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我做宠妃那些年》 第1章 沈九娘子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 三月初,沈府的春衫已经做过一茬儿了,天渐暖,又当添置薄衫了。 沈明庄葱白的指尖点过大红漆描金如意纹的托盘上,远山眉微蹙,便是满室的风华潋滟。 “温大人真是个好人,又送东西来了。”丫鬟满欢咧嘴笑了笑,满脸的娇憨。 托盘上全是寻常人家穿不到的料子,薄如蝉翼的蚕丝贡缎,色如烟霞的云缎,华丽非常的宋锦,寸锦寸金,还有两盒时兴的首饰。 明庄都看厌了,不过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便收了视线。 什么温府,掩人耳目罢了。 “各房都送些去。” 打她醒来这一个半月,宫里就三不五时的送东西来,知道的说是沈家圣眷正隆,不知道的还当是公主暂住府上呢。 可沈明庄却知道,姜妄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坐在妆台前,那铜镜里倒影出的美人皮囊的确是漂亮,也难怪姜妄念念不忘。 “又送啊,这一个月都送去八次了,三小姐那边本就不喜我们院儿里的,只怕这回还要得一顿数落。” 丫鬟如意有些忿忿地道。 满欢正为沈明庄抹桂花发油,闻言就道:“小姐吩咐的你就照做,不当话多。” 才十三岁的满欢都明白的事情,已经及笄的如意却还要人提点,沈明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什么都没有说,如意却心头一凉,再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去了。 “小姐,听说江南最是养人,小姐这头发养得真是好,水滑呢!” 满欢是个嘴甜的小丫头,沈明庄闻言垂眸一笑,她哪里是真正的沈明庄啊,只怕那小姑娘早已经名赴黄泉了,毕竟姜妄这人的手段,书上说的恐怕也是一点没冤枉他的。 不过是一本打发时间看的小说,竟然会让她意外来到这个世界,而她正是小说里的红颜祸水,害的天仲被灭国的妖女沈明庄。 原主为了报仇雪恨,利用姜妄的喜欢,为所欲为,是名副其实的祸水。 沈明庄没想到自己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会变成当局者,这可如何是好,那自然是远离姜妄啊,她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拿整个天仲国为她陪葬啊。 再说了,沈太师一府也不是冤枉的。 姜妄登基为帝那一年,沈太师一府满门抄斩。 书中的原主为了报仇,佯装失忆在姜妄耳边狂吹风,可沈明庄从来不知道,自己原就只是沈家蓄谋已久的诱饵。 她本就不是沈家的嫡亲血脉,沈家又怎可能用心待她。 满门抄斩那一日,明庄被当作了威胁姜妄的人质,可沈明庄却再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只是沈家九小姐的身世太凄苦了,姨娘生的庶出姑娘,自幼就被留在了江洲老宅,此沈家非彼沈家,两家虽然都姓沈,却并非同宗。 而今沈明庄是沈家的九小姐,沈家是翰林出生,书香门第,族谱可以追溯到百余年前,可谓是世家大族了。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也只有沈家几个重要的人,姜妄那边是放了话的,沈翰林府可不想步沈太师府的后尘。 满欢手很灵巧,三下两下就给明庄梳好了头,沈明庄盯着铜镜里简单却十分典雅大方的莲花珍珠冠,满意的微微颔首,她不喜欢太繁杂的发式,觉得累赘,这样就挺好,便是久一点也不会累头皮。 半开的菱花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素日里丫鬟们都不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明庄不由蹙了蹙眉,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的花几上,乳白色定窑瓷的花觚里,插着几枝鹅黄的迎春花,招展的青枝上小巧秀丽的花蕊盈盈绽放,软风轻拂,垂着少女的裙边,如意捂着脸哭着进了门。 满欢吓了一大跳,沈明庄点了点头,她就上前几步迎了过去,“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哭什么?” 听着屋子外面丫鬟的声音,明庄依稀记得,方才如意去给各房送东西的时候,似乎说过三小姐沈明姝对她颇有怨言,这次哭着回来,该不是和沈明姝有什么关系? 明庄捏着珠串的指尖不禁紧了几分。 第2章 沈三娘的两巴掌 沈明姝,是正房嫡出的姑娘,上头两个哥哥,姊妹里数她最年长,时日一长难免有些娇惯。 沈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可沈三夫人林氏却是出生商贾,是个性子有些泼辣的,对妾室十分不待见,对庶出姑娘们也很是刻薄,这才有了沈九娘在江洲十余年不能进京的事情。 林氏并不知道沈明庄的真实身份,毕竟十余年不曾见了,女大十八变,如今变了样子那也是常事,算不得什么稀奇。 沈老夫人不能明言沈明庄的身份,也只能在旁敲打,不许林氏母女生事端,可看上去,这敲打似乎并不管用。 沈明庄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她不希望和林氏母女闹难看,能和睦共处,是她最乐意见到的,因而才会把姜妄送来的东西分给众姊妹。 这些日子,那些多年不见的姐妹的确也因为这些东西而和她亲近了不少,可唯独这个沈三娘,不但不领情,还觉得沈明庄抢了她的风头。 对沈明庄来说,这样的蠢人她真的不想和她多纠缠,只要她不闹得大家下不来台,日子还是能过去的,等时日一长她也就没有心思整日里和她做对了。 可没曾想这次沈明姝却是要撕破脸皮了。 沈明庄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微翘,美艳中带着藏不住的讥讽! 沈翰林府上如今还未分家,沈大爷二爷是嫡出,皆是翰林出生,三爷是庶出,生母早逝,跟着嫡母长大,虽未入翰林,却也是进士出身,官居工部侍郎正四品,沈明庄现在就是沈家三爷这一支的,幺房里的老幺。 既然没有分家,那家里的孩子也是一起排次序,沈明庄虽然是九娘,可和三娘沈明姝的年纪也就只差了两岁。 明庄腊月里才刚及笄,那会儿子真正的沈明庄还在江洲呢,而沈太师府还尚在,新帝还未登基呢。 可沈翰林府上的九娘现在可只有十三岁,还有两年才及笄,沈明姝是去年及笄的,照理是该说亲了,不过林氏舍不得,就打算多留两年。 若是沈明庄不回来,恐怕这府里还真没有谁的风头能压过沈明姝去,可明庄现如今都不怎么出门,不过是给姊妹们送点东西不好落了她的去,这才会一并送了。 往日里即便是心头不快,也不过是念叨几句,今日她这般发作,恐怕是碰巧了心绪不佳。 看着粉墙黛瓦的墙头上泛青的柳梢头,明庄抿了一口茶。 门外珠帘响,满欢和如意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小姐,如意她……” 满欢觑着明庄的神色,忽然有点不敢开口了。 此时的明庄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捧着一杯茶,静成了一幅画,可屋子里的气压却像是平白的压了下来,压得人大气不敢喘。 “是奴婢不好,听不得旁人说小姐的坏话,这才顶撞了三小姐,挨了两巴掌。” 如意见满欢不敢说,就抢着话头自己先说了。 明庄抬眼,目光淡淡的落在如意的面庞,嘴角却是弯起了一抹弧度,“起来,这也不怪你。” 如意诚惶诚恐,唯恐沈明庄怪罪,心下不由嘀咕着,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罢了,这谱儿摆的比嫡房那边还大,则能不惹人生厌呢? “这一巴掌长个记性,往后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得有数,她纵使是在屋里扎小人咒我,你也不该直接顶撞她,回来禀了我再拿主意岂不妥?” 明庄神色清冷,说完就打发如意下去了。 这如意瞧着就不是个安分,还是得早些把她料理了才是。 第3章 眉寿堂 满欢瞧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些日子里,小姐待下人们都极好,今日如意为着护主挨了打,不但没有赏,还挨了一顿训斥,且也没有让如意去拿药敷敷脸,着实是有些反常啊。 正寻思着主儿的念头,就听明庄道:“去打听打听今个儿的事情究竟如何,打听清楚了来回我。” 满欢恭声应是,有些迷惑的退了出去。 这翠轩居养着的丫鬟婆子就有六七个人,近身伺候的四个,外面杂使的有三个,明庄盘算着,想要逃过姜妄的掌控,她还得在这些人身上下点功夫的。 这个如意本就是个多嘴的,是府上的三等丫鬟,有些不守规矩,林氏本就打算将她打发出府的,如今她回来,倒叫林氏改了主意,送到她身边来膈应自己了。 明庄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好坏,可这棋子得一步一步走,没有一蹴而就的。 见时候差不多了,明庄就起身准备去老夫人处。 她现在可是沈家的九小姐,老夫人处她还得去请安的,否则岂不让人觉得一个小小庶女都要上天了。 如意挨了打脸上有伤暂时不能伺候人,满欢去打听消息去了,屋里能用的就是雪绒和秋棠了。 “小姐,当心脚下,昨儿个洒了雨,地上湿滑着呢。”秋棠扶着她,雪绒在前面引路,小心的提醒着明庄。 沈家在京都盘踞多年,宅子也从当年的小小三进扩到如今,虽然比不上太师府的屋宇宽阔,可在京都城里,也算是手面大的了。 文人之家讲究宅院内涵,一草一木都有别出心裁的用意,并非随意摆放的,老夫人如今不掌家了,又喜欢清净,沈家三兄弟就在靠近后花园的地方给老太太修了个院子,因皇上亲题的‘眉寿芳龄’,府中都叫眉寿堂。 眉寿堂里,沈明庄来的不早不迟,前边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已经到了,因而明庄来的不算早,不过三房那边还没有人过来,因而也不算迟。 她是掐着时间过来的,自然也猜到了三房那边还没有到,不争头不落尾一直都是沈明庄的为人之道。 这几天连着下雨,老太太闹着腿疼,这会儿还没有起呢,大房和二房就坐在厅堂里闲话花家常,姑娘们在院子里庑廊里踢鸡毛毽子,或者跳翻绳,清脆如溪流般的笑声让这宽大的眉寿堂平添了几分热闹的人气儿。 “哎哟是九娘过来了,听说今儿温大人府上又送东西过来了?” 开口的是大太太赵氏。 她年岁三十多,生了一张瓜子脸,眼睛不大,描着一双柳叶眉,细细长长的,薄唇细眼,分开看都过得去,可凑在一处,就显得人有些刻薄,一开口就是满嘴的打听。 明庄笑着垂头,那一颦一笑就风华潋滟的模样让站在大太太身边的几个姊妹都有些嫉妒。 温大人府上?明庄心下痴痴笑了两声,什么温大人,那不过是姜妄的一句托词罢了,为了给她送东西来,温家帮着出了主意,竟然说是家眷也从江洲回来,路上得了明庄的照拂,这才三不五时的送了东西来。 明庄听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好,这样的处心积虑,也不过是为了图她一个人罢了! “是。”明庄温婉大方的笑着,“温大人记恩情,可我也不好一味的收他的东西,赶明儿还得回礼的。” 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让赵氏找不到一点错处。 赵氏笑呵呵的两声,低头抿了一口茶。 这话说的就有点意思了,什么叫记恩情还礼,那她们都收了她沈明庄的东西,那是不是也得还礼了,赵氏就不喜欢一个庶出的如此张扬,也不知道为啥老太太要惯着她! 这大宅院里能藏住什么秘密,早晌那会儿三娘子那边闹腾的事儿,不过一阵风的时候,府中上下就都知道了,赵氏方才也不过是想试探试探明庄的意思,没想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被打了脸,当下心头就不舒服起来。 “明庄这孩子到底是江南长大的,瞧瞧着模样,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都回府有半月多了,可我每每瞧着,还是忍不住想要夸上两句呢!” 二太太顾氏见气氛不对,就笑着插科打诨道。 她捏着张兰色的手帕,一双杏眼看上去很是温柔,加上一张圆脸,瞧着可比大太太赵氏亲和许多。 “二伯母谬赞了,姊妹们也不差。” 这话听得顾氏心头舒服,就笑着对大太太道:“你瞧这丫头是不是生的像咱家四姑奶奶,尤其笑着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多好看啊。” 第4章 巴结一个庶女 大太太心头正不痛快着呢,闻言就不阴不阳的笑了两声,“那可不是嘛,只可惜长得好也不如命好,咱们家姑奶奶都嫁得远,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娘家呢。” 这话一出口,便是毫不掩饰的尖酸味道。 顾氏不知怎么接话了,心下想着大嫂说话还是这样没有个顾忌,到底是娘家的家底儿厚,才能有这底气! 其实赵氏是一点也不觉得沈明庄和小姑子像的,她虽然说话不留情面,可也不是个傻子,二太太作甚要围着沈明庄说话?那还不是觉得沈明庄以后也许能和温家攀上关系吗? 那温家是什么人家,家里出了个巡盐,温老爷又惯会巴结奉承,竟然就得了圣上青眼,温家也是这几年家底儿才厚实起来的,要放在过去,温家给赵家提鞋都不配的! 她可不会为了这点儿好处就巴巴儿的上赶着去巴结一个庶女。 明庄不说话,任由她们说什么只管在旁听着。 门帘子后面传来两声带着几分提醒意味的咳嗽,众人就止了声。 玉珠帘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太太由两个丫鬟扶着,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母亲!” “母亲。” “祖母。” 三人各自行礼,等老太太在高位上落座后,这才重新坐下。 “听你们说话说的热闹,我这身子骨虽然不舒坦,可耐不住想出来凑个热闹。” 老太太声如隆钟,低沉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堂中人都不敢造次,老太太目光锐利的环视一圈,最后在明庄身上定了定。 “明庄怎么来的这么早?” 言下之意就是,你母亲和姊妹们都还没来,你就来了,这是不合规矩的。 明庄看着老太太,心道这老夫人明知故问,真是有意思。 老太太自然是知道沈明庄的真实身份的,不过说这话,也是有敲打敲打明庄的意思。 不论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她是沈家庶出九姑娘的身份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做人若是不安守本分,那必定会有殃灾。 不过未等明庄说话,门外便传来婆子的通禀:“三太太携姑娘们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语毕,门外就传来细微的珠环翠簪的碰击声。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齐齐投向门口,就见三太太林氏扶着嬷嬷的手,满头珠翠的走了进来。 大太太瞧着,第一个没了好脸色,鼻子里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商贾做派,当真是俗不可耐! 林氏穿着翡翠绿玉兔捧月的直领对襟短衫,下面是一条朱红色的马面裙,用银线绣着石榴纹,这打扮可谓是艳压群芳,这张扬劲儿倒是和三太太平日里的性子相符了。 反观大太太一身松青色圆领对襟衫配着一条鸦青色的马面裙,二太太一身黛紫色比甲搭着一条同色的满褶裙,这简繁对比太过明显了。 她身后跟着两个闺阁打扮的少女,都是青葱年纪,一个穿着丁香紫如意纹云肩短衫下一条白色满褶裙,一个葱绿色圆领衫子下一条鹅黄色马面裙。 都是十分柔嫩的女儿家衣着,一个是三房的庶出七姑娘沈明惜,和明庄一样穿着紫色衫子的就是今日掌掴了如意两巴掌的沈三娘子沈明姝了。 第5章 明前龙井 老太太打量着这堂中众人,端着茶碗浅浅抿了一口,那眨眼间已闪过诸多心绪。 这深宅大院里来来去去就那些事情,平日里姑娘们争风吃醋,拔尖儿出头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寻常事。 可这些个姑娘家们素日里都是有教养嬷嬷管教着的,即便是逞强斗狠也不会有什么伤到脸面的事情出现。 那些打骂丫鬟的事情更不可能在沈家这样的门第出现,毕竟传出去,别人不会说是沈家三小姐不懂规矩,而是说沈家的家风不好,连带着所有姊妹都会受到牵连。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让身边的嬷嬷给三位太太和姑娘们送了茶点,就笑吟吟地开口道:“这明前龙井还是四姑奶奶托人从明圣湖带回来的,统共也就三斤,你们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让田嬷嬷给你们装些。” 三位太太都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笑呵呵的谢了。 这可是老太太赏赐的,大家即便不喜欢也是要收着的,毕竟老人家最不喜欢的就是晚辈们主张太大。 这种时候即便是大太太赵氏,也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林氏屋里倒是不缺好东西,不过她也知道这明圣湖的明前龙井不好得,自然也是要收着的。 “咱们四姑奶奶下个月应当就要回京省亲了?” 二太太顾氏抿着唇,笑得十分和善。 “约摸着也差不多了,算着时候,年年到了喝明前龙井的时候,四姑奶奶就该回京了。” 林氏也笑着附和着。 三个妯娌,顾氏与林氏走的近,两人拉帮结派也常常互相遮掩,倒叫赵氏常有被疏离之感。 老太太自然也是知道女儿要回来省亲了,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没有说什么,心下却不禁冷笑,这都来了这么久了,也不见林氏说说今日沈明姝打人的事,莫非她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眼花耳聋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向今日难得不怎么说话的三姑娘沈明姝。 察觉到祖母的目光,沈明姝捏着手绢的手不由收紧,指甲掐了一下掌心,她这才松开,却是不敢去看老夫人的目光。 “林氏,今日明姝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被老太太忽然点名,林氏和沈明姝母女都同时身子一僵,林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稀薄了,讪讪的看了一眼沈明姝,手有些发抖。 看样子,这事儿还是不能敷衍过去了。 林氏心头有些难受,有些开不了口。 其实这事儿要是在她娘家也算不得什么,也就是这沈家的规矩大,在林家别说是打了丫鬟两耳光,那就是打死了也不算个什么事情,就是姨娘和庶出小姐身上也没有几块好皮的。 只是她到底还是害怕自己这个出身国公府的婆婆,那举手抬足间透露出的压迫就让她喘不过气来。 “是儿媳的错,明姝近来身子不适,却也没有放在心上,今日被九姑娘房里的丫鬟顶撞了几句,竟然就一时冲动,打了那丫鬟,儿媳已经狠狠教训过了,往后再不许她如此莽撞了。” 第6章 姑娘们的规矩该重新学学了 沈明姝垂着头,眼底满是怨念。 不过是个丫鬟,自己好歹也是三房嫡出的姑娘,为了个丫鬟来打她嫡出小姐的脸面,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听着林氏的自责之言,老太太闷闷地笑了两声,眉眼间的笑意也不达眼底。 田嬷嬷端了温好的藕粉上前来,定窑白瓷小盏上描着精致的花纹,甜白瓷的调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在盏沿上,细微琐碎的声音却叫堂中人不禁揣度。 谁也不敢小觑老夫人的这脾气,平日里是慈眉善目待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可若是有谁触了她不高兴了,那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赵氏盘算着这事儿总归是牵连不到自己头上,平日里这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不是走的近吗,这种时候怎么不帮腔了? 心头正嘀咕着,老太太总算是开了口。 “我本想着你能自己悟出个名堂来,没成想你这是聋子听戏,白瞎功夫!” 这话一出,林氏母女顿时面色一白,都跪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吱声了。 “这女儿家的规矩,是走到哪儿都不能废的,今儿她因着心头不爽利就没有分寸的胡来,谁知道明儿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打鸡骂狗成何体统?瞧着是小事情,可窥斑见豹,可知府里姑娘们的规矩也该重新学学了。” 原本还隔岸观火的赵氏和顾氏一听,也忙跪了下来。 三个儿媳并一屋子的嫡女庶女统统跟着跪了下来,乌压压的一片,老夫人瞧着,心头的不悦就加重了几分。 “我们家在京都也是有头脸的人家,今日三姑娘这事儿,就全交给林氏自己处置,不过各个房头的教养嬷嬷却是都得换了,小姐们规行矩步自有章法,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明庄也跟着跪在林氏身后,心里琢磨这老太太这话的意思。 让林氏自己处置沈明姝,这说到底还是老夫人在偏袒嫡出,林氏爱女儿的名声在沈家谁不知道,让她处置,那必然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的。 她倒不是要沈明姝为了这两巴掌付出什么代价,也只是想明白自己此时在沈府的地位如何。 毕竟往后她还得以沈九娘的名义生活,那势必得先摸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啊。 今日粗略试探,可见这老太太即便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偏袒之心,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氏果真是舍不得重罚的,不过是让沈明姝关了三天的禁闭,说是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行为,便揭过去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老夫人也不是瞎子,不过听闻消息之后,她也只是不冷不热的笑了两声。 “老夫人,您说这九娘子在江洲老宅待了十余年,怎么一回府就闹出这么多的事端,莫非真是和温府……” 田嬷嬷一边斟茶,一边笑呵呵的问着,言下是意有所指。 田嬷嬷也不知道沈明庄的身份,不过是觉着老夫人似乎对这个回京不久的庶女有些格外的宽容,否则今天这样的事情,即便是要提点下面,却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三太太的脸。 老太太手上修剪花枝的剪刀利落的剪下几根枝叶,眉眼也没有抬一下,显然是不打算回答田嬷嬷的这个困惑。 而沈明庄这几天也称病在自己屋子里,想要不动声色的摸一摸这沈家的脉络,不曾想她不出去惹事,可祸事却招惹上了自己。 ‘哗啦啦’的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倒在了自己的院子了,雪绒出去看,回去就面色怪异:“三小姐将自己小库房里的东西全部搬到咱们院儿里来了!” 第7章 败家玩意儿 沈明姝搬了自己小库房到自己的院子里来? 明庄眨巴眨巴眼,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书里是有这么一件事。 为了撒气,沈明姝将自己的东西搬到翠轩居来,想要羞辱沈明庄,等激怒她,再去去和林氏告状。 这清奇的脑回路也是没谁了。 当时她也只当这是个笑话,一笑而过了,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当事人重新感受一遍。 院子里,小山似的金银珠宝能闪瞎人的眼,不得不说沈明姝还是有点身家底子的,这样些东西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现在却像是地摊货一样倒在她院子里,金银器具叮叮当当的直响。 学雪绒扶着明庄,两人站在庑廊下,被院子里的金光四射弄得有些花眼。 “九妹妹,听说你最近身子骨不爽利,正巧前儿外祖母请了大慈寺的静和师太,我顺便也帮你算了一卦,说是你心重福薄,得用些珍贵的东西压一压,否则人就容易多病。” 静和师太…明庄垂眸冷笑,书中那个神棍竟然这么早就出现了,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看着满院子金光闪闪的器具,明庄笑着冲沈明姝欠身颔首:“那就多谢姐姐美意了,这些东西,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朝着雪绒眨眼一笑,雪绒会意,立刻叫了其余几个丫鬟利落的收拾起了院中的东西。 沈明姝本想着拿这些东西给沈明庄看看,省的她以为自己多能耐似的,有点东西就到她跟前晃荡,她今日抬了这些东西来,就是为了看沈明庄变脸的,没想到……全盘接收? 心里本就还没有消气呢,这会儿子又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沈明珠不禁咬紧了后牙槽。 “我可没有说这些东西都是送你的。” 这么多的东西,要是让林氏知道她都拿去肉包子打狗了,怕是要气的揍她,沈明姝当下也心虚起来,不由辩白了一句。 明庄闻言就露出讶然之色,有些惶恐无措道:“怎么三姐姐拿这些东西来,不是送我的?”然后又环视一圈,“这院子里也没有旁人了啊。” 明姝正要作答,沈明庄就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捂着唇笑道:“当然了,三姐姐若是舍不得便都拿回去,虽然林家富可敌国,可三姐姐到底是外孙女,不比得嫡亲的,今日有明朝不一定还能有。” 沈明姝心里有些郁闷,早知如此,她就换个法子整整她了,这下又被沈明庄给将了一军,她简直如鲠在喉,咽不下这口气! 外祖林家对她一向很好,沈明姝听不得谁说这样的话,沈明珠登时就不乐意了,一脚踢飞了面前的一个小巧精致金丝雀鎏金笼子,小脸儿涨的通红:“你休得胡说,这些东西在我外祖家也算不得什么,你若是喜欢便拿了去,没了这些,我外祖母定然会寻更好的给我!” 说完转身气鼓鼓的挥袖离开。 瞧着这样的沈明姝,明庄忽然有些想笑,其实沈明姝也算不得太坏,不过是性子要强了些,实则心思单纯。 否则谁会因为被人激了几句,就不要自己攒了好久的小金库了呢? 看着收起来满满两大箱的金银器具,秋棠和满欢两个人抬着都有些吃力,就叫了几个粗使嬷嬷帮着一起抬进了明庄的内室。 月华院里,林氏也听说了这事儿,登时气得手上的珠钗都没拿稳,铛的一声落在地上,她蹙眉对身边的大丫鬟秋月道:“去,把我那不争气的败家玩意儿给请过来!” 第8章 请祖母帮孙女拿个主意 这边丫鬟婆子刚把三小姐沈明姝请去了林氏的院子,那边明庄就带着两个红酸木枝箱去了眉寿堂。 春日温暖,阳光和煦,老太太院子里的一只雪白的狸奴正卧在庑廊下的美人靠上贪懒。 沈老夫人不喜欢聒噪的东西,庑廊下挂着的几只鸟笼里空无一物。 听说是九小姐过来了,田嬷嬷压着声儿道:“老太太这会儿还没起呢,今儿晌午多睡了一刻钟,约莫着也快起了,九小姐耐着性子等等,老奴让人给您去端些茶点过来。” 端茶点……看样子还得多等了,不过明庄这会儿也没有事情,便浅笑着点头答应了。 雪绒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狸奴,还想凑近些去看,却被一旁侍立的大丫鬟春兰给拦住了,“老太太金贵着这狸奴呢,说了不许人靠近,还望见谅。” 一听这话,雪绒便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然后赔笑了一句:“春兰姐姐平日里就守着着狸奴吗?” 春兰点点头,默然。 明庄瞧着也不过就是只猫儿,从前她也有养过几只的,也不知道自己来了这边之后,那几只猫儿由谁养着了,想着心情就不免有些失落。 虽说小说没少看,可她并不想经历穿书这种事啊,什么女主还是虐文,她真是的醉了,求求上天让她一觉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 明庄细细咀嚼着口中的绿豆糕,这绿豆糕十分清淡,似乎没怎么放糖,和茶水配着细细咀嚼,倒是颇妙。 掐着时间,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帘子后面总算是有动静了。 沈老夫人瞧着还有几分没睡醒的样子,不过发丝一丝不乱,应当是重新梳了头,衣裳也换了一件,青紫色烫金福字纹的立领薄衫让她看上去十分雍容富贵,一看便知道是高门大户的老太太打扮。 见只有明庄一个人过来,老太太眼底的神色闪了闪,落座后才问道:“这会儿你到我这儿来,莫非是有什么事?” 那双浑浊却透着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明庄,似乎是想要透过她的一双眼睛看到她的心底在想什么。 沈明庄眼睑微垂,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沈老夫人的打量,然后笑道:“祖母,孙女刚从江洲回来又大病一场什么都记不得了,又初初入府,有些事情就不敢自作主张,祖母您一向都是通达之人,孙女就只能……只能来请祖母帮孙女拿个主意了。” 她适时的露出惶恐的神色,一脸无措的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并没有因为沈明庄的恭维就放松警惕。 眼前这个女子是谁她清楚,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孙女,可她自己却大病一场记忆全无,在屋子里躺了有些日子才好转,可她真的是什么都都不记得了吗? 之前宫里还请了太医过来给她问诊,身子是大好了,不过说是从前的事情大多记不得了,原她还是信的,可自从明姝打了她的丫鬟如意那事儿之后,她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要说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便不提从前的事情便罢了,可别人打了她的贴身丫鬟,她却一声不吭,虽然避免更多的麻烦事,可却也让人生疑。 “你且说说看,何事须得我来帮你拿主意啊?” 沈老夫人收回目光,捧着茶轻轻吹了吹,这才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第9章 过明路 明庄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祖母,三姐姐今日送了我两箱子金银器具,说是请大慈寺的静和师太算过,孙女命薄福薄,得用金银俗物压一压方能顺遂,可孙女瞧着那两箱子物件儿价值千金,不敢收下,这才过来请祖母给出个主意才好。” 沈老夫人听着险些被一口茶水给呛着,两箱子金银物件儿,就这样送了人? “胡说,你是我沈家的姑娘,能是个福薄命薄的?!” 沈明庄诚惶诚恐,低眉垂首。 等到那两箱子金银器具抬上来一打开,田嬷嬷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姑娘可真是虎啊,这些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那林家是有钱,可又不是有千山银山。 就看那珍珠边的珐琅珍宝盒,就值不少钱呢,放在闺阁里是极好的收纳盒子,还有那鎏金宝石葫芦盒,哪一件是便宜货色? 田嬷嬷看着,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老太太:“这……?” 沈老夫人收回视线,扬着嘴角笑了笑。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沈明庄要过来请她看看了。 都说她这是病得糊涂了太猖狂,温家送她的东西她自个儿没留两样,府里上下都得了她的便宜,却也不是人人都记她的好。 她倒是觉得这人心里是门儿清呢!那些东西自己穿着招摇过市反倒惹麻烦,送了人既买了人心又能看看哪些人是见不得她好的。 现在亦如此,巴巴儿的上她这儿来要求她给拿个主意?人家这是来过明路的! 三小姐当真就傻得分不清好赖了?这些好东西就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沈老夫人会心一笑。 这边正说着,外面就禀林氏过来了。 “母亲!” 人还未进,就听见林氏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老夫人眉头一蹙,取下手腕上的一串檀香佛珠在手里捻着。 “九娘?”林氏看见沈明庄,下意识露出惊讶的神色。 再看旁边两箱子的宝贝都在,林氏眉尖的愠色这才稍淡了些。 “原来东西都在母亲院儿里,吓了儿媳一跳呢。” 林氏坐下,抿了一口茶,见东西都还算周全,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可都是她挑着好的拿给女儿的,想着往后出嫁,这些东西也能镇镇场子的,随便一件就够寻常人家吃喝好几年了,凑够两箱子可是很不容易的。 林氏一听说沈明姝是赌气才将东西都给沈明庄的,气得都想打人了,不过转念一想,沈明庄故意激怒嫡姐,还想要贪下嫡姐的东西,这事儿告到眉寿堂去,老太太定然会给个说法的。 一个小小的庶女,回来就使劲儿的蹦跶,林氏也是绷着一张脸才没有出面收拾她,现在有了一举两得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了。 只是她没料到沈明庄先她一步到了眉寿堂,她来这儿做什么,还把东西都送到这边来了。 还没有等她开口,老夫人就说道:“三娘子是个识大体的,知道不欠人情,之前明庄也给她送了不少的好东西,结果她还打了明庄身边的贴身丫鬟,在家反思了几日,的确是有所长进了,还知道拿东西来找明庄赔礼,做姐姐的就是应该这样。” 一听完一句话,林氏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赔礼,谁要给沈明庄一个庶出丫头赔礼?! 第10章 你可真是能耐 “明庄这丫头在江洲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回来,你这个做嫡母也应该多照看些,往后像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了。” 老夫人说完,就端了茶。 林氏只觉得一口老血涌到了喉咙口却不能喷出来,憋屈得紧,却也只能乖乖应是。 林家再有钱也是没有根基的,自己嫁到沈家来本就是高攀了,如今出了这种事,她也只能认栽,谁知道这死丫头竟然有这么多心思,先一步摆了她一道! “是,母亲,那儿媳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林氏行礼,沈明庄也跟着行礼。 东西没了有钱还能买,可自己若是顶撞了婆母,往后在沈家怕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连带着娘家那边也会有所牵连,得不偿失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林氏还没有昏了头。 两人母慈子孝的出了眉寿堂,林氏就立刻变了脸。 “沈明庄,你可真是能耐啊?” 林氏美眸横瞪,眼刀子锋利得飞向沈明庄。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明庄不明白。”说着轻叹一声,看了一眼刚才还在放阳,此时却阴沉下来的天,“明庄并无冒犯母亲的意思,只是希望能能和母亲嫡姐和睦相处。” 林氏此时正在恼怒上头,只觉得眼前这个和当年那个狐媚子像是一个人似的,就连那虚情假意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正巧雪绒追了上来问道:“九小姐,这些东西还是原样抬回去吗?” 说着就看见了气的脸涨青紫的林氏,一时语塞。 明庄笑着看向林氏,微微欠身道:“这次就多谢三姐姐了。” “有些东西,可不是谁都有那个命享受的,你且收着!”林氏说完,气恼而去。 雪绒瞧着林氏的背影,呶呶嘴,有些心惊道:“小姐,这些东西咱们真收着?” 明庄抿唇笑笑,“收着,咱们留着有大用呢。” 在沈明姝受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和林氏母女没有什么好脸色了,现在再假惺惺的说不要这些东西,在林氏看来,也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何苦呢? 姜妄现在还不会动她,可一年后她及笄,那时候可就躲不掉了,想要摆脱女主的命运,那就得从现在开始打点自己身边的一切。 打点又谈何容易呢,毕竟什么都需要银子,可这具身体从沈太师府出来的时候,就是赤条条的,现在的沈九娘也是个冒牌货,而且还是自身难保的庶女,她甚至想,是不是进宫那条路会比现在在沈家好过呢? 可是一想到书中描写的那些香艳场面,沈明庄就觉得胆寒,她可受不了和那个疯子朝夕相处,碰不得碰不得啊! 不过她笃定,姜妄把她放在沈翰林府肯定也是因为有所顾忌的,否则以他的性子,只怕是直接就将她掳进宫了。 回到翠轩居,满欢一颗心这才算是回到了腔子里,“小姐真是福大,今日这样的情况,竟然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沈明庄不由挑眉,“此话怎讲?” 满欢面色一红,抿唇笑了笑,不敢多说。 明庄见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这丫头为何如此说。 如果她是真的沈九娘,今日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怕也是没法顺利离开眉寿堂的,即便这事儿她在理,可老夫人心里,理字是排在嫡庶之后的,即便是庶出有理,她也会为了嫡房的脸面为其遮掩。 沈明姝打如意那事儿则是一码归一码,那就不是嫡庶的问题了,而是关乎沈家女儿们的名声,暴虐成性只要传出去,这沈家的女儿们身价就会大跌,涉及沈家的利益,老太太心里清楚着呢! 第11章 登记造册 约莫两刻钟之后,屋外就开始洒起了细细密密的春雨。 今日搬回来的‘战利品’都交给了丫鬟们登记造册,这些东西可算是明庄一份小小的产业了。 虽然这产业来的有些荒谬,可送上门的东西,明庄也没有说不要的道理。 窸窸窣窣的雨落在窗外的树叶上,蚕食桑叶的沙沙声催人入眠。 明庄在半开的窗户前伸展着活动身子,雨天总是十分的湿润,不知道江洲是不是这样,反正明庄前世今生都不曾去过。 不过倒是去了乌镇,那应该就是传统的小桥流水烟雨迷蒙的江南了,也不知道真正的沈九娘待过的江洲是不是也是那样的。 满欢登记完了,就捧着册子走了过来,瞧见自家小姐在窗户前左扭扭右扭扭,一时间站住看的有些愣神,“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明庄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没有,就是这半个月躺的时间太多了,身上有些僵硬,这样扯扯一下会舒服很多。” 满欢听着也是半信半疑的,她总觉得自家小姐这行为有些怪异。 “都写好了?” 明庄见了册子,也就坐在了旁边的美人榻上,随手翻动起了这册子上记录的东西。 看完之后,沈明庄只想说,这林家是真的挺有钱的,给一个外孙女的东西都这么多这么贵重,不知道自家是不是还留着好东西呢。 “行,这些东西就由你保管着,随时听我的调用。” 满欢没料到自己会被委以重任,一时间愣了愣,这才道:“小姐,我不行的……” “你行,我说你行你就一定行的。” 明庄表示自己很有信心,她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书里面满欢可是很靠谱的一个丫鬟了,只可惜那本书就是一本虐文,所以满欢最后的下场并不好,虽然忠心耿耿,却被原主连累得没有个全尸。 满欢摸了摸鼻子,只好点点头,“那婢子试试。” “这才对嘛!”明庄满意的点点头,笑呵呵的拍了拍满欢的肩膀。 “对了,小姐,如意您打算怎么处置啊?” 满欢想到如意上次阳奉阴违触怒三小姐给翠轩居惹麻烦的事儿,好像九小姐还没有处置呢,可下人犯了这种错,主子不可能会饶恕的,可大家姐妹般的相处了这么久,就算是如意犯了错,她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下场。 如意?明庄嘟囔了一声,这人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呢,不过暂时还坏不了什么事儿,“先留着,你多看着她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禀我,这事儿我自有主张。” 满欢听着,也松了一口气,嘴角有了笑意,冲满欢点了点头:“婢子一定看紧了,不会让她给小姐惹事儿了。” 主仆两正说着,外面响起说话声,很快雪绒就走了进来。 “九小姐,月华院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这是林氏找她? 明庄有些惊讶,这才分开,林氏又找她是有什么事? “来的是谁?”明庄问道。 雪绒挠挠头,道:“是三太太身边的莲儿。” 第12章 嫡女的裙子 珠帘微动,一声青衣的莲儿走了进来。 给明庄欠身行了礼,莲儿开口道:“九小姐,过几日就是礼部尚书裴大人府上的簪花宴了,三太太请九小姐过去,和几位小姐一同挑选当日要穿的衣裳和首饰。” 莲儿声音温温柔柔的,说话也没有因为两边的嫌隙而和主子一个鼻孔出气,对沈明庄这个九小姐该有的客气和尊重还是有的。 满欢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妥,这都只有几天时间了,哪里还来得及做衣裳啊? 想到三太太和九小姐最近的龃龉,满欢心里就有些为自家小姐担心。 沈明庄也猜到林氏不可能叫她过去只是单纯的挑选衣裳首饰,否则刚才分开的时候就说了,不过自己也躲不过去,索性就起身跟着去了月华院。 礼部尚书裴大人府上的簪花宴,明庄知道,这是一年一度的春日盛典,不过历代都由礼部尚书府主持,近年来也一直是裴夫人在主持的。 天仲国无论男女老少都十分热衷簪花,对美的事物都很是向往和热情,沈明庄记得书中还有一幕,就是皇帝给百官赐花,众大臣们上朝之时皆按照官阶品级满头簪花,明庄想到那场面,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簪花节那日应该还是在裴府举办,沈明庄不由心中一紧,那是不是就要见到书中的深情男二裴景舟了? 她记得按照书中的发展,裴景舟现在应该还沉浸在得知原主逝世的悲痛中,拒绝了不少父母说的亲事,想到这个唯沈明庄不娶的男二,她垂眸,心下开始盘算起来。 若是能借裴景舟逃脱姜妄的掌控,是不是就能扭转剧情的发展,不用和姜妄那可怕的家伙在一起了? 谁说男二就不能做男主了,谁做男主还不是看女主的选择吗,要知道裴景舟可也是书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啊,有极有才华还十分的专情女主,若是能嫁给裴景舟,自己是不是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她真的是心动了。 月华院里,林氏坐在花厅里,身边围着好几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少女,除了沈明姝,其他的都是庶出。 沈明姝的脸色不好看,沈明庄行礼后就规矩的站在一旁,她可不想去招惹沈明姝这小蠢蛋。 “明庄啊,你若是再不来,姊妹们可都要把好看的料子选完了。” 沈明庄笑了笑,“明庄是妹妹,理应让姐姐们先挑选。” 这些料子算什么,她那小库房里还有不少的珍藏呢,这些料子都是林氏给庶女们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拿出多好的来,她还真瞧不上眼的。 不过林氏叫她过来也本就不是为了让她选料子的,而是塞衣裳给她的。 “这些剩下的衣料都不合适了,母亲这儿早给你三姐姐做衣裳的时候多做了几身,你们姐妹两个年纪相仿,就选一件去穿。” 一听林氏这话,旁边的沈明惜和沈明娥几个人就不由面面相觑,都有些羡慕沈明庄的好运气,这可是给沈明姝做的衣裳,那肯定更是比庶出的姑娘们穿的衣裳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要是能穿着一件拿得出手的裙子去簪花宴,那定然是能赢得不少人的注目的,这对于正适龄准备议亲的女孩儿们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啊。 第13章 二两重的贱骨头 沈明庄却忍不住想笑。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出的主意,林氏竟然拿一条裙子来做文章,也真是够有意思的。 这自古以来,高门大户间的联姻有几个是看人相貌穿着就能成的,这家室才是至关重要的,否则姜妄为何要她在沈家做个庶女? 自己在沈家做个卑微的庶女,才没有人后打自己的主意,姜妄那混蛋早就想明白了。 只是这人也是百密一疏啊,他没有想到的是,沈家的夫人们可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今对她是视如财狼的。 当然,她更相信姜妄是故意这样安排自己的,毕竟这人的极端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现在自己被林氏当做了眼中钉,林氏怕是做梦都想赶她出去的,随便给她打发一户人家,现在定了亲,一年后就嫁过去,就再合林氏的意不过了。 这么一想,沈明庄倒是有点想知道林氏心中的人选是谁了。 虽然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至于裴景舟就更不可能了,那可是沈明姝的爱豆啊,沈明姝这一心就想着嫁给裴景舟,做礼部尚书府的嫡长夫人,只可惜裴景舟却是无心于她的。 “全听母亲的意思。” 沈明庄欠身答好,林氏就叫人领着她去试衣裳去了。 瞧着面前华丽非常的衣裳,沈明庄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些金丝银线珍珠美玉的华服,规制都能赶上郡主公主了,林氏这是怕沈明姝嫁不出去呢? 她可算是明白为何书中说林家富可敌国了,瞧瞧,这些衣料缎子,还真不比宫里赏赐下来的差呢。 她很想挑选一件稍稍低调一点的衣裳,可选来选去,也没有几件真的低调的,最后,沈明庄的目光落在一套鹅黄色银线绣折枝花的华服上,可那袖口衣襟上缀着的珍珠还是有些亮眼,不过比之另外几件,这套没有那么的有土豪气质。 看着沈明庄选中的这套衣裳,沈明惜和沈明娥都有些为她着急,怎么挑了半天就选了这么一套,这和沈明姝的那些裙子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华服美裙了。 林氏也拿着另外几套对沈明庄道:“我瞧着这几套兴许更衬你的肤色呢,你肤色白皙,穿这样紫色的才是最好看的啊。” 听着林氏虚伪的话,沈明庄嘴角微挑,这样极力的向她推荐紫色的裙子,原来林氏的阴谋不是让她被人看中,而是在这裙子颜色上面了。 她仔细想了想想,好像书里面有提过紫色的裙子是嘉元公主的最爱,至于别的……嘉元公主!沈明庄忽然心中警铃大作,嘉元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是当今皇太后膝下独女,素来跋扈刁蛮惯了。 自己若是在簪花宴那日和嘉元公主冲撞了衣裳,那岂不是触了嘉元公主的霉头,到时候她不倒霉谁倒霉? 自己若是不如了林氏的意,只怕她还得想别的法子折腾自己,沈明庄当下眸光微动。 林氏面上闪过不悦,可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倒是沈明姝直肠子地开口道:“她这是自知自己那二两重的贱骨头撑不起这华服,也只敢选最差的!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第14章 眼皮子浅的东西 听着沈明姝这样骂人,林氏垂了垂眸子,眼底闪过几丝痛快,却还得装作不悦地开口训斥:“明姝,姊妹间说话不可如此不知分寸,快和你妹妹赔个不是,你这孩子,真是被我娇惯坏了!” 要是今儿被骂的是沈明惜或者沈明娥,林氏都不会开口。 可这是沈明庄,人家可厉害了,这要是自己不说两句,她转身准去寿安堂那边和老太太哭诉的,沈明姝才被她还得罚了几天思过,林氏想着还是觉得有些气恼的。 这个沈明庄,自己非得找个机会好好的收拾收拾! “母亲说的哪里的话,明庄自知身贱,不敢与姐姐争辩。” 说着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道:“不过母亲…女儿其实也很喜欢那身紫色的衣裳,就是怕三姐姐喜欢,故而不敢选,女儿如果能得两套……” 听着这话,林氏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道这人多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个贪婪之人,眼皮子浅的东西,见着好玩意儿就像据为己有,原本还担心她是个攻于算计的人,会让她颇为头疼,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她跑去眉寿堂大费周折的找老太太,其实也不过就是想要她明姝的两箱子好东西罢了,这不过就是贪财了些,自己算是捏住她的七寸了。 看着林氏面上几经变换的神色,沈明庄还满脸憨态的搓了搓手,很是期待的样子。 “不过是两件衣裳,你若是喜欢,就当母亲送你的礼物了,往后和姐姐妹妹们好好的相处,母亲自然也会多疼疼你的。” 林氏拨了拨手腕上的一根红玉镯子,笑吟吟的拉过沈明庄的手,然后将镯子从自己的手腕上拨到了沈明庄手腕上。 “拿去,你这些年在外面,也的确是委屈了些,这身上也没有个能拿出手的首饰,这个你先戴着,母亲回头令人给你添置些新的。” 若不是沈明庄头脑清醒,恐怕真要被林氏这幅慈母的做派给迷惑了。 沈明姝沈明惜几个却是目瞪口呆,讶然之色毫不掩饰,显然都没料到林氏怎么突然对沈明庄这么好了。 沈明庄刚回府的时候,林氏可是恨不待见她的,加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林氏不应该是更加厌恶沈明庄吗,这般作态是为何? 等到送走了沈明庄和几个庶女,林氏这才一扫面上的和气,坐在了临窗大炕上,端过蜜饯匣子,取了一枚酸酸甜甜的酸梅果脯含在嘴里,沈明姝见自个儿娘还有心情吃什么蜜饯,登时就按捺不住性子,上前两步问道:“娘,你这是做什么呢,你给她两件衣裳,安知她会穿哪一件?万一当日她穿了那件鹅黄色的,那咱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林氏悠悠的吐出一口气,冷冷的笑了两声,道:“你觉得一个眼皮子浅的庶女会放着更漂亮的衣裳不穿,去穿一件不那么惹人注目的衣裳?” 见沈明姝还有些发愣,林氏就解释道:“你就没发现吗,我的姝儿啊,这个沈明庄就是个见识浅薄的小人罢了,咱们只要拿捏住她这一点,还怕她翻出天去不成?” 第15章 散财童子 “娘,你说沈明庄的眼皮子浅?” 沈明姝皱了皱眉,有些困惑。 “她所示真的眼皮子浅,那温家送的那些好东西,为何不自己留着,反而像个散财童子似的。” 听着女儿的话,林氏就捂着嘴笑了起来,唇齿间蜜饯的酸酸甜甜让她心情大好,“傻女儿啊,她那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啊!只有你个傻的,上了她的钩子!” 林氏说着,就递了一块果脯过去,轻笑道:“你想想,她送的东西是不是惹着你了?你这一生气,拿着那些东西去她院子里,本想着是让她看看咱们不缺那些寒酸玩意儿,可人家瞧着咱们的好东西,就不肯放手了,这不,你巴巴儿的给人送去的东西全部归别人了!” 听着听着,沈明姝也恍然大悟,这……好像还真是如此。 “娘,你说我是着了那沈明姝的道了?”这个时候反应过来,沈明姝才觉得心疼不已,自己的那些好东西可是攒着做嫁妆的,虽然也不过就是一小部分,可一想到便宜了那沈明庄,她就觉得心窝子都生疼! 回到翠轩居的沈明庄这才松了一口气,装傻其实也是一门讲究技巧的活儿。 满欢见着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道:“方才小姐在那院儿里的样子,把婢子都给吓了一跳呢,以为小姐忽然就成了个……” 满欢说着,似乎是意识到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忙打住了。 “成了个贪婪的小人了?” 沈明庄笑着替她把话给补充上了。 满欢‘嘻嘻’笑了两声,有些赧然。 “小姐,您不觉得今日三太太有些反常吗?”满欢一边铺床一边问道。 这会儿屋子里就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如意雪绒几个都去那边厢房里准备熏衣裳的东西去了。 “连你都看出来了,偏生咱们还得配合人家呢,你放心,你家小姐也不是傻子。” 闻言,满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都看出这次送衣裳的事情摆明了是林氏不怀好意,若是小姐没有察觉中了三太太的道,那可就完了。 沈明庄瞧着几个丫鬟里,目前也就是满欢最细心也最得她心,加上书中也说她是个忠仆,这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这丫头也能堪大用。 “满欢,你老子娘现在还在庄子里,每个月送回去的月例银子够花吗?” 听着自家小姐这样问自己,满欢不由愣了愣,这才开口道:“小姐,够用了,我娘在庄子上也时不时帮着别人做衣裁被,还能有一份收入呢。” 满欢的娘就在沈家的庄子上,之前也是在府里做丫鬟的,是后来放出去配人的。 只可惜她娘命苦,和庄子上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成亲后不久,丈夫就死了,留下了满欢这个遗腹女。 沈明庄想着若是有些事情要交给满欢去办,那就不能让别人拿住她的什么把柄,满欢就这么一个寡娘了,若是别人拿她寡娘做把柄,自己的任何事情也会跟着败露。 翌日,沈明庄就找了个为老夫人求平安符的借口带着满欢雪绒出了门。 第16章 两只撵路狗 这还是沈明庄‘到京都’后第一次出门,满欢之前就在沈府当差,当下就对她解释起京都的一些风土人情来,还是问沈明庄:“小姐,不知道江洲那边是不是也如此啊?” 这可把沈明庄难住了,她还真没有去过江洲,书里面也对这为悲惨的沈九娘描述不多,不过想着江洲就在江南,应当和从前自己去过的乌镇差不多,就把自己曾去乌镇旅游过的一些见闻简单加工后告诉了满欢。 满欢听着,不禁有些向往。 “也不知道婢子这辈子还能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看看,我曾在地方志上看过,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同,也各自有各自的美食呢。” “你还会识字?” 沈明庄有些意外的看着满欢,这些丫鬟识字的都没有几个,满欢竟然会识字,这就很让人惊喜了。 至少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识得几个字的,我小时候在庄子上,庄子上有个落魄的童生教过我认字,雪绒也认得几个字的。” 满欢说着就看向雪绒,笑道:“雪绒很聪明的,我没教过她多少字,她渐渐的也能看着字形猜出那字怎么读来。” 雪绒见满欢这样抬举自己,忙摆摆手道:“没有,都是姐姐教得好。” “那咱们院儿的几个姑娘都会认字喽?”沈明庄捂着嘴笑问道。 不过满欢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们那点儿学问不敢去卖弄的,也就是雪绒不嫌弃奴婢粗鄙,愿意跟着我学罢了。” 听听,这读过几篇书的丫鬟说话都不一样,不过她虽然是这么说,她却也能猜到几分,为何如意几个不愿意学,秋棠和如意两个人的性子都要比雪绒倨傲不少,不肯听比自己年纪小的满欢的话,也符合她们的性情。“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满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主仆两个坐在马车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马车距离大慈寺也越来越近。 大慈寺香火鼎盛,四季香客络绎不绝,位置就在京都西边的皇家别院不远处的九鹿山半山腰上。 这儿算是京都人出行的首选地,不用出城就能到,又距离皇家别院挺近,这边的岗哨一直到了大慈寺,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鼻尖嗅到淡淡的香火味,马车就停了下来,大慈寺前的山门处,是所有马车止步的地方,到了这里就得步行拾级而上。 满欢先下了马车,扶着沈明庄,雪绒最后一个下来。 “小姐的裙子有些皱了。”满欢笑着垂头去给沈明庄抚平裙子上的褶皱,沈明庄正打量着这古朴大方红墙黛瓦的古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九妹走得也忒快了些,我们都差点没追上呢!” 回头一看,竟然是沈明惜沈明娥两个! 沈明庄心头呵呵冷笑,好在自己没有直接去庄子上,否则今日怕是要在这两人面前栽个跟头了。 “两位姐姐怎么也来了,若是要求平安符,叫我一起带回来便可呀。” 沈明庄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心里却忍不住把两人骂了一遍,学啥不好学撵路狗 ……¥…… 第17章 私会情郎(上) 风吹过,少女鬓发轻扬,耳边的流苏钗清泠作响。 “早知两位姐姐也要来这大慈寺,明庄就等着姐姐们了。” 沈明庄皮笑肉不笑的微微欠身,和沈明惜沈明娥两个打着招呼。 “九妹你跑的太快了,我们前后脚出的府,叫你好几声你也不应,知道的说你是去上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庄是去会情郎呢!” 沈明娥话音未落就被沈明惜给呵斥了:“八妹,不可口无遮拦,穿出去叫人笑话。” 话是这么说的,可那双眼睛却盯着沈明庄的脸瞧着,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破绽。 沈明庄轻轻嗅了嗅手中的香囊,这香粉是她一贯喜欢的味道,自己用好几种香料调配的,独此一家。 有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放在鼻尖嗅嗅,里面有淡淡的安神香,很能抚慰人的躁意。 平日里沈明惜有事没事就爱往林氏跟前凑,那是因为她知道,林氏不喜欢妾室,府中的庶出没有几个得林氏喜欢的,她想要以后觅得一门好亲事,全的看林氏的脸色。 沈明惜是贞姨娘所出,贞姨娘之前就是林氏的婢女,生沈明惜的时候难产而亡,而沈明娥则是三爷的美妾柳姨娘所出,如今三爷出门办事,也带着柳姨娘,沈明娥总是说话无脑,府中姐妹都不喜欢与她亲近,也就是沈明惜,整天带着她一处玩。 沈家的姊妹多,姐妹间也是拉帮结派的,有些不和这个玩,有些不和那个玩,三三两两的玩在一处,自成一体。 今日沈明娥说的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沈明庄眼底闪过一抹冷色,抬眸间又恢复了淡然,笑吟吟地看着沈明娥,道:“八姐,今天是有谁也要来大慈寺吗?” “当然是温府的大少爷……” “沈明娥!” 沈明娥快言快语的说完,就被沈明惜给呵斥了一声。 沈明庄嘴角微勾,原来今日是有温府的人来大慈寺,所以这两个人前后跟来,应该也不仅仅是为了来上香求佛的。 “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平日里说话没个把门儿的!” 沈明惜有些愠怒的说着,那余光刮了沈明娥一眼。 “无妨,姊妹说笑罢了。咱们进去,求了平安符,还得早些回去。” 沈明庄说完,也不继续和两人口舌,迈步进了寺庙大门。 沈明惜沈明娥走在后面慢了一步,沈明娥刚才被训斥了两句,这会儿心头有些不舒服,就有些不服气的低声喃喃了一句:“刚才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姐姐还训斥我,莫非是你告诉我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你不要再胡说了,你不如直接去告诉沈明庄,咱们两个在背后说了些什么?” 这话就带着些威胁的意味了,沈明娥急声道:“那些话也都是我听姐姐说的,你可别拿这话来堵我。” 说完也先走一步去追沈明庄了。 站在原地的沈明惜无语的看了一眼天空,刚才还湛蓝如猫儿眼的天空已经有少许的云层,太阳被遮去了半边,看上去像是要变天了。 “蠢物!” 沈明惜暗骂了一句,这才跟了上去。 第18章 私会情郎(中) 大慈寺中,僧人敲钟,木鱼声声,大雄宝殿外的香烛台上,是虔诚的信徒。 沈家三位姑娘一前一后的进了大殿,倒是惹了不少人频频回首。 在金身佛像前虔诚的拜了拜,沈明庄这才抬眼望着那高大肃然的雕像,侥幸地希望他真的能保佑自己。 从前她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可现在的她还真是不能不信。 今日大慈寺的香客也不少,沈明庄则趁她们俩跪拜之时悄声退了出去。 她可不想一直被这两个人聒噪的跟着,耳朵都有意见了。 再者今日沈明娥说的那话也让她心里有些顾虑,万一这两人使坏,自己今日怕是会陷入麻烦中。 虽说都是一家子姊妹,可这情分还真不如随身伺候的丫鬟,她不得不防。 正要转过长廊尽头,身后忽然传来沈明娥的声音:“九妹,你等会儿啊!” 沈明庄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当下加快脚步,当做没有听见转过了长廊。 必须得找个地方躲一躲,否则自己接下来的一天怕是躲不开这两个人了。 见不远处就是供香客休息的禅房,沈明庄灵光一闪,对雪绒低声说了两句,带着满欢躲了进去。 沈明娥急急地追了过来,就看见那沈明庄的身影已经到前头又要拐弯的地方,这才喘着大气喊着:“我说你跑这么快作甚,我是你姐姐又不是豺狼虎豹!” 那身影这才站定,回头冲她笑着行礼道:“八小姐这是唤奴婢?” 沈明娥愣住,朝着雪绒身后看去,的确是只有雪绒一人啊,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九小姐呢?” “回八小姐的话,小姐去恭房了,八小姐也要去吗?” 雪绒笑吟吟地看着沈明娥,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沈明娥见她不像是说谎,这才罢休:“那还是算了。” 雪绒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转身折回去。 到了自家小姐藏身的禅房,却发现屋子里只有满欢在。 “小姐呢?”雪绒满脸困惑。 “嘘!” 满欢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解释道:“小姐想自己去后面散散心,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还拿出一包点心来,又指了指桌上茶炉上温着的一壶茶,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神色:“咱们就一边吃茶点,一边等着小姐回来便是。” 素日里满欢总是最得九小姐的喜欢,满欢说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又见着那牛皮纸包着的糕点雪绒立刻没有了别的心思,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沈明庄跟着那人一直到了后山处,这才停下,“不知阁下是谁,为何鬼鬼祟祟?” 树林中古木参天,枝头洒下的碎光照在男子一张俊颜上,浮光掠影间,让她有些晃神,好俊俏的公子,一身皂色的锦袍,看着颇有种黑衣侠客的飒爽,那双眸子却仿佛谋士般的深邃,让人一眼望不见底。 姜妄看着面前的人,眸子微眯,下一刻就逼近沈明庄一臂之距,他动作太快,等到沈明庄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双手已经箍在她的腰间了,毫不费力的将她带起一个飞旋藏进了一颗葳蕤榕树中。 第19章 私会情郎(下) 大榕树里枝叶蔽天,一阵阵阴冷的风扑在脸上,沈明庄意识到自己被人掳到树上,不禁有些恼怒,正欲责怪,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接踵而来,她也嘴也被人捂住。 “咦,刚才不是往这边来了吗,怎么转身就不见了?” 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公子,一声白衣,瞧着是个儒雅的,没想到也能做出尾随人家姑娘的事情来。 沈明庄下意识地蹙眉,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捂着她嘴的这只大掌似乎没有一点松动的痕迹,明庄凝神,想必是事情还没完。 念头刚落,那白衣公子身后,一少女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温少爷,您怎么跑这么快,可追上我妹妹了?” 竟然是沈明惜。 明庄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看样子,今日自己险些被人算计了啊。 沈明惜这是故意给温家大少爷带路? 温府今年来圣眷正隆,又小有家财,沈家的庶女若是能嫁入温府,做温府的主母可是吃喝不愁的,且还自在,可以说是好是一桩了。 沈明惜不像是盼着她好的人,明庄心下微动,有几个念头闪过脑海。 既然是不盼着她好,那自然是希望通过这件事来让她自己从中获利了,为温府公子带路找到自己,造成私会情郎的假象,这对沈明惜有什么好处? 显然是没有好处的,毕竟就连林氏都不希望她嫁入温府,沈明惜怎么会希望如此呢,仔细一琢磨,这事儿就有些品头了。 既然是不希望她嫁过去,那未尝不是沈明惜自己动了心思呢?再者,只要今日坐实了自己和温府大少爷私会的事情,那自己即便是嫁过去,也做不成主母的,私德败坏的庶女,一个妾足以打发了。 若是温府大少爷没有瞧上自己,而是瞧上了她,那这事儿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这事儿就豁然开朗了。 沈明庄抿唇,心道自己不如就成全了她,温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毕竟能做姜妄走狗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温瀚还有些不死心,往前继续找了去,并没有去理会沈明惜的话,走了不过两步,就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温公子,山中凉寒,不如先回去添件衣服。” 温瀚摆摆手,执意要再看看。 见他这般着急,站在温瀚身后的沈明惜忍不住绞紧了帕子,心口一阵阵的起伏。 那沈明庄不就是空有一副皮囊吗,同样都是沈家的姑娘,自己也未必比沈明庄差! 想着,她又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温公子,会不会是在这边呢?” …… 脚步声渐远,捂着自己嘴的大掌才松开,沈明庄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想要回头看看,还没等她扭头,那一声黑色锦衣的男人就将她放了下来。 光影斑驳,沈明庄看着男人在光影中明明暗暗的轮廓,反而迟疑着没有立即开口。 “你想问我是谁?为何引你到此?” 男人笑了笑,眼底深邃处渐渐浮上一阵暖意,那暖意中倒影这沈明庄那张美得让人有些窒息的面容。 “江河之上,江公子。”姜妄薄唇微勾,“引你到此,是不小心听见有人想陷姑娘于不义,曾有幸见过姑娘芳容,这才会出次下策,还望姑娘见谅。” 第20章 江公子 江公子?明庄心下转了转,也没想到书里提过的江公子啊。 这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既定的轨道发生了变化?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江公子也不算坏人,毕竟刚才他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多谢江公子,不过今日之事……” 她眉眼带笑,可话里却带着几分急于撇清关系的疏远。 姜妄看着她,抿唇轻笑。 “今日之事…今日发生了何事?” 见他如此上道,沈明庄心下松了一口气,她不认识这个江公子,也没有想要深入交流的意思,彼此能够知趣的后退一步,当做都没有见过,就再好不过了。 “江公子,后会有期。” 明庄说完,就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没等她转身离开,姜妄又伸手将她拉了回去。 就在她为这位公子无理之举愠怒之时,这位江公子扬了扬手中的玉簪,“这个,当你的谢礼了。” 女子的钗环都是贴身之物,不可以随意赠人,否则清誉易损,自己有理也说不清。 明庄心下着急,想要拿回那玉簪,可江公子的身手岂是她这个三脚猫能比的,还没近身,人家已经飞檐走壁消失在远处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明庄心情有些郁闷,不过此处距离满欢老子娘住的田庄也不远了,明庄盘算着,还是得去一趟。 回到大慈寺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沈明娥拉着她就是一通抱怨加盘问。 “这大慈寺的斋菜真难吃,九妹你一下午去哪儿,七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下午没个人影儿……” 不过抱怨归抱怨,沈明娥这人本就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明庄几句话就将自己下午没在人前露面的事情敷衍过去了。 不过沈明惜一下午没有回来,她做什么去了,该不是一下午都跟在温府大少爷? 想到有这个可能,明庄心下就有了计较。 沈明娥这个没脑子的,还在想着平日里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七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沈明惜正捏着温瀚为她折的一支迎春花,娇羞地问温瀚:“温家哥哥是觉得这花配明惜吗?” 温瀚看了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是想了想,这才道:“花还是在枝头上最好,七小姐已经花容月貌,这花在你面前也黯淡了。” 沈明惜听着,一张脸悄然红遍,娇羞垂眸,心里却早已经是心花怒放。 “过几日的簪花宴,令妹会去吗?” 温瀚也不确定这位远居江州十余年的姑娘,会不会在回京第一年参加裴府主持的簪花宴,特地问了一句。 这句令妹如一盆冷水对沈明惜当头浇下。 申时三刻,一个年纪很小的比丘尼送来了放在佛前开了光的大慈寺平安符和檀香佛珠手串,看着这景点纪念品,明庄颇有兴致的拿在手里把玩着。 不愧是京都香火鼎盛的大慈寺,这些东西都做的很用心,平安符和佛珠手串用简单打磨过的莲花纹小匣子装好,这样不论是自己留着还是送人,都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七姐怎么还不回,再晚了,回去怕是要被训斥了。”沈明娥再次翘首,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往外看了两眼。 第21章 宫里又来人 “八小姐九小姐,七小姐已经回来了。” 丫鬟上前笑着回道,身后就传来沈明惜的笑声。 “让妹妹们就等,我有些头疼,去禅房里歇了一会儿,不想就忘了时候,耽搁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 沈明娥听着就不由蹙眉,什么去产房歇着,她可是问过比丘尼的,沈明惜是去了后山,她亲眼看着的,原以为她就是去看后山的景色去了,不想她竟然撒谎! 沈明庄捏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掩饰住笑意。 回到府中之时,已到了掌灯。 三人一同去寿安堂请安,竟今日为老太太求的平安符呈给老太太,沈明惜今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笑吟吟地凑在老太太跟前道:“这些平安符都是在佛前开了光的,孙女在佛前许愿,希望佛珠能庇佑祖母多福多寿,平安顺遂!” 老夫人很喜欢儿孙绕膝,听着吉祥话,心里也高兴,当下就让人拿了点心过来,“这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玫瑰酥。” 听见宫里二字,沈明庄呼吸微滞。 这点心是宫里赏下来的,那就是说这两日是宫里的人来过? 每次宫里有人来,必然是会来她这里走一遭的,虽然都是扮作温府的家丁,可送的东西却都是宫里赏下来的,俱是为了彰显姜妄对她有多惦记而挑选的好东西。 “明庄啊,温府今日送了些衣料过来,你若是有空,便去府上道声谢,别让人家说咱们沈家的女儿不懂规矩。” 这训斥的话倒是让屋里开始狐疑的众人心定了定。 这不懂规矩,怕是有些指桑骂槐的。 老夫人这嘴,从来都是不饶人的,总能说的你面红耳赤。 不过这对沈明庄却是不管用的,她屈膝笑着应是,这次也没有招呼着姐妹们去自己院子里选料子了。 有些事也是过犹不及的,她之前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些人对自己都是什么态度罢了,现在好的坏的她心里都有数了,这些东西她也不打算继续送了,吃力不讨好。 沈明惜沈明娥也没料到自己这个几个是一个房头的,竟然也没从沈明庄这儿得到一点好处,从寿安堂离开,两人就抛开了今日在大慈寺发生的事情,嘀咕起来。 “九妹现在怎如此小气了,从前可是得了好东西都少不了我们的,现在却是知道藏私了,到底不比自幼时一起长大的情分,若是我,定然是忘不了姐姐的。” 沈明娥还是心快嘴快,沈明惜倒是没有数落什么,只是附和地点点头,鼓励沈明娥继续说下去。 沈明娥越说越起劲儿,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口中的吝啬小气之人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站着。 “九……九妹?” 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抓了个现行,沈明娥几乎当场社死。 “七姐八姐。” 沈明庄如常给两人打招呼,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见沈明娥发愣,还笑吟吟地开口问道:“姐姐们这是在说什么吗?” “没有,你听错了。”沈明娥挠挠头,笑的有些讪讪的。 第22章 簪花宴(上) 草木泛青,花繁枝低,四月初二,簪花宴。 此次簪花宴是由裴家主持,沈家作为京都城的书香世家,自然也是在受邀之列的。 今日众女眷都尽己之力盛装出行,晨起窗外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满欢一边给明庄梳头,一边絮叨:“后半夜里吹了风,三更天的时候就开始洒起小雨了,京都城少有这样的水润,听说江洲黄梅时节就是如此,婢子猜小姐应该喜欢这样的气候。” 沈明庄看着铜镜里那张明媚潋滟的面容,抿唇一笑便漾开了满室的春波。 “江南之地,总是烟雨迷蒙,不过人待久了,难免多愁善感柔肠万种。” 满欢笑着抿唇,将那支紫色毛绒绢花插在了沈明庄鬓角。 “今日去裴府,不知道姑娘能得哪样花,听说有裴府的花园里有一样牡丹生绿色的花瓣,很是罕见,一年就只生一朵,每年裴家都要花大力气去照料,就为了在簪花宴这天拿出来做彩头呢。” 满欢之前就在京都,对这些世家消遣也颇有耳闻,明庄听着也来了兴致。 所谓物以稀为贵,这绿牡丹她的确是没有见过,既然能被当作彩头,那定然是极其漂亮的。 “那去年是谁拔得头筹?” 满欢扶着明庄起身更衣,闻言就笑了起来,“小姐去年还在江洲,不过去年簪花宴格外热闹,三位郡主争这宴会的魁首,场面很是盛大,听闻此事还被编成歌谣四方传唱,小姐未曾听过?” 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沈九娘,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沈明庄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笑着问满欢:“我似乎是有点印象,不过江洲距京几百余里,我也不甚清楚。” 满欢本就是随口一问,闻言释然,将紫色腰封束好才抬头笑道:“去年得簪花宴魁首的是慧荣郡主。” “慧荣郡主得了簪花宴魁首,之后秦王府提亲的贵胄险些踩破了王府的门槛,慧荣郡主也成了京城第一美人。” 听着满欢的话,沈明庄在脑海里仔细搜寻了一下有关这位郡主的信息。 慧荣郡主,应该就是那位被嘉元公主下令丢进宫井里淹死的那位薄命红颜,书中对她描述不多,就是她死前的那一段描述,最让明庄印象深刻的还是嘉元公主的狠辣。 为了争夺这么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就将一条人命活活逼死,而且这还是皇亲贵族,嘉元公主就尚敢如此大胆妄为,可见背后又是如何的嚣张成性。 “小姐,咱们该去月华院了。” 满欢见自家小姐想事情想得出神,出声提醒道。 明庄思绪被打断,也没有再去想那位慧荣郡主的事情,出了翠轩居往林氏的月华院去了。 春日的风吹面不寒,明庄穿着那身林氏‘赏’给她的紫色裙子,青葱般的少女风姿绰约,路上遇见各处当值的丫鬟,可见明晃晃的惊艳。 林氏正想着沈明庄今日会不会穿那身衣裳,等到看见她出现时,虽安了心,却也变了脸色。 第23章 簪花宴(中) 月华院里,三房的姑娘少爷们都到齐了,大家无不是精心打扮,姑娘们更是翘首以盼能在今日簪花宴上拔得头筹,却没有料到,年纪最小的沈明庄盛装打扮一番,竟然是如此的令人惊艳。 当真是燕妒莺惭,美艳不可方物! 林氏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低头抿茶间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勉强压下眼底的不悦。 沈明姝坐在林氏下首,正端着个官窑粉彩的小碟儿,林氏的贴身服侍的姜嬷嬷正在她的额前描着什么。 想来应当是画花钿了。 明庄这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这些姊妹们都在额前描着芙蓉或者牡丹的花钿,一个个都是正当年纪的姑娘,乍一看还真是人比花娇。 姜嬷嬷在沈明姝的额前描了一朵牡丹,那牡丹与其他姐妹不同,胭脂里是掺了金粉的,被窗外斜斜照进屋的阳光一晃,便折射出华丽的光彩。 姊妹们都画好了,姜嬷嬷看了一眼沈明庄,看向林氏等她示意。 林氏拂了拂衣袖,起身抿嘴笑道:“时候不早了,明庄来的太晚了,咱们先赶去裴府,今日这样盛大的日子,不可让人说咱们沈家失了礼数。” 姜嬷嬷跟着林氏这么多年,立刻就明白林氏的意思,附声道:“是啊,该出门了。” 明庄浅笑,从容得屈身应是。侧身等林氏走过。 众人这才将目光从沈明庄身上挪开,井然有序的跟着林氏出了院子。三房平日里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个管个的,不过今日都是要去裴府赴宴的,自然是得一同过去的。 大太太带着儿子唯一的儿子沈安清已经到寿安堂给老夫人请过安了,二房也已经到齐了,看大太太那面色,应当是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二太太顾氏倒是没什么,摇着一把青纱双面绣的团扇,笑呵呵地和林氏打着招呼。 几乎每次晨昏定省,三房都是来的最晚的,老太太本就出身高门,对林氏这个儿媳本就有些看不上,今日见这般重要的日子她也能姗姗来迟,面上也有些难看。 不过她也没有管教林氏的心思,林氏端起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老太太便沉声道:“时候不早了,该出发去裴府了。” 她年纪大了,不喜欢这样人太多又嘈杂的地方,赵氏三人带着众多的小辈儿们一同辞了眉寿堂,动身去了裴府。 四月正是万物生机蓬勃之际,花繁叶茂,草色青翠,马车行在路上,都能听见路边担花叫卖的声音,风吹过,也弥漫着温柔的花香,不似香粉浓烈,氤氲缱绻别有一种浪漫。 天仲国人对簪花节的热衷仅次于春节,今日路上行人不论老少,几乎人人簪花,整个京都城都成了一片花海。 沈明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况,不由为之震撼。 后世男子多崇尚阳刚,觉得戴花过于阴柔,想要看到这样的盛景,怕是百年难遇。 马车摇摇晃晃,在半路上就停了下来,和她一乘的沈明娥立刻耐不住性子地冲外面问道:“出了什么事?” 赶车的车夫在嘈杂的人声中喊道:“前面堵了,几辆大马车挡住了去路,大家偶读等着的。” 啊?这年头还有堵车这一说?沈明庄忍俊不禁,看来这簪花节远比她想象的更热闹啊。 第24章 簪花宴(下) 小厮去前面打听后回来禀,大家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南安郡主的马车和娴安公主冲撞了,现在那边正在追究。 沈明庄不由腹诽,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这簪花宴本就人多,这么一闹,不知道得堵到多远去了,不过好在马车里也有茶水点心,大家坐着也是坐着,丫鬟就沏了茶,三人也是安心的等着。 沈明惜抿了一口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冲沈明庄笑着开口道:“九妹妹在江洲的时候,不知道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 忽然有此一问,让明庄有些不明所以。 她‘回京’的时候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这些姊妹对她多大的印象还是她送去的那些东西。 不过沈明惜一向不喜欢与她来往,平日里也都跟着沈明姝或者是与沈明娥在一处,今日忽然打听起自己的事情来……这让她不由想到了那日在大慈寺见到的场景。 她抿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回道:“江洲多名门仕女,大家平日里的消遣多半与琴棋书画撇不开干系,动即飞花传诗,静则品香斗茶。” 沈明惜听得仔细,听完才反应过来,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关系?京都城的大家闺秀不也与此差不多嘛。 沈明娥也觉得这话说的含糊其辞的,撇撇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前头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三位小姐,咱们可以走了。” 丫鬟忙收了茶盏茶壶,唯恐马车动起来茶水洒在了姑娘们的裙角上。 这一打岔,倒是揭过了这话题。 裴大人是礼部尚书,而沈明庄的大伯父就是礼部侍郎,大伯父还是裴大人的门生,因而两家平日里也来往甚密,连带着裴府的人对沈家的客人也在多了几分亲近。 裴夫人年过五旬,穿着件松绿色的立领正襟春衫,罩着件颜色稍浅些的莲纹褙子,打扮得端庄大方,站在裴府三间大开的广亮门前招待宾客。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也是鬓角簪花,言行举止却是十分的规矩,不愧是礼部尚书府上的人。 礼部尚书裴大人比裴夫人大了约莫十岁,看上去沧桑了不少,两人站在一处,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隔了一辈的。 就连裴大人自己都调侃过,若不是裴夫人因他的才学而仰慕,自己也恐怕是娶不到这样的贤妻,两人在京都也算是一段佳话。 赵氏打头阵走在前面,裴夫人见了她,很是亲热的携了她的手笑道:“今日家里忙,我这里怕是忙不开,你若是有空,可得帮着我照看些许,不要让人说了我的闲话去。” 这话一听就是亲近之人才会说的,沈明庄暗暗的打量着两人相处的样子,心里也有了数。 裴家是中正之家,裴大人更是以廉明着称,在朝中很是有威信,大太太的娘家赵家曾和裴夫人娘家周家有些交情,两家说起来也算是世交。 裴夫人说着,目光扫过沈家的女眷,脸上的笑容却在看见沈明庄时有过一瞬的凝滞,沈明庄不由心下一跳。 第25章 裴府 那一瞬间,她的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毕竟沈太师府的小姐在京都不可能整日闭门不出,而裴家在京都城的关系网也十分庞大,难保有没有见过自己。 要是被人认出来,可是要让人起疑心的。 林氏见裴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后的几个女儿身上,就笑着冲裴夫人道:“今日贵府可真是热闹,有些日子不见姝婉姝怡,明姝时常念叨这要来看看她们呢。” 裴姝婉裴姝怡是裴夫人的两个女儿,年纪和沈明姝相当,平日里夫人们来往走动,都会带着姑娘们,年纪相同的姑娘们很容易玩到一处去,玩的好的还会交换手帕结为手帕交,虽然沈明姝和裴姝婉两姐妹也算不上手帕交,不过也算是交好了。 林氏说话的时候,裴夫人就静静的听着,面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可眼底却难掩鄙夷。 虽说两家常有往来,可裴夫人却很是瞧不起林氏那市侩的做派,等闲有些规矩的人家都不屑于和这样的女人来往,她也是看在沈家大爷是自家老爷的门生,赵氏有出身清贵人家,这才勉强与之来往。 却没料到打蛇随棍上,自己的半推半就,反倒成全了林氏的自来熟,见自己的两个女儿总是和沈明姝来往,她免不得要叮嘱几句。 好在两个女儿也听话,倒也没有因此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性。 “都在内院呢,今日来的女眷不少,姑娘们凑在一处行飞花令呢!” 说着让管事嬷嬷带着沈家一干女眷去了后院,男宾们则在主院的宴客厅坐下闲聊,有人招呼着凑着一桌人玩起了牌,有些则去投壶赌钱,倒也十分的热闹。 裴家是朱门大户,裴大人又是礼部尚书,府中布景都十分的讲究,九曲回廊太湖石假山造势,将府中布置成了江南庭院的模样,十分的雅致。 今日是大节,府中随处可见严守当值的丫鬟婆子,个个都垂手恭立,不着痕迹的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以防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态。 沈明姝走在沈明惜三人前面,见裴家的嬷嬷在前面和大伯母赵氏说着什么,不由脚下慢了两拍,侧身对三人道:“你们三个待会儿到了席位上,也要注意言辞分寸,切记不可丢了咱们家的脸,让人笑话我们家的庶女没有规矩上不得台面。” 说话间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沈明庄,这才转身。 沈明娥撇了撇嘴,有些不悦的嘟囔了一句:“开口闭口嫡女庶女,出了这还有什么还炫耀的。” 沈明惜抿着嘴憋笑,沈明庄则面无表情。 她在想刚才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在算着时候,见机不着痕迹的落后了一步,沈明娥发现她落后,转身朝她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沈明庄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道:“我肚子疼。” 沈明娥皱了皱眉,却还是停下了脚步,朝着她走了过来,“你怎么回事啊,知道今天要来簪花宴怎么还乱吃东西!” 说完又有些无奈的上前扶着她,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句什么,这才扶着她往外面去,找了个裴府的丫鬟,问恭房在哪里。 丫鬟被问的脸一红,怯生生道:“这边。” 沈明娥扶着沈明庄,一边走还忍不住嘀咕她胡来,乱吃东西,沈明庄暗暗好笑,其实沈明娥比起沈明惜来,简直就是个小天使了。 虽然不太聪明,却也没有害人之心,这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到了恭房外面,满欢就笑着对那带路的小丫鬟道:“多谢你了。” 说着顺手塞了个小红封给她,“这边有我服侍我家小姐就行了,前面宾客众多,你就先去忙。” 小丫鬟也没有多疑,接了红封笑着离开了。 沈明娥不解:“干什么让她走啊,等会儿咱们怎么去找她们?” 沈明庄捂着肚子,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明娥,“八姐,我肚子疼,只怕是吃坏了肚子,怕弄脏了这裙子,只能脱下来了。” 然后露出满脸的不舍,仿佛这裙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似的。 听着她叫自己八姐,沈明娥面色微缓,有些傲娇道:“不过是条裙子,脱了就脱了呗。” 她正打算再说什么,身边就传来沈明惜诧异的声音:“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说着还满脸生疑的看着沈明庄。 第26章 进宫陪侍太后 她状似无意的样子,目光却被沈明庄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个遍。 沈明娥也被突然出现的沈明惜给吓了一跳,忙轻呼了一声:“七姐!” “九妹身体不适,我陪她过来的。” 沈明惜‘哦’了一声看向沈明庄,沈明庄知道她会跟来,倒也没有意外,来了正好。 “七姐,我这裙子怕弄脏了被母亲责怪,正想着和谁换一件,就是弄脏了,也不怕母亲生气了。” 沈明惜一听这话,眼珠子转了转,就动了心思。 “既然如此,那……”她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葱绿色的裙子,笑的有些勉强,眼底却是难掩的算计,“那你就穿七姐的!” 一副舍己为人的样子。 沈明娥闻言就喊道:“那怎么行!这可是三太太让九妹穿的,说她第一次出门,想着……” 平日里一向和沈明惜形影不离的沈明娥竟然出口反对,让两人都不由愣住。 沈明惜面色微沉,目光就有些犀利地看向沈明娥,冷冷道:“八妹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法子不成?” 把球抛给了沈明娥,一旁的沈明庄皱着眉头一副落珠玉碎的表情,捂着肚子哀嚎了一声,道:“两位姐姐,你们再争执,我可就忍不住了。” 沈明娥见状,这才没有了下文。 沈明惜穿着沈明庄的那身衣裳,只觉得心中畅快至极,这裙子她一眼就看中了的,可惜她也自知自己的身份卑微,紫色这样的华服,她是没有这个福气去穿的,现在却没想到机缘巧合,还是穿在了她身上。 这可不是自己要穿的,而是沈明庄的求她穿的,就算是林氏怪罪,也怪不到她头上啊。 看见沈明惜暗自得意的样子,沈明娥就想到昨晚嬷嬷和她说的那些话。 这个沈明惜,果真是有些厚颜无耻的,看来姨娘信中所言也的确是又可取之处的。 等到三人再回到席面时,林氏肃然的神色这才有了些微的波动,她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看见沈明惜那身裙子是,不由暗骂了一声糟糕,可众人也都看了过来,想藏也藏不住了。 她只好强颜欢笑地叫着三人:“让你们去取东西,这一去就这么久,还不快来给嘉元公主磕头!” 三人齐齐应是,上前给坐在高位上与裴夫人并席的嘉元公主行礼,四下里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皆噤若寒蝉,沈明庄知道,看样子,嘉元公主也注意到了沈明惜的衣裳了。 “我瞧着沈家七娘子这身衣裳很是漂亮,不知是出自哪位绣娘之手啊?” 十七岁的嘉元公主声音淡淡,却不难听出那漫不经心的傲慢。 沈明惜正准备谦虚几句,抬眸间一瞥,这才注意到嘉元公主竟然也穿着一身紫色华服,那华服自然是比她身上这件华丽得多,可这颜色却大差不差,登时让她心头‘咯噔’一下,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日林氏让沈明庄选衣裳的场面。 心像是一瞬间跌入冰潭中,沈明惜一时间愣在当场。 “放肆,公主问话,岂敢不回!” 未等她回神,嘉元公主前的侍女已经沉声呵斥道。 林氏见大事不妙,心里也是一阵焦急,整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满脑子想着如何救场。 倒不是沈明惜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而是她不想让沈明惜在沈明庄之前就折了,往后在府中收拾沈明庄也就没有那么趁手了。 “无妨,你过来。” 嘉元公主摆了摆手,一颦一笑间,头上的珠翠清脆作响,像是打在人心上的骤雨,让人惶惶不安。 沈明惜大着胆子起身,心里已经将沈明庄给骂了个遍,她这是故意算计自己呢? 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沈明庄之前一直住在江洲,此番还是第一次参加簪花宴,她如何会知道这身衣裳会与嘉园长公主的衣裳冲撞了? 而且嘉元公主也不止这一身衣裳,不过出席什么重要宴会都会提前让宫中的织造局准备,想要知道嘉元公主当日的安排,没点门路简直难如登天,沈明庄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事情渐渐有了眉目,沈明惜也猜到事情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沈明庄的替死鬼,得想办法才是。 沈明惜倒也不算太笨,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中生智,她脱口答道:“公主殿下素有贤名,臣女早有敬仰,不曾想今日能有幸与公主以上同色,往后这衣裳,臣女都舍不得洗了!” 一番话说的很是漂亮,倒叫愠怒的嘉元公主面色微霁。 “人长得很是漂亮,口齿也伶俐。” 嘉元公主笑着说完,就话音一转,“我如今在宫里陪侍母后左右,母后常说宫中寂寞,我想着找几个伶俐人儿进宫,与我一同陪侍太后左右,我瞧着你就挺不错的,行止有度能言善辩,明日就进宫。” 这一番柳暗花明看的众人都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沈明惜还有种如踏云雾的不真实感,看着嘉元公主,一时都忘了谢恩。 还是林氏心下大松,忙上前对嘉元公主行礼道:“小女浅薄,能得公主赏识,是小女的福气,还不快向公主谢恩!” 闻言,沈明惜这才如梦初醒,忙伏地谢恩。 众人都以为沈明惜这次会触怒嘉元公主,却没想到她会因祸得福,得了进宫服侍太后的好事,都不由暗叹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林氏也很是高兴,觉得幸亏不是沈明庄,否则这样的好事让她得了去,她只怕是要气得倒仰! 谢了恩回到沈家的席位上,林氏这才变了脸色。 感受到林氏那凌厉的眼刀子,沈明庄捧着茶,佯装不知。 林氏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 沈明惜这会儿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得意洋洋的挺着胸脯,心里美得冒泡,还不时看沈明庄一眼,似乎是想在沈明庄脸上找到一点后悔不迭的神色。 只可惜,沈明庄一直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神色平静举止优雅,不急不缓的抿着茶水,美得像是一幅画。 第27章 抢风头 今日来的公主可不止这么一位,不过娴安公主素来不爱张扬,又因生母晋太妃在公主的处境尴尬,因而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让众人行礼,直接去了席位上落座。 沈家小姐今日得了嘉元公主的青眼,即将进宫陪侍太后的消息像是长了脚似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今日来簪花宴的夫人们就都知道了。 穿着青裳的婢女们梳着双环髻,这些个婢女们头上都簪着明灿灿的迎春花,来往穿梭在席面中,瞧着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端着彩绘描金的托盘,托盘上是牡丹,芍药,海棠,木槿等一些名贵不一的花。 花瓣上还有点点晶莹的露珠,含苞欲放的娇艳。 沈明姝心头不快,自己这个嫡女被一个庶女压了一头,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耻辱。 她坐在母亲身边,乖巧地听着那些过来打听沈明惜的夫人们说话,心里五味陈杂。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太后娘娘可是君王之母,即便是进了宫,也不一定就能讨得好去。” 听着耳边沈明娥得低语,沈明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忙阻止她道:“这样的话你也敢在外面说,当心隔墙有耳,当慎言才是。” 沈明娥不以为意,不过也没有再说下去,沈明庄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裴夫人让人给沈家女眷们送了话过来,彩绘描金的托盘上,摆着好几种花,这些话都是让夫人小姐们自在挑选的,还有更名贵漂亮的花,则是要当做彩头的,那才是今日最值得一看的。 赵氏选了一朵浅黄色的牡丹,雍容大方;顾氏选了一朵木芙蓉,朴素自然,又给女儿沈明荣选了一朵素雅高洁的兰花。 到了林氏这里,林氏看着被选剩下的花,脸上闪过一抹不悦,挑挑拣拣,给自己选了一朵红色的牡丹,然后指了那朵浅粉色的芍药,对沈明姝道:“这芍药品相不错,也很衬你这身裙子。” 沈明姝的目光盯着那朵红色海棠,正要伸手,却发现沈明惜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朵芍药,心思一转,手就伸向了那朵芍药,抿着唇笑道:“娘亲选的准没错。” 然后由林氏帮她将花朵簪在了鬓角,林氏笑着满意地点点头,沈明惜胸口微微起伏,低下头拧了拧手中的帕子,眼底神色难辨。 托盘到沈明惜手里,她正准备要选,林氏却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七娘子今日这身衣裳已经很隆重了,那朵迎春花素净淡雅。” 沈明惜手掌不由攥紧,指甲扎得生疼,她这才展颜一笑,点头说了声好,指尖微颤,将那托盘边做装饰的迎春花拿起,端花的婢女也是神色微愕,林氏见状,这才抿着嘴笑了起来,对沈明姝道:“今日裴夫人还请了西域过来的舞女来表演,你可见过异域的舞蹈?” 余光瞥见沈明惜那头上明晃晃和她那一身装束格格不入的迎春花,不由无声冷笑,看向远处被众星拱月的嘉元公主。 沈明庄对于在头上戴花这种事情并不热衷,因而让沈明娥先选,沈明娥笑着将一朵粉色的木槿花插在自己头上,然后看了一眼正望着远处出神的九妹,选了一枝西府海棠簪在了她的头上。 第28章 鹤寿先生的真迹 沈明庄本就生得白皙,西府海棠衬得她更是肌肤胜雪,虽然衣裳不及之前的华丽,却让她整个人都更俏皮活泼了不少,整个人不再是一幅画,也多了几分生机。 “沈三夫人!” 一声轻呼伴随着笑声传了过来,沈家众人都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翠色立领正襟华服下面一条遍地撒金马面裙的贵夫人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赵氏不由皱了皱眉,二太太顾氏就凑了过去,低声道:“嫂嫂,这温夫人怎么回事啊?” 想要看看赵氏知不知道一点什么消息。 毕竟在沈家,有关温府看上了沈明庄的消息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这温夫人一来就直接冲林氏去,更是让人不由揣测啊。 赵氏眉头微蹙,没有答顾氏的话,而是端着茶淡淡地呷了一口。 顾氏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笑了笑,也捧着茶抿了一口,心里却思忖着这事儿。 台上已经开始唱戏了,夫人们是不会去参与姑娘们玩的斗诗猜谜夺彩头的,不过小姐们却是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都翘首以盼,想看看今天的彩头都有些什么。 裴夫人在开戏前走到台前,对宣布了这次簪花节的环节和彩头。 出人意料的是,从前年年都有的绿牡丹花魁,这次却被一盆稀有的建兰取代了,建兰稀有,可绿牡丹却更是难得,小姐们闻言不禁有些失落,不过裴夫人却笑道:“姑娘们也不要气馁,今日谁若是能得簪花节之首,府上还有一副前朝鹤寿先生真迹秋雨海棠图也会随之奉上,作为今日的最大彩头。” 话音落下,下面立刻炸开了锅。 鹤寿先生名魏暄,是前朝名仕,曾得先帝三顾茅庐,这才答应出世辅佐皇帝,等到天下太平之时,又归隐山林,高风亮节让世人景仰。 他归隐山林后,有人说曾在蓬莱洲有幸见过鹤寿先生,可后来世间就再也没有与之相关的传闻。 鹤寿先生的画艺一绝,不过留在民间的画作却是少之又少,因而一副也价值千金,每一幅都是令世人争抢的。 不过也正因如此,不少人钻空子出赝品高价兜售,好在鹤寿先生的画迹很难完全临摹,因而赝品拙劣,很容易鉴别。 不过裴家底蕴深厚,既然裴夫人都说了是鹤寿先生的真迹,那定然无假,京都城的名流贵千金们也立刻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你们家的姑娘不愧是出身书香世家,即便是庶出,也能得长公主的青睐,这要是入了宫,往后往府上求娶的人家怕是要把贵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温夫人韩氏笑呵呵地和林氏寒暄着,目光却故作随意的落在了沈明惜身上。 她觉着今日林氏身边的这几个姑娘里,沈明惜是最出众的,也是举止最端庄有礼的,所以先入为主的意味儿子口中那位出众的沈家小姐就是这位沈家七娘子了。 林氏的笑容很勉强,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故作谦虚道:“温夫人说笑了,不过是小女运气好,这才得了嘉元公主的青眼,算不得什么的。” 一句话就把沈明惜的好都揭过去了。 第29章 庶女的亲事 温夫人自然不会真的当真,毕竟谁听了这样的话也会客气几句的,林氏自然也不例外。 她知道儿子的心思,也知道丈夫对皇上的忠心,皇上对沈家这位九小姐情意深重,如果温府也能和沈家扯上什么关系,往后沈家九小姐如果能入宫,那温府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也不言而喻了。 当下就压低声音打听道:“不知道府上七小姐可许了人家?” 一般说这话,就明摆着是有做媒结亲之意了,林氏一听,心思就转了转。 她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沈安章今年十六虽,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可她看上的人家门第太高,嫌弃她这个生母的出生不好不愿与她来往,门第低了的她有瞧不上,因而儿子的婚事也就高不成低不就的搁置在那儿没个进展。 如此一来,这些庶女们的亲事她就得仔细斟酌了,最好是能嫁个好些的门第,这样也能对娘家有些裨益,对沈安章也能有所助益。 沈明惜的生母是她自己一手扶起来的,之前又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因而她对沈明惜的掌控也是完全彻底的,不必担心她高嫁之后会反过来对她不利。 自己身边这几个庶女里,唯一能用上的也是沈明惜。 沈明娥是林姨娘所出,林姨娘在丈夫面前很得宠,自然不可能与她是一条心的,她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为她所用,只怕她高嫁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帮助林姨娘在沈家巩固地位,而不是感谢帮她嫁了高门的自己。 如此一来,沈明惜的亲事她会认真为她甄选,最好能找一门对沈安章助益最大的亲事。 温府就挺不错,温大人如今在前朝圣眷正浓,若是沈明惜能嫁过去,往后他们家在皇上面前也有个说话的人了。 不过货比三家,尽管温府已经很不错了,可她还是觉得,应该再等等,万一有更好的人家呢? 打定了主意,林氏就抿着嘴笑了起来,含糊其辞道:“我们家七娘子自幼在我膝下长大,如我的明姝是一样的,她的亲事我们家老爷也很是上心,因而嘱咐我要仔细甄选,即便是有了合适的人家,也得让他回来后再行商议。” 言下之意就很是暧昧了。 尚未定亲,如今自己又不能做主,温夫人心头一梗,笑容微僵,心中思忖这林氏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林氏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便笑吟吟的转移了话题,道:“今日的簪花宴听说是借了宫中御厨来做,也不知道有些什么花样呢。” “来的是皇太后娘娘宫里的崔巧手,听闻这不论是什么面团在她手中一过,立刻能百样生花,变成各种外面都买不到的珍稀佳肴罕见点心。” 温夫人声音不低不高,林氏身边的几个姑娘也能听见,沈明娥就忍不住问沈明庄,“你吃过宫中的点心吗?太后娘娘那里的点心和陛下那里的点心可是不一样的!” 林氏见几个女儿都悄悄打听着这边的动静,便对身边的姜嬷嬷低语了两句,姜嬷嬷颔首。 沈明庄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听沈明惜说着她吃过的那些宫中御点,一边看着这一园子夫人小姐们头上都戴着些什么花,好像还没有哪位姑娘小姐头上戴着迎春花呢! 第30章 莲花灯 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也不是说迎春不好,就明庄记得的赞美迎春花的诗就不少。 只是今日有簪桃花的杏花的梅花的,牡丹海棠木槿芍药…更是寻常,可林氏却让沈明惜簪迎春,这是何意? 莫非是见她灵机多变在嘉元公主前得了脸,心中不悦,想要借此打压她?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林氏的胸襟的确做的出这种事情来。 温夫人刚才话里话外相中了沈明惜的话也在她脑海里盘旋,以至于沈明娥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听得太明白。 “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见自己的话没有回应,沈明娥不禁有些恼怒,低声埋怨了一句。 沈明庄回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明娥,笑道:“我的好姐姐,听着呢两只耳朵都听着呢!” “那你说我说了什么!”沈明娥气鼓鼓地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坐在前面的沈明惜见姐妹俩有说有笑的,平日里与她最亲近的沈明娥却和沈明庄忽然好的一个人似的,心中不虞。 “没有什么,只是在说那边已经在开始游园猜谜了,我们也不要在这儿干坐着了。” 话音刚落,姜嬷嬷就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三盏莲花灯,说是灯,却并不是照明所用,莲花是用绢花做成,栩栩如生,没朵莲花上还有不同的陶瓷小动物,一朵是青莲小白兔,一朵是白莲松鼠,一朵是红莲小猫,形态各异,很是有趣! 沈明惜见状就要起身去接,身后却传来林氏的声音:“七娘子,你就陪着母亲在这儿说说话。” 说完又对沈明姝道:“你是姐姐,今日人多,照看好两个妹妹啊。” 沈明姝嘟囔了两声,应了声是,从姜嬷嬷手里选了盏青莲小兔灯,沈明娥在剩下的两盏灯里犯了愁,不知道选哪个好。 “八姐今天穿的是杏色裙子,那这盏白莲松鼠灯就挺不错的。” 沈明娥半信半疑,看了一眼那灯,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好像的确如此。 大家各自拿了自己的灯,姜嬷嬷笑得十分和善,“小姐们自己拿了红笺写上名字放在花灯上。” 这话是说给第一次参加簪花节的沈明庄听的。 沈明庄笑着应是,和沈明姝沈明娥一起去那边长案上写了红笺去了。 书中就提过,这簪花节对天仲国少男少女来说,可比乞巧节更隆重。 簪花节是仲春之季,花繁似锦,花神娘娘下凡间巡视的日子,在这一天女子若是能得了花神娘娘的青眼,那花神娘娘就能保佑她得到一份好姻缘。 在红笺上写上名字也是此意。 写完后将红笺放在花灯上小动物手上夹着,姑娘们见了也能知道彼此名讳,若是有缘还能结为手帕交。 忙完这些,姜嬷嬷就叮嘱几个随侍的丫鬟道:“好好服侍着,今日若是有什么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裴府的历年来主持簪花节已经成了大家习以为常的事,裴府的园子也占地颇大,还是先帝找的能人巧匠来修建的,后来历经数年,又不断的扩大修改,才有了如今移步换景,令人耳目一新的园子。 沈明姝一向自诩嫡女身份,不喜欢与庶出姐妹们一处玩,除了沈明惜,平日里也没有庶出姑娘往她跟前凑的。 沈明惜不能与她们一同去,沈明姝也就加快了脚步,和沈明娥沈明庄拉开了距离。 第31章 猜谜 “你看看她那样子,好像我们和她走在一处就拉低了她嫡女的身份似的,谁稀罕与她一处玩?” 沈明娥口无遮拦的嘀咕了一句,见九妹不理会自己,便讪讪闭了嘴。 一路上都挂着各种花灯,给人一种琳琅满目花团似锦的繁华之感,每个花灯上都有一张写着打花名的纸,不少简单的已经被人拿着去领赏了,留下来的都是一些不容易猜到的。 “早知道咱们早点过来的,这下好的都被挑完了!” 耳边不时响起沈明娥的抱怨,沈明庄笑了笑,习以为常,目光在那些纸上扫过。 以诗为谜,颇有雅意,沈明庄可是背过一整本唐诗三百首的人,这点事难不住她。 “悄然无意放奇葩,装点春前第一霞。娇影素馨情最重,金腰赢得美人夸”这首她有印象。 见她将花蕊中的谜纸拿了下来,沈明娥不禁瞪大了眼睛,“你会?” “我在江洲的时候闲来无事,也常读书,这个我见过。” 说完就将纸放在了沈明娥手中,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沈明娥神色微变,旋即笑着谢了沈明庄,拿着信笺去兑换花朵去了。 沈明庄看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沈明娥是宠妾出身,这位贞姨娘能在林氏的小心眼下活的平安无事,也是个有些手段心机的女人。 可惜生了个没有心眼儿的女儿,与她这个做娘亲的完全不同,实在是有些好笑了。 如果沈明娥不跟着沈明惜,也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歪心思了,将来的路也可能会大不相同。 平日里林氏也不待见这个丈夫宠妾所出的庶女,对她自然不会上心,沈明娥事事有贞姨娘为她筹谋,便养就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性子,素日里不爱读书,这些打谜诗对她来说是真的解不开的谜团。 拿着沈明庄给的谜诗去了裴夫人处说了谜底,裴夫人点点头,赞许道:“沈家不愧是诗书传家书香门第,这张笺在那儿挂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去处。” 然后让婢女端着托盘请沈明娥自行挑选一样。 托盘上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银簪,都是以花为题,造的十分精美,花瓣的形态也各异,逼真得让人分不清真假。 沈明娥挑来挑去也没有下定决心要哪一只,裴夫人也只是笑呵呵地站在一遍,给她打下手的裴姝婉就拿了一支兰花银簪放在沈明娥面前,浅浅笑道:“这只兰花簪素净端方,妹妹打扮温婉可人,这只簪子衬你。” 沈明娥听着,只觉得裴姝婉语气温柔,说话好听,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她跟着沈明惜在沈明姝身边没少听见过有关这位裴家四小姐的话,不过可都不是什么好话,沈明姝常说,这位裴家四小姐仗着家父是礼部尚书,举止间常有傲慢之态,端腔作势很是倨傲。 “姝婉。” 裴夫人笑着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裴姝婉会意,笑着放下簪子,不再多说什么。 沈明娥最后还是选了那支兰花簪,又对裴姝婉谢了,难得的规矩。 “你也会解谜?” 身后传来一道略显刻薄的声音,沈明姝身姿婀娜地走上前来,扯过沈明娥手中的笺纸看了一眼,“这次又是谁告诉你的,你能知道这是说什么花的?” 她十二岁之前也跟着兄长们一起读过书,自问腹中诗书不是这些庶出能比的,看了半晌也没猜出一个,只叹自己过来太晚,一个有头无脑的沈明娥,能比她知道的还多? 第32章 亭中琴声 这话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明娥没料到沈明姝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忿忿地瞪着沈明姝,又是心虚又是气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裴夫人也是面色微变,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呵斥自己的妹妹,说起来可不好听啊。 即便沈明娥真是得了别人的指点才得到了这谜底,做姐姐的也不该公然打脸啊,这岂不是让人觉得这沈家的姊妹们不和睦吗? 无论是沈家大太太赵氏还是二太太顾氏,膝下的子女都十分的乖巧懂事,不曾出过这样的笑话,这林氏到底是商贾出身,以至于沈明姝行事也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 裴夫人是长辈,不好在这种事上出头,裴姝婉看了一眼母亲的脸色,上前拉了拉沈明姝,笑道:“这谜并不难啊,明惜妹妹今日可就是簪的迎春花呢。” 被好姐妹拉着,沈明姝这才消了怒气,可事情却没有完,大家都看着呢,沈明姝若是不给个说法,那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 沈明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对沈明娥道:“是姐姐错怪了你,你不要生姐姐的气才好。” 又作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周围的人见这边也闹不起来了,这才面露鄙夷的纷纷散开,可沈明姝跋扈欺负庶妹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沈明娥被人给当面落了脸面却不能发作,朝着人少的地方跑开了。 裴姝婉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不由看向母亲裴夫人。 “我方才瞧着还有个沈家小姐与沈家八小姐一处的,你去和她说一声,若是没有找到人,就去和沈家三太太…不,和沈家大太太或者二太太说一声,也好让他们知晓此事。”又拍了身边的小丫鬟过去看看。 沈明庄远远的只看见沈明姝过去和沈明娥说了几句什么,那边似乎小小的骚乱了一下,然后沈明娥就哭着走远了。 看样子那边应该是闹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沈明庄想了想,便跟了过去。 今日后花园里也分男宾女宾两席,若是沈明娥没头没脑的跑去了男宾席,可就不好了。 沈明庄并不讨厌沈明娥,她在沈家这些人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也帮过自己,她也不希望沈明娥出个什么事情。 可走着走着,就出现了岔道,假山重叠人行其间光影明灭,走着走着,沈明庄也不敢再往里了,满欢跟着自己,也不禁有些担心:“小姐,咱们过来的时候转了多少个弯了,您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沈明庄看着满欢,然后咧着嘴干笑了两声,“我好想也不记得了。” 主仆两个相视而笑,气氛这才轻快了一些。 不过这边也没有什么人,她也走累了,见一旁的重檐亭边,石壁青竹,流水潺潺清风阵阵,便和满欢一起到了亭中歇歇脚。 只是还未走近,挂着湘妃竹帘子的重檐亭上却传来阵阵琴音。 主仆两个都被这突然传来的铮铮琴音给吓了一跳,满欢更是手指发抖,方才她四下里都看过,并没有什么人,这会儿的琴音又是从何而起呢? 第33章 裴景舟 风摇翠竹,满地嶶蕨,青岩卧路,雀鸣声声,本是幽静雅致的景色,此时却让沈明庄后背生寒。 “不知此处有人抚琴,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沈明庄朝着重檐亭上声音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声,带着满欢就欲走。 今日花园里人多,裴家的仆妇都在被召集到了前面当值,这会儿四下无人,寂寥清幽之地有人在弹琴,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事,自己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满欢也是轻手轻脚的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可没走两步呢,亭子里就传来一声有些低沉浑厚的男子声音:“姑娘既然疲乏了,亭子亦非我所有,姑娘请自便。” 裴景舟说完,手继续搭在琴弦之上,沈明庄闻声,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辈,会为了一点事情就睚眦必报,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再仓皇而逃就显得有些无礼了。 她看了一眼满欢,转身进了亭子。 坐会儿再走也无妨,正好能听听这古人的琴音。 没有一会儿,楼上就下来一个青衣小厮,方巾包头,看着很是斯文,他低着头,不经意瞥见沈明庄,登时心神巨震,这姑娘好生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我家公子冒昧请姑娘上去饮杯茶。” 满欢一听立刻警惕地挡在了自家小姐面前,一脸防备的看着那小厮。 明庄不禁好笑,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对那小厮微微颔首。 小厮见状,这才转身上了亭子。 见满欢一脸担忧,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道:“不必担心。” 满欢叹了一口气,自家小姐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心安。 重檐亭上,六方开阔,檐下垂着水晶流苏,风一吹,珠帘晃动,别有一番景致。 ‘裴家大少爷丰神俊貌,身材颀长,有潘安之姿。’此时此刻,沈明庄才对书中所说有了的有了具体的理解。 方才在楼下被人叫住的时候,沈明庄就猜到了,能在这重檐亭上抚琴,还琴音凄美的,除了裴家这位沉浸在失去心上人之痛的大少爷裴景舟,也应该不会再有旁人了。 此时一见,心里更是了然了。 裴景舟背对着她,手上抚琴的动作也已经停了下来,端着红泥小炉上的热茶,正在沏茶。 他竟然亲自给她沏茶? 沈明庄有些恍惚,是这位裴家大少爷本就带人礼貌客气,还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呢。 “方才听姑娘与身边的婢仆在说话,不知道姑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说话间已经沏好茶,修长竹节般的手指捧着茶,茶香清澈,沈明庄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裴景舟却在抬头的一瞬,忽然失神。 嘭——! 紫砂茶盏落地即碎,惊得亭上亭下的人都是心中一沉。 虽然知道自己这一露面,身份就会在裴景舟的面前暴露,可她就是要让裴景舟知道自己是谁,对裴景舟的这个反应也是意料之中,只是那茶杯落地的声音,还是让沈明庄心口一紧。 第34章 颦儿 “颦儿?” 裴景舟不顾被茶水烫红的手背,怔怔地看着沈明庄。 “失陪了。”沈明庄起身就往亭下走,欲盖弥彰的样子。 不出所料,手腕被人抓住,裴景舟一双眸子都红了起来,眼底不可置信,紧紧地望着她的脸,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既然没有死,为何不来找我,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 话音戛然而止,裴景舟低头看着沈明庄面颊上的泪痕,心如刀绞,颤着手拿帕子为她拭泪。 “颦儿不哭。” 他心疼得攥紧了手,看了一眼小厮,小厮眼底也是与他一样的神色,他这才敢确认自己并非是幻觉。 “公子,望自重。” 沈明庄后退一步,和裴景舟拉开了距离,这才解释道:“我并不是什么颦儿,我是沈家自幼留在江洲的九娘子,如今才回京不过月余,今日寻花赏景,不小心忘了回去的路,这才在此歇脚。” 还未等她说完,假山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你好歹也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谁敢欺了你去?你如今正在议亲,就是你七妹都有人家来问,偏生你和你哥的婚事让娘头疼!这些事你不要自己强出头。” “她不过是仗着今日得了嘉元公主的赏识,可嘉元公主赏识她也不过是因为一件衣裳,她能有什么好嘚瑟的,那个柳姨娘生的也敢在我头上张狂了,我们家横竖是嫡庶颠倒,乱了套了!” 站在亭子上,沈明庄毫不费力的就将周遭的景物收入眼中,说话的正是想借着假山掩人耳目说体己话的林氏和沈明姝。 母女两个显然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将她们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到底都是沈家的人,这样的话让人听见到底是不好,沈明庄有些难为情的看了一眼裴景舟,见他正襟而立,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明庄想着趁这会儿去前面溜达一圈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回到前面去,只是她刚转身,就看见不远处几个裴家的嬷嬷领着姜嬷嬷边走边看,似乎是在找什么。 显而易见,这会儿姜嬷嬷过来不是找沈明娥就是找她的。 这会儿下楼定然会被抓个正着,要是让林氏知道自己个裴府大少爷孤男寡女在重檐亭上,怕是会以沈家姑娘们的名声为由逼着她出家,或者把她草草嫁了。 心念一起,沈明庄顿时心中有些慌乱,看着愈来愈近的几个人,抬头望向裴景舟。 “不必惊慌。” 裴景舟此时已经恢复了平常,语气轻缓,漫不经心里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像是给沈明庄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立刻里平静了下来。 小厮下去将满欢也叫上了亭子,自己守在了下面。 满欢也听见了那边的说话声正打算给自家小姐通个信儿,好找个地方躲躲,她也知道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看见沈明庄还在喝茶,满欢额头上的汗珠儿就落了下来,她低声喊着沈明庄:“小姐,这这这…咱们不找个地方躲躲吗?” “安心,她们不会上来的。” 裴景舟温润清雅的坐在那儿,嘴角挂着抹淡淡的笑。 第35章 见不得人了 风来影动,竹叶婆娑声里,传来亭子下面交谈的声音。 “奴婢问大少爷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见几位小姐从这儿经过?” 说话的是裴府的嬷嬷,语气柔和,态度恭敬,可见这位裴家大少爷在家中的分量。 看着裴景舟,沈明庄心中大定,不由猜测,如果裴景舟认定自己,在姜妄面前,能有几分胜算? 楼下又说了两句,脚步声就渐行渐远,青峦这才上了亭子。 “大少爷,人都已经走远了。” 沈明庄闻言,对裴景舟谢了又谢,这倒是真心实意的,毕竟自己若是被发现,可就真的麻烦上身了。 “不必客气。” 裴景舟儒雅端方地笑了笑,沈明庄见机提出告辞,回了前面。 这次裴景舟也没有再拦她,既然知道了她如今委身何处,也就不急于一时了,等他查清楚事情始末,自然会与她再见面的。 回到前面,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唱得婉转动听,嘉元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离席,娴安公主也没了踪影,想必已经离开裴府了。 自从慧荣郡主得了京城第一美人名号第三天就溺井而亡后,簪花宴也就没有再有过第一美人的评比了。 加之今年的簪花宴又没了绿牡丹为白彩头,虽说鹤寿先生的画作难得,可两位公主也不会为了一幅画而折腰与这些官家小姐们争抢。 没了这些皇亲国戚,夫人小姐们也自在了许多,一边听曲儿一边闲聊,倒是气氛融洽。 看见久寻不见的九小姐回来,秋月吃了一惊,满脸焦急,“九小姐!八小姐呢,夫人带着姜嬷嬷去找你们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呢!” 沈明庄诧异地看了一眼方才林氏坐的位置,“母亲去寻我?” 秋月颔首,“裴夫人说您和八小姐都不知去向,大太太还冲三太太发了火,您快去寻大太太说一声!” 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下沈明庄是真的吃了一惊,连大太太都惊动了,也不知道这位裴夫人是怎么和赵氏说的。 她转身就去找了大太太,大太太正坐在裴夫人身旁听戏,看上去也并不是多着急。 看见沈明庄回来,她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让她去那边坐着听戏,就没有旁的话了,倒叫秋月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就是赵氏和林氏的不同了。 不论是出了什么事,赵氏都不会在别人家里就不管不顾的发作,有什么事回到府里,关起门来一家人有什么都能说,切不会在外面就大张旗鼓的,唯恐别人看不了笑话似的。 沈明娥这会儿已经哭过了,躲在竹林里,问贴身婢女兰儿:“我是不是见不得人了?” 兰儿看着她花了的妆,笑得有些勉强,却还是安慰道:“没有的事,小姐就算是花了妆,可您是柳姨娘的女儿,就算是花了妆,也是美若天仙的。” 一番话说沈明娥破涕为笑瞪了兰儿一眼,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去,毕竟自己这样跑开,裴夫人肯定是会去和林氏说的,她们担心自己出什么事,定然回来寻她,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番数落。 第36章 怒火 “谁在林子里?”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沈明娥主仆都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 抬眼看去,竟然是位穿着月白色细布直裰的少年。 少年眉目疏朗,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黝黑的眸子正盯着沈明娥打量,“你是谁,怎会在此?” 他是裴府五公子裴景泰,不喜欢外面的嘈杂,才到这边来寻个清净,却没有料到会林子里竟然还有旁的人。 这姑娘身边跟着丫鬟,一看就不是裴府的人,裴景泰怕是客人走错了方向,这才过来问了一句。 沈明娥见他年纪小,也不像是坏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是不小心走错了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你是谁?” 倒也聪明,没有直接自报家门,而是反问裴景泰的身份。 “八小姐!” “八小姐你在哪儿啊!” …… 远处传来姜嬷嬷一众人的声音,沈明娥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是来找自己的,她可不想在姜嬷嬷面前露出窘态,当下对面前的少年道:“你知道还有别的路能出去吗?” “沈家的姑娘今年似乎都没有怎么去解谜啊。”裴夫人笑着和赵氏闲聊,赵氏叹了一哭气:“姑娘们大了,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去年都还小,心性儿活泼。” 到了申时,簪花宴也到了收尾,今日得到最大彩头的人也出来了,是荣国公府的十一小姐陆茗。 裴夫人亲自去了鹤寿先生的那副秋雨海棠图赠与陆小姐,赵氏低头抿茶,就听陆氏在耳边道:“都回来了。” 戏到尾声,众人也开始散场,像裴夫人辞别后,沈家也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林氏面色很难看,沈明娥面带慌张,一见到沈明庄就拉着她的袖子,低声求救:“怎么办怎么办,爹爹不在家,太太肯定会重重罚我的。” 沈明庄不禁好笑,“这是与你何关啊,不是三姐姐公然数落八姐在前吗,为何母亲单单罚你啊?” 言下之意,就是说林氏即便要罚,也不可能只罚她一个人,沈明姝出言无状在前,即便是要重罚,沈明姝也逃不了的。 林氏怎么可能舍得自己的心尖子被罚,因而沈明娥也不用这么担心。 被沈明庄这么一提醒,她这才心下稍安,对啊对啊,自己怎么把错全归在了自己身上。 寿安堂。 “都跪下!” 华灯初上,沈老夫人一声沉呵,一屋子小辈儿全部跪了下来,顾氏看着沈明荣,不禁心疼,女儿自幼多病,身子娇弱,今日去了簪花宴也只能陪着她坐着,竟然也被三房的两个孽障连累得一起罚跪。 三位夫人连带着屋里屋外的贴身嬷嬷婢女,都噤若寒蝉,垂着头静立原地,等着老夫人发话。 沈老夫人自认出声国公府,见过的内宅阴私数不胜数,自幼见过母亲国公夫人治下,哪个敢如此没有规矩,沈家内宅在她的管理下多年没有出过这种事,倒是自己老了老了,家里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让人说沈家不堪。 想到林氏,她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当初要不是因为老三是庶出讨不到什么高门大户的嫡女为妻,又念着他本身就是庶出了,不可再娶庶出为妻,这才会挑中了林氏嫡女进门。 第37章 妯娌 早知如此,当初就是选了大户人家的庶女,也比让林氏这样的商贾出身的女人进门好。 林氏垂着眸子,不敢去看婆母的脸色,心里却把柳姨娘从头到脚给骂了一遍,柳姨娘这是养了个什么东西,成天就知道给她找事,自己的女儿她清楚,若不是沈明娥出言在先,沈明姝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沈明姝跪了一会儿,就觉得膝盖生疼,平日里跪拜都是有蒲团垫着的,今日却是什么都没有,地板湿冷,跪一会儿就让人受不了。 听见女儿闷哼,林氏只觉得像是有人拿鞭子在抽打自己,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跪在老夫人面前提沈明姝求情道:“母亲,这事儿是我不好,让她们两姊妹在人前争执,明姝最是该罚,占嫡占长,却和明娥这个做妹妹的逞口舌……” 一边说一边觑着老太太的神色。 沈明姝这没脑子的一听母亲把事情都推在了自己头上,当下就不干了,眼睛一红就哭了起来:“明明就是八妹窃取别人的成果,拿去兑奖品,她眼皮子浅,还不许我说两句了?” 说着眼泪金豆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地上砸,那委屈的样子,看的林氏心疼不已。 刚因为林氏的话面色微霁的老夫人听见这话,顿时冷笑了两声,看向林氏。 林氏心中那个苦啊,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都沉不住气,自己在这里想哄着老太太把错算在沈明娥的头上,她倒好,不帮忙就算了还拉后腿。 可气归气,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恼了她。 “母亲,您就罚我,儿媳管教不利,这件事都是儿媳的错!” 有了沈明姝这话,老太太这会儿心头正冒着火呢,林氏一句话又撞在了枪口上。 “小辈儿,们犯了错,你一个做母亲的是有错,却也应该分清楚场合!” 言下之意是说林氏不顾自己的身份,竟然和小辈儿们跪在一处不像话。 赵氏看着不由咋舌,要说起来,这事儿最简单的处置就是将今日的祸首沈明姝沈明娥两姊妹罚了,也就罢了,这些可好,林氏心疼女儿,却不知所谓,把老太太的火挑得更厉害了。 最不悦的还是顾氏。 沈明姝好手好脚的,林氏尚且心疼,她的明荣却是身子骨弱不经风,还得陪罚,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母亲,左右不过是孩子们言语有失才犯下这样的错处,您之前也说要让姑娘们重新温习一下规矩,我娘家祖母有位好友,曾在宫中教贵人们规矩的,如今回乡荣养,若是母亲有这个意思,儿媳找个机会回去和祖母说一声,也好请了这位嬷嬷上我们家来。” 林氏听着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也跟着附和道:“是呀是呀,母亲您不如就听二嫂的,这样罚她们,恐怕她们也记不清楚,不如就请了嬷嬷回来教养……”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在场的几个人都面色一沉。 赵氏平日里不喜欢掺和这些,反正她只有一个儿子,家里再乱也影响不到自己这一房来,越乱越好,免得老夫人没事就过问大爷的子嗣之事,惹得她心烦。 现在一向交好的顾氏和林氏两妯娌怕是要因为姑娘们的这点是反目成仇了,想到自己被冷落排挤的日子,赵氏撇撇嘴,心里生出几分快意来。 “三弟妹,你就少说两句。” 顾氏面色沉沉,从未觉得林氏有如此蠢笨的时候。 人家是想帮忙也被她给搅合了,她就看不见老太太的脸色吗? 第38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林氏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有问题,二嫂要这样说她,登时心里也是既委屈又尴尬。 顾氏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平日里三个儿媳里她最满意的也就是顾氏了。 赵氏虽然出身门第高,可子嗣不昌又不肯给大爷张罗纳妾之事,老三媳妇林氏就更不用说了,虽说三房的孩子最多,可除了沈安章,妾室也没有生下男丁,皆是庶女,整天闹得她头疼。 也就只有这个生下两子一女的顾氏行事周全,很得她喜欢。 她就算是不看在林氏的面子上,也要给顾氏几分薄面的,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老太太也就借着这话下了台阶。 “你素日里行事周全,这件事啊,就交给你去办,我上了年纪,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兄弟阋墙姊妹拌嘴的事情,我看三房的姑娘们在教养上还得努努力,你就帮着多操操心。” 林氏一听就只觉不妙,果不其然,老太太说完就看向她,“三房的孩子多,叔春呢又不在家,柳氏也不在家,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对子女的教养有所疏忽也是情理之中,以后就让安章跟着安清一起在大爷处读!” “至于明姝几个呢,你大嫂要管家,你二嫂学问最好,就让几个姑娘跟着她们二伯母学习女红和规矩。” 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自己脸上,林氏听着脑袋嗡嗡作响,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儿子被送到大爷处了,女儿也被送到二房去了,这无疑是将她给架空了啊,而且女儿最多再过一年就要出嫁,这么短的时间,老太太也不许她们母子常伴,这对她来说,真是比罚月例金银更心疼。 “母亲……” 林氏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老夫人已经冷着脸让她们各自散了,自己扶着田嬷嬷的手,缓缓得回了内室。 内室里燃着清脑香,那只雪白的狸奴正趴在临窗大炕上闲适的躺着,老夫人将它抱在怀里,伸手轻轻地给它顺着毛,狸奴便发出呼呼的呼噜声。 田嬷嬷知道老太太这是真的动了气,免不得要劝几句:“老夫人,您可别为了这点事情就给气着了啊。” 说着已经斟了一杯热茶捧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接过茶放在了炕桌上,这才轻叹了一声。 “林氏实在不堪,我嫁入沈家这么多年,最不该的就是为叔春选了这么一门亲事!” 悔恨之意溢于言表,田嬷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取过一旁架子上的鎏金如意,轻轻地替老太太敲起了腿。 “只是您看此事会不会还有什么内情啊?” 老夫人睁眼,一双浑浊却难掩精光的眼珠子微微眯了眯,她知道田嬷嬷的意思,不过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倒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么做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说到底还是林氏生的不争气,才惹出这样的是非,一个嫡出,小肚鸡肠,不成体统,也难怪到现在也没有好人家上门提亲。” 这话田嬷嬷就不敢接了,沈明姝再不堪也是沈家的嫡出小姐,这话老太太说得,她却是不能多说的。 “倒是没料到贞姨娘能生出这么个女儿,等以后进了宫,机灵些得了太后娘娘的喜欢,于她婚嫁之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 老太太躺在大迎枕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迟疑自己方才的话了。 “老夫人这是有什么疑虑?” 窗外一阵风吹得庭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半卷起的斑竹帘子下的玉铃铛压角也被吹得叮铃作响,给沉寂下来的屋子里平添了几分热闹。 她想到了宫中的局势,这前朝后宫往往是密不可分的,圣上登基尚浅,又不是太后亲子,后宫之中,太后只手遮天,晋太妃一干前朝后妃好不容易活下来,还得在她手下委曲求全,日子很是憋屈。 如今圣上的后宫之中,全是太后送去的美人,传闻圣上很是宠爱这些嫔妃,除去每天在前朝处理政务的时间,其余时候都泡在这些温柔乡里。 都是为人母的,她也是出身大家,对这些条条道道还是有些体会的。 太后娘娘到底不是亲娘,对这个皇帝儿子定然是有猜忌之心的,而皇上也不可能对她像亲娘一样敬爱,如今的平衡也不过是双方实力平衡的结果。 可这往后如何发展,就得看谁能胜出一筹了。 沈明惜若是进宫得了皇太后的青眼,沈家只怕也会入了圣上的眼,倘若是发生什么,沈家也会被牵连…… 这也是为何她忽然间有些不确定往后的祸福了。 良久,屋子里这才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翠轩居里,沈明庄正在拆头上的珠翠。 满欢心事重重,不小心手上重了些,扯得沈明庄不由痛呼了一声,她反应过来,忙惶恐地对沈明庄赔礼道:“小姐没事,奴婢蠢笨,一时失神,弄疼了小姐!” 沈明庄见她一脸的愧色,也不忍责怪,当下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雪绒秋棠如意,让三人先退出去 等到屋里只有自己和满欢,沈明庄这才关切地问道:“平日里几个丫鬟里你是最细心的,今日怎么这样粗心,是出了什么事?” 满欢低下头去,搅了搅手指,这才抬眸看向沈明庄:“小姐,您怕不怕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今天的什么事情?沈明庄眉心微蹙,想到了今日在裴府后花园的重檐亭遇见裴景舟的事情,她仔细打量着满欢的神色,旋即就笑了起来。 她似乎是猜到了这丫头在想什么了。 “你不会觉得你家小姐会和只见过一次的公子暗生情愫私相授受?” 被自家小姐点破了心思,满欢也是一脸绯红,支支吾吾道:“也不是担心小姐会,可是小姐生得貌美,让那位公子看了去,奴婢担心小姐被人惦记……毕竟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沈明庄不禁开怀大笑,没想到裴景舟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竟然被人以‘贼’来比喻,也不知道裴景舟要是知道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39章 沈叔春回京 见自家小姐不怒反笑,满欢一脸的无措。 “小姐……是婢子说错了什么吗?” 明庄摆手,心情愉快:“没有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 然后歪着头想了想,道:“这件事呢,你就不要担心了,你家小姐什么时候会让人抓住把柄了,咱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你就把你的差事做好,不要让我操心就行了!” 满欢点点头,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又关切问道:“小姐的头是不是被我扯疼了,今天这戴了一头的首饰,只怕也是累着了,奴婢待会儿给你按按。” “还真是有点酸疼,不过你今天跟着我在外面也累了一天了,等会儿就让雪绒或者秋棠过来服侍,今晚你就好生去歇歇。” 满欢就发现,小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让如意来值夜当值过了。 不过她也知道,小姐平日里行事谨慎,如意又在当初三小姐那件事上扮演了那么一个角色,九小姐不愿意再亲近重用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虽然可怜如意,却也不会因此忤逆沈明庄的心意。 因着簪花宴这件事,这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沈家的女眷都没有再参与过京都城的一切宴席活动,林氏也一直称病,除了沈明姝,其余的庶女都不见。 老太太知道了也只是嗤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沈明娥倒和沈明庄亲近起来了。 有事没事,沈明娥就跑去翠轩居,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自己都只是和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沈明庄却是自己一个院子,里里外外服侍的人不次于嫡出的沈明姝。 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五月初五,端午节,沈叔春总算回京了。 老太太这些日子染了风寒,借口说是不想染了病气给小辈儿们,让田嬷嬷关了眉寿堂的大门,沈叔春回来听说此事,立刻就要去看看,却被大哥沈伯春拦了下来。 “母亲这是前些日子被气着了,怒火攻心,这一个月来病痛不断,如今谁也不见,咱们就别去她老人家面前叨扰了,免得又惹了她生气就不好了,咱们三兄弟现在要做的就是齐心协力,让沈家越来越好,让母亲放心才是。” 沈叔春听着,也点了点头,“大哥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哪里是你思虑不周!”老二沈仲春呵呵笑道:“是你关心则乱,担心母亲的身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这离京数月,咱们三兄弟总算是又齐聚一堂了,来喝一盅!” 酒过三巡,沈叔春也把自己离开京都这段时日家里发生的事情问了个清楚,得知林氏和女儿惹出这么多事,沈叔春是满脸愧疚,自罚三杯道:“是我不好,没有娶个贤妻,让母亲跟着受累了!”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沈伯春这会儿脑袋晕乎乎的,沈仲春看了一眼周围服侍斟酒布菜的丫鬟,几个丫鬟立刻会意退了出去。 “三弟,这事儿怎么能怪你,不过三弟妹有时候的确是有些言行不妥,这事儿你还是应该上上心,毕竟妻贤得一半,林氏若是总如此,怕是拖累三弟的仕途啊!” 三兄弟这边说的话,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传到了林氏耳朵里。 第40章 青梅竹马 林氏气的砸了一整套定窑薄胎瓷茶具,心头这才稍稍舒坦了些。 姜嬷嬷看着她是欲言又止,林氏心火正盛,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上前说什么,姜嬷嬷也是服侍了林氏多年的老人了,也知道这会儿说什么林氏也听不进去。 “我拿我的嫁妆贴补他,让他有钱打点这仕途上的事务,如今做了工部侍郎,还未入阁拜相呢,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把一个柳氏当做宝似的,回府也不曾来看我一眼,只怕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个正妻!” 这话说的就很不好听了,姜嬷嬷见状,也不得不提醒道:“夫人,您可别为了这点小事就闹得三爷不痛快,三爷也许也是刚回来,事情繁多,这才没能顾得上您,您还当慎言才是,别因为一时心头不快,伤了夫妻和气啊!” 林氏听着,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失言,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坐了下来。 见她有所收敛,姜嬷嬷就知道林氏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现在老夫人那边也不待见咱们,若是再失了三爷的信任,咱们怕是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您就算是不为着自己,也应当想想二少爷和三小姐啊,您若是彻底失了嫡母的权利,只怕往后少爷小姐也会没了依仗的。” 林氏听着,就想到了柳氏那个狐媚子,仗着有几分颜色,常勾着爷们儿在自己屋里不放,自己本就因为女儿在簪花宴上失了体统而理亏,若是再闹出什么,只会让柳氏得利。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这辛苦经营的一切岂不是都拱手让人了,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柳姨娘这个小贱人得了好去! 当下她才沉下心思来,认真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听说沈叔春回来了,沈明庄却并不着急,沈叔春离京数月,只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这位留在江洲多年的女儿已经换了人。 这样大的事情,沈家人不可能糊涂到写在信上告诉沈叔春。 不过他知不知道也不重要,毕竟自己迟早是要离开沈家的,沈家这些人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离开的跳板而已,至多不过一年两载,她就不会继续和这些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而且沈叔春对她什么态度和林氏对她的态度一样,对她不会起到多大的影响。 不过对于不知情的满欢来说,自己小姐这样做,只会让三爷对她本就不多的父母之情更加单薄。 “小姐,咱们不如还是去给三爷请个安,您回来的时候三爷还在淮南没有回京呢,只怕也不知道您回来的消息呢。” 满欢是一心为她着想,沈明庄心中明白,“不必着急,咱们何必做出头鸟呢,要去也应该是等明天早上去给太太请安再去啊。” 沈叔春回来了,林氏若是再装病,怕是会失去丈夫的耐心,沈明庄笃定,明早林氏定然不会再讲众人拒之门外的。 她这些日子算着时间,距离簪花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裴景舟那边该查的也应该查清楚了。 沈家九小姐从江州回来大病一场记忆全无的消息本就是姜妄放出去的,自己不过是配合行事罢了,他不可能打听不到。 若据原着中所说,裴景舟对女主是情深暗许,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从而发现她就是在沈太师抄家案中死里逃生的沈眉龄,也就是他那日唤的颦儿。 不过鸡蛋也不能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若是有个意外,那就全盘皆输了,她还得做第二手的准备,若是不能成功嫁给裴景舟,那她还得准备盘缠,随时跑路。 只是一想要若真是如此,事情的复杂程度就会无数倍的放大,沈明庄就忍不住仰天长叹,心中疲惫啊。 到时候只怕自己还得指着姜妄这些日子赏赐的那些好东西和沈明姝送上门的那两箱子宝贝作为跑路费呢。 裴景舟这些日子的确在调查沈明庄的事情,他一扫之前的颓靡,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裴夫人和丈夫说起此事,也心有戚戚。 “舟儿和眉龄自幼常在一处,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沈家遭逢大难,他也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现如今总算是有了一点起色了。” 裴大人听见这样的话却是有些不高兴,“不过是小时候多见过几次罢了,青梅竹马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省的传出去又多生事端。” 沈太师一府得了灭顶之灾,就是因为他们想得到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这才遭逢大变,事情已经过去了数月,这件事却仍旧是朝堂上的禁忌话题,即便是言官,也不敢拿这件事出来说话。 裴夫人闻言,也面色讪讪,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忙笑着改口道:“老爷说的对,是妾身失言,不过舟儿如今能重新振作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然后语气一顿,看了一眼丈夫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道:“不知道老爷见过那沈翰林府上的九小姐没有。” 沈翰林是他的门生,裴夫人一提,他就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似乎对沈家这位小姐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才道:“我只隐约听说簪花宴那日,沈家三小姐和庶出的八小姐起了争执闹得听不好看的,莫非还和这位九小姐有什么关联?” 裴夫人也不是很确定,想到自己那日所见,心中又有些悸动。 “你应该也记得被嘉元公主赏识带进宫中的沈家七小姐,她是因为那身衣裳被嘉元公主注意到的,当日其实是沈家九小姐穿的那身衣裳,只是也不知为何,后来变成了沈家七小姐。” 裴大人听着,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面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簪花节当日,我瞧见沈家九小姐的时候,把我吓了一大跳,她生的和沈眉龄实在是太像了,以至于我险些失态,后来仔细想想,也是我太唐突了,这世间之大,长得像的人很多,哪里就那么巧了,若她真是沈眉龄,那如何敢在京都出现。” 听着妻子的分析,裴大人的面色却是丝毫没有放松。 第41章 姑奶奶回府 “你找个机会,让沈家几个姑娘来家里做客,到时候我亲自看看。” 裴大人想了半晌,最后也就想出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裴夫人点点头,“不过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够了,自从簪花宴后,沈家就没有再出来参与过各种的宴会了。” 裴大人面色有些紧张,想了想,又问妻子:“你可知温府近来和沈家走的很近,温府还时不时地往沈家送东西去,说是沈家有位留在江洲多年的小姐,在回京之时曾照拂过温府的内眷,可温大人一向是陛下的心腹,这件事怎么就会这么巧?” 此言一出,裴夫人也变了脸色。 夜幕四合,宫门已经落锁,殿中已经掌灯,姜妄刚沐浴出来,宽敞的玄色寝衣漫不经心的将这具精悍的躯体重要部分巧妙遮掩,露出强壮的胸肌和修长的脖子。 内侍总管谭永林在一旁静候皇上的吩咐,姜妄却半晌都没有说今夜去何处安置。 想到太后娘娘的人晚膳前还来问今夜安排谁侍寝的时候,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宋嫔娘娘近来很是挂念皇上,谭永林心里就有些打鼓。 宋嫔娘娘曾是太后身边贴身宫女,太后让她来伺候皇上已经一个多月了,可皇上愣是一次都没有翻过她的牌子,从前太后娘娘若是说一句谁惦记皇上,当晚皇上指定会让这人侍寝,可现在…… 谭永林心中骇然,抬头飞快的睃了一眼皇上的神色,又忙垂下头去。 陛下登基不足一年,如今就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莫非是要和太后娘娘撕破脸皮了?瞧着陛下这脸色,说是黑如锅底也不足为过。 谭永林不由暗忖,这是谁得罪了陛下,让陛下如此生气。 姜妄这会儿正在为暗卫禀报的事情恼怒呢! 失忆这回事本就是幌子,她就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若真是如此,为何她在诺大的裴府,也能和裴景舟见到。 这让他心头醋意难消,越想越生气。 而在翠轩居和满欢一起给一株茉莉花浇水的沈明庄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满欢见她打喷嚏,还以为是凉着了,一边拿着洒水壶,一边朝着雪绒扬声道:“给小姐拿一件披风过来。” 说完又对自家小姐道:“您不如先回内室,虽然这天暖和了,可夜里还是有寒气的,可别着了风寒。” 端午节过后,就一天比一天热了,沈叔春这些日子愁眉不展,林氏见了,少不得要温情脉脉的充当解语花为丈夫疏解疏解心中愁苦。 得知沈叔春是担心嫡母沈老夫人为了自己的事情气坏了身子,这才至今不肯见他,林氏即便是心头不喜自己这个嫡婆母,却也不能不想着法子哄她开心。 老太太谁也不见,姜嬷嬷就给林氏出谋划策道:“算着时间,四姑奶奶也应该要入京了,您不如在这件事上下点功夫。” 林氏听了果真就在这事儿下起了功夫。 打扫庭院,安置仆妇添置用具,将四姑奶奶沈品珍出嫁之前住的院子重新给打理收拾了一边,就连赵氏也插不上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一回事,就有得了林氏好处的婆子跑到眉寿堂和田嬷嬷说起这事儿。 “三太太如今处处都料理妥当,就等着四姑奶奶回来了,就是那墙面都翻新了一遍,里面的家具也按照之前的样子在自己的库房里找出差不多的重新布置了,啧啧可比嫡亲的两位嫂嫂都更用心啊。” 田嬷嬷斟酌着这话的意思有几分真假,也不知道林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忽然就如此献殷勤起来了,从前四姑奶奶回来,也不见她有多热情啊,如今竟然翻箱倒柜把自己的陪嫁都给拿出来了。 这话自然是得原封不动的告诉老夫人的。 老太太什么都没有说,却在第二日让人传出消息,说自己身子已经康健了。 沈伯春问讯后,笑着拍了拍沈叔春的手臂,一脸的欣慰感叹道:“还是你有办法啊!” 当晚,沈叔春回到月华院,洗漱过后,难得有兴致的和林氏巫山云雨了一次。 自从沈叔春离京后,林氏已经数月没有过这样的云雨之欢了,知道是自己的举动让丈夫很满意,林氏心中不由庆幸,好在自己没有梗着脖子和老夫人僵持,否则只怕自己和丈夫同床共枕也不过是有名无实了。 五月十六,四姑奶奶总算是进了京都城门。 家中就这么一位姑奶奶,不仅仅老夫人重视,就是三个做嫂嫂的,也都派了体己嬷嬷到城门外迎接。 沈明庄昨日一夜没有睡好,总是噩梦连连,这会儿站在林氏身后,脑袋就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栽下去。 老夫人招了田嬷嬷到身前来说了几句话,田嬷嬷就上前请沈明庄去了内室。 “九小姐,老夫人说您瞧着精神不好,就在这边的暖阁里小憩一会儿,四姑奶奶回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也不急于一时。” 沈明庄这会儿是瞌睡上头了,也不和田嬷嬷客气,说了句多谢祖母,眼睛一闭就沉沉地睡去了。 林氏见田嬷嬷带着沈明庄进了内室,正心下生疑,就看见田嬷嬷一个人出来,沈明庄没有跟着一起,正想让秋月去问问,外面就传四姑奶奶回府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朝着外面望去,就看见一身朱红色四时妆花锦夏裳的沈品珍脚下步履匆匆,目待期盼地朝着眉寿堂而来。 沈老夫人不等她走进来,已经按捺不住迎了出去,“品珍,我的珍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母女久别重逢,这一件自然是涕泪之下,一番暖情相叙。 内室里的沈明庄睡得正沉,只觉得鼻尖痒痒,仿佛是有根羽毛在扫她的脸,可她眼皮子灌了铅似的,费尽力气也只睁开了一道缝。 外面哭声里夹杂着笑声,乱哄哄的传进她耳中,沈明庄皱了皱眉,耳边聒噪至极,鼻尖又酥痒,她不耐的伸手冲面前一挥,‘啪’的一声,一道巴掌声响起,似乎是打到了什么。 姜妄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看着床上的沈明庄,伸手摸了摸被她打了的那半边脸。 第42章 那个男人来过 姜妄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看着床上的沈明庄,伸手摸了摸被她打了的那半边脸。 脸上的疼痛不比心中的疼痛,他蹲下身,第一次以九五之尊的姿态蹲在一个女人面前。 沈明庄恍惚中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捧在手掌中轻轻地揉着,耳边乱哄哄的她听不清。 “下次别自己动手了,你若是不喜欢谁,朕让死士替你除了便是。” 姜妄说着,勾唇一笑,眼底的宠溺一时无处遁逃。 沈品珍和母亲一番叙旧过后,这才和诸位嫂嫂一一见过,又将随自己一同入京的一对儿女叫上前来,给老夫人和几位舅母表姐表妹们行礼。 男子十五束发,胡泊晏如今刚及束发之年,生的剑眉星目,举止磊落坦荡,气度不输给京都饱读诗书的名门之后。 胡湘莲今年十七了,只比沈明姝小一个月,之前跟着母亲回京省亲的时候就来过,众姊妹们她也都认识。 胡家姊妹众多,胡湘莲性子也开朗,沈家的表姊妹里,她最喜欢的就是二舅母所出的沈明荣了。 沈明荣自小体弱,性情娴静,素日里也不与旁人起争执,不像沈明姝性子张扬,总是话里话外踩高捧低,说沈家如何如何比胡家好。 一个是自己的外家,一个是自己长大的家,两个对她来说都很重要,沈明姝的话就让她很不喜欢。 和沈明姝打过招呼之后,她就拉着沈明荣说起话来,忽然意识到好像少了个人,她也没有多想,便问道:“怎么没有看见明惜表妹呢?” 沈明惜进宫去了的事情沈品珍是知道的,此时闻言就看向了母亲,声老夫人见状就解释道:“你七表妹进宫随嘉元公主陪侍太后娘娘去啦,寻常时日都在宫里。” 然后又笑道:“你从江洲回来的九表妹身子不适也没在,晚些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胡湘莲听着,不由皱了皱眉,江洲回来的九表妹?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这位表妹既然自幼在江洲,那自己没有见过也很正常,当下就释然了。 不过沈品珍却心中犹疑,母亲一向是个看似慈祥和蔼,实则很重规矩的人,既然这会儿沈家小姐们都在眉寿堂,这位九姑娘怎么就能因为身子不适不必过来,这和她记忆中母亲的行事做派有悖。 “你这次回来,你这三位嫂嫂可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布置你之前住的院子了,倒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使上什么劲儿!” 老夫人笑着打趣道,目光在林氏面上多停留了片刻。 赵氏笑而不语,顾氏摆手,谦虚了几句,若是从前,她定然是要帮林氏说几句好话的,可现在嘛还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沈明庄不知道在眉寿堂的暖阁里休息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没有喧闹嘈杂的声音了。 院子里传来扫帚摩挲地面的声音,墙角边还有小丫鬟打闹嬉笑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扫地的声音还在院子里回响。 屋外传来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母亲,九姑娘再如何也只是个庶出,您不至于待她如此亲近?” 能睡在母亲暖阁的人少之又少,就是沈明荣也作为老太太嫡亲的孙女,也没有过如此殊遇,可见老太太对这个沈明庄是真的很上心。 “有些事你不明白就不必多问,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自己的道理。” 然后又问道:“你回来了,也得去荣国公府走一趟,你外祖父母虽然不在了,可几个娘舅尚在,该有的礼数不可丢了。” 脚步声渐远,沈明庄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 沈家这位四姑奶奶沈品珍嫁的是潍州胡家,四姑爷在家中行二,原本在京都大理寺卿任大理寺少卿,后回去丁忧,三年孝期过后,谋了个外放的差事,举家搬去了明圣湖,之后在那儿一待就是三年。 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虽说沈品珍是沈家的姑奶奶,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和娘家再亲近,嫁了人也一门儿心思为了夫家谋算了。 此番沈品珍回京虽是省亲,更重要的却是为了自己年过十七缺尚未定亲的女儿湘莲谋一门好亲事。 因而老太太问起女儿在京都待多久的时候,沈品珍就挽着母亲的手道:“此番女儿能在家里多留些日子,姑爷的意思是,想请母亲…帮着给湘莲相看相看,若是有好些的人家,能留在京都,也好过在外面。”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虽然上了年纪,心眼儿却明亮着!这次看见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就猜到她想干什么了。 可亲事哪里是那么好说的,若不是想攀一门好亲事,女儿也不会带着外孙女千里迢迢回来,这事儿不好办啊! “你今天也看到了,你三嫂嫂膝下的三娘子明姝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因着林氏的出身,京都有些体面的人家都不愿意与之结亲,这些日子我也只当不知道,倘若是要为了湘莲说亲,怕是第一个得罪的就是你三嫂。” 听着这话,沈品珍也面露难色,心里知道母亲的为难,可又不甘心就这样耽搁了女儿。 一时间左右为难,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端茶轻啜了一口,就看见门口田嬷嬷朝着屋内张望了几次,她心下微动,等到女儿一走,忙叫了田嬷嬷进来。 田嬷嬷又不放心的四下里看了两眼,确定没人听墙根,这才对老夫人附耳轻声道:“方才有人去过暖阁,老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锦袍。气度非凡的男子在暖阁里盘旋良久,您又在这边和姑奶奶说话,就没来打搅您。” 老太太一听,当下面色大变,能随意来往且不惊动旁人的,还是为了沈明庄的,除了那位,怕也没有旁人了。 想到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担心田嬷嬷一次遇见此事会不知分寸张扬出去,她沉了沉声,开口嘱咐了几句。 看着田嬷嬷惊骇的神色,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杵着拐杖进了内室,这件事对沈家来说,是福是祸,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姜妄身体火热,有种压制不下去的躁意直往某处涌去,该死,不过是见了一面。就如此压制不住了,往后若是与她朝夕相处,只怕会让她吃苦了。 第43章 端茶倒水的美差 想到她小猫似的躺在榻上的样子,姜妄心口不由紧了紧,这样瘦弱,莫非是在沈家过的不如意?还是说她心里记恨沈太师府那场祸事是他亲自下令的…… 想到种种可能,他不禁有些心急,得早些寻个由头接她入宫。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 五月底,裴景舟那边总算有了消息,满欢神神秘秘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她,“这是那日在裴府重檐亭上的公子身边的小厮青峦送来的,说是让婢子务必要亲手交给小姐,看上去很是慎重的样子。” 满欢困惑中又有些担心,裴公子不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或许是话本子读多了,听说裴家公子给自家小姐写了一封信的时候,满欢脑子里就满是那些话本子里的红笺寄情,古寺幽会,又被人抓个现行的凄男怨女的情节。 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读完,沈明庄不由面色一沉,裴景舟竟然邀她去大慈寺一见? 不是说裴景舟是个正人君子吗,怎么会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或者说,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查到的那些消息,想要进一步证实她的身份吗? 沈明庄读完了信,就直接用火折子将信烧得一干二净。 见自家小姐冷着一张脸将信直接给烧了,满欢更是确定,这封信上定然没有什么好话。 大慈寺之约,她是不会去的,尽管来送信的是裴景舟的贴身小厮。 沈明惜每月能回家待几天,眼瞧着月末了,林氏早早的就叮嘱下去,让提前给沈明惜收拾好屋子。 沈明姝最近跟着新进府的教养嬷嬷学规矩,每日里练习闺秀举止,累的骨头都是酸的,躺在林氏的内室里,不由诉苦道:“娘,这学规矩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位刘嬷嬷仗着是宫里来的,说话很是拿大,常拿了宫里的那些贵人来压我们,好像我们不听她的话,就血统低人一等似的!” 林氏正在想事情,并没有将女儿的话听进去,而是困惑地问道:“你说你表妹这次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她只和明荣那个病秧子玩,五妹平日里就不爱和我们一处玩,谁知道湘莲跟着姑姑回来是为何。” 林氏瞧着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被撩拨得蹿了起来,她一指点在女儿的额头上,恨铁不成钢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说话做事就不能有点样子吗?若是顺利,至多一年半载你就要出嫁了,若你一直没个长进,以后去了婆家,怕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母亲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对自己说话,沈明姝拉长声音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又嘀咕道:“我还有哥哥呢,谁敢欺负我!” 转而说起了沈明娥的事情,有些困惑地问母亲:“娘,你说柳姨娘是不是和沈明娥说了什么啊,她现在除了去二伯母哪里,等闲都瞧不见她人,以前可是有事没事都跟在七妹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林氏没有理会女儿的话,四姑奶奶已经回京住了有些日子了,却并未像从前回来一样早早筹备会明圣湖的事情,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刚吩咐姜嬷嬷去打听打听,秋月进了院子,“前边传温夫人来府上递了帖子,打算明日过府来拜访老夫人和您。” 温夫人之前就打听过沈明惜的婚事,此番又递了帖子要来府上,莫非是又要提及此事? 不过想来倒也合情合理,温府大少爷已经十七岁了,而沈明惜明年也及笄了,若是此时两家定下这桩亲事,那等到明年沈明惜及笄,就能过府了。 自从沈明惜进宫陪侍太后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沈家门房就收了不少帖子,几乎大半都是为了儿女亲事而来的。 老夫人恐怕也是和她一样有货比三家的心思,几次推拒了求娶沈明惜的人家,说七姑娘上头还有几个兄姐未婚配,她又尚未及笄,此事不急。 可既然如此,那温夫人怎么会过来呢,这些消息她不可能不去打听,既然打听了,那也应该知道,现在沈家是不会答应这些亲事的。 沈明惜此时并非像大家想象的一样,风风光光每日陪着太后赏花听曲儿逛园子,她如今这日子也十分的煎熬。 说是让她进宫陪侍太后,可实则却是在嘉元公主身边鞍前马后的效劳。 她到底是出身诗书门第,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傲气的,却整日里像个小丫鬟似的跟在嘉元公主身边端茶递水,说得好听是陪侍,其实就是个没被人看在眼里如同贱婢一般的身份。 刚开始她还当是什么美差,直到进宫才知道,原来事情与自己想象的偏差甚远。 想着这几天能回家一趟,再如何也要求求父亲,想想办法能不能不进宫了。 “那个谁,让你倒的茶水怎么还没好,你这是要让嘉元公主等你吗?!” 说话的是嘉元公主身边的玉姑姑,她仰着下巴,像是在使唤一个卑贱宫婢,冲着沈明惜毫不客气道。 这合宫上下谁不知道,公主瞧不惯这个沈家的庶女,卑贱之身也敢冲撞公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如今进了宫,公主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就凭她也只能乖乖受着! 不过比起旁人,这个沈家小姐已经算是运气好的了,如是遇到公主心情不快的时候,别说是当丫鬟使唤了,就是更折磨人的事情也有,慧荣郡主就是佐证。 “母亲,那位温夫人是谁啊,我怎么没有什么印象?” 沈品珍歪着头打听着这位递帖子的夫人是谁,老太太正在喝药,闻言瞥了女儿一眼,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地弧度。 “温大人如今圣上跟前的红人,这你也不知道?” 沈品珍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未曾听说过。” “哼也不知道是明圣湖离庙堂太远,还是你们两耳不闻窗外事,温大人温儒成,靠着给陛下献计,得了巡盐的肥差,这几年风生水起,圣眷正浓!” 第44章 雨夜寻狸奴 听上去似乎是个大人物,沈品珍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这只要和盐扯上关系的,就绝对不会差了去。 且这人还能在皇上面前如此的脸,可见本事,“那这位温夫人来家里所为何事啊?” 听着女儿叽叽喳喳的打听,老太太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这嫁了人就真的能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了?从前规行矩步最知道分寸的一个人,近来却频频出错,这让她也不禁心中不快。 “你既然好奇,为何不亲自去问问温夫人?” 沈品珍闻言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干巴巴地叫了一声母亲,这才打住了想要继续打听的想法。 翌日天不亮,沈明庄就被头顶轰隆隆的一阵阵雷声给惊醒了。 值夜的满欢也早醒了一会儿了,听见榻上又翻身的动静,忙探头去看了一眼,见沈明庄已经醒了,便轻声问:“小姐醒了?可要喝水?” 窗棂被吹得发出异响,呼啦啦的一阵阵风掩映着雷声,卷席着京都城。 屋顶的瓦片似乎是有所松动,发出略显沉闷的磕碰声,天色未明,外面狂风大作,一副即将迎来一场疾风骤雨的样子。 “什么时辰了?” 沈明庄还不太会看时漏,半坐起身,接过满欢递过来的茶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嘶哑,慵懒得像只刚睡醒的狸奴,竟莫名好听。 “已经是寅时末了。” 那离天亮也不久了,沈明庄听着外面的声音,也没有了困意,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咱们种的茉莉可搬进屋了?” 这样大的风,要是被摧残一下,只怕就看不到它开花的时候了。 “搬进屋了,刚起风那阵儿,院墙外的一株桂花树断了一根枝丫,砸在了咱们翠轩居的墙头上,雪绒几个也都惊醒了,大家一起把院子里的花都挪了个地方。” 这么大的动静,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沈明庄摸了摸鼻尖,有些赧然。 不多时,院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主仆两个对视了一眼,雪绒已经披衣起身,去了院门前问是谁。 “是我。” 门外传来田嬷嬷的声音,雪绒有些意外,忙高声道:“嬷嬷稍等,我这就去拿钥匙。” 开了锁,田嬷嬷神色焦急的站在门口,一开门就朝着院子里环视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嬷嬷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哎呀老夫人的狸奴跑丢了,老夫人急得不行,四处找呢,否则也不会天不亮就来扰你们清梦不是!” 雪绒闻言忙道:“没有没有,倒是辛苦嬷嬷了,这瞧着似乎是要下雨了,狸奴会跑到哪里去呢?” 说话间,田嬷嬷就进了院子,让仆妇们满院子找,急的焦头烂额的。 原来是狸奴丢了,沈明庄松了一口气,外面四处找呢,怕是正乱着,明庄正准备再躺一会儿的,田嬷嬷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狸奴爱四处乱窜,老夫人急的坐立不安的,咱们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九小姐也能理解的。” 言下之意是要进屋来搜这狸奴了,沈明庄不由皱眉,不过是只狸奴,哪里就有必要兴师动众到如此地步,就是姑娘家的寝居也不放过? “从前可有这种事发生过?” 她看向满欢,满欢从前就在府里,这狸奴不可能是第一次走失,从前也是这般吗? 满欢看着自家小姐,抿着嘴摇了摇头。 沈明庄微微蹙眉,心里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雪绒轻轻推开了门,见满欢已经起身了,就向她禀了田嬷嬷一行人要进屋找狸奴的事情。 满欢点头,上前朝着田嬷嬷微微欠身,“辛苦嬷嬷了,小姐已经醒了,你们找便是。” 说完就让开了路,一副随她们查看的样子。 田嬷嬷听说九小姐已经醒了,便进了内室,见沈明庄斜倚在床头,就笑吟吟上前道:“九小姐,如此叨扰了,还请不要见怪。” 沈明庄点点头,揉了揉惺忪睡眼,对田嬷嬷道:“雷鸣电闪的,狸奴说不定是被吓着藏到了什么角落里,嬷嬷可以多多留意一些。” 田嬷嬷点点头,目光却在沈明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转身时又在床下和幔帐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什么也没有,这才出了翠轩居。 方才她还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只是找猫,看了田嬷嬷的举动后,她可以笃定,应该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不好宣之于口,这才以丢了狸奴为由,四处查看的。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半空,瞬间照亮了屋子,满欢看见自家小姐面色凝重的坐在哪里,以为她是被这闪电给吓着了,忙上前坐在了床边的鞋榻上,“小姐您如果害怕的话,我去叫了雪绒秋棠过来。” 沈明庄摇摇头,她并不害怕这样的天气,她是害怕未知的事情。 到底会是出了什么事情,能让田嬷嬷如此逐门逐院的搜查呢,想到这里,她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吩咐满欢道:“你去看看,田嬷嬷都带着人去了哪些院子,哪几处检查得最仔细。” 满欢点头,应声而去。 不多时,外面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砸豆子的声音,雨脚瞬间就骤急了起来,不过片刻,周遭便被哗啦啦的雨声裹袭。 雪绒进来服侍她起身的时候,外面雨下得昏天黑地不见天日,已经是卯时末了,可外面的天色却比寅时更沉。 本想让人去给满欢送把伞去,可想到沈家这么大,满欢又是个周全的姑娘,想必不会一把伞都借不到的。 瓢泼大雨顺着滴水瓦滚滚落进檐下的莲花缸里,砸起大大的水花。一个时辰后,满欢这才回来,她打着伞,可浑身还是湿透了。 见自家小姐在门口候着,她提前就收了伞,这才顶着伞跑了过去,站在檐下将身上的雨水都拍掉,这才去了沈明庄面前。 主仆两很有默契的直接进了内室,沈明庄让她先换衣裳再说事情,满欢点点头,飞快的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小姐,田嬷嬷只找了三房的院子,我去打听了,田嬷嬷先去了三太太的正院,又顺着三小姐的院子,一路搜到了咱们院子里来。” 第45章 拙劣手段 “没有搜柳姨娘的院子?” 满欢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柳姨娘院子门口两个仆妇,我去打听,她们什么都不肯说……” 说着不免露出几分愧色来,心中十分惭愧。 沈明庄听着,心中直觉这件事似乎在柳姨娘这里透着蹊跷。 可书中并没有关于这件事的描述,因而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她也尚不知晓。 此时柳姨娘得琼芳院里,沈叔春正温声安抚着伏在他胸口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姨娘。 “好了好了,我信你,这件事是谁做的,我定然会把这人找出来,还你个公道的!今天我已经向朝廷告假,就在家里陪你。” 说着还温柔地为柳姨娘抚着背。 柳姨娘呜咽着点点头,已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了,那模样却如黄花大闺女般的娇羞,让沈叔春不禁心中悸动,手就不受控制地朝着她半敞开的衣襟处伸去。 柳姨娘察觉到沈叔春的举动,不禁身子一颤,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三爷……” …… 月华院里。 林氏穿戴整齐地坐在临窗大炕上,一双眼睛斜瞪着窗外被风雨弄得动摇西歪的合欢树,合欢合欢,什么狗屁好兆头,自己和丈夫好不容易重修于好,这才多久,那女人哭哭啼啼几句,就把男人给勾了去! “啊——!” 林氏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心里是说不出的怨恨。 姜嬷嬷叹了一口气,没有往前凑。 她一早就觉得林氏的这法子不行,请人去悔柳姨娘清白这种事本就很容易一不小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如今没有把柳姨娘害着,反倒让三爷起了疑心,这往后还想有什么小动作,别说三爷会不会察觉了,就是柳姨娘自己也绝对会有所防备。 她一向觉得,要么就不要出击,这一旦要出击,就势必要扼其咽喉,打其七寸,绝对不能给对方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否则一旦等人家逃脱,养足了精神,那就是自己的灭顶之灾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劝着林氏,林氏倒也会听,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氏就开始有些失控了。 回想一下,似乎是从九小姐的丫鬟如意被三小姐打的时候开始,林氏就像是魔怔了似的,行事偏激不说,完全就失去了章法,像个喝醉了的人面对威胁自己生命的人一顿乱打乱踢,完全就是乱来的。 想到这里,姜嬷嬷就不禁叹气,到底是商贾之家的底蕴不及沈家这样的世家,以至于林氏进门后面对的事情总是被打得手足无措,这些年来也一直被两个嫂嫂压着一头,即便是有再多的银子又如何? 柳姨娘生下八小姐十多年了,一直能在三爷身边伺候着,让三爷对她巴心巴肝的,就这手段林氏就拍马莫及,现在又在好不容易笼络住沈叔春时贸然出手,这样拙劣的手段,能骗得过谁?只怕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有得林氏好受的了。 下着大雨,宫里的马车在门口停下,穿着一身丁香色夏裙的沈明惜看着连珠串的雨水,不禁蹙眉,可两位内侍已经面露不虞,好像她再不下去,两个内侍就要将她直接推下去似的。 她只好顶着雨,由丫鬟春兰扶着下了马车,在暴雨中跑向家门。 春兰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狸奴的婢女,沈明惜要进宫,宫中不比外面,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会连累整个沈家,春兰一直在眉寿堂伺候,最是细心不过的一个人,老夫人这才拨了她给七小姐。 只是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春兰也是目睹了七小姐怎么被羞辱的,现在回了府,心里也琢磨着怎么回老夫人话。 这两个内侍一定是故意的,明知这么大的雨,还将马车停在路中央,这是生怕她淋不湿吗?沈明惜头发都打湿了,虽然是初夏,可被雨淋湿了还是很容易感冒的,走了几步,沈明惜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春兰见状,就提议道:“二太太的院子离这儿最近,咱们不如先去二太太那里换身干净衣裳在去老夫人那里,七小姐若是感冒了,那两天后怕是没法进宫了,老夫人也会跟着担心的。” 春兰的话却提醒了沈明惜。 对啊,若是病了,就不用进宫了。 “不必了,不过是淋了雨,我们先去祖母哪里。” 春兰欲言又止,见沈明惜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眉寿堂。 “老夫人,都搜过了,没有发现谁形迹可疑,这柳姨娘说的话能信吗?” 老夫人从西屋的小佛龛前起身,一言不发回到了正屋,在临窗大炕上坐下。 “柳姨娘不会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不过也不必太较真了,该查的也查了,还能一无所获,那只能说是那贼人手段高明,也怨不得谁了。” 田嬷嬷闻言一滞,这话言外之意是说睁只眼闭只眼不要再追究了? 看样子,老夫人这是心里有数了啊,就是这件事不能闹大了,否则会不好收场,田嬷嬷心念一转,就隐约猜出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等会儿七小姐回来了,你就让三太太过来一趟。” 老夫人说着,闭目养神地躺了下去。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七小姐今日能回来不。” 一下雨老夫人的手腕脚腕就酸疼,田嬷嬷一边给老夫人揉捏,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势。 老夫人倚在大迎枕上,手中捻着檀香木佛珠,闻言也没有说什么,手中佛珠转动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丫鬟说七小姐回来了,田嬷嬷闻言讶然,雨势磅礴,宫里不可能没有下雨啊,怎么不让七小姐避避雨再走,这顶着大雨回来,怕是要病的。 她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吩咐小丫鬟:“让厨房准备姜汤,等会儿送过来。” 很快,沈明惜就浑身湿透的进了眉寿堂,她满脸是水,眼圈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春兰心虚的看了一眼老夫人,上前就跪在了地上。 田嬷嬷看着这阵仗,立刻打发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又亲自掩了门,给沈明惜拿了一条毛毯过来。 第46章 梦中的江公子 “祖母!” 沈明惜一句话没有说完,眼泪就簌簌落下,一声祖母叫得令人心疼。 沈老夫人面色大变,田嬷嬷忙扶了她起来,温声劝道:“七小姐,您有什么事情起来和老夫人好好说,您这样只会让老夫人跟着担心。” “不……”沈明惜声音沙哑,伏在老太太的脚边,哭得声音沙哑,“祖母,我不想进宫了,求祖母不要让孙女进宫了!” 她只能指望老夫人为自己做主,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死活,若是老夫人也不忙她,就没人能救自己了。 “荒唐!” 老太太眉头紧锁,目光刀锋般得扫过伏在地上的人,冷哼道:“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啊,是太后娘娘亏待了你,还是嘉元公主打了你啊?” 沈明惜身子一震,不可思议的望向祖母,心绪万转,脑海中想着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祖母……” 她犹不死心,索性将自己在宫中的遭遇,太后对沈家的态度,嘉元公主对她的羞辱统统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着,眼底的神色越发冰冷起来。 “你进宫这么久,就只知道这些?” 沈明惜一愣,寒气从脚底漫延到了全身,不禁打了个寒颤,“孙女愚钝。” 她垂下头,眼底的光芒渐渐消失,事已至此,她若还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她该死了。 “行了,既然知道了,就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把姜汤喝了。” 田嬷嬷眼神微闪,看向沈明惜的目光里不由带了几分怜悯,看着这进宫陪侍太后是风光无限,可这背后的苦楚又有谁能知道呢? 庶女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的荣耀,老夫人不可能为了七小姐得罪太后得罪嘉元公主,圣上也不会为了沈家就打破如今朝中的平衡,看着是小事,实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谨慎。 林氏等着沈明惜回来,可来的却只有老夫人院里的春兰,林氏知道她是陪着沈明惜进宫的人,见只有她一人,便面色不虞地问道:“七小姐呢?” 春兰福了福身,恭声道:“三太太,七小姐刚从寿安堂回来,雨太大,老夫人吩咐七小姐先回去洗漱,晚些时候再过来问太太的安。” 既然是老夫人吩咐的,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正想问几句沈明惜在宫里的情况,春兰已经开口道:“老夫人请三太太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问三太太。” “单单叫了我?” 春兰应是,便没了下文。 雨这么大,大嫂二嫂都不用去寿安堂,单单叫了自己过去,林氏不禁眼神惊慌地看向一边的姜嬷嬷,姜嬷嬷也是警铃大作,猜测莫非是为了昨夜的事情。 可事到临头也躲不掉,她安抚般地朝着林氏笑了笑,然后道:“三太太换身衣裳就去,你先去回禀老夫人。” 打发走了春兰,林氏就像是被吸干了全身力气似的,颓然瘫坐在太师椅上。 “太太。”