸过去,叫桐桐扶着,带着他往前面来,“晌午再过来多好,时间早,风还是有些凉的。” 这少年便是家中嗣子林崇韬。 林雨桐跟着他的步子,“今日觉得身上轻省多了,过来看看父亲。” 林崇韬叹了一声,而后低声道:“母亲正在里面跟父亲说话……” 这是王氏每天要做的事!她打理了庶务之后,大部分时间是在林克用身边的,应该是在事无巨细的跟林克用说这一天天发生的事吧。 廊庑之下,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在这里,看见桐桐脸上不由的带上了几分慈和的笑意,“女郎君。” “宽叔!”林雨桐见礼,这人是林克用的贴身侍从,自小长大的情分。这些年,林克用的事和外院的事务多是宽叔在打理。 林宽避开后,朝里面禀报:“夫人,大公子和女郎君来给伯爷请安来了。” 里面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紧跟着传来王氏的声音,“进来吧。” 进去之后,绕过屏风,就看见人躺在矮榻上,矮榻就放在屋子的中间,这方便照看。周围没有格挡,从哪个方向伸手伺候都方便操作。 兄妹俩对着坐在床榻边上的王氏福身之后,桐桐就走了过去。 说实话,林克用被照顾的很好。他就像是睡着了,伸手搭在脉上,桐桐心里就有数了。一个人躺在这里十数年,肌肉只是有微微的萎缩,身上更是无一处褥疮。这得怎么样精心的伺候,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非得太医隔上两个时辰一行针,得有人间隔半个时辰就得按摩半个时辰才能做到。他的伤在头上,头上的伤要么是摔下去撞击到哪里了,要么就是被重物击打过。他身上至少有七处箭伤,十三处刀剑伤,且中DU过。而今伤是治好了,毒也清理了,可头上的伤却致使人昏睡不能醒。 人没有醒就没有意识吗?不是!他只是对外界的东西无法做出反应,但是很多人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时候是能听见人说话的,对周围的一切是有感知的。 林雨桐的手再搭在脉搏上,就轻轻的叫了一声:“父亲!” 躺着的人当然不会有反应。 王氏低声道:“十多年了,也就这样了。” 林雨桐摇头,“古籍上有载,此乃‘木僵之症’!此症不是无解的。” “什么?”王氏站起身来,“有解为何不能治?” 林雨桐还没言语呢,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有解,可此法已然失传了。忠勇伯已经离京三载,就是听闻哪里的古墓里可能有遗失的典籍,想找来求这一解呀!” 话说完,人进来了,是一老者,乃是一直负责林克用的老大夫,本来叫什么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只知道太|祖把他唤作‘青牛’。于是,大家便称呼他为青牛先生。 他嘴里的忠勇伯名韩宗道,乃是皇上和林克用的结义兄弟,皇上为长,韩宗道次之,林克用最幼。 竟是不知韩宗道离京是为了找寻遗失的典籍去的! 林雨桐就问青牛先生,“此症伤在脑窍,有邪占脑内心神之位,可对?” 青牛先生一愣,“女郎君竟是把书都念进去了?” 久病之人,不看医术还能看什么呢? 青牛先生抚着胡须,不住的点头,“正是!女郎君所言不差。” 林雨桐就又说,“难道医病不是辩证而治?《黄帝内经》上说心藏神;《太素》对此的解说是,头乃心神之居。既然是邪伤了心神,此乃阴阳合离,营卫不通,真气逆乱,如尸如木之症……” 青牛先生眼神熠熠生辉,“那女郎君必是看的出来,这些年治疗之下,伯爷气血运行通畅、经络之气未曾全部闭竭,便是七窍,亦不是全然的闭塞不通……” 林雨桐朝这位青牛先生笑了一下,便知道这位的能耐了。人家也知道林克用应该是能听见的,且有意识在。 七窍中,双耳之窍是通着的。 林雨桐不再问大夫了,而是看着躺着的人,“父亲,是我!”原身身体稍好的时候也常来请安,有时候也服侍汤药,帮着喂一喂。她轻声道,“儿以前不知父亲竟是有感知的。近些日子才算是把书中不通的地方读懂了,而今听青牛先生一说,儿更笃定,儿的话,父亲听的见。父亲莫急,便是治疗的法子遗失了,可辩证之下,亦能治病。儿没给别人治过病,但儿比先生胆大!先生不敢试的,儿敢!儿就想着,若自己是父亲,会做怎么样的决断呢?是这样一日一日的躺在这里,还是冒些风险大胆一试?儿若是父亲,自是宁肯大胆一试!成,则好!不成,也不过一死……” “胡闹!” 桐桐的话还没说完了,外间便冲出一人来。瘦骨嶙峋,一身布衣! 以前见过这人! 屋里的人赶紧见礼,口称伯爷。 林雨桐跟着林崇韬行大礼,“二伯回来了。” 此人正是林克用的义兄,行二的韩宗道。 要么说人经不住念叨呢,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出门三年了,回京之后没回府直接过来了。 韩宗道朝桐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一死而已?嗯?” 桐桐才要说话,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急匆匆的,人没进来,声先来了,“好了!训斥孩子做什么?” 话音一落,人进来。黑斗篷掀开,露出一张坚毅的面容来,正是那位文昭帝。 还不等人见礼,他便出声,“免礼吧!”而后摆手,“无干人等都出去吧。” 无人敢反驳,哗啦啦的都出去了。 便是王氏和林崇韬也慢慢的退了出去。 林雨桐跪在地上,没动地方。文昭帝和韩宗道都盯着她看,她也仰头看他们。 三双眼睛瞪视了半天,文昭帝:“……好吧!你留下。” 桐桐顺势就起来了,除了躺着的那个,屋里只剩下四个人。文昭帝和韩宗道以及青牛先生,还有桐桐。 文昭帝坐到林克用的边上,问韩宗道,“你叫人捎信说找到药了?什么药?” “法子没找到,却在民间找到了个方子,据说有人给木僵之人用过……”韩宗道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方子,递给文昭帝。 文昭帝扫了一眼,而后递给青牛先生,“看看能不能用?” 林雨桐探头一看,这方子……有点用! 文昭帝也问韩宗道呢,“给木僵之人用过之后如何了?” “半醒半不醒,时醒时不醒……” 青牛道长的胡子差点没气的飞起来,“眼睁开,并不是神窍开了……” 韩宗道扭脸就问说,“会更坏吗?” 那倒是不会! 文昭帝看韩宗道,“二弟呀,你见过那个用过药的木僵之人?” 没有,“那人半醒半不醒的,维持了三个月,而后死了!” 林雨桐:“………………”这比我说的大胆试一试会更好吗?到底谁不靠谱? 结果那边文昭帝不停的搓手搓手再搓手,搓了半晌,问韩宗道,“你没用其他人试过?” 韩宗道眼睛一闪,轻咳一声,“弄了俩山贼,在山上试过了!” 文昭帝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而后跟着也轻咳了一声,“那个……试过之后,怎么样?” 韩宗道摸了摸鼻子,“没死,也没更坏!”说着就看文昭帝,“您是大哥,听您的。您说不用就不用……” “用!”文昭帝转脸看躺着的人,“三弟呀,其实试试也无妨的!不好,但也没更坏呀!咱试试,没事的!”然后给青牛先生示意,叫他准备用药。 林雨桐看韩宗道,韩宗道眼神一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桐桐又看文昭帝,人家一脸的和善:“桐桐好些了吗?累不累?不若回屋去歇着?” 不用!不累。 那就算了,呆着吧。 不大工夫,药端来了。青牛先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喂。 文昭帝接了碗,“朕来!” 可碗端到手里,真给喂进去还是下不了这个手呀!拿着勺子搅啊搅的,而后用脚踢了韩宗道一下,“老二,你来!” 韩宗道直朝后躲:“我……我哪会喂药呀?!” 那谁来? 林雨桐一把接了药碗,这都搅和凉了!她过去把林克用的头抱起来,然后拿碗往里灌!真给一滴不剩的给灌进去了! 韩宗道急的都结巴了,“你这丫头……冒失……冒失了啊!你先喂两勺试试嘛!哎呀呀!要不,给催的吐出来!” 文昭帝看青牛先生,“要不,下针叫吐一点出来?” 林雨桐可算是知道为啥青牛先生特别谨慎了,有这两人这么看着,谁敢冒险尝试着用药呀? 她给摁住穴位,直到听到咕咚一声,她才道:“都给咽下去了,没事了。” 哎呀呀!真给咽下去了。两人就守在边上,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青牛现身诊脉,“没大的变化!” 也就是说,没更坏! 那就没事,文昭帝叮嘱,“连着服用三天看看,看有没有变化,就知道效果怎么样。” 遵旨! 文昭帝和颜悦色的,“桐桐去歇着吧!叫青牛先生和太医换着守着。” 她只能先应了一声‘好’,“二位伯父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嗯嗯嗯!两人联袂出门而去! 林雨桐蹲在林克用边上,低声道,“父亲,还是叫儿试试吧!都是试,谁的法子不是法子呢?” 青牛先生在边上都不想言语,要是北翼公在京城,也不知道此时该作何敢想。 “先生!”桐桐扭脸看这老大夫,“除了我祖父母,跟我父亲最亲近的就是我了,对吧?” 对! “那我就有权决定怎么治疗!”林雨桐伸手,“您要不敢下针,就把针给我,我来!” 看给你能的!你来?老先生气哼哼的把腰上的针袋子递过去:“下吧!下一个我看看!” 林雨桐接过来拿着针在林克用的头顶位置蹲着,那样子犹犹豫豫的,好似不知道怎么下。可青牛先生才扭脸翻了个白眼,她蹭的一下,针就给下了。 针针都在大穴上! “你大胆!” “《黄帝八十一难经》,书还是先生给我的!我下的不对?” 对!但是此法几人敢试? “躺在这里太难受了,若是救不了家父,我希望家父少受些苦痛。” 青牛先生一噎,面色一下就复杂了!想当年,林克用何等风采,如今成了这般样子,罢了罢了!他叫桐桐起来,“老夫来!” 桐桐让开了,“此法得四个时辰行针一次……” 这不需女郎君交代! 这事就两人知道,跟谁都没提。至于王氏,青牛先生说接下来的治疗得褪去衣物,王氏便不过去了!她跟林克用并无夫妻之实,迄今还是个姑娘身子,这样的事她自是要避开的。 第四天,文昭帝和韩宗道又来了一次,青牛道长只说是稍微有些起色,两人大喜,吩咐说要好好用药。 而后连青牛道长也被撵出来了,文昭帝和韩宗道在‘病房’里嘀嘀咕咕,好似在商量什么事情。大概这里说话更安全吧。 剩下的几天,依旧在行针不间断,直到第七天晌午这次,林雨桐分明就看见针一下去,林克用的手指微微的抖了一下。 “父亲!”林雨桐抓着林克用的手,“父亲,您能动了是吗?父亲!您动动手指,您刚才动了!” 这一喊,却又不动了。 林雨桐看青牛先生,“我父亲真的动了!先生,在关元穴下针,快!” 关元穴在脐下三寸,长期不动的人,三焦不通,这地方别说下针了,就是一摁,都跟针刺一样的疼。 这是什么闺女呀!真舍得下手呀! 关元穴,一针下去,林克用的双手蹭的一下,手指都蜷缩起来了,甚至眉头都动了动! 林雨桐把住脉搏,说青牛先生,“行针!” 好!行针!捻着针提拉,疼痛加倍,青牛先生甚至都听见林克用闷哼了一声。 林雨桐在林克用耳边说话,“父亲,我是桐桐,您能听见我说话!我知道您疼,您睁开眼,朝前走……您奔着亮处朝前走!疼也忍着,不疼您的心神回不来呀!朝前——再朝前——”说着,就不住的在他耳边击掌。只击掌效果还不好,干脆起身拿了铜盆,用喝药的银碗一下一下的刮着铜盆,金属碰撞刮蹭的声音,要多尖锐有多尖锐,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外面伺候的人被这动静给惊的,不知道发生过了什么的情况下,一拥而入。 林宽喊道:“女郎君,你这是……” 话还没落下,林宽不说话了。他看见女郎君盯着伯爷,而伯爷的眉头皱成一团,眼皮下眼珠子明显在活动,而后非常艰难的,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甚至看到,伯爷僵硬的抬起手臂,想要遮挡一下光线。 醒了!醒了!伯爷醒了! 林雨桐攥着林克用的手,喊了一声,“父亲!” 林克用眼珠子转过来,跟桐桐的眼神对上,然后嘴唇蠕动了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真——丑!” 屋里的人都听见了!是真的神志清醒过来了。 林雨桐就笑,“别人都说,我像父亲多些。”说着话,她就端了水,给喂了两口。 林克用艰难的吞咽下去,才道:“找……你……伯父……们……” 好!林雨桐喊林崇韬,“兄长,着人给宫里和忠勇伯府报信!” 林崇韬急匆匆的去安排了,只留下王氏留在屏风外面。她手足无措,愣生生的站在外面不敢进去!她从来都不敢想,他还有醒来的一天。 “醒了?”文昭帝正在跟朝臣议事,消息就送到了御前!他站起身,踉跄着就朝外跑,“备马!快!”说完,想起来了,“快,告诉皇后一声!” 皇后正跟四爷在说话,结果前面就送了消息,“有义醒了?”她蹭的一下起身,提着裙摆就跑,“备马!本宫要出宫!” 四爷看着皇后跑出去,这才缓缓的起身,看来,可以见桐桐了。林克用在帝后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只怕谁不去看望,都得被记在小本本上的…… 第 986 章 天地情怀(4)二更 天地情怀(4) 先是韩宗道直接闯了进来,一过来就紧紧的抓住了林克用的手,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林克用眼泪顺着鬓角流,然后看了桐桐一眼。 桐桐福了福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林宽守在门口,低声道:“夫人在正厅里。” 林雨桐点点头,转身去看王氏去了。王氏慌乱的很,坐卧不宁的,云嬷嬷怎么安慰都不行。家里眼看就会宾客盈门,林崇韬见桐桐过来了,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你陪着母亲,我得写信给西北送去!另外,还得准备些待客之物,家里也得换个陈设,以扫颓然之气。” 好!“兄长只管去忙,我陪着母亲。”林雨桐应承着,目送林崇韬离开。 王氏坐在上首,尴尬的朝林雨桐笑了笑,这才低声问,“伯爷……可都好?” “醒来了,要想恢复的跟正常人一样,需得很长时间。” 王氏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手不停的拽着腰带,缠了松开,松开了再缠起来,“你父亲……有没有问起……问起你母亲的事?” “父亲这些年一直能听的见的,他都知道!” 王氏面色爆红,蹭的一下起身,“那个……那个……你在前头先应酬着吧,我……我有点困了,想躺一躺……” “母亲随意。” 王氏像是被谁撵了一样,急匆匆的转身去了。 云嬷嬷陪着桐桐在前面,低声笑道:“夫人……其实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林雨桐问云嬷嬷,“这婚事当年是怎么成的?” “夫人自幼孤苦,是依托族人长大的!她的外家在西北,跟老夫人有些来往。婚事是老夫人首肯的,夫人仰慕伯爷是真,想找个安身之地不受漂泊之苦也是真!老夫人觉得家中有此人,娘子你有人照看,伯爷也无人敢慢待。便是圣上恩重,忠勇伯照佛,可一天十二个时辰能照佛到的也就家人了。那时,伯爷伤重昏迷,而娘子你也经不得长途跋涉。西北便是回来人……也不合适……” 林雨桐笑了一下,便不再问了。 这个‘不合适’个字,就把林克用跟林家的关系说尽了! 北翼公林重威跟陈万仪是结拜兄弟,情分非同一般。按照世人流传的关于‘云台结义’的各种版本的故事,都不难听出来,这一翻结义,真堪比桃园结义。连带的南翼公韩冒劼,个人自打天下以来,当真是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他们都为彼此舍过命!所以,登基之时,陈万仪要携韩冒劼和林重威一起上九重宫阙,一起面北而坐。而韩冒劼和林重威二人,两人当殿斩杀了不服者一十八人,踏着血扶着陈万仪坐在了那把龙椅上。 这是老一辈的情义! 到了林克用这一代,不是谁叫他们个结拜的,而是他们个性情相合,自己结义的!文昭帝姓金呀,他是陈万仪的外甥,不是儿子。 北翼公保的是他义兄陈万仪的江山,不是姓金的江山。 而林克用在新旧交替的时候冒死出城,一路被追杀,他保的是谁呢?是他的义兄金匡稷。 这里面的事情除了当事人谁能说清?就是桐桐也根本无法探究其究竟。但不得不说,而今的局势很微妙!朝廷同南北翼公的关系很微妙,朝廷内部的关系也很微妙。 林克用不是林重威的嫡长子,韩宗道也不是韩冒劼的嫡长子,所以,他们有各自的爵位,而不是国公府世子。 可也正是因为有这两人在,他们拽着朝廷跟两个镇边的国公府,叫两边都有个缓和的时间。所以,为何王氏要过继儿子,宫里也答应了呢!原因怕是就在这里呢! 可说实话,若是当年陈万仪真没想传位给外甥,那金家兄弟想窃位,可没那么容易。只凭那两个国公府的镇边军直接都能反了。这中间必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兄……”林克用攥着文昭帝的手,好似用劲了全身的力气,“皇伯父……皇伯父当年……要传位……传位给大兄……” 林克用嘴里的皇伯父正是太|祖皇帝! 文昭帝将额头贴在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打在了锦被上,湿了一片。 半晌,文昭帝才从脖子上挂着的荷包里取出一张染血的布片,布片上只有四个字:大兄速归! 字是林克用的字体,但是他出现在军营前的时候浑身是血,眼前军营在跟前了,人彻底的晕过去了,其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在检查他身上的伤的时候才发现,他把这张布条塞到了伤口里。 青牛先生跟自己行军,他看了这情况就说:必是林二爷知道中毒了,伤又重,怕误事!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把要紧的话留下来了,硬咬牙撑到了现在。 也就是义弟拼死传来的这个四个字,叫自己及时回京了,才有了而今的天下。 这布条落在林克用眼里,他点头:“是我写的……一路……被追杀……我以为我……我活不了了……事……事可以不清楚……但……但是天下不可……不可旁落……皇伯父之志……皇伯父之理念……别人不行……皇伯父信……信大兄……说他们……他们都是阴谋家……不堪为帝……”这几句话说的,说到最后,言辞已经含混。 文昭帝攥着林克用的手一个劲的捶打着自己的额头,肩膀耸动,可却没叫任何人看见他落泪。 韩宗道急忙问:“老,当日你送信这个事是咱们俩议定的!你送信,我做内应……你走的事何其隐秘,这事你跟谁提过?” 林克用抬手起左手,韩宗道一把抓住,就听林克用说:“宋……宋……” 韩宗道顿时就便懂了,“宋……姓宋的!但你不知道到底是宋氏那个时候出卖了你,还是宋氏带到林家的陪嫁之人给宋家送了消息……” 林克用点头,是!二哥绝不会出卖自己!事实上二哥留作内应,一样凶险。自己当时一被追杀就明白了,问题出在自己的岳家——宋家! 所以,宋氏那么着急改嫁就说的通了! 林克用看一直没言语的皇后,“嫂嫂……” 吴皇后点头,“我在!弟,我在。” “嫂嫂……宋氏嫁吴家的事……我知!” 吴皇后的眼泪唰的一下下来了,“嫂嫂对不起你。” 林克用再摇头,“嫂嫂……宋氏不能除掉……南唐宋皇后……乃是宋氏胞姊……宋家当日假降,朝中出内乱,他自是心向旧主……宋受勋……乃是南唐国丈……” 吴皇后不住的点头,“南唐皇帝李璜去年去帝号,不敢称帝,而今只敢自称国主。” 林克用点头:“所以……容宋家……叫宋家将功赎罪……宋受勋以国丈之身……必能劝服南唐投降……大兄……不打仗……于朝廷于百姓于天下……便是最大的善……” 文昭帝不住的点头,“好好养着……别的都不重要……” 好! 说了好些,林克用到底是乏了,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 韩宗道喊青牛先生,“看看……看看是怎么了?” 没事!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还是有些精神疲乏的。 那就好!那就好。 韩宗道守在这里不走,说文昭帝:“大哥和嫂嫂先回宫去办正事!我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好,“有什么变化,马上叫人送消息进宫。” 两人走的时候给林克用把身上的毯子盖好,这才转身出去了。 林雨桐等在中庭,要送贵客出府的。她福身给两人见礼,“皇伯父和母后要回了吗?” 是啊!要回了。 皇后扶了她起身,“我们又不是外人,以后不要管这些劳什子客套的礼仪。你自来见风就咳,虽说瞧着好了,可还当小心才是。”说着又问跟着的云嬷嬷和青芽,“你们夫人呢?” 林雨桐忙打岔,“父亲一醒,母亲怕是心里劲儿的松了,竟是直接躺下了……” 皇后叹气,拍了拍桐桐的手,“不许送了,回去吧!等身子养好了,你父亲身边能离开人了,接你去宫里住。” 好! 文昭帝从手上褪了一个扳指塞给桐桐,“乖,回去吧!拿这个换了钱叫丫头给你买糖吃。” 真就脚步匆匆的走了。 林雨桐看着扳指这东西还真有些……怀念!她在手指上套了一个又一个,太大了,只能给青芽拿着,“回去放匣子里吧!”卖也不能卖,用也用不成。 她回去想再看看林克用,可到的时候里面就听见鼾声阵阵。韩宗道在林克用身边睡下了,两人抵足而眠,睡的不知道有多香。 她干脆悄悄的退出来,站在外面跟林宽说话,“患难相随,情比金坚……这般的兄弟情分……”难免叫人动容呀! 林宽脸上带上几分笑意,“当然伯爷跟陛下和忠勇伯是在云台歃血为盟过的,发誓要患难相随,生死与共的。” 林雨桐没言语,回房去了。 患难相随,生死与共,这是兄弟之义! 其实,除了夫妻之情之外,有一些情分原来是可以这么动人的。虽然不知道那个穿越者当初是怎么忽悠的,但她想,便是最开始目的不纯,陈万仪他……也要被这样的愚忠愚义给打动的。 这是愚忠愚义吗?不是!这是心地至正至纯! 回到皇宫的文昭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宋家!好一个宋家!” 皇后递了茶过去,“宋家杀一万次都不足以解恨!但有义说的对,便是要杀,不急于一时!事得办,令宋家去办,未尝不是个办法!这么着,您宣召宋受勋,我宣召宋氏。这事双管齐下,还就不信这事办不下来。容宋家一时,可真正的大一统这天下,更可以叫将士少流些血,叫这天下少死些百姓……也叫朝省出一大笔开支。而今朝廷捉襟见肘,粮草开支是大项……” 文昭帝闭上眼睛,“好!就这么定了。” 皇后一点也没犹豫,转脸就打发了人,“去吴家,宣宋氏进宫!” 吴家是承恩公府,因着皇后之父早亡故,皇后乃是被长兄抚养长大。皇后的长兄吴秋储比皇后年长许多,确实是代父尽职了,因此,皇上给的是承恩公的爵位。 宋氏嫁的是承恩公府的二爷吴秋藏,这位是幼弟,因自幼无父,长兄十几岁就当家理事,乱世里想要立足何其艰难,顾着外面的事了,便顾不上教养他。因此,这位二爷一直跟着母亲长大的。性情上跟宋家长兄不同,也跟皇后截然不同。 这些年,皇后把这个弟弟恼恨的很,真就是十余年没见过面。 而今坤元宫里来人,不是要见二爷,而是要宣宋氏。 这如何不叫人惊讶! 老夫人就问说,“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郭公公乃是坤元宫的掌事公公,淡淡的接了一句:“好叫老夫人知道,忠勤伯醒了。” 啊? 整个正堂顿时静下来了!说实话,自家二爷跟忠勤伯比起来,那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呀。谁没见过林克用的风采?谁能忘了林克用的风采? 这个人原以为躺着躺着就死了,可谁能知道,人家醒过来了。 可这醒过来了,找宋氏干什么? 宋氏手里的玉簪啪的一下落在地上了,“醒了?” “是!醒了。”来报信的嬷嬷瞥了那玉簪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讥诮,而后慢慢的退了出去了,在门口了还提醒说,“娘娘等着呢,请二夫人快些。” 宋氏颤抖着手从首饰匣子里摸出两支簪子簪好,整理了衣摆。 方嬷嬷提醒道:“夫人,该动身了。” 好! 宋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到了皇宫门口。直到站在了坤元宫门口,这才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在宫人的催促下,一步一步的进了正殿。 皇后端坐其上,她缓缓下拜,上面没叫起,她不敢起身。 这也是吴秋实成为皇后之后,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见。 皇后看着匍匐在下面的宋氏,冷笑了一声,“这么些年,我一直想不通你急迫的想改嫁的原因!说一句不怕自爆家丑的话,就是义弟躺在那里,也不是我那兄弟可比的。还有孩子……本宫生过孩子,生下就夭折了,再无缘做母亲。可便是看着那两个已经没有呼吸的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当年也是痛彻心扉……你作为母亲,又是怎么舍得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抛弃了的?这都是有违常理的!我就看着,看你想干什么。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皇后起身,走到宋氏面前,冷声问道:“先投大陈,再投南唐……出卖朝廷,你参与了多少……” 宋氏眼睛一闭:做梦都怕被人知道,可还是被人知道了! 她叩首:“不是臣妇要背叛丈夫,而是臣妇身边都是宋家人……臣妇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 987 章 天地情怀(5)加更 天地情怀(5) 皇后看着宋氏,缓缓的坐回去了,“你的这些狡辩,一句我都不信。说到底,你不过是怕事发获罪,想要找个托庇你的地方。承恩公府,是个好地方。” 宋氏不住的以头触地,再不敢多言一句。 皇后就说,“依照我以前的脾气,宋氏,你早死八百次了!若是我家三弟一直不醒,你便是弃他而去,我鄙薄你无情无义,但我不会将你如何!世上的坏人多了,不犯律法,就得容。皇家一直是这么看你的!我也是看你的!可我家三弟醒了,很多不能知道的细节,本宫也才知道了!你是没见呀,那个狠呀,当年名动天下的白玉郎君浑身染血,身上的伤纵横交错……血浸透了冬衣呀!只要想起那场景,只要想起三弟躺在榻上十数年……便是将你千刀万剐,尤不能解恨。” 宋氏不住的颤抖,“娘娘,臣妇……是贪生怕死!可臣妇所言句句属实,是我身边的丫头给宋家报的信!因此,我改嫁之后,除了带着嬷嬷之外,当日从宋家带出来的人尽数还给了宋家!这些年同娘家相处也颇为冷淡……” 皇后便说,“那就是说,你笃定,当日截杀忠勤伯的是你父宋受勋!” 是! 皇后朝屏风那边看了一眼,马上就有一宫人拿着一张什么过来,放在了宋氏的面前。 就听皇后说,“你画押吧!” 画押? 皇后轻哼一声,“到底如何处置你,就看你父的决断了。” 大殿之上,宋受勋站在文昭帝的面前,“臣知道,忠勤伯醒了。” 文昭帝眯眼看他,“你有何话可说?” 宋受勋腰板挺立的笔直,“圣上,宋家世受大唐恩德,更是遴选臣之女入宫闱,册封为后。臣是南唐国丈呀!以大义来说,臣乃大唐之臣,为国尽忠筹谋,乃臣之本分;以人伦而论,臣乃南唐皇后之父,南唐皇子皇女之外祖。圣上,依您说,臣当如何才是对的?以骨肉血亲之头颅,换我宋家在新朝之地位,便是对的吗?”说着,就缓缓的跪下,“此事,不外乎是成王败寇,臣输了,仅此而已!但臣不悔当日之决断!臣在您这里有罪,但臣无错呀!” “忠臣呀……”文昭帝笑了,“大唐的忠臣!好!朕姑且将你当做是大唐的功臣。那朕来问你,大唐今何在?便是南唐,今又何在?南唐皇帝李璜好美食好华服,好精舍好华灯,好美人好饮宴……偏居东南一隅,却依旧高床软卧,只享受作为帝王的待遇,却不承担作为帝王的责任。主动去了帝号,为何?怕朕攻打他,怕他不能享受现有的一切。你想做他的忠臣,可他已然不是帝王了,你又是谁的臣呢?” 宋受勋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哽咽出声,好似怀着满腔的凄凉一般。 文昭帝就道:“既然自诩为忠臣,那朕便取你一‘忠’字。既然你自诩为慈父,自诩为为儿孙想的慈悲长者,那朕再取你一个‘慈’字。既然忠,那就当知道,忠臣当保全帝王之名节!叫百姓免受战火荼毒,这是一个帝王最后能为百姓做的,若是他能做到,他的谥号朕准他用‘思’!” 追悔前过为之思! “至于南唐皇室其他人等,朕尽数赦免,只需挪入京城,朕册封其为安乐侯!”文昭帝说着就道,“宋家曾献家产投诚太|祖,太-祖册封你为康乐侯。事成之后,你便还是康乐侯吧!” 意思是将功折罪! 一边是康乐侯,一边是给南唐陪葬,选哪一个呢? 南唐的皇帝都不敢自称皇帝了,人心也早散了。 宋受勋叩首:“臣遵旨!臣有二臣之心,圣上尤能给臣以改过自新的机会……臣不胜感激。” 文昭帝轻笑一声,“你也不要感激朕!要感激就感激朕的三弟吧!朕不怕打仗,朝中叫嚷着要打仗的武将满朝都是。大陈朝最后一场大的灭国之战,都等着建功立业呢!虽说会耗费一些粮草,可朕在别处也有所得!所以,朕从来不怕打仗。可为何用这一策呢?因为朕的三弟建议的!这是给了你宋家机会了!你当记着,你们欠着朕三弟的命呢。” 宋受勋再叩首,不敢言语。这便是警告,但凡有一点不妥当的作为,必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的。 他起身退了出去,“老臣不日将离京去东南。” 嗯!去吧。宋家的一家子都在京城,还怕你跑了。 于是,宋受勋出宫了,宋氏也才被礼送出宫。 方嬷嬷扶着宋氏上了马车,宋氏浑身都瘫软了,“嬷嬷……他醒了!”当日怕他醒了,不肯与自己干休;可又怕他不醒,当时就死了,那时候新帝要真的去查,自己是非给他陪葬不可的。谁知道不死不活了这么些年,眼看事过境迁了,这怎么就又醒了呢。 方嬷嬷说,“到底是看在女郎君的面上……没有赶尽杀绝呀!” 宋氏摇头,叮嘱说,“回去只说是着凉了,要养病,不管什么事都先放下。” “要给大皇子妃递个消息吗?” 宋氏摆手,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运道,需要递什么消息?! “需要!”桐桐跟云嬷嬷道:“这些待客的章程还是要叫母亲知道的!咱们家十数年不开大门,不宴请客人,因此,许多事情都怠慢了。兄长身边的人,都是从西北带过来的。叫兄长全权打理便就是了。兄长是嗣子,可也是父亲的亲侄儿。西北的家人自然是家人!难道祖父会害父亲和我不成?一个陪着太|祖打下江山的人,其心胸非一般人能有。母亲太紧张,不用如此。若是觉得家事繁杂,只管推给兄长。可能母亲觉得有这时间,去给父亲煲一碗羹汤更自在吧!” 云嬷嬷忙应了一声‘是’,“那老奴便给大公子送去了,回去就去劝劝夫人。” 嗯!去吧。 人一走,桐桐就歇下了。她想着明儿客人就上门了,四爷就能来了。因此早上起来,心情颇好的叫青芽喊人来打扮。 她指着桌上的胭脂和唇脂,叫青芽拿来,“给我瞧瞧。” 青芽忙给递过去了,“都是宫里送来的,娘子从来都不曾用过。” 林雨桐接过来,用指甲挑起来瞧了瞧,有些讶异,“颜色这般自然的脂粉……” 是!只有宫里有,“据说是太|祖皇帝为贵太后做的。” 是的!太|祖的皇后姓刘,在太|祖驾崩之后,她被册封为贵太后!本是太|祖妹妹的长公主,因为儿子继承了哥哥的皇位,她也成为了太后。所以,大家嘴里的太后就是文昭帝的母亲。 至于说武昭帝的皇后,也就是四爷原身的母亲,也姓刘,她是贵太后的侄女,武昭帝驾崩之后,她带发修行,不要尊号,文昭帝给了一个显德仙姑的道号,闭关修行去了。 林雨桐将胭脂又拿起来看看,想来这位太|祖便是铁汉也有柔情的一面。在能名正言顺的搜集后宫的情况下,守一妻,爱一妻,把一腔的柔情都放在这脂粉上了。女人会老的,会惶恐的,所以,他就做了脂粉,只为了叫家中妻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美人。 她把这脂粉推过去,“不用宫里的了,拿外面来的用吧。” 为什么? 桐桐看着那脂粉,“这东西就不该传到宫外!它该独属于那一个女人!这对她来说,不独独是脂粉。” 青芽一愣,忙都给收起来,上了锁了。重新拿了外面的脂粉递过去,“您看看这个。” 桐桐抬手挑了胭脂,“就这个吧!”能叫气色更好看些。 所以四爷随着几位皇子出宫,来了忠勤伯府,就看到一‘我见犹怜’的桐桐。 这个体态,这个造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柔弱。 再瞧那皮肤,白的都像是要透破皮了,那点脂粉放在脸上,添了两分颜色,却更像是粉饰太平,叫这我见犹怜的劲儿愣生生的又添了两分。 而桐桐眼里的四爷呢?长的颇为冷峻!真的,特别的冷峻。其实四爷本身并不是冷面王,真不是冷着脸一万年都不带变的。可眼前这个少年是!如今四爷也只能是,要不然突然性情大变,岂能不叫人奇怪。 出现过陈万仪这样的人,他一换了芯子,性情上肯定是有变的!大家把这个变化定义为真命天子,变化自然就合情合理。 可四爷现在大变一下试试看?也想当真命天子吗?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于是,出现在桐桐面前的只能是一个一身黑衣,披着黑大氅的生人勿进的四爷。 大皇子见桐桐盯着四郎看,就笑道:“你见他见的少,不认得了?四郎。” 桐桐就笑着见礼,“听闻四殿下前些日子伤了,而今可好些了?” 四爷:“……”把手递给她看,“好多了。” 其实不难看!猛的一看,若不是细心的人都很难发现这是六指!这样的手指去掉任何一个,才叫人看着怪了!因为人家每一个都有独立的地方,排列高低也没毛病。 她不由的就想起六指琴魔,这玩意扒拉琴弦得多酷呀!于是,她就问四爷,“弹琴是不是不一样?” 四爷差点破防给笑出来!桐桐想事的角度总是这么清奇。 可这话却把周围的人吓一跳,这位四殿下最烦人家拿他的手说事了!今儿这要是翻脸了,可怎么好? 大皇子才要打圆场,谁知这位四殿下说,“没试过,改天弹给你听。” 众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然后默默的收回视线…… 第 988 章 天地情怀(6)三合一 天地情怀(6) 其实原身跟这些宫里的皇子皇女都认识,能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被接进宫里。 宫里的皇子排序到六,但其实只有四位是文昭帝亲生的,老和老四是武昭帝的儿子,因是嫡亲的侄儿,好些家里的儿郎都是堂兄弟甚至族兄弟一起序齿的,这么叫本也不奇怪。不过是文昭帝在给侄儿的待遇上跟皇子是一样的,再加上武昭帝没的时候,孩子们都小,也一直是帝后抚养长大的,因此叫人看起来,跟皇子皇女真没那么大的差别。 武昭帝留下了两子一女,也就是四爷的上面,还有同父的兄姐。老叫金嗣平,四爷叫金嗣烨。还有一个在公主中序齿行的公主金楚怜,被册封为圣荣公主。 她行,但因为吴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和二公主落地就夭折,因此,她算是公主排序中的最大的一个,也只有她是有封号的。 而文昭帝自己,儿子有四个。大皇子金嗣戎、二皇子金嗣文、五皇子金嗣昌、六皇子金嗣华。公主还有两位,四公主金楚惜,五公主金楚悦。 这些皇子皇女中,只大皇子成婚了,因此,今儿大皇子妃吴东珠也来了。 今儿林克用是在榻上靠着的,这会子面前站了这么一排。 韩宗道坐在边上给林克用说这谁是谁,“最高的是老大,最迂的就数他……” 林克用对着大皇子点头,“殿下中正……难得。” 大皇子:感情二叔的话得这么听呀!这话大概也只他们能解背后的意思。 韩宗道又指二皇子,“莽夫一个!” 林克用顺着韩宗道的指点打量了一遍,“殿下勇武……” “谢叔父夸赞。”这么说就中听多了。 对老的点评韩宗道照样不客气,“难养活的很,难有能入口的,好容易有了能入口的,偏又常不常的吃了难消化。以后他若再来,不用在吃喝上刻意招待……” 老一脸赧然,才要说话又咳嗽了一声,只能拱手欠身。 林克用含笑看着,“殿下当……放开怀抱……” 老一愣,忙拱手:“谢叔父指点。”太医也说过类似的话,优思伤脾,伤脾则食欲不振,难以克化,且夜难安枕。长此以往,自然身子不好!忠勇伯说的是日常小事,可忠勤伯一开口就点在了骨子里。难怪都在可惜当年的白玉郎君,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到了四爷身上,韩宗道说,“看见这小子,我就觉得吃进去的难消化。” 林克用打量了四爷一眼,“人到……这世上……多点什么……少点什么……都是天意……祸福自来相依……阳的另一面是阴……阴的另一面……必是阳……” 四爷心里暗自点头,这个老丈人可不仅仅是个聪明人!他忙拱手,“多些叔父指点。” 韩宗道指了老五,“这小子我倒是见的少。” 五皇子忙道:“二叔,侄儿不爱动,少给您请安……” 林克用就笑,摆摆手,“殿下克己……难得之才。” 五皇子郑重行礼,“叔父谬赞了。” 剩下老六了,他左右看看,然后讪讪的笑,“最常见二叔的就是侄儿了。” 林克用眼里都染上了笑意,“殿下心胸豁朗……圣上和娘娘……之福。” 四公主先站出来,拉着公主,“叔父,这是姐……我是四儿。” 林克用眼神的慈和的很,“公主‘和’而不群,四公主心‘纯’性敏……善!” 公主愣了一下,然后郑重的福身,朝后退了一步。四公主洋洋得意的看大皇子,“听见了吧?叔夸我心思纯……” 大皇子心里叹气:纯,有时候便是说你想的少思的少,心思太过简单!这里面的话显见你是没听明白的。 那边大皇子妃拉了五公主的手,“叔父,这是小五……” 林雨桐看了吴东珠一眼,这个大皇子妃……不该这么说话!公主们在长辈面前能自称昵称,但是作为嫂子不该这么称呼的。皇子妃便是皇子妃,这里面这个度不是这样的。私下姑嫂亲密可以那么称呼,但在外面绝对不行。 就像是韩宗道对这些皇子皇女们说话不客气,那是因为皇子皇女的成长过程中,韩宗道是常见的,有情分在。 可林克用在称呼对方‘殿下’‘公主’,为何?因为这中间少了情分。 林克用脸上的表情都没动,看着瘦弱的五公主只道:“要好好吃饭……胖一些……好看……”再多的一句都没提。 五公主耸耸鼻子,“……回去……回去就吃……”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东珠就朝边上的桐桐看了一眼,“楚恒妹妹,听见了吗?叔父可说了,胖一些才好看。要不然回头有了小兄弟,你可要失宠了哟!” 大皇子侧脸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吴东珠愣了一下,我也没说什么呀?气氛正好,我说几句俏皮话怎么了。 林克用轻咳一声,“怀中有可抱,何必是儿郎?” 桐桐就看青牛先生,“该服汤药了,熬的再浓一些端来。”说完就看林克用,“儿带殿下们去园子里转转,您先歇着吧。” 林克用点头,就朝大皇子道:“失陪了……殿下们自便……” “叔父好好休养,莫要劳神。” 好! 林雨桐顺势就将人给请出去了,家里有病人,人家当然不会在府里转的。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告辞,只说是来日方长。 大皇子低声道:“照顾叔父要紧,你也要擅自保养。这几日你二兄怕是也要回京了。有事只管差遣你二兄便是了……” 这二兄说的是韩宗道的儿子韩嗣源,结义的兄弟姐妹,韩嗣源行二。 两人低声说着事,四公主哼了一声,跟大皇子妃嘀咕了一声:“也不知道谁才是亲妹妹?” 吴东珠看着跟大皇子异常亲密的桐桐,扬声问了一句:“之前听闻妹妹对琴颇为好奇?我那里有一把古琴,音色极好,我改日叫人给妹妹送来。” 大皇子就皱眉说桐桐,“怎的又想起学琴了?养着身子便罢了,那些东西学了陶冶性情,不学也无甚妨碍……” 林雨桐只得解释说,“大兄知道的,我自来读一些医书。古籍上有载,乐本也是一味药。宫商角徽羽,对应着五脏。宫入脾,商入肺,角音能入肝,徽音可入心,而羽入的是肾。其琴弦震动之率,与五脏韵动之律同……”这真的是桐桐从来没有涉及过的一个领域。这不是杜撰的,中医上真是这么讲的。但是,自来对音律不感兴趣的人,叫自己从这个角度去钻研,太难了。可是,现在想想,生命那么长,克服克服,许是就行了呢? 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她的理由摆出来都觉得天经地义。 大皇子恍然,“原来如此!这有何难?宫里有的是好乐器,回头选个你喜欢的便是了。” 好! 马车就在门口,大皇子先上了马车了,吴东珠走到一半了,站住脚,拉着桐桐低声道:“妹妹,我想,你跟母亲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母亲她自来也不容易……” “是啊!挺不容易。”林雨桐看了她一眼,“年初生了我,年底又生了一个,一年生俩……她身体还好吗?” 吴东珠当时就愣住了,而后面色一红,转身上了马车。 桐桐都没等吴东珠进了马车,马上回来喊四爷:“四殿下稍等……” 四爷站住脚,其他人都先上了马车,林崇韬忙着送人家上马车,这边桐桐低声问四爷:“身边干净吗?” “都打发了,从皇上皇后要了人,把身边人换了一遍……” 那就好,“手指怎么样了?疼吗?” 四爷把手伸出来叫她看,桐桐直接伸手,把每个手指头都扒拉了一遍。 吴东珠隔着车上的纱帘看的清楚,她扯了扯大皇子的袖子,“殿下您看,楚恒妹妹好似格外喜欢四郎呢!” 大皇子朝外看了一眼:少男少女,在一起扒拉手指。 隔着车帘,谁看不见呀! 大皇子轻咳一声,喊道:“四郎!”义妹单纯,少有接触外男。她不知道这么亲密不可以,你在宫里长大,你什么不知道?胡闹! 四爷只得收回手,看了桐桐一眼,而后转身上了他的马车。 桐桐笑眯眯的摆手,送这一拨尊贵的客人离开。 林崇韬低声道:“小妹,四殿下不小了,不是小时候的玩伴了……” 林雨桐:“………………”她不得不解释,“我就是好奇,六根手指若是弹古琴,会有什么不同。” 林崇韬看桐桐,她的表情如此真诚,这娇娇软软的样子:好吧!我信了。 车马辚辚,往宫里去了。 马车上,大皇子严厉的看吴东珠,“你刚才把老四叫什么?四郎?四郎是谁都能称呼的?你的规矩呢?动辄便是谁喜爱谁?这一个长嫂该说的话吗?” 吴东珠扭脸赌气,“在殿下眼里,妾身做什么都是错的?” 大皇子很认真的告诉她:“你不必刻意跟谁很亲近,守好该守的规矩便好。” 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就我得守规矩!忠勇伯说起皇子皇女就跟说他的儿女似得,那是规矩? 当然了,她这话是不敢说的!就是突然觉得,心里慌的很。林克用哪怕是靠在榻上,还不能下床,可却也不难看出若是站起来,那必是一长身玉立之人。便是消瘦,可面容也颇有风姿。更不要提言谈,便是言语还说不顺畅,可总能一语而中的。这跟自己的父亲比起来,林克用当真算得上是才貌仙郎了。 这样的人……任何女人都不会舍得舍下他的!母亲她……究竟是作何想呢? “你那生身之母……”林克用摆手,跟桐桐道:“不用过于在意……” “我不在意!”桐桐捏着针,稳稳的扎在他的手臂上,“您放心,她并不能将我怎么样的。” 嗯!林克用昏沉了起来,“……她的生恩,为父已经代你还了……她给你一条命,为父饶了她一命,一命换一命,再不相欠……我儿不用被她掣肘……” 林雨桐捏着针的手一顿,缓缓的应了一声。 等林克用重新睡下了,桐桐回了屋子,才问青芽,“我记得有一副舆图,你拿出来我瞧瞧。” 是! 舆图就被挂了出来,这地图已经颇有后世的模样了,很清晰。但在东南闽省这一带,标注的颜色却不同,这便是南唐。 这里自来多山,最难平定。 南唐的皇后姓宋……林雨桐在舆图上点了点,就叫青芽把这东西又给收起来了。前因后果,她想,她应该是懂了。 四爷在宫里安稳,手指伤了骨头,瞧着没事,可怎么着也得有两个月的时间养伤。而桐桐呢,也心无旁骛的帮着林克用诊治了起来。 家里的客人一拨接着一拨,但这些有林崇韬接待安排,只一些故人才会被带到后面见林克用。 可哪怕见的人不多,外面也都传遍了,说是玉郎还是玉郎,其风采丝毫不减当年。 是的!林克用是不允许丑的!便是在家里的榻上,他也一定是宽袍广袖。一身病容披散着头发,但那头发也一定得是梳的整整齐齐。 甚至跟林宽抱怨,“本该天一养发,结果你偷懒了,七天才一养,你看看,早不如当年丝滑了……” 林宽耿直的道:“当年您是十五六的少年郎,而今已然是十而立之人了!脸再保养也是会长皱纹的,头发再保养,也不会如少年一般丝滑……” 林克用好生惆怅,“错过了最美的年华!” 林雨桐:“……”亲自配了养发的药膏,偷着给林宽,“每天洗一次,半月便会丝滑起来。” 好……吧?林宽嘴角抽搐着,但还是背着林克用偷偷的给用起来了。 自从头发都丝滑起来了,林克用的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各种繁琐的后续康复治疗,他的配合也高度积极起来了。 等天飘雪的时候,林克用能下床来活动了。双腿还是僵硬,得人扶着才能一步一步的挪动。最开始只在屋里,后来,就能在廊庑里活动了。 大雪纷飞,桐桐和林崇韬一人一边,架着林克用锻炼。这非得自己吃一翻苦头,把这筋骨活动开不可。隔差五的,韩宗道和文昭帝还是会过来。若是过来了,两人就陪着在家里的游廊里活动。 从最开始的只能在廊庑走动,到后来的,搀扶着可以在长长的走廊活动,到了腊月,竟是能靠着桐桐的搀扶,将府里的游廊走一遍。 那么接下来,就得自己走了,脱离人的搀扶,自己走。 两步一摔倒,便是周围的人搀扶的及时,也难免磕碰。王氏远远的站着看,从不靠近。好几次见了桐桐都欲言又止。 桐桐就问她:“母亲有什么话说?” 王氏红了脸,低着头摆弄帕子,而后才道:“那个……不用将你父亲逼迫的那般紧。便是一时不便,也没有妨碍!” 林雨桐:“……”一个那般风采之人,连头发不丝滑都不能忍受,怎容以残破之躯出现在人前?其实王氏眼里的林克用,压根就是粉丝看明星。明星在粉丝眼里的形象,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可明星躲开聚光灯之后,也是个人呀!他得为了臭美付出各种的代价,但是这就不用叫粉丝知道了。姑娘们喜欢男明星的颜,动辄就喊着人家老公。可要是她男友或是老公,花费N多的时间去做头发做面膜,敢问姑娘们还爱的起来吗? 林克用不到明星那个份上,但是他自来精致,这却是真的! 说到底,其实王氏跟林克用之间,缺乏彼此的了解。桐桐就只得道,“母亲一直躲着父亲做什么呢?您有什么想法……为何不能跟我父亲当面谈呢?” “我……我配不上他!”王氏嘴角露出几分苦笑,“站在他边上我都觉得自惭形秽……我也不敢跟他说话……当日这婚事,便是我外家主动求的……你祖母顺势答应下来,也是想着你父亲怕是醒不过来,而我……我又正好想有个安生的地方呆着……” “那您的意思呢?” 王氏扯着手里的帕子,“我也不知道。” 林雨桐:“……”她试着问,“那我替您跟父亲谈谈?” 王氏忙不迭的道:“好啊!” ……行吧! 林雨桐只得任命的跟对方谈,“老这么着不见面总不行吧!不管您是否愿意,婚事是祖母应下来的,这些年,照顾家里,照顾我,这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林克用觉得这个女儿:好生啰嗦! 一个小女郎君,这般絮叨,一点也不可爱! 锻炼的间隙,他坐下,“那就叫她过来,处一处嘛!我也得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行!愿意处就行。 然后桐桐每次过去看林克用,就叫人通知王氏,这么着彼此都不尴尬。 早起过来,林克用还没起。王氏听见帐子里慵懒的男声说,“起!” 她忙大着胆子过去,给撩帐子。 林克用马上用袖子遮住脸,“退步之外……” 啊?把王氏臊的,还以为人家嫌弃她靠近。 林宽端着热帕子过来,“夫人,早起伯爷先得两条热帕子,一杯薄荷水……” 王氏才要问为什么,就隔着纱帐见榻上的人伸出手,摸了一条帕子过去,整个盖在脸上,良久,才擦了一擦,拿开。 桐桐低声解释,“早起会有眼屎,也可能流口水脸上沾上了……在见人之前,得先把脸上,眼耳口鼻擦干净……” 王氏藏在袖子里的手蜷起,再是想不到他是这么一个人。她就眼看着这男人又接了杯子,漱口,这次不用说也懂了,这样能保持口气清醒。而后再拿另一条帕子,将嘴角擦拭的干干净净。 在王氏看来,这就已经算是梳洗结束了。 但其实并不是!人家这才叫人撩起帐子,于是看清楚了,仙郎果然是仙郎,还在被窝里,都闪闪发光。 人家能下床了,就下来了。然后全套的梳洗安排上,林宽还抱出一个巨大的书匣子,可打开里面并不是书,而是各种的瓶瓶罐罐。给脸上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涂抹保养,连头发丝都不放过。衣服上有了褶皱,这个不可以。这个颜色的衣服怎么能配那个颜色的大氅呢?不可以! “这颜色是怎么搭配的?”林克用挑剔的指了一件,“那件还罢了了,天青色……跟今天的天气很配!” 王氏看看外面,天气阴沉,狂风怒吼,雪眼看就下来了,穿一件天青色,怎么就配了? 桐桐低声道:“不是跟天气搭,是他今天的心情有点不太明媚,就想穿一件天青色。” 王氏抬头再看林克用的颜,满脸的纠结,然后转身就走。 林克用朝桐桐摊手,突然觉得天青色也不能配今天的心情了!他怅然的很,“现在明白宋氏再嫁为何嫁的那般干脆了吧?!女人总想要才貌仙郎,却又总盼着才貌仙郎就是天生丽质不老神……岂不可笑?” 林雨桐理解的点头:“您放心,我以后会认真的打扮郎婿的!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郎婿,就得花费时间养出一个什么样的郎婿来!那般愚蠢的想法,我不会有的。” 林克用的手指一动,这次大氅的颜色又深了一个色号,只有这个颜色才能配得上我此刻更阴云密布的心情,他沉沉的‘嗯’了一声,跟桐桐说,“人家要是能接受,就留在这个家里。人家要是不能接受,就和离!叫你祖父母认做义女,叫你皇伯父给恩赏个乡君县主的封号都未尝不可,我再送一半的家产给她!她来去自由!” 主动这么说,母亲还不得以为您要赶人?“且缓缓吧,母亲并未曾说不能接受。” 嗯!那倒也是。 可这天夜里,府里的门被敲响了,韩宗道急匆匆的来了,身上还带着喷溅的血,一路直入林克用的院子。 王氏的手一紧,跟云嬷嬷说,“什么日子我都能过,可我最怕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伯爷一醒,咱们就跟再无安宁了。” 云嬷嬷:“……”这说的是什么话,“伯爷是圣上结义兄弟,患难要与共,生死当相随……”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王氏一晚上没睡着,天亮了,才念叨了一声:“可我最怕这样的日子。”于是,吃早膳的时候,她就提出了,“妾身想……以妾身身子不好为由,去别院里养身子……” 桐桐愣住了,林崇韬也愣住了,这是何意? 王氏拽着帕子这般扭那般扯的,差点没给哭出来。 林克用叹了一声,王氏才二十八,这么着其实就是陪葬一辈子。他问说,“你若是不喜我那般……以后都不那样了便是了!” 不是!王氏摇头,“伯爷当知道,我父当年跟随这个起兵,跟随那个造反……最后怎么着了呢?一家子死的就剩下年幼的我了!我害怕……我想过安生的日子!就跟以前一眼……” 以前,府门紧闭,宫里照佛,无人敢欺!偏什么麻烦事都没有!只有一个宋氏,一年总要来几次,这就是王氏这十数年来,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了。 可以后真不能这么过日子!这也不现实。这不是躲能躲掉的事!这后头还勾连着西北的北翼公府呢,想太平?想无事?嗐!谁不想呢。 林克用沉默了良久,本来打算叫父母认她为义女的,现在怕是不行了!国公府麻烦着呢!他就说,“不如我进宫,请皇后娘娘认你做个义妹,给你请个县主的封号……对外只说,你原不过就是娘娘派来照看桐儿的!以后桐桐称呼你为姑母……我再分你一半家产,请宫里给你一个府邸。你若是有再婚之念,选好了人,宫里给下旨赐婚。若是再无再婚之念,桐儿得为你奉养终老,可好?” 王氏连连摆手,“我不要一半的家产,有点产业够我过活便可。” 那便是同意林克用的安置了! 林克用笑了笑,“先用饭,我随后便书信一封送到宫里,五天就可办妥。”家产当然还是要给一半的! 是的!宫里的消息很快,第二天宫里就来人,宣召王氏。 紧跟着,下了旨意,给了王氏极大的肯定。大概言辞就是说王氏是难得的有侠义心肠的女子云云,反正是都知道她还是个姑娘身子,跟林克用并无夫妻之实!当年不过是奉旨照顾,而后忠勤伯渐渐康复,她的使命完成云云,宫里恩旨封为义云县主,赐县主府邸一座。 这府邸在哪里呢?在皇城边上,不大,但特别严整。 林克用把林家的仆从连同云嬷嬷这些人都叫对方带走,“等不需要了,再放人回来。” 王氏跟林克用行礼,“以后我待伯爷如兄长,我还是林家的人,带着林家的人我心里安稳。” 行吧!你高兴就好。 然后林崇韬亲自给安顿好才回来的!一回来就来见林克用,“二叔,要不……我还是回西北吧。”嗣子这个事很可以作罢了! 林克用斜眼看侄子,“留在京城委屈你了?” 反正没有西北辽阔! 林克用叹气,看!就是这样,人家孩子也不愿意离开爹娘的,“过完年吧!过完年放你回西北。” 林崇韬一下子就笑起来了,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说定了,不能改了啊!”说着,直接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林克用和桐桐大眼瞪小眼。 林克用说:“看!还是自己的骨肉最靠谱,这是铁打不断的。” 桐桐不得不跟着附和一句,“姑母她还能跑,我是想跑也跑不了!父亲,能交个底,告诉我咱这处境,危险吗?” 林克用想了想,而后摇头,“其实还好!” 但愿吧! 家里的事务林宽全权接管了,叫桐桐意外的是,林崇韬早上不起,他说他要睡个懒觉。 宽叔还说,“你看,做人嗣子是很难的,总怕哪里做的不叫人满意。” 是啊!本就是嫡亲的侄儿,非要做嗣子。嗣子难做,可侄儿却可以随性而为!在我亲叔叔家,我就不起床,那怎么了呢?我还是大少爷一个,管的着吗? 好容易起床了,见到桐桐的时候,林崇韬站住脚,特别诚恳的说了一句:“叔父说的对,小妹你……还是有些丑的!” 林雨桐脸上的表情寸寸龟裂,“兄长!” 林崇韬却哈哈笑着跑开了,“今年的年宴我不进宫领宴,你陪着叔父去吧。” 是的!过年得去宫里。 年前宫里又送了一拨衣裳,不仅有桐桐的,还有林克用的。大约都知道林克用爱美,于是,各种配饰加起来就有七八匣子。 一大早,桐桐就被林克用派来的嬷嬷梳洗打扮,收拾利索了,桐桐对着镜子,真就觉得自己怎么着还不得招惹一群桃花呀!这么美美哒去见四爷,心情瞬间明媚。可这一出门,就看到了坚持不要人扶的林克用。 站在那里的林克用,当真是好看!长身玉立的身段,潇洒恣意的姿态,如刀刻斧凿的面容……突然感觉被人抢了风头!招惹桃花吗?哼!自己怕是很难招惹到,桃花非得落自家这美人爹身上不可。 林克用打量闺女,带着分嫌弃,分挑剔,好似还有分的欣赏,一分的欣慰吧,只简单的给了一句‘还行’的评价。 父女俩一辆宽大的马车,一上车林克用就歪着去了,跟桐桐叮嘱:“对皇子皇女们虽然要客气,但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教训回去。那宫里别管谁想欺负你,挤兑你,不要顾及……但也别太笨!要是眼看就吃亏了,忍一时之气也无妨,回头爹给你出气。你得记住,惹了天大的祸事都别怕,有爹呢,知道没?” 看来宫里的情况很复杂呀!桐桐点头,“您放心!我不好惹的!宋氏在外面的名声可好了,可见她是个厉害的女人。她在我面前都没讨到好,我还能怕了别人?” 林克用心里叹气,她没讨到好,那是因为她在你面前理亏!但是换个人呢?“回头爹从你祖母那里给你要几个武婢吧!” 行吧! 父女俩说着话,马车就到了宫门口了。 韩宗道带着轿辇叫在边上等着呢,桐桐先下来,问说,“二伯,怎么还见二哥回来。” 大皇子还说韩嗣源很快就回来呢,可一个冬天都过去了,也不见人呀! 韩宗道一边扶林克用下马车,一边道:“那小子嘴里什么时候说过靠谱的话?之前还捎信,说是过年肯定回来,瞧,到现在还没见人呢!不用管他,赶紧上轿辇,外面多冷的。”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边上停了好几辆马车,还有马车陆陆续续的停过来。 宋氏带着一女一子,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一下来就看见那个风姿卓然的男人,边上娇俏的孩子抱着男人的胳膊,父女俩不知道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娘……那是谁?” 宋氏正思量呢,边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正是宋氏嫁进吴家当年就生的女儿,叫吴东璃。 宋氏催促这俩孩子赶紧走,“不要打听不该打听的,宫里不是其他地方,少说几句。” 吴东璃‘哦’了一声,就看见那一对父女所乘坐的轿辇,从她身边路过了。 宋氏知道,那父女俩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后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打着哈欠,迷蒙的左右看看。感觉好些人都带着戏谑的眼神看自己,他不由的也带上了几分尴尬,催促宋氏:“赶紧走吧,磨蹭什么?” 宋氏低头不语,默默的跟在吴秋藏身后。 吴东璃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而后才恍然:那就是同母的姐姐呀! “姐姐!” 林雨桐正往坤元宫去,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有人在压着声音喊姐姐。她没回头,不用看都知道,后面跟着的必是宋氏和她的女儿。 不想一路被这么追着,她干脆转身走了另外一条路,青芽回头看了一眼,就低声道:“娘子,宋夫人拦住了,不叫再跟了。” 嗯!桐桐抬眼看这个皇宫,新建的皇宫各处瞧着都很鲜亮,她倒是不急着去了,时间还早,进去怪闷的。她想看看能不能偶遇四爷。 结果又转过两道走廊,就被人喊住了,“林!” 林?喊谁? 桐桐扭脸去看,“四公主!”哦!反应过来了,林是喊自己的。 四公主下巴扬着,挥手叫跟着的人去一边,这才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抬手指着桐桐:“林,别觉得你父亲醒了你就有人撑腰了!你要是再敢害我被母妃惩戒,我就……” 话还没说完呢,就见一个雪球蹭的一下飞过来,准确的打在四公主的手指上!雪球捏瓷实了跟冰疙瘩似得,打人可疼了。 四公主惊呼一声,朝雪球飞来的方向喊:“韩二,你出来!” 果然,柱子后面闪出一吊儿郎当的少年来,此刻抱臂靠在柱子上,“金楚惜,你要是再欺负她,我就把你的裤子扒了当众揍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吓唬谁呢?”四公主冷笑,“你再敢那么干,我就真嫁给你!” “嫁呀!我一年到头都不着家,乐意守活寡自己去呀!”这少年慢悠悠的走过去,不怀好意的盯着四公主看,“还不走,真等我揍你呢?这么想嫁我呀!” 四公主恶狠狠的瞪了桐桐一眼,转身跑了。 林雨桐:“……”还挺有趣! 却不想着少年转脸就给自己撂脸子:“倒了八辈子霉了,跟你们结义!一个两个蠢死你们算了!还不走,还等着小四转回来再揍你一顿?” 林雨桐:“……”好热闹的宫廷呀!这至少说明那一对帝后不是一般的宽和,要不然一个个的不会是这么个德行! 第 989 章 天地情怀(7)加更 天地情怀(7) 偶遇四爷失败,碰到义兄一只。 这少年风尘仆仆的,想来是才回来,她就说,“二兄不换身衣裳?” 韩嗣源低头看了看,撇了撇嘴,但却也没把桐桐给撅回来,只一言不发的朝前,到了正路上了,看见三公主了,才道:“你先去,我换身衣裳。” 他比原身这姑娘在宫里住的时间要长,只要韩宗道离京,他八成是会住进宫里的。所以,他在宫里是有自己的地方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谁知这都走了几步了,人家就倒回来,上下打量了桐桐,然后‘呵呵’了一声,真走了。 林雨桐朝天翻白眼,是自己的审美有问题还是大家的审美有问题?毛病!小孩子任性一点可以不计较,但动辄就评价人家的容貌,这毛病可太坏了。 圣荣公主到跟前的时候嘴角含笑,“才看见的像是韩二,怎么又走了?” “才回来,回去换衣裳去了。”林雨桐跟她一起走,落后了半身。 圣荣没察觉,一直在路上问话呢,关心林克用的身体,“能行走就很好了,想要再御马怕是有些难吧!” “得慢慢来!躺了十多年了,还不得十几个月的康复?”林雨桐就说,“倒是不急!人醒了,就很满足了。” 是啊! 说着话,就进了大殿。 皇后眼看着桐桐落后圣荣一步进来的,一路走来,都保持靠后半步的身位。 蓦然,她心里就难过了起来。早前桐桐可不这样,必是三弟交代过孩子了。 林雨桐跟三公主见礼,就听上面一面色苍老的老太太开口说,“起来吧!就你们来的晚,坐着去吧。” 说话的这个便是太后。 林雨桐归席了,她的位置在三个公主之后,这个位置在上位的侧面,跟大臣女眷的位置还是有差别的。 她谁也不看,只瞧桌上的菜色,有好几道都格外眼熟。就像是眼前这道东坡肉,还没有东坡的时候惊现东坡肉,她不由的会心一笑。于是,抬手便给自己斟了酒,倾倒出来,是葡萄酒。且是陈酿! 轻轻的摇摇杯子,自己抿了一口,不由的眼睛一亮,好酒啊! 五公主在边上‘嘶嘶嘶’的叫她,她扭脸去看,五公主拳头攥着递过来,像是抓着什么要给自己。 桐桐把手递过去,结果被塞了一把葵花籽,颗颗饱满,她:“……”抬头去看五公主,五公主挤挤眼睛,嘴里含着瓜子正偷偷的嗑着。 别说,还挺想吃的。咯嘣嗑了一个,大殿里突的静下来了,这一声尤其响亮,这么多人都朝这边看。 拿着瓜子是吃呀还是不吃呀? 吃吧!她坦然的嚼起来。大殿里正站着个宫人,收回视线之后人家又继续说他的:“长公主殿下说是让稍微等等,她昨晚走了困了,今儿来的稍微迟一点,还得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 皇后脸上带着笑,问说,“怎么就走了困呢?怎么不见太医禀报?身体不和才会失眠困顿,若是如此,就不该叫长公主折腾……” 这宫人还是之前那语气,“长公主说,今年宫里怕是比往年都要热闹,必是要来的!只说叫等等便是了。” “不着急!”皇后特别好脾气,“叫人收拾暖轿去宫门口等着吧。” 是!这宫人应承着,才给出去了。 林雨桐缓缓的把瓜子放下了,这个长公主就是太|祖皇帝的独生女,此女嫁到柱石国公府赵家! 老柱石公叫赵朴,已经故去了。而今的柱石公是赵朴的儿子赵敬。公主嫁的是赵敬的嫡长子赵弘殷。 长公主被册封为玉成公主,后加封为玉成长公主。她与赵弘殷成亲之后,得一女二男。 林雨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似原身跟这位长公主压根就没碰过面。应该是宫里刻意为之吧! 这位公主本来就地位超然,再加上显赫的夫家!不说面对皇帝皇后她能趾高气昂,便是太后在面对这个侄女的时候,也是气虚的。人家的父亲见你们孤儿寡母可怜,接你们回来照管。结果呢?夺了人家的家业,欺负人家寡母孤女?这跟吃绝户财有何不同? 这个理换个方向说,其实也是通的。 皇后还是笑语嫣嫣的,叫了大臣的家眷近前来不时的说话。可太后却再未曾发一言。 五公主不安的动了动,朝林雨桐挪了挪,“要不然你装病,咱俩走吧。” 能走去哪?宫里只这么大的地方。桐桐低声道:“咱俩在最后,没人管咱们。” 那倒也是! 千呼万唤的,长公主终于进宫了。从长公主的马车快到宫门口开始,就不住的有小太监去禀报。第一拨太监才禀报完,太后就说大皇子妃,“你带着你这四个妹妹,都出去迎迎。” 林雨桐叹气,公主只三位,太后要不说带四个人,桐桐死活都不会起身的。这会子不起都不行! 她起身,默默的跟在五公主身后。 宋氏是真的在柱子后面坐着呢,她看见她的女儿站在公主们中间,气度自成,赶紧低下头。是的!大皇子妃还是自己养的呢?可结果呢?她是惶恐的,只桐桐闲庭信步,好似她就属于这个宫廷似得。 站在外面,风吹着。 林雨桐把斗篷裹严实,“宫门口到大殿,便是坐轿辇也得小半个时辰。” 吴东珠摆手,“小妹有所不知……” 正说着,又见太监来了,说是长公主走到哪里了。来去了四拨太监,还没见长公主到!结果第五拨太监来,远远的就喊:“长公主直接去了正德殿,传话说……太|祖说男女本就是一样,为何太|祖的话如今都不听?” 吴东珠面色一变,赶紧道:“坏事了,赶紧的,去禀报母后。”说完,就急匆匆的往里面去。几个公主自然得紧跟着。 进了大殿,吴东珠就忙说,“皇祖母,母后,长公主她……” 林雨桐在后面一把拉住了吴东珠,笑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先去正德殿了,看来咱们不用等长公主殿下了……只看咱们方便几时动身?” 皇后这才扬起笑脸,“前面到底不方便,叫女眷们休整休整。”说着就扶了太后,“母后,先去后面更衣吧,也叫诸位夫人整理整理……” 太后顺势就起身,转身去了后殿。 皇后走的时候看了桐桐一眼,桐桐这才低声跟吴东珠说,“快!安排人去布置陈设……趁着女眷更衣的空档。” 吴东珠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了谢,赶紧去忙了。 人一走,四公主就气道:“这位表姑真是……” 圣荣公主低声道:“禁声!” 四公主再不言语了,不住的撇嘴。 后面太后抓着皇后的手,“你看看——你看看——一会子她要是闹起来,可怎么好?” 皇后低声安抚:“不要紧,圣上在前面呢。” 太后不住的拍着胸脯子,“那……那她要是问起大皇子妃的事,我可怎么说?” 皇后皱眉,当时自己和皇上就不同意将吴家的女儿赐婚给皇长子,那个时候长公主想把她的女儿许配给大皇子,当然了,自己和皇上也不满意。但这事不急着下决定,完全可以说等孩子们再大几岁再提,先往后拖一拖嘛。可谁知太后趁着圣人和自己带着朝臣去秋猎,表示她‘病了’,且拖着‘病体’去求见了贵太后。跟贵太后说,当年太|祖不乐意近亲结亲,没答应圣上和长公主的婚事,那而今,血缘关系也不远,怎么能结亲呢? 贵太后便下旨申斥了长公主,且传了口谕给圣人,说了:长公主那边的婚事可以置之不理! 还不等圣上赶回宫呢,太后已经宣召了吴家的人,满京城都知道吴家的女儿被选为大皇子妃了。 在皇后无子的情况下,拒绝吴家,就是动摇皇后的地位。这事就在这种情况下默许了。 但是长公主又不蠢,这种场合人家提这个事干什么?她的女儿嫁不出去吗? “您多虑了!”皇后低声道,“长公主会考虑孩子的名声的。” 对对对!太后又踏实了起来,“那就走吧,去前面吧。” 于是,太后皇后带着女眷,又从后面来了前面。 大殿里雅雀无声,气氛僵硬的很。见了礼了,都叫起了,气氛还没松下来,吓的女眷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坐。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清朗里带着几分慵懒,“桐桐,来爹爹这里坐!” 桐桐从女眷堆里钻出去,御座下首坐着的林克用,然后欢天喜地的坐过去了,且拿了酒壶闻了闻,就皱眉喊皇帝身边的吕公公,“必是皇伯父被爹爹给骗了,药酒爹爹也不能喝了!麻烦伴伴给换了吧,清水即可!” 文昭帝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先是瞪了林克用一眼,这才跟桐桐说,“给你爹一壶好茶吧。” “茶会解了药劲的,不可!水是最干净的东西了,就喝水。” 吕公公眼睛一闪,紧跟着下去了,低声吩咐徒弟,“给圣上和娘娘连同二爷……还有各位小主子都换成水……” 是! 前面文昭帝哈哈就笑,“那就水……”说着就起身扶了太后,跟皇后一左一右把太后扶上去坐了,皇后这才笑道:“都落座吧!” 好半晌,这个可容纳数千人的大殿才重新安静起来。 林雨桐打量紧挨着文昭帝的御座设置的案几,然后视线落在一个中年妇人身上。恰好,这妇人此刻也瞪着眼看着林克用。 林克用朝着上面展眼一笑:“阿姐,咱们可有十数年未曾见面了……” 第 990 章 天地情怀(8)一更 天地情怀(8) 还敢喊阿姐? 长公主顿时怒目而视! 谁知道林克用面色顿时一整,“阿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长公主轻哼一声,但还是道:“你说。” 林克用扭脸看桐桐,“帮爹爹给长公主传个话?” 距离五步远,传的什么话?但桐桐还是附耳过去,这是什么话呀,现在还不能叫大家知道? 满大殿的人都朝这边看,恨不能都竖起耳朵,意图听到那么一鳞半爪的。 可谁都没听见,林克用甚至用手挡住嘴,连窥探口型的机会都没给人留。四爷转着手里的杯子,这个老丈人……怕是能耐还不小。他也想知道他们传递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 桐桐听到了,真就是一句话。她脸上没多余的表情,起身之后朝上行了礼,文昭帝抬抬手,桐桐就从侧面上了御阶,而后走到长公主身边,跽坐下之后,探头贴近长公主。 长公主微微侧身,就听身边的小姑娘以可小的声音道:“殿下,父亲让我告诉您,南唐国主李璜死了,皇室降了,南唐归顺了。” 桐桐说完,起身行了一礼之后,缓缓的退下了。 等桐桐坐回去了,长公主的表情还是迷茫的。 是啊!桐桐心里也懵的一批!南唐归顺这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件事跟长公主有甚关系。看长公主的表情,她也不像是跟南唐有勾连呀!难道是柱石公赵家跟南唐有来往?要不然说这个是何意。 长公主扭脸看林克用,嘴角蠕动了好几下。 林克用一脸的高深莫测,“阿姐,这件事回头再说,莫急!” 长公主便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好似有些如坐针毡。 桐桐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她看四爷。四爷混在那一堆皇子皇女里,一点也没比谁更突出。桐桐的手搭在小几上,就见四爷端着酒杯轻轻的晃了晃。 这是说别做多余的动作,别管什么消息,咱知道了并不能做什么。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的,差别不大。 再说了,密码那一套,你怎知现在没人懂。 咱们之间用的不是摩斯密码,但便不是摩斯密码,手指的律动也是有规律的。只要有人知道有密码这回事,这种类似的举动就会叫人警惕。你那美人爹是个极其精明的人,所以,最好别动。 桐桐就不动了,好似极其无聊的开始用手指蘸着小几上残存的水迹玩。这是倒水的时候撒出来的,闲着也是闲着嘛。 结果余光看见林克用放在桌子上的手动了几下,像是在活动僵硬的手指,可他的手分别打出了几个数字,这玩意谁能懂呀?怕是只有文昭帝和韩宗道能明白。 她扭脸看坐在上首的韩宗道,结果跟韩嗣源的视线给对上了,两人利索的收回视线,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紧跟着就听见上面的文昭帝哈哈大笑起来,“今儿聚的齐整,来来来……都举杯!第一杯,敬我大陈天下子民……” 桐桐跟着举起杯子,喝了一杯水。 她以为今儿要是个修罗场的,可整个宴会长公主异常的安静。林雨桐还刻意的找赵家,赵家就在对面的位置,来的齐齐整整,跟大殿上所有的大臣并无不同。 所以,整个宴会怎么了呢? 怎么也没怎么,怒气冲冲的,一副要闹事的长公主竟是被一句话给支起来了。 林雨桐整个宴会都在被各种视线若有若无的打量,估计不少人都在琢磨,这林克用到底跟长公主说了个什么。 但不管是说了什么,大家看林克用的眼神都是那种:躺着十多年,脑子还没秀逗! 然后……然后文昭帝醉了,被皇后扶走了。韩宗道也醉了,宴席还没结束,他的鼾声都起来了。 林克用喝的是水,没醉,桐桐将人扶起来,人家拍着脑门,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长公主从大殿里一直追到马车边上,林克用还是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阿姐,有话明儿说!明儿我在家恭候公主……” 然后马车动了,跟长公主的车架错身而过。 宫里的四爷摇了摇手里的杯子:一壶清水,醉了文昭帝和韩宗道,这上哪说理去? 回了寝宫,皇后追问文昭帝,“老三到底跟表妹说了什么?” 我哪知道呢?明儿问问再说。 韩嗣源看睡在马车上的亲爹,“没外人了,别装了。” 你小子,扶着老子的时候不知道轻点,给老子直接扔榻上,怕摔不死吗? 韩嗣源也好奇,“三叔打的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那能告诉你?别言语,睡觉! 林克用拍着额头也嚷嚷呢,“先回去睡去,乖!” 林雨桐不着急,把汤药递过去了,“汤药得喝。” 行!喝! 一口给喝了,难喝的想吐,赶紧含了一颗蜜饯。 桐桐把药碗递给宽叔,这才凑过去,“爹爹,您不把话说明白,我晚上睡不着。” 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呢? 林克用躺下,然后歪头看一下子蹦出来的这么大的闺女,好像睡不着确实是个大事!他就说,“我就是告诉长公主南唐归降了……要有什么意思?” 什么? 林克用看她,“南唐真的归降了!我又没说假话。” 用意呢?告诉她这个的用意是什么呢? 林克用看自家这闺女,一脸的无辜,“我告诉她了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目的是不想叫她今晚闹腾。你看,她今晚没闹。” “所以,这话啥意思都没有?” “也不是!”林克用躺平,还整理了一下袖子,保证躺在那里袖子都是平整的!整理好了他才说,“别人都不知道南唐归降的事,我提前跟她分享消息了……这意思还不够?” 林雨桐认真的看他,竟然发现他说的也是真的! 你这就是摆明了耍了长公主一道呀! “明儿长公主必是要来问的,那个时候您怎么应对?” 林克用躺在这里皱眉,“是啊!我这不是正想着呢吗?等明儿长公主上门了,我该怎么说。” 那要是想不出来呢? 林克用眨巴着眼睛,“那就想不起来呗,反正今晚也过了,她就是把咱家给拆了,那也是我跟她的事!没闹的当时下不来台就行呗!” 林雨桐嘴角抽了抽,站起身直接就走了。 她突然发现这个美人爹嘴巴欠儿欠儿的,且等着看吧,看他明儿怎么收场。 收场? 这个场收的可热闹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长公主便来了。林雨桐迎出来,人家压根就没搭理,直接入了正堂。 正堂里只留了林宽,桐桐只能站在外面的廊庑上,结果就一盏茶的工夫,里面霹雳乓啷,再伴随着长公主的怒吼之声,不用进去都知道,长公主掀桌子了! 她赶紧朝门口走了几步,果然,长公主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了,然后袖子一甩,风也似得刮走了。 林雨桐这才进了里面,里面一片狼藉,茶渍、破碎的茶碗茶壶,棋盘,满地的棋子,还有掀翻的小几! 而林克用呢,被林宽拉着在屏风边躲着呢。这是有多了解对方,才预判了对方的行为,且精准了躲过了所有被飞溅的可能。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再上下打量林克用,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长公主这样的性格……太|祖许是在长公主幼年确实想过,若是有偌大的江山就把江山传承给长公主。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长公主的性情定型了,她不适合那个位置。于是,爹爹你,还有一伯,以及柱国公的世孙赵弘殷就被太|祖给选入宫廷,连同长公主、武昭帝和当今的圣上一起受教。武昭帝和圣上都是长公主的表兄弟,□□觉得血缘近,不能结亲。所以,你们三个人便是太|祖选出来的尚公主的人选。老柱石公是太|祖的先生,祖父和韩家祖父是太|祖的结义兄弟,这三人都是开国的功勋之臣,虽为异性,然亲如骨肉。太|祖从三家的子弟中选了年岁与长公主相当的,希望有一个情投意合的,与长公主结成夫妻!” 林克用讶异了一瞬,而后收了脸上的戏谑之色,缓缓从屏风边上走了过来,他带着几分怅然,甚至于眼圈都红了,“我从不足十岁就被太|祖皇帝带在身边,他是皇伯父,但更是养父,是先生,是为父至亲的亲眷。他的所思所想,与时下颇为不同。没错,长公主的性情并不合适,赵弘殷、我还有你一伯,就是被太|祖选去做女婿的!那托付的不止是女儿,而是江山。” 可为什么皇位没传给赵家呢? 林克用长叹了一声,“我们跟长公主,说一句两小无猜也不为过。可那不就是都‘小’吗?你祖父和你韩家祖父,都不曾将这里面的事告知我们。再加上,太|祖正是青壮年的年纪,谁能说之后一定没有儿子?告诉我们那些叫我们起了不该起了心思怎么办? 我那时候甚至想着,是不是你祖父在西北领兵,得留个质子给宫里呀!我是这么想的,你一伯也是这么想的。但也因着你祖父和你韩家祖父手握重兵,我们自是不惧怕的!在宫里肆无忌惮,可以说,养的跟皇子并无不同。 你一伯跟长公主同岁,偏长的不好看。为父倒是长的好看,但为父的年岁比公主小两三岁,长公主十三四情窦初开的时候,我才是个十一一的孩子…… 赵弘殷呢,年岁大了一些,跟圣上年岁差不多!但此人你看了,好一副忠厚面相。为人讷言、温和。他对长公主多有照顾,也从不跟长公主吵吵,不管长公主多无理取闹,他都像个长兄一样,多有包容。可……他这样的性情,是没有圣上讨女郎君喜欢的!!圣上长相俊朗,为人豪爽,浑身都是男子气概……” 所以,长公主喜欢的是圣上?! 是啊!至少早年的时候是这样的,“女孩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圣上为了断了长公主的念想,未曾娶妻,却先纳妾!” 林雨桐不由的‘啊’了一声,这就对了!要么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呢。问题出在大皇子的年龄上。都说宫里的两位贵妃是武昭帝这个弟弟赐给文昭帝的,可武昭帝才当了多久的皇帝。真要是赐下去的女人,那所生的孩子最多比原身这姑娘大一岁。 可其实并不是,大皇子过了年都十七了。 林克用看着窗外,“太|祖认定一妻,圣上偏无婚却先纳妾,他是以此法断了长公主的念想,也是以此法自污!别人不会想着圣上当年确实什么也没做,只会说圣上是引|诱了小公主……他是太|祖亲外甥呀,打小就养在太|祖膝下,太|祖只这一个女儿,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呢?” 林雨桐缓缓点头,能理解当时圣上的尴尬之处。 “而那时候又正是天下初定,虽是还有南唐,但两国暂时无交战可能,这种情况下太|祖不能对世家动手……” 林雨桐点头,这会叫世家倒向南唐的。 “对!需要安抚世家,圣上便纳了两房妾室……便是如今的两宫贵妃。” 林雨桐便懂了,“不仅圣人纳妾了,武昭帝也纳妾了。三殿下和圣荣公主是庶出,他们都比嫡子大,只四殿下才是武昭帝嫡出?” 对!“金家兄弟以此法告诉太|祖,他们并无异心。” 林雨桐的心里突然就难受起了,只有在上面呆过的人才知道,连至亲之人也不得不通过自污的手段来表达忠心的时候,那一刻上面的人心里该多难受! 孤家寡人!那就是一种情势所迫之下的另一种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她便明白了,“所以,长公主就嫁给了赵弘殷?” “长公主待赵弘殷如兄长,并非男女之爱。”林克用满眼的复杂,“可赵弘殷答应娶公主,赵家也首肯了。” “那这赵家必不无辜呀!”林雨桐看林克用,“赵家这是剑指天下了。” 林克用轻笑了一声,“太|祖暴毙的那天,老柱国公也中DU了……” 那赵家扶长公主即位不是更名正言顺?“怎么会是武昭帝呢?” 林克用扶住多宝阁的架子,然后背过身,朝桐桐摆摆手,再不发一言。 林宽便不叫问了,不住的朝桐桐摆手,示意桐桐先出去。 林雨桐便不问了,缓步退了出去。谁知道才一出去,里面就传来压抑的哭声,她隐约听见林克用哭嚎道:“济世——济世啊——疼煞我了——” 济世,匡民! 金匡民,字济世。 林克用哭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已经作古的,同样死因成谜的武昭帝! 第 991 章 天地情怀(9)二更 天地情怀(9) 大过年的,零零星星的又飘起了雪。桐桐又是一个人用饭的,“父亲又出去了?” 青芽应了一声是,“留下话来,说是天太冷,能不出门便不要出门。” “父亲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林雨桐便不再问了,来来去去的许多拜年的人,怕她劳神,都是林宽在处理。 跟着林克用出去的变成了林高和林长,据说他们俩当时陪着林克用出城的,不过是兵分三路,好分散追杀的压力!原以为能分散走人家的注意力,却没想到人家追杀的力度那般大。这两人当年也是受伤极重,这些年一直在别院。 毕竟,出事之后,这两人还可信不信,谁也不敢打包票。林克用醒了,他是当事人,知道当时的事,这两人这才重新回了林克用的身边。 过年这些日子,林克用真的很忙,每日很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 眼看都过了初十了,桐桐晚上都要歇下了,林克用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来了自己这院子。 林雨桐将人请进来,“爹爹坐!今晚的汤药服用了吗?” 大过年的老说吃药吃药的,你一说药,我胃里就泛苦水。林克用打量了一下自家闺女这房间,怎么说呢?一点也不像是姑娘家的闺房,太简单了。而且……审美有问题!怎么能把屋子收拾的这么……这么热闹呢? 林雨桐扫了一眼,“都是亮色,看着就明亮。” 林克用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下了,指了指榻,“坐!坐下!为父有话说。” 嗯! 林雨桐扶了他一起坐过去,“您说。” “为父得回一趟西北。” “我跟您一起去!”林雨桐看了看,“是要尽快收拾东西吗?” “是有公事,你不好随行。”林克用轻咳了一声才道,“你先去宫里住,等为父忙完这一年半载的,再接你回来。” 必不是只简单的回西北一趟那么简单! 林雨桐没法细问,尤其是朝事,问了他也不会说的!因此,她只能问:“谁跟您去?” “你二伯!” 林雨桐越发笃定,事情不简单,“那你们去了西北,还得再去西南?” 林克用又讶异了,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这个闺女,“虽然丑了一些,但好在聪明这一点,真随我。” 林雨桐:“………………”许是躺了十几年了,他多少还保有一些少年心性吧!不在这上面纠缠,只道,“不带我可以,得把青牛先生带上。” 这是自然! 那就成了,“您什么时候走?” “还得些日子,不过得忙起来了,回头我跟你二伯得去京郊的大营里,你明儿就去宫里吧!皇后照看你们,为父就不记挂了。” 好!您忙吧。 林克用有些赧然,“为父醒了,很多事不办,心里难安!事不清楚,天下不安,为父对不住太|祖皇帝。太|祖在为父心中,跟你祖父是一样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能完成先父遗愿,枉为人子!“等为父把事情办完了,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林雨桐笑着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身上搁着天大的事没办完,自是要去办的。 要收拾什么吗?其实也用不上,宫里什么都有。只叫青芽收拾了一些书带上就完了。结果早起皇上下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册封韩嗣源为伯府世子的,一道是册封桐桐为郡主的。 封号特别直白,就叫永康。 这个册封把桐桐给整的莫名其妙,要这个没啥用呀!她看林克用,“别是您拿功劳给我换的吧。” “想哪去了?”林克用低声道,“你在宫里自在些,不用老让着谁!皇后前几天在为父面前哭了,说是为父跟他们生分了……” 怎么会? “你在公主们面前不肯逾矩,皇后以为是我叮嘱的。” 林雨桐就低声道,“本就不该逾矩……” 林克用摆摆手,“这话没错,但也得因人而异。若是上面坐着那位心胸小,或是哪一天,他变了,那规矩便不可破!可若是上面坐着的其心不变,你若一变,便会叫人难受的。给你郡主的爵位,加倍的宠爱,就是为了叫你自在的。没事的!我小时候经常作弄长公主,你二伯还揍过长公主……太|祖从来不管!太|祖说过,坐在上面最害怕成为孤家寡人。人能跟一两个人处成异性兄弟,就能跟许多人处成朋友。君臣之间若如亲友一般都可交心,那上下便可一心,我思即你想,那这朝堂当太平矣!” 这话……不过是理想罢了! 林雨桐心里叹气,这位穿越同仁许是不会做皇帝,但是他的一腔赤城终究是没有错付! 宫里的人传了旨意,随后轿辇前来接了。桐桐跟林克用告辞,“您得注意身体,别嫌弃青牛先生啰嗦。您要是不按时用药施针,我就出宫扮作药童,您走哪我跟哪……”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等马车走了,林克用常舒了一口气,“可算送走了。” 林宽低声道:“您这样不好,咱家小娘子跟乖巧。” 林克用甩了一个优雅的白眼,“我躺下的那一年十七,等再醒来了,床前多了一个十三的闺女!虽然意识里知道,这是我闺女,从哇哇哇的哭,到学说话在耳边叫爹爹……”可没见过呀!一睁眼,好大一只!关键是还啰嗦,她还最爱用针扎人。 “咱家女郎君是天赋异禀,青牛先生说他都教不了了!” 那是!那老头什么脑子,我闺女什么脑子?!他教?呵! 桐桐看着高大的宫墙,心说,在宫里唯一的好处,便是跟四爷很近了。 结果才一下马车,就看见臭着一张脸的韩嗣源。他也才下马车,不用问都知道,他是被押送到宫里的。 怕是事有点大,得把他拘在宫里。瞎跑不安全吧! 两人直接被带到御书房,御书房还有大臣在,文昭帝拿着折子,翻开眼皮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见了礼之后就不动了,他又翻开眼皮看了两人一眼,而后问道:“这是都不愿意回宫来住?看看一个两个的,拉这个脸嘟着个嘴……哪个是懂事的?”然后指着边上大人,“这是吏部的钱大人,不认识呀?见礼去!怵在这里好看呀?!” 林雨桐朝对方福了福身,韩嗣源拱手一礼就把脸撇一边去了。 钱大人连称不敢,文昭帝就说,“都不像个样子,所以才请你来兼职做做先生。”说着就瞪两人:“回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上课去。” 是! 从里面退出来,韩嗣源才问桐桐,“知道你爹和我爹到底是干什么吗?” 不知! “又是不知,你能知道什么?!”说完,自己先走了。 两人住的地方不在一个方向上,桐桐也不以为意,她得先去见皇后。 皇后在书房里,书房里摆着巨大的沙盘。皇后正在沙盘边上看什么,见桐桐来了就招手,“过来瞧瞧。” 林雨桐便过去了,站在皇后这个角度一看便明白了,“您在看南唐的降臣现在走到哪了?” 聪明!皇后在一个地方插了棋子,“今儿才收到四天前的折子,说是到这个地方了。那你估摸着赶在正月十五,能到京城吗?” 林雨桐在地图上扫了一眼,“能,最多再有两天怕是就能到。” 跟自己估摸的差不多。皇后便笑了,拉着桐桐,“你的院子一直叫人收拾着呢,里面伺候的我重新给你拨了一批,叫白嬷嬷跟着你,院子里总得有人给你打理!你不用去吃御膳房的膳食,给你拨了一个做药膳做的极好的厨子,负责你一日三餐。这里就是家,你爹是长在宫里的,是太|祖的养子,住回来,你不是做客,而是回家了,懂吗?” 明白! “你们在一处上学,拌嘴打架都是常有的事。别怕得罪谁,懂没?” 林雨桐反握着皇后的手,做过皇后的人就知道,而今这位吴皇后能做到这些,是多难能可贵的,“您放心,我可喜欢回来住了。” 然后就这么给住回来了!四爷怕是还在上课,她先跟着白嬷嬷去安顿了。只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见到了! 入伙了嘛,大家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文昭帝就说,“给你们请的都是大儒,前半天学文,后半天习武,不可懈怠。功课朕要天天看的,谁偷懒就打谁的板子,这绝不是吓唬你们。” 林雨桐皱眉,这字迹还得想法子遮掩。 坐在侧面的消瘦一些的美妇人就插话道,“陛下,大皇子妃是不是就不去了……” 说话的是东贵妃萧氏,萧家可了不得,据说隋朝杨广的正妃萧氏就是出自这个萧家。她是大皇子、四公主和五皇子的生母。 这么一说,就都放下筷子了。 皇后不言语,文昭帝用筷子点了点这些小辈,“用膳!用膳!听人说话也不用嘴,怎么不吃了?都赶紧吃,一会子凉了。”然后又说萧贵妃,“女子得明理!明理了则万事可理。才十几岁的年纪,以前学了个什么呀?而今不学,想什么时候学呀?” 萧贵妃赶紧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考虑不周。” 文昭帝给皇后夹菜,然后点着一碟子炸干鱼指了指,“给桐桐送过去,看她瘦的!” 大晚上了,不想吃炸的。 于是她就不吃,“今儿不想吃。”然后指了指四爷跟前的一碟凉拌的菠菜,“我吃那个。” 那盘菜距离四爷近,就四爷吃了。