姜嬷嬷给她斟了一杯茶,林氏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她的衣袖,“嬷嬷,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老夫人向来治下严明,若真是知道此事是她所为,那她可就完了啊!她若是被大归,娘家那边只怕不会给她好脸色,况且她的章儿姝儿的亲事都没有着落,自己若是被沈家休弃,那他们怎么办! 姜嬷嬷不禁叹息,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些事,叫人去毁了柳氏清白的时候,她干什么去了? 虽然她一直服侍林氏,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亲闺女似的,可也不认同这样的做法,身为嫡妻,要收拾一个小妾,有的是法子,用得着使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吗? 赵氏顾氏,哪一个像她这样? “太太不如先写封信回去,请林夫人过府一趟。” 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林氏点点头,这才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有了点精神。 春兰回到寿安堂里,老夫人正由田嬷嬷伺候着用午膳,春兰上前两步,悄声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什么都没有说,让她下去了。 林氏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寿安堂,老夫人盥洗漱口,闻言只说乏了,田嬷嬷就吩咐小丫鬟道:“请三太太等会儿,老夫人这会儿正在午憩。” 小丫鬟去回了林氏,林氏忙摆手,笑道:“无妨,既然母亲在歇息,那我等会儿也是应该的。” 说完站了一会儿,发现小丫鬟已经离开了,竟然没请她去花厅里坐着等。 就这样,林氏硬生生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雨停了就开始放晴,没一会儿,阳光就火辣辣的照在身上,汗湿衣襟,林氏却不敢多吭一声。 听说林氏愣是没有走,沈老夫人这才面色微霁,让小丫鬟请她进来。 翠轩居,雪绒几个搬了贵妃榻到院子里,雨后初晴,翠轩居又受两株大树恩惠,暖而不晒。 沈明庄躺在榻上,满欢正在给她洗头发,淡淡的皂荚略带清香,风吹过碧枝,枝叶婆娑,碎金摇曳,有种世事静好的安宁。 洗了头发擦干,由秋棠给她润发,淡淡的蔷薇馨香扑鼻,秋棠一边抹一边感叹道:“这味道真好闻!” 沈明庄笑着半眯着眼睛,很享受地轻轻叹了一声,的确很好闻。 书中说,因为这蔷薇发油制作工序很是复杂,因而宫里能用上的也只有皇太后和贵妃级别以上,这是姜妄姜妄让人送给她的。 躺着躺着,不知何时她竟然就睡着了过去。 鸟语花香中,她做了一个梦。 半支起的琉璃菱花窗外,斜照进殿的余晖落在海棠花赤金窗坠上,晃得一室金光潋滟。 龙凤呈祥的宫榻侧,还散落着一地素衣素服,榻上躺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而床沿处,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披发而坐,那目光带着叫人看不明白的执着和迷恋。 大红色海棠花遍绣金锦被中,露出女人莹润光滑的肩头,雪肌上殷红的印记叫人不敢多看,唯恐面红耳赤出了丑。 宫婢们打了水来,男人轻轻掀开被角,将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过那白皙的肌肤,即便动作已经轻柔到不能再轻,所过之处仍旧泛起了点点潮红。 “颦儿,你忍耐一下。” 男人声音低沉微哑,却出奇的好听,那声音穿云破雾,竟和那日大慈寺遇见的那位江公子如出一辙! 沈明庄猛地惊醒,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屋里了,身上盖着薄薄的大红团花缎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第47章 怪诞之事 只是那梦太真实了,仿佛自己真的置身其中。 雪绒从外面进来,见自家小姐坐在美人榻上,气息微微有些重,不禁关切问道:“小姐,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 雪绒将青花瓷小盅放在了美人榻旁的花梨木几上,“小姐睡了一个时辰,已经是申时过二刻了。” 差不多就是下午三点半的光景,沈明庄看了一眼窗外摇曳的青影,这才抛开心中杂念,发现醒来没看见满欢,这丫头平时在她睡觉的时候都会守着的,“满欢去哪儿?” 雪绒拿了个秋香色的大迎枕垫在了沈明庄身后,然后将青花瓷小盅捧过来,“说是去找寿安堂的书香姐姐借丝线去了,估摸着时间也应该要回来了,小姐先将鸡汤喝了,上午下了雨,下午又出了太阳,这一冷一热的,人容易生病,老夫人就安排厨房的婆子给各房头都送了一盅鸡汤。” 不知为何,她心中不由生出种怪异之感。 捧着温得正好的鸡汤,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把我挪进来的,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小姐头发干了自己回来的呀,小姐忘了吗?”雪绒捂着嘴笑,沈明庄完全没印象! 雪绒没有胡说,她们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就发现沈明庄已经在内室了,她们这才将美人榻抬进去的。 然后小姐就一直睡到了这会儿,小姐怎么醒来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看着那鸡汤,沈明庄心底不禁生出了几分警觉。 雪绒没有察觉自家小姐的异样,只当她是睡糊涂了,又说起天气热了,府中都开始换帘子了,翠轩居要不要也将布帘子换成斑竹帘子。 正说着,满欢就回来了。 见沈明庄正在喝鸡汤,满欢就笑道:“看来老夫人还是很疼九小姐的。” 这话听得她莫名其妙,“出了什么事?不是每个房头都有吗?” 满欢面色微怔,“婢子从书香那里回来,没听说老夫人吩咐了给别的院子送鸡汤呀。” 沈明庄闻言不禁心底生寒,自己不过是睡了个午觉,怎么醒来就发生了这么多怪诞之事! “对了小姐,也不知道三太太犯了什么错,竟然在寿安堂顶着太阳站了一下午呢!” 思绪被满欢打断,沈明庄愕然。 不过很快就猜到了一种可能,“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满欢环视一圈,见屋子里没有外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奴婢还打听到,昨儿三太太为了三爷去柳姨娘屋里的事情发了好大的火,还砸了一套茶具呢!” 这样的消息都让满欢打听到了,这丫头该不是也去月华院借了丝线?沈明庄忍不住想笑,“三太太要是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嘴这么不严,怕是还得摔一套茶具呢!” 满欢不以为然,“反正三太太也不差这一套两套茶盅。” 主仆俩对视一眼,俱是哈哈一笑,屋子里气氛和睦, 此时的寿安堂却是气氛低沉,谁都笑不出来。 “我沈家还没有出过这样行事的媳妇,你若是要把林家的那些腌臜风气带到我沈家来,那沈家也容不得你。” 语气很轻,话呢却像是榔头似的,敲得你脑子嗡嗡作响。 姜嬷嬷也不禁手心捏汗,林氏听着婆母的话,心中虽不忿,却不敢为娘家分辨几句。 林家这样的商贾人家,本就不怎么注重规矩,这是不争的事实。 “柳姨娘也是良家出生的妾室,跟着三爷这些年不曾犯过什么错处,你可别糊涂了。” 沈老夫人说完,觉得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响鼓不用重锤,倘若是林氏还不知分寸胡来,到时候有她好果子吃。 林氏已经做好了被狠狠训斥一顿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等了几个时辰,婆母却只说了短短几句话。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不禁生出种劫后余生之感,看样子,这件事应该就算是揭过了。 沈明姝听说母亲在祖母的院子里晒着站了一下午,亲自去外面买了清凉消暑的药膏回来,林氏听说后很是欣慰,好在女儿还是心疼自己的。 沈明姝亲手给母亲晒红的地方轻轻吐沫上药膏,又关切的问道:“娘亲,您这是怎么惹到了祖母,祖母罚您这么狠?” 柳姨娘的事情已经揭过去了,林氏不想在女儿面前提及,敷衍了一句。 “母亲,我也想进宫去。” 沈明姝忽然的一句话,把这在喝茶的林氏给呛得不轻。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这才舒服了一些,盯着女儿的脸问道:“你怎么会想进宫?” 沈明姝面上微红,“是七妹说,宫中人少,没个说话的人,如果我想去的话,她可以去求求公主,嘉元公主一定会答应的。” 这些都是幌子!沈明姝想所图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听沈明惜说了裴景舟答应了教公主抚琴,若是能进宫,那自然就能每日见到裴公子了。 她之前去裴府的时候,还时不时能碰见裴景舟,后来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林氏很宠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对她的话也不疑有他,想到女儿的亲事也一直不成,如果能进宫结识公主郡主什么的,对她也好。 反正在家里也是成天跟着二嫂学规矩,在哪儿不是一样的啊。 当下便道:“那行,我去和你祖母说一声。” 说着又改变了主意,刚出了柳姨娘这档子事,她这个嫡母婆婆正是不待见她的时候,自己若是去和她说,这事儿就指定成不了。 “这样,你直接让你七妹去和公主说和,到时候太后若是答应,你就直接进宫,此事不要惊动别人,尤其是你祖母。” 两天后,沈明惜坐上了宫里来接她的马车,看着对她依依不舍的三姐沈明姝,笑容很是勉强。 “这事儿三姐就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不会让三姐失望的。” 她的命老太太不在意,沈明姝的命却有不少人在意,都是沈家的女儿,自己过不好,她们也别想多快活! 沈明姝是第一个。 马车缓缓离开,沈明庄正要转身,却被沈明姝叫住,“九妹。” 她提着裙摆跨过门槛,上前两步追上沈明庄,“九妹最近忙什么呢,听说你在江洲的时候绣艺一绝,我想要一副百子千孙图,你得空帮我绣一副。” 不是商量请求,而是吩咐的口吻。 第48章 夏至 百子千孙图,顾名思义,自然就是要绣很多个童子,类似于百福绣,不过这要更难,每个童子都必须要神态各异,能绣这个的人不能在江南绣娘里混个第一,也能在京都城混个第一了。 沈明庄嘴角微抽,她可不记得书中说过沈明庄身怀绝技啊,唯一的绝技就是风华绝代的自己,所以沈明姝是怎么觉得自己能绣这样的大工程的。 “三姐,我才疏学浅技艺不精,只怕不能让三姐满意,三姐不如另寻……”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绣!” 沈明姝见她露出拒绝的神色,索性来浑的,然后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抬脚就走了,“下个月我就要见到。” 一副不管怎么样,到时候她只管要东西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说笑嘛!百子千孙图就是十个技艺精湛的绣娘一起绣,也要绣上一年半载的,她不吃不喝就是乱绣也绣不出来啊! 沈明庄满头黑线,知道是自己之前收了她两箱子宝贝,她这是找机会报复自己呢。 反正她是说了自己不会的,既然她非得胡搅蛮缠让她绣,那到时候绣出个什么东西,她就不知道了。 回到翠轩居,雪绒又端了汤盅上来。 沈明庄见着这汤盅,就觉得脑袋瓜子有些嗡嗡作响。 这些日子,每天不间断的汤端上来,先还说是没个房头都有,现在索性直接说是她身子不好,老夫人吩咐下去每天都得让她喝一盅养身子的汤。 沈明庄就是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到底是谁吩咐的了,想到那日的梦,她更是心烦意乱,姜妄这家伙她还没见过,现在就惹得她胡思乱想了。 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他几句,真希望早些驾崩改朝换代,也还她一个清净! 姜妄正在和几位军机大臣商议边关要事,只觉得鼻子一痒,一时没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天子之躯,朝着自己打几个喷嚏算什么,几个军机大臣面无表情的抹去脸上的水渍,又关切地问:“陛下,您身体要紧,可不要为了处理政事就废寝忘食损了龙体,您不如歇会儿。” 姜妄一声黑色金龙常服,这会儿子鼻子也不痒了,自己的身体他还不清楚?指定是有人骂他呢! “无妨,继续。” 五月十三,夏至。 沈安清是夏至出生,今日沈伯春特地给他放了一天假,赵氏又张罗了两桌酒菜,沈安清就邀了几位好友来家中做客。 沈安清在家行首,下面的都是弟弟妹妹,热热闹闹的过来为他庆生。 胡家兄妹送的都是寻常可见的玉石,说是让他以后雕印章用。 二堂弟沈安章送了他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三堂妹沈明姝送了一套羊脂玉发冠玉带,四堂弟沈安淮送了一个红酸木枝的笔架,五堂妹送的是一套杭绸夏衫是她亲手做的,六堂弟沈安业则送了一块雕着君子竹的垫手玉枕,七堂妹沈明惜在宫中,八堂妹沈明娥送的是一匣子四季香囊。 到了沈明庄,她则是想了半晌,在库房里翻找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金元宝送给他。 众人看着这块金元宝,不由嘴角抽搐,这……真是俗不可耐! “听说大堂兄已经定了亲,这个金元宝可以留着做彩礼钱嘛!”沈明庄觉得这可比那些浮而不实的花样强多了,要是她过生辰,就希望收到一些实在的东西。 沈安清啼笑皆非,却还是很感谢沈明庄送的东西,黄金这东西,富时当首饰,穷时作盘缠,虽然俗气却也实在。 除了自家兄弟姊妹,沈安清还请了裴家的人,裴景舟裴景泰也在列,裴姝婉裴姝怡也跟着一起来了。 温府的大少爷温瀚,二少爷温洵也在,男女隔着半透明的绣屏分桌而坐,女孩子这边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几声说话的低语,男孩子们则是喝了些酒,渐渐得话多了起来。 沈明娥心不在焉,难得的安静。 沈明庄一直认真吃饭,吃饱了又擦了嘴端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水,漱了口。 “你怎么了?” 她笑着低声问了沈明娥一句,沈明娥似乎想事情正入神,被沈明庄给吓了一跳,筷子就落在了地上。 这么惊慌,在想什么呢? 沈明娥粉饰太平的咳嗽两声,这才拉了拉沈明庄的手,示意她不要多问,然后又朝着沈明容和裴家姊妹扯着嘴角笑了笑。 丫鬟重新去取了箸,沈明姝就放下了筷子,也不吃了。 若是放在平时,她只怕一张嘴就能把沈明娥气的半死,今天却笑着问沈明娥:“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沈明娥张了张嘴,还有些不适应沈明姝突然对自己这样温和。 “没有,就是手没拿稳不小心的。” 沈明庄就注意到,胡家表妹胡湘莲微微斜着身,目光专注的打量着屏风缝隙处的身影,那身影……似乎是温瀚? 屏风外面,裴景舟耳朵微动,听着里面的声音,仔细辨别着沈明庄的声音。 温瀚也有些身在曹营心在汉,满桌的美味佳肴也有些提不起兴趣,裴景泰几个却是兴致高昂,几杯酒下肚,就起哄要对诗,谁要是对不出来,就罚酒一杯。 今日难得高兴,沈安清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不过已经酒过三巡,不可再喝了,就让人去取了自己屋子里珍藏的福建铁观音过来。 “诸兄不可再饮了,咱们对诗就以茶代酒。” 说着就让人把酒撤了下去,几个少年公子都有些不快,嘟囔着沈安清过生辰都如此谨慎,颇有大学士的作风。 沈伯春就是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侍郎,在朝中风评很好,这也是打趣的说法。 女孩子们都放下筷子漱了口,赵氏过来看,见男孩子们都兴致高昂的对诗,桌上的酒壶也换成了茶壶,就吩咐丫鬟穗儿好生看着,缺什么都及时添上。 雅音袅袅,赵氏叫了女孩子们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顺便去后花园里散步消食。 家里难得如此热闹,老太太让人在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拿出了几根簪子钗环,赏赐给了裴家两姐妹。 裴姝婉裴姝怡都笑着接过道谢,举手抬足间看得沈老夫人不禁颔首,这才是有底蕴的人家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嘛! 赵氏还想留几人用晚饭,几人都以时间太晚怕家中父母担心为由拒绝了。 第49章 林夫人 一行人亲自送裴家温家的人到了门口,裴景舟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赵氏身后唇白齿红的沈明庄,温瀚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她身上,两道视线交汇,霎时又分开。 嘱咐了几句回去路上小心些之类的话,又叮嘱裴姝婉姐妹俩得空就过来玩,这才送走了几人。 沈家再次清净下来,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沈明庄不知道裴景舟那道目光是什么意思,大慈寺之约她没有去,也没有任何的解释,也不知道裴景舟会怎么想。 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多打算一点。 晚上梳洗的时候,赵氏听说沈明庄竟然送了一块巴掌大的金元宝,不禁傻了眼。 虽说自幼生活在江洲没有受到沈家的教养,可骨子里还是留着沈家的血脉啊,怎么会…送出这样浅薄的礼,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不过呢,赵氏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挺实在的。 赵家虽然是名流清贵,名声在外,可家中却并不富裕,吃穿嚼用都比较清简,甚至不如沈家,而沈家三房人,丈夫沈伯春虽然享两份俸禄,却也不够家里开支的,老二翰林侍诏正六品,那点俸禄就更不值一提了。 老三任工部侍郎,那点俸禄也只够人情往来,沈家如今能维持生活的经济来源,也大多仰仗江洲那边的一点产业,儿子定了自己娘家的外甥女,带过来的嫁妆肯定不多,沈明庄到是提醒了她。 如今就是顾氏也自己在外面置下了产业,自己是不是也该效仿效仿,若只一味的守着名声过日子,苦的还是孩子。 五月十三,林夫人就登门拜访。 沈林两家虽然是亲家,可走动却并不密切,归根结底还是沈家自持身份,不愿与商贾之流为伍。 不过人家登门拜访,老夫人作为和林夫人一辈儿的,也不能闭门不见。 吩咐了杜鹃在花厅为林夫人奉茶,田嬷嬷为老夫人重新挽了个头发,这才去了花厅。 林夫人钱氏端坐在花厅里,穿着身碧青色右衽交领夏衫,袖口缀着的珍珠很是抢眼,左顾右盼的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头上的赤金流苏簪子晃得哗啦啦直响,惹得侍立一旁的丫鬟也不禁侧目。 沈老夫人扶着田嬷嬷的手背走了出来,林夫人一见她就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看着只叫人不忍直视。 “亲家母!” 她笑着喊了一声,目光呢就打量着老夫人抹额上的珍珠,暗自撇了撇嘴,还高门大户呢,这头上的珍珠还不如她袖子上的大。 沈老夫人出身荣国公府,要不是因为林氏,自己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和林夫人这样的妇孺来往。 跟着林夫人一起过来的还有林氏在家未出阁的妹妹林妙秋。 林氏在家排行老二,闺名林妙心,林妙秋在家排行第十,算是林夫人的老来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养的是肤白貌美,珠圆玉润。 她上前娇滴滴的给沈老夫人行礼,沈老夫人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钱氏见着就有些不快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沈家不受待见,可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可是带着万贯家财的,而且嫁的还是沈家的一个庶子,她家的钱再怎么不值钱,也不至于坐这冷板凳? “三位太太还没有过来?” 老夫人问田嬷嬷,田嬷嬷忙道:“老奴这就去看看。”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诸位小姐都过来了。” 林夫人听着不由腹诽,她来时是递了帖子的,知道她来,老夫人却让她先在花厅里等着,这会儿才让沈家的媳妇们过来拜见,是不是也太怠慢了? 可惜是她想岔了,沈家的媳妇没有一个向她拜见的,都只是笑着点点头就落座了,这让钱氏面色一沉,沈家不是最重规矩的吗,自己好歹也算个长辈,这些沈家的媳妇竟然敢如此对她! 三太太也面色微僵,有些不敢看母亲的脸。 看见屋子里老老少少这么多人,更是有种要被公然行刑的紧张。 她在沈家犯了错,母亲带着银票过来给她收拾烂摊子,老夫人不应该藏着掖着吗,怎么还大张旗鼓的请了这么多人过来? 林氏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婆母的心思了。 赵氏和顾氏也是满脸的狐惑,从前林夫人也不是没有来过,婆母也没有叫她们过来陪坐,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沈老夫人呢,则是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她今天就是要让林夫人知道,不是每一次林氏犯了错,都可以用钱解决的,今天就算是收了林家的银票,她也要让林氏母女长长记性。 “我记得林家十姑娘如今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 沈老夫人目光犀利的扫过坐在钱氏下首的林妙秋。 钱氏不由思忖陆芙蓉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给妙秋保媒? 女儿妙心虽然在沈家过的不那么如意,婆母不喜,可说出去到底也是沈家的媳妇,提起沈家,人家也少不得要给几分薄面的,自己在林家妯娌面前也是挺直了腰杆儿的。 若是妙秋也能得到一门好亲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谁说不是呢亲家母,你看妙心做了你们家三奶奶,妙秋是妙心的妹妹,这亲事让我真是为难,你说这门第低了,连带着辱没了沈家的名声,门第高了咱们林家又没有这份脸面去说……” 林夫人笑着以帕掩面,就等着沈老夫人说话了。 老太太一听,表情就有了几分讥讽。 林家能攀上沈家这门亲事,还是她当初眼瞎,现在又舔着脸皮来给小女儿讨亲事,这果真是脸皮厚吃得够! “好事多磨,姑娘家的亲事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细细的选,总能有个好人家的。”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林夫人听着喉头一噎,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我们既然是儿女亲家,有些话我也和你开诚布公。”老太太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茶,“这姑娘家的教养不可小视,这高门大户里最忌讳那些阴私手段,” 说完也不管林夫人是什么脸色,望向如坐针毡的林氏:“你说是老三媳妇!” 语气就重了许多。 第50章 打擂台 林氏的一颗心仿佛都沉入了冰窟里,凉彻透骨,一张脸呢却红的要烧起来了。 老太太顾忌脸面,从前即便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曾叫了全家老小一起来看自己的笑话。 “母亲……”林氏声如蚊蚋,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她都能想象到,自己亲娘和这些妯娌的表情,这一霎她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好在我们府上还有赵氏顾氏两个贤媳,整肃家风是一把好手,往后呢老三媳妇就多跟着你的两个嫂嫂学着点。” 林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她知道女儿不受这老妖婆的待见,可如此奚落羞辱,莫非每次从林家拿去的银票都是假的不成,她女儿的确是出身门第配不上沈家,可也不欠沈家的! “我说亲家母,自打亲家公去了后,你这些年也闷在家里,怕是久不出去与人走动,不知道这世道了?” 这是说她耳聋眼花老糊涂了?老太太面上的笑容微敛,捧着茶的手却是微微颤了颤。 林夫人就看向自家闺女,“妙心啊,娘从前在家与你说的那些,正室嫡妻如何治家,如何管束小妾…你没忘了?”说着语气一沉,“这对待那些不安分的小妾,有时候就是得拿出雷霆手段,杀鸡儆猴,不可因妇人之仁就给了这些妖精嚣张的机会!” 一语话毕,满堂皆惊。 把小妾不到那个人看的,也就知道这些不知规矩的商贾之家了,这林夫人也真是胆大妄为,竟然在沈家诸位夫人面前口出狂言。 很显然,她是为老太太因为一个小妾之事训斥林氏而心有不忿,这才当众与老太太打擂台。 沈明庄听着只想笑,这不愧是未来天仲最大的皇商林大人的夫人,那个敢和拖欠了她们家脂粉钱的张翰林夫人闹到御前的人,这不认输誓死护犊子的样子,还真是叫人不敢轻惹了! 不过这个沈老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又当又立,想财名两全,这下好了,被林夫人这么一架,怕是下不来台了。 老太太也没料到这林夫人伶牙俐齿,竟然如此猖狂,她狠狠的喝了两口茶水,这才稍稍平复了心头的怒意。 屋里寂静无声,林氏母女俩打着眉眼官司,众人大气也不敢喘。 林氏只想让母亲拿点银子送点东西,赶紧平息了这老不死的怒火,现在可好,越闹越离谱了。 母亲倒是等会儿拍拍屁股就能走人,自己却是要继续留在沈家的,若为了一时之快就得罪了沈家,往后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林夫人不以为然,他们家虽然是有个内阁大学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她今天要是不给女儿出口气,不知道这些沈家的还会怎么欺负她女儿呢! 良久,老太太缓缓打破了这沉寂:“如今林氏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有些从娘家带过来的习惯,还真的改一改。” 又换上了一副笑模样,慈眉善目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人。 林夫人嘴角扯了扯,正想再说什么,林氏已经急急开口道:“娘,你不是说有什么话要私下和婆母说吗,时候也不早了……” 老夫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氏一眼,也没有再继续和林夫人僵持。 她本就不是想和林家闹翻的,不过是敲山震虎,让林夫人好好和林氏说说,没想到她这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赵氏几人闻言也纷纷起身离开了花厅,花厅里就只剩下林夫人和老太太两人。 “把东西拿过来。”林夫人声音僵硬的叫着身边的丫鬟。 很快两个婆子就抬着个红漆箱子进来了。 “妙心这次行事的确是有些偏激,可一个巴掌拍不响,那柳姨娘也不是个好的,一个渔家女出身,处处和正室嫡妻争强斗胜,行了,这些就当是我给沈家赔个不是,往后还望亲家母能多指点指点她!” 她实在是不觉得女儿有错,强编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直接把东西放下就告辞了。 田嬷嬷看了一眼送过来的册子,禀道:“是两千两银票和二十六件金银器具。” 老夫人面色微霁,让人登记造册。 见林夫人气冲冲的离开了眉寿堂,沈明娥憋笑都快把肚子憋疼了。 今日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沈明娥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来了。 “从前祖母每次让我给林夫人行礼叫外祖母,我就觉得张不开嘴,如今倒好,不用叫了!” 沈明庄抿唇笑了笑,沈明娥是高兴的太早了,今天不过是老夫人想出口气罢了,改日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林家的时候,这声外祖母还是得叫的! 林氏带着妹妹妙秋在自己的院子里坐着,让姜嬷嬷去打听那边的情况去了,林妙秋就有些羡慕地看着这月华院雕花的墙裙,“姐姐住的地方可真是雅致,家里到处都是鎏金鎏银,太阳一晃眼睛都要晃花了……” 正说着,姜嬷嬷就步履匆匆走了回来,见也没有外人,禀道:“三太太,林夫人已经要走了,请妙秋姑娘一同回去呢!” 林氏愣了愣,怎么会这么快,是没有谈好? 林妙秋已经不悦的拧眉道:“我不回去!”然后拉着姐姐的手臂晃了晃:“姐姐,你就留我在你这儿待几天嘛!” 姜嬷嬷闻声欲言又止,这哪儿有未出阁的妹妹在姐姐夫家住的,传出去让人怎么想? 可林氏却很是宠爱这个妹妹,想着自己如今在沈家也是处处被冷落,留着妹妹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儿也是好的,就带着林妙秋去和林夫人说了。 林夫人什么也没有说,点头答应了。 沈明姝想到今日母亲堂前受辱,早就气得不行,等到哥哥沈安章一回来,她就跑去倒了一肚子苦水,把林氏今日如何的被祖母羞辱说了一同。 沈安章到底是比妹妹年长些,闻言皱了皱眉,让她不要到处去说了,“你有空就多去陪陪娘,娘只怕是心里不好受,别的事情你别管。” “娘那儿有小姨陪着呢,哪儿用得着我啊。”不过她还是嘟着嘴去了月华院。 第51章 朝中局势 之后的连着好几天,老夫人都没有理睬过林氏,晾了她好几天。 连带着三爷沈叔春也没有踏进过月华院,整天在柳姨娘住的碧水楼里待着。 柳姨娘擅泅水碧水楼就建在后花园的荷塘旁,入夏后荷叶勃发,铺了半边池塘,沈叔春常在这里作画或者读书。 微风吹碧伞,清波映红日,的确颇有雅意。 没过半月,就传出柳姨娘有喜的消息。 老夫人捏着佛珠,似笑非笑地吩咐田嬷嬷:“找几个妥帖周全的人,好好照看着柳姨娘,万万不可出什么岔子,我们沈家也好些年没有添丁进口了。” 田嬷嬷会意,应声而去。 啪——! 回来传消息的秋月一进屋,脸上就挨了林氏一巴掌。 林妙秋和沈明姝正在西窗炕上盘腿对坐着下棋,也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忙起身走到林氏身边。 “娘,这是出了什么是?” 林妙秋看着姜嬷嬷,也问是出了什么事。 “是碧水楼那边有喜了。” 沈明姝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然后看向林氏道:“娘,那个渔家女要是给爹爹生个儿子,往后爹爹心里就更没有我们了!” 这话更是激得林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啊,那柳慧慧若再生个儿子,怕也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林氏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旋即就镇定了下来。 “谁说她就一定会生下儿子了?” 姜嬷嬷听着心中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柳姨娘有孕,作为三房的姑娘,沈明庄理应去碧水楼看柳姨娘。 让满欢在箱笼里找了一些细软的锦缎,又带了两方绣着石榴的帕子,去了碧水楼。 柳姨娘二十有七,却养得很是水灵,皮肤白皙光滑,眼角一点褶皱也看不到,笑起来风光霁月,美得不着痕迹却让人能一眼记住。 “你们姊妹也相处不了两年了,等你们一出阁,家中怕就要冷清下来了,如今姨娘能做的,也就是给你们多添两个弟弟妹妹,也让家里热闹热闹。” 柳姨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却不见丝毫做作的痕迹。 听着她说话,沈明庄隐隐有些明白,为何沈叔春喜欢住在碧水楼了,林氏的确是不能比的。 沈明娥却并不怎么欢喜,叹了一口气道:“是呀,过几年我就要出阁了,却不能和姨娘住在一起了,等到姨娘生下弟弟,那时候我也陪不了姨娘了。” 因为柳姨娘有身孕了,所以老夫人让沈明娥搬出去和姊妹们一起住,免得吵着柳姨娘养胎,她不想和沈明姝一起住,再说了沈明姝旁边的厢房是沈明惜住着的,她偶尔也会回来的。 更不可能和沈明荣住一处了,那病秧子平日里听不得一点动静,自己要是和她住一起,怕是打个哈欠都得小心些了,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搬去翠轩居和九妹一起住。 沈明庄没有什么意见,老夫人倒是有些担心她不乐意,还让田嬷嬷过来问她的意思。 之后的半个月,沈家总算是过了一段太平时日。 转眼入了三伏,府里开始供冰盆,宫里却传来了召沈家三姑娘进宫陪侍太后的消息。 林氏等这个消息等了很久了,得知消息后立刻吩咐姜嬷嬷:“快,去请绣娘和金楼的人来,给姝儿做衣裳打首饰!” 这难得的进宫机会,自然是得让女儿风风光光的,说不定还能被哪位皇亲看中…… 林氏想着,就觉得这难熬的日子有了转机,立刻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有了力气。 沈明庄这些日子有空就会跑去寿安堂,刚开始沈老夫人还怀疑她这是有什么企图,可她每天过去也不过是给老夫人念书捶腿,焚香奉茶,别的话一句没有说过。 老太太这才放下了戒心,猜测她可能只是想在府里找个靠山,毕竟林氏是靠不住的,赵氏顾氏都是隔着房头的,自然也管不了她,只有自己,在府中说的上话。 常在寿安堂的还有性子娴静的沈明荣,在顾氏那里学了规矩,她就会到寿安堂来,有时点茶有时插花,娴静温柔,不吵不闹,可以说是沈家几个姑娘里最得老夫人喜欢的。 偏生这些是由别人做出来难免有献殷勤的嫌疑,可她做出来却落落大方,自然磊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加上沈品珍也常带着胡湘莲过来,寿安堂倒是难得热闹起来,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很是悦耳,老夫人看着,就不由思忖,不知道将来这几个姑娘都会花落谁家。 现在朝中局势不明,皇上和太后扳手腕,谁输谁赢尚不可知,沈家现在帮着皇上做事,却送了两个姑娘去太后身边,这让她很有些忧心。 如今是沈家的僵局,想要打破僵局,就得拉拢一个强有力的人家和沈家绑在一条船上,才不至于让沈家这艘小船说翻就翻。 晚上叫了长子沈伯春过来说话,听了母亲的顾虑,沈伯春抚着胡须沉吟道:“母亲的担心不无道理。” 然后看向一旁的姜嬷嬷,姜嬷嬷会意出了屋子,在门口守着去了。 “可是现在皇上还把沈明庄放在我们府上,说明当前局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分出胜负的,咱们家一向是唯皇上马首是瞻,姻亲不能随便选,动辄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沈老夫人笑着抿唇,“话是这个道理,可难不成太后和皇上一天不分出胜负,咱们家的姑娘就一天不嫁人吗?” 沈伯春默然。 “且你也是读书人,应当深知摇摆不定才是大忌。”见儿子低着头沉思起来,老太太这才继续开口道:“我瞧着上次夏至来我们家的几个公子都不错,与我们家也向来交好,明姝和明惜都到了年纪,早该说亲了,这事儿你让赵氏这个做大伯母的多上心。” 要说家里到了年纪的,那也应该是沈明姝和沈明荣,可老太太直接说是沈明姝和沈明惜,可见是担心什么了。 太后之所以屹立不倒,也是因为娘家宋家得力,宋家三个将军,扞卫着天仲边疆,皇上不得不依仗宋家,可现在“乖儿子”有了叛逆之心,太后也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 沈明惜在宫中的遭遇沈伯春也知道,太后没有出手阻止嘉元公主,可见她这是想借着沈明惜来告诉沈家,她若是不高兴,沈家也不要想得了好去!就算是跟着皇上又如何,皇上可曾出面维护过你们沈家? 第52章 姑娘们的亲事 回去后,沈伯春一夜没有合眼,连带着赵氏也不敢睡,夫妻两个起身时,都盯着两个黑眼圈,看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沈明庄日日都守在寿安堂,很快就察觉到了家里气氛不对劲。 好在满欢又是个交际小能手,很快就打听到了府中的风向。 太后召见,沈明姝直接进了宫,连林氏给她做的衣裳首饰都没有来的及带进宫,很快,沈老夫人就请人递了话去温府,让沈明庄亲自走了一趟。 温夫人看了老夫人送去的信笺后,当着沈明庄的面就烧了,让人不禁困惑里面写了什么。 沈明庄这次是借着过来回礼的由头来的,之前温府往她那里送去了那么多的东西,她却一次没有来谢过,这次上门来,也在情理之中不会引起谁的猜疑。 温夫人神色复杂,见沈明庄正等着自己的话,就强颜欢笑道:“回去的时候,替我问老夫人安,若是有机会,我会亲自上门拜访的。” 如果在平时,这句话或许也就是字面意思,可放在这里,此情此景却让沈明庄不敢小视。 要什么机会,上门拜访又是为了何事?老太太让田嬷嬷陪同她一起来温府,说是怕她行事不周,实则是监视她! 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她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 书中曾提过,高门大户的往来从不会是简单的交好,其中掺杂的利益往往才是主旨。 可是书中并未怎么提过沈家这些姑娘的归宿,沈明庄进宫后,就是宫中的那些爱恨情仇了,而在沈家的这些日子,沈家虽然对她有不满,却也勉强维持着面上过的去的和睦。 现在沈老夫人此举仿佛是往平静无波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虽然看上去就只是一件小事,却让沈明庄心中生出了不安。 自己的到来就注定打破既定轨道,事情的发展已经发生了偏移,那老夫人这次的举动会带来什么样的蝴蝶效应也值得她深思。 “田夫人放心。”沈明庄客气中带着几分疏远的笑着点头,想着自己来温府也待了一个多时辰了,心里还惦记着老夫人信的事情,当下就起身准备告辞。 忽然一个穿着秋香色云福纹衣裙的婆子走了进来,那婆子的打扮看上去像个小门小户的主母,一看就知道是温夫人身边得脸的体面嬷嬷,她朝着温夫人使了个眼色。 温夫人当下也不顾她们还在场,面露愧色地让沈明庄稍等一下,到一边去听那嬷嬷耳语去了。 沈明庄从容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却飞快的转动着,温家沈家素来就没有什么交情,温瀚也不过是和沈安清曾是同窗,才玩在了一处,要说老太太找温夫人有什么事,沈明庄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亲事。 沈家现在为皇上做事,定然顾忌诸多,如今太后皇上分庭抗礼,太后扣了沈家两个姑娘在宫里,如此一来,沈家就等于有了把柄捏在太后手中,可自己又是姜妄安排在沈家的人,沈家若是再不采取行动,势必会捆缚手脚。 到时候沈家陷入被动,情况将会非常不妙。 所以,老太太要尽快把家中适龄的姑娘的亲事都定下来,也免得被太后拿去做文章。 所以……温府适龄的儿郎温瀚会是老太太中意的哪位孙女婿呢? 二夫人顾氏娘家是永宁世家,曾祖父曾是前朝太傅,在姜妄登基之前,顾家也曾辉煌一时,却在新帝登基后就归隐了。 这也是为何老太太让顾氏教府中姑娘们规矩的原因,顾家以家风称着,家中连续三十年没有出过什么不体面的事情,而顾氏也除了子嗣不兴,没有别的大问题,和赵氏的自傲想必,圆滑周到,像是一块打磨得刚合适的美玉。 虽说顾家如今已经不如从前了,可韬光养晦,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因而提起顾家,别人还是会带着几分恭敬。 如此一来,沈明荣的亲事自然不会和没有什么根基底蕴的温府挂钩了,其余的小姐,自己的身份老太太知晓,那就是沈明姝沈明惜和沈明娥了。 三爷沈叔春虽在朝为官,可却是个庶出,加之娶了林氏这个商贾出身的妻子,更是叫京都有点体面的人家都瞧不上,因而三房的姑娘也是亲事最艰难的。 可沈明姝若是出嫁,定然是会有丰厚的陪嫁,若是想嫁皇亲贵胄几乎没有什么可能,可比温府好的亲事却是不难找。 温瀚的嫡子,娶庶出……自然不会是沈明娥,沈明惜在宫中陪侍太后,这一点就比沈明娥强了不少,能让温家答应的,又合老太太的意的,恐怕就是沈明惜和温瀚这一对了。 那日在大慈寺,温瀚对她似乎别有企图,应当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可温大人必定是知道的,温夫人应当不会一点都不知情,所以这门亲事,温夫人即便是不愿意,恐怕也要卖沈家几分香火情。 所以也不难解释为何温夫人看见那张纸条的时候会是那副神色了。 试想谁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个身份低贱的庶女呢? 正思忖见,温夫人又走了回来,她面上带着笑容,可沈明庄却莫名的看出了几分惶恐,她在惶恐什么? “九小姐,不知道方便在我那儿喝杯茶否?” 不用想,这是有事要和她说了。 沈明庄看了一眼田嬷嬷,田嬷嬷微微颔首,欠身笑道:“老奴在门口等九小姐。” 沈明庄点点头,跟着温夫人去了主院。 满欢要跟着进门,却被拦在了门口。 “九小姐,有些体己话,不好叫外人听了去……” 满欢满脸忧色,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 沈明庄闻言略略思忖,温家是姜妄的人,应当不会对她不利,便对满欢点了点头。 进了屋,温夫人带着她到了后面的天井就止步,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前面的穿堂,沈明庄立刻就明白过来,不禁心尖一颤,温夫人朝着前面无人处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沈明庄深吸了两口气,已经猜到了是谁要见她了。 第53章 暴君的情话功底 屋子里竹帘半掩着,袅袅香雾从景泰蓝三足鼎立镂花兽耳香炉里缓缓吐出,沈明庄在屏风前止步。 四下无声,只有挂在庑廊下的画眉鸟叽叽喳喳的吊着嗓子,沈明庄凝神静气,等着那人先开口。 “怎么不进来坐坐。” 矜贵清朗的声音响起,明庄眉头微蹙,只觉着声音有些耳熟,自己仿佛是在哪儿听过。 不过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人家是九五之尊,亲自来温府想见她一面,她总不能避而不见的。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绝对的把握逃离姜妄,故而还不想面对他,那种感觉,或者说因为了解过他与女主相处的样子,一想到自己要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心里就有些惶惶不安。 一步一步,她走得不疾不徐,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在疯狂盘算,怎么样尽快结束这场见面会。 饶是不止一次见她,可每一次,姜妄的心口都不由收紧,一点一点收紧,最后不禁屏住了呼吸。 少女美眸低垂,身上穿着的淡紫色裙子典雅大方,锁骨处露出的一抹雪白让姜妄不由手心微湿,喉头滚动。 明庄缓缓抬眼,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金绣盘龙的皂色靴沿,黑色金鳞龙爪纹锦袍漫不经心垂落在太师椅上,看清眼前人的那一瞬间,沈明庄瞳孔都缩了缩。 眼前的人不就是自己之前在大慈寺遇见的那位江公子吗?江公子姜公子……沈明庄恍然,她道谁那么猖狂,竟然敢随便拿了女儿家贴身的首饰去,没成想就是姜妄本人! 不过她眸光一转,上前一步,微微欠身道:“真是好巧,没想到能在温府遇见江公子呢,大慈寺一别,不知公子是否别来无恙啊?” 她明眸善睐,从容不迫,笑语晏晏中透着几分轻快的打趣,姜妄有些意外,这丫头从前很是聪慧啊,怎么会猜不出自己的身份。 姜妄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紧紧盯着沈明庄,眼神交汇的一霎,沈明庄立刻转移了视线,这个男人的眼神太犀利了,仿佛是要把人看个对穿似的。 姜妄眼神微闪,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狡黠。 “自大慈寺一别,江某席不安枕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他一边说一边注意沈明庄的神色,语末还带着几分轻佻地戏谑道:“思姑娘不休,念姑娘不止,只盼着能早日再见姑娘一面。” 沈明庄听着,心中暗骂这登徒子,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调谑她,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是一国之君就没人能拿他怎么办? 她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蝶翼般垂在那双盈盈美眸上,精致漂亮的嘴角微微勾起,顿时惹得姜妄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 “公子这是……时日不长了?”明庄佯装关切。不然你为何要急着见我? 这话转得太急,姜妄竟一时无言以对,不知怎么反驳了。 面对那些辞工犀利的言官,他尚且能从容不迫的与之辩论,却在这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姜妄失笑,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见他不说话了,沈明庄也见好就收,声音一柔道:“今日既然恰巧与公子相遇,不如公子把我的那只簪子还给我,我本就是家中庶女处境艰难,祖母更是不许我们有一处行差踏错,女儿家的清誉尤为重要,公子若是愿意还给我,我可以重金酬谢。” 这番话可就大有听头了,姜妄一听就察觉到了话中有话。 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他了,就说这话里话外透着沈家对她的严苛怠慢,就让他不禁气息一沉。 “那簪子……实在抱歉,江某没有随身携带,若是有缘,下次带来给你。” 这谦和有礼的姿态,谁能把他和那喜怒无常手段血腥的当朝天子联系到一起? 还有下次呢?她可不想再和他碰面了,不管他长得有多好看,声音有多好听,他是个危险人物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沾不得碰不得的。 她得加快步伐了,最好是可以早点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气馁,原以为裴景舟真的对女主深情不二,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却不见裴景舟有一点行动,难道从前他只是看中女主的嫡女出身和太师府的家世吗? “家中还有事,江公子且用茶,我就先告辞了。” 然后不等姜妄说什么,硬着头皮快速的离开了这屋子。 一出门口,她更是加快了脚步,唯恐身后传来姜妄的声音,她这会儿恨不得插翅而飞,满欢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姐这是在…躲仇家呢? 温夫人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想问几句是出了什么事,事关皇上,她也不敢多言,只得压着一腔子的困惑,送走了沈明庄。 马车里,田嬷嬷和满欢两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沈明庄,沈明庄愣是像个锯嘴的葫芦什么也没有说。 一行人就这样回到府中,眉寿堂那边早就等着了,众人回来就直接去了寿安堂。 田嬷嬷当着沈明庄的面不好多说什么,先把温府又送了些什么回礼说了一遍,然后就看着老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明庄啊,你也累了,就先下去洗漱洗漱写会儿。” 沈明庄乖巧应是,“孙女净手就去给祖母继续抄写法华经。” 老夫人这会儿只想知道温夫人是什么意思,笑着点点头,打发她先下去了。 出来正屋,沈明庄对守在庑廊下的杜鹃笑了笑:“我要为祖母抄佛经,唯恐亵渎,你能不能帮我打点热水过来,我想镜面洗手再为祖母抄写。” 沈明庄待下人一向温和有礼,府中丫鬟都对她颇有好感,加之她最近有一跃成为老夫人最喜欢的小姐的趋势,杜鹃对她的态度就更加恭敬了,想着老太太也时常留着九小姐在身边,自己走开这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笑着应声而去。 等杜鹃的身影消失在庑廊尽头,沈明庄对满欢使了个眼色,低声喃喃道:“我的手帕呢?” 然后轻手轻脚的回到了正房。 隔着雕刻着梅花鹿寿星翁的楠木屏风,里面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进了沈明庄的耳中。 第54章 荣国公府出事 “温夫人之前就想提两家的亲事,可咱们家迟迟没有答应,现在温夫人也有些犹豫,不过看在咱们家开出的这些条件,温夫人也动心了,说不日就会上门来与老夫人共商此事。” 田嬷嬷话音落下,老夫人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若非为了家族长远着想,我们家又正好杵在风口浪尖上,我们沈家的姑娘也不用这么着急嫁出去。”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一沉:“不过七小姐能嫁去温府,也是她的福气,毕竟她庶出的身份摆在这里,她爹是庶出,她又是小妾生的,温家再不好,温瀚也是嫡出,没有辱没了她!” 想到沈明惜上次回来的哭诉,田嬷嬷也有些揪心,早些出宫才是正事,温府对七小姐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门好亲事。 沈家给温家开了什么好条件,能让温夫人答应让自己的亲儿子娶个庶女?沈明庄正想再听听,屋子里就传来田嬷嬷的训斥声:“什么人在窗外?!” 这声音把沈明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被人发现,却听见屋内的窗棂被人推开,田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丫鬟,竟然不知好歹的跑到这里来歇脚。” 沈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沈明庄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的退了出去。 没有打听到沈温两家达成了什么协议之前,沈明庄是睡不着的,姜妄为何要来见她,这也让她心中生疑,自己现在年纪未到,这是他自己安排的,那就不应该提前打破自己的计划跑来见她啊。 她隐隐觉得,朝中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沈明庄心情复杂的回了翠轩居,满欢看出自家小姐有心事,等雪绒上了茶水,就打发了府里服侍的人,低声问道:“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 温府见小姐的人是谁,小姐在眉寿堂正屋里又听到了什么,作为自家小姐信任的心腹人,满欢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二,也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坏了小姐的事。 看着满欢关切的神色,沈明庄心中一暖,想到满欢在府中人缘很好,就从胸口舒出一口气道:“你去帮我打探一件事……” 等到晚饭十分,满欢回来了。 沈明庄见她面色有些古怪,面色一凝,“查到什么了?” 满欢斟酌字句,这才在自家小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明庄的面色一肃,眼底透出几分凝重来。 果真是朝中出事了。 上个月淮南发大水,水淹千里,沈伯春的舅舅,也就是荣国公府的二老爷陆世忠在淮南任上参与赈济灾民一事,被人弹劾中饱私囊,徇私枉法,以次充好,现在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消息能让满欢查到,显然是已经传开了。 沈明庄不由后悔自己反应迟钝,虽然这件事书中不曾提过,可也反应了她对四方消息掌控太浅,如此一来便很容易被人麻痹,从而影响自己的决断。 荣国公府被弹劾,若是事情属实,这件事对沈家的影响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陆世忠尸位素餐,中饱私囊一事直接影响的是淮南此次遭受水灾的灾民,灾民若是心中积怨,难免会生出事端来,往往民变就由此而来。 事关朝廷国家的安稳,为了安抚民心,朝廷就得做些事情来让灾民们相信,国家是心有百姓的,杀一人不足以泄愤,也许还会牵扯出当事人相关的旁系,也就是连坐之罪,以儆效尤。 往小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夫人虽然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却更是沈家的媳妇,还有开脱的余地在,不至于被荣国公府牵连。 老夫人这一连串的举动,恐怕就是为了让这余地更大,牵沈家而动全身的时候,即便上位者也会有所顾忌。 现在太后对皇上忌惮,势必会不遗余力的想办法打压跟随皇上的朝臣,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若能搬到沈伯春,让自己的人取而代之,对太后来说一定是喜闻乐见的。 最后到底谁输谁赢,就看谁的手段更高一筹了。 不论她在想什么,在沈家看来,自己也是皇上的人,沈家不可能会为了她而忤逆姜妄,想让沈家同意她嫁去裴家,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这让沈明庄心中烦躁,手中绕着的香囊流苏也被打成了一个个结,满欢见她如此神色,以为她是担心此时牵连到沈家,沈家会跟着一起遭殃,有心想劝几句,奈何她也对此事知之甚少,嘴角翕翕又闭上。 “小姐,我再去打听打听。” 满欢还想出去,明庄却叫住了她。 “别去了,你要是问的太多了,反倒令人生疑,此事暂时就别管了。” 之后的几天,沈明庄还是一如既往的学了规矩就往眉寿堂去,一来二去,倒是和沈明荣越走越近。 沈明荣原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三房的姊妹她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可这些日子和沈明庄的相处下才发现,这个九堂妹与别的姊妹不同,她这人很识大体知进退,说话诙谐有趣,却都是言之有理,她很喜欢,便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九堂妹可是病了?”沈明荣穿着一身水青色的裙子,头上插着两只白玉簪,看着素净雅致,在三伏天里瞧着就清爽。 她虽然平日里不过问外面的事情,却也知道,三太太这人对庶出很不待见,又见平日里活色生香的沈明庄今日却闷闷不乐的,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三房没给她送冰盆,把人给热坏了。 翠轩居那地儿哪里是会热坏人的啊,不过沈明庄并未解释,只是面色惨白地冲沈明荣笑了笑,“五堂姐不必担心,我去祖母那儿坐会儿就好。” 沈明荣闻言果真没有再说什么,等到了眉寿堂,老夫人一眼就发现了沈明庄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田嬷嬷:“快去请了郎中来,给九小姐诊脉。” 沈明庄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 “祖母……”她声音有些干哑的喊了一声。 第55章 帕子 老夫人见她气若游丝的,一时间都吓坏了。 “昨日谁在你身边伺候的,主子病了也不知道来禀?拖出去打死算了!” 沈老夫人最近也是焦头烂额的,一事未了又添新祸,这让她不由怒上心疼,一拍桌子就要追究是谁给她找的不痛快。 沈明庄自然不会让老太太借题发挥,她起身看了一眼满欢,又对老太太道:“祖母,我这恐怕是心病……” 老夫人一听就皱了皱眉,语气却还温和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就有心病了?” 目带忧色,语气和蔼。 “孙女昨日梦见个白胡子老道人说,孙女近来有灾,若是想化解,就拿一件贴身之物去城外三清观,放在观内三日再取回放在枕头下。” 老夫人闻言垂眸,思索着沈明庄这话是真是假。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忧心的事,老太太也不得不信,可不就是有灾吗?荣国公府这事儿若是真的牵扯到了沈家,沈明庄也算沈家一份子,少不得要吃些苦头的,除非圣上不顾一切把人带走。 “那就让田嬷嬷……” “祖母,我想让满欢拿着我的梳子去一趟,我怕。” 沈明庄可不会让老太太把什么都安排妥当,满欢若是出不去,自己也算是白演这场戏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满欢,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让满欢跑一趟!” 沈明荣在一旁瞧着,目光微闪,缓缓垂下眼睑。 “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我这里哪里就一点少不得人了,你且先顾好自己。”说完又吩咐杜鹃:“你去跟着去翠轩居看看,是不是九小姐屋里的冰盆不够用,若是不够,你直接去找周管事拿。” 杜鹃应是,随着沈明庄一起回了翠轩居。 李氏虽然不喜欢沈明庄,却也不至于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做文章,翠轩居的冰盆不少,不过秋棠早早得了吩咐,这会儿子杜鹃过来,只觉一阵热气袭人,等回去眉寿堂,就照实说了。 “这个林氏,当真是扶不上墙!” 现在老太太有些后悔让林氏管着沈明庄的事情了,这要是出个好歹还了得,她怕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当初沈太师一门怎么没的,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保险起见,她还是让田嬷嬷去请了郎中来给沈明庄号脉。 郎中号了好半晌的脉,最后拧着眉头去开了方子,田嬷嬷过来问怎么情况的时候,郎中支支吾吾,只说是抬起太热,风热内袭,吃两副药就好了。 这才让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府中的情况三个房头的太太谁不知道啊,都没动静也是因为还没想到应对之策。 赵氏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顾氏已经在卖田卖地了,心中大惊,顾氏这是要跑路了? 她这二弟妹可不是个傻的,八面玲珑又为人通透,她不会做空穴来风的是事情,既然都开始置卖家当了,难道顾家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赵氏想着儿子丈夫,忧心忡忡的,一天都没有什么胃口,只等着丈夫晚上回来,自己仔细问问。 林氏这些日子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荣国公府出事又不是沈家出事,荣国公府都没有火烧眉毛坐不住,她怕什么,再说了,上头还有两位出身比她显赫多了的嫂嫂,天塌下来就高个儿顶着呢。 至于自家这个小庶女每天往眉寿堂跑的事情她也知道,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里。 姜嬷嬷暗暗着急,提醒道:“这若是得了老夫人的喜欢,咱们家三小姐可是要被比下去了,太太可得为三小姐算计些才好!” 林氏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沈温两家最近来往挺勤,这是为的哪般?夏至那天温家那哥儿她也见过一面,瞧着是个周正的人,小小年纪在举业上却颇为出众,如今不过十四岁,已经是秀才了,温府虽然根基尚浅,可凭借着温大人在皇上面前的得力,然后为儿子谋个好位置不难! 只是她还想再等等,再说了,即便是有好亲事,她的明姝占长占嫡,怎么也得先给她的,否则这明面上就说不过去。 “你别着急,老太太比谁都上心府中姐儿们的亲事,我前儿才惹了她的眼,现在可不敢凑上前去也了。” 姜嬷嬷闻声只叹气,她是林氏的乳娘,自然知道林氏的心性儿,这话一听就知道还在为老夫人卸她脸面这事儿耿耿于怀。 她这人有时候就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聪明起来了。 当娘的在意女儿的亲事很正常,就算是老夫人心中有气瞧她不顺眼也无话可说,如今什么都不管,任由老夫人处置三小姐的亲事,老夫人自然是愿意把三房的小姐卖个好价钱的! 她叹了一口气,本不想再多说什么,却又担心日后林氏后悔,就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为林氏梳理了一遍,林氏听后目瞪口呆,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竟然是要回一趟娘家。 等到西窗外的霞光收尽,满欢这才回来。 沈明庄喝了好几碗山楂汤了,这会儿子满嘴的酸味,直皱眉头。 雪绒现在和满欢已经很有默契了,满欢一个眼神,她就立刻会意,带着屋里的人退了出去。 “小姐,事情都办妥了,不过裴公子真的能看明白吗?” 让满欢去三清观给开光是假,却裴家报信却是真。 这是沈明庄最后赌的一把了。 裴景舟一直没有明确他的心意,对她也是若即若离,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她让人送去的是一张绣着菖蒲纹的帕子,裴景舟很喜欢菖蒲纹,他的扇面和衣裳上也常见道这些花纹,只是帕子上还绣着一辆马车,他一定能明白自己此举何意。 如今情况复杂,趁乱离开京都是最好的选择,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姜妄那男人暴虐无偿,十年后灭国之祸怕是要提前了,她不跑路还等什么? 等着再次进宫服侍他?做臭名远扬的祸国妖妃?她可不感兴趣! 之所以要和裴景舟一起走,也是因为此人心细如尘又人脉广阔,没有她,自己带着两个丫鬟,怕是城门都出不了。 不过她也不敢把所有筹码都压在裴景舟身上,她还得再给自己留条路,有备无患。 第56章 百子千孙绣 五黄六月,骄阳似火。 蝉鸣声声中,沈家厨房里也开始上冰碗了。 敲碎的冰和西瓜瓤放在一处,加些红糖水,冰冰凉凉的很解暑。 荣国公府的事情还没结束,沈明姝和沈明惜两人却得了半天的时间回来探亲。 至于为何现在只给半天的时间,也是很值得琢磨的,不过沈明庄没有什么心情。 因为沈明姝一回来就直冲冲的跑到她院子里来了,她正在捧着玉碗小口小口的抿着冰,这冰碗里加了杨梅,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京都不产杨梅,加之杨梅不好保存,因而寻常人家是吃不起的,有钱也无处寻去,这还是温府送过来的,想也不用想,是姜妄吩咐的。 翠色的碗,白色的冰,红色的杨梅,淡粉色的汁水里加了饴糖,抿一口酸甜适当,大夏天的能有这么一碗冰碗,简直是人间美事了! 原本静谧美好的翠轩居因为沈明姝的到来,立刻全员警备。 三小姐的不好相与是大家都知道的,这大热天的人火气本来就大,三小姐这一回来就往翠轩居跑,搁谁也会觉得她是来找麻烦的。 巧了,沈明庄也是这么觉得的。 “沈明庄,我让你绣的百子千孙图你绣好了没有!”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她还以为自己是触犯了哪条家规呢。 “没有。” 沈明庄言简意赅的说完,又从团花红釉碟子里叉了一块井水镇过的西瓜,小口小口的吃着,仿佛眼前没有人似的。 见沈明姝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沈明庄还叉了一块问她:“你要吗?” 沈明姝气急,自己说了要的,她敢不做?当下就直接越过沈明庄跑去了沈明庄的书架旁翻找起来。 书架上都是书,只在最下面有一卷用红漆雕花匣子装着的绣品,看卷轴就知道不小,沈明姝见着绣品,立刻就抱在了怀里,沈明庄见她翻出这玩意儿,忙叫她放下。 “你个贱命,还敢忽悠我,活该你在江洲那些年不受家里待见!” 本想说那真不是什么百子千孙图,可听见这话,沈明庄就把要出口的话给收了回去。 人家既然也不领情,那就让她拿去好了,左右她命贵,太后哪里敢动她呢? 跟过来的沈明惜看着丫鬟抱着的绣品心中生疑,自己撺掇沈明姝去找沈明庄绣这百子千孙图本就是存了刁难之意,她还真给绣出来了? 她怎么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呢。 正想说让沈明姝打开看看检查一下,可念头刚起就被她压了下去。 自己何必呢,这若真是百子千孙图,那沈明庄可就出名了,往后这些找她刺绣的人怕是少不了,她若是推辞就得罪人,若是不推辞,那就等着把眼睛绣瞎! 这若不是百子千孙绣,那献礼之人和制礼之人都会被太后追究,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她笑着上前,挽着沈明姝的胳膊道:“东西已经到手了,姐姐可要保管好,别让九妹给偷了去,最好是锁起来才好。” 这话在理,沈明姝立刻让人去拿了个带锁的箱子来,把画锁了起来,只等下午明早回宫的时候带回去。 沈明惜也很是满意,如此一来,沈明庄可就百口莫辩了,自己也不可能被牵连。 两人这才一起去了眉寿堂。 老太太打量着两人,目光落在沈明惜身上时微微点了点头,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总算是不毛毛躁躁了,再看沈明姝老太太又是眉头一紧。 沈明姝正拨着手腕上的玉石链子,漫不经心的垂着头,老夫人瞧着,沉着声问道:“这手钏看着少见,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喜怒。 沈明庄一听这话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道:“回祖母的话,这手钏的确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太后娘娘还说,沈家的姑娘乖巧懂事,夸赞祖母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 这话一出,老太太面色微变,“太后娘娘还说了什么?” 沈明姝就一五一十的将太后都说了些什么讲给老太太听。 沈明惜在一旁听着,不禁咋舌,怎么会有如此愚笨的人,太后有意要提携林家的人,想让林氏的父亲林有道做皇商,这事儿她也直接给说了,这要是最后没做成呢?那不是自打脸嘛! 况且老太太本就不想和林家往来过密,即便是有走动,也总是打压着林家,可见是极其不喜欢林家的,这样的话说出来,老太太安能高兴? 沈明姝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嫡祖母不喜欢林家!可她就是要把这些事情说给她听,让她知道,林家以后会越来越好,母亲和自己也不是她想搓圆捏扁都可以的! “行了,你在宫中的时候行事也当多多的小心些,万万不可惹了太后老人家生气,你们回来还没去你们母亲那里,不如去陪陪你们母亲。” 老夫人听完这些话后,表情也恢复了寻常,倒是笑吟吟的打发了两个人去林氏处。 不过等人一走,老夫人就嘴角一沉,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做太后的敛财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林家想法子拒了这事儿还好,要是真的傻憨憨的往上撞,那可真就是自寻死路了!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老夫人就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阖眼斜倚在大迎枕上舒了口气,这才问田嬷嬷:“这两日怎么不见四姑奶奶和表姑娘,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田嬷嬷闻言便道:“听说四姑奶奶这些日子也就是和从前在京都的一些旧友走动,旁的也没有了。” 老太太听了就不禁叹息。 果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亲外祖家如今面对这么大的威胁,沈家也岌岌可危,她还有心思出去吃茶听戏,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与她这个做娘的离心了! 这么一想,心就愈寒了,老太太长叹一声,转移了话题:“七小姐这次回来,你晚些时候也过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带去温府的,等到换了庚帖过了礼,就要定婚期,时候也不多了。” 田嬷嬷闻声迟疑道:“这不好,两家还没定下来,就告诉七小姐,这万一其中生了变数,让七小姐如何自处呢?” 从心底,她还是很可怜这个姨娘早逝的七小姐的,尤其那日看她哭着跪在地上求老太太,她对沈明惜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第57章 反其道而行之 老夫人闻言点点头,那倒也是,“那就不急着去问。” 翠轩居。 满欢有些着急地问自家小姐:“那绣品……小姐真不去提醒一下三小姐吗?” 若是绣品呈上太后跟前,那定然会触怒凤颜的,到时候若是追究下来,那可怎么办。 沈明庄不以为然,捏着酸甜的盐渍果脯放进嘴里。 最好是追究得厉害些,让姜妄知道她是个麻烦精,从而理她远点才好,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太后要干什么她都不在意,要是必须进宫去,她还不如被太后砍了头! 心中忿忿的想着,面上却还得安抚满欢这小丫头几句,“咱们什么时候拿过绣品给三小姐啊,咱们院子里丢失的一副绣品怎么会在三小姐手上,我们怎么会知道呀?” 满欢听着这话,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心里十分佩服小姐的机智。 眼看要到传膳的时辰,沈明庄看了一眼天色,吩咐雪绒:“你去厨房看看,晚膳吃什么,我没有什么胃口,拣些清淡的就成。” 沈家三房都吃大厨房的菜,只有眉寿堂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日里大厨房为了迎合大家的口味,菜多做的多油多酱,天气太热了人本就脾胃欠佳,这些菜就显得更油腻了。 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裴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看样子裴景舟也无法左右裴家的人,自己得想想别的法子了。 现在姜妄恐怕头疼不已,沈家也在为他们自己打算,自己得赶紧想个法子离开才是。 满欢回来的时候,从食盒里拿出一碟子素炒小白菜,一碟子板栗糕,一碗酸辣什锦汤,一碗子姜鸭,一盅绿豆粥,“小姐,大厨房今天做的菜都很开胃,您尝尝!” 沈明庄点点头,问道了辣椒和仔姜的辛辣味道,再看那小白菜就不心动了,看样子满欢这小丫头还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夹了几根仔姜丝和绿豆粥一起吃,那辛辣味道立刻就上头了,让人不能自拔! 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结果她一连喝了两碗粥,把一整碗的子姜鸭都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夹了根仔姜丝,满欢瞧着忍不住想笑:“小姐这般喜欢这道菜,不如等会儿婢子再去大厨房看看,若是还有,咱们再留一碗。” 沈明庄摆摆手:“那倒不用,什么东西都讲究点到为止过犹不及,这道菜好吃,可也不能吃腻了呀!否则以后再好吃的菜也会变得不好吃了。” 还有这种道理?满欢歪着脑袋有些理解不来自家小姐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不过小姐一向聪明,她说的话也肯定是有道理的,是能怪自己太愚笨了。 看着雪绒将碗收起来,沈明庄抿着清茶,却有一道念头忽然蹦了出来。 她想吃清淡的,结果满欢端来了两碗辛辣的菜,她却看不上那清淡的小白菜了……这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呢? 有时候寻常路并不一定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往往剑走偏锋出其不意,结果可能会更惊喜。 第58章 文心 可这件事关系重大,她还得仔细想想,不能草率决定。 心里乱糟糟的,在家里闷了有些日子了,沈明娥又要拉着她去碧水楼看柳姨娘,沈明庄瞧着外面当头高悬的太阳,就不禁叹气。 “咱们不如去大慈寺避避暑,柳姨娘如今也坐稳胎了,去庙中坐坐,对孩子也好啊。” 沈明娥拉着沈明庄的手走在树荫下,仍觉得暑气逼人,闻言动了心。 碧水楼里,两人刚进屋,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你如今怀着三爷的孩子,就尽管好好好好养胎,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叫人来禀了我。”是柳氏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笑意,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她话音一转,“天儿太热了,三爷又爱往你这人跑,我看你身边的文心挺不错的……” 说着就看向了柳姨娘身边打扇的婢女文心。 文心生得不算漂亮,至少站在美貌的柳姨娘面前最多只能算周正,十六七岁的年纪,斯斯文文的,倒也是个颇惹人怜爱的。 “三爷身边不能总是没有人服侍,文心是你看重的人,我也放心,我看就让她负责服侍三爷。” 这话一出,沈明娥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直冲天灵盖,什么也不顾地冲了上去高声道:“不行!”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了门口,沈明庄也没有料到沈明娥反应会这么大。 “母亲不能让文心去服侍父亲。” 沈明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也低了下来,不过话语中还是很坚决的反对了林氏的决定。 林氏没想到柳姨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沈明娥这个做女儿的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出来,不禁莞尔,好整以暇的扶了扶鬓边的发簪,挑眉笑问:“八娘子这是有什么想说的?” 沈明庄不禁蹙眉看向那个文心,她记得这个文心是柳姨娘最看重的婢女,年纪和沈明娥只差了两岁,沈明娥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想着书中的情节,像是每次期末考试最后几分钟想填空答案一样紧迫。 文心……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渐渐连接成片,沈明庄忽然被吓了一跳,这个文心莫不就是那个柳文心? 她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书中提到的那个柳文心是宫中的那个文嫔,姜妄的后妃呀,和沈家的这个文心有什么关系吗? 文嫔是宫女上位的,因为姜妄的一次醉酒,被抱上了龙榻,从此翻身一越成了身份尊贵的皇帝后妃,同样都是婢女出身……沈明庄忍不住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如果那个柳文心就是这个文心,那她也姓柳,又和沈明娥年纪相当,莫非两人之间真是有什么关联不成? 是姑姑……堂姐妹? 沈明庄不自觉的偏向后者,应当是姐妹,这才会如此介意让她做自己父亲的通房姨娘。 可若真是如此,柳姨娘这反应也太过平静了,不禁让她想到了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反正就是不行!”沈明娥色厉内荏的继续和柳氏僵持着,梗着脖子将文心拉到了身后去。 第59章 临阵倒戈 “明娥!” 沉默的柳姨娘忽然抬头打断了女儿的话,然后呵斥道:“不可再对夫人无礼,我看你是被夫人关坏了,夫人疼爱你,可你也不能这么不知分寸,快些向夫人赔不是!” 语气十分的谦恭卑下,的确让林氏大大地顺了一口气,不过落在沈明娥身上的目光却依旧十分锋利。 如今这个家是翻了天了,一个小妾生的庶女也敢高声和她说话了,她是商贾出身不假,可她一天是沈叔春的正妻,就一天是她的嫡母,她就得夹着尾巴在她面前做人! 沈明娥拧着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柳姨娘却不容拒绝的押着她给林氏磕头赔不是。 看着柳氏将自己姿态放的之低,沈明庄不禁有些感悟。 难怪她能在沈家以妾室的身份屹立不倒,就凭这份对人对己都狠得下心的手段,只怕是顾氏也拍马莫及。 不过这让她更加坚信,这个文心身份绝对不简单,想到日后也许还有可能会和她相处,沈明庄暗暗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就就让满欢留意此事。 如此一想,她就不禁有些心疼满欢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要操心这么多的事情也是很不容易了,自己得赶紧兑些现银给小丫头涨月银。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姜嬷嬷给文心开脸,今晚三爷回来,文心知道怎么做的。” 林氏说完,目光在沈明娥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沈明娥面色通红,虽然赔了礼,可那眼神却恨不得林氏立刻就死似的。 林氏满意地离开了,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柳姨娘的面色骤然一垮。 沈明庄见时机不对也不久留,就说自己还要去寿安堂,先走一步了。 没了外人,柳姨娘再也不用佯装镇定,她握住茶几上的粉彩茶盅,五指紧紧攥紧,像是要把茶盅生生捏碎似的。 “姨娘……”沈明娥一双眼都红了,有些担心的叫了柳姨娘一声。 当事人文心此时也是不自知所措,一脸惊慌失措的望着柳姨娘,柳氏深吸了两口气,渐渐镇定下来,“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姨娘,文心她万万不能侍寝啊,否则不乱套了吗?”沈明娥很想知道柳姨娘有什么主意,当下有些紧张的提醒道。 “你姨娘还没糊涂呢!” 柳姨娘冷笑,眼底一片暗色,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柔顺卑恭啊。 文心当然不能去服侍沈叔春,同样是自己的女儿,无论是辈分还是人伦,都容不得这种事发生。 自己几乎很少让文心在人前服侍,对外也只说是管理自己箱笼的小丫头,林氏为何会突然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只是歪打正着?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她如临大敌,不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看着手上的佛珠,柳姨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她在林氏手下卑躬屈膝做到了尽量不争宠不出头,却还是被林氏如此针对,看样子,自己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抚着自己日渐显怀的肚子,柳氏缓缓闭上了眼。 离开了碧水楼后的沈明庄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的事情,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若不是满欢眼疾手快,她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小姐想什么呢,这大白天的都摔着了,传出去可要叫人笑话的。”满欢见她发呆,不禁打趣道。 沈明庄莞尔,“我想着这么热的天儿,要去哪里避暑好。” 满欢就歪着头有些不解地道:“小姐不是都想好了吗?” 沈明庄抿唇笑:“货比三家嘛!” 一行人进了眉寿堂,眉寿堂里十分的清净,沈明庄以为老太太是在休息,便打算问问小丫鬟,谁知小丫鬟却道:“这会儿老夫人正在和四姑奶奶说话呢,九小姐还是等会儿再过来。” 说话的是书香,满欢与她颇有些私底下的交情,平日里对翠轩居的人也多有照顾,闻听此言,沈明庄凝眉,目光不禁落在门口遮阳的斑竹帘上。 平日里她们过来,沈品珍常在,也不见老夫人避着她们说话,看书香这神色,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她收回思绪看向满欢,主仆两眼神交汇,满欢就笑着点点头,然后拉着书香往一边说话去了,沈明庄这才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满欢神色凝重的回了翠轩居。 沈明庄忙打发了屋里服侍的人,问满欢出了什么事。 满欢再三确认外面没有小丫鬟蹲墙角,这才神神秘秘地开了口:“小姐,是咱们府上和温府的亲事出了问题。” 沈明惜和温瀚的婚事在沈家也算不上什么秘密,知道的人也不少,这件事能出什么变故?没让沈明庄继续猜测,满欢悠悠解释道:“温夫人也不知道是听谁嚼了舌根,忽然改了主意要娶四姑奶奶膝下的湘莲小姐做儿媳妇,老夫人知道后气坏了,正和四姑奶奶理论呢!” 难怪眉寿堂大气不敢出,这会儿沈老夫人怕是气的不轻,谁能想到关键是或插自己一刀的会是自己的亲闺女呢,搁谁身上能好受? “不过四姑奶奶却说老夫人不重视表小姐这个外孙女,当下就闹着让人收拾自己的东西,说今晚就走。” 沈明庄不由哈哈大笑,这个四姑奶奶还真是有意思,自己有错在先还倒打一耙,老夫人这么重规矩,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只是胡家在苏杭一带发展,四姑爷又远在明圣湖,胡湘莲的身份地位和沈家姑娘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而她与沈明惜相比,也就是多了一个嫡出的身份,温夫人不惜得罪沈家而临阵倒戈,莫非是因为荣国公府的事情? 不不不,她觉得更有可能的是,温家和胡家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条约,让温夫人不惜丢掉沈家这个有力的盟友去亲近胡家。 只是要说起来,沈品珍这次的确是不厚道了,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娘家也是外嫁女的底气,她这次给女儿讨了这么一门亲事,怕是将自己的亲娘得罪不浅啊! 第60章 邸报 事情的经过了解清楚了,沈明庄也就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对她影响不大,沈老夫人卖谁也不敢动自己,除非是姜妄驾崩了。 不过此事对她也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的,如果荣国公府这次的事情无法妥善收场,姜妄就没有立场让沈家帮着继续保守这个秘密,那自己的事情一旦暴露,他所做的一切就失去了意义,而她会被姜妄的敌党拿捏,成为攻讦姜妄的一杆枪。 姜妄对她的执念让她毫不怀疑,如果荣国公府的事情进一步恶化,姜妄肯定会尽快将她接进宫或者是放在别的地方藏起来。 她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觉得浑身发麻,那些小说里写的金屋藏娇多是浪漫多风花雪月,可她一想到要在无止境的皇权漩涡里挣扎,她就想逃得远远的。 她打算偷偷将自己私库里的那些金银都折换成银票,以便自己离开的时候可以轻松携带。 原本打算接着陪柳姨娘去大慈寺上香的机会出门一趟,看碧水楼发生的事情就知道这计策不能奏效了。 要不就说自己要去大慈寺送香油钱?不行,每年送香油钱都是有定数的,而且要去也是管事娘子去或者是主母去上香的时候亲自去。 思来想去半晌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窗外的蝉鸣让沈明庄烦不胜,仿佛有人抱着个唢呐对着她的耳朵吹高音,刺的她抓心挠肺的。 随手扯了个大迎枕捂住耳朵,耳朵这才有了片刻的清净,不行,她得出去走走,否则非得被逼疯了。 吩咐秋棠去禀了眉寿堂那边一声,自己带着满欢和雪绒出了门。 她只说是要出门选两盒胭脂,别的一字未提。 很少出门闲逛,难得出一次门,倒觉得夏日的燥热都减退了不少。 得知沈明庄出了门的沈老夫人面色一冷,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这如今外面正乱着,淮南那边的流民已经往京都这边跑了,这要是出门遇到什么事情谁给姜妄交代?这边女儿沈品珍还在闹腾着要走,已经叫人去收拾去了,她正糟心呢,正是一事未了又添新烦! “让周管事多派几个人远远跟着,万万不能出什么事!” 杜鹃应声而去。 今天的京都城似乎也没有那么的热闹,甚至有些……萧条。 沈明庄不由皱眉,这天仲国的京都不是很繁华吗,就算是落败也是几年后啊,难道现在就已经有了败落的迹象? 往日里在二门处都能听见外面沿街叫卖的声音,今日却不见贩夫走卒往来,想也不用想,京都城应当也是受到了此次淮南水患的影响。 走到顺天府衙门前张贴邸报的示民榜下一看,邸报上写的消息证实了沈明庄的猜测。 京都城现在涌入了一批淮南过来的流民,这些流民四处逃窜,邸报上叮嘱京都百姓注意紧闭门窗,小心防范盗窃和流民伤人事件。 满欢立刻也看完了邸报,面上隐约露出几分慌张的神色,道:“小姐,咱们快些回去,这要是真心遇到了那些穷凶恶极的流民,把您伤着了可怎么好?” 第61章 奉墨女官 流民四窜,百官自保,天子闭眼,原来天仲已经落到如此境地了? 沈明庄忽然胸口发闷,耳边是满欢关切的话语,心里却有种难以忽视的情绪在四窜。 “嗯。” 她深吸了两口气,将心中难以形容的情绪压了下去,转身上了马车,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并着嘶喊哭泣声传来。 天子脚下皇城根里,这样的聒噪不同寻常,几人不约而同回眸,就见前面的街角处,呼啦啦的一群衣着褴褛的男女老少逃命似的往外涌,这些人哭着喊着,有老弱病残支撑不住摔倒在地,身后的官兵追了上来,两条腿的人哪里跑得过四条腿马,这些人很快就被官兵团团围住。 “刁民,还敢跑!” 领头的坐在棕色大马上,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着,然后吩咐手下的人,“都给我带走!” 沈明庄看着,深深地闭上了眼,耳边又传来满欢着急的声音,“小姐小姐,咱们快些回去!” 然后就扶着沈明庄要往马车上去,沈明庄却忽然挣开满欢的手朝着前面跑去。 “什么人?!”见有人忽然朝着这边冲过来,正要离开的官兵都立住脚,警惕地问道。 问话的人就坐在那领头的旁边,看打扮应该是副官小将,沈明庄看了他一眼,然后佯装镇定地看向领头那位,高声问道:“这位大人,不知道您要把这些流民送去何处?” 领头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生的剑眉星目,一声骑装衬得他器宇轩昂,让人不敢小视。 这位爷的确不是什么小人物。 京都城四国公行成鼎足之势,这些年来都并驾齐驱没有谁更厉害一说,不过呢其中的魏国公因是太后外戚,因而在四国公里身份更加显贵,因太后之便,魏国公的子弟多在京都的禁卫军任职,行走宫闱很是方便。 魏国公府有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爷殷宸,生的十分俊朗出众,又武艺了得,年纪轻轻就做了玉麟骑的统领,在京都也是威名赫赫横着走的人物,无人敢惹! 素日里没有几个人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话,这漂亮的小娘子竟然胆子这么大,有点意思! “这些刁民自然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与你何关啊?” 依旧是漫不经心中夹杂着轻蔑的口吻,沈明庄强忍着没有露怯,道:“是送出城还是入狱?” 这是第二句话了,殷宸看着面前的小美人,不禁勾唇,若不是看在这小娘子生得漂亮,他是一句话也懒得说的。 “京都南山大狱。” 说完又看了沈明庄一眼,难掩玩味道:“不知道小娘子是哪家的,京都什么时候有这样美貌的小娘子,我竟然不知道。” 沈明庄没料到这人竟然还有心思挑逗别人,不禁气急,殷宸见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出现了几分不一样的神色,邪魅地一夹马肚,吹了个口哨,十分轻佻的离开了。 “这是什么人啊,出言无状,好大的胆子!”满欢见自家小姐被人轻薄,不禁又急又气。 “满欢!”沈明庄无意招惹是非,打住了满欢的话。 马车轮子压在京都青石板路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车厢里没有人说话,这样沉默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马车停下。 刚下马车,就发现大门前停着两辆黑漆描金飞角宫车,这让沈明庄不由一惊,宫里来人了? 她第一个排除了是沈明姝姐妹回来了的可能,两人回来哪里用得上这么大的排场,而且看这规制应当是太监总管之类的,车头描了几只龙爪,应当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 姜妄派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来沈府做什么? 不禁油然而生的警惕让沈明庄一愣,旋即莞尔,姜妄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她心里的头号恶人了,一遇上姜妄,她就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如临大敌浑身警惕。 “大人慢走!” 沈明庄刚迈步走进门厅,就听见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朝着这边来,听着声音,应当是那位宫里来的大太监要走了。 她还是回避一下,沈明庄念头才起,就听见有人唤了她一声,听声音是林氏无疑。 “九娘,怎么不说一声就出门了,母亲正打算让人出去找你!” 林氏说着,又满脸愧色对正在打量沈明庄的太监总管谭永林道:“小女顽劣,年纪又小,因自幼生在江洲不曾亲自教养,这才养得这幅性子,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说的好像沈明庄平日里十分让人头疼,她这个慈母又狠不下心来管教,才纵得沈明庄成了这个样子。 受了老太太嘱咐亲自出来送谭永林的赵氏听着恨不得拿臭袜子堵了林氏的嘴,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即便是再不喜欢庶女,那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数落啊,何况还是不日就要受召进宫的沈明庄,这时候还不知轻重的说这些话,就完全没把沈家的荣辱看在眼里。 面对林氏看似庇护实则进陷的话,沈明庄保持了沉默。 谭永林何其精明,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眯着笑了笑,对着两位太太拱了拱手,笑道:“两位太太留步。”目光扫过垂首恭立的沈明庄,这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等人一走,赵氏看也不看林氏一眼,笑吟吟的叫了一声明庄,然后携了沈明庄的手,说带她去眉寿堂给老太太问安去。 杵在原地的林氏眼神里透着几分讥讽,看向姜嬷嬷道:“一个骨头没有二两重的小蹄子,也承得起奉墨女官的位置?可笑!” 姜嬷嬷不敢多言,她现在心里乱哄哄的,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格所以然来,这种感觉很失控,她在想要不要和林氏说说重新审视审视这个九小姐。 如三太太所言,如果沈明庄真的只是一个独自待在江州无人教养的乡野丫头,为何能被殿宇之上的皇上知道。 眉寿堂里,沈老夫人面沉如水,看不出半分的喜色。 田嬷嬷亲自斟了一杯茶奉给老太太,老太太愁眉不展,摆手让她放在桌上。 “老夫人。” 田嬷嬷看不明白朝堂上的波诡云谲,想到老太太应该是为了陆家的事情上心,便斟酌着道:“如今咱们府上三位姑娘都要入宫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九小姐是个懂事的孩子,跟随在皇上身边,说不定能帮着陆家说两句好话也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声,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看样子,皇上是已经有了定夺啦!” 第62章 破罐子破摔 临窗大炕旁的花几上,冰裂纹花觚里插着的几枝粉芙蓉在荷伞下含娇藏羞地悄然绽放,小石缸里养几尾红鲤,正曳着鱼尾嬉戏水间。 田嬷嬷不知道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当下也不敢接话,只好捏着团扇冰凉的玉柄,轻轻打着扇。 听说赵氏带着九小姐过来了,老太闭了闭眼,吐出几口浊气,再睁眼,面上已然恢复了常态。 赵氏觉得沈明庄能进宫是喜事,如今陆家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若是能有人在御前帮着说几句话,说不定能有转机呢?即便沈明庄说不上什么话,可这也是一桩好事啊。 放眼整个京都城,又哪家能一口气送三个女儿进宫的,宫中可是贵人居住之地,寻常人等若是没有机遇,那可是一辈子都看不见太极殿的大门朝着哪边开的! 再说了,往坏处说,皇上即便是不会饶了陆家,那此举也能让沈家安心了。 若是沈家的事情真要连累到沈家,皇上也就不会让沈家的姑娘进宫了,更别提是何等殊荣的奉墨女官,那可是随时要伺候在御前的,即便是嫔妃也不能时刻陪侍御前,奉墨女官却可以。 简而言之,就是沈家有了比沈伯春更加接近皇上的人,赵氏觉得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正要开口在老夫人哪里讨几分喜气,谁知老太太却是不冷不淡的说自己有事要和九娘单独说,一副要打发她离开的样子! 赵氏见状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心中生出一阵怪异之感,这大好事情,为何婆母却是这幅神色? 沈明庄此时还如攀云腾雾,有种不真是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出了什么事,为何姜妄会突然封她做什么奉墨女官,提前接她进宫? 沈明庄想想就觉得头大如斗,奉墨女官可不是陪侍太后,是不能随随便便出宫的,按理说奉墨女官只能在宫中资历年老的宫婢里甄选,而大臣之女往往会和外界有千丝万缕的牵连,不是适宜的人选。 姜妄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破罐子破摔了?觉得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为人称颂的明君,索性就直接由着性子来了? 屋里的人全部被打发走了,就是田嬷嬷也不例外。 老太太一双眼睛浑浊里透着精明,不着痕迹的将沈明庄的神态都收入了眼中。 她忽然在想,倘若她真是沈家的姑娘多好,若是自家能出个宠妃,沈家后面三代人偶读不用愁了,可惜……可惜她不是真正的沈九娘。 “祖母。” 沈明庄照着老太太的意思在临窗大炕前的圆墩儿上坐下,见老太太久久不语,沈明庄抿唇而笑,轻声喊了她一声。 老太太这才回神,端起一旁温下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似乎是在想怎么开口。 半盏茶的功夫,老太太这才缓缓开了口:“明庄啊,进宫奉墨的事情你应当都已经知晓了。” 沈明庄低低应了一声,没有接话。 “如今你三姐七姐都在宫中,现在你也要进宫了,只是此番和陪侍太后不同,奉墨女官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沈明庄摇头,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老太太将奉墨女官的重要和局限都详细的和她说了一遍,见她都听进去,这才语气一转,道:“不管什么时候,沈家都是你的后盾,你在宫中要小心谨慎,可若是受了气,也不必强忍着,你大伯父时常在上书房走动,你也三不五时能见着,有什么委屈和你三伯父说便是。” 沈明庄不禁一愣,她以为老太太是打算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她,让她以后进了宫谨言慎行,要记得沈家恩情云云,却不料她竟然一副亲祖母的口吻和她说出这番话。 这些话她是一个字都没有信的,若是沈家真的将她放在眼里,又怎么会任由林氏随意磋磨她呢,江洲的那些年,沈家就聋了瞎了?不过是世事无常利益不变! 奉墨女官常侍御前,承宠的几率很大!加之姜妄对她的心思老太太比谁都清楚,自然知道自己这一进宫往后再见面就不一定还是祖孙了,到时候谁对谁请安都不一定呢。 想到沈家的审时度势,沈明庄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喜欢沈家的这般行事,可自己现在情况不明,说不定以后还有用的上沈家的地方,暂时还不能得罪沈家。 “祖母放心,孙女都省的的,只是……”她说着,精致的小脸微微扬起,一脸孺慕地看着老太太,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眼圈一红:“只是往后不能常陪在祖母身边尽孝了,孙女心里舍不得。” 说着就伏在了老太太的膝头,一副十分伤心的样子。 她的情绪感染了沈老太太。 虽然面前的人不是她的亲孙女,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到底不是假的,沈明庄每日里学了规矩就来她院子里陪着她,即便是养只小猫小狗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轻拍着沈明庄的脑袋,温声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这往后日子长着呢,祖母也不是不能进宫看你的,你就安安心心的服侍皇上啊!” 说了一番话后,老太太就催着沈明庄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皇上说了,明日你就得进宫了,要带什么拿什么,都仔细着带上,宫中虽好,却规矩森严,缺了少了什么不比外面方便。” 沈明庄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 等人一走,老太太忽然喊田嬷嬷道:“将我小库房里的那个镶嵌螺钿的石榴纹首饰盒子给九小姐送过去。” 田嬷嬷大惊失色,一时都忘了反应。 那匣子里可都是老太太的宝贝,老太太从国公府带过来的陪嫁首饰啊,就是嫡亲的孙女也没有赏过两件,这直接一匣子给九小姐送过去,是不是太……这让她不禁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是九小姐有可能承宠龙榻?否则同样进宫,为何伺候太后的三小姐七小姐没有,去伺候圣上的九小姐却得了呢! 念头一起,田嬷嬷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若真是如此,那九小姐还真是沈家姑娘里的头一份了,也不怪老太太如此重视。 第63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翠色的碗,白色的冰,红色的玫瑰花酱,用银勺一搅,便成了一碗满是花香的冰碗,甜甜的汁水沁人心脾,可沈明庄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着似的,从骨子里生出种无奈。 她不想进宫。 可现在圣旨已下了,她想不想进宫都不重要了,满欢抱着个匣子过来,欲言又止。 沈明庄接过匣子,匣子里是一叠叠的银票,空了大半的小库房就在这儿了。 八千两银票,不是小数目,足以让她在江南寻个舒服的地方安安生生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可现在,离京的事情还了无头绪,进宫的圣旨却已经下来了。 自打来到这里,沈明庄的心情第一次如此的沉重。 碗中的冰渐渐化成了水,原本甜的有些腻人的糖水渐渐清淡了起来, 窗外传来蚕食桑叶的沙沙声还伴随着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风声……原来是下雨了。 六角花花窗外,风来影动,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艾草香气,是雪绒刚刚巡过屋子,可饶是如此,半开的西窗外还是涌进了不少的小虫子,满欢略略蹙眉,忙去放下了斑竹帘子。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响起丫鬟行礼的声音:“八小姐!” 沈明娥穿着件葱绿色的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屋里静悄悄的,沈明庄又一言不发的坐在八角如意桌旁,就有些狐疑的四望了一眼。 “八小姐!” 刚才听见外面的动静时,满欢就将那小匣子抱去藏起来了,这会儿沈明娥进来,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怎么了,全家都在为你得了那劳什子奉墨女官高兴呢,你怎么在这儿愁眉不展的。” 沈明娥不解的问她,自己在沈明庄身边坐下了,沈明庄没有理会她,她也没有什么兴致说笑,脸一沉,露出一份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嘲道:“现在阖府上下怕是就咱们俩不高兴了。” “为何啊?”沈明庄抬头瞥了她一眼,想到碧水楼文心的事情,就笑道:“父亲今晚是住在了碧水楼?” 沈明娥愣了愣,“因为你要进宫,为了表示咱们家对皇上的爱戴,家里的下人也跟着你沾光领了赏钱呢!” 听到沈明庄的后半句,她就有些心烦的摆了摆手,“没有没有,父亲今日歇在正院的。” 沈叔春这些日子几乎都住在碧水楼,就是初一十五也一样,今日忽然住到了正院去,想必这是柳姨娘的缓兵之计了。 这也证实了,这个文心恐怕有些不一般,否则一个小丫鬟罢了,就算是林氏提拔上去的,也是帮柳姨娘笼络主君的,柳姨娘为何要推三阻四呢? 现在不惜将满眼都是自己的沈三爷往外推,就只为了保住一个小丫鬟,只怕不仅她一个人起了疑心。 不过现在她可没有这些心思去管柳姨娘的事,心思一转,她想到明日进宫的事情,时间太短,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布置离开的事宜,进宫的东西得带齐全些,出宫难也不是不能出宫,只要耐心等待总能找到好时机的。 看着屋里的丫鬟来来去去的收拾箱笼,沈明娥有些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你们都去了宫里,家里都没有能一起玩的姊妹了,我还得每天去二伯母那里学规矩,想想就无趣。” “你可以去找五堂姐玩啊,五堂姐虽然性子内敛,可你们年纪也相当,应当是能玩在一起的。” 沈明娥叹了一口气,“这家里能和她玩在一起的也就只有你了,我?还是算了。”说着又‘咦’了一声,好奇道:“你屋里的如意怎么我好久都没见过了?” 来来去去就只有三个丫鬟在收拾东西,沈明娥刚过来的时候还见过那个如意呢,此时却一直不见,这才好奇一问。 沈明庄笑着‘哦’了一声,解释道:“祖母那里不是让春兰陪着七姐去了宫里吗,所以我就让如意去帮着照顾祖母的那只狸奴了。” 这……用得着吗?沈明娥有些不理解,呶呶嘴,拿了个李子咔嚓咔嚓的咬了起来,那力度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沈明庄都怕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给咬下半截来。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沈明娥却还没有要回自己屋子的意思,满欢雪绒几个已经熄了外间的灯,问沈明庄:“小姐,合适歇息啊?”也是提醒沈明娥,夜深了,我们家小姐该休息了。 沈明娥却忽然抓住沈明庄的胳膊,撒起娇来:“九妹,你明儿都要进宫了,今晚咱们俩一起睡嘛,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自从簪花宴后,沈明娥就渐渐的疏远了沈明惜,开始亲近自己了,沈明庄就知道,这姑娘是外憨内精,没有表面上那么傻!她也不反感沈明娥的性子,也就都由着她来。 可她不习惯和谁一起睡觉,她晚上睡觉要踢被子的,满欢给她值夜,夜里都要起来好几次,这要是沈明娥睡自己这里,她若是感冒了岂不是会赖在她头上。 可她还没有来的及拒绝呢,沈明娥已经高声吩咐自己的丫鬟:“快去,抱了我的被子过来,今晚我和九妹一起睡!” 说着就自己坐到了床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没有给沈明庄拒绝的机会! 沈明庄挑眉,只好放弃挣扎了,她倒是要看看沈明娥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洗漱上床,已经是人定时分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身体疲倦,精神却十分清明,虽然外面在下雨,可屋子里却还是闷热的紧,床边放着的冰盆起了大作用。 “九妹?” 耳边传来试探的声音。 沈明庄淡淡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沈明娥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九妹,这个家里,你是对我最好的姊妹了。” 沈明娥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身边的动静,见沈明庄没有什么反应,就又道:“我有件难事儿,能不能请九妹帮帮忙……” 总算是要说到正题上了。 沈明庄睁开眼,沈明娥斟酌着开了口:“你能不能帮我带个人进宫啊?” 第64章 同母异父的姐姐 一句话像是一记榔锤似的敲得沈明庄的脑袋瓜子都呆住了。 带个人进宫?她以为宫里是什么沈家的别院吗,想带人进去就带人进去,也不想想若真是如此,宫里岂不乱套了,那些与皇权做对的人岂不是进出如无人之境? 沈明娥也不是个傻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说出这样的话,沈明庄有些狐惑,她按捺住心里的疑惑,问道:“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进宫呢?” 片刻的沉默后,沈明娥忽然抓住沈明庄的手,声音有些颤抖,说话也带了几分哭腔:“九妹,你能不能帮帮我这个忙,就这一次!” 她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手劲儿很大,抓得沈明庄都忍不住拧了拧眉。 睡在旁边值夜的满欢听见动静,已经骨碌碌爬了起来,上前掌灯,连声询问是出了什么事情。 沈明庄担心惊动了旁人,忙对满欢道:“没事没事,不过是八小姐有几句话要同我说罢了。” 说着又担心等会儿沈明娥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就嘱咐满欢道:“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满欢点头,披衣去了门口。 沈明娥也已经坐了起来,泪盈于睫地求着她:“九妹,这事儿我只能求你了,你若是能帮帮我,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忙,我一定会竭力相帮绝不推辞!” “可是你若什么都不同我说,我如何能答应你呢,宫中规矩森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就是贴身丫鬟也要被盘查的,你若是不肯说文心为何一定要进宫……”沈明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抿唇一笑,顿了顿道:“那我恐怕也帮不了你。” 沈明娥听着,心里乱糟糟的,她也知道,若是要请沈明庄帮忙,文心的身份就不能瞒着,她迟疑着,似乎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沈明庄见她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也不催她,起身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 这是山楂水果茶,夜里喝了也不会失眠,又酸甜解渴,她很喜欢,尤其是里面加了几颗蜜饯果脯,被煮得酸酸甜甜的,放在冰盆上镇着,喝一口沁凉入脾,很是舒服! 她这才注意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不过天上还有阵阵的闷雷,恐怕这雨也只是暂时停了。 沈明娥捧着触手冰凉的茶,这才定定看向沈明庄,眼神里已经有了几分坚定,她抿了一口茶,有些感慨的舒了一口气,真好喝啊,这样的水果茶,她也只在翠轩居喝过,不知从何时起,她渐渐意识到九妹似乎和她们不同。 “文心不能进宫。”舌尖还有淡淡的果脯混合山楂的酸甜,她缓缓的开了口,“因为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那一瞬间,沈明庄差点一个不稳将茶杯打翻在地!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嘛!她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否则只怕会更失态。 她想过文心可能是柳姨娘的一个很重要的人,却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她的私生女!为人妾室本就没有自由,妾通买卖十分低贱,柳姨娘有私生女,那就说明她跟着沈叔春之前就已经与人有染,不仅如此,她还将自己的私生女带在身边…… 这要说传出去,沈家的清誉怕是要毁之一旦喽! 沈明庄惊讶之余,也不禁感慨。 同样都是一个母亲,一个呢是沈家的千金小姐,一个呢却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现在还面临着可能会和母亲服侍同一个男人的危机,真是想想就令人唏嘘。 可是自己带着文心进宫?自己都准备伺机而逃,总不能还带着文心一起跑,这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可若是不管她,自己一跑,那就会牵连到文心,到时候姜妄一个不悦,直接给杀了,那可如何是好? “怎么不把人偷偷安排到外面去,远远的送走,也比进宫好啊,这若是进了宫,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这对文心来说也不算什么好出路。” 沈明庄思忖着,正想让她回去同柳姨娘再说说,沈明娥脑袋就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的,若是如此,定然会引起林氏的猜忌,林家有钱,若是执意要找到文心,到时候我们就都活不下去了!”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可沈明庄却觉得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满欢站在门口也把两人的话八九不离十的全听在了耳朵里,不由得张大了嘴,这柳姨娘瞧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她竟然有胆量将自己的私生女藏在府里,这简直就是惊世骇俗,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小姐若是答应带着文心一起进宫,岂不是带了个麻烦,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似乎良心上又过不去。 正猜测着自家小姐会怎么选择,屋子再次响起沈明娥的哭声。 “九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愿意答应此时,以后我和姨娘都听你的,姨娘如今月份也大了,请了神婆子看过,说是个男孩儿,往后我们在家里站住了脚跟……” 这些话沈明庄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林氏膝下有沈安章,就算是柳姨娘生下男孩儿也不会影响到沈安章这个嫡长子的地位。 她在想柳姨娘会拿什么和她交换。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不变的利益,她给柳氏方便,柳氏也得有点诚意啊。 而她现在不缺银子也不缺金银首饰,她只希望自己能在离开的时候顺利一些,那就少不得有人在宫外帮着打点一二,这个文心她也不是不能帮……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沈明娥就带着沈明庄悄悄去了碧水楼。 看着两个穿着一身绿衣像寻常丫鬟打扮的小姐,柳姨娘愣了愣,不由目带询问的看向沈明娥:“这是?” 沈明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叫文心看着门口,一边扶着柳姨娘进屋去。 等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后,柳姨娘神色骤变。 她手心不由紧紧攥成了拳,试探地看向沈明庄,这件事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人之大忌就是将自己的致命把柄交到别人手中! 第65章 进宫 见柳姨娘面色苍白,沈明娥不禁心中大急,忙上前扶着柳姨娘道:“姨娘,这件事,我们只能请九妹妹帮忙了,您就不要强撑着了,要是……” “你住嘴。” 柳姨娘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生怕沈明娥不知轻重的什么都往外说,弄巧成拙就不好了,连忙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请沈明庄在外面等等,称肚子不舒服让沈明娥扶着她进了内室。 这样大的事情,柳姨娘肯定是要仔细问问的,沈明庄表示理解,倒是沈明娥不和柳姨娘知会一声就来找她,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沈明娥只当是柳姨娘的借口,不成想沈姨娘一进屋就满头大汗的坐在了床沿,沈明娥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当下就要去叫太医,却被柳姨娘一把拽了回来,“我没事!” 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女儿,问道:“你到底同她说了些什么,为何不同我商量一下再去,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一不小心的下场是什么!” 沈明娥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想要给姨娘分忧,女儿知错了,可,可九妹妹不是坏人,她不会到处乱说的。” 看着面前的女儿,柳姨娘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她有些怀疑自己事事替她谋划到底对不对,女儿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一旦定下亲事,过两年就要出阁,这幅心性实在是容易吃亏啊。 面对柳姨娘眼底的担忧之色,沈明娥只能将头深深垂着,不敢去看柳姨娘的神色。 “我请九妹妹帮忙带文心进宫去,只有进了宫,文心才有活路啊。” 守在门口的文心一听,面色一白,转身疾步上前,一把跪在了地上,看看柳姨娘又看看沈明娥,然后朝着柳姨娘就深深地磕了几个头,“姨娘切莫为了我的事情劳心费力,若是为难,给我三尺白绫就好,文心绝对不会苟活。” 作为私生女,她心里也是苦痛不能言的,文心垂下头,眼泪无声的落在猩猩红的毯子的团花纹上,晕染开一片深红,像是一朵蔷薇花瓣。 柳姨娘坐在那里沉思片刻,又细细地问了女儿和沈明庄之间的谈话,半晌后才放松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借她这次力气了,也省的我再自己四处奔走。” 闻言,沈明娥立刻喜上眉梢,如此说来,她还是起到了作用的。 沈明庄坐在垫着棉花软垫的梅花圈椅上,神态从容自然,这会儿天色还早,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丫鬟和挑水的粗使婆子,她才想柳氏会如何取舍。 文心红着眼睛出来说柳姨娘有话要同她说的时候,沈明庄就知道大概结果了。 眉寿堂里,沈老夫人已经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喝了一碗金菊银耳羹,抬头问田嬷嬷:“翠轩居那边收拾妥当了?” 田嬷嬷垂首应道:“都收拾妥当了,该带的都带上了,不该带的都没有带。” 老夫人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接过温水帕子擦了擦手,外面就说三位夫人和几房小姐都过来请安了。 沈老夫人就顺势起身,扶着田嬷嬷的手背去了花厅。 今天是沈明庄进宫的日子,除了上朝应卯的三位爷,家里的人都到全了,倒比沈明姝和沈明惜进宫的时候热闹了不少。 沈明庄已经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等到老夫人喊的时候仪容得体的上前听训。 第66章 狗拿耗子 等到训完话,沈老夫人这才吩咐大太太:“等会儿你们送九娘出去的时候,你再过过眼,看看有没有多了少了的,切勿出什么岔子。” 一副十分重视此事的样子,赵氏上前一步欠身应是。 沈明庄也上前一步磕头辞别,听见沈老夫人说进宫了不比家里需得处处小心云云,她恍惚有种出嫁的错觉。 在眉寿堂耽搁了半个时辰,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一屋子兄弟姊妹一起送沈明庄去了前院。 沈安清年纪最长,也是兄弟间最老成持重的,他叮嘱沈明庄道:“宫中不比家里,若是有什么不周之处,还得多多忍耐着才好,你进宫是做奉墨女官,更得谨言慎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应当心中有数……” 他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大爷沈伯春,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她进宫后要注意些什么。 沈明庄一一应是,心中却大概明白,这恐怕是沈家这位大伯父让他代为叮嘱的。 一则能拉进兄妹间的情谊,二则他是长辈,以后地事情又尚不知晓,由沈安清出面,能给他留一点余地。 “你进了宫,我在家里可就真找不到人玩儿了,你说以后我能进宫找你玩吗?”沈明娥还是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言语中带着几分天真。 沈安章一直看着大哥训话,只觉得十分有面子,此时沈明娥一说这话,他就板着一张脸道:“宫里不是家里,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别给家里添麻烦就成!” 这话说的不怎么妥当,沈安清皱了皱眉,正想要说两句,却瞥见旁边的三婶林氏正满脸幽怨的盯着这边,嘴角翕翕,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林氏这会儿哪里是恼怒沈明娥啊,她这是心里憋着气呢! 姜嬷嬷告诉她,说沈明庄要带文心一起进宫的时候,她都傻了眼,什么时候她和碧水楼的有这般交情了?! 这个沈明庄打从江州回来,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真是觉得进了宫,她这个嫡母就管不了她了? 林氏心中忿忿,吩咐姜嬷嬷快些物色一处人家给沈明庄定下来,最好选那种家中公婆难缠,小姑刁蛮,丈夫好女色,上下鸡犬不宁的那种! 到时候就是沈明庄哭着喊着来求她也没有用,敢叫她不舒坦,她有的是法子让她更不舒坦。 想到这里,她心中那股子怨气也消减了大半,目送着沈明庄上了宫里的马车,这才垂下眼帘。 马车里,满欢神色紧张,看了一眼文心,又看了一眼沈明庄,几次欲言又止。 沈明庄拍了拍她的手背,什么也没说。 姜妄这疯子,竟然派了十个宦官来接她入宫,她是长了翅膀还是獠牙,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 因是皇上亲派,三道皇城门都过得很容易,却在最后一道宫门被拦了下来。 随行的宦官上前解释道:“这是圣上指定的,前头已经盘查过了。”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忽然用剑柄一把撩开了车窗帘子,阳光忽然洒进来,沈明庄下意识的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翕动,在那张姣好的面庞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唇红齿白明媚佳人,这是皇上钦点进宫的那位奉墨女官? 宋煜嘴角微翘,眼底露出几分讥诮之色,果真是昏君当道,天之不幸! 沈明庄没有料到会有人突然掀开帘子,被强烈阳光晃得很不舒服,略微适应后,她斜眸望过去,眼底的不满之意毫不掩饰。 宋煜不偏不倚地和她对视了一眼,那张生得女子似的长相让沈明庄愣了一愣,耳边已经传来一声厉喝。 “放行!” 第67章 小宋将军 进了宫门,马车骨碌碌又行片刻,在下马门停下了。 在这儿,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身份寻常的走路进宫,身份尊贵的有轻软小轿由宫人抬着穿行。 满欢扶着沈明庄下了马车,规行矩步,没有一步差漏。 领头那宦官二十来岁,生的周正,说话声虽有些阴柔,却不似那些公鸭嗓子令人不舒服,倒是阴柔中带着几分沉淀的浑厚。 “姑娘,这从来的惯例,奉墨女官只得一人随侍,若是送行的,也到此止步。” 满欢就知道肯定行不通,却又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执意要带着文心进宫,心中正着急呢。 想着这文心兴许是对主子有大用处,咬着牙正准备说自己回去,文心已经跪在了地上,对沈明庄道:“小姐,文心没有伺候您的命,您不必管我,自管去!” 沈明庄只是一个打岔,没料到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如临大敌的神色了,不禁失笑,转身看向那宦官。 “大人,我既然带了两人进宫,自然是有上头授意的,陛下政务繁忙,你总不能让他什么都与你示下?” 那一颦一笑间的风情,是一身淡雅都无法掩饰的精致漂亮,侯令海被那双漂亮得勾人的眼睛看得不禁垂首。 那双眼睛并不是狐媚的桃花眼,说是一双无辜的杏眸更合适。偏生眼尾带着抹红晕,弯着眸子时,似乎有勾子将你心尖的一块软肉都牢牢扯住,她说什么都让人不敢也不舍得驳了去。 放这么漂亮的人在身边,这是历代皇帝的忌讳。 美人总是容易蛊惑君心色令智昏,寻常美人尚且如此,这位养在闺中沈家九小姐,恐怕更非寻常人物。 侯令海不敢再多看一眼,也没有纠结多带个丫鬟这事儿,到底怎么处置,还得去请上头示下,自己一个小喽啰没得把人给得罪了。 “姑娘说的是!” 沈明庄原以为要和人多费着嘴皮子,没料到这位公公如此好说话,当下也不小气,让满欢给塞了个红封过去。 侯令海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笑着道了一声多谢,请沈明庄上轿。 宫墙深深,人在轿子里坐着,透过薄薄地秋香色纱帘,隐约能看见外面的墙头,却仅此而已,再望不见更多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皇城的压抑,这样深的宫墙,难怪能轻易地困住人的一生,坐在轿上的人尚且如此,更遑论走在地上的人,更是望不出头了。 “那小宋将军可真是威风,明知是皇上安排的,还敢来查,真真儿是没把陛下放在眼底!” 尖细的嗓音透着浓浓的不满,不高不低的响起。 “天家之事,不是你我能议论的,想要活命就把嘴守好了!”侯令海沉沉呵斥了一句,就再没了声音。 小宋将军?沈明庄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 敢不把姜妄放在眼底的小宋将军,应当就是太后的娘家妹妹膝下的独子了。宋家文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和殷家魏国公府强强联手不可小觑,太后的底气也是因为前朝大半都由她娘家人把持着的缘故。 刚才那男子生了一双丹凤眼,剑眉星目的,加上他的年纪,沈明庄凝思一想,忽然想到一桩大事,不禁心一沉,暗叫了一声不好! 第68章 弱不经风 书中八年后的灭国之秧,祸首就是这个小宋将军,灭国之后取而代之的,也是他。 明面上他只是不起眼的一个三品小将,实则却是宋家鼎力培养的一个接班人,也是宋家最出色的一个。 他和那日在应天府外遇见的那位魏国公府的小爷魏宸是京都城里并驾齐驱的世家杰出子弟,也是八年后那张祸乱的最大推手,只是魏宸为人高傲,行事也就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不着调,这个小宋将军却是个十分犀利的,胆大心细不说,还能伸能屈,是个做大事的料子,否则八年后也轮不到他来改弦易张入住太极殿。 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绝非随意而为,方才他撩帘查看,恐怕是心中有了猜测。 如此一来,太后那边定然会很快得知此事。 手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沈明庄蹙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抓破了手心,疼的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自己这个奉墨女官恐怕不是拿了好当的,而姜妄,也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带来的麻烦远比他想象的更多了! 只是姜妄的性子,想要以此让他知难而退,恐怕是枉然,执拗的人很难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的,自己还是不要在这上面打歪主意了。 奉墨女官进了宫,自然得先去见过皇上,软轿在上书房外停下,还未出三伏,软轿里又闷又热,沈明庄白皙的额头上已然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满欢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汗。 “姑娘稍等。” 侯令海朝着沈明庄拢袖一抻,转身往上书房大门而去。 “这么热的天儿,娘娘还地亲自送过来,这若是热坏了可怎么是好?”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尚未回头,就能闻到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应当是女子擦身的香露,只是这味道……有些过分浓烈了。 在宫中需谨言慎行,虽好奇来人是谁为何擦这么重的香露,可沈明庄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一旁侍立的公公却是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宋嫔娘娘!” “上书房里都有些什么人?” 她随意打量了一眼等在上书房前的女子身影,沈明庄今日穿了一声不打眼的浅色襦裙,头上不着珠钗,而是简单绑了两根浅杏色的白色发带,看上去素净清雅,温和可爱。 那公公笑着上前低声了几句,宋嫔‘咦’了一声,绕到了前方来,略略拔高声音道:“你就是新来的奉墨女官?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沈明庄不疾不徐的抬起头,漂亮得唇角都像是精雕细琢过似的小脸儿上不着脂粉,却天然自成的精致,那些涂脂抹粉的后宫粉黛都只能黯然失色,本就雪白的肌肤被阳光一晃,仿佛吹弹可破,一掐都能掐出水来,尤其是那雪白纤细的脖颈下,若影若现蝴蝶翅膀般的锁骨,看的宋静熙眼神越来越冷。 “皇上的奉墨女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怎么找了这么个弱不经风的。” 那小太监哪里敢接这话啊,垂首干笑了两声。 “见过宋嫔娘娘。” 沈明庄欠身行礼,衣袂随风,那毫无特点的平平衣料仿佛也因在她身上而多了几分璀璨的光彩,宋静熙瞧着,牙关渐紧。 第69章 伶牙俐齿的女官 沈明庄已经尽量掩去自己的锋芒了,就怕入宫后太过打眼,才穿的这样素净,没想到一进宫就遇见了宋嫔。 不得不说,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的人都长得不错,无论是前面见过玉麟骑统领的魏宸还是小宋将军宋熤,都生的人才出众相貌堂堂,这宋嫔则是结合了宋家和魏家的优良长相,也生的十分貌美。 只是这貌美也不是万里挑一的,后宫中甚至有比她更漂亮的,而宋嫔已经年近二十,早没有了那些刚及笄的姑娘们水灵了,浸淫后宫多年,她的美,更多是精雕细琢出来的,难免多了几分刻意。 此时站在比自己小五六岁的沈明庄面前,她第一次生出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的颓丧,可骨子里的那股子好强,让她不肯面对这样的事实。 “进宫还带两个丫鬟,你这是进宫当差的,还是进宫享乐的?” 她见沈明庄面上始终保持着世家女子得体的笑容,较这劲儿想找出她身上的一点破绽。 “回娘娘的话,臣女进宫伺候笔墨,一切以陛下为先,未免御前失仪,陛下特许我带两个丫鬟随侍。” 宋静熙从未被人如此顶撞过,此时面上的笑意险些没挂住,她索性也不装模作样了,冷笑道:“沈奉墨这伶牙俐齿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不过你这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家中有个庶妹,也十分的伶牙俐齿,只是可惜了,去年就溺死在了家中的花园荷塘里,若非如此,你们倒是能见见,说不定还能做个手帕交呢。” 沈明庄闻言,高悬的一颗心这才落回了原处,她还以为这宋嫔是见过从前的自己。 事情已经够乱了,若是被太后一党发现自己就是那罪臣之后,恐怕姜妄也要头疼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这些日子还得谨慎些才是。 “娘娘,陛下宣见。”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谭永林走了出来,面具般的笑挂在脸上,却不达眼底。 宋静熙闻言,这才面色微霁,轻咳两声,宫婢已经动作麻利的帮她抚平华服上的褶子,扶着她往殿中去。 谭永林没有转身随行,而是上前两步在沈明庄面前止步,皱着眉头低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怎穿得如此素净?” 他伺候姜妄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皇上召见沈明庄进宫真正的意图,上回见着,这位主儿还容光焕发的,虽不是珠环翠绕,却也不见如今的素净啊,这要是惹了陛下的不悦,让陛下以为是谁不待见这位主儿,可就不妙了。 沈明庄不以为然,略略欠身解释道:“公公不必介怀,陛下召见我进宫是当差的,穿的花团锦簇,岂不是授人以柄,让人说我是进宫享乐的。” 谭永林点点头,觉得这位九小姐坦率大方,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那好,你随我来。” 上书房里,宋静熙一见到穿着一身黑色金龙纹常服的皇上,就嘟着嘴上前告状说:“陛下,你找的什么奉墨女官,小小庶女出身,竟然敢顶撞嫔妾,您是没看见,好个伶牙俐齿,嫔妾都被说的哑口无言了!陛下不如早些把人打发出去……” 第70章 朕就成全你 姜妄手上的白玉杆紫毫一顿,笔下的奏折就被浸染了一片红晕,宋静熙垂眸,当即‘啊’的一声站了起来,连连退了两步。 “嫔妾不是有意的,陛下……” 姜妄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被墨染的奏折,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浅,最后稀薄到只看得见他眼底的讥讽,“既然爱妃很喜欢为朕做主,这次朕就成全你。” 宋静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尖直颤,自己这下怕是闯祸了。 “正巧殷将军想回来,太后哪里定然是欢喜的,爱妃都做主准了,朕若是再不准,岂不是不通人情了。” 说着,就在那被晕染处笔走龙蛇地写了个准字。 “爱妃方才说什么?”姜妄牵起嘴角,静静地看着宋静熙。 宋静熙蓦的抬首,面上一片水渍,就着宫婢的手缓缓起身,玫红的衣裙显得有些狼狈,她长长透了一口气,行礼道:“陛下,嫔妾愚钝,望皇上赎罪。” 殿柱后站着的谭永林也不禁叹气,宋嫔娘娘往日里瞧着也是个聪慧的,今日怎么敢触了陛下的逆鳞,当真是觉得陛下宠她,因而敢如此放肆? 宋静熙哭得面上妆容都有些花了,转身离开,走到殿柱旁看见沈明庄,不由脚下微顿,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恢复常态,径直离开了上书房。 等宋静熙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不见,谭永林这才领着沈明庄上前。 “陛下,沈奉墨到了。” 沈明庄顺势跪下行礼,高呼陛下万岁。 谭永林觑着皇上的神色,瞧瞧的待着上书房里侍候的人退了下去。 侯令海不解,“义父,这一个人不留能行吗?” 谭永林看了他一眼,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燎得正心烦呢,闻言不由斜眼瞥向侯令海:“多做事少说话,美人被看添香,哪里需要你我在旁杵着,你是觉得自己比沈奉墨更风情万种呢还是项上人头稳固得很呢?” 侯令海默然。 “不好奇为何是我?”姜妄放松地倚在龙椅上,一双墨海般深沉的眸子似乎能瞬息将人淹没。 沈明庄垂首恭立,抿唇笑道:“陛下行事,何须向旁人解释,陛下可以是任何人,天下之大,皆陛下所有。” 姜妄闻言,哈哈大笑两声,招了招手道:“近些来,朕有些看不清你。” 沈明庄应是,规规矩矩的上前了两步,姜妄却有不满意,“再走。” 她依言行事,一直走到龙案旁才止步,姜妄挑眉,“怎么就不走了?” 沈明庄拢在袖中的手不由紧了紧,不明白姜妄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她困惑间,一张有力的大掌忽然伸了过来,然后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紧紧扣住她的腰,顺势一勾,她就如天女散花似的跌入了姜妄的怀中。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沈明庄连惊呼声都忘了。 仿佛这就是宿命,她无权去反抗,也无力反抗。 “颦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会坐在我身边,一边叮嘱我快些写完功课,一边给我剥果子吃,你会帮我逃课,帮我在太师面前说话,你总是……总是向着我的。” 尾音最后,忽然变得有些失落起来,沈明庄的心口一酸,蓦的有些无措起来。 第71章 不许跪 慈安宫里,鸦雀无声。 宋静熙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的发颤,瑟瑟地开口道:“姨母,此事熙儿也没有料到,只求姨母不要气坏了身子,熙儿自当悔过……” 从中宫皇后坐到太后的位置,她一直顺风顺水,而今这个乖儿子总算是有了一点破绽了,只是想要削去魏国公府的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声冷笑从胸腔中闷闷响起,殷容端茶抿了两口,目光再落到跪在殿中的女子身上,眼神就温和起来,“你过来。” “姨母…熙儿没料到陛下会忽然发难,陛下从前都不曾这样过的……” 宋静熙照着太后的示意坐在了下首处,捏着帕子敛眉低泣着。 殷容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别哭了,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能得到皇帝的欢心,成天在哀家这儿梨花带雨,哀家心疼你,皇帝可未必!” 宋静熙点头,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好,想到方才上书房发生的事情,语气一转,又亲近地为太后捶起腿来,困惑地说:“姨母,我看那新进宫的奉墨女官有些不对劲,姨母要不要……” “成大事者,切忌在这种小事上争风吃醋,当初晋太妃倒是得宠,如今又如何,你是文国公府出来的人,行事不要露了小气,叫人笑话。” 宋静熙心口抽了抽,乖巧应是,眼底的阴郁之色却没有半点消散。 “这些日子你就安分些,皇帝恐怕是有些日子不会宣你了,没事就待在宫里不要到处乱走。” 显然还在为她连累殷家的事情耿耿于怀,宋静熙抿唇,低低应了声是,这才退出了慈安宫。 上书房。 景泰蓝龙凤呈祥镂花香炉里,淡淡的木樨香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沈明庄鼻尖,她已经整理好了衣裳,此时正站在龙案旁帮姜妄磨墨。 姜妄方才似乎只是在试探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恢复了常态,只是她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姜妄到底是喜欢她的颜色,还是当真心中有她?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念头一起,她又觉得荒诞,自己计较这些做什么,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情谊重要吗?她迟早是要离开的,就算知道姜妄对她情根深种,也和她没有关系。 “墨淡了些。” 耳边忽然响起的清冷声音让她不由手上一颤,墨汁就撒了出去,沈明庄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堆放在一旁的奏折上,巴掌大的一块墨汁,看上去有些……惨不忍睹。 “陛下赎罪!”沈明庄很有眼力见的忙跪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姜妄看着那鬼画符似的奏折,挑了挑眉,忽然扬声叫了谭永林进来,谭永林躬身小跑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姜妄将被墨汁污去大半的奏折丢在地上,吩咐道:“这个,送去宋嫔处,让她誊写一千遍,明早送过来。” 这……谭永林跪下捡起那奏折,余光瞥见跪在皇上身边的身影,不就是刚进宫走马上任的沈奉墨吗?这姿势……是在做什么。 透过案几下面,只能看见沈明庄有些发颤的双腿,旁的什么也看不清,不禁叫人想入非非,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姜妄已经冷声道:“还不去?” 谭永林不敢看皇上阴沉得能滴水的脸色,爽利地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 沈明庄心中忐忑,可听清了姜妄吩咐的话后,她不由愣住,一只大掌忽然托着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以后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跪。” 姜妄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是。”沈明庄讷讷点头,有些摸不清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码放在龙案旁的奏折,沈明庄有些好奇,“这些今天都要批阅完吗?” 姜妄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案几旁的奏折,微微颔首,“可不是,这些能放在龙案旁的,都是重要的奏折,若不看完遗漏了什么,能叫天下颠个个儿。” 可是……沈明庄看向姜妄,书中不是说他昏庸无道吗,可此时的姜妄勤于政务,也没有沉迷美色,为何会有昏庸暴君的话传出来? “手累了?” 姜妄如墨般的眸子一扫,目光幽幽落在那玉藕般纤细的手腕上,话音里有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关切。 沈明庄抿唇,浅笑着摇头,“既然为陛下的奉墨女官,这点事情不敢喊累。” 姜妄眸光渐渐温和下来,从前她也是这般的,只是那时候,她还只是沈太师手上的一枚棋子,而他自己,也不过是殷太后争权的棋子,世人都说他凉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却在登基后第一个杀了太师。 那是世人不知他心底的恨。 见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案几上的奏折,沈明庄也不再多言,望着宫殿外的乌金西坠,浮光掠影间,细细碎碎的光影洒落上书房的琉璃万字不到头格子窗上,风声沙沙,难得的与世静好,她惬意地半眯着眸子,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 “墨……”姜妄侧身,身侧的小丫头不知何时打起了瞌睡,支肘托腮撑着一对奏折睡着了。 姜妄低低笑了两声,将她轻轻抱了起来放在上书房供他歇息的罗汉床上。 西窗外的蝉鸣声响起,惊动了外面当值的太监,“快令捕蝉班的过来,饶了陛下的清净,有你们好受的!” 坐在罗汉床沿,看着睡颜恬静如睡美人般的少女,姜妄的心空前平静,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内心宁静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母妃在世时。 母妃性子娴静,总是不争不抢,他总觉得父皇应该是很喜欢母妃的,他赏赐给旁人的不是珍玩就是金银,只有到母妃这里来的时候,带的总是母妃最喜欢的扬州点心。 脑海中的画面一转……母妃伏在床沿大口大口吐血,挣扎着求皇后饶恕他,却被殷容用刑具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扯下来……姜妄胸口一阵起伏,艰难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压下心中那股隐隐作祟的恶念。 有些事,执念过重,就成了心魔。 沈明庄睡得很沉,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殿外开始掌灯了,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冷,三伏天里,在这寂寂深宫里,她竟然觉得有些冷。 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明黄金龙纹毯子,外面有淡淡灯光映照进来,她起身揉了揉眼,缓缓地走了出去。 “听说月秀宫那边哭闹了一阵,不过已经安静下来了,宋嫔娘娘到底是不敢忤逆陛下的意思。” 龙案旁,谭永林动作熟稔地磨着墨,姜妄的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文书上,闻言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谭永林额头上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看见沈明庄从旁边的隔间走出来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当今陛下更是圣心难测,奉墨这样的事情,还是找个皇上中意的人来,不然他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姜妄也看见了她,抬眸瞥了她一眼,重新将目光放回在文书上,“休息好了就先去吃点东西。” 然后对谭永林道:“把岭南进贡的妃子笑送过来,吩咐小厨房把温着的粥送过来。” 语气始终淡淡的,却叫谭永林心里如惊涛骇浪似的,一时间难以平静。 方才小厨房的送粥过来,陛下说此时不用,这会儿沈奉墨一醒,就又是贡果又是晚膳的张罗,他若还眼前这少女当做寻常奉墨看待,自己这差事也不用做了! “是!” 沈明庄这会儿刚睡醒,还有些睡眼惺忪,走到龙案旁重新磨墨,“妃子笑就是荔枝,听说岭南一带盛产,要运送进宫可不是容易事呢。” 姜妄侧目,想到她起初刚来的时候战战栗栗如履薄冰的样子,再看看这会儿松散随意,他不禁牵起嘴角,“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急着让你进宫了。” 沈明庄这才醒了神,闻言一愣,敢情自己计划被打乱,不得不提前进宫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就为了几个妃子笑,陛下至于吗?” 姜妄很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圆圆的眸子里有星辰闪烁,嘴角的小窝里盛满了温柔,叫他好生欢喜。 “从前你说过,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只是那会儿先帝尚在,不过我都记得。”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姜妄那双沉沉的眸子里有了活泛的神色,一时间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张扬,像是朝阳般充满活力。 沈明庄一时心中酸软,又好笑又好气,低低喃喃道:“臣女哪里值得陛下如此费心。” 其实说到底,她就是不想进宫,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是看见姜妄望向自己的神色,她心中又生出种莫名的情绪。 这边正说话呢,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喧嚣,在一向肃穆清净的上书房显得格外刺耳。 “皇兄!”有些尖锐的女子嗓音响起,“狗奴才,敢拦着我,你是长了两个脑袋?” 姜妄面上的暖意渐渐褪去,嘉元公主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寻常神色,正襟危坐的威严帝王。 第72章 以下犯上 着琉璃紫织金华服的嘉元公主嘟着嘴小跑进来,“皇兄,这些狗奴才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竟然骗我说皇兄不在上书房,皇兄不在宋嫔处,又不在上书房,还能在哪里?” 说话间,她已经看见了站在姜妄身边的女子,眉目如画,身量纤细有飞燕之姿,的确是少见的姝丽绝色,难怪能让宋静熙吃瘪了。 跟在嘉元公主身后的两个女子也是一愣,着雨过天青色缠枝花裙子的是刚进宫不久的沈明姝,着淡粉色不怎么起眼的是沈明惜。 两人都显得十分意外。 方才她们正陪着嘉元公主在御花园里挑选送去公主府的花卉,一个小宫女忽然跑来低声说了什么,嘉元公主立刻就往上书房这边来了。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嘉元公主如此着急。 “你怎么……”沈明姝刚要问沈明庄怎么在这儿,就被沈明娥狠狠掐了一下打住了话头,嘉元公主闻声却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沈明娥道:“我怎么忘了,你们三个是亲姊妹呢。” 说着咯咯笑了两声,恍然道:“也不怪我没想起来,你们家的姑娘真是一个爹吗,你们家的九姑娘生的可真是……仙姿绰约呢!” “公主谬赞。”沈明惜低低的说了一句,就垂下了头。 沈明庄也看明白了,这个嘉元公主是冲她来的,这话里话外那她容貌说话,可见是听说了什么。 不过姜妄不开口,她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早知道你们家还有这样一位美人儿,就该早些叫进宫,也让太后娘娘见一见啊,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最喜欢看美人儿了,秀色可餐,美人养眼嘛!” “放肆。”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嘉元公主一愣,这才注意到皇兄的脸已经沉了下来,皱了皱眉,声音还是收敛了些张狂的味道,撒着娇道:“皇兄,你不会为了维护一个奉墨女官,连我都要斥责!” 侯令海在旁听着这话,都不禁为嘉元公主捏了一把汗,这位祖宗在哪儿撒野不行,非得跑来上书房往陛下的心尖儿上插刀子,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嘉元公主,以下犯上,禁足……” 姜妄冷着脸,惩治的话还没说完,沈明庄心中一紧,若是姜妄今儿真的罚了嘉元公主,那就真的和殷太后撕破脸了,现在前朝正是水深火热,姜妄若是因她而失去了最好的形势,她就罪过了。 “陛下,您的粥应该温得差不多了,臣去替陛下取来。”她侧身对着姜妄说着,适时的打断了那没有说完的话。 殿中气氛几乎降至冰点,此时沈明庄的话将凝冻成冰的气氛打破,嘉元公主也是意识到了一向由着她性子来的皇兄是真的打算惩罚她,一时间面色凝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小厨房做了些甜粥,公主殿下可要用些?” 侯令海很机灵的上来询问嘉元公主,巧妙的化解了殿中的尴尬气氛,嘉元公主也不是个傻子,一脚踹在了冷石头上,也知道疼的!此时哪里还有较劲儿的心情啊,她冷冷的说了句不必了,就草草对姜妄欠了欠身:“皇兄先忙,我先回去了。” 姜妄没有理会她,直到她的身影离开了上书房。 沈明庄端了甜粥过来,上书房里只有姜妄一人,他有些头疼的将头搭在龙头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73章 眉龄 清脆的撞瓷声在耳边响起,姜妄抬眼,少女的身影婀娜有致,此时臻首低垂,指尖捏着银匙轻轻搅拌着羹汤,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心中浸染了几分宁静。 殿外挂着的风灯在打转儿,风吹得窗户发出吱吱的声音,在这夜色里透出了浓浓的孤寂,姜妄从未有一刻,觉得心中的安宁如此。 “眉龄。”他低声呢喃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每一次重述,都叫他心旌微动……原来少年时的欢喜,可以如此深刻。 沈明庄只听耳旁有人低声呢喃,闻声微微侧过脸去,一眼撞进那双盛满宠溺温柔和无尽欢喜的眸子里,指尖不由蜷起,她忽然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炽烈的欢喜。 她一直只觉得姜妄是喜欢这具皮囊,可他虽关切却保持着距离的相处又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对于姜妄,她似乎只是看见了冰山一角。 “贱婢!” 沈明惜沈明姝齐齐跪在地上,不敢多说一句话,“公主殿下,您不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姜妍馨面如锅底,她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姜妄竟然敢这样对她,他也不想想,没有她母后,他能坐上太极殿的宝座吗?自己把他当皇兄敬重,他却为了一个小小女官置她不顾! 这口气,她姜妍馨若是咽下去了,她就不是嘉元公主了!! 此时看见沈明惜和沈明姝两人,姜妍馨动作一顿,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进宫三日后,沈明庄就有了自己的宫袍,女官一律得戴纱帽束发,平日里都是姑娘家的花样繁多的发式,如今直接全部撩上去,倒显得爽利起来。 姜妄除了第一日表现出有些异常外,接下来的几天都很稳重,即便是被看添香时,他也不曾在有一点露骨的举动。 这让沈明庄稍稍安心了些,只是有一点她却有些不适应。 奉墨女官按理都是住在上书房后面的庑房里,可姜妄却说他随时都要人伺候笔墨,让她的丫鬟婢女住在那里,却叫她随身伺候。 自己的特殊不用说,很快就引起了各宫的主意,好在大家还有些忌惮,有了宋嫔和嘉元公主的事情之后,大家都只是隔岸观火。 如此一来,倒是让沈明庄有了喘息的机会。 连着几日,沈明惜都跑来上书房外面等她,说是姐妹叙旧,沈明庄不太喜欢沈明惜这人,加之她又跟着嘉元公主的,就以要服侍笔墨抽不开身拒接了。 却不料沈明惜毅力感人,一脸七八日,每日都在外面等着,竟然连姜妄都知道了此事。 “你若是想去,就去看看,左右也是在宫里,出不了什么岔子。”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自己听的,不过沈明庄还是去见了沈明惜。 上书房后清爽的山房里,沈明惜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她从前是小看了这个九妹,没想到她竟然能得到皇上的青眼,当今皇上正当青盛年纪,她定然是用这张皮囊迷惑了圣心。 “啪——” 就在沈明惜打量面前人时,沈明庄却忽然抽了她一巴掌。 她当场呆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还没说话呢,沈明庄竟然打她? “沈明庄你疯魔了吗?!”沈明惜回过神,厉声质问。 第74章 夹着尾巴做人 沈明庄忍她很久了,自己避而不见,她却来劲儿了,自己若是再一味退让,她也不会感谢她的,索性撕破脸,以后最好都不要来往了。 “我有没有疯魔不知道,你如果再在背后使坏,我会让你疯魔的。”沈明庄不紧不慢的说话完,又加了一句:“百子千孙图是你撺掇的三姐?” 沈明惜面色一白,她怎么会知道?! “以后这样的小聪明少耍些,我不曾招你惹你,你最好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沈明惜难掩震惊,张大了嘴,眼神闪了闪,“所以你的乖巧温驯都是装出来的,你在家可不是这个样子。” 沈明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还有事?没事的话我要回去当差了。” 身后没有了动静,沈明庄也没有再迟疑,抬脚离开了山房。 见她这么快就去而复返,姜妄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沈明庄面色不怎么好看,姜妄也没有多说什么,“新进贡的葡萄,水头足很甜。” 沈明庄看着一旁洗的干干净净的葡萄,嗯了一声,有些颓丧的盘腿坐下,随意丢了一颗葡萄在嘴里,的确是很甜。 姜妄似乎很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没有规矩的样子,此时见她杂耍似的往嘴里丢了两颗葡萄,就不禁翘起嘴角,又低头去批阅奏折了。 沈明庄心情有些微妙。 她带着文心进宫也有些日子了,没有人再来提过合不合规矩之事,可见姜妄已经帮她处理妥当了,文心可以在宫里安顿下来了。 如此一来,她离开的事情应当也能着手安排了。 这几日她一直跟在姜妄身边,也有几天没有见到满欢了,此时姜妄的砚台里还有墨,沈明庄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陛下,我能不能去一趟庑房。” 姜妄面上闪过一抹狐疑,却也没有决绝她的要求,“嗯。” 沈明庄嘻嘻笑了两声,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上书房,谭永林眉头微蹙,这会儿陛下正在批阅奏折呢,身为奉墨女官怎么能擅离职守,可思及陛下对她的不同,谭永林也只能在心中暗自腹诽,叹了一口气,自己上前替上。 满欢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和自家小姐说上话了,此时看见自家小姐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就不由上翘。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我这些日子囫囵觉都没睡几个。”说着就有些委屈的嘟了嘟嘴,沈明庄见着不禁莞尔,她知道这小丫头是在担心自己呢。 她变戏法儿似的摸出一小串葡萄来,“铛铛铛!这个给你,可甜了。” 满欢‘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又不是小孩子,小姐还把她当孩子似的哄,可心里却暖融融的,像是大冬天的喝了一盅暖汤下去似的,肺腑都暖了起来。 察觉到一道视线投过来,沈明庄转头,就看见文心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双手微拢,眼底十分羡慕的看着两人。 沈明庄过来就是有事要问文心,见她过来也没有避讳,从满欢手中的葡萄上摘了个黑水晶似的葡萄放在了文心手里,“这个给你。” 文心也没哟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抿唇笑开,“多谢小姐。” 她吃了葡萄,眉眼弯弯的冲沈明庄点了点头,“很好吃。” 第75章 陛下的女人 东西也吃了,沈明庄微微垂眸,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道:“文心,有些事我要问你,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文心那双黑圆黑圆的眼珠子诚恳的望着沈明庄,缓缓点头。 沈明庄沉吟着开了口:“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文心垂眸,眼底闪过一抹挣扎,终是道:“知道的。” 见她这幅样子,沈明庄倒是有些不忍继续问下去了,可她必须要问,不管是因为书中写了她最后会成为姜妄的女人,还是因为此时柳姨娘将她托付给了自己。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必须了解清楚。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是一直留在宫里还是等到过了这阵风波离开,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文心眼底露出茫然之色,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以后要去哪儿,要成为什么人,她一点也没有准备。 “你想过要一直留在宫里吗?在宫里,最好的出路,就是成为陛下的女人,服侍皇上,虽然深宫孤寂,可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就能保衣食无忧,若是出宫,也许以后的路坎坎坷坷,却胜在自在,不用被深宫束缚。” 门外的人闻言身子一僵,本打算进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谭永林也是满头大汗,这个女人可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完全是没有将天子之尊放在眼里,藐视宫规就是藐视天家,陛下这次不会还袒护她? 谁知姜妄只是转身离开,对此事置若罔闻,只字不提。 这下谭永林就更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了,陛下并非是宽和之人,曾有嫔妃在他面前说出了有辱皇室的话,当晚就被杖毙了。 沈明庄并不知道姜妄会跟着自己跑来下人落脚的庑房,她只是想知道文心是不是一开始心底就存了做皇帝女人的念头,她既然是跟着自己进宫的,她也希望自己离开后,文心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可八年后改朝换代,此时就算是跟了姜妄,八年后也一样逃不过一个死,如若可以,还是不要选这条路了。 文心却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打从她记事儿起,一切就不是她自己能左右的,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逆来顺受惯了,哪里还会有另外的打算。 沈明庄见她据嘴儿葫芦似的,心里有些无语,却也无能为力。 这些日子和文心相处,满欢对她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不过见自家小姐问她什么都一问三不知,满欢又有些不乐意的嘟囔道:“小姐,你问她她也不知道的,前儿我问她一些平日里在碧水楼的起居,她也只说了一句,什么都听柳姨娘的安排,既如此,您也不必管她的了。” 沈明庄听着好笑,忍不住敲了满欢一个栗子,“就你是个机灵鬼儿!” “还不是小姐教得好。”满欢笑嘻嘻的抱着沈明庄的胳膊,主仆两说了一会儿子的话,满欢就吩咐文心:“你在门口看着些,我和小姐有话说。” 文心是个讷讷的性子,闻言只点头,去了门口守着。 第76章 裴先生想见你 同为婢女,满欢这样使唤文心,也不见文心有一点不悦,是城府太深,还是真就没有放在心上。 “你往后不可如此了。”沈明庄看着满欢,沉声叮嘱了一句。 难得见自家小姐露出这样郑重的神色,满欢有些心虚的应了一声。 “这几日宫外可有消息递进来?” 按照约定,柳姨娘现在应该是在外面帮她筹措离京事宜,现在自己几乎没有时间能离开姜妄四处走动,满欢就成了唯一能帮上忙的人了。 满欢正想说这事儿呢,只见她一脸沉重,声音压得极低:“一点消息也没有,宫女的衣裳发下来之后我找着机会就会去文华门等了一会儿,倒是碰见过三老爷几次,可什么消息也没有。” 沈明庄眉尖轻蹙,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着急。 “你做的很好,就是在宫中行事,人多眼杂,也不必每日都去。” 因为满欢是她随身伺候的人,别人也不会给她安排什么差事,满欢现在的闲暇多,可若是去那边太勤,难免会落人耳目。 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沈明庄拍了拍满欢的手,道:“咱们且在忍耐些日子。” 如今文心还在她手上,柳姨娘想必也不敢放她鸽子的。 否则沈叔春应该很有兴趣听听,为何柳姨娘要将她的贴身婢女塞给她送进宫来。 打进宫后,这段时日平静的异乎寻常,总让她有种风雨之前的感觉,很不踏实。 正寻思着要不要再叮嘱两句,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沈奉墨可在里面?” 主仆两俱是一静,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文心看了一眼庑房的门,有些迟疑道:“在,你是谁?” 有些茫然的样子,想来过来找她的人是不认识的。 “我是前面当差的,陛下请沈奉墨快些回去。” 沈明庄这才察觉自己过来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忙整了整衣衫,出了门去。 “我在,这就回去。” 来人是个有些眼生的粉衣宫婢,看衣裳的确是上书房宫婢的打扮,只是沈明庄这些日子进出上书房,却不曾见过她,姜妄派人过来催她,那也应该派个内殿里服侍的啊。 正狐疑着走了几步,那小宫婢忽然止步,左右看了看,凑上前道:“沈奉墨,是裴先生要见你。” 裴先生? 沈明庄愣了愣,脑子里飞快的搜索着有关裴先生的消息。 “哪个裴先生?” 她实在想不起,若是不认识的,她肯定是不会去的。 这深宫里明争暗斗的,谁知道那是谁。 “是公主琴师,裴尚书府上的长公子。” 是裴景舟?沈明庄知道,裴景舟琴艺了得,奉旨为公主授琴,宫中人称他为先生倒也不奇怪。 隔着上书房几百米的距离,有不输御花园的假山连廊,造景别致秀丽,古木苍天,干净的鹅卵石小径沿道是各种奇花异草,一走进去,浑身暑气也消散大半。 蝉鸣声声,小溪潺潺,盛夏的草木疯长,葱茏里有淡淡花香,垂帘的八角亭里空无一人。 “我在这里。” 就在她举目四望时,耳边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第77章 不合适 假山旁,裴景舟一身青色杭绸直裰,身姿如松般站在那里,肩头泼墨般的青丝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脱尘绝俗的仙家道长之感, 假山里阴凉的温度让沈明庄有些起鸡皮疙瘩,此时的裴景舟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她微微抱胸,娟纱薄裙此时显得有些单薄,裴景舟却看着她,半晌也不开口。 “是有什么事?”她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也许是心里有怨气,她不想和裴景舟待太久,有事说事,没事她就走人了。 “你进宫的事情,我事先不知情,若是早知如此……” 他迟疑着没有说完后半句话,沈明庄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道:“裴公子不必自责,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不过既然已经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裴景舟想到那方帕子,和之前她的爽约,抿了抿唇,“那日我约你在寺中相见,你没有来。” 似询问又似幽怨的口吻,沈明庄看着面前清俊的男子,似在想什么。 “你可有话要说?” “若是裴公子想问的是这个,那我无可奉告。”她已经进宫了,事实证明裴景舟不可靠,她自然也不会和他继续纠缠不清,至于为何那日没有赴约,就更没有必要解释了。 在事情没有万分妥当之前,她是不会轻易露出破绽给别人抓住的,而那时候裴景舟虽认出她来,却也没有第一时间营救她,也是因此,让她有了犹豫。 见她要走,裴景舟心湖大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颦儿。” “不合适。”沈明庄看着裴景舟,目光冷冷的,小脸儿冰霜似的,却也多了几分冷艳之感,让裴景舟不禁想到了从前。 他跟着父亲去沈太师府上做客,她在后花园的桃花树下,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见他心绪不佳,竟爬上桃树攀折了一枝桃花给他。 桃花灼灼,小姑娘的如玉面庞上有花瓣,奶声奶气的问他:“你不喜欢这里吗?” 他记得当时自己答了一句是,那时候他每次跟着父亲去沈太师府,都会被考教学问,自己年纪尚小,每次回答都颇有些吃力,因而每次去沈太师府都郁郁寡欢的。 可两家是世交,父亲总是带着他去沈太师府,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呐这个给你,桂花糕,甜甜糯糯的,这是最后一块了。” 小姑娘有些不舍,却还是将点心放在了他手心里,从那之后,他倒是不再抗拒去沈太师府了,甚至……有些隐隐期待。 后来也常在沈太师府见到她,她每次都会给他留一块桂花糕,问他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渐渐的,小姑娘长成了少女模样,风姿卓绝,潋滟倾城。 少年的喜欢也渐渐从一开始的纯粹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可父亲却告诉他,沈眉龄是要做太子妃的,她是沈太师特地从旁支过继到膝下的,就是为了能让沈家出个皇后! 当时他只是想,颦儿不喜欢太子的,他不甘心,也不肯就此罢休,可先帝驾崩来的太快,朝中的波诡云谲他并不知晓,只知道太子登基为帝,不过数月就下令抄了太师府满门。 那一刻,他如遭雷击,却无能为力。 第78章 求娶嘉元公主 可后来簪花宴上,他却见到了那抹日思夜想却不得见的身影。 沈眉龄没有死,她莫名其妙的成了沈翰林府的九小姐。 他立刻着人去查,却查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可他相信,那一定就是沈眉龄,是那个站在桃树下捏着小小桂花糕等他的人。 他想要再见见她,至少想听她亲口承认,或者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父亲却察觉了他的异常。 得知他见过沈明庄后,父亲的沉默良久,最后只是对他说了一句“你是家中长子,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当时他心情复杂,却想立刻再见到她,她约她在寺中相见,那日大雨磅礴,他等了正正一日,浑身淋湿也不曾等到她。 现在他只是想问一句为何,却换来了一句不合适? 沈明庄无意和他继续周旋,抬脚就准备往外去,却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裴景舟忙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公主您慢些,当心别摔着!”几个绿衣宫婢跟在她身后,急急的提醒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嘉元公主一身正红色华服,明艳非常,声音跋扈的骂了一句,旋即身子一歪,在宫人们震惊的神色中,栽进了一旁的池子里。 “公主!” “快来人啊,公主落水……” 只是没等那宫婢喊完,嘉元公主却从池子里站了起来,“喊什么喊,蠢货,还不拉我上去!” 池子里的水只齐腰深浅,哪里就把她淹死了,姜妍馨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被几个蠢婢又是一通好气。 “公主没事吗?” 后面跟过来的沈家姐妹忙上前帮着拉姜妍馨起来。 “啪!”的一声,姜妍馨一巴掌打在了沈明姝脸上,骂道:“你外祖家都得了失心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表哥想娶我?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林家竟然敢求娶太后娘娘膝下唯一的嫡公主?沈明庄险些笑出声来,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林家如今是皇商,虽比之过去大有长进,可公主驸马是那么好当的吗,若是他们求娶的是晋太妃膝下的那位娴安公主她还不至于如此震惊,没想到是太后的掌上明珠嘉元公主……难怪嘉元公主要说林家得了失心疯。 沈明姝进宫这么久,还没有这么丢人过,立时双眸一红,捂着被打肿的脸,敢怒不敢言。 她也不知道外祖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要求娶嘉元公主,真是疯了! “公主殿下息怒,公主千金之躯,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沈明惜适时开了口。 姜妍馨这会儿浑身湿漉漉的,也没有心情和沈明姝费什么口舌,转身气鼓鼓的走了。 蝉鸣声声中,沈明姝这才敢伸手拭泪。 “三姐。”沈明惜将她扶了起来,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眼角,语重心长道:“嘉元公主是太后娘娘的心尖软肉,向来跋扈管了,这次皇上又一副要答应这桩婚事的样子,不怪她气怒难消。” “她气怒难消就能拿我们撒气,她是爹生娘养的我们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瞎了眼才愿意娶她!” 沈明惜听着,唇角微微一翘,道:“三姐也不要着急,你不是有一副百子千孙绣吗,太后如今怕是也恼了咱们,不如此时将绣品送上,让太后娘娘消消气?” 第79章 无妄之灾 等到姐妹俩走远,沈明庄这才和裴景舟拉开距离。 “我是陛下奉墨,离开上书房已经有些久了,再不回去恐惹陛下不快,裴公子,有缘再会。” 抬脚刚走两步,身后传来裴景舟有些着急的声音。 “等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明日就请父亲上门提亲,你嫁给我。” 沈明庄愕然。 有了方才的对话,此时裴景舟提出要娶她,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明庄缓缓对上他的视线,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裴公子,这句话我当没有听过。”然后转身出了假山。 裴景舟的手伸在半空中,良久没有回神。 夏日的天总是变幻莫测,刚才还万里无云,此时却阴沉了下来。 燥热的暑气里,蝉鸣显得格外刺耳,沈明庄回到上书房的时候,侯令海垂头站在门口,看上去面色有些凝重。 看见沈明庄回来,他笑着喊了一声‘沈奉墨’,沈明庄顿了顿脚,很有默契的往廊柱后走了两步,侯令海就道:“陛下也不知怎么了,发了好大的火,正逢宋嫔娘娘过来送点心,这会儿还跪在殿中呢。” 姜妄发火? 沈明庄想到方才在御花园听见的消息,难不成是为了嘉元公主的婚事?听姜妍馨那话,姜妄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太后虎视眈眈,嘉元公主若是能嫁个有钱无权的人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为何要发火呢? 谢过侯令海,沈明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女官裙袍,这才端正姿态进了上书房。 上书房里鸦雀无声,谭永林正在帮着姜妄磨墨,看见沈明庄进来,就差叫一声姑奶奶了您总算是回来了! 宋静熙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身后的两个宫婢也跟着匍匐在地,姜妄冷着一张阎王脸,垂着眼睑捏着紫杆狼毫在龙案上批阅奏折,见沈明庄回来,一个眼神也没给。 进宫以来,沈明庄还没见过姜妄生这么大的气呢,见谭永林都不敢吱声,当下也一言不发,灰溜溜的去接过谭永林的手上的墨锭,静静的磨起墨来,只是心里却像是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 姜妄应该不是生她的气,她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而已,有谭永林在呢。 “沈奉墨。” 姜妄忽然抬头,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沈明庄忽然有种读书时被老师点名的紧张,手上动作一顿,忙跪了下去,膝盖跪在坚硬冰冷的玉石地板上,她嗫嚅着:“陛下恕罪……” “擅离职守,罚一年俸禄。” “啊?”沈明庄一个月有三十两银子的俸禄呢,她这才上班几天呢,就给扣了一年工资?她有些心疼,抬眼看了姜妄一眼,姜妄面色冰冷,见她还敢看自己,犹不解气,“罚十年俸禄。” 沈明庄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要给姜妄打十年的工?有皇权就能为所欲为了?谁不跑谁是孙子! 她敢怒不敢言,忿忿的垂下头去,暗暗腹诽着,自己这是遭了什么无妄之灾啊。 宋静熙微微抬头,飞快的睃了皇上一眼,心下冷笑,十年俸禄,陛下这是说笑呢,沈明庄活的了十年吗。 第80章 今夜服侍左右 念头一起,宋静熙心中就生出了几分怨怼,这奉墨女官办事不力就应该拖出去杖毙,罚什么俸禄,隔靴搔痒。 姜妄目光阴沉的落在沈明庄的膝盖上,沈明庄条件反射的想到了什么,忙站了起来,姜妄这才面色微霁,别过脸去。 大殿中气氛低沉,沈明庄重新拿起墨锭磨墨,手上却使不上劲儿来,像是撒气似的,用力的磨着墨锭,恨不得将墨锭给拍碎了。 妥妥的封建资本主义,剥削底层劳动人民,我要你扣我俸禄,我要你扣我十年俸禄!手上动作一重,墨汁就有些溅出来了,姜妄装作没有看见,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了几分。 宋静熙抬头瞥了沈明庄一眼,陛下不曾说过让那沈奉墨起来,她却自己起来了,她一个后妃娘娘还跪着呢,一个小小的奉墨凭什么能站起来! “陛下,沈奉墨她目无尊上……”话敢刚说出来,就想到太后说的话,后半截话生生咽了下去。 姜妄眸光犀利的忘了过来,见宋静熙难得识趣的没有不依不饶,也没有追究,却也没有让宋静熙起来。 沈明庄瞧着暗暗为宋静熙叹气,这明显是成了夹在皇帝和殷太后之间的沙包了,两边斗的你死我活,你不受气谁受气呢。 宋静熙生生跪了两个时辰,临到用晚膳,姜妄才让她起来。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即便是跪下也会有人送软垫上来,今日却是生生在冷硬的地板上跪了两个时辰,宋静熙的膝盖早就没有了直觉,起来的一瞬间没站住,斜斜摔了下去。 姜妄却是目不斜视的从一旁走过,金龙皂靴踩过宋静熙华丽的裙摆,刚起来一半的宋静熙再次摔了回去,两个宫婢也跟着跪了两个时辰,这么一折腾也没站稳,哗啦啦的全跟着摔了下去,上书房里乱成了一锅粥。 “好无情!”沈明庄暗暗嘀咕了一声,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好歹是自己的女人呐,竟然能无视到这种地步。 姜妄不以为然的坐在自己的寝宫里,吩咐人将晚膳摆在这里。 沈明庄见他不打算处理政务了,想着自己应该也能回去休息休息,就欠身请辞,谁知姜妄却是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擅离职守一个时辰还抗旨不遵,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糟了,沈明庄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陛下不是已经罚了我十年的俸禄嘛……” 她弱弱的回了一句,姜妄没有理睬她,直到菜都上了桌,谭永林按照惯例要帮他布菜的时候,姜妄才看向沈明庄。 那眼神里大有你不识趣有你好果子吃的意思,沈明庄只得咽下苦果,不敢在讨价还价了。 伴君如伴虎,自己还是且行且惜命! 一桌子珍品佳肴,沈明庄看着都咽口水,这一顿饭得多少银子啊,自己吃那么好,还克扣手下人的俸禄,实在无耻至极。 原本想要整整他的,给他加些青菜萝卜什么的,可想到姜妄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还是放弃了,乖乖的服侍完晚膳,揉着发酸的胳膊,沈明庄以为自己总算能回去的时候,姜妄开口了。 “沈奉墨心中自知失责,要今夜服侍左右,朕准了。” 沈明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第81章 正是婚配的好年纪 她可以拒绝吗? 答案显而易见的。 随后,姜妄就吩咐侯令海,将上书房的奏章搬来了寝殿,姜妄在寝殿批阅了一夜的奏折!沈明庄被看添香伺候了一夜的笔墨,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姜妄,真是丧心病狂! 她要最好快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免得自己年纪轻轻就殉职了。 姜妄看似目不斜视的在批阅奏折,眼角的余光却将身边人的一举一动都看的真切,见她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却不得不继续磨墨的样子,姜妄方觉心中的气消散大半。 最后他还是给她放了半天回去补觉,在沈明庄那双难掩忿忿的美眸注视下,姜妄还不以为然的补了一句,“朕心善。” “臣叩谢陛下恩赏!”沈明庄真是想把姜妄给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难得的有机会回庑房休息,沈明庄步子不由加快,不过走着走着又慢了下来,她想到了一件事。 姜妄似乎这段时日从未翻过后宫嫔妃的牌子,这是为何,后宫三千佳丽,不可能他平时都不去后宫,留着那么多的美人守活寡?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沈明庄连连摇头,关她何事! 慈安殿。 殷太后面色难看的将手中的书信烧掉,冷声吩咐道:“去请晋太妃过来喝盏茶。” 很快,晋太妃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慈安宫外。 看见殷太后,她的脸有些僵硬,想笑却笑不出来。 “怎么,不过几天不见,就和哀家生疏起来了?” “太后见笑了。”晋太妃掩在广袖中的手不禁紧了紧,每一次见到殷容,她就会想到殷容所做的那些事,只是想想,都能让她寒彻透骨,像是又回到了日复一日难眠的夜里。 “新进宫的碧螺春,尝尝。” 殷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晋太妃忙接过宫婢奉上的茶。 茶碗太烫,她下意识的想收回手,可瞥见太后的身影,她强忍手上火辣辣的温度,咬牙接过。 “很香,太后这里的茶,皆非凡品。” 晋太妃笑着回道,毕恭毕敬看不出半点不合规矩之处。 “既然喜欢,就再给太妃沏一杯热茶来。”尾音加重,让晋太妃心中一沉。 “太后……”她仓皇出声,手心处像是有蚂蚁在咬噬一般,又疼又痒,几乎端不住茶盏。 “怎么了?”殷容这才缓缓挑起眼皮瞥了晋太妃一眼,“是觉得这茶不合胃口?可能是哀家记错了,娴安公主似乎才最爱碧螺春。” 说完呵呵笑了两声,却让人听不出半点高兴的意味。 是啊,太后眼珠子般宝贝的嘉元公主要被赐婚给一个商贾竖子,太后娘娘怎么高兴的起来! 晋太妃心里明白,殷容这是故意要拿她撒气,她气为何被赐婚的不是娴安公主,而是嘉元公主,因而即便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也要被她如此对待。 “娴安公主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的话,娴安公主今岁十六。”晋太妃声音止不住的有些发颤,不知是因恨还是因惧。 “十六了啊。”殷容在嘴里细细咂了咂这话,忽然笑起来,“正是婚配的好年纪?” 第82章 赐婚圣旨 大热的天儿,晋太妃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陛下觉得林家的孩子出挑,有意抬举做公主驸马。”殷容的声音像是浸了毒似,森然响起。 “晋太妃不如承了陛下的好意,也是娴安公主的福气不是?” 晋太妃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太后娘娘!” 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殿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太后娘娘!” 很快,说话的小太监就跑了进来。 这是慈安殿服侍的富贵儿,善于奉承,太后平时喜欢听他在跟前讲书,平日里也只在有召见才得以入殿内来,今日如此举止无状,殷容面色微沉。 殿前伺候的双喜姑姑立刻上前一步咤道:“出了何事?大呼小叫,冲撞了千岁当心你脖子不够砍的!” 富贵儿跪在地上,这才有些害怕的看向太后。 殷容上前一步,面如冰霜,“禀。”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今儿他的舌头也不要想要了! 富贵儿立刻额头点地,回道:“回禀太后娘娘,陛下那边…陛下那边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要嘉元公主下月出嫁……” 如晴天霹雳!殷容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好在双喜姑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这才不至于失态。 姜妄这是打定主意要和她过不去了?! “好啊!” 殷容连连冷笑数声,那声音像是毒蛇的信子,令人闻之色变。 晋太妃此时身子有些发软,好险! 就在她长长透了一口气时,殷容忽然看向她,嘴角带笑道:“既然宫里要办喜事了,那不如双喜临门,磨墨,哀家要拟旨。” 晋太妃面色大变,不必想,殷容这旨意定然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是赐婚的懿旨。 拿到懿旨的一瞬间,晋太妃差点晕过去。 殷容不愧是殷容,手段毒辣的太后娘娘,嘉元公主丢了脸,就要让别的公主跟着一起丢脸,嘉元公主过的不好,别的公主就别想好过! “温家也算是陛下的心腹了,这个温肃更是小小年纪就做了御前侍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于娴安公主也算是良配了。” 沈明庄回屋后饱饱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 瞧了一眼时辰,她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姜妄应该没有在上书房。 寻思着,她溜达到上书房门口看了一眼,侯令海站在那里,一眼也看见了她。 “沈奉墨,陛下这会儿不在上书房,去了慈安宫。” 然后言简意赅的把太后娘娘为娴安公主赐婚的消息告诉了沈明庄。 沈明庄惊骇! 太后娘娘这是想做什么? 谢了侯令海,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思忖此事。 因为皇上要把嘉元公主许配给林家,太后就要把娴安公主许配给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卫? 这是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斗争,为何娴安公主会受到牵连,这其中她总觉得有些耐人寻味的地方。 她想到了晋太妃。 晋太妃在书中就是个很不起眼的人,她进宫这么久,也不曾见过晋太妃一次,可见是个深居简出的人。 可书里却写过,晋太妃曾诞下一位皇子。 第83章 颠倒嫡庶 书中提过,晋太妃生下的那位皇子,自打出身就因身子羸弱,被太后娘娘拿去养在自己的宫中,后来却无故夭折了。 其实太后是把那位皇子藏起来了,想要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扶持傀儡皇帝上位,为她谋取更大的利益。 晋太妃虽不知情,但想必心中也不会毫无怨言的,现在殷太后却要把晋太妃膝下唯一的公主赐给一个御前侍卫,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即便是扶持了小皇子登基,可晋太妃只是太妃,根本没法和圣母皇太后相提并论,晋太妃也没有强劲的外戚能帮扶,等同于没有威胁力,晋太妃根本就不能影响到什么,太后羞辱晋太妃的意义何在呢? 而且姜妄听说了此事,竟然直接去了慈安宫,姜妄是想劝太后收回懿旨?一道道问题摆在面前,沈明庄不禁苦恼,自己如果没有掺和进来就好了。 忽然觉得即便是在沈翰林府做个不受宠的九小姐,也比在宫里轻松多了。 姜妄回到上书房时,已经华灯初上,夜幕四合,天边收尽了最后一缕霞光,他面色冷凝,像是寒冬的霜雪,冷到了人的心里去。 沈明庄赶回去当差,目光却不时落在姜妄的龙案上,想要看出一点端倪来。 “为什么嘉元公主能嫁给林家儿郎,娴安公主却不能嫁给温大人呢?” 娴安公主现在已经被赐婚给了御前侍卫温肃,她为了表示尊敬,称了温肃一声大人,姜妄闻言面色一沉,沈明庄的心立刻也跟着沉了下去。 原以为他会就此呵斥自己,却没想到姜妄只是问她:“你为何觉得两者可以相提并论?” 沈明庄不以为然,“陛下不是提了林家那个林和做了太仆寺少卿吗,那大不了也把温大人拔出去换个地方当差呗,这样也不算是辱没了娴安公主。” 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下意识的觉得姜妄的是不希望娴安公主下嫁的,他对娴安公主,似乎多了几分亲情的关怀,而非和嘉元公主那样冷淡疏远。 沈明庄不希望姜妄为这种事苦恼,因而才如此提议道。 “你的胆子比从前大了很多。”却也让他感到陌生,姜妄的声音响起,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沈明庄忙垂下脑袋,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太直白。 不过之后,姜妄却轻松了很多,见他没有责怪自己多嘴,沈明庄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日后,一桩大事因的朝中争议不休。 “温家无辜受封,这是在说不通啊,都说无功不受禄,这平白无故的封了温玉成做伯爷是怎么一回事?” 以太后马首是瞻的魏国公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嘉元公主的驸马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太仆寺少卿,嫁的也只是不入流的商贾门第,为何娴安公主的却是嫁入伯府?” 他言辞犀利,直击痛点。 姜妄却不甚在意,道:“这是先皇托梦于朕的,诸位爱卿若是有异议,大可去皇陵问问先帝爷。” 一句先帝托梦,自然不可能轻易打发了这些得了太后授意故意责问的大臣。 “这于嫡庶纲常有悖,还请陛下三思,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岂不助长了我靖安国嫡庶不分的歪风邪气?” “魏国公这番颠倒黑白的口才,不去御史台实在是屈才了!” 温儒成也站了出来,声音不卑不亢道:“若照卫国公所言,那靖安国所有的庶女都必须比嫡女嫁得差了?这举国上下得了好姻缘的庶女,都该悬梁自尽了?否则岂不是又悖纲常嫡庶颠倒?” 魏国公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的咳嗽了两声,骂了句竖子,“真是奸佞当道,迷惑圣心啊,温大人巧舌如簧,好伶俐的一张嘴,你才是御史台求也求不到的人物!只可惜这副好口才没有用在正当,专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这话就等于扯下了遮羞布,骂得有些难听了。 可温儒成是谁,他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哪里会把魏国公这么几句话放在心里,他冷哼一声,“这好赖话都是魏国公一人说了算,御史台也没有用武之地了,我看还是算了,我还得为陛下分忧解难,就不去御史台了!” 一旁的御史台众言官听的满头大汗,你们吵就吵,扯御史台做什么,再说了,御史台也不是每天都这样争锋相对吵个不停的。 姜妄静静的等着两人吵,魏国公见说不过温儒成,也不和他扯,直接对皇上道:“陛下,嘉元公主乃中宫嫡出,也是靖安国唯一的嫡出公主,就是外国邦交想要求亲,也要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如此随意的赐婚,是不是太儿戏了?” 姜妄点点头,沉默片刻,却忽然吩咐谭永林去取玉玺来,“朕可能做不好这个皇帝,不如将玉玺交给魏国公?” 一语出,众朝臣皆大惊失色,忙跪地求陛下三思,魏国公完全没有想到姜妄会来这一出,这显然是圣心已定,不会再改的意思,自己再说下去,怕是不妥。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忙跟着跪下去,求陛下收回旨意,“臣惶恐,求陛下饶恕!” 姜妄冷笑,不再坚持让人去取玉玺来。 等到散朝后,殷太后得知此事,连连冷笑数声,好啊,放她防贼似的,这是生怕自己对他不利? 拿玉玺威胁人,可真是出息了! 嘉元公主哭着跑来,殷容正心烦呢,自己这个女儿平日里只知道胡闹也就罢了,现在还来给她添堵,殷容看见女儿,语气就没有了平时的欢喜。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若是能长点心,我也不至于为了你的事情操心!” 姜妍馨愣住,“母后……” 这样的母后让她有些心慌,她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殷容这才面色微霁,“行了,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姜妍馨见母后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这才鼓起勇气道:“母后,皇兄为何如此对我,我可是他的嫡亲妹妹啊!” 姜妄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姜妍馨出声中宫,的确算是嫡亲的,可这有什么用,见女儿像是个不知事的孩子,殷容很是头疼,这要是等她百年之后,这孩子能在这吃人的皇室安身?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道念头。 第84章 裴家大公子上门提亲了 转眼入了秋,却不见凉爽下来,初秋的秋老虎依旧晒得人浑身火热。 这些日子沈明庄不离姜妄左右,对朝堂之事也多了几分了解。 时不时姜妄召了诸位大臣在大朝会过后于上书房议事,她就看见大伯父沈叔春的目光几次落在自己身上,欲言又止。 这让她想起了裴景舟之前在宫中见她所说的话,该不会裴家真的上门求娶了? 若是姜妄知道,裴景舟还能讨得了好?想着,她就寻了个机会,等到重臣散议的时候,偷偷去了一趟宫门处。 沈仲春果真没有走,站在宫墙下那高大的水缸旁,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此处人多眼杂,沈明庄佯装无意路过的样子,从沈伯春面前走过,沈伯春也看见了她,立刻会意跟上,到了前面人少的地方才停下。 “大伯父,您这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沈伯春原本以为自己今日怕是得空等一场了,没想到沈明庄这么快就脱身前来,可见她如今在宫中也不是那般不方便的。 他想到如今朝中局势,又想到沈明庄在宫中的便宜,不由问道:“皇上封温家温肃为庆安伯是谁的提议你可知晓?” 沈明庄闻言就露出几分惶恐来,心里却是门儿清,沈伯春这是觉得皇上连大臣议事都让自己在旁伺候,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一些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想空手套白狼在她嘴里套话?难道自己脸上就写着我是傻子几个大字吗?沈明庄可不会傻傻的告诉他。 “陛下此举无异于是将了太后一局,这背后是谁在左右陛下的计策,你若是知道话,一定要告知我,咱们沈家一门,到底是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是在告诫自己,沈家荣辱与自己也关系甚密?沈明庄看着沈仲春言辞恳切,却只想笑。 沈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自己既然已经离开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去了,犯不着和沈家沆瀣一气,卷进那些狗屁倒灶的是非里去。 可沈伯春却有着常人没有的毅力,他见沈明庄懵懵懂懂有些不知事的样子,就不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除了这幅皮囊,陛下还看中了什么。 “行了,大伯父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你也这么大了,过了明年就要嫁人了……”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眼沈明庄,“裴家大少爷请人上门提亲的事情你知道不?” 她敏锐的主意到,大伯父说的是,‘裴家大少爷请人上门提请’而非裴家上门提醒,她心中一挑,不会是裴景舟不顾父母宗亲的反对,直接请人上门提亲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沈明庄就看向沈伯春道:“此时可还有旁人知晓?” 沈伯春见她神色紧张,显然是知道此事轻重,心中稍安,摇头道:“这件事被我们联手压下去了,现在还无人知晓。”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这件事若是不能在闹得人尽皆知之前妥善解决,势必会闹出一场大风波来。 第85章 太后又赐婚! 尤其是在自己r如今身为沈奉墨的时候,裴大人也算是朝中元老,文人中的风骨人物。若是让太后知晓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十之八九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书中自己是两年后进宫的,现在却提前了这么多,那股子超出掌控的不安再次浮现了出来。 姜妄把重心放在和太后的夺权中,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最难熬的还是下面的那些百姓! 这些日子姜妄愁什么她也明白,一个夏天都快过去了,国库里却拿不出银子来赈济灾民,外面的流民荒灾闹的越发的厉害起来,那场水患受灾的灾民至今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想到那日遇见纵马驱赶流民的锦衣少年,她就觉得心口发闷。 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上书房,姜妄有些犯头疼的仰头倚在太师椅上,听见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见了你大伯父了?” 沈明庄‘嗯’了一声,也没有瞒着他,自己在宫里要见什么人,恐怕很难躲过姜妄的耳目,他知道也不奇怪。 不过说了一个字,姜妄却听出了她心事重重,他睁眼,难得温柔的叫了一声眉龄。 正背着身在整理后面书架的沈明庄循声回眸,就看见姜妄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她心中蓦的一跳,忙上前问他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明庄看见他眼睛里的血丝,心口微微抽疼,竟然有些心疼此时的姜妄,她忙压下烂七八糟的心情,摇摇头道:“没有。” “你不说实话。”姜妄笃定的看着她,仿佛已经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似的。 沈明庄本就藏着话,闻言也顺水推舟的说了出来:“陛下,我有些为天下苍生可怜。” “何出此言。”姜妄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漂亮的眸子水汪汪的,像是盛了一汪春水似的,每一次看,都让他不禁沉迷其中。 沈明庄就将自己那日加上所见之景告诉了姜妄,然后定定的看着姜妄那双比夜空还幽深的眸子,“那日听闻淮南已经出现人食人的事情,我就夜夜难安,再看宫中锦衣玉食,朱门酒肉欢宴,不受外面水火半点影响,就觉得……” 说到后面,她话音越来越低,最后沉默了下来。 姜妄到底是帝王,自己如此大胆畅言也就罢了,若是在辱骂皇家,只怕会激怒他。 “就觉得我等皇室鱼肉百姓,尸位素餐,德不配位,枉被天下黎民供奉?” 沈明庄没想到姜妄说的如此犀利,倒是十分痛快,她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姜妄长长的透出一口气,也觉得痛快,笑道:“我如何不知天下人如何想我,都说我暴虐成性,是一带昏君,不配为圣人之子,有的是人做梦都想冲进太极殿取下我的项上人头,可又有谁知道我的难处,是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天子也不例外。” 这边刚说完,外面响起谭永林急促的脚步声,他快步进了上书房,上前禀道:“陛下,太后娘娘宫里的女使来宣传太后娘娘的懿旨!” 他惶恐的望着了一眼皇上,颤声道:“是为沈奉墨……赐婚的懿旨。” 第86章 冷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说是为…为裴家大少爷和和……”谭永林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感受到了无形中的压力,他也没想到太后这接二连三的赐婚,处处针对陛下啊。 陛下待沈奉墨不同寻常,太后却要将沈奉墨赐给别的男子,这让陛下怎么想! 上书房里气氛诡异,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说话。 而从慈安殿抱着懿旨来的福公公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j接旨,急的是满头大汗! 沈明庄倒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姜妄表现出对她的重视,那自己也无异于成为了姜妄身边的人肉靶子,太后要攻击皇帝,自然自己也难以幸免。 只是没想到她才见了沈伯春回来,太后的赐婚圣旨就接踵而来,也不知道是太巧了,还是其中另有蹊跷呢? “出去。” 姜妄语气毫无起伏,却蕴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谭永林连忙起身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沈明庄见状也略略欠身,准备跟着出去,却不等她转身,姜妄长臂一伸,将她拉进了怀里。 “啊……”忽然的失重感,让沈明庄不由低呼一声,正从上书房往外撤的公公们皆是一愣,旋即会心一笑。 看样子,裴家大少爷是娶不到沈奉墨了,除非他不怕死。 “你想嫁他吗?” 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自幼便和裴景舟相熟,多年来也不曾断过联系,前些日子两人还在御花园碰头,他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想要赐死裴景舟。 可自己若是如此,只怕她又要伤心了,他已经让她伤过一次心了,怎么舍得再让她伤心呢。 姜妄手臂不由收紧,那力气仿佛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沈明庄有些困难的喘了一口气,低声嗔道:“做什么,快把我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姜妄手臂微松,却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沈明庄见状一把挣开转身就要走,她谁也不想嫁,女人就一定得成为男人的附属品,不能自己单独生活嘛! 她心中也有些缭乱,原本嫁给裴景舟也是她计划之中的事情,可看见裴景舟在自己这件事上的优柔寡断后,她又后悔了。 当初求而不得的东西现在重新回来,她却没有当初那种迫切了。 太后将她赐婚给裴景舟,就是为了攻击姜妄,若是从前,她也许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动摇了。 沈明庄心里很乱,姜妄如果不对她这么好该多好啊,她还能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可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名字,而是想到这个人,就会想到姜妄的喜怒哀乐,想到他宠溺时的神色,想到他带着醋意要她陪着伺候一夜的样子,想到他一有好东西就巴巴儿给自己送来的样子…… 那些过往都是无法磨灭的,而她也不可否认,自己对姜妄的情感,早在朝夕相处中变了质。 “别哭……我在的。” 少女长睫颤抖,晶莹的泪滴顺着眼睑滑落,姜妄的心像是生生被人剜去了一块似的,他心疼的捏着锦袍袖口轻轻为她拭泪,那有些笨拙的动作,关切的神色,忽然让她心情好了很多。 “姜妄……”沈明庄抿唇想笑,可眼里却像是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她上前抱住了他,第一次面对他和自己的心意。 她对他也是有欢喜的。 姜妄身子陡然僵住,少女的馨香温软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几息后方回过神来,他大掌轻抚着少女的背,像是哄孩子似的,轻缓而有节奏,沈明庄鼻尖萦绕着姜妄身上的淡淡的松柏香,有些苦涩,有些清冷,还有些孤独的味道。 是姜妄的味道啊。 “我不想嫁裴公子。”她带着几分羞怯的开口,像个小孩儿要糖果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襟,“我就留在宫里陪你好不好?” 也许自己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才会在见到大伯父时没有用上书房的密事来换离开的机会,她相信,只要大伯父答应,这件事就绝对能办成,而自己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姜妄心里很高兴,可身为帝王,他早已习惯喜怒不显于人前,只在最亲近最私密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蛛丝马迹。 他紧紧的环抱住怀里的人儿,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嫁,咱们不嫁人。” 说完,弯身将她打横抱起,被他抱了起来,沈明庄这才有些慌了起来,因为姜妄正大踏步往离间休息的床榻而去。 “姜妄……” 她将脑袋埋在姜妄的怀里,声音有些紧张。 “这世间也只有你这么大胆,敢直呼朕的名讳了。”姜妄语带笑意,声音却已经有些嘶哑起来,沈明庄心里也明白,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了。 她闭上眼,攀着那健壮的手臂,不敢多看姜妄一眼。 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都是孤注一掷,在这里,姜妄是唯一坚定她的人,在爱人身上孤注一掷,她甘之如饴。 衣衫褪尽,屋子里气氛渐升,明黄色的金龙床帷在一阵阵有节奏的晃动,沈明庄第一次这样坦诚的与男子共处一室,心尖仿佛被蚂蚁噬咬着,酸酸涨涨的,心情复杂又微妙。 有汗珠低落在雪肌上,她强忍羞怯抬眸,却见姜妄耳根通红,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滴落,浸润着她的肌肤。 她情不自禁哼了一声,贝齿紧咬,抚着龙脊颤声道:“不必忍耐……” 姜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你会受不了的。” …… 得知自己的人去上书房宣旨,却连沈奉墨的人都没见到,殷容面色阴沉,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勤了些。 双喜姑姑静静去换了安神香,“太后娘娘息怒,这儿大不由娘,陛下兴许也是有什么事,才会如此的。” 是啊,儿大不由娘。更何况还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呢! 不过自己的赐婚懿旨已下,姜妄若是抗旨不遵,强行将那沈明庄留在身边,那就别怪她给他安上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了。 想到这里,殷太后面色微霁,捧着茶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问道:“这些日子,冷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第87章 明妃 双喜姑姑双手垂在身旁,上前两步躬身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动静。” 殷容点头,表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瞧着外面天色已晚,打消了去看看的念头。 双喜姑姑想到小皇子如今正是闹腾的年纪,心中有些担心,低声又道:“娘娘,小皇子如今顽皮爱闹腾,若是长时间留在宫里,怕是迟早会让人发现的,可要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殷容冷笑,在她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安全了,这若是送出宫去,更是纸包不住火。 双喜姑姑知道自己这是说错了话,忙解释道:“太后娘娘,实在是这些日子,晋太妃总是往冷宫的方向去,奴婢也是担心晋太妃会有所察觉。” 殷容一听,面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都是些死人啊?”她冷哼一声,“孩子闹腾,就不能放些安神药给他吃?晋太妃总往那边去,你们也没有办法?” 想着下人办事不力,她就有些心烦, “罢了,总归这事儿也藏不了多久了。” 双喜姑姑听着心中一塞,难道是太后娘娘打定主意要尽快扶小皇子登基了? 这念头一起,她忙将头垂得更低了,这可是动辄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若太后赢了还好说,如是输了,就是自己也没有命活了! 入秋后大雁开始南飞,草木发黄,京城还是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第二日清晨,沈明庄在龙榻上醒来。 昨夜的承宠龙榻让她疲惫不堪,她总算是明白姜妄为何说她会受不了了,从前也只是在书中看过一些颜色描写,却也不如自己亲身体会来的深刻啊。 她现在一闭眼就能想到昨夜的场景,好在自己这幅身子柔韧又有包容性,否则只怕是无法承受那场暴风雨。 自己竟然在御书房和姜妄过了一夜,想着她就有些面红耳赤,正要起身,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是满欢的声音。 沈明庄面色一红,忙钻进被子里,满欢走了进来,看见自家小姐的衣裳肚兜全部散落明黄色团花地毯上,立刻就明白过是发生了什么。 “小姐!”满欢一脸担心上前,刚掀开被子看见自家小姐身上的那些暧昧痕迹,就不由眼圈一红道:“小姐,您怎么了……” 小丫头显然还不知道男女欢好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她是被人欺负了,可也不想想,这宫里能欺负自己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呢,这丫头。 “我没事,你快帮我更衣。” 沈明庄面红耳赤,轻声催促满欢。 说完才想起什么,又问道:“是陛下叫你过来的?” 满欢点头,“陛下说,小姐这里要人伺候,婢子就立刻过来了。” “小姐,您的肚兜怎么不见了?”满欢‘咦’了一声,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家小姐。 沈明庄立刻想起,好像昨夜姜妄说,肚兜被弄脏了,该不会是被拿走了? 她面红耳赤,忙道:“重新取件新的来。” 女子贴身之物本就得勤换,而肚兜底裤这类私密物件儿也不好让外人知晓,满欢几个丫头平日里无事就在屋子里做这些针线活儿,什么月事帕,肚兜都备着有多的。 满欢又找了两遍,的确是不见了,只好跑回去拿,出去却碰见姜妄正在上书房召见几个大臣议事,她这样神色匆匆,立刻引得众人看了过来。 “哪里来的小宫女,怎么会从陛下休息的偏殿出来?” 满欢被看得面色一红,唯恐被皇上责罚。 “去忙你的。” 谁知姜妄不但没有责罚她,反而温声让她快去。 满欢立刻活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出去。 沈伯春怎么会认不出来这是沈明庄之前在翠轩居的丫鬟,只是他记不得名字了,可以他的眼力,决计不会看错的。 那岂不是说,沈明庄在偏殿? 难道陛下已经让沈明庄侍寝了? 念头一闪而过,姜妄已经淡淡开了口,“今日召见几位文臣,就是想为沈家千金拟定一个合适的封号,朕思来想去,觉得等闲封号都太俗气,淑妃娴妃又太寻常。” 一语毕,众文臣皆是面面相觑,这是要直接一举封妃? 简直是闻所未闻! 裴大人闻言更是满头冒汗,自家儿子刚才去沈家提了亲,才几天的功夫,人家就已经封妃了,陛下这是明目张胆的要宠爱沈明庄啊。 他本想劝诫两句不合礼制的话,可想到自己现在也在风口浪尖儿上,有些话说出来难免就会让人误会他有别的心思,他还是暂时避避风头。 但是沈伯春自己站了出来,“陛下这是要封妃?” 姜妄“嗯”了一声,那语气似乎在说,你最好不要对这件事指手画脚,暗藏着几分警告。 沈伯春头皮一紧,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陛下,如今朝中情况您也知道,宋嫔娘娘进宫至今也只是嫔位,若是陛下一来就封明庄为妃,只怕无法让人信服啊。” 姜妄面无表情,“朕不选秀你们着急皇室子嗣,朕封妃你们还有话说,可见这世间万事,无论你怎么做,都会有人跳出来反对,这件事朕心意已决,爱卿不必再劝。” 沈伯春也不是个愣头青,闻言立刻就应声退下,姜妄想了想,索性道:“也不必拟封号了,就叫明妃。” 明乃浩大光明之意,非重大原因通常不会用在封号上,沈伯春一愣,方才自己已经顶风进言了,不好再触犯龙颜,想了想咽下了想说的话。 姜妄就似笑非笑的叫了一声“裴爱卿”,裴尚书立刻上前一步垂首听命。 “你是最知礼仪的,字也写得好,这次封妃圣旨你来拟。” 这话落在裴尚书耳中,仿佛有千斤重!他忙不迭应是。 众人看着,都不敢说什么。 得知姜妄直接封了那沈家女为明妃时,殷容腾地站了起来,哗啦啦将桌上的茶碗拂在了地上。 他可真是能耐啊,这一巴掌打得自己真是猝不及防。 这头正怒火难消,那边就想起了丫鬟的通传:“皇上和…明妃娘娘来向太后娘娘请安!” 第88章 母后老糊涂了 明妃两个字让殷太后瞳孔微缩,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手指不由蜷缩起来。 怎么会是明妃! 姜妄一声玄色银龙纹常服,脚下踩着一双龙鳞祥云纹皂靴,金冠束发,身姿如松,身旁站着一身紫琉璃牡丹纹华服,头戴八宝衔珠流苏银冠的,耳边垂着南珠耳铛的明妃娘娘沈明庄。 那一瞬间,殷容面上血色如潮水褪去,有山雨骤袭的慌乱,她紧紧盯着几步之遥的沈明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母后。” 姜妄面上始终毫无波澜,平静的喊了她一声。 沈明庄微微垂首,浅浅福了福身,正要跪下去,却被姜妄一把托住,“母后,明妃已经有了身孕,恐怕不能向母后行大礼了,还望母后体谅则个。” 沈明庄闻言,也就只是福了福,温声喊了一句:“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殷容后知后觉的退了两步,双喜姑姑见情况不对,忙去扶了太后一把,才没让她继续失态下去。 殷容心神俱震,背着身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这才镇定下来。 沈明庄不由朝着姜妄望去,姜妄依旧面无表情,若是不说话静静站在那儿,就像是尊没有七情六欲的菩萨! 太后为何见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难道是太后曾见过自己?还是说自己长得像是太后认识的人? 她对殷太后一点印象也没有,书中也不曾提过太后召见过自己,想必是没有这回事的,那就是……自己长得像太后认识的一个人,还是能令她失态的人? 可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太后很快就恢复了寻常神色。 “明妃?”殷容冷冷笑了两声,“哀家可不记得宫里有什么明妃啊,皇上莫非是糊涂了,哀家只记得,哀家为裴尚书府赐了一门婚事,御书房的沈奉墨却抗旨不遵啊。” 慈安殿里的气氛如同是坠入了冰窟,立刻冷到了极点。 沈明庄一听这话,就知道太后是打的什么主意,她想要给姜妄安上个夺人妻室的昏君罪名,也想给她安上抗旨不遵和不守妇道的罪名,想要借赐婚的事情一箭双雕,将自己和姜妄一起收拾了。 “母后,明妃怀了龙嗣,你却要将她赐婚给大臣之子,莫非是裴家有不臣之心,还是母后年事已高,老糊涂了。” 姜妄声音毫无转折,冷冰冰的声线落在耳朵里,沈明庄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殷容更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冷声道:“皇帝,沈奉墨进宫当差却引诱圣上,如此不堪的女人,何德何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为保住皇上的名声,还是请皇上圣断,赐沈奉墨一死,也能以正国风!” 殷太后话音刚落,富贵儿几步跑了进来,殷容此时正是面色难看心中烦躁之际,见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如此没有规矩,面色就更难看了。 双喜姑姑忙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富贵儿面色凝重声音压得极低的在双喜姑姑耳边说了几句,双喜也随之变了脸色。 再回到殿中,却是寂寂无声,谁也没有说话,却能让人感受到殿中的压抑气氛。 殷容见皇帝不再开口,心下冷笑,和她斗,就要有败下阵来的觉悟,此番她若是不能将这个女人踩在脚下,给皇帝一个教训,只怕自己往后在后宫之中就毫无威信可言了! “来人,将这个祸乱前朝后宫的女人给哀家拉下去,乱棍打死!” 至于皇嗣……关她什么事。 守在宫殿之中过的宫女奴才们却是只敢靠近不敢上前去,纷纷惶恐的看着太后。 皇上站在这里呢,谁敢放肆啊,若是得罪了皇上,他们也不用活了! 殷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哀家还指使不动你们这些狗奴才了?” 她气的一把将手中过得佛珠摔了出去,气的脖子都红了。 双喜姑姑疾步上前,在殷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殷容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你说……什么?”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双喜,身体因为太过激动而不禁发抖。 双喜再次点了点头,殷容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再次看向面前的两人,不禁冷笑两声,可真是一对璧人啊,为了比她就范,竟然不惜将皇室颜面丢在地上踩! “好、好好好!”殷容连连冷笑数声,“哀家乏了,就不送皇帝和明妃了。” 她转过身去,太后翟服的宽袖中,一双手已经捏成了拳,胸口剧烈的起伏出卖了她的情绪。 姜妄毫不意外,唇角牵起,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母后可要保重身体。” 说完带着沈明庄不疾不徐的离开了慈安殿。 沈明庄没料到竟然这么轻轻松松的就从太后宫里离开了,想到方才的变故,毫不猜疑定然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让太后不敢为难她。 可是什么事情能让太后为之退步呢?沈明庄脑海中浮现出嘉元公主的身影。 太后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月就要嫁去林家了,姜妄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太后忌惮? 她迷迷糊糊跟着姜妄离开了慈安殿,又到了一处写着合欢殿的地方。 身上的衣裳首饰都太沉重了些,虽然华美,却也平白了她许多的压力,加上第一次承宠时太过疯狂,她此时身子还有些没恢复过来,下了轿辇走了几步,就累的不行,不由立住轻轻喘了两声。 “累了?”耳边响起姜妄的声音,下一刻沈明庄就感觉到自己忽然到失重的感觉,腰间一双大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的。”沈明庄不禁娇嗔,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莫名的安心。 如果自己能帮助他改变书中的命运该多好,她舍不得…… 姜妄身高腿长,几步进了大殿,她这才意识到,合欢殿的布置陈设似乎与别处不同。 上书房布置典雅大方,古朴中透着皇室的精致奢华,太极殿则是典型的皇室宫宇,霸气外露,慈安殿冷冰冰的,暗沉沉的颜色倒是和殷容那身森然气质有些相似,而这里却是让她眼前一新。 第89章 合欢殿 粉彩的茶盅,暖木色的桌椅,鹅黄色的床幔,鎏银凤头帐钩,床头杏粉色的花觚上插着几枝芙蓉……大胆却温暖的色彩,让她十分喜欢。 似乎是看出了怀中人的情绪,姜妄抿唇笑了起来,将她放在柔软的圆榻上。 沈明庄一头一头云鬓散落开来,漫不经心的散在身侧,却有种令人痴迷的美! 他顺势而下,目光落在那华丽的宫裙上。 沈明庄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双美眸娇怯地望着他:“为何陛下方才要对太后说那番话,我有没怀孕,太医一把脉就要露馅的。” 姜妄却是痴痴地笑了笑,“所以朕得努力让爱妃遇喜啊。” 她立刻羞得面红耳赤! “原来也会令人上瘾。”他低低地笑,声音像是冰冽的潭水,激荡在沈明庄的心尖上,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想到他后宫之中也不止自己,沈明庄忽然心中一阵的腻味,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和宋静熙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姜妄此时正在兴头上,闻言轻笑:“那些女人,朕从不曾碰过。” 沈明庄有些不相信,欢愉却让她没有余地去思考太多,不过这也是个令她满意的答案了,她心情好了很多。 几日间紧锣密鼓的承宠,让沈明庄十分的疲乏,还没等姜妄完事,她就已经累得闭上眼,感受着精神的清明和身体的疲惫只想沉沉睡去。 也许是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始料不及的事,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梦中零散琐碎的只言片语,却叫她胸闷气短,分不清虚实。 半支起的琉璃菱花窗外,斜照进殿的余晖落在海棠花赤金窗坠上,晃得一室金光潋滟。 梦中的兵荒马乱渐渐被眼前的景象取代,姜妄那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沈明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醒了? 他含笑望着眼前人儿,声音里透着几分神清气爽的轻松。 约莫酉时三刻的光景,窗外碧枝扶风而动,筛下一地碎金,斑驳光影映入明庄眸子里,那秋水般静谧的眸中,才染上了一抹生动。 不过瞬时的活泛,却叫姜妄看在了眼中,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满脸宠溺。 此时此刻的姜妄,才褪去了一身帝王的盔甲,成了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看着眼前熠熠生辉的男子,沈明庄心中不由有些气恼,这家伙怎么能一点也没被影响,自己却像是纸糊的一般经不起折腾。 方才她做梦了,梦中全是那些血腥的场面,她一想到其中有姜妄,心口就堵得慌。 她下意识的生出藕臂搂住了姜妄的脖子,眼底渐渐泛起了水光。 姜妄垂眸,瞥见她眼角的泪珠时,面上不自主地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他顺势将人抱了起来,一只手捧着她的脑袋,轻轻拭去美人的泪珠,眼底生怜:“何事惹你伤怀?” 明庄摇头,攀着他脖颈的手臂却是越发的紧了,她能感觉到姜妄身上的温暖,也知道他心里的那种执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成了沈明庄,还是自己本身就是沈明庄。 看着姜妄的眉眼,眼底的温柔前所未有。 姜妄的大掌松开又捏紧,捏紧又再次松开,明庄扯了扯他的衣襟,要他放自己下来。 “好。” 姜妄一如既往的宠着她,她说什么都做,此时闻言就将明庄放回了柔软的锦被,只是刚松手没几息功夫,又听见沈明庄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姜妄甚少见到这样的沈明庄,今日就是在慈安殿她也不曾如此的惶恐不安,想到什么,他又坐到了床沿。 “可是那里还疼?” 见她怔愣便笑道:“我帮你上过药了,你好好休息一阵儿就能好受些了。” 沈明庄腾的一下面红耳赤,她支吾:“谁说这个了……” 心里却为他的细心而不禁生出几分温暖。 “那你好好休息,朕就在合欢殿陪着你。”说着就对着门外吩咐道:“将奏折都搬过来。” 然后再次坐了下来,沈明庄沉默几息,才开口道:“姜妄……”她声音有些颤抖。 她害怕自己没法改变一切,让历史重演,八年后的那场大祸如期而至时,自己除了惶恐还是惶恐。 姜妄最是见不得她这般神色,闻言心中一痛,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朕在。” 只是一句话,沈明庄却像是被人从地上重新拾起,一瞬间又安定了下来。 “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她清润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神色认真,让姜妄情不自禁的想要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竟然醒来后如此反常。 “我梦见,八年后,有大祸。” 她一字一顿,眼神紧紧的盯着姜妄,想要看看他面上的神色。 可姜妄太平静了,平静到她怀疑自己说的这句话是多此一举。 “别怕,只是一场梦而已。”姜妄笑着开口,重新将她藏进被褥中。 重新躺在柔软的榻上,她轻吐兰息,望着鹅黄色的幔帐,心情复杂。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患得患失,从前自己即便是知道将来困难重重,也不曾因此而惶恐害怕,而今却为八年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害怕至此。 姜妄重新折了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个描金海棠纹花梨木的首饰匣子。 “打开看看。” 姜妄笑着,将匣子放在了她面前。 沈明庄将信将疑的打开匣子,不由愣住,竟然是十二块金条!没块金条上都錾着繁复精美的花纹,竟然是十二时令花仙子图! “好看!”她笑着看向姜妄,有些惊喜的拿起一块仔细端详,对这个礼物很是喜欢。 这个男人,好像总是能将她喜欢什么摸得透透的,她不喜欢华衣美裳,也不喜欢戴沉重的首饰,可却十分喜欢收罗这些富时能做装饰,穷时能做盘缠的小玩意儿。 看得出她很喜欢,姜妄嘴角微扬,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谭永林和侯令海搬了上书房堆积的奏折来,又禀道:“沈家的几位小姐一起来看望明妃娘娘了。” 姜妄闻言微微颔首,这丫头从前的姊妹都不在了,即便在也对她只是利用欺负,他听闻沈翰林府的几位小姐都颇大方典雅,明庄身边能有几个陪着说话的人也好。 “去,就在合欢殿见沈家小姐。” 第90章 明妃如今可真是春风得意 进宫来看望沈明庄的沈家小姐是不曾进过宫的五小姐沈明荣和八小姐沈明娥,两人是跟着大太太赵氏一起进宫的。 赵氏此时还在太后的慈安殿中,殷太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赵氏留下来说话,让她们两自顾去看明妃去。 沈明荣这些年一直被养在深闺中,鲜少出门,进宫更是头一回,方才从慈安殿出来,此时腿还有些发软,站在颜色柔美的合欢殿,身心也渐渐放松下来,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殿中陈设布置。 越打量她心中就越是惊讶,合欢殿的布置处处都是透着精巧,无论是多宝阁上的桃色蝶恋花茶叶罐,还是官窑珐琅彩的婴戏图花瓶,都是工艺复杂十分昂贵的摆件儿。 她从前也只在外祖母家见过一个花鸟寿舞春阳的茶叶罐,那茶叶罐上描绘的画面栩栩如生,色彩清丽,可做工和画面的复杂远不及这里的一半,却也要二十多两银子一个,这个皇家御用的,怕是更加昂贵了。 想到九妹进宫也不过数月,一朝承宠便被封为明妃,可见其受宠程度,再想想九妹的相貌,世人只怕都以为是九堂妹以色侍人! 可看看这合欢殿的位置和其内的陈设摆件儿,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知道,陛下怕是用了心的。 合欢殿距离上书房很近,陛下若是想来合欢殿,随时都能过来。 想到之前的一些传闻,她不禁有些好奇,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皇宫果真是皇宫,贵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瞧瞧这些摆件儿多漂亮啊,若是我能得一件就知足了!” 沈明娥捂唇笑道,眼中虽然有艳羡之意,却也只是羡慕,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这些日子沈明庄进了宫,沈明娥也渐渐的和她一起玩地时候多了。 “明妃娘娘。”宫婢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回头,忙福身喊着明妃娘娘。 “自家姐妹不必拘礼。”沈明庄随便梳了个牡丹髻,身上穿着件鹅黄色柔纱曳地裙,蝴蝶结的半袖如梦如幻,仿佛是西域来的公主,甜美中透着几分动人的明艳。 不愧是沈明庄,她这身皮囊,恐怕也没有什么衣裳能穿出丑来,沈明荣心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是嫡房嫡出,却也不过尔尔,要说长相,是真的赶不上九堂妹的。 她心里有自知之明,因而心情平静,没有一点觉得不平衡的地方。 “宫里的点心很好吃,你们也尝尝。”沈明庄声音温和地招呼着沈明荣和沈明娥,眼底有盈盈的笑意。 这两人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比较亲近的人了。 沈明荣原以为沈明庄如今已经封妃,多少会有点架子,却没料到她和从前一样,言语温和,态度大方,一如在闺中之时。 想到沈府中年纪最长的沈明姝都尚未出阁,沈明庄却已经帝妃,沈明荣心中颇为感慨。 “九妹,你在宫里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三姐和七姐啊?”沈明娥见沈明庄态度和在家中时没有什么两样,立刻就笑嘻嘻的打探起这些事情来。 沈明庄垂眸浅笑,眼神有一瞬间的冰冷,“宫中甚大,慈安宫又据此颇远,等闲也是见不到的。” 沈明荣听着这称呼,忙提醒道:“九妹如今身为帝妃,你我都要改口用敬语了,此刻没有旁人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说我们不敬重皇室。” 她声音压的很低,也就三人能听见。 沈明庄本想说不必改口的,她也不习惯在年纪相仿的姐妹间摆谱,时时都端着架子得多累啊。 可话刚要出口,听见沈明荣这话,又打住了话头。 沈明娥也是一时快人快语,这才没有注意这些,此时闻言,也笑了起来,道:“我知道啦。” 三人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事,外面忽然传,太后娘娘身边的两位陪侍过来传话,然后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明娥最是按捺不住的,立刻就跳了起来,道:“三姐七姐,你们怎么穿着宫女的衣裳?!” 沈明姝见她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自然是太后吩咐的,我们常在慈安殿行走,穿着常服难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你懂什么!” 显然是十分抗拒沈明娥眼底露出的轻视和惊讶。 “三姐急什么,我也没有说错什么,不过是一时好奇问上两句,三姐就这样急不可耐的驳斥我,莫非是进宫这么久了,也没有学好规矩。” 从前沈明娥还有些顾忌,现在林氏和柳姨娘撕破了脸面,她对沈明姝这个嫡出的姐姐也少了几分顾忌,反正都撕破脸了,那就没有必要在装模作样了,反正自己就算是装模作样,也讨不了沈明姝的半分好! 沈明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见两人说完话,就上前一步,朝着沈明庄福了福。 “太后娘娘请明妃现在去慈安宫走一趟。” 沈明庄闻言,立刻就察觉到了危机,她不动声色,抿了一口茶,“太后娘娘寻我所为何事?” 沈明惜抬眸,目光落在眸光潋滟,眉眼间带着几分初为人妇的妩媚的沈明庄身上,心底便浮上了一阵的苦涩。 同样是庶女,同样是一个爹,自己的姨娘好歹还曾服侍过主母,沈明庄的生母却是个不如流的婢女,她尚且能一朝封妃飞上枝头,自己却还只能做小伏低的在太后身边服侍。 和她一样愤慨的还有打量了大殿一圈的沈明姝。 饶是母亲林氏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闺房里搬,可她也没有觉得有多漂亮,此时瞧着这合欢殿的布置,她真是喜欢的紧,可这里却是与她势如水火的沈明庄居住的地方,她真是想想就觉得抓心挠肺! “明妃如今可真是春风得意,就是太后娘娘都拿你不得奈何,见了你之后就病了……” “贱婢,此处由得你造口业。” 沈明姝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长身玉立龙眉剑目的男子负手缓行而来。 第91章 二十大板 这宫里能穿这身金龙锦袍的男人除了皇上还能有谁,沈明姝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那番话是被皇上听了去,顿时六神无主,忙跪了下去,“陛下恕罪,臣女一时口无遮拦,不知圣驾在此,这才口出狂言……” “朕若是不在这里,你就能对明妃口出狂言了?” 姜妄鼻中轻嗤,上前看了一眼沈明庄,沈明庄已经站起身,“陛下怎么过来了。” “朕若是不来,也不知道这宫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女中枭雄,敢以下犯上挑拨是非,不知她在府中时是否也是这样张扬跋扈,目中无人?” 看着姜妄的神色,沈明庄才不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呢,以姜妄对她的喜欢,只怕耳目早就将她在沈府的事情报与他听了,所以他才会提前将自己接进宫。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盈盈一笑,眼角眉梢都染了几分暖意,拉长声音娇嗔道:“陛下!” 她知道,姜妄最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若是自己不开口,只怕今日沈明姝不要想活着走出合欢殿。 可沈明姝即便是罪该万死,也不该死在合欢殿,此时她是太后的人,而自己是姜妄的人,若是为了个不重要的沈明姝而将姜妄陷入被动境地,她觉得很划不来。 “既然爱妃开口,那朕就饶她一条狗命,不过丝锥能逃活罪难免,沈家三小姐,以下犯上口出是非,打二十板子,送回慈安宫。” 二十板子而已,既然姜妄都这么说了,定然不会将人给打死了,她也就没有再阻拦,如此也能警告太后,最好不要乱来。 听着假山石屏后传来一阵阵哀嚎,沈明荣等人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三小姐的亲事以后怕是更难成了,被陛下斥责的这些话每一句传出去都能毁掉沈明姝这辈子的姻缘。 沈明娥更是错愕,满脸的不可置信,沈明惜见状,哪里还敢上前触霉头,只是太后的话也不能不禀,她跪在地上道:“明妃娘娘,太后让我等传话,说宫中明妃身份尊贵,上无皇后,太后如今病倒,还请娘娘过去侍疾。” 姜妄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却被沈明庄捏了捏掌心,她摇摇头,转身对沈明惜道:“你去回太后娘娘,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见状,沈明荣和沈明娥也不好久待,起身告辞。 显然,太后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还有待商榷,她们方才离开慈安宫时,太后可是精神奕奕的坐在高位上,何曾有半点病兆的样子。 等到殿中人都走尽,沈明庄这才上前搂了姜妄的胳膊,扬着巴掌大的小脸笑道:“你别这样嘛,反正我也没有因为她们说几句话就少二两肉了。” 见姜妄还是沉着一张脸,她笑的更欢快了,摇着他的手臂道:“我知道你这是疼我,不过太后到底是长辈,我若是不去,就是把你至于不孝之地,太后定然会借此来攻讦你,你放心,我自有法子的。” 看着她眸子里的狡黠,姜妄心中酥酥麻麻的,这才笑着答应了下来,“你若是在慈安宫受了气,就直接回来,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沈明庄点头,再三保证。 姜妄深吸一口气,将她拉进怀里,心中有些怅然,若是母妃还在,也许还能帮他护着这丫头,可现在后宫之中他几乎无人能用,若是她有个什么,自己在前殿恐怕也不能立刻得知。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有些心烦,忽然脑中升起一个念头,他拨了拨玉扳指,若有所思。 慈安宫里,赵氏还没离开,见沈明惜带着沈明荣和沈明娥一起回来了,不由得有些惊讶,“明姝呢?” 沈明惜面色难看,另外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今日会在合欢殿见到皇上,而且皇上还罚了和九妹同出一府的三姐沈明姝。 虽然这是沈明姝罪有应得,可大家想着,还是觉得有些唇亡齿寒的胆怯,沈明娥还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心中直庆幸自己说的那番话没有被皇上听了去。 出了这种事是决计瞒不住的,沈明惜上前一步,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太后闻言勃然变色。 “我的人他说打就打了,下次谁还敢往各宫传话?!”说着就站起身来,吩咐凤驾移步合欢殿。 得到这个消息的还有在凤栖宫借酒浇愁的宋静熙。 贴身婢女见她这幅样子,想到太后的叮嘱,便大着胆子上前开导道:“娘娘,您总是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太后娘娘的希望可都寄托在娘娘身上的,娘娘若是闭门不出,岂不便宜了那合欢殿的那位?” 宋静熙闻言冷笑,她从前何曾没有上赶着的巴结过,可姜妄看过她一眼?没有,不但没有看过她一眼,还将她踩入了泥泞! 想到那一次次的承欢,她的指甲就不由嵌入掌心。 自己再如何,也得不到姜妄的宠爱,又何苦自讨苦吃呢,太后想要去和姜妄斗法,她自个儿去啊,别拉上自己就好。 合欢殿。 沈明庄刚收拾了一番正准备去慈安宫,就听说太后来了,不由愣了愣,太后忽然来合欢殿,不会是为了沈明姝? 以下犯上是死罪,不过是打二十板子,就是御史想弹劾也找不到问题,太后来的这般急,想必也是听闻此事的前应后果了,她怎会不知为沈明姝来教训她的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没让人惊动姜妄,她直接上前迎了太后,笑道:“臣妾不知太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 殷容看着面前这张脸,只觉得虚伪至极,让她恶心! 她轻哼一声,径直在主位上坐下。 等她看清这殿中的陈设布置,也变了脸! 她看见那对红釉梅瓶,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自己年初寿诞,想在殿中摆几对梅瓶,双喜来禀她,说内务府的红釉梅瓶久寻不见,恐怕要重新核对一下各宫陈设才能知道在何处,之后就一拖再拖,如今却赫然摆在合欢殿。 她除非是老糊涂了,否则如何猜不出,这好皇帝是想把好东西都留给这合欢殿用! 第92章 龙嗣定然能平安出生 太后阴着脸坐在上座,只字不发,沈明庄就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恐怕殷容此时正等着她开口,好治她个不敬之罪。 可惜了,她特长不多,打太极算是其一。 太后若是要和她磨工夫,恐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沈明庄倒也不怕她叫自己长跪不起。 要知道姜妄顾忌的,太后也顾忌,一个不是亲子,一个不是生母,若是太后对她苛责,明日御史台的言官正好有事做了,责不罚众,太后再厉害,能将御史台全灭了? 她不能!所以太后也是有顾忌的。 “还不快住手!”双喜姑姑自去吩咐行刑的宫婢住手,宫婢却十分惶恐:“这是陛下亲自吩咐的,二十个大板子一个不能少,若是少了,婢子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宫婢看着双喜姑姑,一点也没有买账的意思。 这里是合欢宫,前面就是上书房,离太后娘娘的慈安宫远着呢,她们都只听陛下的。 殷容没料到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竟然被一个干杂役的粗使宫婢顶撞了,她黑着一张脸,朝着地上的沈明庄冷哼道:“你可真是能耐啊,你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你宫里的这些婢女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好啊!” 沈明庄唯唯称不敢,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像是怕极了的样子。 殷太后自问自己也是在后宫这油锅里挣扎出来的人,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想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的人都被她狠狠踩在了脚下,这个沈明庄算个什么东西。 现在仗着怀了龙嗣封了妃就以为一朝飞上枝头,能够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殷容冷笑,她既然要摆出一副恭顺的样子,那她就成全她!“明妃,明日起到哀家宫中服侍汤药,陛下年纪尚青,你又身怀皇家血脉,年轻夫妻不懂事,有些事哀家也顺便亲自教教你,免得你们损了皇家子嗣。” 沈明庄连声谢恩,笑道:“太后如此,乃天仲之福,有太后在,想必也龙嗣定然能平安出生。” 殷容什么人,哪里听不出沈明庄这是话里有话,她这是笃定自己不敢害她,还要保她? “起驾回宫。”她冷冷吩咐道,转身离开。 此时沈明姝的刑罚也打完了,几个慈安宫的宫人合力将她抬走了。 合欢殿再次恢复清净,沈明庄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 “啊——!”慈安宫后面的庑房里,传出一阵尖锐的哀嚎,“贱婢,手脚这么重,你是想疼死我?” 沈明姝心里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过来帮她上药的宫女手上力道大了些,她也不管是谁,张嘴就开始骂了起来。 宫女也不是好惹的,闻言她直接将装药的小陶瓷放在了床头小几上,不屑轻笑道:“既然如此,还请沈陪侍自己上药。” 她可是服侍太后娘娘的人,能帮忙给她上药已经是她的福气了,还朝着自己大呼小叫,真以为这是她家里,能由着她来?宫女冷哼两声,转身离开。 沈明姝真是一天都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她高声叫嚣着要回家。 此时的沈家却也不太平。 寿安堂里,沈老夫人面上一阵异样的潮红,田嬷嬷不停的帮她拍背顺气,说着老夫人息怒。 三个儿媳妇纷纷跪在沈老夫人的面前,个个都噤声不敢说话。 “现在都成了哑巴了,沈家得了国公府余荫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陆家的事与沈家无关呢,现在陆家有事,你们一个个都忙着明哲保身,一个个再不记得当初的恩情!” 说到气头上,沈老夫人又是一阵猛咳,可得气都喘不上。 林氏不由腹诽,说她们有什么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烂摊子,谁家愿意碰啊,更何况是为了姻亲。 不过这事儿呢还得从赵氏有口无心的一句沈家现在正是刀口浪尖不好管这事儿说起,老夫人被触怒,这才连带着她们都被训斥了。 林氏觉得自己成了陪绑的,心里直呼冤枉,顾氏却是埋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她哪里敢说什么啊,今日女儿和三房的沈明娥一并进宫去看沈明庄去了。 去之前老太太特地嘱咐沈明荣,说进宫的时候和沈明庄提提荣国公府这事儿,希望圣上能顾念几分香火情,从轻处置。 可沈明荣回来却说没有找到机会说此事,老夫人竟然气的二话不说直接让沈明荣去跪祠堂去了。 平日里明荣这丫头最是得老夫人的喜欢,每日里承欢膝下,什么事情都听老夫人的,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罚得这般重,明荣自幼体弱,哪里受得了跪祠堂,顾氏想想都觉得心尖子疼。 沈老夫人这几日真是为这件事闹昏了头,此时训了几个媳妇,强撑着起身,吩咐田嬷嬷道:“都不中用了,你,去给我将诰命衣裳找出来,我自己进宫去求!” 赵氏三人立刻变了脸色,连连告罪,劝着老夫人三思。可老太太已然做了决定,无论几人怎么说,她都决意如此,几个儿媳也无计可施。 人定时分,宫中都已经落锁,合欢殿内,正是活色生香。 一番酣畅之后,姜妄餍足的吻了吻沈明庄的耳垂,滚烫的气息扑在耳畔,沈明庄绯红的面颊更加娇艳了几分。 她叮咛两声翻了个身,声音因为方才的云雨之乐有些沙哑,姜妄却听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他长长透了一口气,放松的将沈明庄搂在怀中。 “好在宫中的药好用,否则今夜怕是只能早些睡了。”姜妄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声音格外的柔和。 沈明庄面色更红了,轻轻掐了一把姜妄腰间的软肉,娇嗔道:“不许胡说。” 这样羞人的话,他怎么敢说出口,早知道自己就说还疼不许他胡来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姜妄从合欢殿去前殿上朝,临走前亲昵的吻了吻沈明庄的额头,有些担心地道:“随她怎样,不要委屈了自己。” 说着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有些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温柔乡真是好,若是不必上朝该多好啊。” 沈明庄失笑,伸了手轻轻推他,“知道啦,你快去上朝去,别让大臣们说我是祸水,引得君王不早朝了。” 第93章 不解之缘 被他这么一折腾,刚才理好的天子冕服又要重新整理,沈明庄只得如此,这一来就又耽误了半盏茶的时间。 姜妄这才洒脱的离开,沈明庄看着他宽肩窄腰身姿雄健,不禁莞尔,明明是一国之军,竟然能做出小儿姿态,他就这般喜欢自己吗? 明知不应该由着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心疼他,总觉得能让姜妄放松的人和事都太少了,若是在自己这里还得拘守着礼数,那得多无趣啊。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暂时也找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 这几日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是檀儿和珠儿并几个姜妄安排的丫鬟婢女,至于满欢和文心这两个自己带进宫的,则要等到和嬷嬷学一个月的礼数才能来合欢殿伺候,上岗培训嘛,沈明庄理解的。 若不是要赶着去慈安宫,她都想去看看满欢那边怎么样了。 慈安宫里,殷太后刚用过早膳,手上转着佛珠,面上冷清的听着双喜回话。 “陛下这是新欢未厌,喜欢留在合欢殿也是情有可原的,想必过不多久,就能做到雨露均沾了。” 殷太后却是鼻尖冷哼,并不赞同这话,“你去告诉宋嫔,她若是无心为皇家开枝散叶,就去庙中青灯古佛。” 自己可不会养着个废物,宋静熙从前就是自己的一个丫鬟,没名没姓的,自己让妹妹殷昭收了她为义女,她才有了今日的殊荣,如今她倒好,不知进取,由着明妃一家做大,那自己留她有何用? 太后这话可不是避着人的,不但宋静熙得知了,就是其他的小主儿也都知道了,纷纷惶恐起来。 同样是太后娘娘侍女出身的还有玉才人,这些年来在后宫已经没什么存在感了,太后也不曾说过这样威胁的话,她自然也乐得咸鱼,可现在闻听此言,她也不敢再装死了,忙让婢女服侍她梳洗。 太后的一句话惹得后宫波乱不平,沈明庄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她原本以为太后好歹会叫人查一查她有孕的事情,谁知太后竟然压根儿没有这个打算,不过太后就算真的找人来试探她,她也不怕,姜妄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就已经留了后招。 等她到了慈安宫的时候,清净的慈安宫空前热闹。 这些年太后塞给姜妄的莺莺燕燕都齐聚此处了,沈明庄看见的时候都惊讶了,这些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若是放出宫去,就凭服侍过太后这一点,想必也是有不少人家争相求娶的。 可跟了姜妄,姜妄这脾气,也不可能宠幸她们,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她都觉得可惜。 当然了,若是姜妄真的对后宫热衷的话,她也不会选择留下来,沈明庄觉得自己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臣妾请太后娘娘安!” 沈明庄规矩周到的向太后请安,这次太后倒没有在这样的鸡毛蒜皮上和她过不去。 “来了,快来看看,这些都是你的姊妹,往后在后宫中你要好好和她们相处。”殷容戴着赤金镂花护甲的手微微翘起,牵着沈明庄走到宋嫔面前。 “这是宋嫔,虽然你已经位及妃位,可宋嫔伺候皇上的时日比你长,皇上喜欢什么,宋嫔比你更清楚,你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尽可向宋嫔请教。” 宋静熙闻言,面上便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沈明庄就佯装懵懂的点点头,忽然伸手拉住宋嫔的衣袖,怯怯问道:“宋嫔妹妹,我进宫时日尚浅,不知道陛下冬日惯常做什么消遣呢,我瞧着秋日一过就要入冬,唯恐伺候不好……” 宋静熙完全没料到沈明庄会现炒现卖,愣怔在原地,大张着嘴。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骂了一句存货,不知道还不能随便编造一个?她都不知道,哪里会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非得露出这样的神色,让别人知道她是胡说的吗! 沈明庄也没有拧着她为难,她不过就是想告诉太后,有时候说话还是不要信口胡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露馅儿,那这些姜妄不拿正眼看的女人给她添堵?她是额头上写着‘我很傻’吗? 殷容被噎了个现世报,果真就没有再说过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了,可心里憋着的火却是压也压不住,等到双喜带她去看熬汤药的茶水房熟悉事物,她这才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咕咚咕咚的连喝了三盏茶,这才平缓了面色。 宋静熙立刻跪在地上,只是她求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盏茶已经当头淋下。 她惶恐抬头,太后面色冷冽,“当初选你是为什么,你最好给哀家好好想想,这后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你若是不愿意做,大有人愿意,别真觉得哀家没人可用了。” 宋静熙知道是自己方才的话出了问题,心中惶恐,却也不知道怎么开脱,只能灰溜溜的先回去了。 出了宋静熙这一茬儿,玉才人几个就更是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草木皆兵。 等到沈明庄再回来的时候,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殿中的气氛不对。 她挑了挑眉,神态如常动作从容的上前请太后示下:“臣妾也是第一次侍疾,还请太后示下。” 太后这会儿一张嘴就要喷火了,听着她说话,只是轻哼了两声,心中琢磨着让沈明庄做什么才能让她尝到厉害。 “哀家乏了这会儿要去歇息,你就好好煎药,若是有什么事情,哀家自会吩咐你。”殷容冷冷看了面前的娇人一眼,扶着双喜的手背转身往内室而去。 沈明庄拉长声音应是,落在殷太后耳中,简直刺耳,仿佛是在挑衅自己! 等到用午膳的时候,殷太后又召了她来服侍更衣,摆箸布菜,完全将沈明庄当做宫婢来使唤,一如对沈明姝和沈明惜。 这几日嘉元公主心情郁结,太后觉得沈明惜长了一张巧嘴,就让她去公主府陪着解闷儿去了,现在一个躺在床上动不了,一个不在宫中,却又有一个沈明庄来了,殷容面露讥讽,她和沈家的姑娘可真是有不解之缘呢! 第94章 引狼入室 太后事事都要使唤自己,沈明庄也不觉得有什么,还教训了慈安宫一个嚼舌根说太后不把明妃当人看的宫婢,“太后这是信任本宫,你这样乱嚼是非,再让我逮住,非得拔了你的舌头去向太后娘娘谢罪!” 话传到殷容耳中,她只是面带嘲笑的勾了勾唇角,她倒要看看,沈明庄何时露出狐狸尾巴来。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派人注意着明妃在做什么。 富贵儿来报,“明妃娘娘吩咐小厨房的,只让拣了清淡无油的东西做,说太后娘娘您服药,药典上说了不可有油荤。” “明妃娘娘让御花园将慈安殿中的花草都搬走了,说太后娘娘精神不好,让您见着那些娇艳的花朵,会忧心自己朱颜辞镜,一律不许再往这边送了。” “明妃娘娘又说太后娘娘忧国忧民,吩咐内务府将送来的金银饰物都减半……” “明妃娘娘她……” …… “住嘴!”殷容总算是忍不住了,面色暗沉的开口打断了富贵儿的话。 小半月来,沈明庄在慈安宫做的这些事,真是桩桩件件都成功让她膈应到位了。 小厨房送的菜色寡淡无味,她吃得人都瘦了一圈,吩咐双喜去小厨房让御厨给做一顿大鱼大肉想要解解馋,却被这个沈明庄发现,还令人将这些东西全部倒掉,吩咐手下人做菜的御厨都给打了板子。 她想想就气的心口直抽,她明明是想为难为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妃,怎么反而被人给捏住了命脉,不到一个月就吃了这么多亏,她自己反而是越养越红润精神了。 她这哪里是折腾别人啊,分明就是引狼入室,反而便宜了沈明庄这个贱蹄子! 沈明庄很快就得到太后已经病愈的消息,说她可以回合欢殿不必日日过来伺候了。 虽说是刑满释放,可沈明庄还要委婉的表示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意,殷太后却恨不得直接一扫把将人给撵出去,看着她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她就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疼了。 这些日子每天在慈安殿待着,沈明庄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那糟老太婆给带糟了,沈明庄决定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此时回到合欢殿,沈明庄净手后就往铺得柔软的临窗大炕上扑去,粉糯糯的颜色让人十分放松,她吩咐檀儿帮她捶腿,找出自己带进宫的话本子,一边吃面果子一边看话本。 这才叫人过的日子嘛,沈明庄惬意的舒了一口气,盯着话本子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看的入神,檀儿什么时候退了下去也不知道。 “小郎君已然快步将谢家娘子抱上了炕……” 耳边传来的声音将看的正入迷的沈明庄吓得险些跳起来,她眉尖微蹙的看着不知何时过来的姜妄,气呼呼的拿捏着绣拳往他胸口招呼,“你吓死人了!” 姜妄朗声大笑,弯身将腾空抱起,在她耳边低语:“姜家大郎君快步将沈家小娘子抱上了炕,还拨云翻浪撩动花心。” 沈明庄万万没料到姜妄会现学现卖,丰腴之上的手掌打着圈,拨动得她浑身颤栗…… 第二日,慈安宫那边就来传,说太后这几日要闭门礼佛,谁也不见,免了各宫的请安。 沈明庄笑着应是,心里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这些日子在慈安宫扯着虎皮做的那些事,只怕是把太后膈应惨了,现在太后要养养神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收拾她,她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往前凑。 昨日的鱼水之欢让她腰隐隐发酸,沈明庄站起身来揉了揉腰,伸展了一下四肢,檀儿走了进来,道:“明妃娘娘,沈家老夫人进宫来给娘娘问安,娘娘可要见?” 天仲国后宫制度森严,妃位以下的后宫小主每月探亲都是有次数规定的,妃位以上可以按宫规探望。 沈明庄不禁有些头疼,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沈家,还要和沈家的人虚与委蛇,可真累人! 人家老太君都进宫了,又是自己名义上的祖母,她能不见吗?除非她是嫌太后找不到她的把柄,御史台的言官太闲了。 她在合欢殿正殿见了沈老夫人。 不过数月不见,沈老夫人似乎苍老了数十岁不止,满头华发不着寸饰,身上穿着件靛青色的素面比甲,看上去有些太过素净了,沈明庄看着,心中就有了自己的思量。 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太君这把年纪了,却还要坚持进宫来看她,外人看来是祖孙情深,实则却是无利不起早。 能让老太太忧心的事情有什么呢?想想进来朝中发生的事,毫无悬念定然是和荣国公府陆家有关系的。 “娘娘如今身子可还安泰,老身给娘娘请安了。” 老太太就着田嬷嬷的手要给沈明庄行大礼,沈明庄一个眼神,檀儿珠儿立刻上前扶了老太太起来。 “祖母,您可别折了孙女的寿啊,此处没有外人,咱们祖孙一切从简。” 沈老夫人顺势起身,连连说了几句‘礼不可废’,这才落座。 老太太先是问了她在宫中可习惯之类无关紧要的家常,接着就顿了顿,话锋一转道:“陛下待你可好?”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若是姜妄待她不好,怎会直接将她封为明妃,这样明目张胆的宠爱,俱是御史台也买有办法弹劾。 沈明庄垂首浅笑,“陛下待我很好。” 她中规中矩的答了,那笑着垂眸的样子在老太太看来,就是含羞带怯,是新妇常有的姿态,当下也知道两人应当是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 她想了想,思忖道:“九娘啊,不知道陛下可有向你提起过陆家的事情?” 沈明庄摇头,一脸茫然道:“陆家出了什么事?” 沈老夫人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到底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不知情。 沈明庄可是混迹过演艺圈的人,这点模样都装不像,那她早就饿死了好叭! 沈老夫人悠悠叹了一口气,有些伤心的告诉陆家出了什么事:“半月前,荣国公府的二爷,你称呼一声二表祖父的二爷陆世忠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荣国公府人丁稀薄,祖母想着,不如就让你五堂姐嫁去荣国公府。” 第95章 只当是哪位不受宠的小主 将沈明荣嫁去荣国公府? 老太太这是决定要让沈家和陆家共存亡了吗?沈明庄心中不由暗暗为沈明荣叹了一口气,陆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但凡是谁家心疼姑娘的,也舍不得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加之陆二爷在淮南办事不力导致淮南灾民的事情愈演愈烈,现在的陆家完全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姜妄之所以留中不发,也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若是随意草草处置,只怕是会引起民愤。 现在朝廷忙着赈济灾民,陆世忠又死在了任上,此时往好的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若是换种说法,就是畏罪自杀。 沈陆两家只是姻亲,犯得着为了荣国公府将沈家一起给赔进去吗? “祖母,家中只是全凭您做主便是,五堂姐的身子弱,如今又已经入秋,天干气躁,她可还好?” 老太太目光微闪,呵呵笑了两声,“一切都好,娘娘要保重自身才是。” 心中却凉了几分,到底不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孙女,如今一朝得势,便不认自己了,说的全是客套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 “娘娘如今高居妃位,老身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活一天就少一天,不知往后老身还能见到娘娘几次,以后恐怕也只有家中的姑娘姑奶奶们有机会进宫陪娘娘说话了。” 言下之意,你若是不重视家中的姊妹,不重视沈家这个娘家,往后在宫中形单影只,在外也没有助力,有些事情你还是考虑清楚的好。 沈明庄哪里听不明白呢,可沈家说起来与她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如是自己那天真的失势,恐怕也是第一个反身踩自己一脚的人。 她心里清楚着呢,可这件事自己也要好生斟酌斟酌,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和姜妄荣辱与共,那自己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她必须抓住一切的机会,一切的可能,去改变历史的轨迹,让悲剧不再重演。 她美眸微垂,露出几分迟疑来,“祖母,这件事尚且不必着急,如今我在宫中位分最高,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的,就等着抓了我的小辫子将我打下去呢,陆家如今局势复杂,沈家又是我的娘家,这件事事关重大,祖母且先等我的消息,晚些时候我会同陛下商议一番的。” 这番话出来,老太太的心这才有了底! 她连连点头,心情立刻好了很多,笑着连声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是我老糊涂了,没考虑这么周全,还多亏了娘娘的提醒。” 沈明庄抿唇笑了笑,这话题敏感,既然她已经给了答案,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继续停留。 沈老太太今日进宫就听闻太后礼佛的消息,知道自己应当是见不到太后娘娘了,便笑着请沈明庄等到哪天,帮她向太后带句问安。 沈明庄都一一点头,临到老太太要走,又不舍的挽留了两句。 “人老啦,今日进宫已经是伤筋动骨,回去怕是又要躺上些日子才行了。”沈老太太扶着田嬷嬷的手背,又打量了沈明庄一眼,笑道:“你这样很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陛下见着也喜欢,不过少年夫妻还是要注意些,万万别损了身子。” 沈明庄面上一红,垂首娇羞说着不会,可脑海里却想起姜妄那没节制的性子,她倒是愿意少些夫妻之事,可姜妄如今正值壮年,血气方刚哪里能忍得住啊。 送走了沈老夫人,沈明庄这才哎哟一声揉了揉自己酸涩的腰,踱步回了寝殿,吩咐檀儿道:“帮我磨墨。” 檀儿乖巧应是,就看见沈明庄在那雪白的宣纸上鬼画符的画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由愕然,明妃娘娘的这个字……可真是不敢恭维。 等到写完了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后,沈明庄又重新拿了一张纸出来,画了一个框架起来,檀儿不识字,只觉得那上面的字好生奇怪,她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忙完了这些,沈明庄又扶着腰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对檀儿道:“你陪我去掖庭看看。” 满欢和文心虽然不算是正经宫女,可既然是进宫,都是要学宫规的,两人也去了差不多一个月,沈明庄还真有点挂念满欢那丫头。 她倒是不担心她会在掖庭受罪,这丫头是个七巧玲珑心,最擅长的就是扬长避短,加之自己也给她碎银子,想必这一个月应该没有怎么吃苦头,相比而言,她更担心的是文心。 文心这丫头木讷,宫中当差的谁没两把刷子,惯会做那等迎高踩低的活儿,文心这样的人在宫里最是容易被欺负的。 这会儿真是教养嬷嬷教礼仪的时候,刚走进掖庭,就听见有微弱的哽咽混合着教习嬷嬷的训斥声传来,想到这些离家的女子远离家来到宫里,却是一关又一关等着她们,就不禁有些唏嘘。 “什么人,掖庭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守在门口年纪有些大的宫婢出声拦住了前来的几人。 她看眼前这人十分的眼生她不曾见过,加之今日沈明庄又穿了一件不怎么起眼的鹅黄色薄纱宫装,鬓发上只插了两只鹅黄色的绒花,看上去就显得有些素净,那宫婢第一反应就是此人是宫里不受宠的哪位小主。 这进了宫的女人不知凡几,可不是谁都能被礼遇的,而那些一年四季都见不到陛下几次有名无实的才人贵人,有时候的身份地位还不如一个在宫里熬出了些资历的宫婢呢。 “大胆!” 檀儿见这掖庭最下等的看门宫婢也敢对自家主子高声斥责,立刻站了出去,正欲和她说道说到,一旁三十岁出头的嬷嬷就上前一步甩了一巴掌在檀儿脸上,不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守着四面宫墙一年也见不到陛下几次的小主儿,惯会打歪主意,掖庭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就是刚进宫的大家出身的秀女也的小心客气些,你们算什么东西!” 难怪敢这样肆无忌惮,沈明庄看见檀儿被打,面色也是一沉。 第96章 照打不误 “珠儿。” 沈明庄一个眼神,珠儿立刻明白过来,上前一步甩了那嬷嬷一巴掌,“明妃娘娘再次,你个掖庭的下三等的嬷嬷竟然敢以下犯上!” “明……明妃娘娘?!”被珠儿打了一巴掌的嬷嬷咀嚼着这话,面色顿时一白,忙跪在了地上,“明妃娘娘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刚入宫不就就直接被封了明妃娘娘,还怀着身孕的这位明妃娘娘,后宫谁人没有听说过啊,只是没想到陛下的宠妃竟然打扮如此低调,还亲自来了掖庭。 这后宫里,谁敢这么肆无忌惮,这嬷嬷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动辄就敢打人,只怕是搭上了谁家的船,自恃有靠山! 自己刚到掖庭,就遇到这么一桩事,可见这宫里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更是不乏那些搭桥牵线攀上殷太后的人,自认能在宫里横着走,连陛下的女人都敢放肆的人,这样的后宫,只怕大部分都是殷太后的人了。 想着,沈明庄面色愈发肃然了几分,她冷冷吩咐檀儿:“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 檀儿听着,眼底说过一抹讶然,缓缓起身,见沈明庄神色认真,这才鼓起勇气朝着那嬷嬷打了一巴掌,打得那嬷嬷眼冒金星,却不敢造次。 她敢还手吗,这后宫之中谁最尊贵?除了慈安宫的殷太后,那自然是合欢殿的这位明妃娘娘了,她除非不想要命了差不多。 沈明庄此时只想知道满欢的情况,看着这几个人的嚣张劲儿,她才开始担心起来,满欢就在再玲珑剔透,又能敌得过宫中的强权吗? 她快步走过去,立刻就有会看眼色的宫婢上前带路。 弯弯绕绕的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宫婢这才停下脚步,沈明庄就看偌大的四方院子中,一一群穿着最下等宫女裙子的宫婢正蹲在地上洗衣裳,而那些衣裳,全是太监宫女的衣裳。 这不应该是浣衣局的活儿吗,怎么会送来掖庭! 沈明庄环视一圈,竟然看见了最后面满欢的身影,小丫头垂着头,看上去十分的狼狈,那模样看的沈明庄不由心口微紧,她吩咐道:“满欢,你过来。” 满欢以为自己听错了,眼中带着几分期盼的朝苏珍珍看去,顿时面色一喜,脏兮兮的小脸儿上立刻扬起笑容,看的沈明庄顿时心中酸涩。 “小姐!” 她喜不自胜,立刻起身,却又似乎有别的顾忌似的,朝着一旁拿着教鞭的嬷嬷看去,沈明庄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的婢女,说好了是来学规矩的,却被一群惯会迎高捧低的奴婢肆意磋磨。 这都快一个月了,她这边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可见这些人是限制了满欢的自由,否则她怎么也该给她报个信儿才是。 “从今天起,回合欢殿伺候。” 那执教鞭的嬷嬷一听这话,就将沈明庄打量了一遍,竟然是一副没有把沈明庄放在眼底的样子,“这位主儿,这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所有犯了事儿的奴婢都得在这儿好好学规矩,主儿就是再尊贵,也要依着规矩来。” 拿规矩说话? 沈明庄压根儿没有理睬她,“满欢,过来。” “嗯!”满欢点点头,立刻朝着沈明庄跑去,谁知道刚走过来后背就挨了一鞭子,那嬷嬷姓崔,是这宫里熬了几十年老资历的嬷嬷了,前朝进宫的秀女都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学规矩,寻常人她更是不看在眼里的。 崔嬷嬷朝着满欢打了一鞭子,厉声道:“学的规矩全忘完了?看来还得再学一个月了。” 沈明庄上前一步就甩了崔嬷嬷一巴掌,崔嬷嬷没料到明妃娘娘会直接动手打她,这主子娘娘们都爱惜羽毛,能吩咐下人的活儿都不会自己动手,打人这等粗鄙的事,更是由身边的宫婢代为行驶。 此时崔嬷嬷也被打得有些愣了,沈明庄看了一眼满欢的伤势,转身看向崔嬷嬷道:“宫里的规矩就是刁奴欺主?本宫今日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嬷嬷且记牢了。” 沈明庄缓缓开口道:“第一,你再如何也只是在内务府拿月例的下人,你若是安分守己,自然是有好日子的,第二你再厉害也只是为主子服务的人,在主子面前还是夹起尾巴做人,第三,不管你是谁的人,见了本宫,都得规规矩矩的,否则本宫可不会管你是谁,照打不误!” 这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听得崔嬷嬷心神巨震。 她真是沈翰林府出身的小姐吗?怎么会如此的嚣张刁蛮,这可真是没有教养! 崔嬷嬷自认自己这半辈子也算是看过了不少的大家闺秀,哪一个像这明妃娘娘一样,泼辣至此,还有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们这些人都是听命于太后娘娘的,明妃这是变相地警告太后吗? “文心还在那边做绣活儿呢,没日没夜的做,眼睛都要熬坏了。” 满欢说话都带着了几分空腔,却还是很坚强的忍着没有哭出来,还告诉沈明庄文心的下落,沈明庄立刻吩咐檀儿道:“你去。” 想必是这边的消息已经穿了过去,那些刁奴也不敢在此时顶风作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文心就跟着檀儿走了过来。 看着瘦了一圈的两人,沈明庄什么也没有再说,直接带着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掖庭。 “我们去的第一天,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她们好像是听一个叫双喜的姑姑,说是这个月好生照看我们,我们第二天开始就被人盯着,不许离开掖庭一步,吃的都是剩菜馊饭,我主要是被安排洗衣裳,文心则是做针线,每天是睡一个时辰……” 满欢絮絮叨叨的说完,忽然跪在地上道:“小姐,您如今已经贵为明妃娘娘,婢子却给小姐丢人了。” 沈明庄哪里在意这个啊,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有命重要吗? 沈明庄让她先起来,然后吩咐檀儿珠儿,“你去把刚才在掖庭给我们带路的那小丫鬟带过来,让她收拾东西,若是旁人问起,你就说这人合欢殿要了。” 第9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此时的慈安宫,双喜刚听了掖庭的嬷嬷来禀的话,面色难看的去呈给了太后听。 殷容的面色难看,却是沉默了良久,这才将面前的一株牡丹花多出来的枝叶一剪子剪掉了。 “去请文国公夫人和魏国公夫人进宫坐坐。” 双喜听着,想要提醒一下太后您不是说这几日都闭门谢客吗,这样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咱们挂羊头卖狗肉?可太后的吩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忙应声而去。 文国公夫人殷昭,魏国公夫人蒋月珠两人年纪相当,又是姑嫂,素日里常来常往,两截又只隔着一条街道,因而两人是同时进宫的。 秋景萧瑟,宫中却是不见一片落叶,夹道两侧还放着娇艳的花,看着倒是冲淡了不少的秋日怅然,两位国公夫人都穿着国公夫人的诰命服,坐在软轿上往慈安宫去。 两人都是天仲女子中数一数二尊贵的,一个生下了小宋将军宋熤,一个生下了年轻有为的玉麟骑副统领殷宸,只是呢,文国公这些年渐渐的远离了权利政治中心,一直停留在太常寺卿的位置上。 而卫国公却是京郊大营统领手握实权,姑嫂间又以嫂嫂蒋月珠更尊贵些。 到了慈安宫,两人联袂进了殿中。 殷容这些日子食不知味枕不安席,面色十分的难堪,一向在后宫中说一不二,却几次三番的被一个刚封了明妃不久的帝妃打脸,她心中能高兴起来吗? 两人虽也不是每天进宫,可宫中发生了什么,却是瞒不过两人的耳目。 此时见太后面色难看,两人对视一眼,殷昭先开了口:“姐姐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的召见我们进宫。” 三人也算是至亲,相处间少了几分拘谨,殷昭便笑吟吟的开口问道。 殷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心里早藏了一堆的话想要诉之于人,此时见到亲近之人,不由沉声道:“陛下新封的明妃你们可见过?” 两人俱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殷容就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两人,文国公夫人和魏国公夫人听得面面相觑! 虽然知道这位新晋的明妃性子不大好,却不料坏到了这种程度。 “她不过是小小妃位,就能如此目中无人,如是他日更进一步,岂不是要翻了天去?”殷昭听得义愤填膺,面色也冷了下来。 殷容冷笑两声,道:“哀家叫她来侍疾,她却堂而皇之的管起了哀家宫里的事情,哀家是容不得她了!” 文国公夫人和魏国公夫人再次愣住,这样的话,太后怎么直接宣之于口了,从前多谨慎的一个人呐,怎么现在行事却大变样子,这是被那明妃气急了? 看见两人的反应,殷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殿中沉默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响起殷太后的声音。 “听说沈家的老夫人,荣国公的妹妹沈芙蓉进宫来见过那明妃,哀家猜测她大抵是为了荣国公府二爷失职贪墨的事情,沈家想借明妃之手保荣国公府,哀家偏不让他们如愿!” 说着就吩咐殷昭:“你府中不是庶子庶女多吗,那陆家人丁单薄,荣国公夫人有没有嫡子,只有个女儿,如今正是花杏之际,你就让你府中的庶子娶了去,等到过了门随你怎么折腾。” 文国公夫人听着,面上不由泛起一阵的热,这是什么话,儿女亲事其实过家家,她就是再不济,也是知道礼仪法度的,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来出气,岂不是作孽嘛? 魏国公夫人也不说话了,太后这显然是气糊涂了,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殷容见两人都不做声,那一股子邪火更是无处发,她坐在了高位上,冷冷的看着两人,“你们闷着做什么,倒是出个主意啊!” 殷昭很想说,你还需要我们给你出主意吗,那些消失的后宫嫔妃是怎么回事儿?你在这儿装模作样的,既然看不惯,那就想法子除掉便是,用得着这样头疼吗。 沈家。 沈老夫人此时正病恹恹的躺在大迎枕上,说话都提不起力气,却还强撑着听田嬷嬷的回禀。 “现在已经请了大慈寺的静和师太帮忙算良辰吉日了,五小姐的嫁妆也紧锣密鼓的在准备了,老夫人您可以宽心些了,这样忧思于您的身子无异啊。” 沈老夫人要强了一生,现在却不得不去看别人的脸色,加之娘家的事情也让她忧心,这前前后后忧思,又强撑着去了一趟宫中,回来后就病倒了。 老太太摆手,“拿了名册来,我亲自过目。” 家里的儿子儿媳都不赞成这桩婚事,她们怎么可能尽兴,可她唯一的一点私心也就是在抱住娘家这件事上了。 荣国公没有嫡子,日后陆承业是要继承爵位的,沈明荣若是嫁过去,就能得了永宁顾氏的支持,日后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没有一点妻族助益。 加之沈明荣的性情是家中姑娘中最好的,只有她嫁过去她这心里才能放心。 顾氏的确是不看好这桩婚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她去荣国公府那烂摊子里,心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倒是当事人沈明荣自己没什么反应。 她是个慢性子,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她就算是不乐意也无法改变,那又何必为自己平添这些许的烦恼。 不过赵氏却不是完全反对这桩婚事的,要知道按照老太太的心意,她是想让长房长孙沈安清娶了那陆茗的,若不是丈夫反对,只怕被搅进这滩泥水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现在沈明荣和那陆承业定了亲,她也能松口气了,却殊不知其实是老太太瞧不上赵家如今的情形,觉得赵家不如顾家罢了! 与沈家的几家欢喜几家愁相比,此时的合欢殿却气氛温馨。 姜妄得知了今日她在掖庭里的一通发作,忍不住好笑,摸了摸面前笑的娇憨的沈明庄的脑袋,“我给你寻了十个身手高超的暗卫,往后你要教训这些人,大可不必自己动手,直接吩咐他们便是。” 第98章 臣妾与陛下同在 沈明庄不由嘴角抽搐,让暗卫出来帮她教训人?那得罪她的人岂不是都得死! 沈明庄只是想要立威,却没想随便就取人性命。 不过这是姜妄的好意,她也知道后宫之中水深着,现在太后之所以还没有什么行动,也不过是暂时被她麻痹了,毕竟谁能想她一开始就这样的嚣张跋扈呢,等太后缓过神来,事情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完这事儿,她又喂了姜妄一块栗子糕,沉吟道:“陛下,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姜妄动作缓慢却优雅的咀嚼着口中的点心,微微颔首,静静看着沈明庄。 “陛下对荣国公府究竟是什么心意呢,沈老夫人想让五小姐嫁去陆家,她来询问我的意思,想必是想通过我,向陛下求情。” 姜妄目光微闪,看着沈明庄的眸子,忽然勾唇一笑,搂着她的细腰顺势而下,沈明庄不由轻呼一声,一阵热气扑在耳边,响起了姜妄的声音:“小丫头胆子挺大,朕还以为你真失忆了,原来你这是装的?” 沈明庄顿时身子一僵。 “陛下!” 她佯怒,伸手锤了姜妄两下,嗔道:“陛下不要打趣臣妾,再这样臣妾可要生气了。” 难得的在姜妄面前露出小女儿姿态,姜妄蓦的心疼了一下,他心中很矛盾,既希望她什么都想起来,又怕她想起那些事会难受会心疼会接受不了,毕竟她也算是沈太师府上养大的,那些人于她而言是至亲。 沈明庄深吸两口气,到底还是将自己并未失忆的事情告诉了姜妄,然后又顿了顿,有些迟疑道:“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过陛下。” 姜妄用手指轻轻绕着沈明庄的头发,嘴角含笑的看着她,那样子让沈明庄不由有些面热,她垂眸,“臣妾其实并非是欺骗陛下的,而是之前在沈家的时候,做了一场梦,梦中仿佛已经过了一世,醒来后臣妾心中惶恐,因而一直不曾告知与人。” 她决定将八年后会发生的一件事当做是一场梦告诉姜妄,她不能打一场没有准备的战,也不能孤军作战,她得和姜妄一起,为改变未来做出努力。 姜妄原本还只是轻松的听着她说话,听着沈明庄说的话,面上渐渐肃然起来。 看着姜妄的反应,沈明庄心头有些发酸,她伸手轻轻握住了姜妄的手,眸中含泪的冲他笑了笑:“陛下,臣妾与陛下同在。” 那双眸子里仿佛倒映着星辰日月,姜妄捏着手心里软弱柔夷般的小手,心中生出股难以言明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那番话让姜妄心情复杂,是夜,姜妄独自歇在了上书房,沈明庄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管怎样对姜妄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压力,每个人都需要私人空间,即便是帝王亦是如此。 难得清净的夜,她却久久睡不着,在榻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最后索性起身去了庑廊,坐在美人靠上发呆。 深秋的明月高挂天际,不知道自己从前生活的时空是不是依旧如故呢,而自己这个不红不黑的三线演员的离世恐怕也没人会关注,或者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另外的灵魂取而代之。 脑子里全是些荒诞的念头,沈明庄忍不住自嘲一笑,这世间之事有不荒诞的吗,自己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荒诞了,还有什么不能荒诞的呢? “若是自己也有个金手指就好了。”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毕竟想要改变历史洪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老天让她全凭一己之力完成,也太看得起她了。 她盯着那圆月,一双妙目眨也不眨,仿佛一直望月的小狐狸,静静的却充满灵动,望着望着,她仿佛看见月亮动了一下,像个伸懒腰的小娃娃似的。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月亮果然还是那个月亮,真是自己看错了。 夜风吹来,檀儿拿了件秋香色白貂毛领的披风出来,“娘娘,秋夜寒凉,可别伤了身子。” 沈明庄朝着檀儿笑了笑,披上了披风,身子果然就暖和了起来。 “满欢她们如何了?” 两人回来后,沈明庄立刻去请了御医来看,开了些调理的药方,沈明庄本想在那边多待会儿的,可姜妄却过来了,就耽搁了。 “已经歇下了,两位姐姐都很疲惫,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沈明庄心下稍安,见夜色越发浓了,起身往回走,檀儿垂首跟在身后,沈明庄却忽然脑袋一昏,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一旁摔去,檀儿伸手去抓,可沈明庄的脑袋还是撞在了门框上,听响声都知道撞得不轻。 檀儿吓了一大跳,忙去扶她,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满欢几个,她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跑了出来,见沈明庄捂着脑袋眉尖紧蹙,就知道撞得厉害。 “先在这边坐着。”满欢说完,转身去打了一盆凉水来,又拧了凉帕子给沈明庄敷额头,“可还疼?” 沈明庄摇头,脑袋里乱哄哄的。 檀儿办事不力,看见沈明庄的额角都撞破皮了,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珠儿就道:“娘娘受伤了,还是去请御医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撞得太厉害了些,沈明庄只觉得脑袋里像是乱成了一锅粥,听着两人关心的话,仿佛有七嘴八舌在耳边对她不停轰炸似的。 “谁啊,烦不烦,吵死了。” 谁在说话!沈明庄惊恐的看向珠儿和满欢,在屋子里环视一圈,也没有外人啊! “啊——”有人打了个哈欠,听声音似乎是个小男孩儿,“我在这儿,你的闭上眼才能看见我啦,笨不笨啊!” 沈明庄闻言闭眼,竟然就看见个小屁孩儿了,头上还扎着冲天辫,圆乎乎的脸蛋儿和肉乎乎的藕节般胖胳膊胖腿,让人很想rua。 她发现这小人儿能听到她的心里话,就试着着又默念道:“你是谁?” “我是小妖,睡过头了,你来多久了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话?”沈明庄反问道。 “对啊,那我还要不要和你说话呢?”小团子真就思考起来,惹得沈明庄啼笑皆非。 第99章 空间崽崽 “好啦,不逗你了,我是空间崽崽,你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我们是专门为穿越群众服务的,谁知道我会被分配给你啊。” 说着还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竟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沈明庄愕然,难道自己撞一下脑袋,把这小家伙给撞醒了? 等一下,这小家伙为她服务?他这才多大啊,能服务什么啊,靠卖萌打倒反派吗?这也离了个大谱了! “哎哎哎可别小瞧了本妖,我之前可是不负责这样低阶时空的,要不是我瞌睡太多,也不会跑来这儿。” “那你能为我服务什么?”沈明庄好笑的问它。 “我可以帮你出主意的,我虽然是你的空间之主,但是我允许你借用我的空间,另外你遇到什么困难,我也可以帮助你的。” 沈明庄半信半疑,正想说什么,这位自称可以帮助她小东西又开始打呵欠了! “你要是没事,我再睡会儿去。” 沈明庄满头黑线,好,反正还有个空间能用,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至于这个小家伙儿,还有待考验。 “明妃娘娘!” 珠儿看着自家娘娘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吓了一大跳,以为娘娘这真是撞坏了脑子。 檀儿见状已经跑去请御医了,合欢殿这边大半夜的折腾起来,姜妄得知后立刻就赶了过来,后宫都被这动静弄得不得安宁。 沈明庄头上已经敷了药,不过江御医还是有些心虚地道:“娘娘这伤虽然敷了药,不过明早恐怕还是会泛青,娘娘不必担心,等过些日子就能好起来的,不会留疤。” 沈明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会留疤就好,她可不想盯着一张破相的脸到处跑,谁不喜欢漂亮的皮囊啊。 姜妄听着微微蹙眉,转头看了一眼包扎好的地方,迟疑道:“太医院就没有更好的药了?” 这话仿佛是说江御医无能似的,江御医满头的汗,忙恭声道:“回陛下,为娘娘用的药已经是最好的了,娘娘这是撞到了头骨,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已经是轻的了。” 却不由腹诽,就是拿再好的药也会泛青,陛下这也太紧张了些。 沈明庄见姜妄似乎有些不悦起来,忙抓住他的手,对江御医道:“有劳江御医了,你且去。” 江御医听着连忙磕头告辞,快速的退出了合欢殿,唯恐走慢了一步就得承受雷霆之怒了。 “我没事的,就是夜里屋里有些闷,出去透口气,没想到转身没注意到,这才撞了一下,无大碍的。” 她笑吟吟的看着姜妄,还轻轻晃了晃姜妄的胳膊。 “行了,今夜我就在合欢殿陪你。”这些日子来,自己第一次没宿在合欢殿,这丫头就出了这样的岔子,姜妄见过后妃争宠的本事,不由暗道,这若是小丫头要争宠,他也是乐见的。 只是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又有些心疼起来。 沈明庄听着他要留下来过夜,很想提醒姜妄,你真的忍得住吗? 被姜妄抱在怀里,她闭上眼却毫无困意,檀儿值夜,外面秋风拂落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她试着想联系上小妖和空间,念头刚起,脑子又是一阵眩晕,很快脑海中的画面就变了。 小妖揉着眼睛看着她,面上带着些怨念,“你又有什么事啊?”说话奶声奶气的,毫无气势。 沈明庄也知道扰人清梦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小胖子瞌睡也太多了,她有时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我想知道,这个空间能干什么?” 小妖气鼓鼓的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存东西,种地,保鲜,这是常用的,还有些罕见功能你自己开发。” 说着那双圆圆的眼睛亮了亮:“打个比方,我知道你和那个殷太后关系不好,你可以把她小库房里的私藏全偷了来,放在空间里我帮你看着,你要玉玺也可以偷来放着,你想要的东西都能用空间挪为己用。” 沈明庄闻言,不由的满头黑线,这小家伙瞧着年纪不大,怎么像个财迷似的,它拿着金银财宝有什么用吗? 小妖看着这女人的心里话,就举着藕节手臂抗议道:“我要的可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历经几朝有了不少帝王之气的圣物,咱们这里和你们那里也是一样的,只要有好东西,都可以和别人换一些好东西的。” 见沈明庄没有反应,小胖子又叹了一口气,瞧着挺漂亮的怎么瞧着不太聪明的亚子。 “看在我迟到这么久的份儿上,我就给你一个东西作为补偿。” 说完,沈明庄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卷轴,“认真读完,对你受益匪浅的。” 沈明庄用意识翻开了卷轴,竟然是一卷武艺秘诀的功法,耳边再次响起小胖子的声音:“这可是我拿秦皇玉玺换的,你先看上卷,至于下卷嘛,你的拿好东西和我换才行。” 可真是个守财奴呢!沈明庄啼笑皆非,不过还是对这个礼物很喜欢,她现在就是缺了些防身的东西,这小胖子倒是挺上道的。 “你你你!你不许在心里骂我!” 沈明庄愕然!“你怎么什么都能听见啊,那岂不是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我了?” 小胖子得意的扬了扬脑袋,沈明庄好像去提它头顶的小辫子啊,怎么又这样又可爱又欠揍的小胖子,念头一起,小妖就忽然腾空了,它‘哇’的一声哭起来,胳膊腿儿都在空中蹬着,“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沈明庄忙将它放了回去,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自己也能触碰这小胖子的,看它以后敢不敢得罪她。 “坏女人,早知道就不给你那么好的东西了……” 翌日清晨,沈明庄再睁眼的时候,就觉得身上神清气爽的,有种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畅快。 昨日看那武功秘诀看的很晚,早上姜妄去上朝她都没有起得来,也许是心疼她,姜妄压着她让她休息,由谭永林帮着更衣换上了朝服,又叮嘱了宫人不许去扰她。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第100章 禁足 站在院子里,她试着活动活动筋骨,按照那卷中所述,一掌推出去,看上去漫不经心的一掌,却直接将面前的秋海棠叶子给折断了。 虽还有些生涩,却能感觉到这功法的强悍之处,沈明庄看着自己的手,不禁惊讶,瞧着也不过是打太极似的柔功,却能有如此的劲道,可见练成之后能有多大威力。 檀儿珠儿站在庑廊下,满脸的担心,一个端着大红漆描金牡丹纹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鸡丝葱花羹,一个捧着茶壶,瞧着自家娘娘自打醒来后的异常,不由心中焦急。 这该不是撞坏脑袋了,旧伤还没好呢,这若是再添新伤可怎么是好! “明妃娘娘,您还没用早膳呢!”珠儿想着自家娘娘素日里脾气好,昨日檀儿伺候不周都没有受罚,就大着胆子提醒了一句。 沈明庄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不说还不觉得,听珠儿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也不知道那小胖子吃什么的,她往前走了几步,耳边也没有响起那小胖子的声音,看样子不闭眼还联系不上那小胖子了? 念头刚起,耳边就响起那小胖子的声音:“别以为我不在,我随时都在!” 那恶狠狠的声音却一点也不让沈明庄害怕,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啦知道了,没有说你,我这是在夸你呢!” 珠儿檀儿不由面面相觑,在彼此眼底看到了满满的忧虑:完了,娘娘她现在已经开始傻笑了,要不要去和陛下说一声呢。 可若是陛下知道了责怪下来可怎么是好。 鸡丝葱花羹是沈明庄很喜欢的,她满满咀嚼了特殊处理过又嫩又多汁的鸡丝,鸡肉的香气在口齿间绽放,简直是味蕾的享受。 “这粥好吃,你们也吃点。”沈明庄看了一眼那羹盅里还有三分之二的鸡丝葱花羹呢,自己吃一碗已经够了,这么香的羹丢了多可惜啊。 珠儿檀儿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忙道不敢,沈明庄见两人这般拘谨,也没有强求,“那就送去给满欢文心。” 话音刚落,满欢和文心就过来了。 相比昨日,两人的精神好了很多,至少那黑眼圈消了下去了不少。 想到掖庭那几个刁奴,沈明庄决定今天再过去走一趟,若是再碰见不长眼的,也能顺便看看小胖子的能力了。 谁知到了掖庭,才发现掖庭的像是被清洗了一遍,昨儿来看见的人今天就都不在了! 沈明庄不由心中生疑,这是出了什么事,这偌大的掖庭怎么一夜之间全都换了人。 还没等她问呢,见到她的嬷嬷宫女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见过明妃娘娘!” 这些人满脸的恐惧,沈明庄心中一悬,那些人不会都被杀了? “你猜的不错,的确是全被杀了,这些得罪了你的人,这天仲皇帝可不会留的。”小胖子的声音适时出现,解开了沈明庄心中的困惑。 可是全……杀了?这是不是太过了些,毕竟这掖庭也不全都是坏人,姜妄如此赶尽杀绝,难免让人说他是嗜杀成性,这传出去岂不是折损民心,让朝局动荡? 她不由有些懊恼,她怎么没有早些想到这里呢,姜妄那般舍不得她受委屈,怎么会容许这些人继续存活时间呢。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天仲皇帝虽然手段有些残忍,可杀的全是些该死的人,几个犯了事的小喽啰而已。”小胖子悠悠补充了一句。 沈明庄听着,心头这才好受了些。 只是心里还是莫名的有种罪恶感,不过想到这条路上注定会有更多的人赴死,她又觉得这样的伤感太多余了些。 自古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太后和皇上争权,无论是谁赢了都会血流成河。 “算了,回去。”她也没有继续去掖庭的心思了,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你若是得空,不如去冷宫那边走走,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能有什么收获啊,沈明庄半信半疑,往冷宫的方向去。 而慈安宫里,殷容听说那明妃竟然往从掖庭一出来就直接往冷宫去了,顿时面色大变,她这是发现了什么?可这怎么可能,这件事没有外人知道,就是自己的妹妹和嫂嫂几个亲近人,也并不知道冷宫那边的事情。 看见太后怀疑的目光,双喜心中一凉,忙跪了下去,“太后娘娘,奴婢可不曾告诉过外人此事!” 她若是不解释,只怕太后真会将她当成内贼处置了,双喜心中十分的恐慌。 “慌什么,哀家又不曾说是你告诉了旁人,你倒是急起来了。”殷太后呵呵一笑,却直叫人心底生寒。 “你去传哀家的懿旨,就说明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请明妃回宫抄写佛经一千卷,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解了禁足。” 双喜闻言忙恭声应是,转身而去。 沈明庄刚走到冷宫那萧瑟的门前,双喜就带着人来了。 听说了太后的旨意,沈明庄惊愕半晌! 这昨儿犯的错,怎么今儿才罚,而且这也太不合时宜了些,她下意识的看向冷宫大门,太后这突然不合时宜的举动,应当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罚她是次要的,最紧要的是让她赶紧回去。 “没想到你还不笨嘛!”小胖子又冒了出来,笑呵呵的夸了沈明庄一句。 被个小胖子表扬,沈明庄有些不适应,她呵呵笑了两声,“那你说说冷宫里有什么,太后不想让我靠近?” 抄佛经一千遍,这就意味着小半月她都不能出门了,等她能重新出门的时候,只怕太后已经把那些蛛丝马迹都藏起来了。 “你猜猜。” 沈明庄懒得猜,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小胖子没料到她竟然不好奇,如此淡定,就提出了一个条件:“这样,你去帮我偷太后的宝库,我就告诉你!” 沈明庄:“……” 说不说有什么重要的,反正现在找到破绽,要不到多久她就能知道,这小胖子却想坐地起价,太后的宝库,是那么好偷的? 第101章 国库空虚 “不说拉倒。” 沈明庄不想理睬这小胖子。 太后虽禁了她的足,却也不影响她在合欢殿自在,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她记得从前看过的小说里说的整片整片的梅林,不由心动,吩咐檀儿珠儿去找内务府要腊梅来,只要寻常的那种黄腊梅便成。 等到冬天冷了就能看见成片成片晶莹好看的腊梅花儿了。 两人原本还担心自家娘娘的病情严重,如今见她已然恢复,还有心情亲自布置院子,自然是喜闻乐见的,立刻应声而去。 不止腊梅,她还让人去宫外寻了各式的小玩意儿进宫来,又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 姜妄听说太后禁足了自家那丫头在合欢殿,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转头问起嘉元公主和林家的亲事准备得如何了。 谭永林便道:“回陛下的话,钦天监定了腊月二十的婚期,娴安公主则是腊月二十六,两位公主的婚期离得近,两位公主的嫁衣早两年织造局的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娴安公主的还有些收尾没完成,不过婚期之前是能做好的。” “嘉元公主的嫁妆单子找时间交给朕。” 两位公主出嫁,有一部分嫁妆是从国库中抽出的,至于是多是少,全看公主的受宠程度,不用怀疑,嘉元公主的陪嫁定然不少,可姜妄却有另外的安排。 等到两位公主的嫁妆册子送过来,姜妄的面色就更冷了几分,虽说两位公主的身份相较而言嘉元公主的身份更尊贵,可用得着嫁妆是娴安公主的三倍有余吗?这近乎三百抬的嫁妆,是准备将国库都陪嫁过去? 姜妄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吩咐道:“如今淮南灾民水深火热,两位公主出嫁一切从简,让内务府重新拟份单子来。” 内务府的都是些人精,一听了陛下的这话,立刻就知道怎么办了。 可删减嫁妆还得去请太后那边示下,等到内务府的人将拟好的单子送去慈安宫的时候,太后竟然一脚踹在那内务府统领徐福海的脸上,大骂了一句竖子! 徐福海知道自己来慈安宫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却没想到太后竟然亲自动脚踹了他,想到前儿些天明妃娘娘的举动,徐福海不由嘴角抽搐,这后宫可真是乱套了。 “你去问问皇帝,哪位公主出嫁是六十抬嫁妆的,还不如外面那些世家嫁女!” 侯令海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陛下说,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公主受天下奉养,也该为天下苍生操些心……” “放他的狗屁!” 太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心中纷纷难平,像只困兽似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侯令海在内务府也当差了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太后娘娘说这样粗鄙的话。 可她再不满意又能如何,皇帝都把天下苍生搬出来了,她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心无天下? 可就这样让她咽下这口气,她却是心有不甘。 “请文国公夫人和魏国公夫人进宫。” 第二日,在姜妄的上书房,魏宸就请旨道:“请陛下准许公主的嫁妆由我们魏国公府和文国公府共同承担。” 共同承担?这怕是太后想破了头想出来的为女儿保全颜面的法子,姜妄挑眉:“如今国难当前,朕正有意请各位大臣做个表率,出资赈灾,至于公主们的嫁妆,自然是由皇室出,不过朕也不会打击众爱卿想要为国尽忠的决心。” 魏宸并不意外,他早说了皇上定然会借此机会让两国公府出出血,可母亲却说这是太后的心愿,他们是外戚,此时不帮着太后出头何时出头? 他却觉得此举简直就是送上嘴的肥肉,完全不值当。 宋熤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见状也没有出面帮忙说一句话,魏宸不由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两句,两家都答应的事情,却是他来出头,可真是会盘算啊! “全凭陛下吩咐。”宋熤不卑不亢的上前答道,他觉得无所谓,与其将银子拿去给一个心胸狭隘的嘉元公主做面子,他宁愿拿去赈灾,好歹也是善事一桩,也能借机赢得民心,可比肉包子打狗强多了。 太后是什么,不过是借着家族势力在宫中的后妃罢了,她和皇上斗,她想干什么,想自己翻身最女帝?那也的看她有没有这能耐。 整天在后宫中计较那些长短,殊不知她的视线现在已经被那个明妃娘娘给带偏了,一个明妃的出现就能打乱她的布置,可见她并非是个能成事的人,唯一能让他佩服些的就是她那狠辣的心肠。 只可惜啊,如今的太后也不如当初果决狠辣了,犹犹豫豫的,倒是越发像个内宅妇人了。 父亲是不支持文国公府跟着蹚浑水的,可母亲却对此不以为然,整天搅在魏国公府里,为太后鞍前马后的。 魏宸抬头目光凌厉的瞥向宋熤,四目相对,宋熤毫无波澜的勾了勾嘴角,“想必魏国公府也是和陛下一条心的,世子你说是?” 魏宸只一瞬间的惊讶后很快平静了下来,“臣与魏国公府自然是与陛下一条心的,文国公世子此话问的多此一举了。” 姜妄看着面前两人忽然内讧,也没有真的当回事,大家族都是盘根错结的,两家即便有什么事情暂时意见不合,也不会就此分道扬镳,毕竟涉及家族利益,什么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既然如此,那此事朕就交给殷统领了,朕信得过你。朝臣们这些年为官多年的,家中多少是有些积蓄的,此事朝廷需要,也该出出力了。” 魏宸面色发苦!这得罪人的差事谁喜欢谁去呗,那宋熤不是第一个答应下来吗,皇上怎么也不叫他去? 想到自己方才被宋熤暗戳戳的坑了一把,魏宸也不好再推辞,笑着应是,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苦涩。 姜妄晚上到合欢殿的时候,见自家丫头百无聊赖的样子,就将近日发生的朝堂趣事儿告诉她听,沈明庄听着,不由蹙眉:“国库已经空虚了吗?”否则怎么需要让大臣们出资,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第102章 偷太后私库去(上) 姜妄没有瞒她:“前些年太后垂帘听政,国库就已经入不敷出,我接手的时候,户部就拿不出银子来了。” “该不会是太后中饱私囊了?” 姜妄笑而不语,沈明庄就知道,应当是这样了。 姜妄叹了一口气,“否则她哪儿来那么大的底气,动不动就要给嘉元公主两百八十八抬的嫁妆,这还只是明面儿上的,私底下还不知道给了多少。” 沈明庄不由咋舌,她封妃的时候,姜妄给沈家送去了一百八十抬嫁妆,就已经令朝野震荡说陛下宠妃无度了,比当年先帝给皇后的聘礼还多,现在太后竟然直接两百多抬嫁妆嫁女儿? 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也说明了,太后的私库的确是不缺银子的。 也对,把国库搬空做自己的私房银子,她能穷吗? 她脑子里就浮现出那小胖子说的话,不如去把太后的私库搬空,也免得太后恃财而傲,为所欲为! 这念头就像是长了脚似的,在沈明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弄得她心痒难耐。 “你不如就遵从本心,只要你愿意去,我一定给你提供最大的帮助!” 沈明庄耳边响起小胖子的声音,那声音里满是怂恿的意味。 “我若是失败了被人给抓住,皇上都护不了我了,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小胖子第一次看见沈明庄这样惧怕生死,不由捂嘴笑了起来,那嘿嘿的笑声让沈明庄很不满意,她有心想要逗逗小胖子,便叹气道:“算了,还是不去了。” “别这样,你去,我有办法让你不被人发现,这件事绝对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事成之后我只要一样东西,其余的都给你行了!” 这条件倒是优厚,沈明庄有些心动起来。 “那不如……试试?”富贵险中求嘛,现在也是为了八年后能够太平,若是这点险都不敢冒,那她还怎么改变历史轨迹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合欢殿这边忽然就格外的平静起来,太后只当她是在抄佛经,也没有当回事。 可沈明庄这每夜被姜妄饿狼捕食似的收拾,每天都腰酸背痛的,哪里有力气抄什么佛经啊,送去太后处的佛经,都是下人代抄的,那字迹潦草马马虎虎的,太后看着虽心生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是个清贵翰林出身的明妃罢了,她也是糊涂了,才会和她计较这些长短,竟忘了自己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她称病请大哥魏国公和妹妹妹夫进宫一趟,密谈了一个时辰,几人方才散去。 而不被太后看在眼底地的沈家,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沈家三房人都聚在沈老夫人的寿安堂里。 前些日子嚷着要回明圣湖的四姑奶奶沈品珍此时正满面的伤感,高位上的老太太一声福禄寿喜的对襟立领衫,戴着寿星翁的黑色漳荣抹额,捂着胸口一脸的痛心疾首,“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老太太只有四姑奶奶这么一个女儿,即便是抢了温府的亲事,却也轮不到她们这些做嫂嫂的来指责,至于爷们儿,则觉得这些内宅事情他们不好开口。 可沈伯春是长子,有些事他也不能因为不想多事就不管了,见母亲气成这样,忙对沈品珍道:“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还不快点向母亲认错!” 沈品珍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气的咋呼呼地,一边抽泣一边道:“娘说的好没道理,她埋怨温府看上哦湘莲,我没有法子,只想能弥补娘家一二,想着清哥儿已经年过十八却还没有成亲,这才想把家里的小姑子说给清哥儿,母亲却张嘴就说我吃里扒外,我哪里吃里扒外了?我可是一番好心啊!”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胡家的小姑子和沈安清? 赵氏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急声道:“这怎么能行!” 她的儿子怎么能娶胡家的姑娘,且不说门第,就说那胡家小姑子和四姑爷是亲兄妹,若是许配给她儿子,岂不是乱了辈分,这说出去岂不令人嗤笑?说沈家是娶不到媳妇了! 沈品珍闻言面上也是微微一红,旋即略弱了些声音,道:“再不然泊晏也可以娶了家里的哪个表妹啊,都是一家人,亲上加亲如何不可。” 听她还说,沈伯春也不由沉声斥道:“真是越说越荒诞了,你这话可收住,再如此,往后你和姑爷回门家里都不敢接待了!” 沈品珍一听,就站了起来,忽然气势高涨,冷笑道:“到底还是觉得我是嫁了人的姑奶奶,这家里没有我的位置了,大哥如今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堂堂清贵,我这个低嫁的妹妹就不配回娘家了?” 沈老夫人听着忍不住闷咳了几声,扶着圈椅扶手的手猛拍了几下,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氏面露讶然,顾氏不动声色的喝茶,林氏垂着头面露讽刺。 赵氏是惊讶丈夫竟然对此事也反应如此大,顾氏则是觉得此时轮不到自己来插手,反正她唯一的女儿明荣已经被老太太做主许配了荣国公府,虽以后八九不离十是国公夫人,可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她宁肯女儿嫁个简单的门第相夫教子,何曾想过要她去蹚浑水,落得一声辛苦。 林氏则是想着女儿的事情,女儿被陛下责罚,打了二十大板,整整二十大板啊,如今躺在床上还不能动弹,偏生她想要进宫去老夫人却是不答应。 说她这样心急火燎的进宫去,很容易让有心之人做文章,说沈家这是不放心将女儿送进宫做陪侍,导师胡惹怒太后,两头不得好。 林氏气急,可她没有外命妇的诰命身份,进不得宫,这些日子急的上火,想请母亲帮着出面,请堂兄进宫的时候去看看。 堂兄却说现在他和嘉元公主婚期在即,不好这样随意进宫走动,免得节外生枝。 现在老太太被亲生女儿气着了,她都忍不住想站起来拍手称好了,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第103章 偷太后私库去(中) “你明儿就给我回你胡家去,总归你现在也是胡家的儿媳妇了,百年后也是要进胡家祖坟的,你帮着胡家说话我不怪你,可既然你心里已经没有沈家,那就不用在这儿虚情假意了,枉我心疼你一场!” 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老太太面色坚决,直接道:“伯春,你吩咐下去,明儿四姑奶奶就要走,多派几个仆妇帮着去收拾她的衣裳去。” 说完又闷咳两声,转身扶着田嬷嬷的手道:“我乏了。” 然后就回了内室,沈品珍没料到母亲真的狠得下心来,竟然直接赶她走,她扑在地上伤伤心心痛哭起来,可这屋里没有一个人同情她,这都是报应啊。 之前老太太多疼她啊,每年送些茶叶回来,老太太也高兴的分下去,还不忘说一句是四姑奶奶从明圣湖捎回来的,大家都尝个新鲜,谁知她这一回京,就上蹿下跳的搅黄了沈温两家的亲事,还叫嚣着要给沈安清做媒! 沈安清需要她帮忙做媒?沈家清贵门楣,沈安清是长房长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成亲不是因为没有人家愿意结亲,而是沈家想挑个合心意的嫡长孙媳妇罢了! 赵氏妯娌三个纷纷起身,一起离开了眉寿堂,沈伯春就拉住媳妇道:“你别急着走,去问问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若是抱恙,就去请了郎中来,娘现在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了,你是长媳,她也只能倚重你了。” 赵氏闻言,点了点头,忽然察觉到自己作为长房长媳的责任重大。 沈品珍才不会回苏杭呢,两家的婚期就在明年开春,丈夫年底也该回京述职了,她准备等丈夫回京后,看着女儿出嫁后再想法子和娘家维护一下关系。 她到底是沈家唯一的姑奶奶,母亲也是一时在气头上,这才会狠心撵她走的,她相信母亲不会一直这样对她的。 当下就令人去外面赁了一处宅子,打算先安顿下来。 夜色如墨,风声飒飒,如鬼影随行,伸手不见五指的秋夜里,沈明庄此时正躺在临窗大炕上,手上捏着个鹅黄色的娃娃,这是姜妄给她的,说是临海那边很时兴这样的布偶娃娃,闺中女子更是喜爱,他觉得自己也会喜欢,就令人买了些送进宫来。 沈明庄的确很喜欢,塞了棉花的布偶娃娃和后世的公仔一样,软软的很好玩。 “娘娘可要歇了?”珠儿上前来道:“陛下今夜要和大臣们谈事情,只怕是不能过来了。,合欢殿可要留灯吗?” 沈明庄瞧着镶了琉璃的格子窗外,点了点头:“歇了,外面的灯留一盏。”她担心万一姜妄忙完了过来,合欢殿漆黑一片。 珠儿应声,满欢就端了一盏金菊秋露进来,“近来气候干燥,娘娘把这菊花水喝了,也能解解燥。” 沈明庄点头,喝了茶,又看了一眼满欢,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提那件事。 满欢和文心两个人她本打算送出宫去,宫中水太深了,两个小丫头又年时尚轻,她担心两人会因为她的事情被有心之人算计,可满欢却打死也不敢,说死也愿意死在她身边,这让她怎么忍心再提出宫的事呢。 至于文心,她向来有些人云亦云的性子,见满欢不走,她也就不愿意离开了。 沈明庄想着尽量尊重她们自己的选择,反正将利害关系说清楚了,是去是留就看她们自己了。 不过满欢愿意留下来,她还是很高兴的,只要她愿意跟着自己,她就绝对不会让她继续步上书中的后尘。 她现在能全身心信任的身边人也就是满欢了,她自然更希望她留下来帮她,除此之外,珠儿和檀儿两个,珠儿机灵,檀儿老实,这两个人也能好好的调教调教,以后也能有大用。 还有那个从掖庭要过来的小宫婢辛奴,也是个机灵的,最重要的是年纪小,主仆的默契还能培养,从小教起,以后能越用越顺手。 她决定把辛奴交给满欢带着,喝了金菊水后,她把碗递了回去,顺口问道:“那辛奴做的怎么样?” 满欢将茶盏交给了檀儿,回话道:“辛奴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又惯会举一反三,是个聪明人,现在已经将合欢殿的事宜熟悉得差不多了,等婢子再观察些日子,就能进殿当差了,到时候小姐……娘娘也能试试这辛奴怎么样了。” 沈明庄满意的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笑道:“我乏了,你们都下去歇了。” 今日是满欢当值,可珠儿檀儿也不敢真的回去睡大觉去,毕竟她们可是领着二等宫婢月例的贴身宫婢,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事却找不到她们,出了什么岔子,那是要砍头的! 不过她们也能去茶房打个盹儿,等到子时过后才能去睡会儿。 等到内室只剩下了满欢,沈明庄忽然睁开了眼睛,她转了转眼珠儿,忽然坐了起来,满欢以为是她要什么,忙问道:“娘娘要什么吗?” 沈明庄摇头,招手让她到跟前来,悄声的对她说了几句话,满欢顿时心如擂鼓紧张起来,沈明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往更衣的屏风后去了。 叫醒了空间里沉睡的小胖子,小胖子长长打了个哈欠,这才从它总是睡觉的石床上跳了下来,拖着圆滚滚的小身子跑去它的箱子里捣鼓了什么,这才拿着样东西转身走了过来。 “这个拿去!”小胖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身前,解释道:“这是我的私藏宝贝,隐身药丸,你服下后一个时辰内都不会现行,只要你不出声,就不会有人发现你。” 这也太厉害了,沈明庄立刻睁大了眼,接住了它抛给自己的药丸。 寻常的褐色小药丸子,真有那么厉害吗?沈明庄半信半疑,然后将药丸一口服下。 有了这丸子和小胖子的指导,沈明庄很快就找到了慈安宫,此时的慈安宫已经落了锁,小胖子告诉她,太后的私库藏在了密室,要去的话得从太后的寝宫进去。 这可是个难题! 第104章 偷太后私库去(下) “你听我的就是。”小胖子摸了摸下巴,然后开始琢磨起什么来。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沈明庄下意识的心中一紧,她知道,这应该是夜巡的太监班子,她站在这里万一和那些人撞在一起,怕是明儿就要穿慈安宫闹鬼了。 她倒是不介意整一下殷太后,可今天不是好机会,还是换个时间。 她往一边让了让,看着夜巡班子就在离自己一步之距的地方走过去,等人走远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沈明庄站在太后的寝殿门口不由对小胖子竖起了大拇指,有这小胖子在,什么事情都简单多了。 太后似乎还没有睡觉,此时正穿着明黄的寝衣躺在床榻上看着什么册子,一旁的鹤足宫灯将寝宫内照得明晃晃的,恍如白日。 沈明庄趁婢女进出之际悄悄溜了进去,却不小心撞得门哐当一声响,双喜姑姑不由蹙眉,起身走了过来,面色严厉的看了一眼方才那宫女巧儿,“太后娘娘在屋里呢,手脚没个轻重的,惊着太后当心你的脑袋。” 那叫巧心的宫女十分的冤枉,本想说她没有,可这里只有自己和双喜两个人,自己解释只怕会惹得双喜不高兴,认为她是在狡辩,只好咽下满肚子的苦水,称自己知道了,下次会小心些的。 双喜这才点点头,亲自关上了门,这才转身回去。 “这些日子合欢殿那边真是什么事都没有?” 殷容将目光容面前的册子上挪开,淡淡的看向双喜,双喜闻言应是:“回太后娘娘的话,的确是十分的安静,想必明妃娘娘真的在忙着抄写佛经呢,一千卷,够那边安静一阵了。” 殷容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等她把佛经抄完了,就请她去替哀家礼佛,哀家瞧着她就心烦,最好能让她就住在宫外,如此也省的碍眼了。” 听着这话,双喜心中不由轻叹了一声,这几年来,太后似乎越来越相信那些鬼神之说了,去年大慈寺的静和师太说太后这一两年最好不要有杀生,否则有个坎儿会过不去,因而这两年太后也没有再动辄打杀过人了。 也正因如此,常有不知死活的人犯了事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处置了,这慈安宫的下人也渐渐有些不服管教起来,似乎都笃定了太后不会杀她们。 可双喜服侍了太后这些年,深知太后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她们这些身家性命和太后牢牢绑在一起的下人将来如何,全看太后将来是否能成功。 可现在太后不但开始心慈手软起来,还怀疑起了她这个忠心耿耿多年的人,双喜想想就忍不住叹气,若是太后能就此收手,以后也许还能有条命活,可若是继续下去,非得执迷不悟的做那垂帘听政的执政太后,只怕将来的情况会十分的残酷。 “太后娘娘,奴婢的老子娘后日进宫探望奴婢,奴婢想要去见见,还望太后娘娘准许则个。” 太后听着眉头又是一皱,“就不能见了面继续回来当差吗,非得耽搁一整天?” 双喜微愕,旋即改口称是自己思虑不周,再不敢提此事,却也从太后娘娘的反应中试探出了几分太后对自己的态度。 “冷宫那边没引起晋太妃的主意了?”殷容忽然一转话题,声音冷淡了几分,见双喜没有立刻回答上来,就沉声道:“任何时候那边都不能掉以轻心,再给哀家一点时间,你们也就不用跟着提心吊胆了。” 双喜能说什么?她当然是只能称好,然后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一直躲在太后床帐后的沈明庄此时正在问小胖子,太后的私库到底怎么进去,小胖子指了指太后更衣的屏风道:“就在那后面,不过那里是有机关的,得等会儿。” 说完就拿出个小小的瓷瓶儿给她,“你拿着吹吹,吹三下就收回来。” 沈明庄一直觉得这小胖子挺有本事的,闻言照做,不过片刻,外面便再没有说话声了,沈明庄出去一看,太后已经睡着了,而双喜此时也斜斜的倚在床沿,似乎是晕倒了。 时不待人,沈明庄立刻就朝着那屏风后走去,听着小胖子的指引,之后就站在原地等私库的门自己打开了。 她听见几声机括转动的声音,然后咔咔几声,面前的墙一分为二露出了可供一人进出的小门。 这机扩是按照八卦原理来布置的,听着它念了一堆的坎艮震巽说的沈明庄脑袋都有些晕,好在她前世也是常背台词的人,很快就记住了。 私库里还有几道机关,有小胖子在,几乎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等到真正看见太后私库的那一瞬间,沈明庄觉得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见到此情此景的震惊了! 说是金山银山都不为过,玉石地砖和墙面,像个玉碗似的,装满了黄金和银元宝,更别说那些成箱成箱价值连城的玉石古玩之类的宝贝了! 这里面不乏世代传下来的一些国宝级的宝物,其中一件通体赤红的玉镯就让沈明庄不由多看来了两眼,真是好漂亮的镯子。 “这些你的空间都能放下吗?”她问小胖子,这些东西她一件都不想给那殷太后留下来要知道太后就是靠着这些底气来收买人心兴风作浪的,若是她继续拿着这些东西,只怕天下苍生还要再次被金戈铁马生灵涂炭! “这个你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现在开始搬东,那些迷药怕是管不了多久了,咱们动作得快些了。” 沈明庄应声,立刻着手开始办。 这么多的银子,就是从地面搬去空间,也花费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沈明庄忍不住大喘着气蹲在地上休息,小胖子却忽然经惊呼道:“别出声!” 沈明庄忙屏住气,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危险靠近了,不由汗毛倒竖。 “你方才气息太重触发了机关,现在只有一次活命的机会,必须一步挑出去,否则就会被上面的箭簇射中而亡。” 沈明庄头顶是漆黑一片,她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心思去看! 第105章 西域行商 她忍不住骂了小胖子一句你怎么不早说啊! 小胖子自认心虚,忙笑道:“没事,只要跳出去了就不会有大碍了。” 沈明庄还能说什么呢,自己想跳出这个玉碗,至少得走两步,现在必须一步跳出去,对她来说这难度真就不小! “我怎么过去啊,小胖子你快想法儿啊!” 小胖子却是在空间里的金山银山里转了一圈,在一个大大的红漆木箱子前停下,翻开箱子在一堆珍玩宝物里翻找起来。 没一会儿,拿出个黑黑的坑坑洼洼的拳头大小的石头,然后低声嘀嘀咕咕的念叨了几句什么,接着沈明庄还没有看清楚,就见小胖子神奇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能出来了?” 小胖子言简意赅道:“这石头就是我要找的东西,有了这个我才能化身成形,不用整天在空间里睡觉了。” 说完就拉着她的手一把跳了过去! 那轻松的程度,她都怀疑自己若是不阻止,小胖子能直接挑出寝宫去。 翌日一早,宫里就翻了天。 宫里遭贼了,去洗劫了太后的私库! 这消息像是一道惊天大雷,立刻引得内廷外朝都炸了锅。 宫里遭了贼,偏偏没有一点贼人的踪迹也没有,这得什么样的伸手,才能悄无声息的将太后的私库一夜之间搬空了啊? 姜妄面色凝重,吩咐彻查此事,安排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受理此事,务必要尽快将贼人抓到。 这可难为了三司,私库是昨夜被盗的,太后娘娘现在又昏迷不醒,慈安宫上上下下的仆妇也都是一问三不知,这就是个无头案嘛,从何查起! 刑部尚书蒋安元忍不住骂了句见了鬼,“这事儿谁有本事查出来,我这个位置也让给他坐算了!” 是啊,还真是见了鬼了,三司手上处理过的怪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未遇见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大理寺卿宋全敏也忍不住嘟囔道:“一夜之间就搬空了太后的私库,那绝对就不止一人,可若是人数不止一人,又为何没有惊动旁人呢?” 而近来京都一向太平,江湖上也没有听说有这样厉害能取物于无形的人啊,事情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引得那些平日里喜欢小莫小偷的宵小也都收敛了起来,生怕自己被当作替死鬼送去给太后熄火。 沈明庄依旧在她的合欢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姜妄觉得有些古怪,平日里这丫头也没有这么安静的啊,这些日子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反而安静了下来,这就有些古怪了。 沈明庄见他问起,就笑着问他:“那我若是此时还上蹿下跳,岂不是惹太后生疑?到时候那我开刀怎么是好,毕竟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就更容易随便捏造个人出来了。” 姜妄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胡说,太后现在一心想找回私库里丢失的那些东西,怎么会随便找个人了事,不过宫里和她不和的也就我们,她也很容易怀疑到咱们身上,但你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沈明庄忍不住娇俏一笑,丢了抄书的笔上前抱着他的胳膊道:“那你是太后,你会怎么想呢?” “嗯……”姜妄沉吟着,开口道:“如果我是太后,我自然是觉得此时与皇帝脱不开关系,毕竟私库被盗,我是最大的受益者,她没了与我相斗的本钱,我也能安心下来,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 沈明庄很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和姜妄说话,想着,心中一动,笑问道:“那陛下觉得,会是什么人偷了太后的私库呢,听说是偷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呢!” 姜妄听着就忍不住轻叹一声,手又抚上了明庄的秀发:“现在事情扑朔迷离,还不好下结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东西应该尚在宫内。” 毕竟带着那么多的东西也不能能飞檐走壁,那人能不动声色就搬空太后私库,可见是十分了解宫中布局的人。 沈明庄见他露出这样有些复杂的神色,就忍不住问道:“如果是你得到了这些东西,会开心吗?” 这样的话问出口显得有些傻,沈明庄知道,却忍不住想知道。 “太后私库的东西大多都是搬的国库的,不过是出去绕了一圈洗干净了才回来的,说不想要是假的,毕竟如今国库空虚,若是能有足够的银子,也就能解决当前最大的难题了。” 户部现在已经支不出银子了,他现在就为这事儿头疼呢,否则还犯不着去计较公主们的陪嫁,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不至于做的这样绝情。 现在殷宸帮着从各家各户搜集资金,除去几个国公勋爵,纷纷都说没有银子拿出来的,至今也不过凑到了两万两银子。 两万两银子拿来寻常的花销的确是不少了,可这是救灾的,拿出来就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了。 不过聊胜于无,好在能将京都外的粥棚撑过一段时日了。 沈明庄见着,心中不忍,想了想,就拉了拉姜妄的衣袖,轻轻的凑了过去,低声道:“姜妄,我想有个人,也许能帮到你。” 沈明庄昨夜就和小胖子商量好了,这些从太后私库中搬出来的东西,都交给朝廷用意赈灾救民,只是怎么给出去,还得像个由头。 小胖子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乐得帮忙,立刻就答应下来,沈明庄就提议让它伴作西域行商,怜悯天下苍生,愿意出资帮助天仲救世济民,由此将那些金银捐赠给朝廷。 当下,她就将有个行商敬仰天仲国君已久,想要见见他为由,将此事说了。 姜妄先是一愣,旋即露出愕然的神色,有人愿意白白捐赠银子来帮助天仲流民,他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是不太信的,可既然是沈明庄提出来的,他又怎么忍心拒绝,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本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行商的,可话临到出口,又担心沈明庄觉得自己不相信她,又咽了回去。 第106章 凤体违和 太后私库被盗的事情一直拖到了入冬也没有一点消息,三司也是焦头烂额没有一点法子,这又不是什么小事,太后的私库明面儿上就有三百万两白银和一百万两的黄金,更别说那些册子上密密麻麻的珍宝了。 随便找个人,这些东西却换不回去,到时候太后动怒,大家还是跑不掉。 这边的案子找不到一点突破口,那边赈灾的事情却是进行得如火如荼。 不但如此,姜妄还打算派人南巡,看看百姓们的生活的状况。 现在国库里有大把的银子了,他也能施展开手脚,好好发展发展江南那边的经济,现在国家千疮百孔,鱼米之乡的江南却是年年闹荒灾,恐怕不是江南产不出粮食,而是粮食进了有些人的私库了! 太后这边急的着急上火,人家皇帝和明妃两人却是过的蜜里调油别提有多快活了,殷容也渐渐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派人去查,回来的人却说是有位行商将自己的家产捐赠给了朝廷,至于旁的银子,就是那些世家东拼西凑出来的了。 太后气的倒仰,什么行商!她的私库被盗,立刻就有行商给皇帝送银子来,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再顾不得什么体面规矩,直接去了上书房。 太后走进上书房的时候,姜妄正在看温儒成和沈伯春各自拟的对江南改进的建议,太后直接冲进来,温儒成和沈伯春都给吓了一跳,忙跪地请安。 殷太后却是看也没有看两人一眼,直接将自己私库的册子重重掷在了龙案上,声如沉钟道:“瞧瞧是不是很熟悉,你那劳什子行商给哀家叫出来,哀家倒是要看看,什么行商动不动就白白给我天仲几百万两的白银,真是荒唐!” 姜妄扯了扯唇角,将丢在龙案上的记录名册拿起来,那名册一角栽在了砚台里,全是墨,一拿起来就到处滴墨水,弄得龙案一团糟糕,可再糟糕也糟糕不过太后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时气冲上了头顶,她几乎都没有理智去向,姜妄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可转念想想似乎也只有姜妄能有这个能力了。 这诺大的皇宫里守卫森严,层层关卡绝非无人之境,任人来去,若不是姜妄授意,谁能悄悄的将东西偷走?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姜妄此时的冷静像是撺了一下火堆似的,顿时让她的心头火烧得更盛了。 姜妄瞧着,却是异常的平和, 他心里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那些银子的确是太后私库遗失的银子,太后的怀疑一点也没有错,只是现在她发火也要不回来那些银子,他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太后这话什么意思,朕听不太明白,太后乃天下表率,还望说话三思而行。” 殷容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气来,姜妄见她再多说一句就要晕倒的样子,立刻吩咐太后身边的富贵和双喜道:“还不送太后回宫,若是太后凤体违和,就去太医馆请御医。” 太后再撑不住,眼皮一翻,晕倒过去。 没了银子的太后一党,立刻就成了个空架子,魏国公府和文国公府为什么要帮着太后?还不是有利可图,现在太后连打点下面的银子都没有了,谁还愿意跟着太后卖命? 而太后,则是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直接病倒了。 魏国公夫人文国公夫人进宫看了几次,最后也只是安抚了几句保重凤体之类的话,就出了宫。 太后这一病,就没有好起来过了,宋静熙这些日子一直都不敢冒头,听说太后病了,却是不敢不去侍疾。 太后倒是没有再说她的什么不是了,每天说的话都只是寥寥几句,只有嘉元公主过来的时候,太后的话才多些。 姜妍馨的婚期就在冬月里,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宫外的公主府,听说母后病了,这才搬回来了,可她更担心的是,若是母后就这样一病不起了,往后谁还能护着她呢? 她叮嘱太后要好好吃药,也常亲自过来服侍汤药,太后瞧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母后,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可不能让那些害你如此的人逍遥快活,我可是听说了,现在后宫中那个沈明庄是专宠,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还有人说陛下要立她为皇后,若是她成了皇后,以后宫里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啊!” 殷容在慈安宫里躺了这些日子,也缓过来了几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她必须把手里的王牌拿出来了。 可她这身子骨却像是忽然间被掏空了似的,总是十分的疲惫,好像使不上劲儿来,如今女儿竟然也能想到这些了,她忽然眼睛一亮。 “我的儿啊,你是母后唯一的孩子,母后这辈子都在为你考虑啊,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机和你皇兄皇嫂们斗得你死我活的,你如今长大了,也快嫁人了,母后有些事也能交代给你了。” 她想了想,拉着女儿的手拍了拍,然后吩咐双喜等人都退了出去。 见母后如此的郑重,姜妍馨也意识到了母后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同小可,可等到她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母后那坚定却肃然的目光又让她不敢怀疑。 “怎么会这样,母后……这样的事情,女儿从未做过,女儿怕……” 殷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认真的盯着女儿,冷静地道:“这件事你若是不肯去办,母后就找不到能信得过得人了,你也知道你的皇帝哥哥和那沈家的明妃如今联手起来对付母后,你的舅舅表兄们也都是望风而动之辈,若是看不到希望,他们绝对不会豁出去帮忙的。” “你不想嫁给林家,可你皇帝哥哥却偏要你嫁过去,对你没有一丝的血脉怜惜,你若是再畏畏缩缩,哀家没有指望,你也没有指望了,就只能在那商贾门第里泡一辈子,烂在泥巴里。” 看见女儿露出惶恐的神色,她接着道:“你可要清楚,慧荣郡主是怎么似的,你那个秦王叔叔现在可都等着你跌入尘埃,好为他的宝贝女儿报仇呢,你不做这件事,那就等着墙倒众人推,被万人踩在脚下。” 第107章 嘉元大婚 听见最后一句,姜妍馨身子一僵,忽然觉得后背一阵的寒意从脊骨蔓延全身, 她不敢再犹豫,连声应承道:“母后,女儿愿意,女儿愿意去做!” 她若是不做,她这个嫡公主的荣耀就会被人踩在脚下摩擦,由不得她不答应,一想到她曾经害死过的那些人,姜妍馨就觉得心中不安,从前她压根儿就不必担心银子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为了将来的安稳谋划了。 “他既然要你嫁去林家,你就嫁,去了林家好好的,不要成天闹出事端来,为了些针头线脑的事情拈酸吃醋,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让大家知道,你是中宫嫡出,是哀家的骄傲,什么娴安公主,没有一点比得上你。” 太后这边元气大伤,姜妄也算是能暂时从后宫的事情中抽身出来,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朝政上。 沈明庄这些日子过的很是滋润,没事就自己下厨去,给姜妄做点小食,端去上书房,帮着磨墨,有时候姜妄有什么烦心事也能和她说,两人每天蜜糖似的,让人瞧着都牙疼。 “江南那边陛下到底要派谁去啊?”沈明庄剥了个橘子递给姜妄,随口问了一句。 这事儿前些日子姜妄就在琢磨了,也不知道琢磨出来了没有。 姜妄接过橘子,分了一瓣儿送到明庄嘴畔,想了想道:“温儒成是个办事老练的,之前也几次下江南巡视过,这次我打算继续用他,另外再找个脑子灵活些的跟着去。” 沈明庄就眨了眨眼睛,笑道:“陛下该不会让侯令海去?” 姜妄见她这反应如此迅速,忍不住笑着敲了敲她的额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个小机灵鬼!” 不过是轻轻敲了一下,沈明庄那白皙的额头上立刻就浮上了一抹红晕,姜妄心中一紧,忙揽了她到怀里,温声问着疼不疼。 沈明庄最喜欢看他紧张自己的样子,闻言就皱了皱鼻子,委屈地点了点头。 等到姜妄小心的帮她揉着额头的时候,她忽然凑过去,轻轻的呷了一口他的面颊,小小的啜了一口他那腮帮子上的肉肉,姜妄始料未及,大掌覆在那软乎乎的脑袋上,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晚上再闹腾,你乖乖的,朕处理完江南这边的事情,就回去收拾你这个小妖精。” 沈明庄白皙的面颊顿时一红,她只是一时起兴想要逗逗姜妄,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叫人羞涩的话,顿时觉得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有些日子,可每次面对姜妄的攻势,她还是只能缴械投降,在他身下求饶,偏生姜妄这家伙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每次都欺负得她红了眼角,这才肯泄闸。 她知道,姜妄每天都和自己腻在一起,这房事虽然辛苦了些,却也有甜蜜在其中的。 “陛下,不许说这样的话,让人听了去,岂不笑臣妾轻薄。” 她娇嗔着拉了拉姜妄的衣袖,露出一副小女儿般的姿态,姜妄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低声道:“你不在朕面前轻薄,还想在谁面前轻薄?你越轻薄,朕越是喜欢。” 见他却发的起兴了,沈明庄这才冷了脸,佯怒道:“臣妾还是回去,在尚书房里打搅了陛下处理政务,都是臣妾的错。” 姜妄朗声大笑了两声,这才不再去逗她,“娘子息怒,都听娘子的!” 听着他说着娘子,沈明庄心湖微漾,心里暖暖的,不由想着,若是自己和姜妄都是寻常夫妻该多好,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 冬月二十二,嘉元公主大婚之日。 嫡公主出嫁,虽然嫁妆不如前朝的公主们丰厚,可该有的仪仗还是有的,在慈安宫里磨蹭了半晌,嘉元公主才到了太极殿来向姜妄这个皇帝兄长辞行。 作为后宫中除了太后就是位分最高的沈明庄,一声宝蓝色华服坐在姜妄身边,俨然是一副皇后之尊的样子,姜妍馨瞧着,心中忿忿,却没有再如从前那般冒失出言,咬着牙规矩的辞别。 姜妄免不得要正正经经的叮嘱几句嫁人后宜室宜家的话,打发了嘉元公主。 林家。 作为姻亲,沈家自然也是来了的,林氏今日的腰杆子挺得很直,女儿从宫里回来了,以后也不用再进宫了,这算是解了她的心病,如今侄儿又要娶了公主,她自然是觉得面上有光的。 林氏挺着胸脯,笑着对赵氏和顾氏道:“安清的亲事不如赶紧盯下,这再挑挑,京都城里都没有几户合适的姑娘了,难不成要拖到二十好几才成亲?” 这话明显就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了,赵氏素日里瞧不起林氏,此时听她说这话来贬低自己的儿子,立刻就变了脸,冷笑道:“好事多磨,急什么,家里的哪个孩子早早的定了亲的,安章今年也十七了,你这不也没着急吗?” 赵氏是说话直戳重点,直接拿沈安清的亲事反唇相讥,她可不觉得林家尚公主是多好的事情,要知道这嘉元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人,谁家娶了这样的媳妇儿能有好日子过? 这明显就是被人当了刀用,还在这里沾沾自喜,不怪人家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到底是暴发户出身,除了会拨几下算盘,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 顾氏瞧着妯娌两个三言两语又别起苗头来,心中不由叹气。 她娘家的几个嫂嫂哪个不是名门出身,却也甚少争得面红脖子粗的,为了家族的荣耀,也时常互相照耀,她的母亲作为顾氏嫡长媳,更是对下宽严相济,为人处世都以家族为先。 从前还以为沈家一家子出了几个翰林,应当是清贵之家,谁曾想嫁了进来,才知道里面的腌臜多了去了。 只怕老夫人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林氏进门。 不过这也说明了,这嫡母到底是不重庶子的,沈叔春不是老夫人肚皮里出来的,自然不比大爷二爷。 公主驸马林金楼今日是一身大红喜袍,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林妙秋就凑到姐姐林氏身旁,笑道:“嫂嫂,娘说,金楼娶了公主,以后咱们家也今非昔比了,咱们家就不用再看沈家的脸色了?” 第108章 苔痕凝霜 林氏瞧着妹妹的样子,就捂着嘴笑了起来,“娘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你是长辈,以后就是嘉元公主见了你,也得叫你一声姑姑,咱们林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林妙秋听着,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十分期待明日的认亲场面,能让公主亲口叫自己一声姑姑,这是什么样的荣耀啊,她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宫里,因嘉元公主出嫁,四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皇宫也多了几分红尘的色彩,沈明庄起身伸了个懒腰,颇觉无趣道:“咱们每天都在宫里带着,多无趣啊,若是能出宫走走就好了。” 宫里的精致的确是很好的,可每天见着,再漂亮也是要审美疲劳的,最近太后没有精神来膈应他们,沈明庄就寻思着,若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她说着,意识看了一下空间,发现小胖团子竟然还没有回来,这小胖子该不会就是利用她找到那宝物现身就跑了? 空间里还堆放着一些从太后那里搬出来一些珍玩还有一些散落的银锭子和金条,就这些散落的,也不少了,至少够她挥霍的了。 她眼波流转,再转身,手上就多了块巴掌大的金条,“陛下,臣妾拿黄金买你两日的闲暇如何啊?” 瞧着她那狡黠的神色,姜妄就像把人摁在怀里好好收拾收拾。 “朕的时间怎么是这点黄金就买得到的,朕还是建议,爱妃用身体力行更有诚意……” 嘉元公主成亲当日前所未有的热闹,倒不是来观礼的人多,而是那些听说了嘉元公主嫁妆竟然只有几十抬的百姓纷纷好奇,跑来想一探究竟。 林大人林志清此时已经看着新人进了洞房,那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散去了,林夫人万氏也是面如锅底。 她原本以为家里这是娶了公主水涨船高了,谁知道丈夫却说,他们这是惹了麻烦上身。 她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宫中的局势那般严重,公主的陪嫁那般少,不是因为公主心系天下想省银子,而是陛下根本就不待见这个妹妹! 而且现在的情况看来,太后已经处于弱势,陛下处理好了江淮灾民的事情,又提出要就近安置灾民,那些四处流窜的灾民若是愿意回乡的最好是回乡,不愿意的呢也可以选自己最近的地方安家,向朝廷报备,朝廷核实后还会分发土地给一定的资助。 这消息一出,立刻就得到了大片的民心,大家纷纷歌颂陛下的宅心仁厚,谁还知道太后是谁啊! 而现在,林家娶了嘉元公主,无异于就是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陛下能重用他?而前朝的事情又和后宫隔着的,太后就算是想抬举他们,也要陛下答应才行啊。 他一想到这事儿就觉得愁肠满结,一口气还没叹完,那边就吵了起来,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高声道:“老爷不好了,那边裴公子和赵家刘家的几位公子打起来了!” 好歹是自家的喜宴,林志清就算是再不痛快,也不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连忙跟了过去,一过去就看见一向温文尔雅清俊隽贵的裴尚书府大公子拿着酒壶往人头上砸。 “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说了,怎么还打人呢,人家赵兄也是好心才想把家中舍妹说给你的,你这一言不合就打人,还是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呢!” 拉架的知情人高声数落着醉醺醺的裴景舟,裴景舟手上举着酒壶,到底是没有砸下去,心中乱哄哄的,又抬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那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的谦谦公子模样,整个儿就是个醉酒的疯子! 方才哪里是说的这话,是那赵公子见他一味的灌酒,识破他是有心事,想到裴景舟之前是公主琴师,今日公主出嫁,琴师醉酒至此,就调侃着是不是喜欢公主,然后才说不如把舍妹说给她。 裴景舟本就心中不快,听着人多嘴多舌的编排是非,一时酒意上头,这才和人拉扯起来。 此时被人数落一通,他也没有心情去解释,只觉愁肠难解,借酒浇愁愁更愁。 他一直以为,他的颦儿失而复得是天意,却没料到,兜兜转转,还是失去了她。 皇上是谁,他想要一个人,还不简单?可天下女人何其多,为何姜妄一定要和他争! 可木已成舟,他的丫头已经成了后宫的明妃,再也不是那个站在花树下笑颜明媚的颦儿了。 他知道,自己除了接受这个事实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可心中那愁闷就是挥之不去,他除了借着酒意麻醉自己,也别无他法了。 他举着酒壶摇摇晃晃的从人群中离开,那落寞孤独的身影,让闻讯赶来的裴夫人心中一痛。 儿子现在整天就知道将自己浸没在酒里,她也知道,是因为沈明庄的事情。 可事已至此,难道还能重来一次吗? 裴夫人心如刀绞,裴姝婉忙扶着母亲低声道:“母亲别担心,我已经让五弟去了,五弟性子活泼,定能宽慰长兄一二。” 有些伤痛,又哪里是几句笑语就能宽慰的呢?裴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点点头。 看着懂事女儿,裴夫人心中才稍有慰藉,打定主意要为女儿好好物色一门亲事。 天气越来越冷了,苔藓凝霜,候鸟飞尽,天幕拢着寒烟,瞧着是要下雪的气候。 姜妄忙了好一阵子,总算是抽出了两日的时间,打算陪着明庄去别院散散心去。 “别院有梅花,前儿朕又令人将别院收拾了一番,加种了上百株黄玉腊梅。”姜妄搂着怀里的娇俏美人儿,鼻尖是她淡淡的发香。 那香气似乎是朝露裹挟了梅蕊的芬芳,清冽中透着几分淡淡的甜蜜,十分的好闻。 沈明庄这会儿衣衫半敞,胜雪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几分暧昧的痕迹,累的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听着姜妄的话,她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嗯,都听你的……” 等到娴安公主一出嫁,姜妄就带着自己的小美人出了宫。 第109章 别院赏梅 皇家北苑多建在风水讲究,景色无双之地,沈明庄从来不研究这些,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只知道好吃的好玩儿的有趣儿的,恣意当下才是最紧要的。 可现在做了姜妄的女人,在后宫之中多有顾忌,难得出来,她立刻就像是脱缰了的野马,不受管束起来。 麓山下的北苑景色秀丽,站在北苑的观景亭上,能眺望见远处逶迤的山脉,如天女的留仙裙,云烟如带绕在她婀娜的腰线间,冬日的青山多了几分朦胧的如烟媚态,静谧的躺在天地间,又有种坐看云舒云卷的闲态之美。 沈明庄很喜欢这样的景色,忍不住张开手臂和迎面而来的山风撞了个满怀。 姜妄却一把将人给裹进了怀里,眉心微微皱起,冷着声儿道,“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敞开大氅吹风,你若是病了,以后就别想再让我带你出来了。” 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沈明庄心中暖暖的,伸手在他的腰间烤暖,温声道:“我知道啦,我就是一时高兴的忘了嘛,下次不会了。” 说着嘻嘻笑了起来,将脑袋埋在了他玄色的衣襟处,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看着她像只猫儿似的窝在自己的胸口,姜妄心底前所未有的柔软,与此同时,又有种不曾有过的患得患失,弥漫在他的心间,让他忽然有些窒息。 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出了母妃那张痛苦的脸,他在这世上唯一亲近的人,唯一真正爱他的人,在离开的那一刻,痛苦却绝望的神色…… 沈明庄渐渐意识到环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越收越紧,也察觉到了姜妄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手臂越收越紧越收越紧,渐渐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姜妄却似乎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陛下!” 她急急出声,声音因为呼吸急促而显得有些嘶哑无力,姜妄却像是陷入了一团巨大的旋涡里,整个人都被隔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般。 沈明庄心底一沉,忙用手撑着他的胸口,连声唤着姜妄的名字。 听见有人在叫他,那声音如梦中的温柔如出一辙,姜妄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怀里的小娇娇已经因为呼吸气短而面子紫涨了。 他顿时心神俱乱,忙将她松开,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沈明庄重新获得了畅快的呼吸,不由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觉得胸口的闷顿消散了几分。 “你怎么了?” 沈明庄从未见过姜妄如此,心中担忧,她知道,书中说过姜妄的性子十分古怪,对沈明庄的喜欢是躯体是皮囊是外在的炙热。 可这她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却是他纯粹的喜欢,无论是身体还是其他,他的喜欢近乎痴迷。 “风太大了,回去。” 姜妄看了她一眼,抬脚先下了观景亭。 沈明庄望着他的背影,心尖仿佛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顿时疼的不由抽气。 姜妄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沈明庄过去看他也破天荒的被拒之门外。 谭永林瞧着明妃娘娘落寞的神色,心中也是有些看不过去,就上前低声安慰了一句:“陛下这会儿心绪不佳,娘娘还是先回去,北苑的景色不错,陛下要处理政务,娘娘大可自己去看看。” 沈明庄抿唇笑了笑,谢了谭永林,又给了他几块碎银子,这才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姜妄都没有露面,沈明庄去过几次,谭永林也只说是奏折太多,陛下忙着处理事情,正在为朝事烦心。 如今天仲最麻烦的事情解决了,淮南的灾民也安顿好了,国库有大把的银子能让他施展手脚,还有什么事情让他烦心呢。 姜妄忽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样的变化让她很没有底,几天的独处,也让她渐渐的冷静下来。 她仔细分析过了,姜妄是在和她一起的时候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想来是自己什么地方让他生气了,可他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无异于是冷战,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相处。 可她也是有底线的,夫妻相处本就讲究平衡,没有谁一定要一直迁就谁的说法,她已经低头几次了,事不过三,她不会再主动去和解了。 书房里,姜妄穿着一身镶金丝云纹边的玄色锦袍,坐在紫檀木的龙头圈椅上,盯着面前的奏折一动不动两刻钟了。 谭永林跟了皇上也有些日子了,对他的习惯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这是在为什么事情伤神,便大着胆子道:“陛下,娘娘这两天过来了好几次了,陛下看要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姜妄一把将奏折砸在了地上。 “朕说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 那阴恻恻的声音,听着就令人胆寒。 谭永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姜妄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那莫名其妙的火气,站起身疾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冷冽的风扑面而来,他这才知道,原来外面正在下雪。 窗外黄玉般晶莹剔透迎风而绽的梅,姜妄不由闭上眼,可刚闭上眼,心底就浮现出明庄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还有她散发着梅花香气的发丝…… 他一把将窗户关上,转身回到了书案前。 他心里莫名的害怕,这样的害怕让他觉得十分耻辱又可笑,他在意的人最后都会一个个像母妃一向离开自己,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整个人都被冻得没有了知觉。 沈明庄这几天索性该吃吃该喝喝,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领着丫鬟们去梅林里汲雪水,用雪水和茶加上一些果脯煮茶,别有一番乐趣。 只是心里装着事情,再高兴的事情也高兴不起来。 她在宫外待了三天,第四天姜妄就吩咐摆驾回宫。 沈明庄却不愿意回去,“去回陛下。宫中无趣,我想在外面多住几日,还望陛下成全。” 姜妄听说后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留了大半的侍卫,自己回了宫中。 沈明庄在屋里静坐良久,直到听说陛下的圣驾已经回宫了,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坐在那里开着窗,看了好久的梅花。 第110章 沈家送礼 谭永林一直跟在姜妄身边,方才见陛下在北苑外面犹豫的时候就想劝两句了,又想到自己前儿才挨了骂,这才悻悻然闭了嘴。 只是他也很纳闷儿,往日里瞧着好得不行的两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都说圣心难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也不知道。 沈明庄在北苑里安静了一会儿,满欢过来问要在哪里用午膳的时候,她这才恍惚已经过了一上午了。 姜妄似乎一点也没有离不开她的意思,甚至一丁点儿不舍也没有,果真是应了那句话,考了试谁还复习啊,自己现在已经是明妃娘娘了,姜妄笃定了她是煎熟了的鱼蹦跶不起来? 想到这里,她立刻吩咐满欢,“今天不在北苑里用膳,咱们去鼎食用膳。” 鼎食是京都城里有名的大酒楼,食宿都有,不是寻常人吃喝住的起的,就在最繁华的长安街上。 从前她一心想攒了银子就跑路,还没舍得出去大吃大喝挥霍过,现在她身上可不缺银子,正好没人管,此时不出去潇洒快活更待何时啊? 满欢听着有些犹豫,道:“娘娘,鼎食那地方来往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咱们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咱们就是出去吃个饭而已,陛下说了不能去外面吃饭吗?还是陛下禁了我的足?” 满欢听着,这才勉强点了点头,“那好……” “还有,在外面叫我小姐,不许叫我娘娘。” 她现在听见有人叫自己娘娘就觉得十分的心烦,若自己还不是什么明妃娘娘,姜妄恐怕也不会这样说变脸就变脸,觉得吃定自己了。 想着现在天下也算是太平,她也没有烦心之事,沈明庄选了身紫色的通绣裙,外面穿了雪白貂绒的大氅,正准备出门,却听说沈家女眷求见。 沈明庄一愣,瞧着时间,不由蹙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过来,真不凑巧。 可听说沈家三位太太都过来了,她也不好全部给打发了,就请人进来,在前厅见了几位沈家女眷。 赵氏进宫好几次了,林氏却是第一次见到已经是明妃娘娘的沈明庄。 瞧着她这身好皮子的大氅和大氅下露出的一小节刺绣精美的裙角,不由暗叹做了皇妃就是不一样,瞧瞧,谁还能想到她从前是个被丢在江洲多年没人管的野丫头啊。 想到自己的女儿是千娇百贵养大的嫡女,这个沈明庄却是个贱婢生的,人家做了皇妃,自己的女儿却在宫里挨了板子被抬出宫的,现在走路都还有些不利索呢,如今还被老太太压着过来给沈明庄送银子,她就觉得自己仿佛是吃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直犯恶心! 天儿冷,赵氏穿着身品蓝立领镶毛领的牡丹暗纹夹棉袄裙,端坐在圈椅上,顾氏一如既往的低调,穿着身秋香色素面绸缎的夹棉袄裙,只在衣襟上别了一朵镶宝石赤金莲花,中和了衣裳的素净,却又不张扬,进退得宜让人很舒服。 林氏一如既往的招摇,加之娘家又有了娶公主的喜事儿,她今儿穿了件大红色的缂丝立领对襟夹棉褙子,耳边戴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耳铛,头上插着明晃晃的金簪子,妥妥富婆的打扮。 沈明庄坐在主位上,笑着问三人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赵氏是沈家大太太,又是宗妇,觐见皇妃这种事,自然是她在前开口,“明妃娘娘,劳您挂记,家中没有什么事情,是指老夫人听闻您如今只身在北苑,就吩咐我们过来拜见娘娘一二。” 她已经在北苑有几天了,沈家选在这个时候过来看她,想必不是碰巧。 赵氏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看向林氏,示意她自己开口。 瞧着这样子,沈明庄不由觉得怪异,这又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林氏心中别扭,被赵氏看了好几眼,这才开了口:“明妃娘娘,之前您出嫁匆忙,家中也没有来得及为你准备嫁妆,如今都给你补上。” 沈明庄听得出来,她说这话用了很大的勇气,也说的十分的艰难。 想必是心中不愿意,却又被逼迫如此,沈老夫人是个笑面虎,她想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做不成的。 只是没料到他们会借着补嫁妆这个借口,给她送东西。 毕竟她若不是明妃,沈家是决计不会给她什么嫁妆的,还会把她当做是什么祸害早早的就给送走,说送嫁妆,不过是为了让她和沈家的关系更亲近些罢了。 老夫人也知道,她对沈家没有什么留恋,也没有什么感情,只有以利益为底色的合作才能最长久。 她的确是还需要沈家帮忙做些事情,或者说是帮姜妄拉拢沈家,作为文官,沈家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加之沈家人丁兴旺,沈安清等小辈也快到了入仕的年纪,若是沈安清能在明年春闱里得个好名次,对沈家来说就是如虎添翼了。 而在此时,沈家若是能有个一心向着娘家,在关键时候帮着说几句话的人,沈家就能事半功倍,以后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沈明庄在沈家住的那些日子,对沈家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沈家现在打着送嫁妆的名义给她送东西,只怕就是怕她拒绝,想来这礼是不得不收了。 不过她也不怕沈家这点儿银子,收了银子也不代表就一定要按照沈家的心意来,沈家若是真有能力出众的子弟,自然也不会浪费资源,若是不好的,她就是不理睬,沈家也只能默默吃下这个暗亏。 林氏将沈家为她补的嫁妆单子送上前去,沈明庄接过看了两眼,出去打掩护的首饰头面尺头妆花之类的,就全是些金银之类的玩意儿,只要用就能立刻拿出手的,瞧着至少有五千多两的银子, 沈明庄不动声色,对赵氏笑道:“还请大伯母回去的时候,替我多谢祖母的疼爱。” 林氏气的嘴唇发紫,这些东西可都是她拿出来的,沈明庄就一句谢谢都不对她说?! 沈明庄说完,就让人收下这些东西,再把东西对账入库暂时就放在正房里。 第111章 赌气 林氏气的心绞痛,沈明庄愣是没给她一个眼神,仿佛是把她当成了沈家的一个仆妇似的,只是帮着赵氏传话的,赵氏才是主子似的。 赵氏见沈明庄这是有意要作践林氏,心中也暗自高兴,林氏就是需要有人多磨磨她那性子,成天像只孔雀似的,眼睛比头顶还高! 又说了一会儿话,见三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沈明庄就笑着问道:“大伯母二伯母,家中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不如就在这里留下用膳,我这就吩咐厨房的去准备饭食。” 两人细细一品,家中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她们若是答应下来,岂不是承认了家里没事,她们只是闲人吗,什么吩咐厨房准备饭食,都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人家压根儿就是没有准备她们的饭菜,怎么还好意思留下来呢。 赵氏连忙推辞笑道:“娘娘厚爱,不必麻烦了,家中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娘娘贵人事多,我们就先回去了。” 三人齐齐向沈明庄行礼,离开了北苑。 出了皇家北苑,赵氏就轻笑了一声,有意无意的对林氏道:“你瞧瞧,果真还是各有各的命,咱们家就是嫡出的都没有九娘嫁得好,果然呢,世人都说嫁人如同是第二次投胎呢!” 顾氏就笑呵呵的接了一句:“说以说,这投胎不是谁都擅长的。” 林氏面色难看得都没法周全,看着两个嫂嫂上了马车,心中那股子气都要炸了,一脚踹了出去,马车夫一躲,她就一脚踹在了车辕上,顿时钻心的疼! 姜嬷嬷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扶着林氏,急急问怎么样了。 林氏又疼又气,这会儿是一点也不想回去,却又担心妯娌先回去了,在老太太那里给她上眼药,还得她出了银子也讨不着好,只好忍着心头的怒火和脚尖的疼痛,上了马车。 等到沈家三位太太一走,沈明庄就上了去鼎食的马车。 北苑的宋总管见娘娘要出去酒楼里用膳,吓了一大跳! “娘娘尊贵之躯怎么能去那等喧闹之地,娘娘若是想吃鼎食厨子的手艺,奴才这就令人去鼎食置办一桌席面回来……” 沈明庄撩开帘子瞥了他一眼,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宋管事,我说了,去鼎食。” 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听得宋总管心中一凉,当即不敢再劝,却也不能让娘娘自己去,他立刻陛下留下来的护卫叫上,亲自跟在马车后面随行。 姜妄开完大朝会,回到上书房就开始各种的焦躁不安,谭永林守在一旁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坐下看了一会儿奏折,姜妄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咳嗽了两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谭永林忙道:“启禀陛下,已经未时三刻了,陛下可要午憩?” 政务少的时候,未时左右姜妄就要午休一会儿,姜妄闻言却没有向平时一样去午睡,而是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明妃在宫外做什么?” 谭永林心中一跳,刚才宫外才递了信儿进来,说明妃娘娘出门了,今儿在京城里闲逛呢,想着陛下如此焦躁不安都是为了明妃娘娘,明妃娘娘却是毫无影响的样子,谭永林就有些心中打鼓。 “娘娘她……” 姜妄见谭永林吞吞吐吐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谭永林不敢再墨迹,忙把明妃娘娘在宫外做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说了。 “娘娘晌午在鼎食酒楼用了午膳,说有一道山珍做的很好,还夸了鼎食厨子的手艺不错,做的甜汤不错,用过午膳就去了梨园听曲儿,点了一出西厢记长亭送别……” 姜妄听着,面色就越来越黑了。 她可真是心大,还能出去逍遥,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感受吗?心中一阵的醋味倒腾,他索性起身,吩咐道:“许久不曾去看宋嫔了,摆驾。” 谭林德面色一白,陛下这是在和娘娘置气吗? 他忙找了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这才跟着姜妄去了宋嫔处。 沈明庄听戏听得昏昏欲睡,宋总管忽然小跑着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沈明庄立刻困意全无。 正想说回宫,可走了两步就反应了过来,姜妄一国之君是皇帝,宋嫔本身就是他的女人,他要去宋嫔处没人能拦着,既然他在宫里也有佳人相伴,她又有什么好急的。 “本宫乏了,先回北苑。” 宋总管一愣,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呢,这时候不回宫还回北苑做什么。 谁知明妃娘娘回了北苑,又道:“院子里太清净了些,听闻裴府大郎君琴艺了得,请他来为本宫抚琴一曲。” 宋总管这下是真的腿肚子发软了,娘娘要请外男来抚琴?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还能讨了好去?娘娘这是要作茧自缚飞蛾如火啊! “娘娘!”宋总管的眼泪都要下来,劝道:“娘娘三思啊,这裴家大郎君是外男……” 沈明庄不以为然,“外男,那照宋总管这么说,裴家大郎君为公主传授琴艺也不合规矩喽?” 宋总管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沈明庄就道:“本宫是觉得太清闲了些,想学学琴艺,以后弹给皇上听不行吗?” 宋总管不敢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就怕明妃娘娘治他个不敬之罪,忙派人去了裴家。 裴夫人一听,顿时惊了一声冷汗,刚被找回来喝了醒酒汤还没有彻底醒酒的裴景舟却是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娘娘当真是吩咐我去为娘娘授琴?” 看着儿子那期盼的目光和活过来了般的精神,裴夫人心中大痛,实在不忍心将他心底的最后一点火苗也给踩灭了。 北苑里,真是本下午的光景,沈明庄趴在堂中案几前,屋里烧着地龙,一点也不不冷,她心情有些烦躁,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妥,可想着姜妄,她就忍不住想赌气,他既然能去宋嫔处,她就不能请裴景舟来为她抚琴吗! 裴景舟之前还为公主抚琴呢,若是别人敢拿这件事说事儿,那公主的名誉也会受损,她就是想要气气姜妄这个狗皇帝! 第112章 打入冷宫 宋静熙前儿些日子为了照顾太后,主动搬去了慈安宫小住,没想到姜妄回想见自己,顿时喜出望外心中狂跳。 殷容摆摆手,“去,哀家这儿有人伺候,你这次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别再让陛下被那小妖精给笼络了去。” 宋静熙点头应是,急急忙忙回了自己的住处。 因年底要视各宫的情况翻修屋子,宋静熙前些日子就和玉才人一起搬到了长春宫,宋静熙位分高,住在主殿,玉才人则是偏殿,听说陛下来了,玉才人画眉的手也不由一抖,顿时将眉尾都画得飞了起来。 “皇上当真来了长春宫?” 宫婢应是,玉才人立刻就跑了出去,正巧姜妄下了轿辇,她忙站正了身,拢了拢头发,将衣襟往两边扯了扯,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这才扭着曼妙的身姿往外去。 “陛下!”远远的,她就捏着嗓子俏生生的喊着。 姜妄正往前走,心中揣着事儿,也没注意到正歪着身朝他身上扑来的玉才人,玉才人没料到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皇上竟然看也不看一眼,很快惊慌就取代了失望,她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摔得……十分不雅观。 姜妄不由眉头一紧,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还站都站不稳摔在了地上,谭永林也不禁皱起眉头,心中直叹宫里怎么会有这样没有眼力见儿的才人,难怪陛下压根儿想不起这个个人来。 “陛下!臣妾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玉才人强撑着起身,挤出了几滴楚楚可怜的泪水,怯生生的求着皇上责罚自己。 姜妄瞧着只觉得辣眼睛,看了一眼谭永林,淡淡地道:“打入冷宫。” 冷宫空了好些年,如今可算是迎来了第一位小主儿。 谭永林忙应了一声是,吩咐了几个机灵的小太监将人给带走了。 玉才人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在一片茫然中还没有接收到现实的信号。 宋静熙刚走进长春宫,就看见被人拖走的玉才人,顿时心中一跳! 这是发生了什么? 听着玉才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宋静熙忙进了正殿。 姜妄坐在正殿里,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闭着眼,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宋静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陛下。”她轻声唤了姜妄一声,眼角余光多了几抹媚色。 姜妄看了她一眼,“弹会儿琵琶。” 姜妄睁眼,淡淡的吩咐道。 宋静熙微愕,陛下难得来一趟,就只听琵琶? 不过皇上既然吩咐了,她也不敢多嘴,玉才人就是教训。 宫里长春宫响了一下午的琵琶声,北苑里就响了一下午的琴声。 沈明庄趴在案几上,捏着点心小口小口的咂着,心情一点也好不起来。 裴景舟修长的手指在纤细的琴弦上轻轻波动,动听的琴音如潺潺流水般绕梁不止,对沈明庄而言却是味同嚼蜡。 ‘铿锵’一声,琴音中断,沈明庄抬头看去,裴景舟正静静看着她。 “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温文尔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明庄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头顶,“也不是什么烦心事,我是庸人自扰,弹了一下去琴,累了,休息。” “不累。”裴景舟说完,手上轻动,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再次跃然琴弦之上。悠然婉转,绵长不绝。 看着心事重重的沈明庄,裴景舟心像是被人抚平了般,有种别样的安宁,他手指已经有些疼了,可他不想停下来,停下来就得离开了。 等到天色昏暗,宋总管不得不进来提醒,裴公子该离开了,裴景舟这才不舍的起身。 沈明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趴在案上,说了句今日辛苦了,让人打赏,裴景舟顿时面上一红,心中发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公子的手……?”宋总管低呼一声,盯着裴景舟那磨破了的手指提醒道,“裴公子这手得包扎啊。” 沈明庄这才回神,看向裴景舟那半露在衣袖外的手指上,顿时瞳孔微缩,“你怎么弄成这样也不停?” 说着忙吩咐道:“请郎中来,为裴公子包扎。” 心中不禁有些后悔,她没想到裴景舟会这样,手指弹破了也不吭一声,早知道就不找他来了,随便找个伶人气气姜妄就好了。 裴景舟见她着急,心中的酸涩顿时扫去打扮,他笑着摇头,“无妨的,从前练琴也不是没有磨破过,等好了结痂以后就不会破了。” 沈明庄没有再说什么,裴景舟却像是担心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过几日我就能继续为明妃娘娘继续弹琴了,不过明日也能来教娘娘学习琴谱,要学会看琴谱,才能弹好一首曲子。” 沈明庄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学琴,本想拒绝的,可看见裴景舟那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好。” 入夜,洗漱后,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姜妄是不是歇在了宋静熙处。 一想到他可能此时正在撩云拨浪美人在怀,她心里就像是堵了团棉花似的,只觉喘不上气。 此时长春宫。 