伺候膳食的公公才要去拿,四爷一把给扣住了,“这个凉,吃了咳嗽!郡主想吃素净的,把那碟清炒菘菜心给郡主端过去……” 然后大家又打量两人。 文昭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看皇后。 皇后夹了一筷子肉放文昭帝碗里:吃吧!当家长的最好是半聋半瞎。 于是,清炒菜心端到桐桐的面前了,她夹菜也吃了。四公主噘嘴,这碟菜心自己也爱吃,也放在自己面前了,才吃一筷子就被林三给抢去了。她蹭的一下起身,去抢韩嗣源面前的豆苗炒肉!韩嗣源能让他?蹭的一下把盘子端了,全给扒拉他自己的碗里去了。 四公主朝上喊:“父皇——你看韩二——” 文昭帝蹭蹭蹭的给碗里夹了不少菜,然后端着碗走了:朕就不该跟你们一桌吃饭。 皇后将碗里的汤一喝完,也起身了,“吃吧,吃完,不许剩菜!”然后走人了。 瞬间桌子上就乱了,都把不爱吃的夹给别人,各个的碗里堆的满满的,桌上却一片狼藉。 两位贵妃出身世家,天知道她们是怎么忍耐这样的规矩的。她们真就是吃了一口,然后起身走了。有丫头端着餐盘在后面跟着,不许剩的意思就是,不想在这里吃,可以给你打包带走,反正是你得吃完。 林雨桐反应的慢了半拍,碗里堆慢了。四公主把那一碟子鱼全扒拉到桐桐碗里了!然后挑衅的看她:不是不吃吗?有本事你挑出来扔了。 再看四爷碗里的,都是一些凉菜,这玩意吃了确实容易咳嗽。她认栽,不想吃也都给吃了。 吃完各回各的寝宫,连跟四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好在就在一个宫里,距离真不远,人心里反倒是安稳了。回去白嬷嬷就给倒了山楂水,解腻消食的。喝完梳洗了,早早就歇下了。 这一晚风大的很,可桐桐却睡的异常的踏实。 早起吃了点心喝了牛乳,天才蒙蒙亮就得去学里念书了。一出门,雪白茫茫的,学堂不远,走着去就可以了。才转过弯,就见前面三公主慢悠悠的走着,听见脚步声了就回过头来,“快点,我等你一起。” 林雨桐的脚步便快了几步,跟三公主并肩而行。 三公主低声道:“听说今儿赵德丰他们也来上学,她那性子,你离她远点。” 赵德丰是长公主的闺女,今年十六了,也有郡主的封号。她还有俩弟弟,一个叫赵德广,一个叫赵德毅。赵德广是柱石公府的世孙,赵德毅也有伯爵的封号。 原来这位三公主是来示好的!林雨桐牵着她的手,“没事,我不怕她。” 皇子皇女们读书的地方就叫上书房。估计太|祖对典籍也不熟,杜撰别的名字吧,怕贻笑大方!那就不如选个咱熟的,谁也别来笑咱,别的朝代能用,这必是有缘由的,对吧。 于是,这里就叫上书房。 看着匾额上的那仨字,还觉得有点奇妙。 桐桐到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在了,指了指最后一排中间那个位置:想躲懒是吧,赶紧占那个位置! 这个位置真好,一边是摸鱼的四爷,一边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韩嗣源。 她坐下,青芽把文具给放下,转身就走了。他们得在另一间房里呆着去。 人一走,桐桐就看四爷手腕的东西,四爷把他自己的摘了给桐桐递过去。这是一个荷包里装着碎石块,悬腕用的。他必是用了一段时间了,如今用不用都行。但是桐桐肯定得用。 于是,桐桐一伸手,他就给了。 然后桐桐给自己挂手腕上。四公主一来就发现最后一排这么好的位置全都被霸占了,气特不顺!不敢撩拨韩嗣源,也欺负不过四郎,她蹲过来威胁桐桐,“把你的位置让给我,要不然我就说你挂着四郎的荷包,是看上四郎了。” “嗯!我就看上了,说去吧!”桐桐悬着手腕试了试力度,把四公主这到处撩拨的熊孩子给怼回去了。 四公主气的瞪眼,上手要抓桐桐的簪子!桐桐头一偏,她没抓到!桐桐一伸手,四公主没能躲掉!然后被桐桐把头上的首饰给薅干净了,一头的长发揉的乱糟糟的,这才罢手了,“你再过来,我连你的腰带都给你解了!” 韩嗣源‘嗤’的一笑,把脸扭到那边继续睡去了。 一早起来就闹腾! 没大朝的文昭帝在窗外看了好一会子了,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生的女儿是小四这样的!怎么这么能撩拨呢!瞧,一大早上,就差上手薅头发了。 他扭脸跟先生道:“不论是哪一个,都得严厉些。这与男女无关!女子明理,其家便如虎添翼。女子不明理,三代不出头呀!” 是! 然后老先生就进来了,只有学生拜先生,没有先生拜学生的礼仪。 师生见了面了,先生都在前面坐了,文昭帝也走了。然后有三个学生姗姗来迟!打头的是个面若银盘的姑娘,她面容白皙,身材丰腴,进来微微一笑,朝先生福了福身,“先生见谅,第一日来读书,时间估算错了,再不会有下次了。” 身后跟着俩少年,一身的儒雅之气,都欠身朝先生给致歉。 老先生指了指座位,“都去坐吧。” 空着的位置就三个,四公主不乐意坐桐桐前面,这个位置就空着,然后赵德丰坐了过来。坐下前低声问了一句,“我个子高,会不会挡着你的视线?要不要我跟你换一下?” 不用!能挡着我正好! 对方一副了然的样子,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是好是坏的,都是些小屁孩,有什么可注意的?她手上悬腕,在一笔一划的练字,想起个什么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写好了之后偷偷的递给四爷!字面上是不能写什么,但是这字的比画对应的是啥意思,只四爷能懂。 然后四爷就看见桐桐偷偷摸摸的递过来个小纸条,他:“……”一整天在这里呆着,哪里就没机会说几句话了?怎么就非得传小纸条呢? 这必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纯粹就是觉得,想体会一下传小纸条是啥滋味。 就说拿这人怎么办吧?!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脑子里在琢磨什么?! 第 992 章 天地情怀(10)加更 天地情怀(10) 一个递,一个接,然后先生在上面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于是,一个个的顺着先生的视线看过来!桐桐一脸无辜的执着的递,四爷也无所谓的接,然后回看其他人,好像在说:看什么? 先生侧头,看躲在赵德丰身后的桐桐,“永康郡主,您有何疑问要问四殿下?” 桐桐起身,将悬着荷包的手腕扬起来,“之前病体昏沉,少有习字,字写的软趴趴的毫无筋骨。看四殿下在悬腕练字,便要来试试,写了几个字叫四殿下看看可有变化……” “哦!等下课之后再问。” 好的!先生。 先生背后的黑檀屏风后悄无声息的进来几个人,正是圣上和皇后带着韩宗道和林克用,这次还多带了一个人,不是赵弘殷又能是谁? 赵弘殷是送子女来上学的,被圣上留下了,一起来旁听来了。 五个人静悄悄的坐下了,桐桐朝那屏风看了一眼,他还以为是服侍先生的宫人在屏风那边收拾呢,也没在意。 先生继续讲他的,今儿讲的还是论语,老先生说话慢悠悠的,“翻开为政篇,今儿学‘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桐桐把书打开了,然后看四爷。四爷也正在读桐桐的小纸条,小纸条上密码传递的意思是:你对宫里熟悉,咱们约个见面的地方。 四爷才提笔打算写个回‘信’呢,就听先生说:“不急着写……都来说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此为何解?” 得!先生盯着呢,写不成了。 老先生见后面摸鱼的终于不摸鱼了,这才把视线挪回来,再问了一遍,“此为何解,都思量思量,想好了就站起来说一说,都得说的,一个也不会漏下。” 没人先开头! 老先生看大皇子,大皇子皱眉思索着,似有不解。他便先点了坐在最东边的那一排,“从那边开始……” 先站起来的是二皇子金嗣文,他长得要比一般的少年高壮一些,一开口就是变声期的嗓子,嘎嘎嘎的难听!他扫视了一下全场,这才道:“攻,在学生看来,便是过分的追求。过分的追求,或是过分的研究,过分的推崇异端,这便是大害!所谓异端就指的是,凡是一切违背世俗伦常、违背仁义礼智孝的说法,或是一些奇谈怪论,都当列为异端。因此,此句的意思便是,过分的钻研、追求、甚至于倡导异端化的言论和行为,便是大害。”说完,就坐下了。 林雨桐的手一顿,要这么去解释的话,那太|祖的很多想法,算不算是异端呢?算!大部分人不认可的,就能算是异端。 过分推行这种异端,这是不是一种害呢? 对眼前朝廷来说,因此‘异端’带来的‘害’一直就在!事实上,朝中有许多人对太|祖定下的东西都是反对的!赵家便是想成事,为何就不行呢?这里面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太|祖的很多理念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支持长公主的正统地位,就是承认太|祖的那一套。反之,金家人得了江山,便有很多可以更改的地方。所以,那个时候,想来很多朝臣是乐意支持金家人的。但是,朝臣们看错了!金家兄弟应该才是对太|祖那一套接受的最好的那一拨人。他们并没有想推翻太|祖那一套,于是,朝臣们又开始议论起他们得位不正的事了。所以,朝廷中的暗潮,起因便是这所谓的‘异端’。 这不,桐桐脑子里才这么闪了一下,四公主就站起来了,“我不同意二兄的话,若是真如二兄这般去解这句话,那岂不是说太|祖皇帝所行颇有‘异端’之处?” 五公主轻笑一声,“只是解书而已,怎么就映射朝政了呢?这里是课堂,言而有罪吗?” 老先生笑了笑,“两位公主都坐,课堂而已,不映射朝政。” 两人蹭的一下坐下了。 林雨桐看了那位瘦瘦小小的五公主一眼,这位和二皇子都是高贵妃所生出,平时看着娇弱的很,说话细声细气的,可一到要紧的时候,那嘴里的牙可当真是锋利的很。 五皇子金嗣昌紧跟着站起来,“先生,学生不赞同二兄的说法,学生以为,攻,乃是攻击、讨伐之意。因此,这话当理解为,若是有这般的异端学说,那就当群起而攻之,让更多的人讨伐它,只有如此,此害才能消除。” 桐桐倒吸一口气,最讷言沉稳的五皇子,将此话这么一解释……很危险了!朝臣要是都对太|祖的一些做法群起而攻之,朝堂会很麻烦的。 大皇子皱眉,还是站了起来,“先生,学生不赞同五弟所言,在学生看来,此话当解释为,攻击与自己不一致的观点,这是很危险的。何为异端?异,便是不同。端,看似是有极端之嫌疑,可何为极端?这是很自我的判断。因此,这个‘端’在学生看来,单指的是‘另一端’的意思!与我的观点看法不同的另一端的一个看法,此为异端。凡是跟我不一致的,就要去攻击它,这种做法是危险的,此话当如此去解。”也只有如此去解,才是合乎圣人之道的。 这话才落下,赵德丰便站起来,“学生却以为,这话的意思当是,任由一种事或是物或是一种学说,随意的蔓延发展,此害便连绵不绝,再难消除。” 桐桐朝前面的赵德丰看了一眼,这姑娘果然有些道行! 她才这么想完,就见大皇子妃站起来了,她直接问说,“那依郡主所言,太|祖的一些言论也得加以规范释义,否则任由其发展,便是绵延的祸患?” 看!这个吴东珠掉坑里了吧!人家提一句太|祖没?没有吧!课堂上还不让人发言了?人家没说反对大皇子,只是紧跟在大皇子身后发言了,你身为大皇子妃这么急着跳出来干什么? 矛头一下在引到了大皇子身上,韩嗣源也不在桌上趴着了,他坐起了身,眯着眼打量全场。 赵德丰朝大皇子妃展颜一笑,“先生才说课堂而已,言而无罪,大皇子妃护夫心切我能理解,但您非要这么一拉扯太|祖,我才疏学浅,可答不了。” 这话说的!一句护夫心切,就好似大皇子的观点跟大皇子妃一样呢!其实,刚才大皇子的观点很明确,他认为得容的下不一样的观点,结果被这么一弄,便马上会有人跟上牵强附会的。 果然,赵德广马上站起来,“学生以为,任何事物加入约束,都不能算是错的。” “正是!”赵德毅跟着起身,“这便如大江大河,若是不修堤坝,不筑河堤,岂不是要河水横溢,四下为祸!学生实在不知大皇子妃何意?” 吴东珠结结巴巴的,求助的看向大皇子。可这叫大皇子怎么说?上课而已,人家反对一声,你们夫妻就非要压下对方的风头吗?不能这么做呀! 在吴东珠气着指着赵德丰要开口的时候,韩嗣源懒洋洋的起身了,他对着赵家便去:“德丰郡主虽口口声声都在说自己的理解,可叫在下看,郡主实乃一口是心非之辈!你之观点,但凡别人反驳,你们必将群起而攻之,你这是觉得该有自己的见解,可你的本性却诚实的表达了你的态度,那便是,你认为,若有异议,当群起而攻之!你赵家姐弟三人说了什么不重要,此般作为将你们表里不一的品性暴露无疑!” 德丰郡主蓦的扭脸过来,“韩世子这是说课呢?还是说我赵家呢?” 这是说恼了! 韩嗣源才要反唇相讥,桐桐便轻笑一声,跟着站了起来,“郡主怎么还恼了呢?这不都在这里上课呢吗?看,是否为异端,韩世子这般一举例,不都看清楚吗?攻击他人,其结果必如郡主你这般也要反击的。如此,矛盾便要升级,冲突必然加剧,若是如此,那这是否为是孔圣人之初衷呢? 一个人的所思所想,该怎么去解读,在我看来,单拿一句去释义,这就是在耍无赖!看他所表达的意思,得通过他的其他言论去佐证。比如,孔夫子说,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再比如,孔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些言论里,哪一句不是慈悲之言?你的观点跟别人不同,你便是异端,别人都来攻击你,这对吗?轻易的将别人定义为异端,这公平吗?这岂不是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相悖了?诸位数次牵扯太|祖,何也?为公?为私?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谨慎去对待去世的父母,追念已经距离我们久远的先祖,只有如此,才能有养出忠厚的百姓来。也就是说,得去尊重先祖的一生事业,颂扬传承先祖品行,进而诚心诚意的去缅怀。孔夫子处处在说仁,而轻易的将别人列入异端,进而去攻击他,此为‘仁’乎?因此,若问我对这句的看法,那我认为大殿下所言甚是有理!便是真有‘异端’,我们也应当谨慎对待,凡有不同的看法就要去攻击,此为大不仁!” 此话一说,满堂皆静! 屏风后的林克用那眉毛眼睛都在动。我闺女嘴里长的是铁齿铜牙吧,她是把大皇子和韩嗣源这小子之外的,所有发言的人都给扫进去了吧! 动辄说别人是异端,且要加以讨伐,此为不仁不义。 拿太|祖说事,攀扯朝政朝局,为私心谋利,此为不忠不孝。 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那你们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东西? 关键是,她提了一句‘慎终追远’的话,只这一句,就足以堵住朝臣的嘴了!你们说太|祖是异端,那你就是骂皇家祖宗呀!你们骂我家祖宗,那怎么着呀?皇家下旨申斥一下你们的祖宗还是你们都下去陪你们的祖宗呀? 他转脸,对着夫子正衣冠的镜子也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然后展颜笑了一下,镜子中的美人也笑了一下:嗯!好看。 模样虽跟老子有些差距,但这口齿,颇有老子当年的风范呀! 幸甚! 屏风那边夫子不会叫一直这么安静下去的,他点了摸鱼大王,“四殿下以为呢?” 四爷怎么去答呢?不能太过锋芒,这不合适。不能太过平庸,因为在课堂上的一言一行,别觉得上面的那位不知道。知道了,岳父就会知道!太过平庸,他会嫁女儿吗?休想! 所以,得答的合适! 这天下最难的是,大概就是做到刚刚合适这个分寸上了。 因此,四爷就站起来了,“永康郡主之前说了‘慎终追远’,这不由的叫我想起另外两句,一句是‘道之以政,齐之以刑’,一句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这两句不同,但又相同。它点出了两点,一,政以德为先;二,刑以礼为先。” 林克用心里发笑,这小子事在指责,刚才很多人那个发言,缺了德,失了礼了。 正这么想着呢,就听一个戏谑的声音想起,“夫子,学生也想起了前几日才学的!” 才学的哪个? “君子九思呀!”说话的是六皇子,这小子话里带着几分笑意,“夫子,学生没背全,您且听听对不对……”说着就背了起来,“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下来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三皇子轻咳一声,就笑道,“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下来是‘事思敬’呀!” “事思敬呀?还真没想起来,对了,这话什么意思来着?” 三公主就道,“这话是说,人得有敬畏之心。” “这个意思呀?”六皇子回身看赵家三姐弟,“竟是说人得有敬畏之心,是这个意思吗?看看我这个脑子,怎么给忘了呢?不该!不该!大不该呀!” 林雨桐不由的都笑了,这个六皇子,真乃一妙人。 不过这三皇子其实低调的几乎叫人忘了他,可这话接的是真妙!再加上三公主这一解释,当真是妙到了极处了。 就差没指着赵家说:你们怎么就忘了对太|祖的敬畏之心了呢?不该不该大不该呀! 屏风那边,文昭帝拍了拍皇后的手,率先出来了。 赵弘殷追出去忙道:“这几个孩子被长公主惯坏了,臣回去必定重重的教训。” 是长公主教的?那她可真是长能耐了。 文昭帝只笑道:“孙子骂爷爷的事常有,若是舅舅他老人家在,只会哈哈一笑,笑孙子骂的好!又怎么会去计较呢?” 林克用:“……”大哥这嘴,厉害了呀! 第 993 章 天地情怀(11)一更 天地情怀(11) 啪—— 这一巴掌尤其响亮。 赵弘殷捂住脸,忙跪下了,“父亲!” 书房里站着一面色温和的健壮老者,正是赵弘殷的父亲赵敬,他沉声问道:“你……可知错?” 赵弘殷犹豫了半晌,“父亲,儿实不知错在何处?” “不知错在何处?”赵敬缓缓的坐回去,看向儿子,“你说,孩子的错都是长公主教养的责任,可对?” “难道不对?”赵弘殷闭了闭眼睛,“她嘴上向来没有把门的,什么都跟孩子说!什么正统,什么传承,这一类的言辞,说过不知凡几……” “可她除了说这些,可教过孩子其他?” 不曾! 赵敬冷哼一声,“你觉得只要把事情推给长公主,便没责任了。岂不知这叫上位更厌恶赵家?对于长公主,圣上是厌烦的很。可你要觉得圣上能看着你欺负长公主,那你可错了!想欺负她,你问过南北翼公没有,你问过宫里那个看着什么都不管的贵太后没有?别说他们,就只韩宗道和林克用都不会与你罢休。” 赵弘殷闭上眼睛,久久不肯言。 赵敬看着案几上摇曳的烛火,就叹了一声,朝外喊:“你们三个孽障,进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赵德丰姐弟三人鱼贯而入,然后乖乖的跪下。 赵敬看着三个孩子,“打今儿起,给我记着。你们不止是赵家的孩子,你们还是皇家的孩子。你们的心得摆在当中间,人家骂赵家,那就叫他骂,别说你们反击回去了,便是脸上也不许带出颜色来。赵家不止你们这一房,你们还有数位叔叔,还有堂兄弟姐妹数十人呢,赵家不用你们维护。你们得长一颗身在皇家的心,懂吗?” 三个孩子抬起头来,怔怔的看向祖父。 赵敬便笑了,“你看,皇子皇女那么些,说什么的都有,皇上说什么了呢?是你们觉得你们姓赵,叫别人也总记住了你们姓赵,你们的话才成了罪,才成了了不起的大事。”说着又看向儿子,“圣上最后说的话,什么孙子骂爷爷……虽有骂人的嫌疑,可你往世上看去!越是市井之中,爷爷将孙子架在脖子上,能得孙子童言稚语的骂一声,是多少做祖父的老者自得的事!所以,太|祖挨了孙子的骂,怎么了呢?圣上必是不会见怪的。本是小事的事,愣弄了大事!送孩子们进宫,为的是跟皇家融为一体,可现在呢?却生生的割裂开来。这已然是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赵弘殷皱眉,“那以父亲的意思,眼下该如何?让长公主进宫,叫孩子住宫里?” 赵敬蹭的一下起身,一脚踹向赵弘殷:“又把长公主往前推,你这是找死!” 这一个窝心脚踹的赵弘殷倒在边上半晌不能起身,几个孩子也吓的不敢动弹。 赵敬压下脾气,这才道:“明天该上学还都得上学去,老夫亲自进宫!” 第二天赵敬果然进宫了,他没求见皇上也没求见皇后,而是求见了太后。于是这天中午桐桐回寝殿就发现隔壁的一处更阔朗的宫殿进进出出的都在洒扫铺陈,她跟三公主一道慢悠悠的路过,三公主喊住人问了:“谁要搬进来住?” 这宫人忙道:“回公主、郡主的话,是德丰郡主要搬过来住,太后娘娘下的懿旨。” 三公主笑了笑,“那就用心点,别叫人挑出理来。” 是! 三公主这才跟桐桐继续朝前走,“跟你紧挨着,怕是少不了跟你絮烦的。” 无碍。 然后当天晚上,赵家姐弟三个就住在宫里。 要下学了,桐桐不着急走,她想跟四爷说几句话。下午上的是骑射课,下完课她说留下来给马洗澡,四爷在忙着给马喂草料。等人走完了,四爷又弄了草料喂桐桐这一匹。桐桐蹲在四爷边上,“不能总找机会留在马房,最爱出问题的地方就是这里。就此一次,下次得换个地方。” 四爷:“………………”别整的跟地下党接头似得,谁拦着不叫咱们私下说话了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桐桐:“……”也对!她就喊养马的公公,“来帮个忙呀!” 对嘛!避着人的才有鬼呢。 真给忙活完了,两人才一起往回走。四爷一眼一眼的看桐桐,这副样子实在是叫人不习惯。真就是哈口气能吹走的那种的!他给愁的呀,“是先天的弱?你都调养不好?” 桐桐打岔:“不好看吗?”多好看的! 四爷左右看看,见伺候的跟两人都有段距离,这才道:“不是手里有刀你才安稳吗?你这样儿,不怕到了要命的时候你应付不了!” 谁告诉你一定得是瞧着身强体壮的人才能杀人了?大谬! 显然,跟四爷说这个,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还要说话,远远的就看到一行人朝这边走来,不是赵家姐弟又是谁? 走近了,彼此见了礼,赵德丰便笑道:“是四郎和楚恒妹妹,才回来吗?才圣上叫人传话,说是停学几日,南唐李氏到了,这几日怕是有的忙。明儿不用起早,就想去太后那边坐坐,你们去吗?” 桐桐指了指身上,“刚从马圈里出来,还没梳洗,再熏着太后,就不去了。” 那你们赶紧回! 几个人错身而过,正好白嬷嬷打发了人来找了,两人只能在半路上分开。 白嬷嬷急着要量尺寸,“这几天必有宫宴,那李家乃是皇室……”意思是不能被人给比下去了。 林雨桐心里还怪复杂的,喊着‘大唐荣耀’的话好似还在昨日,转脸,便再没有什么大唐了。她就问说,“大唐的国君也被押解回来了?” 白嬷嬷一边帮着量尺寸,一边道:“没有!说是薨了。” 薨了? 白嬷嬷低声道:“据说……据说是宋皇后给毒|杀的!” 宋皇后将丈夫毒|杀了? 是!白嬷嬷叹气,皇后吩咐了,说是郡主若是问,就实话实说!她就说,“康乐侯还在宫里呢,他是这么跟皇上禀报的。说是宋皇后于大陈有大功,得有该有的待遇。” 林雨桐皱眉,这是个什么要求?她转过身叫白嬷嬷量身后,可以转过来,见屋里人都低头不敢与她对视,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康乐侯宋受勋是原身的亲外祖;而这个宋皇后,是原身的亲姨妈。 她嗤笑一声,“待遇?什么待遇呀?再继续做她的皇后?痴人说梦!亡国之人没有亡国的自觉,那是在找死。” 白嬷嬷心里叹气,郡主真是个特别好的女郎君。其性情随父族,并不随母族。可在世人嘴里,难免要刻薄的。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可上哪里说理去? 那宋氏在丈夫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抛弃才出生的孩子另嫁他人,宋皇后在国难当头的时候背弃丈夫毒|杀亲夫,这样的事怎么会不遭人诟病? 要说不影响郡主,那是不可能的。 可不嘛,走在路上,花丛后都有人在嘀咕:“……要么说最毒妇人心呢?论起毒辣……这宋氏姐妹当真是无出其右……” 再往后不用听了,必然是要往下攀扯的。 这不是宫里不让说人家就不说了!就是不让说了,人家还不能那么去想吗?宫里是如此,只怕宫外更是如此。 大皇子妃在半路上拦住桐桐,抬手把伺候的人都给打发了。她的面色浮肿,向来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踏实吧!先是在上课的时候丢了人,再是因为宋氏被人议论,她颇受煎熬。 “小妹。”大皇子妃拉着桐桐的手,这么叫了一声。 “嫂嫂。”桐桐回叫了一句。 大皇子妃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这一声‘嫂嫂’叫的,证明对方只愿意从大皇子这里跟自己论关系。 可是,“这不是妹妹不认就能改变的事呀!你是母亲生的,这一点谁也更改不了!不管你怎么否认,母亲就是你的生母。而今,母亲被人非议……” “没有非议,只有议论。人家说的是对的,为什么不让说呢?”林雨桐从大皇子妃手里抽出手,“嫂嫂,吴家的事自有吴家处理,宋家的事也自有宋家处理。你嫁给大兄,你便是金吴氏,而我姓林。与吴家无关,更与宋家无关,吴宋氏被人议论不议论,跟我更无关系了。不要再说生母不生母的话,舍弃母女之情的是她,嫂嫂为何来强人所难呢?”说完,退后一步,行了一礼之后,转身走了。 大皇子妃站在原地,她的丫头文惠走过来,低声道:“主子,回吧!再这么着,萧贵妃娘娘该恼了。” 大皇子妃擦了眼泪,收拾了脸上的表情,这才往坤元宫去了。 坤元宫里,太后在,皇后在,两宫的贵妃都在。不过今儿长公主也来了,她坐在皇后的下首,闲闲的靠着。 三位公主和两位郡主也到了,围在一处正在讨论彼此的衣裳。她一到,长公主就起身,“就等你了,怎么磨蹭到现在!走吧!” 这是要往前面去的。 赵德丰忙过去搭手扶住母亲,长公主顺势搭着闺女的手,率先离开了。 两宫贵妃先起身,朝后退了两步,请皇后和皇后先行。 四公主过去抱住萧贵妃的胳膊,五公主跟在了高贵妃的身边,太后路过桐桐和三公主的时候,抬手拉了三公主,“圣荣跟着哀家吧。瞧这手凉的……”说着话,就把袖筒给三公主戴在手上了。 皇后没言语,可路过桐桐的时候却牵了桐桐的手,紧紧的攥着。等上了皇后的凤撵,皇后才说,“你无母,我无儿,咱们娘俩搭个伴儿吧。”说着,抬手从头上抽了一支簪子,簪在了桐桐头上,“好看!” 林雨桐心里叹气,最怕这样的!她也攥住对方的手,没说出口的话是:你护我一程,我必护你一生! 第 994 章 天地情怀(12)二更 天地情怀(12) 正德殿外,缓缓的走来数位身穿孝服之人。 近了近了又近了,一脚迈进大殿了。 大殿里顿时一静,打头走来的这个女人太美了!端庄里不乏妖媚,那容貌,说一句艳若桃李也不为过。三十许岁的妇人,浑身都透着成熟的风韵。她在服孝,一身白衣,身上一根首饰也无,却衬的一张脸更加的莹白剔透。这般的玉人,五官那般的分明,身段那般的妖娆,盈盈一拜,开口就道:“亡国之后拜见大陈君上——” 声音清澈如七月山中的泉水,淙淙流过,只觉得沁人心脾。 桐桐眼睛一眯,嘴角挑出几分轻蔑的笑意来。请问,一个亡国之后,长途跋涉从南到北,到了御前,怎么还能这般的精致?怎么做到的?没人在背后打主意,可能吗? 我家有个美人爹,我知道一个美人要保持总是美的,要付出什么样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天生丽质?再天生丽质,三月不洗澡,美的起来吗? 现在还是正月,京城的冬天冷冽的很。这位宋皇后是在冬天赶路的!别说搁在交通各种不方便的现在,就是搁在交通便利的后世,出去出差或是旅游,有那么方便吗? 她知道这一点,只要不是被美色迷住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桐桐就先看皇后,却看见文昭帝的手搭在皇后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 是!皇后的容色最多只能算是中上。别说跟宋皇后比了,便是两位贵妃,其容貌都在皇后之上。 可皇后用的着比容貌吗?只要君王不是昏君,皇后向来不是以容貌坐后位的。 宋受勋站出来,呵斥道:“礼乐崩坏,国之所以亡矣!宋氏,你在藐视太后,藐视皇后吗?” 宋氏抬起头来,“后妃见君王,自当以拜!我夫君虽为亡国之君,但亦是国君,我亦为后!帝王乃是天子,自有礼乐以来,无有不尊前朝皇室的例子。二王三恪,这是自尧舜禹时便有的古制。新王朝建立,须得册封前朝皇室为王侯,待之以上宾。” 二王三恪,确实有这么一个制度。但尧舜禹的时候是禅让制,新王与旧王之间,是没有仇恨的。比如舜继位,就得优待尧的儿子。到了禹继位,不仅得优待舜的儿子,还得优待尧的儿子。 因着尧舜禹只禅让了三代,所以,这个二王的意思就是,要追封新王朝的两个王朝的皇室。 三恪,恪是尊重、礼遇的意思。是给后世定下的规矩,就是说新朝建立,至少得册封之前的三个王朝。 当然了,也是因为这个规矩,哪怕王朝更迭,国家不散的一个原因也在于,都承认王权来自于前朝。 这个理摆在这里是对的!谁也不敢反驳这个话。但是自尧舜禹之后,王朝的建立,那都是建立在一方灭了另一方的前提之下的。对活人那是绝不容情,对死人可以很大方的册封。 这个宋皇后是蠢吗? 也不是!为什么呢?因为她把尧舜禹搬出来了,尧舜禹是禅让,是合理的即位,是明君。那同理,金家继承了陈家的江山,不合理吗?难道不是太|祖圣明,效仿尧舜禅让了皇位?难道不是武昭帝和文昭帝贤明,才能继承皇位? 她很聪明的给了皇上一个理由,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双赢的局。她自己得到优待,而皇帝正可以此为借口,确立正统地位。 可这就有个弊端,将来皇上传位是传亲儿子呢?还是禅让给其他人呀? 文昭帝从没觉得他不是正统,他要是愿意接受这套说辞才见了鬼了。 可谁知道文昭帝还没说话呢,太后却开口了:“很是!很是!尧舜禹是明君,明君定下的规矩怎么能不守呢?” 林雨桐:“………………”这是侄女像姑姑吧!长公主那个性子总算是有了出处了。 这是一国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办呀?皇上驳斥了,岂不是说皇上不孝? 满朝的人都朝太后看去,太后一脸的迷茫,“哀家说的不对?”说完不由的朝一个方向看去。 林雨桐顺着太后的视线找过去,那里站着一片大臣,并不能确定她看的是谁。她把每张脸都记住,然后收回视线。 皇后轻笑一声,“母后说的是,二王三恪怎么能不遵守呢?合该礼遇南唐皇室。”说着就看圣上,“您说呢?” 文昭帝轻笑一声,“这话很是!一代帝王,殉国而亡,朕准其厚葬。着礼部拟定谥号!其子李南臣为安乐侯,其女李南师,册封为谨谕郡主。其后妃诸人,准其为南唐末代国君守丧。宋皇后与其夫感情甚笃,朕体察其意,准其做居士为其夫祈福……钦此!” 宋皇后愕然的抬起头来,谁知道文昭帝直接起身,携了皇后的手率先离开了,谁都没搭理。 一回乾元宫抬手就摔了一个杯子,“糊涂!” 皇后一抬手将吓的跪了一地的宫人都打发了,才要说话,吕公公就急匆匆的来了,“陛下,娘娘,太后娘娘嚷着要哭太|祖和先帝去……还……还……” “还什么?” “还拿了白绫要去奉先殿,说是干脆也勒死她了事!” 皇后面色一白,什么叫做‘也’勒死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人都勒死谁了一样。 文昭帝的手都抖了,皇后一把摁住了,“您呆着,不要紧!这事我去处理!这事也只能我去处理!” 不!朕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走!看她还要怎么闹。” 林雨桐还没到寝宫的门口呢,寝宫门口已经站着太后身边的人了,“郡主,太后娘娘宣召,请郡主去奉先殿。” 奉先殿本不是她能去的!但这话不能说,在太后的心里,怕是也把林克用当太|祖的儿子吧。 她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抬脚往奉先殿去。 几个公主都脚步匆匆,桐桐的消息没那么快,心里猜测可能是太后觉得最后皇上和皇后先走这个事惹的太后不快了,但没想到的是,太后在奉先殿里,这会子拿着匕首抵在脖子上,正哀哀的哭泣。 才站定,韩宗道和林克用就被带到了。然后奉先殿的大门一下就关上了。 除了主子,再没有别人。 太后停下了哭声,手里的匕首却没松开,只看着文昭帝,“今儿这里,没有一个是外人。那咱今天就来说说家事!我是太后,是你娘,是生你的亲生母亲……我不能说话吗?我说的话不对吗?我自小,父母偏疼,便是家境贫寒,父母也不曾苛待。待大了,嫁于你父!你父虽只是猎户,但也敬我怜我,从未有不尊重之举。生下你们兄弟,你父为了采药给你治病,摔下山崖,一命呜呼……我们母子生计全无,是你舅舅将我们接回家……自回了娘家,你舅舅怎么对我的,你是看在眼里的?你舅母是如何待我的,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可曾有谁慢待过我?我这个太后不是你册封的,是你弟弟,是我的济世册封的……他若在世,又怎会这么待我?他若在世,又岂容你这般待我?我一生的悲苦,皆因你而起!若不是你,你父亲不会死;若不是你,你兄弟不会死;若不是你,你舅舅……” “他舅舅怎么样?” 话没说完,从奉先殿的牌位后面传来了一声颇为威严的声音,紧跟着一身劲装,却花白了头发的女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再问了一声:“他舅舅怎样?” 太后瞬间不敢说话了,朝后退了两步,福身喃喃的叫了一声,“嫂嫂。” 嫂嫂?这是贵太后? 然后林雨桐就听见林克用的哭声,她扭脸去看,却见林克用踉跄的过去,跪在贵太后的身前,抱住对方的腿,喊了一声:“伯娘,您怎么不见儿呐!” 贵太后抬手在林克用的头上揉了几下,“莫要如此,不是小儿了,哭什么?起来!” 林克用起身,跟个尾巴似得跟着贵太后。 贵太后只看向太后,“我竟是不知,稷儿竟是有这般多的罪过!妹夫死了,是他的错。民儿没了,也是他的错!就连他舅舅……也都是他的过错。都是他的错,你自来无错!父母疼你,你当学会疼孩子。丈夫疼你,你可疼你的夫婿?你哥哥怜你,这是手足之义,可你却离间兄弟之情,半丝手足同心的道理也不明白。” 太后哭道:“他是我儿,我说不得,骂不得吗?若不是他心中有鬼,缘何到现在,他舅舅和他兄弟的死,他都没查明白!” 贵太后哼了一声,“为什么没查明白?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不让!”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查? 贵太后缓步朝前走,怜惜的拍了拍三皇子,又抬手把三公主的簪子扶正,而后眼神落在四爷身上,抬手拉了四爷的手,看了看那个被伤的手指。 这才走到韩嗣源和桐桐面前,端详了两人半晌之后才转身看太后,“那一年,这几个孩子几乎沦为孤儿。不说匡民,便是有忠和有义,哪个不是差点殒命?” 有忠是韩宗道的字,有义是林克用的字。 贵太后又转过身来,“有义躺着人事不知,有忠呢?他媳妇为了想办法救他,搭上了性命!他活了,他媳妇没了。那一年,我失了丈夫……紧跟着,便是匡民、有忠、有义……我与万仪膝下四子一女,三子几乎折损……只剩下稷儿和千金。你知道你哥哥中DU之后说的唯一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知! 贵太后看向上面的牌位,“他说,‘天下不能乱’!”说着,她走上去,抚摸着太|祖的牌位,“暂押着不查,委屈一家一姓;可若是查了,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天下初定,百姓思安,我一家一姓冤死枉死,与天下大乱战乱再起百姓遭难比起来,何足道哉?!” 第 995 章 天地情怀(13)三更 天地情怀(13) 太后‘病了’! 不能出席一切朝廷的大典,也不被允许见任何外臣女眷,就在宫里养着吧。 贵太后发话的事,太后不敢反驳。 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贵太后的视线又落在几个孩子身上,而后又招手叫韩嗣源和桐桐,“你俩过来。” 两人走了过去,贵太后先说韩宗道,“你这孩子……太莽撞了。一直想查当年的事,是想找你娘的死因吧?” 韩嗣源沉默了半晌,而后点头,“我爹办不到的事,我来办。” 韩宗道把脸撇到一边,不敢去看孩子的脸。 贵太后便叹气,却再没有说别的话。转脸看桐桐,“听说,你觉得我的脂粉不该传到宫外?” 林雨桐一下子便明白,青芽必是贵太妃的人。她忙见礼,“多谢您的庇护。” 真聪明!“那脂粉是我叫人给你用的,但用无妨。” 而后又把视线落在四爷身上,“四郎,近前来。” 四爷走过去,贵太妃就问说,“有人刻意从你这里下手,你觉得目的是什么?” “我是父亲的嫡子,若是皇伯父猜忌我,这有心人便有机可趁了。皇祖母本就对皇伯父不满,若再因我之故生嫌疑,其结果必然是母子反目。到那时,皇祖母若是支持我,宫外若是再有势力肯扶持我,我这个所谓的正统就是别人对付皇伯父的棋子。我年轻,我无势力,用我推翻了皇伯父,就只剩下一个毫无根基的我,如此,他们才好料理!我姓金,不姓陈……那时,所谓的正也会变成不正,更好清除。” 贵太妃点点头,转身看向太|祖的牌位,“当年……所造杀孽颇重。对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从不曾手软。所以,树敌颇多。再加上太|祖所思所想,跟士大夫们自来相左,朝中文官念太|祖好的几乎也没有!便是当年的一些旧部,那时自是毕恭毕敬,可是之后呢?功成名就了,谁都想娇妻美妾相伴左右,当想要但不敢的时候,他们对太|祖又岂能没有怨言呢?这些年,我为何不管事呢?因为在很多人心里,我是妖后!太|祖为了我,不纳妃……我便是这个天下的罪人。我时常也想,太|祖的很多东西是否跟当下的情况契合。结果是,我发现有些东西在不被大家接纳的时候,往往就是惹祸的端苗。” 说着就看这些后辈孩子,“告诉你们这些,就是告诉你们,咱们仇家多,不支持者多,他们可能是你的亲人,是你的身边人……他们怀着各样的目的,在你们的耳边说着各式各样的话。你们每个人也都有了自己的私心,自己的立场,自己的看法,是坚持本心,还是因利而动……这得看你们各自的选择。但不管哪种,都切记,提高警惕,小心自己的小命。四郎出事你们就该警醒了,危险距离你们真不远。人家以有心算你的无心,哪有算不准的?所以,长点记性,长点脑子,也多长几分本事,不求别的,哪怕有几分保命的本事呢。” 是! 贵太妃摆手,“去吧!小辈都出去吧,这里面没你们什么事了。” 桐桐就跟着众人随大溜出来了。 一出来四公主就嚷嚷,“还反了他们了!真敢动手,一个挨着一个打杀了过去,就没有不成的!” 这话多蠢呀!在宫里还想安生,想啥呢?历朝历代,宫里闹事的少了?唐朝的时候,从武后到韦后,少了宫人的参与行吗?宋朝的时候,没有烛光斧影,赵光义也即不了哥哥的位呀!这玩意没有宫里人配合绝对完成不了的。到了明朝的时候,火灾追着皇帝跑,还有差点被宫女捂死的皇帝呢。清朝更是如此,康熙即位之后,那宫里闹乱子,闹了好几场,都是动刀兵的那种。 挨个杀过去?杀了这个还有那个,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贵太后就说,“学圣人之道固然要紧,但一个个也都年岁不小,该担事的时候就叫担事吧!养的天真不知事……这是要走那个孽障的老路吗?” 这说的是长公主。 文昭帝忙道:“听您的,以后……对他们管束的会松一些。捆着手脚,固然是安全了。但没有我们了,他们只怕得被人给吃了。” 贵太后这才看韩宗道和林克用,“你们几时动身?” “后天。”林克用就问说,“您是有什么话要捎带给父亲吗?” 贵太后沉吟了一瞬,这才道:“叫你父亲小心夏州,这是太|祖在时,一直记挂的事。”而后又看韩宗道,“去了西南,也告诉你父亲,交趾国一事,得更谨慎的处理……” 四爷回去看着地图,大概明白了为何西南和西北安排了那样两个人,且这两个人一直驻守,天大的事情也不回京的缘故了。他的手指点在夏州上,这里就是桐桐在大唐的时候收复过的羌地十二州,也就是在此处,跟吐蕃打过几次大战。从五代十国,也就是从而今这个时线开始,这里的定难军节度使宣告独立,这才有了后来的西夏。 从西夏再往西北,连着西域那么大的面积,当然也就是失去了! 北翼公驻扎在这里,不挪不动,不管朝堂怎么风云变换,他们其实都是遵照太|祖的旨意,不叫这里有失吧。 而同样的,西南那边连着交趾那么大的地方,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静海军节度使自此做大,脱离了朝廷的统治,才形成了后来的越南。 南翼公镇守这两地,也是想把住这个海上补给的咽喉之地。 陈万仪这个人呀……四爷重重的叹了一声。晚上的时候还是去了御书房,文昭帝愣了一下,问吕东,“四郎来了?要见?” 是! “说为什么事来的吗?” 没说! 文昭帝放下笔,“叫进来吧。” 四爷进去了,文昭帝指了指榻,“这么晚了,有事?” “来跟您说说话。”四爷坐过去,看文昭帝,“今儿贵太后提的事,其实说到底,是储君的事。” 文昭帝一愣,看眼前这个沉稳的少年,“当年……” 四爷抬手打断文昭帝,“当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再叫以后继续生乱子了。兄是我们这一房的长子,我是这一房的嫡子……我们一个体弱,一个残障,该没事的。可现在看来,也未必。有些毛病说是毛病就是毛病,当有人利用的时候,毛病也就不算毛病了。暗的挑拨不了,儿估摸着明处的就该来了。朝臣若是上折子要立储君,怎么办?要是非扯着说武昭帝一脉也是正统,您又要怎么办?儿感觉的到,不管是您还是母后,哪怕是韩、林两位叔父,对我父亲都多有歉疚。可这事不同于其他,不能再叫这么乱下去了!储君只能出自大房这一脉,要不然子子孙孙不得安宁。”说完就站起身来,“这是儿之意,也是兄之意。您早些歇着吧,儿告退。” 而后就真的大踏步的离开了。 文昭帝鼻子一酸,手搭在书案上的木匣子上,而后缓缓的打开。 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来,挨着文昭帝坐了,“好了……你也不用作难了。” 文昭帝看向这匣子,里面是积压了这两个月以来朝臣求立储君的折子。这里面竟是一半都是在说,储位该还给武昭帝一脉。 其实非要说给,他不是舍不得。他害怕的是骨肉相残,无穷无尽。 若是老或老四为储,自己的儿子可服气? 便是勉强服气了,到了孙子身上,可愿意俯首称臣。 到那个时候,非得一房把另一房给彻底的杀干净了,这事才算完。 这事该怎么去解,他一直在心里压着呢。而今,四郎来了,他说了要害的地方:皇位传承上再不能在兄弟间来回横跳了! 林雨桐正悬腕练字呢,听白嬷嬷说四爷去御书房之后,心里就明白了。大房的四个儿子并不是扶不起来,确实是把这事的大方向定下来,对谁都好。 她也不练字了,跟白嬷嬷道:“嬷嬷明早去一趟御膳房,多要些牛肉猪肉来……” 多要是要多少? “多多益善,我想给父亲做些肉干。他和二伯要出远门,路上错过宿头也是难免,真要是饿了,也能填补点。” 好!明儿就给送来。 桐桐忙着做了一天的肉干,四爷呢,第二天才找了皇子,说这个事。 皇子坐在亭子里,手里抚着琴弦,琴音不绝,听来竟是多了几分出尘之意。四爷一说完,他的手轻轻的压在琴弦上,一下子便笑了,“……四郎,帮我写个折子,我来誊抄吧……这得上折子才显得郑重……” 四爷将袖子里的折子递过去,皇子便叫人将琴收了,伏案誊抄了起来。写完了,吹干了,合起来递给四爷,“四郎,以后,我是不是可以随意的出去转转了,去市井里,去郊外的山上,去佛寺,去道观,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不出远门的话,应该可以。” 皇子一下就笑了,好似卸去了千斤重担,而后朝四爷摆摆手,“那就托你帮我送去,跟皇伯父说……夜里没睡好,我想睡个踏实觉了!” 文昭帝将两份折子都收了,看了良久。紧跟着下了两道旨意,第一道旨意是册封老金嗣平为平王,第二道旨意是册封四爷为雍王。 和为雍,睦为雍,从容为雍,贵重亦为雍。 桐桐听到旨意之后,在纸上重重的落下了这个字。都选这个字给四爷,这说的何尝不是四爷的处事呢。 和,便是不争,不争便是王道。 睦,有恭、敬、亲之意——待人以恭,以敬,以亲,自然能换来别人恭、敬、亲。 这般处事,怎会不从容,怎会不显贵重? 第 996 章 天地情怀(14)一更 天地情怀(14) 才过了年,城外一点春色都不见呢。 林雨桐站到官道上,再不能往前送了。只叫青芽把一袋子一袋子的东西给林克用往马车上塞。 林克用心里嫌弃的不行不行的,自家的马车陈设很讲究,且里面熏香味儿极为雅致,结果塞满了五香味儿的肉干,那还能闻吗?叫人怎么呆呀? 但是,亲闺女做的不是? “不用这么辛苦……”吃的差一点没关系,得雅致呀,“平时弹弹琴调调香,怎么惬意怎么过。别害怕,爹爹便是不在,也不会叫你有什么危险的……” 桐桐凑过去,抱着林克用的胳膊,低声道:“肉干没那么多,里面主要是药。” 带着药呢!青牛先生跟着呢,不缺药。 桐桐的声音更低,只林克用和距离近的韩宗道能听到一点,“那是DU药!” 什么?林克用愕然几乎都写在脸上,韩宗道不由的侧过脸来。 林雨桐也看林克用,“青牛先生不配害人的药,可爹和二伯又不会去害人。不过是遇到危险的时候用以自保的。”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来,一个给林克用系在腰上,一个给韩宗道系在腰上,“白色的蜡丸是解|毒的,红色的蜡丸是救命的……” 说完就退后一步,“二伯,爹爹,一路保重。” 孩子长的小小巧巧的,娇柔的碰一指头都怕戳坏了她。韩宗道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银票塞给桐桐,“拿着花吧。” 林克用:“……”你给钱了,我给我闺女啥?“谁欺负你,你惹的过就惹,惹不过就找皇后和贵太后告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哭一哭没坏处!怎么就不会哭呢?”说着,抬手揉了揉桐桐的头,“回去吧,肯定能好好的回来。” 嗯! 可到底是站在路边,看着林克用上了马车,看着韩宗道带数千户虎贲卫出发了。 站在路边,直到大军走远,林雨桐才转身打算上马车。 结果一撇头看见韩嗣源从边上的林子里闪出来,抱臂也看着大军远去的方向。想想,这小子也可怜!自小没娘,爹也忙着不回家,他长在宫里……可宫里再好,谁能比得过亲爹娘呢? 她站在马车边喊他:“二兄!” 韩嗣源皱眉过来,“干嘛?” 林雨桐指了指马车,“一块回城吧。” “我骑马!” “叫马跟着马车吧……” 哪那么些絮叨?韩嗣源才要怼,想了想这里是城外,距离进城还有十里的路程,她就带那么三俩个人,怕是心里有些害怕吧!这才不情愿的过去,把马拴在车辕上,而后跳上马车,先坐了上去。桐桐这才跟了上车,一坐稳,马车调转方向,慢悠悠的朝城里而去。 韩嗣源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林雨桐:“……”行吧!许是起的早没睡好,想眯一觉就眯一觉吧。 结果进城了,韩嗣源蹭的一下睁开眼了,“大白天的,京城里很安全,你回宫去吧。” 林雨桐一把将人给拽住了,“你要去哪?” 韩嗣源不回答,只回头看林雨桐。 林雨桐拽着不撒手,“二伯和我爹出京了,之前在京郊大营忙活了这些日子……为的什么?为的是看看京郊大营里安生不安生……他们离京,尚且害怕京郊大营里不干净,可见……这京城远没看起来那么安全。” 韩嗣源甩开拉扯,可看她小小的一只,长的可怜兮兮的,到底是没敢动,只道:“你要害怕,我送你到宫门……” “你就安全了?” 韩嗣源朝车窗外看了看,“我得知道,凭什么死的是我娘。” 林雨桐白眼一翻,“事过去那么多年了,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说清楚的人已经不多了。便是贵太后这个亲历者,对太|祖的死也只是说不能查!能用到一个‘查’字,就证明事情很复杂。那那段时间死的绝对不是那么一点人。你这么去查,什么也查不出来的。” 韩嗣源没动,“不查永远也查不出来。” “错了!”林雨桐低声道,“老盯着他,他会缩着不动的!得叫他麻痹,叫他大意,叫他觉得时过境迁,没人再在乎了,才能一把揪住尾巴。况且,此人那么干,必是有所图谋的。他不会一直缩着!皇上册封了武昭帝的儿子,那就是说储君只能在圣上的四个亲儿子中!立储向来都容易引起争端,你若是背后那个人,你会忍着不跳出来掺和吗?与其冒着危险去查,不若静静的等着,等着看看都有谁会冒出来……” 韩嗣源瞳孔微微缩了缩,但还是坐下了,马车悠悠,缓缓的进了城门。他这才道:“你知道我要从哪开始查吗?” 林雨桐的手轻轻的点着桌子,而后看韩嗣源:“你想查宋家?” 没错!这里面少不了宋家和南唐的手笔。 “可宋家最多只是觉得大陈乱了,说不定南唐有反击的机会……宫里的密事,他没资格掺和。他们的消息快,也仅仅是因为我的生母姓宋,而我爹没有防备我的生母……” “我知道!”韩嗣源说完又是沉默,半晌之后才道,“但宋受勋是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从他嘴里掏出他知道的,不定就能摸到什么蛛丝马迹……” 林雨桐没急着说话,停顿了半晌这才道:“要是我,我就先不问当年的事。” 那问什么? “问前朝宋皇后从东南到京城这一路,受谁的照佛……”林雨桐说着就看他,“你我受皇后抚养照看,有人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要给娘娘添堵,那你说有两个不怕闯祸的二世祖,光明正大的找上门去,打砸逼问轮番来一圈,不应该吗?这事便是闹的人尽皆知,弹劾的折子便是摆在皇伯父案头,咱俩能有多大的事呢?” 光明正大了,谁也不敢当面杀你我,对吧?省的你半夜摸上门,人家真把你怎么着了,后悔可都来不及了。 与你爱冒风险比起来,做个光明正大的二世祖,哪个更好呢? 一个一不小心就会丢命,一个呢,只是不要名声。 命和名声比起来,其实名声也没那么要紧,对吧? 韩嗣源的表情认真了,而后认真打量桐桐,“原来竟是我错了!” 是吧!别着急,咱先回宫,要当二世祖这个事很简单,我陪你呀! 韩嗣源这才笑了,第一次觉得,这个结义好像还不错。 走的时候两人还各走各的,回来的时候两人一辆马车,回宫一路走着有说有笑的,不知道有多高兴。 文昭帝还问吕公公,“都没哭,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是!都没哭,都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别叫孩子们住的不自在。”文昭帝一再叮嘱,“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得叫他们随心所欲!家这个地方,那就是得舒服自在不拘束,你不拘着他,他自然就爱回来……” 对对对!老奴这就把话传下去。 然后第二天上课,桐桐和韩嗣源逃学了。四爷还纳闷呢,昨晚回来没找借口叫人给送东西,自己派人去了一趟,她还说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可今儿她就没来! 病了?快拉倒吧!一病不能病两人呀。 旷课是不可以的,夫子回头肯定得告状。 大皇子就说,“昨儿两位叔父离京,世子和郡主颇为伤心……” 意思是情绪导致的,不算是旷课,顶多是病假。 行!老夫子接受了这一说法,可四爷却知道,必是桐桐作妖去了。 是的!桐桐照常起来,起来一切也照旧,甚至于都跟白嬷嬷说好了,晌午下学回来要吃什么了,结果一出了门,就没往上书房去。带着青芽直接去了跟韩嗣源约定好的地方,一碰头就直奔宫外。 这个时候是早朝议事的时候,宫门口进进出出的也是很忙碌。韩嗣源进出皇宫是自由的,桐桐进出皇宫也是自由的。两人一露面,甚至都没要腰牌,就给跑出来了。 韩家的小厮早早的带了几匹马在宫外,两人一人带一个下人,上了马就直奔宋府。 宋府自是不比以前了,门前也落魄了起来。但作为老牌的士族人家,门庭依旧是轩朗开阔的很。 从马上一下来,宋家的门子就急忙出来了,他认识韩嗣源,但是不认识桐桐,因此只跟韩嗣源说话,“世子爷,几位小爷不在家……” “小的不在,老的还不在吧!”韩嗣源直接往里面去,“告诉宋受勋,就说小爷……”说完朝桐桐看了一眼,见这位义妹一脸的兴味,就又添了一句,“就说小爷和小姑奶奶来了……” 听话听音呀,这语气不对! 报信的报信,帮着拦的帮着拦,不能叫人闯进去吧! 韩嗣源抬脚就踹,“忒的啰嗦!” 林雨桐摇头,韩嗣源这么当二世祖是不对的!她拍了拍韩嗣源,叫他让开,而后自己过去,用手里带鞘的断刃抬起门子的下巴,“叫姓宋那老匹夫出来,否则,姑奶奶拆了你宋家的大门!” 韩嗣源朝上看了一眼,上面挂着‘康乐侯’的匾额。这代表着,这是一座朝廷认可的侯府。 完了你说什么?你要拆了侯府的大门!你要知道,咱俩家的府门上挂着的还只是伯爵的匾额呀! 门子刺溜一下,真给吓跑了。 韩嗣源就提醒,“这是侯府?” 知道!大不了叫皇伯父把我家的匾额收了去! 韩嗣源白眼一翻,你家的伯爵你又不继承,可我家的伯爵要是没了,我这世子算是哪里的世子? 桐桐斜眼看他:怂了?不敢了? 那倒不是!不过是自来没走过这个路子呀! 第 997 章 天地情怀(15)二更 天地情怀(15) 宋受勋年岁不小了,这半年把这小老头折腾的够呛。先是从京城去了东南,而后又从东南折腾到京城,不说脑子里算计的那些事,就只这么大年纪了长途跋涉,就说他累不累? 老头儿回来这才几日?真的没缓过来呢。本该是要上朝的,但这不是皇上叫歇着吗?自然是不用去的。至于啥时候去,皇上没说。反正这么大的事办完了,皇上很不喜欢,之后会怎么着还没想好。 人年纪大了,又疲乏,早起用了早膳,正跟儿子商量府里的事呢,管家就来报了,说是忠勇伯府的世子打上门来了,指名道姓要见老爷子。还有一个女郎君,说是颇为泼辣,自称是姑奶奶,不去见就要拆了府里的大门。 宋受勋皱眉,“韩家的小子!”他这么大的年岁了,跟这种孩子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他爷爷韩冒劼上门了,得自己去迎。 但是而今的宋家,却也得罪不起这种混账小子! 他就说儿子,“你去看看,是咱们家哪个孩子在外面惹祸了,不管是赔银子还是赔礼,怎么都行。” 宋受勋的长子宋文谦起身,“父亲您歇着吧,儿子去处理。” 说完就不疾不徐的往出走,还问管家说,“是哪个家的女郎君?可是宫里的公主?” “三位公主小的在承恩侯府都见过,往年公主们也替皇后娘娘给承恩侯夫人贺过寿,虽看的不真切,但确实是见过的。今儿来的这位女郎君,瞧着不像是哪位公主……”管家皱眉,“想不起来是谁家的贵女。” 敢上门来,必然不是无名无姓的。 宋文谦急匆匆的去了正堂,这正堂里站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这少年确实是韩家的,这少女……确实是没见过。 他不得不朝两人拱手,因为韩嗣源是有爵位的,他是伯爵府的世子,可自家虽是侯府,但请封世子的爵位递了好些年了,圣上一直也没批下来。也就是说,这侯爵能不能传下去尚且不知道。他身上又没有官位,说起来是侯府的当家人,但其实是白身,属于无官无爵无功名的三无人员!以前的南唐国舅,现在什么也不是!见了这种恶客,那姿态自是得摆正的。 于是,特别谦卑的拱手,“见过世子!”然后看向桐桐,“这位女郎君瞧着面生……” 韩嗣源的小厮韩夜,这小子比他主子上手的快的多。这会子马上胸脯一挺,趾高气昂的,“这位是郡主!” “见过郡主。”宋文谦还在想,这是哪位郡主?是赵家的?不是!长公主家的郡主经常在京城中转悠,他见过的! 还有哪位郡主?南唐的公主,自家的外甥女,才被册封为谨谕郡主。但这肯定不是! 想到外甥女了,他反应过来了,蓦然的抬头看向桐桐,“桐桐?” 林雨桐正一副端详案几上花斛的样子,看的可认真的样子,一听他叫‘桐桐’,她的手指随意的一扒拉,那花斛一倾斜,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了——四分五裂。 这一声吓了人一跳,有几片瓷器碎片蹦起来砸到宋文谦的脚上,他愕然了一瞬,就听这小姑娘说,“对不住,手滑了。这花斛贵吗?要不我赔你吧?多少钱,我陪的起的!” 宋文谦尬笑了一下,“郡主见外了,一个花斛而已……”说着就给管家使眼色,管家招手叫了两个婢女,利索的给收拾了。 桐桐又在大厅里转起来,宋文谦赶紧亲自捧了茶,抬手便敬了过去,桐桐抬手去接,在对方松手的时候,蹭的一下又收回手,茶杯啪的一声又落在地上了。 正厅内外安静的很,都没人敢言语了。摆明了,这就是来找茬来的。 再好的脾气,宋文谦的面色也不免难看起来了!便是你是郡主,你尊贵!可论起血缘,我是你的亲舅舅。从律法上,当然得以尊为先;可从理上论,得以人伦长幼为先。 于是,他站的端正了,看这个娇娇小小的外甥女,“郡主,这里是宋家!郡主与舍妹便是有什么误会,可郡主来宋家这般肆意却是大大不该。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对郡主的名声有妨碍。” 林雨桐朝对方一笑,“宋大爷怎么还给恼了呢?你说的对,我跟贵府是有很深的瓜葛的。正是因为有许多瓜葛,我这不才上门给诸位提个醒吗?”她的手点了点茶壶,“敢问,此物用了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了,此乃内造之物……” 话没说完,林雨桐抬手,将整个托盘都掀翻了,茶壶茶碗连同里面的茶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宋文谦面色铁青,却见这姑娘也变了面色,“内造之物,哪个‘内’?南唐内造之物,原来在宋家这般的珍之重之呀!敢问,宋大爷,您是怀念做国舅时候的风光日子呢?还是忘不了旧主,一心想着复国呢?” 宋文谦一愣,继而心里一激灵,“郡主,这是万万不敢……” “不敢!”林雨桐就笑道,“那你们也太不谨慎了,这样的纰漏怎么能出呢?”说着就喊:“二兄,你带着人……查查看看吧,看看有多少是南唐之物!你也知道,我跟宋家关系匪浅,只当帮我一个忙吧!别叫宋家犯了忌讳,一家子再掉了脑袋……这叫我于心何忍呢?” 韩嗣源不由的就带着几分戏谑之色,偏又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问说,“这东西查出来可怎么办?上交吗?我可不敢瞒着。” “查出来……自有宋大爷处理……二兄就莫要担心了。” 韩嗣源应着就左右看了看,“那博古架上哪一件不是南唐的?”说着就抓了各种的瓷器玉器,递给宋文谦,“我瞧着这就是南唐的……” 这不废话吗?!只要不是新造的,都是唐朝的! 这是正堂呀,难道我们家的底蕴摆不了几件老物吗? 但这个时候不能说这个话呀!宋文谦颤抖着手接过来,嘴角不由的抽了一下,“世子的眼光不错,此物确实不该留……”他自己拿起来,狠狠的掼在丢上,摔的稀巴烂。 林雨桐坐在椅子上看着,韩嗣源冷哼一声,而后面无表情的一件一件的递给对方,砸吧!今儿那老东西不出来,砸完了正堂我就去拆你家的大门! 管家偷摸的溜出去了,直奔后院而去,“老爷——老爷——不好了——” 宋受勋坐在摇椅上,身上盖着皮褥子打盹,“怎么了?狼来了?” 管家进去,低声将事情给学了,“……是林家那位郡主……” 宋受勋蹭的一下站起来了,想了想,又缓缓的坐下,“小孩子心性,气不顺,撒撒气罢了!爱砸就砸吧!终究是宋家对不起她。” 管家一看这样,只得又出去。他一到正堂门口,就轻咳了一声。宋文谦见管家摆手,就眼睛一闭,知道父亲还是不出来。 还不出来吗? 林雨桐站起身来,“二兄,我看这桌椅板凳,条桌案几,都有些年份了吧!” 韩嗣源蹭的一下拔出长剑,就要去砍! 砍什么?这样一点都不威武。 桐桐一把给摁住了,“动刀动剑的,这不合适。” 宋文谦松了一口气,这可算是有分寸! 可谁知紧跟着就听见那个娇娇软软的声音说,“二兄呀,你把桌子腿抬到火盆里。” 天还挺冷的,炭盆也还点着呢。韩嗣源觉得自己果然是榆木脑袋,这办法多妙啊!他果断的拉了桌子凳子,把一条腿都给放炭盆里,这可是干的透透的老木料,见火能不着吗?他还假惺惺的问说,“这要是把房子点着了呢?” “点着了就点着了!你看那柱子,是不是也有些年份了。这样的木料,没有上面准许,民间门可不许用这样的木料盖房子的。砍起来拆起来都太麻烦了!火好啊,一把火都烧干净了……”说着还朝宋文谦笑了笑,“我替宋家把这些眷恋旧主的证据都给烧了,也算是了了我们之间门这一份血缘的牵绊了……” 这是真敢这么烧了! 可不真敢吗?那火引燃了凳子腿桌子腿,火苗蹭的一下就给窜上来了。宋文谦吓的,才要说话,就见老父亲气喘吁吁的来了,他赶紧朝外喊了一声:“父亲!” 宋受勋不看儿子,只看向捂着口鼻站在边上像看戏一般的少女,这便是那个外孙女了! 他忙喊了一声,“住手!郡主,这火可不好玩!” 韩嗣源轻笑一声,“你还知道玩火……危险呀!” 宋受勋皱眉,这话问的。 林雨桐走过去,“康乐侯可算是出来了!我之前就叫传话说,你要不出来,我就拆了你家的大门!这话你没往心里去吧?” 宋受勋招手,先叫人灭火,这才道:“郡主……为了宋家好的,宋某人感激不尽!今儿必定会自查……而后请礼部复查,若有不妥之处,自有朝廷律法……” “老侯爷,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不知趣呢?”林雨桐走过去,围着他上下打量,“既然不知趣,那不妨实话告诉你,本郡主今儿就是来找茬的,怎么着吧!” “郡主,朝廷是有法度的!”宋受勋冷笑一声,“您是要跟老夫闹到御史台吗?” “去御史台呀?”林雨桐轻轻一叹,“你是在威胁我吗?那我可太害怕了!这一害怕,说不得明儿我就病了,又病的七荤八素连床榻也下不了了……那个时候,圣上是把你们打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以免我再受惊吓呢?还是叫我拖着病体跟你去御史台呢?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御前问问?”说完,还咳嗽几声,一副再大气哈一口她立马就得躺下的样子。 宋受勋胡子一抖一抖的——还真就被这无赖给拿住了! 第 998 章 天地情怀(16)三更 天地情怀(16) “郡主想怎么样?”宋受勋到底是认怂了。 认怂了就好呀!桐桐扫了一眼正堂里的其他人,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宋受勋一摆手,宋文谦带着人出去,把炭盆连同被烧的桌椅一起搬了出去,转脸又重新端了个炭盆进来。宋文谦在院子中央守着,确保无人听见里面的谈话。 林雨桐看了青芽一眼,青芽微微颔首,出去的时候连同韩夜一并拉出去了。他俩会沿着正堂转圈圈,以确保无人靠近偷听。 此时,韩嗣源才坐在桐桐的边上,且做了个请的姿势,“侯爷坐吧!坐下好说话。” 宾主这才落座了,宋受勋深吸一口气打量了两人一眼,最后视线还是落在桐桐身上,这两人中,是自家这个外孙女拿主意的。跟他老子一样,心眼忒多了。 桐桐看宋受勋,“侯爷觉得我们此番上门,是为了什么事呢?” 宋受勋皱眉,“是为了你父亲……当年被追杀的事。” 林雨桐摆弄着手里的短刃,摇头,“你和父亲之间的事,属于各为其主。父亲不在这事上纠缠,也是基于这一点。再说了,此事交给皇伯父处理,我们怎么会来干涉呢?” 宋受勋讶异的看了这孩子一眼,而后道:“是因你的生母纠缠你?打搅你?” 林雨桐又摇头,“她和宋家到现在能安然无恙,那是父亲给了你们这个活命的机会!这活命之恩,已然算是还了生我的恩情了。我们恩怨两消,她是吴宋氏,我是永康郡主,此后若是能井水不犯河水,那自是求之不得的。” 宋受勋便道:“郡主之言,老夫已然知道了。随后便会叫了女儿归家,转告郡主今日之意。” 那就有劳了! 宋受勋再细思量:“若不是这两件事,实不知哪里有得罪了郡主。” 林雨桐轻笑一声,“好叫侯爷知道,我自小无母。生下不过数日,便被生母抛弃。小小婴孩,丢弃给家中奴仆。彼时,京城正乱,人心惶惶,家中无主,婴孩得不到照料,便生了病,自此便伤了根本。若不是皇后慈悲,接我去照料,这条命便丢了。这么些年,我虽养在家中,但照料之人,都乃娘娘所赐。吃穿用度,与宫中公主并无不同。凡是痛疼脑热,太医十数人守着,必要保我康健……老侯爷,我是这么长大的!” 宋受勋面红耳赤,不能一言。 韩嗣源冷笑一声,“宋家自来也不知恩义为何物,自是无法理解你我今日之举的。小爷自幼丧母,家父奔忙在外,无以顾家。因而,小爷自幼长于宫中,是皇后娘娘亲手抚养……世人都道皇后无子,我们今儿就是叫你看看,皇后有子有女,就站在你面前。今儿来就是来告诉你,谁要是想欺负皇后,是会有人站出来,为皇后撑这个腰的!” 宋受勋一脸的惶恐:“宋家何德何能,怎敢欺辱皇后?” “不敢?”林雨桐嗤笑一声,“不敢欺辱皇后,那请问南唐皇后在大殿上那般作为,所为何来?皇后当母仪天下,可宋氏皇后呢?狐媚天成!你家的女儿是去做皇后的?我看未必!南唐之亡国,你宋家功不可没!那般的狐媚之女,进献朝堂,怎的?又想魅惑君王祈求垂帘吗?若是如此,你们置皇后于何地?” 这个罪名给的,宋受勋气的浑身都哆嗦,“郡主慎言!南唐皇后……” “宋皇后一路奔波,虽守孝素面朝天……可也正是这素面美人,叫我知道了她这一路上受到了怎样的优待。是侯爷心疼女儿?还是有别的什么人格外照佛呢?”林雨桐说着就看韩嗣源,“二兄觉得是哪个?” 韩嗣源嗤笑一声,“那一定是侯爷心疼女儿!这般的心疼,路上必是安排的十分精细,这说明咱们侯爷人脉广博,交友遍天下呀!走到哪都有人安排,且跟南唐皇室牵扯这样的事都有人安排……真是好人缘呀!” 林雨桐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这样吗?那是否要告知皇伯父一声,好好的查一查宋家的姻亲故旧呢?他们怕是舍不得南唐作为皇亲国戚的荣耀……这对大陈的忠心是否有待商榷呢?” 韩嗣源点头,“小妹说的是,前朝余孽,当人人得而诛之!” “世子,这罪名老夫可当真是无法领受!南唐末帝,乃是老夫说服了宋皇后,宋皇后亲自下厨,炖药膳下药,亲手送到末帝的手里,亲手du死他的!老臣一家是南唐皇室的仇人……又怎么会是前朝余孽……”宋受勋说着就急切的看向桐桐,“查一查宋家的姻亲故旧?要知道,林家是宋家的姻亲故旧,承恩侯府也是宋家的姻亲故旧……” “林家不怕查的!吴家也不怕查。”林雨桐就看他,“那你说宋家怕不怕查呢?” 宋家当然怕查!林家和吴家真要是有什么,也会秘密处置,这叫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上面会帮着遮掩!反之,真要是去查宋家,不查没事,一查准有事!有个词叫‘莫须有’,只要上面对宋家不满,那有的是人来罗织宋家的罪名。只要有罪名,圣上巴不得处置呢。 宋受勋可算是知道厉害之处了,他再度开口,变的颇为艰难,“郡主,老夫并没有安排人照佛宋皇后!老夫虽心疼女儿,但也知道宋家乃是大陈的臣子,时刻得记得为臣的本分。朝廷当优待前朝皇室,这是应有之意,也是彰显圣人之德。因此,臣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女儿。不过,郡主说的对,从东南到京城,千里路途,能一路顺畅,臣也是觉得有人在打前站,帮我们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但臣自来没有多想。毕竟,南唐再如何,也少不了有忠臣在!这些旧臣若是只单单的想照佛旧主,并无别的心思,那老臣若是说出来,岂不是出卖了他们。更有甚者,臣也想,是不是南唐皇室还留下一些什么人,这些人若只是为了保住皇室血脉,那么这么安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臣确实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那也就是说,他承认有人沿途跟着他们,甚至于比他们先一步,替他们安排好一切。 韩嗣源才要说话,林雨桐的手却在案几上轻轻的敲了敲,把他的话堵回去了,也把宋受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见宋受勋看她了,她才问说:“那……提出给宋皇后应有的待遇,这是谁的意思呢?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送你那美貌的女儿再度入后宫?” 宋受勋面红耳赤,“臣不敢做此想,至于宋皇后如何想,臣当真不知!” 韩嗣源嗤笑一声,真真是父女情深呀!没事乖女儿、女儿乖,有事了便与他无关,要问就问他女儿。 宋家当真是——家学渊源呀! 林雨桐叹气,“侯爷,看来,你这一路上跟南唐余孽接触的最多呀!你看,是我们以后常来跟你聊聊呢?还是……你告诉我们点什么,叫我们有个地方去打问?老来宋家……”她说着就左右的打量,“每一次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南唐给你们恩赏的摆件再多,又能够我们清理几次呢?” 宋受勋眼睛一闭,“那这事只能去问宋皇后!她知道不是我安排的,但也能坦然受之,想来必是知道些什么的。” 林雨桐便起身了,“你看!事挺简单的,你说了,我听了,这不就不耽搁时间了吗?您放心,只要宋皇后肯说话,我也不爱打搅您。那今儿就到这里了,祝您老的儿孙各个如您一般……” 宋受勋面色一僵,颇有些难堪! 韩嗣源便笑,“侯爷想多了,小妹是祝宋家儿孙代代如您一般为侯相……并不是说,宋家代代如您一般抛儿弃女如扔抹布……您别误会!” 两人都笑着,而后欠身,一起转身朝外走。 一个说:告辞! 另一个说:留步! 然后真这么走了! 宋文谦问父亲:“为什么来的?” 宋受勋叹气:“宋家得女淑且丽,原指望一飞冲天,好叫我宋家傲然于诸世家之上。谁知……是祸非福!” 宋文谦着急,“又是为了大妹的?” 宋受勋面色晦涩,再不肯多发一言。 宋文谦才要再说,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吴家来人了,是二妹派人送东西的……” “可碰上之前的事了?” 刚才乱糟糟的,自是碰上了。 宋受勋急忙道:“赶紧的,进宫!快!” 难不成二妹还能帮着告御状去? 宋氏没那么蠢,她其实也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事。知道这个事的是吴东璃。 她打发了下人来家里给表姐妹传话的,侯夫人想撮合吴东璃这个外孙女和亲孙子的婚事,对这个外孙女格外不同。宋受勋昨晚听老婆念叨了几句。 可就因为来的是吴东璃这个外孙女的人,才叫宋受勋害怕!这孩子单纯,不知道轻重。她要是进宫找大皇子妃,宫里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可不!宫里能不知道吗? 大皇子妃听小妹一说,拉着小妹就上了坤元宫,把听来的事说了个仔细,“母后,世子和郡主这般无法无天……”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屏风后一声呵斥,“胡说!” 文昭帝带着几个皇子皇女连同赵家的三个都到了,“源儿爱出门,但从不惹祸!桐桐乖巧听话,又是个娇养的身子……听了几句下人之言,就跑到宫里来调三斡四,简直岂有此理!” 正准备回宫的两人不知道有人告状了,还在路上商量呢,要是宫里不知道,咱就说出来逛逛! 要是宫里知道了……那就等知道了再说吧! 第 999 章 天地情怀(17)一更 天地情怀(17) 这事肯定瞒不住!桐桐也没想这事能瞒住。 反正宋家是不敢主动说的!可要是下人露出去几句,京城这好事者多了,肯定会闹的人尽皆知的。不过这中间有个时间差的问题。 怎么从宋皇后下手,这个事还得抓紧。 两人在路上都在思量这个事呢,可谁成想,才一到宫门口就见到了等在宫门口的秋公公,他是大皇子身边的近侍。 远远的瞧着,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宫门口来回的转悠。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打马过去,还没下马呢,秋公公大老远的就迎过来了,人没到跟前,声先来了:“哎哟!小祖宗嗳,赶紧的吧……圣上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韩嗣源顿时就横眉立目的,“宋家当真是好胆子,还敢告状!小爷现在就去拆了宋家的大门。” 林雨桐一把拉住了,“宋家是没德行,不是没脑子。” 秋公公面色一苦,是啊!宋家是没德行,不是没脑子。那么反之,自家那位皇子妃,纯属就是没脑子!要说她坏、她恶,真谈不上!就是单纯的……没长脑子。 他在这里等着的原因就是,大皇子要不跟义弟义妹说清楚,岂不是要坏了结义的情分。 因此,他什么也不瞒着,“……知道大皇子妃去找皇后告状了,大皇子赶紧请了圣驾过去……又叫老奴在这里等着世子和郡主……” 这话说的韩嗣源都泄气,这个白痴大皇子妃,非把大皇子拖累死不可。 得!啥也不说了,进宫吧。 一脚迈进坤元宫的大殿,一道道视线唰的一下都看过来了。 桐桐扫了一眼,跟四爷的眼神一对,就有些气虚!她当即就咳咳咳的咳了好几声,然后跟在韩嗣源的身后缓缓往前走,还没见礼呢,皇后就说,“必是骑马出去的!听听,又咳嗽了!正月里的天,叫冷风那么吹着,能不咳嗽吗?”而后马上喊嬷嬷,“端两盏热汤来,快!” 说着就招手叫桐桐,“过来,挨着熏炉捂着。” 桐桐就过去了,挨着皇后坐了。她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恨不能贴在熏炉上。骑马是真的很冷,这不是假的!咳嗽是冷热交替之下,嗓子有些痒,也不是装的。 热汤过来了,她端起来就喝了。 手炉塞过来她就抱上了,皇后抬手给她吹的凌乱的头发顺了顺,又摸了摸脸:“瞧!冻成冰疙瘩了。” 文昭帝冲着韩嗣源呵斥:“混账!” 韩嗣源蹭的跪下了,桐桐也跟着站起身来,才要下去跪着呢,被皇后给拉住了。结果就听文昭帝说韩嗣源,“桐桐自来便弱,这样的天你带她出去做什么?” 韩嗣源:“……”她带我出去的!真不是我带她的。但……算了吧!这个锅我背了!女郎君的名声坏了就糟了!因此他跪的端端正正的,直言说,“看宋家不顺眼,上门去找茬的。” 哎呀呀!这个混账,你哪怕狡辩一句呢! 文昭帝站起身才要责骂,袖子就被一只小手给抓住了,那指头纤细苍白的,他不好用劲,连甩开也有些不忍,就听这孩子说,“皇伯父,是儿求了二兄给儿壮胆的,不怪二兄。” 皇后的面容一下子冷冽起来,“可是宋氏又纠缠于你?” 桐桐摇头,眼睑一垂,脸上就多了几分可怜和委屈,她说话平铺直叙的,“爹爹说,宋氏生我之恩,他已帮我报答了。宋氏给我一命,他设法饶了宋氏和宋家一命……儿当时不解其意,可后来思量了再思量,便也猜出来了,必是害父亲的便是宋家……爹爹还说,他得把我放到宫里,不能照看于我,是因着他有为人子尚且没做完的事要去做……” 为人子什么事没完呢?大仇未报!父志不得传承。 文昭帝的心瞬间就软成一团了,就说呢,桐桐软的跟面团捏的似得,怎么出去闹腾去了?原来只不过是跟她爹爹学的! 她爹爹能不忘父仇,她又怎么能放过害她父亲的凶手?既然杀不得,那还不能折腾折腾了? 说到底,为父报仇,错了吗?孝,是天下最大的道呀! 文昭帝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必是她爹爹临走还交代别的话了。比如,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诸如此类的话。 青芽在外面的廊庑里站着,边上是个严肃着脸的嬷嬷。青芽低声跟嬷嬷解释,“女郎君原也……有几分小性。自伯爷醒来,唯恐我家郡主受一分委屈……又时常担心郡主受欺负……常说些可以跟皇子公主打架……谁欺负她她就欺负回去的话……虽看着恶形恶状……但却未曾伤一人……伯爷临走的时候还说,郡主自来不会哭,不会亏怕是要吃亏的。” 那嬷嬷转身便走了,站在贵太后的身边有一说一的学了,“……瞧着像是性情大变,可这却未必是有人教唆的。” 贵太后抬手,一只通体雪白的狗便跳到身上来了。她轻轻的抚摸着怀里的狗,而后轻笑,“就这小东西,都知道仗人势呢,更遑论是一孩子。这比方打的粗鄙,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没人给撑腰的孩子,哪有敢有自己的脾性?那个时候她不乖着,又能怎么办呢?而今,她爹醒了,她知道她祖父那边并不是真的跟她很疏远,也不是不管她!更知道了,宫里原也不用那么客气着相处……她便大胆的伸出爪子挠了挠,这又怎么了呢?你去把这道理告诉太后知道,叫她不要操心,孩子好着呢。身边也并无调三斡四之人,叫她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这嬷嬷应了一声,瞧瞧的退出去了。 人都走到门外了,贵太后这才说,“以后……不用去问青芽了!青芽给了桐桐了,就是给了,除非有威胁到她主子生死的大事,其他的就不必报了。你也不必去问,叫她跟着她主子过日子去吧。” 是! 人走了,贵太后抱着狗难免有几分怅然:对孩子而言,别人给再多的偏爱,都不如至亲之爱!至亲之爱,孩子知道那是无私的。别人给再多的关爱,孩子也懂那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这个道理连孩子都知道,可自家那孽障却无论如何也领悟不了。 跟自家那孽障一样蠢的,还有那个吴东珠。 宋家的事,她跳出来了!宋家与你有个甚关系?宋氏连亲生的都能舍弃,对你又怎么可能有真心? 当真是连一步近两步远的道理都不明白! 而吴东珠这会子还是懵的,哪有这样的道理!世子和郡主打到人家门上欺负人家,回来不受责罚,反倒是成了功臣了? 她抬头看见皇后搂着桐桐,就质问说,“母后,私仇怎可凌驾于律法之上?” 文昭帝一脸的一言难尽,真觉得有些对不住大儿。 皇后气的呀,才要说话,桐桐就慢悠悠的问说,“嫂嫂何以认定我们为了私仇起了冲突了呢?这是谁说的?你不在宋家,不曾亲眼目睹,怎的这般信誓旦旦呢?这事原也不难说清,不若请了康乐侯来,听听侯爷怎么说的。” 这话音才落下,郭公公就禀报说,康乐侯面圣来了。 于是,宋受勋便带了过来,他进来谁都不看,“圣上,娘娘……才听闻吴家姑娘派人去过府里,老臣便觉得这怕是要误会。因此,老臣进宫了,免的叫世子和郡主受委屈。今儿世子和郡主去府里,原不过是问了老臣一些从京城到东南沿途的见闻罢了……” 文昭帝‘哦’了一声,“问些见闻呀?那怎的听说又是摔瓷器,又是放火的?” 宋受勋忙道:“那都是没有的事!原也不过是犬子性子古怪左性,喜好收藏偏又能力不济。世子只是心直口快,点出了藏品上一些瑕疵之处,他便摔了……实不关世子和郡主的事。” “那这放火……” “更是无稽之谈!”宋受勋急道:“不过是下人收拾瓷片的时候,将炭盆不小心放置的挨着桌椅了,火星子蹦起来引燃竟是冒气了烟……幸而当时都在正堂,及时的将火扑灭了,未曾叫世子和郡主受损!” 这样啊! 文昭帝看着这老东西,就戏谑的问道:“照你这么说,府里摔了那么些东西,差点着了火,跟我家这俩孩子无关了?” 自然是无关的! 桐桐轻咳一声,这才低声道:“皇伯父,其实我欣赏花斛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宋家的一个花斛……还摔了一套茶具,那茶具……” “上茶的下人不小心碰到了郡主,不是郡主摔了茶具!”宋受勋怕再提南唐那一茬,绝口不说茶具是谁摔的。 桐桐看文昭帝,“可到底是损了人家的东西,得陪给人家的吧?” 文昭帝便扭脸吩咐郭公公,“去选一个花斛一套茶具,叫康乐侯带出宫去吧!挑内造的,最好的赔给人家。” 皇后则看了一眼缩在吴东珠身后的吴东璃,然后吩咐嬷嬷,“送回吴家去,问问宋氏,会不会教女儿。若是教不会,明儿赐几位女先生,替她管教一二未尝不可。” 吴东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拽着吴东珠的袖子不撒手。 皇后看向大皇子妃,“收了大皇子妃的腰牌……” 收了腰牌的意思便是无法出宫,也不许见宫外的任何人。不管是亲人还是下臣的女眷。 这还不算完,就听皇后又道,“大皇子妃这书看来是念不明白了,那就别去念了。打明儿起,去萧贵妃跟前尽孝去吧。” 吴东珠愕然的抬头看向皇后,“姑姑!” 皇后一下一下的拍着桐桐,再未发一言。她此刻想的跟贵太后是一样的,这孩子口口声声的都在说‘爹爹’怎么说,这叫人何等难受!便是关照她,可她一直以来依旧活的小心翼翼。若是他爹好好的,她当如嗣源一般,想如何便能如何。又何必处处谨小慎微呢? 因此,她又朝下吩咐,“给嗣源添一道羊汤锅,驱驱寒吧!”带着妹妹出去闯祸?带的好!老三膝下就这点骨血了,难道要活的唯唯诺诺才是对的? 这事到这里就完了,都散了吧! 这叫人怎么说呢?闯祸了,没人责备,反倒是受了奖赏?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只桐桐回去的时候在榻上摆弄着九连环,心里难免复杂。 十三岁的年纪换了芯子了,不管怎么装,都不可能是原装的那一个了。尤其是自己的本性跟对方差的很远的情况下,想要做到跟原主一样,很难!一不小心就会露了马脚!而在今天之前有没有马脚呢?普通人未必能找出来,但是青芽呢?她的本事到底有多大,自己也不知道!试探这样的人?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三两年之内都这么缩着,然后一步一步的做出合理的改变。 可而今的境况,会给自己三两年的时间吗?在宫里还有人把四爷的手砸伤了,试图挑事呢。危险距离自己远吗? 不远了!是等人家杀来,自己装不下去呢,还是顺势冒险试一次呢? 要是林克用一直在京城,这法子就不行了。因为,孩子受欺负,找大人告状才是合理的。但是而今林克用离京了,又恰好有养的很随心的韩嗣源做模板,这事就能冒险去操作了。 原身的出身和韩嗣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差别在哪呢?差别在一个的爹活着,一个爹是个活死人。 狗仗人势这话糙,但其实理不糙! 再加上原身那姑娘是笨吗?不是。她躺着的时候多,疏于练字,但勤于读书。她接触的人不多,深交的人也不多。幼儿的时候皇后曾亲自抚养照看过,后来还是回家养着。王氏有照看看顾之情,但多是陪林克用,不曾守着原身。原身学认字是在宫里跟着老嬷嬷学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算是熟悉。而府里的男仆不可能跟原身很亲近,那么请问,谁跟原身亲近呢?只有青芽。 知道青芽是贵太妃的人,这次偏还带着她,不避讳她知道,这就是不怕贵太妃知道。 唯有如此,便是有不合理的地方,才能叫看起来更合理。 可说到底,能算计成这样,得益于什么呢?得益于所有长辈都是真的疼爱原身。就跟所有的家长都认为自家孩子的不好都是跟着别的孩子学坏的一样。 所以,此事看似处处是漏洞,仿佛身上真带了位面之子的光环一般。可其实呢?这光环是什么呢?是长辈们毫不保留的偏爱——仅此而已。 桐桐把九连环放下,这一刻,她才真的融入了这个宫廷了。 第二天,她出门偏早,四爷在半路上等着她。 她看四爷,四爷也看她。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静的往前走着。这个时候的皇宫静悄悄的,只有两人脚步一致的踩踏声沉稳而坚定…… 第 1000 章 天地情怀(18)二更 天地情怀(18) 文昭帝的面前摆着一封折子,早上一起来他就看到了。 打开一看是宋受勋的。 宋受勋在折子上没有丝毫隐瞒,把事情完整的陈述了一遍,呈送了上来。文昭帝读完什么感觉呢?他叹了一声,叫了人:“给皇后送去吧!” 折子被拿走了,文昭帝的鼻子还是酸的。还以为这俩孩子真是为了出气去宋家的,感情闹了半天,他们是为了皇后的。 他们跟宋受勋说,皇后有女有子,谁想欺负皇后都不行。 这话说的,心里怎能不触动? 这宋受勋乃是一反复小人,但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知道这事牵扯到南唐,他要不表明心迹就得完蛋。于是,他连夜写了折子递来了。 他是知道,朕看了这折子会心情很好!也知道,这是一个剖白他自己的机会。 当然了,若不是此人心里的这点小算计,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得知,这俩孩子去宋家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想来,皇后此刻怕是哭了。 是的!皇后哭了,一声都不出。手里攥着折子,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下来了。 正是心里滋味难言,下面禀报说:“承恩侯夫人到了。” “快请!”皇后起身,用湿帕子净面之后,对着镜子瞧了瞧,见并无不妥,才重新出来,此时承恩侯夫人白氏已经到了。 白氏忙见礼,皇后一把扶起来了,“嫂嫂。” “娘娘!”白氏赶紧打量皇后,而后忙问:“您还好吗?” “无碍!”皇后拉了白氏坐了,“估摸着您今儿得进宫,便叫人等着您了。果然一早就来了!兄长和嫂嫂昨晚必是没睡踏实吧。” 白氏攥着皇后的手,“当日我便说,将东珠嫁到白家。白家在老家,门第不显贵,但儿郎各个不是无能之辈。东珠这般的性情若是在宽厚之家,必是能过的极好的!可谁知道就嫁进了皇家!”别人都道皇家的日子好,可看着自家这小姑子就知道了,哪有一日是好日子的?!她攥着皇后的手,身子都颤抖了,但还是大着胆子压着声音说了一句,“若不然……叫东珠病了吧……病了挪出来,家里还能关照,叫她一生富贵的过着……我知道这话犯忌讳!可若是不这么做,我怕她迟早会惹出大祸患来!” 皇后沉吟了片刻,还是摇头,“这是大皇子的一道劫,也是大皇子妃的一道劫,闯过去,天地开阔;若是闯不过去……那也合该是他们修行的不到家。何况,最难说的便是夫妻之事!做什么决定,得孩子们自己来,长辈不能干涉。嫂嫂,您跟兄长莫要忧心。圣上知我,知兄长,万万不会牵连你们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咱家是因你才有今日的,怎么会怕牵连。只是怕这样的事,叫你在宫中难过而已。”本就是无子的皇后,这样的皇子妃偏是她侄女,想那萧贵妃心里还不知道会怎样的怨怼呢。偏自家作为外戚,又没有太子、皇子这样的外甥能寄托以后,唯有老实本分才能不给自己,不给皇后惹事。 可家里的婆婆当真是个糊涂的老太太,护着小叔子,娶了那等再嫁妇人进门。其实自家大房只一个儿子,当年东珠还小,自己说自己无女,想把二房的侄女抱到膝下抚养,便是过继到膝下也并无不可。如此,孩子不必跟后母有多深的关系,以后反倒是简单了。可那宋氏当时正想彰显贤惠,不知道怎么撺掇的小叔子,愣是放心的将原配嫡女叫她教养。 谁知道这孩子在家的时候瞧着还单纯可爱,可谁知嫁到皇家之后,竟是办些不着调的事。 白氏真的是臊得慌。 皇后叹气,说真的,大皇子妃若是如自家嫂嫂这般的品格,那真是她一辈子的福气。 白氏又说,“仲保这孩子,你大哥已经接到大房了,要亲自教养。” 仲保是宋氏生的儿子,今年十一二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作为男丁,家主亲自教导,不叫走了大样子。 兄嫂把事做到这个份上了,皇后便再不提这个事了。她说了许多宽慰嫂嫂的话,又给了赏赐,叫人给送出宫去。 “出宫了?”萧贵妃一边用细筛子筛香料粉末,一边轻哼了一声,“她回去倒是能睡着了,可却没想想,本宫还睡的着吗?早知她家的姑娘是这样的,我当初又何必求……” 萧嬷嬷忙道:“娘娘,说什么呢?” 萧贵妃这才收了话,低声道:“兄长叫人传话了,说是朝中这两个月,多有议储之声。这自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有人说四郎乃嫡出,便是有小瑕,但未尝不能考虑。圣上一直心有不决……我也担心圣上真的就……幸而将三郎和四郎封王了,那这剩下的,可都不是嫡子。戎儿居长,无嫡立长,本无可厚非。再加上,戎儿跟韩、林两家后辈有结义之情,且情分瞧着也颇厚,本该是毫无悬念之事,怎生圣人就是不肯下这个决定呢?除非有顾虑!” 原不过想着跟吴家联姻能是助力,却不想吴家将女儿养成这般的性情。 萧贵妃气道:“若是立储,大郎便是太子。太子册立正妃,其实可以另立,降吴氏为侧妃往宫里一关,也并无妨碍。你说,这圣人究竟是作何想法?” 圣人是怎么想的呢? 其一,立储是大事!托付江山社稷,岂可轻易下决定。 其二,立储是个饵料,什么样心思的人都能钓出来,他又为何要着急呢?他等的就是有人来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吗?桐桐作兴了,但是风浪没起,这是不可以的。 宫里的偏爱太过,宋受勋太胆怯,这事未曾达到兴风作浪的目的。 怎么办? 桐桐抽空跟四爷商量,“要不要找个人把这事透给正直一点的御史,叫御史弹劾弹劾我跟韩嗣源。若是能弹劾韩、林两家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的话,这就更好了。” 四爷不叫她动,“别急,回头去外面听听风声。” 去外面,怎么去? 四爷轻笑一声,“心都乱了,这上书房也就来不成了。再说了,要用立储钓鱼,不放鱼饵,人家怎么咬钩呀?别着急,等着便是了。” 果然,不过是月余的时间,文昭帝叫了,把孩子们都宣召到身边,“一个个的都不小了,十四五、十五六的年纪,这都是大人了。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只拘着你们在宫里,也不过是死读书罢了。每月先生会给你们一些课业,该念的书念了,该写的文章写了,不会的自己抽空去找夫子解答。月底朕要考核的!三次不过,怕是就不得自由了。这也是要看看你们,是不是能约束好自己,做到极致的自律。” 那这可太好了。 