宋静熙弹了两个时辰的琵琶,称手疼弹不动了,服侍姜妄用过晚膳后,就提议服侍姜妄早些洗漱就寝,谁知姜妄又想下棋了,让人去上书房搬了价值连城的暖玉棋子来,两人坐在临窗大炕对弈起来。 难道就这样坐一晚上吗?宋静熙不由腹诽,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好不容易等到专房之宠过去,现在陛下又来这一出?难不成是要为明妃守身如玉? 这也太荒诞可笑了! “陛下,夜深了。” 眼看就要到都快到子时了,姜妄却是半点没有要就寝的意思,宋静熙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谁知姜妄却推说再来两局,宋静熙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她弹了一下午的琵琶,现在还要陪着下棋,已经是精疲力尽,真是比服侍太后还累! 第113章 是朕来的不巧了 就这样,又下了两局后,姜妄起身,“还有些奏折要看,你早些歇了。” 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长春宫。 宋静熙这会儿是没有力气去生气了她这会儿只想倒头就睡! 而消息传出去,就成了陛下在长春宫陪了宋嫔一天,要上朝是才念念不舍的离开了长春宫。 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有待考证,可沈明庄在别院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好半晌没有说一句话,之后再没有问过一句有关宫里的事情。 姜妄既然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她为何一定要牺牲一切留在宫里呢,天地之大,她现在什么都有,大可畅游天下去! 心情不好,昨儿又一夜未眠,裴景舟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雪白的肌肤下透出几分没有休息好的乌青,眼圈下更甚。 “没睡好吗?”他笑着指了指眼睛,沈明庄浅浅笑了笑,“晚上外面山风太大了,吹得人睡不着。” 殊不知这借口太蹩脚了,裴景舟笑了笑,也没有戳破她。 学了一会儿的琴谱,沈明庄就开始哈欠连天了,裴景舟嘴角不禁翘了起来,这样的沈明庄好像才是真实的,而不是高高在上完美无瑕的明妃娘娘。 “困了就去歇会儿,我等你睡醒再继续。” 他温声劝着,这些日子被酒泡得无神的一双眸子也有了几分光彩。 沈明庄想了想,觉得如此不妥,看了一眼外面,外面下着小雪,梅枝摇曳,她忽然笑道:“不如去园子里赏梅。” “也好,踏雪寻梅,别有一番乐趣。” 沈明庄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实在太困了,出去吹吹风会好很多。 散了早朝后,姜妄和大臣谈完事儿,就听说裴景舟又去了北苑,他生生捏碎了一支紫檀狼毫笔。 “摆驾北苑。” 沈明庄正踮着脚尖嗅着梅蕊的香气,听说姜妄来了,差点没有站稳崴了脚,好在裴景舟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握着手中温暖柔软的小手,他一时舍不得放开。 “松手。”沈明庄蹙眉,刚出声,就看见姜妄那带着怒气的身影。 姜妄的眼力何等的好,怎会看不见匆匆分开的一双手,他顿时脚下一僵,忽然间觉得自己着急显得有些可笑。 “是朕来的不巧了?”他声音很平和,这种平和下面藏着的却是暗流涌动。 “陛下误会了,臣子只是……” “裴景舟,你该走了。”姜妄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裴景舟定然是要解释,可他不想听,从裴景舟嘴里的解释。 沈明庄也看出他这是误会自己和裴景舟有什么私情了,可他这样一句话也不听人解释,也让她心中十分的压抑难受。 “方才真的只是。”她薄唇微动,想要解释,可看见姜妄那额头的青筋和随时都要爆发的愤怒,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为什么要解释,姜妄能在长春宫过夜,她就不能找人解解闷儿? 她再不想多说一句话,纤薄的脊背挺得笔直,径直从姜妄面前走了过去。 “娘娘……”谭永林想要调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别扭,可沈明庄却是脚步匆匆,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姜妄气急而笑,站在冷风里好半晌都没有动。 谭永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陛下这要是病倒了,朝中之事可怎么办! “陛下,保重龙体啊。” 他已经冷得声音都有些打颤了,却不得不劝说姜妄。 姜妄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两口冷气,这才转身朝着沈明庄离开的方向而去。 雪地里留下一行脚印,所有人心中都还十分忐忑不安,谁也不知道主子们的怒火会烧到哪一条池鱼。 寒风中,只有腊梅花不受影响的临寒绽放着,沈明庄直接回了正房,满欢着急的跟在后面,“娘娘,您可别和陛下置气啊,陛下这是误会您和裴公子了,您和陛下解释两句,陛下消了气也就好了,您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她知道满欢说的对,可她就是不愿意向姜妄低头,她已经为他低头了,愿意留下陪在他身边,他却性情大变,说回宫就回宫,还去了长春宫过夜,既然他都不顾底线了,她也不必顾忌什么了,大不了让姜妄废了她这个明妃便是,她也不不曾稀罕过这个头衔。 姜妄一把推开了们走了进去,满欢见状,看了一眼沈明庄,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姜妄见屋里没了人,这才几步上前,大掌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强行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沉声道:“你心中当真还有裴景舟?” 沈明庄看着他眉眼间的盛怒,心中好笑,嘴角也不由挂上了几分讥讽的弧度,“我若说是,陛下要如何。” “朕要杀了他。” 姜妄眼角发红,声音平静的让人害怕。 沈明庄听着,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她毫不怀疑姜妄说这话的真实性,可他如此的残暴手段,让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 原来两个人的关系在一切太平之时不会完全显现出来,只有出现冲突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如此亲密的人,相对而立之时,刀戈相见的尖锐。 “我若是喜欢一个人,陛下就要杀一个人,我若是喜欢天下人,陛下岂不是要血流成河屠尸千里?” 姜妄紧紧盯着她的眸子,那目光里的讽刺像是一把利刃,刺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的喜欢看上去就那么的可笑可讥吗? “沈明庄,朕只说一遍,不许你再见裴景舟。” 沈明庄偏生就不是个服软的人,尤其是在面对此时此刻的姜妄,她心里拧着一股劲,不撒不痛快。 “陛下不如把我一起杀了,岂不痛快?” 姜妄极不喜欢她这样拧着劲儿的样子,捏住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他要看看,这张精致令人嫉妒的唇怎么就能说出让他如此肝疼的话来。 沈明庄拒绝在这种氛围下亲热,她用力想要推开姜妄,姜妄的力气却不是她能推动的,唇齿间粗暴的掠夺,让她心中怒意更盛,她气极了一巴掌就甩了出去,听见那巴掌的声音响起,她才恍惚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第114章 新媳妇认亲 姜妄从未想过,沈明庄有天会这样对他,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抗拒,仿佛一把刀子生生剜去了他的心头肉。 沈明庄手顿在那里,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怔愣,手指不禁有些发颤,她……打了姜妄? “早些休息。”姜妄起身,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衣襟,转身抬脚就往外去,可走了几步,却还是顿住。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沈明庄也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仿佛有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会断开。 他想等个解释,她又何尝不是。 可两人都有着自己的骄傲,谁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率先低头,姜妄终是没有等到沈明庄的开口,而沈明庄也没有奢求他能回头哄哄自己。 门外的身影渐行渐远,雪花簌簌落下,沈明庄看着,眼前一片模糊,心却没有想象的那样难受,甚至近乎麻木,她缓缓的蹲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没入了阴影里,这才有晶莹滚落。 满欢看着心中也不由心中一酸,她忙上前拉住自家小姐的手,难掩心疼道:“小姐,地上凉……” 话没说完,也跟着落下泪来,沈明庄心中一片晦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主仆两抱在一切哭了起来。 文心端着茶走了过来,温声道:“娘娘,您喝口茶水。” 满欢抬头看了文心一眼,见她此时面无表情,心中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到底不是自己人,做不到感同身受荣辱与共。 沈明庄却是接过茶,收了泪水,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茶水里放了糖?她抬头看向文心,文心面色微赧,低声解释道:“娘娘不高兴,奴婢就在茶水里放了些饴糖。” 沈明庄朝她笑了笑,扶着满欢的手背站起身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心中的难过。 既然姜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又何必为此伤怀呢,她沐浴更衣收拾打扮,重新将自己的心情梳理了一遍。 姜妄不许她再见裴景舟,那她就不见便是,可她要出去听听曲儿赏赏景,姜妄总不能还管着。 “咱们去游十二画桥去。” 沈明庄换了一身鹅黄色绣桂花的华裙,外面穿了件玫瑰紫的暗绣牡丹花的貂毛领的大氅,整个人瞧着就端丽冠绝雍容华贵,通身的贵气外露,美艳又张扬。 美人若是只知道为了男人失意垂泪,那就太不值当了,她可不是那等伤春悲秋的角色,伤心了哭了哭完了就收拾好重新生活,她是为姜妄倾倒过一次,可姜妄既然让她失望了,那总有人能不让她失望的。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两次,姜妄是皇帝,允她专房之宠的时日里,鱼水之欢两相快活,现在他开始三心二意,她也不必再守着那套妇德妇容。 “哎我几天没回来,你就闹出这岔子了?我还想着继续这样下去,没多久你就你能做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呢,到底是我太高看你了。” 耳边响起的这声音不但没有让沈明庄恼怒,反而让她不由一喜,是小胖子回来了! 她闭眼用意识进入空间,果然是小胖子回来了,只是小胖子瞧着似乎长大了不少啊,看着都不像是小胖子,而是半个少年郎了。 “你怎么长这么快?!” “我和你们又不一样,我长这么快还得感谢太后娘娘的宝库。” 沈明庄对小胖子的世界并不清楚,也没有指望能弄明白,现在她心情乱糟糟,小胖子回来了,她也能有个人说说话。 “你不是能幻化成形了吗,干嘛不出来说话。” “我若是出来了,咱们说的话人家也能听见了。” 沈明庄释然,叹了一口气,用意识提了提空间地上的金疙瘩,“我不想做明妃了,咱们一起去外面探险去,你觉得如何?” 小胖子听着却直摇头,“你可别,我算过的,你是做皇后的命,你这……” “你爱去不去!”沈明庄这会儿最烦的就是听见别人说什么她注定是谁的谁,她离了姜妄就活不下去了? 小胖子没料到沈明庄的反应这么大,忙捂着耳朵倒退了两步,啧啧叹道:“女人真可怕……” 姜妍馨三日回门,和驸马爷林金楼一起进宫拜见皇上和太后,林金楼这辈子都没有正经进过宫,初次进宫心中直打鼓,作为嘉元公主驸马,他在宫里也是赚足了面子,在上书房等着见皇上的时候,谭公公却出来禀道:“嘉元公主,驸马,陛下这会儿正忙着和大臣商议政事,还请公主和驸马见谅。” 姜妍馨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她这是三日回门,皇兄都不肯给她做个面子,这让林家怎么看她! “皇兄既然忙于朝政,那我们就先去太后处了,烦请公公替我和驸马想向陛下问安。” 谭永林倒是没想到嘉元公主如今出了嫁,倒是好说话了,笑着应下,称一定带到。 林金楼瞧着这宫宇重重,只觉心中震撼异常。 姜妍馨瞧在眼里,心里就多了几分轻蔑,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眼皮子浅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露出这样的神色,不是叫人耻笑是什么? 她忍不住快走了两步,和驸马林金楼拉开了些许距离,林金楼却是半分没有察觉公主的异样。 慈安宫,太后养着这些日子,精神好了不少,看见容光焕发的女儿,心情更是大好,只是瞥见驸马爷,那笑容顿时就冷淡了几分。 晋太妃娴安公主还有其他几位不怎么露面的太妃今日也都聚集在了慈安宫,还有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的人都在,慈安宫里热闹非常,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太后要为嘉元公主做面子! 林金楼在双喜姑姑的带领下向众人见礼,大家都准备了礼物,林金楼叫一个人那人就拿出礼物给他,像极了新媳妇认亲的场面,林金楼刚开始还笑着一一接过,渐渐的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想到某种可能,他的笑容立刻就有些挂不住了。 太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呢! 第115章 家里有尊大佛 两人一直到出宫都没有见到皇上的面,林金楼在慈安宫里吃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恨不得快点出宫回去。 偏偏太后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还把文国公世子宋熤和卫国公世子殷宸介绍给他认识,“两人算起来都比你的年纪大,你得叫声表哥才是。” 林金楼就乖乖顺着太后的意思叫了声表哥,太后呵呵笑了笑,声音就微微拔高了些许,“我们家没出过什么商贾,不是将军就是统领,嘉元是我膝下独女,又是中宫嫡出的,我是舍不得她受半点苦的,你的两位表哥平日里都在宫外,你若是无事就常去走动走动,一家人别弄得那般的生分才是。” 魏国公夫人听着,心中不禁冷笑,太后这是想让两家一起将驸马爷提携起来。 可天仲有律法,驸马爷不得领兵,自己的儿子和宋熤都是武官,太后莫不是糊涂了。 殷昭也不想太后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扯远了,就呵呵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另一桩喜事儿。 “听说嫂嫂娘家的侄女立春之后也要嫁人了,等一过了年就又是喜事啦!” 魏国公夫人蒋月珠有个侄女刚和鸿胪寺卿石家定了亲,婚期都已经定下了,可蒋月珠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此时殷昭提起此事,她也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没有想要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殷昭看着嫂嫂那笑容,眼底就闪过一抹厌恶,蒋月珠当然高兴不起来。 蒋家出了国公夫人,超一品的诰命,哪里还瞧得起什么鸿胪寺卿家的长子,人家想着能再出一个国公夫人呢! 想到蒋月珠向她问起她儿子宋熤的婚事时的表情,殷昭心里就很有些不舒坦,蒋家现在全靠着蒋月珠三不五时的接济才能勉强保持在二流的世家圈子里走动,她的儿子宋熤却是宋家的骄傲,将来的文国公,即便是不能做文国公,凭她儿子如今的本事,也能混个大将军当当,凭什么要娶了姜玉莲,为蒋家做面子。 她自然是不答应的,谁知道嫂嫂竟然为此和她置起气来,倒弄得好像是她做的不对似的。 想着,她就忍不住想要恶心恶心蒋月珠,她咳嗽两声看向一旁器宇轩昂风流倜傥的魏宸,笑吟吟地问道:“嫂嫂,宸哥儿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我瞧着你娘家的姑娘也多,不如亲上加亲的好。” 蒋月珠立刻就面色一冷,眼神刀子般的朝着殷昭看去,“亲上加亲自然是好的,可也要孩子们相处得来才是。” 殷昭捂着嘴笑了起来,看向太后道:“都说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嫂嫂竟然担心起这个来……” 说完还大笑起来,众人却并不觉得这事儿有多搞笑,慈安宫里这尴尬的气氛四散开去,渐渐的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被两位国公夫人拿来对弈的当事人宋熤和魏宸十分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没有被殷昭的那番话影响。 殷昭本意也只是想恶心恶心嫂嫂,让她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的儿子还没娶亲呢,要做筏子也被拿别人的宝贝儿子来做,否则她可不会客气。 林金楼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嘉元公主身旁,只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浑身都不得劲。 好不容易熬到出宫,林金楼把嘉元公主送回了公主府,就说自己要回一趟家,撇下嘉元公主,自己回了林家。 林夫人这几天心烦得紧,原想着家里娶了个公主,,女儿妙秋的亲事应该就不成问题了,谁知道现在林家门可罗雀,媒婆给说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她可瞧不上眼。 正巧林氏过来,她立刻向女儿倒起了苦水。 沈氏也正心烦着呢。 柳姨娘就要生了,她一想到家里要填个庶孽她就心烦意乱,本想来母亲这里商量商量,有没有什么法子,谁知道她还没有开口呢,母亲就是一肚子苦水等着倾诉呢。 “你说说你妹妹这亲事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瞧着母亲那头疼的样子,林氏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道:“分家,让大哥一家分出去单过就好了,这样人家也不用忌讳着咱们家有尊大佛了。” 分家?! 林夫人惊讶得险些叫出声来。 “这怎么可以!” 林氏一看就知道,母亲这是又想舍不得和皇家撇清关系,又嫌弃与此同时惹来的麻烦。 可林氏有什么法子,她自己还一堆麻烦事儿等着呢,“你总不能什么好都想捏在手里,你若是非得这样,那只好让妹妹低嫁了。”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林妙秋一听这话,立刻就跑了出来。 “我才不要低嫁,那些歪瓜裂枣的,我瞧着都心烦!” 林氏没想到妹妹躲在屏风后面呢,她看了一眼母亲万氏,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了,“妙秋,你如今也大了,怎么还行事没个分寸,你若是想听就大大方方的听,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你这是半点规矩也不讲了?” 却是忘了她偷听婆母说话的时候了,万氏见她训斥林妙秋,就忙道:“我让她去里面躲着的,你也是做姐姐的,你妹妹的亲事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林氏忍不住瞪了母亲一眼,“我倒是想给她做主,可惜母亲都瞧不上眼,咱们家若是不把女儿嫁给皇亲国戚,母亲能满意吗?” 万氏听着这话心头就不舒服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看你现在是成了沈家的人了,和沈家是一个鼻孔出气了!”说完气呼呼的别过脸去,“你回来有什么事啊?” 林氏见母亲和妹妹都不理解自己,顿时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情,她起身就朝着外面走,“没什么事情,我回去了。” 万氏气的咬牙,也没留她。 林妙秋就有些担心地问道:“姐姐这不是生气了,娘,你也不该那样说姐姐啊,我瞧着她好像心情也不太好,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万氏心烦意乱不想管这些,“她还心烦,她开口要银子,我和你爹可没有小气过一次,她要几千两就给几千两,还回家来和我甩脸色,我看她是被宠坏了!” 第116章 柳氏难产 林妙心见母亲这样的生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氏心情不好的回来沈家,刚踏进垂花门,就看见有婆子焦急的往外走,走的太急甚至没有注意到她,一头就撞了上来。 林氏不由低呼一声,被撞在了地上,姜嬷嬷忙呵斥住那个慌慌张张没有章法的婆子,“你昏了头了,没看见主子呢?!”然后忙将林氏给扶了起来。 林氏光火大冒,站起身就先给了那婆子一巴掌,“你要不想在府里当差了,我立刻成全你,让牙婆来领了你去!” 那婆子忙哀声求饶,“三太太饶了奴婢,实在是碧水楼那边危险,奴婢赶着去请三爷回来,不想冲撞了三太太……” 林氏听着心中一动,“碧水楼那边危险?” 婆子连连点头,“是柳姨娘发作了,这会儿疼的死去活来的,稳婆说需要去请了女医来,否则只怕性命攸关!” 林氏听着差点大笑出声,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她转头瞥了一眼姜嬷嬷,姜嬷嬷会意,拉着那婆子就去了一旁,“三太太回来了这里就没你的事儿了,你现在拿着太太赏的红封,去街上逛逛去。” 那婆子听着大吃一惊,惊恐的看向林氏,林氏此时正面露得意,似乎在盘算什么,婆子不敢细想,只能点头答应! 碧水楼里,柳氏的痛呼声不时从屋里传出来,柳氏身边的婆子去了就没有再回来,偏偏赵氏去了裴府,顾氏又去庙里上香去了,一个能主事儿的也没有,小丫鬟被吓得六神无主,听着里面越来越虚弱的声音,慌得哭了起来。 她一咬牙,想着不如自己去找找刘婆子算了,谁知道她刚跑出碧水楼,就被林氏身边的姜嬷嬷带人抓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敢偷夫人屋里的东西,我看你你这是活腻了!” 小丫鬟看见面无表情的林氏,再看看凶神恶煞的姜嬷嬷,她立刻就明白过来,顿时心如死灰,看样子,三太太这是不叫柳姨娘继续或者了。 难怪那刘婆子去了就没有再回来,恐怕也是被三太太给动了手脚。 柳慧慧望着头顶的帐子,心中一片凉薄,眼神渐渐空洞,她猜到自己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她的女儿……她放不下自己的两个女儿啊。 而此时,沈明娥还一头混乱的在碧水楼外面等着,女子生产的场面往往血腥,为避免给未出阁的女子留下阴影,这样的场面往往不允许她们在旁。 此时沈明娥心中着急却又无能为力,她捏着一把鱼食往碧水楼后的池子里丢着,一群锦鲤立刻朝着她围了过来,争抢着鱼食。 又待了一会儿,沈明娥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好像没有听见姨娘的声音了,也没有婆子来说姨娘到底生了没有,她立刻叫了贴身婢女映红:“快,咱们过去看看。” 她心里不由生出了股不好的预感,带着映红急急的去了正房。 走近了正房,这才听见微弱的哀嚎声,沈明娥一颗心如坠入了冰窟,寒意从脚底漫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脑海里蹦出了好几个不好的念头。 她一把推开门,发现屋里只有一个坐在旁边喝茶的稳婆,柳姨娘躺在床上满脸痛苦,血腥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那婆子却仿佛视若无睹,心无旁骛的喝着茶,那一瞬间,沈明娥忍不住有些反胃,她捂着胸口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跑到床榻旁急声叫着柳姨娘。 “姨娘……姨娘!” 柳姨娘此时已经有些混混沌沌了,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她用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睁开一道缝,迷迷糊糊的看见了女儿的影子。 她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由抬手想要去触摸那道影子,发现不是影子,真的是女儿的时候,柳姨娘生生折腾出了两分力气,她捏着女儿的手,颤声道:“救救…救救娘……” “别白费功夫了,柳姨娘的胎位不正生不出来,家里又没个主事儿的,咱们也拿不了主意,八小姐还要嫁人的,老婆子我奉劝小姐一句,还是出去的好!” 沈明娥听着,怒上心头,却没心思和这个接生婆多费言语,此时她找些找到人来救姨娘,姨娘就能多一分活命的可能。 她冲了出去,那婆子见状也没有理睬,总归沈家三太太在外面看着呢,能出什么大事儿。 沈明娥正要往外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院子里姨娘的丫鬟婆子都不在,可见是出了什么事,她若是这样没头没脑的跑出去,岂不正着了别人的道? 姨娘现在只有她了,她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今日这事儿就彻底没了转机。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忽然生出个念头来,不如去裴府。 听说大伯母今日就是受裴夫人之邀去裴府做客去了,自己去裴府,找大伯母帮忙,大伯母为人虽然有些清高,却也不失正直,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大伯母能救姨娘了。 林氏在碧水楼外面的月洞门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进出了,就吩咐姜嬷嬷在这里看着,自己回了月华院。 而此时,顺着树翻墙而出的沈明娥已经出了沈府。 林氏没有掌家权,她没法指使门房的小厮拦着她,沈明娥顶着众人的目光,一口气跑到了裴府。 裴府的门房听说是沈家出了大事亟需要见沈家大太太赵氏,瞥了沈明娥一眼,冷冷道:“有什么事情你去沈家找人我,我们尚书府可不是随便乱闯的地方。” 显然是没把沈明娥当回事,似乎还觉得她是找机会来巴结裴府的人,一副瞧不起她的样子。 沈明娥急的都要哭出来了,她求了又求,那门房的就是不答应去通传一声,“走走走,别在尚书府门口堵着!” 见她不走,还要去叫家丁护院来赶她。 沈明娥顿时急的就要哭出来,正好遇见裴家的人要出门,小厮忙呵斥她让库,沈明娥被推搡着让道,门内就走出一个着宝蓝锦袍的少年郎,沈明娥面如缟素的抬头看向那少年,忽然间眼睛一亮。 第117章 求助裴府 裴景泰见门口有人,只当又是那种上门攀关系的破落户,裴家素日里没少遇到这种人,裴景泰也习以为常,他要出门去书斋选两本书回来,急着要走,也没管,只随意的瞥了一眼,顿时愣住。 “八小姐?” 那日簪花宴上他曾见过眼前少女,当时她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偷偷躲起来哭,却被他不小心撞见,当时他问她是谁,谁知那姑娘反问她是谁。 当时他听见有人叫她什么…八小姐,就记住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这次见面她又狼狈不堪,他发现自己好像总能撞见这姑娘不堪的模样。 而沈明娥也是这样的感受,好像自己难得的几次不堪都被这个少年撞见,这让她心中十分别扭,可现在救姨娘要紧,她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两步追了上去,“公子,我认得你,簪花宴的时候竹林里……” 她话音未落,就察觉到周遭汇聚过来的异样目光,她恍然醒悟,自己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裴景泰微微蹙眉,却并没有呵斥她,而是转身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道:“有什么事?” 他相信若是没有什么事儿,这位簪花宴见过的小姐不应该会是这副模样,他担心这位八小姐再说下去会越来越不像话,索性主动问道。 沈明娥闻言顿时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连点头:“公子既然能进入裴府,不置可否帮我通传一下,我大伯母赵氏此时就在你们家府上,我是沈家的八小姐,我家里出了大事,亟需见到大伯母!” 她声音因精神的紧绷而有些发颤,说完已然是泪流满面,裴景泰没想到她会这么着急,忙安抚道:“行,我立刻就派人去帮你通传,你先别着急。”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干脆道:“这样,你随我直接去见你大伯母。” 沈明娥听了心中感激涕零,就差不能给裴景泰磕三个头以示感激了。 裴家上院里,赵氏等一众官家太太都聚在裴夫人这里喝茶说笑,开了几桌马吊,大家热热闹闹的拉着家常,时不时说说京都哪家绸缎庄又出了新品,时不时又说起谁家的姑娘小姐定了亲,嫁的是谁家,对方家中如何如何。 来往的都是和裴夫人常来常往的几家女眷,大家说起话来也少了些顾忌,正说的起劲呢,忽然看见有婆子带着一对少男少女往这边来。 裴夫人正出牌呢,听说五少爷带着人过来,又急事,裴夫人周氏忙丢了牌,呵呵笑着说失陪一会儿,就起身去了那边偏厅里。 沈明娥一见到周氏就哭了起来,“裴夫人,求求您让我渐渐我大伯母,我姨娘要生了,难产,可家里没有一个人去帮忙请女医,去的婆子也一个也没有回来,我只好匆匆出门,只求大伯母能回去主持公道!” 这话就已经涉及到了内宅阴私,周氏不敢多加掺和,立刻叫了赵氏过来,赵氏一听,面色就沉了下来。 她没想到林氏那个蠢货吃相这么难看,又想害人又做不周全,这事儿要闹出去,别人岂不要诟病沈家内宅?传出去连累府中哥儿的亲事,她可饶不了林氏! 她当即不耽搁,立刻让人备车回了沈家。 周氏也是心中担忧,吩咐人去找了周围所有的女医领着去了沈家。 林氏听说大太太带着八小姐回了府,顿时头皮发麻,她起身就要出去,莲儿瞧着不由劝道:“夫人,您这会儿若是出去,岂不让人说这事儿是您指使的,你你不如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大太太问起,您就说全是姜嬷嬷安排的……” 她一句话没说完呢,林氏一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出的什么馊主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在她看来,姜嬷嬷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不论怎么样,也得保住姜嬷嬷,倒是这个莲儿,平日里没做过什么好事,这时候却知道出馊主意。 莲儿挨了一巴掌,心中叹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碧水楼。 赵氏让女医们全都进去给柳氏瞧病去了,自己则留在外面,那接生婆和姜嬷嬷等一众林氏的人都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好大的胆子,谋财害命的事情也敢做,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她今日在裴府就是商议儿子的亲事,她想让儿子求娶裴夫人膝下的嫡长女裴姝婉,正说着呢,家里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她儿子因着林氏做的这些孽被牵连得婚事不成,她非得要和林氏斗斗法! 这家里的家风就是被林氏这个女人给败坏的,又蠢又爱作幺蛾子,她要是继续和她做妯娌,连带着自己一家人也都会被她牵连进去。 “大太太这话什么意思,实在是冤枉老奴了。”姜嬷嬷抵死不承认,“实在是那出去请女医的婆子去了就没回来,大太太大可去问问,是不是有人出去请女医去了!” 竟然做出一副要和赵氏对质的模样。 赵氏冷哼一声,直接吩咐人上家法,然后低声吩咐身边的安嬷嬷:“去,那出去请女医的婆子给我找回来,顺便让人去衙门请三爷回来。”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三房的事情,她暂时压着,可到底如何处置,还是让三爷那个决定,顺便老夫人那边也得通知一声,若是老夫人亲自惩治林氏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赵氏在碧水楼等着的时候,外面门房忽然来传,明妃娘娘来了。 赵氏大吃一惊,前儿些她们去皇家别院里见过沈明庄,当时她冷冷淡淡的,没有一点要和她们亲近的意思,现在忽然回来,不会是为了柳姨娘的事情? 赵氏连忙迎了出去,沈明庄的确是听闻了这事儿,来报信的人她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裴府的五公子裴景泰。 裴景泰也是想着那沈八小姐是庶出,若是沈家的人为了维护颜面不管她们母女的死活也要捂住此事,这才想着去请同样是沈家三房庶出的明妃娘娘出面做主。 同样都是沈三爷的女儿,至少应该是有几分姐妹之情的。 第118章 恶妇 沈明娥像根木头似的枯坐在庑廊下的美人靠上,听见动静循声望去,顿时泪盈于睫。 “九妹!” 她心中激动,一时间竟然忘了礼数,急急地跑了过去,扯着沈明庄的衣袖就开始掉眼泪。 沈明庄吩咐跟着自己从别院过来的女医:“去,尽量母子平安。” 女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对这位明妃娘娘的分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闻言连连点头,在大太太等人的惊愕注视下快步进了屋。 沈明娥拉着沈明庄的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你别急,这么多人都过来不了,女医和稳婆都全神贯注的照看着柳姨娘,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其实她挺同情沈明娥的,她唯一的依仗也就是柳姨娘了,柳姨娘若是得宠,她自然也能跟着多几分宠爱,可若是柳姨娘不得宠呢?那她也不过是个没人在意的庶出。 沈叔春喜欢柳姨娘也是因为柳姨娘的小意温柔和善解人意,因而柳姨娘可以在沈叔春面前说上两句话,沈明娥的婚事也能多几分把握可若是柳姨娘死了,那沈明娥的生死就完全被林氏捏在手里了。 可没想到林氏这次竟然会自掘坟墓。 沈明娥这姑娘她挺喜欢的,从前觉得林氏虽然心眼儿小却也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可现在林氏竟然做出了谋财害命的事,这可真是自作孽! “三太太!”院子外面响起婆子的声音,赵氏身旁的安嬷嬷立刻就走了出去,就看见林氏正在和门口的婆子拉扯,那样子简直就不成体统! “三太太来的正好,大太太就等你了!” 林氏疾步走了进来,气势汹汹的俨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赵氏看着林氏这身市侩的摆弄就心烦,她若是老太太,为了家里大爷二爷的前程,早就把三房给分出去单过了,现在倒好,弄得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连累的家中的子弟也被牵连。 “三弟妹,我说你如今可真是糊涂了,柳氏再如何,怀着的也是三爷的子嗣,你这样急巴巴的就要取了柳氏母子的性命,就不怕三爷一句善妒休了你!” 赵氏是决计不会再和林氏扯表面功夫了,既然决定要和林氏划清界限,那该说的丑话就要说在前面,也不用顾忌着谁的面子了。 “大嫂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谋财害命,三爷还要为此休了我?”林氏打量了四周一眼,看见沈明庄的身影,不由微愕,她倒是没想到柳姨娘生个孩子竟然把沈明庄给引来了。 “大嫂怕是要给我个说法,咱们都是沈家的媳妇儿,嫂嫂娘家得力,我娘家也不算差,怎么就由着你这般羞辱了?” 沈明娥看见林氏,顿时一双秀拳就紧紧握了起来,“林氏这恶妇,她怎么不去死!” 沈明庄知道她这会儿肯定是恨死了林氏,可蛮干并不是什么明知的举动,毕竟你若是没头没脑的撞上去,说不定正中了人家的心意呢。 “你别着急,你就是冲过去打她一顿也无济于事。” 沈明娥就抿紧了唇,只是那起伏的胸口出卖了她的情绪。 赵氏没想到林氏竟然会倒打一耙,还找她要说法?她儿子的婚事要是黄了,她上哪儿去找人要说法去,林氏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林家来压她,怎么,是觉得林家娶了一个公主回去,就能安享富贵了? “你也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儿,柳姨娘这会儿还在里面垂死挣扎呢,若是柳姨娘有个好歹,这件事你也别想糊弄过去,三爷很快就要回来了,你还是和三爷去解释!” 听见丈夫的名字,林氏这才有了些许的恐惧。 沈叔春……沈叔春已经和她是名存实亡的夫妻了,若是赵氏再在沈叔春面前添油加醋几句,那她还能讨了好去? 她心念一起,顿时掏出帕子抹起眼泪来,“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哦,嫂嫂若是对我有什么怨言,尽管开口说便是,我一定会改的……” 赵氏看着只觉的眼睛疼,还没等她说什么呢,外面就响起了沈叔春回来的声音。 “到底怎么样了?”沈叔春踏着流星大步走了进来,看着满院子的人,顿时心中火上添油般的越发着急起来,林氏正想在赵氏面前讨几分可怜,谁知道沈叔春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林氏生怕赵氏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捏着帕子睨着赵氏,低声求着:“还求嫂嫂能怜惜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这事儿搁嫂嫂屋里,难道嫂嫂就能忍?” 赵氏听着她乞怜的话,嘴角就翘起一抹讥讽的笑。 她觉得柳氏不好?却也不想想,三爷出门在外哪次不是柳氏跟着前前后后的折腾照应,之前三爷曾外放云疆,她一听说云疆多毒虫猛兽,立刻就打了退堂鼓,说什么家中无人照料不行。 好像家里少了她就没法儿过了似的,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不想跟着三爷去云疆吃苦罢了,现在却是埋怨起人家柳姨娘来,要说真的,她还觉得柳姨娘有几分胆识和气魄,和这个林氏一比,完胜无疑! 林氏上前一步紧紧抓着赵氏的手腕,足足用了十成的力道,抓得赵氏不禁皱眉,她伸手毫不留情面的将林氏的手拂开,林氏急急道:“五千两!” 赵氏眼神微动,可想到五千两可能会给她带来更大的祸害,终是狠了心将她的手推开了。 赵氏看向沈叔春,索性直言道:“小叔,我且要和你好好说一说今日这事儿。”她看也没看林氏一眼,沉声道:“今儿我和你二嫂都不在府里,柳氏发作自该有婆子去找林氏和你,不曾想最后却是明娥跑来沈家找了我,说柳氏不行了,让我回来主持公道,我一回来就瞧着这碧水楼让人把持起来了。” 赵氏说的咬牙切齿,也难平心中恼恨:“你也知道母亲身子不适,好些日子不见人了,我一个做大嫂的不该管着小叔屋里来,可林氏行事实在不堪,如今府里的哥儿姐儿都正在议亲,她这样闹腾,完全就是没有顾忌咱们两房的情分。” 第119章 死无对证 沈叔春来的路上就大概听了几句,此时听赵氏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出来,他顿时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氏。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他沉声怒斥道:“我们沈家这些年,还没有闹出过这样难看的事情来,更是没有出过动辄就要伤人性命的太太夫人。” 他的声音十分压抑,林氏听着不由缩了缩脖子,寒风凌冽,她却半分没有感觉到,只觉得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赵氏见状,也不想再继续掺和这件事了,即便是沈叔春不休了林氏,她也不会再和三房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件事她还要去寿安堂请老太太拿个主意! 她转身朝着沈明庄走了过去,笑道:“明妃娘娘,今日这件事让你也跟着操心了,这会儿老夫人应该也醒了,明妃娘娘可愿意随臣妇一同去寿安堂。” 沈明庄拍了拍沈明娥的手,点点头:“也好,许久没有回来了,也正好能见见祖母。” 沈明娥还想守在碧水楼外面等消息,可沈明庄却是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想了想,还是跟着沈明庄一起去了寿安堂。 碧水楼的事情此时已经传遍了沈家上下,寿安堂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几人过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太师椅上。 赵氏一进去就跪在了地上,老夫人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说什么似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啪——!”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林氏的脸上,沈叔春气的额头青筋直冒。 “这几年你行事越发的没有规矩,我都容忍你,想着你能早些醒悟过来,好好的做你的正室嫡妻,却没想到你是越发的不成规矩行事没个忌讳了!” 林氏捂着被打得几乎麻木的半边脸,仰着头看着沈叔春,口中一股甜腥味,她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三爷好大的威风,你这些年宠妾灭妻,不曾想过我的感受,如今你的宠妾在里面奄奄一息,三爷可是心疼了?” 沈叔春瞧着林氏这幅不知悔改的样子,就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疼。 “难怪世家大族都绝对不会容忍善妒的女人,柳氏这些年来从不曾冒犯过你,可你却是步步紧逼,现在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我看你是疯了!” 沈叔春厌恶的瞪着林氏,满脸戾气:“若是柳氏腹中胎儿保不住了,你就回娘家去,沈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他话音刚落,月洞门外一道身影高一脚低一脚的跑了进来。 “爹爹……” 沈明姝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又因走的太急,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沈叔春看见这个不成器的嫡女,更是心中烦闷,朝着身边的人就呵斥道:“你们都是吃闲饭的,还不把三小姐送回去!” 沈明姝却是有咬人又踢人,怎么也不肯走,林氏看着心痛如绞,“姝儿,你快些回去,娘没事,你爹还要你外祖家的帮扶呢,他可舍不得舍弃你外祖家这块肥肉。” 她话音笃定。沈明姝却看出了母亲眼底的绝望,她六神无主,看着一脸冷峻的父亲,求情道:“父亲,柳姨娘可不是你以为的那般单纯,这些年来,她往她娘家贴补的银子,父亲可知道,父亲只知道柳姨娘温厚仁慈,却没想过,她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情!” 沈叔春闻言神色微怔,没有再强硬的让人把沈明姝拉走。 沈明姝见状,心里这才多了几分底气,她颤声道:“爹爹,柳姨娘当着你的面百般温顺,却在背后中伤母亲和我们兄妹,你道为何别家都不肯来家里提亲,哥哥这里也频频碰壁,当真就全是因为我母亲是商贾出身吗?” 林氏面色微红,垂下头去。 沈明姝继续道:“爹爹,母亲也不是没有心的人,这些年来也为您生下了嫡长子,您却初一十五都不愿意去母亲那里坐坐,母亲为了爹爹,被全府上下的人嘲讽,爹爹可曾关心过?” 沈叔春还真没想过这个,林氏平日里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哪里会去想她过的如意不如意,柳姨娘一向敦厚和善,说她向娘家偷偷送银子接济一二他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可中伤沈安章和沈明姝兄妹…… “你说柳姨娘中伤了你和你哥哥,你有什么证据吗?” 沈明姝听着,心中一噎,顿时有些慌张,“爹爹,我……我亲耳听见过,我听见过她吩咐文心,说要让大家都知道,林氏生的两个妖孽都是什么货色,爹爹就一点也不肯相信吗?” “你是你娘的女儿,自然是要帮着你娘说话的,你既然没有凭证,那这事儿自然是做不得数的,否则人人都空口白牙就当做证据了,天下不知道要出多少的冤假错案!” 沈明姝面上的血色顿时褪的一干二净,而此时,先前被赵氏派去找那刘婆子的仆妇们也都回来了,安嬷嬷上前一步,沉声道:“三爷,那刘婆子已经死了,被人发现吊死在了树上,这会儿在衙门,仵作还在验尸。” 沈叔春顿时脑袋都要炸了,他一道厉光扫向林氏,她若是没做亏心事,那刘婆子怎么会死?好端端的出去找女医,没找到回来便是,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林氏闻言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心口一跳,虽然刘婆子死了就没法证明是她做了什么手脚了,可无疑是让大家都猜测到她的头上来。 她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姜嬷嬷,姜嬷嬷闻言也是心中大惊,难道是林家知道了此时,因而帮忙给灭了口? 她可没有让人去杀那刘婆子啊,刘婆子就算是或者回来,她也有把握刘婆子不会把这件事和盘托出,最多也是失责被撵出去,关系不大。 可现在刘婆子却死了,这让姜嬷嬷心中也是大惊。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叔春声音冷得几乎能凝霜了,林氏抬头看着他,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森然的笑意,“所以,三爷这是觉得此事定然是我做的了?” 第120章 送回江洲祖宅 沈叔春神色冷淡的扯了扯嘴角,冷冷地吩咐道:“三太太身体抱恙,送三太太回江洲祖宅去养病。” 林氏听着顿时面如死灰,江洲?!她眼睛一翻,晕倒在了女儿沈明姝的怀里。 沈明姝双目通红,哭得不能自已,高声喊着父亲,可沈叔春已经做了决定,林氏行事不堪,继续留在京都,迟早会出大乱子,他必须做个决定。 可要就此休了林氏,又很有可能会得罪林家,林家的人又多破皮,若是因此得罪了就得不偿失,因而他权衡左右,觉得还是把林氏送去江洲最为妥帖。 “父亲就一句不肯信吗,在父亲心里,我和母亲还有阿兄,都算什么?!”沈明姝强忍着心疼,继续道:“既然父亲一点也喜欢母亲和我们兄妹,当初何必娶母亲进门,直接纳了柳姨娘做正室,岂不两相妥当?” 沈叔春听着,心中大恸,看向女儿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素日里不省心,却没想到她会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的护着林氏,甚至不惜顶撞他这个父亲! 想到这里,沈叔春面上仅存的一点温和也悉数褪去,他冷冷道:“大人的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少管了,你的婚事如今还是半吊着,你没事就在家里规规矩矩的做做女红,你的婚事我会请你大伯娘帮着出面,至于你母亲,她想要害死柳氏的事情,再追究下去,你们母子三人面上都不会好看,就不要再提了!” 沈叔春话音刚落,碧水楼里就响起一道微弱的婴儿啼哭声,碧水楼的门打开,接生婆抱着个裹着大红襁褓的孩子,笑着走了出来,高声贺喜道:“恭喜三爷贺喜三爷,是一位小公子!” 沈叔春难掩惊喜,转身朝着婆子走了过去,揭开襁褓看了一眼孩子,笑容就不由自主的挂在了脸上。 沈明姝看着父亲,眼底渐渐露出几分阴狠来,她的父亲,哪里顾念半分夫妻情分父子情分啊,他眼底就只有柳氏和柳氏生的庶孽! 沈叔春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呢,里面就响起了女医的声音:“不好,大出血!” 沈叔春神色一怔,就听见屋里一阵手忙脚乱递东西的声音。 在寿安堂的众人此时也得到了沈叔春决定送林氏回江洲的消息,沈老夫人又是一声长叹,赵氏面色微动,虽然可惜沈叔春没有直接将林氏休了,可转念一想,若是休了林氏,沈家的名声也会被影响,以称病的街口把人远远送走,也许是个更好的法子。 沈明庄并不同情林氏,林氏能得到这样的下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比起被休弃大归,去江洲说不定还能好过些。 再说了,当初林氏也不止一次想害她,虽然都没能成功,可对于这样的人,她也同情不起来。 沈明娥却神色怔忡,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没有想到,林氏差点还得她姨娘一尸两命,最后只是被远远送走? 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难道不应该被休弃大归吗,父亲不是说一生都会护着她们母女吗,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轻轻饶过林氏! “现在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好了,既然柳氏已经生了,你们也过去看看。”沈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正想让大家都过去看看,田嬷嬷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瞧着她的神色,沈老夫人就不由面色一沉,“出了什么事?” 田嬷嬷急声道:“是柳姨娘,柳姨娘大出血,这会儿女医正在想法子把人救过来……” 她没敢把话说完,这大出血可不是那么好救的,十之八九柳姨娘都不太可能了,田嬷嬷想着,不由同情地看了一眼沈明娥。 沈明娥闻言神色大变,眼眶一红,抬脚就往外去,像是失了魂儿似的,不管不顾地朝着碧水楼跑去。 赵氏也跟着起身,唯恐出什么事情,忙吩咐身边的安嬷嬷跟过去。 沈明庄没想到柳姨娘竟然大出血,这可是在后世都是个特别棘手的事情,若是柳姨娘真的救不回来,她今儿来走这一趟可就算是白走了。 想到沈明娥,她还是跟了过去。 碧水楼里,女医们忙成了一团,沈明庄赶过去的时候,沈明娥正蹲在碧水楼的门口,掩面而泣。 她看着不由动容,她能倚靠的也就是柳姨娘了,若是柳姨娘没了,她以后在沈家就什么也不是了。 沈明庄是不太喜欢柳姨娘的卜折手断和工于心计,可仔细想想,没点心计如何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宅院里生存下去呢,她不喜欢工于心计,却在进宫后不得不为了自保去算计太后算计宋嫔,撇开立场说心计,都是耍流氓。 她叹了一口气,上前蹲在了沈明娥的身旁,轻轻地揽了她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你别怕,我已经吩咐下去,只要能救柳姨娘,用最好的药,我这里出银子。” 她还将一株从太后的私库里偷来的百年人参交给了女医,让她们务必要把柳姨娘的这条命给留下来。 沈明娥从未想过,出了事情的时候,她唯一能依仗的竟然是自己这个连她都一开始看不起的九妹。她红着眼圈扑在沈明庄的怀里,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沈叔春在厢房里看着摇篮里的孩子,也是五内俱焚。 若是柳姨娘真有个好歹,那林氏去江洲的事情恐怕就得缓一缓了。 想着,他就不由叹气。 他吩咐乳娘好生照看着十少爷,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一阵呜咽的低泣声。 他驻足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两个女儿。 好,准确来说,自己自己的女儿和明妃娘娘。 他忍不住咳嗽两声,沈明娥和沈明庄注意到来人,忙站起身来。 沈叔春这才走了过去。 “明娥啊,柳姨娘吉人自有天相,你就不要再哭哭啼啼了,你妹妹还在这里呢,可别让你妹妹笑话你。” 他尽量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可显然,效果并不明显。 第121章 机关算尽 这个时候,再好的笑话也没法儿缓解大家内心的焦灼。 沈明庄就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八姐这会儿心中难过,难掩情绪,父亲不必过于苛责。” 正说着,碧水楼的门再次打开,这次不是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送了,而是女医走了出来。 “柳姨娘……保住了。” 她一语落,庑廊上的三人俱是长长的送了一口气。 沈明娥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她拉着沈明庄的手就问道:“九妹,我没有听错?我姨娘保住了!” 她欢喜得手舞足蹈,满脸的笑意难以掩饰,沈叔春也忍不住念了一句万幸。 情绪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沈明庄见沈明娥这般开心,也不由被她的情绪感染。 沈明娥知道,姨娘能够活下来,还多亏了沈明庄,还有裴家五公子,不由拉着沈明庄的手,不住的感谢道:“明庄,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带着女医过来,我姨娘恐怕也熬不过去。” “好啦,只要人平安就好了,咱们去看看柳姨娘。” 在沈家,沈明庄觉得自己唯一有点好感的,就是沈明娥和沈明荣了,只是沈明荣过于聪慧,容易让人产生疏远感,沈明娥则是不算笨却也不算过于机灵,对人也多了几分真诚。 沈明娥用力的点点头,拉着沈明庄的手,一起进了碧水楼。 站在庑廊下的沈叔春看着姐妹俩离开的身影,不由心中怅然。 碧水楼里,虽然仆妇已经将屋里打扫了一遍,可屋子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人有些不舒服。 柳姨娘带着抹额,躺在榉木架子床上,面色还很虚弱,看见女儿和沈明庄一起进来,有些惊讶,苍白的唇微微颤抖。 “明妃娘娘,劳驾您了。” 沈明庄忙笑着让她不要激动,“柳姨娘,不要和我客气,你现在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好生养着就是。” 沈明娥也笑着点点头,“姨娘,你就听九妹的。”说着十分担心的看着柳姨娘,“姨娘,你别担心弟弟,弟弟我会好生看着的,你就安心养着身子,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柳慧慧看着懂事的女儿,再看看一旁难掩贵气的沈明庄,心中十分的欣慰。 她倒是没有料到,平日里什么都要她来操心,没长两个心眼儿的沈明娥竟然能得了沈明庄的看重,愿意帮着她出头。 沈家这么多的人,也未必有谁能让沈明庄看得上眼的,之前就是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在沈明庄那里没讨着什么好,她原想着怕是沈明庄心里记恨着沈家将她放在江洲不闻不问的那些年,因而如今一朝得势,便不愿意再和沈家有牵扯了。 “明妃娘娘,妾心中铭记今日之恩。” 柳姨娘躺在床上,有些气虚的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明庄听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强大的时候能够照拂别人,这种感觉的确是很痛快的,可今日看见柳姨娘机关算尽也险些没能抱住自己的性命,她又生出了更多的感触。 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 也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她也许也快要做母亲了。 可想到姜妄做的那些事,她对这个孩子的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柳姨娘的算计,说到底也是为了孩子,今日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她能瞒得过大家,却瞒不过她。 可她并不觉得柳姨娘有错,林氏若是没有动害柳姨娘的念头,也就不会中了这个圈套,说到底,还是有因才有果。 在碧水楼坐了一会儿,赵氏和顾氏就过来了。 沈明娥忙让开了床头的位置,站到了沈明庄身后,屋子里人太多,沈明庄觉得有些闷,就起身道:“大伯母二伯母,你们说话,我出去透透气。” 屋里门窗紧闭,的确是有些闷,赵氏忙笑道:“去,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沈明庄笑着谢了赵氏的好意,沈明娥就起身跟着沈明庄一起出去了。 沈明庄没想到她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忍不住好笑,“要不回翠轩居看看?” 沈明庄进宫后,还偶尔会想到在翠轩居的日子,她进宫后,翠轩居就是沈明娥一个人住了。 沈明娥闻言,笑着点头,“好啊!” 她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垂着头和沈明庄说上两句。 沈明庄静静地听着,嘴角不由多了几分笑意,沈明娥说的都是些她进宫后家里发生的事儿。 “三太太知道三姐在你哪儿挨了打,没处发气,竟然跑到了翠轩居来一通乱砸,好在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砸了也就砸了,可府里却都知道,三太太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了。” 沈明庄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林氏若是能多通达一些人情,想必也会是个有趣儿的人,有时候真不能怪男人不喜欢她,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若是柳姨娘的身世再好些,早些出现,说不定也能做沈叔春的正室,可同理,柳姨娘若是有个好的身世,或许又瞧不上沈叔春的出身和地位了。 所以说啊,事件的事情没有如果,都是有因有果的。 寒冬腊月的,翠轩居旁的几棵大树都光秃秃的,瞧着十分的萧瑟,翠轩居往日都藏在树林阴翳下,冬日里却直接沐浴在天光里,倒是亮堂了许多。 “你的事情,你自己可有打算?” 沈明庄温声问道,脚边轻轻踢飞一块小石子,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地上,心里说不出的感怀。 她的事?沈明娥想到自己,就忍不住苦笑。 “我的事情自然都得看父亲的安排,当然了,也许祖母也另有安排也说不定,哪里有我自己做主的份儿?” 那深深的无奈刺痛了沈明庄,她停下脚步叫了沈明娥一声,“八姐,你若是有中意的人,我替你做主。” 沈明娥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就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我……我没有喜欢的人。” 沈明庄看着她说这话言不由衷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也没有揭穿她。 第122章 宁肯以身赴死 沈明庄脑海里就想到了裴家五公子。 今日瞧着裴家五公子为了沈明娥着急的样子,让她不由想起从前看过的那些青涩的少年少女们的恋爱故事。 其实她还是挺看好裴景泰的,能为了沈明娥大着胆子求到她的面前,可见他在紧要关头是个有急智的人,也是个胆大心细的。 如今裴家在朝中似乎也有些艰难,想到姜妄对裴景舟的不喜,沈明庄不由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若是不能消除裴家在姜妄心底的不好的印象,让沈明娥嫁给裴景泰,恐怕就是害了她。 沈明娥见她颇为留恋从前的日子,就笑着打趣道:“从前我以为你进宫做了娘娘,就不会再理睬我们这些姊妹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也不会瞧得起我们了,倒是没想到,你和从前似乎并无两样。” 也许是今天沈明庄帮了她的缘故,沈明娥说起话来胆子大了不少,沈明庄闻言苦笑,不由轻叹了一声:“我是娘娘又怎么样,进了宫不也还是得过日子,和你们有什么两样,不过是有人在金丝笼子里,有的人在银笼子里铁笼子里罢了。” 这的确是她的心里话。 进宫的这些日子,其实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快乐,唯一的寄托也只是在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和姜妄的心意之后,生出的那些许的欢喜。 可事实证明,有的东西来的有多快,离开的时候就会以几倍的速度离开。 “晚上你要回北苑吗?” 沈明娥见她情绪不佳,就转移了话题。 沈明庄看着面前的翠轩居,良久没有说话。 回去吗?回到北苑有什么意思呢,空荡荡诺大的别院里,除了风雪就是孤寂的风景,她不想回去。 “留下来,晚上我们一个被窝儿说说体己话。” 沈明娥一改往日里的乖张,抱着沈明庄的手晃来晃去,沈明庄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月华院里,昏睡中的林氏悠悠醒转,她睁着眼,良久才开口:“姜嬷嬷。” 她习惯性的喊着姜嬷嬷的名字,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回应,林氏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顿时心中一晃,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朝着屋外喊着姜嬷嬷。 一个梳着双环髻的绿意小丫鬟走了进来,见林氏丢了魂儿似的四处找姜嬷嬷,寒冬腊月里却只穿着件薄薄的中衣,小丫鬟吓了一大跳,忙抱住还想往外找人的林氏,高声叫着另外几个新过来服侍的小丫鬟。 林氏整个人都不由怔住,看着面前眼生的小丫鬟,顿时像是丢了主心骨似的,扯着那丫鬟的已经就沉声吼道:“姜嬷嬷呢,姜嬷嬷呢!你们把姜嬷嬷藏哪儿去!” 小丫鬟又是心惊又是费解的看着林氏,当娘的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找孩子丈夫,而是急巴巴的要找到一个服侍人的老嬷嬷,林氏该不会是疯魔了! “三太太……”小丫鬟哆嗦着嘴唇,颤着声将实情娓娓道来:“姜嬷嬷和之前月华院服侍您的姐姐们都已经被发卖出去了。” 想到月华院上下服侍林氏的人都遭了殃,小丫鬟心中十分的害怕,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被发卖出去,说完就不敢再多话,瑟缩着脖子等着林氏回神。 林氏听着,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也被人发卖了出去,这些人是她唯一能信任的,若是都被发卖出去,以后她怎么办,她要怎么活啊! 她颓然的坐在冰冷的地上,任由小丫鬟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三太太,大太太这会儿正在昌兴堂和牙婆说话呢。” 赵氏……林氏耳朵里嗡嗡直响,赵氏在卖她的丫鬟!这个念头一起,她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她怎么忘了呢,她的陪房丫鬟的身契都在她这儿呢,赵氏凭什么卖她的陪房! 她当即就要出门,小丫鬟知道她恐怕是要去昌兴堂找大太太去,见状忙拉住她,急声道:“三爷说了,您屋里的事情都暂时交给大太太管着,三太太不得踏出月华院。” 林氏顿时就红了眼,她的事情凭什么都要交给赵氏管,赵氏是个什么东西,这些年来仗着娘家从前的名声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不拿正眼看人,她教训自己丈夫的妾室,她凭什么干涉。 她看着小丫鬟,转身去拿了银票出来。 昌兴堂里,赵氏正等着牙婆看货呢。 这买卖丫鬟也是要讲规矩的,不是说卖就卖的,牙婆要看货,看完货还要问询来历和意愿,最后立了契约还得去官府立案,其中颇有些繁杂。 赵氏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凑热闹多管闲事的人,可想到能早点把这些为虎作伥的下人给买了,让府里清净清净,也好让那林氏松口气少想着那些折腾,她就宁愿费点精神来帮着沈叔春料理了月华院的这些丫鬟。 姜嬷嬷被人绑了手脚,嘴里塞了臭袜子,表情十分的扭曲,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来。 她虽知道林氏行事太过轻浮迟早要出事,却没想到出了事儿,自己竟然会被沈家直接给发卖了,她可是林氏的陪房,夫家不能动媳妇儿的陪嫁,这是规矩,沈家竟然敢冒大不韪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怕以后沈家的子弟娶不着媳妇儿吗!” 她瞪着眼睛就想和赵氏理论,谁知道赵氏却是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让人绑了她,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又脏又臭又酸的臭袜子,她差点没被熏死过去。 牙婆已经看了人,觉得这些个丫鬟都行事有序,模样也周正,正打算写下契书,昌兴堂外就想起一阵动静。 “三太太!” 安嬷嬷看见林氏惨白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朝着昌兴堂而来,就知道不好,很是担心赵氏会被牵连,忍不住急急地提醒了赵氏一声。 赵氏自然也看见了林氏那来者不善的表情,可她现在手里捏着林氏的把柄呢,怎么会害怕她,再说了这些仆妇也是沈叔春要她帮着发卖的,她不过是帮个忙而已,林氏就算是心中有怨气,也该去找沈叔春发去,找她做什么。 她稳稳地坐在高位上,一点也不惧林氏,甚至忍不住斜眼勾唇笑了笑,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安嬷嬷见状,心中稍安,只要大太太心中有数就好,她就怕大太太被三太太在气头上给连累了。 谁知她念头未落,林氏已经疾步走到了赵氏面前,电光火石间朝着赵氏的脸上就甩了一巴掌,还犹不解气的啐了一口唾沫,赵氏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还给啐了一脸的唾沫,顿时脸色一沉,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林氏看着赵氏露出这样的神色,嘴角就不由骄傲的翘了起来,“你赵家如何厉害我管不着,可我林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她说完,安嬷嬷就带着几个用丫鬟朝着她就冲了过来,林氏却是早有准备,直接一步上前抓住了赵氏的脖子,赵氏正想反抗,却感觉到脖子上抵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她下意识的身子一颤,顿时感觉到脖子上有些刺疼。 安嬷嬷等人大惊失色,都不敢在往前,安嬷嬷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三太太,你先放开大太太,你若是真的伤到了大太太,你可要想想二少爷和三小姐……” 林氏冷笑,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样子,冷笑两声目光阴鸷道:“你个老虔婆,少在这里放屁了,立刻让开,让人送我回娘家去,等我平安回了林家,我自然会放了她。” 她原本是不想回林家,可比起去江洲,等着被人斩断左膀右臂在江洲等死,她宁愿先回娘家再徐徐图之。 至少娘家不会盼着她去死,而她平安回到娘家,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牙婆没想到自己会撞见这样的事情,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出门怎么没有看黄历啊,这下可好了,撞见了沈家内宅的阴私事,她以后还能好好的做生意吗? 她当即就要带着人离开,院门口却被闻讯赶来的沈家三位爷给挡住了。 沈伯春沈仲春沈叔春三兄弟面色俱是十分的难看,沈叔春更是气得有些发抖,指着林氏,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一句整话来:“你…你……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祸门星!” 随着过来的顾氏见状,忙吩咐身边的陈嬷嬷道:“你带着灀枝她们,吩咐下去,家中的小姐们都不许出院子,也传令下去,谁要是乱嚼舌根,立刻乱棍打死。” 顾氏声音沉闷,让人听着就不敢造次,好在陈嬷嬷也是跟着她从顾家过来的,大小场面见过不知凡几,自然也不会被眼前的场面给吓着,她立刻点了头,带着丫鬟们去了。 林氏和赵氏两个人此时成了众人的焦点,沈叔春痛心疾首的话对林氏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用,林氏呵呵笑了两声,忍不住讥讽道:“你以为谁稀罕嫁给你这个一个庶子,我用自己的嫁妆帮你铺路的时候,你可没有说过我是什么祸星,现在你已经升官发财,就转身嫌弃起我来了,要说会过河拆桥的,还是得你们这些读书人!” 一句话把院子里的三个人都给骂了,沈伯春面色难看至极,这个林氏就非得自取灭亡不成。 “三弟妹,你若是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咱们一家人的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你若是不愿意……” 沈伯春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赵氏的声音却再度响起:“大爷不必多说了,我就是以身赴死,也决计不会和这样的人同住一个屋檐同喝一口井里的水,她有本事就杀了我!” 沈伯春听着不由暗暗着急,这哪里是逞强的时候啊,若是真的激怒了林氏,她还能活命吗? 赵氏怎么就不想想,她若是死了,这件事就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都,而沈家的臭名也立刻会不胫而走,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沈家出的这桩事,到时候沈家在京都,就真的成了臭水沟了! “弟妹,你不要激动,你不过就是想回娘家,这件事我做主答应你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一起提出来,你在沈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若是有什么要求,沈家一定尽量的满足你。” 沈叔春听着心中不由叹气,兄长为了他的事情这样低声下气,只怕是过了今天,以后自己也是抬不起头来了。 林氏听着,却不禁心中发涩,眼眶一红,视线不由模糊起来。 不论这番话是真是假都戳中了她的心,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底最大的恨意,还是对沈叔春的,世人都可以指责她,唯独他沈叔春不行。 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好几万两银子的陪嫁啊,几乎大半都成了为沈叔春铺路的垫脚石,她从未吭过一声,可他却道貌岸然不但宠妾灭妻,还不顾念半分的夫妻情分打压她。 想到这些,林氏就心如刀绞。 哪个女人不希望嫁个良婿,相夫教子举案齐眉,过幸福美满的小日子,谁吃饱了撑着整天想着算计别人?当初她也是满怀憧憬嫁了过来,可这些年来,她的心完全的被沈叔春伤痛了,她再也不期盼他能给她一点温柔宠溺,她只想自己的儿女不被庶出颠倒被人器哦啊不起,她只想为自己的孩子谋求一条好走些的路。 “好。”林氏擦粲然一笑,脸上纵横的褶皱让她看上去格外的苍老,她对沈伯春道:“大爷既然开了口,那我也不客气了,我要沈家立字为据,将安章和明姝过继在二太太顾氏的名下。” 昌兴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林氏竟然就提了这么个要求。 “好,我答应你。”此事虽然有些棘手,却也不是不能办,沈伯春知道,自己已经开了口,若是做不大,只怕自后他在这个家里,也没有什么威信可言了。 沈仲春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明白了林氏的用意。 也许从前林氏的确是有些荒唐,可父母爱子之心却是大同小异的,林氏这是在为安章和明姝谋长远! 第123章 林氏的妥协 林氏最后还是选择了以养病为借口回江洲去,姜嬷嬷等人也跟随着林氏一起去了江洲。 顾氏心中虽同情林氏,能为了儿女做到这一步,作为母亲林氏已经很伟大了,可作为嗣母,她又对沈安章和沈明姝的品行存着困惑。 好在两个孩子都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倒也不必担心影响到她自己的儿女。 只是林氏想让她为沈安章和沈明姝找一门好亲事,又谈何容易。 晚上,顾氏忍不住和丈夫说起了心中的担忧。 “大嫂如今想为安清娶裴家三小姐进府,裴家三小姐性子温婉大方,的确能做长房长孙媳妇,大伯又是裴大人的门生,有这交情在,想必这桩婚事不难,明荣如今已经定下了要嫁去荣国公府,那安清安章安淮几个哥哥的亲事就得尽快定下来了,再者就是明姝的婚事……” 这些事情一说起来就千头万绪的,沈仲春听着心中有些烦躁,“大哥倒是会做人,这件事的烂摊子摔给我们就什么都管了,这事儿也不能咱们一家着急,母亲想让明荣嫁去荣国公府,这些事你也别管了,明儿直接去和母亲说,母亲自会想法子的,大嫂那边也应该帮帮忙了,安章明姝虽然已经记在了你的名下,可京都城谁不知道他们是谁生的,三弟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 听着丈夫的话,顾氏不由叹气摇头,她知道丈夫心烦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事情,可烂摊子已经推到了她面前,她若是不收拾了,就得被烂摊子恶心着,这件事她是怎么也越不过去的。 她同情林氏不是认可她做的那些事,只是觉得她付出的东西没有让她得到同等回报,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想和丈夫说说家里的事,可枕边人却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顾氏只好压下心中的烦闷,仔细盘算起沈安章和沈明姝的婚事来。 翌日天不亮,一辆不起眼的黑漆平顶马车就从沈家后门出发往城门方向去了。 去江洲的马车里,姜嬷嬷神色哀戚,“太太,咱们就这样灰溜溜的去江洲吗?” 虽然知道木已成舟,可姜嬷嬷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林氏垂着眸子,眼神前所未有的清亮。 “我如今也是破釜沉舟了,我的孩子左右也得不到沈叔春的喜欢,那就一个也别要了,都送给顾氏,顾氏好歹会顾念几分从前的情分好好照看两个孩子,总比我走后柳姨娘一家独大,拿捏他们的强!” 姜嬷嬷忍不住叹气,话是这么说,可自己的孩子,就这样送给别人,婚嫁都不能插手,自己的儿媳女婿往后都得管旁人叫娘,想想就让人心中膈应。 林氏心中如何不清楚,可她却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只要能过的好,叫谁做母亲有什么关系,他们倒是叫沈叔春这个爹好些年,可沈叔春对他们可有半分的宠爱,别说宠爱了,就是寻常的关心都少之又少。 现在柳姨娘又生下儿子,往后在沈叔春的心里只会更重要,她的儿女在沈叔春心里的位置也会更大,到时候柳姨娘想要拿捏安章明姝的婚事,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碧水楼里,又昏昏沉沉睡了几个时辰的柳姨娘缓缓睁开眼。 她已经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有些诧异林氏最后的妥协,可想到沈安章和沈明姝如今都已经成了二房的孩子,而她的儿子现在是三爷的庶长子,她的心情就不由好了起来。 看样子,林氏还是没有笨到哐哐撞墙的地步嘛! 知道不是她的对手,主动退缩,是再好不过了。 她早就知道,林氏绝对不会让她平安生子,因而才会守株待兔赌了这一把,只是她没料到,出了那样的事情,女儿竟然不是去寿安堂找老夫人出面做主,而是去了外面求救。 可见女儿在这个家里受到过多少的不待见,才会宁肯求助外人也不愿意去寿安堂,那寿安堂的老太太也活的差不多了,合该早些归天,让大家心中也好受些才是。 当初若不是这个老太太,她就应该是三爷的正妻。 柳慧慧闭眼,眼底满是心酸,当初她在河中救起三爷,三爷浑身湿透,还是少年模样,风流倜傥的模样让她芳心大乱,当时三爷还未娶。 沈家看上林家的银子,想要娶个嫁妆丰厚的回来,也好在钱财上于沈家有些帮助,好方便沈伯春的仕途打点,就看上了林家的小姐。 当时她和三爷还只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两人清清白白的,可沈家老夫人却担心她会缠着三爷不放,找了人夺了她的清白,放火烧了她的家…… 她从未想过,连沈家人的面都没见过,就遭受如此羞辱和祸事,好在哥嫂幸免于难,她索性带着家人改头换面,想要重新联系上沈叔春。 谁知这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逼不得已,她只好瞒着哥嫂出去躲了一年,一年后将孩子带了回去,说是捡回来的孤儿,让哥嫂养着,等大些了她就把人接走,之后她想法子联系上了沈叔春。 她只告诉他,说沈家有人不喜欢她,想让沈叔春将她养在外面,谁知沈叔春却说家中已经为他娶了妻,她愿意纳她进门为妾。 她进了府,而沈老夫人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 那些慢性毒药应当也快积累到爆发了,她就等着沈老夫人撒手人寰那天,好告诉她真相呢! 可这些还不够。 进门后她才知道,沈叔春只是庶出,老夫人就算是气,也不会痛心疾首。 现在林氏走了,她的挡路石已经没了,她要想法子再往上走一步才是,否则一个小妾,在府里再怎样折腾,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夜半深宫。 姜妄支肘撑在炕几上,宋静熙穿着一身薄纱舞裙,曼妙身姿翩翩起舞,只是这舞已经跳了快一个时辰了,宋静熙从一开始的拼命搔首弄姿到现在的气喘吁吁,显然是快撑不住了。 姜妄这些日子没晚都会过来,可不是下棋就是弹琵琶,后来弹不了琵琶,就改成了跳舞,宋静熙心中忿忿,也从一开始的有所期盼到心如止水。 第124章 为事所扰 最后,宋静熙实在是体力不支摔倒在了猩猩红的地毯上,如怨如诉地娇嗔道:“陛下,臣妾实在是力不从心了,陛下还不愿意安置吗?” 她摔倒的模样十分凑巧,半边衣衫滑落肩头,刚巧若隐若现露出那调皮的粉红小点来。 姜妄却是看也没有看一眼,一言不发将茶碗中的茶水饮尽,吩咐摆驾太极殿。 宋静熙幽怨的目光在眼中闪烁,她起身,喊着恭送皇上,心中却是十分的凄凉。 难道她这一辈子都不能真的侍寝吗?偏生大家现在都盯着她,等着看她到底是真的得宠还是陛下的一时兴起,太后更是盼着她生下龙嗣,好打个翻身仗。 可她连陛下的身子都没近过,又怎么可能怀上龙嗣!她一想到自己死后,宋嫔娘娘专宠一生却是处\/子\/之\/身的消息传出去,她会成为天下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笑话,她就觉得自己仿佛被置于火上烤着,有人拿着榔头在敲她的太阳穴。 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她必须想个法子,和陛下早些行周公之礼才好。 她不是没想过用在香料中做手脚,可那合欢香是禁用的,若是被发现,恐怕会性命不保,可还有什么法子既能留住陛下,又能不被发现呢。 姜妄和平时一样散了早朝后在上书房留了几个大臣议事,沈伯春眼底一片青黑,被魏国公调侃道:“沈大人夜里都忙什么去了,这眼皮儿都乌青乌青的,沈大人年纪也小了,可要保重身子骨啊!” 这话惹得上书房一阵哗然,姜妄目光就落在沈伯春那眼皮下,忽然生出种惺惺相惜之感,他似笑非笑道:“看样子,沈大人这也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伯春面露苦色,连连赔罪,“陛下,臣只是这几日觉浅,夜里没有睡好,让陛下见笑了。” 觉浅?恐怕是为事所扰! 他虽未出宫,可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他都知道。 一想到那丫头宁肯去管闲事也不愿意回宫,他这心底就像是猫抓似的,心烦得紧。 “哦?”魏国公呵呵笑了两声,一副怀疑的样子道:“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件趣事儿。” 沈伯春面色一沉,立刻猜到魏国公可能会说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魏国公直接快言快语道:“听说你们府上最近有些乱啊,沈三爷的妾室生了个大胖小子,沈三爷的正室嫡妻却匆匆离开京都去了江洲祖宅,也不知道沈大人是不是为了这事儿烦忧啊?” 沈伯春听着,嘴角就不由露出一抹讥笑的神色:“看样子,魏国公这些年没少听市井妇人长舌。” 他说着顿了顿,对皇上恭敬作揖,道:“陛下,臣弟的家事怎么传出去的臣不知道,不过臣素来没有管别人家事的习惯,方才的话只怕是冒犯了魏国公,还望陛下降罪。” 魏国公被这左一句右一句的明讽暗刺,十分的心塞。 难怪别人说文官一张嘴能抵武将十万兵,这沈伯春也忒不是个东西了,竟然为了几句话,在皇上面前上他的眼药。 “沈大人这话就过激了,不过几句打趣之言,怎能当真。”魏国公呵呵笑着,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按沈大人所言,可见此事是真的了?”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臣弟正当值,国公爷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问?” 两个年纪都不小的男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姜妄也不阻止,反正他这几日心情也不好,也见不得别人顺心顺意,闹,最好闹得厉害些才好。 他懒得管,索性趁人不备转身去了上书房后面的暖阁躺下歇息。 可一闭眼,脑海里就是沈明庄那俏生生又娇憨可爱的模样,很美很美,美到没有人能替代,又十分的灵动,灵动到那些模仿她的人都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沈明庄在沈家过夜是不合规矩的,可姜妄在宫里也管不着她,她索性也就放任了一次,让人把她惯用的东西都照例备份送了一份来沈府。 沈家少了林氏,顿时清净了许多。 沈明娥每天天一亮就会去碧水楼看弟弟,沈明庄去过两次,觉得无趣,索性在翠轩居里研究起佛经来。 她每每心乱如麻,就看佛经,认真研读一遍,再烦乱的心也不由沉寂下来,渐渐的她也悟出了更深的意味来。 她想让天仲国不在她的手中灭亡,因而选择帮助姜妄一起扭转了局面,淮南之事迎刃而解,姜妄也开始着手整顿吏治,派人巡访民情,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她却再次陷入了困顿,这一次是关于她自己。 她想要和姜妄好好过日子,却忘了,姜妄从未给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是被热恋冲昏了头,才忘了他不是江公子,而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姜妄,他身上背负的东西,绝不允许他向自己许下那样的诺言。 而男人的天性,又让他很难坚守这样的诺言。 想到这些,她就愈发觉得这些东西太过虚渺,发乎于情的初衷在此时变得有些不够分量,而她也高估了自己在姜妄心中的地位。 他到底还是最喜欢她的皮囊,而花无百日红,她迟早会因色衰而爱弛,难道她要花费宝贵的一生,却做这样肤浅的事情吗? “不是不是!”小胖子听见沈明庄的心声顿时就跳了起来,“你你你……你不会想出家?” 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打断这个漂亮女人的胡思乱想,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她真就要出家为尼了。 沈明庄被小胖子一惊一乍给吓着,“做尼姑有什么不好的吗?不都说人来世间走一趟是受苦的吗,远离红尘烟火,岂不能幸免于难?” 小胖子忍不住长叹一声,“你不会是动真格儿的?” …… 入夜,沈明庄倚在自己的屋子里,听见外面的风雪声,屋里烧着暖炕,她倚在炕头,望着开了一道缝的窗外发呆。 雪簌簌落下,渐渐染白了天地,她支肘托腮,脑子里不由在想,姜妄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第125章 宫里送来的东西 思念刚起,顿时就被骄傲压制了下去。 沈明庄心烦意乱,拉过锦衾蒙了脑袋,对着软软锦衾一阵拳打脚踢,方才心中好受了些。 “沈明庄啊沈明庄,你可真是没有出息!你不想他会死啊,姜妄就是个混蛋,该死的混蛋!” 她气咻咻的在被子里骂起了自己,殊不知锦衾外,男人的嘴角不禁抽搐,无奈又难掩宠溺的看着被子里左凸右起的小拳头印子。 他想要上前拍拍这作怪的小妖精,好吓唬她一跳,可脑中却忽然闪过一道念头,姜妄想了想,还是悄悄的从窗户退了出去。 沈明庄只觉得屋子里一股冷飕飕的空气灌进了被子,伸出脑袋来,门窗又是关紧了的,她顿时有些狐疑,还以为是沈明娥跑过来找她说话呢。 除了第一天挨着沈明娥那臭丫头睡了一觉,她就打死都不和沈明娥一个被窝了,又是踢被子又是磨牙的,到了半夜里还说梦话,她都未将来的八姑爷叹气,这丫头性子什么都还过的去,就是这睡相太折磨人了。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沈明庄刚起床,沈明娥就欢喜的跑了过来,“九妹,你听说了没有,二伯母正在教三姐规矩呢。” 沈明庄还以为她是捡了银子呢,这么高兴,原来是听说沈明姝在受罪才这么高兴的。 她不由扶额,不过心里还是有几分理解沈明娥的,毕竟林氏母女素日里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沈明娥不喜欢她们也是正常的,若是她表现出一副很喜欢沈明娥的样子,恐怕她就不是沈明娥了。 “你也别一天看戏不怕太高,二伯母这样做,你以为是在害她?”沈明庄叹了一口气,耐心地给沈明娥解释了起来:“二伯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出身,家中极注重礼仪规矩,虽说三姐如今已经过继在了她的名下,可三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她大可随便把人打发了去,可她既然愿意重新教三姐规矩,看来是决心要认真管起三姐的事来,这对三姐不是什么坏事,可最后到底如何,还得看三姐自己怎么想了。” 沈明娥一听,顿时有些泄气。 “你说二伯母怎么就不累呢,之前她不也教过咱们规矩吗,也不见得咱们记得她的情啊,三姐也不喜欢她,我还好几次听见她和七姐说二伯母的坏话呢,二伯母何苦要自讨无趣呢!” 沈明庄听着就笑了笑,道:“二伯母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一句话叫投鼠忌器,有时候看着很简单的一件事,你却不能从一方面去看它,若是三姐听了二伯母的话,以后日子想必也会好过许多,她若是记得二伯母这份情,二伯母和二房的堂兄堂姐们也都能得到一些帮助,反之而言,若是她没有规矩出去被人嘲笑,拖累的也是家族名声,连累的也是我们这些做兄弟姊妹的前途。” 正说着,满欢打了水从外面进来,与此同时,文心也端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沈明庄在满欢的服侍下净了手脸,文心这才捧着食盒上前道:“娘娘,这是谭公公亲自送过来的,说是陛下送给娘娘的。” 没有说赏,而是用的送,沈明庄‘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向那食盒,文心揭开食盒,露出里面一碗用了一半的桂香乳酪,留下了非常整齐的半碗。 沈明庄有些诧异,看着那半碗乳酪,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公公说,这乳酪是陛下尝着觉得好,说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娘娘一定会喜欢的。谭公公还说,陛下这几日总是往合欢殿去,看着合欢殿发呆,娘娘……” 沈明庄听着,心情顿时有些微妙起来,她打断了文心的话,“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姜妄果真是做惯了万人之上的君主,即便是低头也要这样骄傲,他一句解释没有,以为给个台阶她就必须感恩戴德的收下,然后卑躬屈膝的像只哈巴狗似的回去做劳什子明妃娘娘和后宫嫔妃一起分享男人? 一想到这些,沈明庄的心情就雪上加霜,姜妄以为自己是谁啊,他该不会是觉得,她在等着他来求和好回去? 凭什么!可不是什么错都能被原谅的,身体上的出、轨在她看来就是原则性的问题,若非情不得已基本上没有原谅的余地,一旦出现这样的行为,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就已经脏了,不但是身体还有心! 他和自己欢、好的时候,会不会那她和别的女人做对比,他会不会脑海里出现别的女人的身影……她只要一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能立刻克制住对姜妄的喜欢。 文心站在那里还没有走,捧着那半碗桂香乳酪像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沈明庄心底顿时生出股无名之火来,心情不禁有些烦躁,她站起身夺了那盛着乳酪的红釉白梅盖盅就朝着门外丢去,“什么东西,我从来就不喜欢这样的东西!” 外面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瓷声,沈明庄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得到一点缓解。 她看向文心,沉声道:“你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回柳姨娘身边去伺候。” 文心顿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 沈明庄听见这称呼就心烦,她再次冷冷开口:“我说了,回你的碧水楼去。” 她不喜欢没眼色不激灵的人服侍,如今想想,文心若真是这唯唯诺诺的性子,书中又如何能上了龙床还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疏书中活了那些年,可见人不可貌相,瞧着呆呆笨笨的,实则不然。 文心瑟缩地看了苏珍珍一眼,眼底立刻有水光闪现,她紧紧抿着唇,害怕恐惧和无措在她的眼底毕露无余,满欢见状忙上前去拉她,低声劝着让她先出去,等小姐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谁知文心却一个劲儿的用力磕起头来,额头每次都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不过三四下就磕出了红印子来,“求小姐饶恕婢子……” 第126章 封为舒嫔 沈明庄听着那磕头声,破天荒的铁石心肠没有阻止文心。 她转身重新坐在了高位上,一言不发的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丝毫没有要管文心的意思,满欢瞧着心中着急,却也不知为何小姐今日如此反常。 往日里最是温和好说话的一个人了,对下人也从未有过动辄打骂的事情,文心不过是帮着递了宫里的东西……她一回想,顿悟过来,文心方才一直口口声声的喊着娘娘,小姐前儿就吩咐了,说不许叫娘娘,她听着心烦,文心却明知故犯。 不愧是沈明庄看中的人,脑子灵活好使,很快就联系上了更多的可能。 满欢越想面色越沉,索性也不去拦着了,撒手随她去,既然这么喜欢磕头,那就磕死在这里好了,她倒要看看,文心是不是真这般豁得出去。 只是没等文心磕死在这里,文心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满头的血触目惊心!这时候,外面姜妄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沈明庄并不意外,她甚至隐隐猜到了。 “屋里的人都退下!”谭永林这会儿是心神儿都在颤啊,这位明妃娘娘方才的一举一动都被陛下看在了眼底,陛下这可是特地过来低头的,明妃娘娘却这样不给陛下半分颜面,陛下怕是心底也恼了。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沈明庄坐在椅子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姜妄也从不和她计较这些规矩,他走到沈明庄的身前站定,忽然俯身双手撑着圈椅扶手,俯身而下,一双眸子鹰目般的锐利,盯着沈明庄仿佛是想将她看个对穿。 “你当真对朕没有半分情义……” “怎么会呢,臣妾还想着等陛下许臣妾皇后之位呢,臣妾还想着陛下许臣妾黄金万两呢,臣妾怎么会对陛下没有半分情义呢。” 她眼底满是讽刺,桃心嘴儿微翘,透着几分凉薄和固执,姜妄的面色顿时一沉,冷笑出声:“你既然心有他属,又何必求中宫后位呢。” 一句话说完,他心中顿时一股难言的情绪,有些后悔又有些畅快,他就是想要问问沈明庄,是不是她只看中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她才会竭尽所能帮他保住这江山,她和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只看中他身后的那些东西! 他猛地转身疾走两步,又骤然停下,声音沉沉道:“若朕只是白丁之身,你选择的,定然是裴景舟。” 沈明庄口中一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姜妄像是得到了答案,那清冷的声音冷冷地干笑了两声,再无半分顾忌抬脚出了翠轩居。 沈明庄泪盈于睫,眼前一片模糊,颓然坐在地上,像是被吸走了浑身力气的纸人,轻飘飘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谭永林很快又折了回来,咳嗽了两声这才扬声道:“娘娘,陛下向您讨要方才磕晕过去的那位婢女,说要封为……淑嫔。” “淑嫔?” 沈明庄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这是想说她不淑不德不堪为贵,姜妄要收拾一个人的时候,果真惯会攻心。 就这样,文心被带进了宫,在合欢殿过了一夜后,就成了淑嫔,这件事立刻就在前朝后宫中掀起一波不小的风浪。 不过这风浪没有延续太久,很快一件更大的风浪就盖过了这小风浪——姜妄宣城,明妃娘娘在北苑赏雪不慎摔倒小产了! 这件事的热度很快就将小小婢女一朝成为淑嫔的事情盖了下去。 殷容联系了前后的发生的几件事,很快就猜到是皇帝和明妃之间产生了裂痕,皇帝这是借着明妃身边的婢女来打明妃的脸呢。 否则怎么会主子小产了,服侍的丫鬟却得了这天大的便宜,从前她觉得沈明庄不好对付,现在看来,这个啄了猎人一口的鹰也要好好提防提防了。 能踩着主子上位的,有几个是简单货色? 此时,文心双手交握掌心冒汗,心中忐忑的坐在合欢殿里,姜妄让她暂时住在合欢殿,可这里的一切都有沈明庄的身影,她如今是把沈明庄给得罪了,住在这里她都不敢闭眼,唯恐一个不慎被杀了泄愤。 可她心里还有隐隐有些期盼皇上能将她当做明妃娘娘的影子,她会学着做个乖乖的替身,只要能得到这泼天的富贵就好,她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些起色了,她不能半途而废。 从前她不敢,是因为沈明庄在皇上的心里不可取代,前朝后宫局势不明,不像现在真是好机会,皇上在朝堂上已经有了绝对的权利,而后宫之中太后也真是元气大伤没法只手遮天的时候,正巧皇上又和明妃闹别扭,此时出现的一点点不和谐,都能成为他们俩之间分裂的祸首。 她瞅准了机会,这才下手,其实她当时也是在赌,若是皇上没有出现,她就晕过去,只是以后恐怕就必须回到碧水楼去,等着柳姨娘将她重新安置一个地方,好些可能找个体面些的管事将她嫁了,差一点恐怕就是给人做姨娘,两者都不是她想要的。 “明妃娘娘,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文心垂眸,低声喃喃。 她现在已经见过了这些贵人们人上人的生活,如何还能甘愿过下等人的生活,这也是老天给她的机会,既然陛下都愿意和宫婢出身的宋嫔日夜厮混,那她又有何不可? 得知消息的沈明娥急急的回到了沈明庄的屋子,只是刚走进去,就看见沈明庄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屈膝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白皙如玉的面颊上还残留着泪渍,让人不禁心疼。 “九妹……” 她小心翼翼的上前,轻轻蹲在了沈明庄的身旁,她心中不禁有些愤懑,“皇上怎么能这样!” 然后想到文心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心中就更是难受起来,有些笨拙的安慰道:“从前文心她不是这样的。” 她有心想要缓和一下沈明庄的心情,可为文心辩解的话却像是卡在了嗓子眼儿,她顿时有些气闷,索性道:“你放心,我找机会进宫去,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127章 石疆 沈明庄摇摇头,“不必了,她如今已经是淑嫔,有些事也不必计较那些了,你又何苦为了我去和她争得面红耳赤。” 沈明娥愿意帮她出头鸣不平,她心中感激却并不接受,沈明娥不可能改变这件事,她自然也不想看她白白卷进来。 文心是算计了她,可姜妄呢?她的确是找了裴景舟来弹琴,却并未做过任何的非分之举,而姜妄呢,温香软玉在怀,如何还记得当初的那丁点儿共患难的温情呢? “哈哈哈哈……”沈明庄越想就越觉得可笑,她这般争风吃醋又是为了什么呢?到头来还不是落得叫人笑话的境地,只可恨她还以为自己能不一样,傻傻的等着姜妄能放下他一国之君的架子,来和她解释一句,哪怕是骗她,和她说一句,他和宋静熙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笑着笑着,眼泪也不由落了下来,笑声渐渐稀薄,最后擦了泪,站起身径直出了门。 沈明娥在后面看着,心情也不由低落下去,看着走进穿的单薄只身走进风雪中的九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当初文心那温柔和顺的样子,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碧水楼里,这看着乳娘喂孩子的柳氏也得到了翠轩居的消息。 她眼底顿时露出几分惊喜来,不敢相信的看向婢女秋云,“你再去打听打听,此事当真?” 秋云见柳姨娘这般欢喜,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怪异之感,想着要不然还是提醒一下姨娘,现在明妃娘娘还住在府里呢,这要是让明妃娘娘知道…… 秋云并不知道这个文心就是之前服侍柳姨娘的人,直到她出去一打听,这才知道为何柳姨娘这般欢喜。 原来文心从前就是碧水楼的人,如今既然入宫做了贵人娘娘,那往后定然会对柳姨娘有所帮助,可此时显然对明妃娘娘不利啊,明妃娘娘是沈家正经的姑娘,而文心却只是一个丫鬟,不过是机缘巧合才一朝飞上枝头做了贵人,柳姨娘若是丢了姑奶奶这个最大的助力偏向淑嫔,这是不是有捡芝麻丢西瓜的嫌疑。 沈明庄在院子里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这才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怎么就忘了呢,书里的姜妄不就是个性子有些极端的暴君吗,他喜欢美人也不是什么秘密,就如她,不也是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入了姜妄的眼吗? 脑子清醒了,心虽疼,却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和伤感,她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回了北苑。 她打算在北苑待两天,在外面买座宅子,过些日子就放出风声要代发修行,往后就住在外面,再给姜妄一点好处,求他放了她走,以后自去过快活日子去。 只是次日一早,她却没能像平日里一样早早的起身。 她昨夜就赶了满欢不许她进屋伺候,只想要自己静静待会儿,此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天色微明,应当是刚过黎明十分,面前站着一位少年,那身影模模糊糊的,隐约可见他端着一个碗,似乎正在搅拌着什么。 “渴……” 嗓子像是干的要冒烟儿似的,沈明庄声如蚊蚋的低声说着,少年的身影逼近,耳边响起有些熟悉的声音,似乎听过,却又仿佛没有听过。 “喝,我的姑奶奶啊,你能不作践自己吗,我要是不出来给你喂药,你怕是能死在这里。” 话说的刺耳又难听,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那小胖子。 “你怎么又长高了?” 小胖子听着直皱眉,她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小孩儿似的。 他将药碗递给沈明庄,盯着她因为病了而愈发显得白净的面庞笑了笑,“把药喝了,少说点话,再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 “谢谢你小胖子。”沈明庄声音有些嘶哑虚弱的笑了笑,半眯着眼喝了药,苦涩的药味在胸口弥漫开,她忍不住蹙眉,秀丽精致的远山眉立刻潋滟开一道风情来,小妖笑了笑,手上一动,碗就融入了他的掌心,转身又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颗蜜饯,送到沈明庄的嘴边。 含着酸酸甜甜的蜜饯,沈明庄转身就迷迷糊糊跌入了梦乡,小妖这才俯身盯着她,眼底多了几分人类才有的情绪,它……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他了,他为了这一代的空间之主,选择了修成男子之身。 看着面前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小女人, 小妖俯身在她耳边轻笑道:“其实我叫石疆……石疆尊上。” 这小女人虽然在有些事情上不太聪明,却至真至纯,他也忍不住浅薄的为她这身皮囊倾倒,甚至想要占为己有,这样的念头太过危险,却又那样的炽烈。 石疆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可他活了几万年,随心所欲的事情却并未做过一件,此时此刻,再让他恪尽职守直单单守着他,他心底竟然生出了几分不甘。 姜妄是没有做错什么,可他对小女人的轻视却不是假的,他心底最为至上的还是皇权。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配得到这块美玉。 石疆想着,手就不由的轻轻刮了刮小女人光滑的脸蛋,她既然已经看破,不如他帮她一把,让她超脱俗尘。 入夜,谭永林上前小心翼翼道:“陛下,今夜在何处安置呢?” 姜妄有些心烦的将玉杆狼毫笔一把拍在桌上,震得桌面都有些颤抖,什么也没有说,却是往合欢殿的方向去。 既然是合欢殿,也就不用乘轿辇也很快就能到,不过每次陛下去合欢殿见明妃娘娘,都是乘辇而行,今日却慢吞吞的走着,再不见从前的半分着急。 谭永林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陛下这又是何苦呢,既折磨了娘娘,又折磨了他自己,两相难受,都不得安生! 可很多事偏偏就不是只言片语能说清楚的,儿女情长他一个阉人不知道,可也能从旁看出几分难解的深奥来。 合欢殿里,服侍文心的宫婢是之前伺候沈明庄,此番去北苑没跟去,留在合欢殿照看殿中事务的檀儿。 檀儿垂着头静静侍立一旁,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在合欢殿里服侍过的丫鬟,会接替明妃娘娘成为这里的新主子,而她却是服侍了主子还得服侍这个丫鬟。 想到这些事,檀儿就觉得这宫中的水深不可测,随时都可能掀起一阵波涛巨浪,打的你人仰马翻无力招架! 外面夜色渐渐浓了,陛下若是再不来,恐怕就真的不会过来了,今日若还是淑嫔娘娘伺候,可见是真的得了陛下的心,成了第二个专房之宠,可若是陛下不来,可见她这个淑嫔也不过如此,如先头的宋嫔一般无二,所谓的专房之宠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眼瞧着漏刻就要到时候了,檀儿垂着头悄悄打了个哈欠,飞快的打量了一眼淑嫔娘娘,文心察觉到了檀儿的目光,友善地朝着她笑了笑:“你若是困了,就去休息,我再坐会儿。” 今天她打进宫后,这还是以为一句和她说的话。 檀儿听着这温和的话,心中却是一紧,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她只要掉以轻心就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她原以为这文心是个迟钝的,不料却如此会察言观色细致入微,她站在她的身后,瞧瞧打个哈欠都被发现了……这人可真是深不可测! 想想还是觉得明妃娘娘好,对下人还是挺温和的,虽说平日里该有的规矩都得有,可对她们却十分的护短,想想明妃娘娘被身边人背叛,如今定然是心中难受得紧,只可恨她也帮不上忙。 正想着,外面就响起了尖细的公鸭嗓子:“皇上驾到!” 文心已经渐渐没有了希望的神色顿时一亮,紧张得双手交握,想起身又担心自己太着急出了臭,可一动不动又显得不懂规矩藐视圣上,想了想,她还是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姜妄走了进来,大手一挥直接让屋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屋里服侍的人立刻如潮水般退了回出去,文心不由面上一红,低声叫着‘陛下’。 她抿唇笑着垂下眉眼,一副含羞带媚的样子,像是那晨起带着朝露的蔷薇花,娇羞无限。 “滚。” 姜妄冷冷地如出一个字,文心的顿时整个人都僵住,前几日她只当陛下是还没有从沈明庄身上走出来,才没有对她做什么,现在陛下深夜来,却还什么也不做吗? 想到自己赌上了身家性命才换来如今的荣华富贵,柳文心一咬银牙,大着胆子跪在了皇上身边,软若无骨的趴在了姜妄的膝头,手渐渐环上那劲腰间的玉带上。 “陛下,让臣妾服侍陛下就寝。” 柳文心抬眸,眼底满是水光,盈盈间带着几分摄魂的媚态,那声音仿佛能酥进人的骨子里,姜妄有一瞬间的愣神,旋即面色一沉,已然没有了半分的温和,他眼神冷冽的盯着面前祈求侍寝的女子,缓缓启唇,“那朕就成全你。” 柳文心顿时心中窃喜,正在她要继续解开那玉带之时,那绣着金龙的皂靴一脚正揣在她的腹间。 柳文心捂着肚子,眉头紧拧,不敢相信素日里瞧着温和的皇上竟然还有这样一张面孔,此时黑沉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和在沈明庄面前的柔和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陛下……”她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皇上,不由哀声低低求道:“陛下恕罪,是臣妾不知分寸。” 她此时整个人都被那强大的气势笼罩,不由得往后退,和身后已经无路可退,看着姜妄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沉,后悔这才渐渐弥漫全身。 “乘风。”姜妄冷冷出声,不过瞬息,一黑衣男子就出现在了姜妄身前,屈膝跪在地上等候吩咐。 姜妄阴恻恻的笑了笑,眼底的郁色如风雨欲来前的黑云压城,“淑嫔娘娘等着你的,不要让朕失望。” 姜妄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而柳文心的神色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张大如同能吞下一枚鸡蛋…… 半个时辰后,柳文心人如木偶般的穿好衣裳,看着狼藉的地毯,屈辱这才渐渐浮上心头! 皇上竟然敢如此对她……柳文心牙齿紧咬,眼底的恨意毫无掩饰,而已经完事儿的乘风却是神清气爽,转身就消失得没了踪影。 而姜妄,此时已经在合欢殿的内室里睡下了,外间发生的一切光怪陆离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张床上还留着她的气息,让他心中迷恋又抓狂! 有关她的一切,都不是这个贱婢能配得上的,竟然还妄想成为她的替代,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明庄此时已然沉睡,脑海中的梦境如万花筒般千变万化,她看见了小胖子,小胖子告诉她,让她以后叫他石疆,否则以后就不帮她了,还要将她的小金库都送给别人。 沈明庄觉得特别好笑,想笑,可她整个人就像是飘在半空中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石疆却凑了过来,拿了个锦盒给她,打开一看,竟然是颗浅粉色晶莹剔透的宝石!石疆就解释道:“这是灵石,你若是收下,往后你就能自己掌控你的空间了。” 他说着欲言又止,沈明庄静静的等着他说完剩下没有说出来的话,她很喜欢这灵石,只是不明白石疆说的收下是什么意思,为何收下就能掌控自己的空间了。 石疆想了想,最后只是笑了笑,哄道:“掌控自己的空间,以后就能像我一样做空间之主了,难道不好吗?” 沈明庄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石疆已经拉了她的手,手上银光一闪,手指一阵刺疼,一道殷红的血光顿时让她清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眼前已然天光大亮,身上昏昏沉沉的感觉却愈发的强烈,想到她迷迷糊糊吃了药,又不知道睡了多久,此时又是大白日,莫非是她已经睡了整整一日? 醒来前的记忆重新浮现,她不由意识下沉,进入了空间。 空间里,有两颗宝石浮在半空中,一颗是蓝色的,一颗真是方才所见的粉色宝石,宝石上还有一颗血珠儿没有完全吸收,到处都不见石疆的影子,这让她心底不禁有了一丝慌乱,石疆到底要做什么? 第128章 他不配得到 沈明庄正狐惑着,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垂,她心里只觉得十分怪异,却丝毫没有想要推开他的想法,这样的感觉前所未有,“和我一起在这天地间永存好不好……” 低沉又迷人的嗓音,沈明庄听着不禁有些迷糊,是石疆吗?“石疆……” 她出声,声音因为心情的波动显得有些缥缈轻柔,像是一团软绵绵的云朵。 “别说话,答应我。” 有些霸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明庄心神俱颤,为什么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石疆的手已经从她的腰间挪到了那十指之上,她感觉到有什么在剥离她的身体,在往外抽离…… “石疆,快停下!” 她看见有云丝从身体中抽离,绕着那粉色宝石一层层缠绕,仿佛结茧,与此同时,有另一道不属于她的云丝也渐渐朝着一旁的蓝宝石而去,几息后,两个宝石猛地相撞,一瞬间发出刺眼的光芒,如行星相撞地星球毁灭,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沈明庄美眸骤然失神,片刻后渐渐浮在了空中。 石疆看着她渐渐褪去所有,如一块美玉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跳加速,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妙,以至于他竟然忍不住失神。 姜妄也配得到她?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灵修了,他已经抽离了她有关姜妄的情丝,往后的丫头,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再无其他! 而此时,躺在上书房暖阁里休息的姜妄骤然睁眼,心口一阵阵的抽疼,那种疼痛仿佛是要将他撕裂成两半!他不由捏掌成拳,额头青筋直冒,整个人痛苦得不由蜷缩成一团,好在那种疼痛没有持续太久,可疼痛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心中一空,像是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似的。 “赤黑!”他沉声在黑暗中有些急切的喊了一声,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暗卫的声音:“属下在!” 姜妄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中的汹涌,他咽了一口唾沫,沉声吩咐道:“立刻去北苑,看看她怎么样。” 他派了暗卫随时保护,虽然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心里的不安却让他无法冷静下来,他现在必须知道她的情况。 可想到她的绝情,姜妄心底又不由发狠,两股情绪纠缠在一起,顿时如刀戈相对,鲜血四冒。 很快,赤黑反身回来,“主子,娘娘一切安好,此时已经入睡了,疾风骤雨和暗哨都在正常值守中。” 原来一切无事,姜妄松了一口气,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索性叫了谭永林进屋来更衣。 早朝开到一半,有小太监在听政殿门口探头探脑,谭永林不由皱起眉头,暗道这新来的小宫人真不懂事,回头得去提点提点,这听政殿也是能窥探的? 魏国公正疾言厉色的进言,“淑嫔是从前服侍明妃的丫鬟,陛下直接破例提为九嫔之一,于旧例不合,陛下此举是扰乱纪律,失了表率之责,还望陛下收回旨意!将宋嫔降为才人!” 姜妄听着好笑,自己要封谁做个嫔妃还得听这帮老臣的,那不是等同于他纳个妾还要别人点头吗?简直可笑! 如今可不是太后垂帘听政的时候,文魏两国公都不必跪拜,有无上殊荣,现在是他的江山。 “哦?”姜妄冷笑,“既然魏国公这么有见地,不如魏国公来做这个国君如何?朕退位让贤。”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大殿中的气氛将至冰点,众朝臣噤若寒蝉。 魏国公闻言大惊,忙跪在地上,高呼着:“陛下万岁,臣不敢僭越,臣只是尽臣子之责,还求陛下三思而行!” 姜妄心中烦躁,看着魏国公,压抑了太久的杀意再次浮现眼底,他扫视了一眼乌压压跪了一地的朝臣,重新坐在了赤金龙椅上,指节分明修长的的手指有力的抓在那龙头上,上位者的气势瞬间释放无遗,跪在地上的朝臣忍不住将脑袋压得更低了。 魏国公本意只是想要试探试探皇上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顿时心中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就等在上书房再说,此时当着众朝臣的面,他倒是不好收回那话了。 “朕不但要封她为淑嫔,还要在三日后加封为淑妃。” 一语落下,群臣俱是大惊失色,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这次沈伯春也不能再回避了,他硬着头皮顶着强大的压力,上前道:“陛下三思!” 他手执笏,掷地有声地劝道:“陛下乃明君,若是做出此举自毁长城之事,岂不让天下乱套,让百姓动摇他们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奉,淑嫔说起来还是和臣有关联的,既然是从臣家中出来的,臣就不能看着她这样祸乱前朝后宫,臣宁死也要进言,求陛下收回旨意!” 一语毕,立刻引起一众朝臣的附和,又是一地黑压压的人,跪在地上求着:“求陛下收回旨意!” 姜妄的手指不由收紧,胸口剧烈起伏,面上却是不动分毫,他心里像是拧着一股劲儿,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母妃死前的惨状,母妃的婢女跪了一地,求当时还是皇后的殷容放过他母妃时的场面…… 可太后呢,她拿着精致镶嵌着宝石的小刀,从母妃的手指开始一截一截的切下,像是在切胡萝卜,还捏着母妃的小拇指问她的婢女,“这块骨头生的好看,可惜了是贱婢出身,否则打磨了做个坠子应当会好看。” 当时他哭得没有了声音,被殷太后身边的内侍紧紧摁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倾城倾国笑起来面上还有两颗小酒窝的母妃,在太后的手下变成了一滩血水,和一堆剥了肉的骨头…… 他只是想想就觉得目眦欲裂,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猩红着眼,陡然站了起来,高声呵道:“来人,拟旨!” 他一字一顿道:“即刻拟旨,封淑嫔为淑妃,明日就举行受封大典!” 面对突然变得十分暴戾的皇上,众朝臣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了。 外面却响起一阵喧哗,“明妃娘娘,此刻正在大朝会,您不能去……” 伴随着小太监焦急的声音,沈明庄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听政殿的门口,姜妄神色一怔,心里入了魔般的情绪瞬间燃为灰烬,他的心顿时被抚平,好像之前的争执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他看见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朝臣朝着门口望去,小宋将军宋熤不由皱眉。 沈明庄今日穿了一身琉璃紫华服,头上戴着白玉冠,款款莲步,整个人如沐浴在月光中的仙子,气质高华,明艳动人,姣好的容颜是女娲的偏爱之作,无论何时都美得不可挑剔! 只是平日里温和的一张脸此时严肃异常,整个人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让人不敢造次。 姜妄看着她一步步走听政殿,心里没有一点恼怒,甚至生出了几分自责,她还在意他的,否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一进宫就直接来了听政殿。 他之前从北苑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若是明妃回宫,立刻让人来禀。 可她却只顾着和他闹小脾气,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回来,此时此刻,再多的怨气也没有了,他只想好好抱抱她,和从前一样。 沈明庄一步步走到了众朝臣之前,姜妄的龙椅之下,沈伯春这才反应过来,他心中急得不行,沈明庄虽然不是他真正的侄女,可现在沈家已经和沈明庄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若是沈明庄因为拈酸吃醋在听政殿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沈家就得跟着遭殃! “明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还请明妃娘娘先离开。” 沈伯春大着胆子出言劝道,想要在沈明庄说话之前劝她离开。 沈明庄却只是笑了笑,眼神冷清得可怕,没有理会沈伯春的话,而是抬头看向姜妄,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好疼,那种隐隐的疼让她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陛下,臣妾请陛下放臣妾出宫带发修行。” 她说完,睫毛忽闪忽闪,眸光定定的看向姜妄,姜妄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语气里的疏远和清冷,他忽然神色一滞。 “你想出宫带发修行?”他不可置信的一字一顿重述了沈明庄的话,她这么急的进宫,就是为了离开他? 沈明庄什么也没有说,看着姜妄,心里一点留恋也没有,她似乎真的不喜欢他了,方才在外面听见他不顾朝臣劝谏也要执意封柳文心为妃的时候,她似乎也一点也没有介意,那种平静好生奇怪。 她垂眸,眼底闪过一抹讥讽,这就是哀莫大过心死,没有了期盼,他再做什么也不会再触动她了。 “明妃刚才小产,不宜出宫,来人!”姜妄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吩咐道:“扶明妃下去!” 沈明庄什么也没有说,姜妄此时不答应,那就等会儿再说也一样,反正她已经当着朝臣说了这些,姜妄后面答应下来,也是情理之中。 看着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姜妄喉头一甜,唇色不由惨白了几分。 沈明庄直接回了合欢殿,只是站在合欢殿的门口,却觉得那“合欢”二字十分刺目可笑。 互生欢喜才配合欢! 她站在合欢殿门口,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殿中走了出来,她扶着宫婢的手背,似乎正笑着说着什么,眉目温柔,和从前一样人畜无害的样子。 “娘娘……” 柳文心看见沈明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沈明庄看了她一眼,眼底除了冷清,也没有了别的色彩。 她不喜欢柳文心,所以也不想和她说话,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柳文心面上就露出苦涩的神色,上前两步,站在沈明庄身边看她在看什么,目光所及“合欢殿”三个字,她心口一阵刺疼,昨夜的事情仿佛又重新浮现在眼前,那种耻辱让她无法忘怀! 就因为她是服侍过沈明庄的,所以皇上就将所有的气都撒在她的身上,不喜让手下凌\/辱她……就因为沈明庄,所以她才遭受了那样的耻辱,她嘴唇发抖,使劲地掐了一把手心,这才强忍住没有失态。 “娘娘在看什么呢?” 沈明庄听着耳边的声音,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场景十分的熟悉,可那种心境却迷失了,再也找不见。 满欢看见柳文心就觉得心中作呕,枉她当初那样信任这个柳文心,没想到却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竟然能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当初就不该帮她,她在掖庭的时候就应该让那嬷嬷把她打死,不该冲出去护着她的! 柳文心几次三番的碰了一鼻子灰,知道明妃这是记恨上她了。 想想也是,从前宫中一提起合欢殿,谁不侧目啊,现在合欢殿却已经易主,成了她从前的丫鬟的,而她这个主子却落得如此下场,她想到一件事,抿唇笑了笑:“听说娘娘小产了,娘娘还是进屋坐坐。” 沈明庄还是没有说话,但径直进了合欢殿,她有些累了,想坐会儿。 柳文心紧跟其后,进了殿中,沈明庄直接坐在了主位上,柳文心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抬眼后眼底却是一片和善慈厚,她笑着亲自给沈明庄斟了一杯茶,可奉上前,满欢却一步抢先,拦了那茶。 “你也知道娘娘刚才小产,如何能用得茶?”她疾言厉色,丝毫没给这位合欢殿的新主子一点情面。 茶水荡出洒在了柳文心的手背,疼的她不由“嘶”了一声,抬眼狠狠瞪向满欢,满欢从未见过她那副样子,有些惊讶的嗫嚅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檀儿看着,竟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呵斥满欢。 她心里其实,觉得还挺解气的。 可她现在已经是伺候淑嫔娘娘的人了,淑嫔娘娘既然已经侍寝,那就是她的正经主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明妃娘娘也管不了她们了。 而且方才已经得到消息,说是明妃娘娘要自请出宫带发修行,往后怕是不会在宫中走动了,这就更不能得罪淑嫔了。 第129章 不要给脸不要脸 什么小产,满欢自然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可外人却并不知道,尤其是这个柳文心,绝对是不安好心的。 柳文心被满欢斥责,不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几分无措的神色,有些瑟缩的看着沈明庄。 “娘娘…臣妾不知娘娘不能用茶……”她神色慌张,急急地就要跪下去。 沈明庄一言不发,静静地打量着柳文心,像是在打量一个物件儿。 从前她还真以为她是个软弱的性子,没想到却是个表里不一的,关键时候可真是有主意啊,还敢赌敢拼,还善于隐忍,像是蛰伏在暗处的蛇,瞅准时机给你一口。 这性子若是生在男儿身,还愁没有前程? 沈明庄冷冷笑了笑,幽静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光。 “你虽然姿色平平,处处平庸,可皇上却愿意宠着你,你可要惜福。” 那“姿色平平”“处处平庸”几个字如一把利刃横插在柳文心的胸口。 她抬头,看见沈明庄那波澜不惊的眸子,恬淡无畏的神色,虽然小产却依旧美得让人惊心的姿色,让她顿时心中一黯,垂下头去。 和沈明庄比,她的确是姿色平平的,可想想,有几个人又能和沈明庄相提并论呢,她这样的姿色世间罕有,她如此说,也是无处挑理的。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口中说着多谢,可心底的恨却像是淬了毒,恨得发苦!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内侍的高声通禀:“太后娘娘驾到!” 沈明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也没有动。 柳文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迎了出去。 看见这位新晋的淑嫔,殷容不由面露失望之色。 她原以为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没想到就这姿色?亏她还想着,若是个容貌出众的,好好加以利用,说不定能成为她放在姜妄身边的一把利剑。 可惜了,虽然如今得了姜妄的喜欢,却是这样的货色,只怕这宠爱也是短暂的。 “太后娘娘万安!”柳文心款款上前,规矩得体得行了礼。 太后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呵呵笑了笑,将手搭在了柳文心的手背上,带着鎏金镂花的护甲轻轻刮了刮她因为做过粗活儿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听说明妃回来了?” 柳文心文心,垂着眼睑的眸子就不禁闪过复杂的神色,她低低应了:“回太后娘娘的话,明妃姐姐的确是回来了,此时就在臣妾的合欢殿里。” 听着这句臣妾的合欢殿里,殷容神色微滞,旋即呵呵笑了起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善意,扶着柳文心的手背,笑道:“走,扶着哀家进去,看看咱们这位明妃娘娘去。” 柳文心听着,心中一跳,恭顺地应着是,扶着太后进了殿中。 看见两个人联袂入殿,沈明庄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将手中的橘瓣轻轻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冬日里,橘子吃着有些凉,她忍不住眯了迷眼,鸦羽般的睫毛就不由颤了颤,不过是皱了皱眉头,就是满室风情万种。 殷容看着,眼底闪过一抹可惜,这样好的姿色,偏生是个一根筋的,否则收为己用,该是多好啊。 为了拈酸吃醋就要出宫带发修行,她以为这样就能威胁一位君王为她低头? 殷容想着,嘴角不由浮现出讥讽的神色。 “哀家过来看看你。”她没有斥责沈明庄的倨傲和不恭,在沈明庄的对面坐了下来。 双喜低声斥道:“大胆,太后面前竟如此狂妄,还不……” “诶,双喜。”殷容摆摆手,让她打住,“明妃如今损了身子,你就不要在这里讲什么规矩了。” 说着又看向沈明庄,“同为女人,哀家虽同情你失去孩儿,可作为皇帝嫡母,你的婆母,天仲的太后,哀家还是要告诫你,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你为人妻妾的职责所在,如今皇嗣有损,乃是你福德不够,你既然不愿意待在宫中,何不直接剃发为尼,哀家觉得,如此方才有诚意。” 沈明庄不疾不徐,将一整个橘子吃完,这才抬头看向太后,眼底闪过一抹滑稽,“如此说来,太后不如与我一道出宫剃发修行,毕竟太后身为中宫之主,可是只生下了一个啥也不是的公主,太后如此,恐怕是上辈子杀人如麻才得来今生的孽报不是?” 听着孽报二字,殷容顿时面色一沉,一巴掌拍在茶几之上,眼神顿时阴得能滴出水来,“沈明庄,哀家给你留两分薄面,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沈明庄有拿了个橘子,自顾自的剥开,将橘子皮丢在地上,橘子皮滚落到太后的脚边,她垂头瞥了一眼,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沈明庄!” “你有事?”沈明庄烦不胜烦,也不知道太后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好端端的待在自己宫里不好吗,非得来冲她的火,“你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太后虽然这些日子元气大伤,可她到底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何曾被人这样骂过,还是一个明妃,一个不受宠的明妃! “你找死?” 沈明庄听着,心中烦躁,抬手就将茶几上茶盘茶碗连带着茶壶一起拂了出去,顿时哗啦啦的一声,茶盘茶碗砸了太后一身,那茶壶更是落在她的膝头,滚烫的茶水立刻渗入她的裙子,殷容面色大变,登时就被烫得跳了起来,双喜富贵儿等慈安宫的宫人和合欢殿的宫人都吓得面色一白,潮水般往太后这边涌来。 “太后您没事?” “快去叫太医啊!” “太后您不如先更衣,这衣裳夹了棉,棉花蓄着烫水,不换下来……” “还说什么,哀家衣裳湿了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殷容此刻心中恨不得将沈明庄也做成一块块的人干儿,被一群蠢奴才弄得心火直冒,恨不得把这些蠢货全都赐死,“还不快写替哀家更衣!!!” 沈明庄听着,只觉得聒噪。 她撇撇嘴,站起身来轻轻摩挲了一下脖子,抬脚就出了合欢殿。 第130章 一出空城计 宫人们七手八脚的帮着太后更了衣,沈明庄已经不知道溜达到哪儿去了。 石疆看着,心中有些闷闷的。 她如今完全是放开了手脚,无所顾忌了,虽然这是他愿意看见的,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当初为了姜妄丢掉的东西,现在都开始捡回来了,那些她所不得不忍耐的,如今也全都抛开了,也许时日一长,就会好的。 他一直很喜欢她的个性,可看见她为了姜妄得不得压抑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好在以后,她什么也不用怕了。 太后换了一身柳文心的衣裳,好在她虽然年长许多,身形却保持的很好,柳文心的衣裳她勉强能穿。 她走出合欢殿,就看见沈明庄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下仰头而视,那精致的轮廓和纤薄的身段,让这场景顿时美成了一幅画,周遭的一切都不由安静下来。 殷容看着,渐渐回过味儿来。 她不是小产了吗?为何看上去却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念头,面色忽然铁青,难不成这是皇帝的空城计?! 柳文心站在太后的身侧,看着腊梅树下仰首而望的沈明庄,藏在华丽袖口下的一双手不由紧紧捏成了拳,直接嵌入掌心,她只能借着这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很快,散了朝的姜妄也赶到了合欢殿。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留几个大臣在上书房议事,可今日她却是急得不行,等不及过来看看了。 他刚到门口就看见了院中那道美好的身影,他心口一窒,立掌示意噤声,站在门口看着那仿佛静止般的画面。 “皇帝来了,怎么不进来?” 殷容看着姜妄,就想到了他给自己设下的骗局,心中顿时火冒三丈,见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沈明庄,就开口打破了这安静。 姜妄皱眉,看向太后,太后也神色阴冷的看着他。 沈明庄闭着眼睛感受着眼前的清净,不由有些沉迷,可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搅乱了她的清净,顿时让她心中不快,回头看去,原来是姜妄回来了。 现在看见姜妄,她都很怀疑,自己怎么会答应做他的女人,还帮着他出谋划策,她是从前到底在想什么啊。 想到从前,脑子却像是一团白纸似的,似乎不曾和姜妄相处过似的,找不到一点有关他的喜欢和心动。 这样的感觉好生奇怪。 姜妄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她定定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前面是你喜欢的梅林,不过去看看?” 姜妄张嘴,说出了一句自己都有些惊讶的话,他的所有温柔,好像都只对她情不自禁。 沈明庄看了一眼前面的梅林,垂头将下巴没在蓬松柔软的大毛领里,黑色的毛领衬得她肌肤胜雪,小巧的鼻尖被冻得有些泛红,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她一直很喜欢梅花,孤寒绝傲,凌霜而放,有芬芳好闻,像是一位精致的执剑少女,有着行走江湖直面风雨的勇气,又有着女子独有的精致和美好。 姜妄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良久也没有开口,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也很矛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快到梅林尽头,姜妄的声音这才响起:“你为何一定要出宫,一定要带发修行?” 沈明庄脚底踩着软软的雪,有些好玩的用鞋底在上面磨了磨,嘴角不由弯起一抹绝美的弧度,她妙目一扬,瞥了姜妄一眼,“因为我想寻个清净。” 姜妄听着,几乎脱口而出:“朕在宫中为你修个庵堂,你……留在宫里,好不好。” 他的声音渐低,竟然隐隐带着几分委屈。 沈明庄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似乎的确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脚尖轻轻在被踩实的雪面上滑来滑去,仿佛是在专心玩雪似的,她微微踮起脚尖,忽然脚下一滑,她身体不由后仰,原以为要挣扎一下,却没想到被姜妄稳稳抱住,她仰头看着他。 姜妄生的也十分精致,那双总是冰冷得仿佛无欲无求的眸子,总在看向她的时候,由着难以掩饰的温柔和纵容。 沈明庄神色微滞,总觉得有什么在心底一闪而过,却毫无头绪。 那种似曾相识又毫无印象的感觉让她有些焦躁。 可出于礼貌,她还是很快从姜妄的怀里退了出来,和姜妄保持了一步之遥的距离。 两人看上起似乎随时能触碰到彼此,可要跨过这一步,仿佛又隔着重重阻挠。 “为什么……?” 姜妄眼神微黯,静静得看着她。 沈明庄只当他是在接着之前的话,认真的想了想,几息后才抬眼看向姜妄,“我不想再待在宫里了,我……不喜欢。” 姜妄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的骄傲强撑着,才没有让他继续问下去。 已经有答案了,再问下去又有什么必要呢? “既然如此,你出宫便是,也不必带发修行了。” 她想走,他成全便是。 姜妄转身,迈出一步,脚步带着迟疑,想要回头,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明庄跟随他身后,静静的回到了合欢殿。 太后已经回去了,柳文心此时正心中烦躁的在殿中坐着,看见两人回来,不由眼睛一亮。 她起身迎了上去,亲手帮皇上取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了服侍的檀儿。 “陛下,茶水温得正好,是陛下喜欢的碧螺春。” 姜妄一言不发,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柳文心瞥了一眼跟在后面有些心不在焉的沈明庄,捂着嘴就笑了起来,“当初臣妾还在服侍娘娘的时候,娘娘也总是这样,喜欢发呆呢。” 姜妄手里捏着空空如也的茶盅,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明庄,“何时出宫。” 沈明庄没有说话,想了想,才道:“就现在。” 她也不喜欢这里,又何必继续留下来呢。 姜妄听着,眼底的寒意更甚,他什么也没有说,坐在了主位上。 柳文心又给姜妄斟了一盏茶,这次忽然手一抖,茶水泼在了姜妄的龙袍上,姜妄垂眸,眼底杀意毕现,柳文心却没有看见,忙慌乱的伸手去帮他擦水,“陛下,臣妾服侍陛下更衣。” 姜妄起身往内室去,脚步却十分的沉重,柳文心小鸟依人地跟在一旁,走了两步忽然脚上一歪,姜妄本能的将她接住,正想要推开,柳文心却是一声暧昧的轻呼,然后娇笑了起来,“陛下!” 姜妄正要推她出去,她却一把搂住了姜妄的脖子,转头冲沈明庄道:“娘娘出宫后怕是难得回来了,合欢殿中还有些东西,娘娘可别忘了一并带走。” 第131章 深情之人兵戎相见 姜妄手一僵,身后就传来沈明庄清凌凌的声音:“日后的确不会再见了,东西都不要了,赏你了。” 姜妄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闷闷的疼,像是又无根针在他的心口上细细密密的扎着,酸酸涨涨的疼,疼的他几乎要窒息。 柳文心看着洒脱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的畅快,她知道,姜妄是在意她的,可她就是想要看看,这些人能深情到何处去。 她就是喜欢看深情的人兵戎相见血流成河,她对这个世间都已经失望透顶,也就只有这点乐趣能看看了。 “陛下,你说明妃娘娘今夜会在何处呢?也不知道,宫外谁在等着呢?” 她俏生生的笑着,那温柔的声音却像是长了骨头,听着扎心至极。 姜妄一掌推了出去,大掌猛地捏在了柳文心的喉咙上,手掌不由收紧,一双发红的眼睛像是入了魔,“你再说一遍!” 柳文心喘不上气,却强撑着不挣扎,一张脸因为缺氧而紫涨,她轻抚着姜妄的手臂,挑着一双细细描摹过的黛眉,艰难道:“陛下杀了我,杀了我!” 她反正也不想活了,姜妄杀了她又如何,她如今活在这世间也就是苟且偷生,生死已然不在她的眼底。 姜妄听着,却是骤然松手,柳文心重重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看着姜妄转身离开的背影,骤然间高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诡异至极。 沈明庄离开皇宫的一刻,心情忽然轻松了起来,像是抛开了很多东西的马车,总算是有了片刻的自在。 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四海之大,她什么都有,有石疆相伴,她还缺什么呢? 她还……缺什么呢?念头一起,方才的轻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口又是一阵闷闷的疼。 石疆忽然现身在马车里,无声无息,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掌心,沈明庄没有收回手,她竟然很喜欢石疆的碰触,仿佛他们就是应该这样一般。 “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石疆白皙的手指女子般的漂亮,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声音低沉而带着叫人无法拒绝的磁性。 “石疆,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她定定的看着石疆,想要在他这里得到答案。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又找不到一点答案,总觉得自己置身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的样子。 石疆手上动作一顿,一双藏着浩瀚星辰的眸子温柔地看向她,“你只是被姜妄伤了心,往后再不见他便好。” 她是自己的灵修,生生世世都是,别人再不能染指半分! 沈明庄垂眸,睫毛轻颤,忽然有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落下,一颗一颗如晶莹的朝露,从娇嫩的花蕊滑落,每一刻都美得令人惊叹,却也让人心疼难止。 姜妄疾步离开了合欢殿,回到了寝宫,心像是被打碎的茶盏,四分五裂,他狠狠的朝着红漆梁柱就是一圈,梁柱发出咔嚓的声音,直接一分为二,掉了一地的木屑。 谭永林急得都快原地转起来了,皇上的手被木屑刺破,满手的血,木渣扎进皮肉中,他却尤不自知,一拳又一圈的朝着梁柱上招呼,像是心里有发泄不完的怒气和委屈,悉数在那一拳又一拳的力道之上了。 最后,还是谭永林鼓起勇气带着几个小太监一拥而上抱住了满手鲜血的皇上,这才没有让他将寝宫拆了去。 马车里,沈明庄没由来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石疆的手心,石疆的心像是被刀子刺了一刀又一刀,他如今已经和她结为灵修,她的感受,没有谁比他更清晰了。 他一把将人拥在怀里,想要安抚怀里的丫头,却发现她的眼泪像是一汪泉眼,直到马车远离了皇宫,方才止住。 沈明庄也说不上来心中为何骤然低落,她忍不住想要哭,那种感觉让她很无措,却又无计可施。 她被石疆抱在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了。 石疆见她醒来,喂她喝了一口温水,这才扶着她坐了起来。 沈明庄此时只穿了一身梨白中衣,感受到石疆手上的温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被子遮住胸口。 “让满欢来。” 石疆想了想,点点头,转身去叫了满欢进来。 满欢看见这位自称是保护自家主子的暗卫的男子,有些气鼓鼓的,石疆什么也没有说,等满欢一关门,就回到了空间里。 “小姐,你说那石疆到底是什么人啊,我觉得他不安好心,他真是来服侍小姐的吗?” 沈明庄瞪了满欢一眼,心中对她的信任让她不由放松了下来。 “你不要胡说,你只需要记得他不是坏人便好。” 于她而言,石疆的确算不上是坏人啊,毕竟石疆帮她太多了,虽然书中不曾提过他,可既然并肩作战,她就应该相信他。 石疆听着她的心声,嘴角微翘,他虽然封印了她对姜妄的喜欢,灵修的结合也让她对他多了几分喜欢,这是他喜闻乐见的。 只是想到昨日她出宫时难以抑制的情绪波动,他心里又不禁有些失落,有的东西难道真的不能改变吗? 他逆天而行,至今也没有惊动四荒苍茫,可见她的确是命定之人。 他孤独多年,却在一介凡人身上红鸾星动,可见这是上天注定,注定了她是他的。 沈家。 沈伯春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在寿安堂里心慌意乱的转了好几圈了。 沈老夫人咳嗽了两声,这才喊道:“歇歇,你就是再如何着急,又能有什么用?” 沈伯春见母亲这般镇定,心中自觉惭愧,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母亲,你当真是半分也不着急?” 沈老夫人呵呵笑了笑:“急什么急,现在你舅舅的爵位已经保住,天下也趋于太平,不久之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那沈明庄本就不是咱们家里的血脉,她没把咱们当回事儿,说不定是早就心中有数了。” 她轻轻放下茶碗,接着道:“如今没了她,还有那文心,我看还是让老三把柳氏扶为平妻,收了柳文心为义女,往后也能也算是咱们府上的人了,有什么事也能帮衬一二。” 沈伯春听着又是一声长叹,“母亲,这能行吗?” 他始终觉得这柳文心不可靠,当初在府中也见过两次,瞧着是个不冒头不出挑的,却没料到竟然能入了皇上的眼,还让皇上不惜一切都要为她接二连三的破例。 如今朝中都说沈家魅惑君上,说是沈家挑唆着柳文心去祸乱圣心,是红颜祸水,还说沈家有不臣之心! 他一想想就觉得心口憋闷。 “娘,儿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这柳文心如今是个祸事头子,咱们若是这样做,岂不是倒行逆施冒天下之大不韪?” 沈老夫人听着,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话,而是捏着银匙轻轻将香炉转了转,开始压起了香灰,看着凸起不平的香灰渐渐被压实平整下来,沈老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只有两种臣子,一种是奸佞之臣,要坏就要坏得透彻,一种是清廉臣子,一心为国绝无私心,甘愿为国捐躯死而后已,至于中间摇摆不定的,大多都活不过多久。” 沈伯春听着,手不由攥紧了些,一旁坐着的沈仲春只觉得心中惊骇,他素来在家里不争不抢,在翰林院做个闲官,不温不火的过着,家中的大事母亲向来只给大哥商量,这些事他竟然丝毫不知! 如今得知真相,他心中不由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既然沈明庄不是真正的九娘,那真正的九娘呢? 她想到陛下的雷霆手段,顿时心中惊骇! “母亲,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后果?” 沈仲春越想越觉得心惊,不由出声问道。 沈老夫人叫次子过来,只是想让他对家中的情势有些了解,毕竟她如今年事已高,不知道哪天就会驾鹤西去,有些事还是让次子知道一些,等她驾鹤西去,两兄弟也能互相帮扶一些,却没想到次子是这么一个反应。 “后果,什么后果?”沈老夫人冷冷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仲春见母亲一脸的肃然,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好。 想了想,他还是强打起勇气,道:“你们这样岂不是为虎作伥……” “二弟!”沈伯春闻言面色大变,沉声呵斥:“慎言!” 沈叔春知道,这样的话是大逆不道,只是心中有股子气闷,觉得好像自己一向敬爱的亲人和维护的家族名声,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你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在翰林院里,有时候你应该多想想为什么,别成天说话没个把门的,君要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些事,由不得你来选择!” 沈仲春听着,缓缓垂下头去,嘴角翕翕,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柳文心自打沈明庄彻底离开之后,和皇上那一场生死相争后,日子反而好过了起来。 “淑妃娘娘……”檀儿上前,轻轻将一盏金菊水放在了美人榻旁的鸡翅木小几上。 柳文心眼神空洞的从窗外收回,“冬日很快就要结束了,春天应该不远了?” 檀儿不言应话,只诺诺的答着是。 柳文心知道这些人有的是没把她瞧在眼底,有的是心中嫉妒她不愿与她多言,这合欢殿中的宫人,她用着极不顺手。 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柳文心顿时眉头一竖,一把将茶碗丢在了地上,猩猩红的地毯上立刻漫延开一片深色。 “贱婢,倒的什么茶!” 檀儿忙跪在地上,任由柳文心骂着。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当她发现这样直白的发泄出来的快乐,她再也无法抑制脾气,等闲有些不如意,就忍不住朝着宫人发泄。 她看着檀儿有惊又恐的神色,这才心中舒坦了许多。 不过两日,沈老夫人递了帖子,说进宫向皇太后问安,然后顺便去给淑嫔娘娘问安。 柳文心不由心烦,她不想见到沈家的人,沈老夫人怎么还没死,竟然有力气进宫,母亲到底在做什么! 她焦躁不安的捏着掌心在合欢殿中转了两圈,就听见外面一阵哐哐铛铛的声音,顿时如火上浇油般,她高声叫着檀儿,“谁在外面弄什么!” 檀儿瑟缩着上前回道:“娘娘,皇上吩咐内务府,将合欢殿中的梅花悉数砍掉。” 柳文心怀疑自己听错了,姜妄每天那么忙,怎么还会理睬这些事,合欢殿的梅树惹了他,上百棵梅树,难不成都得砍掉? 转念一想,沈明庄从前就喜欢这些梅树,如今砍了也好。 沈老夫人很快就来了合欢殿,她走的有些吃力,扶着她的赫然是母亲柳氏。 如今柳氏已经是平妻,她很久没有见过柳氏了,今日一见到母亲,顿时有些激动起来,她倒是没有料到母亲也会进宫来。 虽说老东西不知道她和母亲的身份,可老东西一向是不喜欢妾室的,她完全没想到母亲能跟着一起进宫。 她喜出望外,上前两步,抓住了柳氏的手,眼中便有泪水打转。 柳慧慧看着女儿如今住在这样的地方,有着如此的身份地位,心中百感交集,双手颤抖着回握住了女儿的双手,不禁泪盈于睫。 “娘娘,如今身体可好?” 她看着女儿,声音沙哑的问道。 柳文心连连点头,“我一切都好,母亲一切可好?” 沈老夫人在旁看着,有些不耐的打断了两人的话:“行了,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虽然对外说是记在了柳氏名下,可你们毕竟不是亲生的母女,此处无人,不必做面子。” 柳文心听着心中一冷,却没有理会老夫人的话,扶着柳氏在一旁坐下,沈老夫人顿时面色一沉,柳氏却不想在此时暴露,她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转身去扶了老夫人。 第132章 补上一份嫁妆 柳文心看着,没有多说什么。 看样子,母亲是打算继续留在沈家啊,留在沈家真有那么重要? 沈老夫人有些嫌弃的将手收了回去,坐在椅子上,这才接过宫婢奉上的茶。 “娘娘这些日子在宫中可还习惯?”沈老夫人看着柳文心,笑容和蔼的问道。 看见沈老夫人的神色,她就一阵的腻味,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瞧着和蔼可亲,暗地里却是个心狠手辣的! 看见陆老夫人,她忽然心中闪过一道念头,她捧着茶轻轻啜了一口,脑海中想到了荣国国公府,这老不死的最在意的就是娘家荣国公府,之前求着沈明庄帮着保住了荣国公府,现在沈明庄出了宫和皇上决裂了,荣国公府还有什么依仗? 再看陆老夫人,她嘴角就不由露出一抹讥诮,难怪急着进宫呢,要说沈家谁最会见风使舵,当然是除这个老东西莫属了! “老夫人多虑了,本宫在宫中一切都好。” 柳文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老夫人,眼底冰冷,只有在看向柳氏的时候,眼神这才温和起来。 柳慧慧知道女儿是和自己一条心的,也不枉她当初大费周章的将她接进沈家,看似是丫鬟,实则和沈明娥一样的养着,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她膝下又有了个儿子,往后在沈家的地位只会更稳固。 现在就是明娥的婚事了,又长女在,她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妹妹坐视不理呢。 陆芙蓉听着淑妃娘娘的话,心中就不禁有了对比。 到底不是沈家出来的,和她说话间竟然用的是本宫,当初明妃娘娘那般受宠,却也还叫她一声祖母,这个后面收做义女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和沈家一条心啊。 “对了,如今你既然已经算是沈家的姑娘了,家里还是要照例给你补上一份嫁妆的。” 陆芙蓉说着,就让人把东西拿了进来,是个不大不小的匣子,抱在怀里看上去似乎有些重量。 又来这招,柳文心心中冷笑,之前也是这样给沈明庄送了东西去,倒是没想到她也能有。 不过她对此倒是也不介意,反正她现在也正好缺银子。既然沈家这样上道,她也不能太差意思了。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听说明荣妹妹嫁去荣国公府了,有空请她进宫来陪我坐坐。” 沈老夫人听着,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到底是从前做丫鬟的人,如今用主子的口吻和她说话,不管怎么听,都忍不住让她心中膈应。 可现在沈家很多事有求于人,有些头不得不低。 “是,回头就让人去荣国公府和世子夫人说一声。” 沈明荣几个月前就嫁去了荣国公府,荣国公也已经将陆承业过继在了自己的名下,因而沈明荣现在也就是正经的荣国公世子夫人了。 可沈明荣的诰命却迟迟没有下来,若是柳文心能帮帮忙,她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的。 谢了柳文心之后,又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客套话,沈老夫人有些力不从心,觉得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告辞,谁知柳文心却单独叫了柳氏单独说话。 “老夫人现在外面等等。”柳文心现在一点也不怕沈老夫人,直接让她出去等着。 沈老夫人老脸不由一红,心中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出去了。 “母亲,你近来一切可好?” 柳文心又打发了殿中伺候的人出去,这才一扫之前的冷漠,笑着看向柳氏。 柳氏看着女儿高兴,心情也不由大好,她笑着点点头:“我一切都好,倒是你,这身子怎么消瘦了这么多,在宫里过的不顺心吗?” 柳文心闻言,眼神一黯,她过的顺心不顺心?这有什么重要吗,她一个被侍卫破了身子的宫嫔,如今也不过是苟且偷生,只是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鬼。 她只要或者一天,那些让她不好过的人,也不要想好过! 柳氏看见女儿的神色,心中一紧,忙上前两步,轻轻抱住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柳文心感受到母亲的怀抱,眼中这才渐渐活泛出了暖色,她有些委屈的翘起嘴角,却是什么也没有透露,只是安抚母亲到:“娘,你不要伤心,我没有事,只是女儿心里一直很想你。” 柳氏听着不由动容,不由地拍着女儿的背,叹息道:“当初若不是那林氏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忍痛将你送进宫,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原想着过一两年想法子把你弄出宫,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造化。” 柳氏颇有些欣慰的说着,想到女儿的神色,有扳正女儿的肩膀,温声道:“你在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的,娘现在已经是沈家三房的平妻了,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娘说,娘好歹还能帮你出出主意,你可别瞒在心里一个人难受啊。” 难道和她说,事情就能不一样吗?柳文心苦笑,若是母亲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在林氏的压迫下委曲求全这么多年,如今一朝翻身,她舍不得母亲为了她的事情又伤心。 这件事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旁人只怕是有心也无力,因而柳文心也没有打算告诉母亲。 她笑着拍拍母亲的肩膀,这才道:“娘,你不要担心啦,你看看我现在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我也不过就是有些伤春悲秋,想到母亲一出了宫,往后又难得进宫了,女儿想要见到母亲都难了。” 母女两个有事一阵契阔互诉衷肠,殿中气氛低迷,柳文心想到一件事,便笑道:“娘,如今女儿已经位在高位,你就不要太操心了,现在弟弟出生了,那林氏又去了江洲,咱们不如快刀斩乱麻,把林氏料理了,让父亲吩咐单过。” 她绝对不会放过沈家的,可母亲现在已经和沈叔春生下了两个孩子,以后更是割舍不开。 与其这样让她投鼠忌器,不如分府出去单过,这样她以后动起手来,也不至于为难被挟制。 柳氏却不由露出了几分迟疑来。 第133章 胳膊肘往外拐 “母亲,这有什么好迟疑的,你难道还想和沈家嫡支牵扯上什么关系?”柳文心一看见母亲犹豫起来,拒绝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当初他们怎么对你的难道你忘了吗,就为了让林氏进门,要有银子给嫡子铺路,不惜棒打鸳鸯还做出如此下贱的事情来,这样的事情母亲你难道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柳氏听着,顿时陷入了一阵痛苦中去。 她每次一梦魇都会想到当时的痛苦,她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转身看向女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女儿有些粗糙的手,心底也拿定了主意。 “好,娘听你的。”分家也好,分家出去,才能放开手脚。 她担心女儿太着急,又道:“只是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沈老夫人不是个傻子,她若是知道我们从宫里出去,我就挑唆着沈叔春分家,她定然是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来。” 柳文心却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冷声道:“怀疑又如何,难道我们就必须一辈子供她差遣?” 柳氏默然。 见时候不早了,她忙拉着女儿的手道:“对了,你现在既然已经是淑妃娘娘了,你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帮你妹妹也物色一桩婚事,她是庶出,没有你这眼过的造化,可到底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母亲不能不管她。” 想到沈明娥,柳文心心情就有些复杂。 从前她还在碧水楼服侍的时候,和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倒是有些感情在的,可后来她和沈明庄走的更亲近了,现在沈明庄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她这个妹妹也不知道站在哪一方。 想到今日母亲进宫来,她竟然没有一起跟来,她做了淑妃娘娘,她也没有一点恭贺的表示,可见心里并没有为她高兴。 “母亲。你也知道,我才做上皇上后妃不久,现在朝野都在反对我,暂时怕是没法帮妹妹物色好亲事了,不过只要母亲有中意的人选,递个话进宫,女儿一定帮着想想法子。” 得到了女儿的准话,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担心长女会不答应,只要有这句话在,她也好帮着看看哪家的公子合适,到时候进宫讨个圣旨,人家就是瞧不起又如何,难道还能公然抗旨不成? 柳氏临走还忍不住叮嘱道:“沈家的事情你万万不可着急,那老夫人的时日已经不长了,有娘亲在沈家,一切你放心,对老太太,你还是不要太任性了些,陛下现在是喜欢你,可不一定一直这样喜欢你,有时候万万不要把人都得罪光了。” 柳文心听着,垂眸笑了笑,知女莫若母,柳氏一看就知道女儿只怕是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可想到自己如今到底也管不到她头上去了,有时候话说的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反正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到底怎么决定,还得看她自己。 三日后,沈明荣就带着娘家堂妹一起进宫了。 沈明娥情绪不高,沈明荣云鬓温柔,一声鹅黄色的华服衬得她富贵雍容,沈明娥看着,却提不起一点兴趣来说几句好听的话。 上一次进宫的时候,她也是和沈明荣一起的,现在再进宫,身边的很多人和事都已经大变样了。 “文心做了淑妃,你不高兴吗?” 沈明荣之前和沈明庄走的很近,也知道沈明娥和沈明庄身边的几个丫鬟走的很近,每次在沈明庄处,她都会去和文心说几句话,那相处的样子,倒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姐妹了。 她也是万万没有料到,最后文心会直接被破例封为淑妃,其实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是皇上和明庄之间感情淡了,还是单纯看上了文心。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明庄竟然自请出宫,这是前所未有的,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她到底和沈明庄隔了一层,有些事情也不好开口,现在见沈明娥闷闷不乐的,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听说之前九妹回来住了一夜,陛下也来了家里,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一听沈明荣问起这间事,沈明娥就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有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可说,此时闻言,又觉得沈明荣是个稳重人,就低声将那天的事情言简意赅的和沈明荣简单说了。 沈明荣惊讶的难以言喻,这件事竟然是这样的!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从前瞧着闷闷不爱说话的一个人,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不过这其中为何会这样,我也弄不清楚,可我总觉的文心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她也许是真的很喜欢皇上。” 沈明荣没有说话,垂眸不动声色的想了想。 柳文心竟然故意激怒九妹,故意磕破头,让陛下误会九妹是心肠歹毒之人,她再卖乖的凑上前去。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 两人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没有见两人,两人就在慈安宫外面行了礼去了合欢殿。 合欢殿里,柳文心今日传了一件玫红色芍药争春的宫裙,坐在烧着地龙的宫殿之中,像是一朵盈盈盛开的芍药,别有一番风情。 沈明娥看着柳文心,有些生硬的行了礼,柳文心看着,心中就有了数,看样子还真是如她所料,自己这个妹妹,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她们可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不亲近自己,却去亲近隔了一层的沈明庄。 柳文心想想,就忍不住有些肝儿疼。 “快起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和我拘礼。” 她虽然心中不悦,却还是记得柳氏嘱咐的话,上前扶了沈明荣和沈明娥。 沈明荣忙道不敢,恭敬的行了礼,柳文心就扶着沈明娥的手,笑道:“有些日子不见你了,怎么这般没有精神的样子。” 要说柳氏扶正之后,沈明娥也算是嫡出了,她这个样子,可真是晦气! 沈明娥审视了柳文心一眼,有些疏远的推开了她的手。 沈明荣看着,心中有些着急。 现在的柳文心可不是从前的柳文心了,她现在好歹也是淑妃娘娘了,明娥这样,只怕是惹怒淑妃娘娘! 第134章 卖主求荣 柳文心讨了个没趣儿,神色也冷淡了下来。 别说只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即便是同母同父的嫡亲姐妹,也没有谁活该看谁的脸色。 “如今你是一朝得意了,可你怎么上来的,你自己心中不清楚?卖主求荣,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明娥声音不高不低的,刚好三人都能听见。 柳文心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冷冷看着沈明娥,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沈明娥也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态度这般强硬,仿佛做亏心事的人不是她似的! “再说一遍还是那句话,你卖主求荣……”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呢,柳文心已经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沈明娥不敢置信,抬头看向柳文心,捂着脸,嘴唇都有些发颤。 沈明荣看着只觉得心惊,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会直接打起来。 或者说,她没有想到柳文心一点也不顾及沈明娥的颜面,直接动手打人。 “沈明娥,说话的时候主意一下你的身份,不论你把不把我当做你的姐姐,我现在也是淑妃娘娘!” 她的声音冷地彻骨,沈明娥依旧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沈明荣闻言,心中也明白了,淑妃不是明妃,明妃到底是沈家的姐妹,这个柳文心却是个从婢女变主子的,且不说她有没有沈明庄的气度,就是这锋芒喜怒上脸这一点,就差太多了。 原本她也是想进宫看看柳文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已然清楚,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她连忙拉着沈明娥跪了下去,沈明娥倔强着不肯跪。 在她看来,这个柳文心无德无能,卑鄙无耻,即便是她的姐姐她也不服! “德不配位必有殃灾!” 沈明荣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捂了沈明娥的嘴,这丫头有时候瞧着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总是一根筋呢,她此时和柳文心说那些话有什么用? 除了激怒柳文心,得到更多的羞辱,什么用也没有! 人之大忌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和分不清轻重缓急。 “淑妃娘娘恕罪!”沈明荣忙帮着沈明娥求饶恕,柳文心看着,只觉得有意思。 “她说错了话,要你帮她道歉,那她杀了人,是不是也要你帮她偿命?” 沈明荣现在不敢答话! 柳文心这会儿心中定然恼怒,偏生她又看见了她和沈明娥之间的难堪,只怕她连带自己也给恨上了。 沈明娥拉着沈明荣就站了起来,对柳文心道:“天要叫你亡必先叫你狂,你且做你的淑妃,我们只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就不扰了娘娘的清净了!” 说完就扯着沈明荣往外去。 沈明荣现在恨不得自己没有答应进宫来,早知道就称病在家的。 至少岔开进宫来,也许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 “明娥,有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吗,这样闹得多难看啊。”看着沈明娥脸上的巴掌印,沈明荣忍不住叹气。 “要我好好说,也要她能听懂啊,你看看她那嚣张的样子,好像现在已经不是淑妃而是皇后……” 沈明娥这会儿气得想和柳文心打一架,心中对她是一点也没有好感的,因而说起话来也只管心中舒畅,不管说不说得。 沈明荣连忙捂住她的嘴,“可别说了!” 她话音刚落,前面甬道就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连忙侧身回避,姜妄知道沈家这几天的小动作,也知道沈家有人要进宫,只是听方才那话,莫非是那柳文心有什么问题? “落!”公公阴柔的声音一扬皇上的步辇落地,姜妄起身,掸了掸衣裳道:“你们是沈家的女眷?” 两人闻言,忙正过身躯行礼。 “臣妾荣国公府世子夫人沈氏,见过陛下!” “臣女沈家八娘,见过陛下!” 姜妄看了两人一眼,这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沈氏他没有怎么见过,不过这个沈家的八娘子他倒是有些印象,好像和那丫头关系还挺好的。 “免礼。”姜妄淡淡的点点头,“去看过淑妃了?” 提到淑妃,两个人的面色俱是一僵。 还是沈明荣反应快,连忙应是:“回陛下的话,臣妾与舍妹都已经见过淑妃娘娘了。” 姜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由轻轻叹了一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看见皇上的龙辇渐行渐远,两姐妹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 等到出了宫,沈明荣这才叮嘱道:“往后可长记性了,在宫中,时时刻刻都不可放松警惕,今日你在合欢殿同淑妃娘娘说的那些话,殊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传到陛下或者太后的耳中?” 沈明娥经此一事也知道错了,心中不由叹息,“我知道了。” 沈明荣见她这个样子,想到自己还未出阁前,家里能和她说上话的姐妹除了沈明庄就是沈明娥了,因而她对沈明娥还是多了几分亲厚的。 “我说的这些话,你回去后不妨多想想,柳文心从前不管做了什么,也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已经和沈家绑在了一起,她做的那些事情传了出去,沈家一样不会有好下场,那时候,你可愿意看见?” 沈明娥闻言,顿时打了个寒颤。 她没有想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只是觉得柳文心行事不端,因而心中气闷想要教训一二,谁曾想这其中会牵涉这么多。 沈明荣和沈明娥两姐妹在城门处分手,“回去后,代我向祖母问安,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和祖母提及了,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到底是她的嫡亲祖母,沈明荣虽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抵不过家族荣誉,可到底还是血浓于水的,不希望她被这件事气着。 此话正中沈明娥的下怀。 她就寻思着怎么开口让沈明荣帮她瞒着呢,这事儿要是传到家里,她只怕要被家法伺候! “五姐就放心,我都省得的。” 沈明荣对此颇为怀疑,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上了回荣国公府的马车。 如今的世子陆承业正在书房里看书,听说沈明荣回来了,洗了手去了正房。 一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蔷薇花香,这是妻子每每烦心的时候最喜欢燃的安神香,味道清透好闻,香气萦绕鼻尖,仿佛湿漉漉的青石板和临雨而放的蔷薇花,让人不由放松下来。 “出了什么事?” 第135章 和离书 陆承业穿着一身宝象纹石青色直裰,头上戴着白玉冠,衬得他愈发的清俊,可惜素有咳疾,身子骨有些清瘦单薄。 看见丈夫的身影,沈明荣眉眼温柔了几分。 “没有什么大事,不必着急的。” 她起身,帮丈夫理了理衣襟,可她眉眼间的淡淡愁绪却骗不了人。 陆承业知道她有心事,却也不着急,笑着扶着她的肩头去了临窗大炕坐下。 “原以为你会回沈家用了午膳再回来的。” 沈明荣接过丈夫递过来的手炉,将有些凉的手夹棉的锦套子上面,感受着暖意从手心传到全身。 她嫁进陆家这些日子,陆承业都待她极好。 无论是大小事务还是床笫之间,都十分在意她的感受,才让她一进府就站稳了脚跟,陆老夫人,也就是荣国公夫人贺氏缠绵病榻,世子嗣父早亡,嗣母古佛青灯深居简出,因而她一进府,就拿到了掌家的对牌,阖府上下没有谁敢不敬她的。 原以为会一片狼藉的生活却井然有序,并且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丈夫的处处敬重也让她心中感激,沈明荣对此重拾信心,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将全副身心投入到了陆家。 在沈家的时候,她只是个二房病弱的姑娘,上面有祖母做主,旁边有父亲和母亲,事事都不用她出头,可这些年,母亲顾氏交给她的却不止是闺阁之中的一方之事。 母亲打小就告诉她外祖永林顾家的事情,就是希望她能不被四方墙束缚了手脚,只知道盯着脚尖儿过日子。 照母亲的话是这样说的:“女子虽一身只能做男子的身后人,可这内宅之中的事情却不必外院的事情松快简单,你若是能通达更大的道理,也就很容易应付内宅之事了。” 因而她处理起荣国公府的大小事来,并不觉得吃力,丈夫对她也更多了几分敬重,不再是对结发之妻的敬重,甚至有些对知心人的敬重。 进府快一年了,每次她要帮着张罗通房,丈夫都拒绝了,除去要处理大庄事务的时候会宿在书房,其余时候几乎都是在正房过的。 沈明荣想到这些,说话的声音就更加温和了起来:“豫章,我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今日进宫后,更是笃定。” 陆承业亲自给妻子斟了一杯热茶,这才点点头,“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沈明荣闻言,顿时心中一喜,这种如遇知音的感觉真的很好,她立刻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陆承业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和沈明荣简单的说了一遍,沈明荣凝眉,“你是怀疑文国公府?” 她也对太后外戚有怀疑,可她却觉得卫国公府更有可能。 文国公府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小宋将军一人,可卫国公府却有三个领兵之人,魏国公守京郊大营,魏国公世子爷魏宸手里还把持着玉麟骑,魏国公次子殷烈守着北关。 听闻殷烈今年回回京,北关会换守将,可除去这些,魏国公府这些年在京城经营下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绝对不是文国公府能比的。 “且不管太后到底会最器重谁,让谁做这个先锋官,她都必须先有一个能用的皇嗣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她若是找个不相关的人做皇帝,怕是要遗臭万年了,太后必然不会做如此蠢事。” 沈明荣听着丈夫的分析,赞同的点了点头。 腊月里,沈明庄大病一场,身体才好了些许,满欢却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道:“小姐,石护卫不在?” 听着“石护卫”三个字,沈明庄不由抽了抽嘴角,石疆要是知道满欢真把他当成护卫,恐怕是要气的跳脚的。 可他现在几乎不回空间了,每天化形为人在外走动,以这个身份也好。 生活已经渐渐的从一开始的混乱中剥离出来,这些日子,石疆在她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这让她心中好受了许多,虽然她总是忍不住有种想要亲近石疆的感觉。 可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阻止她,那种本能的和理智的关系成了对立,她每每看见石疆,都觉得心中有些别扭,有时候甚至在想,石疆就做那个爱睡觉的小矮胖子多好,这样相处,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放不开手脚。 “他去外面了。”她不想继续留在北苑,毕竟决定和姜妄撇清关系,有时候还是不要粘连这些的好。 她打算在外面置个大宅子,以石疆的名义买下来,她也和石疆商量过了,为了方便,等姜妄的和离书下来,以后对外就称他们是夫妻,也好方便行事。 明理上这个借口的确是很好,理智也赞同,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膈应,可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便由着石疆去了。 毕竟石疆现在在她身边如影随形的,她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听说石疆出去了,满欢这才重新扬起小脸,进了屋。 看见满欢这样,沈明庄也有些无奈,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对石疆有这么大的敌意,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啊。 满欢凑了过去,低声道:“小姐,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呢。” 沈明庄一听,一双入鬓长眉就不禁蹙了起来,怎么会呢,她每个月的月事都是十号左右,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五,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她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 想到自己前儿些病了一场,吃了药,也许是药物影响了,便没放在心里,笑道:“兴许是吃了药的缘故,之前不也有一个月没有来吗,不必担心的。” 满欢却还是忧心忡忡的。 眼看都快要过年了,姜妄的和离书却还没有送来,沈明庄想了想,索性请大伯父帮忙,进宫去催一催。 沈伯春听着直皱眉,“你这岂不是打皇家颜面?!” 沈明庄也知道沈伯春的担忧,索性道:“只要求来和离书,我立刻对外称和你们断绝了关系,往后也不会影响到沈家了。”然后将从前赵氏和顾氏一起送给她的嫁妆还给了沈伯春。 沈伯春长叹一声,默然应允了。 腊月二十九,有人递了帖子求见,说是沈家的小姐,却并未说是哪位小姐。 沈明庄让人请了进来,没想到竟然是乔装打扮的沈明荣。 “九妹,我有事想要和你说,可如今局势复杂,为掩人耳目,我才托词来见你的。” 沈明荣一向是个沉稳的人,沈明庄很少见到她这般郑重其事,闻言心中一沉,点点头请她坐下,又让满欢去门外守着去。 沈明荣坐定,这才看清眼前人,她不由吓了一跳,“怎么忽然这样轻减了?” 第136章 从前她该是很爱很爱的 沈明荣看着她,声音不由压低了几分,道:“我想知道,你和陛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闹翻的?” 她隐隐觉得,九妹这般决绝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陛下和离,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仅仅就是因为柳文心的一次背叛? 在她看来,人长着嘴,就是给人说话的,沈明庄就算是置气,也不可能不为自己辩驳,这其中会不会是因为更大的原因呢? 沈明庄闻言微愕,看着沈明荣,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 她觉得这件事是她自己的事,沈明荣虽然和她颇有些交情,可若只是好奇,她完全会拒绝说出实情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沈明荣闻言想了想,道:“九妹,事已至此,有些事我也不想瞒着你,我猜测,怕是太后要……” 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可两人都心领神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想要废帝新立,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姜妄自己也心知肚明,可立谁?沈明庄忽然有些头疼,一件被她搁置在旁几乎快忘记的实情出现在脑海里。 “冷宫!” 沈明荣被她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这才道:“什么冷宫?” 沈明庄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渐渐冷静下来。 “没什么。” 她垂眸,方才想到这件事那一瞬间的心慌已经被压了下去。 她怎么忘了呢,她和姜妄已经没有关系了,既然如此,姜妄的事情她还是少沾手。 沈明荣见她说话直说一半,心中着急的不行。 她认真的看着沈明庄,声音温和,神色虔诚,“九妹,我不知道你和陛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闹成如今的局面,可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过问了,可若是太后真的促成此事,天下必然打乱,太后私欲过重,若是谋权篡位,这天下黎民皆会被她鱼肉,苍生于水火,难道你心里真的就一点也不在意吗?” 沈明庄听着,缓缓抬头看向沈明荣,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明荣,我和你不一样。” 她说完,眼底又浮上一抹清冷。 她们不一样?她们哪里不一样了,“你我皆是天仲子民,更是一家子骨肉至亲,难道仅仅因为对儿女情长失去了信心,就否定一切吗?” 沈明荣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游说沈明庄,沈明庄却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她索性直言道:“明荣,我没有你这样宽大的胸襟,家国天下我顾不上,我现在只想过自己的清净日子,什么苍生黎民,那是上位者的事情,你我都太过羸弱,没有这样的力气去救世济民。” 沈明荣愣住,嘴角翕翕,半晌没有说出一句整话。 要说起来,没有人能要求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心怀天下,毕竟有的人的确顾及不了那么多,他们甚至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办法处理妥当,更别说分心去关心天下苍生了。 沈明荣轻轻叹了一口气,垂眸抿了一口茶,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说下去。 “你在陆家,日子可还和美?” 沈明庄不想继续在这件事上面继续周旋,索性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 听见她问起自己在陆家的日子,沈明荣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轻快了许多,道:“我在陆家一切都好。” 说着又有些自嘲地道:“有时候还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有时候看上去是山穷水尽一团乱麻,好像陷身进去就会万劫不复,可当你真正经历的时候,又是柳暗花明。” 听着这话,沈明庄就知道,沈明荣在陆家的生活应该是过的很不错的。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沈明庄低声咂磨着这句话,心中竟然有些感触起来。 从前她应该是很爱很爱姜妄的,她印象里,他是孤独的,像是只身在金字塔之上,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坚定的走向他,中间经历了什么,她记忆里一片模糊,可她能推断出,从前她一定是很爱他的。 原以为是一场甜甜的恋爱,虽然只是做他的宠妃,并非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也甘之如饴。 可造化弄人,她一开始就弄错了,以为自己能凭借宠爱将一国之君私有,却忘了,后宫三千佳丽,如今才到哪儿和哪儿?至于男人的承诺,更是如风上柳絮,经不起揣摩的。 “我见你似乎比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精神好了许多,从前吃的那些药,现在可还在吃?” 沈明荣摇头,眼角带着几分柔柔水光,“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必吃药了,现在也就是开些补方调理调理身子,我进门也有些日子了,可身上却……” 说起这个,她面色一红,看着沈明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由暗暗自责,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九妹才没多久损了身子小产了,还在她面前提这子嗣之事。 想到这里,她陡然心中一跳,莫非就是因为小产的事情,让陛下觉得她不是个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人,所以两人才会…… 沈明庄对此却并没往心里去,本就是逢场作戏的事,她从未当过真,当初姜妄放出那话,想必也是为了能少些阻力,让她坐稳明妃之位。 就如现在,他力排众议也要封柳文心为淑妃一样,没有谁多特别,全看姜妄喜不喜欢罢了。 “无妨的。”她笑了笑,面上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遗憾,可遗憾的是什么,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我是兰因絮果,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缄默不语了呀,子嗣之事是大事,你还是得注重些。” 沈明荣闻言心中微松,面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意。 想到宫里的事,她想了想,还是将柳文心的事情告诉了她。 “上次在合欢殿,明娥也是有些莽撞了,殊不知三日不见便是另一番光景了,早已不是从前,是主仆,如今情形颠倒,柳文心如何会甘愿被她拿捏呢。” 想到柳文心,沈明庄嘴角就浮上一抹讥诮。 沈明荣不提,她根本没把这人放在眼底,柳姨娘的私生女。 第137章 患难亦不影响她的背叛 “她就因为明娥说了一句‘卖主求荣’便打了明娥一巴掌?” 沈明庄知道,那丫头有时候瞧着挺聪明的,对陌生的人也有警惕,可柳文心和她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她心里也是把柳文心当做姊妹看待,自然也就少了几分理智。 可她也没有想到,柳文心如今竟然嚣张至此,不过是个淑妃,难道真把自己当做后宫之主了? 如今想到,书中她做了姜妄的女人,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时她故意激怒她,这件事她也没有怪她,只怪自己识人不清,把一头狼当做小羊羔放在身边。 想必柳文心早就想明白了,现在她手上捏着她致命的把柄,与其以后处处受她掣肘,不如进宫做陛下的女人,毕竟后宫之中从婢女爬上龙床一朝翻身的也不少,宋静熙就是个活生生的列子。 宋静熙从前不得宠,柳文心便觉得姜妄瞧不起低贱出声的嫔妃,后来姜妄一反常态的接连留宿长春宫,这才让柳文心重新动了心。 既然宋静熙能得宠,那她为何不行? 沈明庄心中平淡的想着,只有细细密密难以察觉的酸涩在心口漫延。 “还说了几句,也是有些不分轻重的话。”沈明荣想了想,道:“柳文心这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了,家里却执意要和她绑在一条船上,我担心这往后若是柳文心出什么事……” 虽说她帮着娘家给柳文心送了几千两银子进宫去,可心里却还是十分担忧。 可她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再者这也只是她个人的猜测,事情到底如何,家里的叔伯不可能听凭她一己之言的。 沈明庄闻言,就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可她很快就会和沈家断绝关系了,这些事她并不想沾染了。 但转念又想到沈明娥为了她挨了那一巴掌,心里又不能真的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明荣,你是家中的嫡女,这件事你都不好插手,你让我怎么说呢?”沈明庄看着沈明荣,直言道:“再者,大伯父为官多年,二伯父甚至三爷做事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有些事他们既然默许了,你我再说什么,也不合适了。” 然后想了想,又道:“只是我心里也担心明娥。” 听她说出这话,沈明荣心中稍暖了几分,她就怕沈明庄现在真的什么也不管,沈明娥心眼儿不坏,若是真的因为她的事情被柳文心报复上了,而沈明庄却不闻不问,往后她怕是也不能信任她了。 “明娥如今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你是做姐姐的,我如今身份尴尬,不好出面,你现在是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来往走动的门第都不低,必然认得许多家中有适龄未婚公子的夫人们。” 沈明荣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紧,她虽说在荣国公府里过的很自在,可也不代表她就能借着自己的身份帮娘家行方便啊,再者荣国公府现在想要牵线搭桥,怕是也难得请得动那些身份显赫的贵胄,因而一听沈明庄说起这话,她就不由攥紧了手绢。 谁知沈明庄却话音一转,“我觉得,明娥心思单纯,不适合嫁进深宅大院里去,若是真给她物色一门显赫人家,怕是能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若是能进一户家室清白些的书香门第就好了。” 她还是觉得裴景泰很不错。 可到底如何,这件事她也只能在其中推波助澜,起决定性作用的人不是她。 沈明荣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我赶明儿和国公夫人说一声,回家去问问三叔父和家里长辈们的意思。” 沈明庄微微颔首,沈明荣坐着喝完一杯茶,没有说话。 沈明庄瞧着已经快到午时,让人去准备饭菜,打算留沈明荣在北苑吃饭。 沈明荣却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现在一日三餐都照着药膳来的,我就不留下来吃了,免得忌口的东西太多,麻烦得紧。” 听她这么说,沈明庄也就不留了。 可沈明荣却还是迟疑着,好半晌才拿定主意看向沈明庄:“九妹,冷宫究竟有什么,真不能说吗?” 沈明庄看着她没有说话,沈明荣便知道,她这是打定主意了,她只好失望而归。 送走了沈明荣,她回了屋,满欢带着人布菜,等到转身进屋请自家小姐用午膳的时候,才发现自家小姐定定站在西窗下,望着窗外的梅花发呆。 “小姐……”满欢低声喊着。 沈明庄回神,勾了勾嘴角走了过去,“怎么了?” 满欢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 她上前扶了沈明庄,这才低声道:“小姐,文心的事情小姐应该还是很伤心?” 沈明庄闻言有些意外,笑着看了满欢一眼,十四五岁的丫头和她都快差不多高了,她“哦”了一声,拉长声音道:“怎么这么说呢?” 满欢垂下眉眼,情绪有些失落,道:“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实在没有想到背叛我们的会是她。” 是啊,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在紧要关头还带上她一起,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可人家却还是说背叛就背叛了,想想也的确是让人心中意难平。 “可满欢,不是经历的多就不会有背叛了,人心才是最重要的,我曾经和你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你忘了吗?” 满欢点点头,闷闷道:“小姐,我知道了。” 想到另外一件事,满欢一扫失落的情绪,道:“小姐,既然以后咱们都不会再进宫了,不如再找两个服侍的人。” 现在沈明庄身边的人都走的走,没几个能用的了。 沈明庄闻言,点了点头,“你有什么主意?” 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可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又心思剔透,因而沈明庄也放心她管着自己屋里的大小事。 她相信,只要经年累月的锻炼,这丫头定然有一天能独当一面。 满欢闻言,也不推辞,直言道:“小姐,从前在府里服侍您的雪绒小姐还记得吗?” 沈明庄自然是记得的,她点了点头。 第138章 一切从简 “小姐不如把雪绒从沈家要过来。”满欢说着,眼底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沈明庄微愕,“可是她来找过你?” 若不是柳文心,当初她进宫的时候是打算带上雪绒和满欢两人的,因着柳文心的事,柳氏还欠着她一个人情。 满欢闻言,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失落道:“雪绒现在日子不好过,小姐不知道,棠梨已经投井了……” 沈明庄登时愣住,从前在沈家,那些人也都是她到沈家之后才过来服侍她的,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 又不是积年累月的老仆,也算不得是什么心腹,更不曾帮她做过什么事,谁竟如此狭隘连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下人也容不得? “雪绒说,棠梨被三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一个陪房管事糟蹋了,一气之下投了井,雪绒现在被三小姐要了去,三小姐似乎是……把对您的气都撒在了雪绒身上。” 听到这里,沈明庄已然沉了脸。 她看向满欢,神色肃然:“她说的话可能当真?” 这事儿由不得她心生警惕,毕竟这里是皇家北苑,等闲人想要靠近都不可能,更别说见到她的丫鬟了。 满欢知道自家主子是误会了什么,忙道:“是前日我出门的时候,她找到我的,当时她躲在巷子里,说是出门帮三小姐买香粉的,碰巧看见,这才跟了过来。” “当时我看见她的手臂上全是伤,新伤旧伤交叠,看上挨打挨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明庄听着,也是心中不忍。 到底是她忽略了,雪绒这姑娘人不差,做事也尽心,只是在书中早早就做了炮灰,因而她对雪绒也没有太多的了解,自然也不会事事交给她去办,因而也就只当做是个扑通的小丫鬟用着。 到底主仆一场,如今听说她因为自己的缘故过的不好,沈明庄的心里也十分过不去。 “她可给你留下了什么消息?”沈明庄想了想,自己和沈伯春要个人,应该还不至于这么难,索性把人接过来。 满欢一听,顿时眼珠子都亮了几分,笑道:“有,那婢子等会儿就去联系上雪绒。” 沈明庄见她神色欢喜起来,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却摇头阻止了满欢去联系雪绒:“她如今既然在服侍三小姐,必然会有诸多不便,你这边先不要着急,等我找时间回去看看,若是能行,就直接把人带回来便是。” 满欢用力点点头,旋即眼泪就落了下来。 “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快打住,你这样,岂不叫人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满欢这才吸着鼻子冲沈明庄咧嘴一笑,沈明庄拉过她到身边来,神色温柔了几分,柔声道:“满欢,不论什么时候,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所以你在我面前永远不要有什么顾虑,好吗?” “小姐……” 满欢看着自家小姐,眼泪珠子似的往下掉,沈明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她忍不住拥抱上前,肩膀一抽一搭地道:“小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能过的不快乐呢,别人凭什么欺负你!” “是我没有用,护不住小姐,让那柳文心都敢到小姐上头欺负您……” 她哭得十分伤心,弄得沈明庄也忍不住泪目,她拍了拍满欢的背,心情有些复杂。 就是满欢都知道这件事是柳文心成心设计的,可姜妄反而借此抬举柳文心,她即便对他再无欢喜,心中也无法咽下这口气。 她到底是错付了。 “好啦,她哪里就能欺负到我头上去,你看看你家小姐,现在不好吗?” 满欢摇头,眼睛鼻子都红红的,用手背抹了一把泪,这才噘着嘴道:“不好。小姐应该有个会疼人的夫婿,有个和美的小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推下来,却只能默默的忍受。” 沈明庄闻言破涕为笑,原来这丫头比她想象的更在意她。 心里暖暖的,说起话来声音也平添了几分温柔。 “好啦,可不许再哭鼻子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从前的种种,就让他们随风飘散。” 不过,她没有告诉小丫头,她素来恩怨分明,不论柳文心和姜妄两人到底是不是郎情妾意,柳文心胆敢踩着她上位,都应该有为此买单的觉悟! 到了腊月二十九,沈明庄一早就吩咐车夫套马,打算等会儿去一趟沈家。 满欢伺候她梳洗,对镜将沈明庄乌黑如锦缎般的头发梳成了灵蛇髻,为沈明庄要簪哪根簪子。 沈明庄看了一眼,妆奁里的簪子钗环都十分的华丽,她现在已经不必作后妃打扮了,看了一圈,索性选了一根色泽温润的白玉簪。 “小姐,这样是不是太素净了些?” 沈明庄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光滑如瓷的肌肤雪般的白皙,两道远山黛眉似蹙微蹙,颇有几分黛玉之色,小巧挺翘的鼻下,一双丹口微张,十分的绝美,即便已经对自己的这幅皮囊习以为常,却还是难以避免每次的惊艳。 “将黛盒给我。”沈明庄不喜欢这样一副带着幽怨的妆容,她改了改如烟似雾的眉头,将眉尾拉长了几分,顿时就有了长眉入鬓的英气,少了几分忧色,多了几分飒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将黛盒放了回去。 “小姐,您今儿穿哪一件?” 满欢指着衣架上的宝蓝色满绣团花滚边的华服,沈明庄摇了摇头,满欢又指了指旁边衣架上丁香紫绣小花珍珠领的温柔常服,沈明庄都不喜欢。 满欢只好开了衣柜,沈明庄看见衣柜里挂着一件珍珠白波光粼粼纹的裙子,直接选了。 “小姐,这个……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沈明庄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还可以更素净些。俗话说,那女要俏一身皂,白色的多好看啊,简单大方,当初她看甄环传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眉姐姐去世是菀菀的一身白衣,只可惜她身为宫嫔,有些衣裳不能乱穿,因而总是一身的华丽。 “就这件,往日里簪钗佩玉的,你也知道我是最不喜这些束缚的,如今在宫外,就一切从简。” 第139章 我来看看你 沈家。 听说明妃娘娘回来了,沈老夫人神色一变,“她回来做什么?” 宫里宫外那些风云她都知道,沈明庄和陛下生隙,她闹着要出宫代发修行这件事在大朝会上就闹开了,谁知陛下却迟迟没有答应,也没有给个准话。 她原以为这已经够离经叛道了,谁知长子却告诉她,沈明庄想和陛下和离! 她当时就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不可思议至极。 “天子之尊,和她和离?!”她当时觉得没有什么字词能够形容心里的惊骇。 这简直就是胡来,沈明庄是能算是陛下的庶妃,中宫皇后才能说是和离,可即便是皇后,也从未出过皇后皇上和离这样的事情,沈明庄却执意要和离,这简直就是史无前例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心中只后悔,当初若是有选择,就应该在她进宫之后和沈明庄断干净,也省的如今被连带着拉进水,前有沈明庄,后有柳文心,现在的沈家在朝堂上已经成了卖女求荣魅惑君上的佞臣之家了! “就说我身子不适,闭门谢客,若是她非得过来,就请大太太出面招待。” 现在还不知道沈明庄上门所为何事,她还是先避一避,让赵氏出面探一探口风,这样若是有什么事,她也好以一句不知情搪塞过去。 沈明庄本身就不是来见老太太的。 如今沈家的中馈都交给了大太太赵氏和二太太顾氏照料,家中的下人的身契也都在她们手上,自己今日来主要是要人,自然也犯不着和那老太太绕圈子。 赵氏自从经历了之前的事之后,就精神不太好,夜里总是多梦,一睡下就梦见有人要杀她,加之裴家迟迟不肯点头和沈家联姻,也让她心神俱疲。 沈伯春却对此嗤之以鼻,说没有裴家总有别的人家,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可她心中始终难安,如以此来更是精神不济。 听说消息时,顾氏正在教沈明姝规矩,她胸口一起一伏的,看着不受管教的沈明姝,只觉得有心无力。 沈明姝一听说沈明庄来了家里,顿时像是遇见了天敌的野兽,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顾氏揉了揉额头,道:“你先在这里将方才没记住的地方抄写十遍,等我回来再检查。” 然后也不等沈明姝回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陈嬷嬷扶着顾氏的手,察觉道顾氏手心都是汗,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见身后没有旁人,这才道:“太太何苦非得教养三小姐,她这样不把您当回事儿,你即便是像教养五小姐一样教养她,她也未必领情,瞧把您给气的,损的还是您的身子。” 顾氏长吁一口气,无奈的苦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说的这番话,可以后,我不想再听见这样的话了。” 陈嬷嬷闻言,自知失言,有些窘然不安的垂下了头。 顾氏念着她是跟随自己从永宁过来的老人儿了,就略略思索,解释道:“你也知道,如今沈家在外面的名声已经十分不堪了,若是家里的子弟行事上再出一点差错,外面的人就会断定我们沈家的家教和家风,我是沈家的媳妇儿,我的儿媳闺女都和沈家绑在一起,我若是只图一个轻快做个甩手掌柜,岂不害了他们?” 陈嬷嬷默然。 沈明庄进了府,先去了柳氏处。 柳氏如今已经算是扶正,平妻平妻,与正妻同为嫡妻,只是在位分上,正妻还是更加尊贵些,平妻要对正妻以礼相待不得犯上,说到底也就是名分上有了嫡庶的变化罢了。 可林氏如今远在江洲,柳氏在三房的地位,与正妻也没什么差别了。 柳氏如今搬进了正院月华院,依旧管着沈叔春屋里的事,只是时不时会跟着顾氏一起出门,代表三房走动。 正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柳氏在看见沈明庄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在她很快回过神来,忙将怀里的儿子交给了乳娘,从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慌张的神色和有些心虚的口吻出卖了她的情绪。 沈明庄看了一眼月华院,月华院和从前的样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却让人觉得有种天差地别的变化。 兴许这就是不同的人给人不同的印象一样,同样的衣裳给不同的人穿,也会让人感受到不同的气质。 “我来看看你。” 沈明庄淡淡的说完,坐在了太师椅上,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恰到好处的温暖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想要小憩。 柳氏闻言,心中已经闪过很多的念头。 她当然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沈明庄是来看她的。 要知道,沈明庄可是知道知道文心的身份的,而如今她跌落云端,文心却爬上了龙床,代替了她的位置。 没有哪个女人会这样大度的原谅一个踩着自己上位的人,即便是沈明庄! 若是沈明庄手上没有她们的把柄,她压根儿不会理睬这么一个为了拈酸吃醋毁掉自己前程的人,可她不能,她现在不但还欠着当初求沈明庄带文心进宫的恩情,还有担心沈明庄会将文心是她私生女的消息宣扬出去的恐惧。 “我来也不是想和你翻旧账的,只是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你没忘?” 柳氏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让自己尽量轻松些地回道:“我自然是记得的,当初是九小姐的大恩大德,才让文心免于……” “免于与母共事一夫?”沈明庄呵呵笑了笑,补充上了柳氏不好宣之于口的话。 柳氏顿时面色一沉,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眼,这才道:“九小姐的恩情我都记得,九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我定然竭力相助!还望九小姐能闭口不提这件事,你也知道,文心她不容易……” “明庄!” 还没等沈明庄开口,院子外面沈明娥像只花蝴蝶儿似的跑了进来。 “我一听说你来了,就立刻跑过来了。”她满脸的欢喜,好像已经忘了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 第143章 她不是你能惦记的女人 每日进宫都要走的一条路,他再熟悉不过。 往日与同僚一起说着话一起走,倒也不觉得多远的路,却在今日却显得格外的漫长。 沈伯春心中忐忑不安,手心里不停地冒着冷汗。 陛下这些日子阴晴不定,百官进言都小心翼翼,前儿裴大人一句于理不合,就被当庭仗责,如今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上朝了,陛下此时又召见他进宫,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啊。 一路上心绪不宁的,到了陛下的寝宫,沈伯春更是不由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陛下,沈大人已经到了。” 谭永林上前,恭声禀道。 姜妄站在窗边,吹了一会儿冷风,神色已然清明了许多。 他转身,负手朝着书案走去。 沈伯春进了大殿,鹤首高足的宫灯肃然的立在大殿两旁,将殿宇照的亮如白昼,姜妄穿着一身黑色金龙的常服,不怒而威的站在龙案前,沈伯春几步上前行礼。 “沈卿不必多礼,拟旨。”姜妄直接打断了繁杂的行礼环节,吩咐道:“礼部尚书裴书琴言行失状,德行有亏,废。” 沈伯春一个礼没行完,惊得差点闪着腰,他惊愕抬头,待看清姜妄的神色后,忙将头埋得更低了。 裴家这是……要完了? 他心中惊恐交加,不过就是在大朝会上说了一句如今中宫无主,后妃扰乱朝纲,破坏社稷为所欲为,是天下大乱之兆,请陛下早日立后,整肃后宫。 这就招来了丢官之祸,那以后还有谁敢中正进言,为天下大事劳心费力呢? 姜妄的话却还没完,紧接着加了一句:“裴大人在京多年,也该出去看看了,就去北延县任县令。” 这下沈伯春心中更是惊涛骇浪难以平复了,北延县是哪里?那可是极寒之地,黄沙漫天,鱼龙混杂亡命之徒的天下,和边上的燕国相邻,常年有兵乱发生,那等乌烟瘴天之地,等闲人都不愿意去的,上一任北延县的县令就是死在了一场小小的兵乱中,乱箭射杀,当场毙命。 这不就是变相的流放吗? “陛下……” 沈伯春抬头,心中十分的不平。 裴书琴到底是他的老师,这些年来对他照顾有加,在这种时候,他若是不能帮着裴书琴说句话,他可真的就不配为人了。 “裴大人年事已高,北延县又远在数千里之外,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只怕裴大人的身体会吃不消啊。” 姜妄闻言,垂眸凝视着沈伯春,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让沈伯春不由背心冒汗,不敢在继续说下去。 “臣这就为陛下拟旨。” 姜妄闻言,神色这才稍稍缓和,“朕向来最是欣赏的就是沈卿的审时度势,知分寸懂进退。” 沈伯春笑容勉强的多谢了陛下的夸赞,颤着手拟了旨。 圣旨一下,顿时在京都炸开了锅。 裴家也顷刻间乱成了一锅粥。 裴夫人周氏跪在地上接旨的时候,就直接晕了过去,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把人给抬进了屋,裴书秦心如死灰,麻木的送传旨的公公出去,小内侍见状,就冲裴书秦眨了眨眼,“裴大人。” 裴书秦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小内侍低声道:“裴大人最好还是想想,近来得罪了谁。” 闻听此言,裴书秦才如梦初醒,神色惊愕的看着小内侍。 小内侍已经转身走远,他心中激荡,他得罪了谁? 他向来不与人生口舌之非,自认在京都的这些年,不曾得罪过谁啊,小内侍方才那话,分明就是提醒他,这是他有地方做的不妥,得罪了人? 他一路琢磨着走了回去,一屋子老少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儿的没有精神。 裴姝婉从母亲房里走了出来,见父亲和一屋子兄弟姊妹们都还是一脸的茫然,她心中一痛,上前对父亲道:“母亲已经醒了,父亲进去看看母亲。” 裴书秦点点头,看着神色自若,镇定从容的女儿,忽然有种找到主心骨的踏实。 只可惜女儿不是个儿子,否则在他何须担心那么多,如今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能支应门庭的。 长子醉心琴棋书画不为仕途所动,多年来不温不火,唯一进出宫闱的机会竟然是为嘉元公主授琴,五子裴景泰如今年纪尚小,虽处处聪明,如今却还不能撑起门庭。 女儿里,长女姝婉最是聪明伶俐,原本他也挺看好沈家的这门亲事的,可沈家却出了那事儿,以至于长女的亲事也耽搁下来,现在他也被贬斥去北延县守边,女儿们只能跟随周氏留在京都,他心中有些惶惶不安,总觉得风雨欲来,这不过是一缕穿堂风罢了。 周氏这会儿头疼愈裂,看见丈夫无奈的神色,知道是大局已定,心中不由悲痛,“陛下到底想做什么,我们裴家做了什么,要让陛下这样惩罚咱们,北延县,这是去了还能回来的地方吗?” 周氏气上心头,一时间说话也有些不知轻重起来,裴书秦看着妻子的神色,心中也是一痛。 若是找不到症结所在,三日之后就要出发上任了,此番一别,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以后能不能再见,那得看他的命大不大了,还有…皇上愿不愿意让他活着。 周氏扯着丈夫的袖子,眼泪不由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你说你做什么忠臣,非得进言那些皇上不爱听的话,如今好了,把你贬到那苦寒之地去,一辈子恐怕都不能回来了,偏生还不需要我们跟着去,这不是要我们生离死别吗!” 两人夫妻半生,至今还感情和睦,恩爱如初,裴书秦看着老妻的眼泪,心中亦是悔恨。 妻子说的有道理,可他心中却明白,让陛下厌弃的神情绝对不是单单因为那件事,他想到当初长子曾去沈家提亲的事,眼神忽然一亮。 周氏见状,不由哭声一滞,“你是想到了什么?” 裴书秦忽然转身走了两步,然后顿了顿脚,转身看向妻子道:“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回来看你。” 在周氏满是担忧的目光里,裴书秦快步出了内室。裴姝婉正安慰着伤心流泪的妹妹,就看见父亲急匆匆的往外去,她几步上前,急切地问道:“父亲,您去哪儿?” 此时家里人仰马翻的,父亲又这样急匆匆的往外去,裴姝婉就是担心,父亲会想不明白去寻了短见。 要知道,父亲一生正直有余,在朝中是令人敬仰的端正廉明之人,做了一辈子的忠诚,如今却得到这么个下场,父亲心中如何能平衡。 裴书秦脚步一顿,倒不是因为女儿的声音,而是因为他看见了闻讯赶来的长子裴景舟。 长子这些日子总是不在家里,听下人说他每日都在北苑外面的茶馆里抚琴,琴音袅袅,声声不绝,引得如今京都不少人都知道了,裴家的大少爷每日都会在那里抚琴。 看着他此时的模样,裴书秦心情复杂,眼底不禁流露出深深的自责和失望来。 自责的是,他当初没有好好管教长子,让好好的儿子变成了一副阴柔模样,整日不问国事,只知道抚琴作曲,学着深闺女子那样打发时日,为了一个女人就惶惶不可终日,将自己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 失望的是,他这些子女里,最不成器的竟然是长子,家族之中最倚重的就是长子,他却如此行事不知分寸,还得家族都被他牵连。 “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皇上会……” 裴书秦没等他说完,一巴掌就打在了儿子半边脸上,少年公子清俊的面容上立刻就浮上了一张巴掌印,裴书秦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冷冷看着儿子,“你有什么脸来问我这句话,你个逆子!” 裴景舟心中一沉,眼中一片茫然。 很快,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皇上是为了我和颦儿的事?” “什么颦儿!”裴书秦听着这称呼,心中更是一阵心烦,“你还不知道轻重,你这是嫌皇上没有直接赐你父亲一杯鸩酒吗,还是你希望,裴家上下都被你做的这些荒唐事,弄得家破人亡,满门抄斩吗?!” 裴景舟僵住,裴书秦的心情却没有一点的轻快。 他沉沉叹息,渐渐平复了那烦躁不安的心情。 “你要知道,不论她是谁,她现在都是皇上的明妃,是皇妃了,已经不是你能放在心里的人了,可到底明不明白啊!” 裴景舟脑海里一片空白,父亲的话像是一榔锤敲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顿时让他一阵的心惊。 他不由低声喃喃:“是啊,她已经嫁了,已经嫁了……” 看着还懵懵懂懂不知天日的儿子,裴书秦再没有了什么期望,他冷声吩咐管家:“安排马车,明日一早就送大少爷回祖宅去。” 跟出来的裴姝婉闻言,心中大惊,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什么体统,上前为兄长求情道:“爹爹,祖宅那般远,您让阿兄怎么回去啊,阿兄这些日子只是一时糊涂,想必他已经知错了。” 裴姝婉说着,忙去拉大哥裴景舟的袖子,示意他快些向父亲认错。 裴景舟却是一扯袖子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 裴书秦的面色彻底的冷了下来,管家见状,忙让人拦着大少爷。 裴景舟到底是没能出的了府,被人给押了回来。 “你既然这样不听话,那就别怪父亲这样对你了,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早就出发。” 裴姝婉看着,心中暗暗着急,下午她寻了个机会就去了沈家。 赵氏一向很喜欢裴姝婉这姑娘,一直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准儿媳妇看待的,听闻她来家里,立刻吩咐让人奉茶,亲自在花厅见了她。 “好孩子,这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没有休息好?”赵氏一看见裴姝婉,就开始关切的絮叨起来。 裴姝婉一看见待自己素来和蔼可亲的赵氏,眼眶一酸,眼角顿时泛起水光,她把家里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赵氏,赵氏闻言大惊,她竟不知此事。 “怎么会这样,北延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父亲如今已经不是那身强体健的年轻人,如何能经得起如此的折腾?” 裴姝婉闻言,眼泪彻底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也知道,父亲这一去,就十之八九不会再回来了,她只要一想想,就觉得心痛难忍,这才冒险出府,想要想想有没有法子能周旋一二,改变门前的局面。 此时见赵氏一脸不知情的神色,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在赵氏的一同安慰之下,裴姝婉擦干眼泪准备离开,沈伯春却回来了。 在宫里又冷又硬的庑房睡了一夜,又强撑着在大朝会上待了一个时辰,这才离开宫里。 裴姝婉看见沈伯春,顿时眼睛一亮,赵氏见状,忙对丈夫说了裴家发生的事。 沈伯春早就知道了,如今听着妻子的话,再看看裴姝婉,他一时有些没有底气,这件事还是他帮着拟的旨意,往后只怕是洗不掉这奸佞的骂名了。 此时看见恩师的女儿,他更是不禁叹息。 他心中有愧,得知裴姝婉的来意,便将此事的经过大概告诉了裴姝婉,又说了自己的意思。 说到底,此事绝非仅仅是因为裴大人力谏皇上立后的原因,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当初裴景舟直接请人上门提亲的事情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沈明庄被封明妃和裴景舟上门提亲的事情就隔着几天,陛下难免会觉得自己的女人被人惦记,心中扎了刺,明面上瞧着没什么,却是一碰就疼。 他建议裴姝婉去见见沈明庄,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绕不开沈明庄,若是她能说动沈明庄出面,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裴姝婉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当下就发起愁来如何去北苑见沈明庄。 “明妃娘娘那儿,恐怕是不好见的。”她心中焦灼,急的团团转。 沈伯春就看向妻子道:“恐怕只能你带着姝婉去一趟北苑了。” 第144章 别碰我 赵氏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看向裴姝婉道:“那你等我梳洗一下,就带你去北苑见明妃娘娘。” 裴姝婉闻言,立刻红了眼圈,拉着赵氏的手又落下泪来。 赵氏看着心中发酸,免不了要温声安抚一番,待收拾妥帖,带着裴姝婉一起出了门。 裴家遭此大变,上上下下都是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平日里管理森严的裴家,却没有人知道裴姝婉此时已经在前往北苑的路上了。 北苑。 沈明庄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先搬出去了。 难道姜妄这样拖一天,她就必须在北苑待一天吗,他这是断定了她出了北苑都没有地方可去了? 石疆已经以行商的身份在石头街买了一座四进的宅子,也是一户商贾置下的产业,如今刚好石疆买了下来。 东西收拾到一半,就听说赵氏前来拜访。 这等闲无事,赵氏怎么会来拜访。 她正想要开口,石疆忽然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明庄雾眉轻蹙,不明白石疆这是在做什么。 石疆神色挣扎,这才开口道:“是裴家出了事。” 沈明庄对此并不知情,这几日她心情有些烦闷,在家里盘算着以后的事情,不曾出过门,也没有打听过外面发生的事情。 此时听说裴家出了事,她有些不敢相信。 书中的裴大人就是个正直不阿有礼有节的人,没有什么大方向的错误,唯一的槽点也就是从前和沈太师府有些交情,可沈太师府满门抄斩后,裴家也没有再随意和旁人亲近过,想必也是担心再出现沈太师府这样的事情会受到牵连。 可现在裴家去出了事,她想不出裴家是做了什么会出事。 她目光莹润,静静盯着石疆,一副等他解释的样子。 石疆露出几分心虚的神色,这才道:“是姜妄心中不悦,故意找了个借口让裴家如此。” 短短一句话,就让沈明庄僵在原地。 她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家是被她拖累了。 想到裴景舟,沈明庄的心像是五月江南,梅雨纷纷湿漉漉的有些惆怅。 当初若是他能果断一些,也如如今就是另一幅局面了,她深深记得有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可这件事她却不能置身事外,毕竟是她借裴景舟来反击姜妄的,现在裴景舟被姜妄记恨连带着家族受累,她若是不管不顾,就是在不是卑鄙二字能概括的了。 “把人带去花厅。” 沈明庄吩咐了门房的婆子,转头看向还抓住她手腕的石疆,声音坚定地道:“我必须去。” 石疆微微摇头,眼底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想她去。 尽管没有说出口,却在举手抬足间已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石疆,你不能拦着我。” 这是沈明庄第一次对石疆的意思表现出反对。 不能拦着她?石疆神色微怔,却是摇头,“裴景舟不是你什么重要的人,你不用去。” 这句话像是一句魔咒似的,顿时钻进了沈明庄的心里,她望着石疆的眼睛,渐渐的面前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赵氏在花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却得知沈明庄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出来见客了。 裴姝婉顿时像是溺水之人眼睁睁看着漂向自己的一块浮木沉了下去,眼底陷入一片绝望。 赵氏也没有想到,明明都答应了要见她,怎么忽然又说是身体不适不出来见她了,难道是知道她是为了裴家的事情而来,故意推辞不成? 石疆看着已然陷入昏迷的沈明庄,沉默了片刻,转身将东西都收入了空间里,准备等那两人一走,立刻就离开北苑。 沈明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石头街的宅子里了。 琉璃镶嵌的花窗外,斑驳树影投下一地的碎银,沈明庄睁开眼,眼底是一片的木然,片刻后才有了几分生动的神色。 她忽然胃中一阵翻涌,顿时伏在床沿一脸的难受,满欢闻声跑了进来,就看见自家小姐一脸难受的抚着胸口,那面色透着几分异样的苍白。 “小姐你怎么了?”满欢端来痰盂,满脸的担心。 沈明庄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像是有什么在翻涌似的,一张嘴就干呕起来,满欢急的满头大汗,高声喊着雪绒。 “雪绒,快去请郎中!” 雪绒几步怕跑了进来,还没走进,就听见一阵的呕吐,忙转身又跑了出去,急匆匆的去外面请郎中去了。 沈明庄这会儿觉得心肝脾肺都要在往嗓子眼儿挤似的,口中直泛酸水,满欢捏着帕子轻轻帮她擦着嘴角,可还没擦完,她又开始吐了起来。 兴许是一天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她这会儿腹中空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 不多时,石疆也从外面回来了,正巧和去请了郎中回来的雪绒撞上,石疆一身石青色的细布直裰,身姿如松,俊美如神只的面庞冷冰冰的,看不出一丝笑意。 雪绒心神不宁,又撞到了人,连声赔不是,也没看清是谁,又领着郎中往里去,石疆面色一沉,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雪绒这才回过神来,转身看向石疆,“小姐身子不适,请郎中来看看。” 雪绒弱弱的说道,眼底带着几分恐惧。 石疆闻言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什么也没有说,快步往正院去了。 雪绒缩了缩脖子,忐忑不安的跟了上去。 她心中有些发虚,方才撞到了石疆,原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可石疆现在的身份尴尬,说是小厮,可这宅子却都是他的,府中别的人都叫他老爷,只有跟随着小姐从北苑过来的人还把他当做小姐身边的小厮,如今称呼上也有些不伦不类。 石疆快步进了屋,满欢看见他,也有些瑟缩,心中没由来的对他有些恐惧和抵触。 “怎么了?” 石疆什么也没有理会,上前两步径直蹲在了沈明庄的面前,伸手覆在她的心口,灵识探入,顿时皱起眉来。 怎么会这样?! 沈明庄伸手推开他,往后退了退。 “别碰我。”她有些抵触的看着石疆,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阵烦躁。 第145章 片刻的喜欢也应该有迹可循 石疆的手像是触电般顿在半空中,沈明庄起身想要远离石疆,她此时一点也不想靠近他,他一靠近,她就觉得圣体特别难受。 “到底出了什么事?” 石疆心中难忍酸涩,上前一步沉声问道,满欢见他不顾自家小姐的意愿还往前靠,心中顿生不悦,跑上前张臂挡在自家小姐面前。 “你要干什么?”她警惕的看着石疆,一副防贼的样子。 石疆看也没有看满欢一眼,眼神有些伤痛的看着躲着他的沈明庄,心中像是又一团乱麻。 她的身体好像在疯狂的反抗,反抗他设下的封印,而且,似乎有另一道灵识出现在了她的身体里,她……怀孕了? 那道灵识还很弱小,却隐约有冲破一切的力量在蓄势待发,怎么会这样呢,石疆有些不敢相信。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到空间里,对她的感知也微弱了太多,他竟然没有发现,她的身体里已经藏了一道灵识,她怀了姜妄的孩子! 他站在那里,有些出神。 为什么,为什么轮会一世,蝶生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可他却忘了,蝶生早就在那场纷乱中魂飞魄散,现在的沈明庄身体里的,早就不是完整的蝶生了。 可他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郎中走了进来,石疆转身出去,春风拂面,这才让他有了些许的回神。 屋子里,郎中把了脉,就笑着恭喜沈明庄。 “恭喜夫人。” 沈明庄一双通红的眼眸看向那郎中,恭喜她?她何喜之有? “夫人这是喜脉,如今已经满三个月了,老朽为夫人开两方安胎的方子,夫人派个人跟随老朽去拣药。” 沈明庄整个人如遭雷击,讷讷的坐在那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般,身子像是在云团里不断的下降,她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竟然有了身孕? 她的肚子里有宝宝了?如今既然已经有三个月了,想必是上次与姜妄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了。 她竟然会怀了姜妄的孩子,她的心像是风中的柳絮,找不到方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只觉得不可思议,却没有想象中的抗拒出现。 她只是感觉不到自己对姜妄的感情,可对这个孩子,她似乎并不反感。 她忍不住问自己,为何事到如今,得知怀了姜妄的孩子,她却一点也不抗拒,可对于石疆,这个她应该是很相信的人,却产生了那样的抗拒。 方才看见他的一瞬间,心里为何会有慌乱和反抗,那种的情绪来的太突兀了,她找不到原因,只觉得十分的诡异,甚至生出了对自己的困惑。 她怎么了?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奇怪的情绪,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只是一想想,就再次难受起来,呕吐的感觉漫上心头,她忍不住抱住痰盂再次吐了起来。 满欢心疼的在旁伺候着她漱口,清茶淡雅的香气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躺在榻上,她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和姜妄之间到此曾经存在过什么,为何他会选择留在他身边,即便是短暂的喜欢,也应该有迹可循,而不是这样毫无预兆的离开。 等到雪绒捡了药回来,在茶水间里熬药的时候,她起身让满欢扶着,在院子里走了走。 见石疆不在,她这才看向满欢,对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往一旁的梢间去了。 满欢心中困惑,却也不疑有他,扶着自家小姐进了梢间,却人没有人注意到,这才关上了门。 沈明庄进了屋,神色这才有了片刻的轻松,不知为何,她有种被人监视的错觉,此时在暂时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她才有了片刻的安宁。 “满欢,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满欢闻言歪着头挠了挠鬓角,“小姐,您是石疆送过来的,婢子过来的时候,石疆已经把您放在这里了。” 沈明庄闻言,更觉得不对劲。 “那你和我说说,从前我和姜妄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听见皇上的大名,满欢有些心慌,可转念一想,小姐这样直呼皇上大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小姐问起这话可真是奇怪,难道小姐自己都记不得了吗? 可她向来听话惯了,闻言还是将她从前看见的告诉了沈明庄。 “所以,你觉得从前我和姜妄感情很好,一切的变故都是从北苑分开之后发生的?” 满欢点点头,“那时候皇上对小姐非常的好,每天都会来合欢殿陪着小姐一起用膳,皇上脾气不好的时候,谭公公也只敢来请您过去劝,这宫里就没有谁的话在皇上面前能比小姐好使了。” 沈明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困惑,既然关系这么好,又为什么会分开呢? “小姐,其实天下的男人都会纳妾的,皇上去宋嫔娘娘那里,也是为了平衡后宫,可小姐只要回去,陛下必然是会如从前那样敬重您的。” 满欢一脸的笃定让沈明庄不由觉得好生奇怪,连自己的丫鬟都这样笃定她在姜妄心中的位置,她却对此一无所觉,她好像丢掉了和姜妄相处的那些愉快时光,只剩下憎恨和怨怼,没有了一丝从前情好时的喜欢。 她忽然想要立刻见到姜妄,想要从他口中求证此事,不为其他,只为了证明她是完整的,不是缺失的。 可她却发现,如今的宅子里,上下都是石疆的人,她要出门一步,都被丫鬟仆妇紧紧盯着,仿佛是被软禁了般,没有了一丝自由。 这让沈明庄的心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怀疑,此事绝对非比寻常,她必须找到一个答案。 姜妄此时的心情也不太好。 “所以人是怎么不见的,你们守在北苑也不知道?” 声音里带着的威严让暗卫不敢抬头,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近。 “是属下失责,求陛下责罚!” 没有把人看住,在眼皮子下面都没看住,的确是自己的错,暗卫头子跪在地上,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姜妄的面色的确很难看,他此时真的很想直接把人都给杀了,可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此事太过蹊跷了。 第146章 软禁 “吩咐下去,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盘查,这件事若是还办不好,就提头来见。” 姜妄现在也没有头绪,沈明庄到底去了哪里,他现在也不清楚,可既然连北苑的暗卫都没有察觉,想必是没有跑远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还在北苑里某个地方藏着的,要不就是在京城的某个地方。 他一想到沈明庄不见了,心里就不由得十分烦躁。 之前无论她怎么闹腾,她都在北苑,他想见她的时候,好歹还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可现在,她身在何处他都不知道,更别说是见上一面了。 一想到若是找不到人,此后就永远失去了她的消息,再也看不见她,姜妄的心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似的,挠得心痛难耐,血肉模糊。 “谭永林!”他厉声吩咐道:“备车,去北苑。” 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待在宫里,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而此时,沈明庄正在“石府”的后花园里散步,她不想在家里闷着,却又没法出门,只好到花园里来走走。 这不愧是富商留下的府邸,太湖池旁堆垒着假山,假山上竟然鎏了金,小风一吹,湖光潋滟映照在鎏金的石壁上,顿时一时的金光闪烁十分的别致。 太湖池旁鹅卵石小径沿湖漫延到四周的树林里去,林子里间杂种着桃林杏李,这个季节真是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的季节,更讨巧的是,那绿荫草地里竟然还种着一簇簇的油菜花,空气里散发着馥郁的花香,让人不由放松下来。 沈明庄走在其中,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着繁花美景。 满欢想了想,在林深处停了下来,拉着沈明庄的手,吩咐雪绒在前面看着,低声对自家小姐道:“小姐,咱们不能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了。” 她始终觉得石疆不怀好意,如今小姐连门都出不去,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她低声道:“小姐,若是石疆真是好人,为何要将咱们软禁在这里,咱们必须往外递出消息去,让人来救咱们,不能再让石疆牵着鼻子走了。” 这是满欢第一次将自己的主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她鼓起勇气,正视着自家小姐那双寻常人都不敢直视,美的惊心的眸子,“小姐,不如我寻个机会想法子出门一趟,您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婢子拼死也要帮小姐将消息带出去,让人来救小姐、” 沈明庄听着,神色微怔,她虽然抗拒石疆,觉得石疆有些异常,开始怀疑起很多事情来,却还没有像满欢这样如临大敌。 她看着满欢,忽然有一道念头冒了出来。 往日里满欢从来都是听她吩咐办事,只要她不说的,满欢都不会擅作主张,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出自己的主意,鼓动她去做一件事。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满欢没有受到石疆的影响,只有自己,被石疆左右了心智? 她隐隐有些猜测,却找不到证据。 石疆到底有没有问题,她必须想办法查清楚。 兴许真是应了那句话: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 虽然此时她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石疆对自己做了什么,可她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毫无芥蒂的全身心的相信石疆了。 满欢问有谁能值得托付的时候,她想了柳姨娘。 在她看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她现在握着柳文心的把柄,柳氏想要在沈家站稳脚跟,柳文心想要在宫里太平无事,柳氏就不敢得罪她,除非她有对自己一击即中的信心和实力,否则就不敢不帮她。 “柳氏。”沈明庄拿定主意,看向满欢,压低声音道:“你去沈家找柳氏,我写一张纸条,你交给柳氏,柳氏看了自然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 她打算让柳氏说动赵氏和顾氏一起上门拜访,若是门房不让,就让柳氏想法子闹起来,到时候前面一闹,她也能寻个法子出去,只要见到了柳氏,自己在石府的消息就能传出去了。 柳氏如今也管着三房上下,她不行柳氏会办不到这件事。 “吩咐下去,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盘查,这件事若是还办不好,就提头来见。” 姜妄现在也没有头绪,沈明庄到底去了哪里,他现在也不清楚,可既然连北苑的暗卫都没有察觉,想必是没有跑远的,只有两种可能23她,要么就还在北苑里某个地方藏着的,要不就是在京城的某个地方。 他一想到沈明庄不见了,心里就不由得十分烦躁。 之前无论她怎么闹腾,她都在北苑,他想见她的时候,好歹还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可现在,她身在何处他都不知道,更别说是见上一面2倘若了。 一想到若是找不到人,此后就永远失去了她的消息,再也看不见她,姜妄的心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似的,挠得心痛难耐,血肉模糊。 “谭永林!”他厉声吩咐道:“备3问她4车,去北苑。” 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待在宫里,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而此时,沈明庄正在“石府”的后2人物花园里散步,她不想在家里闷着,却又没法出门,只好到花园里来走走。 这不愧是富商留下的府邸,太湖池旁堆垒着假山,假山上竟然鎏了金,小风一吹,湖光潋滟映照在鎏金的石壁上,顿时一时的金光闪烁王瑞芳十分的别致。 太湖池旁鹅卵石小径沿湖漫延到四周的树林里去,林子里间杂种着桃非得我立刻林杏李,这个季节真是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的季节,更讨巧的是,那绿荫草地里竟然还种着一簇簇的油菜花,空气里散发着馥郁的花香,让人不由放松下来。 沈明庄走在其中,却没有什么心思2如2去欣赏着繁花美景。 满欢想了想,在林深处停了下来,拉着沈明庄的手,吩咐雪绒在前面看着,低声对自家小姐道:“小姐,咱们不能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了。”反倒是分开了 她始终觉得石疆不怀好意,如今小2官府呃姐连门都出不去,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她低声道:“小姐,若是石疆真是好人,为何要将咱们软禁在这里,咱们必须往外递出消息去,让人来救咱们,不能再让石疆牵着鼻子走了。”阿萨德年纪,吗的说出来,她鼓起勇气,正视着自家小姐那双寻常人都不敢直视,美的惊心的眸子,“小姐,不如我寻个机会想法子出门一趟,您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婢子拼死也要帮小姐将消息带出去,让未提供人来救小姐、” 沈明庄听着,神色微怔,她虽然抗拒石疆,觉得石疆有些异常,开始怀疑起很多事情来,却还没有像满欢这样如临大敌。。 往日里满欢从来都是听她吩咐办事,只要她不说沈大人愤怒李健康的,满欢都不会擅作主张,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出自己的主意,鼓动她去做一件事。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满欢没有 石疆到底有没有问题,她必须想办2她个人法查清楚。 兴许真是应了那句话: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 虽然此时她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石疆对自己做了什么,可她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毫无芥蒂的全身心的相信石疆了。 满欢问有谁能值得托付的时候,她有永远的利益,她现在握着柳文心的把柄,柳氏想要在沈家站稳脚跟,柳文心想要在宫里太平无事,柳而过氏就不敢得罪她,除非她有对自己一击即中的信心和实力,否则就不敢不帮她。 “柳氏。”沈明庄拿定主意,看向满欢千万人,压低声音道:“你去沈家找柳氏,我写一张纸条,你交给柳氏,柳氏看了自然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 她打算让柳氏说动赵氏和顾氏一起2如2上门拜访,若是门房不让,就让柳氏想法子闹起来,到时候前面一闹,胃福颗粒她也能寻个法子出去,只要 柳氏如今也管着三房上下,她不行柳氏会办不到大哥别杀我1这件事。 “吩咐下去,封锁温柔223门,挨家挨户的盘查,这件事若是还办不好,就提头来见。” 姜妄现在也没有头绪,沈明庄到底去了哪里,他现在也不清楚,可既然连北苑的暗卫都没有察觉,想必是没有跑远的,只有两种可额头能,要么就还在北苑里某个地方藏着的,要不就是在京城的某个地方。 他一想到沈明庄不见了,心里就不由得十分烦躁。 之前无论她怎么闹腾,她都在北苑,他想见她的时候,好歹还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可现在,她身在何处他都不知道,更别说是见上一面了。 一想到若是找不到2为她人人,此后就永远失去了她的消息,再也看不见她,姜妄的心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似的,挠得心痛难2,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而此时,沈明庄正而他1在“石府”的后花园里散步,她不想在家里闷着,却又没法出门,只好到花园里来走走。 这不愧是富商留下的府邸,太湖池旁堆垒着假山,假山上竟然鎏了金,小风一吹,湖光潋滟映照在鎏金的石壁上,旁鹅卵石小径沿湖漫延到四王瑞峰人周的树林里去,林子里间杂种着桃林杏李,这个季节真是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的季节,更讨巧的是,那绿荫草地里竟然还种着一簇簇的油菜花,空气里散发着馥郁的花香,让人不由放松下来。 沈明庄走在其中,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着繁花美景。 满欢想了想,在林深处仍无法为停了下来,拉着沈明庄的手,吩咐雪绒在前面看着,低声对自家小姐道:“小姐,咱们不能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了。” 她始终觉得石疆不怀好意,如今小姐连门都出不去,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她低声道:“小姐,若是石疆真是好人,为何要将咱们软禁在这里,咱们必须往外递出消息去,让人来救咱们,不能再让石疆牵着鼻子走了。” 这是满欢第一次将自己的主二2我的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她鼓起勇气,正视着自家小姐那双寻常人都不敢直视,美的惊心的眸子,“小姐,不如我寻个机会想法子出门一趟,您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婢子拼死也要帮小姐将消息带出去,让人来救小姐、” 沈明庄听着,神色微怔,她虽然抗拒石疆,觉得石疆有些异常,开始怀疑起很多事情来,却还没有像满欢这样如临大敌。 她看着满欢,忽然有一道念头冒了出来。2如21 往日里满欢从来都12如1是听她吩咐办事,只要她不说的,满欢都不会擅作主张,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出自己的主意,鼓动她去做一件事。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满欢没有受到石外人21疆的影响,只有自己,被石疆左右了心智? 她隐隐有些猜测,却找不到证据。 石疆到底有没有问题,她必须想办法查清楚。 兴许真是应了那句话:怀疑一旦产生,罪名温热就已经成立。 虽然此时她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石疆对自己做了什么,可她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毫无芥蒂的全身心的相信石疆了。 满欢问有谁能值得托付的时候,她想了柳姨娘。 在她看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问1益,她现在握着柳文心的把柄,柳氏想要在沈家站稳脚跟,柳文心想要在宫里太平无事,柳氏就不敢得罪她,除非她有对自己一击即中的信心和实力,否则就不敢不帮她。 “柳氏。”沈明庄拿定主意,看向满欢,压低声音道:“你去沈家找柳氏,我写一张纸条,你交给柳氏,柳氏看了自然就会明白该怎上门拜访,若是门房不让,就让柳氏想法子闹起来,到时候前面一闹,她也能寻个法子出去,只要见到了柳氏,自己在石府的消息就能传出去了是低年级,1会办不到这件事。 第147章 她必须见姜妄一面 左右权衡,她决定还是先出去再说,她必须先求证自己的猜测,才能拨开迷雾看清面前的局势。 而目前能揭开她疑惑的人,只有姜妄。 她打算先让柳氏帮忙找一下满欢,自己必须尽快进宫一趟,若是事情解决不了,大家都会陷入危险,现在只能这样了。 她趁着院子里的婆子都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去,立刻找了个机会翻出墙头,可雪绒却出不去,沈明庄看着不由着急,却只能让她先藏在草垛里,“你在这里躲着,我想办法来接你出来。” 她现在得先出去露面,让沈家知道自己在这里,再找借口进来接雪绒出去,就容易多了。 雪绒眼里闪烁着水光,却咬着唇强忍着哭意点了点头。 沈明庄翻了两道墙,就累的不行了,好在已经能看见大门,她快步的走了出去,柳氏身边那婆子之前就是府里当差的,立刻认出了沈明庄。 她忙高声朝着沈明庄道:“姑奶奶,您可算是出来了!” 柳氏等人闻言,立刻走了过去,看见沈明庄果真在此,赵氏和顾氏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顾氏见状忙上前走到沈明庄的身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不在北苑,却在这里?” 沈明庄没有立刻回答顾氏的话,而是先看了一眼沈家过来的人,十来个家丁在下面站着,六七个粗使婆子围在她们身边,她神色稍安,对顾氏道:“二伯母,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晚些时候再向你解释,我有个婢女还在里面,请二伯母陪我一同进去找一找。” 顾氏没想到沈明庄单单叫了自己陪同,有些迟疑的看向赵氏,笑道:“嫂嫂,我们一起。” 赵氏闻言也没有多想,今日来了这么多人,这劳什子石府还能把她们困在里面不成,既然顾氏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顾氏哪里是不怕啊,她是相信沈明庄的为人。 之前三房的姑娘都在自己这个学规矩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沈明庄了。 这孩子胆大心细又知礼懂分寸,后来听说她入宫,她都有些遗憾,若是沈明庄能嫁个普通些的殷实人家,必然能将日子过的和和美美,打理的井井有条,做一个优秀的当家主母,可进了宫,虽然是盛宠的明妃,却到底不是嫡后,占了庶妃的名分,始终是妾室。 这还是沈明庄第一次求她帮忙,她凭借着对沈明庄的了解,没有太多犹豫的就答应了。 雪绒蜷缩在草垛里,听见有人经过,都忍不住绷着背想把自己埋得更深些,等到沈明庄带着人过来找到她的时候,雪绒满脸是泪,却强笑着安抚她:“小姐我没事!” 顾氏见状,隐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沉声道:“这石家到底是什么来路,不如报官,让官府来处置,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下脚下,竟然有人敢对后妃动手,实在是胆大包天,任意妄为!” 沈明庄闻言,忙摆手,稳住顾氏道:“二伯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件事也不知二伯母想的这样,这宅子是我的,只是现在有些事情我必须尽快弄明白,还往大伯母二伯母助我一臂之力。” 从前两人都只有求沈明庄办事的时候,何曾有被沈明庄求着办事的时候啊,两人闻言,顿时都有些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带着雪绒平安无事的离开了石府,沈明庄请顾氏帮忙拨了一辆马车给自己,然后请顾氏和柳氏帮忙找找满欢,自己带着雪绒径直进了宫。 她有姜妄给的腰牌,一路上没有人敢拦着她,沈明庄直接去了上书房,上书房却是没有一个人,侯令海作为钦差巡江南去了,而谭永林也不在,上书房门口的小太监看见沈明庄,不由错愕的愣了愣,这才忙向她行礼。 不论沈明庄是住在宫里还是宫外,都是皇上的明妃,如今后宫之中除了淑妃就是这位明妃了,要说起来,淑妃再如何也比不过这位明妃娘娘。 “皇上在何处?” 沈明庄心中焦急,声音里也不免带了几分急色。 小太监却是不敢答这话,他若是告诉了明妃娘娘皇上的去处,只怕等到谭公公回来,自己也别想再要这根舌头了。 他面露难色,跪在地上回道:“回明妃娘娘的话,奴才也不知陛下去了何处,明妃娘娘若是着急,奴才叫两个人去寻一寻。” 沈明庄之前也是干过“基层”的,对这些小太监应付人的话术也是颇有些心得,自然知道这是人家坛搪塞自己的言辞而已,当下也不和那小太监计较,转身就往合欢殿的方向去了。 姜妄既然这般抬举淑妃,这会儿又不是大朝会的时间,上书房又没有人,想必十之八九是在合欢殿。 合欢殿里,柳文心正在指挥着宫人搬花草,她穿着一身水青色的薄纱宫裙,戴着珍珠头面,眉心描着花钿,头上梳着牡丹髻,打扮得雍容华贵,尽管她尽量的想表现得大方得体,可细细一看,还是难掩的小家子气。 沈明庄过去的时候,门口的嬷嬷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明妃娘娘会回来,这毫无征兆的出现,实在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而柳文心此时捏着嫩青色的手帕轻轻掩着鼻子,转眸看见吗宫门外的沈明庄,一时间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瞧,果真是她!她顿时有些讶然,张着嘴,好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沈明庄却是不管她什么反应,直接走了进去。 只见从前进门就能看见的梅林已经空荡荡,地上铺着草毯,门口还码放着不少的花草,宫人进进出出的搬着花草,显然是要将这片空了的地方补上。 柳文心见她看了一眼那梅林,旋即面上便露出了失望之色,知道她这是心中吃味了,顿时有些欣喜起来。 是啊,从前她可是皇上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她一句喜欢雪中赏梅,北苑和合欢殿便遍植梅树,如今她再回来,却是物是人非,那些梅林也随着那宠爱的消散而消失了。 “姐姐怎么回宫了,不是说要出宫清修吗?” 第153章 自古帝王本就多情 谭永林以为自己这是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面前的人的确是明妃娘娘无疑。 “明妃娘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还……打扮成这幅样子?”谭永林惊讶的都忘了行礼,“昨儿老奴和陛下在外面寻了娘娘一宿,娘娘去了哪儿?” 喜悦从谭永林那满是褶皱的眼角难以掩饰的溢出,沈明庄闻言却是一怔,“你说你和陛下寻了我一夜?” 谭永林点头,又担心明妃娘娘误会什么,补充了一句道:“岂止一晚上啊,这些日子陛下一直在找娘娘,娘娘去了哪儿,一点消息也没有,把陛下急坏了!” 沈明庄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她不见了,姜妄会这样紧张吗? 她抿紧了唇,心中有些伤感,却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相信心里的感觉。 “陛下在哪里?” 现在若是能见到姜妄,兴许很多的谜团就能迎刃而解了,谭永林随手扯过门后衣架上的衣裳,随便穿好就领着沈明庄往上书房去。 上书房的人不敢拦谭永林,沈明庄又作出小太监的打扮,跟在谭永林身后很容易的就进了上书房。 上书房里很安静,谭永林领着沈明庄进去的时候,姜妄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出神。 窗外是一片石壁竹影,静谧清幽,竹叶婆娑,听见有脚步声,姜妄头也没回道:“我说了谁也别来打搅朕。” 兴许是连夜没有休息好的疲惫,让姜妄的声音有些沙哑,谭永林听见这话,顿时不敢继续往前了,低低地禀道:“陛下,是…明妃娘娘。” 姜妄下意识的猛然回头,待看清眼前人,顿时神色一变,目光复杂的落在沈明庄的身上。 那一瞬间,日夜积聚的思念和担忧都先是潮水般的席卷全身,姜妄一时间喉头凝滞,竟不知说什么好。 谭永林见状,悄悄的就退了出去。 沈明庄看着面前的人,那些模糊的记忆全都涌上心头,他好像比记忆中的身影瘦了很多,难道这些日子,他过的不好吗? 很多话都想问,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这些日子去了哪儿?” 姜妄一把将人揽入怀中,责怪和质问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此刻只有压制不住的关切浮上心头,那些相濡以沫日夜厮守的日子在心头浮光掠影的闪过,他再也不想计较那些了。 可沈明庄却还是缓缓将人推开了。 “陛下,是她们服侍的不好吗?”沈明庄眼底有水光浮现,却逞强笑着,问着姜妄。 姜妄反应过来她问的什么,神色微滞,沈明庄已经故作淡然的揭过这个话题,她现在得尽快找到雪绒,“陛下可知我的婢女雪绒在哪里?” 姜妄嘴角翕翕,看着沈明庄那倔强的神色,忽然间心中十分的难受。 都说帝王凉薄,却不知,凉薄的帝王也曾在心上人面前低头,可自己的低头,她却是如此的不屑一顾,“她已经死了。” 姜妄说完,再次伸手捧住沈明庄的肩膀,强压下心中的那些不快,放缓了声音温声道:“不要再和我置气了好不好,回来,这诺大的后宫,没有你,总是冷冰冰的,你回来陪我好不好?” 雪绒竟然就这样死了,她在沈家过的那些日子暗无天日,如今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却因为跟着她进了一趟宫,为了护着自己……死了?沈明庄心里一阵的发寒,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有什么从面颊上滑落,滴在那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几不可查的声音。 面对卸下心防哀求自己回来的姜妄,沈明庄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那嘴角弯起的弧度透着说不尽的凉薄。 爱屋及乌,自己的婢女在姜妄面前也不过淡淡一撇,自己又能有多重的分量,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呢?谁又知道他这样卸下心防的样子,是不是也在宋嫔,在淑妃面前流露过。 “陛下还缺人陪吗,是宋嫔娘娘不够貌美,还是淑妃娘娘不够温柔,还是帝王本就多情,有了这个还想要那个,左右都舍弃不下,觉得自己乃天之骄子,理应享齐人之福。” 话音入耳,初春的凉意顿时多了几分刺骨的味道,空气里淡淡的龙涎香也变得惨淡清冷,姜妄看着面前对自己再没有半分情意流露的少女,心口一阵阵的疼痛,点点泛开,那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深刻入骨,后知后觉。 他缓缓的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你若是愿意回来,朕为你废弃这后宫。” 他开出了条件,可沈明庄却是直直转身,头也没回,步子毫不停顿的离开了上书房。 在门口,迎面碰上了一道身影,是来给姜妄送东西的宋静熙。 沈明庄的帽子被撞翻,她一眼认出了面前的人,顿时大呼道:“沈明庄,竟让是你,你害死了淑妃腹中胎儿,还敢回来,快来人,快来人抓住她!” 她高声呼喊着,可上书房的人哪里会听她的差遣,没有谁理睬她,谭永林小跑着过来,忙息事宁人的权宋静熙小声些:“宋嫔娘娘,这是陛下的意思,您还是不要张扬出去的好。” 宋静熙不信,陛下明明就已经厌弃了沈明庄,怎么可能还让沈明庄随意在宫中进退,要知道淑妃如今才是最受宠的,淑妃腹中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夭折腹中,陛下怎么能轻饶了沈明庄。 而且太后已经下令,要废了明妃的封好,并且要抓住她打入大牢择日问斩的。 “谭公公莫不是糊涂了,她可是害死了皇嗣,岂能轻易放过!” 谭永林闻言也没了好脸色,冷冰冰地回道:“那宋嫔可就要想清楚了,这是陛下的天下,还是太后娘娘的天下,陛下的心意重要,还是太后娘娘的心意更重要。”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宋静熙面色一白。 难道……这还真是皇上的意思? 沈明庄心情很沉重,天色晦暗,隐约有下雨的意思,她抬脚就走了出去,谭永林想了想,还是几步上前跟了过去。 “娘娘,您怎么又要走?陛下这些日子茶饭不思的,您留下来劝劝陛下。” 第154章 哀家是太后! 沈明庄抿唇笑了笑,淡漠道:“陛下身边佳人众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谭永林闻言,忙道:“娘娘,这话宁可就真是说错了,在陛下心里,还真就没有谁必得上娘娘的地位尊崇,您是看见的,陛下他……” “所以我的婢女的尸首此刻在哪里?” 沈明庄打断了谭永林的话,谭永林面上闪过一抹慌张,这才迟疑着道:“娘娘的那个叫雪绒的婢女,昨儿夜里就高热不止死了,连夜被送出宫去了。” 他没想到明妃娘娘会这样在意一个婢女,想了想还是道:“娘娘莫非是为了这个和陛下置气?您可真是冤枉陛下了,陛下请了郎中来为那雪绒看诊的,可惜伤势太重了……” 沈明庄脚步微滞,忽然间胸口一阵的发闷,她忍不住扶着墙,那不适却愈发的凶猛起来,在两边都是大红宫墙的甬道中,她忍不住蹲下身呕吐起来。 谭永林看着,心中一跳,忙道:“前面不远就是太医院了,娘娘不如去太医院坐一坐,请医正为娘娘把把脉。” 沈明庄摆摆手,拒绝了谭永林的好意。 “谭公公且回。” 谭永林站在原地,心中直叹气,陛下和娘娘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何每次都这样不欢而散,两个人郎才女貌实属实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在他看来再相配不过了,若真是往后形同陌路,真是令人惋惜。 再者,方才明妃娘娘那反应,他瞧着怎么有些熟悉呢。 沈明庄走了两步,还是顿住步子,转身朝着谭永林望去。 谭永林还站在原地,正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她回走了两步,谭永林回过神来,也躬身上前虚迎了两步,“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沈明庄面色有些惨淡,张了张嘴又想要作罢,可就这样什么也不问,心里只怕是难平,想了想,她还是斟酌着开口道:“陛下如今还常去合欢殿吗?” 谭永林闻言,有些讶然,明明方才娘娘还做出一副不关心的样子,此时却折回来问他此事,旁观者清,娘娘这显然是在意陛下的。 他啧了一声,叹息着摇头道:“娘娘有所不知,淑妃娘娘有孕之后,陛下就不怎么去后宫了,说来奇怪,陛下似乎对淑妃娘娘的事情并不在意,却总是在太后娘娘面前表现得格外珍重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也从不在陛下殿前提起过您。” 沈明庄听着这番话,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看着谭永林,抿唇笑了笑,说了一句多谢,竟没了下文,转身离开。 谭永林一路将人送出了宫门,这才转身回了上书房。 姜妄坐在龙案前,面无表情,显得有些颓靡。 看见谭永林回来,他这才有了些许的反应。 “人已经走了?” 谭永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点点头,“娘娘已经出宫了。” 姜妄想到方才所见她完好无损一切无碍的样子,轻笑了两声,不免有些伤感道:“你我这些日子为了找她,在宫外耽搁了几日,大朝会都耽搁了,人家完好无损,明知朕封城到处寻她,却也不肯现身,这是想和我们撇个干净,今日若不是为了她那婢女,想必她也不会特地进宫一趟。” 这带着几分自嘲自讽的话让谭永林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寻思着,要不要和陛下解释两句呢,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陛下,明妃娘娘似乎并不知道您在寻她,方才她来找到老奴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妃娘娘昨日进宫寻您,和淑妃起了争执,被太后带人截堵追杀,那婢女伤得那样重,明妃娘娘岂能轻松过去?” 姜妄听着,心又紧了紧,可想到方才见她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什么事的人,心里顿时觉得有些烦躁。 “昨天在宫里劫人的是谁还没有查出来吗?” 而本应该径直出宫的沈明庄,却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慈安宫里,殷容皱着眉头,听着富贵儿的禀话。 “你说那沈明庄方才就在上书房?” 殷容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大胆的人,她的婢女都已经死了,她即便还活着,想必也是身受重伤啊,昨日被人劫走,今日就又敢出现在宫里,这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她正想让人去查一查人现在在哪里,身后多宝阁后面的花窗却传来一阵巨响,那比人高的多宝阁在一阵摇晃中朝着她倒了下来。 殷容大惊失色,富贵儿几步上前高声喊着:“太后您快躲开!” 可说时迟那时快,那多宝阁上的珍玩花瓶已经哗啦啦的砸了下来,殷容距离太近,想躲都没有地方。 几个花瓶接二连三的砸在了太后的头上,沈明庄已经破窗而入,殷容挣扎着想要起来,刚站起来就被人一把推搡在了地上。 沈明庄手上拿着一个滚落在地上的花瓶,朝着太后的脑袋上就狠狠地敲去,是下了狠劲儿的,这一下就能要了殷容的半条命。 她已经不在乎了,殷容这样的人存在一天,天下就随时都可能因为她的野心而动荡不平,她早就想处之而后快,可偏偏没有好的机会。 雪绒的死告诉她,殷容不死,就会死更多的人,她必须除掉殷容。 她折回来,就是动了破釜沉舟的心思,大不了鱼死网破,今日殷容也别想在她手上讨了好去。 殷容看见那花瓶直直朝着自己砸来瞳孔都缩了起来,睁大了睁眼不敢相信这是沈明庄。 “哀家是太后……” 她一句话没说完,那花瓶已经一声响在她头上破裂开,殷容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淌下,腥气逼人,伸手一摸全是血! 沈明庄见她还有力气,拿起一块碎瓷片就抵在了殷容的脖子上,那瓷片的边缘锋利异常,瞬间就划破了殷容的脖颈,殷红的血渗出,与此同时,一大群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喊着护驾。 沈明庄提起殷容,一掌将她推了出去,那掌风之大,直接将殷容拍在了对面的墙上。 第155章 故意放水 慈安宫里一片混乱,喊人的喊人,尖叫哭喊的尖叫哭喊,乱烘烘的像是打翻了一锅粥,烫得鸟兽四散乌烟瘴气。 沈明庄转身就离开了慈安宫,脚步轻盈如有双翼,她的心底一阵麻木,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别人牺牲了自己给她的,她却从未感激过,回报过,这一次,她不想再忍了。 雪绒死了,满欢不见了,那些追随自己的人,她不能等这些跟随自己的人都死了,才奋起反抗,到那时,反抗还有什么意义。 宋熤站在自己的值房前捧着一盏茶出神,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属下李铁生正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 “将军不好了,外面出事了。” 宋熤眉头皱了皱,看向远处,李铁生已道:“是慈安宫,有刺客闯入,太后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现在宫里已经炸开了锅,我们得立刻封锁宫门清查刺客啊。” 宫里有刺客,还将他那姑母太后打成了重伤,这是什么人干的? 他脑海里忽然想到了太后私库被盗,那夜里身影如鬼魅的身影,京城里混入了一个神秘人,或者说是一股神秘力量? 宋熤将茶碗放在窗台旁,神色肃然的抬脚出去,一道身影忽然间从宫墙上一闪而过,值守房外一阵的喧嚣,显然也有人发现了刺客的身影,高喊着人追了出去。 可那此刻的身影却像是一道闪电似的,飞快的闪过,哪里是等闲人能抓住的。 宋熤全神贯注的提气追上,生怕像昨日一样跟丢了人,他的轻功了得,天仲没有几个人能与之媲美,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他和那此刻了。 一路追出了宫,沈明庄知道身后是宋熤,更不想被他抓住了,倒不是怕他,而是不想节外生枝。 她发现自己的身手敏捷有力,完全不是之前那样的虚弱的力量,想到石疆,她顿时有些岔神,动作一慢,身后的人就几乎追了上来。 看来她还没完全掌握好自己身上意外得来的这身功夫,为了躲开宋熤,沈明庄从一户人家的屋脊上跳了下去,飞快的蹿入了那高大的门庭里,宋熤微微迟疑,就被甩在了后面。 这是一户五进的大宅,宋熤再熟悉不过了,魏国公府的布局和文国公府大差不差,他又常进出魏国公府,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此处是哪儿。 沈明庄在魏国公府里快速的闪身,转身就躲进了一处幽静的西院,她的身影很快,屋里屋外的人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了屋,她已经在内室里的屏风后藏了起来。 外面没有动静,想必宋熤是没有追上自己的。 沈明庄刚松了一口气,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找地方躲的时候,就不能看看主人家在不在?” 她像是见了鬼似的,下意识的捂着胸口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楚身后的纱帘有人,而且是一个赤\/身的男子。 “你是谁?” 魏宸好笑,自己今天难得休沐在家,竟然就遇上这样的事,他挑开帘子看去,竟然发现是个熟面孔,而且还是个美人儿。 “美人捧心,的确是漂亮。” 沈明庄也认出了魏宸来,正要开口,外面已经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宋世子……” 沈明庄雾眉轻蹙,魏宸顿时明白过来,她这是在躲什么了。 “别怕。” 下一刻,她就被人压在了浴桶里,温热的水浸湿了衣襟,外面的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你沐浴我还见的少了,这些人竟然以为这样就能拦着我。” 是宋熤的声音。 那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声音让沈明庄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多管闲事,魏宸美男出水,半边的胸口都大喇喇的敞在外面,沈明庄的鼻尖几乎和他的肌肤碰在一起,她有些傻眼。 她现在是藏在魏宸的身下,这样的角度让她觉得十分尴尬,可为了躲开宋熤,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洗完了为何不出来。” 宋熤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 魏宸就有些不悦起来,“怎么,当值的时间你不在宫里,跑来我这儿做什么,我难得休沐,你可别打搅了我的兴致。” 已经下了逐客令了。 宋熤却不以为然,抿唇笑了笑,“宫里出了此刻,我追随此刻至此,此刻却没了身影,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 魏宸微愕,“什么刺客,连你都追不上?” “险些刺杀了太后的刺客,太后现在还人事不省,若是你瞧见了,劳烦告知一声。” 宋熤说完,竟然就起身作势要走,沈明庄听见那脚步声,这才不禁松了一口气,可那人走了两步又转身折了回来,沈明庄顿时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谁知宋熤却只是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对了,泡澡可别泡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这话说的……魏宸有些黑脸。 宋熤却是呵呵笑了起来,转身阔步出了内室,这次总算是没有杀个回马枪了。 沈明庄方才几乎能听见屋子里的心跳声,这会儿那脚步声远远的离开,她聚精会神的也能听见,确认宋熤不会回来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魏宸却是笑了起来:“没想到他会放你一马。” 沈明庄被拘在小小的角落十分不舒服,忙从水里站了起来,起身出了浴桶。 闻言不由一愣,宋熤故意放她一马? 兴许是,毕竟方才那样的近,但凡是内功好些的,都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浴桶里有几个人。 她懒得去分辨这些,既然已经脱线,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她还要去沈家问问柳氏,满欢找到了没有。 “多谢了。”她说着,转身欲走,想了想,还是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块金砖丢给魏宸道:“这是谢礼。” 她不想再欠谁的人情,宋熤的人情后面再还,魏宸这里就不必再欠了。 魏宸没想到会忽然飞出一块金砖来,不由睁大眼睛,那金砖快到砸到他面门,他这才反应过来急急接住了金砖,“哎呀小爷的脸都险些花了,你就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沈明庄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第156章 吃水不忘挖井人 她找了个荒废的院子,从空间里取出衣裳换上,又将那湿漉漉的衣裳收进空间,这才重新走在大街上。 却没想到,京城已经变了天。 堂堂京都,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队队穿戴盔甲的官兵纵马而过,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 街道两边的百姓和小贩都纷纷如惊弓之鸟般往两边避开,马儿的嘶鸣声和马蹄声此起彼伏,整个京都几乎都要被掀翻了。 沈明庄没有走大门,直接飞檐走壁进了月华院。 柳氏看见她的时候嘴张大得能吞下一枚鸡蛋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满欢找到没有?” 沈明庄急切的问道,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发现她在这里,太后一定是认出了自己的,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她有没有力气告诉别人,此刻就是她。 她必须赶紧找到满欢,把满欢远远的送走才行,继续跟着她,满欢也会性命堪忧。 柳氏闻言脑袋就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没有,我们的人出去找了好久,也没有满欢的身影,那天她送了消息来之后,就离开了,她现在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啊。” 还没找到,那能被谁带走了呢,满欢不可能不知道回去的啊。 想到这些,她就不禁心浮气躁起来。 可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急躁也没有用,满欢要么就是被人抓走了,要么就是已经遭遇不测,不论怎么样,她都必须想办法把人找到。 柳氏渐渐回过神来,想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想到女儿流产,从事罪魁祸首就在面前,她若是把人抓住送去官府,是不是就能让她永远闭嘴了。 想了想,她又改口道:“不过我的丫鬟还在外面找,这京都之大,我们哪儿能那么快的就把整个京都都找一遍啊,你不如等等,我去问问,还有大太太和二太太那里也是。” 说着就要往外去,沈明庄却也不傻,身影一闪就挡在了柳氏的面前。 “柳姨娘,都说吃水不忘挖井恩,你这是想做什么去?” 柳姨娘见状不由哂笑,沈明庄现在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她竟然敢对文心动手,未必不敢对她动手,她还是得谨慎些才是。 柳氏想着,神色一转,笑了起来,“没有没有,明妃娘娘您多虑了。” 沈明庄冷冷瞥了柳氏一眼,沉声道:“我来过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明日你就要人头落地,柳氏,你不是个糊涂的人,十少爷年纪还小,你应该不想早早的就让他叫了别人做母亲?” 柳氏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 沈明庄说完,人就消失在了院墙外,柳氏这才捂着胸口回过神来。 她现在能找谁帮忙呢,她这幅样子在京城里露面,只怕麻烦就会接踵而来,她能收拾得了一个两个,可一直这样却也麻烦。 若是能有易容术就好了,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宋熤。 日暮西沉,宋熤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不禁有些疲惫。 刚回到国公府,母亲殷昭就叫了他过去。 “太后怎么样了?” “太医诊治过了,太后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以后却是不能再站起来了,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榻上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动弹,现在也只能勉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 那到底是自己的姐姐,殷昭听着,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宋熤想到母亲总是和魏国公夫人搅在一起去掺和太后那些事,宋熤就忍着头疼提醒了母亲一句:“既然太后没有传召,母亲还是在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舅母来叫你一同进宫你也最好是推辞了。” 殷昭第一次见儿子这样义正言辞的叮嘱自己,想到家里儿子才是顶梁柱,不由心中一慌,忙问道:“这是为何,那可是你的姨母。” “那姨母若是犯了大错,咱们家是不是也要陪葬?” 一句话,让殷昭顿时哑然。 说完,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自己的院子去。 殷昭这才想起,自己有事想要和儿子商量,儿子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儿子却总是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她实在有些头疼。 宋熤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走进去,就意识到不对劲,“谁在里面。” 沈明庄站了出来,宋熤剑眉微动,抬头四望了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屋。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出现,你就不怕我抓了你进宫去讨赏?” 沈明庄勾起唇角,唇红齿白明艳动人,的确是十分招人喜欢,尤其是……招男人喜欢。 若是从前,宋熤只会像心上一樽花瓶一样欣赏面前的美人,可现在,他深知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深不可测,就是自己的功夫也不在她之上,什么沈家远在江洲的庶女,若他还这样觉得,就活该提着脑袋任由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砍了去。 “你若是想要提了我去讨赏,在魏国公府就不会明知我在还故意放水了不是?” 沈明庄懒懒地依靠在窗户旁的花几上,天光巧妙的将她半边轮廓勾勒出动人心魄的美,原来有些人,连影子都能没得摄魂逼人。 宋熤到底是男人,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他对自己一向要求眼里,也不禁浅浅地滚动着喉头,沈明庄听得真切,抿唇一笑,想到他几年后若是一切顺利,就会露出獠牙荣登大宝,心里生着警惕,面上却表现得平淡无波,笑道:“小宋将军年少英才,当日不论是为了什么原因救我,我都承你这份情,小宋将军若是能帮我一个忙,小宋将军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说着,笑容邪魅的走到了宋熤的面前,那一瞬间,宋熤真的有些失神。 “你想要什么?”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问完才惊觉后悔,这个女人很危险,他不应该继续和她搅合在一起才是,可问出这话,显然是在考虑她说的话,这顺着她的意思走,自己能讨什么好? 有句话说的很好,越美的女人越毒,沈明庄的确是少有的漂亮,可他至于为了这么一张皮囊,就不知所谓被迷得找不到方向吗? 第157章 保大还是保小 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身体的不由自主却是另一回事。 宋熤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鼻息中却是女子身上那幽兰般的香气,冷冷清清却带着几分孤芳自赏的味道,不似寻常香露,倒像是浑然天成的体香。 他忍不住抓住了沈明庄的下巴,另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头。 只要他愿意,手上一扯,就能将她的衣裳剥落。 少年郎的眼底渐渐浮上严以控制的情\/迷,就在他指尖微动的那瞬间,白皙的莹白的肩头就露在了空气中,宋熤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身体透露出的喜欢骗不了人。 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大步往床榻而去,沈明庄心里有些麻木,就在宋熤即将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撑住了他的胸口。 太过熟悉的画面了,她曾在姜妄的龙袍下绽放过,她怎么能心无芥蒂的接受另外一个男人的雨露呢,难道她就真的要抛开一切,连羞耻都不要了吗? 可屋外却是一阵疾风扫过,下一刻,一道人影就出现了床前。 沈明庄顿时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一阵的慌乱。 姜妄面色阴冷的上前一掌击在了宋熤后背,宋熤下意识的反抗,却因为猝不及防被姜妄逼得节节败退。 “竖子,朕的女人,也是你敢肖想的?” 姜妄此时整个人已经陷入了震怒之中,沈明庄看着,心情却十分的复杂。 不知为何,此时看见他的出现,她的心里竟然有几分窃喜,他这是一直在关注自己,才能这么快的赶来,可很快这样的窃喜又在心里如云雾般散去。 宋熤是打小和姜妄一同长大的,一时的下风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准备好,此时回过神来,脚步渐渐稳了起来,开始镇定的应对姜妄的出招了。 “那是你不要的女人,你既然不珍惜,不如放手?” “朕要不要那是朕的事,即便是朕写费了的纸,也只有被烧掉的份儿,还没有过赏给下人的说法,宋熤,是不是朕对你太宽容了,朕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胆识,连明妃也敢动!” 宋熤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他自然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到底是不妥,可此时解释什么都显得太苍白无力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沈明庄的确是有些心动的,毕竟这样的美人,放在哪个男人面前,能有抵挡之力呢? 可承认更不可能的,毕竟他现在还占了臣子的名分,若是姜妄为此和文国公府彻底撕破脸,他即便有抵抗之力,也只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就在他一个岔神之时,姜妄的一记掌风就朝着他的左胸而来,那一掌是带了必杀的力道,若是被击中,即便是侥幸活下来,这边的肩膀也得费了。 宋熤对姜妄的了解,他有这个实力。 本以为自己这次逃无可逃了,却没想到一道人影闪过,沈明庄出现在他面前,伸掌主动接住了姜妄那一掌。 两道凌厉的掌风相撞,两边的桌椅和多宝阁顿时轰然一声被余波击飞出去,沈明庄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虽然继承了石疆的一身宫力,可掌握的时间太短,犹如小孩儿穿了大人的衣裳,这一掌,让她顿时有些吃不住,整个人都被击飞了出去。 她只注意到两道身影齐齐向自己飞驰而来,可她却没有了意识。 宋熤剑眉紧蹙,扶着沈明庄的肩头,心中还有些惊魂未定,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沈明庄会站出来,而姜妄竟然没有收手,他就那样恨他,恨不得让他当即毙命,哪怕是让沈明庄陪葬? “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宋熤几乎是脱口而出,焦灼的将人给抱起朝外跑去,此刻必须找到最好的郎中,否则沈明庄的性命只怕是堪忧。 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人,被迎面的风一吹,宋熤这才悔得不行,自己怎么就被她蛊惑了,竟然忘了她还怀着身孕呢,若是自己把持住了,姜妄也不至于这样恼羞成怒,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姜妄整个人都傻了,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宋熤的为人他不会弄错,这样的事情若非是真的,他不敢这样言之凿凿。 他转身跟上,在宋熤出门之前拦住了他。 “你这样抱着她像什么话,现在只有宫里有最好的药,把人交给我。” 宋熤闻言,深深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这才交给了姜妄,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容易,你不要太过苛责了。” 姜妄什么也没有说,抱着人回了宫里。 整个太医院,连带着在慈安宫为太后诊治的医正全都被叫到了皇上寝宫。 而双喜打听了消息回去告诉殷容的时候,殷容目眦欲裂,可她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只能靠着眼神示意下人,此时的愤怒说不出口,更是没法从动作上表现出来,她气的瞪大眼睛,模样可怖。 “陛下,娘娘这身体……龙嗣是保不住了。” 太医院医正江太医五体投地的回道,只求皇上的盛怒能少洒几分在自己身上。 只听见“啪嗒”一声,两瓣儿被捏碎的玉扳指落在了他面前,江太医心神俱恐,身体都忍不住有些发抖起来。 想到宫里先前淑妃娘娘小产的时候,皇上也没有这样怒不可遏,现在竟然为了明妃娘娘,恼怒到如此地步。 “陛下饶恕!” 江太医大着胆子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办法的,就看陛下是留大还是留小……若是留小,就以母体养胎儿只是孩子会吸取母体的所有营养,最后……” 江太医,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姜妄明白,殿中的所有人都明白。 姜妄的大掌捏紧,能听见那咯咯的关节摩擦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的回答,床榻上的人缓缓的睁开眼,眼底一片的木然,姜妄上前一步,心口微滞,“你背叛了朕?” 沈明庄眼神空洞,木然的笑了笑,“陛下早些将和离书拿来,也不至于用上背叛二字。” 第158章 剖腹取子 姜妄牙关紧咬,玄色的金龙袖口缓缓垂下,他低头笑了笑,那笑容满是嘲讽,从前总是带着几分温柔的眉眼在此刻,此刻却是寒霜万里,再不见半点温情。 他退后一步,微微颔首,冷声吩咐江太医:“保小。” 沈明庄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心里却是什么都清楚,她侧过身去背着姜妄。 本以为自己能装作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可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难以压制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姜妄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之后,她被软禁在了姜妄的寝宫,外面看守的是层层大内高手,姜妄却是一连几个月再也没有出现过。 床榻上的人一天比一天的虚弱,可身体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膨胀了起来,艰难却坚定地想要让她振作起来,她不止一次的感觉到了空间里的动静,她不由想到了那些被她辜负的人,她想到了石疆。 她这一辈子,辜负的人不少,石疆似乎是被她伤的最深的,他离开前的那些话,此时浮现在心头,倒是叫她有了些许起身的力气。 她穿着一身梨白中衣,齐腰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走到门口,立刻有人警觉的靠了过来,沈明庄嘴角微动:“我不会走的。” 几个大内高手闻言,立刻退了回去。 此刻天上星辰遍布,夜风拂面,又淡淡的夜兰香扑鼻而来,原来已经已经入夏了,她转身在殿中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冰盆。 “太后现在可还安好?” 沈明庄忽然想到了殷容,她很好奇殷容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宫里也不见挂起白绫,若是没死,怎么也没见她来找她报仇呢。 身后良久都没有声音,沈明庄冷冷一笑,“你们不告诉我,我也有法子自己打听到,只是到时候,只怕皇上怪罪下来,你们难辞其咎。” 身后的几个人气息微变,显然也是在认真思索她说的话。 片刻后,一道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太后如今只能卧床休养,尚且不能开口说话。” 沈明庄闻言,露出了一抹微笑来,这样就好,省的她离开这里之前,还要想办法送她下地狱,既然已经到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步了,她也不必着急了。 她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虫鸣中,遮月的枝叶摇晃,隐约可见叶片的形状,夜风吹起她的裙角,那种苍白的美有种压抑到极致的凄美,几个大内高手都屏息以望,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明日请皇上过来一趟,就说是我有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事关皇嗣,还请他不要拒绝。”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是立刻就去禀了姜妄。 这是这么久以来,沈明庄第一次主动开口要见他,若不是暗卫说明妃娘娘明日要见他,他几乎就要直接去寝宫见她了。 他站起身后走了两步,还是坐了回去。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明日便明日。 翌日,这一夜,谭永林就时不时听见陛下翻来覆去的声音,好不容易熬到了二更天,床上人忽然沉声问道:“更衣,梦魇了。” 谭永林忙从脚踏上爬了起来,吩咐人打了水进来替姜妄更衣洗漱,“不必了,我去一趟……” 话没有说完,他拇指微动,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梳洗。” 谭永林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此时见状,只觉得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陛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这主意是一会儿一个的,往常也从未见过陛下这么早就起身过,离大朝会还有一会儿呢。 他心里打着鼓,却不敢吱声,等到替皇上更衣完毕,才听皇上吩咐道:“你随我去一趟寝宫。” 谭永林立刻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想到了寝宫中的那位主儿。 他是越发的弄不懂陛下的心思了。 要说陛下不在意明妃娘娘,却把人圈禁在自己的寝宫,日后即便是娘娘不在了,寝宫里却都是娘娘的身影,若是说陛下在意娘娘,却把人生生圈禁起来,这些日子都不曾去看过一次。 思忖间,已经行至寝宫。 星辰闪烁,天上晦暗的云聚散离合,寝宫里静悄悄的,姜妄走进去,才发现沈明庄并未安置,而是坐在临窗大炕上,望着外面出神。 她怎么会不知道姜妄来了呢,她当然是知道的。 沈明庄只是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殿中烛光亮起,曳曳灯火下,他这才看清,面前数月不见的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在梨白寝衣里已然显怀,姜妄指尖发凉,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张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已经九个月了,明日就请人来剖腹取子。” 她不确认自己是不是有力气生下这个孩子,这样的法子才能万无一失。 姜妄怔愣片刻,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剖腹…取子?” 他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和不敢置信。 “这是最保险的法子,还给皇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姜妄却是眉头紧锁,沈明庄仿佛这才想起他在身后似的,转身朝他看过去,淡淡的解释道:“淑妃腹中的那个孩子,是我欠你的,这个,就当是还了你。” 太阳穴似乎在突突的跳,那一瞬间,姜妄脑子都快炸了,他上前一步握住沈明庄的手,声音沉得能滴水:“沈明庄你给朕听好了,朕一日不休了你,你就一日还是明妃,是朕的女人,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你这辈子都欠朕的,休想用一个孩子就还清!” 沈明庄任由他捏着手腕,那张瘦的没了肉感的脸蛋儿却还是难掩绝色,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 那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寝殿,带起的回声像是有另一个人在讥讽她,她笑的花枝乱颤,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看着姜妄,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姜妄只觉自己一时间像是暴露在强光之下,后退两步,竟然逃也似的离开了寝宫。 沈明庄的笑的最后声音都哑了,这才停了下来。 天明后,有婢女进来送早膳,她如常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耳边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159章 你在和我谈条件 沈明庄转头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沈明荣已经快步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另外一个婢女也抬起头来,少女长眉入鬓,眉眼间难掩英气,那身上的气度一看,就不是宫女能有的。 “你们先说,我在门口看着。” 那姑娘几步走到门口,却并不出去,而是紧张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沈明庄有些弄不清楚沈明荣这是要做什么,沈明荣迎着沈明庄困惑的目光,凑上前去附耳解释道:“那是陆茗,我听说你出了事,在外想法子搭救你,陆茗都知道的,她是自己人。” 闻言,沈明庄不由讶然,沈明荣竟然是进宫来救她的? “你怎么敢这样冒险!” 沈明庄心中着急,她现在已经没有了求生欲,她觉得就这样也挺好,说不定自己死了之后,就能回到自己从前的世界,和姜妄两清后,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多好。 此时沈明荣却卷了进来,这实在是让她大出意外。 “你不要说话了,我们时间不多了,外面只有一小会儿的时间,咱们从密道走。” 沈明荣说着,已经伸出手去搀扶她。 “等一下。”沈明庄却是制止了沈明荣,沉声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敢从皇上的寝宫劫走一活生生的人,还知道什么密道,这件事绝对不简单,而单单以两个姑娘的力量,她倒不是瞧不起谁,只是实事求是,她们俩不太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九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别管这些了,咱们先出去再说,难道你就愿意这样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吗?” 说着,又担心沈明庄会怀疑,就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是我同世子商议的,总之这件事是得到了荣国公府支持的,之前你也算是帮了我一把,如今你出事,我总不能冷眼旁观什么也不做!” 沈明庄大为惊讶,这件事把荣国公府整个儿都给拖下了水?! 她之前也不过就是在姜妄面前帮着荣国公府说了两句好话,荣国公府二老爷犯的事儿说起来和荣国公本身就关系不大,她也是听了石疆的解释,才知道的,这才愿意搭救荣国公府一把,却没想到沈明荣还记得她的这份恩情。 “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我活着本身就是为了生下腹中这个孩子的,现在我还不能走。” 沈明庄心里早就做了决定,此时沈明荣一行人冒险进来救她,她却也不能就这样拖荣国公府下水,荣国公府没有义务帮她,而她也不需要别人来救她于水火,她留下,本身就是为了恕清罪孽。 若是姜妄听进去自己的话,这几天应该就会派人够来剖腹取子了,自己此时还不能离开。 沈明荣站在原地怔愣住了,她紧紧捏着沈明庄的手腕,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了进宫搭救你,外面有多少人都在为此努力,你一句不走了,我们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见沈明庄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沈明荣长吸了一口气道:“裴景舟回京了,你只要出宫去,立刻就有人接应你出城,他在城外十里坡等你,你只要去,就能远远离开,远远的离开,找一个没人知道地方,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再也不用为了这些事情烦心了,难道不好吗?” 沈明庄听见那道许久没有听见过的名字,神色这才有了些许的波动。 谢家已经倒了,也是因为她被姜妄迁怒的,听说裴景舟被远远的送走了,却没想到他如今还敢回京来,再听沈明荣的话,她忍不住粲然一笑。 原来大家都觉得她是心慕裴景舟的吗? 她对裴景舟,从前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可更多的却是利益角度出发的利用,她哪里就配他这样上心惦记了。 “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你赶紧走,也给裴景舟带一句话,我会帮他争取一下,请皇上召裴大人回京,或者去个好的地界儿,也请他早日从过往中走出来,好好生活。” 沈明荣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这样的油盐不进,顿时有些气恼。 而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两个人说话的陆茗也转身走了过来,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着她看向沈明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很有些压迫感,她长睫忽闪忽闪,认真的看着沈明庄:“你真的不走吗?” 说话间,她看了一眼沈明庄那形如枯槁的身形,和极不协调高高隆起的肚子,胸口一阵的汹涌,说不出的情绪漫上心头,她还是不忍看见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在这里香消玉殒。 “何苦为了男人连命都不要了,皇嗣就那么重要,你是欠了姜家什么吗,一定要那自己的这条命来还?” 沈明庄苦笑,陆茗一向通透,见她露出这神色,顿时就明白过来。 她打消了再劝的想法,伸手拉了沈明荣,沉声道:“嫂嫂,我们得走了。” 沈明庄闻言,心中微松,正想说快些走,外面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陛下,您……” 门口的太监还没把话说完呢,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就朝着这边来了,沈明庄神色大变,忙让两人从后面走。 可姜妄却像是早就知道有人在这里似的,没等两个人离开,几个暗卫就从天而降,姜妄也从前面走了进来。 沈明庄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沈明荣以为的天衣无缝只是一个假象,兴许她们一开始就被姜妄察觉了,今日进宫,不过是瓮中捉鳖。 沈明庄几步上前,伸手抓住姜妄的袖子,眼底带着几分挣扎,“放她们走,我不走,就当没有这件事。” 姜妄眸子微眯,顿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你在和我谈条件?” 沈明庄咽了一口唾沫,指尖有些发颤,“她们是冲我来的,与陛下没有关系,等我一死,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姜妄听着从她嘴里出来的“死”字,顿时面色阴沉了下来,他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那瘦骨嶙峋得硌手的感觉再一次让他心间一揪。 第160章 你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姜妄额头青筋直冒,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她为什么就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你以为我就这样在乎你?你觉得你这条命能抵一切?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他手上力道加重,像是恨不得顷刻间将她的骨头捏碎,沈明庄却是一声不吭,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木偶。 看着她倔强的面容,他终是松了手,却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知道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沈明庄,你恨我吗?” 沈明庄这才抬眼看向他,眼底有水闪烁,恨他吗?恨他多情,恨他对自己没法从一而终,恨他专断独行,恨他骄傲的永远不会低头吗? 可她呢,她不也一样吗,她也骄傲的不肯低头,她也认定了就不肯再原谅,她不也是专断独行吗,只能说,他们是太相似的两个人,所以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那陛下呢?” 她不答反问,那惨淡的笑容像是日落前的最后一抹光彩,让她整个人添了几分生气,只是这生气实在太微薄了,微薄到难以支撑起她的鲜活。 姜妄心里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子,那刀子还在伤口处转动,将他的心伤的血肉模糊。 沈明庄看着那张清俊的容颜,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温暖着她,却在清醒后又刺痛她心扉的容颜,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一寸一寸的抚过那张比记忆中消瘦太多的脸,,她抿唇笑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却猝不及防从眼睑滑落,如朝露辞花,那明艳的笑容,那清澈的泪珠从美人腮边落下。 此刻殿中静谧无声,姜妄的心却乱哄哄的,他慌乱的伸手捧着她的脸,那一滴一滴的泪珠像是烧红了的铁水,每一颗都落在他的心头,将那体无完肤的心烫的千疮百孔。 “来人,为明妃剖腹。” 他忽然后退一步,两双眸子却始终如胶似漆的交缠在一起,沈明庄闻言,嘴角的笑容更甚了,她深深的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要把他永远刻在心里,姜妄大掌捏紧,沉眸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大殿,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沈明荣和陆茗两个人都是大惊失色,剖腹……这是要生生将那孩子取出来吗? 这样一来,人还能活吗?皇上竟然绝情至此,非得要了明妃的命,他才甘心? 两个人被押着离开了大殿,知道被风一吹,这才有了几分回神。 而姜妄强撑着到了偏殿,这才捂着心口通红着眸子靠在墙上,有些急促的大喘了两口气,有滴答一声水珠落地的声音,他仰头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暗卫的声音:“陛下,慈元大师到了。” 姜妄点头,在罗汉床边序坐下,一层一层的剥开衣裳,那露出的胸膛上,还有新鲜的伤口,慈元大师很快进了偏殿,他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才对姜妄道:“陛下,这是最后一次取心头血,陛下可准备好了?” 姜妄沉声点头,“明妃今日剖腹,今日就多取一些,只要能保住她的命。” 第161章 是小皇子 慈元大师闻言不由一惊,忙道:“陛下,这可万万不成。” “陛下这些日子为了炼制这救命的丹药,连着几个月的取心头血,这即便是陛下有天神庇佑,也不敢再多取了,不过陛下放心,如今的心头血已经够了,今日这是最后一颗药丸,只要制成,让明妃娘娘连着七七四十九天连续服下,就鞥保性命无虞。” 姜妄闻言微微颔首,让慈元大师动手。 沈明庄躺在榻上,看不出面上有什么情绪,只是那刀口切入的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了身体在挣扎,这是身体下意识的求生本能,她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什么是切肤之痛。 兴许是母子连心,此时她只觉的腹中孩儿似乎也有所感知似的,忽然有些躁动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小脚在踢自己的肚子。 想到今日初次见面,就是永别,沈明庄眼泪猝然落下,侍药的姑姑见状忙劝道:“娘娘可不兴哭啊,这个时候娘娘得保持心境的平和,否则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容易……” 不吉利的话她不敢说出口,沈明庄闻言却是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强压下心头的悲恸。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有一条路走到黑的觉悟,不要半路后悔! 孩子生下来,没有自己这个母亲在身旁,兴许能过的更好,毕竟他可是姜妄的第一个孩子,不论嫡庶,都是无可撼动的地位,如今太后也已经没有办法再闹出幺蛾子,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想到荣国公府今日想要营救自己的这份恩情,沈明庄相信,她腹中的这个孩子都会得到庇佑。 打定了主意,沈明庄别过脸去,双手紧紧攥住床沿的木头,指节发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白皙的肌肤上落下,那一开始的刺疼变得越发尖锐起来,刀口渐深,若不是她有石疆留下来的功力支撑着,只怕能直接昏死过去。 可这样的清醒,却让疼痛渗入四肢百骸,这一刻,沈明庄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深刻入骨,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好在半柱香后,一声微弱的孩子啼哭声响起,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她强撑着想要看看孩子的脸,却在听见有人喊着是个小皇子之时,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娘娘!” “明妃娘娘您不能睡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小皇子,明妃娘娘……” 耳边七嘴八舌的声音,沈明庄尚有意识,感觉到有很多的人想要唤醒自己,可她实在太疲乏了,她的身体真的油尽灯枯了,她忽然有些庆幸,若是真的等到孩子足月再将他生下来,只怕自己这具身体会撑不住,若是孩子生生闷死在了腹中,她这辈子更别想和姜妄撇清关系了。 她长吁一口气,嘴角却是再也抬不起来,那一刻,她看见有一道身影朝着大殿飞快而来,她看见有人抱着她已经没了什么生机的身体,在血泊之中嚎啕大哭,是……姜妄?! 第162章 全都得陪葬 慈元大师也追了上来,神色有些慌张的对谭永林说了两句话,谭永林立刻神色一变,上前去扶姜妄。 姜妄抱着怀里尚且温热的人,那梨白寝衣被血水染红,像是一朵妖艳冶丽的蔓株沙华,他猩红着眼凝望着怀里的人,谭永林上前低声道:“陛下,药已经为明妃娘娘服下,这也是……” 他想说这也是生死有命,可看见皇上的神色,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陛下听取慈元大师的话,竟然取心头血入药,只为了保住明妃娘娘这一条命,这件事知之者甚少,他也是方才得知。 陛下这会儿身体虚弱,若是继续在这儿为此事伤怀,只怕要耽搁了自己的身体。 “你不是说,心头血能救心上人吗,慈元大师,你可想好了如何解释…!” 那一瞬间,沈明庄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心头血救心上人,所以,姜妄这是为了她,做了什么傻事! 而自己,难道还在他的心里有那一亩之地吗,所以他这样着急,这样悔恨。 姜妄抬头,那猩红的眼底是悲恸,是后悔,是杀意……慈元大师却是后退一步,不急不慢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陛下不要着急。” 姜妄此刻万念俱灰,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和她置气,当初一碗落子汤就能避免今日之事。 又恨自己做事不够干脆,要么就心狠到底,不要心狠到一般却心软了,弄到如今心痛如此! “你醒过来,朕许你皇后之位,一生独宠,你若死了,那些和你有牵连的人,通通都要为你陪葬,沈明庄,你给朕醒过来!” 姜妄咬着牙在沈明庄的耳边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低声:“淑妃所怀并非龙嗣,朕也从未碰过她,还有宋嫔,朕只是叫她每夜下棋抚琴,并没有做过什么……” 从前多骄傲的男人,此刻却跪在那里,用祈求的口吻在她耳边说着求她原谅的话,卑微的解释着那些无端的误会,那些他难以启齿的话。 沈明庄听着,心像是被人大力的搓\/揉后又骤然舒展开,那一瞬间的疼楚让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撕裂开! 看着这样的姜妄,她怎么能不心痛呢,他为何不能早一点告诉她,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如他一般的骄傲,不肯卑微的解释那些横在他们之间的误会。 兴许这就是为什么,两个骄傲的人不应该走到一起,谁也不低头,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她轻轻走了过去,伸手想要碰触那张脸,可这一次,她像是一阵风,一朵云,一抹轻雾,再也碰不到他的脸。 也是在那一瞬间,那种撕裂感再次蔓延全身,仿佛有股巨大的力将她带走,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她陷入了梦境。 她赤脚轻盈地走在空间的青草地,身上萦绕着云雾,如裙袂如衣裳将她的身体包裹,有身影朝着她走来,她抬眸看见了石疆。 好像很久很久没见过的老朋友,她心里欣喜,石疆也含笑走来,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那如神只绝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像是在迎接重返故土的老朋友。 “我等你很久了。” 石疆笑着看着她,像是在看遗留在亘古时空里的恋人,即便许久不见,还是不变的欢喜。 “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沈明庄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心里的那些亏欠呼之欲出,他是所遇之人中最包容她的,却也是被她伤得最深的。 石疆却伸手覆上了她的唇,嘴角微牵,她却还是从那双桃花般漂亮的眸子里,看见了那不着痕迹的伤痛。 “从前是对是错,都不要再追究了,蝶生,你要记住,我毁灭自己,只为了让你活下去,你不要辜负我,你要替我活下去,我要回我自己该去的地方了,不论这是一场骗局还是一场邂逅,都忘记,这个空间是我就给你最后的东西。” 惶惶不安再次浮上沈明庄的心头,她很害怕,这里空荡荡的,石疆也要离开了吗……“你也要走了吗?” 石疆看见她的眼泪落地成珠,伸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嘴角缓缓勾起,倾身向前,在她耳边绵长不舍地吁了一口气,“蝶生啊,这是永别,你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生活,不用记得我……” 沈明庄抬眸看向他,石疆缓缓倾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那深情刺痛了她的心,那瞬间的慌乱让她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可面前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却如烟般散灭,她伸手,抓到的都是徒然。 她如坠入无边黑暗,仓惶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可换来的却只有坠落得更深…… 再睁眼,竟已是天光大亮。 她仿佛在混沌中沉睡了太久,燥热的夏和聒噪的蝉鸣都被外面的春暖花开取代,轻燕衔泥在屋檐外叽叽喳喳,小宫女步履从容的从外面走过,半垂的斑竹卷帘外,曳过翠色的裙摆。 她这是在哪里…沈明庄只觉得十分陌生,这是宫殿才有的金碧辉煌,却又带着几分沉淀的韵味,这是她从未到过的宫殿。 她为何会睡在这里…… 她动了动脚,想要起身来,可不过是刚刚一动,就惊动了屋里伺候的人。 “快来人,娘娘醒了!” 随着第一个发现自己醒来的小宫婢的声音响起,一道瓷碗落地的声音也从门口传来,沈明庄转头看去,顿时泪目,是……满欢! “娘娘……”满欢哽咽着扑到宫榻前,不敢相信的看着刚醒来还有些无措的沈明庄。 有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她却还有种如在梦中的错觉,满欢怎么会在这里,看上去还老了很多,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还能出现在这里? 脑海里有太多的困惑极需解答,她问满欢:“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满欢抹了泪,听见自家小姐这沙哑的声音,这才急急地去斟了一盏热茶过来。 沈明庄抿了一口,再次望着满欢。 第163章 娘亲怎么这么贪睡 满欢正要开口,外面却传来一阵宫女太监的声音:“陛下……” 只是这些人话都只说了一半,姜妄的身影已经进了大殿。 满欢见状,只好起身让开了床头的位置。 “陛下。” 姜妄摆了摆手让她先退下,自己坐在床沿看着床榻上的人。 躺了三年,却恢复得很好的人儿正睁着一双泉水般清透的眸子望着他,那一瞬间,姜妄喜不自禁。 他伸手握住那双软软柔夷般的手,沈明庄感觉到那双大掌在不停颤抖,只觉得恍惚。 目光落在姜妄那三千银丝上时,心疼弥漫开,她颤着手轻轻抚上姜妄的鬓角,这是过了多久了,为何他已然须发全白? 姜妄却像是重获至宝,将她的手团在掌心,轻轻吻着,热气扑在她的指间,有些痒。 她转头,却看见谭永林牵着一个小小孩童走了进来,谭永林似乎并未老太多,他的白头发还没有姜妄多呢。 姜妄一句话也没有说,再一次将她拥进怀里,耳边传来他有些不安的声音:“这一次,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沈明庄的目光从那和她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小孩儿身上收回来,拽了拽姜妄的衣袖,凑到他耳边问他:“他是谁…?” 姜妄回头,看见谭永林牵着的小家伙时,忽然笑了起来。 而听见了沈明庄的话,谭永林也是一脸的无奈,那五六岁的小孩儿确扯了扯谭永林的手气恼道:“为何我娘亲不认识我,你们不都说我是她生的吗?” 谭永林就哈哈一笑,道:“太子爷可不能说孩子气的话,皇后娘娘刚醒来,睡太久了又很少看见太子爷,您和皇后娘娘多多亲近些,娘娘自然也就记得起太子爷了。” 姜妄见状,就朝着儿子招了招手,笑道:“宣儿,过来,和你母后请安,” 刚刚摸到了一点边际的沈明庄听见这称呼,再一次的有些糊涂了。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儿子就这么大了,而她自己也从明妃娘娘成了……皇后娘娘?! 姜宣噔噔噔的跑了过去,依偎在父皇身边,怯怯地看着刚刚醒来的貌美娘亲。 “爹爹,她长得和孩儿好像啊!” 姜妄忍俊不禁,弹了儿子的额头一下,笑道:“所以你现在相信她是你的娘亲了?” 姜宣直直的看着自家娘亲,鼓着勇气走近了两步,然后缓缓伸手,想要摸一摸娘亲的脸,只是那动作却让沈明庄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停留在石疆离开的那一刻…… 她忽然有些心惊,她看着儿子,却总觉得有些熟悉的影子,竟莫名的将儿子和石疆联系在了一起。 石疆离开后,是去了另一个时空,还是已经转世为人,成为了新的生命,譬如她面前这个带着几分他的影子的孩子…… “外面花开得正好,你吃点东西,等会儿我陪你去御花园走走可好?” 姜妄见她又出神了,哑然失笑,出声问道。 沈明庄回神,看向窗外,太久没有睁眼,那璀璨春光落在眼底,竟让她不由的眯起眼睛。 “我睡了多久?”她看着儿子,嘴角微翘,笑着问他。 姜宣抿唇,“母后睡了五年了,孩儿和父皇都以为娘亲再也不会醒来了呢,娘亲怎么能这样贪睡,每次孩儿拿了好玩儿的东西过来,娘亲都不闭着眼睛不看。” 到底还是年纪小,说了两句就开始委屈起来,父皇母后也变成了爹爹娘亲,听得沈明庄心中软成了一摊泥。 她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眠经年,而姜妄,也信守了他最后的诺言。 “阿妄。”她抬头看着姜妄,嘴角漫开浅浅笑意,谭永林见状,忙带着屋里的人还有些太子姜宣一起出了大殿。 姜宣不满,他才看见娘亲呢,才和娘亲说了几句话呢,怎么就得离开了,谭永林就哄着他:“太子爷,皇后娘娘刚刚醒来,陛下一定有很多话要和皇后娘娘说呢,你以后见皇后娘娘得时候多着呢,您就先跟着老奴去外面走走!” “那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娘亲说呢……” 姜宣有些不满的嘀咕着,却还是跟着谭永林乖乖出了椒房殿。 内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压抑太久的情绪这才破壳而出。 姜妄捧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低头覆唇,情不自禁的伸舌,所过之处皆是草药苦涩的清香,他贪婪地汲取着,思念蔓骨而生,在此刻却有着冲破一切的势头,席卷全身…… 姜妄觉得自己地理智已经被焚烧殆尽,他此刻只想占有她,重新拥有他,经年的入骨相思此刻暴露无遗,而耳边那一句句“阿妄”如烈火烹油,让他愈发的炙热起来! 缠绵过后,宫人端来温和的饭食,姜妄亲手照看着她吃下,之后将人抱着去了宫人放好花瓣的浴池中,浴池是天然温泉,有股淡淡的硫磺味,刚好合适的水温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姜妄抱着她,生怕她沉下去,水打在肩头,她像一朵浮萍依偎在姜妄身畔。 姜妄却是一次次在她上迷,而沈明庄对他的行为除了默许,再没有了别的反应。 “你也很想朕是不是?” 泪水在她眼底打转,强烈的刺\/激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耳边的声音是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钻进耳朵里。 姜妄却把她的反应悉数收入眼底,他嘴角噙笑,水花荡出了浴池,如一个个美妙的音符。 皇后娘娘醒来的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宫里宫外。 荣国公府里,沈明荣正在为丈夫磨墨,闻言心情激动,墨汁溅出砚台也没有察觉。 那日什么情形她和陆茗都看见了,沈明庄这一睡五年,五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所有人都渐渐失去了信心,姜妄给那孩子太子之位,给她皇后之位,却也没法唤醒她。 封后那天,她进宫看见沈明庄躺在宫榻上,那恢复得和初见时一般无二的人,让人不敢相信她尚在昏迷中,并且此生都不能再醒来。 第164章 普天同庆 皇后娘娘这一醒,顿时惊动了天下。 姜妄这又是让人大赦天下,又是大摆筵席的,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就是闭门不出的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沈明庄刚醒来,还有些不适应。 她这一眠数年,醒来后发现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还需要些时间来接受。 儿子每天都得跟着太师学习,可只要一得空就会跑来椒房殿找她玩。 她渐渐的也和儿子熟了起来,小家伙像是很害怕她再一次睡着就不起来似的,每天都会带着东西过来看她,一会儿是:“娘亲,这个红豆糯米糕可好吃了,儿觉得很好,就给娘亲也拿了一些过来。” 一会儿是:“娘亲,这个暖玉棋子是爹爹赏儿的,母妃若是觉得无聊,就下棋玩儿。” …… 林林总总送了不少的东西来,沈明庄只觉的心暖,没想到自己拼死生出来的孩子不是债主,而是治愈自己的。 她这几日一直从满欢口中听说了不少的消息。 原来如今宫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姜妄这些年就没有一个女人在身边伺候吗? 满欢摇头,“皇上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他冒着百官的进谏也要立娘娘为后,甚至有言官撞柱而亡,那之后,皇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励精图治,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就将江南那边的光景完全改变了,娘娘且看,您醒来这件事,定然会让不少的邻国来贺的。” 听着满欢这笃定的口吻,沈明庄有些诧异。 “此话怎讲?” 满欢就笑着解释道:“娘娘,这可是陛下这些年为朝事国事劳心费力的结果,陛下前些日子的寿诞,可是万国来朝,如今天仲兵强马壮,兵不血刃就已经让被人忌惮了。” 沈明庄闻言就抿唇笑了起来,她很是为姜妄高兴的。 他能在几年的时间里就开辟出这样的新天地,打开了朝廷的局面,形成如今这样的好光景,都是他努力的见证。 更难得的是,他真的做到了房事上干净,没有在她昏迷不醒的日子里移心别处,这让她的心里不由生出浓烈的欢喜来。 三月初二,沈家一众女眷和和荣国公夫人还有已经嫁了人的翰林学士沈夫人沈明娥一起进宫来为她请安。 沈明庄此时正在椒房殿和儿子下棋,小家伙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棋,才五岁呢,就能有模有样的布局走子,沈明庄和小家伙在一起下棋,还得打起精神来,否则不小心就会掉进小家伙布下的陷阱里。 沈家一行人过来的时候,沈明庄刚好输了一局,姜宣笑着在母亲的怀里拱了拱,露出懒洋洋的神色,外面阳光正好,今天小家伙儿难得休息,少有和母亲腻在一起的时间,他的心情很好。 听说外祖家的人来为母后请安,小家伙就有些不乐意起来。 他不由嘀咕道:“怎么偏偏挑了今天这个日子呢,我好不容易才休课呢。” 沈明庄忍不住笑,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你可见过你的荣姨母。” 她说的荣姨母,是沈明荣,当初她和陆茗冒死进宫营救自己的这个情,她现在去都还记得,也不会忘记,不论人家有没有做成,至少人家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为了她抛开了一切,这份恩情就不应该忘记。 姜宣摸了摸脑袋,点点头,“我见过的,她上次还给了我一袋金瓜子,说是我的姨母,只是我少见她,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 沈明庄闻言,不由心中一暖,笑着牵了儿子的手去了前面待客的正殿。 沈明娥一手撑着腰,一边坐不住的朝着那边天井看,若是人来了,这边能看见人影的,沈明荣就忍不住笑道:“你这大着肚子还急巴巴的进来,你就是不来,九妹也不会怪罪你的。” 沈明娥却是不听,她嘟着嘴道:“那可不一样的,她这能醒来是多大的事儿啊,我心里为她高兴,怎么能不进宫来恭贺她呢!” 沈明荣看着,也不由被沈明娥的情绪感染,从前几个人都在她的母亲面前学规矩,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沈明庄,觉得沈明惜的城府太深,沈明姝的性格太跋扈,沈明娥太没脑子,只有九妹沈明庄的性子最中和。 如今看来,那时候自己看人看物还是太过主观了,其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可取之处,就是得看自己所处的立场能不能发现这个优点了。 满欢亲自出来请了一行人进殿中。 沈明荣这还是第一次来椒房殿呢,椒房殿不愧是皇后居所,陈设布置都大方庄重,又带着稍许主人家的喜好陈设,让整个椒房殿都鲜活起来。 沈明庄看见昔日的姐妹,和几个小萝卜头,心里也是十分的感慨。 她坐在皇后主位上,一众按长幼尊卑上前给她行大礼,然后依次落座。 姜宣坐在母亲身边,看着这些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的人,不禁有些好奇。 沈明庄看了一眼沈明荣,她身边带着个和姜宣差不多大的小丫头,那小姑娘生的和沈明荣有七八分相似,梳着两个丫髻,头上戴着珍珠的头花,小脸儿微胖,一双眼睛又大又漂亮,十分的水灵。 沈明庄看着就心生喜欢,她伸手招了那小姑娘到身边来,小姑娘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母亲,沈明荣就抿唇笑了起来,拉着女儿的小手,不疾不徐地走到沈明庄面前,正要欠身行礼,沈明庄已经一个眼神,满欢上前就把人给扶了起来。 “国公夫人不必拘礼。” 荣国公前两年就病逝了,现在陆承业已经继承了荣国公的爵位,成为了京都城里最年轻的国公爷,而沈明荣也水涨船高,成为了最年轻的国公夫人。 “嫣儿,快叫姨母!” 原来小丫头叫陆嫣,嫣然国色,的确是很符合小丫头的这美人坯子的模样的。 “这个给你。”沈明庄伸手取下了脖颈间的赤金镶嵌五彩宝石的项圈,帮陆嫣戴上,小丫头看见这么漂亮精致的项圈,也是喜欢得紧,却不知道该不该手,抬头看着母亲,等着母亲的示下。 第165章 你想给我娘亲做孩儿吗 沈明荣看见那项圈,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对于沈明庄的好意,她还是没有拒绝,“你姨母的礼物虽然贵重,但也是你姨母的心意,嫣儿还不快谢谢姨母。” 大方得体,不愧是顾氏膝下独女,沈明庄也心情不错的点点头,摸了摸陆嫣的头发,笑着赞道:“真是个好孩子。” 陆嫣小脸儿通红,略有些羞涩,却还是大大方方的向沈明庄行礼道谢,“多谢姨母赏赐。” 她说完,一双眼珠子还满是好奇的看着沈明庄,沈明庄看她这小模样,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嫣儿在看什么呀?” 陆嫣脸蛋儿更红了,却大着胆子道:“嫣儿觉得…姨母生的真好看。” 沈明荣闻言就不由笑了起来,道:“那是当然了,你姨母可是咱们家数一数二漂亮的人呢!” 姜宣也一脸与有荣焉道:“我娘亲是很漂亮,你想给我母亲做孩儿吗?” 陆嫣却是一仰小脸儿道:“我娘亲也很漂亮的,我有娘亲了。” 童言童语,惹得大殿中一阵的欢声笑语。 这边给了陆嫣见面礼,后面的几个孩子也少不了的。 而沈明娥一直等着能和沈明庄说上两句话呢,见她一直和沈明荣说话不理自己,顿时心里有些惶恐起来,难道是沈明庄还记着柳文心的事情,迁怒于自己,所以不想理睬自己吗? 沈明娥有些忐忑不安,缓缓垂下了眸子,手指无一直的抚在肚子上,心情有些复杂。 沈明庄正和赵氏说话呢,赵氏是带着儿媳万氏和四岁的孙子沈安泰一起进宫的,沈明庄对沈家其他几房的人都比较平淡,不过前头既然赏了陆嫣一个价值不菲的项圈,给后面这些孩子的赏赐,也不好逊色太多。 她赏赐了沈安泰一副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澄心堂纸,都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万氏忙带着儿子一起向她道谢,“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沈明庄笑着让她快些勉免礼,“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的客气的。” 赵氏听着,心中颇有些感触,当初若是她们一直全心全意的站在沈明庄这一方,想必也不用走那些弯路了,如今沈明庄做了皇后,沈家作为外戚,能少的了富贵? 想到临出门前丈夫的叮嘱,赵氏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有人提议让丈夫沈伯春做太子太傅,却被皇上给驳了,说到底,皇上是不相信沈家,对沈家藏着戒心呢。 这兴许就是对沈家在当初太后要对明妃下手的时候选择明哲保身隔岸观火的惩罚。 可赵氏想到这些是,却是觉得十分无奈,这君心无常,当初皇上那样,谁能想到沈明庄还有今天啊,家族利益都是难以避开的问题,沈家不是沈明庄的,自然得为自己的立场考虑的。 沈明庄也知道这点,因而对沈家的这些女眷没有表露出什么怨言来,只是对顾氏,她还是多了几分尊重。 “二伯母如今身体可还好?” 顾氏和赵氏不同,赵氏已经生出华发,这五年的光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顾氏却像还和五年前没有多大的差别,她带着自己的长媳钟氏,怀着身孕的次媳刘氏和乳娘怀里才五个多月的嫡长孙,还有神色复杂比五年前消瘦太多的沈明姝夫妇一起上前拜见沈明庄。 “劳娘娘记挂,臣妇这几年身子还算康泰,倒是娘娘,身体可还好?” 顾氏面带关切的看着沈明庄,还是有几分真切的关怀在的。 或许是因着当初在她那里学规矩的缘故,顾氏看沈明庄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怜惜,这让沈明庄不由得再次想到了沈明荣当初营救自己的事来。 眼底就不禁多了几分水光,她笑着点点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二伯母不必担心。” 然后赏了二房长孙沈安硕一块凉玉臂枕,一个之前姜妄用过的赤金笔架,一个四君子的玉雕花的笔筒,还有一方端砚,瞧着和赏赐长房的东西都差不多,可仅仅一个陛下用过的笔架,就让万氏羡慕不已了。 她这个可是长房长孙,是沈家以后的未来,得的东西却还不如二房的小子,万氏在金陵长大,万家在金陵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比起永宁的钟氏和姑苏的刘氏,万氏自认还是强出了不少的。 万氏心中正嘀咕着,谁知沈明庄还赏赐了那刘氏未出世的孩子见面礼,这样的看重,就是赵氏也察觉到了自己和顾氏的不同。 她转头就看见沈明荣还站在沈明庄身边,那陆家的小姑娘竟然和太子爷坐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瞧着那亲密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后这是看中了荣国公府的大小姐,想讨来给太子爷做太子妃呢! 赵氏心里有些不悦的想着,旁边柳氏忽然有些坐不住的起身,对一旁的姑姑说着什么话,看样子似乎是要暂时出去一下。 柳文心被打进了冷宫,柳氏这个名义上的义母也受到了几分波及,从前风生水起,这两年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赵氏见状,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下意识的张嘴叫了柳氏一声,“三弟妹,这是要去哪儿啊?” 柳氏立刻像是被人点了穴,身体一僵,大着肚子的沈明娥就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大伯母赵氏,上前扶了母亲柳氏。 沈明庄正在和顾氏说话呢,闻言也不由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柳氏只恨没能挖个地缝藏一藏,红着脸朝着沈明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别提有多难看了。 别人不知道这其中是为何,沈明庄却是知道的。 外人只知道柳文心是柳氏的义女,如今柳文心进了冷宫,又有之前的那些恩怨在,柳氏在她面前局促不安也是常理。 不过她现在已经解开了心结,对柳文心也只有憎恶,要说更多的情绪,或许还有几分可怜。 费尽心机坐上了淑妃,以她的出身,那已经是莫大的造化了,还怀了孩子,为了陷害她,不惜设计出被撞跌倒流产的假象,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也知道,那孩子是生不下来的,所以才会故意撞上来。 见沈明庄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柳氏笑容渐渐就有些挂不住了。 第166章 糯米桃花糕 “娘娘……”她有些没有底气的喊了一声。 沈明庄抿唇露出一抹浅笑,转头继续和顾氏几人说起话来,像是没有注意到柳氏似的,柳氏见状却是越发的心虚起来。 兴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她对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了,但看到不代表遗忘,那些好的坏的,心里都是有数的。 柳文心可怜,可却不代表她算计自己这件事她就都忘了。 柳氏当初助纣为虐,是不争的事实,并且实在自己帮助过她的前提下,因而对于柳氏,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更加难以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不过她现在才刚醒过来没几天,这五年间发生的这些事,她还要仔细梳理一遍,那些曾经算计过自己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几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外面的小太监就高声禀道:“皇上驾到!” 一行人都没想到,这会儿应该是刚下大朝会的时候,皇上平日里都会在上书房和大臣议事,今天竟然直接过来了,想必是特地过来看看的。 顾氏忙领着沈明荣和两个儿媳退到了一旁。 一身天子冕服的姜妄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迈着流星阔步走了进来。 沈明庄笑着迎了上去,姜妄揽着她的肩头,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今天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明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陛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他衣裳都还没换呢,就这样急巴巴的跑了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帮她来撑场子的? 姜妄还没有说话,众人都已经盈盈贵了下去。 姜妄扫了众人一眼,这才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免礼。 “不必拘礼,既然进宫了,不如就留在宫里用午膳。” 这话听得沈家几位太太俱是心中一乱,不知道皇上这是要赶人呢,还是真的想要留人下来用午膳。 沈明庄看了一眼在场的好几个有身孕的沈家女眷,就嗔了姜妄一眼道:“可别,这宫里的规矩太多了,我妹妹还怀着身孕呢,还是让她们自己回去用午膳。” 说着又抿唇一笑,道:“不过陛下若是有心,赏赐些宫里御厨做的点心,早上我尝着那糯米桃花糕很是不错。” 姜妄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很是愉悦的样子,高声吩咐谭永林道:“吩咐下去,让御膳房的把春点各色都给准备些,等会儿各位夫人也带些回去尝尝我们皇后娘娘的好意。”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宠溺,沈明庄听着,心里也是暖融融的,谁不喜欢被人宠着呢,虽说她如今还有些不太适应姜妄的变化,毕竟她醒来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浓烈的伤痛里。 沈明荣看着,忍不住为沈明庄高兴,只是她想到沈家的众姊妹都高低不同,如一枝藤条上的花朵,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宿,沈明庄算是那最出人意外的一朵,而其余的诸如如今还没嫁出去的沈明姝,如低嫁给了秀才做正妻的沈明娥,还有兜兜转转进了温府做了平妻的沈明惜…… 第167章 太子陪读 姜宣一看见父亲,就乖乖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地走过去和父亲行礼。 姜妄少有的温和,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请大家都坐下说话。 一行人这才又纷纷落座,又折腾出了一阵的动静。 姜妄对着一众女眷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着问沈明荣道:“嫣姐儿如今已经满了五岁了?” 沈明荣没想到姜妄会突然问起女儿的年岁,不由吃了一惊,忙笑着回道:“回陛下的话,嫣姐儿是腊月里生的,已经满了五岁了。” 姜妄就笑着点点头,伸手招了陆嫣到跟前来,“你可还记得朕?” 他笑着微微低下头去,看得沈明荣只觉得心惊,陛下何曾这样放低姿态和人说过话,竟然对女儿这样的温和,这让她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谁知道姜妄却只是笑了笑,吩咐谭永林道:“我记得之前西域来使送了两套水晶茶具进来,你让人去找找,这样的水晶杯最适合小姑娘用了,我记得椒房殿也有一套,皇后内室里用的那套也是。” 沈明荣闻言顿时有些腿软,一共就两套,一套给了皇后娘娘,一套给了女儿陆嫣,可见这水晶茶具有多珍贵,她上前一步笑道:“陛下抬爱嫣儿了,她如今年纪小,性子顽劣,只怕会辜负了陛下的美意啊。” 姜妄听着却是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朕赏赐给小孩儿的一点小东西,你就不要阻拦了。”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霸道,却也让人慰藉,沈明庄也笑道:“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知道机灵些,若是我,我定然要让孩子好好谢了皇上,说几句吉祥话,哄着皇上把他珍藏的好玩意儿都给拿出来不可,哪儿有得了东西还往外推的!”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笑声,沈明荣捏着帕子捂着嘴笑,她发现这五年过去了,沈明庄好像真的就只是睡了一觉似的。 那姿色绝然的外在一点也没有变,那笑容和性子,也仿佛五年前,那样的随意自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场梦。 很快谭永林就带着那套水晶茶具走了进来。 用精雕细琢的红木软包角箱子装着的一套水晶茶具一亮相,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艳的目光。 柳氏心里只觉得羡慕,却不敢有别的心思,毕竟自己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更遑论是得到赏赐了。 顾氏心里为外孙女能得了陛下的青睐而高兴,良好的素养让她对这套漂亮的紫水晶茶具只有简单的欣赏,没有旁的心思。 可赵氏万氏婆媳两个,确实险些红了眼睛。 两个人都等着看看姜妄会不会像沈明庄一样照着差不多价值的东西赏赐下来。 可姜妄是谁,他什么时候需要顾及旁人的感受了,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赏赐沈家长房什么东西。 于她而言,二房比起其他两房,对沈明庄才算是有几分人情味的,当初沈明荣带着陆茗进宫来救沈明庄那件事,他没有责怪下去,在他看来,爱屋及乌,对沈明庄好的人,也值得他费些心思,抬举也好,偏颇也罢,都是他乐意为之的。 看着年纪尚小的陆嫣和儿子姜宣,两个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是同样的粉雕玉琢,站在一起,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十分的养眼。 姜妄想了想,就笑道:“宣儿,你不是说平日里没有玩伴吗,你让你荣姨母常带了嫣表妹进宫来玩,不就有玩伴了吗?” 如果说之前姜妄的意思还模棱两可,那现在就是避无可避了,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 沈明庄也明白过来,老样子,姜妄是在相未来儿媳妇呢! 对于陆嫣,她也很喜欢,一来她相信沈明荣的为人,教出来的孩子定然不会差,再者若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的脾性如何她都了解,也不担心旁的。 只是她向来都觉得,婚姻应该自己做主,不喜欢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包办婚姻,就是儿子,若是以后喜欢谁,她都希望他能自己选择而不是听从谁的意思去娶谁。 只是姜妄既然已经开了口,她也不好直直的拒绝,毕竟都还只是孩子,宫里寂寥,儿子也形单影只只有一个人,的确是有些孤独的,若是能有个玩伴的确很好。 可若是单单叫了陆嫣一个人进宫,又显得有些刻意了,旁人不需要多加揣测,就能猜到他们的用意。 若是以后两个孩子真的有缘,结为两姓之好,那还没什么,可若是两个孩子无缘,到时候男婚女嫁,姜宣是太子还好说,娶谁也堂堂正正没人敢置喙,可陆嫣却是个女孩子,若是进宫侍读多年又不能嫁给太子,到时候那些冷嘲热讽只怕是听也听不完。 沈明庄想了想,笑道:“不如这样,我看沈兴泰年纪和宣儿也差不多,都是沈家的孩子不如和嫣儿一起进宫,和宣儿一起读书,也好互相做个伴。” 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倒还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沈明荣听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朝着沈明庄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姜妄闻言,也立刻闻音知雅,笑着点头称好。 “既然是皇后的意思,那就听皇后的。” 赵氏闻言,不由和儿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之色。 显然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沈明庄竟然会抬举大房的孩子。 毕竟情分在那儿摆着呢,有些东西不是自欺欺人就能改变的。 如今沈明庄忽然开口让沈兴泰进宫做太子陪读,实在是出人意料。 万氏想到儿子四岁就能进宫做太子陪读,心里又是骄傲又是不舍。 想着,眼泪就不由落了下来,沈明庄见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万氏这样子,是舍不得儿子进宫呢,还是对他们的安排有意见敢怒不敢言呢? 赵氏看见儿媳妇关键时候掉链子,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 若不是裴家出了事,那自己的儿媳妇就是裴淑婉,裴淑婉那身气度可不是万氏能比的,如今想想,只觉得失望至极。 她忙拉着儿媳跪了下去,道:“能进宫做太子陪读,那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儿,你这高兴也不至于哭了啊,还不快向陛下娘娘赔罪!” 万氏这才如梦初醒,忙拉着有些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儿子一起跪了下去。 “是是是,是妾身失态了,还请陛下请娘娘不要怪罪。” 沈明庄自然不至于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和万氏计较,笑着让她起身,“你也不必觉得自己失态,毕竟孩子还小,想必也没有离开过娘的身边,你这舍不得也是常事儿,不过你且放宽心了,本宫以后必定会完璧归赵的,还你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孩子的!” 一番话惹得大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万氏这才解了围,神色自然了起来,连忙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体谅,难怪都说陛下和皇后是一对璧人,陛下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皇后娘娘为人谦和宽厚仁慈,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的。” 众人也都跟着附和,说起了两人的好来。 沈明庄对这些话都有免疫力了,闻言也只是笑笑,哪里会把这些奉承话放在心上呢。 姜宣一听说陆嫣能进宫陪她他一起读书,立刻就高兴起来。 他惊喜地问沈明荣道:“荣姨母,以后你也会常进宫吗,你进宫可以陪我母亲说说话呀,也能常见到嫣儿表妹了。” 孩子的一腔热忱温暖了沈明荣的心,她连连点头,笑着称好,又忍不住夸了姜宣几句。 顾氏瞧着也有些眼眶发酸,她笑着打趣道:“到底是一家子人,亲亲热热和和睦睦的真好。” 沈明庄没有答这话,只是笑着朝着一旁面露委屈的沈明娥看了过去,沈明娥大着肚子在一众小辈儿堆里,看上去打扮得有些朴素,她这才想起有谁说过,沈明娥是低嫁。 也不知道柳氏是不是在女儿文心这件事上伤了心,才会愿意让女儿低嫁,否则以柳氏的心性儿,怎么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 姜宣一看见父亲,就乖乖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地走过去和父亲行礼。 姜妄少有的温和,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请大家都坐下说话。 一行人这才又纷纷落座,又折腾出了一阵的动静。 姜妄对着一众女眷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笑着问沈明荣道:“嫣姐儿如今已经满了五岁了?” 沈明荣没想到姜妄会突然问起女儿的年岁,不由吃了一惊,忙笑着回道:“回陛下的话,嫣姐儿是腊月里生的,已经满了五岁了。” 姜妄就笑着点点头,伸手招了陆嫣到跟前来,“你可还记得朕?” 他笑着微微低下头去,看得沈明荣只觉得心惊,陛下何曾这样放低姿态和人说过话,竟然对女儿这样的温和,这让她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谁知道姜妄却只是笑了笑,吩咐谭永林道:“我记得之前西域来使送了两套水晶茶具进来,你让人去找找,这样的水晶杯最适合小姑娘用了,我记得椒房殿也有一套,皇后内室里用的那套也是。” 沈明荣闻言顿时有些腿软,一共就两套,一套给了皇后娘娘,一套给了女儿陆嫣,可见这水晶茶具有多珍贵,她上前一步笑道:“陛下抬爱嫣儿了,她如今年纪小,性子顽劣,只怕会辜负了陛下的美意啊。” 姜妄听着却是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朕赏赐给小孩儿的一点小东西,你就不要阻拦了。”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霸道,却也让人慰藉,沈明庄也笑道:“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知道机灵些,若是我,我定然要让孩子好好谢了皇上,说几句吉祥话,哄着皇上把他珍藏的好玩意儿都给拿出来不可,哪儿有得了东西还往外推的!”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笑声,沈明荣捏着帕子捂着嘴笑,她发现这五年过去了,沈明庄好像真的就只是睡了一觉似的。 那姿色绝然的外在一点也没有变,那笑容和性子,也仿佛五年前,那样的随意自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场梦。 很快谭永林就带着那套水晶茶具走了进来。 用精雕细琢的红木软包角箱子装着的一套水晶茶具一亮相,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艳的目光。 柳氏心里只觉得羡慕,却不敢有别的心思,毕竟自己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更遑论是得到赏赐了。 顾氏心里为外孙女能得了陛下的青睐而高兴,良好的素养让她对这套漂亮的紫水晶茶具只有简单的欣赏,没有旁的心思。 可赵氏万氏婆媳两个,确实险些红了眼睛。 两个人都等着看看姜妄会不会像沈明庄一样照着差不多价值的东西赏赐下来。 可姜妄是谁,他什么时候需要顾及旁人的感受了,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赏赐沈家长房什么东西。 于她而言,二房比起其他两房,对沈明庄才算是有几分人情味的,当初沈明荣带着陆茗进宫来救沈明庄那件事,他没有责怪下去,在他看来,爱屋及乌,对沈明庄好的人,也值得他费些心思,抬举也好,偏颇也罢,都是他乐意为之的。 看着年纪尚小的陆嫣和儿子姜宣,两个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是同样的粉雕玉琢,站在一起,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十分的养眼。 姜妄想了想,就笑道:“宣儿,你不是说平日里没有,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 沈明庄也明白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的脾性如何她,婚姻应该自己做主,不喜欢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包办婚姻,就是儿子还只是孩子,宫里寂寥,儿子也形单影只只有一听也听不完。 ,也好互相做个伴。” 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倒还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目光。 姜妄闻言,也立思,那就听皇后的。” 赵氏闻言,不由。 万氏想到儿子四岁就能进宫做太子陪读,心里又是骄傲又眉。 万氏这样子,是舍不得儿子进宫呢,还是对他们的安排有意见敢怒不敢言呢,去临沂想想,只觉得失望至极, 第168章 宝剑藏匣 姜宣有些惊喜的接过窝丝糖,可想到自己每次吃东西都得先让小桂子验一验毒,他看了一眼父皇,小桂子就笑着上前,动作微妙的挡了一下,将那窝丝糖验了验,见银针没有变色,这才笑着点点头。 而沈明荣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若是不验毒,把太子吃出了个好歹,以姜妄对太子爷的疼爱,怕是荣国公府满门抄斩也不够砍的。 如今这样,她也好放心。 她就是担心,即便今天没有吃出什么问题,下次嫣姐儿再给太子吃什么,却吃出了问题,可就不好了。 陆嫣见姜宣将窝丝糖放在了嘴边咬了一口,顿时高兴得咧着嘴笑了起来,朝着姜宣挥了挥手,跟着母亲离开了椒房殿。 跟随着沈明庄到偏殿说话的沈明娥这会儿却是心神不宁,见沈明庄进来,她立刻就站了起来。 “你怀着身孕呢,坐下。” 沈明庄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让她坐下。 沈明娥点点头,坐了下来,沈明庄便让人给了她一杯温水,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沈明娥正接过宫婢递过来的茶盏,捧着抿了一口,这才看向沈明庄,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沈明庄,有些不安的道:“明庄……” 她打量着沈明庄的神色,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直呼她的名讳会不会让沈明庄生气。 沈明庄神色如常,显然是并不介意她的称呼,她这才继续道:“明庄,当初文心那件事,你是不是还在心里怪我啊。” 她说完,又抿紧了唇。 沈明庄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在为这件事担心,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她不由苦笑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难道就因为你们是一个母亲生的,所以一个犯错,另一个就得被牵连连坐吗?” 沈明娥没想到沈明庄会这么说,不由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 “你真的没有怪我吗?” 她说着,语气又低沉了下去,显得有些失落地道:“我看你和五堂姐说那么多的话,也不和我说一句话,我还以为你还在为当初那件事和我生气呢。” 那失落伤心的小模样,真是让沈明庄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是因为明荣对我有恩情在,我这五年都在昏睡中,如今醒来,她又已经生下了嫣姐儿,我瞧着可爱,这才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啊,你这都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多心呢。” 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你难道就不怕柳氏不欢喜你吗,毕竟柳文心现在还在冷宫呢。” 沈明庄拨了拨手腕上的赤金莲藕手钏,沈明娥闻言却是面色一变,道:“我娘之前就因为我的事情和柳文心闹翻了,现在……现在我娘也后悔了。” 闹翻了?沈明庄有些意外,对此不辨真假。 “真的。”沈明娥看见她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她之前想让我嫁给死了老婆的鳏夫,我娘听说之后,气得病倒了,后来也不知道和柳文心说了什么,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沈明庄对这些事并不关心,只是想到从前的那些情分,不想让沈明娥误会什么罢了。 “听说你嫁给了方文士,是屡试不第的秀才?” 她转移了话题,问起了沈明娥的事情来。 沈明娥一听这话,顿时满脸通红,强忍着尴尬解释道:“明庄,不是的,他其实也是个人品端方的,并没有那么不堪的。” 听着这解释,沈明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没说什么呢,就说了一个屡试不第,她就急成这样,可见小俩口平日里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她笑着点点头,“好好好,你说是就是,看你的样子,这小日子应该过的不错。” 沈明娥闻言,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笑着点点头,“他待我极好的,虽说家中资产不多,却也从未让我哭着累着,把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着。” 沈明庄听着,也为她感到高兴。 沈明娥算是沈家姑娘里心思最单纯的一个了,如今虽然是低嫁,却也过的这样的好,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你过的好便好,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估计都还等着你呢,以后有空就和明荣一起进宫玩。” 沈明娥一听这话,顿时就欢喜起来,她点点头,眼底就有了泪意,却强忍着笑道:“我可是记住你这话了的,以后我若是想来看你,你可不能把我拒之门外的。” 沈明庄点头,目送着沈明娥离开,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要说起来,那时在沈家,自己和沈明娥沈明荣玩得最是要好,如今各自嫁人,各栖枝头,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见面也少了那些说小女儿家心事的时候了,而自己如今贵为一国之母,和沈家重新有了联系,可她的心情却没有得到一点的舒展。 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因为这五年间过的太过无声无息,让她有种一切都在五年前,身体却忽然间跳跃到了五年后。 想到因为她而耽搁了五年的满欢,如今满欢也已经快到双十年华了,自己却是已经过了双十年华,身边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苍老了,有些事也应该好好打算打算了。 没有自己的干扰,姜妄这几年将天仲治理得很好,百姓安居乐业,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欣荣发展。 她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醒来会毁掉姜妄的一切努力,怕一切如书中所述,重新回到原有的轨道…… 她不知道在偏殿里坐了多久,等到谭永林过来说,陛下问娘娘什么时候过去的时候,她这才回过神来,扶着满欢的手背,起身回了正殿。 姜妄正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五年的辛苦,岁月的打磨,让他看上去显得沉淀了许多,如果说从前的姜妄是锋芒毕露的少年人,如今的姜妄就是宝剑藏匣的智者。 他面前的四方紫檀木炕桌上,摆放着一副器具,真是儿子姜宣之前拿过来送给自己的那副玉棋子。 “怎么去了那么久,什么话要单独说啊。” 姜妄转身,却像个孩子似的抱怨了一句。 第169章 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沈明庄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姜妄身后,看了一眼棋局道:“许久不见的姊妹,偶尔相见,难免会想到从前在闺阁中的事情,也就多说了几句嘛。陛下这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吗?” 姜妄朝着沈明庄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身后一众人都退了出去。 姜妄下了地,踩在了柔软的宝蓝色团花地垫上,伸手将人拦腰抱起,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对面的位置上。 “陪我下一局。” 闻言,沈明庄那颗扑通扑通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点点头,也盘腿坐在了姜妄的对面,只是抬眼间看见姜妄那雪白的头发,心却忍不住有些酸楚,这几年间,他得多辛苦啊,身边还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扶上后位,这得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行。 如今想来,沈明庄心口一阵阵针扎般的酸涩,一想到这些是,她就觉得心中像是一团乱麻似的,一时间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不想让自己继续坏了姜妄的大业,可想到他待她这样的忠贞独绝,又舍得抛下他一个人。 “你窗外那些树,种得很是巧妙了,春夏四季都有花开,你看那桃花树,粉团压枝,灼灼绝艳,等到夏日,外面的海棠花和玉兰花也要开了,秋天的桂花和菊花,冬日里就是你最喜欢的腊梅了,朕特地吩咐了人多种植了一些腊梅花。” 听着姜妄的话,沈明庄捏着棋子的手不由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姜妄。 这样的信手拈来,如数家珍,显然是对椒房殿的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所以,即便是她昏迷其间,他也常来吗? 她指尖微颤,抬眸看向姜妄,“陛下,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姜妄这才回神,将目光从窗棂外手了回来,修长的手指微屈,轻轻扣了扣炕几桌面,谭永林在旁就笑道:“容老奴多句嘴,娘娘昏迷这几年,陛下挂记娘娘的时候,就会让人搬了周折过来,这年复一年,就这样过来的。” “你个老货,你不说话谁会知道你口舌了得?” 姜妄佯怒的瞪了谭永林一眼,谭永林服侍了姜妄好些年头了,自然是知道姜妄这并不是真的动怒,腆着脸笑了笑,这才推道了大红漆的廊柱后面。 沈明庄笑着落下一子,心像是掉进了蜜罐,整个人都甜丝丝的,“陛下,该你了。” 姜妄点头,从容的落下一子,目光却情不自禁的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他看了她五年闭眼沉睡的样子,这样灵动的模样让他挪不开眼,他看着看着,又走了神。 沈明庄再抬眼的时候,又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失笑,伸手在姜妄面前晃了晃,姜妄忽然下了炕,走到了她面前来。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的将抱在了怀里,大掌摁着她的脑袋,仿佛想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似的。 “陛下……” 沈明庄有些担心的喊了他一声,耳畔响起姜妄压抑低沉的声音:“别动,让我抱抱。” 沈明庄点点头,乖乖的由他抱着,嗅到带着姜妄体温的淡淡龙涎香,还有他身上一贯都有的松柏那冷冽的清香,渐渐的平静起来。 与相爱之人相拥,此刻万物静籁,一切都仿佛凝滞了,身外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沈明庄闭上眸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也伸手环住了姜妄的劲腰。 等到谭永林又过来问午膳摆在哪里的时候,两个人这才分开。 姜妄想了想,让人撤了棋盘,道:“就在炕几上用午膳了。” 这照理来说是不合规矩的,可这皇宫里皇上就是天,什么规矩在他面前都得沉默,谭永林笑着点头,退了出去,带着人进来摆菜。 姜宣这会儿已经回自己的东宫去了,他现在的课业挺多的,今日在椒房殿玩耍了半日,姜妄就不许他继续玩儿了。 因而午膳就是沈明庄和姜妄两个人一起用的。 婢女要上前帮忙布菜,也被姜妄拒绝了,“朕和皇后两个人用膳,不必布菜。” 炕几又不大,哪里需要人布菜,不过谭永林还是去拿了两根襻膊过来,两个人戴上襻膊,自己夹菜,气氛十分的温馨。 “朕这几年无数次幻想,能和你坐在一起,这样平平淡淡的用一日三餐饭食。” 沈明庄听着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她并不知道姜妄对她的喜欢已经渗入到了这些细枝末节之中。 “陛下现在不就和我一起这样平平淡淡的用饭菜吗?” 两个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她还是是奉墨的时候,而他也还是哪个锋芒毕露的少年皇帝。 四月初二,沈明庄已经醒来了一个月了,她差不多将这五年的事情都打听得差不多了,生活好像重新走上了轨道,可魏国公世子夫人和文国公世子夫人却忽然递了帖子进宫,想来给她请安。 沈明庄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已经五年过去了,魏宸和宋熤也早该娶妻生子了,自己这一睡五年,倒是有些糊涂了。 她笑着点头,让她们明天进宫来。 次日,魏国公世子夫人石珍珠和文国公世子夫人安婉清一起进宫来给沈明庄请安。 这过去的一个月,沈明庄已经见过不少的功勋世家的夫人了,石珍珠和安婉清她还是第一次见。 两个人秉承着大家出身的优良传统,进殿就垂首而行,没有因为好奇而东张西望四处打量。 坐在皇后凤座上的沈明庄看了两个人一眼,两个人联袂上前给她行礼,穿着大红世子夫人诰命服,梳着留仙髻的少妇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妇石氏见过皇后娘娘。” 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清脆悦耳,想来是个伶俐的人儿,长着一张桃心嘴儿,鹅蛋脸,丹凤眼,那种圆润中透着几分锐利,给人一种我好说话却不好惹的印象。 另外一个同样穿着大红诰命服的少妇也照例行礼,这个应该就是宋熤的夫人了,沈明庄不由多看了两眼,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第170章 各怀心事 “满欢,赐座。” 沈明庄笑着吩咐人搬了锦墩儿过来,请石氏和安氏落座。 两个人福身谢了,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同样是世子夫人,同样的超一品诰命,穿着大差不差的诰命服,却有种截然不同的气度。 一个娟秀大气,一看就是个绵里藏针不好惹的人,另一个嘛,虽明艳绝美,却透着几分孤芳自赏的味道,那瓜子脸,细长的弯月柳眉,明眸皓齿,唇红齿白,顾盼神飞间竟然有几分熟悉的感觉,有点像十五岁时刚醒来的自己,那种有些孤傲的美。 石珍珠低头抿了一口宫女奉上的茶,正要开口谢皇后娘娘赏的茶,抬头却看见皇后娘娘正看着安婉清有些出神。 她也忍不住随着皇后娘娘的视线看了过去,安婉清眉目如画,正臻首微垂,思绪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反正是没有注意到殿中打量她的视线的。 石珍珠就发现,好像安婉清的眉眼有些像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多了几分明快的飒爽,多了几分经事的坚毅。 想到这里,石珍珠就忍不住多看了皇后两眼。 宝蓝色的凤袍加身,赤金底点翠镶南珠的皇后头冠,耳边是圆润饱满的金殿耳坠,隐约能看出椒房殿的幕样来,十分的精致细刻,非能工巧匠不能经手。 更难得的是那张介于鹅蛋脸和瓜子脸之间的脸型,不笑的时候美艳灼灼,笑起来的时候瞬间如春风化雨,令人顿时忍不住想要亲近,这让她忍不住想到了从前嫂嫂告诉她的,世子爷藏在书房里的那幅画。 难道世子爷真的喜欢皇后吗? 念头一起,石珍珠顿时心口一闷,有种说不出的窒息。 从前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可今日见到皇后娘娘,看清皇后娘娘的长相那一刻,她那点儿可笑的侥幸瞬间就破灭了。 虽说自己也算是石家为数不多漂亮的姑娘了,可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比之皇后娘娘,气度和姿容都逊色太多了,若自己是男子,只怕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想着,石珍珠的心底也不禁有些失落,不怪皇上待皇后如珠似宝,这样的妙人儿,搁谁也不舍得怠慢。 “文国公世子夫人,你是哪里的人士?” 安婉清闻言抬首,眼底闪过一抹茫然,显得有些惊讶的样子,好像是有些意外沈明庄会问出这话来,愣了愣这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祖上世居洛阳,后来祖父跟随开国皇帝一起征战沙场,这才移居京都的。” 石珍珠也有些意外,皇后娘娘难道连安婉清是定远侯之女都不知道吗,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安婉清祖上是从何处而来? 沈明庄当然知道安婉清是定远侯之女了,只是她想要看看这安婉清会怎么说罢了,毕竟人与人之间互相了解,就得没话找话通过沟通了解对方的吗? 她不但知道她是定远侯之女,还了解到,定远侯手握重兵,把持着南海那边的五万大军,如今天仲拢共二十万大军,除去定远侯手里的这五万兵马,京城里掌管京畿重地安全的玉麟骑有两万兵马,京郊大营的有一万兵马,剩下的十二万兵马分散在另外三个方向,严防死守着外敌的进攻。 算下来,定远侯手中的兵权不可为不大,这几年姜妄一心想着发展经济,在军力上还没有大刀阔斧的改动,以至于目前一切都还勉强的维持着一个算是和谐的局面。 可宋熤的狼子野心,旁人不知道,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宋熤为何要娶定远侯之女?难道仅仅是因为定远侯之女姿容貌美吗? 这其中只怕是包藏祸心,而今距离宋熤发动那场变乱已经没有两年的时间了。 宋熤如果真的继续按照计划决定两年后起兵,那现在他做的这些事就完全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大可直接告诉姜妄,宋熤的野心,可宋熤之前曾经帮过她几次,若不是宋熤的话,她在五年前就死在了太后的手里,可她现在能登上皇后之位,甚至还能生下一个可爱健康的儿子,很大的功劳都得归功于宋熤,她做不到直接让姜妄处置宋熤。 她想,试试看,试试能不能和宋熤好好说说,宋熤如果能够答应做个安分守己的臣子,她自会想法子为他在姜妄面前说说话的,加官进爵随他挑选。 “皇后娘娘?” 石珍珠笑着柔声轻呼了一声,沈明庄的思绪被打算,她这才抬起头来,笑着看向石珍珠,“没事,就是想到一些从前的事情,一时间走神了。” 然后笑着让人上点心,招呼着两人品茶。 石珍珠拿了一块云片糕,以袖掩口,小口小口的吃着,只是那云片糕吃完,她也没尝出个滋味了,脑子里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而安婉清拿着一块甜甜的栗子糕,也没有吃出个滋味来。 她脑子里还在想母亲叮嘱自己的话,“你与世子已经成亲三年了,别人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儿女绕膝了,你却是连个动静也没有,你是要急死为娘啊!”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心里明白母亲说的对,可她也只能低低应是,找不到一句能反驳母亲的话。 世子爷隔三差五的就会宿在她的屋里,她也不是没有与世子爷鱼水欢,这几年调理身子的药吃了不知凡几,可肚子却总是没有个动静,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吃完里手里的一块栗子糕,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咬到最后一口竟然咬在了指甲上,那一口是实打实的,一下就在指甲盖儿上面咬出了一块红色的月牙痕来。 她忙用袖子将掩住了手背,面上无波的捧着茶小口啜着。 三个人各自藏着各自的心事,这场初见,更像是互相的试探。 