文昭帝看几个:“大郎和二郎,先留用朕身边。有些临时的差事,你们帮着跑跑腿。”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齐拱手应是。 “三郎……” 平王忙出来,文昭帝就道:“你们兄弟大了,终是要分府的。王朝新立,没那么些现成的府邸,你去工部,单管盖房子这一宗事,可成?” 平王求之不得,笑着应是。 到了四爷了,文昭帝就道:“四郎去刑部,去听一听看一看,刑律乃是民政中尤其要紧的一点,不能马虎。” “遵旨!” “五郎,你去户部,多听多看少说话。” 明白。 等到了六皇子身上了,文昭帝就道:“你呀,窜来窜去的,最没规矩的就数你了。你去礼部,跟那些老大人们多打打交道,这于你有好处。” 六皇子哼哼唧唧的,但还是桑眉搭眼的应下来了。 安置完六皇子,文昭帝就看赵家兄弟,“你们哥俩想去哪呀?” 还剩下吏部和兵部,以及大理寺、督察院,以及藩属院。 赵德广和赵德毅兄弟对视了一眼,这哪个衙门都是重磅级别的衙门,他们再是如何也不敢挑拣。 因此只拱手道:“听圣人吩咐。” 文昭帝一脸的笑意,“那你们一个大理寺,一个督察院吧。”而后才把视线落在韩嗣源身上,“你去藩属院。”说着就道,“这不固定,换着来,各个衙门都要轮一圈的。” 也就是说在圣人身边留用的机会是一样多。 至于桐桐和赵德丰,文昭帝说,“你们去坤元宫,跟着皇后,给皇后帮忙去吧。” 是! 这么一安排就都自由了。便是有差遣也是偶尔叫自己替她去看看哪家的夫人老夫人的,若是不想去,皇后叫嬷嬷去也是一样的。反正就是自由了嘛! 自由了,便能随时出宫了。 桐桐早起去皇后身边报到,问问可有什么事情。 皇后就笑,“又想出门呀?” “想去看看义云县主!”是真想去瞧瞧王氏,看她过的好不好。 皇后就笑道,“天气和暖了,今儿天也好,带着人只管出去吧。只不许骑马,坐着马车去吧。” “您不忙?” 皇后点了点她,“有亲蚕礼,我留德丰听用便是了。” 桐桐忙福身告辞,“回来给您带宫外的糕点。”说完,便往外跑。 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赵德丰,她忙桐桐问:“不是有亲蚕礼要准备吗?不准备了?” “娘娘觉得郡主你十分能干,留你尽够了,我出宫转转。” 不等赵德丰再说话,桐桐跑远了。 赵德丰看着脚步轻盈跑远的桐桐,眼里不由的多了几分艳羡。丫头低声道,“郡主,要不,咱们也出宫?” 那得心无杂念,才能玩的尽兴。像是自己这般的,心里压着事情,便是出宫了,就能玩的自在吗? 丫头便道:“可……亲蚕礼也不比其他,郡主学这个原也无甚用处。” 赵德丰眼里的阴霾一闪而逝,才要走,便见大皇子带着大皇子妃朝这边而来,她急忙朝边上一退,“见过殿下。” 大皇子面容温和,“郡主也在呀?怎么没进去?” “才到!”赵德丰朝后退了一步,“殿下先行。” 大皇子便再没言语,他此来是给皇后请安的。一见皇后先没行礼,急匆匆先过去,帮皇后把手里的匣子给接过去了,“您不能再上上下下的搬这些东西了……或是下面的人总不趁手,您喊儿子便是了。” 皇后扶着大皇子的手跳下来了,“我就是不耐烦管束这才把你父皇的人都给打发了,如今你又来。再不动动,浑身都不得劲。”说着就问,“怎么没去你父皇那边?” “不着急!二弟今儿出门了,等二弟回来,我们兄弟一块过去。” 皇后拍了拍大皇子的胳膊,这个孩子呀,当真是个淳厚的性子。她就问说,“跟你父皇提过了吗?” 是!打发人去说了。大皇子回着话,就道,“最近得闲,来陪您说说话。” “我可不耐烦跟你说话。要出门的话,就只管出去吧!想来心里也长草了……”说着看向吴东珠,“把你媳妇留下,跟德丰一起帮忙吧,亲蚕礼的筹备礼部送来了章程,有不少地方要改动。” 大皇子笑着应承着,扭脸看向吴东珠,“帮着跑跑腿,莫要自作主张。人长了俩眼睛俩耳朵一张嘴,这便是说,人须得多听多看少说话!” 这已然是训诫了,吴东珠低头应是,再不敢多发一言。 大皇子这才退了出去了,赵德丰看向吴东珠的面色便有些讥诮。吴东珠一转身看见了,赵德丰这才收了回来。 皇后打发两人拿着单子对照准备的祭祀品,特意将两人分开了,一个去了东配殿一个去了西配殿,省的闹腾起来。 人一出去,郭公公就问:“这样的事何以交给德丰郡主?” 皇后笑了笑,问道:“德丰郡主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是啊!都十五了,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就问了这么一问,皇后再不言语了。 郭公公退出大殿,在门口能看向东西配殿。两个配殿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皇子妃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派人来问询,但是德丰郡主却始终没打发人来问过。 谁聪明呢?德丰郡主吗? 错了!真正聪明的那位压根就不掺和这种事,她避出宫了。 出宫之后,四爷和韩嗣源都在外面。 跟韩嗣源之间有之前的交情,他毫不客气,不等马车停下来就跳上马车,可一上来,马车还是停了,然后就见老四溜溜达达的过来,一步一步的沿着脚踏走了上来。他扭脸问桐桐,“他怎么跟来了?” 这熊孩子,其实你才是多余的。 桐桐只得安抚说,“都没怎么出过宫,搭个伴!宫外谁比你熟悉?” 那倒是!不过就是瞧着四郎别扭。 瞧!一上来就自然的靠在软枕上,半歪着。可这是女孩子的马车,你这么着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一点。 这还不算,他抬手就端义妹的茶,还给喝了,这就过分了吧! 金四郎,你这是登徒子呀! 他才要呵斥,就听义妹问,“咱们去哪?” 四爷轻笑,“邀月楼。” 韩嗣源就诧异的看四爷:“你消息倒是灵通。” 怎么了呢?桐桐看四爷,宫外最近很热闹? 四爷用扇子挑起窗帘子,“我每日里叫伺候的人出来买点零碎的小东西,打听点新鲜事。听说京城里这家邀月楼是最近最热闹的所在,想听什么消息,去那里最合适。” 邀月楼,五层高的酒楼。 一脚踏入这里,便知道这里不仅卖酒!瞧瞧来往穿梭的美貌侍女,再看看舞台中央,不论是乐班还是献舞的舞娘,竟无一不是绝色。 可偏偏这里男客女客不禁,怎么可能不客流如潮呢? 三人才一站定,就有一三时许岁的美貌妇人迎了过来,“几位贵客楼上请。” 那就上楼!也不要雅间,就往大堂里一坐。一张桌子挨着一张桌子的,才在空位上坐下,边上站着的女子就端了茶碗果碟来,一一摆好,便站在不远处了。 掀开茶碗盖,茶还没喝到嘴里呢,就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 “……那两府只这两根独苗,宫里宠爱甚重,这般事端,实不算什么……” “宋家再如何也是那位郡主的外祖家,血缘至亲,怎的就能如此?桀骜跋扈,目无尊长……” “韩家那位世子也不遑多让,这是宋家着实是惹眼,这般的事端咱们才知道了。还有那未曾传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 韩嗣源这才发现,这议论纷纷的竟是在说自己和义妹。 这才多久,这事怎么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他抬手就要拍在桌子上,桐桐把一块糕点塞过去,“二兄尝尝,别有滋味呢!” 韩嗣源看桐桐,扭脸再看听的很认真的四郎,暂时没懂这两人的意思。 喝了一壶茶,尝了糕点,这才起身,结账之后上了马车,一路朝城外而去。 城外柳青青,踏青的游人不少。三人从马车上下来,韩嗣源这才看四爷,“到底何意?直说便是!” 四爷看看数十米内都不曾有人过来,这才道:“那点事传的人尽皆知,这说明有人开始盘算了。” 盘算什么? “盘算着怎么利用你们。两个纨绔子弟,在京城胡作非为,紧跟着,御史便会弹劾,圣人必然是押着置之不理……你们得罪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呢?” 然后怎么样? “然后说不定哪一日,便有人“寻仇”,你们便出事了。两个伯府,只你们两根独苗。两位叔父,人到中年,痛失骨肉……他们对圣上的忠心是否始终如一?” 必能如一! “那是你想的!可叫任何人看,若是真能始终如一,这便是有悖常理的。因此,他们笃定,圣上和韩林两家,再难亲如一家。两位叔父,是圣人与两位翼国公的纽带,若是他们都不能始终尽忠,那两个国公府凭什么会忠心如一?” 韩嗣源不说话了,太|祖怎么安排两个国公府,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们只会以为那两府手握重兵,实力巨大。 “不错,正是如此。再加上老国公们年岁大了,世子们与皇家可有那般厚的情义?没有这般大的情义,那么,权利便是最大的诱惑!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反?一旦出现裂痕,天下便会大乱!乱,才是野心家的机会。” 韩嗣源的拳头握紧,“你是说,当年那些人……动了!” 是!动了!“如今就看你们怎么选了,若是怕被针对,那就想法子赶紧将这流言压下去,从此置身之外……” “休想!我查这个案子已经有几年了。”韩嗣源看桐桐,“这件事我一人认下来,与你无关。” “若与我无关,这个局也就成不了了。所以,不管我参与不参与,如是人家要杀咱们以制造裂痕,你觉得我能独善其身?”林雨桐说着就笑看他,“既然结义,那便患难与共,生死相随。哪有叫二兄独自冒险的道理?你若不退,我也绝不退缩。” 这倒是叫韩嗣源犹豫了,自己没权利拉着人家陪着自己冒险。 林雨桐又笑:“走不脱了!从人家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且过度渲染开始,你我就在局中了!二兄,长辈们像是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然在为天下筹谋了。而今换做你我,二兄不敢了吗?于公,除掉这些魑魅魍魉,才可保天下太平;于私,家恨高悬,可敢退缩?莫不是二兄觉得我是女子,小瞧了我?” 韩嗣源咬牙,而后伸出手,等桐桐的手搭过来,他就重重的握了一下,语气十分郑重,吐出了八个字:“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出宫时一身轻松,再回宫时,少年人变的内敛了起来。 才一进宫,就听说大皇子在御前跟数位御史吵了起来,如今尚且不可开交。 高御史冷笑一声,“大殿下,不管多少因由,冲撞侯门府邸,欺辱朝廷命官,这便是大罪!我们身为御史,如何弹劾不得?倒是大殿下,因结义之情,徇私而枉顾律法,敢问大殿下,如此,谁来维护律法纲纪?” 四爷跟桐桐和韩嗣源在外面听了半晌,悄悄的离开了。 在朝臣不时的提出立储的这个时候,大皇子站出来维护韩嗣源和桐桐,此为不智。可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维护,将这份结义之情,夯扎实了。 大皇子出来的时候,看见站在外面的桐桐和韩嗣源。他拉了两人去边上,“这事不对!御史弹劾不是错,但叫你们蒙冤屈……” “大兄!”韩嗣源一脸复杂的看大皇子,“大兄,我们明儿去云台吧!” 云台距离京城不远,只两个时辰的路程。那里是太|祖与韩、林二位国公歃血结义的地方。 云台,在一处半山腰。此处有一处平台,后来被太|祖在此处遍植桃花。 这个时节,桃花已经有了花苞了,一片粉红如艳霞一般。 韩嗣源看大皇子,把昨儿四爷说的猜测都说了:“……我与义妹之后还得继续闹腾,还得由着御史弹劾……” 大皇子怔愣了一瞬,面色渐渐严肃下来,他觉得四郎所猜测的,八成是准的。 韩嗣源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个当口,我们这么闹,您若是不保我们,是您无义!您若是保我们,朝臣便会觉得您私心太重,不配为储君!到底当如何抉择,大兄您得想清楚。” 大皇子这才释然了,“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他缓缓的走过去,拿起匕首,一刀划破手掌,将血滴入这一排酒水当中,而后缓缓的跪下,静静的等着。 韩嗣源看了桐桐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拿起另一把匕首,划破了左手,任由鲜血掉入酒碗中,看着两人的血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楚彼此,这才退后,跪在大皇子的左后方,看着前面,目不斜视。 可桐桐的眼前此刻是花的,她好似看见三个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结义为兄弟,发誓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看不清楚这些人的脸,但是好似有别的什么奔向了脑中,一时叫她分不清楚梦境还是现实。 她强压着,而后一步一步的过去,将最后一把匕首拿起来,蹭的一下,划在左手上,这疼痛将她从那种如梦境般的感觉解脱了出来,她缓缓的将手心的血滴入酒碗中,这才缓缓的跪到了大皇子的另一侧。 秋公公面色严肃的给三人一人端了一碗酒,三人上敬苍天: “苍天在上,我金嗣戎……” “我韩嗣源……” “我林楚恒……” “上告苍天,我三人自愿结为异姓手足,此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说完,三叩首,将手里的酒碗举过头顶,而后缓缓的洒在地上。 转脸,接了第二碗酒,再敬厚土: “厚土在下,我金嗣戎……” “我韩嗣源……” “我林楚恒……” “下告厚土,我三人自愿结为异姓手足,此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将这一碗酒敬给厚土,这才起身,三人面对面而跪,一人一碗酒,敬彼此,而后一饮而尽! 起身后,金嗣戎站在上首,桐桐跟韩嗣源站在下位,一跪三叩首,拜见大兄。 而后金思源起身,桐桐起了又拜,一跪三叩首,拜见二兄。 两人以此回拜,而后礼成! 打从这一天起,便是手足,此一生,恩义当先,不得背弃。 桐桐觉得,她大概是做了一件多少年都没做过的‘蠢事’,可她又特别感激,感激遇上了这么些人,叫她还愿意如此的冲动,心甘情愿的将别人的包袱背负到自己身上。 她站在这里,远远的看四爷。 四爷笑的很灿然,桐桐知道,这不是笑她蠢。而是真的在高兴,高兴历经世事,还都保有这一份纯然! 第 1001 章 天地情怀(19)一更 天地情怀(19) “去了云台,还都伤了左手?”文昭帝看着吕城,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声。 吕城点头,“是!已然回宫了,手也包扎过了。太医要给郡主用祛疤的药,郡主拒绝了。” 文昭帝看吕城,吕城垂下眼睑:是的!就是那个意思。原先叫结义的时候是陛下一言,当年也还都是三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些年虽相处融洽,可孩子心性,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反正未曾上云台,这便不算是完成了最后一道手续。可云台这一去,意义便大不同。就如圣上跟二爷三爷之间的关系,便是太后,也从不将二爷三爷视为外人是一样的道理。因着太|祖和两位国公的关系,又有圣人和二爷三爷这些年的情分,这就叫云台结义被赋予了特别郑重的意义。 在这个立储的当口,大皇子与韩、林两家的后人重新缔结了这样的关系,其意义更加的不同。 萧贵妃一听到禀报,就喜上眉梢:“快!快收拾补血的药材,给世子和郡主送去。给郡主送些燕窝和冰糖,一定得早晚各用一盏,不能马虎……”说着,想起娇滴滴的女郎君受了一刀,又失血颇多,顿时就觉得这林家的郡主真是可人疼:“哎呀,这孩子自来体弱,这要是病了可怎生好?一会子去了,要千万叮嘱她,得好好养着。” 四公主靠在一边啃果子,一听这个话就撇了嘴,“母妃,连您也偏心了?” “你知道什么?”萧贵妃一样一样的准备的礼物,嘴上却跟女儿说着话,“这储君之位,你父皇始终不下决断。可这有了韩林两家支持,在你父皇心里分量自是不同了。你大兄呀,自来是不爱钻营的,这次能叫世子和郡主心甘情愿的与他去云台,可见还是长进了。皇后不会反对,你二位叔父和两个国公府也会支持,谁还能拦住你大兄为储?你呀,这与帝王一母同胞的长公主何等尊贵?别的长公主自然是比不得的!在这事上不许给你大兄添乱。以后,得让着郡主些,得跟五丫头好好相处……” 四公主撇嘴,抬手将果核胡乱的扔了,而后起身就往出走。 萧贵妃忙问:“你不替母妃去看看郡主吗?这是要去哪?” “乏了,想歇了,你随便打发谁去吧!” 这个孽障! 四公主出来后深吸一口气: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我去!”五公主放下手里的棋谱,跟自家母妃道:“您要是不派人去,那我就亲自去。” 高贵妃冷哼一声,看向二皇子,“总说大郎厚道,这便是厚道?人家面上厚道,心里算计的可明白了呢!瞧,人家云台结义了。你呀你呀……你说说你,我说叫你多跟桐桐处一处……” “母妃!”二皇子蹭的一下站起来,说话像是打雷,“您说的是什么话?儿自问,儿自有儿的能耐,像母妃似得算计人家女郎君算怎么回事?若是我真心悦于她,不用您说,便是千难万难,儿必是要去的。可儿视她如妹,并无丝毫男女杂念,儿若去了,儿成什么人了?此事休要再提!”说着就看五公主,“五儿去一趟,看看林三,我叫六郎同我去看韩二。”说完转身就出门了,将珠帘甩的啪啪啪的响。 高贵妃指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才扭脸看女儿,“你看你兄长。” 五公主轻笑一声,“母妃,您急|巴巴的做什么呢?这一点事,您就要甩脸子……喜乐悲苦全在脸上,谁都能看到您的心底……这是要坏事的。这事您别管了,儿去料理。” 于是,桐桐才送走萧贵妃打发来的嬷嬷,由着青芽把那么些补样品都先收起来。回头就迎来了五公主。 五公主带的东西不多,但她却亲自来了。过来就亲昵的拉了桐桐受伤的手,“很疼吧?”她说着,不等桐桐说话就笑,“我也没遇上跟我意气相投的人,便是真相投了,我怕是也狠不下心给自己抹一刀呀。我还说你的手生的最好看了,如今可好了,这么好看的手,手心了多了一道疤!” 说的都是小儿之语,好似全不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也陪她说些哄孩子的话,“……说了你许是都不信,当时并不觉得疼。我这会子心里还猜测呢,说刀子划拉在人身上怎么可能不疼呢?可我现在想起来,尤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太|祖他老人家有灵,在天上瞧着呢……” 五公主:“……”真的假的?我竟然感觉她说的都是真的。 回去之后五公主就问六哥,“六郎,韩二说他当时疼吗?” 他当然得说不疼了,难道要拉着我和二兄的手哭诉有多疼吗?小妹干嘛问出这么个蠢话? 五公主就说,“林三说她不疼,当时一点都不疼。” 胡扯!怎么可能不疼呢?六皇子拿着小剪刀在手上比划,但到底是下不了手,“这是肉啊,怎么能不疼呢?” “但林三那样娇滴滴的模样,自己下那样的手……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五公主拿着个小刀比划了好几次,还是放下了,想想都疼的很,自己真干不出来这个事。她还不死心的问六皇子,“要不要去问问大兄,他疼不疼?” 大兄能说他疼吗? 兄妹俩凑到一块嘀嘀咕咕的,高贵妃坐在一边气的直运气!萧氏生了二子一女,自己也生了二子一女,自己到底是哪里差了,凭什么人家的儿女都会筹谋呢。 吴皇后给文昭帝端了牛乳,这才道:“只怕人人都将这事想的居心叵测,可我却不信。” “朕也不信。”文昭帝端着牛乳,哼笑一声,“嗣源和桐桐怕是觉得如此有了明确的人选,能免了兄弟间的阋墙之争。是某些人的心不纯,总也把人往坏处想。无嫡立长,这是自来的规矩。嗣源和桐桐是觉得他们有了明确的态度,那这规矩就能执行。如此,人心不乱。四郎想的是大局,嗣源和桐桐想的何尝不是大局?孩子们的心都是好的……算计呀,筹谋的,那是他们的以为。” 吴皇后就笑,“可惜呀,这些孩子们不知道,您而今是不太好做了。” 文昭帝一口气将牛乳喝了,却笑着躺下了,“眼下的事难办,可朕晚上睡的踏实了!”说着就抓了吴皇后的手,“秋实,朕这一辈子,对不住你!” 怎么又说这个呢?不许再提了。 文昭帝朝里让让,“上来躺着,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吴皇后便去躺着了,一躺下边上的人就把腿伸过来,放在她的脚上这么捂着。是的,很多年了,不论冬夏,她的脚都是冰凉冰凉的,一夜一夜的,都是圣上这么捂着过来的。她转过脸来,眼眶湿了,鼻子酸了,可下一秒却又睡着了。见过了当年的乱,夫妻俩能走到如今,还求什么呢? 转天大朝,大皇子和韩嗣源的左手包扎着呢,谁看不见呀?这里面传达的意思,顿时叫议储的声音一静。韩嗣源不重要,重要的是韩嗣源背后的韩家,这是大家在意的。不用打听都知道,那林家的郡主必是手上有伤的。 然后朝堂安静了,这便是韩林两家的力量。 这一安静,好似大皇子为储的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吴东珠深吸一口气,在亲蚕礼的筹备上,许多地方她便有些当仁不让了。当然了,对着皇后她不敢。但是赵德丰呢?我是未来的太子妃,我学这个是必要了,敢问你一个郡主,学这个所为何来呢? 礼部送来订正的流程,吴东珠看过之后,直接呈送给皇后了,压根就没过赵德丰的手。 赵德丰双手藏在袖子攥的紧紧的,指甲都折断了两根,这才醒过来,挽起袖子把手伸开,丫头青鸟忙道,“怎的……”一看这样不敢问了,只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小小的剪刀,把指甲都给剪了,“郡主,那大皇子妃欺人太甚!这宫里无一人喜欢她,偏她自以为是……若论贵,这宫里有一个算一个,有几个有您贵重?受这个的气受那个的气,但却很不必受她的气……” “闭嘴!”赵德丰严厉的看向青鸟,“再多说一句,就送你回去,家规如何,你该知道!” 青鸟忙退到一边,再不敢言语。 赵德丰背过身去,自己身边原本有个青鸟的,年岁比自己大五六岁,可惜,几年前莫名其妙的被娘给调开了,换了个丫头,怕自己不顺,还是取名青鸟。以前没多想的,可看见了林楚恒的青芽,就有些明白了。早前放在自己身边的青鸟,是外祖母特意给自己的。母亲给调开了,外祖母又能说什么呢。 说到底,母亲还是想着那个位置的。 赵德丰在西配殿看着东配殿那边进进出出的人,她冷哼了一声:她就是欠教训。 熬完了一日,赵德丰跟皇后告退,吴东珠进来则端了茶盏就喝了,“忙不过来,累死个人了……”说着就朝赵德丰笑,“郡主今日忙吗?” 下面的人知道该抱哪天的大腿! 赵德丰微微笑,“不忙,您是大皇子妃,身份贵重,您忙才是应该的。” 吴东珠用帕子掩住嘴,笑的眉飞色舞的,“郡主也已经及笄了,按说早该许亲了,不知道怎么的,蹉跎到现在。你放心,这婚事我在心了,一定能帮郡主选出个四角俱全的婚事来。” 竟然说替这位郡主选婚事的话来?找死都不是这么找的! 大殿里静悄悄的,皇后半靠着,手里拿着书,眼皮都没抬。 赵德丰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只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吴东珠冷哼一声,而后跟皇后禀报:“母后,礼部改了的几处,儿臣尤觉不妥……” “你放下,出去吧!” “母后!”吴东珠抬眼看皇后,“有几处儿臣觉得……” 皇后看她:“你在教本宫怎么做皇后?” “不敢!”吴东珠连忙跪下,“儿臣并无此意。” “那就退下吧!” 是!吴东珠再不敢说话,悄悄的退了出去。 人一出去,皇后便将手里的书给扔下了,面色凝重,半晌都没有言语。 郭公公将书收了,这才低声道:“娘娘,您别生气。” 不是生气!是觉得有些事不办,留着终归是祸患。她低声吩咐,“着人盯着德丰郡主和大皇子妃。” 然后呢? “看着就行,别管。” 郭公公心说,那位德丰郡主实在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年纪不大,只那荣辱不惊的本事,就不能跟小觑了去!这种不叫的狗,是真的会咬人的。 他又问了一句:“那大皇子妃若是应对不了……” 皇后摆摆手,却不再多做解释了。 然而郭公公已然是明白了:这是给大皇子妃机会了。德丰郡主就是皇后找来的那个磨刀石!把她磨成了,固然是好!但要是磨不成……磨不成也有磨不成的处置办法!到那时不是宫里把她怎么着了,而是她给她自己招惹的祸患把她怎么着了。 皇后近年来慈悲了,便人人都觉得皇后真慈悲了!可当年跟随圣人上战场的时候,她的刀哪一战不见血? 郭公公出来之后小心的朝里看:能上战场的人,是狠不下心呢?还是没有决断呢? 亲蚕是个持续几个月的礼仪,桐桐对这个没怎么关注。她每天都在看自己的左手的伤势,得有十天,伤口愈合了,剩下一道粉红的疤痕了。而这十天,也足以把他们跟大皇子去云台的事传的人尽皆知了。 然后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这种时候四爷是不会跟着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去刑部。只要在刑部总能结交到一些下层的官吏,这些人中,四爷选中一个,此人叫邓绥,胥吏出身,因着娶了高门出身的寡妇,这才托岳家,从胥吏的出身上挣脱了出来,成了刑部不起眼的司刑。四爷才一到刑部,此人就设法钻营。每日早早的来,把刑部给四爷准备的班房清扫的干干净净,刑部稍微有点消息,他立马就想法子告知四爷身边的石坚。 四爷叫石坚去细查此人,回头石坚禀报四爷说,“此人与胥吏和三教九流,关系极为亲密。有数位结义兄弟都算是江湖人物。只是因家中妻室跋扈,出身高些,他这官身全得益于妻族,因此,在家里和在岳家颇为抬不起头来。其妻不容其母,不容其和离后归家的姐姐,闹的不可开交,他只得将母亲和姐姐安置在府外,不敢叫家里的母老虎知道……” 是说这个人有些瑕疵,但却是个可用的人。 于是,四爷暂时就有了可用之人,将此人抽调到身边听用。 桐桐和韩嗣源一出宫,四爷就叫了邓绥,“衙门里的差事不要管了,出门找几个市井中不打眼的面孔,去恩化观外瞧着,有哪些人进了女观,有哪些人在观察女观,跟着看看,这些人随后又回了哪里……女观进不去,也不要试图进去,只把这些摸清楚就罢了。最要紧的是别露了行踪,叫你的人嘴紧一些,懂吗?” 女观里住着的是南唐皇后宋氏。 跟前朝有关的案子,那这大案子。雍王若是暗地里有这个差事,何愁自己将来没前程?邓绥立马应承,“王爷放心,一定办妥。” 四爷看了石坚一眼,石坚递了个荷包过去,“王爷赏的,别叫兄弟们白辛苦一场。” 荷包轻飘飘的,里面放的是银票。等出来了一看,邓绥倒吸一口气,这么大一笔钱随自己支配,哪有办不成的。 他转身就走,利索的办差去了。 恩化观是城外一处极大的道观,早年也是大唐宗室修建的,而今重新上漆之后,道观是极为鲜亮的。 马车优哉游哉的往城外去,一副踏青去的样子。 桐桐和青芽在马车里坐着,韩嗣源和韩夜大摇大摆的骑马跟在外面,招摇过市的出城了。 青芽给桐桐倒了茶,递了过去,“郡主要去女观?” 桐桐看她,笑了笑,“怎么会特意去女观呢?我们只是出来踏青,很不巧,马车坏在了恩化观的附近了,去女观里叨扰一二罢了。” 青芽便懂了,“您和世子又要自己个进去?” 桐桐眨了眨眼睛,“别人不知道我会配药,你还不知道?我力气许是不如人,但我的药是比别人强的。药材是你帮着办的,也是你帮着配的,还是你帮着试了的……好不好用你自己知道。我这身上带了多少药,还有谁比你更清楚?那你觉得,若是不能一箭射死我,谁有本事就近取我的性命?” 青芽:“……”知道了!“奴婢跟韩夜在外面‘修马车’。” 嗯! 到了地方,女观就在眼前了,马车‘坏’了。桐桐从马车上下来,跟韩嗣源对视了一眼。 两人左右看看,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而后韩嗣源才大声吩咐韩夜:“我带着郡主先去歇歇,你快些……若是不行,就去周围的庄子上看看,可有会修之人。或者先买了人家的马车来用用……” 说完了,两人才一前一后朝女观去。 女观的大门紧闭,韩嗣源重重的敲响了大门,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面若芙蓉的女子。此女一身女道士的打扮,素朴的很,她只给大门开了一道缝隙,“此处乃是皇家禁地,不接待善信。” 林雨桐便取出一面牌子,这是皇家身份的标识。每个皇家子弟都有一面。这个牌子,原主本来就有的。后来见韩嗣源佩戴着,她才又佩戴了起来。 皇家禁地,那是禁止外人的。而皇家人却不能不接待。 这女道士忙将大门打开,让到了一边。 林雨桐多打量了这女道几眼,而后才抬脚踏了进去…… 第 1002 章 天地情怀(20)二更 天地情怀(20) 林雨桐跟韩嗣源进了道观,脚下压根就没停留。这道观的建造是有一定规制的,哪些地方能住人,哪些地方是供奉各种神龛的地方,这都是固定的。 两人对大殿里那些雕塑没兴趣,入了待客之处,桐桐就直接问这待客的女道:“怎么?只你来应酬吗?宋仙姑我们见不得?” 女道忙道:“好叫贵人知道,宋仙姑闭关了,暂不见人。” 闭关了? 林雨桐一脸的遗憾,“那道也罢了!”她轻笑了一声,“不见人也可,我得见见宋仙姑作息之处……” “这只怕不便吧!” “一则,宋仙姑身份尊贵,便是南唐末代皇后,那也是前朝皇室。而今皇后慈悲,总得知道宋仙姑在此处可有不便之处。二则,好叫道姑知道,宋仙姑是本郡主的亲姨母。别的忙帮不上,看看姨母住的好不好,盖的暖不暖,这总也不过分吧!于公于私,我都见得!你这再拦着,似有不妥当吧!莫不是道观中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 “郡主慎言!”这女道忙道,“我等清修而已,怎会有不能叫人知道的?原不知是郡主当面,这才推脱的。既然知道是您当面,那自然与旁人不同。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主子。” 嗯! 林雨桐看着人出去,侧脸看韩嗣源:“发现了?” 韩嗣源微微点头,问题出在那女道身上的熏香味儿上了。那味道是暖香的味道,为坊中女子所钟爱。而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这道姑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 要知道,南唐宋皇后清修之地,靠的是皇家供奉。对她们这些女子,富贵显赫已然是不能了,只能是粗茶淡饭,粗布麻衣不饿着不冻着就罢了。道观里遍植花卉,有些竟然是才插芊的,可不有趣?不想着种菜养鸡,叫日子好过一些,竟然还有心情摆弄花卉。再看那道姑身上的衣裳,是布衣没错,极为朴素也没错,可布衣内呢?她抬起胳膊,露出的袖口是看的进去的,里面是雪白的内衬,极为细软,并不比自己身上穿的差。再看她走动之间,穿布鞋却着锦袜,锦袜不是原有的旧的。再看那脸上莹白细腻,那头上,头油将头发抿的齐齐整整的,这可都不在供奉里。 那么敢问,谁给置办的? 她们从南唐带回来的东西有,但那些东西都在安乐侯,给了南唐留下的子嗣了。 便是私下留了一些珍宝,可谁给他们兑换出去,然后采买到呢。那料子……跟桐桐身上的差不多,桐桐穿的一直是皇家特供,民间也会有少量的流通,但不是谁都能弄到的。 韩嗣源皱眉:“安排这些的人就是背后的人?这般的明目张胆?” 林雨桐摇头:“不是!这只是……色迷人心而已。” 话音才落,门外有人进来。一身布衣也美艳不可方物的不是宋皇后又能是谁?她带着一脸笑意进了,微微颔首,“不爱见外人,竟是不知道是你来了。咱们姨甥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第二次!在大朝上见过一次,您自是没留意我的。”林雨桐坐着没动,靠在椅背上歪着,“宋仙姑还是这般美颜,怪不得家父总说我生的丑,如今一比,果然还是我丑。按说,不管从哪边说,我都不该是如今这副样貌才是。” 宋皇后打量这个瘫在椅子上浑身都散发着慵懒姿态的少女,不由的跟着笑了,“郡主也才十三四的年纪而已,再有五年,就出落好了,必是一位绝代佳人。” “绝代佳人?”林雨桐摇头,“红颜多薄命,我看了岂能不怕?”说着就起身,围着宋皇后打量,“宋仙姑在这道观之中,可寂寞?” 宋皇后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并无变化,“习惯了繁华,自是有些不习惯的。不过,时间久了,也就又习惯了。” 林雨桐缓缓点头,“也是!终会习惯的。坐着无趣,我的马车怕是还得一会子才能修好,索性天儿不错,姨妈带我们转转这道观?” 宋皇后不解这丫头的意思,朝后退了一步,“郡主请。” 林雨桐拉了宋皇后,“姨妈一起吧!” 出了大殿,宋皇后就要带他们去各个大殿看各位道君的雕像。林雨桐摆手,“我不喜这些,看了夜里是要做噩梦的。随便在外面走走,看看这道观里开了的杏花梨花桃花也是好的!刚才我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子灼灼桃花味。也就是我早就知道这里是种着桃花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道姑还用着那么好的熏香呢!” 那道姑欠身,再不敢抬头。 宋皇后忙道:“本也是喜欢调脂弄粉的,而今花儿开了,禁不住自己做一些是有的。” “那这桃花开的必是好的。”林雨桐朝着园子的方向转了过去。 果然,后院种一片杂林,林子里各色的花盛开,确实是难得的美景。穿行在林子中间,宋皇后朝东边指了指,“那边有亭子,郡主去那边歇歇脚吧。” 林雨桐却朝西边而去,“我还不累,瞧着那边极好。” 宋皇后的手一下子攥紧了,便是哪里露馅了,但她不该一下子点在要紧的地方吧。一时间,她不知道这丫头早就知道了,今儿故意来的,还是单纯的恰巧撞进来而已。要拦吧,越是拦越是刻意,她只能道,“西边无甚东西,引了一道水过来,水边盖了两间草舍,放置些做农活用的家伙什而已。” 韩嗣源一路都极为警惕,猜想也是这里有猫腻。宋皇后许是没发现,她的脚上沾染了几片花瓣。这必是出来的匆忙,才踩过湿润的地方,再踩在花瓣上,花瓣才能沾到她鞋底的泥,被带到了前面。 再听听她现在的话,就都对上。草舍,水渠,这证明她之前就在草舍里,从水渠路过湿了鞋底,而后从这林子穿行而过,踩上了地上了花瓣。 果然,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水从园子里横穿而过,从那边的墙下出去。水渠的对面有一排草舍,泥墙草顶,低矮的很,一瞧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宋皇后笑道:“瞧,就是这么一个简陋的地方,郡主也好奇?” 林雨桐站住脚,跟那房子只隔着一道水渠,抬腿就能跨过去。她朝里面指了指,看向宋皇后,“那不是住人的地方?” 自然!不是住人的地方。 林雨桐便笑呢,“那房舍好似只一人半高,进出都得弯腰,实不适合住人。可……这盖这房子的人也是有趣呀,房子用泥坯子盖起来,可地上却夯的扎实!那下面是石头、青砖、石灰……防潮做的不错!再看那烟囱……不住人,留那么个不打眼的烟囱口做什么?”说着就看韩嗣源,“二兄,我不曾见过这样盖房子的,不若你替我去瞧瞧,瞧瞧里面可有甚特别处!” 韩嗣源冷笑一声,“好啊!小爷见过的房子多了,这般的房子倒是真没见过。”说着,抬脚一迈,就跨了过去。 “慢着!”宋皇后喊住韩嗣源,噗通一声跪在桐桐面前,“郡主,你我之间颇有渊源!我也知道宋家对不住你们父女,你要怎么惩处都可以!我这里但凡有你要的,或是我能告诉你的,我必是不会隐瞒!你猜的没错,那里面确实是有人。” 林雨桐冷笑一声,朝韩嗣源一摆手,韩嗣源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这一脚一踹开,里面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尖叫之声。桐桐跟着跳过去,站在门口一瞧,果然,这是个半地下的房子,从外面看,房子低矮的很。可其实呢?人家朝下还有一米多呢,进门得下台阶,里面阔朗的很。 此时,里面有七八位衣着单薄的女子,里面裹胸亵裤,外罩各色轻纱,挤做一团。而这屋里还摆放着八张小几,这里之前可能坐着八个男人呢。 这些人走的极其匆忙,屏风的后面,有一扇后门。从后门出去,距离墙体只三尺的距离。将靠在墙上的几捆子稻草挪开,是一个比狗洞大的洞。 此时,这狗洞处的软土上还留下许多杂乱的脚印。 韩嗣源窜上墙头,发现墙外是一片杂树林,一直延伸到山坡上。 林雨桐叫韩嗣源,“下来吧,不在林子里!这里能引一道水进来,必是这附近跟河道相通,顺着水道往下走,不管在哪里上岸,咱们都追不上了。” 韩嗣源从墙头一跃而下,看向宋皇后,“今儿这事一旦报上去,你只有给南唐末代陪葬了……” “别!”宋皇后白了脸,跪在桐桐面前,“郡主,我是你的姨母,血亲呀!这事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也会坏了你的名声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但请替今儿这事保密!” “你将人供出来,自然就保密了。” 宋皇后摇头,“不是我不供出来,是我不知道那是谁?” 你不知道那是谁? 宋皇后点头,“我这一路上颇被关照,我自是知道有人有所图。两个月前,有人送来了我一路花销的详细账目,只说要讨债的,我这才见了外男。这些人来,穿着一样的衣裳,披着黑斗篷,且上半张脸戴着一种金属的面具……我实不知这些人都是谁。” “不知道是谁,叫你们委身,你便委身?”林雨桐看她,“你是一国之母,你可以无廉耻之心,但我不信,你会人尽可夫。屋里那些女子衣衫单薄,而你出来的时候衣裳齐整,从时间上算,你并无时间穿衣收拾,可见,你跟他们一处之时,衣衫是齐整的,他们对你并无逾矩之处。所以,你与他们的领头之人之间有合作,你有南唐皇室巨额的钱财,有一个可供男人享乐的安乐窝……这便是你跟他们合作的资本。所以,你至少该知道这个合作者的,对吧?其他男人或许遮着半张脸,你确实不知道那是谁。但是,领头之人你一定知道!且此人叫你相信,你还是有机会重获高位的。所以,他是谁呢?” 宋皇后缓缓站起来,双眼一闭,再不发一言。 林雨桐便道:“今儿你说出来,我保你能活命。今日你要不说出来,那……你大概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宋皇后睁开眼看了桐桐一眼,满眼的复杂,再开口却说,“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娘比我好命!事实上,你娘就是比我好命。嫁了那般的郎婿,生了你这般千伶百俐的女儿,她本该活成这个王朝最羡慕的女人,可惜,她把日子过成了那样。说实话,她后生的那俩都是蠢的,我生下的呢……也丝毫没有宋家人的精明。只有你,像林家人,其实也像宋家人。”她说着,就整整衣袖,“放心,我不会寻死的。但是呢,你也不要想着靠三言两语就叫我开口说话!走吧,看是送我去刑部,还是送我去大理寺……随意!” 林雨桐的手搭在宋皇后的手腕上,而后放下了。 宋皇后不会开口了,她生育了两次,最近一次生育是在一年以前。可朝廷只知道南唐皇室留下两根苗,一个是谨谕郡主,这是宋皇后亲生的,年岁也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另一个是安乐侯,此人是南唐的大皇子,他不是宋皇后生的,其母只是一个宫人。 可却无人知道宋皇后在一年以前还生了个孩子。这个孩子若是没夭折,那便是被藏匿了。能被藏匿,说明那一定是个男孩。而今,只怕那个孩子是被有心人给找到了,孩子被人攥到手心,宋皇后不得不从。 林雨桐看宋皇后,“姨妈,这一点你比你妹妹强。你还能为了孩子牺牲,可她却做不到。看在这一点上,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保证找到这个孩子,叫他像个普通人一样长大成人,不再受其他打搅!” 宋皇后看了桐桐一眼,垂下眼睑,掩盖住满眼的复杂,真的是一言再不发了。 韩嗣源将身上的信号烟点起来,一盏茶的工夫,韩夜和青芽先到了,一看眼前这个阵仗,两人都有些愕然。 韩嗣源打发韩夜,“你马上回去……去刑部……不!不去刑部,你直接去大理寺,告知大理寺卿,叫他即刻派人来处理。” 赵德广监管大理寺,为何还要将人送去大理寺。 韩嗣源没言语,只叫韩夜赶紧去禀报。 林雨桐指了指里面,吩咐青芽,“你进去,叫那些女人把衣服都穿上……” 是! 可青芽才一进去就惊叫一声,桐桐奔过去一瞧,这些姑娘全都DU发了!她过去看了看这些姑娘身上的纱衣,上面有浸泡过药的味道。 宋皇后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让她们陪葬南唐末帝吧!她们是忠于南唐的!” 林雨桐冷笑一声,“你当那几个男人能走脱吗?你觉得只我们俩就敢出来溜达吗?这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所谓的掩盖,什么也不是!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我的案头就会放上一张名单!” 是的!晚上的时候,四爷的手里就多了一张名单!名单上,长公主驸马赵弘殷赫然在列! 第 1003 章 天地情怀(21)加更 天地情怀(21) 那八个人里有赵弘殷? 林雨桐拿着名单有点意外!她一直就觉得赵家很难抓住尾巴,也很难处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就给揪住了,全不在桐桐意料之内。 其实不光是桐桐没想到,就问谁想到了? 韩嗣源第一个反应就是:长公主知道他在外面找女人吗? 是的!第一反应就是长公主在这事上到底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林雨桐叹气:“长公主必然是不知道的,怕是贵太后也不知道。宫里无人知道!便是赵家,怕是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呀,这么长时间,赵敬只要不是瞎子,就一定能发现儿子的不对劲的! 四爷低声道:“除非赵弘殷不是领头之人,他是在最近才被拉扯过去的。”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无外乎□□熏心! 长公主的相貌,只能说是中等。容貌不好,可若是性情相合,两口子其实也还尚可。但其实他们性情并不相合!抛开这些,其实若是看在自小一处长大的情分上,两口子也能过。可其实呢,从一开始赵弘殷迁就长公主就是有目的的。且这种迁就一直延续到婚后,他若不肯迁就,他爹的高压之下,他也不敢违逆长公主。 “最近这位驸马爷是住在城外的庄子上的,长公主的几处皇庄距离那里并不远。”春耕了,主子去看看也算是合理,“我打发去的人亲眼看见了他顺着河道在庄子附近下船,而后上了马,策马进了长公主的皇庄。”对于唯一的一位长公主驸马,京城中能认出他的人极多。 韩嗣源问说,“没遮挡面容?”问完就明白了,他要是一直遮挡面容才奇怪呢!不知道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大驸马查看河道奇怪吗?皇庄灌溉之所在,他坐船看看,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就是说,百分百笃定,那些人里有这位驸马。 桐桐看四爷手里的名单,这名单只驸马是叫人看见了脸的,因为只他不知道这背后还藏着大事呢,他应该是真以为就是去逍遥快活去了而已。 若是能得宋皇后那般的美人,他必然是会动心的。 名单上的其他人,只能说圈出了范围。比如,说看见人进了泰安寺。 可从太安寺里的僧人到每日里寄宿的寺庙里的各色人等,以及来往上香的香客,这得有多少人?查起来颇费工夫。 再比如,看见人上了有某某标记的马车,跟着马车,见马车停在城外的悦来客栈,某某某下来了。 这种的其实是无法锁死就是此人的。上了这辆马车了没错,也看见下车的人了,可对方要是咬死了半路被人拦车搭了一程,并不认识此人,这人在半路已经下车了,怎么办? 这些人家都不是无名无姓,他们家中都有人在朝廷担任要职。这不是说抓起来再审理就可以的!除非有证据能把此人证死。 所以,其实赵弘殷就是唯一一个突破口。宋皇后真未必知道除了领头人之外的人,但是驸马他一定知道。 桐桐看四爷,四爷叹气,“这事不能瞒着,于公于私,都得叫圣上定夺。” 那就走!圣上估计是等急了。 可不是等急了吗?突然之间发现宋皇后那边出了这事,还有八个女子丧命,这事是天大的事。 文昭帝急的团团转,“三个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这半晌了还没进来?”说着指着吕城,“你去看看去……” 大皇子低声道:“别着急!必是有什么事要碰头验证的。” 赵德广就道:“宋皇后已然是收押了,单独关押,没叫任何人审讯。有女牢头看管!但是前朝皇后被关起来了,大张旗鼓的,礼部和御史台的老大人们怕是不肯依……再不给个明确说法,怕是明儿上朝,大臣们得上书劝谏了。” 六皇子管着礼部,他嗤笑一声,“我明儿一早就想法子把这些老头子们全塞到城外……” 好了!安静些! 吕公公没再听里面的争执,直接就出来了!才从里面出来,就见四殿下、世子和郡主三人联袂到了。 文昭帝坐到位置上,虎着脸,“出去踏青?刚好马车坏了?刚好进了道观?刚好撞见宋皇后那些……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多大的能耐呀!”他气的抬手就拍桌子,“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这班鲁莽,这要是人家动手要杀人,你俩就把小命丢了,知不知道?”他的气的狠了,但也知道,这俩崽子就是奔着找茬去的!尤其是看了宋受勋的折子之后,知道这俩奔着宋皇后去的! 可谁也没想到,这青天白日的,道观里藏着猫腻呢。 桐桐和韩嗣源这次没辩,只把从进了大门,就发现道姑的不妥当开始,到发现宋皇后身上的猫腻,再到找到地方,都详细的说了。 林雨桐就道:“宋皇后这一路必是受人庇护了,这人是谁,勾连前朝皇室想做什么?本是想见见宋皇后,看看能探听个什么出来。却没想到,发现了道观里不太干净的事。我就想着,宋皇后这般的女人亲自接待,这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然后呢?文昭帝看四爷,“四郎,你说,发现什么了?” 四爷看了赵德广一眼,将手里的名单递了过去。虽然不是都详尽的指到个人,但也圈定了范围。出现在这个名单上的人和地方,都一定跟这些人又千丝万缕的联系。 文昭帝扫了一眼,当时就皱眉,不可思议的看过来,四爷重重的点头,表示笃定。 文昭帝蹭的一下站起来,“混账东西!” 这是在骂赵弘殷。 大殿里的人各个都好奇,那条陈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文昭帝跟谁都没解释,只摆摆手,叫都先散了。 一个个的退出来了,文昭帝才一下一下的敲着额头,这些小妖们呀,不肯消停。不过既然试着捅了一刀出去了,就得继续往下试试。 第二天一大早,文昭帝召见四爷,“此案交给刑部去查,你专司此案!” 四爷接了旨意,回去就带了人,直奔长公主府。昨晚赵弘殷从城外的庄子上回来了。 长公主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隔壁便是国公府。也因着赵弘殷是国公府的世子,他便没有驸马府。两府之间有小门可通。 四爷递了帖子,长公主便叫长史把人请了进去。一大早的,长公主还没吃早膳呢,然后一脸的不高兴:“四郎,你闹什么?哪有这么早上门的。” 四爷递了刑部的文书,“请驸马去刑部一趟。” 长公主才不看文书呢,“刑部的事关驸马什么事?”她将文书随手一撇,“想叫就去叫吧!”说着就喊人,“叫驸马起身吧!”说着,转身就又往内室去。 “姑母!”四爷叫了一声。 长公主站住脚,“又怎么了?” “昨儿的事您听说了吗?” 长公主一下子就笑了,“是宋皇后的事吧?”她哈哈就笑,“谁说女人死了男人就得守着了?有几个相好的怎么了?偏叫楚恒和嗣源两个小促狭鬼给撞见了!那臭丫头果然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将她亲姨母的事闹出来,人尽皆知的……” 四爷看她,“姑母,当时有八个男客!其中……便有驸马。” 长公主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你说什么?” 四爷没再言语,“姑母,此事牵扯甚大……” 长公主一步一步的走近四爷:“我问你,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四爷重新把刑部的文书递过去,上面有案情的简略过程,看过了就知道了。 长公主一把拿过来,从头看到尾,看了好几遍,然后摇头,“我不信,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所以我来了,是真是假一定得弄清楚。这不仅仅是公事,还是私事!您是长公主,尊贵无匹,匹夫若是安敢……” 长公主不等四爷把话说完,风一般的刮出去,然后听到一声巨大的踹门声,紧跟着是气急败坏的责骂声夹杂着低声下气的告饶声。 这么一会子工夫,赵家的人都从国公府过来了。 赵敬给四爷拱手之后便问说:“可是牵扯到那逆子?” 赵家兄弟和赵德丰都白了脸站在外面,良久,长公主出来了,她直接走过来,“四郎,你……弄错了!驸马昨儿除了在皇庄,哪里也没去!你要是不信,可带皇庄的管事去问问。那些管事可都是太|祖当年所赐,他们的话你总该信的。” 四爷嘴角轻轻挑起,长公主袒护了!如此——也好!袒护的好! 他连犹豫都没有,“既然姑母这么说了,那侄儿就告辞了,这就回去交差!”说完,当真就走,一摆手,连刑部的人一块带出去了。 可还没走出三步,就听到赵敬喊了一声,“王爷留步!” 四爷站住脚,“国公爷还有什么吩咐?” 不敢!赵敬朝四爷点点头,而后一步一步的朝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儿子走过去,问说,“为父再问你一次,你可有做对不住长公主的事?” 赵弘殷愕然的看向父亲,却见父亲双眼视线如冰,他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一时竟是忘了回答了。 赵敬转过身来,“把人带走吧!他是我儿子,他能骗得了长公主,却骗不了我这个亲生父亲。知子莫若父,一看他这个样子我便知道,昨儿的八个人里必然是有他的!带回去,好好去审……其他七个人,必是他的熟人!”说着,一副身子打晃的样子,“我这个儿子呀……叫赵家蒙羞呀!赵家愧对太|祖……愧对皇家……”话没说完,就重重的跪在长公主面前,“殿下……我赵家对不住您呀……这样的东西你跟他和离赵家都无二话……” 话还没说完,四爷听到谁喊了一声‘趴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石坚给挡在了身后。而赵敬毫不犹豫的拉了长公主,就见那箭簇直奔赵弘殷而去,四爷就眼看着那箭簇直直的从背后射入赵弘殷的心脏,而后人就那么倒了下去! “驸马——” “儿啊——” “父亲——” 满耳都是赵家人的呼喊哭嚎之声,可四爷却把视线落在赵敬身上。 太|祖暴毙之时,老国公也中DU了。 武昭帝暴毙之时,老国公余du发作,死了。 而今可能涉及到当年之案,国公府世子,当朝长公主驸马,就在长公主府被人给刺杀了! 赵家人的生死跟皇家的生死扯在一起,皇家之丧,必是赵家人之丧。说赵家是谋害皇家的主谋,谁信? 天下人宁肯信是皇家自我倾轧导致了两位帝王的接连暴毙,都不会相信这事是赵家人干的。 赵家的柱石公,是这个王朝的缔造者之一。 赵家的老柱石公,是太|祖的先生。 太|祖对赵家信任,将其唯一的血脉嫁到了赵家。 若是金姓的皇帝无证据便降罪赵家,天下人只会以为皇帝想血洗太|祖血脉。 更何况,老柱石公不仅是太|祖的先生,便是不少开国之将,都受教于老国公。没有实证,叫这些人怎么想? 四爷站在文昭帝面前,笃定的道:“太|祖,我父亲,老国公,还有驸马,这些人的死……都跟赵敬有脱不开的关系。” 文昭帝一脸的凝重,“朕不是没想过,只是朕从来都觉得,赵敬是老国公的亲生子呀!怎么可能……可而今,驸马还是他的亲生子呢,不也一样死了。”他就问说,“杀手呢?身上有什么信息?” 四爷摇头,“杀人之后没逃,自戕了。此人身上并无明显特征,也没查出来此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对查出此人的身份一事,并不乐观。他八成是豢养的死士,执行任务之后,便没想着会活着回去。” 文昭帝点头,应该是如此了!“名单上那些人或是地方便是再牵扯到赵家……也不能作为证据!” 对!赵敬说了,那是世子的故人!可世子‘被人灭口’了,赵家的其他人跟这件事再无干系。 文昭帝就看四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四爷还没说话呢,韩嗣源在边上插话说:“若是您心里笃定的话……其实可以叫赵敬也暴毙!群龙无首,也就不成事了。”而这些的代价只是没证据的情况下杀个人而已。 文昭帝瞪眼看着小子:“你滚蛋!” 我说的是实话! 文昭帝摇头,“杀人是可以泄愤,但朝局会因为死了个他就变的容易了吗?不会的!更何况,朕不能叫真相被掩埋了!若是如此,朕对不住故去的人!朕不急,他连儿子都舍了,朕看他还有多少可以供他舍弃!” 第 1004 章 天地情怀(22)一更 天地情怀(22) 柱石公世子,当朝长驸马被人给刺杀了! 长公主刚开始是没回过神来,可等反应过来了,心里的怒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赵家兄弟众多,子侄辈儿更不少,灵堂里跪的满满当当的。长公主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昨晚还是鲜活的,还是有温度的,而今呢?而今就那么躺在那里,变的冰冷冷、硬邦邦的。她不住的往后退,这个变故她接受不了! 不知道哪个子侄嘀咕了一句:“都怪韩一和林三,不是他们多事,大伯何至于死?” 是啊!不是他们,驸马何至于就死了呢! 她转过身来,抬脚就要走,结果看见被人搀扶着的公公面色苍白的走了过来,对着刚才嘀咕的子侄就踹:“说的什么混账话?这与别人有什么干系?是他交友不慎,色--欲熏心,若不是心里有鬼,人家只是去道观里转转,怎么就把他们给惊了!真要怪,也该怪蒙蔽他的友人,怪那个宋……”话没说完,就不住的咳嗽,身形佝偻的如同虾子。 长公主擦了一把眼泪,绕过公公,抬脚走了。 是啊!要怪就要怪那些友人,怪那个宋皇后。她叫这些人都下去给驸马陪葬。 “梅姑!”长公主从灵堂出来,险些站立不住,脚下一踉跄,被一三四十岁的妇人扶住了,“殿下,您要擅自保重呀!” 长公主靠在梅姑身上,问说,“可叫人告知母后了?” 是! “母后可曾打发人来?” 梅姑摇头,没再言语。 长公主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母后……好狠的心肠呐!” 梅姑忙道:“殿下,娘娘必是疼您的。您这骤然间鸳鸯失伴……心疼,痛苦……便是娘娘陪在您身侧,又能说些什么呢?” 长公主不住的摇头,而后站稳了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梅姑,召驸马的亲随,皇庄的管事,我就不信,他们会不知道是谁约了驸马!” 是!这就叫人去。 主仆俩正朝前走着呢,府里的长史就来了,禀报说,“宫里的诸位殿下公主世子郡主,前来吊唁来了……” 长公主冷笑:“请!” 桐桐跟四爷随着大家一起进了长公主府,还没到灵堂,先看到一身素白站在庭院里的长公主。 大皇子拱手,“姑母,请节哀顺变。” 长公主没搭理大皇子,直接走到四爷面前,“四郎,你主管刑部,驸马被刺一案,乃是刑部侦办。”说着就伸出手指,“三日!三日之后我要答案!如若不然,我就将驸马的棺椁放置在皇宫门口,你们什么时候肯给我满意答复了,我什么时候将驸马安葬。在这之前,长驸马不接受任何人的吊唁!所以,回去吧,回去禀报圣上,就说每来一个吊唁的客人,我便说一次……” 四公主冷笑,“姑母,当年太|祖暴毙,姑母若这么逼迫……只怕凶手早抓住了。” “住口!” “住口!” 大皇子和五皇子同时训斥出口,四公主冷笑一声,“我哪里说错了?驸马是死在长公主府的,长公主府跟国公府紧连着。那刺客是在天光大亮的时候才埋伏好的吗?那必是早就在府里了。我看呀,这凶手不在别处,就在这府里!” 长公主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四公主才要说话,五公主一把给拦住了,说话还是轻声细语的,“姑母,四姐说话的声儿大,可其实……您细想想,是不是也有些道理。就如四姐所说,天光大亮了,起身杀人了,这事谁看了不觉得蹊跷?一晚上的时间,有的是机会杀人,怎么就在四哥要带走驸马的时候刚好来了一支要命的箭呢?如此好的杀手,培养起来谈何容易。若是能杀了人还能全身而退,岂不是好?又怎么会选在那么个时间来杀人呢?这事巧的……就如同叫四哥看了一场戏。或者是,什么人在这府里,在姑母你的面前,演了好大一场戏!许是从一开始,驸马的死就注定了。他的戏份完了,该退场了!” 长公主抬手一巴掌抡到五公主脸上,啪的一声,异常的响亮。 “姑母!” 谁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伸手打人了。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五公主的嘴角瞬间便渗出了血。 三公主将五公主拉到一边,护在怀里,“姑母怎生这般大的脾气?这是因着四妹和五妹说对了您恼羞成怒,还是……” 长公主的手再伸出来要打,大皇子和一皇子就伸手挡住了,“姑母息怒!” 平王将三公主和五公主拉的更远一些,不再叫两人靠前。 长公主被两个皇子抓住了胳膊,她顿时便冷然一笑,“好啊!好啊!我父亲辛苦打下的江山,就是交给你们这些狼崽子的……” “姑母!”四爷将三个人隔开,看向长公主,“破案三天,多了!您要是要结果,今儿就给您结果。原本刑部要派人来查问的,是侄儿觉得,驸马的身后事不好打搅。缓几日,等姑母能理智一些了,再说不迟!但既然姑母着急要凶手,那就……现在!咱们在驸马的灵堂之前,把这个幕后之人揪出来,如何?” 长公主这次是真愣住了,“现在?揪出来?” 对!就现在,必能揪出来。 “你还是觉得,幕后真凶就在府里?” 四爷点头,十分的笃定,“对!就在这府里。” 长公主眼里多了几分冷冽:“好!就在这府里,就在灵堂前,我倒是要看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说完,转身就往灵堂去了。 林雨桐和四爷隐晦的对了一眼,这才随着众人一起进去了。 逝者为大,众人从这些孝子中间穿过去,给大驸马上了香。四爷就看赵敬,“国公爷,应长公主之请,在灵堂内审驸马被刺杀一案,还请您配合。” 赵敬皱眉,而后看向长公主,“殿下何以如此刁难人?臣等知您悲痛,但是……” “国公爷……”四爷直接打断,“敢问能否将府里被主子看重的管事下人一并叫来?” 赵敬叹气,“既然执意如此……那便依了殿下。”说着就扭脸看一个躬着身子的仆从,“赵甲,去把人都叫来吧。” 是! 赵甲拱手,转身便要去。 人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听到一声极为轻柔的声音,她喊了一声:“等一下。” 赵甲一下子就站住了,转过身来,还是那么拱手站着。 然后桐桐从人群中慢慢的走了出来,围着赵甲上下的打量,“敢问这位管事,昨儿可出城了?” 赵甲摇头,“启禀郡主,小人不曾出城。一直就在府里,哪里也没有去。” 林雨桐缓缓点头,“哪里也没有去?谁能证明你一直在,且真的哪里都没有去?” 赵甲抬头看了一眼林雨桐,这才道:“国公爷可以作证,小人一直在府里,哪里都没有去!” 林雨桐对着赵敬见礼,问说,“国公爷,您昨儿一天全天都跟赵甲在一处吗?从不曾分开吗?” 赵敬一副沉吟的样子,“不记得他禀报说,他要出门。” 四爷心里一笑,赵敬的回答已然是留了活扣了!这桩案子,按照刑部的那一套,是什么也查不出来的。但这件事未必不能利用!赵敬觉得他鬼,那是没遇到更鬼的! 瞧着吧!瞧着桐桐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这件案子造个‘罪魁祸首’出来。 桐桐穿着一身莹白的衣裳,更显的娇弱,她步履轻慢,转脸看向赵甲,“你听见了吗?国公爷说,你没有禀报要出门,可并没有说你一直跟他在一起。” “小人怎么可能一直跟国公爷在一处?只是府里的规矩,平日里不禀报不得外出。” 桐桐不住的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得证明你确实是遵守规矩的,对吧?或者国公爷能证明,他至少间隔半个时辰一传唤你……否则,你就先得证明你昨儿每个时间段都是在的,那就得说清楚你都很何人在一起。谁能证明你在那个时间段,确实在某个地方干着某件事!你别误会,不独独要问你,每个人都要问的。只是你这般得国公爷看重,自然是要先问你了。” 赵甲就道,“昨儿,国公爷在书房呆了一日,小人就守在书房的耳室,不曾离开。要证明小人一直在耳室,那便是一日三餐,都有人来送饭食……” “那你早中晚各吃的什么,吃了多少,谁给你送的饭,几时送的饭,谁给你收的餐盘,又是几时收的餐盘……你都吃完了吗?剩下了什么菜?喝酒了吗?喝了多少酒?中间有用茶吗?用的什么茶叶,谁给你泡的茶,谁送的热水……你一共喝了几盏,沏了几道……你如厕了吗?上了几次?谁今早处理的恭桶……”林雨桐问着就突然中断,扭脸跟赵敬和长公主以及赵家的众人解释,“这些问题每个人都得说清楚!突然之间这么问,这是没法串供的。串供也串不了这么细节的东西……谁要说的两下里对不上,那必然就有问题了,对吧?” 长公主思索了片刻,而后点头,这确实是个法子。 林雨桐又看向赵敬,“谁在府里,谁不在府里,一问便能知道!出府的人里,谁骑的什么马,跟着什么人,走的哪条路,路上经过里哪里,见到了什么景色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记不清楚,但记住的,就一定得说真话,否则准露馅。所以,只要有人心里有鬼,就一定能查出来!”说着,就叹气,“他呀,要么现在就逃出府去,要么干脆畏罪自|杀……否则,查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灵堂背后噗通一声,紧跟着是数声尖叫声。 屏风挪开,一个管事打扮的人,七窍流血而亡。那手里还拿着瓷瓶,显然是自己服DU自尽了。 林雨桐轻笑一声,看向长公主,“您要的幕后黑手,有了!” 长公主满眼复杂的看向公公,呼吸逐渐急促…… 第 1005 章 天地情怀(23)二更 天地情怀(23) 长公主抬起手,指向赵敬,才要开口说话,赵德丰一把扶住了长公主,“娘,府里混入了这样的人,祖父怎么可能知道?父亲是祖父的亲生子呀!出了这样的事,祖父比谁的心里都难受。赵丙是家里的老人了,谁知道怎么就混到家里一直藏到现在!我看呀,八成是南唐的奸细!那牢里还关着宋皇后呢,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父亲怎么别人不去见,偏去见她……必是她还妄想复国,这才挑拨娘和圣上的关系,离间祖父和皇上的情分……那女人才是最最该杀的!我看呀,咱得关起门来,把家里的下人重新清理一次,看看都藏了多少这样的奸细!” 她说着,便死死的抓住长公主的胳膊,“娘,别这样……祖父已然很自责了!您要再责备,可叫祖父怎么活?” 赵德广噗通一声跪下,膝行到赵敬的身边,抱住赵敬的腿:“祖父,您万万不能想不开呀!您要是追着父亲去了,这藏在背后害咱们家的人就再也抓不住了!您是皇上的臣子,您若是不能替皇上除此害,可怎么对得起皇上的信任!” 赵敬老泪纵横,“是我年老昏聩……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叫为父随你去吧!” 赵德毅嚎啕出声,跪在长公主身边,“娘啊……娘……我们没了爹了……祖父也要弃我们而去了……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呀?” 是啊!个孩子姓赵呀! 长公主甩开女儿的拉扯,没理两个哭嚎着的儿子,看向四爷:“四郎,回去启奏圣上,就说国公府和公主府混入了前朝奸细,请彻查!” 四爷颔首,“那大驸马被刺杀一案,依照长公主之意,判定其为南唐余孽所为?” 长公主反问,“那要不然呢?难道能是国公爷杀子?或是本公主杀夫。再或者说,是赵家的兄弟子侄杀亲?说国公爷杀子,可以!动机呢?目的呢?说本公主杀夫,也可以!但同样,得说清楚,本公主为什么要杀夫?杀夫又为了什么?不管是怀疑什么,都请拿出证据来!” 四爷摇头,“姑母误会了!没有人怀疑国公爷,也没有人怀疑姑母您!郡主一开始就说了,揪的是幕后真凶。如今,真凶有了,那么此案,算是结案了!” 当然,结案了! 大皇子立马站出来告辞,“诸位节哀,保重身体。” 林雨桐跟在后面,福了福身,跟着众人从这府里又出去了。 一出府大皇子就喊一皇子,“你骑马快,速速回宫!将刚才之事奏明父皇……调集城防营,我怕赵敬断尾求生!” 杀了所有有牵扯的人,便再无证据了。 一皇子一话不上,御马就走! 桐桐回身看这柱石公府,隐隐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扭脸看四爷,“若真是赵敬,他可就把棋下在明处了。” 便是再往回藏,也不济事了呀!若是不被上面信任,处处提防,那么他什么也干不成。 四爷面色复杂,“赵敬不无辜,但赵敬未必就是那个拿事的人!只不过是他的身份更显赫,他赵家与皇家的关系更紧密而已。”他看桐桐,“不是赵敬想断尾求生,而是,赵敬被人家断尾求生了。” 桐桐眯眼,对!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所以,贵太后不叫贸然而动是对的!韩宗道和林克用不在京城纠缠,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长公主看着赵敬,“有什么原因能叫公爹杀了亲生儿子!!” 赵敬面色平静的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殿下,坐下,坐下慢慢说。” 长公主坐下了,而后博古架轻轻挪动,里间成了一座密室。 屋子里暗了下来,只桌上那盏灯将两人的表情照的阴晴不定。 赵敬长叹一声,“殿下,我是殿下的长辈,但殿下自来便于我不熟悉,可对?” 对! “我的父亲是你父亲的先生,按说,我跟你父亲该是极为亲密的关系才对,可其实不然!我父亲对我不喜,他喜陈万仪那般的豪杰英雄,喜韩冒劼的精明善谋,喜林重威的磊落豪气,唯独不喜我……只说我有城府而未有胆识,乃是一碌碌庸才。” 长公主沉默着,不明白说这些是何意。 “因着父亲的不喜,乱世里,父亲陪着他的学生开创基业去了,只将我留在老家,他觉得,我若是能做一生的田舍翁,那是我的福气!” 长公主垂下眼睑,“我父亲喜我,却也不喜我……但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也觉得我做一个富贵显赫的长公主,这便足够了。” 赵敬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看!你我其实才是同命相连的人。他辅佐了帝王,成就了伟业,成了柱石公,天下之柱石……他把一腔才学,都教给了他的学生……可是,我呢?他给了我什么?柱国公的爵位?是啊!我该知足的。可是,自从我儿娶了你,我就知道,我赵家不能就这么知足!天下该是你的,该是赵氏子孙的……长公主,我们的目标自来都是一样的。” 长公主看他,“我父亲的死……是你所为?” 赵敬轻笑一声,“长公主,我再问一句,你觉得太|祖做皇帝,做的好吗?于天下是幸事吗?” 长公主沉着脸看赵敬,“不管是不是好皇帝,我只问你,我父亲的死是否跟你跟你有关。” 赵敬轻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条陈,递给长公主,“太|祖的死跟这个有关!” 什么? 长公主伸手接过来,然后将其打开,上面是父亲的笔迹,有些潦草,这不是正式文书,只是将不系统的想法记录在册而已!条陈的第一行,只个字——均田令! 均田令?长公主看向赵敬,“我便是史书学的不好,也知道北魏孝文帝推行过均田令……这怎么了?” 赵敬点了点那个均田令,“此均田令非彼均田令,殿下细看便知。” 长公主便细细的读下去了,读完之后,额上已然见了冷汗,“这是不成文的条陈而已……” “可这是皇帝的想法!”赵敬起身,呵呵而笑,“他是个心怀大悲悯之人,我承认这一点。但是,若如他设想的这般,世家何去何从?勋贵官吏比百姓贵在何处?他能定乾坤定天下,他甚至是个好的统帅好的将领,甚至能在朝中做一好官,但是他这样做皇帝……不成!这初定的乾坤必然倒悬,彼时,一样是生灵涂炭!殿下,太|祖是个很好的人,是个英雄,但他不是一个好帝王。” “所以,你们便杀了他!”长公主把条陈放下,蹭的一下从袖中取出匕首,“是不是你们杀了他?” 赵敬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那你说,这样的一个条陈,我怎么会有的?” 长公主抓着匕首的手开始颤抖了,“老国公?” 赵敬的眼里有了许多的泪意,“父亲为此跟太|祖有过多次争执!自从南北两位翼国公离京之后,他们师徒之间,因为理念之争,早没有那么和睦了。这样的争执,叫父亲他身心俱疲!他其实不同意将皇位传给你这个公主,他希望太|祖再纳一妃生子……或是,过继儿子到膝下,以保天下不乱……但是,这一份东西不知怎的,就流传了出去,知道这个条陈存在的人,多不胜数。你当知道,我父亲帮着太|祖出谋划策,也帮着太|祖安抚各方势力……那个条陈传出去之后,每日来府里拜访的世家大族络绎不绝……父亲每日里疲于应对,但宫里对此并无明确的说法。那个时候,我就听说,有人牵头组建了一个乾坤会……旨在保乾坤正统,不致使乾坤倒悬。” 乾坤会? 长公主颓然的坐下,“你是说,我父皇……是乾坤会杀的?你呢?你是否是乾坤会一员?” 赵敬还是没直接回答长公主,只继续道,“殿下,您是长公主,但你一直没长出真正的帝王心来!看历代帝王,弑父杀兄弟者少了吗?可那又如何?乾坤会是您的杀父仇人,可乾坤会也能成为您的助力!跟王图霸业比起来,与乾坤会合作,真的不可吗?” 什么?你叫我跟其合作? 赵敬指了指项上人头,“稍后,公主拿了我的人头去交差!另外,你可以告诉圣人,连杀两位帝王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柱石公。” 长公主摇头,“你……你在亲生父亲的头上泼脏水!” 赵敬不住的摇头,“不是的!乾坤会的创始者,真的是我父亲。这也是近些年我才知道的!” 长公主的面色一瞬间苍白无血色,赵敬轻笑出声,“不可置信吧!可事实上就是如此!太|祖暴毙,我父亲也中DU了;武昭帝暴毙,我父亲DU发了。巧吗?那也太巧了。我父亲创立乾坤会的初衷已然不得而知了,是他想利用乾坤会,还是乾坤会利用了他……我至今也没弄清楚。而今,已经由不得我来选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林克用醒来之后,盯上了乾坤会的某些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好似觉得不安全了。弘殷是自己闯到人家的陷阱里的,那抛出他,我们便能断尾求生,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这好歹能将皇家的视线从赵家移开!可是,那些孩子都很精明,一步步的戳到了要命的地方,那么,依照乾坤会的规矩,我很快便会被他们舍弃的!只有让赵家成为罪魁祸首,大家才能安生。记住,当年的案子给做死,不要再翻腾,只有如此,殿下和孩子们才有以后。舍弃赵家,个孩子依旧是太|祖的骨血,殿下便还有以后。将来如何,殿下自己选。若是觉得还有希望,乾坤会会有人联络你的……若是想安生,不用理会那些人便是。” “那些人是哪些人?”长公主才这么问了一声,手里便被赵敬塞了一把匕首,然后她的双手被赵敬拉着,狠命的往前一送,‘噗’的一下,鲜血喷溅,匕首进了赵敬的胸膛,正中心脏…… 第 1006 章 天地情怀(24)三更 天地情怀(24) 这一日,京城内外数十处被神秘黑衣人突袭,便是提前安排了城防营,依旧导致这数十处燃起了大火,数百人在此次混战中丧生。 黑衣人是赵家派出去的,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为世子复仇。是世子这些友人居心叵测,这才害的世子惨死。国公爷怒火攻心,发誓为子报仇。于是,跟世子交好的朋友,都在此次大火中丧生。 四爷用帕子捂住口鼻,看一具具尸体,而后退到一边,便是扑灭了大火,这些人也都被烧的面目全非了。他说邓绥,“多调几个仵作来,每个尸体都要验一次,不得遗漏一人。尽可能的确定每个人的身份,要快!” 是! 四爷转身走了,这些人八成是被清洗了。 他急匆匆的回宫,在宫门看见长公主下了马车,也看见了跟着长公主的亲随,亲手捧着个什么东西。近前一看,是赵敬的人头。 长公主苍白的很,一步一步的朝宫里而去,无人敢拦着。 宫人有瞧见的,疾步跑着去报信了。 吕城进去奏报了圣上,便抓了白布出来,盖在了那脑袋上。几位殿下还在宫里,这个东西还是不要叫他们看见为好。 他亲自接了这个盘子端了进去,放在圣人的面前。 文昭帝看了一眼,将白布缓缓的放下,看向长公主,“何意?” “父皇是被老国公所杀!” 什么? 长公主掏出那个条陈,递给吕城,“这便是父皇被杀的原因。” 文昭帝接了过去,而后合上了,好半晌才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乾坤会……创始者乃是老柱国公,有两件事,我觉得赵家不冤枉。其一,条陈内容流传于外,绝不是偶然!这不成文的东西,除非特别信任的人,否则父皇不会给看的。这是原件,在赵家,可见这东西是从赵家流传出去的。他们有负父皇的信重,也酿成了世家存二志意图颠倒乾坤的事端;其二,赵敬知而不报,甚至与乾坤会勾连。今儿若不是楚恒逼的赵敬的亲信自尽以保全赵敬的秘密,我还糊里糊涂,不得警醒。之前,我总想着,这里面许是有误会……可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我知道,自欺欺人已然无用了。表哥,我选了赵弘殷,是此生做的最大最大的错事!” 长公主说着,眼泪滂沱而下,紧跟着嚎啕出声,“我与虎谋皮,与狼为伍……我对不住父皇……” 文昭帝久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道:“既然你捧着人头招摇过市的到了宫里,那赵敬便做那个弑君之人吧!总好过叫人知道太|祖是被自己的先生谋害要好听的多。” 长公主不住的点头,而后转身,木僵僵的又走了。 她走了,那颗人头留下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良久,文昭帝才摆手,“都散了吧!此事到此为止,只当就此了结了。” 好的!散了! 桐桐靠在栏杆上,四爷甩下鱼竿钓鱼,两人隔着柱子说话。 桐桐表示想不通,“赵敬的死简直莫名其妙。” “赵敬不死,赵家上下便都得丧命。”四爷就说,“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可若没有赵家,长公主的几个孩子便再无可能!” “人家为何一定要推长公主的孩子正位呢?反太|祖,自然反他所坚持的可传承女儿那一套,只能说,是赵敬愚蠢,从一开始就被人给愚弄了。长公主和她的儿子朝上走,那是赵家的一厢情愿。为了这个一厢情愿,赵敬趟了浑水,不清白了!他若不死,那便有人把他干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捅出来,而后再制造一个畏罪自杀……他罪不可恕,赵家全家遭殃,便是长公主也非得溅一身泥。彼时,长公主只能说是自保,那赵家的其他人呢?流放发配,千里迢迢,能活几个?倒不如叫长公主立功,保住这三个孩子,就无人敢朝赵家的其他人下手……他没的选。” 桐桐转过身挨着四爷站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乾坤会是真的存在的!只是乾坤会的初衷与赵家并不相同。” 对!赵敬只为赵家,而乾坤会……自以为,他们是为了天下! 既然是为天下,那怎么会被赵家所裹挟呢? 所以,杀赵弘殷不是赵敬的选择,而是乾坤会的选择,赵敬不得不妥协。因为自己把赵敬的心虚挑在了明面上,那么再留着赵敬,害大于利!所以乾坤会还是会选择清除赵敬。赵敬深知这一点!他知道有罪于朝廷,皇上不信任。也知道乾坤会容不得他,死,便是唯一的出路。这条路至少能保全后嗣的性命。 虽然没把人揪出来,但其实是朝前迈出了重大的一步。这是将背后那层纱给掀开了,影影绰绰的,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了。 所以,明面上不能再查了,不要再刺激这些世家了,这于朝政没有丝毫的好处。 当然了,乾坤会的人可能距离自己并不远,他们是不会甘于寂寞的。 真要是碰上了,再说吧。 许是朝中和京城中的气氛太过于紧张了,圣人突然下旨,说了,端午宫中设宴,各家需得带未曾婚配的儿郎和女郎君前来赴宴。 这是何意呢? 宫中除了大皇子娶妃之外,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可都未曾婚配呢。 此消息一出,京城里便像是被三月的春风拂过,处处透着一股子欢欣。 高贵妃找皇后探口风,先说了,“要论起女郎君们,就臣妾见过的,我独独喜欢楚恒的性情。” 皇后摆手,“老三不在,他就这一根独苗,真舍得给出去?便是真要婚配,他这个做父亲的做何想法便是本宫和圣上也无从得知呀!” 高贵妃心知桐桐配老二是没戏了,她便试探着问,“圣上可有什么章程?是从低阶官宦人家选品貌尚佳者?还是……” “以孩子们的喜好为准!只要出身清白,孩子们喜欢便可。” 高贵妃一愣,“世家出身的……” “你不是世家出身的?”皇后就笑道,“本宫和圣上何时说过不喜你了?” 高贵妃忙起身,“谢娘娘恩典。不怕娘娘笑话,有些门户浅薄的人家出身的女郎君,臣妾怕是真的很难与之相处。若是不忌讳什么,那臣妾可叫人往世家名门中打听去了!” 皇后便笑,“去吧!只管打听。若是瞧着好了,回头叫进宫来,给本宫瞧瞧。” 是! 人一出去,吴皇后就放下了手里的佛珠,这是一道考题,如何选,只看个人了。 但显然,宫里露出这一层意思之后,京城的气氛又松了一层。便是朝堂之上,也无人再催着立储了。 婚配会带来另一次站队。 文昭帝每日里都留几个大臣用膳,饮酒说笑,一直到很晚很晚。 这便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了。 赵德丰在书案前,面前是父亲和祖父的画像,她添了几笔,而后放下笔,低声道:“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青鸟低声道:“宫里端午要设宴,要为皇子和公主们相看……” 赵德丰看向青鸟,“胡说什么?父亲才亡故几日?便是祖父有罪,可父亲到底是驸马……宫里这般母亲可知?” 青鸟点头,“长公主自是知道的!听梅姑说,长公主觉得可惜……说是赶上了父丧,郡主要么百日里出嫁,要么就得守孝三年……彼时郡主都已十八……怕是耽搁了花信,错过了好姻缘。” 赵德丰呵斥,“胡说什么?” “真的!”青鸟低声道,“之前有人说,皇子便是嫁不成,可像是韩家世子那般,郡主还是配得上的……” 赵德丰嘲讽的笑笑,“韩家的亲事,我是高攀不上的,莫要再提这个话了。” 青鸟很是不忿,“您这样的郡主,倒是比不上那外姓的郡主了!您之前也瞧见了,林家那位郡主跟雍王可亲昵了。您嫁不得皇室,这以后有了孩子,自是跟皇家疏远的很了。可她的孩子,将来便是宗室近宗。当真是没道理的很。您也瞧见了,雍王当真是好风采……这样显贵的夫婿,偏叫她得了去了……” 是啊!别人都能得一贵婿,自己呢? 赵德丰将画像收起来,而后铺开纸张,一张一张的写字。数十张之后,手腕疼的抓不住笔了,这才停下来。而后吩咐青鸟,“去打听,宫宴是哪一日?再去打听,吴家都有谁去。” 吴家? 赵德丰点点头,抬手叫青鸟下去了。 人一走,她便去了书架,拿了一个匣子出来,将其打开,里面是一个陈旧的手札。这是太|祖的亲笔,上面说,血缘近亲结合,其后代的夭折率、愚钝率,比无血亲关系的人结合所孕育的后代的夭折率愚钝率更高。 也就是说,结合之后,有碍子嗣。 赵德丰看了数遍,而后缓缓的将其放回去。她的手轻轻的抚在肚子上,喃喃的道:“孕育子嗣才是妨碍,若是不生子嗣,妨碍在何处?” 皇后无子嗣,她一样贵为皇后,耽搁什么了? 同理,怕生的孩子不好,那我便不生!不生,便不妨碍子嗣。这世上不生育子嗣的正妻多了,只要不耽搁纳妾生子,谁会将正妻休弃了呢? 宫宴,日子就定在端午这一日。 赵德丰提前一日就跟长公主说好了,“他们办他们的宫宴,跟咱们不相干。可这过节……母亲不去看看外祖母……也不合适呀!如今跟以往不同了,咱们靠着外祖母的时候多些……家里已然是无甚人了,不若去陪外祖母过节吧!” 于是,赵德丰在这一日进宫了。 一进宫她就道:“不若娘先去外祖母那边,我们作为小辈,去给圣人和皇后见个礼。” 长公主心不在焉,摆手叫三个孩子去了。 赵德丰看着母亲远去的轿辇,手不自觉的再摸了一次腹部,而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第 1007 章 天地情怀(25)二合一 天地情怀(25) 桐桐一早就在皇后的身边了。也陪在皇后身边见了很多的女眷。这个说她是赵郡李氏,那个说她是清河崔氏,回头再来以一个说是范阳卢氏,才送走这个,下一个自称是荥阳郑氏出身。 满大殿看去,那挺直了腰板,矜持的坐着的都是世家。 世家,豪强,他们自来就是贵族。 这一刻站在这里,桐桐好似一下子懂了那位太|祖。正是因为懂了,所以突然间心里就异常的难受起来了。 她转身绕了出来,一个人出了大殿,穿过这大大的宫阙,长长的走廊,她也不知道她想去哪。 一切的欢笑都被抛诸脑后了,转过弯,却见四爷站在一株芙蓉木下。他负手而立,抬头怔怔的看着某一处,愣愣的出神。 桐桐知道,他其实什么也没看,只是在想事而已。 四爷转过身来,看见桐桐来了,他毫不意外。 桐桐走过去,没言语。 两人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子,桐桐转身,看向假山后的一处园子,这才笑了。自己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但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想着,跟那位太|祖贴的更近一些。 近在咫尺的园子是太|祖登基之后常来的地方,听说,很多时候,他都住在这个园子里,没事了就来这个园子里转转。太|祖驾崩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园子里,打那之后,这个园子就不许人进去了。里面留了人料理,一切得保持的跟太|祖在时一样。 四爷问桐桐,“过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 绕过假山就是园子的大门,但桐桐朝假山指了指,一下子钻了进去。一进去就抱住四爷的胳膊,四爷就笑,反拉了她的手一路朝里面去。 便是在一个宫里,也没有机会贴的这么近的。 他拉着她朝前面去,眼看走几步就到了,桐桐偏拉着他往更窄的过道去,“多绕点路!”能贴这么近的多呆一会儿。 四爷揽着她,陪她在里面转悠。 两人在嶙峋的过道中穿过去,以为转弯之后就绕到正路上了,却不想一转过来,就是一面平整的墙。 四爷心里就几分恍然,抬手在墙上摸了摸,然后扭动了一块凸起的石块,门缓缓的打开了,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桐桐率先走出去,而后愣住了。 她让开位置,叫四爷也出来。两人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农家小院,突然之间就滋味难言。 桐桐朝前走了几步,蹲下来看院子里种着的棉花苗,手抚过棉花叶子,她像是看到个壮年的汉子一身粗葛,穿着草鞋,拄着锄头站在边上朝她笑。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刻她鼻子一酸,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她站起身来,跟四爷继续朝里面去,这边是棉花,那边是水稻,墙角还有猪圈鸡笼,墙角靠着农具,墙上的木楔子上挂着草帽。土墙茅檐柴门,院子中间一颗枣树,树下是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粗陶的罐子,罐子边放着粗陶的碗。 这是太|祖做皇帝的六年,最常呆的地方。 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因为这里能时刻提醒他,别被权利和富贵迷了眼。 林雨桐想到了五代十国的那段‘乱之已极’的历史,可越是想到这段历史,才越是为太|祖难受。 自唐朝末年,战乱就没停过。先是王仙芝喊着‘平均’的口号起义了,后有了黄巢起义。这二人的声势都闹的极大,可王仙芝想的是招安,黄巢呢,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颇多。为何? 因为屠杀!史载,其部属满大街的杀人,但黄巢不能禁止。 黄巢在长安登基,可结果呢:“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黄巢在长安城屠杀了八万,也因着如此,长安城中的贵族死了一大半。 对富户,他没收其财产,当时把这种行为叫做‘淘物’,淘到哪种程度呢?到了皇宫大内之中,人人都光脚走路。脚上的鞋袜都被没收了。 对贫户,得有子弟随他出征!他是哪里镇守力量薄弱就往哪里跑,没有后方补给,走到哪抢到哪。便是如此,也不能维持庞大的粮草开支。怎么办呢?都争相传说黄巢军吃人,用‘倒磨寨’将人肉加工成军粮,据说受此害的平民百姓也多不胜数。 而后黄巢灭,但五代开端的后梁皇帝朱温早前便是黄巢的大将,后投降大唐,将藩镇做大,为皇家清除了阉患,却也借此控制了皇家了,迫使唐哀帝禅位给他。此人凶悍,老年也多昏聩,常把子妇招进宫里临|幸,就是这么一个帝王。 事实上,这个时期乱的,何曾见好的帝王了? 一旦兵乱,谁遭殃?天下百姓都遭殃,不分世家和平民百姓。 往上回溯历史,从夏、商、周开始,再到春秋战国而后是晋,那个时候是诸侯世臣家族。到了魏晋南北朝,便有了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这样的世家大族。 到了唐朝,唐朝的皇族本身就是贵族出身。 唐朝皇室打压世族,但也仅仅是打压。导致世家折损,五代十国之乱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太|祖结束了这样的战乱,杀的是手握屠刀的藩镇军阀,却从不曾杀百姓杀世族。 而后,他登基了!做了帝王,他却长时间的呆在茅檐草舍之中……为什么呢?因为他才是那个真正有了平民情怀的帝王。 在战乱时,不叫世家受损,他觉得是对的。 天下承平了,面对种种不公,他时刻提醒他自己,别因为当了皇帝而忘了初衷。他怕是觉得,刘邦不算平民帝王,朱元璋也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平民帝王。而他,想做一个真正的平民帝王。 可这样一个帝王,却死在了因他才保全下来的世家身上了。 何其讽刺? 今儿那满大殿的客人,都不是无辜的。 四爷叹了一声,喊桐桐:“拜一拜吧!” 桐桐左右看了看,无一可祭拜之物。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心诚,便是连一碗凉水也没有,他也能感受到其中真意。 两人站起身来,对着正北的方向,行参拜之礼。 他这般的帝王,受的起这一礼。 贵太后从屋后拎了水出来,便见两个小儿一脸肃穆在祭奠。 她把水桶轻轻的放下,没过去。桐桐也听见动静了,还以为是打理这里的宫人。等礼行完了,一扭脸竟然瞧见一身麻衣的贵太后,她边上放着个木桶,木桶还是湿的,显见才打了水上了。 两人急忙迎过去,四爷帮着把水拎了,桐桐去搀扶贵太后,“您怎么在这儿?” 贵太后便笑,“你们闯入我家,反而问我为何在这里?”她去石凳上坐着,也叫两人坐,“怎么进来的?” 这里其实是被高墙和竹林围在里面的一处院子,都知道这里有个院子,可谁进来过呢?外面确实是有大门,只怕从大门进来,看到的也不是这个小院吧。 桐桐朝假山那边指了指,“无意间进来的。” 贵太后便笑:“那是我大意了,没把隔间门关上。”她看看两人,也不多问,只起身,“既然来了,那这必是天意。要是不嫌闷,就多呆一会子。” 说完,她径直进了一间屋子,桐桐跟进去,竟是一间厨房。厨房里各色物品都有。贵太后洗了手,便去包粽子。 桐桐没贸然帮忙,只在边上陪着。