至于都在试探些什么,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石珍珠性子开朗,吃了点心,她笑着和沈明庄说起了坊间趣事儿,笑道:“前些日子我和嫂嫂一起去了一趟荣国公府。” 第171章 儿子是个小吃货 石珍珠声音含笑,“荣国公府的大小姐可真是漂亮呢,如今京城里谁不说荣国公夫人的名好啊,这满京都,还找不出第二个能在三十岁之前就做上了国公夫人的呢!” 她声音很好听,笑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即便是这样拉扯家常的话,也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沈明庄笑着点头,“荣国公夫人性子也好,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乖巧的。” 安婉清在旁听着这话,眸光微闪,想到了丈夫似乎也提过谁的孩子乖巧,她垂眸细细思索起来,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两个字——“姜宣。” 她不由喃喃出声,沈明庄和石珍珠都朝着她看过去,显然有些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安婉清竟然叫起了太子爷的名讳来。 安婉清回过神来,顿时心中一沉,知道自己这是一时失神忘了分寸了,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说出了口。 “啊不是的。”她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妇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在哪儿听见过太子是个十分上进的好孩子,又听你们说起荣国公府的大小姐,这才不由得失态了。” 怎么会听人提起荣国公府大小姐,就会想起太子姜宣呢,沈明庄微微凝神,很快就有了猜测。 这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沈家女眷在椒房殿时,姜妄和她说的那些话,只是是早就传了出去,外面恐怕也得知了,姜妄有意让两个孩子常来常往的意思,更深层次的意思,也就可想而知了。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样拘束的。” 沈明庄笑着打破了有些僵滞的气氛,又柔声吩咐满欢道:“你去问问,太子这会儿下课没有,若是无事,让太子过来一趟,见见两位长辈。” 石珍珠和安婉清两个人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石珍珠忙道:“娘娘,不必这样的,太子功课要紧,我们坐坐就回去了。” 一副十分惶恐的模样。 安婉清也反应过来,忙附和道:“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可别去劳动太子殿下了。” 沈明庄闻言,也没有强求,就顺着石珍珠和安婉清的话,没有坚持让人去叫儿子过来。 毕竟这孩子的身份高,不是谁都有那命做他的长辈的,只不过是想着宋熤魏宸和她都是一辈儿的人,这才会有此一提,也是想要看看两个人是什么反应。 见两个人都拘谨起来,沈明庄便开了口,“你们怎么进宫是只身一人啊,听说都进府有些时日了,这是身子有什么不妥吗?” 沈明庄轻松的口吻问出的话,却叫两个人都心头一沉。 石珍珠笑了笑,道:“世子爷前两年出门去了,这回来还没有多久,子嗣的事情……” 她说着,露出了不好说的模样,沈明庄就看向安婉清。 安婉清那樱唇微动,露出几分还需的模样,道:“子嗣是菩萨的恩赐,我着急也没有法子,调理的药也常吃着,却是不见有什么效用,怕是缘分未到。” 难得她说这么多的话,沈明庄点点头,旋即又道:“不如我让宫里的杨太医过去给你们把把脉,杨太医擅长为女子看病,又在子嗣上颇有研究,让他去帮你们把把脉,也好安安心。” 虽说是询问的口吻,却压根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两个人俱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拒绝的话更是无从说起,只能应了,又谢了沈明庄。 临近晌午,两个人也不好再待下去,沈明庄端了茶,两个人一起齐声行礼向沈明庄告辞。 “改日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明庄端坐在凤椅之上,笑着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目送着两位世子夫人离开,这才放松地斜倚在了扶手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脖子。 这样的日子虽然高高在上,有时候却也让人觉得十分的疲惫。 姜妄晌午有事要和大臣商量,姜宣过来陪着她一起用午膳。 小家伙别看小小一个人儿,吃的却是一点也不少。 沈明庄本来没有什么胃口的,可看着儿子那鼓鼓囊囊的两腮,和几口就被解决掉的葱香肉馅的小笼包,还有那胭脂鹅脯,水晶虾仁,小家伙两口就能解决一个,那认真吃饭的劲儿,让沈明庄自惭形秽。 不过这吃饭的兴致仿佛也会传染似的,她看着看着,也不知不觉的吃了一整碗饭,用了两个小笼包,一个水晶虾饺,几块胭脂鹅脯,蜀地的麻婆豆腐……林林总总,最后吃的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姜宣也才吃的差不多了。 等到丫鬟服侍着净手漱口,姜宣就笑道:“娘亲,你近来胃口好像好了不少。” 沈明庄听着不由汗颜,“都是你这个吃播的功劳,我瞧着胃口也就好了,你若是得空,就常来椒房殿用午膳。” 姜宣歪着小脑袋,一双中和了她和姜妄各自优点的大眼睛眨了眨,“娘亲,什么是…吃播?” 他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沈明庄,沈明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就插播了前世的内容,不过她也没打算糊弄小孩儿,就简单的解释道:“吃播就是吃饭很香,很容易引起别人好胃口的人。” 姜宣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忽而笑道:“那娘亲是因为儿陪着您用膳,才胃口大好的吗?” 沈明庄再次点头,小家伙儿就笑了起来,“那以后儿每天都来椒房殿陪着娘亲用膳!” 沈明庄听着,心中暖暖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她,也不枉她闯鬼门关一趟了。 “你想来的时候就来,若是不想来也不必勉强,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娘亲不要求你一定要每餐都过来用。” 闻言,姜宣忍不住抬头看了母亲两眼,眼底不禁浮现出几分探究的神色,他总觉得自己的母妃和旁人不一样,如今越发的发现如他所想一样了。 用过午膳,和儿子在御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等到姜宣要回去上课和她告辞后,沈明庄目送儿子离开,忽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第172章 冷宫惊魂 冷宫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春寒料峭,还是冷宫阴气太盛,别处都花繁压枝,云雀争暖,冷宫里却仿佛还停留在冬日,除了高耸的墙头外时不时飘过一团白云,便只有那阴暗处青绿色的苔痕还有些生机了。 冷宫门外守着的婆子正双手拢在一起,依靠在抱鼓石前打盹儿,走近些还能听见那起起伏伏的呼噜声。 沈明庄走近的时候,那婆子还在熟睡中,还是满欢噎着嗓子大声了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把人给惊醒了。 “天老爷啊天老爷!” 那婆子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被人这么一惊醒,竟然就双手合十朝着沈明庄一行人拜了起来。 满欢就沉声呵斥道:“放肆,皇后娘娘再次,你敢造次?” 那婆子这才站定,眨巴眨巴了眼睛,仿佛此时才如梦初醒,她瞪大眼睛,忙跪了下去:“满欢姑姑,啊皇后娘娘,是贱婢一时不察,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满欢看向沈明庄,等她的示意。 沈明庄听着那婆子口中的满欢姑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本身就不是什么拘泥刻板之人,骨子里就对这些繁文缛节的体统规矩颇为不耐烦,她淡淡地摆了摆手,“此处来往之人甚少,你打瞌睡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越是不当一回事儿,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越是容易出问题,你还是应该多多尽心些,若是哪天闹出什么大事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那婆子连连应是,满欢见她还站在那里不动,不由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开门啊!” 婆子闻言不由愣了愣,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皇后娘娘……” 满欢见她磨磨蹭蹭的,心中不由来气,“怎么,这里连皇后娘娘都来不得了?” 婆子忙陪着笑道:“没有的事儿,就是之前太后娘娘说过,没有她老人家的令,这冷宫不得有人随意进出的。” 也就是说这是太后下了懿旨的。 不过沈明庄倒是没有想到,那殷容如今要死不活的躺在榻上混日子,话都说不出来了,在后宫之中竟然还能有这样大的威信,可见平日里立威太多,让人对其印象深刻。 “所以,如今是不是后宫里的事事你们都得去向太后老人家示下啊?” 那婆子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在心里挣扎了一下。 自己若是开了门,必然是要得罪太后的,可太后如今也只是个活死人,自己得罪了她也就得罪了,可皇后娘娘却是陛下珍重之人,又是执掌后宫凤印的人,自己若是得罪了她,只怕是脑袋不保了! 这两相权衡,婆子乖乖的摸出了钥匙开了锁。 随着一声吱呀的龙吟声,门被打开,将冷宫与外界隔成了两个世界的门,带着经年陈腐的气息,让开了道。 满欢在旁扶着沈明庄,满脸警惕的往里走。 这些年,她待在宫里,也听了不少的宫中的奇闻异事,想着,她就忍不住对沈明庄道:“娘娘,您当心些,奴婢之前听人说过,这冷宫里常年都没有什么人来往,进来的人几乎都是不会出去的,这冷宫里怨气极浓,那些心志不坚的人,常会疯在冷宫里,之前有进去送饭的宫女被抓伤了脸呢。” 沈明庄听着,也不禁觉得有些骇人,走在本就十分萧瑟的冷宫里,更觉得阴风阵阵直吹人后脖颈。 她从前也是热爱看那些鬼故事的,此时听满欢这么一说,那画面感立刻就有了。 这后宫里可不止姜妄废弃的嫔妃,还有先帝的,那些人如今也不过四十岁上下,想必大多数都还活着。 “不可胡说。” 她怕满欢再说出什么话来打乱自己的心绪,低声呵斥了一句。 满欢看出她有些害怕,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也不知道,自家主儿怎么会想到跑冷宫来,这冷宫还是要夏日炎炎的时候来才有意思,一定比冰盆还解暑。 沈明庄走着走着,忽然就听见右前方传来一阵的尖叫声,那叫声十分的凄厉,仿佛是发生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只是听着那声音,就让人不由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几个人停下脚步,满欢更是手心出汗,看着沈明庄,快忍不住求她回去了。 沈明庄屏气凝神,似乎正在注意那边的动静。 这冷宫破破烂烂的,野草丛生,时不时还能看见被打碎的瓦罐丢在一旁,草丛里还有一些飞虫,也不知道那齐膝深的草丛里都有些什么。 沈明庄想要深吸一口气,可这冷宫里的气息似乎都带着几分腐烂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她拂了拂胸口,这才稍稍舒服了些。 “不如让人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满欢大着胆子提议道。 谁知她话音刚落,刚才给她们开门的婆子却道:“皇后娘娘不必管她,那是先帝的萧淑妃,她住那屋,她还没被废的时候……” 那婆子大有故事要说的样子,可刚开了一个头,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沈明庄闻言不由蹙眉,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她最是不喜欢的,她盯着那婆子道:“她还没被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那婆子上了些年纪,一看就是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她知道这些密辛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沈明庄目光有些犀利,看的那婆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再耽搁,忙道:“那萧淑妃从前生了个小皇子,萧淑妃一心想着母凭子贵,又因小皇子几次机缘巧合得了先帝的喜欢,萧淑妃在先帝爷面前就愈加受宠起来,萧淑妃也因此有些恃宠而骄了……可太后眼里却是容不得沙子的,后来萧淑妃的生下的那位小皇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发现丢在了御膳房的锅里,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炖……” 说到这里,她再也不敢说下去,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似的,垂下头去。 可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谁还听不明白? 沈明庄捂着胸口,顿时有些恶心的跑到草丛旁就吐了起来。 满欢也忍不住跟着跑过去吐了起来,主仆两个好一阵呕吐,这才站直了身。 也不知道是她看书的时候太糊涂了,还是书里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些事,沈明庄对这些事情竟然一无所知,此时得知,才不由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昏迷的这五年里,姜妄护着儿子的,否则她真不知道,她的宣儿能否在这深宫里平安长大。 那婆子看见皇后娘娘这样的难受,顿时知道自己今天是说错了话,不由在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要多话了,说萧淑妃就说萧淑妃,怎么还提起从前那些事情来。 沈明庄闭了闭眼,竟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摒弃掉,这才觉得舒坦了几分。 只是一睁眼,她又看见方才发出叫声的那破破烂烂的偏殿。 她脑海里就不由浮现出萧淑妃看见那小皇子在铁锅里的样子…… 她的指尖冷得有些发抖,可心里却也是同情这萧淑妃的,不论如何,太后哪怕是留那小皇子一个全尸,她也觉得不算过分。 可她却把人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了,并且还让做母亲的看见,那已经等同于杀人诛心了。 想到殷容,沈明庄就觉得一阵的恶心,她连连摇头,把这些有关殷容的思绪都抛之脑后,对那婆子道:“陛下废弃的淑妃在何处呢?” 那婆子闻言,不由愣了愣,然后指了一个方向,“奴婢记得是在前面转角处的第一间。” 沈明庄闻言点点头,带着满欢和两个小太监一起往前去了。 婆子还要守着门,没有跟着一起,沈明庄能够理解,也没有责怪,自己带人过去了。 只是几个人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那萧淑妃的惊恐尖叫的声音,有了第一次做铺垫,这一次大家都没有那么恐惧了。 沈明庄心里有些压抑,隐隐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别看一眼就能看到转角,可一行人走到转角还是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越往冷宫里走,四周就越发的破败,就让人越发觉得压抑,那种腐朽的味道也越发的浓烈,如跗骨之蛆挥之不散。 满欢听说自家主儿是来找柳文心的,她不由心中微沉,琢磨起自家主儿的用意来。 转角处的一拍宫宇对着高墙,窄小的甬道上野草丛生,高墙距离宫宇太近,让屋子显得十分阴暗,跟着的两个小太监也有些害怕,对视一眼,一起上前去。 大家都精神紧绷着,生怕会出现什么恐怖的怪事来,好在两个小太监一路往里去,也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满欢此刻充满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劝着自家主儿,多带两个人也好啊。 这要是跳出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来,谁能制得住啊? 可又想到来冷宫这样的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多了只怕会人多口杂,到时候传出什么对皇后娘娘不利的言论来,就不好了。 想必自家主儿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才会只带几个人就来冷宫的。 沈明庄却没有满欢那么多的心思,她丝毫不担心会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她敢来,自然也是因为自己这身功夫没有几个人能制服她,几个被关在冷宫里疯了的女流之辈,她更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这会儿反而有些担心进去探路的小李子和小点子。 这不大的宫宇,不用去这么久? 念头刚冒出来,里面忽然传来一道高亢的尖叫声,是那种受惊害怕的叫声,这声音是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的,一听就知道是小李子和小点子的声音。 满欢顿时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惊恐不安的看着里面,恐惧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娘娘……娘娘?” 她颤着声儿的喊着沈明庄,本能的想要逃走,可看见沈明庄的那一刻,她又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娘娘,不然我们先出去,让人过来看看?” 沈明庄还没说话,小李子和小点子就风一般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里面……里面有人悬梁自尽了!” 小点子更是因为跑的太着急,一把摔在了地上,牙齿磕在了地上。 沈明庄闻言顿时面色一沉,难道是柳文心悬梁自尽了? 怎么可能,虽说这冷宫来往的人少,可每天外面都有人会进来送饭的,冷宫又不是只有一座宫殿,这么多被废的嫔妃住在这里,不可能死了人还无知无觉的。 她下意识的觉得十分的蹊跷,抬脚就要进去一探究竟,满欢却是吓得要哭出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娘娘,求娘娘了,不要进去,里面阴森森的,谁知道还有什么呢?” 看见她这样子,沈明庄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若是执意要进去,只怕这丫头会继续跟着自己的,见她害怕到如此地步,她有些后悔带着她过来了,早知道自己带一个人就直接过来了,这下把这丫头吓成这样,怕是夜里都要做噩梦了。 “好好好,不去了不去了,你也别怕,我让人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她笑着拍了拍满欢的手,满欢此时一双脚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外走了,沈明庄就吩咐小李子道:“你快些去,告诉门口的婆子,让她们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小李子闻言,立刻如蒙大赦的朝着外面跑去,那速度,活像是有谁在后面追他似的。 很快,就有几个婆子过来了,几个人显然是进出冷宫习惯了的人,很镇定的走了进去。 沈明庄就带着满欢先去了门口,走出冷宫的门,阳光照在身上才有了温度,沈明庄也不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觉得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满欢却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发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沈明庄见状便笑道:“不如你先回去歇歇,这边不用你服侍的。” 第173章 先帝的陈嫔 满欢却不干,“不行,娘娘在哪儿,满欢就在哪儿。” 那执拗的小模样,倒是让沈明庄不禁想到了自己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她才十二三岁时的样子,这一转眼,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自己最艰难的时候,都是满欢陪着她熬过来的,满欢的亲事她的一定要好好的看了看,一定要挑个最好的才行。 “皇后娘娘!” 进去查看究竟的几个婆子走了出来,几个人面色都有些难看,上前跪在沈明庄前面,解释道:“里面悬梁自尽的并不是前淑妃,而是先帝的废掉的陈嫔。” 然后又担心沈明庄会怪罪下来,又解释道:“因着前几天春雨绵绵的,送饭菜的婆子放在门口就走了,也不知道陈嫔怎么会跑倒西四房去的。” “所以,柳文心呢?” 沈明庄这会儿神色严肃,盯着那婆子冷声问道。 婆子心虚的将头埋得更低了,颤着声儿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现在大家都在找,西四宫没有看见……” 沈明庄面色冰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人,“现在就去找,找不到,就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看着一群人心急火燎的跑去找,沈明庄这才皱了皱眉,不由暗忖,这好端端的,人会跑哪儿去了呢? 柳文心不应该会飞檐走壁,这冷宫的高墙那样的高,她应该还在冷宫里,可为何先帝的陈嫔会死在她居住的地方,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满欢听说柳文心跑了,就不由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对沈明庄道:“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柳文心去冷宫之前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似乎有些魔怔。” 沈明庄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不由愣了愣,“柳文心怎么会魔怔的?” 满欢叹了一口气,道:“具体的婢子也不知道,只听说是淑妃小产后,陛下去过一趟合欢殿,有人说那天淑妃像是疯了似的在合欢殿里大喊大叫,又哭又笑的,还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就不说话了,只是精神却有些不对劲,和人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没几天陛下的圣旨就下来了。” 沈明庄略略思索,不禁觉得有些心烦,这样一来,岂不是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都无从考证了?等到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人的婆子们苦着脸走过来的时候,沈明庄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把事情交给了内务府。 满欢见状,忍不住上前低声问道:“娘娘,这柳文心若是不找到,只怕是夜长梦多啊,万一她从冷宫里跑出来藏在了哪里,到时候伤着了人可怎么好啊!” 沈明庄知道,她是担心柳文心伤到年纪最小的姜宣,毕竟如今姜妄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柳文心狗急跳墙,胁太子以令皇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些,沈明庄心里也觉得此事得早些解决才行。 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闻言也就笑着安慰满欢道,“不必担心,这件事既然内务府的接手了,就让他们去烦心,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她一个女子,即便是疯魔了,又能有多大的气力,不必担心这些。” 满欢听着,却还是不由地担心,话是这么说,可这人没了理智,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谁知道这柳文心在被人发现之前,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 没走几步,沈明庄就对满欢低声说了两句话,满欢神色微变,旋即朝着四周看了两眼,露出几分诧异的目光,“婢子明白了。” 满欢说完就朝着椒房殿去了,小李子和小点子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沈明庄已经转身又朝着去了,发现小李子和小点子跟着自己,忙道:“你们跟着满欢一起先回椒房殿去,本宫还有一些事情要吩咐下去,你们也不必跟着了。” 小李子和小点子两个还有些心惊胆战,为刚才在冷宫里遇到的事情害怕呢,闻言都有些迟疑,沈明庄知道他们这是担心自己身边没有人跟着会出事。 可这会儿她带着人就不好行事了,故而就佯怒道:“本宫吩咐的话,你们也不当一回事了,本宫现在看来也是指使不动你们了,既然这样,那你们还是不要在椒房殿当差了。” 小李子和小点子闻言,立刻就缩着脖子唯唯应是,转身朝着椒房殿去了。 谁不知道这宫里最好的去处就是椒房殿了,比勤政殿都好,毕竟伴君如伴虎,可皇后娘娘心肠最是好,有对下宽和仁慈,几乎不曾发生过什么打杀的事情,又是宫里除了勤政殿外月银最高的,大家可都是消减了脑袋往里挤的。 见小李子和小点子跑的没了影儿,沈明庄这才松了一口气,竖起耳朵听了一下,确认四周没有什么人,这才一个转身越过两道墙头,很快就回到了冷宫里。 方才人多还好,这会儿只有她以一个人,虽然有知十乘十的自保的自信,可面对这阴气嗖嗖的冷宫,沈明庄还是有些后背生寒。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觉得柳文心应该还在冷宫里,她先把冷宫检查一遍再出去,也能大概的排除一些地方了。 只是这一路走过去,沈明庄几次拆弹恶心得吐出来,冷宫里的女人难道都没有一个正常的吗,不是已经疯了的,就是正在发疯的,她还真的就没有看见一个正常的人。 露过那萧淑妃的住所,她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满是尘土和蜘蛛网,若不是那吃饭的木桌上还有一点油渍,都看不出这里有人住过的痕迹了。 沈明庄不由蹙眉,感觉到了萧淑妃在右手边的屋子里,石疆渡给她的功力和空间的加持,让她隔着墙就能感知到里面有几个活人。 若是她的感知乜有出错,这里是只有萧淑妃一个人的,她本应该转身就走的,可不知是好奇心的驱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萧淑妃的方向去。 第174章 因果报应 萧淑妃背对着门,不知道在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那起伏不定的语调和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今朝你死,他朝我死,岁岁朝朝,你死我死……” 一段如同咒语般的声音从萧淑妃的身体里传来,沈明庄不由打了个寒颤,正要转身瞧瞧退出去,萧淑妃却忽然尖声厉叫了起来,那声音几乎能冲破天际,震耳欲聋! 紧接着,萧淑妃就仰天大笑起来,“我的儿啊,你被人害死,娘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娘迟早要生啖其肉,饮其血,让她跪在你的墓前为你赔罪,生生世世偶读得跪在你的墓前……” 一句话没说完,她有开始笑了起来,那声音实在是可怖,沈明庄这次再没有什么犹豫,转身就往外去,萧淑妃却忽然转身朝着门口道:“你来了?你总算来了!” 沈明庄皱眉,以为她这是在说疯话,转身看了一眼,却发现萧淑妃竟然是朝着自己说的,而且她的脸…… 沈明庄胸口一阵的翻涌,有什么难以描述的恶心堵住了嗓子眼儿。 萧淑妃的一张脸上呈现着不寻常的朱红,那张脸都像是被人剥下来过,和她的脖子颜色完全不成正比,那像是一张假面,令人窒息。 不过一愣神的时间,萧淑妃就飞快的挪到了她的面前,四目相对,沈明庄下意识的往后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皇后娘娘。” 她盯着沈明庄,嘴角缓缓上扬,只是配合这这张脸,这笑容实在是太过惊悚了。 沈明庄本打算直接离开,不管她说什么的,可听见她喊出这声皇后娘娘,却是忍不住愣了愣。 萧淑妃不是一直被关在冷宫吗,怎么会一眼认出自己是皇后。 “你认识我?” 沈明庄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萧淑妃能听见。 “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个杀人无数的恶魔,阎王爷竟然还留你到今日。” 沈明庄这才意识到,她这是认错人了,旋即一个转身,飞快的消失在了萧淑妃的面前。 可萧淑妃的声音却并没有就此停止,身后又是一阵的尖叫声,好在她已经差不多能习惯了,已经不似第一次听见的时候那样的震惊了。 又在冷宫里找了一遍,沈明庄怀疑柳文心真的不在这里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一道身影飞快的在前面宫墙旁一闪而过。 沈明庄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道身影,追上去却发现没了人,沈明庄屏息凝神,朝着右手方向追了过去。 那人直接钻进了一处破败的厢房,这里似乎是没有人住的,那人跑进了左边的那间窗户都烂了个大窟窿的屋子里躲了起来。 沈明庄在门口感知了一下,这才闪身进去。 这边是没有专人打理的地方,地上厚厚的尘土,还留下了一串脚印,沈明庄看着那脚印,目光锁定了那破烂的木头高柜。 “柳文心,别躲了。”沈明庄一副笃定的口吻,“陈嫔是你杀的?” “不是!” 柳文心闻言,以为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了,又听见陈嫔的名字,顿时就沉不住气地站了出来。 她方才一路跑过来,这会儿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看着沈明庄,她忍不住眯了迷眼睛。 五年过去了,这个女人竟然还一如五年前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似的。 “沈明庄,真没想到你的命竟然这么大。” “你为何要躲在这里?” 沈明庄没有跟着柳文心的思绪走,而是主动的问起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文心愣了愣,忽然往后缩了缩,“沈明庄,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欠我一条人命,你放过我,我们两清了行不行?” “你想离开冷宫?”沈明庄冷冷的看着柳文心,没有回答她的话:“你是怎么说服陈嫔上吊自尽的,你想要借此引得冷宫里大乱,然后趁乱离开这里?” 柳文心听着,呼吸一滞,她定定得看着沈明庄,那双深陷的眼窝看上去让她显得有些狰狞,“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明庄不屑的看了柳文心一眼,柳文心也就是在隐忍和掩饰自己的这方面比较擅长,要说谋略,却也不过如此,“这样浅显的事情,你以为能瞒得过谁?陈嫔若是想死,就不会等到现在了,更何况是死在了你住的地方,你就是想让这件事看起来十分蹊跷,才能尽可能的把这件事闹大,不是吗?” 柳文心再次后退了一小步,警惕的看着沈明庄,“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来没有说过。” 她盯着沈明庄,想要掩饰什么的缩了缩手。 她穿着一身十分破旧,都已经看不出原本什么颜色的窄袖裙子,腰间系着破布似的腰带,头发凌乱,脏兮兮的,看上去还不如路边的乞丐。 “你当初装疯,应该是想要离开皇宫?” 沈明庄继续问着她不想回答的事,让柳文心找不到机会反问她。 “你以为自己疯了,就能被送出宫去,却没想到姜妄会把你打入冷宫,你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年,这五年,日子不好过?” 沈明庄说着,眼底就浮现出冷光来,当年她设计陷害自己,以至于自己被困于殷容的包围里,雪绒也是因此丧命,她如今每每想起五年前御书房前的那件事,那场大雨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她就很恨不得把柳文心大卸八块! “柳文心,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不会再和你计较了,毕竟一个够惨了的人,谁还会再落井下石呢?” 柳文心听着这话,直觉不对劲,“你……你想干什么?” 然后声音急促地说道:“沈明庄,我和皇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那个孩子也是侍卫的,你的都是你的,我只是想要离开,有什么错,不管怎么样,那个孩子还是因为你推我才会失去的,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怕因果报应吗?” 沈明庄听着,不由挑眉,“你这话自己听着,都不觉得讽刺吗?我怕因果报应,你设计我,接近皇上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因果报应?你借我的手杀掉一个孽种的时候,想要一箭双雕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因果报应?” 第175章 惺惺作态 柳文心听着,面色渐渐惶恐起来,仿佛自己不着寸缕被人看光了似的,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她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让沈明庄放过自己,她就真的完了,这次恐怕就不是被关在冷宫了,掖庭她不是没有去过,里面的嬷嬷们有的是折磨宫女的法子,若是能直接死了还好,可若是被送去掖庭…… 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眼睛一亮,缓缓抬头,看向沈明庄,眼底满是水光,“娘娘,如今想到,你我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道,是这吃人的皇宫啊,小姐当初那样的姿色出众,却被关在这压抑的四方宫闱里,那时候我们初初入京的时候,多好啊,小姐和满欢都待我极好的。” 她声音低缓,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可呢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沈明庄面上的变化。 “当初我和满欢在掖庭被人欺负,差点死在了掖庭,若不是娘娘,我早就死了,我怎么会不记得娘娘的这些好呢,我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娘娘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头换面,绝对不会再向从前那样,让小人蒙骗,让……” 沈明庄看着她,静静得等她表演完。 柳文心竟然想用苦肉计来让她心软,可惜了,这招在她这里并不奏效。 “柳文心,不要在我这人惺惺作态了,若不是你当初设计陷害,雪绒也不会死,你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现在还想借从前的点微薄的情分来要挟我,你也配?” “从前我还把你当个人,却不料你竟然是个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卑鄙小人,那些年是我看走了眼,让人给算计了去,可我这次若是再放过你,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在九泉之下就岂能安息?” 沈明庄说完,就冷声笑道:“你是让我把你绑了带出去,还是自己识趣些的走出去?” 柳文心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到恐惧,她面上闪过一抹疯狂,忽而笑道:“你想要就这样让我屈服?那不能够,沈明庄你休想,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了,你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沈家庶女,借着一张脸才得了姜妄的喜欢,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凭什么谁都得让着你?” 说着,她就朝着沈明庄冲去,她还不信此时只有沈明庄一个人,自己还打不过她,她到底还是做了几年的丫鬟的,比起沈明庄这个地地道道的官家小姐来说,气力上绝对是有优势的。 她已经做好了一击必中的准备,可等她冲过去的时候,沈明庄却没了影儿,面前哪里还有人啊,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脑后就一疼。 …… 柳文心被直接处以绞刑,三日后死在了刑场上,沈明庄坐在光影斑驳的窗户前,心情有些沉重。 虽说柳文心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可柳文心就算是死了,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那些失去的东西还是回不来,只不过是完成了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罢了。 可这个事情已经完成了,却也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好的影响。 窗棂外,一只画眉鸟雀跃的在枝桠,斜斜密密的雨脚落在半谢的桃花树梢,发出沙沙声如蚕食桑叶的声音。 满欢笑着走了进来:“娘娘,今儿在下雨,可还要沐浴洗头?” 外面水汽氤氲,整个椒房殿仿佛都被笼在一团淡淡的哀愁里,这哀愁实在是找不到源头,就这样无端端的牵着在人的心头。 沈明庄修长葱白般的指尖漫不经心的扫过鬓角,伸手抚着那垂落的发丝上,心也仿佛跟随着这椒房殿的雨一起滴落成水,无声无息。 满欢又走了过来,笑着对她道:“娘娘,玉池那边水已经好了,婢子服侍娘娘过去。” 沈明庄点点头,笑着起身,伸手扶着满欢的手背,去了玉池那边。 玉池是引了天然的温泉水入池,以天然的玉石砌壁,水烟袅袅,淡淡的的雾气让人顿觉肌肤水润起来,沈明庄脱下衣裳,赤脚走进了浴池里。 正合适的水温让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池子上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漾开。 当浑身都没入了水里,温度传到四肢百骸,沈明庄这才长吁一口气,张臂倚靠在玉池壁上,满欢就要跪下来帮她用花露精油养肤,沈明庄转过身去,伸手拿了那香露到鼻边嗅了嗅,淡淡的月季香,清透馥雅的香气,很好闻。 不过沈明庄却指了那瓶蔷薇花露笑道:“用那个。” 满欢笑着点头,拿了那蔷薇花露出来,先帮沈明庄洗了头发,这才用那蔷薇花露润在掌心,帮沈明庄放松头皮。 “你这手艺,倒是比五年前好多了。” “那当然了,娘娘这五年里,都是婢子给洗的头,婢子这几年也不是白过来的。” 沈明庄听着,心中微热,笑着点了点头,就想起一件事来。 她看着满欢,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说起来,你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我一直寻思着给你找一门合心意的亲事,你跟着我这些年,我怎么也要把你风光大嫁的,你若是有合心意的人,可不要错过了才是,说给我听,我定然是要为你做主的。” 她此刻只觉的十分的舒服,微微闭着眼睛,不自觉的放下了平日里的架子,少了本宫本宫的,反倒让人觉得亲近了许多。 满欢听着,顿时就眼眶一酸,“娘娘,婢子不走,婢子要伺候娘娘一辈子的,婢子不嫁人。” 听着带了几分委屈的声音,沈明庄缓缓睁开眼,眼底也多了几分水光,她也舍不得满欢的。 要知道,原着里,原主唯一能信任的可就只有满欢啊,可满欢却不得善终,这一世,她怎么也不能让满欢重蹈覆尘啊,不论怎么样,她也不能辜负了这丫头的。 更不可能为了能方便自己,而委屈了满欢,将她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也过不上属于自己的日子啊。 “傻丫头,你难不成就要一辈子守着我过日子不成,你也是个好端端的人,我不能耽搁你一辈子的,你若是不能去过自己的好日子,我这心里怕是一辈子也不得安宁的。” 满欢没有料到自家主儿会对她说出这样语重心长,情深义重的话来。 在她看来,自己也不过是服侍了小姐这些年,一直随着小姐从闺阁到入宫,从云间天上坠落泥水,她唯一做到的也就是从不曾动摇过自己的立场,却并未给小姐带来什么,她觉得,自己只是坐了丫鬟应该做的本分事。 可主儿却对她这样的情深义重,说起来,她心中还是有愧的。 “娘娘。” 满欢压着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咧嘴笑了起来,“可是我想一辈子照顾娘娘,娘娘这些年身边也没有一个能信得过的,我怕自己走了,娘娘身边的人……” 她说着,又觉得不妥,迟疑着没有把后半句说完。 她还是希望自家主儿身边能多一些忠诚的人,不希望说出不好的话,让娘娘心中生出无人可倚之感来。 沈明庄却是看出了她的意思,笑着叹息了一声,“好啦,你就听我的,至于服侍的人,只要是个可守本分的便好,若是个不守本分的,拖出去处死便是,一切自有宫规约束着,照着规矩来便是,可你却不能为了这些事情,耽搁了自己。” 然后笑着将满欢点在她手背上的花露轻轻抹开,“你若是没有中意的人,咱们也不着急,只是我还是希望,从我身边出去的人,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胆气,你老子娘如今年事已高,这几年为了我们,也东躲西藏了好些年,你若是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以后带着郎君回去看看她,也不枉这些年她的辛苦。” “至于我这里,你是我身边出去的,想要进宫来看我,到时候递了帖子进来,对了,你要出嫁的时候我会去向你求个恩典的,你就别担心了,到时候你想要进宫,就如寻常命妇一般进宫便是。” 满欢听着,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看着沈明庄,捂着脸泣不成声。 沈明庄也不禁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忍不住心中一酸,却是强忍着笑道:“我们现在还只是说说呢,怎么就哭起来了,好啦,快快别哭了,你这丫头可真是的。” …… 之后的连着几日,都是姜宣往椒房殿来,姜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已经许久不来椒房殿了。 而沈明庄则除了陪着儿子,还在想法子找到当初被殷容藏起来的那个孩子。也没空去理睬姜妄过来与否。 反倒是满欢有些着急,主儿和陛下这才和好如初没多久呢,怎么又开始各忙各的起来,她实在是有些担心自家娘娘受到委屈,偏生皇上不急太监急,沈明庄是一点没往心里去,儿子每天陪着她用膳,有小家伙在跟前凑着热闹,她也不觉得寂寥。 想到书中写宋熤后来篡位成功,却并未有人骂过他是乱臣贼子,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宋熤是借着被殷容藏起来的那位小皇子的名上的位的。 而他就成了迫不得已担当重任,而非窃国之贼,加之兵权在手,他登上大宝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她想着,决定得尽快和宋熤见一面,正好一探虚实,若真是自己猜测的这样那就得早做打算了。 姜宣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却见母后吃的极少,想到这些日子父皇都不怎么来椒房殿,以为是母后在为了这件事伤心呢,就十分男子气概地对母后道:“娘亲,你别伤心,父皇不来,儿来,这椒房殿还不差他一个人呢。” 沈明庄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小鬼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明明是被姜妄严格按照未来继承人培养的,却总能说出不着调的话来。 “好,那娘亲就多谢咱们宣儿了,母后可也没有和你父皇置气,你父皇是有政务要忙,正事是不能耽搁的,你好好读你的书去,当心你父皇空闲了来考校你的功课。” 姜宣闻言就不满道:“娘亲这话不对,再忙也不应该冷落娘亲啊,父皇就是做的不对。” 椒房殿里伺候的都大气不敢出,这合宫上下,也就这位太子爷敢这样直言陛下的不是了,这话若是旁人嘴里说出来,怕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沈明庄听着也忍不住汗颜。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这胆子也忒肥了些,不过她听着儿子那句“再忙也不该冷落娘亲”时,心里不由猜测这,自家这傻儿子以后长大了该不会是个痴情种。 念头一起,她就想到了陆嫣。 原本前几天陆嫣和沈兴泰就应该进宫的,可陆嫣却病了,她让人送了些药材过去,又让太医院的院正过去看了看,好在只是普通的风寒,过几日就好了。 正说着,满欢就笑着走了进来,“娘娘,荣国公夫人递了信进来,说陆大小姐明日就能进宫了,还有沈家的小沈少爷也会跟着一起的。” “你嫣儿表妹这明天就能进宫了,你可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姜宣这小家伙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大大方方的回答了沈明庄,这倒叫她不好再取笑儿子了,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自己再这样,就不太好了。 等到姜宣回去读书,沈明庄倚在临窗大炕上,捧着一盏热茶,寻思着怎么去见宋熤。 她现在的身份若是堂而皇之的宣他入宫是不妥的,只能像个法子悄悄见一面。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自己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亲自去一趟文国公府了。 这法子是最保险的,早早的了了这件事,也好安心。 于是春雨朦胧,月黑风高的夜里,一道身影轻快的掠过宫墙。 而文国公府里,外院巡视的护院和内院巡夜的婆子,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府。 沈明庄照着记忆中的位置,一路找到了宋熤的院。 第176章 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四下里静悄悄的,廊下的风灯微微晃动,树影婆娑,沈明庄灵巧的上了屋顶,然后悄无声息的躲到了房顶。 她只是想着,自己这样靠近,以宋熤的本事,绝对能发现自己,她也就懒得再想法子惊动他了。 却没想到趴在屋顶,却是听见了一阵少儿不\/宜的声音。 波涛骇浪的击打声在屋子里回荡,沈明庄不由叹息,看样子,自己这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也难怪宋熤竟然没有发现她。 她听那声音,应当是安婉清的,想到这里是宋熤住的院子,也回过味儿来。 她就在屋顶上待了一会儿,夜风拂面,坐在文国公府的房顶上,能远眺到很远的地方,那些层层叠叠的人家灯火,在漆黑的夜色里,是唯一的一抹暖色。 沈明庄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单独一个人的相处,这样静静的,看着远处的人家,孤独就猝不及防的漫上心头。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七年了,五年前她以为自己会死掉,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可事与愿违,她五年后还是睁开了眼,还是被困在这里。 念头一起,她顿时觉得有些怅然,她似乎骨子里还是极不喜欢被迫留在这里,所以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说是被困在这里的,是因为她从未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当做自己的归宿。 想到这些,她就不禁想到了儿子。 她和姜妄的局面已经不是书中那样,她给姜妄生了一个儿子,并且如今盛世太平,姜妄也完全脱掉了暴君这顶帽子,如今是真正忧国忧民的好皇帝了。 那她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离开了这里,儿子没有了母亲,他会不会很难过呢? 儿子这个不曾出现在书中的角色,将来会拥有什么样的人生呢,而她自己,又会在将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沈明庄忽然十分的好奇,屋子里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传来一阵阵的水流声,和女子带着魅惑的娇嗔。 “世子爷为何每次都这样,婆母都以为是我的身子出来什么毛病,还说要让人来给我瞧瞧,我却是不好说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安婉清和宋熤两人正倚靠在大浴桶里,有些娇羞的对宋熤撒着娇,语气里带着小女儿家的温柔似水,哪里还有半分沈明庄记忆里的冷艳寡言啊! 果然,再清冷的女子,在最亲密的人面前,还是难免的回露出本性来,而那些在外的样子,全是给外人看的罢了。 她还差点以为,宋熤真的娶了一位冷冰冰的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回去呢! “我说了此事不急,若是母亲再提及,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我的主意。” 宋熤说完,面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柔和,推开安婉清,走出了浴桶。 安婉清愣住半晌,听见贴身婢女说世子爷已经去了书房,她顿时忍不住了,用手打着水花,气恼道:“我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明明方才还那样的……可转头却又冷了下来,说到底,他与我不过就是逢场作……” 安婉清气得急了些,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闭上了嘴,又狠狠地打了几下水花,这才气消了些。 她问婢女秋桐:“魏国公世子夫人也至今没有动静也就罢了,可我与夫君这样的琴瑟和鸣,他为何不许让我怀孩子呢?” 秋桐听着却是吓了一大跳,忙道:“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说出去被人怕是会诟病世子爷的,世子爷想必是有自己的苦衷,不过平日里世子爷待夫人也极好的,夫人再耐着性子等等。” 等等?安婉清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等了几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此时书房里,宋熤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好半晌才挪开目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现在不应该是在椒房殿吗?” 宋熤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嘴角微翘。 “我来,自然是有事要问你了,否则我也不会来打扰你的好事。” 沈明庄调侃着,然后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你娶定远侯的嫡长女,你想干什么?” 时间珍贵,她决定长话短说。 宋熤没料到她特地跑来,竟然就是为了这件事,不由愣住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笼这么多的兵权在手,别告诉我只是巧合?” 宋熤从暂时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垂下眼睑,伸手掸了掸琉璃紫锦缎衣襟,“怎么,难道是姜妄不放心,特地派了你来试探我的?” 他说着,嘴角微勾,“那你大可让他放心,我还没那么大的野心。” 沈明庄不由眉头微蹙,宋熤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不闲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也回答你了不是?”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也叫回答她了? 她想到那个下落不明的小皇子,刀子似的目光就再一次扫向宋熤。 “你是救过我,我也说过,我欠你一条命,可你若是因此糊弄我,他日刀剑相向之时,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熤神色微滞,他都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去了,她却还记着,难道当初那件是对她来说真的就这样的重要吗? “你不必觉得欠我的,当时我那样做,也不全是为了救你。” 这次轮到沈明庄愣住了,这样好的机会,他竟然不但不抓紧,还往外推? “可我不喜欢欠人恩情。” 沈明庄冷声道:“你若只是想要荣华富贵,我可以和姜妄商量尽量满足你,可你若是有不臣之心,一定要为了一己私欲惹得民不聊生,那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次,宋熤渐渐的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他定定的看着沈明庄,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脸,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美艳得张扬,就是每一根青丝,都长得比常人更加妩媚动人几分。 “你难道就不觉的他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吗?” 他忽然开口问她,想要知道她为何要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姜妄。 第177章 姜妄时日不多了 “那你就觉得自己一定适合做一国之君了?” 沈明庄算是被宋熤这话问笑了,她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姜妄这几年做的难道还不够好吗,当初在殷容那样的压迫之下,他能以小博大,赢得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宋熤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若说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她打死不信的。 宋熤看见沈明庄面上一闪而过的讥讽,忽然凑了过去,沉声道:“怎么,他为了要个孩子,差点杀了你,你还一门心思的放在他身上,你就不怕,重蹈覆辙?” “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我想还轮不到世子来说教,不论怎么样,我与皇上是夫妻,我们之间的恩怨,与外人无关。” “那可不见得会是一辈子的夫妻。”宋熤嘴角轻蔑的挑了挑,“江山美人,有德者居之。” 仅仅一句话,顿时就让沈明庄的心跌入了寒潭。 看来是果真如她所想,宋熤心里的野心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只要有宋熤在一天,那场浩劫就可能会重演,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一场战火就足以让姜妄这今年的努力毁之一旦。 她不想看见那样的场面。 “宋熤,谁适合做一国之君,谁又不适合,那都不是你说了算的,是天下苍生说了算的,如今一切太平,你若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往死胡同里钻,等着你的又会是什么好结果?” 宋熤眸子微眯,眼底透出几分危险的光芒来。 他活这小半生,还没有谁这样对她说过话,她以为自己是谁? 宋熤指尖微动,沈明庄就如光影般闪开了,一枚飞镖“咔嚓”一声陷入了沈明庄身后的书架里。 “伸手还是这样的好,难怪能悄无声息的闯入慈安宫,我若是没有猜错,太后的私库被盗,与你也是关系?” 沈明庄眼皮儿也没有眨一下,冷笑两声,学着宋熤回答她的话时的样子,道:“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世子也太高估我了。” “高估你了?”宋熤挑了挑眉,注视着沈明庄,“若不是你,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了。” 他眼底带着探究的神色,几次想要问问她到底谁,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是谁不重要,她是不是真正的沈家九小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就是皇后,就是这中共之主,而当今太子,就是她生的。 “沈明庄,良禽择木而栖,你即便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应当为姜宣想想,姜妄寿元已经不多了,他如今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宋熤点到即止,便没了下文。 寿元不多? 沈明庄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心口就下意识的疼了一下。 她想到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过姜妄,原想着他是操劳正事,她也没有往心里去,谁知宋熤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既然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这话来,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的,姜妄怎么了,为何会寿元不多。 “你会算卦还是会相脉,没有证据的信口开河?从前我还觉得文国公世子是个年少英才,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个口若悬河之辈,陛下如今龙体康健,并未有短元之征。” 宋熤好笑的扯了扯嘴角,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虽说姜妄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可却是个痴情冢,你或许还不知道,他用自己的心头血给你炼药,元气大伤,须发皆白,成了如今模样,拖着一副油尽灯枯的身子,强撑着这些年,已经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沈明庄听着,只觉得心口涩涩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知道自己生下儿子那日,姜妄给他喂了什么药丸的,心头血,她以为只是一个噱头,却不料…… 她再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一闪离开了文国公府。 宋熤看着沈明庄的背影,良久没有回神。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是他的。 他眼底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目光来,想到世子夫人时,又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那样的像她,却始终不是她,如今她已经醒了过来,那她迟早都会是自己的。 至于安婉清,他一想到她想要孩子的事情,就觉得有些心烦。 现在可不是要孩子的时候,他大业未成,此时生下孩子,岂不是让人抓住软肋,若是大业得逞成,后宫之中还却给他生儿子的人?若是大业未竞,那即便是生下孩子,又有什么用呢,还不一样要被连累至死,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明庄直接回了椒房殿,她翻来覆去一夜,却是未眠。 三更天之时,她索性起身,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外,侍卫立在两旁,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后宫会来人,见是皇后娘娘,侍卫纷纷避让,很快,谭永林就小跑着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沈明庄一看见他满脸倦容,就知道昨夜姜妄怕是一夜未眠,她想到宋熤说的话,顿时心中一沉,问谭永林:“陛下在做什么?” 谭永林就笑了笑,言简意赅的回道:“陛下批阅了一夜的奏折。” 他以为皇后娘娘好歹会心疼皇上,却没想到皇后娘娘却是面色一沉,抬脚就往勤政殿去了,那气势好似是来兴师问罪似的! 谭永林见了,忙转身跟上。 姜妄此时散着一头雪白的头发,穿着玄色金龙纹的锦袍,坐在案几前,面前还堆着厚厚一叠的奏折。 他微微倾着身,听见沈明庄过来,一声的疲惫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抬头看去,却见沈明庄竟然一脸的怒容,他不由愣了愣。 谭永林见状,又忙退到了廊柱后面去,沈明庄看着面前一脸倦容的人,心口一阵阵的疼。 “为何一夜不眠,你这样拿身体来耗,你有多少日子够耗?” 她脱口而出,话出口,心已经疼的麻木了。 勤政殿所有服侍的人都自觉的退了出去,夫妻吵架,有些话是他们不能听的。 “你是听说了什么?” 姜妄笑呵呵的站了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第178章 让那和尚进宫来 沈明庄一看见他这幅样子,心里就又是难过又是气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姜妄面色微滞,旋即又笑了起来,上前捧着沈明庄的肩头,低头好好看了她两眼,沈明庄一双美眸盛怒,被姜妄这样看着,面上毫无表情,那漂亮的唇不笑而弯,还是一样的漂亮,就是这会儿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冷艳了。 “出了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姜妄说着,就伸手要去拉沈明庄的手,笑道:“你说说你,果真是一眠五年,如今还像是五年前一样,孩子气。” 他话音里带着几分怅然,手伸过去却被沈明庄避开了。 “你别在这儿和我打马虎眼,你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沈明庄见他还一副什么也不肯说的样子,顿时就没了好脾气,收回手藏在身后,不悦的瞪着姜妄。 姜妄却回避般的躲开了她的目光。 “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语气却不由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没底气的心虚。 沈明庄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什么也不用问了。 看来宋熤的确是什么都知道的,倒是自己,这五年间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就连姜妄的情况她也不清楚,还是从旁人嘴里听见的。 “好了,不闹了。” 姜妄看见她的样子,顿时心疼得紧,忍不住伸手将人拉到了怀里,温声低语:“人这辈子总归是有大限之日的,我只要在活着的时候没有辜负过什么,又有何可惧呢?” 沈明庄语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沉重,她才醒来不久,安稳的日子才过了没多久,难道一切又要被打破吗? 她想到了石疆,想到了空间。想到了那些理论上不应该存在却真是存在的东西,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也一定有办法,能改变姜妄如今的困境。 她忽然间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气,她眸光炸亮,忽然伸手去握住姜妄的手,神情紧张道:“御医怎么说的,还有多长的时间?” 她必须知道这其中的详细,才能想法子改变。 她必须估算好自己还有多久的时间。 姜妄不知道为何刚才还气恼不安的丫头,这会儿就又活泼起来,那双眼睛里顿时充满了生机,他想了想,回答道:“至多半年,若是不妙,三个月。” 仿佛有一根巨石压了下来,沈明庄的心顿时沉甸甸的,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三个月,若是三个月,是时间她也太短了些。 她顿时有些焦灼不安起来。 石疆,若是石疆在,这件事兴许就有法子解决了,可石疆不在了,谁能帮她呢? 她闭了闭眼,抛开了心中的挣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谁能帮她,能帮她的只有自己。 空间,空间里一定会有能用的东西,当初石疆就是在空间了出现的,他提过很多次,空间的奇妙,加之石疆从前收藏的那些好东西都在空间里,说不定会有什么灵丹妙药呢? 她想要立刻回椒房殿去好好的找一找,可姜妄却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 姜妄苦笑,眼底有不容错失的无奈。 “不管怎么样,我会在我离开之前把你和宣儿的事情安排妥当。” 沈明庄这会儿正神经紧绷,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闻言立刻冷了脸,“姜妄,你是不是觉得你若是死了,我还会留在宫里,还会为你守身如玉?你若是死了,我就带着儿子改嫁!” 可话说完,她又愣住了,她如今是皇后,儿子是太子,她能改嫁吗? “儿子不能走,那就我自己走!” 她想了想,还是气咻咻的补充了一句。 姜妄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明明是在说气话,却总能让他觉得十分的可爱,忍不住想要伸手掐掐她的脸蛋儿,捏捏她的手指,然后抱在怀里亲\/亲。 沈明庄见他竟然止不住抖着身笑了起来,顿时有些气闷。 “我没有和你说笑,我是认真的!” 姜妄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再一次将人抱在了怀里,然后想了想,温声道:“你乖乖的,我处理完了正事就来椒房殿陪你用晚膳。” 然后又担心沈明庄上伤心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这个皇后之位是我许你的,无论何时我也不会让你失去这个位置的,还有宣儿……”他顿了顿,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不禁叹息道:“我对宣儿一直颇有亏欠,你当初也因为我的年少轻狂吃了不少的苦,这五年里,我想了很多。” “你是我执意要娶的女人,宣儿是我的女人拼命生下来的人,你们都是我一生里最重要的人了,可那时候到底是太年轻,被心魔所扰,这才会几次三番的走入死胡同里,也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 他抬眼看着远处,不由陷入了回忆里。 “只是那些过往,到底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只是我明白得太迟,等我能让你托付的时候,却是不能长久地守护你和宣儿了,我只能在最后这段日子里,好好的想想,你和宣儿以后的事情,我即便不在了,也绝对不会叫你再受委屈的。” 沈明庄听着,忽然觉得心像是被人大力抛在了地上,那一瞬间支离破碎般的疼痛,让她眼泪决堤而出,她伏在姜妄的胸口,那些或委屈或酸楚或不舍的千百种情绪裹挟在彻夜未眠的疲惫里,瞬间汹涌而出。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不许……” 她伸手捶了姜妄胸口几拳,眼眶红红鼻子红红地看着姜妄。 姜妄看着,不由心中一酸,胸口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微微仰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却不愿意她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姜妄哄孩子似的在她耳边低语着,沈明庄却听出了那声音里夹杂着的哭腔。 想了想,她唱戏一口气然后缓缓推开姜妄的手,抹了脸上的泪,对姜妄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不论如何都不会。” 她语气坚决,是无法动摇的态度。 姜妄嘴角翕翕,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点了点头。 不论如何,他也不想掐断她的希望,哪怕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沈明庄笑着,明媚动人的样子让他心中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可他早就习惯了七情六欲不上脸,他吩咐谭永林:“送皇后回宫。” 这一声送皇后回宫的话,却是让沈明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落般,顿时觉得有有些空落落的。 她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姜妄正负手而立,那随意散落肩头的花白头发和一身玄色的金龙纹锦服,让他看起来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和苍凉。 沈明庄鼻尖一酸,转身离开。 谭永林奉了姜妄的令,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沈明庄身旁,沈明庄本想让他先回去的,可话还没出口,就想到一件事。 她问谭永林:“当初让陛下取心头血的那个和尚是谁?” 谭永林一听这话,顿时就为难起来。 事关皇上的事情,一个不慎,就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这话他怎么好说啊。 沈明庄自然是也知道谭永林的顾虑的,便开口道:“你也不用觉得为难,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若是想要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谭永林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旋即就打消了疑虑,嘿嘿笑了两声,想了想道:“是相国寺的慈元大师。” 相国寺的慈元大师?沈明庄皱了皱眉,“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对外人说的,只是想要问问这位慈元大师当年的事情罢了。” 谭永林笑了两声,点点头,“娘娘有事吩咐便是,老奴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 沈明庄听着就笑了笑,让满欢给了谭永林两个大红封,送走了谭永林。 沈明庄就叫了小点子进来,小点子经过了上次冷宫的事情后,对这位皇后娘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皇后娘娘那天又心血来潮的跑去冷宫一趟。 柳文心被绞杀的事情,也让他来连着做了两天的噩梦,这几日才缓过来呢,此时听见沈明庄叫自己,立刻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来,只是色愈恭礼愈至。 沈明庄本来心情十分的沉重,一转头看见哈巴狗儿似的小点子,顿时有些啼笑皆非,她又没有做什么,至于这样的害怕她吗? “皇后娘娘,您有何吩咐?” 他躬着身,等着沈明庄的吩咐。 “噢,我是想到我有东西落在了冷宫,你去帮我找一找。” 小点子一听,顿时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去冷宫?“娘娘……?” 他哀求地看着沈明庄,想求她收回这倒令下,沈明庄也不过是见他那熊样下意识的逗逗他罢了,她哪儿有时间和人说笑啊。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我是有正经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小点子一听,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只要不去冷宫就好,可刚放下的一颗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他怯怯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心中暗忖,该不会还有比冷宫更可怕的地方? “相国寺你可去过?” 小点子还在想呢,沈明庄已经淡淡的问道。 “去过的。”小点子听见相国寺的名字的时候,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是去坟头,不是去冷宫,是去寺里,看样子皇后娘娘这应该是想要去礼佛。 他正猜测着,沈明庄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你下午就出宫去一趟,去相国寺,找到一个叫慈元大师的,让他进宫一趟。” 小点子听着,不由愣了愣,不是上香,是去找人? “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下去准备准备。” 小点子压下心头的疑惑,笑着答应了下来。 沈明庄见状,嘴角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等到满欢走了回来,沈明庄就让人准备沐浴,她实在是太疲惫了,泡个温泉浴或许能缓解一二,她必须保持一个好的精神,才能全神贯注的想法子救姜妄。 宫中的御医都无能了,想必寻常的药石都是没有法子的,被温热包围,她渐渐放松下来,鼻尖嗅着淡淡的花香,整个人都氤氲在热气里,她闭上眼,意识进入了空间。 空间里有很多的东西,全是石疆的,什么孤本珍玩和一些她根本就不认识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看着这么多的东西,沈明庄又开始头疼了,她翻找着空间里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写了字的东西,既然能被石疆珍藏,想必就不会是什么凡品,她在翻找见,竟然还有几个玉玺落了出来,她索性将一箱一箱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这样就一目了然了。 可只是找了四箱子的东西,除了一些修身功法之外,似乎也没有关于怎样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东西。 想到石疆从前就不是人类,他又哪里会关心生老病死的事情,想必有关延年益寿的话题都不在他讨论范围之内。 沈明庄顿时有些颓然,疲倦漫上心头,耳边传来满欢的声音:“娘娘,今天用什么花露呢?” 沈明庄睁眼,看见满欢端了四瓶花露过来,紫檀木如意纹的托盘沉沉的放在了浴池旁,她看了一眼,选了一瓶桂花的。 “这个。” 满欢点头,倒出花露在手心里,轻车熟路的给沈明庄按揉着。 满欢不知道沈明庄在忧心什么,只是跟着沈明庄多年,能看出她这是有烦心事,只是她自知浅薄,怕说错话,便尽心的帮她按揉,希望她能放松些。 沈明庄心中只觉得十分的疲惫,满欢的手又十分的巧,她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过去。 满欢见状,手上的动作就轻柔了几分,轻轻敲打这几处重要的穴位。 姜妄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明庄竟然在浴池里睡着了,满欢就要叫醒沈明庄,却被姜妄摆手制止了。 满欢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姜妄,转身退了到了一旁。 姜妄轻手轻脚的将人抱了起来,沈明庄浑身湿漉漉的,姜妄亲自帮她擦干,也不顾身上龙袍被打湿,抱着人进了内室。 第179章 把这个西贝货给本宫拿下 看着睡颜恬静的怀里人,姜妄的心像是被潮湿的水气浸润,不由软绵绵的。 这几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不论如何,他都庆幸自己没有丢掉自己最爱的女人。 只是想到那其中的曲折,姜妄也不禁有些疲倦,姜妄在椒房殿守了沈明庄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谭永林看见皇上站在椒房殿的门口有些茫然的样子,屏气凝神的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去看看太子。” 谭永林应声:“是!” 姜宣正在练字,今天的课业已经学完了,先生都已经回去了,可他却还有一对功课要做,不能就这样去玩儿了。 姜妄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儿子小小的身影,微微伏在案几前,垂着头认真地写着字,那神情样貌,都和沈明庄有五六分相似,安静的时候像她,闹腾起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像谁了。 看见儿子安静的练字,姜妄站在门口也没有继续往里去,而是负手而立,站在窗户外面看着儿子的身影,嘴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低声吩咐谭永林:“回勤政殿。” 谭永林微愕,回过神来,又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沈明庄并不知道自己睡着了的时候姜妄竟然来过,她一心都惦记着找慈元大师进宫问话的事情,这两天午膳晚膳都跑去了勤政殿陪着姜妄一起吃的,姜宣见状也跑来凑热闹,一家人倒是热热闹闹,沈明庄和姜妄还有姜宣也都很喜欢这样的气氛。 第三天,慈元大师进了宫。 沈明庄在椒房殿见了他。 慈元大师看上去和她五年前见过的最后一面有些许的熟悉,可到底还是苍老了很多。 慈元大师认得沈明庄,他双手合十对沈明庄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沈明庄知道,慈元大师是佛家子弟,不行俗礼,她也并不想在这些繁文缛节上咬文嚼字,直接跳过了这茬儿:“慈元大师,请坐。” 慈元大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皇后娘娘宽厚仁慈,受众生拥弥。” “娘娘找老衲有何要事?” 他想到自己拒绝了好几次,那小点子却是不依不饶的,他就知道,自己这趟进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果不其然,沈明庄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两个人各自落座后,沈明庄的声音响起:“想必慈元大师应该能猜到我为何要请你进宫一趟。” 听见这话,慈元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想必就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慈元抬眸,静静端详了坐在凤位上,一身皇后华裳气度高华,这五年间的岁月不曾在她面上留下一点的痕迹,仿佛她真的只是睡了一觉似的。 慈元不由的一阵心惊,皇后当初剖腹取子,当时事情危急,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能在五年后醒来,并且与五年前无异。这实在是天方夜谭,骇人听闻。 在他看沈明庄的当口,沈明庄也在看他。 慈元大师若不是名声在外,瞧着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出家人罢了,她垂头想了想,又看向慈元大师,“既然慈元大师已经站在我椒房殿了,想必也知道我会问些什么,我想,既然慈元大师是相国寺主持,相国寺乃国寺,乃是历代皇帝为国祈福的地方,慈元大师应该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那是当然,出家人慈悲为怀,相国寺又是国寺,自然是希望能解陛下之愁,解娘娘之愁,娘娘有什么话就问,老衲必然会知无不言的。” 听着这带着几分模板味道的客套话,沈明庄眼神微闪,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当年是谁向陛下提起取心头血这个法子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慈元大师,他面上的任何一个情绪,也别想逃过沈明庄的眼睛。 慈元大师垂眸,面上不动声色,“当年的事情,是陛下自己决意要做的,取心头血这个法子,是老衲在古籍上看到的。” 闻言,沈明庄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她盯着慈元大师,眼底带着几分犀利的探究,“不知慈元大师的那本古籍又是从何得到的,可曾有过验证,又是否属实而非人为杜撰?” 慈元听着,手心里已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可他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抬头作回想的样子,然后有些遗憾的看向沈明庄:“皇后娘娘,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那本古籍我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至于是否有人验证过,因为时间太久,老衲也无从得知,当时老衲也曾劝说过陛下,只是陛下救娘娘心切,决意如此的。” 再一次的提到的当年的事情是姜妄决意如此的,沈明庄的眉头就微不可查的蹙了蹙,这个慈元大师,她瞧着怎么哪里都透着古怪呢?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不过我记得相国寺有一颗百年银杏,说是千年雷火的时候被毁,不知道今年开春有没有活过来呢,我原想着亲自出宫来相国寺一趟,顺便看看那百年银杏的,可惜宫中事多,被耽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端着茶小口的抿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慈元大师。 慈元就垂下眼睑,呵呵笑了两声,这才道:“牢娘娘记挂,那颗百年银杏今年又发了芽,娘娘若是得空,可以去相国寺看看,百年老树大多有灵性的。” 沈明庄听着,眼神就陡然间冷了下来,茶盏重重一摔,立刻有人鱼贯着跑进了殿中,梁上也如飞鸿般旋下几个人来,一看就是大内高手,“慈元”一惊,转头看向沈明庄,沈明庄勾了勾嘴角,吩咐道:“把这个西贝货给本宫拿下。” “什么慈元大师,还是相国寺的主持,竟然连相国寺里面有没有百年银杏也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慈元大师,陛下说那心头血是你的独家秘术,你却说是古籍上所得,本宫问什么,你都支支吾吾回答不清,难道你就觉得本宫这样好糊弄?” 沈明庄说着,已然怒气上涌。 第180章 让他把这些蛇吃下去 这个所谓的慈元大师此时被人抓住,这才慌了神,他没想到这皇后娘娘竟然从他说古籍的时候就起了疑心,偏生他还毫无察觉,自以为是糊弄过去了,心中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等到后来皇后娘娘问起了相国寺被毁的银杏树,他也丝毫没想到这会是皇后娘娘的试探,想着从来没有听说过相国寺有什么百年银杏被毁,就自作聪明的以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才会露出马脚来。 可就凭这几句话就像定他罪吗,没那么容易?他还想要狡辩,忍不住高声辩解道:“皇后娘娘,老衲并非是有意欺瞒皇后娘娘的,只是对于五年前的事情,老衲年事已高,常会忘事,这才会拿古籍来说话,虽说那取心头血入药是老衲的独家秘方,可那秘方也不是平白得来的啊,那真是老衲从一本古籍中看到的,后来几经提炼,才有了独家秘方一说。” 见沈明庄没有说话,“慈元”只当是皇后娘娘动摇了,就趁热打铁道:“至于那相国寺的银杏树,相国寺的确是有的,只不过并非是百年银杏,老衲这是起了谄媚之心,这才会顺着娘娘的话来说的。” 说完,他就跪在地上等着沈明庄吩咐人松开自己,可沈明庄闻言却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点子,小点子会意走了过去,冷笑了两声道:“还敢撒谎呢,娘娘面前也敢造次,说谎也不选个靠谱些的来说,你怕是不知道,相国寺的土质原因,并不适合养银杏树,先帝从前那曾有意想让相国寺广植银杏,却是一棵都没有种活,因而相国寺根本就不可能有银杏!” 这下“慈元”是彻底的傻了眼,他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皇后娘娘,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此时却挂满寒霜,“慈元”不由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彻底的死了心,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把他给本宫绑起来,吊在御花园的井里。” 小李子小点子两个也不禁心中发寒,却是规矩地应是,提了“慈元”去了御花园。 满欢是看的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家主儿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这些蛛丝马迹她是一点没发现的,或许是因为她也不了解相国寺有没有银杏,对于前朝的事情她更是不知道。 她不禁佩服的看了自家主儿一眼,一声不吭的跟在沈明庄身后,一句话也乜有多问。 御花园里,沈明庄抬掌示意,小点子和小李子就合力将井口拴着“慈元”的绳子一松,“慈元”立刻就飞快的往下坠去,哗啦啦的一声摔进冰冷刺骨的井水里去。 沈明庄不示意,小李子小点子就不敢把人拉起来,站在井口都能听见一阵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然后一阵扑腾的水花,沈明庄面无表情的站在井口,算着时间,猜测“慈元”应该是喝饱了水,这才点头让人又把人给拉出井。 “慈元”被半悬在静立,看着沈明庄居高临下如神只般的样子,他这才渐渐有些心慌起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淡淡的平稳的毫无起伏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心中恐惧作祟,“慈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那声音像是佛堂里的菩萨,睨着天下苍生,问苍生有何所求,只是此时那话,更像是暗夜修罗,在问他最后还有什么遗言似的,这样矛盾的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显得那样的诡异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我……” “慈元”不过一个迟疑,沈明庄已经立掌示意,小李子和小点子两个立刻重新将人给丢进了井水里。 又是一阵扑腾的水花声,这一次慈元连呛了好几口水,再一次被拖出来,依旧是一模一样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再一次被丢进了水里。 “慈元”心中一片晦涩,他若是说了,怕是那边主子就饶不了他,可若是不说,那皇后娘娘这里他就过不去,今天定然不可能或者离开皇宫的,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时候,沈明庄的声音却是再度响起。 “小点子,你去内务府,让周大总管的给本宫抓几条蛇来,要那种有毒,但是毒不死人的。” 小点子一听,不由手脚发凉,飞快的睃了皇后娘娘一眼,心中暗忖:娘娘这又是要怎么折腾人了? “立刻去,一个时辰后我若是见不到蛇,就都丢到乱坟岗上去喂野狗去。” 沈明庄说完,就坐在了宫女端来的梅花交椅上,气定神闲的晒起了太阳。 小李子就把绳子固定在木杆子上,也缓了缓气儿。 “慈元”却是心思乱窜,想到皇后娘娘那让人去找蛇,还必须在一个时辰看到蛇,不然就要把内务府办差的人丢去喂野狗的话,他整个人就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丢在了冰窟窿里,浑身都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皇后娘娘拿蛇做什么,难道是要让他和那些蛇待在一起,拿蛇吓唬他呢? 可他又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个。 “慈元”脑子转的飞快的想着怎么才能脱身,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含一枚毒包的,也省的这样被折腾了,泡井水被毒蛇咬他都不怕,他就怕若是皇上也要经手此事,才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妇人到底是短见了些,只知道些浅薄的折磨人的法子,和皇上是一国之君,他知道的极刑能让人只听听都吓得尿裤子的。 时间过得很快,沈明庄不过是晒着太阳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小点子就提着个小篓子小跑着过来了。 “皇后娘娘,蛇弄到手了!内务府一听说是娘娘要的,立刻就派人去找了,这蛇是御医院拿来做解毒实验的,您看看?” 满欢正想说这样的腥臭之物怎么敢给皇后娘娘看,沈明庄已经转头看向了笼子里,只听见几声舌信子发出的嘶嘶声,笼子动了动,沈明庄捂了鼻子,点点头:“让他吃下去。” 第181章 是世子爷 “吃……吃下去?” 小点子都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迟疑着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可皇后娘娘那神色,又让他不敢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就这点事情还要本宫亲自动手?” 小李子小点子两个人不由对视一眼,顿时心里冒出寒气儿来,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小点子更是提着篓子步子有些沉重的走了过去。 沈明庄知道,自己此举,传出去定然会被人说心狠手辣铁石心肠,可有些时候,仁慈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对待“慈元”这种嘴巴硬骨头硬的人,就得拿出让他忌惮实力来,或者是足够狠毒,到他都恐惧的地步。 “慈元”看见小点子颤着手在篓子里抓出一条青蛇来,那蛇身还在扭动,显然是很想挣脱的,距离太近,那蛇身上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是你自己张嘴,还是我让人把你的嘴扳开?” 小点子强忍着恶心,对“慈元”说道。 满欢也不由皱眉,她问沈明庄:“娘娘,这蛇就生吃吗?” 她还没见过比这更恶心的事情呢! 沈明庄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才是原滋原味嘛,毕竟他的嘴这么紧,本宫倒是要看看,今天这些蛇到底能不能放进他的肚子里去,他若是有本事,就把嘴闭紧了。” 满欢一个寒颤。明白沈明庄这是要给这个假冒“慈元”的人一个教训,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乖顺的站在一旁。 “你要再不张嘴,本宫就让人撬开你的嘴,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的拔掉,你要么就告诉本宫,真正的慈元大师在哪里,你是谁的人,为何要冒充是慈元大师,若是你缄默不语,那就别怪本宫不仁了。” “慈元”听着这话,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从前皇上背着暴君残忍的骂名,这几年过去,皇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反倒是皇后娘娘,宽和仁慈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迟疑间,小李子已经上前来捏住了他的下颚,“慈元”立刻瞪大眼睛挣扎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那蛇越来越近,他都能想象到这样一个腥臭的活物从他的嘴里往肚子里钻的样子…… “啊……!!!” “慈元”胃里一阵的酸水翻滚,张大嘴就想要吐,可那蛇却离他更近了,“慈元”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敢再皇后娘娘最后会不会改变心意,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自己今天什么也不说的话,这些恶心的蛇就会被塞到他的肚子里去,他一想想就觉得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 “我说!我说……皇后娘娘,我说!!” “慈元”一边说,眼泪一边止不住的落了下来,瞧着也还是个大男人,这样哭起来,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沈明庄抿了抿唇,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冷静神色,她点点头,小李子和小点子两个人就一起把人从井口拉了出来,提到了沈明庄面前。 “慈元”扑到在沈明庄的脚边,涕泗横流,“娘娘,是魏国公,是魏国公让我假扮慈元大师进宫来的,真正的慈元大师在哪里,我……我也不知道啊!” 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真实,可沈明庄的眉头却再次蹙了起来,“没说实话。” 她冷笑着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那声音仿佛是敲在了人心里,每一下都让人心神俱震。 “喂蛇。”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慈元”瞳孔紧缩,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明庄,这个女人,心可真狠,难怪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呢,难怪能做皇后,这股狠劲儿,还真是没几个女人比得上。 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在小点子捏蛇过来之前,抢先道:“我说,我说,是文国公府世子爷……” 沈明庄垂眸,眼底冷光四射。 她正要说话,身旁的灌木丛里响起一道尖叫声,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慈元”的身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灌木丛里竟然还有人,沈明庄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不疾不徐地吩咐道:“把人提过来。” 几个跟过来的宫女立刻应声过去,不过很快也发出了一声尖叫,沈明庄有些不悦的看向小李子,小李子立刻就让两个力气大的宫婢先压住“慈元”,自己跑去了灌木丛。 “蛇……” 几个女子背着灌木丛往外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灌木丛上竟然趴着条青蛇,这蛇正是小点子刚才从御医院拿过来的,小点子闻言转身去看,就发现那装着蛇的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冷汗立刻就出来了。 “小李子,把蛇斩了。” 说完,她就变魔法似的丢了一柄短剑过去,小李子慌忙接住那短剑,却是手脚都有些打颤,倒也不是怕这刀,而是害怕这自己在皇后娘娘面前持刀的消息传出去,自己的脑袋立刻就保不住啊。 “本宫准许的,你放心大胆的拿着。”沈明庄看出小李子的犹豫,冷声道。 小李子闻言,气势立刻就不一样了,他招呼几个人退开,小点子却出声道:“娘娘,您等会儿,让我来抓这蛇,好歹一条性命,这样杀了多可惜啊。” “那你赶紧把蛇抓回去。” 沈明庄也不和小点子啰嗦,让他赶紧些。 慈元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灌木丛那边吸引了,眼珠子转了转,顿时就动了心思。 “你刚才说,你冒充慈元大师,是文国公世子指使的,你可有什么证据,还有,他为何要让你冒充慈元大师,你还没有说嗯。” “慈元”的主意还没完全冒出头,脖子边上就一冷,一把短刀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世子爷说……” 慈元几乎都要哭出来,他怎么觉得自己在想什么,这皇后娘娘怎么都像是知道似的,他心中大呼遭殃,不敢再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来,声音缥缈虚弱地道:“世子爷说,说不能让皇后娘娘找到慈元大师,不想让娘娘为陛下寻到活命的法子……” 宋熤?宋熤到底想干什么,沈明庄怒气立刻就窜上心头,她的手指紧紧扣着手心,眼底渐渐浮起杀意来。 可下一刻,她又意识到这事儿不对。 第182章 谁在偷听 自己从未在宋熤面前提过要找到医治姜妄的法子,而且宋熤既然都说出姜妄时日无多的话,想必他是有万分的把握知道姜妄的这病是药石无医的。 否则他就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出那句话来,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害怕她找到慈元大师? 这其中不是自相矛盾吗? 沈明庄深吸了两口气,旁边的小点子已经成功的抓住了那青蛇,然后快步地跑到装着蛇的篓子旁,将蛇丢进篓子里。 “娘娘,可还要喂蛇吗?” 小点子试探着看了一眼沈明庄,垂着头等着沈明庄吩咐。 “暂时不用了,你们把人给我绑起来,关好了,嘴里塞着东西,不许他咬舌自尽,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你们知道下场的。” 几人都不由一愣,方才皇后娘娘还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就改变主意了? 几个人却是不敢迟疑,三下两下就手脚麻利的将“慈元”绑成了个粽子,然后带下去关了起来。 满欢是看的满头雾水,心中很是困惑,娘娘这一前一后反差这么大,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事吗?还是说,因为这件事和文国公世子宋熤有关系,所以娘娘也不好插手,这才暂时把人给扣起来,要和陛下商量过后再做决定吗? “娘娘,文国公世子莫非是有不臣之心?” 满欢到底是没压住心里的困惑,在沈明庄耳边低声问道。 沈明庄轻轻叹息了一声,嗤笑一声,却是没有回答满欢的话,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满欢却像是已经听见答案了似的,立刻就噤声了。 这件事的确不是自己一个下人应该问的。 “慈元”被带走,沈明庄却没有立刻离开御花园,而方才藏在灌木丛的那宫女,也被带了过来,沈明庄一看,不由皱了皱眉头。 哪里是什么宫女,竟然是一声比丘尼装束的宋静熙。 她醒来之后,就一直下意识的避免和姜妄谈起五年前的那些事,连带着五年前的那些人,她也一起有意无意的“淡忘”了,她以为宋静熙和柳文心一样,是被送进了冷宫。 只是宋静熙到底是还没做过什么算计她的事情,她也就没有过多的去在意她,倒是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看见宋静熙。 “皇后。”宋静熙看了沈明庄一眼,心中直打鼓,“皇后娘娘万安!” 她忙跪下行礼,十分的忐忑。 她方才也不过是路过御花园,却没想到会遇见沈明庄在此,而且竟然是在审人,看那样子,和她记忆里的沈明庄是判若两人,她不敢相信,从前不显山不露水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沈明庄,五年后醒来,竟然大变了样。 她听说沈明庄让人喂人吃蛇,差点恶心的吐了出来,沈明庄行事竟然是这样的毒辣,姜妄却是为她守了五年啊,这五年里争论四起,谁不说此事荒诞无稽啊,可姜妄却是一意孤行,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可听到后面的话,她却是吓得捂住了嘴,姜妄病了,沈明庄在这里审人,就是为了找到那个什么慈元大师,为姜妄治病? 她正心乱如麻,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条蛇,正吐着信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顿时吓得叫了起来,这才会露了马脚。 “几年不见,没想到宋嫔如今还发展出了这样的爱好。” 沈明庄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宋静熙的一声比丘尼衣裳,还有灰扑扑的布帽子,五年过去了,宋静熙这身打扮也让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那张脸辨识度很高,一如从前那样艳丽,只怕她都认不出来了。 不知道她这五年怎么过来的,瞧着人十分的憔悴,一身庙里的打扮,看着似乎是在带发修行,在宫里修行? “皇后娘娘说笑了,如今臣妾已经戒断红尘了,在慈安宫为太后娘娘打理佛堂,祈福抄经书罢了。” 说着臣妾,却自称戒断红尘……沈明庄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这只怕并非是宋静熙的本意。 想到姜妄给她的承诺,五年前的那句承诺,沈明庄垂眸,看不出在想什么。 宋静熙看着,心中不由打起鼓来,“皇后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臣妾就先行告退了,今日的经书还没有抄完呢。” 竟然就是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 “宋嫔急什么,你我也是多年未见,如今难得遇见,怎么也得说几句话再走?” 宋静熙就干笑了两声,干巴巴地应着是,“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沈明庄也不管她说什么,既然敢躲在灌木丛里听她说话,那就是心术不正,这宋静熙若是行得正坐得端,也就不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来,大可大大方方的站出来,若不是她被那蛇惊着了,怕是还不会跳出来的。 “你既然是抄经书,本宫的倒是有个好地方可去。” 她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手腕上的赤金镶宝石的手镯。那手镯是空心的,里面放着五彩宝石,手轻轻一晃,便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宋静熙闻言不由双目大睁,“娘娘!”她有些着急的看着沈明庄,“娘娘,臣妾在宫里挺好的,是陛下吩咐臣妾在慈安宫为太后娘娘打理小佛堂的,臣妾一心一意,鞠躬尽瘁,绝对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的。” 沈明庄这话显然就是想让她出宫去,宋静熙哪里会听不出来,可她现在在宫里,到底还挂着宋嫔的名分在的,衣食不愁,而且只要在宫里,偶尔还能遇见姜妄一次,说不定以后姜妄看见自己,就回心转意了呢,说不定…… 总之,她是不愿意出宫去的。 沈明庄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句话,就让宋静熙这样的紧张,她挑眉,嘴角弯起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意。 “本宫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臣妾……” 宋静熙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然是打理小佛堂,也需要涂脂抹粉吗?” 宋静熙这才想起,自己出门之前想着是要来御花园,就抹了一些胭脂,抿了红纸,这会儿被沈明庄这么一问,她顿时就后悔起来。 第183章 拔了她的舌头 宋静熙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把这件事囫囵圆过去就成了,可想到方才沈明庄竟然要人吃蛇,她顿时打了个冷颤。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自己若是真的装作晕倒,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臣妾这是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娘娘是不知道,臣妾的这几年在小佛堂里,等闲都少有出门,面色苍白如纸,若是不打一点腮红,那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之前还把太后娘娘身边的双喜姑姑给吓着了,臣妾这才留了个心眼儿,后来出门臣妾都会略施粉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这解释,简直就是强摁着牛喝水,沈明庄是一个字也没有信的。 这个宋静熙,为了复宠,怕是脑子都快想破了,只是这五年过去了,姜妄若是真的愿意重新宠幸她,怕是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沈明庄不纠结这个,她在意的是,现在宋静熙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话,她的像个法子,让她闭嘴才是。 “你躲在灌木丛里,是认出了本宫,想要偷听本宫在说什么?” 沈明庄歪了歪脑袋,闲散地倚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只是那笑容落在宋静熙的眼里,就是在是太过瘆人了些,她仿佛都已经听见沈明庄吩咐她吃蛇了! 想到这个女人沉睡了五年,竟然还能醒过来,宋静熙心里就是一阵的发憷,这女人她总觉得有些邪门儿,不像是个正常人,又有那样恶毒的一副心肠,她只要一想想,就觉得胸口一阵的翻涌,随时能吐出来。 “娘娘冤枉啊,是臣妾的坠子落在了灌木丛里,臣妾想找到那坠子,这才会在灌木丛里的,绝对不是有意要听娘娘说话的,再者臣妾也真是什么也没有太听见,臣妾刚到这里,就被那蛇给吓唬住了。” 她满脸惶恐,生怕沈明庄不相信的样子。 沈明庄也的确是没有相信。 “不是有意要听的,却还是听到了,又没有人能证明你听到了多少,你让本宫如何信你?” 沈明庄目光锐利的看向宋静熙,宋静熙顿时一阵的腿软,这意思,是不管她有没有听到,都不会放过她了? 宋静熙几乎就要哭出来! “娘娘……” “你既然也不愿意出宫,那本宫就还是让人拔掉你的舌头,反正你为太后抄经书,也不是用舌头抄的,既然如此,有没有都一样,你说是?” 说完,沈明庄话音陡然一沉,直接吩咐满欢道:“拿把小刀来,本宫要亲自看着宋嫔的舌头落地。” 宋静熙不敢置信,瞳孔瞪大,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脖子一歪,人就晕了过去。 沈明庄见状,嘴角不由勾起起来,吩咐满欢:“把人绑了,丢到椒房殿的偏殿去,这些日子找人看好了,不许让她给跑了。” 满欢点头,明白自家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娘娘只是要暂时把人给拘起来一些日子,等到风声不那么紧了,再把人给放出去。 毕竟方才那些话,若是让这个宋嫔给传扬了出去,那天下岂不都知道了皇上身患重疾吗,岂不是动摇民心,引得天下大乱! 不过想到一件事,满欢又迟疑道:“娘娘,那慈安宫那边怎么说呢?” “怎么说?”沈明庄眼皮儿也没有眨一下:“就说本宫请宋嫔过来抄几日的经书,抄完了自然就放人回去了。” 其实她觉得根本就没有这么担心的必要,宋静熙现在什么也不是,当初还算是个棋子,可现在执棋的人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谁还会在意一颗小棋子的死活啊。 满欢点头,“婢子知道怎么办了。” 就这样,宋静熙和那假慈元都被沈明庄的人给看管了起来,沈明庄转身去了上书房。 姜妄这会儿有些头疼地撑着额头,对着面前的一篇奏折烦心呢,沈明庄进去的时候,姜妄这才收起了面上的神色,起身上前:“怎么忽然到这边来了,朕让人把东海那边进宫的一匣子珍珠和两颗珊瑚树给你送过来了,你看过了?” 沈明庄没有说话,避开了姜妄的手,自己坐到了椅子上。 姜妄是早就习惯了媳妇儿在自己面前不讲规矩的样子,见状也只是笑了笑,然后亲手提了茶壶给她斟了一盏热茶。 “谁又惹了你了,这样的不高兴?” 沈明庄接过茶来,抿了一口,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顿时就让姜妄有些摸不着底儿了。 “这是怎么了?” 红漆梁柱后面,谭永林的汗珠儿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皇后娘娘如今这架势,是越发的放肆,他真是担心皇上哪天一个没耐心,发落了皇后娘娘! 虽然知道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但每次看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撒野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惊啊!谁敢在皇上面前这样的胆大妄为,就是太子爷姜宣也得掂量着来,皇上虽然疼爱太子爷,却也不似疼爱皇后娘娘这样没有限度。 “你让人假扮慈元,为什么?” 茶也喝了,沈明庄抬眼,不悦地看向姜妄。 “胡说八道。” 姜妄呵斥道:“朕不是在上书房就是在勤政殿,一堆奏折等着批阅,朕哪里有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这样做对朕有什么好处啊?” “是啊,这样做对陛下有什么好处呢,还让陛下这样费心去做。” 沈明庄顺着姜妄的话说,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洞若观火的笃定。 姜妄被这话说的卡了一嗓子,偷偷瞄了媳妇儿一眼,“皇后,朕还要批阅奏折,皇后没事就先回去,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微妙,朕没事骗你做什么?” “那就要问问皇上您自己了!” 沈明庄心头十分的不快,抬手就摔了手上那官窑粉青茶盏,“姜妄,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茶盏落在靛青色团花无寿无疆的地垫上,骨碌碌的发出一阵闷响,落在了谭永林面前。 姜妄回头,谭永林正要去捡那茶盏,被姜妄这么一看,忙收回了手,在梁柱后面站定了不敢再乱动。 “不要再去做那些白费功夫的事情了,那些事情,你就算是找到了慈元,也不可能找到法子让我多活几十年的。” “啪——” 一道巴掌声响起,姜妄愣住了,探头出来看的谭永林也愣住了,沈明庄怒不可遏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只想把他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肩头的责任,姜妄!”她不由沉声:“你知不知道,你如果现在死了,你这五年做出的努力,都会随着你被葬灭,你难道要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站在金龙宝殿上,和一群官场老油条斗智斗勇,姜妄,你脑子没事?” “我已经在尽最大的力气去努力了,我不想你死,我在想办法做一切我能想到的事情,你可以不参与,但是为何要在背后操纵这些呢?还让他说是宋熤指使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觉得我和宋熤有什么私情?” 话说到最后,眼底的失望也藏也藏不住的悉数流露出来。 姜妄看着面前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的女人,心口一阵的抽疼,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明庄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话音止不住发发颤:“姜妄,你如果再这样,那就让天仲都为你陪葬。” “晋太妃当年生下的那个小皇子并非是夭折了,而是被殷容藏了起来,现在殷容是没法动弹,可只要那孩子还在,那各方势力就会蠢蠢欲动,你如果觉得你在最后的几个月里,就能谋定以后十多年二十多年的事情,那我无话可说,可你如果再阻挡我要做的事情,我就带着儿子走,我不会让我儿子陷入那样的困境里去。” 说完,沈明庄转身离开,让人把假慈元交给了姜妄。 姜妄有些头疼,沈明庄的确不是五年前刚刚进宫时的沈明庄了,更不是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所认识的沈明庄了,这样的沈明庄无疑已经强大到自己没法阻止她做什么了。 这是姜妄不能不承认的。 他原本也只是不想让她继续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找到慈元,然后呢?和慈元一起,研究怎么救他?慈元会做什么呢,慈元最擅长的就是取人心头血,她难道也要效仿他当年救她那样,为他取一次心头血吗? 姜妄一想想,就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失去她! 想到这里,他搁笔起身,直接去了椒房殿。 沈明庄正在收拾东西。 姜妄看见椒房殿里箱笼,太阳穴立刻就疼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 “出宫。” 沈明庄神色淡淡。 “朕不许。” “这次由不得你不许。” “你是要把朕最在意的两个人都带走?”姜妄看着她头也不抬的收拾东西,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肆虐。 “宣儿留在宫里,我出去,宫里行事不便,我的尽快找到能救命的法子,如果找不到,另当别论,可现在我必须去找,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明庄说着,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姜妄:“你肯定是又要说,你这病是没有法子疗愈的。” 姜妄闻言,翕动的嘴角又合上,显然是被她猜中了。 “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性子有多倔,如果让我试也不试一次,就让我认命,是不可能的。” 姜妄默然,他当然知道,“那如果找不到,最后的几个月,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你愿意吗?” “愿意。” 沈明庄毫不犹豫,“我愿意拿三个月去赌一辈子,也不想在这三个月里坐以待毙,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 这一次,姜妄沉默了。 “姜妄,我也明白的告诉你,如果你死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儿子离开,绝对不会为你守着这江山,你稀罕的东西,不代表我也稀罕,我不想我儿子为你收拾这烂摊子,你最好惜命,等我回来。”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让满欢先把东西拿出去,然后静静地看着姜妄,良久才开口:“你如果一定要日以继夜的将所有时间都扑在朝政上,不顾自己的身体,你就会在几个月后,看见你辛苦努力的一切,全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她还是担心姜妄一意孤行,将身体熬坏了,要知道后世是有研究的,这熬夜就是慢性自杀,她怕姜妄等不到她回来救他。 姜妄喉结滚动,忽然长臂一捞,将人给拥进了怀里。 他怎么会看不懂呢,媳妇儿从来都是这样的,她的关心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的,可她还要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到底还是自己给她的关心和宠溺还不够。 “我会等着你。” 耳边响起男人的保证,沈明庄忽然眼眶一酸,嘴角却弯了起来,“这是你说的,你要是食言了,那我以后就是死了,也不会来找你的,我和离再嫁,也不来见你的。” 姜妄听着,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揍了几拳,他捧着媳妇儿的脸,覆唇堵住了她那逞强的嘴,“你敢,朕若是要死了,也会留一道遗旨,你若是敢改嫁给谁,朕就抄他家九族,朕看谁敢娶你。” 沈明庄听着,反倒被逗笑了,伸手就在男人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那我就让我儿子做了皇帝,废了你的遗旨!” “那可不行。”姜妄呵呵笑了起来,和媳妇儿斗几句嘴,心情也好了许多,“总之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三个月后要是没有结果,就立刻回来,我把奔月凌风给你,他们手下有二十几个大内高手,你敢伤着朕的皇后的一根汗毛,朕拿你是问!” 他捏了捏媳妇儿的脸蛋,故作凶很地叮嘱着。 沈明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拍开姜妄的手,瞪了他一眼:“你的皇后在我手上,你最好听话些,不然我就撕票!” 沈明庄说着,就要走了,可走了两步,却又被姜妄给拉住了,沈明庄一回头,也舍不得了。 姜妄见状,就更舍不得放人走了,把人给重新拉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都还等着呢。” “就让他们等着!”姜妄不满的说着,把人大横抱起,大步往内室去。 第184章 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沈明庄到底还是等到了第二天才出宫,还是趁着姜妄上大朝会的时候才脱身的。 她就担心若和姜妄告别,今天也走不了。 出了宫,沈明庄先去了皇家北苑落脚。 现在她和姜妄是正经夫妻,他是皇上,而自己也是皇后,而不是从前那样一尊一贱,他是皇上,自己虽然是宠妃,可到底是占了妃字,是个庶妾,心中到底还是介怀的。 如今再到别院来,就少了几分做客的味道,反而有种回家的归宿感。 满欢对这里却是没有太多的感受,沈明庄在别院休整了一下,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衣裳。 皇后的衣裳大多都华丽贵气,广袖翩翩,却不适合她外出走动,也太惹眼了些,走在外面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你不换身衣裳吗?” 沈明庄看见满欢并没有打算要把宫女那身衣裳换掉的时候,忍不住挑眉问她。 “啊?”满欢还有些搞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困惑道:“婢子也要换身衣裳吗?” “啊忘了和你说了,我们要去荣国公府一趟,你换身衣裳,这身衣裳也太高调了些。” 太高调了些?满欢思忖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太高调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婢子知道了,这就去换身衣裳去。” 沈明庄笑着颔首,等着满欢去换衣裳。 因为是提前和沈明荣打过招呼的,所以沈明庄刚到荣国公府,就已经有人在荣国公府的门口等着了。 沈明庄就是担心沈明荣大张旗鼓的出来迎接自己,还提前叮嘱了,让她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沈明荣果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只派了一个嬷嬷在那里等着。 那婆子见到沈明庄,立刻就欠身行礼,“老奴见过姜夫人。” 姜夫人?沈明庄愣了愣,忍不住勾起嘴角,沈明荣真是个妙人啊,不得不说,自己过来找沈明荣这件事是个正确的决定。 “劳烦嬷嬷了。” 沈明庄笑着点点头,对那嬷嬷客气了一句,嬷嬷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规规矩矩的带着沈明庄往内院去。 沈明庄看着,忍不住再一次的感叹。 不愧是沈明荣的人,沈明荣真的是把顾氏身上的优点都学的八九不离十了,这样知分寸懂进退的仆妇,她也就在沈明荣这里看见过。 沈明荣早就在屋里等着了,却不是在厅堂里坐的端端正正的等着,而是在内室里的临窗大炕上准备了茶水点心,点了沈明庄喜欢的淡淡果木香,一进屋,就有种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顿时就让沈明庄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你竟然还记得我喜欢什么香?” 五年过去了,沈明庄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楚了,却没有想到沈明荣竟然都记得。 “这点小事我都记不得了,难不成我也睡了五年?” 比起上次在宫里相见,这样轻松的谈话方式让沈明庄也觉得舒服了很多。 “你胆儿可真是肥了,就不怕本宫治你一个罪?” 沈明庄一边把身上的藤绿色披风交给下人,一边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沈明荣的对面。 沈明荣看着,也笑了起来。 “我要是迎你迎到三里地来,你未必会高兴。” 这倒是真的把她给拿捏住了,沈明庄忍俊不禁,莞尔一笑:“你知道我出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竟然还有心思摆起了瓜果点心。” 说着,不禁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这香气味道的确是很对她的胃口的。 “什么事也得喝水也得吃东西不是,什么也急不来,我就是知道你找我定然不是什么小事儿,这才准备了好茶好点心招待你,让你缓缓说来,不必着急的。” 沈明庄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是和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最舒服了。” 这倒是发自内心的,沈明荣可以说是沈家小辈里面最出色的一个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能把自己的牌打好,每一张都出得恰到好处,又没有太强的功利心,总让人觉得十分的随和。 所以五年前沈明荣出现在她面前说,她要救自己出去的时候,沈明庄是不敢置信的,那个时候,在她的记忆里,沈明荣更像是一个默守陈规的人,却没想到她会主动打破规则,抛开一切,拉着沈家和荣国公府一起,义无反顾的进宫搭救她。 当初有多震撼,现在就有多信任,沈明庄心里已经完全的相信,沈明荣和大多数的人不一样,所以这次出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过来找她。 “你这里的点心和茶水当然是不错的,不过我劝你还是吃缓些,我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沈明庄说着,就高声吩咐道:“奔月凌风,你们把这里看紧了,那些隔墙的耳朵,给本宫铲掉。” 暗处传来一声是,很快,周围的声音就都没有了,沈明庄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看向沈明荣。 沈明荣现在是一脸的惊讶,“怎么了,你这是要密谋什么吗,这样的郑重,倒是吓着我了。” 沈明庄被她这反应逗乐了,“我宁肯信明日敌军兵临城下,也不相信你沈明荣会被什么事情吓着。”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沈明庄就抿了一口茶水,肃然了脸色。 “不过我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 沈明荣点点头,面上的笑容也悄然敛去。 “姜妄病了,可能会活不过三个月,我得在三个月内找到能救命的法子,否则三个月后,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沈明荣听着,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头。 “是什么病?” 沈明庄摇头,“准确的来说不是病,而是因为取了心头血,元气大伤,加之这五年的劳心劳力,把身体熬垮了。” “油尽灯枯,要想让这个灯重新燃起来,就得重新往里面加灯油啊。” 沈明荣眸光亮晶晶的看着沈明庄,沈明庄微愣,眼珠子也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 “加灯油……”沈明庄喃喃:“灯枯是因为油尽了,那就重新添灯油,好像是这个道理,那元气大损,那就想法子给补回来?” 沈明庄念叨着,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点点头,“对,这个想法没错!” 沈明庄心情也不由大好,她没想到不过是和沈明荣一说,就能找到新的思路。 “来找你真的是个很明智的决定啊!” 沈明庄笑着感慨了一句,有捧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这茶也是好茶,你这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沈明荣还是第一次看见沈明庄为了什么事情这样高兴,也不由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你这是关心则乱,我就不信,若是旁人的事情,你冷静一想,会想不出来这个法子。” 沈明庄点点头,她还真是关心则乱了,她一门心思的只想着怎么让姜妄能不死,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改变取了心头血造成的这个负面影响,却是忘了,这件事根本的原因,就是元气大伤引起的。 “那我现在就得想想,有什么东西能补人的元气了。” 说起这个,沈明庄就想到了空间里的几株仙草。 也不知道那些仙草都有些什么作用,她必须找一个懂这些东西的人问问,而且这个人还必须要靠谱。 “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很有名的医仙之类的?” 沈明庄再一次像是看百宝箱似的看着沈明荣。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你也知道,我从前也就在家里看看书……” 说到这里,沈明荣忽然语气一顿,对啊,看书,“我似乎在书上看到过一些有关江湖传说的东西。” 在沈明庄兴奋的目光里,沈明荣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道:“相传天仲南疆那边,有很多的能人异士,甚至有人会起死回生之术,写的是十分的神奇的,只是我也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杜撰的,但是南疆一向是都十分的神秘,也不排除有那样的能人异士,只是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沈明荣说着,就轻轻叹了一口气,“三个月,还不够你到南疆呢,想要在三个月去南疆找到这样一个人,然后再返回来,只怕你等的起,陛下等不起!” 沈明庄闻言,也不由心中一沉,是啊,时间太短了,即便能知道哪里有能人异士,也可能会因为时间和距离的问题,造成来不及的后果。 这样一来,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解题思路了,那就是就近。 就近……“那方圆百里内,可有什么手段厉害的江湖郎中?” 到这个时候,沈明庄就深刻的感受到了非土着居民的限制,什么都不知道,京城有些什么,哪里的郎中厉害,她都不知道。 沈明荣闻言倒是仔细的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 “要说京城里厉害的郎中,那除了太医院里的那些,别人也不敢说是什么厉害的郎中。” 沈明庄点点头,这倒也是,大多数厉害郎中都被太医院给收了,不厉害的也进不了太医院。 “不过我听说京城里厉害一些的家族都有自己的从不示人的东西,有的人家可能有了不得武功秘籍,有的人家则可能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这宝物是最有噱头的。” 世家大族的确很有可能会有这些,只是目前这些东西对姜妄似乎也乜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啊。 “什么天山雪莲花,灵芝我都有,我就是没有头绪,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 沈明荣点点头,想了想,沉吟道:“除了京城里的世家,不知道你听说过贺文氏没有?” 沈明庄摇了摇头,沈明荣就继续道:“贺文氏是世代以医传家的,贺文家的老太爷听说是个高手,不过有些年没听说过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我看前朝旧事录的时候看见过这个人,说是他能把死人医活了,医术上也可以说是医仙了,只是算起来贺文老太爷应该已经九十高龄了,只怕是……”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个时候的人能活到七十岁都十分的难得了,更别说是九十岁了,那完全能被奉为寿星翁了。 沈明庄心中越来越沉,却不肯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 “我立刻让人去打听,不论还在不在,我也要得到一个答案,不过你既然说,贺文氏世代以医传家,想必是有些本事的,即便贺文老太爷不在了,贺文家的子弟也在,我就不信了,还找不到一个厉害的。” 听着这语气,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了,沈明荣微微颔首,觉得换了自己也会和沈明庄一样的,毕竟不试一下就放弃,那到最后遗憾的还是自己。 “明荣,真的太感谢你了,这件事我不敢告诉旁人,也只能来找你,事关重大,我得赶紧的去把这件事办妥了,如果能找到贺文老太爷,我让人给你传信。” 沈明荣点头,“我们的交情,还用说什么谢字?你喜欢这香料,还有这茶,我让人给你包了一些,你带回去用。” 闻言,沈明庄心中一阵的动容,笑着点点头,“好。” 离开了荣国公府,沈明庄没有直接回北苑,而是去了一趟京郊大营。 满欢等人被她打发了回去,她是只身一人过来的。 以她的伸手,哨兵根本就没机会发现她,她三下两下就身手灵活的进了军营。 正打量着哪里是宋熤的营帐,就看见帅营里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有些眼熟,定睛一眼,不是宋熤是谁?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明庄看见他和另一个差不多打扮的男子分开,自己进了另一个营帐,她找了个机会也跟了进去。 宋熤立刻就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进了营帐,只是他还没来的及反应,一把短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宋将军,别来无恙?” 听见这声音,宋熤嘴角一勾,人反倒是轻松了下来,“没想到已经是做皇后的人了,还这样的顽皮,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 第185章 贺文氏 宋熤听着,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沈明庄你不会杀我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就不要做出一副心狠的样子。” 沈明庄原本只是想吓唬他一下,听见这话,倒是被挑起了几分斗志来。 “我不是这样的人,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沈明庄说着,手上就是一个用力,那刀刃立刻就陷入了宋熤的皮肤,宋熤闷哼一声,心中这才有了些许的波澜。 “沈明庄,我对你也算是坦诚了,你就这样对我的,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那也只能对不起了,毕竟我还要生活,我不能像你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是把,不过我今天也想试一试,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沈明庄,我敢对天起誓,只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我,你就还能做你的皇后。” “宋熤,从前我还把你当个人,如今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当成了坐上皇位的奖赏吗?” 沈明庄被他说的话激出了几分火气,声音带着几分冷冽的同时,刀口也不由深入了几分直到捏着宋熤脖子的手上感觉到了带着腥气的温热,她这才回过神来,忙松了几分力。 “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杀我的。” 宋熤咳嗽两声,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衣襟已经被血染红了,营帐门口传来脚步声,很快有人走了进来,是他的手下的小副将谭江。 谭江看见面前的场景时,被吓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无妨,先出去,不要声张。” 沈明庄此时就侧身站在那谭江正好看不到的位置,他若是敢声张,她也不介意手上再染上一个人的血。 谭江没有看见有旁人,迟疑道:“将军,您这是被人袭击了?” 宋熤皱眉看向谭江,“我说了没事,你先出去。” 谭江闻言,心中更是有些没底儿了,摸不清情况,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沈明庄见人走远了,这才走了过去,伸手随意的扯下宋熤的衣角,熟稔的给宋熤包扎上了。 “你最好是长了个教训了,以后不要再随意的激怒我,下次我就不保证会不会控制住了,这次算你命大。” 宋熤看她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你是何苦呢?” 沈明庄白了他一眼,“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宋熤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轻点,你瞧着也娇娇柔柔的,上哪儿学的功夫,比男人都剽悍,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在宫里做被供奉起来的皇后娘娘,你应该投生做男儿,大马金刀的上场杀敌。” 沈明庄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是觉得我这样就杀不了你?” 然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讥讽的笑了起来,“宋熤,你可别觉得我是在和你说笑,你如果正要执意下去,等到了刀戈相对的那天,我会毫不犹豫的取你项上人头的,随便你信不信。” 宋熤听着,神色渐敛。 他垂眸,眼底的光芒渐渐的沉没了。 他当然会信了,他也由不得自己不信啊,这个女人又不是寻常的女人,她的功夫就是自己也未必能打得过,真到了那一天,他未必又把握能在她手上侥幸。 可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就这样放弃多年的部署呢,宋熤抬头看向沈明庄,此刻的沈明庄仿佛一个瓷娃娃,正低头帮他缠着那伤口。 “姜妄有什么好呢?” 沈明庄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他有什么好,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在我眼里是极好的。” 宋熤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就没有女人对我这样的死心塌地啊。” 宋熤不由感叹着,长长的透了一口气,看向沈明庄,“你这一刀割得可真不浅。” “所以让你别觉得我是和你开玩笑啊,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开玩笑了。” 沈明庄拿出帕子擦了手,只是手上的血腥味还是有残留,宋熤看见她这样子,就觉得有些困惑:“怎么,你之前就没有沾过人血吗,你这身功夫不低啊。” “谁告诉你功夫高的人都是踩着尸体过来的?” 宋熤默然,转身让人打了水进来。 “多谢。” 沈明庄洗了手,声音有些僵硬的说了一句多谢。 等到洗干净了手,她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我有事问你。” 沈明庄收拾干净手上的水渍,看向宋熤,“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贺文氏。” “贺文氏?”宋熤眼底流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来,显然是没有想到沈明庄会知道贺文氏。 “贺文氏早就隐居了,你找贺文氏做什么?” “废话少说,你尽管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就好。” 宋熤就皱了皱眉,坐在了行军床的床沿上,“哪儿有你这样求人办事儿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这样的张狂。” “你是不是嫌弃脖子上的伤不够对称,我这会儿不忙,可以帮你再割一刀对称的。” 宋熤再一次被沈明庄噎住,他抿了抿嘴,开口道:“贺文氏是隐居了,不过我之前的确是得到过一点消息,听说就在潍州一带,有人发现过贺文氏出世救人。” 沈明庄闻言,就知道自己是找对了人。 “潍州哪里?” 宋熤看她这激动的样子,心里就一阵的发酸,“你还不死心呢?姜妄倒是有福气。” 沈明庄懒得理他的酸话,短刀一下子拍在了宋熤的背上,宋熤吃疼,深吸了一口气,“你要不再打两下,把我打死了,就有人告诉你贺文氏的下落了。” 沈明庄闻言,抿了抿嘴,收回了短刀放在了腰间,然后对宋熤笑了笑,“没控制住力道,你快点说,说完我就走。” 本来心里还有些窝火的宋熤一看见沈明庄朝着自己笑,立刻就把不快给抛到脑后了,等到他把那贺文氏的下落都告诉了沈明庄,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可真是红颜祸水! 不过是朝着自己笑了一下,自己竟然就连东兰西北都找不到了。 可不得不说的是,沈明庄这样的绝色,如今实在是太难找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看殷宸如今还惦记着人家,就可以看出,自己如此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沈明庄一听说贺文氏在潍州青茅山一带,立刻就回了北苑收拾东西,打算连夜出城去潍州。 如今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她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意耽搁的,越是早一点找到救命的法子,姜妄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满欢听说沈明庄不带她,自己一个人启程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娘娘,这么远的路,您怎么过去啊?” “骑马。”沈明庄没有功夫和满欢多解释什么,说完就挎上简单的包袱,转身出了门,满欢追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 “娘娘路上当心些啊,不如您带上婢子,婢子好歹能照顾娘娘的衣裳吃食啊。” “你好好待在北苑,我这是去找人的,你没看见我这身打扮吗,你见过谁家的公子带个丫鬟的。” “婢子也可以打扮成小厮的,婢子就是怕娘娘一个人在路上委屈自己,婢子好歹还能照顾娘娘。” 沈明庄知道这丫头是担心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我知道的,我能照顾好自己,我身边那么多的大内侍卫,你大可放心好了,我还得回来风光把你嫁出去呢。” 满欢双眼含泪,到底是知道自己就算是再劝也无济于事,点点头,没有再拦着沈明庄。 沈明庄上了马,试着找到从前骑过马的感觉,前世的时候她骑过马的,为了拍戏,剧组出资特意去学的,如今想来真已经是隔世了。 好在到底是有经验的,适应了一会儿,她就扬起马鞭开始跑起来了。 坐在马背上虽然有些颠簸,可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却让她觉得十分的痛快。 天色已经晚了,出了皇家别院的外的长道就得放慢马速了。 京城是不许纵马的,这会儿虽然也天色已晚,可这么多的马一起上路,到底是扰民的,怕引起大家的恐慌,毕竟这么多的马出现在大街上,只怕让人浮想联翩是出了什么事。 一行人缓行至城门处,守城的将士神色肃然的上前,凌风上前出示了腰牌,那人神色一变,忙转身对另外几个同伴高声道:“开城门!” 一行人顺利的出了城门,夜色已经深了。 因为是轻装上阵,随行的人都是身手不弱的,沈明庄也没怕什么山贼盗匪的,直接带着人赶夜路去往潍州。 潍州距京也就几百里地,好马日行千里,他们的马不说是千里马,却也不算逊色,几个时辰就跑了大半的路程。 马儿已经跑不动了,奔月上前道:“公子,必须休整了,马已经跑不动了,再跑会累死的。” 沈明庄这才停了下来。 奔月和凌风虽说都是大内高手,可这样连夜狂奔,两个人都还是有些吃力了,却看见皇后娘娘像是没事儿人似的,跳下了马,走到溪水旁捧了一捧水洗了洗脸,然后动作奇怪的活动了几下,就依靠在树下休息起来。 两个人不由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这是在皇宫里被娇养的皇后娘娘,该不是被掉包了? 皇后娘娘要有这样的身手,那得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功啊,这样的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太诡异了些。 沈明庄察觉到两个人在看自己,倏地睁开眼,看向奔月凌风,“你们有事?” 两个人忙垂下头去,恭敬地回道:“公子,今夜是要在这里稍作休息,还是……” “休息一个时辰就启程,你们吃点东西去,不必管我。” 奔月和凌风点头,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打量沈明庄了,毕竟更是皇后娘娘,这要是惹了皇后娘娘一个不快,自己的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 沈明庄拿出水囊喝了两口水,就着带在身上的干粮对付了几口。 “凌风,还有多远的距离?” 凌风闻言连忙囫囵着吞下了口中的事物,道:“公子,还有百来里地,大概咱们明天中午就能到潍州了。” 沈明庄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招呼大家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会还得连轴转,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汉,但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你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出一点岔子。” 奔月就应声道:“公子放心。” 沈明庄叮嘱了两句,也觉得有些疲倦,脚下点了几下,找了个树枝躺下。 可不知为何,闭上眼,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无端的浮现出石疆和姜妄的模样,脑海里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竟然渐渐的成为了一个,她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忽然间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给压住了相似的,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了两口气,拼命的想要把两个人区分开去。 他们不是一个人,石疆是石疆,姜妄是姜妄,沈明庄摇头,睁开眼来。 难道这是有什么预兆吗? 沈明庄望着远处如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暗,心里有些压抑。 她不会让姜妄和石疆一样,因为她而离开,石疆当初也是因为她才会离开的,她不能再让姜妄也因为她而离开了。 当初若不是自己,姜妄又怎么会取心头血呢,可说起这个,若不是石疆,她也不会怀着孩子的时候那样的艰难,只能保住一个,可石疆到底还是为他当初的选择付出了代价,最后要说起因果,却谁都是因,谁都是果,孰是孰非,难以在这团乱麻中分辨出来。 沈明庄重新闭上了眼,这次她什么也不想,心情才渐渐的平复下来,倒是勉强的打了个盹儿。 两个时辰到了,大家已经重新收拾准备上路了。 沈明庄跳下了树,马休息了一会儿也比刚才精神多了,“等去了前面驿站就换马。” 凌风点头,毕竟还有百来里地,换马跑保险许多,跑死了马事小,可若是伤着了皇后娘娘,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他们这些跟着出来办事的人,是难辞其咎的。 第186章 林氏要回京了 在驿站换马,顺便吃了一顿暖和的。 “这边怎么越来越冷了?” 沈明庄皱了皱眉,看向远处越老越多的山,心里有些不安的感觉。 凌风便道:“潍州是依山傍水的,往东走水路多,山要少得多,往西走就全是大山,人少,里面生活的也大多是猎户,以打猎为生的,地广人稀的,如果不是要去青茅山的话,却潍州的人都不会往西走的。” 沈明庄释然,想到这大山多的地方也多瘴气,就吩咐凌风:“想法办找一些当地人进山用的保命的药材,能防瘴气和蛇虫的都要弄些来。” 凌风点头,“公子放心,奔月已经去准备了。” 沈明庄闻言心中稍安,看样子这些跟随自己过来的人都是有些经验的。 这样一来,她的心里也安生了许多。 在驿站二楼吃完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沈明庄忽然察觉到到有些不对劲,她捧着碗走到窗户旁,就看见有人牵着两匹马往驿站里走,她愣了愣,看向身后的凌风,凌风还在抓紧时间吃东西,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沈明庄愣了愣,难道是她太敏感,感觉错了。 眉头微蹙,她吃了最后一口面,转身下了楼。 凌风见状,也忙将最后一口面吃完,转身跟了上去。 楼下大厅里有人戴着斗笠吃饭,沈明庄看了一眼外面,明白过来,想必方才那两匹马就是这几个人的,她心中稍安,却也不想继续在这里耽搁了。 她径直出了驿站,站在外面对凌风道:“去看看奔月准备的怎么样了。” 凌风点头,很快就去而复返,“公子,可以走了。” 一行人又重新上马往西边去了。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京城皇宫里,姜宣正看着面前有模有样背着书的陆嫣,直道佩服。 “嫣儿表妹竟然也能背这么长的文章了,真是厉害!” 陆嫣小脸儿就不由的红了红,“我也只是笨鸟先飞罢了,这片文章我在家里听我娘说过好几次的,才能这么快背下来,我娘说,背诵一样要诵读出来,让自己的耳朵听见自己在背,这样多诵读几遍,就能很快的记住了。” 沈兴泰听着,就不由惊叹道:“我也读出来了的,可我却没有表妹背诵得哪样快。” “那是你脑子笨。” 姜宣毫不客气的揭了沈兴泰的老底儿,然后看向陆嫣,那神色立刻就温和下来,笑道:“嫣儿表妹,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去你们家里玩呗,我们整天在宫里,都腻味了,荣姨母这样的厉害,你就说请我们去家里背书的,这样我们也就能出宫去玩一趟了。” 陆嫣一听这话就有些为难起来。 她看了一眼姜宣,又看了一眼也满脸期待的沈兴泰,苦着小脸儿摇了摇头,“不成。” 姜宣闻言不由困惑,“为什么不成?” “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姜宣和沈兴泰立刻点点头,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一定保密。” 陆嫣这才叹了一口气,道:“我嬷嬷说,我娘是给我怀了一个弟弟,我现在都不能总缠着我娘亲要她给我讲故事了,我娘得生了弟弟才能重新给我讲故事了。” 怀了弟弟? 姜宣和沈兴泰显然都对此不太了解,两个人对视一眼,就琢磨起来,“为什么怀了弟弟就不能给你讲故事了,难道弟弟比你更重要吗?” “儿子就比嫣儿重要吗?”荣国公府里,沈明荣也心情不悦的看着丈夫。 陆承业刚从外面进来,就看见妻子不悦的朝着横了一眼。 妻子一向最是温柔贤淑不过的人了,从来没有这样对他抱怨过,陆承业拿着手上的首饰匣子走了过去。 “此话怎讲?” 沈明荣一看见丈夫温和如玉的面庞,心就软了下来,上前挽着丈夫的手,有些不满的道:“秦嬷嬷现在都不让嫣儿到我这边来玩了,说是怕我动了胎气,我就不乐意了,都是我的孩子,什么动不动胎气的,总不能为了还没出来的这个孩子,委屈了嫣儿啊。” 原来是在为这个生气呢,陆承业有些哭笑不得,“这也算个事儿?” 他揉了揉妻子乌黑柔软的青丝,“家里你是主母,你若是觉得没什么,就自己做主便是,嫣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她即便是过来也不会闹腾的,秦嬷嬷也的确是有些紧张过度了。” 沈明荣原本就是心里没底儿,怕丈夫也很在意这个孩子,这才会暂时由着秦嬷嬷来,现在得了丈夫的这话,她立刻欢喜起来,心中一阵的柔软,拉着丈夫的手到了内室。 “今天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菜。” 陆承业一看见炕桌上满满当当的菜,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是为了贿赂我呢?” 沈明荣面上红了红,却是娇嗔道:“哪里叫贿赂你呀,这是我心疼你。” 陆承业就不禁笑了起来,和妻子一起落了座。 “听说北苑那边有人来过?” 陆承业昨儿就想问的,可见妻子没有主动提起,也就没有多问,今日见妻子心情不错,这才开口问道。 沈明荣一听就知道,丈夫一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的。 毕竟沈明庄过来自己这边又不是偷偷摸摸的,丈夫知道也不是奇怪的事儿。 想到沈明庄现在遇到的棘手事儿,沈明荣也不由叹息了一声,却并没想到要把这件告诉丈夫,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不小心走漏出去,让那些有心之人知道了皇上如今日薄西天了,只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来。 “她说在宫里待腻了,过来寻我说会儿话。”然后有意想要转移这个话题,就对丈夫道:“如今嫣儿每天在宫里陪着太子读书,这样的事儿也最多再有两年,等嫣儿七岁了,咱们就得重新给嫣儿找个先生了。” 她一向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是用来束缚女子的,她觉得人从书里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能行万里路,就读万卷书,能在书里总结出一套自己的行事章法,能不被世俗所左右。 陆承业一向对妻子敬重有加,也是因为她在很多地方和寻常的女子不同,她总能在一些棘手的问题上提出自己的见解来,并且还能言之有物,这就是读过书的女子的好处了。 岳母顾氏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妻子沈氏幼承庭训,也是个机敏过人的,他闻言,就点点头:“都听你的。” 沈明荣听着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声,“你这样,难怪外面都说荣国公妻纲不振,我可是背了黑锅的,我什么事情不与你商量的,还说什么妻纲不振,明明是夫君信任我。” “谁说我妻纲不振的?” 沈明荣却是不告诉他,夹了一筷子菜在丈夫的碗里,笑道:“别管谁说,反正你又没有。” 听见妻子打趣自己,陆承业的嘴角却是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用过晚膳,沈明荣想到一件事,就和丈夫商量道:“母亲说,这个月大太太的生辰,问我准备送些什么,她那边也好有个数。” 赵氏的生辰,赵氏是沈家的宗妇,她的生辰不能随意对待,陆承业看向妻子:“你不如问问岳母打算送什么,和岳母差不多的送,你觉得呢?” 沈明荣闻言却是抿嘴笑了起来,“都说两口子在一起久了会心有灵犀,你现在也是一点通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觉得这毕竟是从荣国公府送出去的礼,还是得和你商量一下的。” “家里的小事娘子说了算。” 陆承业说着,又给媳妇儿夹了一筷子菜。 过了几天,沈明荣带着陆嫣和丈夫一起去了沈家。 沈家如今已经修得比五年前大了一圈,现在三房人是各自为政,大房住在中间,占了沈家从前的那些屋子,二房和三房分别住在两边。 沈明荣回去,自然是先去二房的。 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灀枝看见沈明荣,就瞥了屋里一眼,对沈明荣使了个眼色,沈明荣会意,跟着灀枝出了屋子到庑廊下说话。 “姑奶奶回来得正好,您可得劝劝太太,咱就不能不管三小姐的事情吗,太太方才又被三小姐气得心肝儿疼。” “这次是为了何事?” 沈明荣眉头微蹙,不悦的看了一眼正屋的方向。 灀枝便道:“说是林氏要回京了。” 三太太林氏要回京?沈明荣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哪儿来的消息,三太太在江洲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回京呢?” 灀枝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三小姐去林家说了什么,这是嘉元公主帮着出头的,嘉元公主开了口,老夫人也不在了,谁还能拦得住啊。” 嘉元公主也掺和进了这件事里面? 只是沈明姝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五年都过去了,怎么会忽然想把林氏接回京城来。 她进了屋,就看见母亲正垂头笑着抱了陆嫣上炕,笑着逗着外孙女:“咱们嫣儿瞧着是又长了一截儿了?” 陆嫣骄傲地抬起小脑袋,看见母亲,就笑着对外祖母道:“嫣儿要快快长到母亲这样高!” 顾氏看向门口的方向,见着女儿的身影,心中一阵的动容,照着朝着女儿招手:“快过来啊,怎么过来了也不进屋,要不是嫣儿说你也来了院子里,我都不知道呢。” 第187章 风头压过正室娘子 看见母亲那带着关切的目光,沈明荣心中一暖,上前坐在了母亲身边,挽着母亲的手,撒着娇道:“娘,过几日我陪你去大慈寺礼佛,你都多久没有出去走走了。” 顾氏听着,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女儿这是心疼自己,她哪里会不明白呢。 想必女儿过来也听说了沈明姝气自己的事情,就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温声道:“你别担心母亲,母亲的事情母亲心里有数,你也别听下人怎么说,她们也是担心我,但有些是,我不做,谁能做呢。” 沈明荣听着,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林氏要是回来了,这家里还能安生吗?” 沈明荣想到从前林氏在京城的日子,沈家就没个安生日子,如今母亲还管着沈明荣,林氏回来,母亲就能难处了。 顾氏也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闻言就摇了摇头,“沈明姝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嫁出去,她想必也是着急了,所以才会急着回来的。” “那也不能怪在母亲的头上啊,谁稀罕管这件事呢,要不是三姐为人太过强硬,也不至于把说好的亲事都搅黄了啊,母亲已经尽力了,林家和林氏却觉得是我们不尽兴,说到底了,这件事就是怎么做怎么错。” 顾氏听着,就露出一抹苦笑来。 “所以说啊,当初你祖母想让你嫁到荣国公府去的时候,我有千般顾虑,就是担心你嫁给不好的人家,后来我点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看看沈家,沈家这一支三房人,可却是各怀心思,即便是人丁兴旺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些口舌之争罢了,要说起来,若是沈家一开始就齐心协力,把力气使在一根藤上,也不至于如今这样,面和心不和,外面瞧着风平浪静,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是怎样的一副你争我斗,尔虞我诈。” 这是沈明荣第一次听见母亲说起沈家的不好来,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一向是个十分明智的女人,鲜少这样明言谁好谁坏,今日却对她说起这样的话来。 “母亲,我知道了。” 沈明荣伏在母亲的肩头,轻叹一声,有些怅然道:“你说,如今既然祖母都不在了,不如就分家,这样成天住在一处,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日子多无趣啊,不如各立各家的门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省的这样的劳心费力。” “再者那林氏既然着急,母亲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明姝还给三婶婶,到底是她自己的女儿,母女连心,和你总归是不一样的。” “母女连心。”陆嫣也跟着念叨着这话,沈明荣看见女儿的小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吩咐顾氏身边的陈嬷嬷道:“你带着嫣儿出去摘些凤仙花,我和母亲说来那个句话。” 陈嬷嬷应声,带着念念不舍不想出去玩的陆嫣出了门去。 顾氏多看了外孙女两眼,这才轻叹了一声,笑道:“这孩子透着股机灵劲儿,讨人喜欢。” 沈明荣“嗯”了一声,“母亲,你要是喜欢嫣儿,就常接了她过来玩耍便是,但只有一点,现在大房三房都挺乱的,您和爹爹说说,能搬出去的话,您想什么时候过来接嫣儿都成,至于旁人的事,您就撒开手去别管了。” “淘气,哪儿有你这样的做母亲的,拿我外孙女当筹码,你长本事了,你自己去和你爹说去。” 沈明荣见自己的目的被母亲一下子点破了,就在母亲怀里撒起娇来。 那边沈明姝却是正和沈明惜凑头。 沈明惜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男一女,一个是温瀚,一个则是胡湘莲,两个人一个穿着宝蓝色的锦袍,一个穿着湖蓝色的华裳,站在一起十分的登对,沈明惜穿了身玫红色的芙蓉花开华裳,梳着流云髻,乍一瞧,十分的明艳动人。 胡湘莲就发现,丈夫的眼睛一直看着沈明惜,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立刻攥紧,咬了咬银牙,笑着扯了扯温瀚的衣袖,笑道:“我们先去看看大舅母。” 京城里亲姊妹共事一夫的都有,表姊妹共事一夫也不是什么奇事儿,只刚开始还有人议论,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沈明惜从来不和胡湘莲争抢什么,只握紧了温瀚的一颗心,事事表现出大度的样子,让温瀚十分的怜惜。 沈明惜看见沈明姝,两个人就默契地走到庑廊下说话去了。 “今天不是大伯母的生辰吗,你怎么黑着张脸,这是谁招惹你了?” 沈明惜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明姝,沈明姝一听沈明惜问起这个就没好气,“你这身打扮倒是实打实的压过了正室娘子,你虽然是平妻,可到底还是要低胡湘莲一头的,你这样打她的脸,就不怕她记恨呢?” 然后不等沈明惜开口,就阴阳怪气的扯了扯会嘴角,拉长声音道:“要知道四姑父现在可是京官了,你要是得罪了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明惜听着,就觉得自己心窝肺管子都被狠狠的戳了一棍子似的,这个沈明姝就是见不得别人过的比她好,一看见自己这样的气派,就心里发酸了! 想到如今沈明姝在沈家的境地,她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这你就不懂了,你没嫁人,你不知道这为人妇最重要的是什么,也对,三太太离京早,怕是也没来的及和你说这些。” 沈明惜说着,就瞥了一眼沈明姝的神色,见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心里这才觉得舒坦了些,笑道:“哎呀三姐姐,你别怪妹妹说话直,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明姝皮喜爱肉不笑,心中暗骂,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过就是瞧着我如今过的不如意,才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吗,可我再如何也是嫡女,你却是个庶女,胡湘莲能做正妻,你就只能做平妻,这就是庶女的悲哀!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就好了不少,“我当然知道七妹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说起母亲,我忽然想到,母亲似乎说,没多久就能到京了,到时候妹妹一定要回家一趟啊。” 沈明惜立时怔住。 第188章 故意让她出丑 林氏要回京,这件事她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这对她来说,和好消息完全不沾边儿。 从前林氏在京城的时候,就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姑娘十分的不待见,她能熬出头来,也是因为林氏不在,倘若是林氏在,那对她定然是不遗余力打压的,哪里会让她去做温府的平妻啊。 她从来不会觉得庶出嫁得好对她有什么好处,会不会给嫡出的带来来什么好吃,在林氏眼里,庶出就是贱命,不应该嫁的那样好,就是应该给人做妾的。 林氏要是回来,她做了温府的平妻,而林氏的女儿却还在家里做老姑娘,林氏会怎么想呢? 沈明姝现在是二房名义上的姑娘了,可她却还是实打实的三房姑娘,林氏是她的嫡母,只要林氏回来,自己每次回来,就还得在林氏面前做小伏低。 想到这些,她就心里发堵,林氏怎么不死在路上啊,干什么还要回来啊! 沈明姝看见沈明惜的这个表情,却是大呼痛快,哼我让你嘚瑟啊,等我娘回来了,她是你的嫡母,我收拾不了你,我娘还收拾不了你?小妾生的,竟然也敢在戳我的心窝肺管子! 沈明惜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看了一眼外面,然后目光四处打量,就看见扶着顾氏过来的沈明荣。 她眼睛一亮,几步上前朝着沈明荣走了过去。 “五姐姐,有些日子不见了,五姐姐瞧着比之前气色好多了,唷,嫣儿!” 她看见小小的陆嫣,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就不由的喜欢,上前去想要拉陆嫣到自己身边来,沈明荣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陈嬷嬷。 陈嬷嬷也皱了皱眉,沈明惜刚伸出手去,就被陆嫣巧妙的躲开了。 “嫣儿见过七姨!” 小家伙儿退后一步,侧着身有模有样的给沈明惜行礼,这动作就躲开了沈明惜伸手过去拉她的手。 沈明惜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去,却弄不明白,这是巧合,还是人家故意躲着自己呢,不过看小姑娘也就五岁,沈明惜心中稍安,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 沈明荣就笑着和沈明惜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啊,三姐姐也在啊。” 沈明姝和沈明惜两个人愣了愣,迟疑着要不要上去给沈明荣行礼,毕竟现在沈明荣可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这沈家还没有品阶这么高的夫人呢,她们按礼是要给沈明荣行礼的。 沈明荣见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两个人在迟疑什么,遂笑着摆了摆手,“自家姐妹,怎么变得这样拘礼起来。” 两个人反应过来,忙笑着应是,上前欠身给顾氏行礼,顾氏笑着点了点头,多看了沈明惜两眼,目光没有在沈明姝身上多停留。 沈明姝见状,不由露出抹冷笑来。 顾氏还想做她的母亲,她凭什么,她若是真的做到对她和对沈明荣一般无二,一碗水端平,她也会敬重她,可她却对自己敷衍了事,耽误了她的亲事不成,如今还想管教她,做梦! 沈明荣却是将沈明姝的神色悉数收入眼底,她不由神色一冷,心里为母亲不值。 母亲就是当着她的面也不止一次的提过,说只要沈明姝能学乖了,她不介意在顾家请外祖母帮忙,找一户不在京都的世代书香的好人家,把沈明姝嫁了。 这完全是去求人帮忙啊,为了沈明姝,母亲还是很用心了,谁知道人家却是一点也不领情。 那样好的亲事,她说搅黄就搅黄,还一副母亲要害她的样子,说不要嫁到永宁那边去,要嫁就嫁京城的人家。 可京城的人家谁不知道沈明姝的名声啊,家室门第低了的,她瞧不上,那些富贵滔天的高门大户,人家又瞧不上她,如此一来,沈明姝的亲事就一拖再拖,难以找到一门合心意的。 之前沈明姝还会做几分乖面子,如今却是对顾氏压根儿没了尊重,有时候还理直气壮的顶嘴,想到灀枝告诉她的,说顾氏上次让陈嬷嬷拿戒条打沈明姝的手心,却被沈明姝将那戒条都给折断。 想到这些,沈明荣就心里一阵的气闷。 沈明姝这完全就是在欺负她娘啊,她若是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她还算是顾氏的女儿吗? 想着,她嘴角翕动,缓缓开口道:“母亲,三婶过几日就回京了,只是如今三房都是柳氏当家,到时候三婶住在哪里呢?” 这话是没有避讳的,沈明姝一听,立刻就接话道:“当然是住在月华院了,那是正院,我母亲是正妻,柳氏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平妻罢了,还想占着主院不让?” 沈明姝是压根儿就不怕得罪柳氏的,只是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就不由朝着沈明姝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目光。 显然,大家都觉得沈明姝这话有些偏激了,有些道理大家都知道,心照不宣,心里有数就成,可你要捅出来摆在明面儿上,还是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摆出来,就会让人觉得你不对,那有道理也成了没道理。 沈明姝这会儿也就是这么个情况。 顾氏听着她说出这话来,下意识的长长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的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沈明荣却并不意外沈明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猜到了沈明姝会这样说,沈明姝的心思都摆在明面儿上的,她的蠢是明目张胆的,根本不需要费心去猜。 沈明姝的目光还停留在沈明荣身上,猜测着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可沈明荣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就让沈明姝觉得很是尴尬了,她几步上前和沈明荣齐肩问道:“五妹妹这话说什么意思啊,你问了之后又不说话了,你想干什么?难道是我说的不对?” 沈明荣听着,只觉得满头黑线。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又不是公堂里的老爷,难不成还非得得到一个结果不成?”她露出一个诧异的目光,似乎不相信沈明荣会追问自己。 沈明姝却觉得自己这是被算计了,这个沈明荣和沈明庄一向就关系匪浅,难不成是瞧她不顺眼,故意来惹怒她,让她出丑的? 第189章 青茅山寻人 沈明姝怔愣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沈明荣已经扶着顾氏,进了屋。 沈明惜看着,就似笑非笑的看向沈明姝,道:“咱们也进屋?” “要进去你自己进去,没人拦着你。”沈明姝的眼睛有些泛红,声音冷冷道。 “那好。” 沈明惜本身就是和她假客气的,闻言也不陪她演戏了,抬脚走了进去。 赵氏今日十分的欢喜,万氏带着沈兴泰在旁边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说着吉祥话,赵氏身边的安嬷嬷见状就讨喜地开口道:“大少爷可真是懂事又聪慧,才多大啊,就会说吉祥话了,到底是咱们沈家的爷,打小就机灵!” 这话赵氏爱听,万氏也爱听,就有心思灵巧的夫人在旁凑趣儿道:“那可不是,你以为那太子陪读是谁都能去的?若是不机灵,怕是也做不了的!” 一个人开口,一群人应和,赵氏就仿佛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受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恭喜道贺。 赵氏觉得自己真的是快要被托上天了,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似的欢喜,小孩儿却不懂这些,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母亲万氏,道:“娘,我这么听话,我能不能问娘讨个东西啊。” 万氏听着儿子小大人般的话,不由捂着嘴笑了起来,拉着儿子到身边来,温声问他:“你想要什么呢?” “媳妇儿。”沈兴泰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娘,你给我找个媳妇儿呗。” 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了,不知道是谁先绷不住笑出了声,屋里旋即就发出哄堂大笑,有人见万氏面露尴尬,就开口解围道:“瞧瞧,说兴泰少爷聪慧还真是不假,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就只知道要糖吃要零嘴儿吃,兴泰少爷却知道要媳妇儿了,还知道向母亲讨要,这正是应了那句话啊,成家立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一句话让万氏的神色也缓和了过来,她笑着点点头,想把这件事就这样含糊过去,谁知道沈兴泰却不肯,拉着母亲的手非得她答应自己。 万氏被闹得没有法子,只好点头:“好好好,娘都依着你行了,等你再大些,娘就给你找个媳妇儿可好?” 就当是逗孩子玩耍,万氏一颗老母亲的心都被儿子说的有些难受起来,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沈兴泰闻言,立刻就欢喜起来,他点点头,然后一脸天真的说出了让万氏差点吐血的话来:“那以后儿让嫣儿做媳妇儿好不好啊?” 这下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有人说着太子爷来了,话音刚落下,姜宣就绷着小脸儿走了进来。 “你想得美,嫣儿才不会做你的媳妇儿呢。” 沈兴泰眨了眨眼睛,看向走进来的姜宣和姜宣身后的荣姑姑,还有嫣儿表妹。 沈兴泰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万氏已经呵斥起儿子来,“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还在做太子爷的陪读呢,说话也这样没个轻重,太子爷都知道的事,你却不省得,回头我告诉你爹爹,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就转头看向太子,上前一步跪下行礼,众人也都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去给太子行礼。 “免礼,今日是赵大太太的生辰宴,我也是不请自来的,大家不必因为我拘礼。” 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一愣,太子爷才五岁,竟然就能摆出小大人的模样了,和给娘亲要媳妇儿的沈兴泰完全是两个对比啊! 姜宣并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走到沈明荣面前,仰头对沈明荣道:“荣姨母,你别让嫣儿做兴泰的媳妇儿,兴泰说了的,他以后要娶好多个媳妇儿的,我只娶一个,我可以让嫣儿做我的皇后。” 沈明荣听着这话,差点就吓得后退两步了,好在姜宣这声音不大,周围又只是丫鬟,没有宾客听见。 沈明荣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生怕姜宣再说出这样让人大跌眼镜的话来,忙拉着几个孩子到来外面说话。 姜宣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扯了扯陆嫣的小揪揪,陆嫣不悦的转头斜睨了姜宣一眼,两个小家伙儿自以为没人察觉的互动,却被沈明荣身边的小丫鬟看在了眼里。 等到了没人的庑廊下,沈明荣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姜宣道:“宣儿,你方才叫我什么?” 姜宣不知道为什么荣姨母要这样问,不假思索地开口道:“荣姨母。” 沈明荣点点头,“既然宣儿当我是你的荣姨母,那以后这样的话就万万不能再说出口了。” “为何呢,我是真的想让嫣儿做我以后的皇后。”姜宣不理解沈明荣的顾虑,有些不解的问道。 沈明荣是哭笑不得,和五岁的孩子将道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可若是不说,她是真担心姜宣下次直接对他爹,或者是旁人说出方才那番话,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谁教唆太子这样说的。 做皇后啊,可不是谁也能做的,这样的话更是不能随意说的。 “我问过我父皇的,父皇说嫣儿表妹只能和我们一起再读一年的书,若是等到嫣儿表妹七岁了,她就不能随意进宫和我们一起读书了,七岁以后能常伴我的,那是以后的太子妃,太子妃以后是要做皇后的。” 姜宣以为荣姨母是误会了,就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遍。 沈明荣听着,心里却是动容,小家伙的感情总是单纯干净,若是两个人真的有缘分,等到姜宣长大了还是这样的心思,她也没什么顾虑了,可孩子们都还小,现在说的话以后未必还作数的。 “荣姨母相信宣儿的话,不过这种事情是不能随便放在嘴上说说的,宣儿是太子爷,宣儿说的话,很容易被大家当做一件大事拿来做文章的,你们现在都还太小了,十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 “说得准的!”姜宣却和很笃定,“我以后一定会娶嫣儿的,荣姨母且看着,不过我以后也不会再说这句话了,不过荣姨母,千万别答应沈兴泰。” 沈明荣再一次觉得震惊,难道五岁的孩子就懂儿女情长了吗,这孩子才多大啊! 陆嫣小脸红红的,虽然对男婚女嫁这样的事情不懂,但是却知道媳妇儿是什么意思的,她听爹爹叫过母亲媳妇儿的。 她就知道,媳妇儿是很亲近的人,她和沈兴泰还有姜宣都挺亲近的,所以两个人都要她做媳妇儿,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她本想说让他们别争了,她是他们两个的媳妇儿,可看见母亲神色严肃的样子,她又不敢多说了。 等到下午坐上回府的马车,她还惦记着这件事,想了想,陆嫣还是对母亲道:“娘,为什么兴泰表哥和太子表哥都要我做他们的媳妇呢,我可不可以给他们两个做媳妇啊。” 沈明荣正倚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嫣儿!”她睁开眼,有些不悦的看着女儿,“你是女孩子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嫣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骂她,有些委屈的呶呶嘴,不敢再说什么。 沈明荣看见女儿这样的委屈无措,不禁愣了愣,旋即叹息一声,知道女儿这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媳妇儿是什么,只是她也十分你的感慨啊,女儿才五岁,就被争着抢着,这要是长大了,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高兴的好,还是不高兴的好。 看见姜宣这小家伙儿的机灵劲儿,她就不由想到了沈明庄。 也不知道沈明庄查到了贺文氏没有。 沈明庄这会儿正在潍州的青茅山的深山老林里打转呢。 “这青茅山是不是从前有高人布下过什么阵法啊,我们都饶了三圈了,怎么还在这里打转。” 沈明庄神色肃然的问身边的凌风。 凌风此刻也精神紧张的检查着方才经过时做下的标记,的确是在这里绕了三圈了。 “恐怕的确是这样了。” 凌风的回答坐实了沈明庄猜测,她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这世上的高人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人家设置的障碍里,武功高强也很难破这样的阵法啊,不懂奇门遁甲之术,根本就找不到窍门的。 “行了,大家不要继续往前走了,就地休息,吃点东西。” 这会儿已经是大下午了,今天也就在驿站的时候吃了一碗面,在深山里走了这么久,几乎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儿沈明庄也是饿了,招呼大家先补充一下体力。 这样漫无目的饿着肚子的继续乱转,除了让人更加焦虑也没有别的作用了,沈明庄咬了一口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吞下,抬头望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体验一把这样的生活。 难怪人说,有时候你遇见一个人,就可能会改变一生的轨迹。 如果不是遇见了石疆,她也不可能有这身功夫,更不可能帮姜妄一起突破那些难关,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坐在鸟不拉屎的林子里原地打转了。 头顶的树梢一动不动,一点也不真实,仿佛是后世被放映在幕布上的影像,沈明庄又咬下一口干粮,忽然间脑子里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 “等等,我有法子了!” 大家都愣住了,齐齐朝着沈明庄望去。 一个时辰后,头顶的竹林消失了,奔月凌风对视一眼,身后的人也都傻了眼。 皇后娘娘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呢,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沈明庄看着倒在地上的竹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要用一把短刀短时间内将这小片林子给消灭了,可真是不容易,好在她的功力足够深厚,否则还真没办法这样轻易的将竹林夷为平地。 就这样,大家伙在沈明庄简单粗暴的解决掉当前困难后,不由对这位皇后娘娘的敬佩更上一层楼了。 凌风想到方才皇后娘娘手上捏着一把短刀,朝着一个方向一甩,那短刀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朝着一个方向唰唰唰的飞去,然后有像是有记忆似的,飞回到娘娘手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震惊过。 原来真的有女人能既美貌,还……能打!他现在忽然怀疑,皇上让他们来保护皇后娘娘的这个举动,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皇后娘娘真的需要别人保护吗?他怎么觉得,他们反而可能会成为皇后娘娘的拖累。 只是一行人刚出了竹林,就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沈明庄皱了皱眉,难道布下阵法的人就在附近吗,或者是砍伐竹林的动静引来了什么人? 不过后者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这荒山野岭的,谁没事来这种地方啊,很快,另一个念头闪现出来……难道是贺文氏的人? 她立刻就追了上去,她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谁能在她的眼皮子下逃走,很快就追上了人,竟然是个白须白眉的老道人,穿着一身青衣道袍,瘦瘦巴巴的,看着像个土地精似的。 沈明庄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小时候看黑白电视里上演西游记里的土地精,顿时忍俊不禁。 那“土地精”看见沈明庄追上来,还以为她要杀了自己,此时却见她笑了起来,并未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土地精”松了一口气,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地道:“你是谁啊,跑来这里乱砍乱伐的以意欲何为啊?” 沈明庄想到面前的人可能是贺文氏的人,想了想,就放缓了语气道:“老爷爷,我们不是坏人,我是贺文氏的后人,想要找贺文氏,我娘在这里,我必须找到她。” “不可能。” 小老头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打量了沈明庄两眼,十分却定地道:“你不可能是贺文氏的后人,你少在这里蒙骗我,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沈明庄一听就乐了,没想到一诈就诈出来了,还真是贺文氏的人。 