贵太后就笑,“我包的不好,膳食做的也不好吃……但他总能吃完,也总夸我做的好吃……后来,就做的少了。而今,也只能过节的时候做一次,供奉给他吧。” 她做的有条不紊,包好了,生火去煮,粽子小小个的,很好熟。也就是闷一锅饭的时间,米香竹香充斥在小小的厨房里。贵太后挑了两个剥出来,夹给四爷一个,再夹给桐桐一个,“尝尝,熟了没?” 一半的米一半的红枣,红枣浸透了糯米,香甜极了。 桐桐不住的点头,“好吃!” 好吃便好,贵太后用盘子端着,去了正屋。 正屋里跟一般的农户摆设并无不同。她把粽子摆在桌上,又从篮子里取了雄黄酒,“粽子是你爱吃的红枣粽子,酒是端午的雄黄酒,我知你不喜雄黄之味,不过过节了,喝一杯也无妨……” 屋里静悄悄的,无一人应答。 桐桐和四爷就退出来了,退的远远的,过节了,她想静静的跟丈夫说几句话而已。 贵太后听到动静,却没回头,而是倒了两杯,她自己喝了一杯之后才道:“你去了这么些年了,幸而咱们家的这几个孩子还不错。快了……快了……等你的大仇报了,我便去找你去!你看,那么些人家都进宫了……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家进京的……有忠和有义这俩孩子呀,怕是快动手了……你走了,还有他们……还有他们……” 一顿饭的工夫,贵太后出来了,径直往棉花地去了,她说两人,“回去吧,不是有宫宴吗?去吧!我不爱热闹,就喜这里。” 桐桐问说,“不是长公主进宫了吗?您……” “她早忘了家在哪了!”贵太后蹲下拔了棉花地里才冒出来的草芽,“叫她等着吧!”说着催两人,“去吧!小孩子家家的,得多往人多的地方去。赶紧的,若不然赶不上宫宴了。” 愣是把两人催出来了! 再回宫宴上,除了青芽和石坚着急着找人,也就是皇后和三公主朝自己和四爷多看了几眼。 她坐回了她的位置,喝了一口蜜水,就有宫婢端了樱桃来,低声道:“郡主,大皇子妃在侧殿,请您过去一趟。” 吴东珠? 你叫我就得去呀?看在大皇子的面上帮她?那她还不得赖在自己?外面的事跟宫里的事可不一样!外面的事是大事,而宫里的事,再大也有限。皇后不是吃素的,她那亲婆婆萧贵妃也不是好相与的!真要是事大且急,找她婆婆多方便呀,找自己?怎么想的? 她也没说不去,只是起身,从文昭帝和皇后身后绕过去,惹的好些人都看这没规矩的姑娘是谁。然后下面都嘀嘀咕咕的,就是那个很跋扈的林家女郎君,瞧见了吧,就是这么的没规矩的。 文昭帝余光扫见了,没管,还跟枢密使很热烈的讨论,“等城外的河道疏通了,也好去赛龙舟……” 那边桐桐弯着腰溜过去,边上就是大皇子。她蹲在大皇子边上,“大兄,嫂嫂说她在侧殿,叫我过去一趟……” 大皇子皱眉,“你坐到母后身边去,谁叫也别出去。我打发人去看看便罢了。她的事你不要管。” 好的!她又原路返回,猫着身子从帝后身后过,然后坐在皇后身边去了。 皇后眼里带着笑意,拿了桌上的鲜桃给她,“温泉庄子上的,稍微早一些,能吃了,你尝尝。” 然后桐桐可乖巧了,哪里也不去,就坐在皇后的侧后方捧着桃子小口的吃着。文昭帝瞄了一眼,示意吕公公把桌上的点心也给桐桐送过去了。 桐桐干脆盘腿坐下了,手里捧着桃子,腿上放着一盘子点心,一边看着下面偷着打量她的人群,一边怡然的吃她的。 扭脸瞧见四爷桌上也没桃,就伸手又从皇后的案几上摸了一个,然后给揣怀里了。 韩嗣源一个劲的比划,桐桐拿着吃了一半的桃子比划了一下,他不住的点头。桐桐又摸了一个桃子继续往怀里塞。 四公主早眼馋那桃子,才下来的鲜桃,拢共就那么几个。贵太后一篮子,太后有八个,皇后只五个。结果三个都被林三占了。她也起身,悄咪|咪的过去,她不敢拿皇后桌上的,伸手就从桐桐那里抢,一个摁着一个,两人你来我往的…… 文昭帝朝这边看了好几眼,皇后把桌上的两个给了四公主,四公主拿去跟五公主分了,这才作罢。 萧贵妃的脸憋的通红,才还跟裴家说自家四公主最是矜持,结果就闹两小儿当殿抢果的闹剧。原指望在裴家给小四选个夫婿的,现在呢?这么多世家子瞧着呢,谁家的儿郎愿意娶公主? 四公主扔给五公主一个,坐好后马上就啃起来了。找世家出身的驸马?自家母妃是糊涂到家了。总说自己不懂事,可真正不懂事的是谁? 没发现吗?父皇看世家的眼神是冷的,但是瞟向林三的眼神是带着笑意和赞赏的。林三精的很,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着,必是有什么目的的。 高贵妃在那边跟范阳卢氏的一位夫人说,特别的热切,“卢家七公子的名声,本宫在深宫也知道的……那般风采卓然的儿郎,也不知道婚配谁家呀?” 结果人家这位夫人说,“七郎命格奇特,需得八字相合的女子才能相配。倒是我家五郎,也该到了婚龄了……” 高贵妃:“……”明明刚才是你暗示你家的儿郎都没婚配,分明就是可选着来嘛!那我当然要给我家小五选一个最好的。卢七长的颇为美艳,小五不止一次的夸过,她也想叫女儿随了心意,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结果人家不接茬了。卢家五郎……长的五大三粗的,莽夫一个,我家小五可看不上。 她感觉到了,皇室和世家想缔结姻亲,怕是有点难。好的人家不送来,稍微差一点的,咱又不是很想要。 于是,她带着几分委屈的看文昭帝:他们怎么能这样?! 文昭帝心中冷笑,宴请你们,表示要联姻,你们就立马觉得这是朕不得不跟你们妥协。于是,得寸进尺了,觉得这样的皇家就该鄙薄……那就鄙薄吧! 他哈哈哈的笑着,夸了这家的儿郎又夸那家的儿郎,好不热闹。 正说的热闹呢,便有一位宫人急匆匆的进来,走到了文昭帝和皇后身边。桐桐挨的近,她听见这公公说,“大皇子妃跟崔卢两家的女郎君起了争执……命人掌了两家女郎君的嘴!” 皇后愕然,文昭帝也很意外。 桐桐恨不能把下巴从地上捡起来,吴东珠……真的是,要了亲命了。人家是请到宫里的客人,你是主人……怎么能叫人掌嘴呢。 要知道,崔卢这样的世家大族的女郎君格外的贵重。 唐朝结亲,都说是娶妻当娶五姓女。像是唐朝的宰相薛元超,他说他这一辈子有三件遗憾的事:其一,没能进士晋身;第二,没能娶上五姓女;第三,没能修国史。 唐朝的科举录取比例低的很,又主要面向寒门,薛元超觉得没考很遗憾!他出身河东薛家,也是世家,但这样的世家都得在五姓之下低头,没娶上人家的闺女,当了宰相尤觉得遗憾。 这是人家五姓女自傲的本钱。 五姓就是崔卢郑王李。 吴东珠现在打了人家,人家是那种一直被捧着的,能娶一个回去都该是祖宗冒青烟的身份,这能白叫你打了? 没瞧见吗?已经有两家的下人,在人家家主的耳边嘀咕了,这是知道了。 文昭帝当即就说,“把人带进来。” 吴皇后朝承恩侯府那边一看,心里就叹气。本来只兄嫂进宫就可以了,但自家那个娘啊,知道有好多出身好的儿郎和女郎君,非要闹着来相看孙媳妇孙女婿,这不就都来了吗?来了不算,偏还把宋氏也带来了。 宋皇后还在牢里呢,又是那样的丑事,非带她来干嘛? 皇后觉得,八成起口角的原因还是宋氏。 等把人都带来了,一问果然如此!吴东珠一脸的愤恨,指着在大殿上跪坐的笔直的两个女子,她直接就说,“当面辱我母,儿臣打错了吗?什么世家贵女,也不外是爱嚼舌根的蠢妇罢了。” 这话才一落,那卢家娘子就抬起头看,语气平缓,不卑不亢,“敢问皇子妃,臣女等何时以何语辱骂令堂了?” 吴东珠面色通红,难道要叫自己再把那些话复述一遍再羞辱一次母亲吗? 那崔娘子也抬起头来:“知道皇子妃为难,那臣女便将我等之言,再复述一遍,请圣人和娘娘来评判,我等可有一言辱及他人。”说着,她便不疾不徐的叙述始末,“臣女等在一处闲聊,不免说起了《女则》,《女则》乃是唐时长孙皇后所著。便是而今没大唐,但不可否认,长孙皇后乃是不可多得的贤后。臣女以为,以圣人和娘娘的心胸,当是容的下臣女等言前朝事的。” 这个自然!谁也不能规避前朝!修前朝史就是给每个人一个客观的评价。 吴皇后颔首,“自然,论贤后无错,谈《女则》更无错。” 桐桐当然读过《女则》,这里面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忌讳的。 崔娘子欠身,“谢娘娘。臣女等谈到《女则》,便不免感叹。女则上记载了像是杜有道的妻子严氏、陶侃母湛氏这样的守节者,也有愍怀太子妃一般的贞烈者,更有像是曹氏、石氏一般的慈爱者,还有像是毛氏一般的壮勇者,其他还有殉夫者,有胆识者,才智出众者……其例子便不一一列举了。臣女等以为,作为女子,亦当做个守忠孝节义、胆识才智出众的女子。臣女们说古论今,不免说起了娘娘您。您在女子中是当属翘楚。您明辨有才识,您才慧善史,您更能骑射御敌……与您比,南唐末后宋皇后,何如呢?臣女等难道说不得吗?她不曾守节,不懂贞烈……这般的人家,女子做出不慈爱之事,原也平常。谁知说到这里,大皇子妃便上前来,着人掌了臣女等的嘴。臣女现在就要问皇子妃,臣女所说可有一句是假的?那么请问,臣女等的话里,可有一句辱及皇子妃之母?” 厉害了吧!不是对手了吧!桐桐咬了一口桃,这种大家子养的姑娘的确是不一样的。 是!没一句说宋氏,可哪一句不是映射宋氏? 人家就针砭人物了,怎么了?人家说皇后是符合女则规范的女子,又没犯上。人家推崇长孙皇后,然后再贬斥宋皇后,那人家也不是忘了旧主的忘恩负义之辈。 可以说,这话说的,没留下一点话柄,方方面面都顾忌到了。 就是这么当面的挤兑你,你反驳一个试试!其实,这些话说到吴东珠的面前就是欺负吴东珠呢,她辩驳不了,气极了只能用身份压人,用武力压人。 于是,吴东珠惹祸了。 这个祸惹的大了,闹不好她这大皇子妃是当到头了。 那边大皇子起身,走到大殿里,郑重的跟崔卢两家的姑娘致歉,他拱手道:“妻之错,都乃在下之错……”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个声音说,“这怎能是殿下之错!这分明是臣妇之错。” 大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不是宋氏又是谁?! 第 1008 章 天地情怀(26)三更 天地情怀(26) 宋氏缓缓的走出来,而后跪在大殿上。 吴东珠的视线追着宋氏,“母亲,这跟您有什么相干呢?这事是我办下的,要打还是要罚,我认了!您这是干嘛?” 宋氏抬头看向吴东珠,“殿下,都说是子不教不知过,而养女不教,自然是臣妇的过错了。” 养女不教? 吴东珠不由的声音都高了,“母亲!” 宋氏不再看吴东珠,“圣上,娘娘,臣妇知道,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鄙夷臣妇,各人的苦,各人知道,我既然做了遭人不嗤的事,那就不怕人说!但今儿,事涉皇子妃,臣妇少不得得辩驳一二。这些年,一直有人说,臣妇抛夫弃女……臣妇不辩驳。但臣妇敢问诸位,一个妇人那便是想嫁就立马能嫁的吗?”说着看向吴秋藏,“二爷,难道不是您偶见妾,心生绮念,这才有了这段姻缘。” 吴秋藏当时便手足无措起来了,坐在那里入座针扎。承恩侯夫妇铁青了脸,扭脸看向吴秋藏。 宋氏嗤笑一声,“当日,我也不是出了门就要嫁人的。是去吴家打听林伯爷的情况,便被老夫人留下了,只说叫人去打听了。而后,才在牙牙学语的皇子妃不知何故,便缠着我。我才一要走,老夫人便求我,多留几日,一走皇子妃便要生病的。这事可是我胡说的?!” 老夫人急的摆手,却吓的不知道该怎么答! 宋氏就说,“我是先失身,而后才嫁到吴家的。” 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做什么?不过是宋氏更有心眼罢了。她只是利用了美貌,利用了一个垂涎于她美色的男人而已。男人有邪念,她也急于找个好去处,怕宋家害林克用的事被知道了,要了她的命。 而今她故意隐瞒了那一段,这是料定了帝后顾着林克用和自己的面子,不会拆穿她罢了。 可林雨桐管她呢?给自己找个娘回来供着吗? 她‘嗤’的一笑,“何必将你说的如同白莲一般呢?说的是大皇子妃的事,你借着这个台子,只管唱你的戏,这便是你对大皇子妃的情分吗?” “你闭嘴!”吴东珠将宋氏护在身后,对着林雨桐就来了,“你铁石心肠,不懂体谅……” “好了!”宋氏一副慈母的样子看向桐桐,“我不管她,我确实是亏欠了她!”说着,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又对着帝后叩首,“臣妇说这些,就是想说,臣妇并非不堪之人,臣妇有臣妇的不得已。有些选择有时候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既然我不是不堪之人,那么我所说之言,也该有几分可信之处的!便是因着宋皇后要指摘我,那我也不怕!都说宋皇后人尽可夫……可有谁知道,宋皇后还育有一子,被有心人带走了,她所做的,不过是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而已,何错之有?” 这话一出,满朝窃窃私语之声。显然,这事大家都不知道。 宋氏这才道:“宋家女并非不堪之人,因而,今儿臣妇这话说出来,还请帝后斟酌。”说着,她直起腰杆,而后直视皇后,“吴家女东珠实不堪婚配皇家,还请皇家恩准其和离!” 什么? 文昭帝皱眉,看向宋氏,“你说什么?叫皇家恩准什么?” “和离!”宋氏坚定的看向圣上,“请您恩准吴家女与大皇子和离。” 吴东珠脸都白了,她伸手去拉宋氏,“母亲……娘啊……您别吓我,我不胡闹了……您别这样……” 承恩侯夫妇一眼不发,老太太气的呀,“宋氏,东珠也不是你生的,你……” “我如何?自她牙牙学语开始,便是跟着我的!我把她当做是亲生的女儿,疼她爱她宠她……这份情若是假的,她怎么会如此维护我!可知女莫若母呀,她是个什么性情的人我知道!她自来娇宠,从小到大,换的婢女不下十人……待人从不宽和。她自来跋扈,家中兄长让着她,弟弟妹妹不能违逆她……待亲从不宽厚。她自来好妒,打小我生的那两个就不能在她面前跟我亲昵,否则必是要闹的满府里人仰马翻……从不知呵护幼小。她自来糊涂,最认的一句话便是‘帮亲不帮理’,亲人便是杀人放火,也得护着……从不曾悲悯他人!吴家满府下人,若是不信,只管去打听,但凡有一句是冤枉了大皇子妃,我愿意以死谢罪。” 大皇子看了摇摇欲坠的吴东珠一眼,接话道:“人成熟有早晚,不能以小儿之时的作为而定人一生!承然,吾妻有诸多的不妥当,恰如今日之事,错全在吾妻!可夫妻自来一体,她之过错,便是我之过错……” 吴东珠蓦然的抬头看大皇子,眼泪一下子便下来了。 就听大皇子道:“但人有缺点,也有优点。谁待她的好,她都能记得。一如宋夫人你,你照管她,她便以你为母……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尚无这一品行呢。” 一如宋夫人你,吴东珠全心全意的在维护你,而你这个在她心里最亲的人,却在这样的场合毫不犹豫的捅了她一刀,此品此行,比吴东珠差远了。 宋夫人面色不变,却看向萧贵妃,“大殿下所言不错,确实不能以她在娘家时的过错而指责现在的她……那么敢为贵妃娘娘,大皇子妃自出嫁以来,可算个合格的子妇?” 萧贵妃小心的打量帝后的神色,而后只笑了一下,却一言不发。 一言不发,这个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吴东珠的脸涨的通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却又咧着嘴笑,看着大皇子,“殿下当真觉得妾不是一无是处?” “这是何话?”大皇子皱眉,“人生七十,你连十七都不到,怎可定一生呢?错了,有时候不是你本身不好,而是打小没被人教好!你我夫妻,夫妻一体,我教你便是了。过来,随我给两位女郎君致歉。”说着,就伸出手,看着吴东珠。 吴东珠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而后朝后退了一步,“妾……只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谁对妾好,妾便对谁好!殿下为夫,待妾甚好。妾对殿下曾多有抱怨之语,可而今才懂了。甜言蜜语里裹着的可能是毒|药,可疾言厉色里且未必不是关爱。殿下一直尝试着教妾,是妾桀骜难驯,从不肯听从。殿下乃谦谦君子,堂堂伟丈夫,妾自知愚鲁,不堪为配。”说着,面朝帝后缓缓的跪下,“父皇、母后,自儿臣嫁入皇家,公婆和善从不曾为难苛责,待之与几位公主并无不同。能有此缘分,乃儿臣一生福缘。而今,缘分已尽,恳请和离,万望恩准。” 谁不惊讶? 大皇子拉她,“此事不是儿戏……” “殿下!”吴东珠笑了,“殿下是天下最好的夫君,妾能嫁殿下乃是三生有幸。可妾有自知之明,妾想趁着殿下对妾还有几分情分的时候分开,如此,妾才能有个念想。若是时日久了,妾怕还会是这般可憎模样。彼时,夫妻情分耗费殆尽,只余面目可憎,熬成了一对怨侣,那又何必。唯盼着,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那边承恩侯府的老夫人还要说话,白氏一把给攥住了。承恩侯起身,缓缓的跪在吴东珠边上,“圣上,娘娘,臣祈恩准吴家东珠所奏。吴家有幸,得沐皇恩。有女如皇后,能与圣人琴瑟和鸣。我吴家亦有幸,得女东珠,迷途知返,有情有义……” 吴东珠愕然的看向承恩侯,“伯父?” 承恩侯颔首,而后一脸哀求的看向皇后,“娘娘,请您恩准,准其和离。许臣带侄女归家。归家之后,她依旧能是吴家东珠……娇宠,那是大人的错,不是她的错;跋扈,也只在家中跋扈,害不了谁;好妒,争宠也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性,有女这般承欢膝下,是我夫妻的福气;糊涂,那便糊涂好了,家事上难得糊涂又哪里就错了!吴家只愿接回女儿,任她娇宠,任她跋扈,任她好妒,任她糊涂……臣愿她一生都只做吴家东珠!” 如此,便能娇宠一生,跋扈一生,好妒一生,糊涂一生! 这话是说吴东珠,但何尝又不是说皇后。若皇后不是嫁给帝王,她也是吴家的掌上明珠。她也能肆意妄为的过一生。 这番话,把皇后的眼泪说下来了,也把文昭帝的愧疚之心勾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朕恩准其合理!然自吴家女入宫以来,承欢膝下,孝顺有加,朕念其孝心,赐县主爵位,另赐皇庄一个,黄金千两……” 吴东珠的额头贴在地上,肩膀耸动不住,但到底被承恩侯扶起来,揽在怀里直接带出了大殿。 侯府其他人紧随其后,大皇子才要往出追,皇后出声了,“大郎,坐下吧。” 不叫大皇子再追了!要断就断个干净利索,于谁都有好处。 东珠那性子,留在宫里,结局难料!今儿阴差阳错的,有了这么一个结局,谁又能说不是另一种幸运呢? 于是,大殿里只余宋氏还跪在大殿里,愣愣的出神。崔卢两家的女郎君早退到一边去了,而今这状况不知道是不是在其意料之中呢。 出了这样的事了,宫宴的气氛没了,很潦草的就收场了。 才一到后面,皇后就吩咐人,“去查查,问清楚吴东珠跟崔卢两家的孩子起冲突的时候,还有谁在场。”怎么就那么巧,在宫里说这个,就刚好被吴东珠听见了。那个时候吴东珠不在大殿里,这本身就奇怪。 结果,一查才知道,当时配殿里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赵德丰。 郭公公低声道:“还有人冒用吴县主之名,请郡主过去。郡主问过了大殿下,大殿下不曾放郡主出去!” 这是想一石二鸟! 吴皇后怅然:“德丰……”怎的生的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心眼! 第 1009 章 天地情怀(27)加更 天地情怀(27) 宋氏跪在佛前,双目紧闭,双手合十,耳边梵音阵阵,她脸上亦是平静无波。 方嬷嬷脚步轻盈的进来,低声道:“夫人,德丰郡主来了。” 宋氏‘嗯’了一声,跪在那里却一动未动。 赵德丰来了之后,将青鸟留在大殿之外,这才缓缓的跪在了宋氏的边上,“宋夫人,来的早啊。” 宋氏睁开眼,扭脸看这个因为消瘦,颧骨一下子显得高突起来的女郎君,“没早,只是郡主迟到了!”她起身去上了香,而后才道:“答应郡主的事,我办到了。那么郡主答应我的事,何时兑现?” 赵德丰其实不懂宋氏,当初想找吴家的人合作,但并不是想找她。青鸟已经叫人买通了承恩侯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可却没想到,那嬷嬷是宋氏的人。 宋氏主动找了自己,寻求与自己的合作!所求只不过是在她和离后,给她办新的身份文牒,助她去江南。 这事她压根就看不懂,其实,她作为承恩侯府的二夫人,哪里就办不好新的身份文牒,怎么就找不到商家愿意叫她搭着顺风船南下呢?为何要跟自己做这样的交易? 赵德丰朝佛像叩首,一边礼佛一边道:“都准备好了,码头有船等着,你随时能动身。虽然我不知夫人通过我求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我这人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不会食言。夫人出去后,找我的丫头要身份文牒便是了。” 宋氏朝佛像再行一礼,而后缓缓退了出去。 青鸟站在外面,看向从她要身份文牒的宋氏就有些意味深长,她将手里的匣子递过去,然后退了一步。 宋氏笑了笑,也未曾说一语,抬脚就走,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山路一路向下,宋氏将新的身份文牒瞧了一遍,就直接将茶水倒在这身份文牒上,等那字迹晕染开了,也彻底的湿透,都模糊了,这才从头上取下簪子,将这湿了的纸张搅和的稀碎稀碎的。 方嬷嬷不解,“夫人这是何意?” 宋氏轻嘲一声,“我拿着这个,岂不是拽着线头,另一端是赵德丰,这一头是我。我走到哪,她想查都能查到。我用它作甚呢?” 那您为何拿这种无用的东西,跟她做这样的交易?“您把吴家上下全得罪完了!” 宋氏看着车窗外,良久之后才问方嬷嬷,“自从宫里知道当年的事,吴家待我就不同了。以前还顾着些面子情,孩子们围在我周围,我也觉得过的甚是不错。膝下儿女双全,便是做了继母,跟继女关系甚是和睦。家中婆婆不指摘,妯娌宽厚不计较。夫婿虽不济,但好在对我好,对我一心一意。别人非议我,但谁又不羡慕我的日子呢?可如今呢?东璃被宫里派的女先生严格教导,禁止她与我接触;儿子被大伯带走了,虽在一府,但我们母子有多少日子没见了,你可记得?就连婆婆,也因着宫里的皇后,对我多有指摘。家主夫妻冷待我,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奴仆管事,谁是真的尊着我的?还有吴秋藏,那邀月楼上的头牌年轻貌美,多才多艺,他常流连不回家,甚至于在外面购置外宅,而大伯他们却明知而不阻拦,为何?因为,养外宅只是小过错,可跟我在一处,他们认为这是大过错。可是呢,饶是这般,我若是想和离,吴秋藏也一定不肯的。他是皇后胞弟,他若不愿意,我便和离不成。不能和离,难道要我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吗?” 那也比和离之后四处漂泊好啊! 宋氏轻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我说服了我,觉得可以和离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我觉得宋家……许是大难临头也不一定。” 怎么会? “姐姐生了一子,别人不知道,宋家难道不知?既然知道,却秘而不报,任由其流落在外,有何图谋?圣上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宋家呢,结果宋家因为姐姐,有这么一个把柄放在圣上手里……圣上焉有不用之理?而今没动,怕是有咱们不知道的缘故。但是或早或晚,宋家都会被治罪的!砍头?流放?发配?幸而太|祖不许设官奴,要不然,更惨!我便是出嫁女,我就不用受牵连了?到时候吴家必是要将我休弃的,如此才能给保住我生的那俩孩子。那时候我再想跑,还跑的了吗?”宋氏看方嬷嬷,“这就是我必须走的原因。” 必须走,而后想想,确实是有理由走!过的不幸,何必强留。 可突然走了,叫人难免生出联想来。不若给大家一个谁都知道的理由,我出卖了继女,吴家不容我了!如此,我去哪里又有谁在意呢? 况且,走了一定就不好吗?姐姐跟赵家甚至于赵家身后的人一定有什么关联!要不然,不可能紧随其后,死了长公主的驸马和柱国公赵敬。 连柱国公赵敬都只是棋子,可想这些人得有多大的势力! 说是赵敬杀了太|祖和武昭帝,外面早传的沸沸扬扬了,赵家的子孙,除了长公主所生的三个孩子,赵家的其他人全被打散了。有发配五千里的,有发配七千里的……七千里之外是哪里,别人不知道,但自己知道!北翼公驻守的地方,最靠近中原的防线,也距离京城七千里呢。要是往西域延伸的话,那得是九千里之外了。 长公主为父报仇,几乎灭了夫家满门,这才换了她那三个孩子的安稳。 自己一走了之,其实就是换了那三个孩子少受宋家牵连。 跟赵德丰那小丫头片子合作?那不过是给某些人递个消息。若是对方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利可图,自然会联系自己的。 她可不信,长公主和她的几个孩子身边那么干净。而这些,皇家知道吗?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家不动声色的时候才可怕呢。 所以,自己这一走,能不能再回京城,就看自己能立多大的功了!把赵家身后的人挖出来,等再回京时,必是能享无上荣耀的! 宋氏是怀着这样的信念,很顺利也很低调的跟吴秋藏和离了,然后选了一个城门刚开的时候,只带着方嬷嬷非常低调的离开京城。 等在码头登上船的时候,船上有个明显不是船娘的女人,那走动坐卧之间就瞧的出,那必是世家老仆! 宋氏靠在船舷上,看着消失在眼帘里的京城,笑了! “走了?”林雨桐纳罕:“真就这么走了?” 是!青芽低声道,“只带了一个嬷嬷,上了南下的船,走了。” 走的倒是快!才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呢。 赵德丰也是闲的,竟然敢给自己下套。吴东珠当时没打发人叫自己,那自己若是去了,以吴东珠那脑子,会怎么想?还以为自己设计的呢!只要自己当时在,很多人怕都得以为这事里有自己的手笔。 自己害的大皇子夫妻和离了,然后呢?自己图什么呢?人家会怎么猜想。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宋氏那样的人,为了嫁的好不择手段? 纨绔的名声自己担了,但是别的名声,我可不沾! 赵德丰想做皇子妃呀?呵呵!做个屁! 她溜达出门,找到打盹的韩嗣源,“二兄……二兄……” 韩嗣源正躺在围栏边的木椅上惬意呢,闻言就睁眼:“干嘛?” 林雨桐抬手掐了才开的月季,顺手给韩嗣源簪在头上,蹲在他边上,“二兄,咱去干点正事去呗。” 韩嗣源歪头,方便看清桐桐的脸,见她一本正经的,就问说,“什么正事?说!” 林雨桐凑近他,吐出两个字:“劫狱!” 什么?韩嗣源蹭的一下坐起来,“你说咱俩干啥去?” “劫狱!”林雨桐抬抬下巴看他,“去不去?” 韩嗣源挠头,“劫狱……劫谁呀?” “宋皇后!”林雨桐嘿嘿笑,“敢不敢?” 敢是敢的!但是……原因呢? 林雨桐招手,叫韩嗣源附耳过来。两人嘀咕了好一会子,然后击掌,决定了:干! 但是干是可以的,只咱们俩,还想干的人不知鬼不觉,这事不好操作呀! 林雨桐点了点韩嗣源,“这事说简单也简单……” 你说,我听着。 林雨桐起身跟他并排坐在椅子上,这才低声道:“我出去寻衅滋事,就找赵德广,逼的那小子将我给关到大理寺大牢里去!” 这不靠谱!把你关到牢里算怎么回事!要去也得是我去呀! “那二兄去!”桐桐马上接了这么一句。 韩嗣源:“……” 于是,两人又溜出宫,得先去看看,怎么能自然的寻衅滋事!得自然而然的起冲突,叫赵德广和其他人都不起疑才成。 按说,赵德广该在守孝才对。但他监理大理寺的差事他没辞,圣人也没收回。因此,他还是会按时去当差的。 找了一天机会,都没找到跟这家伙起冲突的点。 四爷见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用问都知道又是桐桐撺掇的!结果一听说桐桐要干嘛之后,四爷开口就说,“德丰郡主对桐桐心存不良,你这个二兄出头,先出面弹劾德丰郡主的兄弟……弹劾他们不为父守孝,没有请丁忧!皇伯父必然将这折子留中不发,那你猜那兄弟俩会不会主动找你,问你一声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有了见面的机会,你还撩拨不起他们的火气!剩下的还要我教你?” 桐桐大腿一拍:对了!可以弹劾的!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韩嗣源却不停的摸鼻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两人:瞧你们那损色|样儿! 第 1010 章 天地情怀(28)一更 天地情怀(28) 过了端午,天逐渐热起来了。便是轻纱为衣,这温度也叫人颇为焦躁。 大朝起的早,但也不会特别的早。太|祖对此有规定,认为过早的起身对朝臣的身体不利,因此,时间上呢,稍微调整了调整。而且,冬夏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冬天的早朝还得更晚一些,差不多就是太阳才跳出地平面开始。夏天呢,就早了一些。天蒙蒙亮的时候,早朝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点还是很凉爽的。 四爷站在他的位置上,耐心的听大臣奏事。 就有大臣启奏说:“赵敬所犯之事,实乃诛灭九族之罪!圣上念及老柱石公的功勋,对赵家宽宥,此乃圣上宽仁。可赵敬之案,不当以赵敬之死为终结。此一事,非一人之力可为!早年,老柱石公广纳门徒,有教无类,许多弟子都是有实无名。这些人中在军中者不知凡几!这些年这些人跟赵敬是否还有联系?他们是否有参与其中?便是没有参与,他们是否为知情者?臣以为,军中当严查!” 这话听起来合理吗? 合理! 可这话若是传到军中,岂不是人人自危?便是要查,也不该宣之于口,不拿实证都不能露消息的。 四爷皱眉,文昭帝也是掀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但不等文昭帝说话,内阁大臣裴玄便站了出来,“臣以为,赵敬所犯之事,当到此为止!军中将领,多数还是跟随太|祖平天下的功勋之臣,其忠心不容质疑。” 文昭帝忙道:“裴爱卿所言极是,朕从未怀疑将士的忠心!若将士尽皆从逆,朕如何能安然坐在这龙椅上!此等诛心之言不可再说了!” 这个话题才扔过去,立马就有大臣站出来,“最近在商人中间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言说最近似乎不太平,常有盗匪出没于山间。这些商家都乃大商家,行商人手充足,可却屡屡有财物损失……臣以为,当速速派人查证,若真有盗匪,当命各地官府迅速剿灭!” 文昭帝在龙椅上呵呵了两声,“听听!都听听!命各路官府迅速剿灭?这是站在朝堂上的诸位该说的话吗?乱世距今才几年呐!朝中站着的,难道没有当年迫不得已落草为寇的?这世上不乏恶人,偶尔出现土匪流寇,这是正常的。可各地都出现了盗匪,这说明什么?说明恶人多了?不是!这说明百姓活不下去!那不是盗匪呀,那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了活路的百姓!”说着就道,“此事朕看得这么办,御史台着御史去各地,看看情况。看看各地可有隐瞒灾情的?可有盘剥鱼肉的?那不是盗匪劫财呀,那是百姓在呼号,说他们活不下去了!” 都御史侯景臣忙出来应旨! 文昭帝又给内阁下旨,“着人拟旨,告各级官员人等,凡是隐瞒灾情者,凡是逼迫百姓为贼者,一经发现,从严惩处,绝不容情。” 是! 这么处理很正常,一点毛病都没有。可四爷从中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各地都起盗匪,那八成就是文昭帝说的,百姓被逼的活不下去了。可若真是如此的,第一件要做的事依旧是防止民变。 文昭帝先派御史,却不曾调兵。告诫各地官员,不能隐瞒灾情,不能逼迫百姓为贼,还说了,一经发现,从严惩处……这个旨意尤其耐人寻味。 难道他就不担心官员将活不下去而闹事的百姓都给杀了,要隐瞒就隐瞒个彻底? 从这大半年的观察来看,文昭帝不是个思虑不周翔的人。 这里面有事! 韩宗道和林克用这两人到底干嘛去了,四爷心里大致有数了。 正思量这个事呢,就听到文昭帝问:“还有事没?没事就散了,各自忙去吧。” 这话才一落,韩嗣源就站出来,“陛下,臣有本启奏。” 文昭帝都起身了,结果见这小子站出来了。 他:“……”臣什么臣,毛长齐了没就臣臣臣的!朕叫你跟着学学,你还真学长进了,都知道上折子奏事了!行,奏吧!他压根就没坐回去,只抬抬下巴,一副有话赶紧说的样子。 韩嗣源梗着脖子,“臣要参长公主之子赵德广……” 文昭帝一脑袋的黑线,平时打打架拌拌嘴就完了,怎么还把这一套拿到朝堂上了呢?而且,参奏长公主之子是什么东西?赵德广以前是国公府的世孙,现在世孙肯定是没有了,偏他没个爵位,所以,他就是个民。只因着是长公主的儿子……行吧,也算有理!宗室勋贵之子,可以参他!但是他怎么了? “驸马新丧,赵德广身为人子,不请丁忧,此为大不孝!” 这个指责不轻呀!文昭帝先看吕公公:这俩又掐架了?为什么的? 吕公公轻轻摇头,文昭帝只能轻咳一声,点了点韩嗣源,“折子……折子呈上来!退朝!” 能耐的!都学会打架打到朝堂了。 吕公公笑着下去从韩嗣源手里接了折子,“世子爷,老奴代为转交?还是你亲自交给圣上?” 韩嗣源赶紧把折子递过去,“您代劳吧!” “要不世子一起去?” “我有事,得出宫!”说完,扭脸就跑。 大皇子喊他:“二弟,去哪?” 出宫! 二皇子还问:“韩二和赵德广又为什么闹起来了?” 大皇子摇头,“不知!这两日你我都在父皇身边,没顾得上问。” 六皇子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这俩肯定得打起来,我赌赵德广赢,赌不赌?” 赌赌赌!赌起来!一个个的都从荷包里摸钱下注。 六皇子美滋滋的,“回头小弟我就跟着韩二,咱开赌局,那是童叟无欺!” 平王犹豫,“我还是押赵家表弟胜吧……” 六皇子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是吧!我也觉得赵德广能赢,这小子阴的很!”说着话,银子一揣,也往外跑,势必要撵上韩二的架势。 “出宫了?”文昭帝看吕公公,然后抬手接了折子,“又出宫了?后天又该考试,朕回头得跟夫子说说,是不是考的太容易了,怎么总往宫外跑。”说着话,就把折子打开了,结果一看折子,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这混账东西,这写的是什么折子?” 折子上就一行字:臣参奏长公主之子赵德广父丧而不请丁忧此为大不孝。 这就完了。这是折子吗?折子是这么写的吗?这要是御史台的御史看见这个折子,是必要参奏这小子不学无术的。 将折子扔下,文昭帝问说,“一个个的都给我叫进来,问问那俩小子又为了什么闹起来了。” 叫不来了,“……设了赌局,六皇子跑出去看去了,想看看到底谁能赢……” 文昭帝:“……”都是些混账行子!不过,话说,“到底是为什么的?谁欺负谁呢?” “娘娘说,不是大事!是德丰郡主想为难永康郡主,韩世子只是护妹心切而已。” 文昭帝脸上的笑便消失了,“这个德丰呀!你安排,今晚上朕跟舅母一起用膳,德丰的婚事叫她老人家拿主意吧!”得选个妥当的人家,才不至于毁了这个孩子。 老奴随后便去安排。 文昭帝坐下了,没急着看折子,只叮嘱,“若有密折,不得耽搁,速速报来。” 是! 文昭帝压根就没想过,这事一开始的目的是奔着劫狱去的。 桐桐跟韩嗣源两人,哪里热闹奔哪里去。 这京城中最舒坦的便属邀月楼了。 而今天热了,邀月楼四面的窗户大开,他们当初建的时候就设想到了,那是一个窗户挨着一个窗户,支撑房屋的不是墙体而是柱子。如此,夏日的时候遮阳又透风。坐在高处,风吹着,冰镇的果子吃着,小曲听着,最是惬意不过。 俩二世祖最不缺的就是钱,来了之后谁都别抢,就要最好的位置,哪边的太阳都照不到不说,通风和视野也是最好的。 来这里的女子也不少,可以要屏风隔开点空间来,在里面躺着都是可以的。屏风上轻纱遮挡,透风又能遮挡打量的视线。 桐桐就这么在里面的榻上歪着打盹!今儿这邀月楼不吵,好似是哪个贵公子包了场子在此宴客。当然,有些客人是不能拒绝的客人,一如她和韩嗣源。 安排到这里之后,该安排唱曲的还安排了,老板娘一脸的歉意,“公子和女郎君们都在一二楼作诗弹琴,若是声大扰了您二位贵人,还请见谅。” 桐桐就摆手,“那就不唱曲了!借你们的地方,听听雅音吧!” 老板娘赶紧下去了,且找了管事,将事告诉了一声,“那位是郡主……只说在上面听雅音……” 管事知道了,自然是要禀告今儿的主角的,“七公子,是林家的郡主和韩世子……”说着,就小声把老板娘转达的话说了。 知道了就得去见礼!卢七一脸的嫌弃,“罢了!罢了!定日子不看黄历,果然是要不得的。”说着,扇子一摇,“走吧!别失礼了。” 然后桐桐就见到了貌美的卢七,据说五公主馋此人的颜很久了,果然是可餐!她一脸的遗憾,“早知你在,我就请五公主一起来了。” 卢七只能装作不懂这个话,矜持的笑笑,“听雅音宫里就有琴师,在下岂敢与诸位大琴师相比?” “谁说请五公主是为了听琴音的?正如你所说,琴音哪里听不得呢?世人追捧你卢公子,追捧的不是你的琴音,而是你这盛世美颜呀!论起热闹,宫里要多热闹就能有多热闹;要论景致,世上大河大川无数,此处一小小的酒楼,有甚景可赏?唯一动人的,不过是这里的男|色还有几分可观之处!”林雨桐说着,就托腮一笑,“美食美酒美人,此乃人生最美之事!” 卢七:“……”许是羞的,许是气的,脸憋的通红,只留下一句:“请郡主自重!”而后,转身就走! 韩嗣源歪着打盹,这会子眼睛睁开又合上,不无忧愁的想:多早晚我才能学成一个合格的纨绔呢!调|戏美人这事我还没干过! 第 1011 章 天地情怀(29)二更 天地情怀(29) 欺负小孩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桐桐伸手抓了莓果,朝上一扔,张嘴就接住了。她喊韩二,“二兄,张嘴!” 韩嗣源躺平把嘴张开,她蹭的一下扔过去,精准投喂。 两人分莓果吃,正吃的好呢,听见楼下急促的马蹄声,桐桐起身朝窗边去,来的不是赵德广又能是谁? 赵德广勒住马,从马上跳下来,直奔邀月楼。 林雨桐将手里的莓果扔了一颗下去,正好掉在赵德广的脑袋上。赵德广一抬头,见看见个把半拉子身子都探出来的女郎君。那头发因为她探着头往下看而朝侧面垂着,乌油油黑亮亮的,被风吹的扬起来。小脸巴掌大一点点,乌溜溜的眼睛红润润的唇。因着天热,只能看见上身是白襦衫儿,那小衫衬的脖颈细长——这女痞子,竟是长了一副好样貌。 他站定了,双手叉腰,仰着头问桐桐:“林三,韩二在不在上面?” “爷在呢!”韩嗣源将一只脚踩在窗框上,身子朝前能看见下面,“小爷在这儿,找小爷作甚?” 赵德广抬手点着韩嗣源,“找你自然是有事!”说完,就要往里面来。 桐桐喊赵德广,“这可是酒楼,想好了再进,可莫说我们兄妹故意坑你。” 对!孝期取消一切娱乐,这样一个歌舞取乐的地方,进去了可就没理了。 赵德广果然不敢进,站出来就站在邀月楼外朝上喊:“韩二,有本事你下来。” “你有本事上来!” 两人一上一下,对着叫嚣了起来。 这么大的声响把人都吸引过来了,街上路过的,周围茶楼酒肆的,便是邀月楼里的客人,不是出去瞧热闹就是趴在二楼的窗户,看看上面再看看下面。 好些年不见权贵子弟当街干仗了,打啊! 赵德广不敢上来,他仰头指着韩嗣源,“韩二,我可曾得罪于你?你为何要行此小人之举?” 韩嗣源嗤笑一声,“我如何小人了?我弹劾你,那是光明正大!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弹劾的!此作为如何能算小人?若是我此举为小人之举,那敢问御史台可还有君子?满朝大臣岂不都是小人?” 赵德广气道,“你少在这里牵三扯四!我与满朝大臣无交情,我只与你韩二有交情!我视你为兄弟,你呢?却在落井下石……” “兄弟?”韩嗣源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赵兄乃是长公主之子,皇室血脉。我等不过是匹夫之后,安敢同赵兄攀扯兄弟?” 赵德广指着韩嗣源,这个无赖!谁敢说他们是匹夫之后?这会子阴阳怪气的说出来,别人会怎么想?一准以为自己说过这个话。 他赶紧澄清,“外祖父与两位国公乃异姓骨肉,韩、林二位叔父乃是外祖父养子,更是与家母情同手足,咱们不是兄弟,谁敢论兄弟?” 这话说的,韩嗣源大喝一声‘好’,这才道,“你与我既然是兄弟,那与我为义妹,也当如异姓手足!既然如此,又缘何在背后行算计之举!” 算计林三了?谁算计林三了? 赵德广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姐姐又做什么了? 果然,就听韩嗣源那嘴半点把门的都没有,“你家姐弟在背后干的那些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细说了!我韩二办事,还不曾冤枉了谁去!你家算计了人,谋的是私利!你行事不当,父丧期间不居家守丧,依旧去大理寺当值,甚至不请旨丁忧,这般的不妥当,我在朝上参奏于你,何厝之有?这难道不是公心!今儿你找来,口口声声情义!那我韩二就看在情义的份上,不计较你今日之举!我劝你还是先回去好好问问,问清楚了,咱们‘兄弟’再说话。” 赵德广被气的脸红了,这说的半含不漏的,还不如什么都摊开说呢。 听听,听听周围的人嘀嘀咕咕的都说的是什么? “是有人欺负了林家郡主了?谁欺负了?” “还能是谁?必是女郎君之间的事。怕不是赵家那位郡主欺负了林家郡主,人家义兄才出头的。” “也不能怪韩世子,这不守孝,便是私德有了大亏!” “若是扔了手里的差事去守孝了,那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这么好的差事?赵家全族获罪,都被流放去了。只要赵家人还在被重用,就无人敢欺负族人。是顾着活人呢?还是顾着死人呢?顶着不孝的骂名,行的却是保全家族的孝举,也不能说赵家公子全错了!” “此言差矣……” …… 这是近处的几个人说话,隐隐约约的传到耳朵里了。自己听不见的地方,到底有多少人在嘀咕自家的事?是!有人在说好话,觉得自己为的是族人!这话是实话,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呀! 这事犯忌讳。 赵德广不能在这里呆了,再呆下去,不定韩二这个耿直的货嘴里能说出什么来。他朝上拱手,“你所说之事,我确实不知!等我查证之后咱们再说话。” 我等着! 赵德广走了,围着的人散了。韩嗣源跟桐桐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言语。 这事一闹,雅音肯定是听不得了。 两人带着人直接下楼,老板娘在一楼候着,韩嗣源顺手扔了一块金锭子,“今儿这茶不错,赏茶娘子了!改明儿小爷还来品她的茶。” 谢世子赏了! 桐桐随着韩嗣源出去,临走还朝卢七看了一眼,而后眨了眨眼睛。 卢七:“……”果然,美人看心看行,唯独不能看皮看骨!这林家女郎君,实属京城第一纨绔!那韩二只是横,可论起坏,他不及林家女郎君多矣! 好好的宴请被这三人给搅和了,什么雅音,什么诗词,谁还有此心?一个个的恨不能坐在一处谈论今儿这一场热闹。 还有人喊:“给世子烹茶的是哪位茶娘子,可否有幸请茶娘子来烹茶一杯,我等个品评品评!” 这话一出,便有人附和:“很是很是!吃的好了,有赏!” “赏了茶娘子就走了?”赵德广放下手里的笔,问小厮,“那茶娘子姿色如何?” 小厮道:“绝色!” 赵德广缓缓点头,想来也该是绝色!那里本就是美人多,伺候韩二这般之人,自然色色都是最好的。莫说茶娘子是绝色,想来便是伺候入恭的都是绝色。他冷笑一声,“你去,花大价钱将其买下来……” 然后呢? “然后给大张旗鼓的送到忠勇伯府去,就说小爷给世子赔罪了。” 小厮低声道,“若是这么着……可就把韩世子给彻底得罪了。”未曾婚配便纳二色,圣上还不得震怒?! 赵德广就问:“那你以为咱们不得罪人家,人家就跟咱们是真兄弟了?打从他弹劾我开始,就已然想跟咱们翻脸了。去吧!莫怕!” 小厮转身去了,赵德广还得去大理寺,请罪的折子已经送上去了,圣人的批复下来之前,自己还得保持常态,去还是得去的。 整个下半晌都没什么事,他就在班房里看书呢。只等下衙的时候好回家! 谁知道眼看下衙了,时间马上到了,外面喧哗了起来,紧跟着是韩嗣源的声音,“跟你们不相干,让开!叫赵德广出来!” 赵德广冷笑,但还是笑吟吟的出去了,看着韩二:“怎么?赔礼的礼物不喜欢?” 韩二嘴角一咧,二货,可算是叫我逮住机会了!他抬手就是一拳,专往脸上揍,“你敢害小爷,弄个茶娘子送我府上毁我!”一边说着,一边抡拳头。 赵德广不擅武,哪里是韩嗣源的对手? 韩夜在边上喊着:“世子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眼睛就瞎了!您看那血都从眼睛里出来了……” 赵德广看不见呀,他以为眼睛真出血了。事实上,眼睛确实是挨了两拳,这会子看什么都不得劲。 这要是瞎了……难道圣人还能戳瞎了韩二的眼睛赔给我。 他喊着:“韩二你住手!” “住手?你叫住手小爷就得住手?那小爷的面子搁哪儿?小爷今儿不打的你服了,这事都不算完!谁都不许上前来,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私事!” 大理寺卿左传典被请了过来,皱着眉头,“韩世子,若要论私事,请去衙门之外。在这衙门之内,需得尊衙门的规矩!快些松手,若不然,国法不容情。” 韩嗣源便放手了,但是骑坐在赵德广身上没下来,“不容情又能如何?将我关起来!”说着就看赵德广,“还能不能起来?能起来就出去,咱们去外面理论。没听见吗?在这里对你动手,便要法不容情了!” 你打瞎了老子的眼睛,关你进去怎么了?赵德广怒喊一声:“来人!韩嗣源擅闯大理寺,寻衅滋事,扰乱秩序……有违国法,给我将人关入大牢……” 左传典烦死这种二世祖了,小孩打架闹到大理寺衙门,算哪门子事。 他忙道:“而今已然是下衙时间了,倒是谈不上扰乱秩序。至于寻衅滋事,是有的!罚银百两,承担伤者的汤药费用,就此了结吧。” 韩嗣源蹭的一下站起来了,朝着赵德广笑,顺手从怀里掏出几张一票,给塞到赵德广怀里,“听见了吗?此事了了!” 休想!若是如此,以后谁还会将小爷放在眼里?他不肯退让,“拿下,送入天牢!圣人要治罪,小爷一力承担,不干大人之事。” 莫名其妙! 左传典甩袖而去,他打算进宫,弹劾这俩个二世祖! 边上就有大理寺的属官赶紧给韩嗣源使眼色,“世子爷,您先请个太医来……” “谁给他请太医?”韩嗣源冷笑一声,“他敢关,小爷还就不怕关!天牢在哪,小爷自己去!” 谁敢叫他进牢房呀?牢里的大堂,小爷您先坐着。 牢头赔笑跟着,韩嗣源摸了一块金子扔给他,“准备酒菜吧,小爷今儿就在这大牢里吃了。” 谢爷赏,您请好吧。 吃饱喝足,他自己找了一间牢房,住着去了。 宫里那边文昭帝能说什么,“那小子愿意呆就在牢里呆着去!”想来也没人敢亏待!他怕左传典不能领悟这个意思,还叮嘱说,“叫他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自己滚出来!”然后又喊吕公公,“太医给另一个孽障送去没有呀?” 送了!送了,都是皮外伤,就是打在脸上了,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好了。 文昭帝给左传典赔笑:“孩子打架,难免的,对吧?” 左传典哼了一声,袖子一甩直接走人了。 文昭帝真把这个事当两人闹意见打架呢,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禀报:昨晚大理寺天牢里的犯人丢了!有人从天牢里把要犯偷走了。 天牢里的人丢了? 是! 哪个犯人? 南唐宋皇后。 文昭帝皱眉:“怎么偏偏把她给丢了?!”他沉吟片刻,马上道:“查!给朕彻查到底!” 查呢?敢不查吗? 可就是这么邪性,人跟凭空消失了一般。 左传典为了避嫌,也怕内部有偏颇,还请旨了,请刑部协同察查! 四爷带着人进了大理寺,左传典陪着四爷一路往天牢里去,“大理石门禁三重,下钥之后除非值夜官亲临,否则是出不去的。” “只此一个出口?” 是!只此一个出口。侧门和正门同开同关!便是有夜香这样的秽物,也只是错开时间,有专门的人盯着将其送出去,绝对不会有混出去的可能。 四爷看了一遍,事实上,也确实是出不去。他心里啧啧有声,桐桐这案子犯的,有点意思了。 从前衙饶了到后面的牢房,“去进院落,带着八重门。” 是!“这些门夜里也是要下钥的。” 四爷看向高墙,“墙高三丈,外面还有一道过道……” 是!过道里夜里也有人值岗!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至少也是十步一岗哨,且有三队人马带着猎犬在巷中不听走动!自建天牢以来,从未曾天牢里走脱过一个逃犯。便是内部人员所为,那除非昨晚值岗的全都有问题,否则是干不成的。 四爷也琢磨了,桐桐昨晚没出宫,只韩嗣源,他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把人弄出去的? 结果正转着呢,就有大理寺的属官禀报,“永康郡主要探监,说是得看看韩世子!” 左传典皱眉道:“添的什么乱呀!不许见!告诉韩世子,出案子了,叫他赶紧出去!再不出去,可就出不去了。” 出去就出去!韩嗣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去了,一个人,啥也没带。 桐桐没进大理寺,韩嗣源只在里面呆了一晚上,可男牢房和女牢房中间是隔开的。 看的出来,大理寺没人怀疑韩嗣源。 左传典见四爷盯着韩嗣源的背影看,还在边上解释道,“昨儿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位韩世子,可是韩世子便是去了女牢房,问题是他怎么出去的?出去尚且都难,更遑论带个人了。因此,并无此可能。” 不存在暗道,墙壁都是三尺厚,地面是用铁水浇灌过的,在这里面当真是插翅难飞。 四爷就说,“请几位太医来,带走人没惊动看守,可见看守睡死过去了。这必是用了药了,先从这里入手,查查看。” 左传典马上道:“为了避嫌,请哪位不请哪位,还请雍王做主。” 好说!好说! 四爷把牢房看了一遍,可以笃定,韩嗣源在火把里加了料了,味道蔓延出去,把男牢房这边先给迷晕了。他在牢房里,但他的牢房不上锁。于是,他就是自由的。所以,他能潜入女牢故技重施,先把人给带出来。 可带出来之后呢?他指定是带不出去的! 但是,在上差之前,夜香得先送出去。也就是说,天牢这个院子跟外面相连的这个门,是开启了的。夜香得韩嗣源拎到门口,他借着差役倒夜香,天还不亮的机会,将人送到牢房前面的某一间柴房里,再迅速的回来。这个时间得卡好,得在牢里的人都清醒之前躺回去。 桐桐为什么早起要来这一趟呢?必是韩嗣源身上蹭上夜香的味道了,她得来接应,叫对方在马车上把衣服给更换了,消除一切痕迹。 她也算到了,大理寺为了避嫌,必是要叫自己。所以,自己也是重要的一环。得保证还在大理寺的宋皇后再给带出去。 韩嗣源利索的换好衣服,“怎么带?谁带?” 桐桐便笑,“自有人去带,等着便是了。”她朝外指了指,叫韩嗣源去看。 韩嗣源就看见赵德丰从马车上下来了,“这是?” “圣人和贵太妃商量赵德丰的婚事了,这在宫里不是秘密。四公主昨晚便叫人告诉了赵德丰了,她自知惹了宫里的大不快了,你又在牢里,她岂能不来找你我致歉。只怕是已经去宫里了,知道你我都不在宫里才追来了。”给韩嗣源解释完,她就喊赵德丰,“郡主怎么也来?” 赵德丰扭脸一看,韩嗣源出来了。 她转身便过来了,青芽便将车帘子彻底的拉开,桐桐和韩嗣源也就下来了。 赵德丰一脸的歉意,可还没说话呢,桐桐先问说,“郡主是来取大公子放在衙门的东西的?派个人就行了,便是出了大案子,也不至于不放行吧。” 被这一打岔,赵德丰要说的话暂时给打断了,她问说,“出什么案子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赵德丰忙问,“什么案子呀?” 林雨桐一脸狐疑的看她,“宋皇后丢了!” 什么? 赵德丰的手一下子攥紧了,自家祖父和父亲的死跟宋皇后有直接的关系,因着守孝,还没找到机会问宋皇后呢,结果宋皇后丢了? 那边林雨桐却已经上车了,“出案子里,乱着呢!大公子受伤了,暂时不来大理寺也好,要不然瓜田李下的,也是个事!行了,我跟二兄回宫了,你赶紧去收拾吧!” 啊?哦!对!瓜田李下的,别叫人再觉得这事跟自家有关。这事一出,最该叫人怀疑的只怕就是自家了吧!她赶紧往大理寺去,要取走赵德广放在衙门的物品。 左传典被烦的,“非得今儿取吗?什么时候不能来?” 四爷就道:“怕是知道出案子了,怕瓜田李下的!”他这会子是恍然的,原来这个扣子在这里呢。赵德丰把人运出去……这可真是一步妙棋! 左传典叹气,声音都软了,吩咐下属,“你去看看,叫郡主给带去吧!” 那下属走了,四爷心里又笑了,左传典曾经只是乡间一秀才,是被太|祖留在身边的账房先生,粮草军需曾是左传典的主要差事。若论亲信,此人算是太|祖的绝对亲信。桐桐甚至估量好了,左传典在对太|祖的血脉后代,会比别人宽容。赵德广打架,这干的不是正经事,左传典会特别生气。但而今,一个案子而已,太|祖的血脉后代就得这么战战兢兢的,怕惹祸上身,他此刻心里什么感觉呢?必是难受的很了。 本是不会这么容易通融的事,因着这一份旧情,他通融了。 然后赵德丰就进了班房,班房有休息的榻,上面的铺盖是家里的。架子上的书,属官也说是家里的。还有箱子,箱子里面的放着的应该是备用的衣裳鞋袜。 赵德丰叫青鸟收拾书和陈设,她百无聊赖将箱子掀开一点朝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吓了一跳,里面是个人! 能是谁?只能是宋皇后。 怎么会在弟弟班房的箱子里?她来不及想!此人跟父亲和祖父的死关系极大,是祖父留下的人做的吗?若是自己不来,这人是不是会叫弟弟来取东西呢? 这玩意多留一天,就多一份风险。既然撞上了,那就带走! 她轻轻的合上,顺手还将挂着的锁子给锁上了。这才说,“收拾不完就算了,叫属官看着处理吧!处理箱子里私密的衣物等物,其他的都不要了!” 也行吧!青鸟没多想,只道:“那……叫他们来两个人抬箱子!” “何必麻烦人家,叫马夫来吧,没多沉。” 是! 叫了马车,青鸟搭把手给抬出去了。是不沉,但感觉放着的也不只是衣物,这怎么不得有百十斤呀? 赵德丰在边上道:“看来回去那些伺候的都得敲打了,竟是连御寒的大毛衣裳都没规整回去,一直在巷子里压着呢。” 青鸟眼睛闪了闪,视线落在箱子上赶紧挪开。 马上踢踢踏踏的远去了,桐桐和韩嗣源才从茶楼的二层收回视线:从赵德丰手里偷个人出来,可比天牢里偷人容易多了! 这天夜里,城外一处民宅起了大火,幸而那只是个四六不靠的空宅子,并无死伤。 只赵德丰苍白了脸,无死伤代表着才偷出来的人又丢了! 谁干的? 她将视线投在了青鸟的身上,然后心底不由的发寒! 而青鸟被这视线盯的,心里也不由的皱眉:消息是送出去了,是主子得手了吗?这事不难,自然是得手了!可这也引起这位郡主的疑心了,怎么办? 京城中的某一宅院里,两个黑斗篷的人隔着屏风说话。 一个声音粗嘎,“我早说了,宋皇后不能留,这个女人的心里自有一本账的。” 另一个人说话平缓的多,“咱们曾是大唐旧臣,一时不舍旧主,投靠了大陈,但偶尔送些东西给旧主,尚有可辩驳的余地。况且,送礼又不是咱们亲自出面,怕什么?南唐皇室那么大笔的钱财,宋皇后如是死了,再无人得知那东西藏哪儿了。” “为了这些钱财,咱们冒这样的风险值得否?赵敬留有后手,竟是将宋皇后捏在手里想拿捏咱们……瞧!消息才到咱们手里,人家就放了一把火,把人彻底的藏了!难道以后还得由着长公主拿捏……” “长公主没这个城府,那位郡主也太嫩。公主所生那两子,一则年纪不大,二则,行事鲁莽,都不是可托付之人!咱们得想想,赵家的其他人里,哪个是适合拿事的!” “可郡主是知情人之一,当如何?” “一个小丫头罢了,找个管事就把她支应住了!帮她办办事,受她拿捏拿捏,从她身上必是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的。” 粗嘎声音的又道:“这次只要找到人,不要留活口了!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知道了! 然后两人迅速的分开,各种一边门离开。 也是这一天,四爷一个接着一个的接到消息,今儿的京城,可真是热闹。 可热闹归热闹,自己的人监视的都只是外围。更多的则监视不到了。人手不够,人手不专业,人手也不足够隐蔽,到了这里,留真的办不动了。 怎么办? 自己只能去找桐桐,母子只有一个:“自首去吧!” 啊?桐桐愕然的看四爷:我这个活干的很漂亮,到了收获的时候了,你叫我自首去。 你这一奇招见效了,蛇鼠隐隐的都有活动的迹象了,你要不去自首,这个机会就错过了。 林雨桐吞咽有点艰难,有点小为难呀!干的时候算计的明明白白的,可真要去自首,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 四爷看她:“要我陪你去?” 怎么叫陪我呀?你也是主谋之一!别撇的那么干脆! 桐桐起身,抬脚就走,每一步都踩的重重的,然后朝御书房去了。 文昭帝正在里面大发雷霆,:“……天牢之内,要犯丢失,你们告诉朕一点线索都没有!食君禄忠君事,你们吃着俸禄,可咽的下去?” 探头一看,御书房跪满了大臣。 桐桐脑袋一缩:这会子进去自首,怕不是真得挨打?! 第 1012 章 天地情怀(30)加更 天地情怀(30) 进去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尽管想跑,但这事却当真耽搁不得。 吕公公看见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便侧着身体避开圣人的视线不住的朝她摆手:真在气头上呢,天大的事情都缓一缓。 没法子!缓不了呀! 她拼命给吕公公使眼色,叫他禀报。吕公公无奈,不禀报也不行呀,他瞧见大皇子、雍王,韩世子三人都来了,就站在郡主身后。 只能鼓足勇气靠过去了!谁知道他才一靠过去,文昭帝就朝门口看,“鬼鬼祟祟的,当朕眼瞎呀!这个时候凑过来干什么?没眼色的!那话怎么说的?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你这不长眼。还不滚回去好好念书,凑过来干什么?” 桐桐先进去,小步的往里面挪:“皇伯父……儿有事要奏!” “皇后解决不了?必须得朕现在解决?” “嗯……呐!” 文昭帝没叫大臣起身,只看向桐桐:“说!什么事这么急?” 这事不能叫人知道的!得把范围缩在很小很小的范围之内,保密工作一定得做好,因此,是真的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她看了满大殿的大臣,“您看,是不是叫诸位大人们先回去……” 回什么回?事情没个处理的方向,回去睡的着吗? 文昭帝朝外一指,“去外面!去外面站着。告诉朕问题出在哪了,商量不出个结果,就一直站在外面喂蚊子去吧!” 大家不占理呀,皇帝怎么骂都得受着!好在夏日的室外要比室内舒服,外面小风吹着,自然就没了蚊虫了。 这些大臣也不知道是皇后找了这些殿下前来给圣上灭火,给大臣来解围的,还是这么晚了,这几位殿下真的有什么事。 反正是看见进去了四个。 这位雍王最后进去,进去之后,还将门给关上了。 吕公公很有眼色,立马叫人把窗户也关了,然后一摆手,带着伺候的一起退出去了。 大热的天,烛火明晃晃的,却偏关了门窗,热死个人了。 文昭帝喊累了,坐下,拿着扇子呼哧呼哧的扇着,然后看四个人,“说吧!干什么了?” 大皇子是真不知道,这是才被二弟给喊来的。 韩嗣源轻咳一声,这话该怎么说呢?他扭脸看边上的雍王:你上呀! 四爷:我不上!谁惹的事谁上。 桐桐只能朝前一点,才要说话,韩嗣源先出声了,“皇伯父,大理寺的案子……” “是我干的!”桐桐利索的接了话,“是我撺掇着二兄跟我一起劫狱的。” 这话接的又快又急,文昭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干的?怎么就是劫狱……”等等,这孩子说啥,“劫狱?” 桐桐用食指放在嘴唇上,“嘘!嘘!嘘!这事不能嚷嚷。” 文昭帝拿着手里的扇子就朝韩嗣源扔过去,压着声音骂道:“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整天往外跑就是没憋着好屁!你自己折腾还不算完,你带着你妹妹……” “不是!皇伯父,不是二兄……”桐桐抬手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事是我提的!您别气呀,听我说呀!” 文昭帝看着这个已经跪坐的挨着他的小小女子,她那小嘴叭叭叭的,“其实,我早就想劫狱,把宋皇后给藏起来了……” 听听!那是劫狱呀!她说的就跟她在园子里掐了一朵花似得。 桐桐接着解释:“您听我说呀!从我知道这个乾坤会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这些人当初投靠大陈,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到底,这些人心里除了他们的富贵,再没有别人。都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他们必是不会只在大陈下注的。只是太|祖武力更强悍,能平定藩镇豪强,而南唐当时并无此力!两位帝王比起来,明显大陈的胜算要大!他们审时度势,投靠了大陈。但是,太|祖的理念跟他们又极其相左,太|祖更看重寒门。那他们当然不会甘心了。这么反推回去,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他们当时蛇鼠两端,面上是大陈的臣子,可暗地里一定没少跟南唐勾连。而宋皇后因为宋家追杀过我父亲立功,南唐的皇帝对宋皇后一定非常信任。那么许多密事,宋皇后一定知道。他们带走了宋皇后的儿子,宋皇后说,她是被迫的……可其实,我觉得,宋皇后一直觉得他们在合作!那个孩子不是被人抢去的,而是宋皇后心甘情愿送到那些人手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借机复国!宋皇后想用这些人,而这些人未尝不是想多方下注,其目的还是为了他们的利益!如果愿意复唐的人多,他们有助力……若是真天下大乱,他们以幼帝之名,振臂一呼,或可成事!皇伯父,您忘了吗?两汉中间,王莽建立的新朝也只存续了十六年……” 而今的大陈,其实建国还不满二十年。前有这个例子在,宋皇后敢跟对方合作,未必不是抱着这个念头的! 文昭帝没言语,这丫头说的都是对的!这些人从来不会只扶持一个对象,他们得保证在哪种状况下,他们都有退路。 赵敬、赵家、长公主之子,这是他们的扶持的一个对象。 南唐遗孤,南唐皇后,这又是他们扶持的另一个对象。 便是朕的这些皇子里,这些人只怕也试图伸手,想要扶持一二个。 不管局势朝哪边发展,他们都不倒就是了。 赵敬被皇室怀疑参与了当年的案子,他们知道赵家要坏事,于是,舍弃了赵家。 宋皇后看到了赵家的结局,看到了这些人的处事手法,她就更不会张嘴了。如果她开口说了不合适的话,不仅她得死,她的儿子女儿一样活不了。只要她闭嘴,她便是在大牢里,也有活命的机会!只要她不开口,她的儿子就依旧会是那些人的一个后手。 桐桐就说,“那这些人是谁呢?乾坤会绝不止一两个人,但是,擒贼先擒王!这些人的身份谁知道?只有两个方向,第一,宋皇后;第二,赵敬留下来的人。咱们不知道赵敬留没留下人来,从这里查太麻烦了。那就只能是宋皇后!可宋皇后打死不开口,怎么办?那就别开口好了!她只要‘消失’了,棋就活了!乾坤会必是会动一动的,只要动了,事就好办了;赵敬是不是留下人了,这也能摸出来了。不仅咱们想知道赵敬的后手,乾坤会的人也想知道……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我一想,也没什么坏处,那就干吧!于是,就找了二兄……”说着,声音就越发小了,“劫狱……然后真给劫出来了。” 大皇子急忙道:“你大胆!这要是叫抓住了怎么办?” “怎么会抓住呢?”桐桐就道,“二兄故意找茬,跟赵德广交恶,最后去大理寺揍了赵德广一顿!赵德广要面子,再加上二兄言辞引导,就把二兄给送进大牢了!二兄身上带着我配的药,见火就是迷药,把人弄出来趁着倒夜香的时候溜出去,再把人塞到赵德广在大理寺的差房。天一亮,左传典必找刑部帮忙,四郎自然就去了!有他掩护,二兄在众目睽睽之下两手空空走出来,上了马车就换了一身一模一样的衣服,把夜香的味儿也藏了……赵德丰又知道宫里不高兴,她必找我们致歉,想法子叫她进大理寺取赵德广的东西,她心思诡的很,发现了宋皇后必不声张,肯定要带出去了。左传典是太|祖亲信,对赵德丰必是念及旧情,这一点旧情,赵德丰就把人从大理寺给带出来了……便是查出大天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连大理寺都没进去,二兄单人进单人出,四郎是大理寺自己找去的……赵德丰是自己愿意带着宋皇后出去的……查来查去,查到赵德丰身上,也查不到我们身上呀!” 哎呀呀!看这能耐的!一步一步,算计的清楚明白。这要不是把每个人的性格摸准了,这事成不了的! “你一个—小小的女郎君……你……你胆大包天!”文昭帝指着桐桐,然后却把手里的折子砸向韩嗣源,怒吼一声,“这是谁的错?朕看都是你的错!她要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呀?她一个女郎君,她不知道厉害关系……你也不知道厉害关系……混账东西,带着你妹妹不学好的……” 韩嗣源抬头,嘴角翕动了半晌,还是认命了,“皇伯父骂的对!都是儿的不是。” 扔完了这个,文昭帝又抓折子,抬手就揍大皇子,“你做人大兄就是这么做的?你但凡平时多管管,又何至于如此!” 大皇子跪端正,无言以对!!大理寺天牢里劫狱,还给干成了!他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父皇,儿若是有一日落难了,心里都不慌了!他们偷也能给儿臣偷出去!” 文昭帝:“……”气死老子了,“打死你们这些不孝子。” 狠揍了几下,一扭脸还有一个默默的降低存在感的,他抬手捡了扇子扔过去,“四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四爷:“……” 沉默了!沉默代表啥?沉默就是代表你的错! 文昭帝点着四个人,蹭一下站起来了“好好好——来人啊——行刑——一人二十板子,叫涨涨记性!” 低声说话外面听不见,只听见后面圣人声嘶力竭的怒骂声。什么女郎君不知道厉害关系,什么带着妹妹不学好,什么做大兄的没做好……然后就是要打板子! 吕城赶紧叫人去通知皇后了,然后大殿的门被拉开了,陛下气冲冲的出来,“不许求情,谁求情都不成!” 众人:“……”您喊也没用,我们没打算求情! 下面还有人低声嘀咕,“知道为什么吗?” “听说林家郡主……调|戏卢家七郎了!” 啊!是这样啊! 是的!外面都这么说! 文昭帝不是聋子,四爷也不是聋子!两人蹭的一下都看过来了! 林雨桐连忙摆手:这个真不是!劫狱的事我认,调|戏美男这事……我可不认! 第 1013 章 天地情怀(31)一更 天地情怀(31) 正在桐桐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皇后来了。 哎哟!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呀! 皇后急匆匆的过来,只听说是桐桐闯祸了,圣上要打板子! 怎么连板子都请出来了? 要么说吕城贴心呢?人家都参见皇后,喊着‘皇后万安’呢,就他赶紧过去,扶了皇后,还顺带的通风报信:“娘娘,是郡主调|戏了卢家七郎……” 桐桐:“……”吕公公,我得谢你全家! 她急切的想要解释,皇后却抬手将她拉起来,还安抚的拍了拍她,然后将她往身后一藏,带着几分埋怨的说文昭帝,“就这点事……也值当您生这么大的气?”女郎都爱俏,人之常情而已。 就这点事? 文昭帝心说,她犯下的事要是叫人知道了,再想袒护,御史得排着队撞死在大殿上的。 四爷心里冷哼,这点事,那可当真是一点都不大! 桐桐悄悄给四爷比划了一下:误会!真没有! 四爷将脸一扭:你说没有?你信吗? 皇后真不知道什么事,一扭脸看还跪着三个,视线先落在韩嗣源身上:“不怪圣上生气,你妹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这个做兄长的,你也不懂?可见,都是跟你学坏的!” 韩嗣源指了指桐桐:“她……我……” 她怎么了?你又怎么了? 韩嗣源没法说呀,只得道:“我没调|戏卢七!”怎么能是跟我学的! 大皇子实在没忍住,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 这一笑,好些大臣都没忍住,在下面闷声给笑了出来。 文昭帝指着下面,想骂都不知道怎么骂了:一个个的笑个屁呀!你们当她光调|戏卢七了吗?要不是她犯下的案子,你们能这么晚了还在宫里挨骂反省!从天牢里把要犯偷出来,你们连怎么被偷的都不知道,还有脸在这里笑。 她可笑吗?笑笑笑!还笑! 文昭帝朝吕城喊:“板子呢?人呢?各朕狠狠的打!” 吕城看皇后,皇后朝大臣们一看,没人求情呀!那……就打吧!她一摆手,且扬声道:“确实是不像话!板子呢?拿来!” 然后郭公公端着盘子气喘吁吁的来了,“娘娘,板子来了。” 皇后拿了,点了四个宫人,“一个一个板子,狠狠的打!” 文昭帝用余光一瞟,马上更大声的呵斥,“不要留余力!狠狠的给朕打!” 几个大臣抬头一看:“……”什么板子,不就是戒尺吗?亏的跟要大刑伺候一样。 得!桐桐乖乖的把左手伸出去了,手里里横贯着一条疤痕,跟陛下手里的疤痕一样一样的。打板子的太监看见这条疤痕就犹豫了,下不了手呀! 几个宫人彼此对视一眼,大殿下和韩世子左手的手心里也有疤痕,而雍王殿下的左手是六指,还被人打伤过。 他们可不是死脑筋的大臣呀,咱在一个皇宫里住着,真给打呀? 蹭的一声,他们也跪下了,一说话就带着哭腔:“圣上,娘娘,饶了殿下们吧!手上都有伤呢!” 对啊!左手都有伤呢,右手还得写字吃饭。 这一带哭腔,皇后马上道:“是呢!都带着伤呢。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吗?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罢了……既然知道错了,不若把这二十大板记下,若是敢再犯,两罪并罚!”说着就带着几分埋怨,“臣妾知道您今儿心里有火,但不能拿着孩子撒气呀!谁惹您生气了,您冲着谁去呀!” 大臣们:“……”感情罪魁祸首是我们呗!我们惹的皇上不快了,皇上舍不得处罚大臣,便拿孩子撒气了? 要是这么一想,其实也有道理呀! 现在怎么办呢?横不能咱们惹祸了,叫圣上打他家的孩子撒气吧? 左传典就说,“陛下,臣当年亲见太|祖教养陛下,太|祖曾说过,对孩子,当有七不责。当众不责,悔愧不责,暮夜不责,饮食不责,欢庆不责,悲忧不责,疾病不责。而今,已是暮夜十分,又是当着臣等的面……臣瞧几位殿下,已然有了悔愧之意!以太|祖当日所言,实不该训斥责罚了。” 皇后马上道:“臣妾以为,左大人说的很是!”紧跟着又道,“太|祖之言,臣妾心中颇有感触!”说着,她就缓缓跪下。 文昭帝赶紧去扶,皇后坚持跪下去,双手却拉着皇上的手,“陛下,不仅不要责罚孩子们了,便是诸位大人,也当放出宫叫他们好好歇着呢。陛下不对大臣们动板子,这是尊大人们,敬大人们,关切大人们!父亲爱子不是错,陛下爱臣如子亦不是错。既然都已然悔愧了,便叫先歇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文昭帝攥着皇后的手,这便是皇后了。今儿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其实是无济于事的!皇后总是能在最好的时间门递上最合适的台阶,劝谏最合适的话。 他将皇后扶起来,才跟大臣道:“既然皇后求情,那今儿就这么着吧!”关键是再骂下去,他也觉得亏心!案犯就在边上呢,朕包庇的! 于是,大臣们谢陛下,谢娘娘,就都散了。 皇后一看人散了,拉着桐桐就跟文昭帝告辞,“女郎的事,是臣妾的责任,臣妾这就带回去管教!” “不着急!”文昭帝冷哼一声,“都进来。”然后看了一眼吕城,吕城带人进去把门窗打开了,却把伺候的都打发远了,“必是训斥郡主呢,小女郎的脸面要紧,都退远一些。” 确实都远了,文昭帝才低声跟皇后把事说了。 皇后点了点几个人:“胆子太大了。”说完又看圣上,“虽然胆大鲁莽,但好在事情办成了。这招数出的奇,事情做的密,安排的又甚至巧妙,蒙住了朝中大臣的眼睛,自然也就蒙住了那些人的眼睛。结果却是好的!而今倒是看接下来怎么安排。” 文昭帝‘嗯’了一声,就看大皇子,“以你之见呢?” 大皇子直接道:“一事不烦二主!此事也不宜叫更多的人知道,不若,就交给四郎和二弟三妹处理!其他人越是保持常态,越是不容易叫人警醒。不若,将四郎从刑部调出来,监管城防营。” 接下来便是大案子,皇室明面上不掺和案子本身。 加强城防营的管理,是怕事发了城中生事。 “至于私下探查的人……就交给二弟和三妹,二弟办事利落,有胆识。三妹虽为女子,然缜密果断,善察人心。另外,没人注意他们,也没人了解他们……乾坤会神秘,但……他们许是就藏在我们身边,对我们的性情习惯处事方法都极为了解。他们了解咱们,可咱们却不知道对方是谁……因此,不管怎么做,先天便不占优势。那就不如换新人上来!他们对四郎都可能了解,但绝对不会花费时间门去了解二弟和三妹……父皇最喜太|祖讲的猴王的故事,一只弼马温能大闹蟠桃会,花果山动用了那般多的天兵天将,也拿不住那泼猴……幸而咱家有一只泼猴,为何不能一用呢?” 林雨桐:“………………”前面说的挺好的,后面这个……以后别说了。 皇后意外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其实如今已经无人敢用女子了!自己便是当年随着圣上上过战场,可在而今已然很少在朝政上说话了。不是圣上不许,而是朝臣不许。圣上倒是什么都不瞒着自己,可为了叫下面不再反对,她从不叫人知道她参与朝政。 文昭帝当时没言语,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桐桐先回去歇着去吧!明儿再说。” 只叫桐桐去歇着了,留下其他三人还是有话说的。 桐桐起身,还故意踉跄了一下朝四爷身上倒,四爷特君子的扶了一把,然后人家收手了,还很有礼的说:“郡主小心。” 这是气大了吧! 咋弄呀?回去得想个招哄一哄的!她磨磨蹭蹭的走了,皇后在两人之间门又扫了一眼,才说喊吕城,“打发人去送送郡主。” 是! 然后桐桐真回去了,洗漱上床,没想文昭帝留那三个和皇后商量什么,只想着明儿怎么哄一下四爷呢。 可谁知道一早起来就听说昨晚四爷连夜的出宫了,“去哪了?” 白嬷嬷说,“人犯丢了,哪能不找呢?说是雍王殿下接管了城防营,需得在城中和各个路口盘查。” 哦!这个戏得做下去!要不然就不真了。 青芽道:“韩世子也出宫了,说是要封锁盘查码头,……” 那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桐桐看看外面的天,选了最轻薄的衣衫,还专门对着镜子给自己化了个美美的妆容,然后喊青芽,“等会也出宫……” 正说着呢,皇后宫里来人宣召她了。 文昭帝正在皇后的宫里用早膳,一见她来了就指了指边上,“没用膳?” 没! 那就坐下,用点。 桐桐坐过去了,拿着小笼包啃。 文昭帝放下筷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块腰牌来,递过去,“敢去吗?” 桐桐扫了那腰牌一眼,上面赫然两个字——诏狱! 诏狱这种东西呀,其实每个朝代都有的!明朝的时候,锦衣卫就是诏狱的一种。啥是诏狱呢?诏狱就是关押犯官的地方。这官还得是大官,小的里面还不接待。得是皇帝下诏才能被送进去的地方,一直都是帝王亲自掌管。这玩意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在朝廷法度之外的特殊制度……因为一般的律法管不到,所以,凡是一听进诏狱,谁不胆寒。这地方,进去了想出去就难了。 桐桐惊讶的是,太|祖竟然没有废了这玩意!要知道,诏狱自来没好名声,这是一个诞生酷吏的地方。 文昭帝就说,“太|祖早将其废了,自大陈以来,从未曾有诏狱。可乾坤会之恶,单以律法来判,很难将其处理干净。朕没打算留着诏狱,因此,这块牌子只能交到可靠的人手里。她得能撑起来,也得能废了它,不使它为祸!” 原来如此!桐桐放下包子,到底是伸手把了诏狱的腰牌,“皇伯父,没有诏狱!” 什么? “儿不会叫人知道大陈有过诏狱的。” 文昭帝缓缓的点头,这事只能不拘一格的人去办。这些孩子里,只这个孩子不拘一格。便是四郎也不成!四郎总是谋定而后定,办事惯常走正道,用阳谋。可眼前这个孩子不是,她若为将,必能带奇兵。 皇后将一杯牛乳递到桐桐手里,“喝吧!喝完带你见个人。” 谁? 用完膳之后,文昭帝去忙了,皇后一拍手,进来一个一身铠甲的女将。 “这是?”桐桐疑惑的看皇后,宫里从未曾见到女护卫。 皇后这才道:“这是贵太后的女卫,因此你一直不曾见过。他们是太|祖为贵太后训练的,贵太后知你爱闯祸,特调拨了五十精锐给你!以后不管去哪,这些人你都得带着。”说着,就看那女将,“过来见过郡主。” 那女将只用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对桐桐欠身,“末将刘云见过郡主。” 免礼! 皇后抬手,将桐桐散下来的碎发轻轻的理了理,“去吧!贵太后说,太|祖当年……因不能将长公主培养成才,不能叫你父亲和你的伯父们肆意而活,常暗自神伤,引以为憾!你皇伯父说,他这辈子需要遗憾的事太多了,不想再多添一件!去吧,太|祖没能在长公主身上看到的风华,你皇伯父希望在你身上看到!” 桐桐什么话也没说,只起身朝皇后郑重的行了一礼。 皇后将人扶起来,看着桐桐带着人走出了视线。她问郭道生:“她行吗?” 郭道生叹道:“奴婢听闻太|祖曾说,大唐女子的风貌,不该折损在大陈!奴婢不懂这个话,但想着太|祖不是凡人,总归是不会错的。” 皇后笑了笑,是啊!女子迈出一步不容易!若是皇家都不坚持这一点,以后还能剩下多少人认可太|祖呢? 行不行,都只能是她了! 四公主有胆无谋,五公主有谋无胆,而三公主是毫无向上一争的野心。 好容易娶了大皇子妃,却是吴东珠那般的。其实,若是儿媳妇若桐桐这般,是圣人不能容,还是本宫这个皇后不能容。 数遍了皇家,竟是找不到一个圣上想看到的女郎君来! 昨儿,圣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可晚上躺下了,却又笑了:终是天有不负,在他都近乎了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丝曙光。 纨绔怎么了?调|戏美男子怎么了?她只要敢,我就敢惯! 管得着吗?! 第 1014 章 天地情怀(33)二更 天地情怀(32) 马蹄声阵阵,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三匹精壮的马匹,还有将马车簇拥在中间的数十女骑士。这样的阵容走哪人不得避让呀? 有人在茶楼看见了,便问说,“这是贵太后出行了?” 边上的人说,“不是!你看那马车上的徽记,不是林家的吗?” 哟!还真是! 那这能是谁呢?只能是那位郡主了。 “不是说这位郡主……才调|戏了卢家七郎,受到申斥了么?” 这话遭到另一拨人的嗤笑,“你家孩子惹祸了得挨打,挨打完了呢?” 完了就觉得有点后悔,对孩子太严厉了!必须得给个甜枣才成。 这么一想,好似就懂了!昨儿呼呼喝喝的挨训了,训完又心疼了,连女卫都给了。但这事是不对的!皇家不是普通人家,咱这普通人家的孩子想使坏,能坏到哪里去呢?可皇家的孩子这么惯下去,就坏了呀! 昨儿调|戏了卢家的七郎,那谁知道今儿碰见谁家长的好的郎君了,她会不会也上前欺负人家! 要么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呢。 瞧!怕什么来什么。那骑在马上的冷面郎君是谁家的孩子呀,模样也怪好的!你瞧瞧,郡主的马车见了人家是不是停下来了。 有人说,“听说是雍王殿下!雍王殿下兼管了城防营了。” “那雍王能出来到大街上来?不定是哪个小将呢。” 还有那大胆的说,“可惜离的太远了,看不见到底是不是六指。” 这话一说,大家都打算离这人远点,太敢说话了。 但不妨碍大家看热闹呀! 好些没见过郡主的人这会子也见到了,就见一身形极为纤细窈窕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朝那位冷面小将而去。 冷面小将骑在马上没动,郡主却走过去,仰着头一脸笑意的跟人家说话。 桐桐说啥呢? 唉!能说啥呢?“怎么又穿黑衣出来呢?热不热呀?我给你准备了禅衣,可轻薄了!”说着,还抬手在人家的腿上戳了戳,“跟我去马车里,换衣服去?” 石坚默默的背过身去,臊的慌!谁家的小女子敢拉着郎君去马车上换衣裳呢?他早前还以为这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可其实呢,郎有情,妾嘛,呵呵! 四爷骑在马上绷着脸,表情一成不变,只下垂了眼睑用余光看桐桐,回了她两字:“不去!” 桐桐的手指戳在四爷的小腿上,“没有的事,不信你问韩嗣源去?” “问了!”四爷酷霸的又赏了她三个字:“他说有!” 桐桐:“……”被义兄出卖了?她怀疑四爷在诈她!况且,这种事打死不能认的!她小心的瞟了四爷一眼,而后‘嘶嘶嘶’的叫四爷,“你跟我去车里,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点事……” 哼!别给爷来这一套,没用! 还哄不来了呀!小样,奈何不了你了?她捏着手里的牌子,在四爷面前一扬,在除了四爷谁都没看清楚的时候蹭的一下收了腰牌,然后扬声道:“奉旨宣雍王问话!雍王殿下,请随我来。”说完,直接转身,上了马车。然后挑起车帘子朝四爷笑。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别来试试? 四爷松了松领口,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下了马,旁若无人的上了马车。紧跟着,马车上一直开着通风的帘子也拉上了。 围观的人吓了一跳,这也太狂野了吧!过分了昂! 青天白日,闹事街道,娇滴滴的郡主一句三个转弯的请了雍王上了马车,然后车帘子还放下了。还有……那马车真的在动呢吧! 哎哟哟!这在马车上是干嘛呢? 干嘛呢?反正雍王下来的时候手放在领口的位置把领口整了整,大家可都看见了。 雍王上马走了,郡主的马车晃晃悠悠的也走了。 坊间迅速的传郡主和雍王的一三事,有人说郡主跟卢七郎说话可是不避开人的,只有言语轻佻,并无其他。跟雍王这可不一样,这就是那什么,对吧? 传的眨眼连宫里都知道的。 五公主才从林三调|戏卢家七郎的传言中反应过来,又听说林三跟雍王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起在马车里……很香艳! 扯淡!五公主压根就不信林三和四郎之前会不顾及长辈的脸面,在马车里就发展出很多的故事来。两人有看对眼的嫌疑,但绝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两人在马车上说话,那必是有必要在马车里说,一个个的,好像是男女在一个空间里呆着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似得,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她一点都不信。 才要问呢,就见四公主带着人好似要出宫。 她就扬声问:“四姐,大热天的你作甚去?” “出宫!” 我知道你要出宫!可你出宫是作甚去的? 四公主嗒嗒嗒的跑来了,低声跟五公主说,“听说林三调|戏卢家七郎了。” 五公主心说,这是来挑拨我跟林三的关系么?她的表情淡淡的,“道听途说而已!” “这可未必!”四公主斜眼看五公主,“听说五妹钟爱于卢家七郎,而今林三这般,妹妹打算如何?” 五公主面不改色,“林三调|戏得,我亦调|戏得!还要如何办?” 四公主巴掌一拍,“对呀!她调|戏得,我为何调|戏不得?所以,你说我出宫作甚?” 也去调|戏卢七郎? 嗯呐! 然后四公主果真就跑了!五公主揪住帕子,心里愤愤! 伺候的宫娥们低了头,不敢叫殿下看见她们此时的表情。 五公主犹豫了好半晌,这才道:“准备准备,咱们也出宫。” 别人出宫是玩,桐桐这次出宫,是因着住宫外的时候比较多了。很多事情,都是掩盖在夜色里的。不仅是桐桐得住出来,便是四爷也得住进城防营,韩嗣源因着有差事了,也不可能住回宫。 那桐桐能去哪呢?去林家? 林家在城里,太扎眼了。她以避暑的旗号去了城外的一处庄子。这庄子据说是皇后的私产,但其实不是,这是文昭帝养探子的地方。庄子在一处小山岭的山脚之处,半山腰就是一处几乎废弃的前朝行宫。因着新朝刚建立,没有银钱兴建,这里一直就这么废弃着。 桐桐捏着诏狱的牌子,但是真的不能叫这两个字出现在大陈了!不开这个先例,后人便不敢行此事。 非常之时,需得用非常之法。 林雨桐见了这里的管事,此人名叫陈六。 宋皇后就交给此人安置了! 她问说,“人关在哪里?” “山腹之中。”陈六指了指,“您要去见吗?” 走!见见她。 陈六拿了黑斗篷地过去,桐桐披上,山洞里的温度比外面能低十七八度吧。越是朝里面走,温度越低。桐桐将斗篷裹在身上,进了山腹中一处牢房。 里面只一个火把,隔着铁栅栏门可以看见里面。宋皇后坐在牢房之中,牢房之中,简单的生活所需都有! 宋皇后听到脚步声了,知道人就站在外面。她在明,对方在暗,她只能看见两个黑斗篷的人,却看不清他们是谁。 她面无表情,只看了一眼,就将脸扭向一边,干脆不看了。 桐桐没多做停留,转身又出来了。 一从山洞出来,她就说,“给宋皇后送一些书进去,再便是送些笔墨纸砚。” 陈六一句都不问,只应了一声,“随后就送去。” 林雨桐在屋里坐着,这才问陈六:“关于赵家的消息,以往的,不管有用没用的,都给我拿来。” 是!陈六出去了一趟,紧跟着拿来一只大箱子,“都在这里了。” 林雨桐席地而坐,翻看这些信息。搜集赵家的消息搜集的很多,但多是盯着驸马和赵敬的。这两人一废,有用的消息就不多了!她不从这些大人物身上下手,只从里面挑拣长公主的消息。 可惜,长公主的消息是里面最少的。 陈六低声道:“长公主的消息直接送到贵太后手里,咱们所留并不多。” 林雨桐只能退而求其次,找赵德丰的。 赵德丰还是个孩子,她的消息也不多,且都是最近的。关于她身边的青鸟,该是总有人跟着的。青鸟去的地方很杂,出门之后好似哪里都回去的。但要传递消息,必是有规律的。桐桐问陈六,“拿京城的地图来。” 陈六顺手拿来,给铺在地上,他在地图上指了指,“我们对比过,并无什么特别的规律。” “不比对那个!”林雨桐点着地图,“只把大理寺丢失犯人当天,青鸟走过的路线标出来。” 陈六顺手标了,但还是道:“沿路都是闹市,传递消息的人可能是任何一个挑着担子,挎着篮子的小商贩。” 世家尊贵,怎么会看得上小商贩!只怕小商贩走过他们家门口,都得让家里的奴仆将门口的地清洗三天。便是世家的奴仆,那也不是等闲什么人都能比的。 这是世家的思维模式。 而陈六他们这些人,对世家的认识可没那么深。他们说的可能性都是对的,可却忽略了世家的本性。 林雨桐没言语,看着陈六在地图上标注,“这是酒楼,去买了荷叶鸭……出来之后又去了金银首饰铺子……再之后又去了茶社,买了茶叶……而后去书肆,买了几本女郎君们喜欢瞧的书……还在小摊儿上买了驴肉火烧,拎了半篮子……” 林雨桐点了点茶社和书肆,“书、茶,都乃雅事,去查一下,这两个铺子的主子都是谁。” 是! 查这个不难查,书铺子是一个叫做钱平的人开的,而茶铺子是一个叫做史庄的人开的。 “钱平……其父做过书吏,后因过失丢了差事……” 什么失误? “太|祖三年,因纳了当时一案犯的女儿为妾,被人告发而丢了差事。” 在衙门当差的,把案犯的女儿弄回家去了!案犯若是冤枉,这便是趁人之危。这案犯若是不冤枉,那纳了人家的女儿,能不私下走关系吗? 这样的错误,丢了差事都是轻的,“然后呢?” “而后钱家就开了这么一间书肆,生意极好。” “这个茶社的史庄呢?” “史庄乃是大茶商史家的嫡次子,这茶社,是史家的营生,交给嫡次子打理。” 林雨桐沉吟了半晌,没急着下结论。她打算明儿去看看! 第一天一早,她就又往城里去。 沿途盘查颇为严格,进城的时候,还看见四爷跟个副将在说话。桐桐停下来,似笑非笑的看四爷,“雍王,我请你喝茶呀!” 一大早起来,喝茶? 副将将脸一撇,没眼看了!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林家郡主与雍王的香艳故事!而今,郡主又要邀请雍王同坐一车,哎呀呀!昨儿邀请,今儿又邀请,郡主就如同这天气,热情似火呀! 四爷淡定看过来,赏了两个字——不邀! 切!假正经。 桐桐放下帘子,马车继续前行。先去了书肆,这里可真大!书这东西,谁家能藏这么多呢。怪不得说他这里的生意极好呢。 桐桐一到,掌柜的就迎来了,“不知贵人想要什么书,小的帮您取。” 什么书呀?“我才瞧过几本书,这不是来见识见识吗?你忙你的,我转转。” 那您随意,小的就不打搅您了。 嗯!桐桐转她的,早起来这里读书的人不少,有穿着体面的在里面优哉游哉的转着,也有穿着寒酸的席地而坐,这是免费在里面读书。林雨桐没打搅人家,就在这里不住的转悠着。越往深处去,越觉得不一般。在这里竟是能看到世家谱系这样的东西! 她只扫过去,并没有去碰。 再转出来的时候,掌柜的已然等着了,“不知是否有郡主喜爱的书目?” 林雨桐摇头,“我要订一批书,不喜这个封面……” “敢问郡主,封面如何,可影响观读?” 桐桐正说话呢,不远处有人说话了,不是卢七郎又是谁?这小子正跟友人在选书呢。啧啧啧,走哪都能碰上。碰上就算了,还多管闲事!这就不可爱了嘛!瞧瞧四爷,知道自己要办事,叫也不来。这孩子就太没眼力见了。除了可观赏之外,无甚用处。 她扭脸过去,然后一副迷茫的样子打量他,最后吐出一句:“你是……谁?” 什么? “我与公子可认识?”桐桐一副不解的样子,“以公子之容貌,我见过当不会忘记!也是怪了,我竟是不觉得我与公子认识?” 周围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不是说郡主对卢七郎一见倾心吗?原以为这一见能倾情呢,谁知竟是不认识? 卢七郎:“………………”这女人忒的可恶! 掌柜的忙道:“郡主,这便是卢七郎。” “这便是卢七郎呀?”林雨桐又多看了两眼,然后指了指墙角那睡莲,“放在店里,是比那物更醒目。” 众人:“……”拿卢七郎比花瓶? 卢七郎大袖一甩,转身而去! 林雨桐这才看掌柜的,“还不如你养的那物呢,好歹它不发脾气。” 掌柜的尴尬已极,只得转移话题,“您要定制……小的去请老板。” 嗯!去吧。 钱平是个三十多岁男子,中等的身材中等的样貌,过来一见礼,桐桐就叫起,“你这里我看了,布置的颇为雅致。我所定书目乃是佛经,祈福所用,若是好,许是数万本的定制。敢问一句,书肆这么雅致的布置,可是你亲自安排的?” “这?”钱平一愣,竟是因为瞧着雅致才找自己定制。他忙道,“草民一男人,对这些还真不在行。” 雅致不雅致不在于男女!不过想来,钱平出身不过平常,他的成长环境没条件养一身雅气! 桐桐就一脸失望:“那倒是遗憾的很了!”说着就要起身。 钱平忙道:“郡主莫急,草民虽糙,但贱内却实在是一雅人。” “哦?”林雨桐笑道,“可否请来一见?” 钱平就看掌柜的,“你去请太太来一趟。” 是! 不大工夫,掌柜的就带来一女子,一身素朴的青衣,很寡淡的长相,年岁看上去比钱平要大上不少,这年岁怎么着也得在四十往上。 此女朝桐桐见礼,盈盈一拜,这动作,这姿态,绝非小户人家出身。 桐桐就问说,“我要是定制佛经,你说这封面当如何做才显得雅致。” 这女子一脸的为难,“佛在于静,在于清,在于心无尘垢,您若真要精美,得用素锦。” 林雨桐缓缓点头,笑了笑,“好!回头叫人来订。” 说着就起身,直接出门就走!上马车的时候告诉刘云:“叫人告诉陈管事,就说……可以跟书肆的女主人谈谈。” 刘云朝那女人看了一眼,应了一声,打发了一人传话去了。 马车动了,刘云问桐桐,“还去茶社吗?” “南唐曾在东南,东南多山,适宜种茶。”林雨桐靠在马车上,“走吧!去尝尝茶社的茶,再见见茶社的人,再说吧。” 马车远去了,铺子后头的密室,钱平看向女人:“打交道的时候千万要小心。那郡主年幼,但身边伺候的未必没有眼明心亮之人。最近城防营日日来查,我这心里慌的很。” “宋皇后丢了与咱们又无干,慌什么?”女人手里拿着针线活,轻笑一声,“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正是四处淘气,跟俊俏的小郎君玩闹的年纪,外面的事能知道几成。再说了,一直养在府里的娇娘子,能懂什么?跟我当年一样,不是天塌下来了,永远不知道外面的天黑了。” 钱平未再言语,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比之前更厉害了…… 第 1015 章 天地情怀(33)二合一 天地情怀(33) 茶社内,茶香悠悠,琴音袅袅。客人或是一手书卷一手茶,在琴声中一品书中滋味;或是棋盘茶盘放置于桌上,友人两两,下棋的下棋,观棋的观棋;若是要浅谈交际,请移步至连廊,那里有雅座,四周空旷,最适合说说话。若是再想私密,该也有雅舍才是。 桐桐站在院子里,掌柜的带着往里面去。 “倒是个安静的所在。”桐桐左右看看,这般到的地段,这般大的地方,经营一茶社,有趣!有趣! 掌柜的也一身书卷气,浅笑道:“此乃静室!郡主若是爱热闹,不妨去后院。后院的状元花正是繁盛的时候,郎君和女郎们都在后院。” 桐桐一脸的好奇,“先去静室瞧瞧,我没来过。” 掌柜的只笑了一下,然后安静的陪在桐桐身后转悠!桐桐真进去了,一副讨厌小孩的样子,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位长髯老者拿着一本书,来来去去的就看那一页。林雨桐站在他身后良久,她还在读那一页。扫了一眼,这竟是医书。不过这老者读的这一页,单是五|石散的方子。 此方孙思邈当时就说: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可这话总也有人不听,当真是神仙也救不了该死的鬼。 她从老者身边走过,遇到俩下棋的,边上俩人只管捧着茶观棋,林雨桐伸手过去,拿了黑子轻轻的点在一处,马上引来执黑子文士的怒目相视。 掌柜的忙拱手致歉,然后做出请的姿势请桐桐出去。 这是不欢迎咱呗! 桐桐也不在意,头一扬,还真就出去了。一出去也可讨厌的问掌柜的:“你们这茶社今年开了,明年还开吗?” 掌柜的不得不好脾气的应道:“自然是开的!” “开了多少年了?”她顺着路一直往后堂去,在路上这么问掌柜的。 掌柜的随口应着,“有二十年了吧。” 哦!也就是建立大陈的前后开起来的。林雨桐左右看看,“我看这里很新,雕梁画栋,始终鲜亮呀!” 掌柜的就忙道:“每年年前年后,客人们都在忙着会亲访友,茶社便没什么客人,因此,便会重新修整一翻。” 桐桐点头,难怪呢!不过这钱花的也够可以的,谁家开铺子的年年装修? 后堂里分割出许多的雅室,能有个私下说话的地方。林雨桐没去小雅间,而是在后堂的正厅里站了站,而后就站住脚了,指了指墙上的画,“这是阎立本的大作?” 掌柜的颔首,“郡主好眼力,正是阎相的大作。” 林雨桐站在阎立本的画作面前,细细的瞧了一遍,转脸看到另一幅书画大作,她便笑了,“吴道子的大作也有收录,茶社东家当真是了得。” 掌柜的矜持的笑了笑,“想不到郡主有此眼力!” 桐桐也笑了,又端详了一翻,转身往出走,“不是说状元花开的好吗?走!瞧瞧去!” 一入后院,满院子的状元花。一阵风来,花瓣纷飞,美不胜收。 进入其中,只见花闻声却不见人,只隐隐有说笑声从花林中传来。循着声音找进去,便见许多年轻的男女坐在地上的席子上,或是品茶,或是嬉闹,再说是写词作赋,好不惬意。 桐桐的到来,叫这笑闹声顿时一静。 还有人喊:“卢七郎,郡主找你来了。” 不想卢七郎也在这里的! 卢七郎头都不抬,只冷笑,“在下怎会识得郡主这般的尊贵人,莫要往在下脸上贴金。” 这话说的,像是小儿女闹矛盾呀! 众人非但不觉得两人生疏,反而确认,这俩怕是有点那什么。没瞧见了吗?美人闹脾气了! 然后一个个的都朝桐桐看来,看看郡主打算怎么哄美人! 哄他?我家有个黑心鬼等着我哄呢,哪有功夫跟小破孩计较?她没搭理,直接往一处亭子里去,“上茶吧!” 边上的侍女忙上前:“郡主喝什么茶?” “你们有什么茶,便上什么茶。” 侍女忙道,“茶的品种实在是多,怕是郡主喝不了呀?” “我请大家喝……哦!不认识我的人就算了,我只请我认识的人喝。” 侍女含笑下去准备了,只以为是公子女郎们闹脾气呢。 掌柜的见这郡主不再打搅其他人,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转脸侍女端了一个托盘来,叫桐桐看了,这才道:“此茶为洞庭茶!” 林雨桐扫了一眼,闻了闻,其实就是碧螺春嘛!她朝一位青衣公子点了点,“此茶冲泡,如白云翻滚,一瞬恍若入云端。这位公子身带清气,此茶只配公子饮!” 那公子一愣,手持扇子朝桐桐行礼,“崔十八给郡主见礼,谢郡主赐茶。” 客气,公子请。 侍女含笑将茶捧了下去,崔十八坐下品茶去了。 周围人一静,这可非同一般呀!想必明儿崔十八的名头就得嚷出去,名声不在卢七郎之下。于是都等着,等着下一杯茶会给谁。 随后一侍女又捧来一杯,“此乃豫毛峰!” 桐桐扫了一眼,毛尖呀!她笑道:“此茶香、浓、绿,只观之嗅之,便觉得清心明目,叫人耳目一新……”说着,就点了一位绿衣女子,她一人独立于人群之外,颇为独特,桐桐就说,“这位女郎孑然而立,正如这毛峰根根笔直……女郎卓尔不群,叫人觉得赏心悦目,此茶当配女郎。” 对方面颊一红,而后欠身,“萧九娘给郡主见礼,谢郡主赐茶。” 林雨桐请对方去饮茶,这才看下一杯,侍女道:“此茶尚且无名,因产自西湖,暂称为西湖茶。” 哦!是龙井呀!此茶在宋朝的时候开始有的,民间能稍微早些。也就是这个时间段吧! 她一脸喜色,“此茶形美,口感若何?” 忙有侍女转脸又端了一杯来,桐桐先嗅后品,“味甘醇……形优美……”她说着就点了一身形健硕,面庞刚毅,一脸阳光的少年,“儒雅为美,健硕更为美中美……观公子如骄阳,与你相交必如沐春风,此茶当配此少年。” 这少年爽朗一笑,“郑六郎多些郡主盛赞,谢郡主赐茶。”说完,飒然的坐下,品茶。 林雨桐看了下一杯,见是君山茶,就点了一位颇为艳丽的少女,“此茶观之如金镶玉,只女郎这般金玉般容貌堪配此茶。” 这少女矜持一笑,福身见礼,“郡主谬赞,愧不敢当!杜十一娘谢郡主此茶。” 卢七郎冷笑,点评的多了,就不值钱了,我看你接下来怎么办?你能都赏一遍? 结果人家夸了几个之后,不甚夸赞了,开始批评了,“此茶涩味重,后味虽甘,然入口实在晦涩,不宜少年人……”说着,就请上一杯给其中一位公子,“公子瞧着稳重,不妨也尝尝看,是否如此。” 这人接了,然后皱眉,“郡主知茶,确实如此。” “这茶就不敢请公子了,等以后遇到好茶,再赠公子。” 那是在下之幸。 回头又上了一杯什么茶,这郡主又说,“此茶本色不错,可惜炒的有些浮……”说着请一位杏黄衣衫的女子,“这位姐姐端庄雅正,帮着品品,可是如此?” 这女郎将茶含在嘴里,“涩中略带草木之气,确实是浮了些。” 然后被赠茶的很高兴,被请喝茶但不说赠茶的也很高兴,兴高采烈的点评起了茶道,临了了,林雨桐喝到了银生茶,这其实就是普洱了,她转着杯子看向卢七郎,“此茶愈陈愈淳厚,一如美人,时光不败!此茶,当赠与卢七郎!” 说完就起身,“诸位慢用,告辞了!” 然后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从人群中穿了出来。 卢七郎看着被侍女捧来的茶,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掌柜的却极其高兴,对桐桐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赏美赠茶,如此雅事,当赞之! 因此,掌柜的是一文钱都不跟收。 刘云还是放了一张银票,“以后我们主子来喝茶,便不细算了。” 这? 桐桐就说,“我是极爱普洱的,选最好的给我拿两斤。” 哦?懂了! 刘云一言难尽,拎了最好的普洱出门,谁知道自家郡主说,“你亲自给雍王送去!” 啊?还以为你要送卢七呢。 送卢七干嘛?四爷真的爱喝普洱!普洱为啥成了大清时期的贡茶的呢?不就是鄂尔泰做云贵总督的时候送给四爷的,四爷爱熬夜也,人家是关心他,给送来了这种茶。四爷喝了觉得好,添到了贡品里。名气这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吗?而今的普洱口感真的不错,是四爷喜欢的味道。 刘云对着茶看了看,只得去送了。 可桐桐不知道,她才一离开,外面就传开了,到处都流传着‘郡主赏美赠茶的故事’。 四爷这边才被桐桐叫人送了好大一包普洱来,茶泡到茶碗里还没喝到嘴里呢,石坚就来禀报:“殿下,外面都在传郡主赏美赠茶的故事。”然后他掰着指头算,“有崔十八郎,有郑六郎,还有……卢七郎……” 邓绥就有眼色多了,他赶紧道,“还有萧九娘、杜十一娘……又不是只赏男色了!况且,郡主请别人喝一杯茶,给咱们殿下送了两斤茶……” 四爷:“………………”那爷可算是美中美了?呵! “阿嚏!阿嚏!阿……嚏!” 桐桐揉了揉鼻子,好端端的一个接着一个打喷嚏,“谁骂我呢?这喷嚏给我打的。” 陈六叫人摆膳之后,才问说,“茶社可有不对?” “当然不对?”林雨桐就道,“他们的开销、陈设,跟他们做生意的收入不对等。他们那个茶社结交人脉的作用有,但真不赚钱。其实人家不赚钱,就想结交人脉,那咱管不着。店里有些珍藏字画,对大商家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有意思的是,所有的茶今儿喝了一遍,乡间无名的野茶都有,但却不见东南产的茶。南唐归顺,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东南的茶一时没运过来也合理!但是一点东南的茶都不见,岂不怪哉?” 陈六一愣,心说,咱对茶也不懂,谁能给想到茶的产地上去呢!那么多品茶的人,各有喜好,谁又能将人家的茶都品一遍呢?也就是郡主想出这么一个法子,真把人家的茶给喝了一遍,“那依您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好办,“找个合理的法子,将人给抓起来。” 抓起来?还得合理?怎么抓? 桐桐轻笑一声,低声跟陈六吩咐了几句。 陈六表情怪怪的,但还是没言语直接退了出去。 第二天,依旧是天清气爽的好天。 钱平早早的起来了,铺子开门的时辰,他就早早的坐到了柜台后面。他还想着,那个郡主派的人也没说几时来商量事。好似只有把事定下了,心慌的才能好点。 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寒门读书人每日准点过来,一个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看书,还都赔笑进了里面了。 慢慢的客人就多了起来,来了走,走了来,钱平也没甚在意。 正想叮嘱掌柜的几句呢,书架后面好似传来争执声。 书肆这地方,最忌讳吵闹。 掌柜的忙过去处理了,“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误会,本店有雅间,咱们去雅间说话。” 两书生长的都普普通通的,穿的也普普通通的,穿青衣的手里的拿着本书,冷哼一声,先走了!然后白衣公子紧跟其后,“你这人,这句话明明不是如此……” “怎么不是如此?”青衣公子站在柜台边上不走了,找钱平评理,“这位先生来说说,‘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到底是该断为‘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还是该断为‘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 钱平脑子嗡嗡的,这种争执自来就有,不过是各抒己见而已,这怎么还吵起来了么?这么大的声,没瞧见把人都招来围观了吗? 他赶紧道:“二位!二位!咱别吵吵!” “这怎么能是吵吵呢?争论学问而已……”说着,就扒拉开钱平,对着青衣公子道,“走走走!书肆容不下读书人争论,开的什么书肆,咱们找个能讨论学问的地方去……” 那青衣公子就推开白衣公子,“你这个人,人家也是好意!” 两人就这么拉扯着,白衣的非要走,青衣的非不走,把钱平夹在了中间,给他烦躁的,从两人中间挣脱出来,扬声道:“送客!” 可谁知道他挣脱的时候甩了两人一下,青衣朝门槛摔去,白衣碰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扶住青衣,又赶紧去扶白衣。可这一扶不要紧,将人翻过来,就见鼻腔里不住的出血,人在不停的翻白眼,这……这是眼看不行了! 谁不是吓了一跳! 青衣顿时揪住钱平:“杀人了!杀人了!我要报官!” 掌柜的赶紧央求人,“请大夫来瞧瞧。” 大夫来了,瞧了,笃定的很:“咽气了!死了。” 钱平自己都懵了,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甩了一下怎么就把人给弄死了呢? 正在彼此撕扯拉不开的时候,巡防的官兵被喊来了。 凶案现场呀,都往衙门里去吧。 此案该在京城府衙审理的,但是非常时期,大理寺的犯人说丢都丢了。而今哪里的大牢安全呢?据说是刑部的大牢最安全。 师爷低声道:“那位雍王把以前的诏狱叫人收拾出来了,摘了诏狱的牌子,挂了‘监狱’的牌子。据说,以后犯人都得挪过去,省的再出纰漏。也不知道那地方而今能不能用!” 知道谁现在管着这监狱吗? “知道!”师爷分享最新消息:“是韩家那位世子!” 知府还觉得有些兴师动众,“就是个过失杀人,还能跑了?” 师爷就觉得知府老爷也太清高了些,“难道跟韩家和雍王交好是坏事?” 找个机会亲近亲近嘛!在京城这地界上,便是俩地痞打架,都怕地痞背后跟哪个贵人有关。做的好不稀奇,稍微做的坏了,宫里就知道的。因此,跟宫里打交道特别要紧,“咱们先示好,咱们把人一移交,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只怕都不得不从吧。” 也对! 于是,在码头蹲守了几天的韩嗣源终于回归本位了,有人肯移交人犯了。 这地方建的那是相当牢固的,犯人当然也是分等级的。有些犯人得在地牢里呆着。有个犯人七八个呆一间。城防营看押,都给放到监狱里。一到监狱里,那就是监狱看守。 甚至以后提审押解犯人的差事,都移交监狱了。 这个变动,朝堂反对声几乎没有!他们怕把人再给丢了。如今,不管事不担责,我们需要犯人,你们押解来,对吧?这中间出什么事,那可与我们无关。 当然了,弊端也有。哪个衙门若是冤枉了什么人,这些人平时不归他们看押,那人家这嘴会说出什么,就不好说了。 这是个有利有弊的安排,文昭帝就说:“试试看嘛!” 左传典的理解是:腾出时间把大理寺刑部这些地方清查一遍。 这么一想,合情合理。 于是,犯人顺理成章的关在了监狱。关押犯人,提审犯人,不需要经过太多的手续了。 而桐桐呢,她能走特殊通道,避开任何人,见到被秘密关押的钱平。 韩嗣源陪桐桐往地牢里去,低声道:“钱平家那个妇人,四处用钱活动,想探监。若是五之内见不到,她怕是得警醒。” “用不了五天,必能审出来。”她脚步轻盈,穿行在暗道里。 再往前走了几步,门口守着两个青年,不正是那青衣白衣两位公子,林雨桐问白衣:“感觉怎么样了?” 白衣忙笑道:“并不如何难受!劳郡主记挂。” “好好养着,药还得继续吃。” 是! 没错,白衣青衣是陈六依计安排的人,两人都带了药了,谁能‘死’的巧,谁服药!白衣被甩到柜台上了,那会子头低着,顺势塞了药,然后便‘闭气’了! 两人将又一重厚重的铁门打开,桐桐走了进去。火把将正厅照的亮堂的很,而钱平已然被带出来锁在了审讯椅上。 他听到动静扭头去看,就见一纤细娇小的身穿黑斗篷的人脚步轻盈的过来了,近前了,她将斗篷掀开,而后展眼一笑,用娇软的嗓音说了一句:“钱老板,又见面了。” 钱平面色一变:“郡主?” 桐桐轻笑一声,“认出来了啦!很抱歉呀,咱们得在这个地方谈谈生意了。” 谈生意? 桐桐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那要不然呢?你要给他们陪葬?” 钱平头上的汗下来了,“郡主……说的什么,在下听不懂。” “我以为能做生意的人,该是个精明人。你对那一万册佛经的生意很在意,对吗?你很想来做这一单生意,证明你很看重钱财。一个看重钱财的人……想去死?”她说着就又笑,而后看韩嗣源,“二兄信吗?” 韩嗣源朝后面的墙上一靠,哼笑一声,“咱们这牢里呀,还算好!总也点着一些熏香熏蚊虫的。咱们钱掌柜才还叫人给他那边多放些药草,怕蚊虫叮咬,又怎会是个一心求死之人呢?” “是吗?”林雨桐轻叹一声,“由奢入俭难!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你能扛几日。识时务者未俊杰,我这人心软,不爱动刑!弄的血呼啦的,怪渗人的。我就想着,天下没有不能做的生意,只看获利多少罢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能给你的,难道比我能给你的更多?” 钱平狐疑的看林雨桐,“那在下总得知道,郡主是为谁办事?” 林雨桐叹了一声,蠢啊蠢啊,问这么多,你就真的出不去了。她从袖子中拿出牌子,递到他面前,“可看清楚了!” “这里是诏狱?”钱平左右打量,“这里竟是诏狱?” 林雨桐摇头,“这里不是诏狱!只有我出现在这里了,这里才会是诏狱!所以,你该知道,你不开口,只有死路一条。也许你还期待你家那个妇人……嗯!没错,她还没被我关进来!但是,你要一死,我就能叫她合理的消失在人群里,你要试吗?我想,她知道的,你未必知道!但你知道的,她一定知道!要么,你说出你知道的,换你一条命;要么,用你的死,换她进来!我跟她继续做生意!” “别!”钱平急忙道,“别!郡主……我说!我说!” 墙那边的文昭帝将墙上的小孔继续用火把挡住,回头看皇后,“如何?” 皇后抱着文昭帝的胳膊往出走,“看着跟个小老虎似得,其实心软的很。瞧这大牢里,又是给通风,又是每天按时熏药,竟然还说须得七日一沐浴,隔日换一次囚服……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一个慈悲的孩子。” 是啊!是个慈悲的孩子! 第 1016 章 天地情怀(34)三更 天地情怀(34) 钱平的声音都有点抖,“……在下……在下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雨桐就看他,“从你家那个女人说起。” 钱平不自在的动了动,这才道:“家父原本是赵县县衙的书吏,那一年县里出了一个案子,是粮仓失火案!当时查证了,乃是库房的管事周元吉渎职意外导致。以周元吉所犯之事,当报之于朝廷。彼是大陈新立,粮仓储粮自来都是大事……因此,人暂时收押,只待报于知府衙门,再定夺其罪。但报上去之后,当时的知府杜微均杜大人说,朝廷用兵,急需粮草,此事当酌情办理。若是能补齐粮草,罪责当减免。那周元吉本只是个管事,能有什么家财?可没过几日,还真有人将粮仓里的粮食给补齐了。当时押运粮草的是一家义兴粮行的粮商!” 林雨桐问说,“义兴粮行……这周元吉乃是义兴周氏族人?” “是!正是出身义兴周氏。” 义兴周氏亦是世家。 林雨桐就问说,“已然是义兴周氏,那缘何能将女儿送你父亲做妾?” 钱平摇头:“所以才说家父冤枉!那哪里是周元吉的女儿,只不过是家里养的养女罢了,本就是为了送人的。” “那你父亲当时为何不说明情况?” 钱平看林雨桐,“这事不是小事!周元吉乃是被逐出周家的弃子,可他出事之后,竟是有人来替他收拾烂摊子,为何?案子报给知府,知府不往上报。有人迅速补齐了损失,这个案子在当时便销了!家父作为书吏,避无可避,关于案子的所有细节,都要参与。周元吉送养女,也不过是为了封住口,将这件失火案彻底给平了。这般的能量,从知府,到县衙,无人再提此时。那么有人告发了父亲,巡查御史问案,父亲又怎么敢争辩?怕事情往深了查,家父只能认了此事……” 这是说,这场火有蹊跷!当时从知府到县衙,都怕上面有人查,将失火案给隐了。 韩嗣源问说,“赵县……是柱国公的老家赵县?” 钱平点头,“对!赵县中,赵氏乃大族。” 林雨桐看钱平,“你父亲去世了,没有当事人了。那你能告诉我,那粮仓里……当年究竟有没有粮食?你当年十三四了吧,不记得了?你住在府衙,多少去救火,救了多长时间,你该知道!” 钱平又不安的动了动,“当年,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后来就清理了粮仓,重新搭建了木顶子……” 林雨桐跟韩嗣源对视了一眼,心里大致是有数了。若是一粮仓的粮食,是不可能烧一晚上就烧完的。就像是烧炕给坑洞里塞木屑一样,这玩意细碎,中间没空气的间隙,所以,不会见明火,只会沤烟。一簸箕的木屑都能烧一晚上,那一大粮仓的粮食,只一晚上就烧完了?一小瓮粮食一晚上都烧不完的,怎么可能一粮仓的粮食一把火就给烧了?那玩意会不停的冒烟,轻易不见明火才对!便是把建筑烧了,里面的粮食被引燃。那第二天抢救是来得及的!粮食是颗粒存的,扑灭了之后最多烧了外面一层,内里能保住的。所以,动辄粮仓起火,见了它的鬼去吧! 这必是因为赵县是赵氏族人聚居地,他们人多,选择扛税! 韩嗣源低声道:“听我爹说,在开国之初,有过税改之争!” 林雨桐便明白了,一直以来,勋贵之家,那便是一人得道,全家成仙。而太|祖一定认为,小门小户无地可耕,税可以少一些。越是占据了大量土地的人,越是得收税。 而作为家里出了柱石公的赵家,一方世家豪强,他们认为他们家乃是柱石功臣,凭什么得纳税? 于是,抗税不给! 当地的官府包庇了,或者说,这点把柄被有心人抓住了,他们‘好心’的替赵家掩盖了这桩等同于造反的罪过。 周家就是拉赵家下水的人家之一!他们先用棋子一把火少了空荡荡的粮仓,而后以为后辈处理烂摊子的姿态将粮食给补回来了。 还有谁家呢?还有杜家,当时的知府杜微均便是参与者之一。 林雨桐心里有数了,催钱平,“继续说。” “这件事家父隐隐觉得不对,但最后只是丢了差事而已。他不想被牵连,便想着带着家小离开赵县。那一年……也是怪了!闹了匪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匪,在赵县烧杀抢掠,一时间,赵县之人四散的逃难……最后还是而今这位陛下领兵剿灭的土匪。那时候陛下也还是个少年……” 林雨桐一愣,“也就是说,赵县而今没多少赵家人了。” “是!那一年之后,都四散逃了,房子呀,田地也都不要了……”钱平低声道,“其实赵家族人在那场匪祸里丧生了六成!” 林雨桐心里一个激灵,直接问说:“那么你们是怎么想的?觉得陛下剿匪不利,这才导致了赵氏一大族六成人死于土匪之手?” 钱平语气艰难,但还是点头,“尸横遍野,郡主是不曾见到当日那种景象。你问我家中那妇人是谁,那是我们逃难的路上碰见的,她是赵家嫡出的娘子……与柱石公同族,不曾出五服。我们逃出来,家父家母因为逃难,风餐露宿,也染了风寒,相继去了。当时我们无处可去,身无分文,只能投奔拙荆的母舅家。” “她母舅家是谁家?”赵氏大族,又是嫡枝,想来主母也不是小门小户。 钱平低声道:“是吴兴沈家!我们没有去吴兴,而是来了京城,当时她的舅舅正在京城游学,早前有过书信来往,她是知道的。于是,我们便来了!将此事告知了沈家舅舅,结果舅舅说,这事有两种可能,其一,真的是匪祸;其二,陛下救援是假,借刀杀人清除柱国公势力是真;其三,是柱国公府觉得族人是拖累,他们怕被牵连,干脆就以此法解决后患。”他说着就顿了一下,“我们认为,是匪祸的可能不大!土匪要女人也要孩子,可赵县的土匪不要女人,也不好孩子,对钱财也不屑一顾……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所以,我们认为,后两种的可能更大一些。” 林雨桐摇头,文昭帝不是那样的人,太|祖更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赵敬未必不是这样的!赵敬可能知道老家抗税的事了,他不想被拖累!便是再隐藏,那赵家那么多人交税没交税,这个难打听吗?不难打听。那么多人,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于是,他只能将这些杀的怕了,四散的跑了,才能保柱国公府不被牵连!于是,就闹了一出匪祸! 而从县衙到知府这些背后算计的人,正好借此抓住了赵敬的把柄。这才是赵敬不得不上这条贼船的原因。 钱平就说,“不知道仇人是谁,但是陛下也好,是赵家也好,有差别吗?赵家有长公主,谁能将他们怎么样?幸而沈家舅父扶持,这才有了一个书肆得以过活。几年前,舅父只说叫帮着传递一些消息,他们想看看赵家到底是忠还是奸……因此,我们只是偶尔帮着传递消息……” “哪里的消息?” “赵家的,宫里的,京城里一些府衙的……” “人都认识吗?” 钱平皱眉,“认识……认识……” 韩嗣源拿起了笔,记录了一份名单。 林雨桐问说,“内容知道吗?” 钱平摇头,“他们用密语,我不懂。” “与沈家联系的,也不是你!” 对!是赵氏联系的。 林雨桐起身,今晚上问到这里就行了,她率先往出走,韩嗣源跟在身后。他肯定是住监狱这边的,但她得回了。 一出去,陈六就在外面等着。四爷带着城防营的一队人马也在附近,见桐桐出来了,四爷就直接过来上了马车。 桐桐跟陈六说,“送我进宫。” 这么晚了? “嗯!” 然后四爷陪桐桐往宫里去了,在外面,夜里静悄悄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桐桐在车上深沉的很,抓着四爷左手上多出来的那根指头这么扒拉那么扒拉,无意识的玩了一路。 进了宫了,身边除了近身伺候的再没什么人了,桐桐不等四爷开口说其他的,就先说今晚上的事,“……这些人可恨的很!为了挑拨柱国公和太-祖的关系,无所不用其极!” 四爷心里笑,装的那么严肃,他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了,“……这杜微均人在京城,而今在户部任侍郎……今儿才听说,有个堪配君山茶的如金如玉的女郎,就是他家的……” 林雨桐:“…………” 四爷轻声细语的,继续道,“你知道萧贵妃娘家嫂嫂姓沈么?你肯定知道,今儿不是你夸萧九娘如毛尖之品?” 林雨桐:“…………” “还有这个义兴周氏,高贵妃的妹妹似乎有一个嫁于周家,这周家又请高贵妃做媒,嫁了一女去崔家,崔十八的一个嫂嫂姓周……年初完婚的!”四爷掰着指头给她算这里面的关系,“只是那卢家到底与高贵妃怎么扯上的关系,我还没打听清楚。想来,那卢七郎便是再貌美,想传到宫里,怕也不容易。五公主便是觉得他长的好,可也得有机会见他,你说呢?”他说着,还一脸担心的看桐桐,“你说,你前脚把人家给夸的,如珠如玉的,回头带着兵,围了人家的府邸……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林雨桐:“………………”为什么觉得四爷冷嘲热讽挤兑人的架势,有点眼熟呢? 她激灵一下子,浑身都冒鸡皮疙瘩:自己像他的时候不奇怪,可他一像自己,为嘛心里发毛? 第 1017 章 天地情怀(35)一更 天地情怀(35) 桐桐眨眼,再眨眼,然后往地上一蹲,不走了。 四爷正走着呢,一扭头不见人了。再回头一看,真就在那蹲着呢:“……”这一招新鲜,没用过吧?他站下来看她,看她这么着是想干嘛? 桐桐伸手拽住他的袍角,可怜巴巴的:“走不动了!脚疼……背我!” 四爷:“………………”飞檐走壁、溜门撬锁,你什么干不了呀!你走不动了? 桐桐拉着他的袍角再摇了摇,“踩到石子上了,硌着了。”说着话,手就顺着袍子往上扒拉。 如今这料子,衣服这么一揉,都没法看了。 这赖耍的,丝滑的很呀! 四爷忍不住就笑了,这一笑,桐桐就窜起来了,一下子窜到四爷背上,“我是不是可轻了……”这个体重我都没拥有过。 四爷顺势在她屁股上拍一下,“安静的呆着,别胡闹。” 桐桐低声道:“等这事了了……就能分府出宫了吧……茶社的状元花开的可好了,将来咱们也要种可多的状元花,这个花能开四个月呢,从四能开到八月。我觉得只要法子得当,也能在秋天的时候催花……” 絮絮叨叨,转移话题! 四爷把她往上掂了掂,问说:“今儿这事怎么了结?以你的想法,这事当怎么去了?” 桐桐吹着四爷的耳朵说话,“我觉得……宫里未必没有怀疑的对象,没动那是因为有顾虑。京城里怎么去动,不能随心的!得等着,得看韩、林两人什么时候发难……” 是的!得把后路抄了,一个个的,都失势了,才不怕引起震动。 文昭帝没想到这俩孩子把老二和老出京的目的给摸到了。他给了两人一个确切的时间,“再过月余吧!入秋了,秋粮入仓了……就该动手了!” 那咱这心里就有数了,不能引起京城里这些人的警觉。 但是,咱也没白忙!门咱还是摸到了。 她就把当年的失火案的后续说给文昭帝听,文昭帝皱眉,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事,“赵县当年的土匪……你怀疑是赵敬借去的?” 是!林雨桐皱眉,“当年剿匪的是您,您没发现这些盗匪有什么问题?” 文昭帝脸上多了几分沉思,良久才道:“发现了,他们不是盗匪,而是豪强的私兵。这件事当时的老柱国公说,是他引来的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当时是一边平天下,一边治理后方。当时那个境况,杀的人不少……更有些地方豪强桀骜,不杀不足以震慑人心!因此,老柱国公做主,杀了一批不是地方藩镇的豪强人家!老柱国公跟太|祖说,这是对方的复仇,既然剿灭了,就不要提了,也不能将事端扩大!” 所以,太|祖信了老柱国公,当时的文昭帝也信了老柱国公。 而老柱国公呢?他是故意欺骗的呢?还是他也是被信任的人蒙蔽了? 林雨桐宁肯相信是后者,“赵敬说,太|祖随手写的不成文的条陈内容被宣扬的人尽皆知……太|祖不防备老柱国公,那老柱国公呢?他可有极为信任,从不避讳之人?” 文昭帝就看这孩子,“自然是十分信任的人的,这些年朕从没放松,时刻都盯着呢,并未见逾矩之举。” 四爷插话道:“伯父,桐桐是担心赵县之事重演!那一批人从哪来的,当面没查。您剿杀了八|九成,溃逃隐匿的占极少数,这些人想来也不敢露面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培养一批人,也该养起来了。赵县距离京城只不过两日的路程!不管那人是谁,圈在京城里,一个个的杀过去,未必有冤枉的。要紧的是这一批人马!” 文昭帝的手指轻轻的敲着,半晌之后才看向桐桐,“暂时不要动了!关于这个书肆的老板,判他过失,赔钱了事,人能放也放了……” 放了? 嗯!放了!文昭帝认真的看桐桐,“懂这个意思吗?” 桐桐心思电转,而后点头,“懂!” 那就早早去歇着,明儿去办事。 是!两人起身,从里面退出来。文昭帝立马写了密信,着人送去秘密驿站,从该驿站八百里加急给送出去。 转天桐桐就得去处理该案子的后续了。 恰巧,赵氏四处活动,想探监。 探监就叫探监嘛,赵氏见到了钱平心里就稳当了。钱平早被桐桐交代过了,他不停的对赵氏摇头,“没事,过失杀人,苦主|要是肯要银子,事情自然就了了。” 这不是找不到苦主吗? 赵氏又去衙门打听,才知道苦主是京城附近灵州人士,来的是死者的哥哥。那人无父母无妻儿,只有一个哥哥。 那这就好办了!苦主接受了两千两银子,答应私了。 然后隔了两日,钱平就出来了。赵氏把人接出来,才到家洗了个澡,一躺下话还没说呢,人就昏睡过去了,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受了惊吓了,惊惧所致,不甚要紧。可睡了天都不起,赵氏找别的大夫来,可大夫请了十多个,给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惊惧所致。 第四天迷迷糊糊的能清醒了,喂饭也吃,喂水也喝,就是总也不算是清醒。当天夜里便起了热。大夫依旧说,不着急,养着吧,病去如抽丝,过上月余,差不多就好了。 把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请遍了,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赵氏甚至去了沈家,请了沈家常用的大夫,人家大夫说,“只是惊惧,缓过来了就好了,并没有其他!” 那就好!没有其他的那就好。 这边送走了大夫,那边掌柜的来了,说是郡主那边送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金来,说是佛经的事不着急,赶在年底给要用。 赵氏的心彻底的放下了,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桐桐呢,隔差五的还是会去茶社喝茶听曲,带着女卫满京城的溜达。又有宫里的公主和皇子动辄出来,宫里两位贵妃不五时的就要召见个女郎君进宫去相看,都传言说是萧九娘和杜十一娘很可能被选为皇子妃。 真真假假的,满京城都是这样的消息。 但宫里一直也没确定下来了!不过京城每日都有从各地来的世家郎君和女郎,热闹的很。 可一入秋,京城的气氛骤然紧张。 各地八百里加急进京:闹匪患了!土匪撺掇当地的百姓,攻入官府和贵姓人家,据说那百姓如蝗虫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命官死于盗匪之手的,十之八|九。当地大族和豪强之家,田地被抢了,粮仓被抢了,家里不但被抢了,且宅子被焚之一炬,那火烧起来,连绵一片,几天几夜都不曾烧完。 大殿之上,裴玄跪在低声,“陛下,河东裴氏,自东汉至今,千年望族呀!只唐一朝,裴家出宰相一十七人!而今,裴氏被人付之一炬……陛下!此恶匪不剿,何以对的住匪祸中丧生之人呀!” 是啊!千年望族,宅子所占之地,足有半城。再加上河东柳氏,河东薛氏,河东一郡九成的土地,所有的矿产,都为这些家族所有。当真是水泼不尽针扎不尽! 文昭帝心里冷笑,面上却震怒,命枢密院,“即刻调兵,剿灭匪患,不得迁延!”可前脚往河东发兵了,后脚便有博陵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其遭遇跟裴氏情况类似。 紧随其后是太原王氏,京兆杜氏,陇右李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 这一道道奏报进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好好!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谁看不出来呀!这就是在清理世家!而今,派兵又如何?当地百姓一哄而散,此刻已然是民了。难道能去屠杀百姓吗?而那些真正杀人的刽子手,是韩二和林借出来的兵。 从哪借的兵? 只能是南北两个国公府了! 他们杀了人放了火之后就撤退了,粮食被当地的百姓抢了,可那些积攒呢,库房里的金银珍宝呢?若不是被这两个国公府拿了才见鬼了。 他们就这么把世家给瓜分了! 何其可恶! 杀亲灭族呀!老者扶住桌子站起,一口血直接给喷了出来。 对面站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他这样也没动地方,“这是复仇!这就是在复仇!打从林醒的那一天,这复仇就开始了!我当年就说过,陈万仪此人,不是个听不见谏言之人。只要告诉他,他的策略暂时不行。这就有个缓冲。等到了继任之君,咱们再从他身上下功夫。赵弘殷此人就很合适!只要能扶持长公主一脉,咱们就赢了!是老兄你一刻不能容,觉得长公主继位是大祸患……而今,你看见了吗?本可缓着处理的矛盾,成了如此这般。我早就说过了,这是自取灭亡之道!而今,世家根基皆毁了,族人死的死散的散……世家?从此再无世家!你我都是世家的罪人。可老兄啊,已然如此了,不若到此为止吧!幸而,各家都有人在朝做官,躲过一劫。幸而,各家都有年轻后生被送入京城!叫此事到此为止,给剩下的人一条生路吧!” “杀亲灭族,岂能算了?” 那不算又能如何? “之前有消息,说是金匡稷想要秋猎。” 所以呢? “各地出现盗匪,哪怕延迟了些,但朝廷还是该派兵去剿匪的。” 嗯!必须得派。 “京郊猎场很快就会起大火的……” 什么? “京郊猎场会起大火,不能狩猎。金匡稷自幼习武,登基之前又一直领兵打仗,最是自傲不过!若是京郊不能围猎,他会放弃今年的秋猎吗?” 当然不会,天子说出口的话,怎么能随便收回? “若是不能收回,他能去哪狩猎呢?” “丰宁!”朝北走,丰宁有极大的草场。文昭帝的手在图纸上点了点,“既然要狩猎,不巧,京郊猎场又发了山火,那就往丰宁去嘛!路上也不过日的时间,不远。好几年没出去走走了,顺便出京去看看。” 皇后的视线从地图上挪开,问说,“你去,我守在京城。” 文昭帝摇头,“都走!舅母、母亲,都带出去转转。” 皇后沉默良久才点头,“好!那就都走!臣妾这叫人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林雨桐愣了一下,问白嬷嬷,“娘娘说都要去?” 自然!都是要去的。 林雨桐将手里的笔放下,“既然是狩猎,自然要多带骑马装的。再便是,把各色药都放在箱子里,我要随身带着。” 是! 桐桐看青芽,“把地图拿来。” 青芽顺手取了,摆在了桐桐面前,在一个点上点了点,“这便是丰宁。” 林雨桐的手指在丰宁这个地方比划了一下,而后便将地图卷起来了,这个法子当真是太冒险了。若是换了四爷是万万不会用这样激进的法子的。 果然,正准备着呢,四爷打发石坚来,送了一个匣子来,“我们殿下说,必须随身带着这个东西。” 什么呀? 桐桐打开一看,是一面护心镜。她:“……”知道风险很大,怕是要兵戎相见,四爷不是磨刀霍霍,而是赶紧找出一面护心镜好保命。 转天一起去皇后那里用膳的时候碰上了,四爷还低声说,“也是大意了,怎么忘了提前准备软甲?你现在这身体,重甲你扛不动。” 这是怕人家乱箭齐发,咱们被扎成刺猬么? 别人要是猜出这背后的意图,那恨不能大展身手,博一个英雄美名!我家这个呢?暗搓搓的在想,这么乱,我怎么能保命!这行为忒狗熊了一些。 可桐桐咋就觉得:我怎么就这么爱我家这狗熊男人呢! 她忍着不敢笑,特一本正经的说,“皇后叫我一直跟着她,你看了皇后的凤辇了吗?里面是包着一层铁皮的。” 这话可算是提醒四爷了,临出发了,四爷的手被门夹了。 文昭帝还奇怪,“怎么就被门夹了?” “是窗户门子夹了,殿下自己关窗户的时候把手给夹了,御马怕是不便。叫太医瞧了,指甲乌青!”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文昭帝就说,“叫他上御辇上来,不要骑马了。”手指疼的也御不了马呀! 然后四爷就上了御辇!嗯!御辇还是舒服的,宽大自在,往榻上一靠,睡一觉都成。再细细的观察了内部的结构,里面是用黄铜包了一层!重弩怕是都难射穿它! 临走前,他还特意去看了凤辇,虽看起来是铁皮,但结实程度不在龙辇之下,桐桐陪着皇后也很安全。那这就行了!马上出发了,他得回去了,临走他一再警告桐桐,“千万别逞能,保全自身为要。” 桐桐可乖了,保证听话,然后目送他上了龙辇。 瞧着他的背影,她突然就觉得,要是有什么特殊材料的话,她得给四爷打造一个壳子,走哪背哪,绝对安全! 第 1017 章 天地情怀(35)一更 天地情怀(35) 桐桐眨眼,再眨眼,然后往地上一蹲,不走了。 四爷正走着呢,一扭头不见人了。再回头一看,真就在那蹲着呢:“……”这一招新鲜,没用过吧?他站下来看她,看她这么着是想干嘛? 桐桐伸手拽住他的袍角,可怜巴巴的:“走不动了!脚疼……背我!” 四爷:“………………”飞檐走壁、溜门撬锁,你什么干不了呀!你走不动了? 桐桐拉着他的袍角再摇了摇,“踩到石子上了,硌着了。”说着话,手就顺着袍子往上扒拉。 如今这料子,衣服这么一揉,都没法看了。 这赖耍的,丝滑的很呀! 四爷忍不住就笑了,这一笑,桐桐就窜起来了,一下子窜到四爷背上,“我是不是可轻了……”这个体重我都没拥有过。 四爷顺势在她屁股上拍一下,“安静的呆着,别胡闹。” 桐桐低声道:“等这事了了……就能分府出宫了吧……茶社的状元花开的可好了,将来咱们也要种可多的状元花,这个花能开四个月呢,从四能开到八月。我觉得只要法子得当,也能在秋天的时候催花……” 絮絮叨叨,转移话题! 四爷把她往上掂了掂,问说:“今儿这事怎么了结?以你的想法,这事当怎么去了?” 桐桐吹着四爷的耳朵说话,“我觉得……宫里未必没有怀疑的对象,没动那是因为有顾虑。京城里怎么去动,不能随心的!得等着,得看韩、林两人什么时候发难……” 是的!得把后路抄了,一个个的,都失势了,才不怕引起震动。 文昭帝没想到这俩孩子把老二和老出京的目的给摸到了。他给了两人一个确切的时间,“再过月余吧!入秋了,秋粮入仓了……就该动手了!” 那咱这心里就有数了,不能引起京城里这些人的警觉。 但是,咱也没白忙!门咱还是摸到了。 她就把当年的失火案的后续说给文昭帝听,文昭帝皱眉,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事,“赵县当年的土匪……你怀疑是赵敬借去的?” 是!林雨桐皱眉,“当年剿匪的是您,您没发现这些盗匪有什么问题?” 文昭帝脸上多了几分沉思,良久才道:“发现了,他们不是盗匪,而是豪强的私兵。这件事当时的老柱国公说,是他引来的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当时是一边平天下,一边治理后方。当时那个境况,杀的人不少……更有些地方豪强桀骜,不杀不足以震慑人心!因此,老柱国公做主,杀了一批不是地方藩镇的豪强人家!老柱国公跟太|祖说,这是对方的复仇,既然剿灭了,就不要提了,也不能将事端扩大!” 所以,太|祖信了老柱国公,当时的文昭帝也信了老柱国公。 而老柱国公呢?他是故意欺骗的呢?还是他也是被信任的人蒙蔽了? 林雨桐宁肯相信是后者,“赵敬说,太|祖随手写的不成文的条陈内容被宣扬的人尽皆知……太|祖不防备老柱国公,那老柱国公呢?他可有极为信任,从不避讳之人?” 文昭帝就看这孩子,“自然是十分信任的人的,这些年朕从没放松,时刻都盯着呢,并未见逾矩之举。” 四爷插话道:“伯父,桐桐是担心赵县之事重演!那一批人从哪来的,当面没查。您剿杀了八|九成,溃逃隐匿的占极少数,这些人想来也不敢露面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培养一批人,也该养起来了。赵县距离京城只不过两日的路程!不管那人是谁,圈在京城里,一个个的杀过去,未必有冤枉的。要紧的是这一批人马!” 文昭帝的手指轻轻的敲着,半晌之后才看向桐桐,“暂时不要动了!关于这个书肆的老板,判他过失,赔钱了事,人能放也放了……” 放了? 嗯!放了!文昭帝认真的看桐桐,“懂这个意思吗?” 桐桐心思电转,而后点头,“懂!” 那就早早去歇着,明儿去办事。 是!两人起身,从里面退出来。文昭帝立马写了密信,着人送去秘密驿站,从该驿站八百里加急给送出去。 转天桐桐就得去处理该案子的后续了。 恰巧,赵氏四处活动,想探监。 探监就叫探监嘛,赵氏见到了钱平心里就稳当了。钱平早被桐桐交代过了,他不停的对赵氏摇头,“没事,过失杀人,苦主|要是肯要银子,事情自然就了了。” 这不是找不到苦主吗? 赵氏又去衙门打听,才知道苦主是京城附近灵州人士,来的是死者的哥哥。那人无父母无妻儿,只有一个哥哥。 那这就好办了!苦主接受了两千两银子,答应私了。 然后隔了两日,钱平就出来了。赵氏把人接出来,才到家洗了个澡,一躺下话还没说呢,人就昏睡过去了,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受了惊吓了,惊惧所致,不甚要紧。可睡了天都不起,赵氏找别的大夫来,可大夫请了十多个,给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惊惧所致。 第四天迷迷糊糊的能清醒了,喂饭也吃,喂水也喝,就是总也不算是清醒。当天夜里便起了热。大夫依旧说,不着急,养着吧,病去如抽丝,过上月余,差不多就好了。 把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请遍了,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赵氏甚至去了沈家,请了沈家常用的大夫,人家大夫说,“只是惊惧,缓过来了就好了,并没有其他!” 那就好!没有其他的那就好。 这边送走了大夫,那边掌柜的来了,说是郡主那边送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金来,说是佛经的事不着急,赶在年底给要用。 赵氏的心彻底的放下了,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桐桐呢,隔差五的还是会去茶社喝茶听曲,带着女卫满京城的溜达。又有宫里的公主和皇子动辄出来,宫里两位贵妃不五时的就要召见个女郎君进宫去相看,都传言说是萧九娘和杜十一娘很可能被选为皇子妃。 真真假假的,满京城都是这样的消息。 但宫里一直也没确定下来了!不过京城每日都有从各地来的世家郎君和女郎,热闹的很。 可一入秋,京城的气氛骤然紧张。 各地八百里加急进京:闹匪患了!土匪撺掇当地的百姓,攻入官府和贵姓人家,据说那百姓如蝗虫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命官死于盗匪之手的,十之八|九。当地大族和豪强之家,田地被抢了,粮仓被抢了,家里不但被抢了,且宅子被焚之一炬,那火烧起来,连绵一片,几天几夜都不曾烧完。 大殿之上,裴玄跪在低声,“陛下,河东裴氏,自东汉至今,千年望族呀!只唐一朝,裴家出宰相一十七人!而今,裴氏被人付之一炬……陛下!此恶匪不剿,何以对的住匪祸中丧生之人呀!” 是啊!千年望族,宅子所占之地,足有半城。再加上河东柳氏,河东薛氏,河东一郡九成的土地,所有的矿产,都为这些家族所有。当真是水泼不尽针扎不尽! 文昭帝心里冷笑,面上却震怒,命枢密院,“即刻调兵,剿灭匪患,不得迁延!”可前脚往河东发兵了,后脚便有博陵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其遭遇跟裴氏情况类似。 紧随其后是太原王氏,京兆杜氏,陇右李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 这一道道奏报进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好好!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谁看不出来呀!这就是在清理世家!而今,派兵又如何?当地百姓一哄而散,此刻已然是民了。难道能去屠杀百姓吗?而那些真正杀人的刽子手,是韩二和林借出来的兵。 从哪借的兵? 只能是南北两个国公府了! 他们杀了人放了火之后就撤退了,粮食被当地的百姓抢了,可那些积攒呢,库房里的金银珍宝呢?若不是被这两个国公府拿了才见鬼了。 他们就这么把世家给瓜分了! 何其可恶! 杀亲灭族呀!老者扶住桌子站起,一口血直接给喷了出来。 对面站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他这样也没动地方,“这是复仇!这就是在复仇!打从林醒的那一天,这复仇就开始了!我当年就说过,陈万仪此人,不是个听不见谏言之人。只要告诉他,他的策略暂时不行。这就有个缓冲。等到了继任之君,咱们再从他身上下功夫。赵弘殷此人就很合适!只要能扶持长公主一脉,咱们就赢了!是老兄你一刻不能容,觉得长公主继位是大祸患……而今,你看见了吗?本可缓着处理的矛盾,成了如此这般。我早就说过了,这是自取灭亡之道!而今,世家根基皆毁了,族人死的死散的散……世家?从此再无世家!你我都是世家的罪人。可老兄啊,已然如此了,不若到此为止吧!幸而,各家都有人在朝做官,躲过一劫。幸而,各家都有年轻后生被送入京城!叫此事到此为止,给剩下的人一条生路吧!” “杀亲灭族,岂能算了?” 那不算又能如何? “之前有消息,说是金匡稷想要秋猎。” 所以呢? “各地出现盗匪,哪怕延迟了些,但朝廷还是该派兵去剿匪的。” 嗯!必须得派。 “京郊猎场很快就会起大火的……” 什么? “京郊猎场会起大火,不能狩猎。金匡稷自幼习武,登基之前又一直领兵打仗,最是自傲不过!若是京郊不能围猎,他会放弃今年的秋猎吗?” 当然不会,天子说出口的话,怎么能随便收回? “若是不能收回,他能去哪狩猎呢?” “丰宁!”朝北走,丰宁有极大的草场。文昭帝的手在图纸上点了点,“既然要狩猎,不巧,京郊猎场又发了山火,那就往丰宁去嘛!路上也不过日的时间,不远。好几年没出去走走了,顺便出京去看看。” 皇后的视线从地图上挪开,问说,“你去,我守在京城。” 文昭帝摇头,“都走!舅母、母亲,都带出去转转。” 皇后沉默良久才点头,“好!那就都走!臣妾这叫人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 林雨桐愣了一下,问白嬷嬷,“娘娘说都要去?” 自然!都是要去的。 林雨桐将手里的笔放下,“既然是狩猎,自然要多带骑马装的。再便是,把各色药都放在箱子里,我要随身带着。” 是! 桐桐看青芽,“把地图拿来。” 青芽顺手取了,摆在了桐桐面前,在一个点上点了点,“这便是丰宁。” 林雨桐的手指在丰宁这个地方比划了一下,而后便将地图卷起来了,这个法子当真是太冒险了。若是换了四爷是万万不会用这样激进的法子的。 果然,正准备着呢,四爷打发石坚来,送了一个匣子来,“我们殿下说,必须随身带着这个东西。” 什么呀? 桐桐打开一看,是一面护心镜。她:“……”知道风险很大,怕是要兵戎相见,四爷不是磨刀霍霍,而是赶紧找出一面护心镜好保命。 转天一起去皇后那里用膳的时候碰上了,四爷还低声说,“也是大意了,怎么忘了提前准备软甲?你现在这身体,重甲你扛不动。” 这是怕人家乱箭齐发,咱们被扎成刺猬么? 别人要是猜出这背后的意图,那恨不能大展身手,博一个英雄美名!我家这个呢?暗搓搓的在想,这么乱,我怎么能保命!这行为忒狗熊了一些。 可桐桐咋就觉得:我怎么就这么爱我家这狗熊男人呢! 她忍着不敢笑,特一本正经的说,“皇后叫我一直跟着她,你看了皇后的凤辇了吗?里面是包着一层铁皮的。” 这话可算是提醒四爷了,临出发了,四爷的手被门夹了。 文昭帝还奇怪,“怎么就被门夹了?” “是窗户门子夹了,殿下自己关窗户的时候把手给夹了,御马怕是不便。叫太医瞧了,指甲乌青!”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文昭帝就说,“叫他上御辇上来,不要骑马了。”手指疼的也御不了马呀! 然后四爷就上了御辇!嗯!御辇还是舒服的,宽大自在,往榻上一靠,睡一觉都成。再细细的观察了内部的结构,里面是用黄铜包了一层!重弩怕是都难射穿它! 临走前,他还特意去看了凤辇,虽看起来是铁皮,但结实程度不在龙辇之下,桐桐陪着皇后也很安全。那这就行了!马上出发了,他得回去了,临走他一再警告桐桐,“千万别逞能,保全自身为要。” 桐桐可乖了,保证听话,然后目送他上了龙辇。 瞧着他的背影,她突然就觉得,要是有什么特殊材料的话,她得给四爷打造一个壳子,走哪背哪,绝对安全! 第 1018 章 天地情怀(36)二更 天地情怀(36) 此次狩猎规模极大,除了勋贵人家,便是朝中大臣若是有相从的,只管跟着便是了。于是,这队伍是清晨出发的,下半晌快傍晚的时候还有马车才出城门呢。 四公主陪着萧贵妃坐在马车里,挑着帘子朝外看,满眼都是新奇。 萧贵妃用帕子捂住嘴,“尘土飞扬的,有甚可瞧的?你呀,安生一些。” 四公主放下帘子,看了母妃一眼,“您也真是的!兰陵萧氏出事了,与您何干?舅父他们不都在京城吗?受损的也不是您的至亲。说是族人,可近宗有几人?您若是嫡枝出身,又怎么会给当时才只是御外甥的父皇做了妾?外祖当年是什么身份?不过是萧家家主家里管着山林的一个管事罢了。也就是您长的好,您住在那府里的下人房里,能时常伺候萧家主母,这样的机会才给了您……” “住嘴!”萧贵妃呵斥出声,手也扬了起来,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四公主的脸上,“不许你这么说话。” 四公主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母妃,“您打我?” 萧贵妃看看手,而后抬手想摸摸孩子的脸,四公主却朝后一躲,“在您心里萧家金贵,我们金家不过是猎户出身的野人,可对?” “胡说!”萧贵妃慌张的朝外看,而后才低声呵斥,“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要是叫你父皇听见了,这还得了!你才多大,你才有多少见识!你身为公主,看不起萧家。那是你不知道世家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可知,世家的荣耀,便是世家女的荣耀。只要世家荣耀,世家女便能自傲!只要出身好,世家女不论几嫁都会被人高看……兰陵萧氏重德望,非一般门阀可比……” 四公主‘嗤’的笑了一声,朝外喊了一声:“停车!” 你做什么? 车架停了,四公主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萧贵妃拉开帘子小声喊她:“你去哪?” 四公主脚下没停,只回了一句:“我祖上只是野人猎户,不敢跟贵女同一个车架。大陈皇室比不得阀门,但我身为公主,自己的车架还是有的,不劳贵妃挂念。” 萧贵妃气的呀,这熊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大皇子皱眉,勒住马调转回去,问上马车的胞妹:“怎的好好的要上自己的马车?” 四公主张嘴打算说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只回了一句:“想请几个郎君上车上来猜谜下棋,不可吗?” 大皇子一噎,嘚!必是母女俩又吵嘴了。不就是想邀请小郎君来玩吗?玩吧! 他骑着马转身走了,四公主真的在车上喊呢,“左八郎,来陪我下棋!” 左八郎乃是左传典的儿子,且是老来子。长的乖乖巧巧的,养的白白嫩嫩的,公主那么大的声响一喊,他立马就红了脸,手足无措的看向父亲并兄长和侄儿们。 左传典拉着一张脸,但那是公主叫了,只是小孩戏耍,还能不叫去吗?只得摆手,“去吧!让着些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俊俏的小郎君上了四公主的车架。 前面隐隐约约是听的见的,文昭帝尴尬的咳咳两声,抬手理了理那一撮小胡子,而后小声问吕城:“左家的老幺儿?” 是! “长的好吗?” 好!特别俊秀。 文昭帝便颔首:“喜欢嘛……对吧?这就行了。”说完了又看四爷,“四郎啊,你们这些兄弟不成呀!怎么也没谁请谁家的女郎君共乘一骑?儿郎们嘛,这么腼腆可不成。” 四爷手里拿着书,翻了一页,“骑马不及坐车舒坦,哪有拉着人家女郎君跟着受罪的?” 文昭帝一愣,想了想,“有理!” 他又朝四爷这边挪了挪,“朕听闻,你跟桐桐……这个……那个……挺合得来的?” “还成!” “这个事呀,朕是赞成的。可你林家叔父……不好说呀!你平素里,也要注意一些。多笑一笑,衣裳呢,别总穿乌漆嘛黑的……回头叫绣娘给你裁衣,多置办些……不要听谁说什么京城中谁家的儿郎美……四郎打扮起来不输给谁的!” 四爷:“……好的!” 嗳!听话就好嘛! 别的时候比不比的过别人不好说,但是这一路上,四爷肯定完胜。如今这赶路,路上讲究不了。所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时候,四爷可太风度翩翩了。 林雨桐好几次叫韩嗣源上凤辇上歇歇,结果这小子非不。这不,天的时间,那个埋汰呀! 一到丰宁,韩嗣源喊了大皇子:“大兄,沐浴去!” 能去哪里沐浴?营帐还没搭建起来,不过是边上的河里洗浴罢了。 好家伙,远远看去,那么多光膀子的少年郎都往河里去了。桐桐正看的有趣,四爷从身后咳嗽了一声,桐桐一个激灵,她马上扭过头,指了指河边,“看见那座山了吗?这个围场的位置不是特别好!” 地图上没那座山吗?非得站在这里看那座山。 不是!一路上都在马车里,我还不能出来转转了。关键是营帐还没搭建起来呀!她拉四爷,悄声说,“要不然咱们俩去山里看看……水从山上下来,咱俩去山里洗去?” 不去!秋里在山间用山上的泉水洗澡,怕冻不死吗?四爷低声道:“警醒着点,这一趟凶险重重!你这身子,这力量,这速度,大不如前了,别托大!” 桐桐朝北看,“契丹?” 四爷点头,别忘了辽国是怎么建立的。后唐取代了后梁,后梁又被后晋所取代,而后晋的皇帝石敬瑭引契丹人入中原,知府刘志远拒契丹这才建立了后汉。辽国的建立便是从石敬瑭引契丹入中原开始的。 而今的京城,因为太|祖的执念,依旧在咱们熟悉的京城。可历史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京城这一代都是属于辽国统治的。北宋的都城在开封,南宋南迁了,所以,按照历史轨迹,契丹而今是强劲之敌。丰宁已然在边界了,也就是说,从契丹到大陈的都城,快马四天便可到。卧榻之侧有强敌,谁能真的睡安稳? 太|祖好像是在履行天子守国门的诺言,可这个国门在而今特别不好守! 出来秋猎,就在辽国边上。京城空虚,方便作妖。 世家在做局,想借刀杀人。 可文昭帝也在将计就计,就是以他自己和空虚的京城做饵料,要将内部的一些不和谐的势力一网打尽。 这样凶险的局势,得亏你还有心赏景! 一皇子站在文昭帝的边上,也在说这件事,“叫儿子回京城吧!京城空虚……这本就不妥当。” 文昭帝觉得好烦:“为父自有安排,你老老实实的呆着,守着你母妃去吧。” 不是!父皇,咱们不能冒险呀! 五皇子站在边上,“父皇,一兄说的对,京城空虚,咱们距离契丹太近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这样,儿子很不安!” 真是啰嗦!文昭帝看两人,“都回各自的营帐去,路上颠簸了天,不累呀!回去吧,朕还忙着呢。” 一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面色沉重,但还是退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看见大皇子在外面站着,兄弟们彼此见礼之后,一皇子才直言道:“大皇兄该劝父皇的。” “劝父皇什么?”大皇子摇头,“父皇会用他自己冒险,但不会拿咱们一起冒险的。” 一皇子低声道:“御林军统领卫定山跟着来了丰宁,京城只有城防营和步军营,除了这些人马,朝中再无兵可调了。我的意思是,明日狩猎,后日归,不要在此逗留……” 大皇子朝御帐中看了一眼,“一弟,有些安排父皇没说,那是因为万事在于‘密’!走吧,歇着去吧,确实累了。” 他真走了,一皇子和五皇子却走的特别慢。 五皇子低声道:“韩、林一位叔父,自从离京就再没消息了。世家那些事,能是谁干的?只怕他们快回来了!” 一皇子皱眉,“可将自身安危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对的吗?” 五皇子摇头,当然不是对的! 两人说着,就不无忧虑的看向御帐,偏这话再没法提了。 这天夜里,营地里分外的安静。 皇后不许桐桐自己住,得跟她一个营帐。而皇后洗漱过后,就穿上了战甲。 累了,就这么身穿甲胄靠在榻上。 桐桐一身骑马装,按了穴位,自己把自己给摁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猛的惊醒了。她能听见马蹄震动的声音。这证明有兵马异动。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看见皇后一站甲胄,手握长剑站在营帐中间。看见她醒了,皇后笑了笑,“别怕!没事!远着呢,这是两万人马,距咱们至少还有十里。这会子又下起了雨,行动没那么快,赶在天亮前,这两万人是到不了的。” 林雨桐倒吸一口气,两万人马!可此次带出来的御林军也才八千人而已。 她干脆就起身了,“母后,您去睡一会子吧!我守着。” 皇后摇头,“不睡了!睡不着。以前跟你皇伯父南征北战,凶险的情况见的多了。你起来咱就走吧,去大帐,守着陛下。” 好! 林雨桐抓了披风,跟着皇后往边上御帐去了。 营地里黑漆漆的,这是将灯火都灭了,省的夜里这个目标太明显。至于御帐,从外面是看不见灯光的,这是皮毛做的大帐,能阻隔光线。 御林军守在外面,见了皇后和桐桐,这才掀开帘子。 里面亮如白昼,大臣们聚集了不少。贵太后、太后和长公主他们已经到了。位公主正守在贵太后的身边,几个皇子跟文昭帝站在地图前面,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两人一进来,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彼此见礼之后,贵太后就叫桐桐,“来,到哀家身边来。” 皇后这才松开桐桐的手,“去吧!去贵太后身边坐。” 长公主黑沉着脸,低声抱怨,“……知道凶险,为何还要让这么多人跟着……” 贵太后冷眼看女儿,“你要回去吗?哀家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娘!”长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好好的京城不呆着,一个秋猎要跑这么远……” 贵太后看身边的嬷嬷,“给长公主上一碗茶来。” 然后就来了一碗茶,长公主端过来就喝了,喝完才想要抱怨,结果头一歪,睡了。 一碗安神茶,解决了这个呱噪的。 贵太后看太后和两位贵妃:“谁还有话说吗?” 高贵妃特别艰难,但还是举起了手,“拿两碗来,我跟小五一人一碗……” 果然就端来两碗,可五公主才不喝呢,“您喝吧!我不怕!” 逞什么能呀? 五公主就说,“醒着吧,醒着的话,危险来了还能跑!要是睡着了,万一危险来了,情况紧急之下,都把您给忘了……那您要是有个长两短,岂不冤枉?” 好有道理! 高贵妃把汤药都端到手里了,又放回托盘上:“不……不喝了!真不喝了!” 太后不住的转着佛珠,问贵太后:“南德个,怎么安置的?” 这个南德说的是武昭帝的妻子,四爷的生母。贵太后回了一句:“安置妥当了,不用操心。” 太后便不再说话了,一手转着佛珠,一手轻轻的摩挲着公主。 桐桐朝四爷看过去,四爷轻轻的朝桐桐摇头。 文昭帝扭脸看向几个孩子,将韩嗣源扒拉开,“你站在你母后身边去,打仗不用你。” “皇伯父!”韩嗣源站着不动,“只儿在外面的时间长,儿不去战场谁去?” “我去!” “我去!” “我去!” 大皇子、一皇子、五皇子都站了出来。 一皇子急切的道:“叫儿子跟着诸位将军去出征吧!” 文昭帝将老五推到一边,“你母妃俩儿子,不能俩儿子同时上战场。这次,老大和老一去……” “皇伯父……”韩嗣源才一开口,那边文昭帝就瞪眼,“听话,你爹只你一根独苗,不许你去。” 四爷心里叹气,“皇伯父,儿去吧!” 桐桐皱眉,他去干嘛?他去能干嘛?! 文昭帝拍了拍自家这侄儿的肩膀,“营地亲卫,你来率领。” 是! 桐桐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的看这两个皇子。可这不是说担心就能拦的,战事真到了非要皇子上战场的程度了吗? 文昭帝想将计就计,那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的。不是非要亲儿子上战场。可身为皇子,北有强敌,他们都不上战场,谁家肯送儿郎去战场? 这是帝王对皇子的历练!身为皇家子嗣,需得保持一股子勇武之气。从太|祖教出来的这几个孩子就看的出来,他重文也尚武! 林雨桐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目送一个个的离了帐篷。 隔着屏风,外面传来裴玄的声音,“陛下,不论战事如何,您都不该继续留在丰宁了!即刻启程,快马一夜,也奔出五十里了!契丹有御林军绊着,能撑一两日的光景……彼时,陛下距离京城也不远了。” 杜微铭紧随其后,“陛下,回銮吧!此番凶险,陛下又何必呢?” 文昭帝站起身来,“爱卿呀,朕不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们的一翻心意?” 杜微铭皱眉,“陛下何出此言?” 文昭帝俯身拍了拍对方给的肩膀,而后朝屏风指了指,“吕城,把劳什子屏风,撤了吧!” 屏风就这么被撤去了,女眷与外面再无遮挡。 文昭帝朝桐桐招手,“来!告诉杜阁老,朕为何不得不来。” 这么一说,都朝桐桐看过来。 皇后鼓励的朝她点头,桐桐心里叹气,但还是面带笑意的过去了,“杜阁老,陛下来此,不正是您所期望的吗?京郊猎场的管事黄岐,娶的是尊夫人身边的婢女。山火烧起来的前一日,尊夫人派了一个粗使婆子出城,去了黄家。当天夜里,黄岐便去当差去了。去的时候进了一趟进城,在李家铺子买了五十斤桐油。他将桐油运至猎场西北边……入秋了,风向变了,从这个方向点火,风助火势,不可阻挡。猎场周围无人烟,这样的火是救不了的!此人放火之后,便被快马护送走了!送回了黄岐之后,此人天刚亮便入城,直接进了你府后门。顺便告诉你之声,黄岐夫妇已经被拿下了,对尊夫人捎话指使他们放火烧猎场的事供认不讳。陛下才说了要狩猎,转脸你们便烧了猎场,所谓何来?不正是希望陛下来塞北!来塞北做甚呢?借刀杀人!只是,杜阁老,引外族弑君,这便是杜家的风骨吗?” 说着,她不免惋惜,“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关中郡姓,何等名望?自西汉杜周始,代代有俊杰。自隋唐以来,杜家更是出了宰相九人……” 杜微铭皱眉,打断了林雨桐,看向文昭帝,“陛下,臣若是说,郡主所言之事,臣一盖不知,不知陛下可信?” 文昭帝拍了拍他,“起身说话。” 杜微铭站起身来,看向林雨桐,“郡主可能证明臣便是主谋?” 林雨桐笑了一下,“若不是您,那您说这能是谁呢?” 杜微铭面色微微一变,扭头看向跪在后面的卢焱平,“舅兄,杜家如何,我杜微铭并非家主,管不得!然自我娶卢家女以来,并未薄待她分毫,舅兄缘何要如此害杜家?” 没错!杜微铭娶的是卢家的女儿,杜微铭夫人的粗使嬷嬷,未必是杜家的人。杜微铭这般激愤,可以看得出,他所言为真。 若是如此,那么,想生事,又怕事败被牵连的——只能是卢家! 贵太后看向卢焱平,眼神深沉!卢家还有一个老不死的,曾是老柱国公的知己密友! 第 1018 章 天地情怀(36)二更 天地情怀(36) 此次狩猎规模极大,除了勋贵人家,便是朝中大臣若是有相从的,只管跟着便是了。于是,这队伍是清晨出发的,下半晌快傍晚的时候还有马车才出城门呢。 四公主陪着萧贵妃坐在马车里,挑着帘子朝外看,满眼都是新奇。 萧贵妃用帕子捂住嘴,“尘土飞扬的,有甚可瞧的?你呀,安生一些。” 四公主放下帘子,看了母妃一眼,“您也真是的!兰陵萧氏出事了,与您何干?舅父他们不都在京城吗?受损的也不是您的至亲。说是族人,可近宗有几人?您若是嫡枝出身,又怎么会给当时才只是御外甥的父皇做了妾?外祖当年是什么身份?不过是萧家家主家里管着山林的一个管事罢了。也就是您长的好,您住在那府里的下人房里,能时常伺候萧家主母,这样的机会才给了您……” “住嘴!”萧贵妃呵斥出声,手也扬了起来,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四公主的脸上,“不许你这么说话。” 四公主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母妃,“您打我?” 萧贵妃看看手,而后抬手想摸摸孩子的脸,四公主却朝后一躲,“在您心里萧家金贵,我们金家不过是猎户出身的野人,可对?” “胡说!”萧贵妃慌张的朝外看,而后才低声呵斥,“你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要是叫你父皇听见了,这还得了!你才多大,你才有多少见识!你身为公主,看不起萧家。那是你不知道世家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可知,世家的荣耀,便是世家女的荣耀。只要世家荣耀,世家女便能自傲!只要出身好,世家女不论几嫁都会被人高看……兰陵萧氏重德望,非一般门阀可比……” 四公主‘嗤’的笑了一声,朝外喊了一声:“停车!” 你做什么? 车架停了,四公主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萧贵妃拉开帘子小声喊她:“你去哪?” 四公主脚下没停,只回了一句:“我祖上只是野人猎户,不敢跟贵女同一个车架。大陈皇室比不得阀门,但我身为公主,自己的车架还是有的,不劳贵妃挂念。” 萧贵妃气的呀,这熊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大皇子皱眉,勒住马调转回去,问上马车的胞妹:“怎的好好的要上自己的马车?” 四公主张嘴打算说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只回了一句:“想请几个郎君上车上来猜谜下棋,不可吗?” 大皇子一噎,嘚!必是母女俩又吵嘴了。不就是想邀请小郎君来玩吗?玩吧! 他骑着马转身走了,四公主真的在车上喊呢,“左八郎,来陪我下棋!” 左八郎乃是左传典的儿子,且是老来子。长的乖乖巧巧的,养的白白嫩嫩的,公主那么大的声响一喊,他立马就红了脸,手足无措的看向父亲并兄长和侄儿们。 左传典拉着一张脸,但那是公主叫了,只是小孩戏耍,还能不叫去吗?只得摆手,“去吧!让着些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俊俏的小郎君上了四公主的车架。 前面隐隐约约是听的见的,文昭帝尴尬的咳咳两声,抬手理了理那一撮小胡子,而后小声问吕城:“左家的老幺儿?” 是! “长的好吗?” 好!特别俊秀。 文昭帝便颔首:“喜欢嘛……对吧?这就行了。”说完了又看四爷,“四郎啊,你们这些兄弟不成呀!怎么也没谁请谁家的女郎君共乘一骑?儿郎们嘛,这么腼腆可不成。” 四爷手里拿着书,翻了一页,“骑马不及坐车舒坦,哪有拉着人家女郎君跟着受罪的?” 文昭帝一愣,想了想,“有理!” 他又朝四爷这边挪了挪,“朕听闻,你跟桐桐……这个……那个……挺合得来的?” “还成!” “这个事呀,朕是赞成的。可你林家叔父……不好说呀!你平素里,也要注意一些。多笑一笑,衣裳呢,别总穿乌漆嘛黑的……回头叫绣娘给你裁衣,多置办些……不要听谁说什么京城中谁家的儿郎美……四郎打扮起来不输给谁的!” 四爷:“……好的!” 嗳!听话就好嘛! 别的时候比不比的过别人不好说,但是这一路上,四爷肯定完胜。如今这赶路,路上讲究不了。所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时候,四爷可太风度翩翩了。 林雨桐好几次叫韩嗣源上凤辇上歇歇,结果这小子非不。这不,天的时间,那个埋汰呀! 一到丰宁,韩嗣源喊了大皇子:“大兄,沐浴去!” 能去哪里沐浴?营帐还没搭建起来,不过是边上的河里洗浴罢了。 好家伙,远远看去,那么多光膀子的少年郎都往河里去了。桐桐正看的有趣,四爷从身后咳嗽了一声,桐桐一个激灵,她马上扭过头,指了指河边,“看见那座山了吗?这个围场的位置不是特别好!” 地图上没那座山吗?非得站在这里看那座山。 不是!一路上都在马车里,我还不能出来转转了。关键是营帐还没搭建起来呀!她拉四爷,悄声说,“要不然咱们俩去山里看看……水从山上下来,咱俩去山里洗去?” 不去!秋里在山间用山上的泉水洗澡,怕冻不死吗?四爷低声道:“警醒着点,这一趟凶险重重!你这身子,这力量,这速度,大不如前了,别托大!” 桐桐朝北看,“契丹?” 四爷点头,别忘了辽国是怎么建立的。后唐取代了后梁,后梁又被后晋所取代,而后晋的皇帝石敬瑭引契丹人入中原,知府刘志远拒契丹这才建立了后汉。辽国的建立便是从石敬瑭引契丹入中原开始的。 而今的京城,因为太|祖的执念,依旧在咱们熟悉的京城。可历史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京城这一代都是属于辽国统治的。北宋的都城在开封,南宋南迁了,所以,按照历史轨迹,契丹而今是强劲之敌。丰宁已然在边界了,也就是说,从契丹到大陈的都城,快马四天便可到。卧榻之侧有强敌,谁能真的睡安稳? 太|祖好像是在履行天子守国门的诺言,可这个国门在而今特别不好守! 出来秋猎,就在辽国边上。京城空虚,方便作妖。 世家在做局,想借刀杀人。 可文昭帝也在将计就计,就是以他自己和空虚的京城做饵料,要将内部的一些不和谐的势力一网打尽。 这样凶险的局势,得亏你还有心赏景! 一皇子站在文昭帝的边上,也在说这件事,“叫儿子回京城吧!京城空虚……这本就不妥当。” 文昭帝觉得好烦:“为父自有安排,你老老实实的呆着,守着你母妃去吧。” 不是!父皇,咱们不能冒险呀! 五皇子站在边上,“父皇,一兄说的对,京城空虚,咱们距离契丹太近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这样,儿子很不安!” 真是啰嗦!文昭帝看两人,“都回各自的营帐去,路上颠簸了天,不累呀!回去吧,朕还忙着呢。” 一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面色沉重,但还是退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看见大皇子在外面站着,兄弟们彼此见礼之后,一皇子才直言道:“大皇兄该劝父皇的。” “劝父皇什么?”大皇子摇头,“父皇会用他自己冒险,但不会拿咱们一起冒险的。” 一皇子低声道:“御林军统领卫定山跟着来了丰宁,京城只有城防营和步军营,除了这些人马,朝中再无兵可调了。我的意思是,明日狩猎,后日归,不要在此逗留……” 大皇子朝御帐中看了一眼,“一弟,有些安排父皇没说,那是因为万事在于‘密’!走吧,歇着去吧,确实累了。” 他真走了,一皇子和五皇子却走的特别慢。 五皇子低声道:“韩、林一位叔父,自从离京就再没消息了。世家那些事,能是谁干的?只怕他们快回来了!” 一皇子皱眉,“可将自身安危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对的吗?” 五皇子摇头,当然不是对的! 两人说着,就不无忧虑的看向御帐,偏这话再没法提了。 这天夜里,营地里分外的安静。 皇后不许桐桐自己住,得跟她一个营帐。而皇后洗漱过后,就穿上了战甲。 累了,就这么身穿甲胄靠在榻上。 桐桐一身骑马装,按了穴位,自己把自己给摁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猛的惊醒了。她能听见马蹄震动的声音。这证明有兵马异动。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看见皇后一站甲胄,手握长剑站在营帐中间。看见她醒了,皇后笑了笑,“别怕!没事!远着呢,这是两万人马,距咱们至少还有十里。这会子又下起了雨,行动没那么快,赶在天亮前,这两万人是到不了的。” 林雨桐倒吸一口气,两万人马!可此次带出来的御林军也才八千人而已。 她干脆就起身了,“母后,您去睡一会子吧!我守着。” 皇后摇头,“不睡了!睡不着。以前跟你皇伯父南征北战,凶险的情况见的多了。你起来咱就走吧,去大帐,守着陛下。” 好! 林雨桐抓了披风,跟着皇后往边上御帐去了。 营地里黑漆漆的,这是将灯火都灭了,省的夜里这个目标太明显。至于御帐,从外面是看不见灯光的,这是皮毛做的大帐,能阻隔光线。 御林军守在外面,见了皇后和桐桐,这才掀开帘子。 里面亮如白昼,大臣们聚集了不少。贵太后、太后和长公主他们已经到了。位公主正守在贵太后的身边,几个皇子跟文昭帝站在地图前面,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两人一进来,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彼此见礼之后,贵太后就叫桐桐,“来,到哀家身边来。” 皇后这才松开桐桐的手,“去吧!去贵太后身边坐。” 长公主黑沉着脸,低声抱怨,“……知道凶险,为何还要让这么多人跟着……” 贵太后冷眼看女儿,“你要回去吗?哀家派人送你回去,如何?” “娘!”长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好好的京城不呆着,一个秋猎要跑这么远……” 贵太后看身边的嬷嬷,“给长公主上一碗茶来。” 然后就来了一碗茶,长公主端过来就喝了,喝完才想要抱怨,结果头一歪,睡了。 一碗安神茶,解决了这个呱噪的。 贵太后看太后和两位贵妃:“谁还有话说吗?” 高贵妃特别艰难,但还是举起了手,“拿两碗来,我跟小五一人一碗……” 果然就端来两碗,可五公主才不喝呢,“您喝吧!我不怕!” 逞什么能呀? 五公主就说,“醒着吧,醒着的话,危险来了还能跑!要是睡着了,万一危险来了,情况紧急之下,都把您给忘了……那您要是有个长两短,岂不冤枉?” 好有道理! 高贵妃把汤药都端到手里了,又放回托盘上:“不……不喝了!真不喝了!” 太后不住的转着佛珠,问贵太后:“南德个,怎么安置的?” 这个南德说的是武昭帝的妻子,四爷的生母。贵太后回了一句:“安置妥当了,不用操心。” 太后便不再说话了,一手转着佛珠,一手轻轻的摩挲着公主。 桐桐朝四爷看过去,四爷轻轻的朝桐桐摇头。 文昭帝扭脸看向几个孩子,将韩嗣源扒拉开,“你站在你母后身边去,打仗不用你。” “皇伯父!”韩嗣源站着不动,“只儿在外面的时间长,儿不去战场谁去?” “我去!” “我去!” “我去!” 大皇子、一皇子、五皇子都站了出来。 一皇子急切的道:“叫儿子跟着诸位将军去出征吧!” 文昭帝将老五推到一边,“你母妃俩儿子,不能俩儿子同时上战场。这次,老大和老一去……” “皇伯父……”韩嗣源才一开口,那边文昭帝就瞪眼,“听话,你爹只你一根独苗,不许你去。” 四爷心里叹气,“皇伯父,儿去吧!” 桐桐皱眉,他去干嘛?他去能干嘛?! 文昭帝拍了拍自家这侄儿的肩膀,“营地亲卫,你来率领。” 是! 桐桐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的看这两个皇子。可这不是说担心就能拦的,战事真到了非要皇子上战场的程度了吗? 文昭帝想将计就计,那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的。不是非要亲儿子上战场。可身为皇子,北有强敌,他们都不上战场,谁家肯送儿郎去战场? 这是帝王对皇子的历练!身为皇家子嗣,需得保持一股子勇武之气。从太|祖教出来的这几个孩子就看的出来,他重文也尚武! 林雨桐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目送一个个的离了帐篷。 隔着屏风,外面传来裴玄的声音,“陛下,不论战事如何,您都不该继续留在丰宁了!即刻启程,快马一夜,也奔出五十里了!契丹有御林军绊着,能撑一两日的光景……彼时,陛下距离京城也不远了。” 杜微铭紧随其后,“陛下,回銮吧!此番凶险,陛下又何必呢?” 文昭帝站起身来,“爱卿呀,朕不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们的一翻心意?” 杜微铭皱眉,“陛下何出此言?” 文昭帝俯身拍了拍对方给的肩膀,而后朝屏风指了指,“吕城,把劳什子屏风,撤了吧!” 屏风就这么被撤去了,女眷与外面再无遮挡。 文昭帝朝桐桐招手,“来!告诉杜阁老,朕为何不得不来。” 这么一说,都朝桐桐看过来。 皇后鼓励的朝她点头,桐桐心里叹气,但还是面带笑意的过去了,“杜阁老,陛下来此,不正是您所期望的吗?京郊猎场的管事黄岐,娶的是尊夫人身边的婢女。山火烧起来的前一日,尊夫人派了一个粗使婆子出城,去了黄家。当天夜里,黄岐便去当差去了。去的时候进了一趟进城,在李家铺子买了五十斤桐油。他将桐油运至猎场西北边……入秋了,风向变了,从这个方向点火,风助火势,不可阻挡。猎场周围无人烟,这样的火是救不了的!此人放火之后,便被快马护送走了!送回了黄岐之后,此人天刚亮便入城,直接进了你府后门。顺便告诉你之声,黄岐夫妇已经被拿下了,对尊夫人捎话指使他们放火烧猎场的事供认不讳。陛下才说了要狩猎,转脸你们便烧了猎场,所谓何来?不正是希望陛下来塞北!来塞北做甚呢?借刀杀人!只是,杜阁老,引外族弑君,这便是杜家的风骨吗?” 说着,她不免惋惜,“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关中郡姓,何等名望?自西汉杜周始,代代有俊杰。自隋唐以来,杜家更是出了宰相九人……” 杜微铭皱眉,打断了林雨桐,看向文昭帝,“陛下,臣若是说,郡主所言之事,臣一盖不知,不知陛下可信?” 文昭帝拍了拍他,“起身说话。” 杜微铭站起身来,看向林雨桐,“郡主可能证明臣便是主谋?” 林雨桐笑了一下,“若不是您,那您说这能是谁呢?” 杜微铭面色微微一变,扭头看向跪在后面的卢焱平,“舅兄,杜家如何,我杜微铭并非家主,管不得!然自我娶卢家女以来,并未薄待她分毫,舅兄缘何要如此害杜家?” 没错!杜微铭娶的是卢家的女儿,杜微铭夫人的粗使嬷嬷,未必是杜家的人。杜微铭这般激愤,可以看得出,他所言为真。 若是如此,那么,想生事,又怕事败被牵连的——只能是卢家! 贵太后看向卢焱平,眼神深沉!卢家还有一个老不死的,曾是老柱国公的知己密友! 第 1019 章 天地情怀(37)一更 天地情怀(37) 草原上的秋夜,夜风呼啸,加上飒飒的秋雨,听在人的耳朵里,只觉得如厉鬼哭嚎!这哭嚎声中夹杂着或远或近的马蹄声,一时分辨不了是朝廷的兵马出征了,还是有什么人靠近。 卢焱平抬起头来,跟文昭帝对视了一眼,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 没有辩解,没有托词,就这么姿态飒然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缓缓的从他的位置上走了出来,气定神闲的站定了。 文昭帝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而后笑了,“只卢爱卿站出来了吗?没有其他人了吗?都站出来吧!戏到了今日,还隐藏什么呢?朕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现在也知道了朕知道你们要干什么,那你们觉得,叫我家这么一个小小的女郎君把你们点出来,有趣吗?世家风范,朕只听过,从没见过。今儿不管是谁输谁赢,好歹叫朕见见,何为世家。”说着,就朝身后和女眷那边指了指,“也都看见了,皇家之人,尽数在此!大皇子与二皇子随几位将军迎敌去了,四皇子率一千亲卫,戍卫营地安全。其他人,可都在你们的眼前了。想来,这一千亲卫,也丝毫不在诸位眼里吧!你们的人马已经逼近了,很快,数倍于亲卫的人马便会将营地围堵的水泄不通。你们和朕之间,胜负乃五五之数,怕什么呢?” 五五之数? 韩嗣源都急了,手才放在剑鞘上,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别动!远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五皇子拉了六皇子悄悄的往后退,站在了贵太后和太后的身前。 萧贵妃急切的拉五皇子,四公主一把摁住了萧贵妃的手,颇为冷冽的看向亲生母亲,而后朝边上的托盘看了一眼,端了一碗安神汤递到萧贵妃的面前,固执着举着。这话不用说,萧贵妃也明白了,这孩子是说:要么闭嘴老实的呆着,要么就把这汤药喝了。 萧贵妃将脸撇向一边,四公主这才作罢,将汤碗放下了。 四公主戳了戳五皇子,朝父皇指了指,意思是这边不用管,去守着父皇去。 五皇子摇头,父皇本身是武将,母后上战场杀过敌,韩嗣源武功确实练得最好,他们自己是不怕的,这边却有要记挂的人。 求表现得分时候,这个时候心不能乱!各司其职,共渡难关才最要紧。 贵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向那些大臣。 是的!大臣跪满了这大大的营帐,此刻,有人到底站了起来。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裴玄,他长长的叹了一声,“陛下,臣之前所言句句是真心!您若是能听从臣之言,迅速回銮,就一切还来得及!臣知陛下,陛下乃是一位宽仁之君,臣虽不赞同陛下的某些理念,但臣依旧认为,您是一位好君王。天下初定,说理念论国策,那都是多余的。与民休养生息,不能急于变革,您做的很好!便是各世家受损,臣痛彻心扉,可依旧觉得,您作为君王是合格的。直到今日,您明知凶险而不退……臣才觉得,您这样的君王之于天下,并非幸事。” 文昭帝拍了拍裴玄,“朕知道,在乾坤会中,自来有两种声音。一种是改天换地,不从便杀;一种是妄图在君王身侧,影响君王,进而影响国策。你裴玄属于后者。”说完,就看其他人,“再没有敢站出来了吗?” 第三个站出来的是礼部尚书崔文宗,他已然是垂垂老矣了,艰难的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只长长的叹了一声,而后站在崔玄的身侧。 紧跟着,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转眼间,有三分之一的人站了起来。 就问谁不惊讶? 这些人里,好些都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功勋之臣,此刻,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 文昭帝走到英国公面前,“老国公呀,你在战场上替舅父挡了一箭,那一箭正中肩胛,拔箭的时候我在呀!我跟济世就守在您的榻边,您老英雄呀,拔箭一声都没坑。舅父告诉我们说,以后待国公当如待他一般!这些年,从舅父,到济世,再到朕,可有亏待过您老丝毫?” 英国公老泪纵横,而后看向贵太后,“臣有罪。” 贵太后狠狠的闭上眼睛,起身,一步步的走过去,亲手把英国公扶起来,“当年守仁说,待英国公当如待兄长,不管他在与不在,都不可更改。” 守仁是太|祖的字。 英国公语带哭腔,“老臣……老臣……” 贵太后扶了英国公去椅子上坐了,“兄长,我从未怀疑过兄长。而今很多事情,别人说的我都不信。我只信兄长……我只能信兄长……” 英国公嘴唇颤抖,好半晌才开口说话,“此乾坤会确实为恩师所创!” 老柱国公? “是!”英国公的眼神浑浊,像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开国之初,太|祖与恩师常有争执。太|祖认为,唐自武周皇帝之后,便无明君。所谓的开元盛朝,也不过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他推崇大唐的太|宗皇帝,推崇大唐的高宗皇帝,甚至于推崇武周皇帝……他认为大唐的开放是好的,包容是好的……武周皇帝所提的科举是好的,武举更是好的……恩师则以为,新朝建立,南唐未灭,一味的推崇前朝,这于稳定人心并无好处。 可太|祖以为,当政者,最不应当的便是愚民。好的,便得是好的,叫百姓都知道那是好的!不好的,那便是不好的,若是大陈有一日也变的不好了,那百姓揭竿而起,就是对的!