想了想,她诚恳道:“原来爷爷您就是贺文氏的人啊,方才实在是冒昧了,晚辈不瞒您,我的确不是贺文氏的后人,我来是有求与贺文氏的。” 第190章 太子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赵氏看着满屋子的人,嘴角不由高高翘起,心情很是不错。 “大嫂今日可真是容光焕发,瞧着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话的是沈品珍,自从沈老夫人离世之后,她反倒和娘家走的亲近了,赵氏觉得自己当初也没有损失什么,也没有必要和沈品珍闹僵,加之如今四姑老爷胡闵臣做了吏部侍郎,就更加没有必要闹僵了。 被人夸赞,赵氏自然也是高兴的,她笑着谦虚道:“你们哪一个不是容光焕发啊,我瞧着也是自惭形秽的,可别在我这儿耍滑腔!”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真热闹呢,沈明惜和沈明姝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屋里的声音立刻就低了下去。 沈品珍眼珠子一横,冷笑着对女儿道:“我说你们家也真是没个规矩,有时候做大娘子,还得和你大舅母多学学,你瞧瞧你大舅母这屋里,规规矩矩的,那才叫一个规矩,从没听说给人做小还出门走动的,换了我,为了给先人留两份脸面,也得在屋里藏好了啊!哪儿还会讨人嫌的王人前凑啊!” 这连珠炮似的指桑骂槐让沈明惜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场面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不过当初既然下定决心要做温瀚平妻,她就做好了准备,知道将来定然会有听不完的闲话。 可她难听的话还听得少了?她若是个弱不经风的,也不会一意孤行了。 她和沈品珍也算姑侄的关系了,可她却是半分脸面也不给她留,沈明惜想着,脑子里就闪过一道念头。 她看着沈品珍,呵呵笑了起来,却没有立刻和沈品珍说话,而是目光缓缓从沈品珍的身上挪开,朝着赵氏走了过去,然后大大方方的给赵氏行礼,赵氏笑容勉强的点了点头,让她去坐。 沈明惜却没有依,而是笑着微微垂头,对赵氏道:“大伯母,明惜为您绣了一副福寿双喜屏风。” 沈明惜说着,就挑了挑眉,十分挑衅的看了一眼胡湘莲,吩咐丫鬟:“翠儿,把我为大太太准备的寿礼拿过来。” 什么福寿双喜的屏风,赵氏才不稀罕呢,自打林氏把刀子横在她的脖子上之后,她就对三房的人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一看到三房的人,她就想到当初林氏做的那些事,只觉得十分的倒胃口。 她原本也还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不用再看见林氏了,却没有想到林氏竟然又回来了,这让她昨儿一夜没有睡好,被子都险些蹬烂了。 她是一点也不想看到林氏的,可这事儿既然是嘉元公主牵的头,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算是丈夫也没法阻止的事儿。 她都已经盘算好了,寻个由头把家分了。 左右三房都是庶出,从前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还好,现在却是各自为政,说是一家人,可出了事却都是各顾各的,还不如直接把房头也分清楚,各自出去置业置宅,岂不都好? 谁知道丈夫却是不愿意,还说什么三房出了一个皇后娘娘,“你知不知道一个家族要出一个皇后娘娘有多难,别人想法子也要沾亲带故,你却急巴巴的要撇清关系,你这是头发长见识短!” 赵氏现在一想想就觉得心肝儿都在疼,对此不满,却又无能为力。 谁叫她没有一个做皇后的女儿呢,也真是的,当年既然能把沈明姝过继在二房的名下,为何不把沈明庄过继在她的名下呢,若是当初那样做了,她也不用看三房的脸色了! 只是这些也只能想想,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谁能想到一个贱命能做皇后啊。 翠儿抬了屏风上前,那屏风绣得很是精美,不过在大太太这里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着,间或夹杂着两声窃笑,让人屋里了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沈明惜面色红了红,强忍着才没有破功,她故作大方的对赵氏道:“不知道大伯母喜欢吗?” 赵氏神色微滞,哪儿有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问人家对礼物的喜好的,这若是不喜欢,也的碍着面子说喜欢了,沈明惜想干什么? 沈明惜这次是正觉得冤枉了,她真是想哄赵氏高兴的,赵氏是沈家的宗妇,林氏回来了,也不敢在赵氏面前放肆的,到时候若是林氏想要打压她,她还指望着赵氏能帮帮忙呢,这才会难得的在赵氏面前凑趣儿,只是没想到这效果似乎不太好。 “不错。”为了顾全大局,赵氏还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对身边的安嬷嬷道:“收起来。” 淡淡的一句话,让周遭重新响起了一阵的嬉笑,沈明惜恨不得挖个地缝转进去。 不过她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得体又自然。 沈品珍看见沈明惜没讨到好处,心里大呼痛快,看见沈明荣和顾氏,就拉着女儿胡湘莲走了过去。 “哟,才几天不见啊,咱们嫣儿又长漂亮了呢!” 沈品珍伸出手去,温柔的摸了摸陆嫣的脑袋,然后顺手从手腕上拨了个金镶玉的手钏在陆嫣的手腕上,只是陆嫣的手腕太小了,那手钏滴溜溜的就往下滑落,若不是小丫鬟眼疾手快,那手钏就要掉在地上碎成几半了。 沈品珍看着就不由皱眉,“嫣儿是不喜欢这个手钏吗?” 陆嫣转头去看母亲,沈明荣见状,心情就有些不快起来。 这手钏这么大,哪里适合小孩儿啊,沈品珍这话说的好似是孩子故意似的。 “既然是姑太太赏的,嫣儿还不快谢谢姑太太?” 陆嫣闻言,就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给沈品珍行了一礼:“嫣儿多谢姑太太。” 沈品珍面色微霁,干笑了两声,说着好。 胡湘莲见状,就推了推儿子:“还不去给你表妹见礼?” 温南山今年六岁了,看着比自己小的陆嫣,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上前有模有样的给陆嫣见礼:“见过表妹。” 这按理说,是应该陆嫣给哥哥见礼的,可两家身份悬殊太大了,陆嫣是国公府的嫡长女,父亲是一等勋爵荣国公,而温南山的爹,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小官,和陆嫣站在一起,就有些不够看的了。 因而大家对此也不敢多说什么。 陆嫣却并不是很喜欢温南山,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姜宣,有些不乐意的往后靠了靠,想到母亲在旁边看着的,就干巴巴的叫了一声“温家表哥”。 这称呼听着说不出的疏远,胡湘莲心中不快,觉得荣国公府的人实在太拿架子了些,就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早就听说了,现在嫣儿可是在宫里陪太子读书的,想必是和太子关系更好,我们家南山,也是高攀不起啊。” 这话说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沈明荣皱了皱眉,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眉眼间的神色就越发的冷了下来。 胡湘莲的儿子和嫣儿已经快出五服的关系了,叫一声表哥已经是看在亲戚的面儿上了,要她说,她还真不乐意让女儿和沈品珍胡湘莲之流接触,最好是见面也当做不认识的好,没想到胡湘莲竟然会说出这样让人非议嫣儿的话来。 沈明荣从前是不喜欢多事,可却不是个怕事儿的,闻言神色就是一愣,正要开口呢,身旁一道稚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嫣儿就是与吾更亲近,与你有何关系?” 胡湘莲本就是随口抱怨一句,没料到会有人接腔,而且说这话的还是个小屁孩儿,她皱着眉下意识的就要呵斥,却被沈品珍一把拽住,“原来你就是太……太子?” “吾是。”姜宣声音很缓,带着股子无形的压力,让屋子里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大家纷纷跪下,给太子行礼,赵氏方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此时听闻,心中是又惊又急。 她怎么能想到太子会跟在沈明荣身边呢,这样的默不作声,顾氏是想害她不成? 这怠慢了太子,能有好果子吃吗? 姜宣这突然的开口,让沈明荣也有些猝不及防,见方才还热闹非常的场面几息间冷冻成冰,她赶紧上前,对姜宣道:“太子,温夫人也只是有口无心的。” 姜宣就抬头看了一眼沈明荣,沈明荣微微颔首,姜宣眸光闪了闪,“以后你还是少说话,我母后和我说过一句话,少说少错,多少多错,不确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正确的时候,就闭上嘴不要说话。” 然后就转头看向陆嫣,笑道:“我们去找兴泰。” 陆嫣点点头,上前请求沈明荣的同意,沈明荣觉得这样也好,让荣国公府过来的人都跟过去,保护太子周全。 等到姜宣离开,屋子里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胡湘莲的脸色像是大染缸似的,一阵红一阵白的,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了方才的小插曲,大家就十分自觉的和沈品珍母女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毕竟今日这件事必然是瞒不了上头的,皇上若是知晓她们和这样多嘴多舌的人为伍,迁怒到自家大人身上就不好了。 胡湘莲红了眼睛,她看向沈明荣,声音压的很低:“太子在这里,你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你这是想害谁呢?!” 这指责沈明荣可不愿意担着,她抿唇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太子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五岁孩子都懂的道理,谁知道温夫人却不懂啊。” 这一句温夫人,立刻就把两个人之距离从一条缝拉成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胡湘莲面皮紫涨,吭哧吭哧的喘着气,沈品珍也知道,今日怕是把太子和沈明荣都得罪惨了,不想事情继续恶化下去,赶忙拉了女儿离开。 “五姐姐。” 沈明惜适时从人群里走了过来,对沈明荣笑了笑,温柔解意地笑道:“这世道,什么人都有,你可别为了这个气着自己了。” “七堂妹不必担心。” 沈明荣勉强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要和沈明惜亲近的意思,这些人她都不想去沾染,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处着,两不干涉才是最好的。 没有说疏远了胡湘莲却去亲近沈明惜的道理,能做出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要去给高门子弟做平妻的人,能是什么好货。 从前住在一个宅子里的堂姐妹,如今是各有各的缘法,她没有心思去管她们的破事儿,只要别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她就还能好好的和她们相处。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屋子女人,那就是大戏不断,你方唱罢我登场,沈明荣觉得十分无趣,转身出去透气儿去了。 沈明惜碰了一鼻子的灰,正要转身,就看见沈明荣走了过来,“我以为你在荣国公夫人心里不一样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讥讽的味道是不言而喻。 沈明惜实在没有心情和沈明姝逞口舌之快,她冲沈明姝勉强笑笑,迈步从沈明姝身旁走了过去。 沈明姝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的冷哼一声,心里就思忖着,等母亲回来了,到时候想法子给沈明惜好瞧的! 沈明庄此时正和贺文清坐在青茅山上的茅草亭说话。 贺文清真是方才那小老头,他此时正襟危坐,身后就是一片云海,须发皆白,让他有种仙风道骨的飘逸之感,他此时正垂眉搭眼的听着沈明庄满是诚恳的话。 “你想让我出山帮你救人?” 贺文清算是听明白了这小丫头的话,出声确认道。 沈明庄闻言,有些紧张的点点头,“贺文老先生,我知道你既然隐居于此,还设下阵法让人找不到你,想必是绝无出山的念头的,只是此时关乎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要救的,不止一命啊,还是天仲百姓的命啊!” 贺文清听着,捻了捻胡须,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沈明庄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 约莫半柱香过去了,贺文清才缓缓抬眼,却是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的起身,出了茅草亭。 第191章 觅得如意郎 沈明庄一见小老头这幅神色,立刻就紧张起来,“贺文爷爷,你……” 她有些不敢直接问·出来,担心自己会得到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 可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出声问道:“您能说说您的顾虑吗?” 贺文清看了沈明庄一眼,沉默了几息,然后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 “丫头,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清楚,你就想让我不管不顾的去为你救人?” 贺文清呵呵笑了两声,摇了摇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当年进山就没打算再出去过了,你既然寻找了来,我也不瞒你,你还是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这天下的高人这么多,你若是抓紧时间,或许还有一线之机,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 闻听此言,沈明庄的一颗心都如沉入了深山寒潭,寒意顺着脊骨往四肢百骸漫延。 现在是找到了贺文氏,贺文氏没说不能治,而是不肯治,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破灭吗?沈明庄不甘心。 “贺文爷爷,法外尚有人情,天圆地方,规矩是人定的,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在这里守着,直到你答应为止。” 贺文清被这话惊了一下,他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没想到这漂亮的小丫头竟然还不罢休,可真是倔! “随便你,老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看着贺文清一副我管你守在哪儿,我不和你玩了的样子,奔月凌风两个人都有些着急,正要上前拿剑制住那老头儿,却被沈明庄伸手示意拦住了。 贺文清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走,反正他就算是赶她,她也不走。 贺文清刚开始还不怎么在意,寻思着年轻姑娘性子倔强,跟着就跟着呗,他专往那些难走的陡坡溪桥走,山里湿气重,路又难走,他倒是采草药走惯了的,他就不信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能坚持多久。 可他还是低估了沈明庄的决心。 他走哪儿,沈明庄就雷打不动的往那儿走,有时候甚至还要比他走的要快些,有几次他险些踩滑了,还是沈明庄给拉起来的。 弄得贺文清倒是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夜,沈明庄就守在小老头儿的茅庐外面,也不去打扰,带着人吃干粮,贺文清几次想张嘴说什么,可想到沈明庄那股子倔劲儿,他又把话头咽了回去。 月上柳梢,山里开始却开始热闹起来,枝头还有鸟雀在闹腾,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分享今天一天外出的趣事儿似的。 沈明庄一行人就找个棵大树,收拾收拾,打算今晚就在树上过夜了。 毕竟山里晚上可不太平,这青茅山有狼人尽皆知,晚上若是在地上休息,怕遇到狼群。 而此时,京城的街道上依稀有行人路过。 还没到宵禁的时候,街上还有卖货郎,街旁还有卖烧烤的人家,面馆儿也还在做最后的生意,准备在宵禁之前收摊回家。 沈明荣在沈家应酬了一天,这会儿亲自目送了宫里的人来接姜宣,等宫车走远了,她这才长长的透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 虽说都是半大的孩子,还没到需要明显的保持泾渭分明的时候,可到底是太子,她还是的小心应付的,这若是有什么好歹,她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和沈明庄和皇上交代。 陆嫣收回目光,望着母亲道:“娘亲,宣儿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啊,若是能在我们家住一夜就好了,明日我也要进宫呢,到时候一起进宫不省事吗?” 闻言,沈明荣一口气没理顺,差点被口水呛着。 她抱着女儿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回府,脸色不由一沉,对女儿严肃地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陆嫣不解,“为什么呢?” “因为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陆嫣小小两道秀眉微微一蹙,竟然隐约透出几分绝色姿容来,沈明荣看着女儿,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两声。 如今姜宣就这样对嫣儿上心了,是稚子童真,没什么邪念的,也不知道以后等到孩子们再长大些,这样的感情会不会变质。 “嫣儿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嫣儿只要健健康康的,略懂些人情世故,知书达理,爹娘就很高兴了,可你的太子表哥不一样,他是男孩子,他的肩膀上,有很重的担子,你的皇帝姨父你记得,以后你的太子哥哥就会和你的皇帝姨父一样,成为天仲的皇上,要理一国政务,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你在一处的。” 陆嫣听得似懂非懂,听到后半句,就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好。” 沈明荣其实并不是很希望女儿去做什么太子妃,什么未来的皇后,她并不觉得这个特殊的称谓能给人带来什么好的影响,不是谁都适合做一国之母的,也不是谁都喜欢坐在那高位上,受人敬仰的。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女儿能亲近一些世间烟火,在这不长的人生里好好的感受感受生活,和世间运行的规律,去发现生命的真谛,而不是被那些浮华虚无的东西拢在其中不能自拔。 可如今姜妄和姜宣父子表现出来的那种念头,让她不由担心起了女儿以后的生活。 不过她也不是以为迂腐的人,若是嫣儿和姜宣真的投缘,两相欢喜,她也不会棒打鸳鸯从中作梗。 回到家里,陆承业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锦缎便服,笑着出门去迎妻儿。 陆嫣知道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因而也不敢闹腾她,可小孩儿总是黏人的,不过小家伙儿很是有眼力见儿,既然娘亲黏不得,那就去黏爹爹。 小家伙儿远远的就朝着爹爹小跑过去,陆承业看着女儿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是笑容,顿时心中柔软,蹲下身张臂把女儿抱了起来,又举过头顶,惹得小丫头一阵的欢呼,“爹爹再举高点!” 沈明荣看着父女俩闹做一团,心中也十分的慰藉,从外面带回来的一身疲惫后知后觉的消散了大半。 陆承业见妻子眉眼间难掩疲倦,就放下女儿,笑着朝妻子走了过去。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谁欺负你了?” 这像是和小孩儿对话似的言辞让沈明荣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谁敢欺负我啊,我可是天仲最年轻的国公夫人,谁不开眼惹我。” 沈明荣自嘲的笑了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就被陆承业轻轻握住,“若是不喜欢那样的场面,以后就找个借口推辞了,去不去都随你,我只要你欢喜。” “承业……” 突如其来的温情在沈明荣的心腔子里横冲直撞,她眼圈儿发涩,忽然有些泪意浮上心头。 她从来不相信自己能觅得如意郎,她一向参破世事,总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所谓的如意郎,也不过是心中有欲念,欲壑难平,才会去念,而这念,也不过是贪字所咎。 嫁过来之前,她只想和夫君相敬如宾,若是两相投缘,那便和和气气的生活,若是不幸,那就尽量不要冒犯彼此,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陆承业竟然待她如此的体贴温柔,是她始料未及的。 “也不是讨厌,兴许是圣上有了,稍有应酬就觉得有些疲惫,我也想着回去看看母亲,否则也就不回去了。” 提起岳母,陆承业就捏了捏妻子的掌心,笑道:“今日我没能去,不知道岳母岳父身体可还好?” 沈明荣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二老都身体康健,就是母亲,最近为了沈明姝的事情,烦心不已,我也不知道如何开解母亲,母亲不是那样好说服的人。” 闻言,陆承业皱了皱眉头,“那沈明姝如此难以教化,不如撒出去,别拢在屋里了,这样的人是孽,留在自己身边只会害了自己啊。” “我也是如此想的,我劝母亲和爹爹说说,索性分家单过,如今三太太林氏也要回京了,长房和三房素有过结,想必也是不愿意和三房同喝一口井里的水,这个时候提出分家就再好不过了。” 陆承业闻言,眉眼微动,就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道:“好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是有双身子的人了,你就好好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如今是有夫之妇,不要总是什么事情都担在自己的身上。” 沈明荣叹息一声,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自己的事情,别人不可能真的会替你担着的,这也是她在处理夫妻关系时的原则,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 可她没想到的是,两天后,顾氏来荣国公府看她,竟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她爹答应了分家的事,决定和长房提一提。 沈明荣喜出望外,顾氏就笑着表扬起了自家姑爷:“你可得对承业这孩子好些,他也是个辛苦的孩子,还得为了你的事情操心,虽说这是你的福气,可你若是不珍惜这份福气啊,上天可是要收走的。” “没想到他会去和爹爹说,我也只是随口一提的。” 顾氏就拍了拍女儿的手,满脸的欣慰,“从前是我看走眼了,还生怕姑爷待你不好,如今看来啊,我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看到女儿,顾氏就不由想到了自己,“娘啊,也算是沾了你的光,我如今也是彻底的寒了心,不想再去管教明姝那孩子了,林氏明日应当就要进京了,等她回来,我就还是让她把孩子领回去自己管教。” 沈明荣听着就不禁好笑,“娘,她都过了双十年华了,别人在她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还一口一个孩子的叫着,就是因为你把她当孩子看待,所以她才这个年纪还不懂事。” “好啦好啦,娘都知道了,以后啊,这些事这些人都不管啦!” 此时回到家里大着肚子的沈明娥,有些颓丧的坐在自家三进宅院的内室里。 “你不是说从前你和皇后的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太子来了也没理睬你,反而和荣国公夫人更亲近,荣国公夫人是二房的姑娘,你却是三房的,理应更加亲近才是,莫非你当初都是骗我的?” 沈明娥没想到丈夫会这么说,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姜宣会更亲近沈明荣啊,兴许是人家身份更高贵,毕竟她如今可是连个诰命也没有的,而人家却是一品诰命夫人。 都是当初玩的要好的姊妹,如今自己混得这样差劲儿,沈明娥心里也有些不平衡的,丈夫还这样说,她心里的一股子气就直冲脑门儿,扶着桌角就站了起来,不悦的看着丈夫,道:“方文士,你莫非娶我就是因为我和皇后从前关系好?” 方文士见妻子这个架势,张了张嘴,别过脸去。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都是骗你的,沈明荣和沈明庄的感情最好,你不如休了我娶沈明荣去,她的命比我好,说不定娶了她,你今年中举人,明年就做状元,后年就是内阁首府了呢!” 这话就带着浓浓的嘲讽了,方文士一直对自己几次落第耿耿于怀,闻听此言,也没有了好脾气,瞪着妻子道:“你能不能讲理一点,当初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性格这个泼辣啊,我要能娶到沈明荣我还娶你?你能做我的正妻,那已经更是你的福气了,你也不看看,你那个七姐,现在给人做平妻,不知道要受多少的气,大家明里暗里的笑话,换了你,你该投缳自尽了!” 沈明娥虽然不喜欢沈明惜,可听见这话,立刻就像是火焰山被扇了风似的,扶着腰指着方文士:“好你个方文士,奚落了我还奚落我姐姐,你既然瞧不起我,那你休了我啊,我姐姐做平妻怎么了,我姐姐还有做皇后的,做国公夫人的,你怎么不说,你可真是能耐了……” 话还没说完呢,沈明娥肚子传来隐隐的疼痛,话音戛然而止,她抱着肚子,皱着眉头缓缓的坐了回去。 第192章 你是怎么为人丈夫的 方文士吓得面色大变,一边叫人一边去扶沈明娥。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荣国公府,作为一家子姊妹,又是在做姑娘的时候就比较亲近的沈明娥临盆,沈明荣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要赶过去镇镇场子的。 大晚上的,来报信儿的人说情况危急,沈明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请太医,既然都用危急两个字了,想必就不是什么小事,这会儿不请太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 陆承业方才正抱着媳妇儿温存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当头一棒,弄得云里雾里的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不过夫妻之间的默契还是没话说的,看着妻子着急忙慌张的穿好衣裳就要往外去,陆承业着急,赤脚踩在地上,上前将妻子给拉住了。 “等下,别着急,我让我的小厮去请刘太医,他今日应该是在外面的,这会儿外面已经宵禁了,你这样跑出去,平添事端,你等着我,我穿好衣裳和你一起去。” 丈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让沈明荣心里十分的踏实和温暖,她点点头,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亲自服侍陆承业穿好衣裳往外去。 陆承业是国公爷,即便是宵禁了,路上遇到巡夜的官兵,也能通融过去,有陆承业陪着,沈明荣的一颗心就像是被稳稳托住了似的,无比的踏实。 “你呀,就是着急。” 陆承业坐在马车里,感受着外面的夜风吹进马车里,有好气又无奈的刮了刮妻子的鼻子。 沈明荣忍不住的笑,朝着陆承业挪了挪身子,离他近了些,这才抱着丈夫的胳膊压低声音道:“那是我妹妹嘛,国公爷您就通融一二,让小女子去看看嘛!” 瞧着妻子俏皮的小模样,陆承业还能怎么着?除了宠着还是宠着了! “我没说不让你去,可你也该多顾着自己些才是,整天不是为了这个额操心就是为了那个操心,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双身子的人了,你这样,我就算是去衙门了,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沈明荣见丈夫的怒气还没有消散,脑子一转,就狡黠的凑在他的耳边温声道:“别生气了,明晚小女子补偿夫君便是。” 尽管这话音压得很低,陆承业还是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他立刻板着脸:“你别给我整这一出,你什么情况啊,我非得去请老国公夫人出来镇着你才行,是不是?” 一听这话,沈明荣就不由红了脸,马车颠簸着,马车里的光线昏暗,倒是看不清,她知道,丈夫这一定是误会自己了,想了想,还是凑在他耳边解释道:“不是那样,我问了宫里的嬷嬷的,说是有法子能不伤子嗣……” 陆承业听着,有些心动,可想到妻子的状况,还是有些担心,又怕勾起自己的馋虫压不下去,伸手捂了媳妇儿的嘴,“不许再说了。” 沈明荣见状,心里乐颠颠的,知道他这是在心疼自己,转念又想到沈明娥,心里有有些叹息起来。 虽说这方文士瞧着正正经经仪表堂堂的,可她总觉得他对沈明娥动机不纯,可明面儿上瞧着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就是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方文士只是个家世平平的秀才出身,家里也是略有薄产,和沈家比起来,实在是太单薄了。 想到这里,沈明荣就有些自嘲自己,自己不是一向都觉得以貌取人和以家势取人是不可取的吗,怎么明知故犯,难道就因为方文士只是个秀才的缘故? 走到半路,果然遇上了巡夜的士兵,沈明荣偷偷撩了一个帘角想要看,却被陆承业的一双大手给压住了帘沿子。 她着急的回头斜视丈夫,陆承业却是哄孩子似的将她拉回到身边,温声道:“秦嬷嬷说孕妇的胆子小,晚上不要乱看,否则很容易动了胎气。” 沈明荣闻言就有些着急起来,她这难得大晚上出门一趟,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即便是元宵中元难得出门,也得宵禁之前回府去,她还从来没有看过宵禁的京城是什么样子呢。 “秦嬷嬷的话被你奉为圭臬了。” 沈明荣说了一句,就别过脸去。 陆承业哪里会看不出妻子的情绪呢,见状心中一软,笑着捏了捏妻子腰间的软肉,温声哄道:“你若是想看,等孩子生下来了,我陪你出来看。” 沈明荣立刻孩子气的伸出手去要和他拉钩,陆承业哭笑不得,伸手去拉了妻子的小拇指,说着一定。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初以为一定会兑现的承诺,后来却再没有兑现的机会了。 两个人一起到了方家,才发现,原来只有他们来了,沈家那边并没有来人。 沈明荣和丈夫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世事炎凉。 沈明娥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沈家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来,柳氏是没有出门的法子,她若是出门遇上巡夜的人,被抓去大牢里关上一夜也不敢说什么,长房大老爷如今却是官至正二品,赵氏若是要来,柳氏也必然是要来的,可如今都没有来,可见是大房不愿意来的。 也是,沈明娥嫁的只是个穷秀才,对沈家来说是没有一点助益的,沈家自然是没瞧在眼里的,没有人来,也就不是什么怪事儿了。 沈明荣和陆承业进了内院,就听见偏间里传来一阵的痛呼,这声音沈明荣一听就知道,是生孩子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守在院子里着急踱步的方文士看见一行人到来,立刻上前,先看了一眼沈明荣,然后转头看向陆承业,拱手作揖朝着陆承业行礼:“五姐,五姐夫,大晚上的,没想到你们能来,方某实在感激不尽。” “说什么呢,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七妹怎么样了?” 沈明荣一把打断了方文士的啰里啰嗦,直接问起了沈明娥的情况。 她大晚上的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方文士和他们虚与委蛇的。 方文士闻言,面上涨红,不知道怎么和沈明荣陆承业解释,沈明娥早产的原因。 方才在屋里发生的事情难以启齿,也不能启齿,要让沈明荣和陆承业知道了,他以后也别想在他们面前讨什么好了。 “你倒是说啊,支支吾吾的,什么话不能说的?” 见方文士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儿来,沈明荣心里着急上火,有些无奈的催促着方文士。 “没……没有什么。” 方文士第一次看见这样着急的沈明荣,沈明荣一向是个温和有礼的人,对人一向都是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从来不曾这样急眼儿骂过谁。 今日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陆承业见她着急,伸手去扶了扶妻子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充满力量:“别急,有话好好说,我们在外面,七妹在里面,咱们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别把你自个儿都给气着了,七妹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听见丈夫的话,沈明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些许,让自己尽量平静些。 倒不是她性子急,而是因为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那会儿生嫣儿的时候,有多难她如今还记的,可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的事儿,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咽下这份苦,如今见方文士对沈明娥的事儿不上心,同为女子,还是骨肉姊妹,她实在是为沈明娥着急啊。 “稳婆正在接生,就是孩子胎位不正,应该……不打紧。” 方文士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沈明庄几乎倒仰,这都是什么话啊,她看着方文士,强忍着心里的怒意,尽量平和着问他:“下人都知道情况危急,你这个做丈夫的,你竟然说不打紧?” 一句话说完,沈明荣又用力吸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方文士:“你是做丈夫的人,里面是你的妻子,她大晚上的怎么发作的你不知道?她的情况危急不危急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人丈夫的,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吗,你怎么能这么冷漠呢?!” 陆承业见她情绪越来越激动,忙让方文士先回避一下,“御医说,怀着孩子的女人脾气容易激动,你多体谅,先回避一下。” 陆承业面无表情,虽然是询问的口吻,看语气里却没有一点能商量的意思。 方文士面上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这是他的家里,要回避也是别人回避啊,怎么反倒是自己要回避了。 他有些不悦,可面对陆承业和沈明荣,他心里还是没有底气的。 自己只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他却是年纪轻轻就位列一等公爵的荣国公,这样的身份地位,他不敢随意得罪。 方文士咽下腹中苦水,转身离开。 沈明荣却是好半晌都没有消气,正巧刘太医过来,她忙请刘太医快些去看看,刘太医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这会儿见到荣国公和荣国公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虽心中不快,却还是明白人命关天,这会儿不是矫情的时候,点点头,转身进了产房。 得知刘太医来了还进了产房的方文士很快就走了过来,陆承业见他又回来,剑眉微蹙。 第193章 狼群 “谁让太医来的?”方文士神色带着怒气,兴许是太着急了,面上的神情没有半点的掩饰。 沈明荣一眼就明白他这是在介意什么,不就是因为太医是男的吗? 她从前也没有觉得方文士对沈明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毕竟两口子过日子,好不好是如人饮水坑暖自知的,可现在看来,方文士对沈明娥的确是有待考究的。 “我让的,怎么了?” 沈明荣不悦的开口,带着质疑的眼神冷冷盯着方文士。 “你怎么能让男子进去,你这不是胡来吗?” “胡来?”沈明荣难得露出强硬的态度,“人都成这样了,还不请大夫,怎么,你是巴不得人直接死了才好吗?” 尽管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很不吉利,可事实就是这样,若是没有大夫,今天沈明娥若是能生下这个孩子,那就是她命大,可人不能总指望这种运气成分太高的东西啊。 方文士被说的哑口无言,可心里却还是气不过。 这女子的清白是尤为重要的,就是脚露在外面让人看了,也是要清白不保的,这生产如此私密的事儿,让一个男子在场,这女人的清白就更是没的说了。 方文士一想想就觉得心里像是猫抓似的,浑身不舒服。 可人现在已经进去了,他再和沈明荣闹,又有什么作用。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咽下这苦水,大不了以后少和妻子在一处就好了,心里也就不会那么膈应了,只要孩子能好好的出生,旁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方文士就熄了火儿,想着就这样罢了,可事与愿违,没想到方母得知消息也跑了过来。 儿媳妇在生孩子,她也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想着这生孩子有接生婆稳婆在,她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过来看了一眼就回去睡大觉去了,没想到门房婆子竟然来和她说,荣国公夫妇都过来了。 当时她还没当回事,什么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又不是她的祖宗,她干啥费力气的爬起来过去招待呢,对她有什么好处啊。荣国公府是有权有势,可她也没占着什么便宜啊。 原想着这沈家还出了皇后,儿子娶了沈家的姑娘,以后金榜题名必定没有问题,谁知道还不是屡试不第,有个做皇后的妹妹尚且如此,就算是荣国公夫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还能让她儿子直接金殿传胪不成? 于是乎,方母就重新躺了回去,她是个寡母,不去也就不去了,谁也说不着她。 谁知道小丫鬟又跑了来,竟然告诉她说,太太生不出来,大出血了,荣国公夫人直接请了大夫过来,还进了产房。 这可怎么了得! 方母从来就没听说过,女人生孩子让男人进去的,这要传出去,方家还做人吗?她立刻爬起来就跑了过来。 可看见沈明荣正和丈夫荣国公稳稳的站在一处,身后乌压压的站着十来个人,一看就是伸手了得的家丁护院,还有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随便拎一个出来,她也不是对手。 气焰顿时就被压下大半,方母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垂头耷眼的儿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明荣这会儿心里担心着沈明娥,也不想和方母多说什么,想到方家如此行事,她就没好气,更别提要自降身价的和方母打什么招呼了。 方母见沈明荣一副不待见自己的样子,咳嗽了两声,心里有些纠结。 人家身份地位都比自己高,人家不理睬自己,自己却不能不理睬人家,方母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上前去和沈明荣打招呼。 “荣国公,荣国公夫人,我媳妇儿这么晚生产,实在是打搅你们了,还让你们大晚上的赶过来,这都宵禁了,不知道这一路过来可还顺利?” “你不知道明娥发作了?” 沈明荣目光冷冷的看着方母,这个时候不关心儿媳妇怎么样了,却跑来问什么宵禁过来顺利不顺利,顺利不顺利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沈明荣算是看明白了,方家就没把沈明娥当回事儿,想到这么大的事儿,沈家却一个都没来,方家也是这幅态度,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嫁去荣国公府后,就被丈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重要的消息。 既然沈家全都知道,想必母亲也是知道的,方家不是什么好人家,沈明娥嫁过来,当初也是看在方文士和她母亲都老实本分的份儿上。 她当初也觉得方母是个很刚强的人,方父仙去后,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守着家里的薄产到如今,她觉得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了。 却没想到方家却是这样对待沈明娥的。 沈明娥是柳氏的孩子,柳氏是平妻,她也算作嫡出的,又有沈明庄这个沈家皇后在,什么样的人选不到,就非得赖在你方家不成。 柳氏当初也是看中姑爷的人才,才会同意女儿嫁过去的,想必她这会儿也是在家里急的团团转。 念头刚落,外面就想起一阵马蹄声,很快门房的就跑了进来,说是沈家三太太过来了。 沈家三太太,是林氏还是柳氏呢? 林氏离京多年,如今柳氏也被称作三太太的,现在林氏回来了,不知道下人口中的三太太是说的哪一位。 等到沈明庄看清楚面前的场面时,就有些傻眼了。 林氏和柳氏竟然一起过来了。 三爷沈叔春也在,林氏和柳氏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后,这样的组合让他们看起来,着实有些怪异。 沈明荣虽说是国公夫人,可到底是晚辈,她对方母有情绪,可以不理睬她,可对沈叔春林氏和柳氏,她到底还是晚辈,该有的礼数不能丢。 沈明荣就笑着上前给三位行礼,这是她时隔几年第一次看见林氏,林氏在江洲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人看起来像是急速苍老了十来岁,面上皱巴巴的,看着不像是三十五六岁的,倒像是四五十岁的人,和柳氏站在一起,显老得不是一星半点。 兴许是在江洲的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头,林氏如今早没了当年的气焰,说话做事也沉着了许多。 “八娘子怎么样了?” 这是林氏开口问道的。 沈叔春见她开口了,也就负手而立,等着答案。 方母一听,忙上前来喊着:“哎哟亲家公亲家母,这么晚了,怎么连你们也都给惊动了,实在是对不会住啊!” 然后伸手就去抓住林氏的手,一副亲姊妹似的热络。 林氏也是第一次看见方母,说起来,她叫自己一声亲家母还真是没错,虽说柳氏才是沈明娥的亲生母亲,可自己这个嫡母,也是沈明娥名义上母亲,只是她不太喜欢方母这样轻浮的做派,哪儿有见了人就像是恶狗扑食似的。 柳氏更是不悦,这会儿了,她女儿什么情况方母不说,倒是紧着巴结刚回京不久的林氏去了,怎么,她难道是觉得自己能在林氏哪里讨到什么好处? 这是林氏破天荒的站在柳氏一方。 她静静的看着方母,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八娘子怎样了,听说情况不太好啊,我们这才大晚上的冒着险过来的。。” 话题被扯回正轨,方母连连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女人生孩子嘛,谁还没有这一着呢,亲家公亲家母,到厅堂里坐坐,这会儿啊正生呢!” 听着这样毫不在意的话,饶是沈叔春对自己这个有些没头没脑的女儿不太待见,此时也有些不悦起来。 不论自己的东西好不好,自己可以随意的指责,可却是容不得别人来糟践的。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看见女儿婆家这样不把她当回事儿,做爹的还是面上无光的。 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女儿是皇后呢,虽说沈明娥沈明庄不是一个娘生的,可却是一个爹啊,这是骨肉至亲,别人欺负沈明娥,难道沈明庄这个做妹妹的知道了,会置之不理?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会儿他做皇后的女儿沈明庄,也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 青茅山里,夜里雾气大,贺文清没有和贺文家族其他人住在一起,而是一个人选了个山头修了个茅草院子。 因为山中常有野兽出没,因而他也准备了高高的木头围墙,把几间茅草房围得牢牢实实的。 为了让沈明庄知难而退,夜里也没有让一行人在院子里安置,可外面什么都有,大家虽然都在树上安置,可有时候方便总不能也蹲在树上,这不,就有人下树去如厕的时候,被狼群给包围了。 沈明庄的念头里,没有严格的主仆观念,也从没有下人就应该为主人卖命的想法,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救人。 他们这一行人有二十多个,狼群估摸着至少上百只,朦胧的夜色里,只能看见有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像是噬人的鬼火,让人心里发毛。 “火把在谁手里?!” 局势危急,双方对峙,狼在估摸人这边的实力,人呢也在估摸着狼那边的实力,就等一个契机,狼可能就会扑上来,沈明庄心中着急,想到火能驱赶野兽,急着让人点火把递给落单的人。 凌风奔月不是不知道火能驱赶野兽,他们只是在迟疑到底救不救,救这个落单的人会不会给皇后娘娘带来什么危险,他们死了不要紧,若是因此而伤到了皇后娘娘,那就是万次难辞其咎了。 此时听见沈明庄着急的喊着递火把过去,奔月和凌风心中一动,不由动容,皇后娘娘这一路上就没有对他们摆过皇后的架子,这样的主子,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 见两个人没有立刻回应自己的话,沈明庄皱着眉压低声音催促道。 可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狼群就像是意识到了人这一方势单力薄,竟然直接朝着大树这边靠近过来。 奔月凌风也变了脸色,狼是一种很聪明的物种。 听过“狼狈为奸”这个词儿的人应该就知道,狼群里常会有智商很高的狈作为军师,虽然现在大家在树上还算安全,可曾经却出过狼群一个搭一个上树吃人的事儿。 凌风和奔月顿时就担心起来,皇后娘娘虽说有些功夫在身上,可这点儿功夫在这么多狼群的面前,怕是有些不够看的。 两个人第一反应便是,放弃那个落单的伙伴,先保护皇后撤离。 “娘娘,您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您得赶紧退到安全的地方去。” 沈明庄心中大急,这都什么时候了,“本宫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凌风奔月两个人都面露难色,沈明庄就怒了,她闭了闭眼,然后直接抽出凌风身上的佩剑,脚下一点,身姿轻盈的蹬着树干朝着那落单的霜月奔去。 霜月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会为了她涉嫌,而在她惊讶之际,沈明庄已经用扯住了她的衣袖,然后她就看见,那剑像是在竹林那日一样,打着旋儿朝着狼群飞去。 只是刹那间,面前就变成了一片杀戮场。 沈明庄在竹林破那阵法的时候用了两层的宫里,今日不过是用了三分功力,就让面前的狼群死伤大片。 狼群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眨眼间同伴就被劈成两半躺在了血泊中,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让暗处躲在树上偷偷注意着这一切的宋熤陷入了沉思。 他早就怀疑沈明庄藏了什么秘密,那次劫走她的人,也是功力了得,即便是他习了多年的内家功法,也自愧不如,那人也就罢了,可比他还要小几岁的沈明庄到底从何处学的功法,能在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威力,实在是让人震惊。 他原以为这次她出来会去找那个高人,却没想到她真是单纯的来找贺文氏出山救人的,贺文清是没有功夫的人,他会的也就是些奇门遁甲的东西,硬功夫却是没有的,所以他不可能是沈明庄的师傅。 他思考的几息功夫里,远处响起了一阵哀怨的狼嚎声,宋熤抬头看向头顶的圆月,心中有些不安。 第194章 都去院子里躲躲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暂时镇住了狼群,可事情还没了,远处林子里响起一阵的鸟雀惊枝的声音,沈明庄便是一沉,先扯住了霜月的手,将她带离了地面。 霜月好歹也算是大内高手,一脱险就立刻自己运轻功上树,不敢拖累沈明庄。 奔月凌风此时也回过神来,踩着树枝用轻功飞到沈明庄这边来。“娘娘,应该是有更多的狼群往这边来了,您快找个地方躲躲,此处不宜久留。” 沈明庄点头,“都先去院子里躲躲。” 她也注意到了远处山林的情况,那么多的鸟雀被惊飞,那往这边来的狼群绝对不少,现在人已经脱困了,大家就没有必要和狼群纠缠了。 凌风点头,“行,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贺文清早就被惊醒了,隔着那木头围墙的缝隙,也看见了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他想着这些人怎么也应该离开了,没想到墙头一沉,几道身影如惊鸿落地,沈明庄已经身姿轻盈的稳稳落地,站在了他面前。 “贺文爷爷?” 沈明庄看着贺文清,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在外面,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狼群那边,倒是乜有主意到贺文清,而且他这是在……偷窥? 被抓了个现行的贺文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窘然的神色来,这会儿不是争论是非的时候,沈明庄立刻对贺文清道:“贺文爷爷,外面现在的情况您也应该看见了,现在有更多的狼群往这边来了,你这里能不能躲一躲?” 贺文清这会儿也是心慌慌的,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啊?死了一地的狼,那是什么?那是狼啊!“折1狼可是最记仇的,你杀了这么多的拉狼,你觉得我老头儿这里是什么铜城铁壁不成?我这里就是个木头院子,丫头啊,这会儿不跑还等什么呢?” 见沈明庄迟疑,贺文清就又解释了一句:“狼是会啃木头的,我这里的院子都好些年了,你杀了这么多的狼,这些狼发起狂来,什么不敢做啊,你这姑娘也是虎!” 贺文清还是很无奈的,现在出了这种事,除非狼群死绝了,否则他住在这里也不安生了。 沈明庄闻言却是忽然灵光一闪,她过来是做什么的?是来找贺文清的啊,越早的找到贺文清,姜妄的病情就能越早得到控制,眼下真是个机会啊。 “贺文爷爷,您也一把年纪了,我总不能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您和我们一起走。” 贺文清没想到自己劝沈明庄走,她反过来劝他一起走。 “我反正都一把老骨头了,生死有命,就不走了,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大把的日子要过呢,你们就别耽搁了,快走。” 他这里还有地窖,大不了往地窖里躲一躲,等狼群走了再出来,到时候若是屋子被狼群毁了,他就换了地方住,他可不想现在离开青茅山。 谁知道沈明庄却是十分真诚地打破:“贺文爷爷,不管您愿不愿意救人,我都不会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然后说完一手刀下去,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第195章 八娘子去了 狼群来的太快了,一行人刚跑出几里地,就被狼群追上了。 没有办法,现在只能暂时先上树躲一躲了。 沈明庄先把贺文清给带上了树,吩咐霜月道:“你把人给看住了,不要随便乱走。” 霜月还急着皇后娘娘方才救她的样子,当下坚定地点点头,“娘娘放心。” 沈明庄转头,就看见凌风和奔月正带着十来个人在矮一些的树枝上栖身,注意着狼群的动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狼群并没有立刻围上来,甚至没有靠近,像是远远的就停了下来。 凌风有些不解道:“难道是怕了咱们了?” “你别做梦了,要是它们真的怕了咱们,就不会追上来了,显然是在憋什么损招呢!” 凌风一听,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虽然面前的都是些畜生,可也正因如此,才更显得可怕。 人想什么,身为同类还可能会猜到几分,可畜生在想什么,人就不一定能猜到的。 “该不会真的要啃树?” 凌风这会儿心里也是很没有底儿。 他这么一说,奔月也有些着急,平日里大家保护皇上,面对的都是一样的人,高手对高手,打不打得过那都是放在明面儿上的,可这是面对的事畜生啊,一想到若是不能打得过,就会被这群畜生剥皮拆骨给吃了下去。 这种恐惧和打不赢对手完全不一样,而是那种直击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这群畜生到底想干啥?” 奔月看着那些在黑暗里闪闪烁烁,散发这绿色光芒的眼睛,不由的好奇出声。 沈明庄也发现了,狼群似乎有些古怪,这些狼……“不好!”沈明庄沉声道:“这些狼在包围我们!” 大家回头看去,果不其然,身后的密林里,竟然也有了绿莹莹的光芒在闪烁,大家顿时都汗毛倒竖,忽然有些晃神起来。 京城的这一夜也过的很不平常。 沈明荣在方家待了一整夜,到天明时,产房那边忽然响起一阵婴儿啼哭,只是那声音太微弱了,像是小猫在叫似的,她的一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稳婆打开门,一脸的疲惫和沮丧,怀里抱着简单处理了一下的孩子,那孩子湿哒哒的,被包裹在大红色的喜字襁褓里,方母见状,几步上前去,掀开那襁褓就看孩子是男是女。 “怎么是个姑娘?!” 看见是个女儿之后,方母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质问稳婆:“折腾了一晚上,就是个姑娘?” 稳婆脸色十分的难看,缓缓开口道:“娘子……没有保住,血崩了。” 那一瞬间,沈明荣整个人都有些失神的往后退了一步,陆承业就是担心这边有个好歹会吓着妻子,已经让人去向朝廷告假了,这会儿见妻子这样的反应,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然后紧紧扶着沈明荣,温声劝慰:“你都说够的,生老病死都是命,这是你我都左右不了的,刘太医也在这里守了一整夜的,我们已经尽力了。” 沈明荣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只是没想到大家努力了一晚上,还是没能把沈明娥救回来。 “她才二十一岁。” 沈明荣像是自言自语,有像是在倾诉什么,有些颓然地说道。 是啊,才二十一岁,一朵花刚绽放不久,就被风雨打落了。 沈明荣想到从前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沈明娥那聒噪的性子常惹得她心烦,不过她却是姊妹里少有的心眼儿少,即便她不太喜欢她的性格,她还是会来找她玩,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因而沈家里,她和沈明庄玩得最好,其次的就是这个聒噪的八堂妹沈明娥了。 耳边骤然响起一声失声的哭喊,那种声音像是悲伤到了极致,想要哭出来却没有办法的无助,那是柳氏的声音。 沈明荣深吸了一口气,柳氏当然伤心了,柳文心死了,沈明娥也死了,她现在没有女儿了,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了。 方母见柳氏泣不成声,顿觉晦气,想到沈明娥这闹了一宿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她就心里不痛快,此时听说沈明娥快死了,她也无动于衷,反而觉得院子里的哭喊声十分的吵闹。 只有林氏和沈叔春看上去神色还算正常,方母见着,就上前对沈叔春道:“亲家公啊,现在人不行了,你看这棺材是我们方家给出还是沈家出啊?” 林氏听着,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人还没死呢,就开始问棺材谁买了?这是赶着去投胎呢?! 饶是她和柳氏不对盘,此时也对方母的行为十分的不喜。 “嗳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我家八娘子是沈家的姑娘不假,可更是你们方家的媳妇儿,现在是为了给你们方家开枝散叶没了的,你在这儿问棺材,你还要脸吗?” 这话一出,就完全是没有给方母留一点脸面的。 方母顿觉脸疼,面上一阵火辣辣的,可现在人的确是为了给他们方家生孩子死的,她就算是不待见沈明娥,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触了沈家的霉头。 闻言,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棺材谁家买的问题。 她看着林氏赔笑了两声,道:“亲家母也别上火,我也只是想着,我方家家底儿不比沈家的厚实,只怕是买也买不到什么好的棺木,你们沈家就不一样了,这才会有此一问的,毕竟好歹也是沈家的姑奶奶,这若是走得没个体面,不是招人诟病吗?” “谁没个体面?”林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朝着方母就直喷唾沫星子,骂道:“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你这是骂谁呢,我们家姑奶奶怎么就没个体面了,我说亲家母,你们这话就说的不好听了,这人还躺在屋里呢,你就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你这样就是在损子孙后代的福报!” 眼见着这话越说越难听了,沈叔春皱眉看了一眼林氏,林氏受到信号,朝着方母瞪了一眼,不悦的收了火气。 柳氏这会儿跑进屋去,就看见女儿躺在满是血的床上,整个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心疼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明娥,娘的明娥,你不要有事啊,明娥……” 看着明明就面色惨白浑身无力的女儿还用力的勾起嘴角的样子,柳氏心疼得几乎窒息,心口好像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似的。 “娘……娘别难过,女儿这一辈子,没遭过什么大难,这样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解脱?”柳氏听着,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双唇颤抖,“你过的一直很不顺心吗?” 她从来没有听见过女儿说过在婆家过的不好的话,每次问起,女儿都说一切都好,夫君很好,婆母也很好,此时她却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说着解脱…… 想到女儿此时已经日薄西天,方母却急巴巴的说着棺木的事儿了,儿她那个好女婿方文士,站在外面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一想到这些,柳氏就忍不住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沈明娥看着,心疼坏了,伸手要去拦,可她浑身无力,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她只能无助的流着眼泪,看着母亲直摇头:“娘,你不要这样,这都是女儿的命。” 是命吗?柳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上前捧着女儿的一双手,脑海里全是她小时候刚出生时的样子,自己花费了毕生精力养大的孩子啊,就这样被人糟践了,而她这个做亲娘的,却什么也做不了,还只能听着女儿说着认命。 什么认命?还不是她没有保护女儿的能力,所以女儿只能认命,就算是在夫家过的不好,也只能在她面前报喜不报忧,真是个傻姑娘! 柳氏抱着女儿,眼睛酸涩,却一个劲儿的宽慰着沈明娥:“你放心,娘一定救你,娘这就去找人救你,你爹爹是做官的,他有法子的,他一定有法子的。” 然后又想到了沈明庄,她又颤着声儿对女儿道:“你九妹昏迷五年还能醒来,宫里一定有很厉害的大夫,我让你爹爹去求求皇上,你和皇后是姐妹,皇上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想到沈明庄,沈明娥眼里泪光闪烁,她是自己最喜欢的姊妹啊,可昔日的情分到底是伤了,后来再见到,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几句问候,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里的亲厚啊。 从前的那些片段像是皮影戏似的在脑海里一幕幕的上映,有些太快,她几乎抓不住发生了些什么,就结束了。 沈叔春没有进屋,柳氏回过神来,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沈叔春面前,拉着沈叔春的手就哀求道:“三爷,求你想想法子救救明娥,宫里一定有好的郎中,一定有法子的,皇后娘娘都能救,明娥一定也有救的!” 只是她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道悲亢的声音:“姑奶奶——去了!” 柳氏只觉得晴天霹雳,不能接受,一口气没上来,趴在地上好半晌也乜有反应,婆子去扶她,就发现她面朝着地,无声地啜泣着。 沈明荣怀着身孕,又一夜未眠,此时得到这样的消息,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陆承业怕她熬坏了身子,让刘太医顺便给开了一枚定神的药丸,然后带着妻子先回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的马车刚离开,一道有些落寞的身影就站在已经挂了白布的方家门口,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那满脸的胡茬和一身粗布衣裳,谁也想不到这是当初裴尚书府上的五公子裴景泰, 他站在门口,看着方家大门进进出出的人,心里隐隐有些酸楚,眼底有水光闪烁,只是一瞬即逝,像是根本那就不存在似的,就像当初他对她的心思,那样的秘而不宣无人可知。 裴家出事,他跟随着父亲一路远离京都,后来皇太子出生,皇上为了给皇后祈福,天下大赦,一家人这才得以苟且偷生,可大哥却不知所踪,五年过去,也没有一点有关大哥的消息,母亲伤心过度郁郁而终,这五年,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隐姓埋名,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穿着大红嫁衣嫁给他人,看着她落寞的发呆,看着她怀孕,生子……仙去。 “走。” 裴景泰最后看了一眼那满目灿白的方家大门,闭了闭眼,缓缓转身离开。 荣国公府。 沈明荣这会儿正斜倚在临窗大炕上的青色大迎枕上,整个人都恹恹的,秦嬷嬷在一边给她凉药,关切道:“夫人,您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着些了,那方家就不是个东西,您啊,也别太费心了些,现在左右有沈家出面,您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听着一向严肃的秦嬷嬷都这样直言方家的不是,她有些疲倦的叹息了一声。 女子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不堪结局?沈明娥明明就过的不如意,为何却一直瞒着呢,难道为了体面,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吗?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沈明娥是打小就最不受重视的,还的帮着母亲守着那不堪的秘密,体面对她来说一向都是可望而不可得的,这是她最后唯一能守住的东西了,只是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刻,方家连戏都不愿意做,然她竭力想要藏住的不堪都露在了人前。 她正伤神,外面说贺大奶奶过来了,沈明荣的思绪被打断。 贺大奶奶就是她小姑子陆茗,陆茗是她的小姑子,却也是她如知心姐妹般的存在,她是三年前嫁的贺家嫡长子,也就是原荣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子,本就是姻亲,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陆茗又是高门低嫁,有手段有脑子,过去之后相夫教子,和婆家相处十分的融洽。 此时听说她过来,沈明荣倒是有些晃神,说起来,沈明荣也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嫂嫂!” 陆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那脆生生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沈明荣撑着坐了起来,含笑对秦嬷嬷道:“去吩咐厨房,给姑奶奶做她喜欢的杏仁乳酪去。” 第196章 滑到对岸去 见沈明荣还有心思惦记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陆茗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我还以为你这会儿正在以泪洗面呢。” 陆茗在临窗大炕旁的圈椅上坐下,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沈明荣的一张脸。 沈明荣当然知道,这是陆茗得到了消息,过来关心她的,这话也不是嘲讽。 只是她一想到沈明娥,心情就不由沉重起来,不想接这话,一时间,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若是我出了事儿,我是绝对不愿意你这样不顾身体的为我担心的。” 这话是诚心话,沈明荣听着,顿时眼圈一红。 陆茗虽然是小姑子,却是十分懂她的人,否则当初进宫救沈明庄的时候,她也不会义无反顾的跟着她一起进宫去的。 当时她也不是没想过让沈明娥一起去,可但是沈明娥是柳文心名义上的姊妹,也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叫沈明娥去,她只怕事情会败露,再者也担心沈明娥的性子会守不住这样的秘密,当时陆茗提出一起进宫的时候,她都愣住了。 陆茗见她陷入了沉思,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抿了一口茶,起身坐到了炕上。 时值仲春,天气暖和着,没有烧炕,炕上铺着厚厚的棉花褥子,坐上去软绵绵的。 陆茗直接吩咐人去拿棋盘来,抬头对沈明荣道:“好些日子没和你下过棋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 “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下局棋?” 沈明荣好笑的看着陆茗,陆茗那带着几分英气的眉眼就弯起来,笑着看着沈明荣:“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沈明荣不解:“打什么赌?” “这样,如果我赢了的话,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不管什么要求。” “不管什么要求?那万一你狮子大开口怎么办?”沈明荣不干。 陆茗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狮子大开口呢,我若是狮子大开口,你大可不答应便是,再说了,我是这种人吗?” “你就说来不来嘛,我这难得回来一趟,你还不能满足我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不成?” 沈明荣闻言,抿唇笑了起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让人摆了棋盘上来。 两个人对弈着,而远在潍州青茅山的沈明庄一行人却是情况不太妙。 狼群已经把他们围了一圈,一个缺口都没给他们留。 想到这种犬类动物都会靠嗅觉追踪人,沈明庄心里就有些发毛,现在他们已经杀了狼群很多伙伴了,现在想要和狼群和解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和解的办法,怎么和解,难道去找十头牛来分给它们吃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上了。 可沈明庄这连着用功,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这会儿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到底是别人的东西,自己用着怎么会顺手呢。 沈明庄深吸了一口气,寻思着到底怎么破这僵局。 大内高手里,就只有霜月是姑娘家,沈明庄看了她一眼,她这会儿正扶着贺文清坐在高枝儿上,沈明庄想了想,沉声吩咐凌风:“你去接替霜月,让霜月和我一起。” 凌风的武功远在霜月之上,霜月也就是轻功比他好些,闻言凌风有些迟疑起来,可沈明庄的神色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他想到方才皇后娘娘杀那些狼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不敢迟疑,点了点头,上前去替换了霜月。 霜月对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五体投地的,虽说他们是被派来保护皇后娘娘的,可说起来,更多的时候还是皇后娘娘在保护他们,他们也就是来充数的。 有了这个认知,霜月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切都听皇后娘娘的。 真是因为她心里有这样的念头,沈明庄让她配合的时候,才有了不一样的效果。 “霜月,拔剑!”沈明庄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有她和霜月两个人能听到,霜月毫不迟疑,立刻拔了剑出来,沈明庄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解释道:“等会我们一起,越过狼群往西北方向的那棵树去,在那边杀出一个缺口来。” 霜月用了几息的时间反应,旋即点点头,“是!” 沈明庄见她明白了,就深深吸了两口气,将一根没有点燃的火把丢给霜月。 “别在腰间,等会儿能排上用场。” 说完,她就一个回旋跃到高处,在上面绑上了一根绳子,绳子很长,沈明庄只从空间里取了一半出来,这几百米长的绳子全拿出来的话,人根本就承不起这个重量的,这样放在空间里能省力很多。 她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的山崖,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赌一把了。 否则想要让所有人都活着走出青茅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霜月见到那绳子,还有些不明白沈明庄要做什么,沈明庄却忽然将那刚绑好的绳子取了下来,她改变主意了。 她怎么不能直接想法子将绳子的这一头丢到山崖对面去,若是能成,事情就能简单很多。 她叫住正准备要行动的霜月,“等等,听我的号令。” 霜月立刻顿住,果然安安静静的听起了沈明庄的号令。 沈明庄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将长绳的这一头绑上了一个九头爪钩,这样的钩子一半都用来攀援的时候用的,只要朝着一个有树木的地方丢过去,基本上能百发百中的钩中树干,而且很牢固,老手常能让九个钩子都全部钩中。 看着沈明庄这个动作,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皇后娘娘这是要把绳子丢到对面的山崖上? 目测山野有几百米远,这是常人绝对办不到的,除非内家功夫真的到了天人之境,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办到。 那种高手她都没有见过,可她能确信的是,皇后娘娘的功力绝对在她之上,既然这样,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沈明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举成功,若是失败了的话,恐怕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打草惊蛇,狼群若是被惊动了,必然会有所行动过的。 一想到和这个可能,沈明庄就觉得有些头疼。 压力真的很大。 不过没有办法,为了给大家博一条生路,为了在这几百头狼群里活着离开,她必须这么做。 最后深深呼吸了两口,沈明庄闭了闭眼,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山崖对岸,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忽然变得格外清晰,就连对岸的一切也看的十分真切,她顾不得感叹这奇怪的变化,铆足了劲儿运功将手中的九头爪钩甩了出去。 一瞬间,风声猎猎,那绳子像是带着十层的功力,朝着对岸而去。 黑暗里,大家都看的不太真切,却能清晰的听见那风声在山崖间蓄着力的声音。 是破空之声,这样的声音,得灌注多大的力气进去,这些已经算是高手的大内高手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沈明庄的眼睛紧紧盯着对岸,那九头爪钩却没有了动静,像是凭空消失了般,耳边的破空声也消失了,沈明庄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难道这是没能成功,九爪钩掉进山谷里了? 山崖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了,沈明庄的心也像是随着那九爪钩一起沉入了山谷里,顿时万分的失落。 看样子,她这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意识到这一点也没用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可能没有别的出路了。 方才还满心期盼的众人也忽然间有些失落,可他们也明白,想要将九爪钩丢到几百米的对面去,本身就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皇后娘娘再厉害也只是个女子,她没能成功,也无可指摘,毕竟换做他们,是一分可能也没有的。 可就在大家都失望之时,那消失的破空之声却忽然以超过之前几倍声响,重新出现在山崖间,那声音像是漩涡似的,带着巨大的力量,甚至出现了火花,所有人都惊讶的注意着对面,就连狼群也开始长声嚎叫起来。 青茅山上顿时充斥着狼群那带着威胁的嚎叫,这声音仿佛是在说,它们要进攻了,犹如两军交战之前的号角声,吹得人心情紧张。 刚才还持平的局面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狼群的包围圈在渐渐缩小,沈明庄顾不得太多了,抓住那长绳的一头,就开始往树干上缠绕,霜月一直注意着沈明庄的动静,见状立刻上前帮忙。 “绑紧一点,越紧越好!” 沈明庄抽空叮嘱了霜月一声,两个人用轻功围着大榕树像两只蝴蝶似的,拉着长绳绕着大榕树转圈。 奔月见状,立刻呵斥其他几个人,“还不赶紧帮忙,这种事还让娘娘亲自来?!” 方才大家都慌了神,这会儿听见奔月的话,立刻回过神来上前帮忙。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大伙儿的加入,绳子很快就紧紧的缠绕在榕树的树干上,因为绳子绷得太紧,树干都有些倾斜的趋势。 转眼间,狼群就已经逼近到了树下,随着又一声高亢的狼嚎之后,有狼开始啃咬起了树干。 这棵树只有一人怀抱粗细,这么多的狼,根本就经不起啃咬,怕是不过一刻钟,就能让这树直接被啃成两截。 所有人都警铃大作,紧张的看着沈明庄。 现在只能听皇后娘娘的,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那眼底的目光是渴切的,是期盼的,沈明庄也是压力三大。 她吩咐霜月,“你是女孩子,胆子小些,走中间,奔月凌风打头阵,用这个滑索到对岸去。” 奔月凌风都有些头皮发麻,可与其在这里等着狼群啃断了树被吃掉,还不如拼一把! 沈明庄上前去,扶住了贺文清,然后催促凌风:“去!” 凌风见状,也不敢耽搁,只是让皇后娘娘在这里扶着贺文老头儿,那她怎么走? “不要管我,你们留下,只能是我的绊脚石,干净走!” 沈明庄见不得这个紧要关头还磨叽,沉声催促凌风。 凌风闻言,再不敢迟疑,跟上奔月的步伐,直接攀上了绳索,朝着对岸去。 绳子绑的很高,暂时没有狼群主意到头上的动静,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对岸,到了沈明庄的时候,树已经岌岌可危了。 沈明庄顾不得旁的,将贺文清绑在了身上,然后攀上绳索,尽管她的轻功是最好的,可此时大费元气,身上本就什么力气了,还带着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笨拙吃力了。 可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若是换了奔月凌风,只怕根本就没办法运行轻功支撑到对面去。 空间里不能放活物,否则她直接把贺文清丢空间里去多好。 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沈明庄努力提气,加快速度往对岸去。 可她刚要到悬崖边,狼群就发现了她。 身后响起一声狼嚎,那声音像是在告诉别的狼,人跑了。 旋即,身后更多的嚎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沈明庄就感觉到绳子往下坠了一下,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吱呀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大榕树倒了。 沈明庄心情一沉,拼尽全力的往前一跃,手上的绳子顿时像是蹦极的绳子似的,往山崖下去,沈明庄的脑仁儿都在疼,她也不知道这下去会是什么下场,是会撞在岩石上粉身碎骨,还是栽进对面的山林里被树枝划破衣裳和皮肤。 只是她来不及想太多,就看见自己即将撞在一面岩石壁上,脑子里几乎是灵光一闪,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反应得更快,直接一脚蹬在了那岩壁上,那一瞬间,轰隆隆的一声,岩壁竟然直接被她那一脚给踹得垮塌了下去。 沈明庄接着这个回里,瞄准了一个大树,掐着时机松掉绳子往下坠,抱紧树干的那一瞬间,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重新回来了。 而被迫经历了这一切的贺文清此时也已经清醒了,看见自己的位置,和方才耳边的风啸声,小老头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出现在了这里,这么高,他眼睛一翻,差点重新晕过去…… 第196章 滑到对岸去 见沈明荣还有心思惦记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陆茗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我还以为你这会儿正在以泪洗面呢。” 陆茗在临窗大炕旁的圈椅上坐下,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沈明荣的一张脸。 沈明荣当然知道,这是陆茗得到了消息,过来关心她的,这话也不是嘲讽。 只是她一想到沈明娥,心情就不由沉重起来,不想接这话,一时间,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若是我出了事儿,我是绝对不愿意你这样不顾身体的为我担心的。” 这话是诚心话,沈明荣听着,顿时眼圈一红。 陆茗虽然是小姑子,却是十分懂她的人,否则当初进宫救沈明庄的时候,她也不会义无反顾的跟着她一起进宫去的。 当时她也不是没想过让沈明娥一起去,可但是沈明娥是柳文心名义上的姊妹,也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叫沈明娥去,她只怕事情会败露,再者也担心沈明娥的性子会守不住这样的秘密,当时陆茗提出一起进宫的时候,她都愣住了。 陆茗见她陷入了沉思,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惆怅,抿了一口茶,起身坐到了炕上。 时值仲春,天气暖和着,没有烧炕,炕上铺着厚厚的棉花褥子,坐上去软绵绵的。 陆茗直接吩咐人去拿棋盘来,抬头对沈明荣道:“好些日子没和你下过棋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 “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下局棋?” 沈明荣好笑的看着陆茗,陆茗那带着几分英气的眉眼就弯起来,笑着看着沈明荣:“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沈明荣不解:“打什么赌?” “这样,如果我赢了的话,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不管什么要求。” “不管什么要求?那万一你狮子大开口怎么办?”沈明荣不干。 陆茗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狮子大开口呢,我若是狮子大开口,你大可不答应便是,再说了,我是这种人吗?” “你就说来不来嘛,我这难得回来一趟,你还不能满足我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不成?” 沈明荣闻言,抿唇笑了起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让人摆了棋盘上来。 两个人对弈着,而远在潍州青茅山的沈明庄一行人却是情况不太妙。 狼群已经把他们围了一圈,一个缺口都没给他们留。 想到这种犬类动物都会靠嗅觉追踪人,沈明庄心里就有些发毛,现在他们已经杀了狼群很多伙伴了,现在想要和狼群和解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和解的办法,怎么和解,难道去找十头牛来分给它们吃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上了。 可沈明庄这连着用功,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这会儿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到底是别人的东西,自己用着怎么会顺手呢。 沈明庄深吸了一口气,寻思着到底怎么破这僵局。 大内高手里,就只有霜月是姑娘家,沈明庄看了她一眼,她这会儿正扶着贺文清坐在高枝儿上,沈明庄想了想,沉声吩咐凌风:“你去接替霜月,让霜月和我一起。” 凌风的武功远在霜月之上,霜月也就是轻功比他好些,闻言凌风有些迟疑起来,可沈明庄的神色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他想到方才皇后娘娘杀那些狼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不敢迟疑,点了点头,上前去替换了霜月。 霜月对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五体投地的,虽说他们是被派来保护皇后娘娘的,可说起来,更多的时候还是皇后娘娘在保护他们,他们也就是来充数的。 有了这个认知,霜月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切都听皇后娘娘的。 真是因为她心里有这样的念头,沈明庄让她配合的时候,才有了不一样的效果。 “霜月,拔剑!”沈明庄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有她和霜月两个人能听到,霜月毫不迟疑,立刻拔了剑出来,沈明庄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解释道:“等会我们一起,越过狼群往西北方向的那棵树去,在那边杀出一个缺口来。” 霜月用了几息的时间反应,旋即点点头,“是!” 沈明庄见她明白了,就深深吸了两口气,将一根没有点燃的火把丢给霜月。 “别在腰间,等会儿能排上用场。” 说完,她就一个回旋跃到高处,在上面绑上了一根绳子,绳子很长,沈明庄只从空间里取了一半出来,这几百米长的绳子全拿出来的话,人根本就承不起这个重量的,这样放在空间里能省力很多。 她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的山崖,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赌一把了。 否则想要让所有人都活着走出青茅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霜月见到那绳子,还有些不明白沈明庄要做什么,沈明庄却忽然将那刚绑好的绳子取了下来,她改变主意了。 她怎么不能直接想法子将绳子的这一头丢到山崖对面去,若是能成,事情就能简单很多。 她叫住正准备要行动的霜月,“等等,听我的号令。” 霜月立刻顿住,果然安安静静的听起了沈明庄的号令。 沈明庄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将长绳的这一头绑上了一个九头爪钩,这样的钩子一半都用来攀援的时候用的,只要朝着一个有树木的地方丢过去,基本上能百发百中的钩中树干,而且很牢固,老手常能让九个钩子都全部钩中。 看着沈明庄这个动作,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皇后娘娘这是要把绳子丢到对面的山崖上? 目测山野有几百米远,这是常人绝对办不到的,除非内家功夫真的到了天人之境,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办到。 那种高手她都没有见过,可她能确信的是,皇后娘娘的功力绝对在她之上,既然这样,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沈明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举成功,若是失败了的话,恐怕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打草惊蛇,狼群若是被惊动了,必然会有所行动过的。 一想到和这个可能,沈明庄就觉得有些头疼。 压力真的很大。 不过没有办法,为了给大家博一条生路,为了在这几百头狼群里活着离开,她必须这么做。 最后深深呼吸了两口,沈明庄闭了闭眼,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山崖对岸,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忽然变得格外清晰,就连对岸的一切也看的十分真切,她顾不得感叹这奇怪的变化,铆足了劲儿运功将手中的九头爪钩甩了出去。 一瞬间,风声猎猎,那绳子像是带着十层的功力,朝着对岸而去。 黑暗里,大家都看的不太真切,却能清晰的听见那风声在山崖间蓄着力的声音。 是破空之声,这样的声音,得灌注多大的力气进去,这些已经算是高手的大内高手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沈明庄的眼睛紧紧盯着对岸,那九头爪钩却没有了动静,像是凭空消失了般,耳边的破空声也消失了,沈明庄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难道这是没能成功,九爪钩掉进山谷里了? 山崖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了,沈明庄的心也像是随着那九爪钩一起沉入了山谷里,顿时万分的失落。 看样子,她这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意识到这一点也没用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可能没有别的出路了。 方才还满心期盼的众人也忽然间有些失落,可他们也明白,想要将九爪钩丢到几百米的对面去,本身就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皇后娘娘再厉害也只是个女子,她没能成功,也无可指摘,毕竟换做他们,是一分可能也没有的。 可就在大家都失望之时,那消失的破空之声却忽然以超过之前几倍声响,重新出现在山崖间,那声音像是漩涡似的,带着巨大的力量,甚至出现了火花,所有人都惊讶的注意着对面,就连狼群也开始长声嚎叫起来。 青茅山上顿时充斥着狼群那带着威胁的嚎叫,这声音仿佛是在说,它们要进攻了,犹如两军交战之前的号角声,吹得人心情紧张。 刚才还持平的局面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狼群的包围圈在渐渐缩小,沈明庄顾不得太多了,抓住那长绳的一头,就开始往树干上缠绕,霜月一直注意着沈明庄的动静,见状立刻上前帮忙。 “绑紧一点,越紧越好!” 沈明庄抽空叮嘱了霜月一声,两个人用轻功围着大榕树像两只蝴蝶似的,拉着长绳绕着大榕树转圈。 奔月见状,立刻呵斥其他几个人,“还不赶紧帮忙,这种事还让娘娘亲自来?!” 方才大家都慌了神,这会儿听见奔月的话,立刻回过神来上前帮忙。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大伙儿的加入,绳子很快就紧紧的缠绕在榕树的树干上,因为绳子绷得太紧,树干都有些倾斜的趋势。 转眼间,狼群就已经逼近到了树下,随着又一声高亢的狼嚎之后,有狼开始啃咬起了树干。 这棵树只有一人怀抱粗细,这么多的狼,根本就经不起啃咬,怕是不过一刻钟,就能让这树直接被啃成两截。 所有人都警铃大作,紧张的看着沈明庄。 现在只能听皇后娘娘的,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那眼底的目光是渴切的,是期盼的,沈明庄也是压力三大。 她吩咐霜月,“你是女孩子,胆子小些,走中间,奔月凌风打头阵,用这个滑索到对岸去。” 奔月凌风都有些头皮发麻,可与其在这里等着狼群啃断了树被吃掉,还不如拼一把! 沈明庄上前去,扶住了贺文清,然后催促凌风:“去!” 凌风见状,也不敢耽搁,只是让皇后娘娘在这里扶着贺文老头儿,那她怎么走? “不要管我,你们留下,只能是我的绊脚石,干净走!” 沈明庄见不得这个紧要关头还磨叽,沉声催促凌风。 凌风闻言,再不敢迟疑,跟上奔月的步伐,直接攀上了绳索,朝着对岸去。 绳子绑的很高,暂时没有狼群主意到头上的动静,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对岸,到了沈明庄的时候,树已经岌岌可危了。 沈明庄顾不得旁的,将贺文清绑在了身上,然后攀上绳索,尽管她的轻功是最好的,可此时大费元气,身上本就什么力气了,还带着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笨拙吃力了。 可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若是换了奔月凌风,只怕根本就没办法运行轻功支撑到对面去。 空间里不能放活物,否则她直接把贺文清丢空间里去多好。 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沈明庄努力提气,加快速度往对岸去。 可她刚要到悬崖边,狼群就发现了她。 身后响起一声狼嚎,那声音像是在告诉别的狼,人跑了。 旋即,身后更多的嚎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沈明庄就感觉到绳子往下坠了一下,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吱呀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大榕树倒了。 沈明庄心情一沉,拼尽全力的往前一跃,手上的绳子顿时像是蹦极的绳子似的,往山崖下去,沈明庄的脑仁儿都在疼,她也不知道这下去会是什么下场,是会撞在岩石上粉身碎骨,还是栽进对面的山林里被树枝划破衣裳和皮肤。 只是她来不及想太多,就看见自己即将撞在一面岩石壁上,脑子里几乎是灵光一闪,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反应得更快,直接一脚蹬在了那岩壁上,那一瞬间,轰隆隆的一声,岩壁竟然直接被她那一脚给踹得垮塌了下去。 沈明庄接着这个回里,瞄准了一个大树,掐着时机松掉绳子往下坠,抱紧树干的那一瞬间,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重新回来了。 而被迫经历了这一切的贺文清此时也已经清醒了,看见自己的位置,和方才耳边的风啸声,小老头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出现在了这里,这么高,他眼睛一翻,差点重新晕过去…… 第197章 乔妃生下的那个皇子 沈明庄三步两步就带着贺文清到了安全的地方,把人放在一块岩石上坐着,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 而贺文清此时的脑子里还满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沈明庄也知道,今天这事儿怕是把小老头给吓坏了,“好在你没有在半路醒过来,不然我们一老一少都得投生山崖下了。” 沈明庄还有些侥幸地叹了一口气。 贺文清这才渐渐的缓过神来。 “你你你,你这小妮子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把我带出来,我能去哪儿?” 贺文清有些无助的拍了拍腿,一脸的颓然。 沈明庄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贺文爷爷,这事儿都怪我,我若是不来青茅山,也不会捅出这样的篓子,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负责到底,以后我给贺文爷爷养老,你跟着我,一定不会吃苦头的,有我的一口吃的,就一定有贺文爷爷的一口吃的。” 贺文清觉得这小妮子漂亮是真的漂亮,可没皮没脸也是真的,这章脸蛋儿是真的好看,这脸皮也是真的厚。 他是晕倒了,可不是死了,她身边的人之前叫她公子,后来叫她娘娘,加上她的模样,不用猜,想必是那皇帝的痴心人儿了,为了一个后宫三千佳丽的皇上,有必要这样吗? 贺文清不了解姜妄是什么样的人,可姜妄的爹他却是知道的,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想到这里,他就不悦的等着面前卖乖的小妮子,板着一张严肃脸道:“小妮子,我和你丑话说在前面啊,我就算是去了京城,也绝对不会帮你去救人的,我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救人的,我虽然还采药,可那些药也是拿去卖钱的,我不救人。” 小老头唯恐沈明庄不相信,尽力的解释。 沈明庄一一点头,“我相信,但我也相信,总有何文爷爷看中的东西,能让贺文爷爷改变主意的。” 贺文清闻言,不由愣了愣。 他看中的东西?这世上有什么值得他看中的东西,当初他在意的人也被那狗皇帝圈禁宫中死无全尸,他后来再没有结婚生子,一辈子看透世事,对一切东西都没有了期盼,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看中的? 这小妮子还这样的笃定,贺文清想到方才到底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叹了一口气,劝道:“我说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何必为了一个男子,让自己这样的狼狈,这姜家的皇帝,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也别瞒着老夫了,我知道,你是皇帝的后妃,我不管你是谁,老夫奉劝你一句,远离姜家的男人,否则会变得很不幸的。” 沈明庄一听这话,就有些困惑起来,难道皇室江家还和贺文氏有什么过节不成,否则贺文清为何对姜家抱有这样大的敌意,他说的是姜家的皇帝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姜妄的年纪不可能会得罪贺文清啊,难道是先帝爷? 想到有这个可能,沈明庄顿时有些头大。 “贺文爷爷,您为何会对皇室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难道先帝当初做了什么让您齿冷的事情?” 贺文清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妮子脑子这么好使,竟然直接猜到了是先帝。 见她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忍不住又看了一口气,“你这花一样的年纪,又一身的好功夫,跟谁不好,非得在姜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这痴情为哪般?” 然后看了一眼远处还守在悬崖旁的狼群,像是陷入了曾经的回忆里:“当年我也有个心上人,就是因为喜欢上了先帝,进了宫,后来死无全尸,就算是皇上又怎么样,姜家的就是孬种,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 一听这话,沈明庄的心就凉了半截儿,原来是情敌,这情敌相见分为外眼红,想让贺文清帮忙救人,怕是得花费些功夫了。 而且她还必须了解清楚这其中的原委,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才能对症下药,想办法解开这个节。 “贺文爷爷,你说的这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当今圣上人很好,听你如今说起来,我忽然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你若是能告诉我,我一定不会为难您的。” 看见沈明庄像是自己的小孙女似的蹲在自己的身边,一副想听故事的样子,贺文清叹息一声,想了想,心肠硬不起来,就沉吟着娓娓道来。 “当年我喜欢上一位姑娘,她姓乔,乔臻儿,乔臻儿是潍州人,世代猎户出生,有次先帝微服私巡路过潍州,在乔家落脚,对臻儿一见倾心,强行带回宫中,我得知此事赶去京城,才知道乔臻儿已经怀有身孕。” 说起这件陈年旧事,老者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沧桑来,看得出来,贺文清当年应该是很喜欢这位姓乔的姑娘的,乔臻儿,沈明庄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乔臻儿,她是在哪儿看见过这个名字呢? “皇城森严,我只能打点每日出宫采买的内侍,才能知道她的消息,我一直在京城外面等,等她有天万一出宫,能不能见上一面,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五年。” “我没有等到她出宫的消息,而是她亡故的消息。” 说到这里时,贺文清那如古井般沉静的眼底忽然迸射出一阵的寒光,沈明庄心惊,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现在说起来,旁人只当故事在听,可当事人当时是什么感受,是怎样的痛苦,外人如何得知呢。 沈明庄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托腮,静静的听着贺文清说话。 “当时我急疯了,好好的一个人,这五年间也不曾传出生病的消息,怎么会忽然就没有了呢?”贺文清一双枯竹子似的手不由收紧,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我百般周折,才打听到,臻儿是死在皇后宫里的,说是死的时候极惨,尸体被分成一块块的喂了狗。我当时不相信,皇上不是那么喜欢她吗,为什么会让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沈明庄忽然觉得这个说辞有些熟悉,不由细细回想,她顿时瞳孔微缩,她刚醒来没有多久,姜妄向她解释五年前的消息时,似乎说过此事,关于他母妃的死因。 只是没有说的那样的详细,他只说他的母妃是死在太后的手上,死无全尸,所以他最恨的也是太后,如今太后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让他犹不解气。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宽慰姜妄,只是觉得,这世间太多的事都是难料的,她虽然知道殷容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年轻时的殷容心狠到那种地步,心里要多么扭曲,才能把一个人分尸而亡。 一想到这些,沈明庄就觉得有凉气顺着脊背漫延开,看来,让殷容如今瘫痪在床,还真是太仁慈了。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丢出野外去,任其自生自灭,不许旁人去管她才是! “殷容这个老虔婆,真是便宜她!” “你……”贺文清听着这话似乎还有什么隐情,顿时有些困惑起来,她既然是皇上的后妃,那样应该和从前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关系很不错才对啊,她怎么会这样恨太后? “乔臻儿的孩子,你还知道是行几叫什么名字吗?” 贺文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那孩子是姜家的血脉,他根本就没有去关心过,姜家害的乔臻儿这样一个下场,他怎么回去关心一个皇室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排行第几。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当今圣上就是乔臻儿的孩子。” 贺文清愣住,唇瓣发颤,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乔臻儿那样的下场,她生下的皇子竟然还做了皇上?殷容那女人是疯了! “没错,陛下应该就是乔臻儿生下的那个孩子,陛下这些年过的很苦,他当时亲眼看见乔妃被殷容折磨而死的,时隔多年,陛下还是常常为此伤怀,可能贺文爷爷不知道,他和皇室的其他人不一样。” 看见贺文清面上的震惊,沈明庄像是看到了希望,决定把姜妄如今的一切作为都告诉贺文清。 “这些年陛下励精图治,废弃后宫,天下才得以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却不知道皇城内,陛下须发皆白,呕心沥血,只为了天下黎民,苍生百姓,可殷家宋家两大国公府仍在虎视眈眈,若是陛下此番不治而亡,正好顺了这些豺狼虎豹的意啊,贺文爷爷,当今圣上,也是乔臻儿的孩子,殷家宋家也算是害死了乔臻儿的帮凶啊,您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再一次被这两家欺负吗?” 没听见一次乔臻儿的名字,贺文清的心口就颤抖一分,他原本以为就是个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可没想到会是乔臻儿的儿子。 若他真是乔臻儿的儿子,他真的能坐视不管吗?他为了乔臻儿一世未娶,乔臻儿的孩子还不得善终,他的心里,真的过意得去吗? 想到这些,贺文清的心情就十分的沉重。 可这小妮子很是能耐,他担心这些只是她为了忽悠他出手救人的说辞,因而也不敢一口应承下来,“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亲自看过之后再回复你的话,若是你骗我,那他即便是乔臻儿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理睬。” 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可和之前一口否决的态度已经大相径庭,沈明庄闻言喜不自胜,连连应好,“贺文爷爷,只要你跟着我去一趟京城你就知道了。” 奔月凌风一行人已经赶到了一会儿了,只是看见沈明庄在和贺文清说话,就没有凑过来,而是在四周布置下了保护网,不动声色的保护着皇后娘娘。 和贺文清谈妥了之后,沈明庄就让人就地收拾了一下,折腾了一整夜,这会儿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身心俱疲,再不休息她也快支撑不住了,“今夜就地休息,留两个人守夜,大家吃了东西就赶紧打个盹儿,明早一早赶路回京。” 一听说能回京了,沈明庄就听见四周同时传来一阵吁气的声音。 看的出来,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京了,或者说迫不急待地想要离开青茅山这深山老林了,不过想想也是,有了今晚的事儿,谁还想待在这里啊,山里的狼都成了精似的。 兴许是累极了,这一夜无梦,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这个时候山林的鸟雀都开始叽叽喳喳闹了起来,整片山林里都是鸟雀的喳喳声,大家都醒了过来。 拿出水囊喝了两口水,沈明庄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些手臂,这样风餐露宿真的很辛苦,昨日实在太累了,她绑了个睡袋就在树上睡着了,这会儿睡醒浑身酸疼。 其余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贺文清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些草药过来,让大家放在水壶里,“这个,回去的路上提神防瘴气的。” 沈明庄闻言,笑着谢过贺文清,他没有必要害他们,毕竟大伙儿要是死了,贺文清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现在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早上吃了些山里的野果,就着干粮对付了早饭,一行人往青茅山外走。 四五月的山里什么野果子都有,不过都偏酸,沈明庄尝了两口霜月给她的野果,酸的差点倒牙。 此时山谷里已经亮堂起来了,沈明庄找了一棵树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势,看见两边山崖间深深的山坑,忽然有些心有余悸,若是昨夜没能安全着陆,她恐怕就要成这山里的一句白面骷髅了。 大家归心似箭,进山花了一两天的时间,出山却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早上出发,到了晚上,就已经到了山口。 “咱们再坚持一下,前面到了驿站,咱们晚上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晚上大家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整顿整顿,明早赶路回京。” 沈明庄虽然也很累了,可看见大家都喘着大气,担心大家坚持不下去,还是出声鼓励了一句。 一听说今晚可以好好好一顿休整休整,大伙儿望梅止渴,立刻重新打起精神来赶路。 又走了十来里路,总算是看见了驿站的烛火。 第197章 乔妃生下的那个皇子 沈明庄三步两步就带着贺文清到了安全的地方,把人放在一块岩石上坐着,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 而贺文清此时的脑子里还满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沈明庄也知道,今天这事儿怕是把小老头给吓坏了,“好在你没有在半路醒过来,不然我们一老一少都得投生山崖下了。” 沈明庄还有些侥幸地叹了一口气。 贺文清这才渐渐的缓过神来。 “你你你,你这小妮子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把我带出来,我能去哪儿?” 贺文清有些无助的拍了拍腿,一脸的颓然。 沈明庄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贺文爷爷,这事儿都怪我,我若是不来青茅山,也不会捅出这样的篓子,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负责到底,以后我给贺文爷爷养老,你跟着我,一定不会吃苦头的,有我的一口吃的,就一定有贺文爷爷的一口吃的。” 贺文清觉得这小妮子漂亮是真的漂亮,可没皮没脸也是真的,这章脸蛋儿是真的好看,这脸皮也是真的厚。 他是晕倒了,可不是死了,她身边的人之前叫她公子,后来叫她娘娘,加上她的模样,不用猜,想必是那皇帝的痴心人儿了,为了一个后宫三千佳丽的皇上,有必要这样吗? 贺文清不了解姜妄是什么样的人,可姜妄的爹他却是知道的,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想到这里,他就不悦的等着面前卖乖的小妮子,板着一张严肃脸道:“小妮子,我和你丑话说在前面啊,我就算是去了京城,也绝对不会帮你去救人的,我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救人的,我虽然还采药,可那些药也是拿去卖钱的,我不救人。” 小老头唯恐沈明庄不相信,尽力的解释。 沈明庄一一点头,“我相信,但我也相信,总有何文爷爷看中的东西,能让贺文爷爷改变主意的。” 贺文清闻言,不由愣了愣。 他看中的东西?这世上有什么值得他看中的东西,当初他在意的人也被那狗皇帝圈禁宫中死无全尸,他后来再没有结婚生子,一辈子看透世事,对一切东西都没有了期盼,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看中的? 这小妮子还这样的笃定,贺文清想到方才到底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叹了一口气,劝道:“我说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何必为了一个男子,让自己这样的狼狈,这姜家的皇帝,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也别瞒着老夫了,我知道,你是皇帝的后妃,我不管你是谁,老夫奉劝你一句,远离姜家的男人,否则会变得很不幸的。” 沈明庄一听这话,就有些困惑起来,难道皇室江家还和贺文氏有什么过节不成,否则贺文清为何对姜家抱有这样大的敌意,他说的是姜家的皇帝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姜妄的年纪不可能会得罪贺文清啊,难道是先帝爷? 想到有这个可能,沈明庄顿时有些头大。 “贺文爷爷,您为何会对皇室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难道先帝当初做了什么让您齿冷的事情?” 贺文清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妮子脑子这么好使,竟然直接猜到了是先帝。 见她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忍不住又看了一口气,“你这花一样的年纪,又一身的好功夫,跟谁不好,非得在姜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这痴情为哪般?” 然后看了一眼远处还守在悬崖旁的狼群,像是陷入了曾经的回忆里:“当年我也有个心上人,就是因为喜欢上了先帝,进了宫,后来死无全尸,就算是皇上又怎么样,姜家的就是孬种,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 一听这话,沈明庄的心就凉了半截儿,原来是情敌,这情敌相见分为外眼红,想让贺文清帮忙救人,怕是得花费些功夫了。 而且她还必须了解清楚这其中的原委,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才能对症下药,想办法解开这个节。 “贺文爷爷,你说的这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当今圣上人很好,听你如今说起来,我忽然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你若是能告诉我,我一定不会为难您的。” 看见沈明庄像是自己的小孙女似的蹲在自己的身边,一副想听故事的样子,贺文清叹息一声,想了想,心肠硬不起来,就沉吟着娓娓道来。 “当年我喜欢上一位姑娘,她姓乔,乔臻儿,乔臻儿是潍州人,世代猎户出生,有次先帝微服私巡路过潍州,在乔家落脚,对臻儿一见倾心,强行带回宫中,我得知此事赶去京城,才知道乔臻儿已经怀有身孕。” 说起这件陈年旧事,老者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沧桑来,看得出来,贺文清当年应该是很喜欢这位姓乔的姑娘的,乔臻儿,沈明庄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乔臻儿,她是在哪儿看见过这个名字呢? “皇城森严,我只能打点每日出宫采买的内侍,才能知道她的消息,我一直在京城外面等,等她有天万一出宫,能不能见上一面,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五年。” “我没有等到她出宫的消息,而是她亡故的消息。” 说到这里时,贺文清那如古井般沉静的眼底忽然迸射出一阵的寒光,沈明庄心惊,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现在说起来,旁人只当故事在听,可当事人当时是什么感受,是怎样的痛苦,外人如何得知呢。 沈明庄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托腮,静静的听着贺文清说话。 “当时我急疯了,好好的一个人,这五年间也不曾传出生病的消息,怎么会忽然就没有了呢?”贺文清一双枯竹子似的手不由收紧,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我百般周折,才打听到,臻儿是死在皇后宫里的,说是死的时候极惨,尸体被分成一块块的喂了狗。我当时不相信,皇上不是那么喜欢她吗,为什么会让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沈明庄忽然觉得这个说辞有些熟悉,不由细细回想,她顿时瞳孔微缩,她刚醒来没有多久,姜妄向她解释五年前的消息时,似乎说过此事,关于他母妃的死因。 只是没有说的那样的详细,他只说他的母妃是死在太后的手上,死无全尸,所以他最恨的也是太后,如今太后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让他犹不解气。 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宽慰姜妄,只是觉得,这世间太多的事都是难料的,她虽然知道殷容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年轻时的殷容心狠到那种地步,心里要多么扭曲,才能把一个人分尸而亡。 一想到这些,沈明庄就觉得有凉气顺着脊背漫延开,看来,让殷容如今瘫痪在床,还真是太仁慈了。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丢出野外去,任其自生自灭,不许旁人去管她才是! “殷容这个老虔婆,真是便宜她!” “你……”贺文清听着这话似乎还有什么隐情,顿时有些困惑起来,她既然是皇上的后妃,那样应该和从前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关系很不错才对啊,她怎么会这样恨太后? “乔臻儿的孩子,你还知道是行几叫什么名字吗?” 贺文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那孩子是姜家的血脉,他根本就没有去关心过,姜家害的乔臻儿这样一个下场,他怎么回去关心一个皇室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排行第几。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当今圣上就是乔臻儿的孩子。” 贺文清愣住,唇瓣发颤,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乔臻儿那样的下场,她生下的皇子竟然还做了皇上?殷容那女人是疯了! “没错,陛下应该就是乔臻儿生下的那个孩子,陛下这些年过的很苦,他当时亲眼看见乔妃被殷容折磨而死的,时隔多年,陛下还是常常为此伤怀,可能贺文爷爷不知道,他和皇室的其他人不一样。” 看见贺文清面上的震惊,沈明庄像是看到了希望,决定把姜妄如今的一切作为都告诉贺文清。 “这些年陛下励精图治,废弃后宫,天下才得以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却不知道皇城内,陛下须发皆白,呕心沥血,只为了天下黎民,苍生百姓,可殷家宋家两大国公府仍在虎视眈眈,若是陛下此番不治而亡,正好顺了这些豺狼虎豹的意啊,贺文爷爷,当今圣上,也是乔臻儿的孩子,殷家宋家也算是害死了乔臻儿的帮凶啊,您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再一次被这两家欺负吗?” 没听见一次乔臻儿的名字,贺文清的心口就颤抖一分,他原本以为就是个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可没想到会是乔臻儿的儿子。 若他真是乔臻儿的儿子,他真的能坐视不管吗?他为了乔臻儿一世未娶,乔臻儿的孩子还不得善终,他的心里,真的过意得去吗? 想到这些,贺文清的心情就十分的沉重。 可这小妮子很是能耐,他担心这些只是她为了忽悠他出手救人的说辞,因而也不敢一口应承下来,“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亲自看过之后再回复你的话,若是你骗我,那他即便是乔臻儿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理睬。” 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可和之前一口否决的态度已经大相径庭,沈明庄闻言喜不自胜,连连应好,“贺文爷爷,只要你跟着我去一趟京城你就知道了。” 奔月凌风一行人已经赶到了一会儿了,只是看见沈明庄在和贺文清说话,就没有凑过来,而是在四周布置下了保护网,不动声色的保护着皇后娘娘。 和贺文清谈妥了之后,沈明庄就让人就地收拾了一下,折腾了一整夜,这会儿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身心俱疲,再不休息她也快支撑不住了,“今夜就地休息,留两个人守夜,大家吃了东西就赶紧打个盹儿,明早一早赶路回京。” 一听说能回京了,沈明庄就听见四周同时传来一阵吁气的声音。 看的出来,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京了,或者说迫不急待地想要离开青茅山这深山老林了,不过想想也是,有了今晚的事儿,谁还想待在这里啊,山里的狼都成了精似的。 兴许是累极了,这一夜无梦,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这个时候山林的鸟雀都开始叽叽喳喳闹了起来,整片山林里都是鸟雀的喳喳声,大家都醒了过来。 拿出水囊喝了两口水,沈明庄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些手臂,这样风餐露宿真的很辛苦,昨日实在太累了,她绑了个睡袋就在树上睡着了,这会儿睡醒浑身酸疼。 其余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贺文清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些草药过来,让大家放在水壶里,“这个,回去的路上提神防瘴气的。” 沈明庄闻言,笑着谢过贺文清,他没有必要害他们,毕竟大伙儿要是死了,贺文清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现在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早上吃了些山里的野果,就着干粮对付了早饭,一行人往青茅山外走。 四五月的山里什么野果子都有,不过都偏酸,沈明庄尝了两口霜月给她的野果,酸的差点倒牙。 此时山谷里已经亮堂起来了,沈明庄找了一棵树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势,看见两边山崖间深深的山坑,忽然有些心有余悸,若是昨夜没能安全着陆,她恐怕就要成这山里的一句白面骷髅了。 大家归心似箭,进山花了一两天的时间,出山却只花了一天的时间,早上出发,到了晚上,就已经到了山口。 “咱们再坚持一下,前面到了驿站,咱们晚上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晚上大家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整顿整顿,明早赶路回京。” 沈明庄虽然也很累了,可看见大家都喘着大气,担心大家坚持不下去,还是出声鼓励了一句。 一听说今晚可以好好好一顿休整休整,大伙儿望梅止渴,立刻重新打起精神来赶路。 又走了十来里路,总算是看见了驿站的烛火。 第198章 隔壁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太久口干舌燥的人,忽然间看见了绿洲似的,同时欢喜起来。 沈明庄也是欢喜外露,一到了驿站,就让人先安排了两桌好菜。 这年头牛肉不敢乱吃,不过羊肉却有不少,在门口就闻见了驿站熬羊肉大骨汤的香气了,这让啃了好几天干粮嘴里都淡的没味儿的沈明庄一行人都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奔月凌风拿了腰牌出来,“今晚驿站不能再接其他客人了。” 掌柜的一看见那腰牌,看了一眼楼上,凌风见掌柜的迟疑,就浓眉一皱:“怎么,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掌柜的被这隆钟般的声音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怎么会呢,几位官爷楼上请,好酒好菜立刻就上。” 奔月见状就补充了一句:“好酒就不必了,好菜赶紧上。” 沈明庄闻言却是一个迟疑,转身吩咐那掌柜:“先上一锅白粥,再上好菜。” 奔月凌风几人不由傻眼,这个时候不来上两碗肉汤肉菜,吃什么白粥啊,皇后娘娘这是省银子呢? 大家都颇有微词,贺文清却笑呵呵的解释道:“公子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咱们这几天没吃过什么油水,肚子里又没有什么温和的东西垫垫,直接吃那些油荤下肚,明儿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原来是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 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奔月凌风讪笑着挠头皮,沈明庄忽然觉得几人有些可爱,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内侍卫,手上沾染的鲜血应该也不少,还能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可见是天真未湮。 沈明庄实在是太累了,身上黏糊糊的,觉得很不舒服,就让人先打了水上楼,选了一件厢房,打算先洗洗再下楼去,这两天的经历,她头发丝里面都是沙土,再不洗洗她自己都要嫌弃了。 奔月凌风闻言,丢下手里的饼子就要起身去守着她,沈明庄知道大家都累了,哪里会让他们跟着自己啊,就笑着横了两人一眼:“你们俩谁打得过我啊,快去歇着,别费事儿了。” 虽然这话有些戳心窝子,却也是大实话,奔月凌风两个人面面相觑,嘻嘻笑了两声,不敢再坚持。 也是,自己跟着也没有什么用,皇后娘娘人家不一定想让他们跟着,说不定还得给皇后娘娘添麻烦呢,反正驿站也就这么巴掌大小,若是有事他们也一定能及时发现的。 沈明庄见两个人不再坚持,这才转身关门进了屋。 看到干干净净床褥,沈明庄只想好好躺着睡一觉,可身上脏兮兮的,她晚上还要在这儿睡觉呢,也不敢直接躺下去。 好在很快,店驿站里的烧火婆子亲自打了水上楼。 她要了一个浴桶,浴桶里装了八九桶水才装满了。 婆子得了掌柜的吩咐,知道这伙人是京城里有背景的人,不敢得罪,可转头看见这位少年公子生的如此清雅俊逸,不由就看的傻了眼,愣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沈明庄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婆子兴许也只是觉着她生的好看,这才多看两眼,她并没有因此怪罪。 婆子见她好说话,就提着空了的水桶笑着问她:“公子啊,你们是京城人士?” 沈明庄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婆子就又笑道:“京城好啊,天子脚下,我孙女就在京城给人做绣娘呢。” 原来是有亲人在京城,才会对京城的一切好奇啊,沈明庄释然,笑着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婆子却并不在意,朝着旁边土墙呶呶嘴,压低声音道:“别怪老婆子多嘴,驿站里难得遇见漂亮的公子哥儿,隔壁也住着一个,好俊俏的公子,平日里一个都难得一见的,这两天倒是接二连三的。” 看见沈明庄微微蹙眉,她以为是自己的话让这位俊俏的少年公子不高兴了,不敢再说什么,立刻闭上了嘴,赔笑了两声,“那老婆子就不打扰公子沐浴了,公子当心些,咱们这地儿夜里风大,窗户别开大了,当心还着凉。” 听着这关心的话,沈明庄回神,冲那婆子笑了笑,那婆子哎了两声,转身掩门出去了。 沈明庄上了门栓,心里有些古怪。 这潍州这地界儿不算是什么地杰人灵的地方,这条路上走动的又大多数是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漂亮的公子哥儿来这儿做什么? 不过想到这事儿和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沈明庄摇了摇头,懒得再想,去了竹编屏风后面的浴桶,试了试水温,正合适,她这才褪去衣裳先将身上的尘土洗了,这才抬脚进了浴桶。 整个人都泡在温热的水里,热气氤氲,这种感觉很是让人放松,沈明庄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白面饼子咬了两口咽下,全当垫垫肚子。 吃完了饼子,她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没有那种泡在水里就起不来的感觉了。 可这时,外面一阵风吹进来,她不由皱了皱眉,这风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血腥味? 这段时日的精力,立刻就让沈明庄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来,她仔细的在空气里嗅了嗅,的确是从外面灌进来的风里的味道。 外面有人受伤了? 洗的差不多了,沈明庄心里不放心,擦干身上的水渍起身来,从空间里找了一声干净的琉璃紫的窄袖锦服穿上,将半干的头发随便擦了擦水,确保自己没有露出女子的痕迹,这才站在窗边往外打量。 月上柳梢,黯淡的夜色里,风声飒飒,诚如那婆子所说,这地儿晚上的风很大,驿站这边的感觉尤为明显。 驿站建在官道旁,后面是一大片的稻田,前面是官道,官道另一边也是稻田,是潍州难得的一片平地。 不过在夜色里,还是能看见远处青茅山连绵几十里的山影,外面楼下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以她的功力不可能会搞错。 那难道是……隔壁的人? 隔壁的确有人,那人的气息有些微弱,沈明庄很快就判断出来,应该就是住在隔壁的人受了伤。 想到那婆子说的,隔壁住着一个俊俏的公子,她皱了皱眉,什么公子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伤势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 沈明庄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旋即眉头又舒展开,她管人家做什么,这江湖上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指不定是做什么受的伤,她管得了那么多吗?只要不碍着她什么事儿,就行了。 收拾好,她转身就下了楼。 此番出门,为了方便,她都是和大家一起吃饭的,她洗漱花费了一会儿的时间,原以为这会儿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等她下去,才发现原来大家都还没有吃呢。 沈明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哪儿知道大伙儿都等着她呢,虽然她是贵不可言的皇后娘娘,可经历了这一次青茅山的事,她更觉得和奔月凌风霜月他们是战友,她没有把自己放在那个高位上。 这是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难得的代入到这样人人平等的角色里,可她却发现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大家对她还是保持着那种敬而远之的态度,这种感觉让她有些难受,或者说是伤感。 霜月坐在贺文清的下首,给沈明庄留了一个位置,见她下来,大家都起身等她落座之后再落座。 “动筷子。” 大家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沈明庄不想再说些什么客套话来耽误大家的时间,就直接招呼大家动筷子。 不过除了贺文清,其余人对于和皇后娘娘这样平起平坐的吃饭还是有些惶恐。 尤其是霜月,在她心里,皇后娘娘就是只能仰望的人物,现在她竟然坐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和她并肩而坐,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实在是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对皇后娘娘不敬。 沈明庄却是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她也是真的饿了,先舀了一碗白粥咕咚咕咚毫无形象的解决了,又舀了一勺羊肉大骨汤喝了起来。 炖的醇厚浓白的羊肉汤十分的香,这样一大盆子羊肉汤加了一大盘子的烤羊排,这样的吃食在宫里的确是如不得眼,可在此时,好几天没吃肉的情况下,这样一桌子肉汤加烤羊排,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沈明庄猜测自己的吃相一定很难看,可她忘了,她这样的姿色,就算是吃土也是美的,尽管她此时是什么形象也不顾,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却还是有种旁人拍马莫及的美貌。 贺文清看着沈明庄,就想到了乔臻儿,乔臻儿也是生的极美的,只是那种清灵婉约的美和沈明庄有些不同,沈明庄这样的美,是明艳张狂的,那种毫不掩饰的美,每一个地方都美,美的很高调,让人一眼惊艳,再见难忘的美。 不过两个人唯一的相似点就是都美的很有特点,美的让人记忆深刻,同样两个美人,一个嫁给了先帝,一个跟了当今皇帝,都说自古英雄配美人,可在贺文清看来,却是权臣配美人,就先帝那样的孬种,也配称作英雄,简直就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霜月起身帮沈明庄从一整块烤羊排上割下一根羊排下来,放在盘子里呈给沈明庄。 “多谢。” 沈明庄笑着对霜月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霜月没想到沈明庄竟然会对她道谢,一时间红了脸,嘿嘿憨笑了两声,这才坐回去。 沈明庄不想还没到京城,大家就又开始对她拘谨起来,想了想,还是出声对一桌人道:“经过了这次青茅山之行,在我的眼里,你们已经是我的同袍战友,大家不要在我面前拘礼,回去后我会向陛下要了你们到我身边来,以后你们就跟着我。” 皇后身边也是要有大内高手保护的,姜妄之前就想派人过来,可沈明庄想着,自己整天都在椒房殿里哪儿也不去,也出不了什么事,加上也没有几个人的功夫能比得过她,因而她就一直没有点头,如今回去,正好把这几个人要到自己的名下,这样自己以后要用人也方便。 凌风奔月和霜月几个听着,都是眼睛一亮,椒房殿是个好地方,内宫可比外面安全多了,做侍卫的都知道,能去内宫就说明能少很多的危险,因而大家都乐意去内宫。 不过内宫也只有皇后和皇太后才有资格让大内侍卫来保护,即便是贵妃也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而且皇后娘娘是什么人,即便皇后娘娘是在外宫行走的,大伙儿也都是乐意跟着皇后娘娘,毕竟有那个主子能做到在生死面前,还经历保住手下人生死的。 沈明庄说完,大家的神色都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欣喜,吃饭也吃的更畅快了,沈明庄心情不错的咬了一口烤羊排,这一口下去酥脆的咔咔声伴随着那特殊烤料的响起迸发出来,顿时让人胃口大开。 这一餐饭大家都吃的很是痛快,吃晚饭,积聚的疲惫漫上心头,大家各自去歇了。 沈明庄吃的有些饱,吃的时候虽然很痛快,可这个时候肚子撑得难受,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她只好平躺着,睁着眼睛出神。 也不知道贺文清到底会不会给姜妄看诊,若是他不愿意怎么办,虽然心里还是比较趋向于相信贺文清会出手,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沈明庄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窗外的风呼呼吹着,明明关好了的窗户忽然被吹开,一大股夹杂着湿气的风从窗外刮了进来,沈明庄不想动,就躺在床上,想着等会儿要睡了再去关窗户。 可那窗户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听着吱呀吱呀的很是难听,沈明庄皱了皱眉,还是起身来赤脚踩在地上去关窗户。 哗啦啦—— 刚走到窗户边,外面就下起了雨,雨点打在屋檐上,雨脚细密的沙沙声在屋子里回荡着,月亮早就不见了踪影,此时的田野伸手不见五指,沈明庄关好了窗户,正要重新躺回床上,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第198章 隔壁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太久口干舌燥的人,忽然间看见了绿洲似的,同时欢喜起来。 沈明庄也是欢喜外露,一到了驿站,就让人先安排了两桌好菜。 这年头牛肉不敢乱吃,不过羊肉却有不少,在门口就闻见了驿站熬羊肉大骨汤的香气了,这让啃了好几天干粮嘴里都淡的没味儿的沈明庄一行人都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奔月凌风拿了腰牌出来,“今晚驿站不能再接其他客人了。” 掌柜的一看见那腰牌,看了一眼楼上,凌风见掌柜的迟疑,就浓眉一皱:“怎么,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掌柜的被这隆钟般的声音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怎么会呢,几位官爷楼上请,好酒好菜立刻就上。” 奔月见状就补充了一句:“好酒就不必了,好菜赶紧上。” 沈明庄闻言却是一个迟疑,转身吩咐那掌柜:“先上一锅白粥,再上好菜。” 奔月凌风几人不由傻眼,这个时候不来上两碗肉汤肉菜,吃什么白粥啊,皇后娘娘这是省银子呢? 大家都颇有微词,贺文清却笑呵呵的解释道:“公子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咱们这几天没吃过什么油水,肚子里又没有什么温和的东西垫垫,直接吃那些油荤下肚,明儿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原来是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 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奔月凌风讪笑着挠头皮,沈明庄忽然觉得几人有些可爱,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内侍卫,手上沾染的鲜血应该也不少,还能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可见是天真未湮。 沈明庄实在是太累了,身上黏糊糊的,觉得很不舒服,就让人先打了水上楼,选了一件厢房,打算先洗洗再下楼去,这两天的经历,她头发丝里面都是沙土,再不洗洗她自己都要嫌弃了。 奔月凌风闻言,丢下手里的饼子就要起身去守着她,沈明庄知道大家都累了,哪里会让他们跟着自己啊,就笑着横了两人一眼:“你们俩谁打得过我啊,快去歇着,别费事儿了。” 虽然这话有些戳心窝子,却也是大实话,奔月凌风两个人面面相觑,嘻嘻笑了两声,不敢再坚持。 也是,自己跟着也没有什么用,皇后娘娘人家不一定想让他们跟着,说不定还得给皇后娘娘添麻烦呢,反正驿站也就这么巴掌大小,若是有事他们也一定能及时发现的。 沈明庄见两个人不再坚持,这才转身关门进了屋。 看到干干净净床褥,沈明庄只想好好躺着睡一觉,可身上脏兮兮的,她晚上还要在这儿睡觉呢,也不敢直接躺下去。 好在很快,店驿站里的烧火婆子亲自打了水上楼。 她要了一个浴桶,浴桶里装了八九桶水才装满了。 婆子得了掌柜的吩咐,知道这伙人是京城里有背景的人,不敢得罪,可转头看见这位少年公子生的如此清雅俊逸,不由就看的傻了眼,愣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沈明庄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婆子兴许也只是觉着她生的好看,这才多看两眼,她并没有因此怪罪。 婆子见她好说话,就提着空了的水桶笑着问她:“公子啊,你们是京城人士?” 沈明庄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婆子就又笑道:“京城好啊,天子脚下,我孙女就在京城给人做绣娘呢。” 原来是有亲人在京城,才会对京城的一切好奇啊,沈明庄释然,笑着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婆子却并不在意,朝着旁边土墙呶呶嘴,压低声音道:“别怪老婆子多嘴,驿站里难得遇见漂亮的公子哥儿,隔壁也住着一个,好俊俏的公子,平日里一个都难得一见的,这两天倒是接二连三的。” 看见沈明庄微微蹙眉,她以为是自己的话让这位俊俏的少年公子不高兴了,不敢再说什么,立刻闭上了嘴,赔笑了两声,“那老婆子就不打扰公子沐浴了,公子当心些,咱们这地儿夜里风大,窗户别开大了,当心还着凉。” 听着这关心的话,沈明庄回神,冲那婆子笑了笑,那婆子哎了两声,转身掩门出去了。 沈明庄上了门栓,心里有些古怪。 这潍州这地界儿不算是什么地杰人灵的地方,这条路上走动的又大多数是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漂亮的公子哥儿来这儿做什么? 不过想到这事儿和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沈明庄摇了摇头,懒得再想,去了竹编屏风后面的浴桶,试了试水温,正合适,她这才褪去衣裳先将身上的尘土洗了,这才抬脚进了浴桶。 整个人都泡在温热的水里,热气氤氲,这种感觉很是让人放松,沈明庄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白面饼子咬了两口咽下,全当垫垫肚子。 吃完了饼子,她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没有那种泡在水里就起不来的感觉了。 可这时,外面一阵风吹进来,她不由皱了皱眉,这风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血腥味? 这段时日的精力,立刻就让沈明庄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来,她仔细的在空气里嗅了嗅,的确是从外面灌进来的风里的味道。 外面有人受伤了? 洗的差不多了,沈明庄心里不放心,擦干身上的水渍起身来,从空间里找了一声干净的琉璃紫的窄袖锦服穿上,将半干的头发随便擦了擦水,确保自己没有露出女子的痕迹,这才站在窗边往外打量。 月上柳梢,黯淡的夜色里,风声飒飒,诚如那婆子所说,这地儿晚上的风很大,驿站这边的感觉尤为明显。 驿站建在官道旁,后面是一大片的稻田,前面是官道,官道另一边也是稻田,是潍州难得的一片平地。 不过在夜色里,还是能看见远处青茅山连绵几十里的山影,外面楼下并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以她的功力不可能会搞错。 那难道是……隔壁的人? 隔壁的确有人,那人的气息有些微弱,沈明庄很快就判断出来,应该就是住在隔壁的人受了伤。 想到那婆子说的,隔壁住着一个俊俏的公子,她皱了皱眉,什么公子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伤势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 沈明庄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旋即眉头又舒展开,她管人家做什么,这江湖上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指不定是做什么受的伤,她管得了那么多吗?只要不碍着她什么事儿,就行了。 收拾好,她转身就下了楼。 此番出门,为了方便,她都是和大家一起吃饭的,她洗漱花费了一会儿的时间,原以为这会儿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等她下去,才发现原来大家都还没有吃呢。 沈明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哪儿知道大伙儿都等着她呢,虽然她是贵不可言的皇后娘娘,可经历了这一次青茅山的事,她更觉得和奔月凌风霜月他们是战友,她没有把自己放在那个高位上。 这是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难得的代入到这样人人平等的角色里,可她却发现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大家对她还是保持着那种敬而远之的态度,这种感觉让她有些难受,或者说是伤感。 霜月坐在贺文清的下首,给沈明庄留了一个位置,见她下来,大家都起身等她落座之后再落座。 “动筷子。” 大家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沈明庄不想再说些什么客套话来耽误大家的时间,就直接招呼大家动筷子。 不过除了贺文清,其余人对于和皇后娘娘这样平起平坐的吃饭还是有些惶恐。 尤其是霜月,在她心里,皇后娘娘就是只能仰望的人物,现在她竟然坐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和她并肩而坐,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实在是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对皇后娘娘不敬。 沈明庄却是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她也是真的饿了,先舀了一碗白粥咕咚咕咚毫无形象的解决了,又舀了一勺羊肉大骨汤喝了起来。 炖的醇厚浓白的羊肉汤十分的香,这样一大盆子羊肉汤加了一大盘子的烤羊排,这样的吃食在宫里的确是如不得眼,可在此时,好几天没吃肉的情况下,这样一桌子肉汤加烤羊排,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沈明庄猜测自己的吃相一定很难看,可她忘了,她这样的姿色,就算是吃土也是美的,尽管她此时是什么形象也不顾,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却还是有种旁人拍马莫及的美貌。 贺文清看着沈明庄,就想到了乔臻儿,乔臻儿也是生的极美的,只是那种清灵婉约的美和沈明庄有些不同,沈明庄这样的美,是明艳张狂的,那种毫不掩饰的美,每一个地方都美,美的很高调,让人一眼惊艳,再见难忘的美。 不过两个人唯一的相似点就是都美的很有特点,美的让人记忆深刻,同样两个美人,一个嫁给了先帝,一个跟了当今皇帝,都说自古英雄配美人,可在贺文清看来,却是权臣配美人,就先帝那样的孬种,也配称作英雄,简直就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霜月起身帮沈明庄从一整块烤羊排上割下一根羊排下来,放在盘子里呈给沈明庄。 “多谢。” 沈明庄笑着对霜月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霜月没想到沈明庄竟然会对她道谢,一时间红了脸,嘿嘿憨笑了两声,这才坐回去。 沈明庄不想还没到京城,大家就又开始对她拘谨起来,想了想,还是出声对一桌人道:“经过了这次青茅山之行,在我的眼里,你们已经是我的同袍战友,大家不要在我面前拘礼,回去后我会向陛下要了你们到我身边来,以后你们就跟着我。” 皇后身边也是要有大内高手保护的,姜妄之前就想派人过来,可沈明庄想着,自己整天都在椒房殿里哪儿也不去,也出不了什么事,加上也没有几个人的功夫能比得过她,因而她就一直没有点头,如今回去,正好把这几个人要到自己的名下,这样自己以后要用人也方便。 凌风奔月和霜月几个听着,都是眼睛一亮,椒房殿是个好地方,内宫可比外面安全多了,做侍卫的都知道,能去内宫就说明能少很多的危险,因而大家都乐意去内宫。 不过内宫也只有皇后和皇太后才有资格让大内侍卫来保护,即便是贵妃也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而且皇后娘娘是什么人,即便皇后娘娘是在外宫行走的,大伙儿也都是乐意跟着皇后娘娘,毕竟有那个主子能做到在生死面前,还经历保住手下人生死的。 沈明庄说完,大家的神色都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欣喜,吃饭也吃的更畅快了,沈明庄心情不错的咬了一口烤羊排,这一口下去酥脆的咔咔声伴随着那特殊烤料的响起迸发出来,顿时让人胃口大开。 这一餐饭大家都吃的很是痛快,吃晚饭,积聚的疲惫漫上心头,大家各自去歇了。 沈明庄吃的有些饱,吃的时候虽然很痛快,可这个时候肚子撑得难受,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她只好平躺着,睁着眼睛出神。 也不知道贺文清到底会不会给姜妄看诊,若是他不愿意怎么办,虽然心里还是比较趋向于相信贺文清会出手,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沈明庄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窗外的风呼呼吹着,明明关好了的窗户忽然被吹开,一大股夹杂着湿气的风从窗外刮了进来,沈明庄不想动,就躺在床上,想着等会儿要睡了再去关窗户。 可那窗户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听着吱呀吱呀的很是难听,沈明庄皱了皱眉,还是起身来赤脚踩在地上去关窗户。 哗啦啦—— 刚走到窗户边,外面就下起了雨,雨点打在屋檐上,雨脚细密的沙沙声在屋子里回荡着,月亮早就不见了踪影,此时的田野伸手不见五指,沈明庄关好了窗户,正要重新躺回床上,外面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第199章 竟然是他! 沈明庄顿时心中一紧,很快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 竟然是霜月,沈明庄松了一口气,开了门。 霜月站在门口,一阵的风随着开门的动作涌进了屋里,她手上抱着一床褥子,她有些困惑的看着霜月,霜月赶紧解释道:“公子,下雨了,我怕你冷着,就给你抱了一床褥子过来。” 原来是担心她冷着,沈明庄释然,笑着对霜月说了一句多谢,却没有要那被子:“我这屋里不冷,一床被子够了,多了怕热。” 霜月知道皇后娘娘不是娇气的人,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抱紧了褥子,点点头正准备要说什么,却忽然被沈明庄一把拉进了屋,房门轻轻的关上,几乎听不出声响。 霜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被皇后娘娘这突然的行为给吓了一跳,沈明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霜月会意,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果然就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沈明庄的注意力全部在隔壁,她听见那人走到了门口,似乎有要出门的意思,可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门口有人的缘故,又走了回去,实在是有些蹊跷。 沈明庄一动不动,尽量屏息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她不知道隔壁的人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反正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周遭静悄悄的,那人一动没动,很可能也和她一样在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二十多个人,一路上绝对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入住驿站也绝对会惊动驿站里别的客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隔壁的人会让她觉得,他是在忌惮他们? 她忽然间就想起了那阵浓烈的血腥味,隔壁的人有古怪。 念头一起,她忽然想到了贺文清,她住在这儿,贺文清却住在隔了一间的厢房里,她有自保的能力,却不知道贺文清有没有自保的能力,沈明庄想到此番出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带着贺文清回去,顿时就有些担心起来。 万一有人对贺文清意图不轨,贺文清有没有可能自保,或者说及时的呼救,大家都累了几天了,几天算是能沾床了,她不敢把贺文清的安危交给奔月凌风等人。 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今晚上一定是警备最弱的时候,如果有人不想让贺文清去救姜妄,今晚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沈明庄立刻就警铃大作,浑身的疲倦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她看了一眼霜月,示意她待在这里不要动,然后一个闪身出了门去。 她的动作很快,霜月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沈明庄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贺文清的房门紧闭,想必这会儿也是在休息了。 这会儿驿站里的人都已经都歇下了,一盏灯也没有,雨声细碎的传进耳朵里,沈明庄不敢敲门,若是敲门,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必然是会惊动旁人的,她可不想打草惊蛇。 贺文清到底是上了年纪,昨儿个又被几番惊吓加刺激,早就已经疲倦不堪了,从青茅山出来已经是勉强,来驿站的路上都是几个大内高手轮番背着他过来的。 否则他这把老骨头怕是早就散架了。 这会儿贺文清睡得正香,门栓被撬动的细细沙沙声他一点也没有听见,等到门栓被挑开,沈明庄立刻将那根簪子丢回了空间里,闪身进了屋。 屋子黑黢黢的,沈明庄在黑暗中将门栓重新上好,转身去看贺文清。 贺文清这会儿正酣睡,若是此时有心怀鬼胎的人进来,能毫不费力的就把人给杀了。 沈明庄顿时后知后觉出了一声的冷汗,听着那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她转身躲进了帏帐后面。 私下里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猜错了。 可不管怎么样,在贺文清救好姜妄之前,她都绝对不能让贺文清出一点事。 就算是她多心了,那也比一时疏忽后百般后悔的强啊。 沈明庄躲在帏帐后面,不多时就有些疲倦了,可此时,外面却响起了一阵细碎的沙沙声。 这样的沙沙声是和雨声不一样的,有些规律的声音,像极了方才她用簪子挑开门栓的声音。 沈明庄顿时警铃大作,立刻来了精神,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果真是有人盯上了这边。 听这动静,来的人应该就只有一个,谁这么有自信,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在这么多大内高手中轻而易举的杀了贺文清然后逃之夭夭? 她甚至有种猜测,来的人十之八九和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有关系,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宋熤的人。 听见那门栓彻底被推开,沈明庄脊背都绷直了,非常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沈明庄的脚背也跟着绷直了,随时打算冲出去把人给制住。 可她没想到,那人竟然胆子非常大,人还没到床前,就开口出声:“贺文前辈。” 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男子那声音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沈明庄顿时如遭雷击,像是触电了般的收回了脚,怎么会是宋熤?! 宋熤朝着床上继续喊了两声,贺文清这才悠悠醒来,还有些没回过神似的,他坐起身来,眼睛半眯着看着床前的人。 面前黑漆漆的,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影子, “你是谁啊?” 贺文清的声音里听不出恐惧,仿佛只是个平平无常的老头,面对的也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那种平淡,完全和当前的局势格格不入。 沈明庄也不知道该说贺文清是心大还是糊涂,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来人会伤害他,还一副十分平静的样子,设身处地,若换做是自己,她怕是早就蹦了三尺高了,对面前的人大打出手了。 “贺文前辈,你别害怕,晚辈这是有事想求贺文前辈。” 煤油灯被点亮,原本漆黑的屋子里也被昏黄的烛光笼罩,宋熤的声音十分的虚弱,有些无助的对贺文清道:“我这伤……” 贺文清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急切地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这么多的牙印……” 牙印?沈明庄听着,忽然很想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宋熤被人给咬了?不对啊,什么人的牙齿能把人咬得浑身鲜血,她顿时就想到了昨夜的狼群。 “还请贺文前辈仗义相助。” 贺文清看着,皱了皱眉,“我已经很多年不出手救人了,你找我也没有用啊。” “而且你这伤势太严重了,等闲的药物对你来说也是无济于事的。” 沈明庄听着,抬脚走了出去。 宋熤完全没有想到这屋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他这会儿身上太虚弱了,方才在门口等了好久才出来的,现在突然出现一个气息稳重一看自己就不是她对手的人,宋熤下意识的心中一沉。 可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之后,他又冷静了下来。 既然是沈明庄,那就不必担心了。 沈明庄看着面前的人,眼神微闪。 宋熤此时浑身是血,衣衫半退,露出血肉模糊的半边肩膀来。 那牙印还很清晰,青紫交加的印记正是犬类动物才能咬出来的。 “昨夜你在青茅山?” 沈明庄神色警惕的问宋熤。 宋熤听着,神色微滞,很快的低下头去,嘴角泛开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昨夜的确是在青茅山,他本来是跟踪人的,没想到人家溜之大吉了,自己反而被狼群包围了。 昨夜那样的凶险境地,若不是他的轻功了得,此时的自己已经是一具被啃光了的白骨了。 “是。” 宋熤毫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了自己昨夜在青茅山。 “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说我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信吗?” 迎着沈明庄那质疑的神色,宋熤沙哑着声音带着几分自嘲的回答道。 “信不信你自己应该也有答案了把,又何必问我呢,我想你再厉害,也抵不过二十个大内高手,我身边需要你来保护?笑话。” 沈明庄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她断定,宋熤这是在扯谎。 他若是担心自己,大可直接拦着她不许去青茅山,他若是对自己有几分真情实意,就不会在她给出承诺一世富贵后,还一意孤行的想要和姜妄一争高低。 她绝对不会容许宋熤的目的得逞。 宋熤的肩膀抖了抖,那血肉模糊的肩膀上,又开始往外渗血。 和贺文清说的一样,宋熤这情况很严重,等闲的药石也救不了他。 而且,若是贺文清知道了宋熤是殷昭的儿子,估摸着打死也不会救他的。 她也不想理睬,可当年宋熤曾经救过她一命,这恩情得还,她不能在此时袖手旁观。 她心里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看向了贺文清,沉吟道:“贺文爷爷,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您能不能卖晚辈一个面子,先帮他治一治。” 贺文清闻言,眼神闪烁的看了两人一眼,这点伤其实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他也只是不想平添麻烦才这么说的,只是没有想到这小妮子会亲自开口帮这人求情。 能一路无声无息的跟着他们还让他们毫无察觉,可见身上是有些真本事的,若他真的是从狼群嘴下逃生的,那也证实了他的确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 “成,那我就卖你这个面子。” 贺文清说着,就去铜盆了洗了手,去自己的包袱里找了杀毒止血的药物出来,宋熤那被生生撕裂的,毫无规则的伤口,太过血腥了,沈明庄觉得胸口压抑的紧,转身去了窗户前,推开窗户,想让屋子里的血腥味散一些,也让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宋熤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明庄身上,就是贺文清拿针给他将撕裂开的肌肤缝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将目光收回来,仿佛那是什么他难以割舍的东西,又像是被人觊觎的宝贝,只要他错开视线,立刻就会被人抢了去。 贺文清也是年轻过的人,还是在年轻的时候被儿女情长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这公子眼里的脉脉情意。 想到这沈明庄对皇帝情深义重,这公子对沈明庄又是这样炙热的喜欢,这可真是难办啊! 不过这少年也真的是个人物,这样生缝他竟然愣是一声都没有吭,的确是个硬汉子。 不过那两鬓的青筋却是高高的冒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砸,外面雨势愈发的大了,风也大,吹这雨水往屋里飘,沈明庄的脚下已经是一片雨渍,可她却像是一点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置身雨幕中似的,还定定的站在那里。 宋熤不由皱了皱眉,哑声开口喊道:“身为女子,还是爱护些自己的身体,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呢,那戛然而止的声音里像是藏了绵绵的情意,在此时又不敢诉说出口,那样的含蓄隐秘,像是开在夜色里的夜兰香,那样引人耳目的绽放,却难以隐藏那芳香,即便藏起来,也无处不在。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倒是你自己,还是请你照看好自己,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 有些生硬的拒绝了他的关心。 宋熤从前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足够优秀,美人就会是自己的,可有一天,他却发现,自己看中的美人却是比自己还有优秀几分,他忽然间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嘴角翕动,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罢了,自己不论说什么,她都是不乐意听的,那又何苦呢? 眼底的自嘲如波涛汹涌,沈明庄见他的伤口都处理好了,目光警惕的盯着他:“你还不走?” 面对虎视眈眈盯着皇位的宋熤,沈明庄是一点警惕也不敢放松。 她不敢去赌宋熤的人性,毕竟当初是他算计了一切,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她不能因为贺文清救了宋熤一命,就相信宋熤不会伤害贺文清。 毕竟,有些东西在那皇权之下,都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嗯。” 宋熤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对贺文清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回去。 贺文清叹息着看了一眼沈明庄,“你这样防着他,还说他是你的朋友,罢了罢了,儿女情长的这些事儿,老夫也不曾在里面赢过,哪儿管别人的事儿啊!” 第199章 竟然是他! 沈明庄顿时心中一紧,很快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 竟然是霜月,沈明庄松了一口气,开了门。 霜月站在门口,一阵的风随着开门的动作涌进了屋里,她手上抱着一床褥子,她有些困惑的看着霜月,霜月赶紧解释道:“公子,下雨了,我怕你冷着,就给你抱了一床褥子过来。” 原来是担心她冷着,沈明庄释然,笑着对霜月说了一句多谢,却没有要那被子:“我这屋里不冷,一床被子够了,多了怕热。” 霜月知道皇后娘娘不是娇气的人,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抱紧了褥子,点点头正准备要说什么,却忽然被沈明庄一把拉进了屋,房门轻轻的关上,几乎听不出声响。 霜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被皇后娘娘这突然的行为给吓了一跳,沈明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霜月会意,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果然就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沈明庄的注意力全部在隔壁,她听见那人走到了门口,似乎有要出门的意思,可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门口有人的缘故,又走了回去,实在是有些蹊跷。 沈明庄一动不动,尽量屏息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她不知道隔壁的人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反正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周遭静悄悄的,那人一动没动,很可能也和她一样在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二十多个人,一路上绝对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入住驿站也绝对会惊动驿站里别的客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隔壁的人会让她觉得,他是在忌惮他们? 她忽然间就想起了那阵浓烈的血腥味,隔壁的人有古怪。 念头一起,她忽然想到了贺文清,她住在这儿,贺文清却住在隔了一间的厢房里,她有自保的能力,却不知道贺文清有没有自保的能力,沈明庄想到此番出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带着贺文清回去,顿时就有些担心起来。 万一有人对贺文清意图不轨,贺文清有没有可能自保,或者说及时的呼救,大家都累了几天了,几天算是能沾床了,她不敢把贺文清的安危交给奔月凌风等人。 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今晚上一定是警备最弱的时候,如果有人不想让贺文清去救姜妄,今晚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沈明庄立刻就警铃大作,浑身的疲倦立刻如潮水般退去,她看了一眼霜月,示意她待在这里不要动,然后一个闪身出了门去。 她的动作很快,霜月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沈明庄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贺文清的房门紧闭,想必这会儿也是在休息了。 这会儿驿站里的人都已经都歇下了,一盏灯也没有,雨声细碎的传进耳朵里,沈明庄不敢敲门,若是敲门,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必然是会惊动旁人的,她可不想打草惊蛇。 贺文清到底是上了年纪,昨儿个又被几番惊吓加刺激,早就已经疲倦不堪了,从青茅山出来已经是勉强,来驿站的路上都是几个大内高手轮番背着他过来的。 否则他这把老骨头怕是早就散架了。 这会儿贺文清睡得正香,门栓被撬动的细细沙沙声他一点也没有听见,等到门栓被挑开,沈明庄立刻将那根簪子丢回了空间里,闪身进了屋。 屋子黑黢黢的,沈明庄在黑暗中将门栓重新上好,转身去看贺文清。 贺文清这会儿正酣睡,若是此时有心怀鬼胎的人进来,能毫不费力的就把人给杀了。 沈明庄顿时后知后觉出了一声的冷汗,听着那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她转身躲进了帏帐后面。 私下里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猜错了。 可不管怎么样,在贺文清救好姜妄之前,她都绝对不能让贺文清出一点事。 就算是她多心了,那也比一时疏忽后百般后悔的强啊。 沈明庄躲在帏帐后面,不多时就有些疲倦了,可此时,外面却响起了一阵细碎的沙沙声。 这样的沙沙声是和雨声不一样的,有些规律的声音,像极了方才她用簪子挑开门栓的声音。 沈明庄顿时警铃大作,立刻来了精神,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果真是有人盯上了这边。 听这动静,来的人应该就只有一个,谁这么有自信,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在这么多大内高手中轻而易举的杀了贺文清然后逃之夭夭? 她甚至有种猜测,来的人十之八九和文国公府和魏国公府有关系,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宋熤的人。 听见那门栓彻底被推开,沈明庄脊背都绷直了,非常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沈明庄的脚背也跟着绷直了,随时打算冲出去把人给制住。 可她没想到,那人竟然胆子非常大,人还没到床前,就开口出声:“贺文前辈。” 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男子那声音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沈明庄顿时如遭雷击,像是触电了般的收回了脚,怎么会是宋熤?! 宋熤朝着床上继续喊了两声,贺文清这才悠悠醒来,还有些没回过神似的,他坐起身来,眼睛半眯着看着床前的人。 面前黑漆漆的,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影子, “你是谁啊?” 贺文清的声音里听不出恐惧,仿佛只是个平平无常的老头,面对的也不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那种平淡,完全和当前的局势格格不入。 沈明庄也不知道该说贺文清是心大还是糊涂,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来人会伤害他,还一副十分平静的样子,设身处地,若换做是自己,她怕是早就蹦了三尺高了,对面前的人大打出手了。 “贺文前辈,你别害怕,晚辈这是有事想求贺文前辈。” 煤油灯被点亮,原本漆黑的屋子里也被昏黄的烛光笼罩,宋熤的声音十分的虚弱,有些无助的对贺文清道:“我这伤……” 贺文清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急切地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这么多的牙印……” 牙印?沈明庄听着,忽然很想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宋熤被人给咬了?不对啊,什么人的牙齿能把人咬得浑身鲜血,她顿时就想到了昨夜的狼群。 “还请贺文前辈仗义相助。” 贺文清看着,皱了皱眉,“我已经很多年不出手救人了,你找我也没有用啊。” “而且你这伤势太严重了,等闲的药物对你来说也是无济于事的。” 沈明庄听着,抬脚走了出去。 宋熤完全没有想到这屋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他这会儿身上太虚弱了,方才在门口等了好久才出来的,现在突然出现一个气息稳重一看自己就不是她对手的人,宋熤下意识的心中一沉。 可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之后,他又冷静了下来。 既然是沈明庄,那就不必担心了。 沈明庄看着面前的人,眼神微闪。 宋熤此时浑身是血,衣衫半退,露出血肉模糊的半边肩膀来。 那牙印还很清晰,青紫交加的印记正是犬类动物才能咬出来的。 “昨夜你在青茅山?” 沈明庄神色警惕的问宋熤。 宋熤听着,神色微滞,很快的低下头去,嘴角泛开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昨夜的确是在青茅山,他本来是跟踪人的,没想到人家溜之大吉了,自己反而被狼群包围了。 昨夜那样的凶险境地,若不是他的轻功了得,此时的自己已经是一具被啃光了的白骨了。 “是。” 宋熤毫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了自己昨夜在青茅山。 “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说我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信吗?” 迎着沈明庄那质疑的神色,宋熤沙哑着声音带着几分自嘲的回答道。 “信不信你自己应该也有答案了把,又何必问我呢,我想你再厉害,也抵不过二十个大内高手,我身边需要你来保护?笑话。” 沈明庄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她断定,宋熤这是在扯谎。 他若是担心自己,大可直接拦着她不许去青茅山,他若是对自己有几分真情实意,就不会在她给出承诺一世富贵后,还一意孤行的想要和姜妄一争高低。 她绝对不会容许宋熤的目的得逞。 宋熤的肩膀抖了抖,那血肉模糊的肩膀上,又开始往外渗血。 和贺文清说的一样,宋熤这情况很严重,等闲的药石也救不了他。 而且,若是贺文清知道了宋熤是殷昭的儿子,估摸着打死也不会救他的。 她也不想理睬,可当年宋熤曾经救过她一命,这恩情得还,她不能在此时袖手旁观。 她心里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看向了贺文清,沉吟道:“贺文爷爷,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您能不能卖晚辈一个面子,先帮他治一治。” 贺文清闻言,眼神闪烁的看了两人一眼,这点伤其实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他也只是不想平添麻烦才这么说的,只是没有想到这小妮子会亲自开口帮这人求情。 能一路无声无息的跟着他们还让他们毫无察觉,可见身上是有些真本事的,若他真的是从狼群嘴下逃生的,那也证实了他的确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 “成,那我就卖你这个面子。” 贺文清说着,就去铜盆了洗了手,去自己的包袱里找了杀毒止血的药物出来,宋熤那被生生撕裂的,毫无规则的伤口,太过血腥了,沈明庄觉得胸口压抑的紧,转身去了窗户前,推开窗户,想让屋子里的血腥味散一些,也让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宋熤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明庄身上,就是贺文清拿针给他将撕裂开的肌肤缝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将目光收回来,仿佛那是什么他难以割舍的东西,又像是被人觊觎的宝贝,只要他错开视线,立刻就会被人抢了去。 贺文清也是年轻过的人,还是在年轻的时候被儿女情长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这公子眼里的脉脉情意。 想到这沈明庄对皇帝情深义重,这公子对沈明庄又是这样炙热的喜欢,这可真是难办啊! 不过这少年也真的是个人物,这样生缝他竟然愣是一声都没有吭,的确是个硬汉子。 不过那两鬓的青筋却是高高的冒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砸,外面雨势愈发的大了,风也大,吹这雨水往屋里飘,沈明庄的脚下已经是一片雨渍,可她却像是一点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置身雨幕中似的,还定定的站在那里。 宋熤不由皱了皱眉,哑声开口喊道:“身为女子,还是爱护些自己的身体,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呢,那戛然而止的声音里像是藏了绵绵的情意,在此时又不敢诉说出口,那样的含蓄隐秘,像是开在夜色里的夜兰香,那样引人耳目的绽放,却难以隐藏那芳香,即便藏起来,也无处不在。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倒是你自己,还是请你照看好自己,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 有些生硬的拒绝了他的关心。 宋熤从前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足够优秀,美人就会是自己的,可有一天,他却发现,自己看中的美人却是比自己还有优秀几分,他忽然间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嘴角翕动,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罢了,自己不论说什么,她都是不乐意听的,那又何苦呢? 眼底的自嘲如波涛汹涌,沈明庄见他的伤口都处理好了,目光警惕的盯着他:“你还不走?” 面对虎视眈眈盯着皇位的宋熤,沈明庄是一点警惕也不敢放松。 她不敢去赌宋熤的人性,毕竟当初是他算计了一切,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她不能因为贺文清救了宋熤一命,就相信宋熤不会伤害贺文清。 毕竟,有些东西在那皇权之下,都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嗯。” 宋熤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对贺文清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回去。 贺文清叹息着看了一眼沈明庄,“你这样防着他,还说他是你的朋友,罢了罢了,儿女情长的这些事儿,老夫也不曾在里面赢过,哪儿管别人的事儿啊!” 第200章 像捏死一只苍蝇一样容易 儿女情长,她和宋熤?沈明庄觉得贺文清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可她难道要为了这个去和贺文清解释?她觉得还犯不着。 反正只要宋熤还有一天对皇位虎视眈眈,那她就和宋熤保持绝对的对立面,今日这次,也算是还了他五年之前的救命之恩了。 之后,宋熤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她都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宋熤回到自己的厢房,伤口的疼痛在此时变得格外的清晰起来。 他的心里莫名的一阵发酸,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沈明庄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大开的窗户前,看着月色的身影。 每回想一次,那种压抑的难受就越发的浓烈。 可是皇权,他丢不下,他谋划了这么多年的皇权,让他就这样放手,他能甘心吗? 可喜欢的人呢?他活了二十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得发狂的人,难道就这样和她渐行渐远吗? 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放弃那个位置,沈明庄对他的看法就会改变,对他的态度也会随之改变,可一想到这一切得以抛弃自己谋划多年的东西来获得,他就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另一半则一言不发已经靠向了沈明庄的一方。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满是沈明庄昨夜带着人突出狼群包围时的场面,还有看见那绳子坠下山谷时他的心慌意乱。 那一瞬间他真的乱了章法,急着想要过去探明情况,否则怎么会被狼群发现,又被伤成这样。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是到了那样的境地,沈明庄也能化险为夷,竟然还活着,而且毫发无伤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现在的力量绝对不是他能抗衡的,或者说,在天仲国,没有人能与之抗衡了,到底要不要和她倒戈相向,他真的需要慎重考虑了。 沈明荣已经静养了两三天了,身体元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那天输了一局棋给陆茗,答应了她必须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才能继续出去走动。 陆承业听说之后,很是欣慰的笑了,说还是得陆茗才有法子让沈明荣听劝,否则她必然是静不下心来好好休息的。 不过这一过了两天,她立刻就去了方家。 沈明娥现在已经没了,那孩子又是个姑娘,若是留在方家,只怕是没有好日子能过的,一想到方文士和方母得知沈明娥生了个女儿的反应,沈明荣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想想当初她得知生下嫣儿那孩子的时候,也是心中忐忑不安的,可是丈夫却是喜出望外的,公婆也都不曾露出一丁点的嫌弃之意,还生怕她胡思乱想的百般安慰她,说什么先开花再结果。 可生下嫣儿之后,五年她的肚子都没有了动静,丈夫和公婆也都不曾催促过,或者是往他们屋子里塞过人。 如今才再次怀上了,身边的人还是担心她会胡思乱想养不好身子,在她面前都小心行事,唯恐说错了话惹得她心绪不好。 再看看沈明庄,昏迷在床五年,这五年间,姜妄身为天子,也不曾选秀纳妃,只一心扑在朝政上,守着孩子,一心一意的等着,或许就是因此感动了上苍,才让沈明庄重新醒了过来。 沈明荣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车的轮子骨碌碌的声音,心里是各种各样的思绪在乱窜。 她不知道等会儿会看到什么样的场面,希望是平静的,毕竟是死者为大的,如今沈明娥已经去了,若是方家还闹腾,实在是让亡者泉下不安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方家外停下,秦嬷嬷亲自扶着沈明荣下了马车。 方家白绫白灯笼白挽联的,放眼望去是一片的凄冷,今日是第三天了,按理说应该是送灵柩入葬的日子了,方家怎么会这么冷清? 秦嬷嬷其实是不希望自家夫人来这样的地方的,可这到底是夫人的娘家妹妹,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小心的注意着沈明荣脚下的路,生怕有颗小石子不长眼,崴了夫人的脚,伤着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子。 