为此,师徒俩曾争执了两天一夜,谁都不曾说服谁。 也就是在此时,恩师认为,太|祖这个坚持是很危险的!他发现太|祖重视民意,这才有了组建乾坤会想法。天下子民万万千,天子看的见百姓的疾苦,这是天子之德,之恩!可天子也该看到,这天下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群体,他们的愿望和诉求,帝王也该重视。如此,才有了乾坤会!” 桐桐心里了然,也就是说,老柱国公当日创建乾坤会,其目的并不是恶的,并不是意在反天子的。他们是想有个地方共同发声,叫天子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当他发现,帝王在某些方便固执的时候,他顺着帝王的思路走,想以此引起帝王的重视。 错了吗?谁能说这是错的? 贵太后缓缓的点头,“兄长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跟兄长也不说假话,赵敬当日说,是恩师害死了守仁……我不信,陛下也不信,因此,对外只提赵敬,从未曾提老国公!” 英国公的手都抖了,“恩师怎么可能害守仁兄弟?恩师怎么可能害守仁兄弟?”他嚎哭出声,“都是家有不屑子!都是家有不屑子呀!”他抬手指向杜微铭,“你是不曾参与,而杜家真的清白吗?”说着就看向没站出来的杜微均,“你可是彻头彻尾的参与者呀!当日赵县之事,如何拉赵家下水,一切阴谋都出自你手。赵家抗税,你本可以私下告知一声,这事当时就处理了。可你没有,你叫事情不停那么酝酿着,到一发不可收拾了,你才秘密告知赵敬。赵敬害怕,这才在赵县闹了一场匪祸,赵县一县百姓,六成身死,四成逃往各地。敢问,当时县里的两千营卫去哪里了?被你征调去了!那些土匪从哪来的?你说巧不巧,在闹土匪之前,赵敬突然给次子定亲……定的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正是你杜家的女儿。” 所以,是赵敬与杜家联姻,然后杜家借给赵敬‘土匪’为祸,赵氏宗族因此事被清除,那老柱国公家抗税的事便隐去了。 掌握这一秘密的,只杜家人而已。 不管是里面牵扯的周家还是谁家,大家彼此都为姻亲了。造反这般的事,一旦事发,便是要诛九族的。彼此都在九族之内,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自然就成了同盟。 杜微铭愕然的看向杜微均,只能不住的叩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微均干脆站起身来,站在了乾坤会的人群里。 英国公冷笑一声,这才扭脸看贵太后,“太|祖无子嗣,臣等常劝,说这是乱国的根本。若只因您不许,他便不纳妾,那我等做臣子的便要在朝堂上谏言了。可太|祖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美食华服,好酒美人,谁人不爱。这不是谁允许不允许的事,而是人得推着世道往前走!臣等当时不懂这话,到了如今,臣也没懂这个话。但此事,就是谈不拢。见太|祖有为公主择婿而托付江山之意,臣等也认了。后来,公主选了赵敬之子,臣曾满心窃喜,觉得危机过了!那位驸马不如陛下强硬,不如武昭帝磊落,不如韩宗道精明,也不如林克用多智……可他有个好处,那便是有乾坤会支持呀!恩师说过,世家不乱,这世道暂时便乱不了!只要不乱,缓着些,不管谁的理念得胜,都是好的!至少天下百姓不遭难。臣那时候才知道,恩师组建乾坤会还有另一层意思,那便是能及时的掌握这些人的所思所想。” 贵太后的眼泪又下来了:“恩师……从不曾背叛守仁!” 自然!恩师从不曾背叛,“是恩师洞悉了这些人背后的想法,他不认为驸马有为君的能为,为此,曾打了赵敬的板子,且放出话来,若是赵家出这种窃国之贼,他便提剑除之!赵敬本以为是吓唬他的话,却不想,恩师亲自去了宫里,将乾坤会的事和乾坤会中某些人之所为,尽数告知了陛下!恩师言说,这是他的过失,原本是为了天下的,却生生了养出了祸患。若是将天下交给驸马则大陈休矣!” 贵太后便明白了:“太|祖并不曾跟人提起过这些事。” 英国公哭的不能自已,“太|祖当时便说,恩师半生都在为他筹谋,能结束乱世,恩师居功至伟。而今,只是好心之下办了坏事,他不能叫恩师名声受损!” 贵太后攥着英国公的手,“当时……兄长就在侧?” 英国公不住的点头,在的!就在当面。 “守仁一定也说兄长了,入乾坤会不算错,一则你是为了朝廷,二则你信恩师……” 英国公一脸的羞愧,“是!当日就是如此!恩师和太|祖商议……如何清洗乾坤会,可不想没几日,太|祖暴毙,恩师中du……当时究竟如何,臣不在京城。那时南唐又有异动,太|祖对老臣依旧信任有加,派臣巡边去了!等臣知道的时候,却不知道这些事该跟谁去说了!当日坊间各种声音都有!有人说是武昭帝篡位,鸩杀了太|祖……臣还没从这个事里回过神来,更不知道从哪追究……结果武昭帝也暴毙了,而今的陛下登上了皇位……臣要忠心的帝王去的不明不白,那么,臣还要忠于谁?此生能查出真凶,能告慰我兄弟和恩师之灵,便是老臣余生要办的事!” 他的话一落,从中走出几员老将来。都缓缓的跪在贵太后身前,“臣等皆有子孙被人拿住了把柄,臣等也并未挣扎。臣等这些年就在乾坤会之中,所求不过这一件事而已!” 林雨桐看着这些垂垂老矣的老人,这些年他们淡出了朝堂,好似万事不管。原来不是清心寡欲,也不是知足常乐,而是他们忠心的那位君王去了,而即位之君得位争议太大,他们在朝,却再不为新君办事了。 这就如同韩、林两位国公一样,文昭帝登基十数年了,两人一次都没回来过。 为什么的? 等着文昭帝给他们一个说法的! 他们不反,这是在履行对太|祖的承诺。 他们不面新君,这是他们旧主的忠诚。 所以,文昭帝看似行险,可若不行此险,便永远也无法得到这些人的真心效忠。 这些人忠!愚!可正是这份愚和忠叫人眼眶发热,胸口涨的发疼。 桐桐就说,“怪不得他们要以毒鸩此法害帝王呢!无他,盖因人心耳!世家大族,在芸芸众生中占了几成?百姓拥戴的帝王、寒门肯依附的帝王、武将肯卖命的帝王,除了此法,他们推不翻的!他们不杀了君王,就怕君王挥刀而下,杀了他们。什么世家,不过是自命不凡躲在人后汲汲营营耍尽了龌龊手段的蛆虫罢了!” 这样的人杀不得吗? 杀得! 还是那句话,世家大族在芸芸众生中才占几成呀,便是屠杀干净了,又怎么了呢? 一鲸落万物生,不外如是! 第 1019 章 天地情怀(37)一更 天地情怀(37) 草原上的秋夜,夜风呼啸,加上飒飒的秋雨,听在人的耳朵里,只觉得如厉鬼哭嚎!这哭嚎声中夹杂着或远或近的马蹄声,一时分辨不了是朝廷的兵马出征了,还是有什么人靠近。 卢焱平抬起头来,跟文昭帝对视了一眼,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 没有辩解,没有托词,就这么姿态飒然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缓缓的从他的位置上走了出来,气定神闲的站定了。 文昭帝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而后笑了,“只卢爱卿站出来了吗?没有其他人了吗?都站出来吧!戏到了今日,还隐藏什么呢?朕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现在也知道了朕知道你们要干什么,那你们觉得,叫我家这么一个小小的女郎君把你们点出来,有趣吗?世家风范,朕只听过,从没见过。今儿不管是谁输谁赢,好歹叫朕见见,何为世家。”说着,就朝身后和女眷那边指了指,“也都看见了,皇家之人,尽数在此!大皇子与二皇子随几位将军迎敌去了,四皇子率一千亲卫,戍卫营地安全。其他人,可都在你们的眼前了。想来,这一千亲卫,也丝毫不在诸位眼里吧!你们的人马已经逼近了,很快,数倍于亲卫的人马便会将营地围堵的水泄不通。你们和朕之间,胜负乃五五之数,怕什么呢?” 五五之数? 韩嗣源都急了,手才放在剑鞘上,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别动!远不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五皇子拉了六皇子悄悄的往后退,站在了贵太后和太后的身前。 萧贵妃急切的拉五皇子,四公主一把摁住了萧贵妃的手,颇为冷冽的看向亲生母亲,而后朝边上的托盘看了一眼,端了一碗安神汤递到萧贵妃的面前,固执着举着。这话不用说,萧贵妃也明白了,这孩子是说:要么闭嘴老实的呆着,要么就把这汤药喝了。 萧贵妃将脸撇向一边,四公主这才作罢,将汤碗放下了。 四公主戳了戳五皇子,朝父皇指了指,意思是这边不用管,去守着父皇去。 五皇子摇头,父皇本身是武将,母后上战场杀过敌,韩嗣源武功确实练得最好,他们自己是不怕的,这边却有要记挂的人。 求表现得分时候,这个时候心不能乱!各司其职,共渡难关才最要紧。 贵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向那些大臣。 是的!大臣跪满了这大大的营帐,此刻,有人到底站了起来。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裴玄,他长长的叹了一声,“陛下,臣之前所言句句是真心!您若是能听从臣之言,迅速回銮,就一切还来得及!臣知陛下,陛下乃是一位宽仁之君,臣虽不赞同陛下的某些理念,但臣依旧认为,您是一位好君王。天下初定,说理念论国策,那都是多余的。与民休养生息,不能急于变革,您做的很好!便是各世家受损,臣痛彻心扉,可依旧觉得,您作为君王是合格的。直到今日,您明知凶险而不退……臣才觉得,您这样的君王之于天下,并非幸事。” 文昭帝拍了拍裴玄,“朕知道,在乾坤会中,自来有两种声音。一种是改天换地,不从便杀;一种是妄图在君王身侧,影响君王,进而影响国策。你裴玄属于后者。”说完,就看其他人,“再没有敢站出来了吗?” 第三个站出来的是礼部尚书崔文宗,他已然是垂垂老矣了,艰难的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只长长的叹了一声,而后站在崔玄的身侧。 紧跟着,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转眼间,有三分之一的人站了起来。 就问谁不惊讶? 这些人里,好些都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功勋之臣,此刻,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 文昭帝走到英国公面前,“老国公呀,你在战场上替舅父挡了一箭,那一箭正中肩胛,拔箭的时候我在呀!我跟济世就守在您的榻边,您老英雄呀,拔箭一声都没坑。舅父告诉我们说,以后待国公当如待他一般!这些年,从舅父,到济世,再到朕,可有亏待过您老丝毫?” 英国公老泪纵横,而后看向贵太后,“臣有罪。” 贵太后狠狠的闭上眼睛,起身,一步步的走过去,亲手把英国公扶起来,“当年守仁说,待英国公当如待兄长,不管他在与不在,都不可更改。” 守仁是太|祖的字。 英国公语带哭腔,“老臣……老臣……” 贵太后扶了英国公去椅子上坐了,“兄长,我从未怀疑过兄长。而今很多事情,别人说的我都不信。我只信兄长……我只能信兄长……” 英国公嘴唇颤抖,好半晌才开口说话,“此乾坤会确实为恩师所创!” 老柱国公? “是!”英国公的眼神浑浊,像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开国之初,太|祖与恩师常有争执。太|祖认为,唐自武周皇帝之后,便无明君。所谓的开元盛朝,也不过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他推崇大唐的太|宗皇帝,推崇大唐的高宗皇帝,甚至于推崇武周皇帝……他认为大唐的开放是好的,包容是好的……武周皇帝所提的科举是好的,武举更是好的……恩师则以为,新朝建立,南唐未灭,一味的推崇前朝,这于稳定人心并无好处。 可太|祖以为,当政者,最不应当的便是愚民。好的,便得是好的,叫百姓都知道那是好的!不好的,那便是不好的,若是大陈有一日也变的不好了,那百姓揭竿而起,就是对的!为此,师徒俩曾争执了两天一夜,谁都不曾说服谁。 也就是在此时,恩师认为,太|祖这个坚持是很危险的!他发现太|祖重视民意,这才有了组建乾坤会想法。天下子民万万千,天子看的见百姓的疾苦,这是天子之德,之恩!可天子也该看到,这天下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群体,他们的愿望和诉求,帝王也该重视。如此,才有了乾坤会!” 桐桐心里了然,也就是说,老柱国公当日创建乾坤会,其目的并不是恶的,并不是意在反天子的。他们是想有个地方共同发声,叫天子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当他发现,帝王在某些方便固执的时候,他顺着帝王的思路走,想以此引起帝王的重视。 错了吗?谁能说这是错的? 贵太后缓缓的点头,“兄长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跟兄长也不说假话,赵敬当日说,是恩师害死了守仁……我不信,陛下也不信,因此,对外只提赵敬,从未曾提老国公!” 英国公的手都抖了,“恩师怎么可能害守仁兄弟?恩师怎么可能害守仁兄弟?”他嚎哭出声,“都是家有不屑子!都是家有不屑子呀!”他抬手指向杜微铭,“你是不曾参与,而杜家真的清白吗?”说着就看向没站出来的杜微均,“你可是彻头彻尾的参与者呀!当日赵县之事,如何拉赵家下水,一切阴谋都出自你手。赵家抗税,你本可以私下告知一声,这事当时就处理了。可你没有,你叫事情不停那么酝酿着,到一发不可收拾了,你才秘密告知赵敬。赵敬害怕,这才在赵县闹了一场匪祸,赵县一县百姓,六成身死,四成逃往各地。敢问,当时县里的两千营卫去哪里了?被你征调去了!那些土匪从哪来的?你说巧不巧,在闹土匪之前,赵敬突然给次子定亲……定的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正是你杜家的女儿。” 所以,是赵敬与杜家联姻,然后杜家借给赵敬‘土匪’为祸,赵氏宗族因此事被清除,那老柱国公家抗税的事便隐去了。 掌握这一秘密的,只杜家人而已。 不管是里面牵扯的周家还是谁家,大家彼此都为姻亲了。造反这般的事,一旦事发,便是要诛九族的。彼此都在九族之内,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自然就成了同盟。 杜微铭愕然的看向杜微均,只能不住的叩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微均干脆站起身来,站在了乾坤会的人群里。 英国公冷笑一声,这才扭脸看贵太后,“太|祖无子嗣,臣等常劝,说这是乱国的根本。若只因您不许,他便不纳妾,那我等做臣子的便要在朝堂上谏言了。可太|祖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美食华服,好酒美人,谁人不爱。这不是谁允许不允许的事,而是人得推着世道往前走!臣等当时不懂这话,到了如今,臣也没懂这个话。但此事,就是谈不拢。见太|祖有为公主择婿而托付江山之意,臣等也认了。后来,公主选了赵敬之子,臣曾满心窃喜,觉得危机过了!那位驸马不如陛下强硬,不如武昭帝磊落,不如韩宗道精明,也不如林克用多智……可他有个好处,那便是有乾坤会支持呀!恩师说过,世家不乱,这世道暂时便乱不了!只要不乱,缓着些,不管谁的理念得胜,都是好的!至少天下百姓不遭难。臣那时候才知道,恩师组建乾坤会还有另一层意思,那便是能及时的掌握这些人的所思所想。” 贵太后的眼泪又下来了:“恩师……从不曾背叛守仁!” 自然!恩师从不曾背叛,“是恩师洞悉了这些人背后的想法,他不认为驸马有为君的能为,为此,曾打了赵敬的板子,且放出话来,若是赵家出这种窃国之贼,他便提剑除之!赵敬本以为是吓唬他的话,却不想,恩师亲自去了宫里,将乾坤会的事和乾坤会中某些人之所为,尽数告知了陛下!恩师言说,这是他的过失,原本是为了天下的,却生生了养出了祸患。若是将天下交给驸马则大陈休矣!” 贵太后便明白了:“太|祖并不曾跟人提起过这些事。” 英国公哭的不能自已,“太|祖当时便说,恩师半生都在为他筹谋,能结束乱世,恩师居功至伟。而今,只是好心之下办了坏事,他不能叫恩师名声受损!” 贵太后攥着英国公的手,“当时……兄长就在侧?” 英国公不住的点头,在的!就在当面。 “守仁一定也说兄长了,入乾坤会不算错,一则你是为了朝廷,二则你信恩师……” 英国公一脸的羞愧,“是!当日就是如此!恩师和太|祖商议……如何清洗乾坤会,可不想没几日,太|祖暴毙,恩师中du……当时究竟如何,臣不在京城。那时南唐又有异动,太|祖对老臣依旧信任有加,派臣巡边去了!等臣知道的时候,却不知道这些事该跟谁去说了!当日坊间各种声音都有!有人说是武昭帝篡位,鸩杀了太|祖……臣还没从这个事里回过神来,更不知道从哪追究……结果武昭帝也暴毙了,而今的陛下登上了皇位……臣要忠心的帝王去的不明不白,那么,臣还要忠于谁?此生能查出真凶,能告慰我兄弟和恩师之灵,便是老臣余生要办的事!” 他的话一落,从中走出几员老将来。都缓缓的跪在贵太后身前,“臣等皆有子孙被人拿住了把柄,臣等也并未挣扎。臣等这些年就在乾坤会之中,所求不过这一件事而已!” 林雨桐看着这些垂垂老矣的老人,这些年他们淡出了朝堂,好似万事不管。原来不是清心寡欲,也不是知足常乐,而是他们忠心的那位君王去了,而即位之君得位争议太大,他们在朝,却再不为新君办事了。 这就如同韩、林两位国公一样,文昭帝登基十数年了,两人一次都没回来过。 为什么的? 等着文昭帝给他们一个说法的! 他们不反,这是在履行对太|祖的承诺。 他们不面新君,这是他们旧主的忠诚。 所以,文昭帝看似行险,可若不行此险,便永远也无法得到这些人的真心效忠。 这些人忠!愚!可正是这份愚和忠叫人眼眶发热,胸口涨的发疼。 桐桐就说,“怪不得他们要以毒鸩此法害帝王呢!无他,盖因人心耳!世家大族,在芸芸众生中占了几成?百姓拥戴的帝王、寒门肯依附的帝王、武将肯卖命的帝王,除了此法,他们推不翻的!他们不杀了君王,就怕君王挥刀而下,杀了他们。什么世家,不过是自命不凡躲在人后汲汲营营耍尽了龌龊手段的蛆虫罢了!” 这样的人杀不得吗? 杀得! 还是那句话,世家大族在芸芸众生中才占几成呀,便是屠杀干净了,又怎么了呢? 一鲸落万物生,不外如是! 第 1020 章 天地情怀(38)二更 天地情怀(38) 晨曦的第一缕光撒向大地的时候,地平线上,四面八方,乌压压的人马包围了过来。 四爷叹气,在不知道文昭帝有什么后手的时候,他而今不得不做预备。 昨晚大雨,没法准备。 而今嘛,可以了!他下令,拆除所有的帐篷围成一圈摆放。又叫石坚去桐桐的帐篷,取了药来。如若援兵不到,放DU烟乱其人心,便能有六成逃出升天的概率。大雨之下,没有燃料!只有这些帐篷,外面是湿润的,里面是干的,一点烧起来不见火只见烟,药粉顺着烟气和风,能吹的极远! 这般的动静,里面就没法说话了,也知道这是被人家包圆了。 文昭帝轻笑一声,示意吕城,带人将帐篷的围挡卷起来。 于是,帐篷卷起来了,四面八风的风都吹了进来。抬眼望去,护卫一层层,将帐篷围在中间。不远处,敌军正一点点的靠过来。 这不是突厥兵,这是世家养的私兵。 杜微均笑道:“陛下可是想用我等做人质?晚了!早知今日之局,我等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桐桐蹭的一下拔出了韩嗣源手里的剑,抬手一挥,正中杜微均的咽喉,血蹭的一下便飚了出来,喷溅了一地。杜微铭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么多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小小的女郎君。桐桐冷笑一声,看着杜微铭捂着脖子咚的一声倒下去,挣扎了两下,而后翻着白眼咽了气。死不瞑目的眼里还都是不可思议。 桐桐这才拎着带血的剑穿行在乾坤会中间,“不想活了,那成全了便是。做人质?这话岂不可笑?” 韩嗣源朝外喊,“来两人,将尸体拉出去摆着。” 马上便有两个亲卫拉着杜微均的尸首下去了! 拖拽后,那血也流了那么一串。看着那血,有两个乾坤会的大臣噗通一声,顿时就软下来了。还有一半人的面色发白,极力隐忍,显然,嘴上算计的再清楚,可真要是举起来刀,他们却没有正面刚的勇气! 杀了一人,再没有肯说话了! 文昭帝不由朗声笑出声来,“诸位,这就是尔等世家永远只是世家,主宰不了一个王朝的原因。”他回身看看几个孩子,“江山是这么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也得这么一刀一枪的守下去!而今,大敌当前,吾儿可敢举刀杀贼?”说完,看向几位皇子和公主,再问一声,“吾儿可敢拿刀杀贼?” 吕城起身从御座下抽出一个匣子,蹭的一下打开,里面是几把锋利的刀! 韩嗣源将手里的剑鞘扔给桐桐,抬手拿了一把刀来,“儿敢!” 三皇子吗慢慢的走上去,说了一声‘儿敢’,这才抬手从匣子里取了一把刀出来。 五皇子紧随其后走上前去,果断了从里面拿了一把,“儿敢!” 六皇子强作镇定,但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儿不怕!” 萧贵妃拉着四公主,可四公主挣脱开母亲的拉扯,抬手将身上累赘的披风脱了,抓了一把刀,双手紧紧的攥着:“儿也敢!” 五公主蹭的一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刀太重,儿拿不起来!” 文昭帝鼓励的看着三公主,“圣荣,你可敢拿刀杀贼?” 三公主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而后看着地上那长长的一道子血印子,“儿若不杀人,今儿就得被人杀……儿敢!” 她将宽大的袖子绑缚好,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拿起了刀,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儿敢!儿敢!儿敢!” 文昭帝看向一直沉默着的赵家的三个孩子,“尔等虽是赵敬后人,但亦是太|祖血脉,你们的母亲乃是太|祖嫡亲的长公主……你们可敢举刀杀贼?” 贵太后扭脸看向三个孩子,再看向那匣子,里面还有四把刀! 显然,这是准备给三个孩子和长公主的。 赵德丰才迈出一步,长公主就从后面转出去了。之前,她喝了安神汤,就睡在用屏风隔开的另一边。而今,帐篷撩起来了,冷风吹着,她醒了,于是踉跄的出来了。 一出来就挡在几个孩子身前,“德丰是女儿,广儿和毅儿还年幼……” 贵太后就戾声呵斥,“那你呢?”她老人家抓了一把刀,一步一步的朝长公主走过去,“你呢?” 长公主看着那刀,一步一步的朝后退:不!不要!我不敢! 赵德丰从边上绕过去,抓了一把刀,说话声音都是抖的,但还是站了过来,“赵德丰敢!” 紧随着是赵德广和赵德毅,哥俩默默的走过来,然后一人一把刀,拿在了手里。贵太后的眼泪又下来了,说长公主“而今,面对的是你的杀父仇人,哀家再问你一句,敢不敢举着刀去,为你父报仇!” 长公主看着冷冰冰的刀刃,跟母亲对视着,良久,她才伸出手来,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刀,“杀——杀——杀——” 对!你们得知道,皇位就是这么来的!没有出生入死,就不配坐上皇位。 贵太后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已经逼近在百十米之外的敌人。 桐桐凑到韩嗣源身边,低声道:“猎犬呢?” 什么? “猎犬!打猎用的猎犬……” 韩嗣源朝不远处指了指,“专门训练的,夜里不惊叫,狩猎不乱跑,怎么了?” 桐桐从身上摸出一包药,“撒到狗窝里,半盏茶的时候之后,把狗全放出来。” 韩嗣源接过来没问,直接走了。 桐桐又从箭筒里拿了一把箭,给箭簇上涂了药,然后找四爷:“亲卫里的神射手,人手一只这样的箭,不射人,只射马,要见血,分四面八方几个方向,同时开弓。” 四爷看了一眼,找了卫统领,低声吩咐了一声。 等这边搭弓预备,箭飞也似得出去,紧跟着几匹马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声。桐桐立马喊韩嗣源,“二兄,放狗!” 数百只猎狗疯了一般的扑了出去,他们目标一致,就是那几匹受伤的马。 野外最凶狠的动物之一就是豺狗。他们常常群起而攻之,将大猎物分而食之!而今,中了药的狗野性极大,只奔着受伤且中了另一种药的马匹而去。 卢度世骑在马上,先是被对方的先发制人吓了一跳,可紧跟着发现不过是几枝箭罢了,伤了几匹马而已!才这么一想,远处便传来狗吠之声,狗疯了一般扑向伤马,十几只狗,瞬间就能将一匹马撕成了碎片。 而后,马群躁动不安,座下这马嘶鸣一声,朝前便冲了出去! 最前面的都是将领,从没有将领躲在行伍中间的。也正是这些将领的马目睹了同类被撕扯成碎片的场景,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嘶鸣声响起,几十匹马根本就由不得人驾驭,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 文昭帝喊道:“只吓不射杀,快!”自己预备了后手,但桐桐的办法未尝就不可。这些是私兵,马也是私家养的马,他们无处练兵,也没场合练马!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一点大的动静都经不住就散了。 以契丹军调走大部分亲卫,然后用私兵围困圣驾。 打算的很好,但没有一个算的上是上阵杀过敌的,还真以为打针是摆阵下棋呢。自来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会用兵之人,信手拈来便是奇招。 这不,不走入绝境,是不会激发出各自的潜能的。 前面的马疯了,这马上坐着的都是管事的人。后面的马没疯的,手里拿着的弓箭也不敢射了,更不敢下令射了。只吓唬这疯马,由着他们在中间地带乱窜,对方的弓箭手就废了。 韩嗣源从桐桐再拿药,“还有驾车的马都在……” 桐桐拿药给他,转脸,数百匹被药迷疯的马被驱赶了出去,而后顺着马屁股就是一刀,马吃疼,不要命的朝前冲,什么阵都给冲散了。 文昭帝哈哈就笑,看向乾坤会那些人:“读尽了兵书,就以为会打仗了?天下大乱之时,龟缩起来!天下一稳当,你们就要来分一杯羹。但凡咱们不愿意,在你们眼里便是十恶不赦!而今看见了吗?这点小阵仗,连战场都算不上,就给你们吓的站不住了,那你们又为什么觉得,你们有资格要这要那呢!别人辛辛苦苦娶媳妇,你们嫌弃洞房的时候不带你们,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说着呢,就听远处一巨响,紧跟着,西边的天空像是谁在放烟花,红成了一片。 那是? 皇后笑道:“是老三!老三回来了。” 紧跟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响成一片。 文昭帝看向几个女儿,“你们守着此地,谁若有异动,格杀勿论!”扭过头,看向几个儿郎,又吆喝剩下的一千亲卫:“儿郎们,随朕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 一时间,箭簇声,刀剑声,马儿的嘶鸣声,狗吠声,喊打喊杀的声响,响成一片。 林雨桐留下了,哪里也没去!跟她一起留下的,还有那五十个女护卫。连同三位公主,赵德丰这个郡主,以及长公主! 有些武将走过来,跟女卫借兵刃,“用完之后,还给将军!” 刘云看桐桐,桐桐点头,允许将兵刃借出去。 英国公起身,走了过去,接了一把刀,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战场。林雨桐就站在了贵太妃身侧,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贵太妃看着这些老将一个个去了战场,低声跟桐桐说,“太|祖常忧后来之君难降服开国之将,他言说,历史上总是开国便杀功臣,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帝王之后便懂了。而今,哀家也懂了!与别的开国勋贵比起来,他们除了只知忠君这一点……其他的真算是好了!若是这些年,他们四处找麻烦,你皇伯父的皇位也坐不稳了。” 是!桐桐低声道:“不能求全责备。自来学的便是先忠君,那他们忠君就不能算是错的!看人,得在当下看,脱离了当下去责备,那是不讲道理的。何况,他们之前也不过是认不了几个字的大老粗,在乱世追随太|祖不过是为了求存,谁能有多高尚!能没添乱,就已然不错了。说到底,不过是想活着,怕麻烦,舍不得长久富贵的普通人罢了!” 贵太后便笑了,不知道怎么的了,总觉得只这个孩子最像太|祖。她的身上有一种什么东西跟太|祖很像! 抬眼望去,本来就打乱了阵脚的黑甲敌军被两面包抄,很快,他们便被分割成一片一片,被围在中间,然后一点一点的,就这么被蚕食掉了。 林雨桐看的见四爷,四爷在后面——补刀! 再抬眼看去,能看见骑马飞奔的林克用,他一身银白的铠甲,骑在白马上,手持一柄长剑,左右冲杀,愣是杀出了一条路跟在了文昭帝的身边。 林雨桐低声道:“没事了!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是的!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一个时辰之后,林克用所率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将士在清点战场,文昭帝等人却都回了大营。 四爷叫人押回来十数个老者,都是世家出身。还有好些年轻些的,自报家门说是世家的,四爷也没叫人留下性命。 而今,这十数个,有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骨头的,有被飞箭射中鲜血身受重伤的,有被马儿踩到的,有被狗咬下一块肉的,没有一个是完好的被带回来的,但是还都活着。四爷还专门给喂了药,叫他们都活着。 这些人一带回来,那些入了乾坤会的大臣们就乱了,这个喊着父亲,那个喊着叔父,再要么喊着岳父、叔岳父、舅舅……一时之间,成了认亲大会。 那边林克用才不管这些呢,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自家着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姑娘了,“爹爹回来了!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很郑重的跟贵太后致谢,“也亏得您给带在身边,要不然儿都不能放心。” 贵太后:“………………孩子胆子大,不用我操心。” 林克用再打量自家孩子,个子不高,长的不壮,力气没有,她也就剩下胆子大了。瞧瞧,这手腕细的呀,这是在宫里吃不饱么? 于是,他抬手怜惜的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别怕,爹爹不走了,你跟着爹爹吧。” 林雨桐:“……”想问问四爷伤没伤都没机会了,手腕被林克用抓的紧紧的,一点也不放。 才要跟林克用解释几句,结果就见贵太后起身了,朝这次带回来的一个老者走了过去,“卢度世,十多年未见了,却不想再见面,却是在这种境况之下。” 卢度世是个七十多岁,但之前应该精神颇为矍铄的老者。鹤发童颜,宛若一老神仙。这会子是腿摔断了,不能动了。 看见贵太后朝他走来,他笑了一下,“有些年不见您了,都好着没?” “一天不知道我丈夫是怎么中DU的,我一天都过不好!”贵太后看着卢度世,“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说吗?” 卢度世看向林克用,“你来了,带的是林家的家将,在西北赫赫有名的乌云卫!那么,契丹怕是不成事了,韩宗道还没回来,他必是救援亲卫军去了……” 这话还没落下,就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有黄色的旌旗飘着,这是大胜的标识。 果然,在众人翘首以盼中,韩宗道从马上一跃而下,带着大皇子二皇子:“陛下,幸不辱命!契丹两万人马,全歼!” 好! 文昭帝扶了韩宗道,看了受伤的俩儿子,摆手叫两人下去治伤去了。 林雨桐才说去看看这俩的伤情,林克用一摆手叫青牛先生去瞧了,得!还是没能脱身。 韩宗道一扭脸冷笑着看向卢度世,“这些年缩在壳子里不冒头,而今怎么就忍不住冒出来了?” 卢度世不慌不乱的,“是!成王败寇,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是,陛下,你赢了吗?” “朕哪里输了吗?” 卢度世指着京城的方向,“韩、林二人救援了你,那京城谁去救。”他哈哈大笑出声,“老夫早就猜到了,韩、林二人必是会及时回援的。那老夫怎么可能不算计好呢!本就是兵分两路,一路奔着你,一路奔着京城。此二人要么只能救其一方,要么兵分两路,一人驰援你,一人驰援京城。若是只救一方,会是什么结果呢?救你,会丢了京城;救京城,则你和皇室性命难保。若是兵分两路救援,那哪边的胜算都是五五。我们依旧有一搏的机会。哪怕不能叫皇室陨落,那么,折损一半皇室,我们是办的到的。却没想到呀,你们兄弟情深,他们是救你而舍了京城!那么,京城而今是谁的天下呢?!” 这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可贵太后、文昭帝、皇后,连同韩宗道林克用,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是啊!谁在救京城呢? 听!马蹄声阵阵,自南边来! 探子来报,“有数百人马直奔营地,可要阻拦?” 贵太后一下子就转过身,朝南边看去! 文昭帝摆手,“不拦,放行,快!” 近了!近了!能看清楚旗帜了! 那旗帜只两种,一种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北’字,一种上面有一个个大大的‘南’字!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南北翼国公?” 什么?南北翼国公? 桐桐才要看林克用,一扭脸就见贵太后疾步的朝南走。 近了近了又近了,能看见两个老者,一个身材魁梧精神矍铄,一个精干内敛行动利落,两人勒住马,从马上一跃而下,也朝贵太后走了过来。 三人走的都不快,一步一步踩的特别扎实。相隔几步远,两个老者缓缓的单膝跪地,口称:“嫂嫂!” 第 1020 章 天地情怀(38)二更 天地情怀(38) 晨曦的第一缕光撒向大地的时候,地平线上,四面八方,乌压压的人马包围了过来。 四爷叹气,在不知道文昭帝有什么后手的时候,他而今不得不做预备。 昨晚大雨,没法准备。 而今嘛,可以了!他下令,拆除所有的帐篷围成一圈摆放。又叫石坚去桐桐的帐篷,取了药来。如若援兵不到,放DU烟乱其人心,便能有六成逃出升天的概率。大雨之下,没有燃料!只有这些帐篷,外面是湿润的,里面是干的,一点烧起来不见火只见烟,药粉顺着烟气和风,能吹的极远! 这般的动静,里面就没法说话了,也知道这是被人家包圆了。 文昭帝轻笑一声,示意吕城,带人将帐篷的围挡卷起来。 于是,帐篷卷起来了,四面八风的风都吹了进来。抬眼望去,护卫一层层,将帐篷围在中间。不远处,敌军正一点点的靠过来。 这不是突厥兵,这是世家养的私兵。 杜微均笑道:“陛下可是想用我等做人质?晚了!早知今日之局,我等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桐桐蹭的一下拔出了韩嗣源手里的剑,抬手一挥,正中杜微均的咽喉,血蹭的一下便飚了出来,喷溅了一地。杜微铭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么多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小小的女郎君。桐桐冷笑一声,看着杜微铭捂着脖子咚的一声倒下去,挣扎了两下,而后翻着白眼咽了气。死不瞑目的眼里还都是不可思议。 桐桐这才拎着带血的剑穿行在乾坤会中间,“不想活了,那成全了便是。做人质?这话岂不可笑?” 韩嗣源朝外喊,“来两人,将尸体拉出去摆着。” 马上便有两个亲卫拉着杜微均的尸首下去了! 拖拽后,那血也流了那么一串。看着那血,有两个乾坤会的大臣噗通一声,顿时就软下来了。还有一半人的面色发白,极力隐忍,显然,嘴上算计的再清楚,可真要是举起来刀,他们却没有正面刚的勇气! 杀了一人,再没有肯说话了! 文昭帝不由朗声笑出声来,“诸位,这就是尔等世家永远只是世家,主宰不了一个王朝的原因。”他回身看看几个孩子,“江山是这么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也得这么一刀一枪的守下去!而今,大敌当前,吾儿可敢举刀杀贼?”说完,看向几位皇子和公主,再问一声,“吾儿可敢拿刀杀贼?” 吕城起身从御座下抽出一个匣子,蹭的一下打开,里面是几把锋利的刀! 韩嗣源将手里的剑鞘扔给桐桐,抬手拿了一把刀来,“儿敢!” 三皇子吗慢慢的走上去,说了一声‘儿敢’,这才抬手从匣子里取了一把刀出来。 五皇子紧随其后走上前去,果断了从里面拿了一把,“儿敢!” 六皇子强作镇定,但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儿不怕!” 萧贵妃拉着四公主,可四公主挣脱开母亲的拉扯,抬手将身上累赘的披风脱了,抓了一把刀,双手紧紧的攥着:“儿也敢!” 五公主蹭的一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刀太重,儿拿不起来!” 文昭帝鼓励的看着三公主,“圣荣,你可敢拿刀杀贼?” 三公主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而后看着地上那长长的一道子血印子,“儿若不杀人,今儿就得被人杀……儿敢!” 她将宽大的袖子绑缚好,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拿起了刀,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儿敢!儿敢!儿敢!” 文昭帝看向一直沉默着的赵家的三个孩子,“尔等虽是赵敬后人,但亦是太|祖血脉,你们的母亲乃是太|祖嫡亲的长公主……你们可敢举刀杀贼?” 贵太后扭脸看向三个孩子,再看向那匣子,里面还有四把刀! 显然,这是准备给三个孩子和长公主的。 赵德丰才迈出一步,长公主就从后面转出去了。之前,她喝了安神汤,就睡在用屏风隔开的另一边。而今,帐篷撩起来了,冷风吹着,她醒了,于是踉跄的出来了。 一出来就挡在几个孩子身前,“德丰是女儿,广儿和毅儿还年幼……” 贵太后就戾声呵斥,“那你呢?”她老人家抓了一把刀,一步一步的朝长公主走过去,“你呢?” 长公主看着那刀,一步一步的朝后退:不!不要!我不敢! 赵德丰从边上绕过去,抓了一把刀,说话声音都是抖的,但还是站了过来,“赵德丰敢!” 紧随着是赵德广和赵德毅,哥俩默默的走过来,然后一人一把刀,拿在了手里。贵太后的眼泪又下来了,说长公主“而今,面对的是你的杀父仇人,哀家再问你一句,敢不敢举着刀去,为你父报仇!” 长公主看着冷冰冰的刀刃,跟母亲对视着,良久,她才伸出手来,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刀,“杀——杀——杀——” 对!你们得知道,皇位就是这么来的!没有出生入死,就不配坐上皇位。 贵太后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已经逼近在百十米之外的敌人。 桐桐凑到韩嗣源身边,低声道:“猎犬呢?” 什么? “猎犬!打猎用的猎犬……” 韩嗣源朝不远处指了指,“专门训练的,夜里不惊叫,狩猎不乱跑,怎么了?” 桐桐从身上摸出一包药,“撒到狗窝里,半盏茶的时候之后,把狗全放出来。” 韩嗣源接过来没问,直接走了。 桐桐又从箭筒里拿了一把箭,给箭簇上涂了药,然后找四爷:“亲卫里的神射手,人手一只这样的箭,不射人,只射马,要见血,分四面八方几个方向,同时开弓。” 四爷看了一眼,找了卫统领,低声吩咐了一声。 等这边搭弓预备,箭飞也似得出去,紧跟着几匹马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声。桐桐立马喊韩嗣源,“二兄,放狗!” 数百只猎狗疯了一般的扑了出去,他们目标一致,就是那几匹受伤的马。 野外最凶狠的动物之一就是豺狗。他们常常群起而攻之,将大猎物分而食之!而今,中了药的狗野性极大,只奔着受伤且中了另一种药的马匹而去。 卢度世骑在马上,先是被对方的先发制人吓了一跳,可紧跟着发现不过是几枝箭罢了,伤了几匹马而已!才这么一想,远处便传来狗吠之声,狗疯了一般扑向伤马,十几只狗,瞬间就能将一匹马撕成了碎片。 而后,马群躁动不安,座下这马嘶鸣一声,朝前便冲了出去! 最前面的都是将领,从没有将领躲在行伍中间的。也正是这些将领的马目睹了同类被撕扯成碎片的场景,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嘶鸣声响起,几十匹马根本就由不得人驾驭,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 文昭帝喊道:“只吓不射杀,快!”自己预备了后手,但桐桐的办法未尝就不可。这些是私兵,马也是私家养的马,他们无处练兵,也没场合练马!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一点大的动静都经不住就散了。 以契丹军调走大部分亲卫,然后用私兵围困圣驾。 打算的很好,但没有一个算的上是上阵杀过敌的,还真以为打针是摆阵下棋呢。自来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会用兵之人,信手拈来便是奇招。 这不,不走入绝境,是不会激发出各自的潜能的。 前面的马疯了,这马上坐着的都是管事的人。后面的马没疯的,手里拿着的弓箭也不敢射了,更不敢下令射了。只吓唬这疯马,由着他们在中间地带乱窜,对方的弓箭手就废了。 韩嗣源从桐桐再拿药,“还有驾车的马都在……” 桐桐拿药给他,转脸,数百匹被药迷疯的马被驱赶了出去,而后顺着马屁股就是一刀,马吃疼,不要命的朝前冲,什么阵都给冲散了。 文昭帝哈哈就笑,看向乾坤会那些人:“读尽了兵书,就以为会打仗了?天下大乱之时,龟缩起来!天下一稳当,你们就要来分一杯羹。但凡咱们不愿意,在你们眼里便是十恶不赦!而今看见了吗?这点小阵仗,连战场都算不上,就给你们吓的站不住了,那你们又为什么觉得,你们有资格要这要那呢!别人辛辛苦苦娶媳妇,你们嫌弃洞房的时候不带你们,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说着呢,就听远处一巨响,紧跟着,西边的天空像是谁在放烟花,红成了一片。 那是? 皇后笑道:“是老三!老三回来了。” 紧跟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响成一片。 文昭帝看向几个女儿,“你们守着此地,谁若有异动,格杀勿论!”扭过头,看向几个儿郎,又吆喝剩下的一千亲卫:“儿郎们,随朕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 一时间,箭簇声,刀剑声,马儿的嘶鸣声,狗吠声,喊打喊杀的声响,响成一片。 林雨桐留下了,哪里也没去!跟她一起留下的,还有那五十个女护卫。连同三位公主,赵德丰这个郡主,以及长公主! 有些武将走过来,跟女卫借兵刃,“用完之后,还给将军!” 刘云看桐桐,桐桐点头,允许将兵刃借出去。 英国公起身,走了过去,接了一把刀,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战场。林雨桐就站在了贵太妃身侧,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贵太妃看着这些老将一个个去了战场,低声跟桐桐说,“太|祖常忧后来之君难降服开国之将,他言说,历史上总是开国便杀功臣,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帝王之后便懂了。而今,哀家也懂了!与别的开国勋贵比起来,他们除了只知忠君这一点……其他的真算是好了!若是这些年,他们四处找麻烦,你皇伯父的皇位也坐不稳了。” 是!桐桐低声道:“不能求全责备。自来学的便是先忠君,那他们忠君就不能算是错的!看人,得在当下看,脱离了当下去责备,那是不讲道理的。何况,他们之前也不过是认不了几个字的大老粗,在乱世追随太|祖不过是为了求存,谁能有多高尚!能没添乱,就已然不错了。说到底,不过是想活着,怕麻烦,舍不得长久富贵的普通人罢了!” 贵太后便笑了,不知道怎么的了,总觉得只这个孩子最像太|祖。她的身上有一种什么东西跟太|祖很像! 抬眼望去,本来就打乱了阵脚的黑甲敌军被两面包抄,很快,他们便被分割成一片一片,被围在中间,然后一点一点的,就这么被蚕食掉了。 林雨桐看的见四爷,四爷在后面——补刀! 再抬眼看去,能看见骑马飞奔的林克用,他一身银白的铠甲,骑在白马上,手持一柄长剑,左右冲杀,愣是杀出了一条路跟在了文昭帝的身边。 林雨桐低声道:“没事了!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是的!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一个时辰之后,林克用所率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将士在清点战场,文昭帝等人却都回了大营。 四爷叫人押回来十数个老者,都是世家出身。还有好些年轻些的,自报家门说是世家的,四爷也没叫人留下性命。 而今,这十数个,有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骨头的,有被飞箭射中鲜血身受重伤的,有被马儿踩到的,有被狗咬下一块肉的,没有一个是完好的被带回来的,但是还都活着。四爷还专门给喂了药,叫他们都活着。 这些人一带回来,那些入了乾坤会的大臣们就乱了,这个喊着父亲,那个喊着叔父,再要么喊着岳父、叔岳父、舅舅……一时之间,成了认亲大会。 那边林克用才不管这些呢,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自家着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姑娘了,“爹爹回来了!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很郑重的跟贵太后致谢,“也亏得您给带在身边,要不然儿都不能放心。” 贵太后:“………………孩子胆子大,不用我操心。” 林克用再打量自家孩子,个子不高,长的不壮,力气没有,她也就剩下胆子大了。瞧瞧,这手腕细的呀,这是在宫里吃不饱么? 于是,他抬手怜惜的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别怕,爹爹不走了,你跟着爹爹吧。” 林雨桐:“……”想问问四爷伤没伤都没机会了,手腕被林克用抓的紧紧的,一点也不放。 才要跟林克用解释几句,结果就见贵太后起身了,朝这次带回来的一个老者走了过去,“卢度世,十多年未见了,却不想再见面,却是在这种境况之下。” 卢度世是个七十多岁,但之前应该精神颇为矍铄的老者。鹤发童颜,宛若一老神仙。这会子是腿摔断了,不能动了。 看见贵太后朝他走来,他笑了一下,“有些年不见您了,都好着没?” “一天不知道我丈夫是怎么中DU的,我一天都过不好!”贵太后看着卢度世,“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说吗?” 卢度世看向林克用,“你来了,带的是林家的家将,在西北赫赫有名的乌云卫!那么,契丹怕是不成事了,韩宗道还没回来,他必是救援亲卫军去了……” 这话还没落下,就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有黄色的旌旗飘着,这是大胜的标识。 果然,在众人翘首以盼中,韩宗道从马上一跃而下,带着大皇子二皇子:“陛下,幸不辱命!契丹两万人马,全歼!” 好! 文昭帝扶了韩宗道,看了受伤的俩儿子,摆手叫两人下去治伤去了。 林雨桐才说去看看这俩的伤情,林克用一摆手叫青牛先生去瞧了,得!还是没能脱身。 韩宗道一扭脸冷笑着看向卢度世,“这些年缩在壳子里不冒头,而今怎么就忍不住冒出来了?” 卢度世不慌不乱的,“是!成王败寇,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是,陛下,你赢了吗?” “朕哪里输了吗?” 卢度世指着京城的方向,“韩、林二人救援了你,那京城谁去救。”他哈哈大笑出声,“老夫早就猜到了,韩、林二人必是会及时回援的。那老夫怎么可能不算计好呢!本就是兵分两路,一路奔着你,一路奔着京城。此二人要么只能救其一方,要么兵分两路,一人驰援你,一人驰援京城。若是只救一方,会是什么结果呢?救你,会丢了京城;救京城,则你和皇室性命难保。若是兵分两路救援,那哪边的胜算都是五五。我们依旧有一搏的机会。哪怕不能叫皇室陨落,那么,折损一半皇室,我们是办的到的。却没想到呀,你们兄弟情深,他们是救你而舍了京城!那么,京城而今是谁的天下呢?!” 这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可贵太后、文昭帝、皇后,连同韩宗道林克用,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是啊!谁在救京城呢? 听!马蹄声阵阵,自南边来! 探子来报,“有数百人马直奔营地,可要阻拦?” 贵太后一下子就转过身,朝南边看去! 文昭帝摆手,“不拦,放行,快!” 近了!近了!能看清楚旗帜了! 那旗帜只两种,一种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北’字,一种上面有一个个大大的‘南’字!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南北翼国公?” 什么?南北翼国公? 桐桐才要看林克用,一扭脸就见贵太后疾步的朝南走。 近了近了又近了,能看见两个老者,一个身材魁梧精神矍铄,一个精干内敛行动利落,两人勒住马,从马上一跃而下,也朝贵太后走了过来。 三人走的都不快,一步一步踩的特别扎实。相隔几步远,两个老者缓缓的单膝跪地,口称:“嫂嫂!” 第 1021 章 天地情怀(39)一更 天地情怀(39) 南北翼国公竟然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那自然,京城的事便有不成。 卢度世不住的摇头:“疯子!疯子!疯子!”他看向文昭帝,“你将自己的命和京城的安危,全寄托于韩、林两家,此为大不智!你跟太|祖一样,为豪杰,为英雄,然并不是好的君王!并不是好的君王呀!” 文昭帝看着远处的三位老人,叹道:“你们只谈利益,从不知情义为何物。自然便不必知道,生死可相托是什么样的感情。”说着,便将身上佩戴的所有帝王的佩饰都摘了下来,而后走了过去。 桐桐就看见文昭帝到了跟前,双膝落地,跪在了两位老者面前。 这两位老者面色严肃,但还是站着受了这个礼,而后一人一边将文昭帝扶了起来。 太远了,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这何尝不让人动容呢? 林克用扭脸看自家闺女,“你祖父来接了,准备准备也该回京城了。” 是!当年的案子究竟如何,得在宫里审问。 但桐桐并没有拜见这个祖父,因为林重威和韩冒劼一起,上了龙辇了。十数年了,西北如何,西南如何,再有折子,可那不直观了。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事要问,桩桩件件都是大事,那见晚辈的事自然就是小事了。 林宽过来找林克用禀报事情,桐桐才趁机跑了,得问问四爷伤着了没有。 怎么会伤着了?补刀,甄别那些是该留活口的,哪些的该杀的,又没冲到前面去,距离战场那么远,怎么可能伤着? 桐桐伸手抓了他的手腕号脉,确实是没伤到,这才收了手!两人绕过去看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了,这俩到底伤的咋样呀? 林克用余光看着,先是看着她抓了人家郎君的手,再一看:哦!号脉呢,那没事。 他转过脸专心的听林宽说话,“你刚才说什么?” 林宽朝战场指了指,“没有咱们怕是也没事!您没看哪,猎狗分食了马,愣是把骑兵给毁了,马都吓疯了。要么不要命的跑,要么打死都不跑……” 打仗的都知道,这马要是突然尥蹶子了,那人就心慌了。 林宽一脸的惊悸:“谁想出这么个损法子来?忒凶残了一些。” 能是谁? 林克用还没回话呢,青牛先生走过来哼了一声,“能用这法子,必是用DU高手!这药配的,可真是高明呀!”说着就斜眼看林克用,敷衍的拱手:“恭喜恭喜!令爱千金天赋异禀……” 胡说!孩子只是好奇配点药而已,怎么用那是孩子能说了算的吗? “再说了,孩子在府里,若不是你给推荐医书,她上哪学去?我还没问你呢,你给我闺女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青牛先生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枉林伯爷也是饱读诗书之辈,竟是不知道这自来药DU不分家!一样的药典,人家悟出来的是怎么治病救人,你家孩子悟出来的是怎么害人,这是在下的过错?” “谁告诉你DU药是害人的?药并无善恶,就跟兵刃无善恶一般,只看谁在用,用在什么地方了。怎么就成了我家孩子悟出这个来就是害人的呢?你这就是污蔑!我警告你,我虽然不是很在乎我闺女嫁不嫁的出去,但你要是想这么毁了我家孩子的名声,这事可不能干休!”所以,管好自己的嘴! 有人无意间听见了这话,悄悄的离林克用再远一点:你家女郎君的名声……呵呵!回了京城就知道了。 那可不!这不是就回了京城了么? 该押解的押解回去,押解回去就都知道了。 路上只三天时间,桐桐没去陪贵太后,而是被皇后拘在身边了:“见到两位老国公,贵太后怕是又想起往事了。叫老人一个人呆着吧,她想一个人呆着。” 嗯!林雨桐抬手给皇后摁着,“您得出了京城就一直没怎么休息好,趁着路上这几日,您养养神。放心吧,我哪里也不去,您只管安心的睡您的。” 于是,皇后踏踏实实的睡了三天,进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第四天晌午了。 梳洗用饭,而后宣召京城内四品以上文武百官上朝,这有些事当然得往明白的说。 皇后叫了四爷和平王三公主,“你们去宫门口,替我迎迎显德仙姑和李、王两位真人。” 显德仙姑刘南德是四爷的生母,是武昭帝的嫡妻,是为皇后。因武昭帝驾崩,她又是弟媳妇,本是要安排一处行宫安置的,但她拒绝了,并做主将亲生儿子和庶子庶女都给扔宫里了。 这事做的极有决断,事实上,叫圣上和皇后这么养着,免了孩子们的尴尬,解了子孙后代之危。而且,出家了就是出家了,不掺和皇家事务。对儿子的事真就不管,皇上是打是骂,病了伤了,都一盖不言。一切都交给帝后来打理! 是个不尽职的母亲吗?不是!唯爱子才会为其长远计。 四爷站在宫门口,看着三辆华盖马车缓缓的近了宫门。跟平王和圣荣一起,先往第一辆马车跟前去了。 一个中年道姑笑着撩开车帘子,从车里出来一个姿容中等的女子,她长了一副端正的容貌,神态端庄,姿态娴雅,看过来的眼神温和慈爱。 见四爷伸出手了,她也就伸手扶住,下来之后打量平王和圣荣,两人口称‘仙姑’,她便朝后指了指,“去后面接两位真人吧。” 两位真人是平王和圣荣的生母。 等人走了,她才上下打量四爷,然后眼神落在四爷的左手上,“伤可好了?” “已然无碍了。”四爷扶着人下来,换了宫里的凤辇往宫里去。 在路上,四爷就问说,“您身体还好吗?山里寂寞,等儿子分府了,接您回来。” 刘南德只浅笑了一下,“以后分府了,常去看我就是了,又何必住回府里呢。我住在山里挺好的,怎么就算是寂寞呢。”说着,就伸手从仆从要,“把匣子递给我。” 是! 边上跟着的仆从果然是带着匣子的,递过来之后她又递给四爷:“这是送你的,瞧瞧。” 什么? 四爷伸手打开,里面像是一册书。但这锦缎做的封面一个字都没有,他将书取出来,将其翻开,映入眼帘的是画。画中是一个少年,一身短葛,背着箭囊,看样子像是在山里。画中人一手水囊,一手弓箭,他的头仰着,像是在专注的看树上的鸟儿。 看画中人的长相眉眼,看表情神态,看的出来这是个英俊又阳光的少年。 刘南德轻声道:“这是你父亲!我知道,你看过你父亲的画像,在奉先殿里。但是……那是做了帝王的你父亲,不是真正的你的父亲!”她的手伸过来,轻轻的从画册上划过,“这……才是你父亲的样子。” 四爷翻到下一页,是少年叼着狗尾巴草,躺在树杈上睡着的画像。 再往下翻,是少年骑在墙头,一边是举着棍棒的家丁,一边是冲着他汪汪叫的狗子。 不用往下看都知道,这曾经是个活泼到淘气的少年。 刘南德不好意思笑笑,“我也想着,你父亲没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大,还不会说话……我想叫你记住你的父亲!可父亲是什么样的,是古板的,是板着脸的……你父亲从不古板,也从不会板着脸……我给你画不出那样的父亲……但我想,你的父亲是他,他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就该叫你记住他是什么样的。他……还没来得及变的古板,也没人给他时间叫他慢慢学会板着脸……就被人给害了。但他若是活着,一定是个好父亲。你想去爬树,他带你去爬树;你想去玩耍,他能带着你一起玩耍……他自幼丧父,太|祖将他当幼子一般宠爱,惯着的时候多,苛责的时候少……” 四爷能说什么呢?此人去的时候是个刚度过少年期的青年,他永远留在了最好的年华里。在宫里为什么少有人谈呢?因为太心疼了。不论是贵太后还是太后,亦或者帝后,都绝口不提。 不是不怀念,而是提一次,疼一次。 四爷就说,“都没忘!没人敢忘,也没人能忘。”他就说,“您放心,父亲还有我,还有我们,杀父仇人,儿子必手刃之!” 刘南德笑了笑,没再言语。 到地方了,皇后站在外面亲自接了出来。刘南德搭着皇后的手跳下来,“嫂嫂。” “嗳!”皇后上下打量她,“看你气色好,我心里就踏实了。” 刘南德抱着皇后的胳膊,“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过好每一日,然后再将外面的事都一件一件记下来。等将来到了那头,我好跟济世说这些热闹呀!” 皇后的眼圈马上就红了,她抬左手攥住抱住她右臂的妯娌的手,“走!虽我去大殿。”说着回头又看李、王两位真人,“都跟上!老三、圣荣扶好你们母亲。” 这两位都清瘦的很,也沉默的很,由两个孩子搀扶着,进了大殿。 这一行一进来,大殿里比刚才更安静。 刘南德看到了韩宗道,韩宗道鼻子一酸,跟刘南德互相见礼。 一转脸又看见林克用,林克用的眼泪一下子便下来了。两人一个拱手,一个福身,一如当年年少。 等刘南德看见韩林两位国公,什么话都没说,却走过去,缓缓的跪在两人身前,额头抵着两人的膝盖,哭道:“叔父……叔父……你们当日要在京城该多好……你们当日要在京城该多好……叔父,再没有济世了……再没有济世了……” 韩冒劼拍了拍刘南德的头,可能说什么呢?那个孩子没了呀! 皇后将人扶起来,“莫哭了,事总要水落石出的。” 大殿之上,满朝文武位列两班,在丰宁押解回来的重犯和参与京城谋反之案的,都被押解了上来。帝后端坐中央,两边分别坐着贵太后和太后,刘南德陪着太后,长公主陪着贵太后。再其次,两边分别安置了座椅,坐的是韩、林两位国公,韩宗道和林克用站在各自父亲的身侧。 而桐桐和韩嗣源,则跟着皇子皇女连同长公主的三个子女,侧向而立,能看清楚大殿里的情形。 大理寺卿左传典站出来,就问说,“陛下,此案谁审?” “是啊!谁审呢?”文昭帝摇头,“事发在皇宫大内,你们都怕呢!怕审出什么来,是吧?行!今儿朕找个不怕的来,来审理这件案子。”说着,就顿了一下,扬声道:“永康郡主林楚恒,你上前来。” 桐桐愣了一下,再抬起头,都朝她这边看。 林重威一扭脸就看见一个哈口气都能吹走的女郎君,先是愕然,而后一步一步从侧面走了出来,拱手对着上位,“儿在。” 看着跟没吃饱饭似得,但好歹气度天成。 他皱眉,陛下是想叫这个孩子来审这个案子?成吗? 文昭帝就说,“因牵扯内宫,大臣不敢审!而朕是既得利益者,朕不能亲自审!而朕和在坐的人中,都有嫌疑,也都是苦主。嗣源呢,他随他父亲的时日也不少,是否受了他父亲的一些影响,对一些事有偏见,也未可知。唯独你,你在宫里的时日短,你父亲久病在床不清醒,过往的事你一盖不知。所以,这个案子你来问,可敢?” 桐桐看向贵太后,贵太后点头。 她又看向皇后,皇后还是点头。 再一瞟,四爷微微颔首,她便端正的站好,而后缓缓的跪下,“儿敢!” 好!“今儿这就是大堂,大殿内外,不管何人,你都问得!”说着就看刑部和大理寺以及秘书丞,“记录!” 是! 于是,大殿两侧,又设置了桌案,有书吏跽坐在大殿上,手里抓起了笔。 桐桐转过身来,视线从大殿里的群臣中挨个扫过,而后才将视线落在卢度世身上,而后缓缓的走过去,蹲在卢度世面前,跟他视线相平,“老人家,按照年纪算,您该比我祖父和太|祖还年长一辈,可对?” 卢度世看向这个小小的女郎君,而后颔首,“当然!老夫年长。” “听说您是老柱国公的知己密友?”桐桐一脸好奇的看对方,“是真的吧?” 卢度世看了贵太后一眼,而后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们乃是同窗,相交莫逆。” 桐桐叹气,“所以,你们便是主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只有谋还不行呀,你们缺一个动手的人!你能告诉我,是谁亲自动的手吗?皇宫大内,任何饮食都有专人验看尝试……是谁的手送到太|祖和先帝的嘴里,才不需要宫人验查的?” 这话一出,满大殿都屏住了呼吸:这小小一女郎君,一开口可就问在了最要紧的地方了!就差没明说,宫里有内应,地位非同一般! 第 1021 章 天地情怀(39)一更 天地情怀(39) 南北翼国公竟然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那自然,京城的事便有不成。 卢度世不住的摇头:“疯子!疯子!疯子!”他看向文昭帝,“你将自己的命和京城的安危,全寄托于韩、林两家,此为大不智!你跟太|祖一样,为豪杰,为英雄,然并不是好的君王!并不是好的君王呀!” 文昭帝看着远处的三位老人,叹道:“你们只谈利益,从不知情义为何物。自然便不必知道,生死可相托是什么样的感情。”说着,便将身上佩戴的所有帝王的佩饰都摘了下来,而后走了过去。 桐桐就看见文昭帝到了跟前,双膝落地,跪在了两位老者面前。 这两位老者面色严肃,但还是站着受了这个礼,而后一人一边将文昭帝扶了起来。 太远了,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这何尝不让人动容呢? 林克用扭脸看自家闺女,“你祖父来接了,准备准备也该回京城了。” 是!当年的案子究竟如何,得在宫里审问。 但桐桐并没有拜见这个祖父,因为林重威和韩冒劼一起,上了龙辇了。十数年了,西北如何,西南如何,再有折子,可那不直观了。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事要问,桩桩件件都是大事,那见晚辈的事自然就是小事了。 林宽过来找林克用禀报事情,桐桐才趁机跑了,得问问四爷伤着了没有。 怎么会伤着了?补刀,甄别那些是该留活口的,哪些的该杀的,又没冲到前面去,距离战场那么远,怎么可能伤着? 桐桐伸手抓了他的手腕号脉,确实是没伤到,这才收了手!两人绕过去看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了,这俩到底伤的咋样呀? 林克用余光看着,先是看着她抓了人家郎君的手,再一看:哦!号脉呢,那没事。 他转过脸专心的听林宽说话,“你刚才说什么?” 林宽朝战场指了指,“没有咱们怕是也没事!您没看哪,猎狗分食了马,愣是把骑兵给毁了,马都吓疯了。要么不要命的跑,要么打死都不跑……” 打仗的都知道,这马要是突然尥蹶子了,那人就心慌了。 林宽一脸的惊悸:“谁想出这么个损法子来?忒凶残了一些。” 能是谁? 林克用还没回话呢,青牛先生走过来哼了一声,“能用这法子,必是用DU高手!这药配的,可真是高明呀!”说着就斜眼看林克用,敷衍的拱手:“恭喜恭喜!令爱千金天赋异禀……” 胡说!孩子只是好奇配点药而已,怎么用那是孩子能说了算的吗? “再说了,孩子在府里,若不是你给推荐医书,她上哪学去?我还没问你呢,你给我闺女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青牛先生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枉林伯爷也是饱读诗书之辈,竟是不知道这自来药DU不分家!一样的药典,人家悟出来的是怎么治病救人,你家孩子悟出来的是怎么害人,这是在下的过错?” “谁告诉你DU药是害人的?药并无善恶,就跟兵刃无善恶一般,只看谁在用,用在什么地方了。怎么就成了我家孩子悟出这个来就是害人的呢?你这就是污蔑!我警告你,我虽然不是很在乎我闺女嫁不嫁的出去,但你要是想这么毁了我家孩子的名声,这事可不能干休!”所以,管好自己的嘴! 有人无意间听见了这话,悄悄的离林克用再远一点:你家女郎君的名声……呵呵!回了京城就知道了。 那可不!这不是就回了京城了么? 该押解的押解回去,押解回去就都知道了。 路上只三天时间,桐桐没去陪贵太后,而是被皇后拘在身边了:“见到两位老国公,贵太后怕是又想起往事了。叫老人一个人呆着吧,她想一个人呆着。” 嗯!林雨桐抬手给皇后摁着,“您得出了京城就一直没怎么休息好,趁着路上这几日,您养养神。放心吧,我哪里也不去,您只管安心的睡您的。” 于是,皇后踏踏实实的睡了三天,进京城的时候都已经是第四天晌午了。 梳洗用饭,而后宣召京城内四品以上文武百官上朝,这有些事当然得往明白的说。 皇后叫了四爷和平王三公主,“你们去宫门口,替我迎迎显德仙姑和李、王两位真人。” 显德仙姑刘南德是四爷的生母,是武昭帝的嫡妻,是为皇后。因武昭帝驾崩,她又是弟媳妇,本是要安排一处行宫安置的,但她拒绝了,并做主将亲生儿子和庶子庶女都给扔宫里了。 这事做的极有决断,事实上,叫圣上和皇后这么养着,免了孩子们的尴尬,解了子孙后代之危。而且,出家了就是出家了,不掺和皇家事务。对儿子的事真就不管,皇上是打是骂,病了伤了,都一盖不言。一切都交给帝后来打理! 是个不尽职的母亲吗?不是!唯爱子才会为其长远计。 四爷站在宫门口,看着三辆华盖马车缓缓的近了宫门。跟平王和圣荣一起,先往第一辆马车跟前去了。 一个中年道姑笑着撩开车帘子,从车里出来一个姿容中等的女子,她长了一副端正的容貌,神态端庄,姿态娴雅,看过来的眼神温和慈爱。 见四爷伸出手了,她也就伸手扶住,下来之后打量平王和圣荣,两人口称‘仙姑’,她便朝后指了指,“去后面接两位真人吧。” 两位真人是平王和圣荣的生母。 等人走了,她才上下打量四爷,然后眼神落在四爷的左手上,“伤可好了?” “已然无碍了。”四爷扶着人下来,换了宫里的凤辇往宫里去。 在路上,四爷就问说,“您身体还好吗?山里寂寞,等儿子分府了,接您回来。” 刘南德只浅笑了一下,“以后分府了,常去看我就是了,又何必住回府里呢。我住在山里挺好的,怎么就算是寂寞呢。”说着,就伸手从仆从要,“把匣子递给我。” 是! 边上跟着的仆从果然是带着匣子的,递过来之后她又递给四爷:“这是送你的,瞧瞧。” 什么? 四爷伸手打开,里面像是一册书。但这锦缎做的封面一个字都没有,他将书取出来,将其翻开,映入眼帘的是画。画中是一个少年,一身短葛,背着箭囊,看样子像是在山里。画中人一手水囊,一手弓箭,他的头仰着,像是在专注的看树上的鸟儿。 看画中人的长相眉眼,看表情神态,看的出来这是个英俊又阳光的少年。 刘南德轻声道:“这是你父亲!我知道,你看过你父亲的画像,在奉先殿里。但是……那是做了帝王的你父亲,不是真正的你的父亲!”她的手伸过来,轻轻的从画册上划过,“这……才是你父亲的样子。” 四爷翻到下一页,是少年叼着狗尾巴草,躺在树杈上睡着的画像。 再往下翻,是少年骑在墙头,一边是举着棍棒的家丁,一边是冲着他汪汪叫的狗子。 不用往下看都知道,这曾经是个活泼到淘气的少年。 刘南德不好意思笑笑,“我也想着,你父亲没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大,还不会说话……我想叫你记住你的父亲!可父亲是什么样的,是古板的,是板着脸的……你父亲从不古板,也从不会板着脸……我给你画不出那样的父亲……但我想,你的父亲是他,他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就该叫你记住他是什么样的。他……还没来得及变的古板,也没人给他时间叫他慢慢学会板着脸……就被人给害了。但他若是活着,一定是个好父亲。你想去爬树,他带你去爬树;你想去玩耍,他能带着你一起玩耍……他自幼丧父,太|祖将他当幼子一般宠爱,惯着的时候多,苛责的时候少……” 四爷能说什么呢?此人去的时候是个刚度过少年期的青年,他永远留在了最好的年华里。在宫里为什么少有人谈呢?因为太心疼了。不论是贵太后还是太后,亦或者帝后,都绝口不提。 不是不怀念,而是提一次,疼一次。 四爷就说,“都没忘!没人敢忘,也没人能忘。”他就说,“您放心,父亲还有我,还有我们,杀父仇人,儿子必手刃之!” 刘南德笑了笑,没再言语。 到地方了,皇后站在外面亲自接了出来。刘南德搭着皇后的手跳下来,“嫂嫂。” “嗳!”皇后上下打量她,“看你气色好,我心里就踏实了。” 刘南德抱着皇后的胳膊,“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过好每一日,然后再将外面的事都一件一件记下来。等将来到了那头,我好跟济世说这些热闹呀!” 皇后的眼圈马上就红了,她抬左手攥住抱住她右臂的妯娌的手,“走!虽我去大殿。”说着回头又看李、王两位真人,“都跟上!老三、圣荣扶好你们母亲。” 这两位都清瘦的很,也沉默的很,由两个孩子搀扶着,进了大殿。 这一行一进来,大殿里比刚才更安静。 刘南德看到了韩宗道,韩宗道鼻子一酸,跟刘南德互相见礼。 一转脸又看见林克用,林克用的眼泪一下子便下来了。两人一个拱手,一个福身,一如当年年少。 等刘南德看见韩林两位国公,什么话都没说,却走过去,缓缓的跪在两人身前,额头抵着两人的膝盖,哭道:“叔父……叔父……你们当日要在京城该多好……你们当日要在京城该多好……叔父,再没有济世了……再没有济世了……” 韩冒劼拍了拍刘南德的头,可能说什么呢?那个孩子没了呀! 皇后将人扶起来,“莫哭了,事总要水落石出的。” 大殿之上,满朝文武位列两班,在丰宁押解回来的重犯和参与京城谋反之案的,都被押解了上来。帝后端坐中央,两边分别坐着贵太后和太后,刘南德陪着太后,长公主陪着贵太后。再其次,两边分别安置了座椅,坐的是韩、林两位国公,韩宗道和林克用站在各自父亲的身侧。 而桐桐和韩嗣源,则跟着皇子皇女连同长公主的三个子女,侧向而立,能看清楚大殿里的情形。 大理寺卿左传典站出来,就问说,“陛下,此案谁审?” “是啊!谁审呢?”文昭帝摇头,“事发在皇宫大内,你们都怕呢!怕审出什么来,是吧?行!今儿朕找个不怕的来,来审理这件案子。”说着,就顿了一下,扬声道:“永康郡主林楚恒,你上前来。” 桐桐愣了一下,再抬起头,都朝她这边看。 林重威一扭脸就看见一个哈口气都能吹走的女郎君,先是愕然,而后一步一步从侧面走了出来,拱手对着上位,“儿在。” 看着跟没吃饱饭似得,但好歹气度天成。 他皱眉,陛下是想叫这个孩子来审这个案子?成吗? 文昭帝就说,“因牵扯内宫,大臣不敢审!而朕是既得利益者,朕不能亲自审!而朕和在坐的人中,都有嫌疑,也都是苦主。嗣源呢,他随他父亲的时日也不少,是否受了他父亲的一些影响,对一些事有偏见,也未可知。唯独你,你在宫里的时日短,你父亲久病在床不清醒,过往的事你一盖不知。所以,这个案子你来问,可敢?” 桐桐看向贵太后,贵太后点头。 她又看向皇后,皇后还是点头。 再一瞟,四爷微微颔首,她便端正的站好,而后缓缓的跪下,“儿敢!” 好!“今儿这就是大堂,大殿内外,不管何人,你都问得!”说着就看刑部和大理寺以及秘书丞,“记录!” 是! 于是,大殿两侧,又设置了桌案,有书吏跽坐在大殿上,手里抓起了笔。 桐桐转过身来,视线从大殿里的群臣中挨个扫过,而后才将视线落在卢度世身上,而后缓缓的走过去,蹲在卢度世面前,跟他视线相平,“老人家,按照年纪算,您该比我祖父和太|祖还年长一辈,可对?” 卢度世看向这个小小的女郎君,而后颔首,“当然!老夫年长。” “听说您是老柱国公的知己密友?”桐桐一脸好奇的看对方,“是真的吧?” 卢度世看了贵太后一眼,而后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们乃是同窗,相交莫逆。” 桐桐叹气,“所以,你们便是主谋,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只有谋还不行呀,你们缺一个动手的人!你能告诉我,是谁亲自动的手吗?皇宫大内,任何饮食都有专人验看尝试……是谁的手送到太|祖和先帝的嘴里,才不需要宫人验查的?” 这话一出,满大殿都屏住了呼吸:这小小一女郎君,一开口可就问在了最要紧的地方了!就差没明说,宫里有内应,地位非同一般! 第 1022 章 天地情怀(40)二合一 天天地情怀(40) 桐桐看着这个老者,“你们一定非常了解太|祖的习惯和先帝的习惯!先说太|祖是怎么没的?首先,不可能慢性DU药,为何呢?因为太|祖与老国公一起中/毒,太/祖暴毙,老国公当时一定毒发了,只是被发现及时救过来了而已。这要是慢性毒药,不会都在那一刻爆发,因而,这必是一种烈性毒药。 可巧的是,我父亲曾昏睡了十数年,我自来体弱,钻在医书里的时间不长,但还算有所得。瞧病这个事,我没试过!但自问药上,我还是有几分独到之处的。我看了当年刑部、大理寺、以及太医对中毒一事的记载,如果判断没错的话,这该是一种蛇毒。此蛇生活在东南山里!而恰好,南唐彼时正在东南。我就想,这药跟南唐是否有瓜葛呢?” 说着,朝外喊了一声,“将宋皇后请上来了。” 大殿里一静,宋皇后不是丢了吗?这是又从哪给找出来了。 然后果然就见宋皇后被带上来了,看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刘云摁住宋皇后的肩膀狠劲一压,对方吃力不住,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林雨桐这才去看宋皇后,“你是个不甘平庸的女人!大陈崛起,南唐偏安一隅,你没有颓废,宋家这样的家族在乱局里追杀我父亲这件事,就足以说明,你连同宋家一直在寻求机会,想要恢复大唐的荣光。但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南唐的局势眼看不好的时候,你将你的儿子果断的藏了起来,以防不测;在南唐的局势已经到了末路的时候,你果断的毒杀了你的丈夫,南唐末帝,以求自保;到了大陈之后,发现大陈内部依旧是暗潮涌动,于是,你跟世家本就没断的联系又有了。他们扶持你的儿子,你手里有大笔的财富,你们有合作的基础。这些选择,以你的立场来看,都不算是错的!那么而今,我想你依旧不会选错的!大陈没有什么世家了,你除了前朝末代皇后这个身份可以依仗,再无其他了。大陈两位帝王,死于南唐所产之毒,你若还是保持缄默,那么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找了一条死路!不仅仅是你,就连你的女儿,你那儿子,都一样,都得死!别觉得把你儿子藏起来就万事无忧了。世家都能找到你藏起来的人,那你猜,我能不能找出来!树倒猕猴散,世家若不在了,谁还会替他们保守秘密?供出南唐太子便可获得荣华富贵,那你猜知情人会不会用你儿子来换富贵前程。” 宋皇后抬起眼睑,看了林雨桐一眼,“你不用管威胁我,到了这个份上,我自是会说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讲!” “第一,得保证我们好好的活着。我要去安乐候府,做太夫人,我要照样享受前朝皇室待遇。” 文昭帝点头:“可!” “第一,我得接我儿子回来,安乐侯这个爵位是他的!” 文昭帝还是点头:“可!” 宋皇后便不再求其他了,只颔首,“十五年前,确实有人从南唐求过宫中秘药,那药叫碧青,从蛇毒中提取而来。此种药有一别的药没有的优点,那便是有浓烈的竹香味!” 贵太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碧青!竹香味?” 宋皇后点头,“是!就是竹香味。此药原本是宫中用于防蛇虫鼠蚁的,只需要微微一点剂量,混合在香料之中,点燃之后,便能杀虫。这是下面的人找来的,做主子自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东南多山多蛇虫,人不在屋内的时候将这香料点燃,杀虫之后,屋内只留下淡淡的竹香味儿,散散就没了。这样的味道对人的危害不大,也从未曾有人想过,服用这种药会是什么效果!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宫内有碧青的,但是既然要了,我也没多想,只以为弄回去是配药的,便给了小小一瓷瓶,一两左右的量吧。” 林雨桐问她:“此药你给了谁?” 宋皇后摇头,“我在后宫,自然不能见外人。但是,我身边的嬷嬷说,她叫人留意了,他言说看见那位相公身边的随从,他身上的荷包上带着‘崔’字样。” 崔? 林雨桐转脸又去看在卢度世边上的一位老者,此人叫崔文宗,乃是清河崔氏的老家主的兄弟。 但她没问崔文宗,而是继续问宋皇后,“你们能合作,你能相信他们肯跟你合作,我想,你手里一定有什么东西。钱财?他们需要,但是这不是唯一?你儿子?这对你重要,但对人家并不重要!如果需要,他们能制造出十个八个的南唐太子来。所以,这两者都不是!你手里一定有他们跟南唐私下来往的把柄,可对?” 宋皇后沉默了半晌,这才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木牌了。这牌子古朴,像是个老物件。就见宋皇后轻轻将其掰开,这木牌便分成两块,内里掉出一张薄极了的绢帕,帕子上用黑线绣的密密麻麻。宋皇后捡起来,递过去,“你要的是它吧。” 果然! 林雨桐拿起来扫了一遍,然后叫了吕城吕公公,请他把这个呈上去。 文昭帝的面色很难看,冷笑着看着下面这些人。 林雨桐这才看崔文宗,“老先生,药是你打发人从南唐带过来的。想的挺好的,万一事发了,往南唐身上一推,你们能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可对?” 崔文宗闭眼,一言不发。 林雨桐轻笑一声,“老人家可以不说话,你只听我说的对不对。这药得从南唐要,其一,就是为了事发好推脱的,其一,便是这种药其性特别。这样的药,有苦味,但更浓烈的是竹香味。这种味道,极具欺骗性。药下在哪里合适呢?只能是竹叶茶里。凡是各种叶子做的茶,味道难免有苦有涩,泡一盏这样的茶送到嘴边,谁会戒备?太|祖简朴,在宫中又常在菜园子里住,也常在那边见亲近之人。那边的园里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瓦罐粗碗。那一日,石桌上的茶是竹叶茶,量很小。太|祖用大瓦罐泡茶,那么一点茶叶自然全扔到瓦罐里了。等茶泡好了,且得等瓦罐不烫手了,他才能抱起瓦罐给他自己倒了一碗,又给老国公倒了一碗。太|祖性格豪爽,自来也无品茶的习惯,倒出来茶不烫了,他必是一口饮尽了!而老国公又不同,他素来文雅,茶必要一口一口喝……这就是为何,当年一个暴毙,一个只是中毒的缘故。”说完就看向贵太后,“那么问题来了,太|祖自来不饮茶,看那瓦罐粗碗,想来那瓦罐里常年放的该是凉沸水才是……到底是谁送了太|祖竹茶?那个菜园子是掩映在竹林高墙中的,也就是说,这竹茶乃是有人就近取材了!太|祖不奢华,简朴的很,而今有人采了竹叶制茶,这便如同采了野菜做饭食一样,是惠而不费的东西。他必是会接受的!这个人需得满足两个条件,其一,她能靠近竹林,敢在竹林中采摘;其一,她送给太|祖之后,不拘是一片草还是一片树叶,太|祖都极为重视,甚至于想要炫耀……” 贵太后眼睛重重的闭上了,而边上的长公主已然是白了脸了。 林雨桐就看长公主,“要说公主有心谋害,我不信。公主得想想,是谁给你出主意,叫你制作竹叶茶!你的茶,每一步都是你做的,没借别人之手吗?” 长公主的声音都在抖:“……是驸马带我去了一趟南山,南山有竹,竹沥、竹茹、竹根、竹实、竹菌、竹笋,这都是可用的。便是竹叶,也是能入药的。竹叶,只是微苦,但却无毒,不仅能做药粥,还能治失眠!父皇一夜一夜难以安枕……我想到驸马所说的,便采了竹叶回家,在家里做了竹叶茶。这竹叶茶做起来,我自然不可能总是盯着的。竹叶要用盐水浸泡,之后要晾着阴干,再之后还得放在锅里慢火炒茶,我怎么可能一直跟着呢。” “长公主送了太|祖多少?” “炒糊了不少,从里面挑出来完好的就一小瓷瓶。”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感觉瓷瓶只巴掌那么大。 林雨桐又看向贵太后,“当日发现太|祖暴毙之后,都谁进去过您那个院子?在封存的证物册子里,没有人提过那一罐子茶,也没有人提过有一个放置了茶叶的小瓷瓶。” 贵太后的眼睛没睁开,“当日,发现太|祖暴毙,公主指责济世谋害太|祖,要跟济世厮打,驸马抱住公主,公主挣扎……许多东西都乱了……当日,太|祖跟老柱国公是用了饭之后才喝的茶。饭不是在小院用的,而是在御书房用的是御膳房的饭菜。回来之后才喝的茶!沸水是我烧的,茶叶是长公主和驸马亲自做的,喝茶的是长公主的亲生父亲,是驸马的亲祖父……” 谁能往那里想?谁敢那里想? “当时我顾着太|祖,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天下不能乱!” 她一下子就捂住了胸口,只觉得心被什么攥住了。 林雨桐看向卢度世,“你们之恶,实乃十恶不赦!你们处心积虑的拉赵敬下水,再利用驸马,继而通过了长公主的手,毒杀了亲生父亲。驸马不无辜!那瓷瓶只有驸马有机会藏起来,那一罐子茶,也只有在这种挣扎中,才会无意识的摔了瓦罐!” 事本身并不复杂,只是因着继位者是金匡民,才让事情变的更复杂了。 长公主咬定了金匡民篡位弑君,很多人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太|祖死了,新君继位了,很多人便不敢纠缠太/祖的死了。 林雨桐抬手看向卢度世:“老匹夫,始末是否如此,你说!” 卢度世看着林雨桐的眼神颇为惊讶,“你小小年纪,从一味药便能抽丝剥茧,还原事情的始末,也着实是难得。”说着,就抬头看向上面,“没错,事情就是如此的。当时,城防营,京郊三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要一声令下,扶持驸马登基,便可成事。”说着,就看贵太后,“可谁能想到,贵太后反对长公主和驸马继位,她宁肯将江山给先帝……” 贵太后点头,“当日京城迅速戒严,我便知道事有不好!要乱只在瞬息!怎么办?皇宫大内被层层围住……那个时候我便觉得赵家有不妥当。彼时,我们敢信谁?老国公中毒了,一直就没清醒。可别人不知道老柱石公没清醒呀!赵家有昏迷的老柱国公,便如拿着尚方宝剑。老柱国公在军中何等威望?只要赵家说金匡民杀了先|帝,那谁都会信的!在他们看来,是有人要篡了太|祖的江山……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要维护的其实才是贼子。怎么办?匡稷在外领兵,不在京城,太|祖属意于他,可他连消息只怕都收不到!这还不算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已经有人上折子,说了,若是宫中再无懿旨,群臣可就要拥立新帝了!” 难怪呢! 一旦朝臣拥立了新帝,那这事就再无转圜的可能了。 朝臣败不起! 如此,皇室谁能活呢?便是长公主……结局也看的见呀!真要簇拥了驸马,长公主活不过三年就得被人害了。 刘南德的眼泪滂沱,“彼时,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贵太后哽咽难言,“济世是为了护住他舅父留下的江山,是为了他舅父的遗言和愿望,更是为了护住皇室至亲呐!他知道一旦登基,便是凶险重重,但他还得这么干。于是,他登基了。而后,有义想法子出京了,给他大兄送信去了。可京城之危怎么办?是有忠冒死周旋于诸位将军之间,说服他们,请他们不要被人煽动,等见到老柱国公再说。这才使得京城虽然危如累卵,但到底是局势没更坏。可饶是知道凶险,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生生的要了他的命!”说着,就恶狠狠的看向长公主,“你说,你给济世送过什么……” 长公主摇头,“没有!您将我圈在父皇的灵位前,就没有离开过呀!我没有害济世!我……我没有!” 林雨桐转过身来,“不是长公主,偏偏皇宫被围困,进出极其不方便。那么,这个害先帝之人是谁呢?此人须得跟世家一个立场……” 于是,众人的视线就落到四位世家出身的女子身上。 林雨桐摇头,“不是!我问过了,李、王两位真人当时不在宫里,先帝登基仓促,而在这之前,先帝有自己的府邸,两位真人带着还年幼的平王和三公主在府里,并未曾进宫。而显德仙姑之所以在宫里,一则,她是正妻。一则,她是贵太后的亲侄女,太|祖骤然驾崩,至亲在侧是陪伴贵太后的。三则,贵太后也乐意留显德仙姑,因为仙姑所生嫡子手有残障,贵太后怕仙姑多想,也想多留在身边以张目,可对?” 对! “也不是萧、高一位贵妃,他们当年跟着陛下,虽不在战前,但也在大城中安置,因为都有孩子要抚养她们不在京城。” 两人点头,这事真跟她们无干。 众人一想也对,如此,皇宫中就没有旁人了。谁还会去还先帝呢? 若是宫人的话,先帝又不是愚笨之人,怎么可能不防备呢?真不是什么东西都随便用的!所以,他能用了,一定是极亲近的人给的。 还有谁呢? 文昭帝不由的把视线看向一直都没言语的太后,“母后,当日你在宫里!你可亲手给济世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济世机敏,除非你亲手递过去的,否则,他谁都不会轻易信的,哪怕是您派的亲信,他都不会用的。” 太后嘴唇颤抖,“你……你什么意思?难道能是我害了亲生儿子?” 是啊!亲娘没有害亲儿子的道理,所以,事情才卡住了呀,“先帝所中之毒跟太|祖还不同,那就是很常见的一种DU。先帝在奉先殿被人毒杀……在这之前只您和先帝在奉先殿争吵,请问,吵些什么?” 太后就道:“追封他父亲为帝的事。” 林雨桐皱眉:“您觉得应该追封?” “当然不是!他继承了他舅舅的江山,凭什么要册封金家的先祖?没这样的道理。” 林雨桐就看显德仙姑,显德仙姑皱眉,“先帝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册封亲生父亲呢?之前母后说吵起来是为册封公公的事,我还以为是您想册封,他不同意呢!可你们都不想册封,那又为什么吵起来的?” 太后眼睑一垂,面色苍白,双手抓住扶手不住的颤抖。 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太后说了假话。她跟武昭帝吵的必不是这个! 文昭帝急忙看她:“您到底跟济世说什么了?” 太后却一言不发,牙关紧闭,只任由眼泪肆意的流。 文昭帝缓缓的跪下,“儿求你,你到底跟济世说了什么?” 太后缓缓的睁开眼,“在我去见济世之前,赵敬给我送过信。赵敬在信上说,你距离京城只一日路程了,眼看就回来了。而济世却有禅位之意!赵敬说,一旦禅位呢,济世和济世的三个孩子就都活不成了,子子孙孙都活不成了!我就说,叫济世改姓陈,自此跟你切割开来。” 文昭帝的脸一瞬间白了彻底,“赵敬的话您为何要信?” 太后又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桐桐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太|祖忙着打仗,贵太后是跟着太|祖的。而太后却在大后方,只能托付给老柱国公。赵敬又跟太后年纪相仿,这一个门进进出出的……必是他们之间有别人不知道的情愫。 所以,太后对赵敬跟别人不一样!可这个话却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就听太后说:“我当时就是想叫他好好当皇帝,用赵敬的话说,他禅位了,你登基了,你们兄弟最后还是要阋墙的,子子孙孙都要争斗到底的。与其让我将来痛失儿孙,那就不如让我死了干脆!” 所以呢? 文昭帝抓住太后的胳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您以死相逼,不叫济世禅位?” 是!太后哭嚎道:“我是带了一壶酒去!但那只是酒呀!进去之前,我还喝了一口,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哭道,“是他……是他自己选了死路!” 不是!四爷摇头,一个那般顽皮的孩子,是不可能自己去找死路的。 桐桐看太后,“谁陪着您去奉先殿见的先帝?您喝完酒之后,那酒壶呢?你交给宫人了?” 没有!太后急忙给道,“酒坛子是新打开的!我亲自倒出来喝了,证明酒没事!便叫人拿了酒壶和杯子来……” “酒壶是什么样的酒壶?杯子是什么样的杯子?” “酒壶就是我常用的酒壶,杯子就是我常用的杯子……”太后道:“拿过来之后,我亲自给酒壶里添的酒,亲自提着,在奉先殿外,自己倒了一杯,又喝了……这才端了进去!” 四爷将手中的书册打开,之前朝后翻了翻,有一副画闪了过去。他重新翻出来,递给桐桐。 桐桐朝图上一看,是一个少年偷酒喝的样子。好好的酒杯不用,总是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她将图画举起来,“先帝惯常喝酒,是否一直是如此?” 林克用和韩嗣源不住的点头,是!就是如此!嫌弃酒杯小,爱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桐桐便明白了,而今的酒具多是沿用唐朝的,水壶一样的那种不太用,倒是那种双耳把手,只中间一个进出口的那种多些。那种器具精美华贵,迄今为止,太后好似用的都是这种酒具。 这种酒具,想用它往嘴里倒,就必须用嘴放在器具口。要是一个壶嘴的形状,那挨着不挨着嘴,都能倒进去。只这种的不能! 若是有人把DU事先抹在了这个口上,哪有不中毒的道理? 左传典忍不住问说:“那若是如此,为何当时找不到酒具呢?” 林雨桐看向太后,“……这种毒药暂时是死不了的!先帝知道中毒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打碎藏匿了酒壶……不为别的,只为了保护亲生母亲!他知您不是有意的,他不想叫您知道是因您之故害死了他……他不想叫您愧疚的活着……只是如此罢了……” 太后一愣,继而嚎啕出声,指着外面,“本宫宫里的人只管带去……本宫竟不知杀子仇人就在身边……就在本宫的身边啊!” 四爷指了指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嬷嬷,“钱嬷嬷,是你吧?” 太后愕然:此人跟在自己身边一十多年了! 四爷肯定的很:“是赵敬的人吧!” 钱嬷嬷抬起头,手里的簪子朝着太后的脖颈而去…… 第 1022 章 天地情怀(40)二合一 天天地情怀(40) 桐桐看着这个老者,“你们一定非常了解太|祖的习惯和先帝的习惯!先说太|祖是怎么没的?首先,不可能慢性DU药,为何呢?因为太|祖与老国公一起中/毒,太/祖暴毙,老国公当时一定毒发了,只是被发现及时救过来了而已。这要是慢性毒药,不会都在那一刻爆发,因而,这必是一种烈性毒药。 可巧的是,我父亲曾昏睡了十数年,我自来体弱,钻在医书里的时间不长,但还算有所得。瞧病这个事,我没试过!但自问药上,我还是有几分独到之处的。我看了当年刑部、大理寺、以及太医对中毒一事的记载,如果判断没错的话,这该是一种蛇毒。此蛇生活在东南山里!而恰好,南唐彼时正在东南。我就想,这药跟南唐是否有瓜葛呢?” 说着,朝外喊了一声,“将宋皇后请上来了。” 大殿里一静,宋皇后不是丢了吗?这是又从哪给找出来了。 然后果然就见宋皇后被带上来了,看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刘云摁住宋皇后的肩膀狠劲一压,对方吃力不住,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林雨桐这才去看宋皇后,“你是个不甘平庸的女人!大陈崛起,南唐偏安一隅,你没有颓废,宋家这样的家族在乱局里追杀我父亲这件事,就足以说明,你连同宋家一直在寻求机会,想要恢复大唐的荣光。但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南唐的局势眼看不好的时候,你将你的儿子果断的藏了起来,以防不测;在南唐的局势已经到了末路的时候,你果断的毒杀了你的丈夫,南唐末帝,以求自保;到了大陈之后,发现大陈内部依旧是暗潮涌动,于是,你跟世家本就没断的联系又有了。他们扶持你的儿子,你手里有大笔的财富,你们有合作的基础。这些选择,以你的立场来看,都不算是错的!那么而今,我想你依旧不会选错的!大陈没有什么世家了,你除了前朝末代皇后这个身份可以依仗,再无其他了。大陈两位帝王,死于南唐所产之毒,你若还是保持缄默,那么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找了一条死路!不仅仅是你,就连你的女儿,你那儿子,都一样,都得死!别觉得把你儿子藏起来就万事无忧了。世家都能找到你藏起来的人,那你猜,我能不能找出来!树倒猕猴散,世家若不在了,谁还会替他们保守秘密?供出南唐太子便可获得荣华富贵,那你猜知情人会不会用你儿子来换富贵前程。” 宋皇后抬起眼睑,看了林雨桐一眼,“你不用管威胁我,到了这个份上,我自是会说的!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讲!” “第一,得保证我们好好的活着。我要去安乐候府,做太夫人,我要照样享受前朝皇室待遇。” 文昭帝点头:“可!” “第一,我得接我儿子回来,安乐侯这个爵位是他的!” 文昭帝还是点头:“可!” 宋皇后便不再求其他了,只颔首,“十五年前,确实有人从南唐求过宫中秘药,那药叫碧青,从蛇毒中提取而来。此种药有一别的药没有的优点,那便是有浓烈的竹香味!” 贵太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碧青!竹香味?” 宋皇后点头,“是!就是竹香味。此药原本是宫中用于防蛇虫鼠蚁的,只需要微微一点剂量,混合在香料之中,点燃之后,便能杀虫。这是下面的人找来的,做主子自然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东南多山多蛇虫,人不在屋内的时候将这香料点燃,杀虫之后,屋内只留下淡淡的竹香味儿,散散就没了。这样的味道对人的危害不大,也从未曾有人想过,服用这种药会是什么效果!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宫内有碧青的,但是既然要了,我也没多想,只以为弄回去是配药的,便给了小小一瓷瓶,一两左右的量吧。” 林雨桐问她:“此药你给了谁?” 宋皇后摇头,“我在后宫,自然不能见外人。但是,我身边的嬷嬷说,她叫人留意了,他言说看见那位相公身边的随从,他身上的荷包上带着‘崔’字样。” 崔? 林雨桐转脸又去看在卢度世边上的一位老者,此人叫崔文宗,乃是清河崔氏的老家主的兄弟。 但她没问崔文宗,而是继续问宋皇后,“你们能合作,你能相信他们肯跟你合作,我想,你手里一定有什么东西。钱财?他们需要,但是这不是唯一?你儿子?这对你重要,但对人家并不重要!如果需要,他们能制造出十个八个的南唐太子来。所以,这两者都不是!你手里一定有他们跟南唐私下来往的把柄,可对?” 宋皇后沉默了半晌,这才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木牌了。这牌子古朴,像是个老物件。就见宋皇后轻轻将其掰开,这木牌便分成两块,内里掉出一张薄极了的绢帕,帕子上用黑线绣的密密麻麻。宋皇后捡起来,递过去,“你要的是它吧。” 果然! 林雨桐拿起来扫了一遍,然后叫了吕城吕公公,请他把这个呈上去。 文昭帝的面色很难看,冷笑着看着下面这些人。 林雨桐这才看崔文宗,“老先生,药是你打发人从南唐带过来的。想的挺好的,万一事发了,往南唐身上一推,你们能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可对?” 崔文宗闭眼,一言不发。 林雨桐轻笑一声,“老人家可以不说话,你只听我说的对不对。这药得从南唐要,其一,就是为了事发好推脱的,其一,便是这种药其性特别。这样的药,有苦味,但更浓烈的是竹香味。这种味道,极具欺骗性。药下在哪里合适呢?只能是竹叶茶里。凡是各种叶子做的茶,味道难免有苦有涩,泡一盏这样的茶送到嘴边,谁会戒备?太|祖简朴,在宫中又常在菜园子里住,也常在那边见亲近之人。那边的园里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瓦罐粗碗。那一日,石桌上的茶是竹叶茶,量很小。太|祖用大瓦罐泡茶,那么一点茶叶自然全扔到瓦罐里了。等茶泡好了,且得等瓦罐不烫手了,他才能抱起瓦罐给他自己倒了一碗,又给老国公倒了一碗。太|祖性格豪爽,自来也无品茶的习惯,倒出来茶不烫了,他必是一口饮尽了!而老国公又不同,他素来文雅,茶必要一口一口喝……这就是为何,当年一个暴毙,一个只是中毒的缘故。”说完就看向贵太后,“那么问题来了,太|祖自来不饮茶,看那瓦罐粗碗,想来那瓦罐里常年放的该是凉沸水才是……到底是谁送了太|祖竹茶?那个菜园子是掩映在竹林高墙中的,也就是说,这竹茶乃是有人就近取材了!太|祖不奢华,简朴的很,而今有人采了竹叶制茶,这便如同采了野菜做饭食一样,是惠而不费的东西。他必是会接受的!这个人需得满足两个条件,其一,她能靠近竹林,敢在竹林中采摘;其一,她送给太|祖之后,不拘是一片草还是一片树叶,太|祖都极为重视,甚至于想要炫耀……” 贵太后眼睛重重的闭上了,而边上的长公主已然是白了脸了。 林雨桐就看长公主,“要说公主有心谋害,我不信。公主得想想,是谁给你出主意,叫你制作竹叶茶!你的茶,每一步都是你做的,没借别人之手吗?” 长公主的声音都在抖:“……是驸马带我去了一趟南山,南山有竹,竹沥、竹茹、竹根、竹实、竹菌、竹笋,这都是可用的。便是竹叶,也是能入药的。竹叶,只是微苦,但却无毒,不仅能做药粥,还能治失眠!父皇一夜一夜难以安枕……我想到驸马所说的,便采了竹叶回家,在家里做了竹叶茶。这竹叶茶做起来,我自然不可能总是盯着的。竹叶要用盐水浸泡,之后要晾着阴干,再之后还得放在锅里慢火炒茶,我怎么可能一直跟着呢。” “长公主送了太|祖多少?” “炒糊了不少,从里面挑出来完好的就一小瓷瓶。”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感觉瓷瓶只巴掌那么大。 林雨桐又看向贵太后,“当日发现太|祖暴毙之后,都谁进去过您那个院子?在封存的证物册子里,没有人提过那一罐子茶,也没有人提过有一个放置了茶叶的小瓷瓶。” 贵太后的眼睛没睁开,“当日,发现太|祖暴毙,公主指责济世谋害太|祖,要跟济世厮打,驸马抱住公主,公主挣扎……许多东西都乱了……当日,太|祖跟老柱国公是用了饭之后才喝的茶。饭不是在小院用的,而是在御书房用的是御膳房的饭菜。回来之后才喝的茶!沸水是我烧的,茶叶是长公主和驸马亲自做的,喝茶的是长公主的亲生父亲,是驸马的亲祖父……” 谁能往那里想?谁敢那里想? “当时我顾着太|祖,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天下不能乱!” 她一下子就捂住了胸口,只觉得心被什么攥住了。 林雨桐看向卢度世,“你们之恶,实乃十恶不赦!你们处心积虑的拉赵敬下水,再利用驸马,继而通过了长公主的手,毒杀了亲生父亲。驸马不无辜!那瓷瓶只有驸马有机会藏起来,那一罐子茶,也只有在这种挣扎中,才会无意识的摔了瓦罐!” 事本身并不复杂,只是因着继位者是金匡民,才让事情变的更复杂了。 长公主咬定了金匡民篡位弑君,很多人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太|祖死了,新君继位了,很多人便不敢纠缠太/祖的死了。 林雨桐抬手看向卢度世:“老匹夫,始末是否如此,你说!” 卢度世看着林雨桐的眼神颇为惊讶,“你小小年纪,从一味药便能抽丝剥茧,还原事情的始末,也着实是难得。”说着,就抬头看向上面,“没错,事情就是如此的。当时,城防营,京郊三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要一声令下,扶持驸马登基,便可成事。”说着,就看贵太后,“可谁能想到,贵太后反对长公主和驸马继位,她宁肯将江山给先帝……” 贵太后点头,“当日京城迅速戒严,我便知道事有不好!要乱只在瞬息!怎么办?皇宫大内被层层围住……那个时候我便觉得赵家有不妥当。彼时,我们敢信谁?老国公中毒了,一直就没清醒。可别人不知道老柱石公没清醒呀!赵家有昏迷的老柱国公,便如拿着尚方宝剑。老柱国公在军中何等威望?只要赵家说金匡民杀了先|帝,那谁都会信的!在他们看来,是有人要篡了太|祖的江山……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要维护的其实才是贼子。怎么办?匡稷在外领兵,不在京城,太|祖属意于他,可他连消息只怕都收不到!这还不算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已经有人上折子,说了,若是宫中再无懿旨,群臣可就要拥立新帝了!” 难怪呢! 一旦朝臣拥立了新帝,那这事就再无转圜的可能了。 朝臣败不起! 如此,皇室谁能活呢?便是长公主……结局也看的见呀!真要簇拥了驸马,长公主活不过三年就得被人害了。 刘南德的眼泪滂沱,“彼时,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贵太后哽咽难言,“济世是为了护住他舅父留下的江山,是为了他舅父的遗言和愿望,更是为了护住皇室至亲呐!他知道一旦登基,便是凶险重重,但他还得这么干。于是,他登基了。而后,有义想法子出京了,给他大兄送信去了。可京城之危怎么办?是有忠冒死周旋于诸位将军之间,说服他们,请他们不要被人煽动,等见到老柱国公再说。这才使得京城虽然危如累卵,但到底是局势没更坏。可饶是知道凶险,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生生的要了他的命!”说着,就恶狠狠的看向长公主,“你说,你给济世送过什么……” 长公主摇头,“没有!您将我圈在父皇的灵位前,就没有离开过呀!我没有害济世!我……我没有!” 林雨桐转过身来,“不是长公主,偏偏皇宫被围困,进出极其不方便。那么,这个害先帝之人是谁呢?此人须得跟世家一个立场……” 于是,众人的视线就落到四位世家出身的女子身上。 林雨桐摇头,“不是!我问过了,李、王两位真人当时不在宫里,先帝登基仓促,而在这之前,先帝有自己的府邸,两位真人带着还年幼的平王和三公主在府里,并未曾进宫。而显德仙姑之所以在宫里,一则,她是正妻。一则,她是贵太后的亲侄女,太|祖骤然驾崩,至亲在侧是陪伴贵太后的。三则,贵太后也乐意留显德仙姑,因为仙姑所生嫡子手有残障,贵太后怕仙姑多想,也想多留在身边以张目,可对?” 对! “也不是萧、高一位贵妃,他们当年跟着陛下,虽不在战前,但也在大城中安置,因为都有孩子要抚养她们不在京城。” 两人点头,这事真跟她们无干。 众人一想也对,如此,皇宫中就没有旁人了。谁还会去还先帝呢? 若是宫人的话,先帝又不是愚笨之人,怎么可能不防备呢?真不是什么东西都随便用的!所以,他能用了,一定是极亲近的人给的。 还有谁呢? 文昭帝不由的把视线看向一直都没言语的太后,“母后,当日你在宫里!你可亲手给济世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济世机敏,除非你亲手递过去的,否则,他谁都不会轻易信的,哪怕是您派的亲信,他都不会用的。” 太后嘴唇颤抖,“你……你什么意思?难道能是我害了亲生儿子?” 是啊!亲娘没有害亲儿子的道理,所以,事情才卡住了呀,“先帝所中之毒跟太|祖还不同,那就是很常见的一种DU。先帝在奉先殿被人毒杀……在这之前只您和先帝在奉先殿争吵,请问,吵些什么?” 太后就道:“追封他父亲为帝的事。” 林雨桐皱眉:“您觉得应该追封?” “当然不是!他继承了他舅舅的江山,凭什么要册封金家的先祖?没这样的道理。” 林雨桐就看显德仙姑,显德仙姑皱眉,“先帝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册封亲生父亲呢?之前母后说吵起来是为册封公公的事,我还以为是您想册封,他不同意呢!可你们都不想册封,那又为什么吵起来的?” 太后眼睑一垂,面色苍白,双手抓住扶手不住的颤抖。 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太后说了假话。她跟武昭帝吵的必不是这个! 文昭帝急忙看她:“您到底跟济世说什么了?” 太后却一言不发,牙关紧闭,只任由眼泪肆意的流。 文昭帝缓缓的跪下,“儿求你,你到底跟济世说了什么?” 太后缓缓的睁开眼,“在我去见济世之前,赵敬给我送过信。赵敬在信上说,你距离京城只一日路程了,眼看就回来了。而济世却有禅位之意!赵敬说,一旦禅位呢,济世和济世的三个孩子就都活不成了,子子孙孙都活不成了!我就说,叫济世改姓陈,自此跟你切割开来。” 文昭帝的脸一瞬间白了彻底,“赵敬的话您为何要信?” 太后又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桐桐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太|祖忙着打仗,贵太后是跟着太|祖的。而太后却在大后方,只能托付给老柱国公。赵敬又跟太后年纪相仿,这一个门进进出出的……必是他们之间有别人不知道的情愫。 所以,太后对赵敬跟别人不一样!可这个话却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就听太后说:“我当时就是想叫他好好当皇帝,用赵敬的话说,他禅位了,你登基了,你们兄弟最后还是要阋墙的,子子孙孙都要争斗到底的。与其让我将来痛失儿孙,那就不如让我死了干脆!” 所以呢? 文昭帝抓住太后的胳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您以死相逼,不叫济世禅位?” 是!太后哭嚎道:“我是带了一壶酒去!但那只是酒呀!进去之前,我还喝了一口,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哭道,“是他……是他自己选了死路!” 不是!四爷摇头,一个那般顽皮的孩子,是不可能自己去找死路的。 桐桐看太后,“谁陪着您去奉先殿见的先帝?您喝完酒之后,那酒壶呢?你交给宫人了?” 没有!太后急忙给道,“酒坛子是新打开的!我亲自倒出来喝了,证明酒没事!便叫人拿了酒壶和杯子来……” “酒壶是什么样的酒壶?杯子是什么样的杯子?” “酒壶就是我常用的酒壶,杯子就是我常用的杯子……”太后道:“拿过来之后,我亲自给酒壶里添的酒,亲自提着,在奉先殿外,自己倒了一杯,又喝了……这才端了进去!” 四爷将手中的书册打开,之前朝后翻了翻,有一副画闪了过去。他重新翻出来,递给桐桐。 桐桐朝图上一看,是一个少年偷酒喝的样子。好好的酒杯不用,总是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她将图画举起来,“先帝惯常喝酒,是否一直是如此?” 林克用和韩嗣源不住的点头,是!就是如此!嫌弃酒杯小,爱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桐桐便明白了,而今的酒具多是沿用唐朝的,水壶一样的那种不太用,倒是那种双耳把手,只中间一个进出口的那种多些。那种器具精美华贵,迄今为止,太后好似用的都是这种酒具。 这种酒具,想用它往嘴里倒,就必须用嘴放在器具口。要是一个壶嘴的形状,那挨着不挨着嘴,都能倒进去。只这种的不能! 若是有人把DU事先抹在了这个口上,哪有不中毒的道理? 左传典忍不住问说:“那若是如此,为何当时找不到酒具呢?” 林雨桐看向太后,“……这种毒药暂时是死不了的!先帝知道中毒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打碎藏匿了酒壶……不为别的,只为了保护亲生母亲!他知您不是有意的,他不想叫您知道是因您之故害死了他……他不想叫您愧疚的活着……只是如此罢了……” 太后一愣,继而嚎啕出声,指着外面,“本宫宫里的人只管带去……本宫竟不知杀子仇人就在身边……就在本宫的身边啊!” 四爷指了指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嬷嬷,“钱嬷嬷,是你吧?” 太后愕然:此人跟在自己身边一十多年了! 四爷肯定的很:“是赵敬的人吧!” 钱嬷嬷抬起头,手里的簪子朝着太后的脖颈而去…… 第 1023 章 天地情怀(41)二合一 天地情怀(41) 桐桐看得见那簪子戳了过去,都朝那边看呢,都看见了。 文昭帝跪在太后身前,跪的时间长了,打击太大了,瞧着有些恍惚。皇后距离还是有些远的,这里有潜意识里能救她的,也有觉得能救但是不想救的。一如两位老国公,一如韩、林二人。 但谁也没想到,出手的会是刘南德,她一拉一送卸掉了钱嬷嬷的胳膊,直接往后一推,将人给掼到地上了。紧跟着侍卫才扑了过来,摁住了钱嬷嬷。 这可当真是意外的很! 刘南德是谁?是武昭帝的结发妻子。太后是害死了武昭帝的间接凶手,她是武昭帝的母亲,也是文昭帝的母亲,若是这么着不死,那谁又能把太后怎么着呢? 可刘南德还是抬手救下了太后,为什么的? 林雨桐就觉得好生可惜,若是刘南德为后,她何尝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呢。 这般救太后,能为什么?难道叫这么多人看着,太后就在圣上的面前被人杀?忠孝节义,礼义廉耻,这八个字哪个做到都不容易。 孝之一字,何等要紧?大陈皇室不能叫天下非议。 太后究竟如何,那是可以关起门来说的话,但是当着满朝的文武,却不能看着刺客弑母而无动于衷。 皇后的眼泪不住的落,弟妹如此,何其艰难? 太后惊惧之中,拉着刘南德的手只不撒手。 林雨桐收回视线,看着被押过来的钱嬷嬷。此人不能在这里审,她知道的隐秘太多了,不能把皇室的脸丢出去。 包括堂上的这么些犯人,都可以押下去。聚在一起什么也审不出来,只能分开审,为了保命,也不怕人知道他都招供了什么,自然什么都会说的。 在大殿之上,把当年传位的事情讲明白了,就足够了。 桐桐扭脸看韩嗣源,韩嗣源便走了出来,大手一挥,人便被带下去了。他没请旨,亲自押着人回了监狱。 韩冒劼从这俩孩子身上收回视线,心里不由就有些欣慰。孩子在宫里被教的很好。只这份分寸的拿捏,就难能可贵。知道事办到什么份上是合适的,这便足够了。 文昭帝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皇后一把扶住了,他才转过身来,看韩宗道和林克用,“几个孩子不是当年事端的当事人,还是你们去吧!你们去处理后续去吧。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参与会审!” 领命! 桐桐就知道,自己只能参与到这里了。 朝臣都散了,林克用也忙着差事去了,桐桐去哪?她看四爷,四爷站到他的位置上去了。那自己去哪呢?也只能站回自己原先的位置。 大殿的门关上了,里里外外的,除了自家人谁都不留。 贵太后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起身跪下了,跪在贵太后面前。 贵太后挣扎着站起来,看着长公主,“你父疼你、宠你,从不曾过多的苛责你,可你呢?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你的父皇的?” 长公主俯在地上,不住的摇头,哀哀哭泣:“儿臣不是有意的!儿臣不是有意的!” 是啊!你不是有意的,你就无罪吗? 可若是非要治罪,又怎么治罪呢?难道不是因为她成了长公主,才成为人家的目标,将一生给搭进去了。 结束了乱世,救人于苦痛,救世于战乱,可结果呢?世上的所有苦痛好似都叫自家担着了。 贵太后捂着胸口,但还是一字一句的道:“从今以后,圈长公主于府内,终生不得出,不得赦!” 长公主愕然的抬起头来,“娘——” 贵太后背过身去,不看她,只抬手一挥,“叫人来,把她带下去吧!” 长公主膝行过去,抱住贵太后的双腿,“娘——娘——儿这就将赵家人杀干净——儿这就去为父报仇——” 贵太后挣脱开长公主,“晚了!晚了!便是杀尽赵家人,你父皇能活着吗?况且,你是谁家人呢?你难道不是赵家人?杀的尽,赶的绝吗?” 长公主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过来抱着韩冒劼的腿,又扭脸看林重威,“二叔三叔救命!阿娘要圈了儿!” 韩冒劼抬手揉了揉长公主的脑袋,一如她是当年那个娇蛮的女孩儿,“孩子,听话,去府里呆着吧!府里安生,少是非,自由自在的过你的,好不好?” “我不要!二叔我不要!”哭着又伸手勾林重威,“三叔,我不要——” 林重威呵斥道:“休要再哭!你不要,那你说,要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道理你不懂?要么,乖乖的回府去,要什么有什么;要么,跟我去西北,西北有庙宇无数,安置你的庙宇总是有的!那里骑马三五天不见人烟……你要去吗?” 长公主不敢哭了,只不停的摇着韩冒劼的衣摆。 韩冒劼低声道:“回府去吧!以后按照你心里的喜好活……除了不能出来,其他的一切依你!” 长公主看向三个孩子,“我不能出来,那孩子呢?” 贵太后呵斥道:“犯错的是你,不是孩子!你的错你该圈,孩子们没错,自然不用圈。”说着,就看向两位国公,而后又看文昭帝,再之后招手叫小辈过去,“都过来!都过来,哀家有话说!” 桐桐随着皇子皇女过去,跪在最后。 贵太后拉着文昭帝的手,“济民——” 济民是文昭帝的字,而今没几个人敢这么叫了。 文昭帝跪在贵太后身前,拉着贵太后的手,“舅母,您说。” 贵太后跟两位国公对视一眼之后,这才道:“世家之恶,我跟你的心是一样的,恨不能诛其九族以泄心中愤恨……可是,儿啊,太|祖当年便极力的更改律法,株连此法,太|祖觉得这是不人道的!谁的错谁担着,不杀无辜之人。但是,凡是家中有作奸犯科之人,其三代不许为官,不许入行伍,这也是太|祖留下来的话。” 文昭帝嚎啕出声:“舅母——舅母——儿心里憋的慌——儿心里憋的慌——” 贵太后攥着文昭帝的手,“你舅舅当年就说过,做帝王便是要克制!不仅要克制欲|望,还要克制情绪,情感……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得去克制。我儿若是一凡夫俗子,这一怒不过是仇人血溅三尺。可我儿是帝王呀,帝王一怒,天地震动。所以,才越发要克制自己。太|祖临终说,天下不能乱。天下而今自然是乱不了的,就算是把世家都屠杀干净了,天下也是乱不了的。那么,这便能因此而屠杀干净吗?你舅父所期望的天下,不是这样一个天下。我儿可明白?” 明白!儿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贵太后则抬头看向三个外孙,“这话你们都听见了,这话是我说的!不株连,赵家其他人在西北、西南两地,便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了。除了不能随意的离开当地,子孙三代内不能为文官入行伍之外,其他的跟当地的百姓无不同。而你们,父母皆有罪过,那你们也一样,不得在朝中任任何官位。” 文昭帝道:“舅母,三个孩子无辜!但一则,他们是舅舅的血脉;二则,老柱国公于国有大功,不能叫其后人都没了下场。因此,赐德广安平侯,德毅其伯爵爵位不收回,不参与朝事,无朝廷俸禄,但朕会赐老柱国公祭祀田,由其后人经营打理……” 林雨桐便懂了,给爵位是给他们张目的,省的谁不长眼欺负了这三个孩子。不给俸禄,也是惩罚之意。标志着他们跟其他的勋贵不同!但是呢?他们以后怎么办呢?靠什么生活呢? 文昭帝奖赏了老柱国公,褒奖其功勋。赐给祭祀田,那必是极大的一份产业。这哥俩做为后人,打理这一份产业,再加上长公主府这些年的积攒,可以说,只要不折腾,这一生这哥俩都能富贵无忧。便是子孙后代也可以无忧了,毕竟祭祀田这个东西,又不需要缴纳赋税,只要经营的好,养子子孙孙问题不大。 贵太后是罚,这是因为文昭帝不好去处罚太|祖的后人,于是,贵太后替文昭帝把他不好处理的事给处理了。 文昭帝是赏,这是因为贵太后再是如何,对血脉至亲都有几分放不下!可一心求公正的贵太后没法给这几个孩子安排以后,那文昭帝就要把贵太后不放心的事给安排妥当了。 而后贵太后看向太后,“你为帝王生母,除了哀家,谁也不能处罚了。可你是两位帝王生母,又能怎么罚你?”她叹了一声,“你出家吧!南德离宫之时,你与她同去!她是去修行去的,你陪她去修行。她是你的儿媳,在你身边侍奉,你也不算是膝下空虚。既然出家,此生便不要回宫了。等将来终老了,你也不要入皇家陵地了,葬回老家,与妹婿合葬吧。彼时,恢复公主之尊位,妹婿为都尉驸马,不得加封!” 太后愕然的看向贵太后,“嫂嫂!” 贵太后看着她:“济世不只是你儿子,还是我和你兄长的儿子!”你却生生要了济世的命! 别的事她不想问了,打发的远远的,此生都别出来,省的给儿孙惹麻烦。 刘南德站起身来,扶住太后,“母后,咱们走吧,近些日子,宫里怕是得清洗一遍,您在宫里住着也不安生。跟我走吧!” 太后不得不站起身来,由刘南德搀扶着往出走。 桐桐就听刘南德温和的跟太后说话,“天冷了,儿媳正给济世做棉鞋呢,正好,您帮儿媳看看做的可合适。以前我给济世做的,他都说没有娘做的舒服……可到底是哪里不好,儿媳现在也没处问去了……是啊!舒服不舒服,他也不能试了!也不知道捎给他……他到了那边要是穿着不合适,该怎么办?还有衣裳该做了吧!他不爱穿大毛的衣裳,嫌弃累赘,他那人,天天的来回窜,一点也不知道啥是冷。可到了那边……怕是冷的很吧!人家说了,比父母先走的,那都是罪人。到了那头是要受罚的!可你说,他要是受罚了,冤枉不冤枉?他那么个性子,如何忍的了这般的冤枉。母后啊,您将来到了那边,您一定得跟人家说清楚,他不是有意撇下长辈先走的……他不是不想孝顺呀……这来龙去脉,您得给阎王老爷说清楚!” 太后的手开始抖了! 刘南德像是没感觉一样,继续扶着她往前走,“母后,山上挺好的,可清净了。我那边的屋子都是按照我们新房的样子准备的……对了,新房是您帮我们布置的吧!您去看看去,跟您当年布置的,到底哪里不一样?我一直觉得缺了点什么……又想不起来……也是,我们才在一起好好的过了几天呀,新房我都来得及看明白,他这狠心的就走了……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这一去挺突然的,您先住我们的新房,我在榻上凑活凑活!您容我几天功夫,叫我给您布置一间屋子出来。您的喜好挺杂的,我在您身边伺候的日子也短……要不,干脆按照济世的喜好给您布置一间屋子,您想济世了,睁开眼就能看见那些物件!吃饭的时候,碗一端到手里,您就会想,吃饭的碗颜色怎么这么闹腾呢,谁家吃饭端这么个花不棱登的碗呢?喝水的时候,您会想,一年四季都不喝热水,那胃肠只怕是铁打的。朝外一看,树那么高,也不知道济世是不是又窜在哪棵树上打盹去了,不知道喊一声,他会不会应答呢。有时候稍微一点响动,您都会想,是不是他又不走门,翻墙翻窗回来了……真的,住过去您就知道了!只要心里记挂,济世就永远活着。” 该上轿辇了,太后看着宫人掀开帘子,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 刘南德笑道:“他大了,也做了皇帝了,再不会像是小时候一般藏起来又猛地钻出来吓人一跳了,您上去吧,济世没藏在里面。” 太后连呼吸都重了,但还是坐了上去。 刘南德又跟她商量,“东街有一家酱板鸭,济世特别爱吃。路过的时候咱多买些,今儿回去,咱就吃酱板鸭。吃一半藏一半,指不定济世馋了,晚上回来到处翻腾的找板鸭吃呢。” 果然,太后当天晚上就听见风声里夹杂着各种响动,像是谁在翻箱倒柜。 山里的风本就野的很,鬼哭狼嚎的,在加上这悉悉索索的声响,她一晚上都没能合眼。 一早起来,就听见儿媳妇在外面喊:“母后,您出来看看,是不是济世昨晚回来了……” 后面的话还没听见,太后便晕过去了。 王真人小声问:“要报给宫里吗?” “宫里正忙,只是病了而已,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刘南德就说李真人,“济世爱喝红枣粥,你亲自去熬吧,等太后醒来就呈上去。” 李真人特别利索,转身就去了。 王真人就道:“那我喊丑姑来给太后看诊?” 去吧! 桐桐和四爷一大早就奉皇后之命给太后送东西,结果到了鸣翠山才知道,太后晕过去了。 刘南德含笑坐在床榻边上做针线,见了两人就招手叫两人过去,“回去就说,这里不用圣上和皇后担心,一切都挺好的。” 桐桐的视线落在那针线上,粗布的衣裳确实是男装。 太后醒了,李真人马上捧了粥出来,刘南德亲手捧了,又喊王真人,“拿了糖罐子来,放两勺糖。” 红枣粥,这么浓的枣香味,还放糖呀? 刘南德一边搅一边道:“……济世呀,都那么大的人了,竟是戒不了吃糖的毛病。每次都放两勺,稍微舀的少一点,他都不乐意。您尝尝,是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太后一口一口吃下去了,眼睛都没睁。 桐桐和四爷就慢慢的退出去了,是当时就死了好受呢?还是如现在一般,日日受这般煎熬好受呢? 里面刘南德的声音在外面还能听见,“您吃这一点怎么行呢?照顾不好您,我怎么跟济世交代!您看,他临走想的都是怎么样销毁了证据,省的叫人知道这里面有您的事……可见,他孝顺呀!他孝顺,我就得孝顺,我怕将来他怪我!” 两人站在外面都没言语,直到太后吃了一大碗甜甜的红枣粥,刘南德这才出来了。 送来的都是常用的东西,两位真人去安排去了。 刘南德这才带着两人在女观里转悠,“你们也看了,这里挺好的!山下有人守着,女观外围,住的都是女卫,野畜也靠近不了。这里的供应是最好,一直没缺过什么。” 四爷点头,是挺好的!冬暖夏凉,只要能耐的住寂寞,这里便是世外桃源。 刘南德就问说,“可是还有什么要叫我知道的?” 桐桐就道,“我爹和二伯昨晚连夜审问了卢度世和崔文宗……还有那个钱嬷嬷。主谋就是卢度世和崔文宗,他们是乾坤会的首脑人物。至于那个钱嬷嬷,也交代了,太后与赵敬之间有私情,钱嬷嬷是知情者!而钱嬷嬷在宫外有男人,是国公府的管事,就是那个在驸马死了之后,服|毒自杀的赵丙。” 刘南德皱眉,“与赵敬有私情……可赵敬得到什么呢?” 桐桐叹气,“太后与赵敬育有一子,这事当时做的隐秘。太|祖和贵太后在外打仗,后方老柱国公要征调粮草,哪里顾得上后宅?太后发现怀上了,赵敬怕被太|祖知道,也怕被国公爷知道,太后便说要祈福,赵敬禀明了老国公之后,就护送太后去祈福了。当时世道乱,本是在女观里住着的,可据说当时有一股子流寇在山里,他们便不敢在山里呆着了!那最近的地方是卢家的一处庄子,只能去庄子上躲流寇。孩子便生在了那个庄子上!因着卢度世乃是老柱国公的密友,赵敬求了卢度世,将孩子交给卢家抚养……” 卢家?卢家哪一房? 桐桐问说,“您可知道卢七郎之名?” 知道!可年龄对不上呀! “是卢七郎之父!”桐桐解释道:“卢七郎是其父在十三岁时生下的,彼时那人大病一场,卢家怕死了不好交代,给冲喜了,娶了一房妻室,结果……人病病歪歪的一直活着,妻子年长了三岁,也确实是有孕了,生下个儿郎,便是卢七郎。” 刘南德心说,十三岁的时候叫妻子受孕了,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这种事,概率有多大? 当着俩孩子,她没说这个。只表示知道了!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就明白了。 可等俩孩子走了,她才问丑姑,“一个十三岁的儿郎与一个十六岁的女郎君成亲,年初成亲,年末就生下一个康健孩子的概率有多大?” 这叫人怎么说?给孩子成亲早,是有早早怀上的可能,也有平安生下孩子的!不过是夭折率更高一些,并不是说不能活下来。 刘南德点头,原来如此呀! 她嗤笑了一声,又去找太后了,“母后,之前您没见过打仗,这次您该见了吧!打仗那是要死人的!刀剑无眼,伤着了就有可能丧命。您年轻的时候,跟谁有情愫,都不算是错的!您便是找到合适的人,要求改嫁,想来太/祖必是能高高兴兴的为您筹备嫁妆,送您出嫁。且告诉您,孩子放在娘家,不用你操心。真的,便是济世在世,只怕也会这么说的!您要改嫁,谁都不能说您错了!可您与赵敬……当时,赵敬已经娶妻生子了,您这算怎么回事呢?其一,您的兄嫂,您的孩子都在最危险的地方,您不担心他们,却在跟男人花前月下,敢问您可有心在?其二,与有妇之夫苟且生子,您可廉耻二字?” 太后面朝墙,眼泪肆意的流,良久才道:“我成不了嫂嫂,也成不了你们这样的女人。我就想有个娘家做依靠,有个男人在我身边叫我心里踏实……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吗?是!我信了赵敬……因此害了济世!可若是知道赵敬有我害我儿之心,我又怎么会……自从生了那个孩子,不敢叫人知道,我跟赵敬就断了……且那都是乱世之时的事了!也就是我儿后来成了帝王,我这般才像是十恶不赦。可若是我兄长一直在,我不过是个公主!公主肆意而活,又哪里错了?我知道,你在折磨我!折磨吧,原也是我该的!” 这天夜里,刘南德在外间,太后在里间。 半夜,刘南德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她躺在外面睁着眼没动。直到一刻钟之后,她才起身进去了,看见太后挂在梁上,又静静的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上,惊醒了其他人。 太后薨了! 怎么薨的?刘南德给圣上的折子上是这么写的:曾数次追问卢家可有何口供!自来了道观,私下问了不下百次,实不知太后害怕什么,以至于自绝而亡! 能怕什么?不过是因私情而私生子,她无颜活命而已! 第 1023 章 天地情怀(41)二合一 天地情怀(41) 桐桐看得见那簪子戳了过去,都朝那边看呢,都看见了。 文昭帝跪在太后身前,跪的时间长了,打击太大了,瞧着有些恍惚。皇后距离还是有些远的,这里有潜意识里能救她的,也有觉得能救但是不想救的。一如两位老国公,一如韩、林二人。 但谁也没想到,出手的会是刘南德,她一拉一送卸掉了钱嬷嬷的胳膊,直接往后一推,将人给掼到地上了。紧跟着侍卫才扑了过来,摁住了钱嬷嬷。 这可当真是意外的很! 刘南德是谁?是武昭帝的结发妻子。太后是害死了武昭帝的间接凶手,她是武昭帝的母亲,也是文昭帝的母亲,若是这么着不死,那谁又能把太后怎么着呢? 可刘南德还是抬手救下了太后,为什么的? 林雨桐就觉得好生可惜,若是刘南德为后,她何尝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呢。 这般救太后,能为什么?难道叫这么多人看着,太后就在圣上的面前被人杀?忠孝节义,礼义廉耻,这八个字哪个做到都不容易。 孝之一字,何等要紧?大陈皇室不能叫天下非议。 太后究竟如何,那是可以关起门来说的话,但是当着满朝的文武,却不能看着刺客弑母而无动于衷。 皇后的眼泪不住的落,弟妹如此,何其艰难? 太后惊惧之中,拉着刘南德的手只不撒手。 林雨桐收回视线,看着被押过来的钱嬷嬷。此人不能在这里审,她知道的隐秘太多了,不能把皇室的脸丢出去。 包括堂上的这么些犯人,都可以押下去。聚在一起什么也审不出来,只能分开审,为了保命,也不怕人知道他都招供了什么,自然什么都会说的。 在大殿之上,把当年传位的事情讲明白了,就足够了。 桐桐扭脸看韩嗣源,韩嗣源便走了出来,大手一挥,人便被带下去了。他没请旨,亲自押着人回了监狱。 韩冒劼从这俩孩子身上收回视线,心里不由就有些欣慰。孩子在宫里被教的很好。只这份分寸的拿捏,就难能可贵。知道事办到什么份上是合适的,这便足够了。 文昭帝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皇后一把扶住了,他才转过身来,看韩宗道和林克用,“几个孩子不是当年事端的当事人,还是你们去吧!你们去处理后续去吧。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参与会审!” 领命! 桐桐就知道,自己只能参与到这里了。 朝臣都散了,林克用也忙着差事去了,桐桐去哪?她看四爷,四爷站到他的位置上去了。那自己去哪呢?也只能站回自己原先的位置。 大殿的门关上了,里里外外的,除了自家人谁都不留。 贵太后看向长公主,长公主起身跪下了,跪在贵太后面前。 贵太后挣扎着站起来,看着长公主,“你父疼你、宠你,从不曾过多的苛责你,可你呢?你呢?你是怎么回报你的父皇的?” 长公主俯在地上,不住的摇头,哀哀哭泣:“儿臣不是有意的!儿臣不是有意的!” 是啊!你不是有意的,你就无罪吗? 可若是非要治罪,又怎么治罪呢?难道不是因为她成了长公主,才成为人家的目标,将一生给搭进去了。 结束了乱世,救人于苦痛,救世于战乱,可结果呢?世上的所有苦痛好似都叫自家担着了。 贵太后捂着胸口,但还是一字一句的道:“从今以后,圈长公主于府内,终生不得出,不得赦!” 长公主愕然的抬起头来,“娘——” 贵太后背过身去,不看她,只抬手一挥,“叫人来,把她带下去吧!” 长公主膝行过去,抱住贵太后的双腿,“娘——娘——儿这就将赵家人杀干净——儿这就去为父报仇——” 贵太后挣脱开长公主,“晚了!晚了!便是杀尽赵家人,你父皇能活着吗?况且,你是谁家人呢?你难道不是赵家人?杀的尽,赶的绝吗?” 长公主哇的一声哭出来了,过来抱着韩冒劼的腿,又扭脸看林重威,“二叔三叔救命!阿娘要圈了儿!” 韩冒劼抬手揉了揉长公主的脑袋,一如她是当年那个娇蛮的女孩儿,“孩子,听话,去府里呆着吧!府里安生,少是非,自由自在的过你的,好不好?” “我不要!二叔我不要!”哭着又伸手勾林重威,“三叔,我不要——” 林重威呵斥道:“休要再哭!你不要,那你说,要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道理你不懂?要么,乖乖的回府去,要什么有什么;要么,跟我去西北,西北有庙宇无数,安置你的庙宇总是有的!那里骑马三五天不见人烟……你要去吗?” 长公主不敢哭了,只不停的摇着韩冒劼的衣摆。 韩冒劼低声道:“回府去吧!以后按照你心里的喜好活……除了不能出来,其他的一切依你!” 长公主看向三个孩子,“我不能出来,那孩子呢?” 贵太后呵斥道:“犯错的是你,不是孩子!你的错你该圈,孩子们没错,自然不用圈。”说着,就看向两位国公,而后又看文昭帝,再之后招手叫小辈过去,“都过来!都过来,哀家有话说!” 桐桐随着皇子皇女过去,跪在最后。 贵太后拉着文昭帝的手,“济民——” 济民是文昭帝的字,而今没几个人敢这么叫了。 文昭帝跪在贵太后身前,拉着贵太后的手,“舅母,您说。” 贵太后跟两位国公对视一眼之后,这才道:“世家之恶,我跟你的心是一样的,恨不能诛其九族以泄心中愤恨……可是,儿啊,太|祖当年便极力的更改律法,株连此法,太|祖觉得这是不人道的!谁的错谁担着,不杀无辜之人。但是,凡是家中有作奸犯科之人,其三代不许为官,不许入行伍,这也是太|祖留下来的话。” 文昭帝嚎啕出声:“舅母——舅母——儿心里憋的慌——儿心里憋的慌——” 贵太后攥着文昭帝的手,“你舅舅当年就说过,做帝王便是要克制!不仅要克制欲|望,还要克制情绪,情感……不管是爱还是恨,都得去克制。我儿若是一凡夫俗子,这一怒不过是仇人血溅三尺。可我儿是帝王呀,帝王一怒,天地震动。所以,才越发要克制自己。太|祖临终说,天下不能乱。天下而今自然是乱不了的,就算是把世家都屠杀干净了,天下也是乱不了的。那么,这便能因此而屠杀干净吗?你舅父所期望的天下,不是这样一个天下。我儿可明白?” 明白!儿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贵太后则抬头看向三个外孙,“这话你们都听见了,这话是我说的!不株连,赵家其他人在西北、西南两地,便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了。除了不能随意的离开当地,子孙三代内不能为文官入行伍之外,其他的跟当地的百姓无不同。而你们,父母皆有罪过,那你们也一样,不得在朝中任任何官位。” 文昭帝道:“舅母,三个孩子无辜!但一则,他们是舅舅的血脉;二则,老柱国公于国有大功,不能叫其后人都没了下场。因此,赐德广安平侯,德毅其伯爵爵位不收回,不参与朝事,无朝廷俸禄,但朕会赐老柱国公祭祀田,由其后人经营打理……” 林雨桐便懂了,给爵位是给他们张目的,省的谁不长眼欺负了这三个孩子。不给俸禄,也是惩罚之意。标志着他们跟其他的勋贵不同!但是呢?他们以后怎么办呢?靠什么生活呢? 文昭帝奖赏了老柱国公,褒奖其功勋。赐给祭祀田,那必是极大的一份产业。这哥俩做为后人,打理这一份产业,再加上长公主府这些年的积攒,可以说,只要不折腾,这一生这哥俩都能富贵无忧。便是子孙后代也可以无忧了,毕竟祭祀田这个东西,又不需要缴纳赋税,只要经营的好,养子子孙孙问题不大。 贵太后是罚,这是因为文昭帝不好去处罚太|祖的后人,于是,贵太后替文昭帝把他不好处理的事给处理了。 文昭帝是赏,这是因为贵太后再是如何,对血脉至亲都有几分放不下!可一心求公正的贵太后没法给这几个孩子安排以后,那文昭帝就要把贵太后不放心的事给安排妥当了。 而后贵太后看向太后,“你为帝王生母,除了哀家,谁也不能处罚了。可你是两位帝王生母,又能怎么罚你?”她叹了一声,“你出家吧!南德离宫之时,你与她同去!她是去修行去的,你陪她去修行。她是你的儿媳,在你身边侍奉,你也不算是膝下空虚。既然出家,此生便不要回宫了。等将来终老了,你也不要入皇家陵地了,葬回老家,与妹婿合葬吧。彼时,恢复公主之尊位,妹婿为都尉驸马,不得加封!” 太后愕然的看向贵太后,“嫂嫂!” 贵太后看着她:“济世不只是你儿子,还是我和你兄长的儿子!”你却生生要了济世的命! 别的事她不想问了,打发的远远的,此生都别出来,省的给儿孙惹麻烦。 刘南德站起身来,扶住太后,“母后,咱们走吧,近些日子,宫里怕是得清洗一遍,您在宫里住着也不安生。跟我走吧!” 太后不得不站起身来,由刘南德搀扶着往出走。 桐桐就听刘南德温和的跟太后说话,“天冷了,儿媳正给济世做棉鞋呢,正好,您帮儿媳看看做的可合适。以前我给济世做的,他都说没有娘做的舒服……可到底是哪里不好,儿媳现在也没处问去了……是啊!舒服不舒服,他也不能试了!也不知道捎给他……他到了那边要是穿着不合适,该怎么办?还有衣裳该做了吧!他不爱穿大毛的衣裳,嫌弃累赘,他那人,天天的来回窜,一点也不知道啥是冷。可到了那边……怕是冷的很吧!人家说了,比父母先走的,那都是罪人。到了那头是要受罚的!可你说,他要是受罚了,冤枉不冤枉?他那么个性子,如何忍的了这般的冤枉。母后啊,您将来到了那边,您一定得跟人家说清楚,他不是有意撇下长辈先走的……他不是不想孝顺呀……这来龙去脉,您得给阎王老爷说清楚!” 太后的手开始抖了! 刘南德像是没感觉一样,继续扶着她往前走,“母后,山上挺好的,可清净了。我那边的屋子都是按照我们新房的样子准备的……对了,新房是您帮我们布置的吧!您去看看去,跟您当年布置的,到底哪里不一样?我一直觉得缺了点什么……又想不起来……也是,我们才在一起好好的过了几天呀,新房我都来得及看明白,他这狠心的就走了……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这一去挺突然的,您先住我们的新房,我在榻上凑活凑活!您容我几天功夫,叫我给您布置一间屋子出来。您的喜好挺杂的,我在您身边伺候的日子也短……要不,干脆按照济世的喜好给您布置一间屋子,您想济世了,睁开眼就能看见那些物件!吃饭的时候,碗一端到手里,您就会想,吃饭的碗颜色怎么这么闹腾呢,谁家吃饭端这么个花不棱登的碗呢?喝水的时候,您会想,一年四季都不喝热水,那胃肠只怕是铁打的。朝外一看,树那么高,也不知道济世是不是又窜在哪棵树上打盹去了,不知道喊一声,他会不会应答呢。有时候稍微一点响动,您都会想,是不是他又不走门,翻墙翻窗回来了……真的,住过去您就知道了!只要心里记挂,济世就永远活着。” 该上轿辇了,太后看着宫人掀开帘子,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 刘南德笑道:“他大了,也做了皇帝了,再不会像是小时候一般藏起来又猛地钻出来吓人一跳了,您上去吧,济世没藏在里面。” 太后连呼吸都重了,但还是坐了上去。 刘南德又跟她商量,“东街有一家酱板鸭,济世特别爱吃。路过的时候咱多买些,今儿回去,咱就吃酱板鸭。吃一半藏一半,指不定济世馋了,晚上回来到处翻腾的找板鸭吃呢。” 果然,太后当天晚上就听见风声里夹杂着各种响动,像是谁在翻箱倒柜。 山里的风本就野的很,鬼哭狼嚎的,在加上这悉悉索索的声响,她一晚上都没能合眼。 一早起来,就听见儿媳妇在外面喊:“母后,您出来看看,是不是济世昨晚回来了……” 后面的话还没听见,太后便晕过去了。 王真人小声问:“要报给宫里吗?” “宫里正忙,只是病了而已,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刘南德就说李真人,“济世爱喝红枣粥,你亲自去熬吧,等太后醒来就呈上去。” 李真人特别利索,转身就去了。 王真人就道:“那我喊丑姑来给太后看诊?” 去吧! 桐桐和四爷一大早就奉皇后之命给太后送东西,结果到了鸣翠山才知道,太后晕过去了。 刘南德含笑坐在床榻边上做针线,见了两人就招手叫两人过去,“回去就说,这里不用圣上和皇后担心,一切都挺好的。” 桐桐的视线落在那针线上,粗布的衣裳确实是男装。 太后醒了,李真人马上捧了粥出来,刘南德亲手捧了,又喊王真人,“拿了糖罐子来,放两勺糖。” 红枣粥,这么浓的枣香味,还放糖呀? 刘南德一边搅一边道:“……济世呀,都那么大的人了,竟是戒不了吃糖的毛病。每次都放两勺,稍微舀的少一点,他都不乐意。您尝尝,是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太后一口一口吃下去了,眼睛都没睁。 桐桐和四爷就慢慢的退出去了,是当时就死了好受呢?还是如现在一般,日日受这般煎熬好受呢? 里面刘南德的声音在外面还能听见,“您吃这一点怎么行呢?照顾不好您,我怎么跟济世交代!您看,他临走想的都是怎么样销毁了证据,省的叫人知道这里面有您的事……可见,他孝顺呀!他孝顺,我就得孝顺,我怕将来他怪我!” 两人站在外面都没言语,直到太后吃了一大碗甜甜的红枣粥,刘南德这才出来了。 送来的都是常用的东西,两位真人去安排去了。 刘南德这才带着两人在女观里转悠,“你们也看了,这里挺好的!山下有人守着,女观外围,住的都是女卫,野畜也靠近不了。这里的供应是最好,一直没缺过什么。” 四爷点头,是挺好的!冬暖夏凉,只要能耐的住寂寞,这里便是世外桃源。 刘南德就问说,“可是还有什么要叫我知道的?” 桐桐就道,“我爹和二伯昨晚连夜审问了卢度世和崔文宗……还有那个钱嬷嬷。主谋就是卢度世和崔文宗,他们是乾坤会的首脑人物。至于那个钱嬷嬷,也交代了,太后与赵敬之间有私情,钱嬷嬷是知情者!而钱嬷嬷在宫外有男人,是国公府的管事,就是那个在驸马死了之后,服|毒自杀的赵丙。” 刘南德皱眉,“与赵敬有私情……可赵敬得到什么呢?” 桐桐叹气,“太后与赵敬育有一子,这事当时做的隐秘。太|祖和贵太后在外打仗,后方老柱国公要征调粮草,哪里顾得上后宅?太后发现怀上了,赵敬怕被太|祖知道,也怕被国公爷知道,太后便说要祈福,赵敬禀明了老国公之后,就护送太后去祈福了。当时世道乱,本是在女观里住着的,可据说当时有一股子流寇在山里,他们便不敢在山里呆着了!那最近的地方是卢家的一处庄子,只能去庄子上躲流寇。孩子便生在了那个庄子上!因着卢度世乃是老柱国公的密友,赵敬求了卢度世,将孩子交给卢家抚养……” 卢家?卢家哪一房? 桐桐问说,“您可知道卢七郎之名?” 知道!可年龄对不上呀! “是卢七郎之父!”桐桐解释道:“卢七郎是其父在十三岁时生下的,彼时那人大病一场,卢家怕死了不好交代,给冲喜了,娶了一房妻室,结果……人病病歪歪的一直活着,妻子年长了三岁,也确实是有孕了,生下个儿郎,便是卢七郎。” 刘南德心说,十三岁的时候叫妻子受孕了,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这种事,概率有多大? 当着俩孩子,她没说这个。只表示知道了!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就明白了。 可等俩孩子走了,她才问丑姑,“一个十三岁的儿郎与一个十六岁的女郎君成亲,年初成亲,年末就生下一个康健孩子的概率有多大?” 这叫人怎么说?给孩子成亲早,是有早早怀上的可能,也有平安生下孩子的!不过是夭折率更高一些,并不是说不能活下来。 刘南德点头,原来如此呀! 她嗤笑了一声,又去找太后了,“母后,之前您没见过打仗,这次您该见了吧!打仗那是要死人的!刀剑无眼,伤着了就有可能丧命。您年轻的时候,跟谁有情愫,都不算是错的!您便是找到合适的人,要求改嫁,想来太/祖必是能高高兴兴的为您筹备嫁妆,送您出嫁。且告诉您,孩子放在娘家,不用你操心。真的,便是济世在世,只怕也会这么说的!您要改嫁,谁都不能说您错了!可您与赵敬……当时,赵敬已经娶妻生子了,您这算怎么回事呢?其一,您的兄嫂,您的孩子都在最危险的地方,您不担心他们,却在跟男人花前月下,敢问您可有心在?其二,与有妇之夫苟且生子,您可廉耻二字?” 太后面朝墙,眼泪肆意的流,良久才道:“我成不了嫂嫂,也成不了你们这样的女人。我就想有个娘家做依靠,有个男人在我身边叫我心里踏实……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错吗?是!我信了赵敬……因此害了济世!可若是知道赵敬有我害我儿之心,我又怎么会……自从生了那个孩子,不敢叫人知道,我跟赵敬就断了……且那都是乱世之时的事了!也就是我儿后来成了帝王,我这般才像是十恶不赦。可若是我兄长一直在,我不过是个公主!公主肆意而活,又哪里错了?我知道,你在折磨我!折磨吧,原也是我该的!” 这天夜里,刘南德在外间,太后在里间。 半夜,刘南德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她躺在外面睁着眼没动。直到一刻钟之后,她才起身进去了,看见太后挂在梁上,又静静的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上,惊醒了其他人。 太后薨了! 怎么薨的?刘南德给圣上的折子上是这么写的:曾数次追问卢家可有何口供!自来了道观,私下问了不下百次,实不知太后害怕什么,以至于自绝而亡! 能怕什么?不过是因私情而私生子,她无颜活命而已! 第 1024 章 天地情怀(42)三更 天地情怀(42) 太后薨了! 贵太后不许其回宫,她的葬礼自然也就不能回皇宫来办。 装殓之后,停灵在与距离鸣翠山不远处的皇家寺院皇觉寺。因着这里是皇家寺庙,周围别院最多。但只韩家和林家的别院距离皇觉寺最近,规格大且严整。那皇家吊唁,就主要歇在韩林两家的别院。而朝中百官来吊唁,也有别人家的别院可以借宿。总之,丧事得办,总的来说,很简朴! 文昭帝必须尽快给案子做个了结了,依照贵太后的懿旨,遵从太|祖对律法的一惯看法,该杀的绝不手软,但不知情的无辜之人,皆赦免了。 围在各世家门口的兵也退了! 世家反对太|祖,觉得太|祖的所有政策都是错的! 可正是他们反对的这些,保住了他们的子孙后代。 卢度世在牢里接到旨意的时候,愕然的看向林克用,“不株连?” 林克用看他,“你的心里,只有世家而无天下无苍生!你不用懂,此生你注定是懂不了的!跟你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我也是闲的,说这个做什么呢?照我心里的恨,恨不能将你卢氏上上下下凌迟,可……卢氏是小,推着世道往前走事大。你小小一卢氏,与天下大事比起来,也不过一屁耳!” 说完,他转身走了。 一转过来,就见到二兄靠在墙上一动不懂。 怎么了? 韩宗道靠在墙上,“你二嫂的事……那小子还在审!” 林克用跟韩宗道靠在一边,隔着墙皮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里面的响动。好半晌,嗣源才出来了,出来谁都没看,直接走了。 两人进去一看,审问的犯人都死了,一剑正中胸口,死透了。 桐桐见到韩嗣源的时候,这孩子的眼圈红着。大皇子追过来问说,“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桐桐带着两人进了亭子,吩咐青芽,“要几个素菜,端一壶素酒来。” 是! 桌上几样简单的素菜,一壶素酒,大皇子斟酒递给义弟:“先饮一杯!” 韩嗣源接过来一口就给喝了!喝完,眼泪下来了。良久这才道:“我爹当时受伤了,我娘出去给我爹找大夫……可好的太医都在柱国公府。当时,老柱国公中DU,但是赵敬和世家以老柱国公之名联系武将……我娘私下里找了太医,应该是知道了老柱国公的情况不乐观,她是想尽快给宫里送消息,这才被杀了!” 桐桐叹气,哪一场乱子不死人呢?哪一场乱子不死好人呐? 她抬手给三个人都斟了酒,而后举起杯来,“……惟愿天下常平,世道常安。” 是啊!逝者已矣,再痛再恨,也换不回那么些很好很好的人了。能怎么办呢? 惟愿天下常平,世道常安! 这一杯酒才饮尽,宫里便有快马来报信:贵太后不大好了。 什么? 桐桐的蹭的一下站起来,“病了吗?怎么没听说呢?” 宫人趴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哭泣,可却一言也不能答。 三个人再不多问,跑着就出门,上马就往京城就赶。 到的时候,该到的都到了。在这个小小的农家院里,贵太后一身粗布衣的躺在炕上,文昭帝和韩嗣源林克用都在炕上,文昭帝叫贵太后靠在他身上,韩嗣源和林克用两人守在边上,哭的不能自抑。 两位国公就坐在炕边的长凳上,两人一脸的悲怆,只余沉默。 桐桐进来的时候就直接到了跟前,拉着贵太后的手号脉,“别管什么病,会有办法的!您信我,我配的药可好了……” 可手搭在对方手腕上了,她愣住了,然后不可思议的看贵太后:“您几日不曾进米水了?” 贵太后却笑了,反手拉了桐桐的手,“我想我的丈夫了,我想去见他了!不是不肯吃,也不是不肯喝,只是吃了喝了还是会吐出来……身体无恙,那你说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您觉得活着没意义了!您把您能办的事都办完了,觉得该去见他了。 贵太后缓缓的点头,“是呢!我该去见他了,这么些年了,我怕他等的急了,也怕再老下去,他便不认识我了。我总觉得,他在等我,一直一直在等我。”说着,就看两位老国公,“老二,老三,我得先走了……有你们在,我没有不放心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怕呢,怕是到死都见不到你们……如今把你们也见了,知道西北和西南是何境况了,也知道你们都有多少子多少孙了……到了那边,你们大兄若是问起来,我也好有话来答了!若不然,他以为我慢待了你们,得恼了!” 韩冒劼跪下,眼泪往下掉,“当日一去,却不想竟是跟大兄永诀!而今回来,又要与嫂嫂诀别……嫂嫂在京城一日,我也只当大兄还在……而今嫂嫂要随大兄去了……那便劳嫂嫂给大兄带句话……就说……大兄安排的差事还没完,等忙完了差事……弟便去找大兄,再一处喝酒说话……” 林重威在边上,沉声道:“嫂嫂跟大兄说,当日大兄叮嘱的话,弟弟们一日也不曾忘……兄长和嫂嫂要慢着走,等着我们些……到了那边,能无忧太平自然是好,若是依旧是世道不好,大兄说打哪,咱们还去打哪……咱们兄弟一心,没有打不下的天下……” 贵太后却笑,“不着急,他陪你们的日子比陪我的日子长,你们得长命百岁,替他看着点。你们容我多跟他处些日子……若不然,等你们来了,他又嫌我絮叨……”说着,就拉文昭帝的手,“儿啊……” “已经叫人去请千金了……” 贵太后摆手,“不叫她出来,那就是不许出来。不要让她进宫,也不要让她送葬……叫她的安生的呆着吧!只有她一直那么呆着,我才安心。” 皇后便忙招手叫人,去拦着去请人的人了。 贵太招手又叫了皇后到了跟前,“你们要好好的!这些年,你殊为不易。他日,我儿若是对不住你,你只管揍他,这是我的话。这么多人作证了,他不敢将你如何。” 皇后不住的点头,不住的掉泪,一句话却说不出来。 贵太后这才看文昭帝,“儿啊,没什么不放心你的。你舅父放心你,我也放心你。国事托付给你,我们放心!要走了,当着你叔父们的面,我再叮嘱两件事。” 您说! “其一,太|祖不重姓氏,陈家没了就没了,陈家永远不过继子嗣。” 文昭帝点头,这是永远绝了有人用姓氏说事的可能。 “其二,之前我下懿旨,叫你母与你父合葬……可而今,我觉得不必了!你将你母葬于你外祖父外祖母身边吧!在父母身边,叫她永远做陈家的女郎。而今,她去哪里都少不了要被责难的。那就不如叫她去父母身边,孩子犯了再大的错,做父母的也能包容。如此,你能安心,你舅舅和济世也能安心了。” 文昭帝将额头贴在贵太后肩上,哽咽道:“您别走……您再疼疼我……”若是您也走了,谁还能为儿遮风挡雨呀! 贵太后抬手摸了摸文昭帝的头,摸到了王冠,“承此冠之重,其中之苦,只能独自承受!儿啊,你说的对,我和你舅父自来疼济世比疼你多!这最苦最难的担子,交给你了。”说着就看韩宗道,“你大兄还有你大嫂陪着,可怜你丧妻鳏居……我常忧你出门在外,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添衣,可否有一碗热汤饭……又常忧你夜半无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曾有过劝你再婚之念,可想想你媳妇……到底是没提过!我心疼我儿,可谁心疼你媳妇呢?你若是有再婚之念,此不算错。天下夫妻,能一起走的终归是少数。可你若是不想再婚,那便不再婚。可就一点,得疼自己个……” 韩宗道不住的点头,抓着贵太后的手只不言语。 贵太后看向林克用,笑道:“天下美貌儿郎颇多,但无一可与我儿比……” 林克用哇的一下就哭了,将脸埋在贵太后怀里,“儿好似昨儿还是少年,儿以为还有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慢慢孝敬您呢……天有不公,夺了我十数年的时光……您也对我不公,少陪了儿好多年……” “所以,才越要好好的!把你这十数年的光阴给活回来。”贵太后一下一下的摩挲着这孩子的脊背,说话越发的有气无力,“我儿前半生遭遇了至苦至噩之难,后半生一定会顺遂平安的!” 说着就道:“我走之后,我常用的随葬即可,不可抛费。数年积攒钱财,我所动不多,都有账册。这些东西,给小辈的孩子们分了吧!曾侍奉伺候的宫人,看各自的意愿,若是愿意出宫,那便叫出宫吧,钱财我已经给了。若是不愿意出宫,或是守灵,或是分配差事……有年迈者,给些清闲的差事叫养老去吧。女卫多数给了南德,她在城外,需得护卫。随我的女卫还有三百,这些尽数给桐桐吧!桐桐自来生的弱,出门别叫人给欺负了。” 皇子和公主们都点头,给吧!合理! 桐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抬眼看向贵太后,却见她看着门口的方向。 是的!贵太后就是看着门口的方向,好似那里站着个人来接她似得!她的手朝门口的方向伸着,“……你可看见,没乱……天下平世道安……能放心的走了……”说着,声音就渐渐不可闻,嘴里好似在哼唱着什么。 桐桐仔细去听,那唱的是: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第 1024 章 天地情怀(42)三更 天地情怀(42) 太后薨了! 贵太后不许其回宫,她的葬礼自然也就不能回皇宫来办。 装殓之后,停灵在与距离鸣翠山不远处的皇家寺院皇觉寺。因着这里是皇家寺庙,周围别院最多。但只韩家和林家的别院距离皇觉寺最近,规格大且严整。那皇家吊唁,就主要歇在韩林两家的别院。而朝中百官来吊唁,也有别人家的别院可以借宿。总之,丧事得办,总的来说,很简朴! 文昭帝必须尽快给案子做个了结了,依照贵太后的懿旨,遵从太|祖对律法的一惯看法,该杀的绝不手软,但不知情的无辜之人,皆赦免了。 围在各世家门口的兵也退了! 世家反对太|祖,觉得太|祖的所有政策都是错的! 可正是他们反对的这些,保住了他们的子孙后代。 卢度世在牢里接到旨意的时候,愕然的看向林克用,“不株连?” 林克用看他,“你的心里,只有世家而无天下无苍生!你不用懂,此生你注定是懂不了的!跟你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我也是闲的,说这个做什么呢?照我心里的恨,恨不能将你卢氏上上下下凌迟,可……卢氏是小,推着世道往前走事大。你小小一卢氏,与天下大事比起来,也不过一屁耳!” 说完,他转身走了。 一转过来,就见到二兄靠在墙上一动不懂。 怎么了? 韩宗道靠在墙上,“你二嫂的事……那小子还在审!” 林克用跟韩宗道靠在一边,隔着墙皮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里面的响动。好半晌,嗣源才出来了,出来谁都没看,直接走了。 两人进去一看,审问的犯人都死了,一剑正中胸口,死透了。 桐桐见到韩嗣源的时候,这孩子的眼圈红着。大皇子追过来问说,“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桐桐带着两人进了亭子,吩咐青芽,“要几个素菜,端一壶素酒来。” 是! 桌上几样简单的素菜,一壶素酒,大皇子斟酒递给义弟:“先饮一杯!” 韩嗣源接过来一口就给喝了!喝完,眼泪下来了。良久这才道:“我爹当时受伤了,我娘出去给我爹找大夫……可好的太医都在柱国公府。当时,老柱国公中DU,但是赵敬和世家以老柱国公之名联系武将……我娘私下里找了太医,应该是知道了老柱国公的情况不乐观,她是想尽快给宫里送消息,这才被杀了!” 桐桐叹气,哪一场乱子不死人呢?哪一场乱子不死好人呐? 她抬手给三个人都斟了酒,而后举起杯来,“……惟愿天下常平,世道常安。” 是啊!逝者已矣,再痛再恨,也换不回那么些很好很好的人了。能怎么办呢? 惟愿天下常平,世道常安! 这一杯酒才饮尽,宫里便有快马来报信:贵太后不大好了。 什么? 桐桐的蹭的一下站起来,“病了吗?怎么没听说呢?” 宫人趴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哭泣,可却一言也不能答。 三个人再不多问,跑着就出门,上马就往京城就赶。 到的时候,该到的都到了。在这个小小的农家院里,贵太后一身粗布衣的躺在炕上,文昭帝和韩嗣源林克用都在炕上,文昭帝叫贵太后靠在他身上,韩嗣源和林克用两人守在边上,哭的不能自抑。 两位国公就坐在炕边的长凳上,两人一脸的悲怆,只余沉默。 桐桐进来的时候就直接到了跟前,拉着贵太后的手号脉,“别管什么病,会有办法的!您信我,我配的药可好了……” 可手搭在对方手腕上了,她愣住了,然后不可思议的看贵太后:“您几日不曾进米水了?” 贵太后却笑了,反手拉了桐桐的手,“我想我的丈夫了,我想去见他了!不是不肯吃,也不是不肯喝,只是吃了喝了还是会吐出来……身体无恙,那你说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您觉得活着没意义了!您把您能办的事都办完了,觉得该去见他了。 贵太后缓缓的点头,“是呢!我该去见他了,这么些年了,我怕他等的急了,也怕再老下去,他便不认识我了。我总觉得,他在等我,一直一直在等我。”说着,就看两位老国公,“老二,老三,我得先走了……有你们在,我没有不放心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怕呢,怕是到死都见不到你们……如今把你们也见了,知道西北和西南是何境况了,也知道你们都有多少子多少孙了……到了那边,你们大兄若是问起来,我也好有话来答了!若不然,他以为我慢待了你们,得恼了!” 韩冒劼跪下,眼泪往下掉,“当日一去,却不想竟是跟大兄永诀!而今回来,又要与嫂嫂诀别……嫂嫂在京城一日,我也只当大兄还在……而今嫂嫂要随大兄去了……那便劳嫂嫂给大兄带句话……就说……大兄安排的差事还没完,等忙完了差事……弟便去找大兄,再一处喝酒说话……” 林重威在边上,沉声道:“嫂嫂跟大兄说,当日大兄叮嘱的话,弟弟们一日也不曾忘……兄长和嫂嫂要慢着走,等着我们些……到了那边,能无忧太平自然是好,若是依旧是世道不好,大兄说打哪,咱们还去打哪……咱们兄弟一心,没有打不下的天下……” 贵太后却笑,“不着急,他陪你们的日子比陪我的日子长,你们得长命百岁,替他看着点。你们容我多跟他处些日子……若不然,等你们来了,他又嫌我絮叨……”说着,就拉文昭帝的手,“儿啊……” “已经叫人去请千金了……” 贵太后摆手,“不叫她出来,那就是不许出来。不要让她进宫,也不要让她送葬……叫她的安生的呆着吧!只有她一直那么呆着,我才安心。” 皇后便忙招手叫人,去拦着去请人的人了。 贵太招手又叫了皇后到了跟前,“你们要好好的!这些年,你殊为不易。他日,我儿若是对不住你,你只管揍他,这是我的话。这么多人作证了,他不敢将你如何。” 皇后不住的点头,不住的掉泪,一句话却说不出来。 贵太后这才看文昭帝,“儿啊,没什么不放心你的。你舅父放心你,我也放心你。国事托付给你,我们放心!要走了,当着你叔父们的面,我再叮嘱两件事。” 您说! “其一,太|祖不重姓氏,陈家没了就没了,陈家永远不过继子嗣。” 文昭帝点头,这是永远绝了有人用姓氏说事的可能。 “其二,之前我下懿旨,叫你母与你父合葬……可而今,我觉得不必了!你将你母葬于你外祖父外祖母身边吧!在父母身边,叫她永远做陈家的女郎。而今,她去哪里都少不了要被责难的。那就不如叫她去父母身边,孩子犯了再大的错,做父母的也能包容。如此,你能安心,你舅舅和济世也能安心了。” 文昭帝将额头贴在贵太后肩上,哽咽道:“您别走……您再疼疼我……”若是您也走了,谁还能为儿遮风挡雨呀! 贵太后抬手摸了摸文昭帝的头,摸到了王冠,“承此冠之重,其中之苦,只能独自承受!儿啊,你说的对,我和你舅父自来疼济世比疼你多!这最苦最难的担子,交给你了。”说着就看韩宗道,“你大兄还有你大嫂陪着,可怜你丧妻鳏居……我常忧你出门在外,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添衣,可否有一碗热汤饭……又常忧你夜半无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曾有过劝你再婚之念,可想想你媳妇……到底是没提过!我心疼我儿,可谁心疼你媳妇呢?你若是有再婚之念,此不算错。天下夫妻,能一起走的终归是少数。可你若是不想再婚,那便不再婚。可就一点,得疼自己个……” 韩宗道不住的点头,抓着贵太后的手只不言语。 贵太后看向林克用,笑道:“天下美貌儿郎颇多,但无一可与我儿比……” 林克用哇的一下就哭了,将脸埋在贵太后怀里,“儿好似昨儿还是少年,儿以为还有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慢慢孝敬您呢……天有不公,夺了我十数年的时光……您也对我不公,少陪了儿好多年……” “所以,才越要好好的!把你这十数年的光阴给活回来。”贵太后一下一下的摩挲着这孩子的脊背,说话越发的有气无力,“我儿前半生遭遇了至苦至噩之难,后半生一定会顺遂平安的!” 说着就道:“我走之后,我常用的随葬即可,不可抛费。数年积攒钱财,我所动不多,都有账册。这些东西,给小辈的孩子们分了吧!曾侍奉伺候的宫人,看各自的意愿,若是愿意出宫,那便叫出宫吧,钱财我已经给了。若是不愿意出宫,或是守灵,或是分配差事……有年迈者,给些清闲的差事叫养老去吧。女卫多数给了南德,她在城外,需得护卫。随我的女卫还有三百,这些尽数给桐桐吧!桐桐自来生的弱,出门别叫人给欺负了。” 皇子和公主们都点头,给吧!合理! 桐桐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抬眼看向贵太后,却见她看着门口的方向。 是的!贵太后就是看着门口的方向,好似那里站着个人来接她似得!她的手朝门口的方向伸着,“……你可看见,没乱……天下平世道安……能放心的走了……”说着,声音就渐渐不可闻,嘴里好似在哼唱着什么。 桐桐仔细去听,那唱的是: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第 1025 章 天地情怀(43)一更 天地情怀(43) 哀乐阵阵,叫这秋风也变的凄凉了起来。 四爷的余光能看见桐桐,很少能见到她如此恸哭。别人的真情,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叫她动真意。 悲吗?悲的!但愿苍天有感,能叫她陪在想陪的人身边。 他抬头看天,突然觉得,老天对自己和桐桐还是慈悲的。别管要经历什么,总也不至于叫自己和她失散了。 其实,这天地间,可敬可佩可感可念的太多了。 灵堂里,没有一个是贵太后亲生的,可哪个的哀痛不是真的呢? 林克用在灵堂晕过去了三次,他自幼长在太|祖和贵太后膝下,可太|祖薨逝之后,他都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就出城报信去了,再之后就昏睡了十数年,等再醒来,忙着复仇,好容易大仇得报,贵太后又走了。 对别人而已,太|祖驾崩十余年了,多少悲痛也都抚平了。 可对林克用来说,并不是如此!这样的灵堂,他想起了太|祖,太多的悲愤无处宣泄,往灵堂一跪,一声‘阿娘’喊出来,竟是直直的朝后倒去! 疼!太疼了! 只恨天不公,眨眼将她予秋风。 只恨地无情,转瞬带她只西行。 可再多的恨,再多的疼,终归是留不住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起灵与太|祖合葬。 一到陵地,可了不得了。两位老国公扶着地宫的门,几乎哭死过去。当日太|祖的丧事他们没能回来,而今看到地宫里,如何能不痛? 患难同,生死共,这是当年结义时的誓言呐! 大兄,慢些走!再慢些走,等等我!等等我! 处斩罪魁祸首的鲜血染红了法场,残忍吗? 可听听皇家哀恸之极的哭声,谁还敢说什么,谁还能说什么? 丧事办完了,天也冷了,皇室病倒了一半的人。 宫里如何,桐桐也管不了了,林重威和林克用回来就躺下了,面色苍白,呼吸不畅,气息不平,说话有气无力,咳嗽止不住。 这是悲伤太过,伤了心肺了。 青牛先生给号脉,然后道:“得养着,尤其是老国公,少则三个月,多则的半年的养着。” 林雨桐亲手给熬药,她说青牛先生:“家里有我,劳您去一趟二伯那边,看看韩家祖父和二伯如何了……” 正说着呢,林宽来禀报:“郡主,世子来了,带了国公爷和伯爷。” 赶紧的,把人接进来。 林雨桐急匆匆的往出迎,韩嗣源道:“这俩病人太难伺候,我给送来了!两个是治,四个也是治,都放在这边吧。” 行!赶紧的!屋子有现成的,安顿进去。 韩冒劼问说,“你祖父呢?我跟你祖父住。” 那可不行!本就得养着,守在一处说一些过去的事,心绪难平,怎么养病? 一个院子可以,一间屋子,这个不行。 林重威和林克用用了药都睡着了,这会子是喊也喊不起来的。先叫韩家父子住下,青牛先生给重新号脉,桐桐跟着又给号脉了。 韩嗣源就在边上道:“我瞧着症状差不多,用一样的药……” 胡说!而今这病,看起来的确都差不多。其一,劳累过度。长途跋涉,紧跟着便是丧事不断,谁都会累的够呛的。其二,便是情绪所致。他们经历过什么,只他们知道,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所以,都有伤了心肺的症状。 但是,韩冒劼跟林重威不一样。林重威在西北,西北干旱,他身上的其他毛病,跟韩冒劼这种长期生活在西南的人当然是不同的。更何况,早年战场上的旧伤,这些年又添的新伤,环境导致的身体潜藏的其他病症,这是不同的。 两人的身体是需要大修补的! 而韩宗道呢,这十数年来,东南西北的跑,风餐露宿,能有好吗?五脏六腑都不是康健的,再加上林克用这个久病才愈之人,修复他们的身体是个大工程。 需得缓缓的调理。 林雨桐跟韩嗣源说这里面的差别,又告诉他为什么要这么用药,“回头你进宫,跟皇伯父说,至少得半年。等明年开春之后,祖父他们才能动身。” 韩嗣源靠在边上,“皇伯父也病了,没敢叫人知道。” “那你熬药,我进宫一趟?” “不用!我才从宫里回来,是张太医给瞧的,吃了药喘息平稳了,只说稍微好些了就出来看看。” 桐桐就再没言语。 韩嗣源才又道:“大兄跟四郎跟礼部的人回老家去了!” 给太后送葬? 嗯!给太后送葬。 桐桐看了看天:“怕是要落雪了,路上少不得受罪。” 是啊!可有什么法子呢。侍奉汤药是尽孝,送葬也是尽孝。 可桐桐不放心呀,收拾了许多东西分做两份,叫刘云带着人快马给送去,省的路上受罪。 人走了,心里安稳了。她跟韩嗣源得侍奉长辈呀! 每天这个汤药,都是桐桐给下药。茶房里,药罐上做了标记,每个人的药都不同。饶是如此,桐桐还是怕弄错了,把药给下进去,而后叫韩嗣源看着火,慢火熬着吧,火跟不上了,得用炉子扇着。 而桐桐呢,在小厨房里忙。病人嘛,得养着,少食多餐,一天按照五顿饭的给准备,人老喝药没胃口呀,还得换着花样给做。 林克用靠在榻上,还是有气无力的。最近的美人顾不上美了,面容苍白,嘴唇干裂,一脸的病容。早上起来简单的在榻上洗漱了,这就行了。靠在榻上拿一本书,看书翻开,不一定看的进去。好容易看了两行字,桐桐就端着汤药来了。 白玉的碗里放着大半碗的药,边上一个白瓷的杯子里是干干净净的水,再边上的水晶碟子里,放着三个精致的腌樱桃。 桐桐把盘子放在小几上,抬手端了白玉碗递过去。林克用无奈的接了,一口气给闷了。这边才喝完,手里的碗就被拿走了,手里马上多了一个杯子,用杯子里的水漱口,漱口水才吐出来,那边小小个的精致的腌樱桃就放嘴里了,这玩意是用糖和蜂蜜腌渍的,去了籽了,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甚是适口。 服了药半个时辰,早膳就来了。牛乳粥一碗,一碟水菠萝,一碟菜心,小小个的千层花卷两个,鸡蛋一个,这就是早饭。 吃了早膳人就又困了,困了就又睡。睡起来了,精神好多了。端来的是点心,甜的咸的拼了一盘,再一杯青青绿绿的水,不是茶也不是药,看着清爽,喝着也清爽。 而后就得起来在屋里活动了,活动一会子,又是午膳。一小碗的银丝面,搭着一个豆腐,一个说不出来的什么菜,口感怪好的。吃完半个时辰,又是一碗药。 这会子是真能看一会子书了。中间还会加一次点心,再就是汤汤水水的晚膳。睡前再喝一碗药,这就能睡了。 还别说,就半个月,他觉得他好了。气息不喘了,胸口不闷了,早起精气神也好了。 也终于被允许出屋子,去看看其他人了。 这一出屋子才知道,自家闺女是在亲力亲为呀:这大冷天的,手都糙了。 他拉自家闺女,“走,见你祖父去。” 林重威在榻上看最近朝廷的邸报呢,结果就见自家儿子带着孙女进来了。他放下手里的邸报,皱眉看儿子,“怎么出来了?不养着?” 林克用把桐桐往林重威面前一推:“父亲,这是儿家的女郎君。” 知道!见过了!我们祖孙这半个月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没看见老子这一身居家的装扮吗?都是我孙女做的。 林重威看了林克用一眼,“你又想要什么?” “家里的女护卫,得给桐桐至少五百。” 林重威抬手就扔了邸报过来,“女卫拢共一千人,你要五百?你皇伯母不是给了桐桐三百吗?早前听说还给了五十,这都三百五了!再要五百,成千人呢,你养在哪?拿什么养?胡闹!最多给一百,多的没有了。” “两百!”林克用坚定的看林重威,“就要两百。” 林重威看了乖巧的站着的孙女,“一百五,凑够五百,这是极限了。” 好吧!一百五就一百五。 林重威招手叫孙女到身前来,“有些话,祖父得叮嘱你。” 嗯!您说。 “太|祖是祖父的义兄,陛下是你父的义兄……你也有义兄!人待我以诚,我需待人以真。当日,你父的选择,祖父没干涉。而今,你的选择,祖父也不干涉。一代人有一代的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境遇。我跟你韩家祖父连同太|祖,我们生于一个王朝的末年,长于一个王朝的末年,我们揭竿而起,结束乱世,那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你父亲连同你两位伯父,他们生于乱世,长于王朝新立的混乱期,他们的任务是叫社稷稳固。我们是从生里死里蹚过来的!我们的情义,是用同生共死考验过的。而今,看到韩、林两家富贵权势的多,忘却我们当年同患难共生死的也多。祖父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别被王权富贵迷了眼。”林重威面色沉凝,看着桐桐:“祖父说这些话,你可懂这个意思?” 林雨桐点头,“我懂!皇权的左近,从来都不会是风平浪静的。” “对!”林重威叹气,“接下来你会遇到什么,我不知道。你父会知道,但该怎么做,我替你做不了决定,你父也替你做不了决定。祖父是想提醒你,初心难得!你需得秉持初心不变,方能长久。” 桐桐郑重行礼:“谨记祖父教诲。” 林重威叹了一声,“那就慢慢收拾东西吧,我跟你二祖父得动身了。” 啊? 不是!您这身体情况最好是能休养半年。若是半年不行,三个月也是好的!等过了年,过了年再走也不迟呀。 林重威笑了一下,说桐桐,“去准备宴席吧!”而后看林克用,“若是皇上身体无恙,请皇上今晚过来,有些话要交代。” 林克用嘴角翕动:“就三个月,您陪儿子过个年。” 林重威只催促,“快去!别废话。” 那便是谁说什么都不行了。 桐桐从屋里去小厨房的时候,韩嗣源也跟来了,“这倔老头,非要走!” 林雨桐朝屋里指了指:“一个样!都嚷着要走!” 怎么就不肯多呆呢? 林雨桐叹气,“不是不肯多呆,是不能多呆。北有北辽时有侵扰,南有交趾反叛不断。” 韩嗣源就说,“真想去西南,上阵杀敌,沙场建功……” 林雨桐没言语,事不是那么个事!如今看着,西北和西南而今都挺好的,两位国公忠心耿耿,可是之后呢?人的寿数终是有限的。等他们去了,常守在两地的韩、林两家后人跟皇上可没那么大情分,那时,该怎么办呢? 韩宗道和林克用再去西南和西北吗?然后呢?自己和韩嗣源吗?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但是,这个话自己现在是不能说的。她准备了一个素锅子,难得人多,咱聚在一处,热热腾腾的吃一顿饭吧。 晚上文昭帝果然来了,他比之前清瘦了很多。 入席就坐了,文昭帝才问说:“两位叔父……这么着急走?再如何也没您二老的身体要紧呀!” 韩冒劼抚了一把胡子,“调理的很好,药也叫开了,路上吃一疗程,到了再吃两疗程,后头每年吃七副,便能保安康。不是非得留再京城才能养病的。” 林重威跟着点头,“二兄之意,正是我之意。北辽崛起异常迅猛,不敢大意呀!” 文昭帝一脸为难,他是不忍叫两老人在这个年纪了,还在寒冬里跋涉数千里。 林重威看韩冒劼,韩冒劼微微颔首,林重威这才道:“圣上,今儿在这里的,没别人,有些话得我们兄弟说给陛下听。” 文昭帝坐好,“叔父请讲。” 林重威沉吟了半晌才道:“当时,将南北两个国公府放在西南和西北,是太|祖稳定边疆之策!此策甚好,叫大陈的版图比盛唐之时更大!这些年,我们戍边,已然达到了太|祖的目的。放两个国公府出去,是太|祖做了他能做的,也是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可接下来,陛下,您该考量收回两个国公府了……” 这话一说,谁不变色? 文昭帝面色大变:“三叔!” 林重威抬手,不叫文昭帝说话。韩冒劼这才道:“你三叔的话你得仔细思量!不管是西北还是西南,都该是大陈的疆域。我们驻守,那么他们属于大陈。可之后呢?陛下,你不能再依靠两个国公府了,您得叫西北和西南彻底与中原长在一起。西北不能是林家的,西南不能是韩家的,不能给两家后人割疆裂土的机会!大陈疆域一统,此方为大治!” 说完,韩冒劼站起身来,林重威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冲着皇陵的方向一拜,而后才看向文昭帝,“天下须一统,寸土不许让。这是太|祖当年留给我们的话!” 文昭帝胸口起伏不定,站起身来,复又跪下:“谨——领训!” 韩冒劼和林重威又看韩宗道和林克用,两人跟着跪下:“谨领训!” 而后两位老人又把视线落在韩嗣源和桐桐身上,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郑重的跪下:“谨领训!” 两位老人这才像是放下了心事,文昭帝留下了,他们在彻夜长谈,桐桐被打发回屋睡觉了。 可躺下了,桐桐却彻夜未眠。 自己所谓的远虑,有人想到了前头。两位老人家拥重兵而初心不改,临走了,竟是要提醒文昭帝,该削弱两个国公府了,不该养出新的军阀和地方势力来!他们管这个叫做割疆裂土。 做到这一点何其艰难? 她用心的给两位老人拟定方子,跟青牛先生讨论。然后又拟了保养的方子、解毒的方子,温养的方子,又根据各地出产药材,拟定了许多伤药的方子,然后放在匣子里给添到行李里。又做了沿途吃的丸药,确保不耽搁调理。 三天后,送两位老国公出京城。 雪下的纷纷扬扬,两位老人一人牵着一匹马,缓缓的朝前走着。 他们走的不疾不徐,去的方向正是皇陵。 皇陵里,太|祖的墓碑前,韩冒劼倒了一杯酒洒在墓前:“大兄,此一别,何时能回来看您,弟也说不准!若是还能回来,弟再来与你共饮;若是回不来,兄莫着急,千里万里,弟的灵柩得运回来,葬在兄身边的。彼是,弟去了那边,兄也要备好酒,你我兄弟再共饮也便是了。” 林重威将碗里的酒也祭奠于灵前,“大兄,您交代的事还有最后一点事没办完,您再等等,等事情了了,弟弟们就回来了。彼时,我们兄弟再聚。” 说着话,两人又给彼此斟酒,然后两人碰杯,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朝后退了两步,对着墓碑叩首后,起身又站立了良久,这才往出走。 前路漫漫,一南一北,终是要分别的。 在岔路口,林重威站在韩冒劼身前,而后缓缓跪下:“二兄,此一别,山高水长,你我兄弟若是不能活着想见,那就相约九泉,不见不散。” 韩冒劼红了眼圈,要扶林重威起身,但林重威还是坚持了叩首之后,才起身。两人相扶相携,对视良久。 然后相视朗然而笑,彼此相拥,有同时抬起手捶了捶对方的后背,便又松开,同时跃上了马背。 骑在马上了,一个笑着说:“二兄,长路漫漫,一路珍重。” 一个笑着回:“三弟,天寒地冻,此去保重。” 珍重! 保重! 一声声珍重,一句句保重,岔路口就在眼前,该分别了。两相视一笑,而后同时扬鞭催马,一南一北,背驰而去。 文昭帝站在原地,缓缓跪下,深深一礼,久久不能起身…… 第 1025 章 天地情怀(43)一更 天地情怀(43) 哀乐阵阵,叫这秋风也变的凄凉了起来。 四爷的余光能看见桐桐,很少能见到她如此恸哭。别人的真情,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叫她动真意。 悲吗?悲的!但愿苍天有感,能叫她陪在想陪的人身边。 他抬头看天,突然觉得,老天对自己和桐桐还是慈悲的。别管要经历什么,总也不至于叫自己和她失散了。 其实,这天地间,可敬可佩可感可念的太多了。 灵堂里,没有一个是贵太后亲生的,可哪个的哀痛不是真的呢? 林克用在灵堂晕过去了三次,他自幼长在太|祖和贵太后膝下,可太|祖薨逝之后,他都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就出城报信去了,再之后就昏睡了十数年,等再醒来,忙着复仇,好容易大仇得报,贵太后又走了。 对别人而已,太|祖驾崩十余年了,多少悲痛也都抚平了。 可对林克用来说,并不是如此!这样的灵堂,他想起了太|祖,太多的悲愤无处宣泄,往灵堂一跪,一声‘阿娘’喊出来,竟是直直的朝后倒去! 疼!太疼了! 只恨天不公,眨眼将她予秋风。 只恨地无情,转瞬带她只西行。 可再多的恨,再多的疼,终归是留不住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起灵与太|祖合葬。 一到陵地,可了不得了。两位老国公扶着地宫的门,几乎哭死过去。当日太|祖的丧事他们没能回来,而今看到地宫里,如何能不痛? 患难同,生死共,这是当年结义时的誓言呐! 大兄,慢些走!再慢些走,等等我!等等我! 处斩罪魁祸首的鲜血染红了法场,残忍吗? 可听听皇家哀恸之极的哭声,谁还敢说什么,谁还能说什么? 丧事办完了,天也冷了,皇室病倒了一半的人。 宫里如何,桐桐也管不了了,林重威和林克用回来就躺下了,面色苍白,呼吸不畅,气息不平,说话有气无力,咳嗽止不住。 这是悲伤太过,伤了心肺了。 青牛先生给号脉,然后道:“得养着,尤其是老国公,少则三个月,多则的半年的养着。” 林雨桐亲手给熬药,她说青牛先生:“家里有我,劳您去一趟二伯那边,看看韩家祖父和二伯如何了……” 正说着呢,林宽来禀报:“郡主,世子来了,带了国公爷和伯爷。” 赶紧的,把人接进来。 林雨桐急匆匆的往出迎,韩嗣源道:“这俩病人太难伺候,我给送来了!两个是治,四个也是治,都放在这边吧。” 行!赶紧的!屋子有现成的,安顿进去。 韩冒劼问说,“你祖父呢?我跟你祖父住。” 那可不行!本就得养着,守在一处说一些过去的事,心绪难平,怎么养病? 一个院子可以,一间屋子,这个不行。 林重威和林克用用了药都睡着了,这会子是喊也喊不起来的。先叫韩家父子住下,青牛先生给重新号脉,桐桐跟着又给号脉了。 韩嗣源就在边上道:“我瞧着症状差不多,用一样的药……” 胡说!而今这病,看起来的确都差不多。其一,劳累过度。长途跋涉,紧跟着便是丧事不断,谁都会累的够呛的。其二,便是情绪所致。他们经历过什么,只他们知道,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所以,都有伤了心肺的症状。 但是,韩冒劼跟林重威不一样。林重威在西北,西北干旱,他身上的其他毛病,跟韩冒劼这种长期生活在西南的人当然是不同的。更何况,早年战场上的旧伤,这些年又添的新伤,环境导致的身体潜藏的其他病症,这是不同的。 两人的身体是需要大修补的! 而韩宗道呢,这十数年来,东南西北的跑,风餐露宿,能有好吗?五脏六腑都不是康健的,再加上林克用这个久病才愈之人,修复他们的身体是个大工程。 需得缓缓的调理。 林雨桐跟韩嗣源说这里面的差别,又告诉他为什么要这么用药,“回头你进宫,跟皇伯父说,至少得半年。等明年开春之后,祖父他们才能动身。” 韩嗣源靠在边上,“皇伯父也病了,没敢叫人知道。” “那你熬药,我进宫一趟?” “不用!我才从宫里回来,是张太医给瞧的,吃了药喘息平稳了,只说稍微好些了就出来看看。” 桐桐就再没言语。 韩嗣源才又道:“大兄跟四郎跟礼部的人回老家去了!” 给太后送葬? 嗯!给太后送葬。 桐桐看了看天:“怕是要落雪了,路上少不得受罪。” 是啊!可有什么法子呢。侍奉汤药是尽孝,送葬也是尽孝。 可桐桐不放心呀,收拾了许多东西分做两份,叫刘云带着人快马给送去,省的路上受罪。 人走了,心里安稳了。她跟韩嗣源得侍奉长辈呀! 每天这个汤药,都是桐桐给下药。茶房里,药罐上做了标记,每个人的药都不同。饶是如此,桐桐还是怕弄错了,把药给下进去,而后叫韩嗣源看着火,慢火熬着吧,火跟不上了,得用炉子扇着。 而桐桐呢,在小厨房里忙。病人嘛,得养着,少食多餐,一天按照五顿饭的给准备,人老喝药没胃口呀,还得换着花样给做。 林克用靠在榻上,还是有气无力的。最近的美人顾不上美了,面容苍白,嘴唇干裂,一脸的病容。早上起来简单的在榻上洗漱了,这就行了。靠在榻上拿一本书,看书翻开,不一定看的进去。好容易看了两行字,桐桐就端着汤药来了。 白玉的碗里放着大半碗的药,边上一个白瓷的杯子里是干干净净的水,再边上的水晶碟子里,放着三个精致的腌樱桃。 桐桐把盘子放在小几上,抬手端了白玉碗递过去。林克用无奈的接了,一口气给闷了。这边才喝完,手里的碗就被拿走了,手里马上多了一个杯子,用杯子里的水漱口,漱口水才吐出来,那边小小个的精致的腌樱桃就放嘴里了,这玩意是用糖和蜂蜜腌渍的,去了籽了,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甚是适口。 服了药半个时辰,早膳就来了。牛乳粥一碗,一碟水菠萝,一碟菜心,小小个的千层花卷两个,鸡蛋一个,这就是早饭。 吃了早膳人就又困了,困了就又睡。睡起来了,精神好多了。端来的是点心,甜的咸的拼了一盘,再一杯青青绿绿的水,不是茶也不是药,看着清爽,喝着也清爽。 而后就得起来在屋里活动了,活动一会子,又是午膳。一小碗的银丝面,搭着一个豆腐,一个说不出来的什么菜,口感怪好的。吃完半个时辰,又是一碗药。 这会子是真能看一会子书了。中间还会加一次点心,再就是汤汤水水的晚膳。睡前再喝一碗药,这就能睡了。 还别说,就半个月,他觉得他好了。气息不喘了,胸口不闷了,早起精气神也好了。 也终于被允许出屋子,去看看其他人了。 这一出屋子才知道,自家闺女是在亲力亲为呀:这大冷天的,手都糙了。 他拉自家闺女,“走,见你祖父去。” 林重威在榻上看最近朝廷的邸报呢,结果就见自家儿子带着孙女进来了。他放下手里的邸报,皱眉看儿子,“怎么出来了?不养着?” 林克用把桐桐往林重威面前一推:“父亲,这是儿家的女郎君。” 知道!见过了!我们祖孙这半个月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没看见老子这一身居家的装扮吗?都是我孙女做的。 林重威看了林克用一眼,“你又想要什么?” “家里的女护卫,得给桐桐至少五百。” 林重威抬手就扔了邸报过来,“女卫拢共一千人,你要五百?你皇伯母不是给了桐桐三百吗?早前听说还给了五十,这都三百五了!再要五百,成千人呢,你养在哪?拿什么养?胡闹!最多给一百,多的没有了。” “两百!”林克用坚定的看林重威,“就要两百。” 林重威看了乖巧的站着的孙女,“一百五,凑够五百,这是极限了。” 好吧!一百五就一百五。 林重威招手叫孙女到身前来,“有些话,祖父得叮嘱你。” 嗯!您说。 “太|祖是祖父的义兄,陛下是你父的义兄……你也有义兄!人待我以诚,我需待人以真。当日,你父的选择,祖父没干涉。而今,你的选择,祖父也不干涉。一代人有一代的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境遇。我跟你韩家祖父连同太|祖,我们生于一个王朝的末年,长于一个王朝的末年,我们揭竿而起,结束乱世,那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你父亲连同你两位伯父,他们生于乱世,长于王朝新立的混乱期,他们的任务是叫社稷稳固。我们是从生里死里蹚过来的!我们的情义,是用同生共死考验过的。而今,看到韩、林两家富贵权势的多,忘却我们当年同患难共生死的也多。祖父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别被王权富贵迷了眼。”林重威面色沉凝,看着桐桐:“祖父说这些话,你可懂这个意思?” 林雨桐点头,“我懂!皇权的左近,从来都不会是风平浪静的。” “对!”林重威叹气,“接下来你会遇到什么,我不知道。你父会知道,但该怎么做,我替你做不了决定,你父也替你做不了决定。祖父是想提醒你,初心难得!你需得秉持初心不变,方能长久。” 桐桐郑重行礼:“谨记祖父教诲。” 林重威叹了一声,“那就慢慢收拾东西吧,我跟你二祖父得动身了。” 啊? 不是!您这身体情况最好是能休养半年。若是半年不行,三个月也是好的!等过了年,过了年再走也不迟呀。 林重威笑了一下,说桐桐,“去准备宴席吧!”而后看林克用,“若是皇上身体无恙,请皇上今晚过来,有些话要交代。” 林克用嘴角翕动:“就三个月,您陪儿子过个年。” 林重威只催促,“快去!别废话。” 那便是谁说什么都不行了。 桐桐从屋里去小厨房的时候,韩嗣源也跟来了,“这倔老头,非要走!” 林雨桐朝屋里指了指:“一个样!都嚷着要走!” 怎么就不肯多呆呢? 林雨桐叹气,“不是不肯多呆,是不能多呆。北有北辽时有侵扰,南有交趾反叛不断。” 韩嗣源就说,“真想去西南,上阵杀敌,沙场建功……” 林雨桐没言语,事不是那么个事!如今看着,西北和西南而今都挺好的,两位国公忠心耿耿,可是之后呢?人的寿数终是有限的。等他们去了,常守在两地的韩、林两家后人跟皇上可没那么大情分,那时,该怎么办呢? 韩宗道和林克用再去西南和西北吗?然后呢?自己和韩嗣源吗?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但是,这个话自己现在是不能说的。她准备了一个素锅子,难得人多,咱聚在一处,热热腾腾的吃一顿饭吧。 晚上文昭帝果然来了,他比之前清瘦了很多。 入席就坐了,文昭帝才问说:“两位叔父……这么着急走?再如何也没您二老的身体要紧呀!” 韩冒劼抚了一把胡子,“调理的很好,药也叫开了,路上吃一疗程,到了再吃两疗程,后头每年吃七副,便能保安康。不是非得留再京城才能养病的。” 林重威跟着点头,“二兄之意,正是我之意。北辽崛起异常迅猛,不敢大意呀!” 文昭帝一脸为难,他是不忍叫两老人在这个年纪了,还在寒冬里跋涉数千里。 林重威看韩冒劼,韩冒劼微微颔首,林重威这才道:“圣上,今儿在这里的,没别人,有些话得我们兄弟说给陛下听。” 文昭帝坐好,“叔父请讲。” 林重威沉吟了半晌才道:“当时,将南北两个国公府放在西南和西北,是太|祖稳定边疆之策!此策甚好,叫大陈的版图比盛唐之时更大!这些年,我们戍边,已然达到了太|祖的目的。放两个国公府出去,是太|祖做了他能做的,也是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可接下来,陛下,您该考量收回两个国公府了……” 这话一说,谁不变色? 文昭帝面色大变:“三叔!” 林重威抬手,不叫文昭帝说话。韩冒劼这才道:“你三叔的话你得仔细思量!不管是西北还是西南,都该是大陈的疆域。我们驻守,那么他们属于大陈。可之后呢?陛下,你不能再依靠两个国公府了,您得叫西北和西南彻底与中原长在一起。西北不能是林家的,西南不能是韩家的,不能给两家后人割疆裂土的机会!大陈疆域一统,此方为大治!” 说完,韩冒劼站起身来,林重威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冲着皇陵的方向一拜,而后才看向文昭帝,“天下须一统,寸土不许让。这是太|祖当年留给我们的话!” 文昭帝胸口起伏不定,站起身来,复又跪下:“谨——领训!” 韩冒劼和林重威又看韩宗道和林克用,两人跟着跪下:“谨领训!” 而后两位老人又把视线落在韩嗣源和桐桐身上,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郑重的跪下:“谨领训!” 两位老人这才像是放下了心事,文昭帝留下了,他们在彻夜长谈,桐桐被打发回屋睡觉了。 可躺下了,桐桐却彻夜未眠。 自己所谓的远虑,有人想到了前头。两位老人家拥重兵而初心不改,临走了,竟是要提醒文昭帝,该削弱两个国公府了,不该养出新的军阀和地方势力来!他们管这个叫做割疆裂土。 做到这一点何其艰难? 她用心的给两位老人拟定方子,跟青牛先生讨论。然后又拟了保养的方子、解毒的方子,温养的方子,又根据各地出产药材,拟定了许多伤药的方子,然后放在匣子里给添到行李里。又做了沿途吃的丸药,确保不耽搁调理。 三天后,送两位老国公出京城。 雪下的纷纷扬扬,两位老人一人牵着一匹马,缓缓的朝前走着。 他们走的不疾不徐,去的方向正是皇陵。 皇陵里,太|祖的墓碑前,韩冒劼倒了一杯酒洒在墓前:“大兄,此一别,何时能回来看您,弟也说不准!若是还能回来,弟再来与你共饮;若是回不来,兄莫着急,千里万里,弟的灵柩得运回来,葬在兄身边的。彼是,弟去了那边,兄也要备好酒,你我兄弟再共饮也便是了。” 林重威将碗里的酒也祭奠于灵前,“大兄,您交代的事还有最后一点事没办完,您再等等,等事情了了,弟弟们就回来了。彼时,我们兄弟再聚。” 说着话,两人又给彼此斟酒,然后两人碰杯,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朝后退了两步,对着墓碑叩首后,起身又站立了良久,这才往出走。 前路漫漫,一南一北,终是要分别的。 在岔路口,林重威站在韩冒劼身前,而后缓缓跪下:“二兄,此一别,山高水长,你我兄弟若是不能活着想见,那就相约九泉,不见不散。” 韩冒劼红了眼圈,要扶林重威起身,但林重威还是坚持了叩首之后,才起身。两人相扶相携,对视良久。 然后相视朗然而笑,彼此相拥,有同时抬起手捶了捶对方的后背,便又松开,同时跃上了马背。 骑在马上了,一个笑着说:“二兄,长路漫漫,一路珍重。” 一个笑着回:“三弟,天寒地冻,此去保重。” 珍重! 保重! 一声声珍重,一句句保重,岔路口就在眼前,该分别了。两相视一笑,而后同时扬鞭催马,一南一北,背驰而去。 文昭帝站在原地,缓缓跪下,深深一礼,久久不能起身…… 第 1026 章 天地情怀(44)二更 天地情怀(44) 风呼啸,雪飞舞。 桐桐裹着斗篷站在一株红梅前,怔怔的对着红梅正出神。青芽轻手轻脚的过来了,低声道:“郡主,承恩侯府打发人送来了一封信。” 承恩侯府? 林雨桐接了过去,顺手展开,扫了一眼而后塞给青芽:“不用管。” 青芽看了一眼,原来是吴东璃偷着叫人送出来的,说是宋家被抄家了,宋受勋得被处斩,宋家的其他人怕是得回老家,宋家的康乐侯的爵位也被夺了,府邸也被查封了,希望能看在血脉关系上,给予一些帮助。 真是闲的蛋疼!宋氏那般脑子的女人怎么生出这么个糊涂蛋女儿。 她没搭理,只问青芽:“去看过义云县主了么?炭火和用度足吗?” “足!府里置办的时候把县主那边的也置办了。奴婢去的时候,县主正跟几个嬷嬷打马吊呢。” 是吗?过的好就成了,“吩咐下去,每月初一都过去瞧瞧,我怕有时候我忙起来了,顾不上那边。也叮嘱好那边伺候的,不论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别瞒着,只管打发人找你要便是了。能满足的要尽量满足!” 记住了!青芽看着密密匝匝漂下来的大雪,“郡主,雪大了,回屋吧。” 桐桐指了指一支梅花,“那一支如何?” 好俊呐! “去取剪刀来!” 青芽忙取了剪刀过来,桐桐抬手将这一枝红梅剪下来了,然后抱着红梅去了正堂,供奉在牌位前,正要上香呢,林克用回来了,看见那红梅,便笑了,这孩子比自己细心。 府里就爷俩,但至少不用一个人用饭了。 林雨桐鱿鱼汤过去,“您尝尝,味道可对?” 泡发的干鱿鱼做的汤,林克用尝了一口,不腥只鲜,“好味道!”重重的生姜味,一口气喝下去,汗都出来了,“还是家里舒坦呀!你是不知道,为父今儿给难受坏了。契丹派了使团进京,今儿在御书房见了他们的正使,那家伙身上的味道可别提了,差点没给为父给熏回来了。” 契丹派使臣来了? “败了一仗,也知道朝廷跟两个国公府之间的关系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内部无裂痕,他们便忌惮。派了使臣来,一则,为了吊唁两位太后;二则,也是带了国书来,契丹改国号为辽。” 辽国国祚绵延两百余年! 当真是一强敌。 桐桐没言语,她发现了一个盲点,那就是京城中和朝中是否存在奸细? 这一点甚至可以肯定的说:有的!肯定是有的。 第二天林克用一走,桐桐就叫刘云给陈六送信:世家四散了,为分剩余的家产大打出手的不在少数,大家分成了小家,各自求生去了。留几个人顺便注意就行了!该把视线从内患上□□了,多打听辽国的消息,多盯着京城的安全,别叫朝中被人渗透的像是个筛子。 陈六愣了一下:盯奸细? 他急速给宫里递了密信:这位郡主没交还差事,又开始盯着奸细了。 文昭帝正跟大臣议事,去更衣的空档看了一眼密信,而后便笑了:瞧,这不是挺好吗?不管什么时候心存警惕都是对的。 他低声吩咐吕城:“告诉陈六,一切听郡主差遣。” 吕城笑着应了,“三爷还总怕郡主被人欺负了。” 文昭帝轻咳一声,“不要多话,且看他几时能发现。”一个丧事接一个丧事,丧事完了又病了,身体没养好又送走了两位国公,回来还没好好坐下说话呢,辽国的使臣又到了,叫人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老三自然什么也没发现。 说完又问说,“大郎和四郎几时能回来?” 后天吧!按日子算,后儿是必回来的。 结果四爷一回来就听说辽国的使臣到了,大皇子低声道:“这便是家和邻不欺了。” 是!家和邻不欺。 京城就在眼前了,石坚喊了一声:“那是郡主么?” 不是她能是谁?得亏下着雪呢,她还给迎到了城外。一个人站在亭子里,不冷么? 四爷夹了座下的马,先过去了。 大皇子会心一笑,见石坚要追,他忙喊住了,“你急什么,怎生这点眼力见也没有了?” 石坚一愣,然后挠头,“郡主果然心悦我家王爷吗?” 大皇子奇怪的看了石坚一眼,“为何这般问?” 石坚低声道:“郡主喜好美男子……” 胡说!大皇子正色道:“郡主乃是性情中人,用情自然专一。不可人云亦云!” 石坚抬眼望去,就见雪中的十里亭里,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相对而立,明明没有太多的亲昵,可就是只他们站在一起是对的,是好的,是叫人不由的想要报之以微笑的。 到了近前了,桐桐朝大皇子招手,“大兄,快来!这里点着火,有热汤,来暖和暖和再走。” 大皇子这才过去了,果然,亭子里点着炭盆,上面吊着铜壶,铜壶里倒出热滚滚的汤水来,吹了几口喝到肚里,果然舒服。他就笑,“赶紧回去,还没给两位老国公请安呢。” 请不了了!他们回去了。 回去了?怎么这么快? 三个人围着火盆,桐桐才把那晚在林家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二人,“……真就是一天没多呆,下雪也没拦着两人的脚步。” 这可真是叫人没想到的提议! 四爷叹了一声,最怕遇到这种纯粹的人!面对这种人……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看桐桐,桐桐也看他,然后两人视线一转,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眼圈红了,然后站起身来,对着西南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对着西北的方向,又是三个响头,等起来的,额头都红了。 四爷和桐桐:“……”得!有多一个。 回宫回宫,好生闹心的说!咱不怕遇到坏人,真的!坏人坏不过我们。可咱是真怕遇到好人,要是好人过不好,咱就感觉咱是有罪的。 所以,看似很轻松的日子,真的就那么轻松吗? 情义值千金,可叫情义不变,感情不散,这何其艰难。 一起回城,可桐桐却不跟着回宫了,“不能回去住了!” 哦!桐桐的美人爹回来了,见面好似不大方便了呀。 于是,桐桐回家,两人回宫。 去御书房复旨意的时候,大臣们正吵嚷呢:“联姻一事,未尝不能谈。此与和亲不同,只是联姻而已,此乃两国交好之意。臣以为此法甚好,联姻为上策!两国能不交战,此乃大臣与大辽百姓和朝廷之福,臣以为当为。” 说话的是礼部才上任的尚书叫萧蕴。 大皇子认得此人,此人是萧家的人,同族,关系不算太远,应该算是母妃的堂叔父。算是唐末的进士出身!此人跟家族不睦,被嫡房压在上面,愣是不靠家族举荐,每年三五十个进士的名额,还真被他给考出来了。考出来之后,一直在地方任职,从不掺和家族事务。 而今,萧家倒台了。当然了,父皇也不会叫世家那些人在外面胡说八道的,于是,像是萧蕴这般的世家子便被提拔了几个。 萧蕴的话音才落下,一个老者也开口了,四爷和大皇子并不认识此人是谁。 吕城过来上茶,低声道:“是新简拔的内阁程翰程大人,寒门进士出身。” 程大人怎么说的呢?程大人也说:“臣以为萧大人所言极是,而今百姓急需休养生息,不交战是最好的策略。联姻、通商,臣以为以现在而言,是为良策。” 朱权冷哼一声,“联姻?怎么联?说到底,不过是畏战而已!” 冯岩看向朱权:“畏战?朱大人,您是武将,武将不畏战是好事。可文官畏战便是坏事吗?若是敌人打来了,文官畏战,死不足惜。可而今,是需要与人争斗的时候吗?况且,对方要打仗吗?没有!对方提出想联姻。那若是我们拒绝,会如何呢?这便是落人口实。再者说了,联姻怎么了呢?汉时不联姻?还是唐时不联姻了?” 文昭帝坐在上面没言语,只朝大郎和四郎摆手,又低声吩咐吕城:“叫他们下去歇着吧!也累了!请太医给看诊,喝了汤药驱驱寒气。” 大皇子和四爷就都从里面出来了。 两人站在廊庑下,看着巍峨的宫阙,谁都没说话。 大皇子叹气:“朝臣大部分还是支持联姻的!这不能说他们错了。” 不算错,但不管嫁女还是娶媳, 没人乐意不是吗? 四爷就说,“这事不是非必须的,不想成……总有办法叫它成不了。”不急! 这事也真不是一句两句能定下的,朝中的声音只怕一时半会的都无法统一。 四公主在在拨弄鸟食,喂挂在屋里的这个鹦鹉,就听外面禀报说,“娘娘来了。” 母妃来了? 四公主抓了一把瓜子放在食槽里,就拍了拍手,去迎母妃了。 萧贵妃一进来就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小四,你听说了吗?朝廷要联姻。” 联姻呀?跟契丹? 嗯!萧贵妃拉了女儿坐了,“你想呀,这联姻能用谁联姻?三公主?这不可能!你父皇觉得亏欠了你叔父的,万万不会用三公主去联姻。林家那丫头?那更不可能,翼国公府在那里放着呢,你林家叔父又只这一个宝贝疙瘩,怎么可能选她?再要不然,那便是要德丰那丫头?这最最不可能了,太|祖和贵太后就只那点血脉了,怎么可能远嫁?所以我说,这必是要在你跟小五中间选一个的。” 四公主被说的心里发毛,问说,“那依您的意思呢?” “听闻承恩侯府长房只一子,最是敦厚本分!不若,去求求皇后……” 这是什么主意?可着承恩侯府联姻没完了是吧?大皇兄才跟吴家的姑娘和离了,回头又盯上人家的儿郎了? 四公主不住的转着手里的杯子,然后摇头,“您别瞎出主意,也别听风就是雨。这事……我打听打听再说。” 可上哪打听去呢? 她出宫了,上林家,找林三:“联姻的事你听说了么?” 林雨桐听说了,“你放心吧,这事暂时成不了。” 为何? “在孝期呀!”林雨桐就说,“皇伯父只要以守孝为由,延后议此事便可!这守孝多少年呢?一年?三年?俩太后分开算,两年?六年?说不准的,对吧?” 四公主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林雨桐而后又笑,“还记得在猎场,皇伯父叫咱们拿刀杀敌的事吗?” 记得!是了!是了!父皇宁肯看着自家的女郎君拿着刀杀敌,也不会强迫女郎君去联什么姻!真是,差一点又被母妃给带沟里,她的话是真不能跟听的。 在宫里呢,四爷叫人给三公主送了消息,“只管安心,联姻这事不成。” 三公主将手里的手里的针线收了,都放在匣子里,“这是四郎的,给他送去,出门骑马膝盖冷,把护膝带上。” 宫人赶紧去送了,回来说,“雍王不在,说是面圣去了。” 在不在有什么关系,送去了便是了。只是不知道面圣又是为了什么? 四爷就是为了跟辽国联姻的事的:“很多大臣的看法有他们的道理,与邻能交好,自然是要比交恶强。贸然拒绝,恐落人口实。以守孝为借口,拖下去,难免叫人觉得失了诚意。那为何不以诚相待,守孝是真,这不是推脱。联姻这事可暂不提,但却能提别的事!比如,两国之间的,为何不能有些别的方面的交流呢?比如,皇室互访……” 什么? “皇室互访!”四爷就道,“咱们可以叫皇子公主去大辽看看,三五个月便回。他们也可以打发他们的皇室前来,咱们可以给兴建馆驿。每年如此有来有往,什么都可以借着互访来谈。甚至可以为了表达诚意,咱们先派人过去。若是他们觉得可以,儿觉得,儿可去一趟。” 又不是把皇室的后辈全送到狼窝里了,折损了就后继无人了,怕什么?转转嘛! 文昭帝有点发愣,这还真是一种比较新颖的处置方式。以前派遣使臣的多,谁家还真派遣皇室成员来回的窜门呀? 可四郎提的这个事吧,又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他问说,“你带着使团亲随,真敢去大辽?” “大辽人难道不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四爷起身,“伯父,此事值得试试!” 文昭帝起身徘徊,“能试?” 能试! “敢去?” 敢去! 文昭帝站住脚,喊吕城:“今晚设家宴,通知二爷和三爷一样,快去!” 于是,桐桐就被林克用带到宫里,参加家宴了。 这一开席,文昭帝就扔出个大雷来,竟是要搞什么皇室友好访问。桐桐蹭的一下就朝四爷看过去:这主意是你出的? 第 1026 章 天地情怀(44)二更 天地情怀(44) 风呼啸,雪飞舞。 桐桐裹着斗篷站在一株红梅前,怔怔的对着红梅正出神。青芽轻手轻脚的过来了,低声道:“郡主,承恩侯府打发人送来了一封信。” 承恩侯府? 林雨桐接了过去,顺手展开,扫了一眼而后塞给青芽:“不用管。” 青芽看了一眼,原来是吴东璃偷着叫人送出来的,说是宋家被抄家了,宋受勋得被处斩,宋家的其他人怕是得回老家,宋家的康乐侯的爵位也被夺了,府邸也被查封了,希望能看在血脉关系上,给予一些帮助。 真是闲的蛋疼!宋氏那般脑子的女人怎么生出这么个糊涂蛋女儿。 她没搭理,只问青芽:“去看过义云县主了么?炭火和用度足吗?” “足!府里置办的时候把县主那边的也置办了。奴婢去的时候,县主正跟几个嬷嬷打马吊呢。” 是吗?过的好就成了,“吩咐下去,每月初一都过去瞧瞧,我怕有时候我忙起来了,顾不上那边。也叮嘱好那边伺候的,不论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别瞒着,只管打发人找你要便是了。能满足的要尽量满足!” 记住了!青芽看着密密匝匝漂下来的大雪,“郡主,雪大了,回屋吧。” 桐桐指了指一支梅花,“那一支如何?” 好俊呐! “去取剪刀来!” 青芽忙取了剪刀过来,桐桐抬手将这一枝红梅剪下来了,然后抱着红梅去了正堂,供奉在牌位前,正要上香呢,林克用回来了,看见那红梅,便笑了,这孩子比自己细心。 府里就爷俩,但至少不用一个人用饭了。 林雨桐鱿鱼汤过去,“您尝尝,味道可对?” 泡发的干鱿鱼做的汤,林克用尝了一口,不腥只鲜,“好味道!”重重的生姜味,一口气喝下去,汗都出来了,“还是家里舒坦呀!你是不知道,为父今儿给难受坏了。契丹派了使团进京,今儿在御书房见了他们的正使,那家伙身上的味道可别提了,差点没给为父给熏回来了。” 契丹派使臣来了? “败了一仗,也知道朝廷跟两个国公府之间的关系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内部无裂痕,他们便忌惮。派了使臣来,一则,为了吊唁两位太后;二则,也是带了国书来,契丹改国号为辽。” 辽国国祚绵延两百余年! 当真是一强敌。 桐桐没言语,她发现了一个盲点,那就是京城中和朝中是否存在奸细? 这一点甚至可以肯定的说:有的!肯定是有的。 第二天林克用一走,桐桐就叫刘云给陈六送信:世家四散了,为分剩余的家产大打出手的不在少数,大家分成了小家,各自求生去了。留几个人顺便注意就行了!该把视线从内患上□□了,多打听辽国的消息,多盯着京城的安全,别叫朝中被人渗透的像是个筛子。 陈六愣了一下:盯奸细? 他急速给宫里递了密信:这位郡主没交还差事,又开始盯着奸细了。 文昭帝正跟大臣议事,去更衣的空档看了一眼密信,而后便笑了:瞧,这不是挺好吗?不管什么时候心存警惕都是对的。 他低声吩咐吕城:“告诉陈六,一切听郡主差遣。” 吕城笑着应了,“三爷还总怕郡主被人欺负了。” 文昭帝轻咳一声,“不要多话,且看他几时能发现。”一个丧事接一个丧事,丧事完了又病了,身体没养好又送走了两位国公,回来还没好好坐下说话呢,辽国的使臣又到了,叫人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老三自然什么也没发现。 说完又问说,“大郎和四郎几时能回来?” 后天吧!按日子算,后儿是必回来的。 结果四爷一回来就听说辽国的使臣到了,大皇子低声道:“这便是家和邻不欺了。” 是!家和邻不欺。 京城就在眼前了,石坚喊了一声:“那是郡主么?” 不是她能是谁?得亏下着雪呢,她还给迎到了城外。一个人站在亭子里,不冷么? 四爷夹了座下的马,先过去了。 大皇子会心一笑,见石坚要追,他忙喊住了,“你急什么,怎生这点眼力见也没有了?” 石坚一愣,然后挠头,“郡主果然心悦我家王爷吗?” 大皇子奇怪的看了石坚一眼,“为何这般问?” 石坚低声道:“郡主喜好美男子……” 胡说!大皇子正色道:“郡主乃是性情中人,用情自然专一。不可人云亦云!” 石坚抬眼望去,就见雪中的十里亭里,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相对而立,明明没有太多的亲昵,可就是只他们站在一起是对的,是好的,是叫人不由的想要报之以微笑的。 到了近前了,桐桐朝大皇子招手,“大兄,快来!这里点着火,有热汤,来暖和暖和再走。” 大皇子这才过去了,果然,亭子里点着炭盆,上面吊着铜壶,铜壶里倒出热滚滚的汤水来,吹了几口喝到肚里,果然舒服。他就笑,“赶紧回去,还没给两位老国公请安呢。” 请不了了!他们回去了。 回去了?怎么这么快? 三个人围着火盆,桐桐才把那晚在林家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二人,“……真就是一天没多呆,下雪也没拦着两人的脚步。” 这可真是叫人没想到的提议! 四爷叹了一声,最怕遇到这种纯粹的人!面对这种人……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看桐桐,桐桐也看他,然后两人视线一转,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眼圈红了,然后站起身来,对着西南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对着西北的方向,又是三个响头,等起来的,额头都红了。 四爷和桐桐:“……”得!有多一个。 回宫回宫,好生闹心的说!咱不怕遇到坏人,真的!坏人坏不过我们。可咱是真怕遇到好人,要是好人过不好,咱就感觉咱是有罪的。 所以,看似很轻松的日子,真的就那么轻松吗? 情义值千金,可叫情义不变,感情不散,这何其艰难。 一起回城,可桐桐却不跟着回宫了,“不能回去住了!” 哦!桐桐的美人爹回来了,见面好似不大方便了呀。 于是,桐桐回家,两人回宫。 去御书房复旨意的时候,大臣们正吵嚷呢:“联姻一事,未尝不能谈。此与和亲不同,只是联姻而已,此乃两国交好之意。臣以为此法甚好,联姻为上策!两国能不交战,此乃大臣与大辽百姓和朝廷之福,臣以为当为。” 说话的是礼部才上任的尚书叫萧蕴。 大皇子认得此人,此人是萧家的人,同族,关系不算太远,应该算是母妃的堂叔父。算是唐末的进士出身!此人跟家族不睦,被嫡房压在上面,愣是不靠家族举荐,每年三五十个进士的名额,还真被他给考出来了。考出来之后,一直在地方任职,从不掺和家族事务。 而今,萧家倒台了。当然了,父皇也不会叫世家那些人在外面胡说八道的,于是,像是萧蕴这般的世家子便被提拔了几个。 萧蕴的话音才落下,一个老者也开口了,四爷和大皇子并不认识此人是谁。 吕城过来上茶,低声道:“是新简拔的内阁程翰程大人,寒门进士出身。” 程大人怎么说的呢?程大人也说:“臣以为萧大人所言极是,而今百姓急需休养生息,不交战是最好的策略。联姻、通商,臣以为以现在而言,是为良策。” 朱权冷哼一声,“联姻?怎么联?说到底,不过是畏战而已!” 冯岩看向朱权:“畏战?朱大人,您是武将,武将不畏战是好事。可文官畏战便是坏事吗?若是敌人打来了,文官畏战,死不足惜。可而今,是需要与人争斗的时候吗?况且,对方要打仗吗?没有!对方提出想联姻。那若是我们拒绝,会如何呢?这便是落人口实。再者说了,联姻怎么了呢?汉时不联姻?还是唐时不联姻了?” 文昭帝坐在上面没言语,只朝大郎和四郎摆手,又低声吩咐吕城:“叫他们下去歇着吧!也累了!请太医给看诊,喝了汤药驱驱寒气。” 大皇子和四爷就都从里面出来了。 两人站在廊庑下,看着巍峨的宫阙,谁都没说话。 大皇子叹气:“朝臣大部分还是支持联姻的!这不能说他们错了。” 不算错,但不管嫁女还是娶媳, 没人乐意不是吗? 四爷就说,“这事不是非必须的,不想成……总有办法叫它成不了。”不急! 这事也真不是一句两句能定下的,朝中的声音只怕一时半会的都无法统一。 四公主在在拨弄鸟食,喂挂在屋里的这个鹦鹉,就听外面禀报说,“娘娘来了。” 母妃来了? 四公主抓了一把瓜子放在食槽里,就拍了拍手,去迎母妃了。 萧贵妃一进来就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小四,你听说了吗?朝廷要联姻。” 联姻呀?跟契丹? 嗯!萧贵妃拉了女儿坐了,“你想呀,这联姻能用谁联姻?三公主?这不可能!你父皇觉得亏欠了你叔父的,万万不会用三公主去联姻。林家那丫头?那更不可能,翼国公府在那里放着呢,你林家叔父又只这一个宝贝疙瘩,怎么可能选她?再要不然,那便是要德丰那丫头?这最最不可能了,太|祖和贵太后就只那点血脉了,怎么可能远嫁?所以我说,这必是要在你跟小五中间选一个的。” 四公主被说的心里发毛,问说,“那依您的意思呢?” “听闻承恩侯府长房只一子,最是敦厚本分!不若,去求求皇后……” 这是什么主意?可着承恩侯府联姻没完了是吧?大皇兄才跟吴家的姑娘和离了,回头又盯上人家的儿郎了? 四公主不住的转着手里的杯子,然后摇头,“您别瞎出主意,也别听风就是雨。这事……我打听打听再说。” 可上哪打听去呢? 她出宫了,上林家,找林三:“联姻的事你听说了么?” 林雨桐听说了,“你放心吧,这事暂时成不了。” 为何? “在孝期呀!”林雨桐就说,“皇伯父只要以守孝为由,延后议此事便可!这守孝多少年呢?一年?三年?俩太后分开算,两年?六年?说不准的,对吧?” 四公主眨巴了一下眼睛,“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林雨桐而后又笑,“还记得在猎场,皇伯父叫咱们拿刀杀敌的事吗?” 记得!是了!是了!父皇宁肯看着自家的女郎君拿着刀杀敌,也不会强迫女郎君去联什么姻!真是,差一点又被母妃给带沟里,她的话是真不能跟听的。 在宫里呢,四爷叫人给三公主送了消息,“只管安心,联姻这事不成。” 三公主将手里的手里的针线收了,都放在匣子里,“这是四郎的,给他送去,出门骑马膝盖冷,把护膝带上。” 宫人赶紧去送了,回来说,“雍王不在,说是面圣去了。” 在不在有什么关系,送去了便是了。只是不知道面圣又是为了什么? 四爷就是为了跟辽国联姻的事的:“很多大臣的看法有他们的道理,与邻能交好,自然是要比交恶强。贸然拒绝,恐落人口实。以守孝为借口,拖下去,难免叫人觉得失了诚意。那为何不以诚相待,守孝是真,这不是推脱。联姻这事可暂不提,但却能提别的事!比如,两国之间的,为何不能有些别的方面的交流呢?比如,皇室互访……” 什么? “皇室互访!”四爷就道,“咱们可以叫皇子公主去大辽看看,三五个月便回。他们也可以打发他们的皇室前来,咱们可以给兴建馆驿。每年如此有来有往,什么都可以借着互访来谈。甚至可以为了表达诚意,咱们先派人过去。若是他们觉得可以,儿觉得,儿可去一趟。” 又不是把皇室的后辈全送到狼窝里了,折损了就后继无人了,怕什么?转转嘛! 文昭帝有点发愣,这还真是一种比较新颖的处置方式。以前派遣使臣的多,谁家还真派遣皇室成员来回的窜门呀? 可四郎提的这个事吧,又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他问说,“你带着使团亲随,真敢去大辽?” “大辽人难道不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四爷起身,“伯父,此事值得试试!” 文昭帝起身徘徊,“能试?” 能试! “敢去?” 敢去! 文昭帝站住脚,喊吕城:“今晚设家宴,通知二爷和三爷一样,快去!” 于是,桐桐就被林克用带到宫里,参加家宴了。 这一开席,文昭帝就扔出个大雷来,竟是要搞什么皇室友好访问。桐桐蹭的一下就朝四爷看过去:这主意是你出的? 第 1027 章 天地情怀(45)一更 天地情怀(45) 这黑心肝的心里不定憋着啥坏主意呢。 桐桐看四爷,四爷可无辜了,坐在那里乖乖巧巧的,特别像个好孩子。 文昭帝指了指四爷:“主意是四郎出的,叫他来说。” 四爷:“……”你完全可以说这是你的主意,为什么要这么磊落。一个个的都看过来,他只能看了皇后,又看韩、林二人,解释道:“不管是嫁公主,还是娶契丹的女子为皇子妃,这都达不到咱们想要的目的。契丹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这皇位自尧舜禹之后,便是家天下。但是契丹不是,它正在过度期!以前呢,是三年一选可汗,部落之间门争斗不断。而今呢,是遇上一位雄主耶律阿保机。此人早前因战功蝉联三界可汗,而他身边的谋士多为汉人。他受汉人影响,便想将选举制改为世袭制,为了加强汗王的权利,他将部落联盟分位南、北两院,分设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以分联盟之权,将权利尽数归于汗王之手。后因其汉人官员提出‘汉胡分治’,而今,契丹内部有一种声音,觉得应该将南北两院事务分开,北院主管北面官系,南院主管其境内汉人州县等事务……” 林克用:“你这都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都是对的!朝廷关于契丹的消息多是西北林家传来的,但这小子才回来,消息从哪来的? 四爷就道:“茶商!契丹几乎离不了茶,茶商来来往往,自然就能知道。”说着,就看了桐桐一眼,她送的那两斤普洱,叫他想起该跟这些茶商亲近亲近才是。 他看桐桐了,以为能换来桐桐恍然的眼神。结果呢?却见桐桐嘴巴微微张开,眼神带着几分恍然甚至于愕然。 这是又走神了,想到哪里去了吗? 嗯!这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为嘛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原来南院大王是主管汉人的州县以及事务的吗? 我以前怕不是个傻子! 才这么一想,脑子里‘轰’的一下子好似涌进去许多东西,一个个动作,一本本医书,好容易有个人的模样了,就听到咳咳两声,脑子里那根弦蹭的一下断了。 她激灵一下,朝四爷看过去,马上接话:“这么做……谁能服?”然后坦然的看四爷,我有认真在听,真的! 四爷点头,“是!没谁能服。”本来都有机会做汗王的,现在都没机会了,“这必然会导致长时间门的内部动荡,所以,他们想跟咱们和平相处是他们内部有这个需要。之前有个‘诸弟之乱’,阿保机的兄弟们尚且要反,更别论其他部族了。在这种情况,联姻不明智!一个不小心就卷入他们的内斗之中,此弊大于利。” 桐桐点头,长时间门保持的选举制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打破的,只要有野心的,都能借口选举制来闹事!今儿跟这个联姻,转脸他下台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汗王上台之后,继位者一定是他的儿子。 事实上,辽朝史上就是如此,老二把老大赶下去了,回头老三接了老二的位置,转脸老大的儿子又从老三的手里抢位置。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你这联姻怎么联? 这个想借兵,那个想借势。借吧,无端的搅和进去了。不借吧,转脸就能交恶。 既然对方也想求双边太平,那只要有诚意,是不是通过联姻的方式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如果大陈不稳,内部分崩离析,那人家就能对外扩张来转移内部矛盾。之前出兵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大陈内部出现问题了。 可现在发现大陈经此一事,根基稳了,这不是就来了吗?他们得保证边境安,才能处理内部的问题。 所以,只要不打仗,什么方式来保证两国的友好关系,对方都能接受。 只要这边谈拢了,便能很快的缓解西北的压力,少些摩擦也是好的。 文昭帝看韩宗道和林克用:“四郎此想法如何?” 林克用点头:“可行!先接触接触吧……不能着急……”说完就问说,“今年冬天是不行了,要去也得春暖花开之后,路上就得月余,呆上三五个月,也就是秋里才能回。” 韩宗道就问说,“谁去?我去?还是老三去?” 文昭帝的视线在几个孩子身上扫了一眼:“你和老三谁都不去,孩子们去吧。” 林克用在大皇子身上瞟了一眼:这小子过了年就十七了,是不能总圈着了。 行!那就这么着吧,明儿在内阁和枢密院定下来了,就召见使臣。 大皇子起身,“父皇,若是定下来,自然是要常来常往的,机会都有。只是儿子居长,这头一次就让儿子去吧。” 嗯!如此也能显得郑重些。 桐桐赶紧给韩嗣源使眼色,韩嗣源马上道:“大兄要去,我跟桐桐自然也是要去的。” 对嘛!对嘛!结义为兄弟,怎能不相随呢? 林克用斜眼看自家闺女,你们这眼神乱飞,我是瞎子呀?“你不去,契丹什么境况还没摸准呢,你去也是添乱,还得人分心照看你。” 林雨桐:“……”这个爹有点难办呀! 她求助的看文昭帝,文昭帝咳嗽一声,转脸给皇后夹菜去了。 她又看四爷,四爷将水萝卜递过去:“要这个?” 桐桐:“……”过分了昂! 一直到出宫,都没有一个人再提议叫桐桐跟着去。 但自己必须跟着呀,就四爷那能耐,出门谁能放心呀。 可怎么说服林克用呢?不太好办呀! 当天晚上没能说成,因为林克用喝多了。这倒是不急,反正明年春上才出发呢。回家把林克用交给林宽,桐桐回去洗洗也睡了。 可这一睡着,脑子便有一个姑娘。这姑娘一会子脚踏湖面,翩然而行。一会子掠过树梢,飒然而过。脑子里还没醒过神来,这姑娘又好似在一处很大的石室内,那里面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书。 等等!那是什么书?那是什么书?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桐桐蹭的一下睁开眼睛,擦了头上的喊,满眼都是震惊。 青芽披着衣裳进来,“郡主,怎么了?” 桐桐看她:“几时了?” “四更天了。”青芽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可是梦魇住了?” 不是!桐桐接过茶一口给喝了,然后打发青芽,“你去睡吧,我也躺会子。你把帐子捂严实,钻风。” 是!帐子捂严实了,青芽退出去了。 桐桐翻身起来,盘腿而坐,打坐吐纳,直到外面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她才醒过神来。气这个东西是真的有,并不是自己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是,好似环境不对,便是再怎么练也练不出如梦里那般能高来高去的本事。 她不在这上面纠结,掀开被子就起身来,简单的洗漱,随便塞了几口吃的,就叫人准备马车,“出门一趟。” 这才是林克用上朝的时间门。 美人打着哈欠十二万分的不乐意往马车上去了,才要上马车,就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不是桐桐能是谁? 林克用无奈,“爹爹出门不用你送。这么冷的天,多睡一会子多好!咱们家没这么些规矩……” 桐桐朝他摆手,“爹,我也出门呀!” 林克用:“……”自作多情了。他就说,“不能在外面玩,得守孝呢!你在家里看看书,下下棋,叫丫头们带着你玩……” “我也要进宫的,爹爹。”她跳上马车,“我有事!”说着话就催马夫,“快!先走。要不然宫门口怕是得等好一会子。” 林克用跟林宽指着已经出门的马车:“她……倒是先走了。” 林宽不敢言语,自家这女郎君只是进宫了,又不是孝期去调|戏谁家的郎君了,不甚要紧的。 桐桐一进宫就去找四爷,四爷这个点不在他的寝宫,肯定在上书房。她知道自己会找他,要见面只上书房最方便。 一跑进去,果然就见四爷一个人在看书。 桐桐凑过去坐在四爷的对面,怕伺候的人听见了,便凑到四爷跟前,低声道:“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桐桐趴在四爷耳朵上:“武功呀……绝世的武功……” 你一直对武功深信不疑,曾迷恋民国时期的武侠小说,又曾对武侠电视剧着迷,再联系你的身手,我就怀疑你肯定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是你属于哪种呢?怎么看电视都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 四爷就点头,不疾不徐的,“什么东西触动你想起了……” 桐桐又趴过去,跟四爷嘀咕:“就是你说南院大王、北院大王的时候我想起的!我那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怕不是个傻子,我竟然不知道南院大王到底是多大的权利……人家的职权范围我都不知道……” 四爷正在翻书页的手一顿,又缓缓的退回上一页,好似动作不流畅从来不存在过。 桐桐自来不是个不懂政治的人,对南院大王、北院大王这种庞大的官衙机构,她竟然说她不知道那玩意是干啥的。结合之前的观察,这能说明什么呢? 第一,桐桐本身就是普通姑娘,这是自己早就能得出的结论。 第二,在成为四福晋之前她有奇遇。一为药,二为武功。 第三,她对南院大王、北院大王有别的触动,竟然隐隐的找到武功的一些记忆。 他就问说,“还有别的吗?” 有!桐桐低声道:“你帮我做一根金针吧……”她详细的描述金针的模样,四爷的脑子有画面一闪,好似那根金针他很熟悉似得。 也就说,医术也找到了来处。 医术、武功、南院大王,不懂政治,那么在成为四福晋之前,桐桐的经历便勾勒出来了。虽然荒诞的很,但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四爷凉凉的一笑,上下打量桐桐,也在桐桐耳边问:“爷在你心里可算是英雄?” 这笑,笑的桐桐发毛,“自然!在我心里,只爷是英雄。” 四爷便笑了,笑的意味深长,“还想起什么了?” 没了! “一个人也没有?” 桐桐点头,这也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除了一个姑娘之外,再没有人了!我怀疑那个姑娘就是我!你说,为什么这样的记忆里会没有其他人呢?我这个性格,是那种会躲在某个地方,不跟人打交道的性格吗?必然不是呀!可我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剪辑了一样,只有内容,没有人物,奇怪不奇怪?” 四爷抬手将桐桐头上的碎发理了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觉得奇怪,自己并不觉得奇怪。她想不明白的道理,自己懂了。对她而言,在碰上自己之前的经历都不必重要了。不管是人还是事,她不觉得有必要记住。能想起的,都是对她来说极其重要的。她想不起来的,那自然就是不重要的。 她是自从遇见爷,一心都在爷身上,那么那些过往揪住干嘛呢?最好叫她彻底忘却了吧。 四爷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你一说武功,我好似脑子里也有一些片段记忆,像是你在教我什么步法……” 是吗? 是的!这是真的,真没骗你。 桐桐一下子就笑了,“咱俩一定做过师徒,我是师傅,你是徒弟。”师徒恋什么的,想想也很有带感! 四爷笃定的点头:“应该是的!” 然后桐桐可美了,“回头我再教你。” 嗯!我等着,“回头我就给你做一根金针。” 嗯呢! 两人离的可近了,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五公主在门口瞧见了,便抬头捂住了眼睛,“哎呀!” 桐桐回头一瞧,看见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睛的五公主。她招手,“喊什么呀?快过来。你起这么早跑来找先生?” “不是!听说你进宫了,来找你的。”五公主坐在两人边上,看见这么多伺候的,她也觉得不方便。但学堂这地方,不能随便把人家打发出去了。她只能也凑近两人:“我来找你,是前儿我出门,碰到了卢七郎。” 桐桐看她:“你们不行……” 知道!五公主低声道:“卢七郎说找我有事,我不好一个人去见,想找你跟我一起去。” 非去见吗?只叫他随意去生活不好吗? 五公主左右看看,声音更低,“我看他一脸着急,不像是作假。”说着,眼里有些黯然,“他……是落架的凤凰……以前高高在上,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可这世道,你知道的……没有依仗,他会遭遇什么,我不敢想。他要是有罪,那他就该死。既然不该死,我……不忍他落入尘埃……”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四爷往琴房指了指,“我去找琴师了,你们随意。” 行吧!那就去见见! 第 1027 章 天地情怀(45)一更 天地情怀(45) 这黑心肝的心里不定憋着啥坏主意呢。 桐桐看四爷,四爷可无辜了,坐在那里乖乖巧巧的,特别像个好孩子。 文昭帝指了指四爷:“主意是四郎出的,叫他来说。” 四爷:“……”你完全可以说这是你的主意,为什么要这么磊落。一个个的都看过来,他只能看了皇后,又看韩、林二人,解释道:“不管是嫁公主,还是娶契丹的女子为皇子妃,这都达不到咱们想要的目的。契丹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这皇位自尧舜禹之后,便是家天下。但是契丹不是,它正在过度期!以前呢,是三年一选可汗,部落之间门争斗不断。而今呢,是遇上一位雄主耶律阿保机。此人早前因战功蝉联三界可汗,而他身边的谋士多为汉人。他受汉人影响,便想将选举制改为世袭制,为了加强汗王的权利,他将部落联盟分位南、北两院,分设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以分联盟之权,将权利尽数归于汗王之手。后因其汉人官员提出‘汉胡分治’,而今,契丹内部有一种声音,觉得应该将南北两院事务分开,北院主管北面官系,南院主管其境内汉人州县等事务……” 林克用:“你这都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都是对的!朝廷关于契丹的消息多是西北林家传来的,但这小子才回来,消息从哪来的? 四爷就道:“茶商!契丹几乎离不了茶,茶商来来往往,自然就能知道。”说着,就看了桐桐一眼,她送的那两斤普洱,叫他想起该跟这些茶商亲近亲近才是。 他看桐桐了,以为能换来桐桐恍然的眼神。结果呢?却见桐桐嘴巴微微张开,眼神带着几分恍然甚至于愕然。 这是又走神了,想到哪里去了吗? 嗯!这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为嘛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原来南院大王是主管汉人的州县以及事务的吗? 我以前怕不是个傻子! 才这么一想,脑子里‘轰’的一下子好似涌进去许多东西,一个个动作,一本本医书,好容易有个人的模样了,就听到咳咳两声,脑子里那根弦蹭的一下断了。 她激灵一下,朝四爷看过去,马上接话:“这么做……谁能服?”然后坦然的看四爷,我有认真在听,真的! 四爷点头,“是!没谁能服。”本来都有机会做汗王的,现在都没机会了,“这必然会导致长时间门的内部动荡,所以,他们想跟咱们和平相处是他们内部有这个需要。之前有个‘诸弟之乱’,阿保机的兄弟们尚且要反,更别论其他部族了。在这种情况,联姻不明智!一个不小心就卷入他们的内斗之中,此弊大于利。” 桐桐点头,长时间门保持的选举制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打破的,只要有野心的,都能借口选举制来闹事!今儿跟这个联姻,转脸他下台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汗王上台之后,继位者一定是他的儿子。 事实上,辽朝史上就是如此,老二把老大赶下去了,回头老三接了老二的位置,转脸老大的儿子又从老三的手里抢位置。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你这联姻怎么联? 这个想借兵,那个想借势。借吧,无端的搅和进去了。不借吧,转脸就能交恶。 既然对方也想求双边太平,那只要有诚意,是不是通过联姻的方式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如果大陈不稳,内部分崩离析,那人家就能对外扩张来转移内部矛盾。之前出兵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大陈内部出现问题了。 可现在发现大陈经此一事,根基稳了,这不是就来了吗?他们得保证边境安,才能处理内部的问题。 所以,只要不打仗,什么方式来保证两国的友好关系,对方都能接受。 只要这边谈拢了,便能很快的缓解西北的压力,少些摩擦也是好的。 文昭帝看韩宗道和林克用:“四郎此想法如何?” 林克用点头:“可行!先接触接触吧……不能着急……”说完就问说,“今年冬天是不行了,要去也得春暖花开之后,路上就得月余,呆上三五个月,也就是秋里才能回。” 韩宗道就问说,“谁去?我去?还是老三去?” 文昭帝的视线在几个孩子身上扫了一眼:“你和老三谁都不去,孩子们去吧。” 林克用在大皇子身上瞟了一眼:这小子过了年就十七了,是不能总圈着了。 行!那就这么着吧,明儿在内阁和枢密院定下来了,就召见使臣。 大皇子起身,“父皇,若是定下来,自然是要常来常往的,机会都有。只是儿子居长,这头一次就让儿子去吧。” 嗯!如此也能显得郑重些。 桐桐赶紧给韩嗣源使眼色,韩嗣源马上道:“大兄要去,我跟桐桐自然也是要去的。” 对嘛!对嘛!结义为兄弟,怎能不相随呢? 林克用斜眼看自家闺女,你们这眼神乱飞,我是瞎子呀?“你不去,契丹什么境况还没摸准呢,你去也是添乱,还得人分心照看你。” 林雨桐:“……”这个爹有点难办呀! 她求助的看文昭帝,文昭帝咳嗽一声,转脸给皇后夹菜去了。 她又看四爷,四爷将水萝卜递过去:“要这个?” 桐桐:“……”过分了昂! 一直到出宫,都没有一个人再提议叫桐桐跟着去。 但自己必须跟着呀,就四爷那能耐,出门谁能放心呀。 可怎么说服林克用呢?不太好办呀! 当天晚上没能说成,因为林克用喝多了。这倒是不急,反正明年春上才出发呢。回家把林克用交给林宽,桐桐回去洗洗也睡了。 可这一睡着,脑子便有一个姑娘。这姑娘一会子脚踏湖面,翩然而行。一会子掠过树梢,飒然而过。脑子里还没醒过神来,这姑娘又好似在一处很大的石室内,那里面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书。 等等!那是什么书?那是什么书?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桐桐蹭的一下睁开眼睛,擦了头上的喊,满眼都是震惊。 青芽披着衣裳进来,“郡主,怎么了?” 桐桐看她:“几时了?” “四更天了。”青芽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可是梦魇住了?” 不是!桐桐接过茶一口给喝了,然后打发青芽,“你去睡吧,我也躺会子。你把帐子捂严实,钻风。” 是!帐子捂严实了,青芽退出去了。 桐桐翻身起来,盘腿而坐,打坐吐纳,直到外面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她才醒过神来。气这个东西是真的有,并不是自己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是,好似环境不对,便是再怎么练也练不出如梦里那般能高来高去的本事。 她不在这上面纠结,掀开被子就起身来,简单的洗漱,随便塞了几口吃的,就叫人准备马车,“出门一趟。” 这才是林克用上朝的时间门。 美人打着哈欠十二万分的不乐意往马车上去了,才要上马车,就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不是桐桐能是谁? 林克用无奈,“爹爹出门不用你送。这么冷的天,多睡一会子多好!咱们家没这么些规矩……” 桐桐朝他摆手,“爹,我也出门呀!” 林克用:“……”自作多情了。他就说,“不能在外面玩,得守孝呢!你在家里看看书,下下棋,叫丫头们带着你玩……” “我也要进宫的,爹爹。”她跳上马车,“我有事!”说着话就催马夫,“快!先走。要不然宫门口怕是得等好一会子。” 林克用跟林宽指着已经出门的马车:“她……倒是先走了。” 林宽不敢言语,自家这女郎君只是进宫了,又不是孝期去调|戏谁家的郎君了,不甚要紧的。 桐桐一进宫就去找四爷,四爷这个点不在他的寝宫,肯定在上书房。她知道自己会找他,要见面只上书房最方便。 一跑进去,果然就见四爷一个人在看书。 桐桐凑过去坐在四爷的对面,怕伺候的人听见了,便凑到四爷跟前,低声道:“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桐桐趴在四爷耳朵上:“武功呀……绝世的武功……” 你一直对武功深信不疑,曾迷恋民国时期的武侠小说,又曾对武侠电视剧着迷,再联系你的身手,我就怀疑你肯定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是你属于哪种呢?怎么看电视都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 四爷就点头,不疾不徐的,“什么东西触动你想起了……” 桐桐又趴过去,跟四爷嘀咕:“就是你说南院大王、北院大王的时候我想起的!我那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怕不是个傻子,我竟然不知道南院大王到底是多大的权利……人家的职权范围我都不知道……” 四爷正在翻书页的手一顿,又缓缓的退回上一页,好似动作不流畅从来不存在过。 桐桐自来不是个不懂政治的人,对南院大王、北院大王这种庞大的官衙机构,她竟然说她不知道那玩意是干啥的。结合之前的观察,这能说明什么呢? 第一,桐桐本身就是普通姑娘,这是自己早就能得出的结论。 第二,在成为四福晋之前她有奇遇。一为药,二为武功。 第三,她对南院大王、北院大王有别的触动,竟然隐隐的找到武功的一些记忆。 他就问说,“还有别的吗?” 有!桐桐低声道:“你帮我做一根金针吧……”她详细的描述金针的模样,四爷的脑子有画面一闪,好似那根金针他很熟悉似得。 也就说,医术也找到了来处。 医术、武功、南院大王,不懂政治,那么在成为四福晋之前,桐桐的经历便勾勒出来了。虽然荒诞的很,但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四爷凉凉的一笑,上下打量桐桐,也在桐桐耳边问:“爷在你心里可算是英雄?” 这笑,笑的桐桐发毛,“自然!在我心里,只爷是英雄。” 四爷便笑了,笑的意味深长,“还想起什么了?” 没了! “一个人也没有?” 桐桐点头,这也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除了一个姑娘之外,再没有人了!我怀疑那个姑娘就是我!你说,为什么这样的记忆里会没有其他人呢?我这个性格,是那种会躲在某个地方,不跟人打交道的性格吗?必然不是呀!可我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剪辑了一样,只有内容,没有人物,奇怪不奇怪?” 四爷抬手将桐桐头上的碎发理了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觉得奇怪,自己并不觉得奇怪。她想不明白的道理,自己懂了。对她而言,在碰上自己之前的经历都不必重要了。不管是人还是事,她不觉得有必要记住。能想起的,都是对她来说极其重要的。她想不起来的,那自然就是不重要的。 她是自从遇见爷,一心都在爷身上,那么那些过往揪住干嘛呢?最好叫她彻底忘却了吧。 四爷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你一说武功,我好似脑子里也有一些片段记忆,像是你在教我什么步法……” 是吗? 是的!这是真的,真没骗你。 桐桐一下子就笑了,“咱俩一定做过师徒,我是师傅,你是徒弟。”师徒恋什么的,想想也很有带感! 四爷笃定的点头:“应该是的!” 然后桐桐可美了,“回头我再教你。” 嗯!我等着,“回头我就给你做一根金针。” 嗯呢! 两人离的可近了,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五公主在门口瞧见了,便抬头捂住了眼睛,“哎呀!” 桐桐回头一瞧,看见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睛的五公主。她招手,“喊什么呀?快过来。你起这么早跑来找先生?” “不是!听说你进宫了,来找你的。”五公主坐在两人边上,看见这么多伺候的,她也觉得不方便。但学堂这地方,不能随便把人家打发出去了。她只能也凑近两人:“我来找你,是前儿我出门,碰到了卢七郎。” 桐桐看她:“你们不行……” 知道!五公主低声道:“卢七郎说找我有事,我不好一个人去见,想找你跟我一起去。” 非去见吗?只叫他随意去生活不好吗? 五公主左右看看,声音更低,“我看他一脸着急,不像是作假。”说着,眼里有些黯然,“他……是落架的凤凰……以前高高在上,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可这世道,你知道的……没有依仗,他会遭遇什么,我不敢想。他要是有罪,那他就该死。既然不该死,我……不忍他落入尘埃……” 林雨桐看了四爷一眼,四爷往琴房指了指,“我去找琴师了,你们随意。” 行吧!那就去见见! 第 1028 章 天地情怀(46)二更 天地情怀(46) 见卢七是在宝林寺。 宝林寺是在城里的一座寺庙,距离皇城也不远。 林雨桐皱眉,“卢七怎么在这里?” 五公主低声道:“卢家获罪,原来的宅子并没有抄没,只是被卖了。卢家族人众多,宅子卖了之后,每一房也并没有得了多少。卢七这一房得来的银两在内城置办了小宅子之后,所剩就不多了。幸而他以前常来宝林寺,香火银钱给的颇足!而今,能寺里抄经,赚几个养家的银子罢了。” 没等林雨桐说话,远远看见一身青衣的卢七郎过来了。美人就是没人,去了华服,依旧是美人。 他看见桐桐也来了,脚下不必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然后对着两人见礼。 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的位置,“坐吧。” 这边距离炭火近,能暖和一些。 卢七郎坐了过去,“殿下,郡主。” 规规矩矩的,不见当日冒出来的那股子自傲了。 五公主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说要见我,是有事。说吧,不用避讳郡主!” 卢七郎看向五公主,“殿下,在下那日是碰上五公主,所以才向你求助的。其实,在碰上五公主之前,在下曾去过忠勇伯府,原本是想找韩世子的,但是韩世子并不在府里,我给留了话,但是迄今没见回复,我想着,怕是韩世子一直没回韩家。中间我有去了监狱,还是想找韩世子。但怕是韩世子以为我是要求情或是其他……便避而不见。我也想去忠勤伯府找郡主,但是……京城中早前流言纷纷,而今,在下落魄了,却急于找郡主,怕是对郡主的名声更有妨碍……刚巧,这又遇上五公主了,才不得不跟您求救。” 实说并不想利用五公主或是别的。 嗯!五公主点头,“我没多想,你说事便是了。” 卢七郎起身,而后缓缓的跪下,“殿下,卢七郎今日是来求救的。” 求救?谁欺负你? “卢七郎七尺男儿,若是与人有争执不能自己解决,那也活该受难。若是为此求助,我卢七郎成了什么了?”他看向林雨桐,“郡主可还记得杜十一娘?” 记得!怎么了? “有人在买世家出身的女郎君……以供其取乐所用,杜十一娘声名在外……因她兄长不肯卖她,被人打断了双腿,她怕给家里惹下祸患,而今已然出家,就在城内的梅花庵!” 什么?林雨桐啪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这人……絮絮叨叨的这半日工夫,你直言便是了”说着,就拉了五公主起身,一边往出走一边说卢七郎:“这样的事,一发现就该去找衙门。事关世家,正是敏感之时,衙门不会视而不见!圣人提拔了世家出身未曾沾染事端的官员,内阁之中尚有世家旁支出身之人,便是找他们,他们也不会不管。你可倒是好,这么墨迹呀!你找韩世子,给监狱那边留言直说事情,他早管了。你上门找我不方便,让个陌生人给投递个帖子,送不到吗?从不知你卢七郎办事这般的磨叽!” 卢七郎红了脸,“卢家跟别家不同,怕惹了忌讳……” 五公主看他:“你当皇家是何等样人家?” 两人出了寺庙,都不坐马车了。林雨桐牵马,带了青芽和刘云,她说五公主,“你带着卢七郎去官府,我去梅花庵看看杜十一娘。” 说着话,翻身就上了马,催马就走。 五公主应承着,一边上马一边喊伺候的宫人:“给卢七郎一匹马,去京城府衙。”说着就催卢七郎,“你倒是快点呀!” 卢七郎左右看看,上马没有马凳,也没有人登,五公主带着人都跑远了,他才跟上去。五公主路上问说,“知道是什么人在干这买卖吗?” “多是大商户!” 五公主皱眉,却再不言语。 这种事能怎么说?刘云叹气:“这便是人性之恶了。” 林雨桐点头,谁说不是了!糟践以前比他们尊贵的人,心理便满足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前面便是梅花庵,一个很有名的庵堂,在京城中很有些名声。她下了马,直言自己要见杜十一娘。 小尼姑在前面带路,另有尼姑给主持去送信了。 林雨桐没等主持,只快步往里面去。在庵堂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院落里,见到了一身灰衣的杜十一娘。 以前如金玉一般的姑娘,而今消瘦又憔悴。 看到进来的是林雨桐,她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之后便沉默着。 桐桐打量了一下静室,无炭火,冷如冰窖。她皱眉,“遇到这样的事,为何不求救?” 杜十一娘一言不发。 “杜家……杜微均谋逆,死了。但是杜微铭活着呢!虽然罢官,但也准其回老家!杜家族内,亲近之人无当官的,但是,像是杜微铭这样的人,他的故交和朋友不少,庇护不得你们吗?” 杜十一娘摇头,“夫妻都只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更遑论本就内部矛盾颇多的家族……郡主能来……小女很感激。” 林雨桐不在问其他,只问说,“知道是谁动了这龌龊的心思吗?” 杜十一娘点头,“以前的茶社,史家获罪了。” 嗯!只要有牵扯,自然就攀扯上了。然后呢? “是西南来的商家,姓常。常家从户部买到了逆产,重新开了营生……不知道采买世家女所谓何来,但就我所知,是他们家在买人。” 林雨桐一听便起身,“你在庵堂暂时呆着吧!”说着就往出走,一出来见主持在外面候着,就道:“好生照看,她是一桩案子的证人,若是哪里出了意外了,定不轻饶。” 说着就看了青芽一眼。 青芽取出银锭子递给对方,这才跟着主子直接出去了。 出来之后刘云低声道:“杜家有几个老妾在梅花庵里出家了,人家才肯收容的。” 嗯!林雨桐直接上门,直奔茶社。 茶社的掌柜的也换人了,一见这气势汹汹的阵仗吓了一跳:“贵人见谅,铺子还没重新开张……” “你们东家呢?” 在!在呢! “叫出来。”林雨桐坐在正堂,看着掌柜的,“快些,少些废话。” 掌柜的赶紧叫小厮去喊人了。 不大功夫,一个四十来岁清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郡主殿下,您看,咱这还没营业。” 林雨桐起身:“你叫什么?” 常计!小人姓常名计。 “听闻你在买人呀?” 常计面色一变,赶紧道:“小人……小人……是在买人,这营生做起来,是得些人。” “专挑世家女子?” 常计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世家女子……这是做生意的噱头。” “人家不卖,你们便将人的双腿打断了?” “小人冤枉,是他骑马从马上摔下来,实不是打断的!” “那就是你真的买人了!”桐桐哼笑一声:“大陈开国,对买卖人口是有规定的……” 常计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才要说话,就见官府将茶馆围了,府衙来人了。 那桐桐就不管了,这不是她的职责。 出来的时候,她低声吩咐刘云:“叫陈管事盯着这个常家,看他们买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是! 骑马在回宫的时候,五公主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卢七郎站在边上,真跟五公主说话。 桐桐一回来,五公主就笑:“怎么样?杜十一娘好着没?” “在庵堂暂时无事。”桐桐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青芽,得跟五公主进宫门了。 卢七郎深深的一揖:“谢二位殿下。” 桐桐摆摆手,跟五公主往回走。 卢七郎能听见这位郡主的声音,她在说:“一个茶商而已,好大的胆子。这件事就是得往大的闹,闹到人尽皆知了,便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过分。人跌入尘埃,却不是能任意践踏的。” 卢七郎猛的抬起头来,朝那道背影看过去。 “人跌入尘埃,却不是能任意践踏的!人跌入尘埃,却不是能任意践踏的。” 卢七郎将自己的头高高的抬起,站里了良久,直到双脚麻木了,老仆大着胆子来催了,他才转身往回走。 小小的门脸,小小的院落。 一进门,边上的门房住着老仆夫妻。穿过照壁,是个小小的天井。他从穿过天井进了正堂,传来父亲沉沉的咳嗽声和母亲低低的言语声。 他站在正堂里,朝东次间走了两步,“父亲,母亲,儿回来了。” 母亲忙道:“快进来!” 里面的炕上,是面色苍白的父亲。炕沿上坐着个一身粗衣的女子,这便是母亲。 母亲脸上还挂着面巾,他忙问:“脸上的疖廯还没好吗?您让儿看一眼,回头去找大夫开一味药!” 卢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面巾摘了下来了。 卢七郎看见那脸,一瞬间便白了面色,“阿娘……你的脸……” 卢母摸了摸脸:“是不是挺吓人的?” “是谁?”是谁划破了您的脸? 卢母笑了笑,“阿娘嫁给你爹,在高门大户之中,这容貌无碍!可若是蓬门荜户,这般的容貌是祸不是福!这是娘自己划的,你父亲提前并不知道。” 炕上的男人靠在枕头上,怜惜的看向女子,眼里便有了湿意,“委屈你了。” 卢母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我去盛饭,你们爷俩说话。” 卢七郎将身上的棉披风解下来披在母亲的身上,“外面风大,阿娘别着凉了。” 嗳! 卢母抬脚出去了,卢七郎这才坐到父亲身边,“父亲,药吃了吗?” 吃了!卢方行将怀里的汤婆子给儿子,这才道:“这天寒地冻的,今年就先在城里这么过活吧!等到来年天暖了,将城里的房舍卖了,去城外哪个郊县买个小庄子,有田有地,教几个蒙童,咱的日子也就能过了。要不是我身子拖累,无法远行,其实还是该回老家的。” 卢七郎沉默了良久,这才道:“父亲,听闻朝廷要选吏……” 什么? “代不能为官,但吏却不禁!”卢七郎看着父亲,“儿子……不想躲起来,每日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管是官还是吏,儿总得站在人前,去做一份差事。有一个身份,庇护您和娘亲安生的过后半辈子。儿也想有个稳当的差事,赚一份养家糊口的银钱……总抱着世家的身份不撒手,觉得高高在上,可别人还是一样的能把你踩在脚底下。爹爹,唾面自干,咬牙撑过去了,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吏是下等也罢,不入流也罢……儿不在乎!儿要是敢站出来,做这个差事……那世人就知道儿是什么样的人!儿干的了别人干不了的事,那谁要是想欺负咱,他是不是得抻着点……好叫人知道,咱便是没有那高高在上的身份了,咱也是不好惹的人呢!” 卢方行脸上终是带出几分笑意来,“为父以前常告诉你说,居上位不得骄,你总说你听进去了。可其实呢,你一直没听见去!你是卢七郎,你以为的不骄,不算是真的不骄。为父常忧心,说我儿这般的性情,几时能长大。可而今,果然长大了。可见,祸福相依的话再对没有了。卢家在,我儿便是尊贵,也不过是被家族送去给哪个女郎君,联姻去了。而今,卢家不在了,我儿懂事了。虽不懂‘居上位而不骄’,但能懂‘在下位而不卑’,为父其心甚慰。” 卢七郎这才笑了,双目灼灼:“那儿明儿便去报名去了。” 嗯!去吧。 吃饭的时候,是一锅的粟米,一碟子的咸菜,卢七郎看着父母吃的香甜,心里酸涩的不行。每日能有粟米咸菜吃,这是自己能给父母提供的饭食。 吃了饭食,他去屏风那边的窄炕去睡了。 天太冷了,家里烧不起那么些炭火,就这么凑活着住着呢。 晚上很晚了,还能听见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和母亲又起身给父亲倒热水的声音。 母亲声音低低的,“这药怕是不成,年份不对,没以前的好用。” 父亲回了一句:“一样的,喝不出差别。不过是见了冷风,缓些时日就好了。” 母亲没再言语,好似添了炭火,又上了炕去了。 卢七郎都快睡着了,听见母亲又说:“……去做吏……怕是人家要奚落七郎的……” 父亲的咳嗽声又起了,“……太|祖与别个帝王不同……而今的皇帝推崇太|祖……这不仅是慈悲,胸怀……还得要务实!七郎……必是要受奚落,可不从屈辱里过一回,他长不大!但只要撑过去了……会又一翻作为的。只要踏实,扎实,本分的干好一件差事……便是吏亦能出人头地。太|祖开国那几年……册封了不少有争议的人。当时家里的家主怎么说的?很是不认同,但我却觉得好。像是一个专做农事的人,叫韩鄂的,他写了一部农书,太|祖读到了,便叫他做了司农的官儿,还赏了一个子爵的爵位,这家人乃寒门出身,在京城颇为低调,还有一个叫毛文锡的,他著了一部书,叫做《茶谱》,也给了子女,叫在工部了员外郎。还有几个写诗词的,也被破格提拔放在了书院,拿着朝廷七品的俸禄……可见,工于一科,只要做扎实了,有成就了,朝廷便会看重。这要比整日里谈诗论词更重要。而吏便重在做实务……七郎若是其一门钻进去,进可有一番作为,退可安身立命养家糊口……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官吏得来的俸禄银子,跟账房先生得来的薪资,只有多寡之分,并无高低之别。” 女子柔柔的‘嗯’了一声,依偎在男人身边,“以后七郎回来……不问他的差事,只夸孩子便好。” 对!只夸便好! 那边的声音渐不可闻,卢七郎觉得面颊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下来,湿了面颊,也湿了枕头。 第二日早早起来,母亲亲自碰了热的粟米糕,“吃的饱饱的,早早回来。” 嗳! 卢七郎出门了,往六部衙门而去。 礼部正在招收书吏,他想去试试。 结果到了衙门口了,看见正在张贴告示,朝廷要招录契丹译吏。 边上还有两个七八品的官在商量呢,“只贴这里不行,得去各个行市里贴……” “得叫差役过去!这得看商行里谁家常跑契丹的伙计能说契丹话,又想找个差事……要不然上哪找这样的人去……” 卢七郎听懂了,朝廷有译官还不行,还需要译吏。 当然,韩嗣源在那边叮嘱六皇子,“落在纸面上的东西,译官可以。可要是带出去,在那边能生活五个月,能张口说话,且能听得懂当地的语言,非得所带人员,至少一半以上能懂契丹话。”这些人还得处理杂事,怎么办?只能找译吏!其实就是召伙计。 六皇子表示听懂了,一边应承着一边往出送韩嗣源,“这次大皇兄去,也不知道排到我得什么时候……” 正说着呢,一出门就看见在门口正看告示的卢七郎。 卢七郎愣了一下,给两人见礼,问说:“敢问六殿下,韩世子,在下能否应征。” 韩嗣源认真的看他:“这是译吏!” “在下知道!”卢七郎再拱手,“在下通契丹文、西域各部落文字,甚至于交趾语……能否应征译吏?” 韩嗣源点头,“可!”他指了指六皇子,“六殿下负责此事,详情你与他谈。” 多谢! 韩嗣源客气的点头,而后朝六皇子摆手,自己骑马走了。 六皇子扭脸看卢七郎,朝他招手,“来吧——” 第 1028 章 天地情怀(46)二更 天地情怀(46) 见卢七是在宝林寺。 宝林寺是在城里的一座寺庙,距离皇城也不远。 林雨桐皱眉,“卢七怎么在这里?” 五公主低声道:“卢家获罪,原来的宅子并没有抄没,只是被卖了。卢家族人众多,宅子卖了之后,每一房也并没有得了多少。卢七这一房得来的银两在内城置办了小宅子之后,所剩就不多了。幸而他以前常来宝林寺,香火银钱给的颇足!而今,能寺里抄经,赚几个养家的银子罢了。” 没等林雨桐说话,远远看见一身青衣的卢七郎过来了。美人就是没人,去了华服,依旧是美人。 他看见桐桐也来了,脚下不必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然后对着两人见礼。 林雨桐指了指边上的位置,“坐吧。” 这边距离炭火近,能暖和一些。 卢七郎坐了过去,“殿下,郡主。” 规规矩矩的,不见当日冒出来的那股子自傲了。 五公主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说要见我,是有事。说吧,不用避讳郡主!” 卢七郎看向五公主,“殿下,在下那日是碰上五公主,所以才向你求助的。其实,在碰上五公主之前,在下曾去过忠勇伯府,原本是想找韩世子的,但是韩世子并不在府里,我给留了话,但是迄今没见回复,我想着,怕是韩世子一直没回韩家。中间我有去了监狱,还是想找韩世子。但怕是韩世子以为我是要求情或是其他……便避而不见。我也想去忠勤伯府找郡主,但是……京城中早前流言纷纷,而今,在下落魄了,却急于找郡主,怕是对郡主的名声更有妨碍……刚巧,这又遇上五公主了,才不得不跟您求救。” 实说并不想利用五公主或是别的。 嗯!五公主点头,“我没多想,你说事便是了。” 卢七郎起身,而后缓缓的跪下,“殿下,卢七郎今日是来求救的。” 求救?谁欺负你? “卢七郎七尺男儿,若是与人有争执不能自己解决,那也活该受难。若是为此求助,我卢七郎成了什么了?”他看向林雨桐,“郡主可还记得杜十一娘?” 记得!怎么了? “有人在买世家出身的女郎君……以供其取乐所用,杜十一娘声名在外……因她兄长不肯卖她,被人打断了双腿,她怕给家里惹下祸患,而今已然出家,就在城内的梅花庵!” 什么?林雨桐啪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这人……絮絮叨叨的这半日工夫,你直言便是了”说着,就拉了五公主起身,一边往出走一边说卢七郎:“这样的事,一发现就该去找衙门。事关世家,正是敏感之时,衙门不会视而不见!圣人提拔了世家出身未曾沾染事端的官员,内阁之中尚有世家旁支出身之人,便是找他们,他们也不会不管。你可倒是好,这么墨迹呀!你找韩世子,给监狱那边留言直说事情,他早管了。你上门找我不方便,让个陌生人给投递个帖子,送不到吗?从不知你卢七郎办事这般的磨叽!” 卢七郎红了脸,“卢家跟别家不同,怕惹了忌讳……” 五公主看他:“你当皇家是何等样人家?” 两人出了寺庙,都不坐马车了。林雨桐牵马,带了青芽和刘云,她说五公主,“你带着卢七郎去官府,我去梅花庵看看杜十一娘。” 说着话,翻身就上了马,催马就走。 五公主应承着,一边上马一边喊伺候的宫人:“给卢七郎一匹马,去京城府衙。”说着就催卢七郎,“你倒是快点呀!” 卢七郎左右看看,上马没有马凳,也没有人登,五公主带着人都跑远了,他才跟上去。五公主路上问说,“知道是什么人在干这买卖吗?” “多是大商户!” 五公主皱眉,却再不言语。 这种事能怎么说?刘云叹气:“这便是人性之恶了。” 林雨桐点头,谁说不是了!糟践以前比他们尊贵的人,心理便满足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前面便是梅花庵,一个很有名的庵堂,在京城中很有些名声。她下了马,直言自己要见杜十一娘。 小尼姑在前面带路,另有尼姑给主持去送信了。 林雨桐没等主持,只快步往里面去。在庵堂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院落里,见到了一身灰衣的杜十一娘。 以前如金玉一般的姑娘,而今消瘦又憔悴。 看到进来的是林雨桐,她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之后便沉默着。 桐桐打量了一下静室,无炭火,冷如冰窖。她皱眉,“遇到这样的事,为何不求救?” 杜十一娘一言不发。 “杜家……杜微均谋逆,死了。但是杜微铭活着呢!虽然罢官,但也准其回老家!杜家族内,亲近之人无当官的,但是,像是杜微铭这样的人,他的故交和朋友不少,庇护不得你们吗?” 杜十一娘摇头,“夫妻都只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更遑论本就内部矛盾颇多的家族……郡主能来……小女很感激。” 林雨桐不在问其他,只问说,“知道是谁动了这龌龊的心思吗?” 杜十一娘点头,“以前的茶社,史家获罪了。” 嗯!只要有牵扯,自然就攀扯上了。然后呢? “是西南来的商家,姓常。常家从户部买到了逆产,重新开了营生……不知道采买世家女所谓何来,但就我所知,是他们家在买人。” 林雨桐一听便起身,“你在庵堂暂时呆着吧!”说着就往出走,一出来见主持在外面候着,就道:“好生照看,她是一桩案子的证人,若是哪里出了意外了,定不轻饶。” 说着就看了青芽一眼。 青芽取出银锭子递给对方,这才跟着主子直接出去了。 出来之后刘云低声道:“杜家有几个老妾在梅花庵里出家了,人家才肯收容的。” 嗯!林雨桐直接上门,直奔茶社。 茶社的掌柜的也换人了,一见这气势汹汹的阵仗吓了一跳:“贵人见谅,铺子还没重新开张……” “你们东家呢?” 在!在呢! “叫出来。”林雨桐坐在正堂,看着掌柜的,“快些,少些废话。” 掌柜的赶紧叫小厮去喊人了。 不大功夫,一个四十来岁清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郡主殿下,您看,咱这还没营业。” 林雨桐起身:“你叫什么?” 常计!小人姓常名计。 “听闻你在买人呀?” 常计面色一变,赶紧道:“小人……小人……是在买人,这营生做起来,是得些人。” “专挑世家女子?” 常计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世家女子……这是做生意的噱头。” “人家不卖,你们便将人的双腿打断了?” “小人冤枉,是他骑马从马上摔下来,实不是打断的!” “那就是你真的买人了!”桐桐哼笑一声:“大陈开国,对买卖人口是有规定的……” 常计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才要说话,就见官府将茶馆围了,府衙来人了。 那桐桐就不管了,这不是她的职责。 出来的时候,她低声吩咐刘云:“叫陈管事盯着这个常家,看他们买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是! 骑马在回宫的时候,五公主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卢七郎站在边上,真跟五公主说话。 桐桐一回来,五公主就笑:“怎么样?杜十一娘好着没?” “在庵堂暂时无事。”桐桐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青芽,得跟五公主进宫门了。 卢七郎深深的一揖:“谢二位殿下。” 桐桐摆摆手,跟五公主往回走。 卢七郎能听见这位郡主的声音,她在说:“一个茶商而已,好大的胆子。这件事就是得往大的闹,闹到人尽皆知了,便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过分。人跌入尘埃,却不是能任意践踏的。” 卢七郎猛的抬起头来,朝那道背影看过去。 “人跌入尘埃,却不是能任意践踏的!人跌入尘埃,却不是能任意践踏的。” 卢七郎将自己的头高高的抬起,站里了良久,直到双脚麻木了,老仆大着胆子来催了,他才转身往回走。 小小的门脸,小小的院落。 一进门,边上的门房住着老仆夫妻。穿过照壁,是个小小的天井。他从穿过天井进了正堂,传来父亲沉沉的咳嗽声和母亲低低的言语声。 他站在正堂里,朝东次间走了两步,“父亲,母亲,儿回来了。” 母亲忙道:“快进来!” 里面的炕上,是面色苍白的父亲。炕沿上坐着个一身粗衣的女子,这便是母亲。 母亲脸上还挂着面巾,他忙问:“脸上的疖廯还没好吗?您让儿看一眼,回头去找大夫开一味药!” 卢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面巾摘了下来了。 卢七郎看见那脸,一瞬间便白了面色,“阿娘……你的脸……” 卢母摸了摸脸:“是不是挺吓人的?” “是谁?”是谁划破了您的脸? 卢母笑了笑,“阿娘嫁给你爹,在高门大户之中,这容貌无碍!可若是蓬门荜户,这般的容貌是祸不是福!这是娘自己划的,你父亲提前并不知道。” 炕上的男人靠在枕头上,怜惜的看向女子,眼里便有了湿意,“委屈你了。” 卢母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我去盛饭,你们爷俩说话。” 卢七郎将身上的棉披风解下来披在母亲的身上,“外面风大,阿娘别着凉了。” 嗳! 卢母抬脚出去了,卢七郎这才坐到父亲身边,“父亲,药吃了吗?” 吃了!卢方行将怀里的汤婆子给儿子,这才道:“这天寒地冻的,今年就先在城里这么过活吧!等到来年天暖了,将城里的房舍卖了,去城外哪个郊县买个小庄子,有田有地,教几个蒙童,咱的日子也就能过了。要不是我身子拖累,无法远行,其实还是该回老家的。” 卢七郎沉默了良久,这才道:“父亲,听闻朝廷要选吏……” 什么? “代不能为官,但吏却不禁!”卢七郎看着父亲,“儿子……不想躲起来,每日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管是官还是吏,儿总得站在人前,去做一份差事。有一个身份,庇护您和娘亲安生的过后半辈子。儿也想有个稳当的差事,赚一份养家糊口的银钱……总抱着世家的身份不撒手,觉得高高在上,可别人还是一样的能把你踩在脚底下。爹爹,唾面自干,咬牙撑过去了,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吏是下等也罢,不入流也罢……儿不在乎!儿要是敢站出来,做这个差事……那世人就知道儿是什么样的人!儿干的了别人干不了的事,那谁要是想欺负咱,他是不是得抻着点……好叫人知道,咱便是没有那高高在上的身份了,咱也是不好惹的人呢!” 卢方行脸上终是带出几分笑意来,“为父以前常告诉你说,居上位不得骄,你总说你听进去了。可其实呢,你一直没听见去!你是卢七郎,你以为的不骄,不算是真的不骄。为父常忧心,说我儿这般的性情,几时能长大。可而今,果然长大了。可见,祸福相依的话再对没有了。卢家在,我儿便是尊贵,也不过是被家族送去给哪个女郎君,联姻去了。而今,卢家不在了,我儿懂事了。虽不懂‘居上位而不骄’,但能懂‘在下位而不卑’,为父其心甚慰。” 卢七郎这才笑了,双目灼灼:“那儿明儿便去报名去了。” 嗯!去吧。 吃饭的时候,是一锅的粟米,一碟子的咸菜,卢七郎看着父母吃的香甜,心里酸涩的不行。每日能有粟米咸菜吃,这是自己能给父母提供的饭食。 吃了饭食,他去屏风那边的窄炕去睡了。 天太冷了,家里烧不起那么些炭火,就这么凑活着住着呢。 晚上很晚了,还能听见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和母亲又起身给父亲倒热水的声音。 母亲声音低低的,“这药怕是不成,年份不对,没以前的好用。” 父亲回了一句:“一样的,喝不出差别。不过是见了冷风,缓些时日就好了。” 母亲没再言语,好似添了炭火,又上了炕去了。 卢七郎都快睡着了,听见母亲又说:“……去做吏……怕是人家要奚落七郎的……” 父亲的咳嗽声又起了,“……太|祖与别个帝王不同……而今的皇帝推崇太|祖……这不仅是慈悲,胸怀……还得要务实!七郎……必是要受奚落,可不从屈辱里过一回,他长不大!但只要撑过去了……会又一翻作为的。只要踏实,扎实,本分的干好一件差事……便是吏亦能出人头地。太|祖开国那几年……册封了不少有争议的人。当时家里的家主怎么说的?很是不认同,但我却觉得好。像是一个专做农事的人,叫韩鄂的,他写了一部农书,太|祖读到了,便叫他做了司农的官儿,还赏了一个子爵的爵位,这家人乃寒门出身,在京城颇为低调,还有一个叫毛文锡的,他著了一部书,叫做《茶谱》,也给了子女,叫在工部了员外郎。还有几个写诗词的,也被破格提拔放在了书院,拿着朝廷七品的俸禄……可见,工于一科,只要做扎实了,有成就了,朝廷便会看重。这要比整日里谈诗论词更重要。而吏便重在做实务……七郎若是其一门钻进去,进可有一番作为,退可安身立命养家糊口……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官吏得来的俸禄银子,跟账房先生得来的薪资,只有多寡之分,并无高低之别。” 女子柔柔的‘嗯’了一声,依偎在男人身边,“以后七郎回来……不问他的差事,只夸孩子便好。” 对!只夸便好! 那边的声音渐不可闻,卢七郎觉得面颊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下来,湿了面颊,也湿了枕头。 第二日早早起来,母亲亲自碰了热的粟米糕,“吃的饱饱的,早早回来。” 嗳! 卢七郎出门了,往六部衙门而去。 礼部正在招收书吏,他想去试试。 结果到了衙门口了,看见正在张贴告示,朝廷要招录契丹译吏。 边上还有两个七八品的官在商量呢,“只贴这里不行,得去各个行市里贴……” “得叫差役过去!这得看商行里谁家常跑契丹的伙计能说契丹话,又想找个差事……要不然上哪找这样的人去……” 卢七郎听懂了,朝廷有译官还不行,还需要译吏。 当然,韩嗣源在那边叮嘱六皇子,“落在纸面上的东西,译官可以。可要是带出去,在那边能生活五个月,能张口说话,且能听得懂当地的语言,非得所带人员,至少一半以上能懂契丹话。”这些人还得处理杂事,怎么办?只能找译吏!其实就是召伙计。 六皇子表示听懂了,一边应承着一边往出送韩嗣源,“这次大皇兄去,也不知道排到我得什么时候……” 正说着呢,一出门就看见在门口正看告示的卢七郎。 卢七郎愣了一下,给两人见礼,问说:“敢问六殿下,韩世子,在下能否应征。” 韩嗣源认真的看他:“这是译吏!” “在下知道!”卢七郎再拱手,“在下通契丹文、西域各部落文字,甚至于交趾语……能否应征译吏?” 韩嗣源点头,“可!”他指了指六皇子,“六殿下负责此事,详情你与他谈。” 多谢! 韩嗣源客气的点头,而后朝六皇子摆手,自己骑马走了。 六皇子扭脸看卢七郎,朝他招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