方家门房的一看见荣国公府的马车就有些心虚,点头哈腰的一边迎着沈明荣进府,一边派人去通禀方母。 沈明荣一听见是去通禀方母,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不是去通禀她那个好妹夫呢,怎么他不在府里? 方家这样的安静,实在是有些古怪了,难道是要多停灵几天吗,这天气已经暖和了,停灵四十九天的话,只怕会臭。 不过很快,沈明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即便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那这里也不应该这么安静啊,这样的安静,压根儿就不对劲啊。 好在没等她疑惑太久,方母就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衣裳走了出来。 “哎哟,国公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说着摸了摸堕马髻的边儿,呵呵笑着请沈明荣进厅堂落座。 沈明荣跨过了月洞门,这才注意到方家院子里那些停灵的东西全都已经拆了,这是已经下葬了? 沈明荣皱眉看向方母,方母全然没有注意到,眉眼间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儿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进了厅堂,丫鬟奉了茶上来,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香烛纸钱燃烧过后的味道,沈明荣看了一眼那官窑青绿瓷的茶盏儿,手指无意识的弹了弹茶盖,心情有些莫名的烦躁。 “我竟然不知道,我妹妹就这样草草下葬了?” 方母已经做好了沈明荣问起这个的准备了,闻言就有些不安的舔了舔嘴唇,息事宁人般的嘿嘿笑了笑,“国公夫人啊,不是我们要急着让我儿媳下葬的,实在是这天儿太热了,放久了有味儿,再者……” 方母说着,又打量了沈明荣一眼,舔了一下嘴皮,好像有点紧张接下来的话会刺激到沈明荣似的。 “她这是死在血光里,我请人算过的,说着算是大凶,不适宜停灵太久,今早下葬才行,国公夫人也知道,我家里人口本就单薄,若是再因此出个什么事儿,就不好了是?” 竟然是觉得沈明娥不吉利,才这样早早的下葬,这简直就是完全没有把沈明娥放在眼里的做法,就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连沈明荣最后的一点体面也不给。 沈明荣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所以说,这嫁人如投胎啊,嫁个不好的人家,就是娘家也不会帮你出头的,若是换了个人,沈家不可能这样漠视女儿被欺负,人都说死后哀荣,这是人在这世上最后一道红白喜事了,却是这样的草草收场。 沈明娥下葬这样大的事儿,荣国公府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必是方家这边担心她出来阻挠,沈家那边担心动了她的胎气,就谁也没有过来通知一声。 沈明荣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一些。 现在人已经下葬了,她就算是和方家闹一场,也无济于事,不可能再把棺材挖出来重新点上长明灯重新停灵。 想到这里,沈明荣的心情就平和了很多。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帮沈明娥解决身后事,到底姐妹一场,如今她这样凄惨离世,婆家又如此不待见她,沈明娥生下的女儿又能得到什么好的照顾。 想到自己也是有姑娘的人,她心里就不免对那个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照拂的孩子生出了几分怜惜来。 “那孩子呢,我能见见?” 沈明荣看着方母,声音有些缥缈。 方母闻言,又露出迟疑的神色来,“这……” “怎么,我这个姨母都不能见见自己的外甥女了?” 这话一出,方母顿时就有些慌张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孩子太小了,又加上出生的时候太折腾了,身体不太好,病恹恹的,这会儿乳母抱着在屋里呢,我也是怕夫人担心啊。” 她哪里真的和沈明荣硬来啊,沈明荣是国公夫人,按理她见了是应该行跪拜大礼的,沈明荣在沈明娥这件事上已经表现出了对方家的不满,若是现在再阻拦着她不见,只怕是要把人给得罪惨了。 儿子能不能继续考功名是一回事,若是真的得罪了这些权贵人家,她家里就算有薄产又怎么样,家里现在最大的进项还是靠着荣国公府的面子做的棉花生意,若是荣国公府不高兴了,她担心这个生意也坐不了了。 “既然夫人不嫌弃,那我带夫人过去看看。” 沈明荣见她点头,神色稍缓,起身跟着方母出了厅堂。 方家并不大,三拐两拐就到了后面的正房。 正房沈明荣来过,之前沈明娥生孩子就在这边生的,睹物思人,看到方家正房,沈明荣就不禁想到那天沈明娥生产的场景。 世事沉浮,也不过弹指一霎,有的人兴许不经意的就被生命中的一个浪潮给打翻,有的坚韧如蒲苇的还能爬起来,有的就再也不能重新站起来了。 沈明娥就没能再爬起来。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屋子里一阵的哭声,是小孩儿的啼哭。 方母闻声心中一跳,转头去看沈明荣,沈明荣此时也面色微变,这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孩子不太好啊。 “夫人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看看。” 方母说着,就疾步走了进去,沈明荣怎么会由她这样糊弄,跟在方母后面进了屋。 屋子里一阵男女的嬉笑声,沈明荣一进去就看见两个人交缠在一起,抵在墙角,显然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床上的孩子哭得震天响,却丝毫不影响两个调情的男女。 沈明荣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方文士发现有人来了,顿时惊恐的推开面前的女人,女人也惶恐的去抓了衣裳就往身上套。 方家没多少仆妇,那女人显然是孩子的乳娘,只是怎么会和方文士搞到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沈明荣也不想知道,她上前抱了哭得声音嘶哑的孩子在怀里,转身出了屋子。 方母也没料到儿子会在这儿和这狐媚子搞到一起去,伸手指着那狐媚子咬牙切齿,“回头再收拾你,狐狸精!” 沈明荣把孩子带了出去,让人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米汤,这孩子显然是饿了。 秦嬷嬷亲自去找了一些米汤过来,沈明荣抱着孩子,动作温柔的哄着小家伙喝米汤。 也不知道是哭久了口渴还是真的饿了,小家伙儿咂着嘴,连喝了好几口米汤,孩子到底还太小,沈明荣不敢喂她喝太多,让人连碗带勺子拿了出去。 方母走了过来,有些心虚的朝着沈明荣笑了笑,沈明荣没有看她,神色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心疼的紧。 都说没妈的孩子是根草,还真是这样,更不幸的是遇到了这样的父亲和祖母。 沈明荣算是明白了,这孩子方家是根本没有看在眼里的,瞧瞧这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方家请的什么乳娘,这分明就是给方文士找的妾室,只顾着勾引男人,哪里会照看什么孩子啊。 “屋里太热了,嘿嘿。” 方母有些勉强的解释一句,只是这话鬼才信呢,沈明荣看了一眼孩子,这才冷漠的看向方母:“这孩子,既然你们方家不肯好好照顾,那就交给我。” “我们方家怎么没有好好照顾呢,我们请了乳母的,刚才真是意外。” “你非得我戳穿你?”沈明荣一针见血:“我不管她是谁,孩子在她手上没有被照顾好是事实,我是这孩子的姨母,现在她没了母亲,还有姨母,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我把方家弄垮,再想办法把孩子带走,另一个就是方家乖乖的把孩子交给我。” 方母面色一红,完全没想到沈明荣竟然轻视方家至此,好像弄垮方家就像弄死一只苍蝇似的,她面色铁青,好一阵没有缓过来。 沈明荣见她不再说话,直接让人写了契书,将这孩子委托给她照顾。 方文士走出来就听见这话,顿时觉得口中一甜,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荣国公夫人,你这样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 沈明庄这会儿正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路,官道上一路扬起的尘土,在阳光里飞舞。 第200章 像捏死一只苍蝇一样容易 儿女情长,她和宋熤?沈明庄觉得贺文清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可她难道要为了这个去和贺文清解释?她觉得还犯不着。 反正只要宋熤还有一天对皇位虎视眈眈,那她就和宋熤保持绝对的对立面,今日这次,也算是还了他五年之前的救命之恩了。 之后,宋熤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她都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宋熤回到自己的厢房,伤口的疼痛在此时变得格外的清晰起来。 他的心里莫名的一阵发酸,脑子里总是浮现出沈明庄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大开的窗户前,看着月色的身影。 每回想一次,那种压抑的难受就越发的浓烈。 可是皇权,他丢不下,他谋划了这么多年的皇权,让他就这样放手,他能甘心吗? 可喜欢的人呢?他活了二十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得发狂的人,难道就这样和她渐行渐远吗? 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放弃那个位置,沈明庄对他的看法就会改变,对他的态度也会随之改变,可一想到这一切得以抛弃自己谋划多年的东西来获得,他就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另一半则一言不发已经靠向了沈明庄的一方。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满是沈明庄昨夜带着人突出狼群包围时的场面,还有看见那绳子坠下山谷时他的心慌意乱。 那一瞬间他真的乱了章法,急着想要过去探明情况,否则怎么会被狼群发现,又被伤成这样。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是到了那样的境地,沈明庄也能化险为夷,竟然还活着,而且毫发无伤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现在的力量绝对不是他能抗衡的,或者说,在天仲国,没有人能与之抗衡了,到底要不要和她倒戈相向,他真的需要慎重考虑了。 沈明荣已经静养了两三天了,身体元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那天输了一局棋给陆茗,答应了她必须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才能继续出去走动。 陆承业听说之后,很是欣慰的笑了,说还是得陆茗才有法子让沈明荣听劝,否则她必然是静不下心来好好休息的。 不过这一过了两天,她立刻就去了方家。 沈明娥现在已经没了,那孩子又是个姑娘,若是留在方家,只怕是没有好日子能过的,一想到方文士和方母得知沈明娥生了个女儿的反应,沈明荣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想想当初她得知生下嫣儿那孩子的时候,也是心中忐忑不安的,可是丈夫却是喜出望外的,公婆也都不曾露出一丁点的嫌弃之意,还生怕她胡思乱想的百般安慰她,说什么先开花再结果。 可生下嫣儿之后,五年她的肚子都没有了动静,丈夫和公婆也都不曾催促过,或者是往他们屋子里塞过人。 如今才再次怀上了,身边的人还是担心她会胡思乱想养不好身子,在她面前都小心行事,唯恐说错了话惹得她心绪不好。 再看看沈明庄,昏迷在床五年,这五年间,姜妄身为天子,也不曾选秀纳妃,只一心扑在朝政上,守着孩子,一心一意的等着,或许就是因此感动了上苍,才让沈明庄重新醒了过来。 沈明荣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车的轮子骨碌碌的声音,心里是各种各样的思绪在乱窜。 她不知道等会儿会看到什么样的场面,希望是平静的,毕竟是死者为大的,如今沈明娥已经去了,若是方家还闹腾,实在是让亡者泉下不安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方家外停下,秦嬷嬷亲自扶着沈明荣下了马车。 方家白绫白灯笼白挽联的,放眼望去是一片的凄冷,今日是第三天了,按理说应该是送灵柩入葬的日子了,方家怎么会这么冷清? 秦嬷嬷其实是不希望自家夫人来这样的地方的,可这到底是夫人的娘家妹妹,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小心的注意着沈明荣脚下的路,生怕有颗小石子不长眼,崴了夫人的脚,伤着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子。 方家门房的一看见荣国公府的马车就有些心虚,点头哈腰的一边迎着沈明荣进府,一边派人去通禀方母。 沈明荣一听见是去通禀方母,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不是去通禀她那个好妹夫呢,怎么他不在府里? 方家这样的安静,实在是有些古怪了,难道是要多停灵几天吗,这天气已经暖和了,停灵四十九天的话,只怕会臭。 不过很快,沈明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即便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那这里也不应该这么安静啊,这样的安静,压根儿就不对劲啊。 好在没等她疑惑太久,方母就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衣裳走了出来。 “哎哟,国公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说着摸了摸堕马髻的边儿,呵呵笑着请沈明荣进厅堂落座。 沈明荣跨过了月洞门,这才注意到方家院子里那些停灵的东西全都已经拆了,这是已经下葬了? 沈明荣皱眉看向方母,方母全然没有注意到,眉眼间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儿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进了厅堂,丫鬟奉了茶上来,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香烛纸钱燃烧过后的味道,沈明荣看了一眼那官窑青绿瓷的茶盏儿,手指无意识的弹了弹茶盖,心情有些莫名的烦躁。 “我竟然不知道,我妹妹就这样草草下葬了?” 方母已经做好了沈明荣问起这个的准备了,闻言就有些不安的舔了舔嘴唇,息事宁人般的嘿嘿笑了笑,“国公夫人啊,不是我们要急着让我儿媳下葬的,实在是这天儿太热了,放久了有味儿,再者……” 方母说着,又打量了沈明荣一眼,舔了一下嘴皮,好像有点紧张接下来的话会刺激到沈明荣似的。 “她这是死在血光里,我请人算过的,说着算是大凶,不适宜停灵太久,今早下葬才行,国公夫人也知道,我家里人口本就单薄,若是再因此出个什么事儿,就不好了是?” 竟然是觉得沈明娥不吉利,才这样早早的下葬,这简直就是完全没有把沈明娥放在眼里的做法,就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连沈明荣最后的一点体面也不给。 沈明荣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所以说,这嫁人如投胎啊,嫁个不好的人家,就是娘家也不会帮你出头的,若是换了个人,沈家不可能这样漠视女儿被欺负,人都说死后哀荣,这是人在这世上最后一道红白喜事了,却是这样的草草收场。 沈明娥下葬这样大的事儿,荣国公府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必是方家这边担心她出来阻挠,沈家那边担心动了她的胎气,就谁也没有过来通知一声。 沈明荣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一些。 现在人已经下葬了,她就算是和方家闹一场,也无济于事,不可能再把棺材挖出来重新点上长明灯重新停灵。 想到这里,沈明荣的心情就平和了很多。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帮沈明娥解决身后事,到底姐妹一场,如今她这样凄惨离世,婆家又如此不待见她,沈明娥生下的女儿又能得到什么好的照顾。 想到自己也是有姑娘的人,她心里就不免对那个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照拂的孩子生出了几分怜惜来。 “那孩子呢,我能见见?” 沈明荣看着方母,声音有些缥缈。 方母闻言,又露出迟疑的神色来,“这……” “怎么,我这个姨母都不能见见自己的外甥女了?” 这话一出,方母顿时就有些慌张起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孩子太小了,又加上出生的时候太折腾了,身体不太好,病恹恹的,这会儿乳母抱着在屋里呢,我也是怕夫人担心啊。” 她哪里真的和沈明荣硬来啊,沈明荣是国公夫人,按理她见了是应该行跪拜大礼的,沈明荣在沈明娥这件事上已经表现出了对方家的不满,若是现在再阻拦着她不见,只怕是要把人给得罪惨了。 儿子能不能继续考功名是一回事,若是真的得罪了这些权贵人家,她家里就算有薄产又怎么样,家里现在最大的进项还是靠着荣国公府的面子做的棉花生意,若是荣国公府不高兴了,她担心这个生意也坐不了了。 “既然夫人不嫌弃,那我带夫人过去看看。” 沈明荣见她点头,神色稍缓,起身跟着方母出了厅堂。 方家并不大,三拐两拐就到了后面的正房。 正房沈明荣来过,之前沈明娥生孩子就在这边生的,睹物思人,看到方家正房,沈明荣就不禁想到那天沈明娥生产的场景。 世事沉浮,也不过弹指一霎,有的人兴许不经意的就被生命中的一个浪潮给打翻,有的坚韧如蒲苇的还能爬起来,有的就再也不能重新站起来了。 沈明娥就没能再爬起来。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屋子里一阵的哭声,是小孩儿的啼哭。 方母闻声心中一跳,转头去看沈明荣,沈明荣此时也面色微变,这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孩子不太好啊。 “夫人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看看。” 方母说着,就疾步走了进去,沈明荣怎么会由她这样糊弄,跟在方母后面进了屋。 屋子里一阵男女的嬉笑声,沈明荣一进去就看见两个人交缠在一起,抵在墙角,显然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床上的孩子哭得震天响,却丝毫不影响两个调情的男女。 沈明荣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方文士发现有人来了,顿时惊恐的推开面前的女人,女人也惶恐的去抓了衣裳就往身上套。 方家没多少仆妇,那女人显然是孩子的乳娘,只是怎么会和方文士搞到一起去,谁也不知道,沈明荣也不想知道,她上前抱了哭得声音嘶哑的孩子在怀里,转身出了屋子。 方母也没料到儿子会在这儿和这狐媚子搞到一起去,伸手指着那狐媚子咬牙切齿,“回头再收拾你,狐狸精!” 沈明荣把孩子带了出去,让人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米汤,这孩子显然是饿了。 秦嬷嬷亲自去找了一些米汤过来,沈明荣抱着孩子,动作温柔的哄着小家伙喝米汤。 也不知道是哭久了口渴还是真的饿了,小家伙儿咂着嘴,连喝了好几口米汤,孩子到底还太小,沈明荣不敢喂她喝太多,让人连碗带勺子拿了出去。 方母走了过来,有些心虚的朝着沈明荣笑了笑,沈明荣没有看她,神色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心疼的紧。 都说没妈的孩子是根草,还真是这样,更不幸的是遇到了这样的父亲和祖母。 沈明荣算是明白了,这孩子方家是根本没有看在眼里的,瞧瞧这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方家请的什么乳娘,这分明就是给方文士找的妾室,只顾着勾引男人,哪里会照看什么孩子啊。 “屋里太热了,嘿嘿。” 方母有些勉强的解释一句,只是这话鬼才信呢,沈明荣看了一眼孩子,这才冷漠的看向方母:“这孩子,既然你们方家不肯好好照顾,那就交给我。” “我们方家怎么没有好好照顾呢,我们请了乳母的,刚才真是意外。” “你非得我戳穿你?”沈明荣一针见血:“我不管她是谁,孩子在她手上没有被照顾好是事实,我是这孩子的姨母,现在她没了母亲,还有姨母,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我把方家弄垮,再想办法把孩子带走,另一个就是方家乖乖的把孩子交给我。” 方母面色一红,完全没想到沈明荣竟然轻视方家至此,好像弄垮方家就像弄死一只苍蝇似的,她面色铁青,好一阵没有缓过来。 沈明荣见她不再说话,直接让人写了契书,将这孩子委托给她照顾。 方文士走出来就听见这话,顿时觉得口中一甜,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荣国公夫人,你这样是不是太欺人太甚了?” 沈明庄这会儿正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路,官道上一路扬起的尘土,在阳光里飞舞。 第201章 休朝三日了 从驿站出来之后,一行人就连口气儿都没歇,一直往京都赶。 沈明庄心里满是回到京城的欢喜,想到姜妄有救了,她的心情就不由自主的雀跃起来。 京城,五月的天儿已经热了起来,策马急奔,风扫过脸庞,吹起鬓角的发丝,卷走了阳光在身上留下的温度。 从潍州到京城,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到了。 京畿重地,是不能策马狂奔的,一行人在城门就放缓了速度,也是因为马儿实在是太疲倦了,这连轴转的跑了一天一夜没有歇过,一缓下来,就怎么也快步起来了。 沈明庄骑马走在前面,因为是一声男子的装束,又长得姿容出众,即便是男子装束,也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甚至有犯花痴的女子捏着帕子,羞答答的追在队伍一旁,想看又不敢看沈明庄的样子。 沈明庄觉得这些小女儿心思有些好玩儿,侧头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引得那几个花季少女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避着她的目光。 沈明庄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早没了小姑娘青涩的一面,此时见着这些花朵儿似的姑娘们那种欲拒还休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这会儿凌风和奔月也有了精神,在一旁和沈明庄搭腔道:“公子,您这一出现,咱们京城里的姑娘今晚怕是都睡不着了,京城了多了这么一位俊朗公子,能让京城热闹好几天了。” 沈明庄挺喜欢和他们像是朋友似的交谈,闻言笑的更欢畅了,坐在凌风身后显得有些憔悴的贺文清冷不丁道:“赶紧找地儿,我这老骨头都要被抖散了!” 沈明庄这才想起,贺文清是货真价实的老年人,他们年轻人这样奔波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贺文清这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了。 收回了嬉笑之色,沈明庄夹了夹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沈明庄是归心似箭,根本就不想在外面休整,直接一路往宫里去了。 她是皇后,进出宫城还是挺方便的,凌风几个又本就是大内侍卫,点了一下数目对了一下名字,就放行了。 沈明庄进了宫,反而生出股近乡情更怯的情绪来,可她渐渐的,就意识到了宫里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到了上书房,也没有看见谭永林,她直接问了门口的小太监:“皇上在何处?” 小太监被她的脸色吓得面色一变,惶恐道:“皇上不在上书房,在寝宫。” 沈明庄心里有些不安,转头吩咐霜月跟上自己,留下奔月凌风等人保护贺文清,转身去了寝宫。 寝宫里安安静静的,一走进去就是一股子药味儿,沈明庄皱眉,每走两步,就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扑来:“娘亲!” 姜宣像个风筝似的飞到她的怀里来,沈明庄心疼的紧,一把抱住儿子,就听见儿子带着哭强道:“娘亲,爹爹已经两天没醒过来了。” 沈明庄正抱着儿子心中发酸,闻言腾的像是大冷天的,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冰水,身上不由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就往里走。 姜宣抹了眼泪,也跟着娘亲走了进去。 谭永林正守在龙床旁,看见沈明庄,顿时老泪纵横的倒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沈明庄目光直直落在龙床上的姜妄身上,他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可这么大的动静,以他的警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沈明庄上前两步就去抓了姜妄的手,“你怎么睡着了,快些起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摇晃着姜妄的手。 那双大掌软绵绵的,还有温度,可床上的人却面无血色,让她的心不由就慌了起来。 谭永林还跪在地上,沈明庄转头去看向他,唇瓣发颤:“陛下怎么了?” 谭永林摇头,一脸的颓丧:“陛下不知道怎么了,前天批阅完奏折已经是深夜了,忽然说想去椒房殿休息,老奴寻思着陛下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就吩咐轿辇去了。” “陛下一如既往的站在椒房殿面前出了一会儿神,抬脚进了椒房殿,可刚走进去,就忽然身体一晃,老奴立刻上前扶陛下,太医院的院正连带着好几位老太医都看过了,说无计可施,这是脑淤之症。” 沈明庄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疾步出了大殿,去找了贺文清过来。 贺文清没想到皇上已经躺好了,还想说怎么算的这么准,就发现情况不对,这哪里是等着的啊! “贺文爷爷,陛下的身体,就拜托了。” 贺文清的那枯爪似的手把住姜妄的脉搏,没有说话,好半晌才松开,淡淡的说了一句:“取心头血那庸僧,就该乱棍打死。” 沈明庄一听,心就更沉了。 贺文清却不和她废话,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人交给我,这里你别乱插手,我想法子救人,你若是信不过我,就自己想法子!” 沈明庄当然是信得过贺文清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把人给待会京城来。 沈明庄深吸一口气,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深深的看了躺在那里的姜妄一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对贺文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贺文清倒是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这么痛苦,看样子也是真的信了他。 沈明庄想到姜妄辛苦打下来的这片江山,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憧憬,想到这朝堂上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想到年纪尚小惶恐不安的儿子,她的脊背渐渐的挺直,眼神愈发坚定了起来。 越是这种危急的关头,就越不能着急,她昏迷不醒的那五年,是姜妄坚定不移的守着她,保护她,如今他撑不住倒下去了,就该她站起来护着他了。 沈明庄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一国之母,如果遇到点事儿就垮了,她何德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又何德何能胡受天下供奉? 她高声叫了谭永林过来,谭永林脚步有些踉跄的小跑过来,跪在她面前道:“皇后娘娘,您有何吩咐?” “谭永林,陛下昏迷不醒这件事,还有哪些人知道,消息有没有封锁下去?” 谭永林闻言,心中一安,看样子皇后娘娘还没有乱了分寸,想到这个紧要关头怕是还得皇后娘娘来主持大局,谭永林的事色愈恭礼愈至,恭声回道:“回娘娘的话,消息已经封锁下去了,只是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老奴对外都只是说陛下风寒,休朝三日,最多瞒不过明日了,陛下这几年勤勤恳恳从未因为小病小痛就休朝过,想必已经有人猜到了。” 他前一刻还是惶恐明日若是陛下还不醒来,皇后娘娘又迟迟不回来,这件事怎么收场,他要怎么对外解释才行,没想到沈明庄就回来了。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 沈明庄夸了谭永林一句,然后吩咐道:“去请荣国公夫妇还有沈大人进宫来,就说本宫侍疾身体抱恙,请娘家人进宫叙旧。” 这声音掷地有声,听得谭永林浑身一震,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立刻应是,转身吩咐人去请荣国公府和沈大人进宫 沈明荣看着自己找的乳娘正在奶孩子,陆嫣还想看看妹妹,就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娘亲,你就让我再看看妹妹!” “嫣儿,妹妹这会儿吃东西呢,等妹妹吃饱了啊,就能和嫣儿一起玩儿了!” 沈明荣温柔的哄着闺女,坐再葡萄架下面乘凉,五月的风还不算太热,微微的有些温度,人往树荫下一坐,就能凉爽不少。 这孩子进府不过一两天,看起来就精神了不少,沈明荣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两天连带着用饭都多用了些。 这几天陛下休朝,太子那边要侍疾,女儿陆嫣也在家里待着,母女两个在树下吃着点心,说着小话,别看小丫头年纪小,脑袋里却装了不少的事儿。 从前还没进宫的时候呢,有事没事就闹着要和娘亲一起睡,就是为了和沈明荣说小话儿,这些日子每天进宫陪读,和母亲的互动也少了很多,难得抓着空儿了,她立刻就凑到娘亲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虽然有些聒噪,可沈明荣还是很喜欢女儿围在自己身边,即便是聒噪,她也受得。 她听女儿说起太子表哥姜宣偷偷给她带好吃的点心,却不给沈兴泰带,被女儿那得意的小表情逗的乐不可支,觉得闺女这脑子一天天的装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母女两正说着,就听说宫里皇后娘娘有请,不禁有些纳闷儿起来。 沈明庄之前出来就来找了她,什么时候回宫的她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着内侍说的是: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叙旧。 这才见了没几天呢,怎么就扯到叙旧上面了,再者,这叙旧就叙旧,咱么还非得叫上陆承业呢,这几处迷惑让她这么一归纳,她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非同寻常。 不对不对,这件事到处都透着蹊跷,她去了陆承业的书房。 陆承业也刚得到了消息,正准备过去找她,见她过来,就笑着扶了她。 “孩子可还好?” 沈明荣点点头,见丈夫什么时候都以自己为先,心中很是感激,想到自己带沈明娥那个女儿回来养着也是没有和丈夫商量的,可丈夫却是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些。 心中软软的,她说话的口吻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 “承业,皇后娘娘让我们进宫这件事,我觉着有些古怪。” 陆承业也正想说这个,闻言微微颔首,“我也觉得有些古怪,难不成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因为皇上休朝三日这事儿,外面已经有了传闻,不少人猜测,是不是陛下有什么不测,这才会休朝。 而作为知道这一切的沈明荣,心中也十分的忐忑。 沈明庄说的,陛下的身体撑不过个月了,只是现在才多久,不应该就撑不住了啊,沈明荣有些不确定,进宫是肯定得进的,只是进去之前,最好还是先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别进了宫手忙脚乱的。 陆承业想了想,对沈明荣道:“这件事别乱猜了,咱们先进宫,如果真的是陛下不行了,再做商议,我虽然是荣国公,如今管着京城里内的八千兵权,可真是出了大事,这点人也不顶用的,不过咱们还是的有个原则,就是一切站在皇后娘娘这边。” 沈明庄在椒房殿里,不动声色的将吩咐下去,让人将皇宫团团守住,不想任何一点有关于姜妄现在的消息流传出去。 有谭永林在,她做起事来如鱼得水,很是顺手。 她先见了沈明荣和陆承业,沈明荣一看见她,就有些着急的上前,低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明庄知道,沈明荣这人就是这样的,只要她认定谁,就会巴心巴肝儿的对人家好,当然了,也不是说她就是烂好人,不过至少这一点,和沈家其他人就不一样,沈明庄也因此,对她多了几分信任和真诚。 叫沈明荣和陆承业进宫本就是有事情要求他们帮忙,沈明庄也就没有迟疑,将这件事透露给了两个人。 沈明荣一听,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这会儿才说,这要是传出去,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趁虚而入,天仲好不容易稳定了几年的局势岂不又要被打破了?”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敢明言了,沈明庄笑着叹息了一声,朝着沈明荣感激一笑,“我刚回宫,宫里的消息都是谭永林在封锁的,也是难为他了,不过好在我回来了,荣国公,这件事,你能办到吗?” 陆承业其实进宫的路上也做出了猜测,此时听见沈明庄问他,他转头看了一眼妻子,沈明荣也眼巴巴的看着他,陆承业忽然就笑了起来,“保家卫国,我的妻儿都在京城里,守住京城也是我的职责所在,皇后放心。” 沈明荣听着,几乎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看着陆承业,眼睛里闪烁着水光,沈明庄看着,也是心中情绪肆掠,有种大敌将来的紧迫感。 第201章 休朝三日了 从驿站出来之后,一行人就连口气儿都没歇,一直往京都赶。 沈明庄心里满是回到京城的欢喜,想到姜妄有救了,她的心情就不由自主的雀跃起来。 京城,五月的天儿已经热了起来,策马急奔,风扫过脸庞,吹起鬓角的发丝,卷走了阳光在身上留下的温度。 从潍州到京城,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到了。 京畿重地,是不能策马狂奔的,一行人在城门就放缓了速度,也是因为马儿实在是太疲倦了,这连轴转的跑了一天一夜没有歇过,一缓下来,就怎么也快步起来了。 沈明庄骑马走在前面,因为是一声男子的装束,又长得姿容出众,即便是男子装束,也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甚至有犯花痴的女子捏着帕子,羞答答的追在队伍一旁,想看又不敢看沈明庄的样子。 沈明庄觉得这些小女儿心思有些好玩儿,侧头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引得那几个花季少女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避着她的目光。 沈明庄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早没了小姑娘青涩的一面,此时见着这些花朵儿似的姑娘们那种欲拒还休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这会儿凌风和奔月也有了精神,在一旁和沈明庄搭腔道:“公子,您这一出现,咱们京城里的姑娘今晚怕是都睡不着了,京城了多了这么一位俊朗公子,能让京城热闹好几天了。” 沈明庄挺喜欢和他们像是朋友似的交谈,闻言笑的更欢畅了,坐在凌风身后显得有些憔悴的贺文清冷不丁道:“赶紧找地儿,我这老骨头都要被抖散了!” 沈明庄这才想起,贺文清是货真价实的老年人,他们年轻人这样奔波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贺文清这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了。 收回了嬉笑之色,沈明庄夹了夹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沈明庄是归心似箭,根本就不想在外面休整,直接一路往宫里去了。 她是皇后,进出宫城还是挺方便的,凌风几个又本就是大内侍卫,点了一下数目对了一下名字,就放行了。 沈明庄进了宫,反而生出股近乡情更怯的情绪来,可她渐渐的,就意识到了宫里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到了上书房,也没有看见谭永林,她直接问了门口的小太监:“皇上在何处?” 小太监被她的脸色吓得面色一变,惶恐道:“皇上不在上书房,在寝宫。” 沈明庄心里有些不安,转头吩咐霜月跟上自己,留下奔月凌风等人保护贺文清,转身去了寝宫。 寝宫里安安静静的,一走进去就是一股子药味儿,沈明庄皱眉,每走两步,就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扑来:“娘亲!” 姜宣像个风筝似的飞到她的怀里来,沈明庄心疼的紧,一把抱住儿子,就听见儿子带着哭强道:“娘亲,爹爹已经两天没醒过来了。” 沈明庄正抱着儿子心中发酸,闻言腾的像是大冷天的,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冰水,身上不由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就往里走。 姜宣抹了眼泪,也跟着娘亲走了进去。 谭永林正守在龙床旁,看见沈明庄,顿时老泪纵横的倒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沈明庄目光直直落在龙床上的姜妄身上,他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可这么大的动静,以他的警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沈明庄上前两步就去抓了姜妄的手,“你怎么睡着了,快些起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摇晃着姜妄的手。 那双大掌软绵绵的,还有温度,可床上的人却面无血色,让她的心不由就慌了起来。 谭永林还跪在地上,沈明庄转头去看向他,唇瓣发颤:“陛下怎么了?” 谭永林摇头,一脸的颓丧:“陛下不知道怎么了,前天批阅完奏折已经是深夜了,忽然说想去椒房殿休息,老奴寻思着陛下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就吩咐轿辇去了。” “陛下一如既往的站在椒房殿面前出了一会儿神,抬脚进了椒房殿,可刚走进去,就忽然身体一晃,老奴立刻上前扶陛下,太医院的院正连带着好几位老太医都看过了,说无计可施,这是脑淤之症。” 沈明庄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疾步出了大殿,去找了贺文清过来。 贺文清没想到皇上已经躺好了,还想说怎么算的这么准,就发现情况不对,这哪里是等着的啊! “贺文爷爷,陛下的身体,就拜托了。” 贺文清的那枯爪似的手把住姜妄的脉搏,没有说话,好半晌才松开,淡淡的说了一句:“取心头血那庸僧,就该乱棍打死。” 沈明庄一听,心就更沉了。 贺文清却不和她废话,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人交给我,这里你别乱插手,我想法子救人,你若是信不过我,就自己想法子!” 沈明庄当然是信得过贺文清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把人给待会京城来。 沈明庄深吸一口气,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深深的看了躺在那里的姜妄一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对贺文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贺文清倒是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这么痛苦,看样子也是真的信了他。 沈明庄想到姜妄辛苦打下来的这片江山,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憧憬,想到这朝堂上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想到年纪尚小惶恐不安的儿子,她的脊背渐渐的挺直,眼神愈发坚定了起来。 越是这种危急的关头,就越不能着急,她昏迷不醒的那五年,是姜妄坚定不移的守着她,保护她,如今他撑不住倒下去了,就该她站起来护着他了。 沈明庄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一国之母,如果遇到点事儿就垮了,她何德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又何德何能胡受天下供奉? 她高声叫了谭永林过来,谭永林脚步有些踉跄的小跑过来,跪在她面前道:“皇后娘娘,您有何吩咐?” “谭永林,陛下昏迷不醒这件事,还有哪些人知道,消息有没有封锁下去?” 谭永林闻言,心中一安,看样子皇后娘娘还没有乱了分寸,想到这个紧要关头怕是还得皇后娘娘来主持大局,谭永林的事色愈恭礼愈至,恭声回道:“回娘娘的话,消息已经封锁下去了,只是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老奴对外都只是说陛下风寒,休朝三日,最多瞒不过明日了,陛下这几年勤勤恳恳从未因为小病小痛就休朝过,想必已经有人猜到了。” 他前一刻还是惶恐明日若是陛下还不醒来,皇后娘娘又迟迟不回来,这件事怎么收场,他要怎么对外解释才行,没想到沈明庄就回来了。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 沈明庄夸了谭永林一句,然后吩咐道:“去请荣国公夫妇还有沈大人进宫来,就说本宫侍疾身体抱恙,请娘家人进宫叙旧。” 这声音掷地有声,听得谭永林浑身一震,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立刻应是,转身吩咐人去请荣国公府和沈大人进宫 沈明荣看着自己找的乳娘正在奶孩子,陆嫣还想看看妹妹,就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娘亲,你就让我再看看妹妹!” “嫣儿,妹妹这会儿吃东西呢,等妹妹吃饱了啊,就能和嫣儿一起玩儿了!” 沈明荣温柔的哄着闺女,坐再葡萄架下面乘凉,五月的风还不算太热,微微的有些温度,人往树荫下一坐,就能凉爽不少。 这孩子进府不过一两天,看起来就精神了不少,沈明荣看着,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两天连带着用饭都多用了些。 这几天陛下休朝,太子那边要侍疾,女儿陆嫣也在家里待着,母女两个在树下吃着点心,说着小话,别看小丫头年纪小,脑袋里却装了不少的事儿。 从前还没进宫的时候呢,有事没事就闹着要和娘亲一起睡,就是为了和沈明荣说小话儿,这些日子每天进宫陪读,和母亲的互动也少了很多,难得抓着空儿了,她立刻就凑到娘亲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虽然有些聒噪,可沈明荣还是很喜欢女儿围在自己身边,即便是聒噪,她也受得。 她听女儿说起太子表哥姜宣偷偷给她带好吃的点心,却不给沈兴泰带,被女儿那得意的小表情逗的乐不可支,觉得闺女这脑子一天天的装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母女两正说着,就听说宫里皇后娘娘有请,不禁有些纳闷儿起来。 沈明庄之前出来就来找了她,什么时候回宫的她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着内侍说的是: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叙旧。 这才见了没几天呢,怎么就扯到叙旧上面了,再者,这叙旧就叙旧,咱么还非得叫上陆承业呢,这几处迷惑让她这么一归纳,她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非同寻常。 不对不对,这件事到处都透着蹊跷,她去了陆承业的书房。 陆承业也刚得到了消息,正准备过去找她,见她过来,就笑着扶了她。 “孩子可还好?” 沈明荣点点头,见丈夫什么时候都以自己为先,心中很是感激,想到自己带沈明娥那个女儿回来养着也是没有和丈夫商量的,可丈夫却是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些。 心中软软的,她说话的口吻也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 “承业,皇后娘娘让我们进宫这件事,我觉着有些古怪。” 陆承业也正想说这个,闻言微微颔首,“我也觉得有些古怪,难不成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因为皇上休朝三日这事儿,外面已经有了传闻,不少人猜测,是不是陛下有什么不测,这才会休朝。 而作为知道这一切的沈明荣,心中也十分的忐忑。 沈明庄说的,陛下的身体撑不过个月了,只是现在才多久,不应该就撑不住了啊,沈明荣有些不确定,进宫是肯定得进的,只是进去之前,最好还是先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别进了宫手忙脚乱的。 陆承业想了想,对沈明荣道:“这件事别乱猜了,咱们先进宫,如果真的是陛下不行了,再做商议,我虽然是荣国公,如今管着京城里内的八千兵权,可真是出了大事,这点人也不顶用的,不过咱们还是的有个原则,就是一切站在皇后娘娘这边。” 沈明庄在椒房殿里,不动声色的将吩咐下去,让人将皇宫团团守住,不想任何一点有关于姜妄现在的消息流传出去。 有谭永林在,她做起事来如鱼得水,很是顺手。 她先见了沈明荣和陆承业,沈明荣一看见她,就有些着急的上前,低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明庄知道,沈明荣这人就是这样的,只要她认定谁,就会巴心巴肝儿的对人家好,当然了,也不是说她就是烂好人,不过至少这一点,和沈家其他人就不一样,沈明庄也因此,对她多了几分信任和真诚。 叫沈明荣和陆承业进宫本就是有事情要求他们帮忙,沈明庄也就没有迟疑,将这件事透露给了两个人。 沈明荣一听,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这会儿才说,这要是传出去,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趁虚而入,天仲好不容易稳定了几年的局势岂不又要被打破了?”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敢明言了,沈明庄笑着叹息了一声,朝着沈明荣感激一笑,“我刚回宫,宫里的消息都是谭永林在封锁的,也是难为他了,不过好在我回来了,荣国公,这件事,你能办到吗?” 陆承业其实进宫的路上也做出了猜测,此时听见沈明庄问他,他转头看了一眼妻子,沈明荣也眼巴巴的看着他,陆承业忽然就笑了起来,“保家卫国,我的妻儿都在京城里,守住京城也是我的职责所在,皇后放心。” 沈明荣听着,几乎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看着陆承业,眼睛里闪烁着水光,沈明庄看着,也是心中情绪肆掠,有种大敌将来的紧迫感。 第202章 让沈家站出来反对 陆承业要负责京城的安全,等到沈明庄吩咐下去,就转身离开了。 而沈明荣则留下来陪着沈明庄说了一会儿话。 沈明庄这才得知,原来沈明娥已经去了,就在不久之前。 乍听这个消息,沈明庄有些怔忡,她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内,沈明娥竟然去了。 看见沈明荣也露出伤感的神色,她心里有些酸楚,却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你看明娥生产时多难,你更应该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体,少些优思,你若是因为她的事情伤感难过,她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沈明庄握住沈明荣的手,沈明荣真的是她难得信任的人了,出去姜妄和姜宣,也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这是沈明庄少有露出的信赖,沈明荣心中动容,会握住沈明庄的手,嘴角漾开一抹笑容,“我知道啦,你也别太担心我,我这人一向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做的也不多,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说起沈明娥生下的那个孩子,沈明荣就打起了精神,问沈明庄道:“你能不能为这孩子赐个名,这孩子生下来就单薄,出生的时候又吃了苦头,胆子很小,一点风吹草动就害怕得不行,方家那边暂时是不敢来要人,可我心里还是担心,你若是能赐名,说起来也算是沾了皇家的福气,想来也是能庇佑这孩子平安长大的。” 这就车上了封建迷信那一套,不过到底是出于善意的,再者对沈明庄来说,也是善事一桩,从前她与沈明娥也曾同榻夜话,那些光景仿佛还在昨日,可却是斯人已去。 她不得不承认,因为柳姨娘和柳文心的事情,她和沈明娥之间的情分还是淡了很多的,以至于后来她和沈明荣反而更亲近了。 不过这些事再说也乜有什么意义了,沈明庄叹息一声,索性问沈明荣,“这孩子既然是想要沾皇家的福气,那不如就赐皇家的姓氏。” “姓姜?” 沈明荣歪头想了想,觉得这好像也挺不错的。 “那就叫姜蕊。” 沈明庄解释道:“蕊是花之芯,希望她将来也能得到万般宠爱,如众星拱月,花之娇蕊。” 沈明荣听了,也不由叫妙,“这个好,寓意好,也好听。” 见她也满意,沈明庄算是稍稍放心了些,她也是担心沈明荣这身体的,“你的面色瞧着有些憔悴,你可别把身边人都顾上了,偏生没有照顾好自己啊。” “我的面色吗?”沈明荣恍惚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有片刻的怔愣,旋即就释然了,“我这些日子夜里总是做噩梦,晚上屋里点了安神香却还是噩梦连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是睡不好。” “那得看太医啊。”沈明庄不悦的皱了皱眉,“自己的身体好不好都不知道吗,睡不好就是身体不好的表现,我让太医院院正给你看看。” 沈明庄连连摆手,“别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是这些日子伤神了些,府里已经开了药方子,我吃了若是不管用再请宫里的太医看看。” 她是担心皇上那边病着,太医院那边走不开,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儿让大家都心神不宁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沈明庄也不好再说什么,“陛下这边,近来恐怕是有些凶险的,即便是消息封锁了,外面也流言四起,只要陛下一天不上朝,此事就会愈演愈烈,荣国公要保卫京城的安宁,必然会很忙碌,这个时候恐怕会有些顾不上你,你若是愿意的话,不如进宫来,好歹宫墙重重,比外面安全。” 这话是诚心诚意的为了沈明荣的安危考虑的,沈明荣哪里会不明白呢,她心中暖暖的,和沈明庄握在一起的手不由紧了紧,面上笑容绽放,“你别把我当个瓷娃娃行不行,你现在都一堆事要忙,你就别管我了,我能顾好自己的,再说了,国公府里的大大小小事情堆在一起也不少,承业也顾不上家里,我若是再进宫来,岂不得乱套了?” 闻言,沈明庄叹息了一声,“这倒也是。” “那你有空的话,就带着孩子进宫坐坐。” 沈明荣点头,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这才分开。 沈伯春还在上书房外面等着,他这会儿也是心神不宁的,他不知道要见他的到底是皇后还是皇上,来传话的人说是皇上要见他,可皇上休朝这么久完全就不正常,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沈伯春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穿着一身宝蓝色皇后凤袍的沈明庄走了过来,他愣了愣,有些日子没见过沈明庄了,不知道为何,每一次相见都和上次似乎有些不同。 长相还是那个人,可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些不同。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 沈明庄在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脚步,不远不近,面上带笑地看着面前的沈伯春。 这才今年过去啊,转眼沈伯春也到了自称老臣的年纪了,说起来还真是世事沉浮,不堪细数。 “大伯父,不必客气,起身说话。” 沈伯春听见这称呼的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禁想到当初她刚到沈家时的样子。 说起来,这姑娘还是个聪明的孩子,刚进府,怕和沈家人相处不好,加之沈老夫人和他都知道此事的内幕,她以失忆为由,打消了大家的疑虑,在不动声色的让嫡出的沈明姝几次在她手上吃瘪。 他那时候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这女子将来必有大用呢。 “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在何处,老臣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沈明庄抿唇笑了起来,“大伯父,进书房里说话。” 沈明庄说完,就先一步进了上书房。 沈伯春心中一跳,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心情有些莫名。 上书房里,沈伯春没有多少时间揣测,沈明庄就直接将自己请他进宫的目的说了出来。 “大伯父,我想你这些年也很是苦恼,我虽然挂着沈家的姓,可沈家却也并未因为我得到什么好处,得到的也不过都是些虚名。” 沈伯春听着心中咯噔一声,连忙摆手:“皇后娘娘多虑了,沈家以娘娘为荣,怎么会心生怨怼呢。” 他笑容勉强的垂着头,作出谦卑的模样。 沈明庄笑了笑,“大伯父,我也不和你绕圈子,我要沈家在我临朝这些日子,站出来反对我。” 沈伯春睁大了眼睛,不由惶恐。 …… 送走沈伯春后,沈明庄去了一趟寝宫看了一眼姜妄,姜妄浑身都是银针,看的沈明庄触目惊心,她紧张的问贺文清:“这样真的不打紧吗?” 贺文清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算是什么,你是没见过更多的。” 沈明庄的确是没见过谁身上插的银针比姜妄更多的了,这样多的银针扎在身上,得多疼啊。 “哎哎哎,你可别乱动,这要是错了一根,那就前功尽弃了!” 闻听此言,沈明庄的手立刻僵住,唯恐碰到姜妄身上的一根针。 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姜宣过来了。 小家伙儿也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父皇,母子俩这才离开。 “宣儿去城墙上看过吗?” 姜宣摇了摇头,“没有,那边太高了,他们都不让我过去,担心我摔着。” 沈明庄闻言,略略迟疑,拉了儿子的手,“走,娘亲带你去看看。” 将来的帝王,怎么能登临城楼的勇气也没有呢。 姜宣用力的点点头,抓紧了娘亲的手。 两个人要上城楼,城楼下的玉麟骑有些紧张,不过沈明庄是皇后,她牵着的是天仲太子,也没有人真的敢上前拦。 沈明庄站在城楼之上,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天仲江山。 她看着远处绵延叠起的山川,牵起儿子姜宣的手。 “宣儿,你知道江山是什么吗?” 姜宣眨了眨大大的眸子,感受着从母亲手上传来的温度,心里有莫名的安心,他迟疑着回答道:“江山,是城土和百姓。” 说完还歪着脑袋去看娘亲的反应,想知道自己说对了没有。 沈明庄面上笑容渐深,欣慰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娘亲希望宣儿能一直记住你的回答,江山不止城土,更多的是百姓,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有力,兵强马壮做的事保家卫国,而不是侵犯他国领地,野心应该用在征服臣民,而不是杀戮无度,掠土夺疆。” 姜宣仰头看着娘亲,第一次发现,娘亲像是浑身都散发着光芒,那样的光芒,将会照亮他的一生。 “儿记住了。” 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明庄点点头,心情有些微妙,穷尽两世,她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告诉一个将来的皇帝,要怎样为君。 “娘亲,为什么一定是我做君王呢?” 沈明庄听着这话,心中一动,“难道宣儿不想做一国之君?” 姜宣想了想,“做君王是像父皇一样吗?” 这句话问的沈明庄愣了愣,像姜妄一样吗?她苦笑着叹息了一声,“你和你父皇不一样,你父皇是踏着荆棘走过来的,你的面前却是河清海晏,一片盛世,你只要努努力,就能让自己的抱负得以施展,可你父皇不一样,他花了太多的精力,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你是站在你父皇肩头上的,你以后看到的,会比现在更好。” 她没有忽悠儿子,这天仲的江山,当初也不过是个被全根错节的权势占据的空壳子,是姜妄一步步抢回来,将千疮百孔的江山修补好,将来姜宣面度的,会是一副和姜妄当初截然不同的局面。 姜宣摇了摇娘亲的手臂,又问道:“那娘亲和父皇会一直陪着宣儿吗?” 听见这话的时候,沈明庄再一次的意识到了宣儿和他父亲当初面对的东西的不同。 姜妄五岁的时候,已经是没有母亲,小小年纪就要面对深宫里的才狼虎豹,他没有父母可以眷念,只有不断的学会伪装,让自己在深宫里活下去。 沈明庄的心口有些涩涩的疼,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儿子,“宣儿,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有人陪着你的,也不可能有人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你是一个人来的这世间,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有些哽咽了,觉得不应该对儿子说这么残忍的话,这样的话就是她这样的成年人想想,也觉得难以接受,虽然是事实,可到底还是太伤感了。 “娘亲……” 姜宣垂下头去,忽然有些失落起来,沈明庄的心疼的更厉害了,她搂了儿子进怀里,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宣儿,你是天仲的太子,你的肩膀上,担着天仲的社稷和未来,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如果有选择,娘亲也不希望你背负这么多,可你的父皇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有些东西,是难以舍下的。” 姜妄始终乜有醒来。 沈明庄算着时间,转眼就是休朝的第七天,不能再拖下去了。 沈明庄做了一个决定——临朝听政。 只是那些堆成山海的奏折却让她十分你的头疼,这五年间的政事沈明庄都不曾参与过,姜妄的那些政策她也不曾了解过,事情来的太突然,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逐一去了解。 正在她焦头烂额之际,谭永林捧了个匣子给她。 “这是什么?” 看着面前的乌木匣子,沈明庄有些困惑的看向谭永林。 “皇后娘娘看看。” 谭永林朝着沈明庄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沈明庄掂了掂匣子,哐啷啷似乎还有碰撞的声音。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卷圣旨,明黄色的锦帛,鎏金的卷轴。 “这是……”沈明庄困惑的看了一眼谭永林,然后缓缓的取出卷轴,看字迹的确是姜妄写的,只是上面写的东西……沈明庄心口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顿时疼的眼泪就冒了出来。 竟然是让太子监国,皇后佐政的圣旨。 难道姜妄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一天吗,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圣旨,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呢,她也能早一点赶回来了。 第202章 让沈家站出来反对 陆承业要负责京城的安全,等到沈明庄吩咐下去,就转身离开了。 而沈明荣则留下来陪着沈明庄说了一会儿话。 沈明庄这才得知,原来沈明娥已经去了,就在不久之前。 乍听这个消息,沈明庄有些怔忡,她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内,沈明娥竟然去了。 看见沈明荣也露出伤感的神色,她心里有些酸楚,却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你看明娥生产时多难,你更应该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体,少些优思,你若是因为她的事情伤感难过,她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沈明庄握住沈明荣的手,沈明荣真的是她难得信任的人了,出去姜妄和姜宣,也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这是沈明庄少有露出的信赖,沈明荣心中动容,会握住沈明庄的手,嘴角漾开一抹笑容,“我知道啦,你也别太担心我,我这人一向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做的也不多,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说起沈明娥生下的那个孩子,沈明荣就打起了精神,问沈明庄道:“你能不能为这孩子赐个名,这孩子生下来就单薄,出生的时候又吃了苦头,胆子很小,一点风吹草动就害怕得不行,方家那边暂时是不敢来要人,可我心里还是担心,你若是能赐名,说起来也算是沾了皇家的福气,想来也是能庇佑这孩子平安长大的。” 这就车上了封建迷信那一套,不过到底是出于善意的,再者对沈明庄来说,也是善事一桩,从前她与沈明娥也曾同榻夜话,那些光景仿佛还在昨日,可却是斯人已去。 她不得不承认,因为柳姨娘和柳文心的事情,她和沈明娥之间的情分还是淡了很多的,以至于后来她和沈明荣反而更亲近了。 不过这些事再说也乜有什么意义了,沈明庄叹息一声,索性问沈明荣,“这孩子既然是想要沾皇家的福气,那不如就赐皇家的姓氏。” “姓姜?” 沈明荣歪头想了想,觉得这好像也挺不错的。 “那就叫姜蕊。” 沈明庄解释道:“蕊是花之芯,希望她将来也能得到万般宠爱,如众星拱月,花之娇蕊。” 沈明荣听了,也不由叫妙,“这个好,寓意好,也好听。” 见她也满意,沈明庄算是稍稍放心了些,她也是担心沈明荣这身体的,“你的面色瞧着有些憔悴,你可别把身边人都顾上了,偏生没有照顾好自己啊。” “我的面色吗?”沈明荣恍惚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有片刻的怔愣,旋即就释然了,“我这些日子夜里总是做噩梦,晚上屋里点了安神香却还是噩梦连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是睡不好。” “那得看太医啊。”沈明庄不悦的皱了皱眉,“自己的身体好不好都不知道吗,睡不好就是身体不好的表现,我让太医院院正给你看看。” 沈明庄连连摆手,“别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是这些日子伤神了些,府里已经开了药方子,我吃了若是不管用再请宫里的太医看看。” 她是担心皇上那边病着,太医院那边走不开,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儿让大家都心神不宁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沈明庄也不好再说什么,“陛下这边,近来恐怕是有些凶险的,即便是消息封锁了,外面也流言四起,只要陛下一天不上朝,此事就会愈演愈烈,荣国公要保卫京城的安宁,必然会很忙碌,这个时候恐怕会有些顾不上你,你若是愿意的话,不如进宫来,好歹宫墙重重,比外面安全。” 这话是诚心诚意的为了沈明荣的安危考虑的,沈明荣哪里会不明白呢,她心中暖暖的,和沈明庄握在一起的手不由紧了紧,面上笑容绽放,“你别把我当个瓷娃娃行不行,你现在都一堆事要忙,你就别管我了,我能顾好自己的,再说了,国公府里的大大小小事情堆在一起也不少,承业也顾不上家里,我若是再进宫来,岂不得乱套了?” 闻言,沈明庄叹息了一声,“这倒也是。” “那你有空的话,就带着孩子进宫坐坐。” 沈明荣点头,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这才分开。 沈伯春还在上书房外面等着,他这会儿也是心神不宁的,他不知道要见他的到底是皇后还是皇上,来传话的人说是皇上要见他,可皇上休朝这么久完全就不正常,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沈伯春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穿着一身宝蓝色皇后凤袍的沈明庄走了过来,他愣了愣,有些日子没见过沈明庄了,不知道为何,每一次相见都和上次似乎有些不同。 长相还是那个人,可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些不同。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 沈明庄在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脚步,不远不近,面上带笑地看着面前的沈伯春。 这才今年过去啊,转眼沈伯春也到了自称老臣的年纪了,说起来还真是世事沉浮,不堪细数。 “大伯父,不必客气,起身说话。” 沈伯春听见这称呼的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禁想到当初她刚到沈家时的样子。 说起来,这姑娘还是个聪明的孩子,刚进府,怕和沈家人相处不好,加之沈老夫人和他都知道此事的内幕,她以失忆为由,打消了大家的疑虑,在不动声色的让嫡出的沈明姝几次在她手上吃瘪。 他那时候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这女子将来必有大用呢。 “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在何处,老臣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沈明庄抿唇笑了起来,“大伯父,进书房里说话。” 沈明庄说完,就先一步进了上书房。 沈伯春心中一跳,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心情有些莫名。 上书房里,沈伯春没有多少时间揣测,沈明庄就直接将自己请他进宫的目的说了出来。 “大伯父,我想你这些年也很是苦恼,我虽然挂着沈家的姓,可沈家却也并未因为我得到什么好处,得到的也不过都是些虚名。” 沈伯春听着心中咯噔一声,连忙摆手:“皇后娘娘多虑了,沈家以娘娘为荣,怎么会心生怨怼呢。” 他笑容勉强的垂着头,作出谦卑的模样。 沈明庄笑了笑,“大伯父,我也不和你绕圈子,我要沈家在我临朝这些日子,站出来反对我。” 沈伯春睁大了眼睛,不由惶恐。 …… 送走沈伯春后,沈明庄去了一趟寝宫看了一眼姜妄,姜妄浑身都是银针,看的沈明庄触目惊心,她紧张的问贺文清:“这样真的不打紧吗?” 贺文清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算是什么,你是没见过更多的。” 沈明庄的确是没见过谁身上插的银针比姜妄更多的了,这样多的银针扎在身上,得多疼啊。 “哎哎哎,你可别乱动,这要是错了一根,那就前功尽弃了!” 闻听此言,沈明庄的手立刻僵住,唯恐碰到姜妄身上的一根针。 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姜宣过来了。 小家伙儿也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父皇,母子俩这才离开。 “宣儿去城墙上看过吗?” 姜宣摇了摇头,“没有,那边太高了,他们都不让我过去,担心我摔着。” 沈明庄闻言,略略迟疑,拉了儿子的手,“走,娘亲带你去看看。” 将来的帝王,怎么能登临城楼的勇气也没有呢。 姜宣用力的点点头,抓紧了娘亲的手。 两个人要上城楼,城楼下的玉麟骑有些紧张,不过沈明庄是皇后,她牵着的是天仲太子,也没有人真的敢上前拦。 沈明庄站在城楼之上,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天仲江山。 她看着远处绵延叠起的山川,牵起儿子姜宣的手。 “宣儿,你知道江山是什么吗?” 姜宣眨了眨大大的眸子,感受着从母亲手上传来的温度,心里有莫名的安心,他迟疑着回答道:“江山,是城土和百姓。” 说完还歪着脑袋去看娘亲的反应,想知道自己说对了没有。 沈明庄面上笑容渐深,欣慰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娘亲希望宣儿能一直记住你的回答,江山不止城土,更多的是百姓,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有力,兵强马壮做的事保家卫国,而不是侵犯他国领地,野心应该用在征服臣民,而不是杀戮无度,掠土夺疆。” 姜宣仰头看着娘亲,第一次发现,娘亲像是浑身都散发着光芒,那样的光芒,将会照亮他的一生。 “儿记住了。” 儿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明庄点点头,心情有些微妙,穷尽两世,她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告诉一个将来的皇帝,要怎样为君。 “娘亲,为什么一定是我做君王呢?” 沈明庄听着这话,心中一动,“难道宣儿不想做一国之君?” 姜宣想了想,“做君王是像父皇一样吗?” 这句话问的沈明庄愣了愣,像姜妄一样吗?她苦笑着叹息了一声,“你和你父皇不一样,你父皇是踏着荆棘走过来的,你的面前却是河清海晏,一片盛世,你只要努努力,就能让自己的抱负得以施展,可你父皇不一样,他花了太多的精力,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你是站在你父皇肩头上的,你以后看到的,会比现在更好。” 她没有忽悠儿子,这天仲的江山,当初也不过是个被全根错节的权势占据的空壳子,是姜妄一步步抢回来,将千疮百孔的江山修补好,将来姜宣面度的,会是一副和姜妄当初截然不同的局面。 姜宣摇了摇娘亲的手臂,又问道:“那娘亲和父皇会一直陪着宣儿吗?” 听见这话的时候,沈明庄再一次的意识到了宣儿和他父亲当初面对的东西的不同。 姜妄五岁的时候,已经是没有母亲,小小年纪就要面对深宫里的才狼虎豹,他没有父母可以眷念,只有不断的学会伪装,让自己在深宫里活下去。 沈明庄的心口有些涩涩的疼,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儿子,“宣儿,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有人陪着你的,也不可能有人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你是一个人来的这世间,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有些哽咽了,觉得不应该对儿子说这么残忍的话,这样的话就是她这样的成年人想想,也觉得难以接受,虽然是事实,可到底还是太伤感了。 “娘亲……” 姜宣垂下头去,忽然有些失落起来,沈明庄的心疼的更厉害了,她搂了儿子进怀里,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宣儿,你是天仲的太子,你的肩膀上,担着天仲的社稷和未来,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如果有选择,娘亲也不希望你背负这么多,可你的父皇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有些东西,是难以舍下的。” 姜妄始终乜有醒来。 沈明庄算着时间,转眼就是休朝的第七天,不能再拖下去了。 沈明庄做了一个决定——临朝听政。 只是那些堆成山海的奏折却让她十分你的头疼,这五年间的政事沈明庄都不曾参与过,姜妄的那些政策她也不曾了解过,事情来的太突然,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逐一去了解。 正在她焦头烂额之际,谭永林捧了个匣子给她。 “这是什么?” 看着面前的乌木匣子,沈明庄有些困惑的看向谭永林。 “皇后娘娘看看。” 谭永林朝着沈明庄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沈明庄掂了掂匣子,哐啷啷似乎还有碰撞的声音。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卷圣旨,明黄色的锦帛,鎏金的卷轴。 “这是……”沈明庄困惑的看了一眼谭永林,然后缓缓的取出卷轴,看字迹的确是姜妄写的,只是上面写的东西……沈明庄心口像是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顿时疼的眼泪就冒了出来。 竟然是让太子监国,皇后佐政的圣旨。 难道姜妄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一天吗,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圣旨,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呢,她也能早一点赶回来了。 第203章 裙下之臣 五月初九,这已经是皇上没有上朝的第八天了。 朝野已经开始动荡,群臣守在宫门,要求见皇上,眼见已经有了逼宫的阵仗,沈明庄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太群极殿外,群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陛下已经七日没有上早朝了,加上今日,就是第八日了,陛下究竟是病了,还是被人挟制,老臣等一片赤胆忠心,只求陛下出来见上一面,以安民心啊!” 带头的是魏国公,他这一声呼,百声应,身后一半的臣子也跟着呼了起来,太极殿外,一阵的高呼,就是隔着几座宫殿也能听见。 谭永林走了出来,正义凛然,临风而立,大有一种英勇就义的味道,看见他出来,魏国公嘴角扯了扯,心道今日这件事别想糊弄过去,宫里难道以为这么大的事情,能密不透风? 姜妄这些年励精图治,一心扑在朝政上,他若是没有出什么事,又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曾露面。 殷恩赐心有成算,让追随自己的人今日务必要把这件事闹大,只要姜妄出了事,他们就打着清君侧的棋旗帜,一定坐实姜妄被人要挟无法理政。 “谭总管,陛下到底如何,今日大家一定是要个答案的,陛下到底还清醒与否,朝政上的事情是否有安排,是不是有奸臣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请陛下亲自出来解答!” 谭永林双手置于胸前,面无表情,浑身都透着庄重。 “魏国公,这话就偏激了。” 谭永林冷冷的看着魏国公,“陛下只是身体不适,这才耽误了这些天,陛下做什么都是天子之意,可魏国公带着人来这儿,是要逼宫吗?” “魏国公是天仲栋梁,国之重臣,此举是否欠妥了?还是说,魏国公见陛下身体抱恙,就生出了不臣之心?” 这几句话下来,仿佛一根银针挑破了脓包,顿时把最后的体面都给揭开了,魏国公面色一沉,被揭老底揭的有些猝不及防,猛地咳嗽了两声,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虚张声势的挺直了脊背,“谭大总管,我们也只是想要见见陛下,你这样无故中伤,给我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难不成是你有什么不好的居心?” 谭永林冷哼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动,“魏国公,不必着急,陛下还有太子殿下作为储君,您着什么急呢?” 这话是一点没有给魏国公留脸面的,直接将他的野心摆在了明面上。 魏国公府想要摄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他们更大的阴谋却还不止于此。 沈明庄站在紧闭的门扇内,听着外面的呼声,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东宫那边处理好了?” 霜月上前,“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文国公府果真是有所行动,娘娘当真是料事如神。” 沈明庄冷笑,这不是她料事如神,而是因为她了解那些狼子野心的动机,等了这么久了,那边也应该是耐不住性子了。 东宫那边,必然会出事,这些日子,魏国公和文国公两家的目光必然会紧紧盯着太极殿和东宫,姜妄这边没有动静,只要宣儿出事,这天下就得易主。 那个一直没有被找到的小皇子,若是在此时出现,就会成为江山之主的不二人选。 如此一来,姜妄这些年好不容易扳回来的局势,就势必会溃然于前, 这不是沈明庄想要看到的,也是她绝对不能容许的。、 这连着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看着姜妄提前给她留下的一本厚厚的册子,说厚也不算太厚,至少和那一叠叠厚厚的奏折比起来,真的算是很薄了。 直到如今,沈明庄在真的理解到了姜妄的辛苦。 做天下之主,真的是很辛苦的,她看这几年姜妄的政策举措,都看的心累不已,十分的伤神,更别说每天都要为了江山的安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合上册子,沈明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外面的喧嚣越发厉害了,她起身进了内室。 贺文清看着她满脸的疲倦,有些诧异的啧了一声,“你说说你,为了这破江山,至于吗?” “这不是破江山,这是他用命打下来的,我必须为他守住。” 沈明庄说的轻描淡写,贺文清摇着头叹息了一声,“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皇帝,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的儿子做这么皇帝。” 原本心情沉重的沈明庄听见这话,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的观念是符合华夏国的,所以她并不觉得贺文清这话有什么问题,如果体制健全,也不是不能择优为君,只是这样的改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志不在此,只不过是凭借着一腔守护心上人在意之物的心情,来处置这件事。 历史的洪流如此,她势单力薄,势必是没有办法做出这样大的改革的。 “忙活了这么久,还是不见起色,难道就真的一直这些下去了吗?” 看着龙床上一如既往毫无反应的姜妄,沈明庄心情有些沉闷,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宣儿还那么小,她不撑,谁能代替她撑下去呢? “你你你……你是谁,怎会在此?” 身后传来宫婢有些惊慌的声音,沈明庄也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这人不走寻常路,是从窗户跳进来的。 “宋熤?” 看清了来人,沈明庄再一次愣住。 自从上次从驿站一别,她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宋熤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京的,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嗅到了权势的味道,来夺权的? 宋熤一记手刀,面前那宫女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恢复的还不错嘛,果然是年轻人,要是上了年纪的,非得月才能好。” 贺文清认出这人是上次在驿站让他治伤的人,打眼一瞥,不由的夸赞了一句。 沈明庄面色却是一沉,宋熤大白天的,穿着一身夜行衣,此时毫无动静的闯了进来,难道是一直在太极殿附近潜伏? 他想干什么! “宋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沈明庄满眼戒备的看着他,宋熤的目光像是燎原之火,紧紧盯着沈明庄。 “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熤面色严肃,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外面的动静还不绝于耳,沈明庄看了一眼宋熤,轻笑了两声,“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熤没有接话,只是站在原地,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随你说什么,我就是要这么做。 沈明庄有片刻的迟疑,到底还是遣退了内室里的人。 宋熤目光这才转移到静静躺着的姜妄身上,嘴角翕动,缓缓道:“不出意外,他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 沈明庄冷艳的面庞挂着几分明显的不悦,不论姜妄能不能醒来,她都抱着他能醒来的希望的,现在宋熤却毫不避讳的将她的希望给掐灭,任谁也不会欢喜。 “与你何关。”沈明庄声音如刀剑般冷厉,“他能不能醒来,都轮不到你指指点点,更轮不到你来做这个皇帝,我想我的话在之前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宋世子一定要与我为敌,就先想好自己的身后事。” 宋熤听着,不怒反笑。 他认识沈明庄之后,发现沈明庄真的是一点点的在变化,只是不知为何,她的每一个样子,他都十二分的喜欢,哪怕她此时在他面前放狠话,他还是心中动荡。 或许这就是说的,被灌了迷魂汤。 “你这人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就冲着你在驿站的时候,没有趁我虚弱的时候取我性命,我也不会与你为敌的,和我做个交易。” 交易? 沈明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警惕来,“我不知道能和宋世子做什么交易。” 宋熤忍不住嘴角翘起,清风霁月般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好看。 “做我的女人,我扶姜宣做皇帝。” 沈明庄心跳都漏了一拍,当着姜妄说这样的话,宋熤是疯了吗? “不可能。” 沈明庄简单的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宋熤却并没有灰心,“怎么,你还要给这个废掉的男人守身如玉一辈子?只要你答应我,我能报姜宣一世无忧,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其他的威胁,我也能帮你摆平,怎么样?”宋熤挑眉,“这样也不心动?” “放肆!”沈明庄冷了脸,沉声呵斥,“宋世子,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你别忘了,你只是臣子!” “臣子?”宋熤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那是因为我甘于为臣,可我不是谁的臣子也做的,若是皇后娘娘愿意,我愿意做皇后娘娘的裙下之臣。” 沈明庄听得面热,却不得不摆出冷漠的姿态,她不知道宋熤看中给自己什么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能让宋熤这样的想法继续存活下去,这简直就是无耻! “不必了,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会护他一世安稳,用不着别人操心,就算要操心,也轮不到宋世子,你还不够格。” 这话就完全是带着几分撕破脸的意味说的了,可她没想到宋熤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好。” 好?什么好!沈明庄摸不清宋熤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娘娘呢?” 外面传来谭永林的声音,沈明庄没有功夫和宋熤谈这个根本就不可能的交易,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宋熤转身,从来是的路消失了。 沈明庄上前亲自关紧了窗户,确保不会有人再从这里进出,这才松了一口气,请贺文清一行人进来。 谭永林一进来,就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娘娘啊,老奴已经说了,明早的大朝会上,陛下会宣告旨意。” 事情在按照预期的进行,沈明庄点点头,“辛苦了。” 谭永林有片刻的错愕,旋即又擦了一把汗,“娘娘抬举老奴了。” 打发走了群臣之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平静的让人觉得诡异。 可到了后半夜,雷声隐隐,竟然开始下起了雷暴雨,沈明庄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被这动静忽然惊醒,一时间就有些有些心神不宁的坐了起来。 满欢忙从脚蹬上爬了起来,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满欢担心自家娘娘夜里要喝水取东西,就抱了一床薄被睡在脚踏上,沈明庄一醒来,她就被惊醒了。 “娘娘,怎么了?” 沈明庄摇了摇头,有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她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面没人来过吗?” 满欢听着,有些不明所以,这个时辰,谁会过来啊? 念头刚落,外面就轰隆隆的滚过一道闷雷,像是有车轱辘碾过闷鼓,无端端叫人心紧。 这雷声过后,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外就响起了小点子的声音:“娘娘!东宫那边失火了,雷火引燃了一株老树,不知怎的没有人察觉,火势一时半会儿没法扑灭。” 东宫那边忽然失火,沈明庄垂眸,眼底泛起一抹心酸。 明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这一场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牺牲,每一次的夺权,势必会染上鲜血,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的伤感太多余,王权富贵,不都是踏着白骨的吗? 沈明庄眼底的光渐渐熄灭,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满欢朝着外面高声回道:“娘娘知道了。” 小点子闻言不禁有些困惑,这么大的事情,难道皇后娘娘就不担心吗,太子爷还在东宫呢! 东宫的这场火十分蹊跷,那么大的雨,可火势硬生生的烧了一整夜,直到天明,天上还弥漫着浓烟,听政殿,一屋子的大臣熙熙攘攘,交头接耳的猜测着今天陛下到底会不会出现。 做日谭总管可是信誓旦旦的说,陛下会在今日宣告安排,可陛下若是还能上朝,又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不管朝政? 昨夜东宫失火的事情也是惹得众议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眼瞧着已经快到既定的上朝时间,议论声更密集了。 卯时正刻,却依旧不见皇上的影子。 第203章 裙下之臣 五月初九,这已经是皇上没有上朝的第八天了。 朝野已经开始动荡,群臣守在宫门,要求见皇上,眼见已经有了逼宫的阵仗,沈明庄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太群极殿外,群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陛下已经七日没有上早朝了,加上今日,就是第八日了,陛下究竟是病了,还是被人挟制,老臣等一片赤胆忠心,只求陛下出来见上一面,以安民心啊!” 带头的是魏国公,他这一声呼,百声应,身后一半的臣子也跟着呼了起来,太极殿外,一阵的高呼,就是隔着几座宫殿也能听见。 谭永林走了出来,正义凛然,临风而立,大有一种英勇就义的味道,看见他出来,魏国公嘴角扯了扯,心道今日这件事别想糊弄过去,宫里难道以为这么大的事情,能密不透风? 姜妄这些年励精图治,一心扑在朝政上,他若是没有出什么事,又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曾露面。 殷恩赐心有成算,让追随自己的人今日务必要把这件事闹大,只要姜妄出了事,他们就打着清君侧的棋旗帜,一定坐实姜妄被人要挟无法理政。 “谭总管,陛下到底如何,今日大家一定是要个答案的,陛下到底还清醒与否,朝政上的事情是否有安排,是不是有奸臣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还请陛下亲自出来解答!” 谭永林双手置于胸前,面无表情,浑身都透着庄重。 “魏国公,这话就偏激了。” 谭永林冷冷的看着魏国公,“陛下只是身体不适,这才耽误了这些天,陛下做什么都是天子之意,可魏国公带着人来这儿,是要逼宫吗?” “魏国公是天仲栋梁,国之重臣,此举是否欠妥了?还是说,魏国公见陛下身体抱恙,就生出了不臣之心?” 这几句话下来,仿佛一根银针挑破了脓包,顿时把最后的体面都给揭开了,魏国公面色一沉,被揭老底揭的有些猝不及防,猛地咳嗽了两声,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虚张声势的挺直了脊背,“谭大总管,我们也只是想要见见陛下,你这样无故中伤,给我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难不成是你有什么不好的居心?” 谭永林冷哼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动,“魏国公,不必着急,陛下还有太子殿下作为储君,您着什么急呢?” 这话是一点没有给魏国公留脸面的,直接将他的野心摆在了明面上。 魏国公府想要摄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他们更大的阴谋却还不止于此。 沈明庄站在紧闭的门扇内,听着外面的呼声,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东宫那边处理好了?” 霜月上前,“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文国公府果真是有所行动,娘娘当真是料事如神。” 沈明庄冷笑,这不是她料事如神,而是因为她了解那些狼子野心的动机,等了这么久了,那边也应该是耐不住性子了。 东宫那边,必然会出事,这些日子,魏国公和文国公两家的目光必然会紧紧盯着太极殿和东宫,姜妄这边没有动静,只要宣儿出事,这天下就得易主。 那个一直没有被找到的小皇子,若是在此时出现,就会成为江山之主的不二人选。 如此一来,姜妄这些年好不容易扳回来的局势,就势必会溃然于前, 这不是沈明庄想要看到的,也是她绝对不能容许的。、 这连着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她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看着姜妄提前给她留下的一本厚厚的册子,说厚也不算太厚,至少和那一叠叠厚厚的奏折比起来,真的算是很薄了。 直到如今,沈明庄在真的理解到了姜妄的辛苦。 做天下之主,真的是很辛苦的,她看这几年姜妄的政策举措,都看的心累不已,十分的伤神,更别说每天都要为了江山的安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合上册子,沈明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外面的喧嚣越发厉害了,她起身进了内室。 贺文清看着她满脸的疲倦,有些诧异的啧了一声,“你说说你,为了这破江山,至于吗?” “这不是破江山,这是他用命打下来的,我必须为他守住。” 沈明庄说的轻描淡写,贺文清摇着头叹息了一声,“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皇帝,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的儿子做这么皇帝。” 原本心情沉重的沈明庄听见这话,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的观念是符合华夏国的,所以她并不觉得贺文清这话有什么问题,如果体制健全,也不是不能择优为君,只是这样的改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志不在此,只不过是凭借着一腔守护心上人在意之物的心情,来处置这件事。 历史的洪流如此,她势单力薄,势必是没有办法做出这样大的改革的。 “忙活了这么久,还是不见起色,难道就真的一直这些下去了吗?” 看着龙床上一如既往毫无反应的姜妄,沈明庄心情有些沉闷,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宣儿还那么小,她不撑,谁能代替她撑下去呢? “你你你……你是谁,怎会在此?” 身后传来宫婢有些惊慌的声音,沈明庄也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这人不走寻常路,是从窗户跳进来的。 “宋熤?” 看清了来人,沈明庄再一次愣住。 自从上次从驿站一别,她也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宋熤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京的,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嗅到了权势的味道,来夺权的? 宋熤一记手刀,面前那宫女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恢复的还不错嘛,果然是年轻人,要是上了年纪的,非得月才能好。” 贺文清认出这人是上次在驿站让他治伤的人,打眼一瞥,不由的夸赞了一句。 沈明庄面色却是一沉,宋熤大白天的,穿着一身夜行衣,此时毫无动静的闯了进来,难道是一直在太极殿附近潜伏? 他想干什么! “宋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沈明庄满眼戒备的看着他,宋熤的目光像是燎原之火,紧紧盯着沈明庄。 “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熤面色严肃,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外面的动静还不绝于耳,沈明庄看了一眼宋熤,轻笑了两声,“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熤没有接话,只是站在原地,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随你说什么,我就是要这么做。 沈明庄有片刻的迟疑,到底还是遣退了内室里的人。 宋熤目光这才转移到静静躺着的姜妄身上,嘴角翕动,缓缓道:“不出意外,他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 沈明庄冷艳的面庞挂着几分明显的不悦,不论姜妄能不能醒来,她都抱着他能醒来的希望的,现在宋熤却毫不避讳的将她的希望给掐灭,任谁也不会欢喜。 “与你何关。”沈明庄声音如刀剑般冷厉,“他能不能醒来,都轮不到你指指点点,更轮不到你来做这个皇帝,我想我的话在之前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宋世子一定要与我为敌,就先想好自己的身后事。” 宋熤听着,不怒反笑。 他认识沈明庄之后,发现沈明庄真的是一点点的在变化,只是不知为何,她的每一个样子,他都十二分的喜欢,哪怕她此时在他面前放狠话,他还是心中动荡。 或许这就是说的,被灌了迷魂汤。 “你这人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就冲着你在驿站的时候,没有趁我虚弱的时候取我性命,我也不会与你为敌的,和我做个交易。” 交易? 沈明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警惕来,“我不知道能和宋世子做什么交易。” 宋熤忍不住嘴角翘起,清风霁月般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好看。 “做我的女人,我扶姜宣做皇帝。” 沈明庄心跳都漏了一拍,当着姜妄说这样的话,宋熤是疯了吗? “不可能。” 沈明庄简单的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宋熤却并没有灰心,“怎么,你还要给这个废掉的男人守身如玉一辈子?只要你答应我,我能报姜宣一世无忧,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其他的威胁,我也能帮你摆平,怎么样?”宋熤挑眉,“这样也不心动?” “放肆!”沈明庄冷了脸,沉声呵斥,“宋世子,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你别忘了,你只是臣子!” “臣子?”宋熤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那是因为我甘于为臣,可我不是谁的臣子也做的,若是皇后娘娘愿意,我愿意做皇后娘娘的裙下之臣。” 沈明庄听得面热,却不得不摆出冷漠的姿态,她不知道宋熤看中给自己什么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能让宋熤这样的想法继续存活下去,这简直就是无耻! “不必了,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会护他一世安稳,用不着别人操心,就算要操心,也轮不到宋世子,你还不够格。” 这话就完全是带着几分撕破脸的意味说的了,可她没想到宋熤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好。” 好?什么好!沈明庄摸不清宋熤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娘娘呢?” 外面传来谭永林的声音,沈明庄没有功夫和宋熤谈这个根本就不可能的交易,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宋熤转身,从来是的路消失了。 沈明庄上前亲自关紧了窗户,确保不会有人再从这里进出,这才松了一口气,请贺文清一行人进来。 谭永林一进来,就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娘娘啊,老奴已经说了,明早的大朝会上,陛下会宣告旨意。” 事情在按照预期的进行,沈明庄点点头,“辛苦了。” 谭永林有片刻的错愕,旋即又擦了一把汗,“娘娘抬举老奴了。” 打发走了群臣之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平静的让人觉得诡异。 可到了后半夜,雷声隐隐,竟然开始下起了雷暴雨,沈明庄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儿,被这动静忽然惊醒,一时间就有些有些心神不宁的坐了起来。 满欢忙从脚蹬上爬了起来,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满欢担心自家娘娘夜里要喝水取东西,就抱了一床薄被睡在脚踏上,沈明庄一醒来,她就被惊醒了。 “娘娘,怎么了?” 沈明庄摇了摇头,有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她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面没人来过吗?” 满欢听着,有些不明所以,这个时辰,谁会过来啊? 念头刚落,外面就轰隆隆的滚过一道闷雷,像是有车轱辘碾过闷鼓,无端端叫人心紧。 这雷声过后,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外就响起了小点子的声音:“娘娘!东宫那边失火了,雷火引燃了一株老树,不知怎的没有人察觉,火势一时半会儿没法扑灭。” 东宫那边忽然失火,沈明庄垂眸,眼底泛起一抹心酸。 明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这一场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牺牲,每一次的夺权,势必会染上鲜血,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的伤感太多余,王权富贵,不都是踏着白骨的吗? 沈明庄眼底的光渐渐熄灭,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满欢朝着外面高声回道:“娘娘知道了。” 小点子闻言不禁有些困惑,这么大的事情,难道皇后娘娘就不担心吗,太子爷还在东宫呢! 东宫的这场火十分蹊跷,那么大的雨,可火势硬生生的烧了一整夜,直到天明,天上还弥漫着浓烟,听政殿,一屋子的大臣熙熙攘攘,交头接耳的猜测着今天陛下到底会不会出现。 做日谭总管可是信誓旦旦的说,陛下会在今日宣告安排,可陛下若是还能上朝,又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不管朝政? 昨夜东宫失火的事情也是惹得众议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眼瞧着已经快到既定的上朝时间,议论声更密集了。 卯时正刻,却依旧不见皇上的影子。 第204章 先帝早夭的皇八子 “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不出现呢,这是在拖延什么呢?” 魏国公见这个时候姜妄还没有出现,心里不由窃笑,现在姜妄的情况应该很不好,现在宫里还剩什么? 一个活死人的太后,一个应该不比活死人好多少的皇上,还有一个只有姿色的花瓶皇后,一个少不更事的太子,魏国公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到扶小皇子上位之后怎么让魏国公府的利益最大化。 “是啊,皇上怎么还不出来啊,莫非说今日上朝又是空话?皇上到底有没有事,还请谭公公给个准话啊,莫非陛下就是被尔等阉党给把持了?” 谭永林不说话,不论下面声浪沸腾还是讨伐声声,他都始终不开口,像是闭紧了嘴的蚌壳似的。 魏国公也不急,反正胜券在握,他怕什么,姜妄不出来才好呢,他还真想要看看这群没根儿的阉人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等到时机一到,他就提议请小皇子上位,到时候姜妄再出来,就晚了。 想到被烧成灰烬的东宫, 殷恩赐心情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眼观鼻鼻观心, 仿佛置身事外的文国公,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大的事儿,他这会儿在这里扮什么活死人呢?! 殷恩赐一直就挺瞧不起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妹夫,这么多年了,还只在太常寺的位置上兜兜转转, 就是殷家养只猪, 也比他爬得快。 也是有个脑子好使的儿子,否则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我说这可是关乎家族大业的事,你好歹也说两句啊,难不成你觉得, 你一言不发, 就真的能清清白白的摘出来了?” “你乐意嚎你就嚎,我没这兴趣。” 文国宫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呛得魏国公差点失态, 他鼻息里哼出一声讥诮的声音,“你这样清高,应该去山里隐居啊,干什么出来做官不是?” “祖辈打下来的基业,不敢丢。” 又是短短的一句话,气得殷恩赐差点咬着舌头,好像谁的爵位不是祖辈打下来的,他文国公的爵位是祖业传下来的, 他魏国公的爵位就是去抢的, 去偷的?这人会说话吗?! 说完这话之后,文国公就不说话了, 殷恩赐觉得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 自找苦吃,他是想不通吗, 竟然和宋忠贤这老匹夫说这些。 见魏国公恨恨得转过头去, 鼻子里还在大出气, 文国公抿了抿嘴, 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文国公现在是没有什么心思的,反正就看着魏国公闹腾便是。 家里儿子是最出色的, 文国公府将来都是儿子的,一切都听儿子的安排, 既然儿子说文国公府不跟着魏国公府走,那得罪也就得罪了。 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姜妄的身影还是没有出先在听政殿。 殷恩赐瞧着时候已经差不多,冷哼一声,知道这件事应该是稳妥了,在众臣议论纷纷中举起了手。 他这一举手,大殿之中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殷恩赐的身上,殷恩赐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在众目睽睽之上埋上金龙宝座前的台阶。 他这一举动, 立刻引起了一阵压低的唏嘘声,显然, 凭借魏国公的身份,此举难免有僭越的意味。 “魏国公,此举是何意呢?” 沈伯春见状, 高声质问道。 魏国公瞥了一眼沈伯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伯春这老狗竟然也敢跳出来咬他?真是不知好歹, 以为沈家出了个皇后,就能指望着那毛都没长齐的太子和一个妇人,把持朝政? 殷恩赐不屑的撇了沈伯春一眼,几乎是漠视了沈伯春的话,扬声对众臣道:“大家今日来此的目的是为什么,想必都没忘,今日陛下就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有事没事,只要陛下露了脸,那些流言蜚语就能不攻自破。” 顿了顿,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听政殿里的每一个人脸上, 然后缓缓地道:“可陛下却不肯露面,这不就已经摆明了事实吗?陛下一定是出事了, 才会任由场面发展至此,可我们是天仲的臣子, 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辛苦打下来的江山零落啊。” “魏国公为国为民,感动上苍,魏国公是国之栋梁,两朝元老,此事魏国公说应该怎么办?” 兵部侍郎石秀清此事适时的开了口,陆承业看着,嘴角也不由露出了一抹讥讽来。 这完全就是一家子唱戏啊,殷恩赐这个老东西,为了这天下和权势,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说来也是惭愧,老夫为官多年,事事为君为国,却屡遭猜忌,以至于一直心中抑郁,昨日做梦,忽然梦见了先帝!” 他掷地有声,仿佛是真的有这回事似的,“先帝在梦中垂泪,说江山不能落败,当今太子自幼聪慧,若是能平安长大,必将是经纬之才,可惜天妒英才,太子殿下丧于东宫,如今皇室子嗣凋零,再继无人,先帝想必也是料定此事,故而托梦于老臣,告知老臣,皇室还有一小皇子,流落在外,乃是晋太妃当年所出的皇八子。” 此话一出,饶是魏国公府一党的众人也都惊了,这件事是不是也来的太凑巧了,就算是要做戏,也应该作像一点,晋太妃当年生下的皇八子不是早就死了吗,现在说是流落在外,谁会相信呢? 难不成是魏国公为了揽权,随便找了一个少年? 更有胜者猜测,会不会是魏国公自己的私生子,让自己的儿子冒充当年的皇子,现在陛下生死莫测,太子爷也十之八九死在了那场火里,皇室已经没有人了,谁还能证明这个先帝的皇八子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呢?是真是假,还不是凭借他一张嘴随便说啊。 “皇八子,怎么可能,先帝的皇八子是太后娘娘亲自宣告死亡的,现在魏国公说皇八子还活着,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荒诞至极!” 温儒成站出来,高声质疑:“再者,魏国公怎么如此巧妙的就在太子东宫被烧之夜,梦见了先帝,先帝乃是皇室中人,若是真的在天有灵,那为何不托梦告知你速去东宫救驾,反而是嘱托你皇八子的事儿?” 说完还总结了一句:“这到底是先帝托梦,还是你魏国公为了一己私欲,在此胡编乱造,胡乱说的!” 庆安伯也趁机道:“的确,若是皇八子真的还活着,为何晋太妃这些年也不知道,魏国公,你可别为了一己私欲,再次滥竽充数的冒充皇室血脉,否则你魏国公府可是要遭天谴的。” 魏国公见温府的人一出口就是一副要至他于死地的阵仗不禁有有些心烦,可他也知道,这历代皇帝想要坐上这皇位,都是经历了残忍的角逐的,他想要扶一个众人都相信已经死了的人上位,势必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不过饶是如此,看见这些反对自己的嘴脸,他这心里还是很烦躁,打定主意,只要新帝继位,立刻铲除这些政敌。 想到到这些嘴脸到时候会怎样的痛哭流涕,他的心情就不由的好了起来。 一群蝼蚁,就等着在他的脚下求饶! “庆安伯到底是新晋勋爵,不明白魏国公的苦心,如今皇室无以为继,若是皇八子真的还活着,岂不是解了燃眉之急,况且魏国公也说了,此乃先帝托梦,天子授意,庆安伯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石秀清摆出一副殷恩赐绝对维护者的姿态,不等殷恩赐自己开口,就帮着反驳了回去。 随着这两方的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就演变成了群臣两派的唇枪舌战。 沈伯春适时的开口道:“魏国公,敢问一句,诚如你所说,皇八子还活着,那先帝可曾指引你,皇八子的所在啊?” 殷恩赐正愁没有人问这话呢,此时见沈伯春一副胸有成竹,笃定他说不出来的样子,他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这是自然,先帝料到了这一切,既然托梦与我,自然是有所交代的。” “皇八子现在已经在我府上了,只是在外流落多年,我让皇八子暂且先在我府上休整,若是大家对此有疑问,我也可以让人即刻就送皇八子进宫。” 沈伯春呵呵一笑,眼底满是不相信的神色,殷恩赐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一边让谭永林去请皇后过来,一边让人人去魏国公府将那位皇八子带进宫来。 谭永林这边很快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消息,“皇后娘娘因为太子殿下的事儿已经哭晕过去了,这会儿太医正在椒房殿把脉,来不了!” 众人一听说这个消息,都不禁恻然,丧子之痛的确是世间之大恸,皇后娘娘到底是一弱质女流,面对前后两丛打击,支撑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魏国公闻言,也没有再坚持请皇后娘娘出面,只是请谭永林去传话,告诉皇后娘娘,皇八子在世之事,若是陛下支撑不住了,还请立皇八子为储君。 “魏国公,此举是不是太急了些,皇后娘娘刚逢丧子,你就急巴巴的逼着立新储君,这是人干的事情吗?”稳温儒成厉声质问,声音大殿中回响横窜。 “怎么就不是人干的事儿了,难道在这种天下大事之前,还要为了一个妇人的感受,耽搁了江山社稷的大事,才叫人干的事儿?我看温大人就应该在深宅里带孩子才是,含饴弄孙也比出来为祸社稷的好!” 殷恩赐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这次说的话,比方才的几句加起来都还要尖锐,温儒成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好半晌都没有缓过气来。 沈明庄此时依旧坐在姜妄寝宫里,闭着眸子,安静的像是一副画,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满欢在旁垂首恭立,大殿中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空气都仿佛已经凝滞一般,只有兽头三足镂花香炉里的袅袅薄烟腾转而上,淡淡的香气里,有细微的呼吸声。 殷恩赐的人带着皇八子进入大殿的那一刻,听政殿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半都相信了魏国公的话,因为见过先帝的人都一眼就认出来,皇八子和先帝的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样相似的两个人,说不是亲生父子,也很难让人相信。 这就是姜弭,当初的皇八子,哪怕没有滴血认亲,大家也差不多都相信了。 即便是这世界上能找到年纪相似的两个人,可连年纪都一样的人,却是不好找到的。 只要找个会看骨的人出来验一验,就能得到真相。 “哼,长得相似的两个人,天下何其多,仅凭着这长相就想被立为储君,那不知道有多少的人要等着被立储君了,魏国公凭什么证明他就是皇八子?” 沈伯春依旧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殷恩赐朝着他看过去,一见他抱着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是一阵的气。 “若是沈大人不相信,那大可请了太医院的人来摸一摸骨头,想必就能知道皇八子的年纪……” 让太医院的人来摸骨,且不说这摸骨不是谁都会的,就说摸出骨头与皇八子的年纪相符,又能证明他真的就是皇八子吗,虽说同年生的相似之人很少,可这江湖上什么人没有啊,那些秘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 万一这是预谋了十六年的阴谋呢?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殷恩赐也知道,不过他只要大部分的人相信就够了。 “我是在皇宫里长大的!” 就在场面僵持间,姜弭忽然间开了口。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宝蓝色锦服,身高比姜妄稍低一些,作为当今圣上同母异父的弟弟,这点身高差距还是正常的,而且眉眼间还能看出一点与晋太妃相似的地方。 他,的确是真的姜弭。 这忽然的开口,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谭永林的指尖都有些发颤,难道一切正如皇后娘娘设想中的一样?可皇后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位自称是宫中长大的先帝皇八子刚进来的时候眼神呆滞,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大家说话的时候他都安静的等着,忽然说出这话,莫非是魏国公提前安排好的? 第204章 先帝早夭的皇八子 “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不出现呢,这是在拖延什么呢?” 魏国公见这个时候姜妄还没有出现,心里不由窃笑,现在姜妄的情况应该很不好,现在宫里还剩什么? 一个活死人的太后,一个应该不比活死人好多少的皇上,还有一个只有姿色的花瓶皇后,一个少不更事的太子,魏国公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到扶小皇子上位之后怎么让魏国公府的利益最大化。 “是啊,皇上怎么还不出来啊,莫非说今日上朝又是空话?皇上到底有没有事,还请谭公公给个准话啊,莫非陛下就是被尔等阉党给把持了?” 谭永林不说话,不论下面声浪沸腾还是讨伐声声,他都始终不开口,像是闭紧了嘴的蚌壳似的。 魏国公也不急,反正胜券在握,他怕什么,姜妄不出来才好呢,他还真想要看看这群没根儿的阉人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等到时机一到,他就提议请小皇子上位,到时候姜妄再出来,就晚了。 想到被烧成灰烬的东宫, 殷恩赐心情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眼观鼻鼻观心, 仿佛置身事外的文国公,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大的事儿,他这会儿在这里扮什么活死人呢?! 殷恩赐一直就挺瞧不起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妹夫,这么多年了,还只在太常寺的位置上兜兜转转, 就是殷家养只猪, 也比他爬得快。 也是有个脑子好使的儿子,否则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我说这可是关乎家族大业的事,你好歹也说两句啊,难不成你觉得, 你一言不发, 就真的能清清白白的摘出来了?” “你乐意嚎你就嚎,我没这兴趣。” 文国宫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呛得魏国公差点失态, 他鼻息里哼出一声讥诮的声音,“你这样清高,应该去山里隐居啊,干什么出来做官不是?” “祖辈打下来的基业,不敢丢。” 又是短短的一句话,气得殷恩赐差点咬着舌头,好像谁的爵位不是祖辈打下来的,他文国公的爵位是祖业传下来的, 他魏国公的爵位就是去抢的, 去偷的?这人会说话吗?! 说完这话之后,文国公就不说话了, 殷恩赐觉得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 自找苦吃,他是想不通吗, 竟然和宋忠贤这老匹夫说这些。 见魏国公恨恨得转过头去, 鼻子里还在大出气, 文国公抿了抿嘴, 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文国公现在是没有什么心思的,反正就看着魏国公闹腾便是。 家里儿子是最出色的, 文国公府将来都是儿子的,一切都听儿子的安排, 既然儿子说文国公府不跟着魏国公府走,那得罪也就得罪了。 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姜妄的身影还是没有出先在听政殿。 殷恩赐瞧着时候已经差不多,冷哼一声,知道这件事应该是稳妥了,在众臣议论纷纷中举起了手。 他这一举手,大殿之中立刻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殷恩赐的身上,殷恩赐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在众目睽睽之上埋上金龙宝座前的台阶。 他这一举动, 立刻引起了一阵压低的唏嘘声,显然, 凭借魏国公的身份,此举难免有僭越的意味。 “魏国公,此举是何意呢?” 沈伯春见状, 高声质问道。 魏国公瞥了一眼沈伯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伯春这老狗竟然也敢跳出来咬他?真是不知好歹, 以为沈家出了个皇后,就能指望着那毛都没长齐的太子和一个妇人,把持朝政? 殷恩赐不屑的撇了沈伯春一眼,几乎是漠视了沈伯春的话,扬声对众臣道:“大家今日来此的目的是为什么,想必都没忘,今日陛下就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有事没事,只要陛下露了脸,那些流言蜚语就能不攻自破。” 顿了顿,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听政殿里的每一个人脸上, 然后缓缓地道:“可陛下却不肯露面,这不就已经摆明了事实吗?陛下一定是出事了, 才会任由场面发展至此,可我们是天仲的臣子, 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辛苦打下来的江山零落啊。” “魏国公为国为民,感动上苍,魏国公是国之栋梁,两朝元老,此事魏国公说应该怎么办?” 兵部侍郎石秀清此事适时的开了口,陆承业看着,嘴角也不由露出了一抹讥讽来。 这完全就是一家子唱戏啊,殷恩赐这个老东西,为了这天下和权势,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说来也是惭愧,老夫为官多年,事事为君为国,却屡遭猜忌,以至于一直心中抑郁,昨日做梦,忽然梦见了先帝!” 他掷地有声,仿佛是真的有这回事似的,“先帝在梦中垂泪,说江山不能落败,当今太子自幼聪慧,若是能平安长大,必将是经纬之才,可惜天妒英才,太子殿下丧于东宫,如今皇室子嗣凋零,再继无人,先帝想必也是料定此事,故而托梦于老臣,告知老臣,皇室还有一小皇子,流落在外,乃是晋太妃当年所出的皇八子。” 此话一出,饶是魏国公府一党的众人也都惊了,这件事是不是也来的太凑巧了,就算是要做戏,也应该作像一点,晋太妃当年生下的皇八子不是早就死了吗,现在说是流落在外,谁会相信呢? 难不成是魏国公为了揽权,随便找了一个少年? 更有胜者猜测,会不会是魏国公自己的私生子,让自己的儿子冒充当年的皇子,现在陛下生死莫测,太子爷也十之八九死在了那场火里,皇室已经没有人了,谁还能证明这个先帝的皇八子到底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呢?是真是假,还不是凭借他一张嘴随便说啊。 “皇八子,怎么可能,先帝的皇八子是太后娘娘亲自宣告死亡的,现在魏国公说皇八子还活着,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荒诞至极!” 温儒成站出来,高声质疑:“再者,魏国公怎么如此巧妙的就在太子东宫被烧之夜,梦见了先帝,先帝乃是皇室中人,若是真的在天有灵,那为何不托梦告知你速去东宫救驾,反而是嘱托你皇八子的事儿?” 说完还总结了一句:“这到底是先帝托梦,还是你魏国公为了一己私欲,在此胡编乱造,胡乱说的!” 庆安伯也趁机道:“的确,若是皇八子真的还活着,为何晋太妃这些年也不知道,魏国公,你可别为了一己私欲,再次滥竽充数的冒充皇室血脉,否则你魏国公府可是要遭天谴的。” 魏国公见温府的人一出口就是一副要至他于死地的阵仗不禁有有些心烦,可他也知道,这历代皇帝想要坐上这皇位,都是经历了残忍的角逐的,他想要扶一个众人都相信已经死了的人上位,势必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不过饶是如此,看见这些反对自己的嘴脸,他这心里还是很烦躁,打定主意,只要新帝继位,立刻铲除这些政敌。 想到到这些嘴脸到时候会怎样的痛哭流涕,他的心情就不由的好了起来。 一群蝼蚁,就等着在他的脚下求饶! “庆安伯到底是新晋勋爵,不明白魏国公的苦心,如今皇室无以为继,若是皇八子真的还活着,岂不是解了燃眉之急,况且魏国公也说了,此乃先帝托梦,天子授意,庆安伯这是在担心什么呢?” 石秀清摆出一副殷恩赐绝对维护者的姿态,不等殷恩赐自己开口,就帮着反驳了回去。 随着这两方的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就演变成了群臣两派的唇枪舌战。 沈伯春适时的开口道:“魏国公,敢问一句,诚如你所说,皇八子还活着,那先帝可曾指引你,皇八子的所在啊?” 殷恩赐正愁没有人问这话呢,此时见沈伯春一副胸有成竹,笃定他说不出来的样子,他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这是自然,先帝料到了这一切,既然托梦与我,自然是有所交代的。” “皇八子现在已经在我府上了,只是在外流落多年,我让皇八子暂且先在我府上休整,若是大家对此有疑问,我也可以让人即刻就送皇八子进宫。” 沈伯春呵呵一笑,眼底满是不相信的神色,殷恩赐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一边让谭永林去请皇后过来,一边让人人去魏国公府将那位皇八子带进宫来。 谭永林这边很快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消息,“皇后娘娘因为太子殿下的事儿已经哭晕过去了,这会儿太医正在椒房殿把脉,来不了!” 众人一听说这个消息,都不禁恻然,丧子之痛的确是世间之大恸,皇后娘娘到底是一弱质女流,面对前后两丛打击,支撑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魏国公闻言,也没有再坚持请皇后娘娘出面,只是请谭永林去传话,告诉皇后娘娘,皇八子在世之事,若是陛下支撑不住了,还请立皇八子为储君。 “魏国公,此举是不是太急了些,皇后娘娘刚逢丧子,你就急巴巴的逼着立新储君,这是人干的事情吗?”稳温儒成厉声质问,声音大殿中回响横窜。 “怎么就不是人干的事儿了,难道在这种天下大事之前,还要为了一个妇人的感受,耽搁了江山社稷的大事,才叫人干的事儿?我看温大人就应该在深宅里带孩子才是,含饴弄孙也比出来为祸社稷的好!” 殷恩赐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这次说的话,比方才的几句加起来都还要尖锐,温儒成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好半晌都没有缓过气来。 沈明庄此时依旧坐在姜妄寝宫里,闭着眸子,安静的像是一副画,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满欢在旁垂首恭立,大殿中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空气都仿佛已经凝滞一般,只有兽头三足镂花香炉里的袅袅薄烟腾转而上,淡淡的香气里,有细微的呼吸声。 殷恩赐的人带着皇八子进入大殿的那一刻,听政殿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半都相信了魏国公的话,因为见过先帝的人都一眼就认出来,皇八子和先帝的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样相似的两个人,说不是亲生父子,也很难让人相信。 这就是姜弭,当初的皇八子,哪怕没有滴血认亲,大家也差不多都相信了。 即便是这世界上能找到年纪相似的两个人,可连年纪都一样的人,却是不好找到的。 只要找个会看骨的人出来验一验,就能得到真相。 “哼,长得相似的两个人,天下何其多,仅凭着这长相就想被立为储君,那不知道有多少的人要等着被立储君了,魏国公凭什么证明他就是皇八子?” 沈伯春依旧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殷恩赐朝着他看过去,一见他抱着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是一阵的气。 “若是沈大人不相信,那大可请了太医院的人来摸一摸骨头,想必就能知道皇八子的年纪……” 让太医院的人来摸骨,且不说这摸骨不是谁都会的,就说摸出骨头与皇八子的年纪相符,又能证明他真的就是皇八子吗,虽说同年生的相似之人很少,可这江湖上什么人没有啊,那些秘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做不到的。 万一这是预谋了十六年的阴谋呢?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殷恩赐也知道,不过他只要大部分的人相信就够了。 “我是在皇宫里长大的!” 就在场面僵持间,姜弭忽然间开了口。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宝蓝色锦服,身高比姜妄稍低一些,作为当今圣上同母异父的弟弟,这点身高差距还是正常的,而且眉眼间还能看出一点与晋太妃相似的地方。 他,的确是真的姜弭。 这忽然的开口,让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谭永林的指尖都有些发颤,难道一切正如皇后娘娘设想中的一样?可皇后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位自称是宫中长大的先帝皇八子刚进来的时候眼神呆滞,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大家说话的时候他都安静的等着,忽然说出这话,莫非是魏国公提前安排好的? 第205章 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 “不必请太医来摸骨了,贺文世家世代为医,贺文清作为贺文家族资历最深的医者,此时就在宫中,到底是不是魏国公所说,请贺文清出面摸骨,想必是最权威的。”谭永林一边说着,一边在殷恩赐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 “好啊,那就请这位贺文清老先生出来。”谭永林就不相信了,这贺文清难道还能说,姜弭不是姜氏皇族的孩子。 众臣附议,请贺文清出面摸骨。 贺文清从大殿外缓缓往金殿中走来,众人目光或是带着困惑,或是带着探究,贺文清都目下无尘,自带一声仙风道骨的味道,抬脚缓缓的走向了那站在大殿前方的姜弭身上。 他原本是不愿意出面的,贺文家族已经退隐江湖数十年,他不想再在人前露面,可他还欠了那小丫头一个人情,即便是不太乐意,也还是答应了。 他也是来一探虚实的,这皇八子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八子,他这手一摸,就知道了。 货真价实。 他看向一屋子的朝臣, 缓缓的点了点头, 石秀清这个见风使舵的竟然立刻就跪了下去,高呼吾皇万岁, 这一声来的有些突然,姜弭如今无名无分,这样的称呼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魏国公一派早就得了消息,一定要在今日立新帝的, 现在这人已经坐实了身份, 的确是皇八子,那跪就跪,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一呼百应的,瞬间整个听政殿都回荡着拜见新帝的声音。 谭永林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混乱的场面, 差点没忍住骂人, 这些人简直就是疯了,无法无天了! 就在这事,一阵铠甲相击的铿铿声响起, 殷恩赐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僵住了,然后随着一阵齐整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笑容也渐渐消失。 众臣也听见了这动静,齐齐回头看去的,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群重甲军士如黑面阎王似的,从外面闯进来,将整个大殿都团团围住了。 “这事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是他率先安排的吗, 他没有给出信号, 这些人怎么会自己跑进来,就算他是个傻子, 也应该明白, 事情不对劲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驾到!” 拉长的尖细嗓音传来, 殷恩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随便拎了个挨自己近的人, 就急声问道:“谁来了?” 那人被揪住衣领,慌慌张张的想去扳开殷恩赐的手, 可殷恩赐是武将,一个文臣哪里是久经沙场武将的对手。 还没等他回答, 一袭明黄凤袍的沈明庄牵着一身太子冠服的姜宣,一步一步,缓慢而从容的走了进来。 “怎么可能,那小杂种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 他还不死心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带着几乎疯狂的眼神高声喊着:“这是冒充的,这是冒充的,还不赶紧来人,给我拿下!” 他的声音在诺大的听政殿里一点浪花也没有激起,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那些重甲士兵,也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 没有一个人理睬殷恩赐的叫嚣。 “省省。” 沈明庄目光冷冽的看向殷恩赐,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来,“事到如今, 魏国公还不死心?” 殷恩赐几步上前,动作迅速,想要去抓姜宣, 只是没想到,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姜宣,就被沈明庄的一掌打在手背上,刹那间,殷恩赐的手背一麻,有血光一闪,他顿时目眦欲裂,望着被削掉半截的手掌,哀嚎着往后一坐。 沈明庄几乎没拿正眼看殷恩赐一眼,这样的货色,也配在她面前嚣张,她今儿若是让人碰到了她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她都不姓沈。 众人看见那掉在地上的半截手,手还在因为神经末梢的作用微微抽了抽,看起来很是可怖。 皇后娘娘放在怎么出手的, 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看清楚, 然后魏国公的半截手就掉在了地上。 沈明庄上前抓住了姜弭的手腕,姜弭瞧着也就十二三岁,显然也是被面前的一幕给吓着了,沈明庄这一抓,他下意识的想躲。 不过沈明庄并没有给他躲开的机会,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向他微微点头,姜弭有些晃神,竟然就跟随着沈明庄往前走了。 殷恩赐见沈明庄拉走了姜弭,顿时心中一慌,顾不得那只断手,抬脚上前去想拉,沈明庄回身一脚,精准的踹在了殷恩赐的胸口,殷恩赐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摔了个平沙落雁式。 “魏国公,另一只手不想要了?” 殷恩赐这会儿被血呛了喉咙,口中腥甜,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皇后娘娘,魏国公这些年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在边疆吃了多少年的风沙,好歹也算是天仲功臣,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就是这样对一国功臣吗,魏国公府出了多少英烈,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却是知道的,这样下手就要人命,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 石秀清从片刻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高声质问道。 沈明庄目光扫了石秀清一眼,又扫了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的魏国公一眼,玩味的一笑。 “他的确是大功臣,若是没有魏国公,朝局不会在混乱中持续了这么多年,百姓也不会在水深火热中,为他的野心买账,魏国公的功,应该刻在魏国公府的族谱里,流传千古才是!” 石秀清被这一句讥讽堵得说不出话来,对上皇后娘娘那冷凌凌的目光,下意识的别过头去。 “皇后娘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边关在魏国公的镇压下,才平静了这么多年,若是皇后娘娘要除掉魏国公这样劳苦功高的国之栋梁,边关谁还能镇压?” 沈明庄就知道,这些人地定然会拿这个说事儿,只是魏国公这个国贼,边关在他手上才是最不稳定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卖掉君主和百姓。 这样的人私欲太重,这些年若不是因为他还想要把持天仲,把持未来的储君,怕是早就做出了卖国之事。 “姜家的江山,姜家君主说了算,一个国公爷竟然也敢指着未来储君的面,喊打喊杀,本宫让他五马分尸也不为过,身为臣子,却怀揣不臣之心,竟然还想试图将未来太子谋杀于东宫之中,此等奸佞,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大殿中有片刻的安静。 姜弭缓缓的将手从沈明庄手里挣脱,他有些害怕面前的这个人,算起来他应该叫一声嫂嫂的人。 沈明庄没有继续去拉他,她方才也只是担心殷恩赐这老狗会狗急跳墙,虽然姜宣的存在,姜弭的死活也不那么重要,可她在书中了解到这个孩子的可怜身世,觉得姜弭还是很可怜的,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包藏祸心,狼子野心的人。 她笑着对姜弭低声说了一句当心,就重新牵着姜宣,一步步上了金龙宝座前。 “把祸国臣子魏国公殷恩赐,带下去,关押天牢。” 沈明庄脊背笔直地站在大殿前,姜宣抬头看了一眼娘亲,娘亲的身影仿佛瞬间变得无比高大起来,虽然方才那魏国公被打得很惨,可娘亲就是很厉害。 沈明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儿子的眼里已经是无比的高大起来,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物。 石秀清一听这话,这才知道心慌起来,沈明庄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他身上,朱唇轻启,徐徐吐出几个字:“石大人作为帮凶,昨夜的东宫失火也有他的参与,一并待下去,容后听审。” 沈明庄说完,大殿中再一次的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确是还好好的,可皇上至此还没有出现,大家的心里都隐约的猜到了一种可能。 兴许皇上已经不在了,之所以这么久都不曾告知天下,就是为了设计今天这一遭,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都是皇后娘娘。 只是这事儿要说起来,还是因为魏国公祸心在前,若是魏国公根本就没有动这个心思,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算计到今天呢? 接下来,沈明庄朱唇每一次启合,都牵动满殿大臣的心,眼看着一个一个魏国公党被带下去,众人这才发现,魏国公府的姻亲文国公竟然还安然无恙。 沈明庄暂时还不会动文国公府,这是和宋熤的交易,既然答应了,她也不会食言。 再者,最大的毒瘤就是魏国公,此番魏国公一党被打入狱中,那些曾经听令于殷家的边关将士兴许会兴风作浪,趁机发难。 沈明庄知道,这场战役才刚刚打响。 姜妄现在虽然已经醒来,可他的身体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沈明庄垂眸看了一眼儿子,刚过了六岁生辰不久的儿子,肩膀也太脆弱了,他撑不住这个江山,她更不能退缩了。 目前先将最大的阻碍都给清除了,沈明庄看见下面几乎少了一半的臣子,心里有些感慨,这些年魏国公在朝中经营的势力,的确是不容小觑的。 沈明庄脊背未颤,心口有些压抑,等到下面群臣重新站好,她这才拿出奏折,高高的举起,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人。 “这是陛下的奏折。” 一声出,下面哗啦啦的全都归了下去,齐呼皇上万岁,沈明庄透了一口气,眼睛有些发涩,当着众臣的面,宣告了旨意。 和大家原本预料的也差不多,太子监国,皇后佐政。 旨意宣读完,众臣重新跪下,向太子和皇后娘娘行礼。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数到怀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明庄没有理会,毕竟大家也只是碍于情势敢怒不敢言罢了,有魏国公在前,杀鸡儆猴,这些人即便是不服,也只能忍下来。 沈明庄牵着儿子姜宣的手,坐上了宝座之上,自己坐在下首的位置,这才开始了正式的早朝部分。 “皇后娘娘,陛下至今未露面,娘娘凭借一卷圣旨就定下这么大的事,我等老臣却连陛下的面都不曾见到,圣旨真假,是否是陛下亲手所书,都不得而知,娘娘难道不应该给出一个交代吗?” 众人朝着说话的人看过去,不由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谁也没有想到,这话竟然是沈伯春说的。 皇后娘娘可是沈家出来的,太子殿下也算是沈家的亲外孙了,若是他日成功继承大宝,沈家也算是鸡犬升天了,现在大家都噤声,出言质疑的竟然是沈伯春,这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沈大人这是在质疑圣旨的真假?” 沈明庄面无表情,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实在是不容人不怀疑,老臣只有一句话,让陛下出来一见,证明这奏折是陛下亲手所书,是陛下的心意。” 沈伯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端着文臣的架子,拖长了声音说道。 即便这一切都是事先就预谋好了的,沈明庄还是忍不住感叹,沈伯春这人做戏做的齐全,还真是有那么一回事儿了。 “放肆!” 她沉声呵斥,眼帘轻抬,冷冽眸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沈伯春身上。 “圣旨和玉玺,以及陛下的字迹,难道都能作假?沈大人,本宫虽然也是出身沈家,可沈家若是如此不把天家放在眼里,本宫也不会心慈手软。” “来人,将沈大人带下去!” 话到最后,声音陡然一扬,十分有穿透力的传进了每一个朝臣的耳朵里。 沈伯春挣扎着,用文人的方式一边被拖拽一边高声呼着他不信,沈明庄坐在原位上,静静的看着沈伯春被拖出去,然后再一次的缓缓扫过众人的目光。 事到如今,没有谁再敢露出反对的意思了,皇后娘娘连沈家都能处置了,难道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啊?” 沈明庄噙笑看向诸位,大有一种你们说啊,你们说了也没什么用的气势,众臣垂下眼睑,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异议了。 事情到此处,也算是收尾了,沈明庄笑着倚在椅背上,开始吩咐奏事。 第205章 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 “不必请太医来摸骨了,贺文世家世代为医,贺文清作为贺文家族资历最深的医者,此时就在宫中,到底是不是魏国公所说,请贺文清出面摸骨,想必是最权威的。”谭永林一边说着,一边在殷恩赐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 “好啊,那就请这位贺文清老先生出来。”谭永林就不相信了,这贺文清难道还能说,姜弭不是姜氏皇族的孩子。 众臣附议,请贺文清出面摸骨。 贺文清从大殿外缓缓往金殿中走来,众人目光或是带着困惑,或是带着探究,贺文清都目下无尘,自带一声仙风道骨的味道,抬脚缓缓的走向了那站在大殿前方的姜弭身上。 他原本是不愿意出面的,贺文家族已经退隐江湖数十年,他不想再在人前露面,可他还欠了那小丫头一个人情,即便是不太乐意,也还是答应了。 他也是来一探虚实的,这皇八子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八子,他这手一摸,就知道了。 货真价实。 他看向一屋子的朝臣, 缓缓的点了点头, 石秀清这个见风使舵的竟然立刻就跪了下去,高呼吾皇万岁, 这一声来的有些突然,姜弭如今无名无分,这样的称呼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魏国公一派早就得了消息,一定要在今日立新帝的, 现在这人已经坐实了身份, 的确是皇八子,那跪就跪,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一呼百应的,瞬间整个听政殿都回荡着拜见新帝的声音。 谭永林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混乱的场面, 差点没忍住骂人, 这些人简直就是疯了,无法无天了! 就在这事,一阵铠甲相击的铿铿声响起, 殷恩赐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僵住了,然后随着一阵齐整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笑容也渐渐消失。 众臣也听见了这动静,齐齐回头看去的,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群重甲军士如黑面阎王似的,从外面闯进来,将整个大殿都团团围住了。 “这事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是他率先安排的吗, 他没有给出信号, 这些人怎么会自己跑进来,就算他是个傻子, 也应该明白, 事情不对劲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驾到!” 拉长的尖细嗓音传来, 殷恩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随便拎了个挨自己近的人, 就急声问道:“谁来了?” 那人被揪住衣领,慌慌张张的想去扳开殷恩赐的手, 可殷恩赐是武将,一个文臣哪里是久经沙场武将的对手。 还没等他回答, 一袭明黄凤袍的沈明庄牵着一身太子冠服的姜宣,一步一步,缓慢而从容的走了进来。 “怎么可能,那小杂种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 他还不死心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带着几乎疯狂的眼神高声喊着:“这是冒充的,这是冒充的,还不赶紧来人,给我拿下!” 他的声音在诺大的听政殿里一点浪花也没有激起,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那些重甲士兵,也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 没有一个人理睬殷恩赐的叫嚣。 “省省。” 沈明庄目光冷冽的看向殷恩赐,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来,“事到如今, 魏国公还不死心?” 殷恩赐几步上前,动作迅速,想要去抓姜宣, 只是没想到,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姜宣,就被沈明庄的一掌打在手背上,刹那间,殷恩赐的手背一麻,有血光一闪,他顿时目眦欲裂,望着被削掉半截的手掌,哀嚎着往后一坐。 沈明庄几乎没拿正眼看殷恩赐一眼,这样的货色,也配在她面前嚣张,她今儿若是让人碰到了她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她都不姓沈。 众人看见那掉在地上的半截手,手还在因为神经末梢的作用微微抽了抽,看起来很是可怖。 皇后娘娘放在怎么出手的, 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看清楚, 然后魏国公的半截手就掉在了地上。 沈明庄上前抓住了姜弭的手腕,姜弭瞧着也就十二三岁,显然也是被面前的一幕给吓着了,沈明庄这一抓,他下意识的想躲。 不过沈明庄并没有给他躲开的机会,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向他微微点头,姜弭有些晃神,竟然就跟随着沈明庄往前走了。 殷恩赐见沈明庄拉走了姜弭,顿时心中一慌,顾不得那只断手,抬脚上前去想拉,沈明庄回身一脚,精准的踹在了殷恩赐的胸口,殷恩赐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摔了个平沙落雁式。 “魏国公,另一只手不想要了?” 殷恩赐这会儿被血呛了喉咙,口中腥甜,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皇后娘娘,魏国公这些年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在边疆吃了多少年的风沙,好歹也算是天仲功臣,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就是这样对一国功臣吗,魏国公府出了多少英烈,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却是知道的,这样下手就要人命,皇后娘娘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 石秀清从片刻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高声质问道。 沈明庄目光扫了石秀清一眼,又扫了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的魏国公一眼,玩味的一笑。 “他的确是大功臣,若是没有魏国公,朝局不会在混乱中持续了这么多年,百姓也不会在水深火热中,为他的野心买账,魏国公的功,应该刻在魏国公府的族谱里,流传千古才是!” 石秀清被这一句讥讽堵得说不出话来,对上皇后娘娘那冷凌凌的目光,下意识的别过头去。 “皇后娘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边关在魏国公的镇压下,才平静了这么多年,若是皇后娘娘要除掉魏国公这样劳苦功高的国之栋梁,边关谁还能镇压?” 沈明庄就知道,这些人地定然会拿这个说事儿,只是魏国公这个国贼,边关在他手上才是最不稳定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卖掉君主和百姓。 这样的人私欲太重,这些年若不是因为他还想要把持天仲,把持未来的储君,怕是早就做出了卖国之事。 “姜家的江山,姜家君主说了算,一个国公爷竟然也敢指着未来储君的面,喊打喊杀,本宫让他五马分尸也不为过,身为臣子,却怀揣不臣之心,竟然还想试图将未来太子谋杀于东宫之中,此等奸佞,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大殿中有片刻的安静。 姜弭缓缓的将手从沈明庄手里挣脱,他有些害怕面前的这个人,算起来他应该叫一声嫂嫂的人。 沈明庄没有继续去拉他,她方才也只是担心殷恩赐这老狗会狗急跳墙,虽然姜宣的存在,姜弭的死活也不那么重要,可她在书中了解到这个孩子的可怜身世,觉得姜弭还是很可怜的,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包藏祸心,狼子野心的人。 她笑着对姜弭低声说了一句当心,就重新牵着姜宣,一步步上了金龙宝座前。 “把祸国臣子魏国公殷恩赐,带下去,关押天牢。” 沈明庄脊背笔直地站在大殿前,姜宣抬头看了一眼娘亲,娘亲的身影仿佛瞬间变得无比高大起来,虽然方才那魏国公被打得很惨,可娘亲就是很厉害。 沈明庄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儿子的眼里已经是无比的高大起来,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物。 石秀清一听这话,这才知道心慌起来,沈明庄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他身上,朱唇轻启,徐徐吐出几个字:“石大人作为帮凶,昨夜的东宫失火也有他的参与,一并待下去,容后听审。” 沈明庄说完,大殿中再一次的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确是还好好的,可皇上至此还没有出现,大家的心里都隐约的猜到了一种可能。 兴许皇上已经不在了,之所以这么久都不曾告知天下,就是为了设计今天这一遭,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都是皇后娘娘。 只是这事儿要说起来,还是因为魏国公祸心在前,若是魏国公根本就没有动这个心思,皇后娘娘又怎么会算计到今天呢? 接下来,沈明庄朱唇每一次启合,都牵动满殿大臣的心,眼看着一个一个魏国公党被带下去,众人这才发现,魏国公府的姻亲文国公竟然还安然无恙。 沈明庄暂时还不会动文国公府,这是和宋熤的交易,既然答应了,她也不会食言。 再者,最大的毒瘤就是魏国公,此番魏国公一党被打入狱中,那些曾经听令于殷家的边关将士兴许会兴风作浪,趁机发难。 沈明庄知道,这场战役才刚刚打响。 姜妄现在虽然已经醒来,可他的身体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沈明庄垂眸看了一眼儿子,刚过了六岁生辰不久的儿子,肩膀也太脆弱了,他撑不住这个江山,她更不能退缩了。 目前先将最大的阻碍都给清除了,沈明庄看见下面几乎少了一半的臣子,心里有些感慨,这些年魏国公在朝中经营的势力,的确是不容小觑的。 沈明庄脊背未颤,心口有些压抑,等到下面群臣重新站好,她这才拿出奏折,高高的举起,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人。 “这是陛下的奏折。” 一声出,下面哗啦啦的全都归了下去,齐呼皇上万岁,沈明庄透了一口气,眼睛有些发涩,当着众臣的面,宣告了旨意。 和大家原本预料的也差不多,太子监国,皇后佐政。 旨意宣读完,众臣重新跪下,向太子和皇后娘娘行礼。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数到怀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明庄没有理会,毕竟大家也只是碍于情势敢怒不敢言罢了,有魏国公在前,杀鸡儆猴,这些人即便是不服,也只能忍下来。 沈明庄牵着儿子姜宣的手,坐上了宝座之上,自己坐在下首的位置,这才开始了正式的早朝部分。 “皇后娘娘,陛下至今未露面,娘娘凭借一卷圣旨就定下这么大的事,我等老臣却连陛下的面都不曾见到,圣旨真假,是否是陛下亲手所书,都不得而知,娘娘难道不应该给出一个交代吗?” 众人朝着说话的人看过去,不由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谁也没有想到,这话竟然是沈伯春说的。 皇后娘娘可是沈家出来的,太子殿下也算是沈家的亲外孙了,若是他日成功继承大宝,沈家也算是鸡犬升天了,现在大家都噤声,出言质疑的竟然是沈伯春,这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沈大人这是在质疑圣旨的真假?” 沈明庄面无表情,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实在是不容人不怀疑,老臣只有一句话,让陛下出来一见,证明这奏折是陛下亲手所书,是陛下的心意。” 沈伯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端着文臣的架子,拖长了声音说道。 即便这一切都是事先就预谋好了的,沈明庄还是忍不住感叹,沈伯春这人做戏做的齐全,还真是有那么一回事儿了。 “放肆!” 她沉声呵斥,眼帘轻抬,冷冽眸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沈伯春身上。 “圣旨和玉玺,以及陛下的字迹,难道都能作假?沈大人,本宫虽然也是出身沈家,可沈家若是如此不把天家放在眼里,本宫也不会心慈手软。” “来人,将沈大人带下去!” 话到最后,声音陡然一扬,十分有穿透力的传进了每一个朝臣的耳朵里。 沈伯春挣扎着,用文人的方式一边被拖拽一边高声呼着他不信,沈明庄坐在原位上,静静的看着沈伯春被拖出去,然后再一次的缓缓扫过众人的目光。 事到如今,没有谁再敢露出反对的意思了,皇后娘娘连沈家都能处置了,难道还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啊?” 沈明庄噙笑看向诸位,大有一种你们说啊,你们说了也没什么用的气势,众臣垂下眼睑,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异议了。 事情到此处,也算是收尾了,沈明庄笑着倚在椅背上,开始吩咐奏事。 第206章 旧事不提了 有了沈伯春被押入天牢这事儿,朝堂之上只剩下了规规矩矩奏事的声音。 这就是沈明庄想要看到的,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朝堂上的事情堆积了好几天的,因而今天的大朝会比平常时候多延续了一个时辰。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姜妄咳嗽着,问回来的贺文清。 “你媳妇儿什么人你不知道?什么事儿能难道她。”贺文清心情挺不错的回来坐在床沿,姜妄闻言,心中稍安,咳嗽着坐了回去。 “你这身体还得好好精细的养着,不过你这头发是没法儿变回黑色了,以后可能会长出来,不过可能不大。” 这都是小事儿,姜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要命还在,头发什么颜色又有什么关系。 “贺文老先生,我没有醒过来之前,似乎听见你说,你认识我母亲?” 贺文清正在收拾银针的手一顿,差点扎在自己的手上。 “啊。”贺文清打了个哈哈笑道,“的确是认识,不过故人已去,从前的事情就不提了!” 听得出贺文清的话里有些怅然的味道,姜妄低垂眼睑笑了笑,眼底也带出一抹深深的怅然。 他几乎不曾在别人面前主动提起过母亲,因为每一次提起,母亲离开时的场面就让她忍不住心痛, 那些过往的事情, 的确是不应该提起了。 就在这安静的档口,贺文清却忽然叹息了一声开了口:“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只是遇人不淑。” 这话一出,又是很长的一段安静。 姜妄嘴角带着苦笑,这样的话和他这不淑之人的儿子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 良久的沉默后, 姜妄忽然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我父皇的确不是个长情的人, 一生中女人无数,我母亲也不过是他遇到的,惊艳了他一小段时光的女人,厌弃之后就随意抛之脑后, 母亲进宫, 也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贺文清的眼底顿时涌起一阵浓烈的情绪,他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才会一生未娶, 如今听见故人之子道出当年心上人的事,心里如何能平静无波呢? “我从前在母亲的事情上有心结,我总觉得是我命中不详,才会害死母亲,母亲离我而去,全是因为我太过依赖她,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所以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我从前每次想起母亲, 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因而即便喜欢一个人, 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不敢大大方方的宣示自己的喜欢……” 不知道是出于对贺文清的尊重, 还是姜妄不想以皇族的身份和贺文清说话, 他没有自称朕, 一字一句缓缓的对贺文清道来。 “母亲从前提过你, 只有一次,那天月亮很远, 月辉洒下,照亮四方宫墙, 母亲对我说,她其实从前有一个心上人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 贺文清忽然止不住的激动起来,声音顿时就有些哽咽,关于臻儿,他一直觉得是她变了心,却不曾想,她身在深宫,心中却还是有自己的。 “母妃没有说那人是谁,只是说, 如果与我父皇晚见几天,应该就不会进宫了。” 贺文清埋藏在心里数十年的心事被重新启封挖出来, 心口旧伤重新被撕裂,忽然间得知几十年前,自己心灰意冷时, 臻儿却还念叨着他,而他却不曾取证,便断定臻儿不喜自己了, 如今想来,简直是荒唐又可笑。 就因为自己的一次盲目自信,他错过了臻儿,错过了一生,错过了那些本应该美好的时光。 心中撕扯难受,贺文清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忍不住发颤。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没有谁再提起此事,姜妄是不想,贺文清是不敢。 沈明庄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她带了几封奏折回来,贺文清已经给姜妄针灸过了,这会儿见沈明庄过来了, 就主动起身先回避了。 沈明庄看了一眼一脸沉重的儿子,笑着拍了拍小家伙儿的肩膀道:“嫣儿和兴泰都进宫了, 在椒房殿那边等着呢, 去玩。” 一听这话,姜宣小朋友脸上的沉重立刻就一扫而光,笑容浮上那张笑脸,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抱着娘亲的手臂,甜甜的说了句多谢娘亲,这才去了椒房殿。 到底还是个孩子,平日里虽然读书刻苦,可要让他静下心来学着大人模样看奏折,那就真是强人所难了,沈明庄也没有指望姜宣小朋友,六岁就能批阅奏章。 等到儿子离开之后,沈明庄转身回到姜妄的床前。 姜妄现在还不能站起来。 他和沈明庄当初的昏迷不一样,沈明庄有石疆的力量加持,即便是昏迷那五年,醒来就立刻能蹦能跳,姜妄只是凡人,换了人元气大损怕就真是要油尽灯枯等死了,可贺文清生生将他给从阎王殿里拉了出来。 现在刚醒来,一切的恢复都才刚开始,姜妄只能坐着就坐着,沈明庄心疼他,就让人搬了案几过来,就在龙床前将自己带过来的几封奏章念给姜妄听。 大多数她能决定的小事都奏章都已经批阅了,这几封是关乎国家大事的,沈明庄拿不准主意,所以才拿过来给姜妄看的。 姜妄听着她缓缓的念奏章的声音,忽然间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声音能比自家媳妇儿的声音更好听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是注定没法再睁眼的人了,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法再睁开眼睛看看自家媳妇儿了,却没想到,他还能再睁开眼睛,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听着那日日都听不腻的声音。 椒房殿那边,沈明荣以为沈明庄回过来,神色紧张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看见是姜宣一个人过来,扶着腰上前去问送姜宣回来的公公道:“皇后娘娘可还好?” 小桂子知道这位荣国公夫人对皇后娘娘来说很重要,当即恭恭敬敬地回道:“皇后娘娘一切都好,此时正在陛下寝宫和陛下议事,让奴才送太子殿下先过来。” 沈明荣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里的一块巨石落了地。 “荣国公夫人身怀六甲,还是要当心些身子才是,若是有哪儿不适,随时让奴才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瞧瞧,否则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跟着担心的。” 沈明荣笑着说了一句多谢,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她也是放心不下,才会大着肚子进宫来的,此时听说沈明庄那一边一切都好,她紧绷的弦也松开了。 看见陆嫣,姜宣上前就去牵了她的手,心情很是愉悦的问她:“嫣儿表妹,你好几天都没有进宫了。” 陆嫣挣开姜宣的手,低头在荷包里掏出了两个用米纸包裹着的乳白色的糖放在了姜宣的手里。 “这个给你,这是我从外面偷偷带进来的,可好吃了,你一次只吃一小口,这么一小块也能吃好久的。” 陆嫣一边说,一边咧嘴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里,缺失的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十分的可爱。 “嫣儿你掉了一颗小虎牙?” “我也掉了一颗呢,我娘亲说,会长出来的。”沈兴泰一听,也咧着嘴给姜宣看。 姜宣懒得理他,笑嘻嘻的将陆嫣给的糖收进衣袖里,牵着陆嫣往外去。 “等等我呀!” 沈兴泰在后面追,姜宣和陆嫣像是两只小兔子似的,一溜烟的就跑得没了影儿。 两个小屁孩儿躲在假山背后,看着外面到处找他们的沈兴泰,笑的直不起身来。 “你这几天没进宫都和沈兴泰一起玩吗?” 陆嫣眨了眨水盈盈的眼睛,摇了摇头:“没有,我在家里呢,母亲让我临帖,这几天我都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学写字呢,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字能和表哥一样写的好。” 陆嫣语气真诚,目光里透着真诚。 “我的字是我父皇教的,你觉得好看吗?” 陆嫣点点头,姜宣的心里就不由雀跃起来,“那你以后进宫,我教你写字,我的字也很好看。” “不要。” 陆嫣走出假山,在一块光秃秃的太湖石上坐在,嘟着嘴道:“你的字太挺拔了,这是男孩子写的字,我要学我母亲的字,娟秀好看的簪花小楷。” 姜宣听着,就忍不住有些失落。 “那好,那你以后还进宫来吗?” 陆嫣见他不高兴,点了点头,“我当然还会进宫啊,只是我母亲说,你以后会很忙碌的,我不能打扰你的。” 不能打扰他?姜宣皱了皱眉,“我又没有什么好忙的,你进宫的时候我一定都是跟在太傅读书的,你也要读书,我也要读书,咱们一起读书,也能做个伴儿啊。” “那好,那我就陪着你。” 沈明荣坐在椒房殿里,并不知道孩子们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等到沈明庄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姜妄已经歇下了,奏折也已经都批阅完了,两个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姜妄露出倦容,沈明庄这才叮嘱他再睡会儿,想着沈明荣大着肚子在椒房殿等着呢,就起身回了椒房殿。 “你困了进内室歇歇啊,偏殿也有床褥的,你这强撑着等我作甚?” 刚走进大殿,就看见沈明荣只手托腮,昏昏欲睡的样子。 沈明庄看了一眼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有些担心的说了一句。 “也没一会儿,我吃了些点心,甜腻腻的东西让人有些犯困,孩子们都不在殿里,到处安安静静的,就不小心睡着了。” 沈明庄笑着点点头,“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那宋熤就当真愿意罢休了?” 沈明荣也之是知道宋熤对沈明庄的心思的,现在听说他愿意俯首为臣,沈明荣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要让一个能做君主的枭雄人物安安心心的做臣子,这就像是让一柄绝世宝剑藏进匣子里。 “他自己答应的,我也不曾压迫过他。”沈明庄也不知道宋熤到底会不会一直坚守承诺,可只要自己还在世一天,宋熤的那些野心就不可能会实现,他若是一定要和她对上,那就两败俱伤,反正她是绝对不会退步的。 沈明荣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朝堂的波诡云谲没有就此消失,只是在沈明庄的强力坐镇下,暂时没有人敢出头。 她寻着机会去看了沈伯春,请他再耐心等上几日。 沈伯春自然只有答应的份儿,若是这次自己的事情办的好,沈明庄和沈家的关系也能有所回暖,于沈家之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妄一天天的恢复,也渐渐开始处理一些政务了,沈明庄垂帘听政的半个月后,群臣又有了一次质疑,这一次姜妄坐在轮椅上亲自到了听政殿为自个儿媳妇撑腰,之后就再没了异样的声音。 宋熤自请去戍边,姜妄有些迟疑,沈明庄劝他答应了下来,远远的送走也好。 姜弭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可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始终是个不稳定的因素所在。 如今皇兄健在,皇侄也康健,天仲并不需要他,皇嫂对他虽好,可毕竟隔着一层,姜弭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的。 “皇兄皇嫂,我想……剃发出家。” 看着面前十多岁的孩子说着要剃发出家,沈明庄的心情十分复杂。 姜妄到底是一国之君,没有那么多的柔软心肠,点头答应了。 这是最好的安排,姜弭本身就是个很危险的因素,剃发出家远离世俗,是唯一能两相周全的法子了。 晋太妃得知儿子要出家,很是伤心的哭了一场,可儿子能重新回来,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了,现在也只是出家,不是丢了命,这就够了,只要活着,她的心也安了。 天光晴好,沈明庄推着木头轮椅,陪着姜妄在御花园里散步,转眼已经到了桂花开的季节了,很快新一轮的举子就要进京,未来是新的画卷。 御花园里的花开的很好,虽没有春花的明媚,却有着沉淀后的柔和,菊花的淡雅,桂花的馥雅,各有各的美,看着面前满头华发的男人,沈明庄有一瞬间错神,觉得仿佛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年纪,与心爱之人共白首。 第206章 旧事不提了 有了沈伯春被押入天牢这事儿,朝堂之上只剩下了规规矩矩奏事的声音。 这就是沈明庄想要看到的,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朝堂上的事情堆积了好几天的,因而今天的大朝会比平常时候多延续了一个时辰。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姜妄咳嗽着,问回来的贺文清。 “你媳妇儿什么人你不知道?什么事儿能难道她。”贺文清心情挺不错的回来坐在床沿,姜妄闻言,心中稍安,咳嗽着坐了回去。 “你这身体还得好好精细的养着,不过你这头发是没法儿变回黑色了,以后可能会长出来,不过可能不大。” 这都是小事儿,姜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要命还在,头发什么颜色又有什么关系。 “贺文老先生,我没有醒过来之前,似乎听见你说,你认识我母亲?” 贺文清正在收拾银针的手一顿,差点扎在自己的手上。 “啊。”贺文清打了个哈哈笑道,“的确是认识,不过故人已去,从前的事情就不提了!” 听得出贺文清的话里有些怅然的味道,姜妄低垂眼睑笑了笑,眼底也带出一抹深深的怅然。 他几乎不曾在别人面前主动提起过母亲,因为每一次提起,母亲离开时的场面就让她忍不住心痛, 那些过往的事情, 的确是不应该提起了。 就在这安静的档口,贺文清却忽然叹息了一声开了口:“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只是遇人不淑。” 这话一出,又是很长的一段安静。 姜妄嘴角带着苦笑,这样的话和他这不淑之人的儿子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 良久的沉默后, 姜妄忽然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我父皇的确不是个长情的人, 一生中女人无数,我母亲也不过是他遇到的,惊艳了他一小段时光的女人,厌弃之后就随意抛之脑后, 母亲进宫, 也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贺文清的眼底顿时涌起一阵浓烈的情绪,他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才会一生未娶, 如今听见故人之子道出当年心上人的事,心里如何能平静无波呢? “我从前在母亲的事情上有心结,我总觉得是我命中不详,才会害死母亲,母亲离我而去,全是因为我太过依赖她,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所以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我从前每次想起母亲, 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因而即便喜欢一个人, 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不敢大大方方的宣示自己的喜欢……” 不知道是出于对贺文清的尊重, 还是姜妄不想以皇族的身份和贺文清说话, 他没有自称朕, 一字一句缓缓的对贺文清道来。 “母亲从前提过你, 只有一次,那天月亮很远, 月辉洒下,照亮四方宫墙, 母亲对我说,她其实从前有一个心上人的。” “她真是这么说的?” 贺文清忽然止不住的激动起来,声音顿时就有些哽咽,关于臻儿,他一直觉得是她变了心,却不曾想,她身在深宫,心中却还是有自己的。 “母妃没有说那人是谁,只是说, 如果与我父皇晚见几天,应该就不会进宫了。” 贺文清埋藏在心里数十年的心事被重新启封挖出来, 心口旧伤重新被撕裂,忽然间得知几十年前,自己心灰意冷时, 臻儿却还念叨着他,而他却不曾取证,便断定臻儿不喜自己了, 如今想来,简直是荒唐又可笑。 就因为自己的一次盲目自信,他错过了臻儿,错过了一生,错过了那些本应该美好的时光。 心中撕扯难受,贺文清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忍不住发颤。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没有谁再提起此事,姜妄是不想,贺文清是不敢。 沈明庄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她带了几封奏折回来,贺文清已经给姜妄针灸过了,这会儿见沈明庄过来了, 就主动起身先回避了。 沈明庄看了一眼一脸沉重的儿子,笑着拍了拍小家伙儿的肩膀道:“嫣儿和兴泰都进宫了, 在椒房殿那边等着呢, 去玩。” 一听这话,姜宣小朋友脸上的沉重立刻就一扫而光,笑容浮上那张笑脸,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抱着娘亲的手臂,甜甜的说了句多谢娘亲,这才去了椒房殿。 到底还是个孩子,平日里虽然读书刻苦,可要让他静下心来学着大人模样看奏折,那就真是强人所难了,沈明庄也没有指望姜宣小朋友,六岁就能批阅奏章。 等到儿子离开之后,沈明庄转身回到姜妄的床前。 姜妄现在还不能站起来。 他和沈明庄当初的昏迷不一样,沈明庄有石疆的力量加持,即便是昏迷那五年,醒来就立刻能蹦能跳,姜妄只是凡人,换了人元气大损怕就真是要油尽灯枯等死了,可贺文清生生将他给从阎王殿里拉了出来。 现在刚醒来,一切的恢复都才刚开始,姜妄只能坐着就坐着,沈明庄心疼他,就让人搬了案几过来,就在龙床前将自己带过来的几封奏章念给姜妄听。 大多数她能决定的小事都奏章都已经批阅了,这几封是关乎国家大事的,沈明庄拿不准主意,所以才拿过来给姜妄看的。 姜妄听着她缓缓的念奏章的声音,忽然间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声音能比自家媳妇儿的声音更好听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是注定没法再睁眼的人了,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法再睁开眼睛看看自家媳妇儿了,却没想到,他还能再睁开眼睛,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听着那日日都听不腻的声音。 椒房殿那边,沈明荣以为沈明庄回过来,神色紧张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看见是姜宣一个人过来,扶着腰上前去问送姜宣回来的公公道:“皇后娘娘可还好?” 小桂子知道这位荣国公夫人对皇后娘娘来说很重要,当即恭恭敬敬地回道:“皇后娘娘一切都好,此时正在陛下寝宫和陛下议事,让奴才送太子殿下先过来。” 沈明荣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里的一块巨石落了地。 “荣国公夫人身怀六甲,还是要当心些身子才是,若是有哪儿不适,随时让奴才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瞧瞧,否则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跟着担心的。” 沈明荣笑着说了一句多谢,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她也是放心不下,才会大着肚子进宫来的,此时听说沈明庄那一边一切都好,她紧绷的弦也松开了。 看见陆嫣,姜宣上前就去牵了她的手,心情很是愉悦的问她:“嫣儿表妹,你好几天都没有进宫了。” 陆嫣挣开姜宣的手,低头在荷包里掏出了两个用米纸包裹着的乳白色的糖放在了姜宣的手里。 “这个给你,这是我从外面偷偷带进来的,可好吃了,你一次只吃一小口,这么一小块也能吃好久的。” 陆嫣一边说,一边咧嘴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里,缺失的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十分的可爱。 “嫣儿你掉了一颗小虎牙?” “我也掉了一颗呢,我娘亲说,会长出来的。”沈兴泰一听,也咧着嘴给姜宣看。 姜宣懒得理他,笑嘻嘻的将陆嫣给的糖收进衣袖里,牵着陆嫣往外去。 “等等我呀!” 沈兴泰在后面追,姜宣和陆嫣像是两只小兔子似的,一溜烟的就跑得没了影儿。 两个小屁孩儿躲在假山背后,看着外面到处找他们的沈兴泰,笑的直不起身来。 “你这几天没进宫都和沈兴泰一起玩吗?” 陆嫣眨了眨水盈盈的眼睛,摇了摇头:“没有,我在家里呢,母亲让我临帖,这几天我都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学写字呢,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字能和表哥一样写的好。” 陆嫣语气真诚,目光里透着真诚。 “我的字是我父皇教的,你觉得好看吗?” 陆嫣点点头,姜宣的心里就不由雀跃起来,“那你以后进宫,我教你写字,我的字也很好看。” “不要。” 陆嫣走出假山,在一块光秃秃的太湖石上坐在,嘟着嘴道:“你的字太挺拔了,这是男孩子写的字,我要学我母亲的字,娟秀好看的簪花小楷。” 姜宣听着,就忍不住有些失落。 “那好,那你以后还进宫来吗?” 陆嫣见他不高兴,点了点头,“我当然还会进宫啊,只是我母亲说,你以后会很忙碌的,我不能打扰你的。” 不能打扰他?姜宣皱了皱眉,“我又没有什么好忙的,你进宫的时候我一定都是跟在太傅读书的,你也要读书,我也要读书,咱们一起读书,也能做个伴儿啊。” “那好,那我就陪着你。” 沈明荣坐在椒房殿里,并不知道孩子们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等到沈明庄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姜妄已经歇下了,奏折也已经都批阅完了,两个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姜妄露出倦容,沈明庄这才叮嘱他再睡会儿,想着沈明荣大着肚子在椒房殿等着呢,就起身回了椒房殿。 “你困了进内室歇歇啊,偏殿也有床褥的,你这强撑着等我作甚?” 刚走进大殿,就看见沈明荣只手托腮,昏昏欲睡的样子。 沈明庄看了一眼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有些担心的说了一句。 “也没一会儿,我吃了些点心,甜腻腻的东西让人有些犯困,孩子们都不在殿里,到处安安静静的,就不小心睡着了。” 沈明庄笑着点点头,“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那宋熤就当真愿意罢休了?” 沈明荣也之是知道宋熤对沈明庄的心思的,现在听说他愿意俯首为臣,沈明荣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要让一个能做君主的枭雄人物安安心心的做臣子,这就像是让一柄绝世宝剑藏进匣子里。 “他自己答应的,我也不曾压迫过他。”沈明庄也不知道宋熤到底会不会一直坚守承诺,可只要自己还在世一天,宋熤的那些野心就不可能会实现,他若是一定要和她对上,那就两败俱伤,反正她是绝对不会退步的。 沈明荣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朝堂的波诡云谲没有就此消失,只是在沈明庄的强力坐镇下,暂时没有人敢出头。 她寻着机会去看了沈伯春,请他再耐心等上几日。 沈伯春自然只有答应的份儿,若是这次自己的事情办的好,沈明庄和沈家的关系也能有所回暖,于沈家之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妄一天天的恢复,也渐渐开始处理一些政务了,沈明庄垂帘听政的半个月后,群臣又有了一次质疑,这一次姜妄坐在轮椅上亲自到了听政殿为自个儿媳妇撑腰,之后就再没了异样的声音。 宋熤自请去戍边,姜妄有些迟疑,沈明庄劝他答应了下来,远远的送走也好。 姜弭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可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始终是个不稳定的因素所在。 如今皇兄健在,皇侄也康健,天仲并不需要他,皇嫂对他虽好,可毕竟隔着一层,姜弭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的。 “皇兄皇嫂,我想……剃发出家。” 看着面前十多岁的孩子说着要剃发出家,沈明庄的心情十分复杂。 姜妄到底是一国之君,没有那么多的柔软心肠,点头答应了。 这是最好的安排,姜弭本身就是个很危险的因素,剃发出家远离世俗,是唯一能两相周全的法子了。 晋太妃得知儿子要出家,很是伤心的哭了一场,可儿子能重新回来,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了,现在也只是出家,不是丢了命,这就够了,只要活着,她的心也安了。 天光晴好,沈明庄推着木头轮椅,陪着姜妄在御花园里散步,转眼已经到了桂花开的季节了,很快新一轮的举子就要进京,未来是新的画卷。 御花园里的花开的很好,虽没有春花的明媚,却有着沉淀后的柔和,菊花的淡雅,桂花的馥雅,各有各的美,看着面前满头华发的男人,沈明庄有一瞬间错神,觉得仿佛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年纪,与心爱之人共白首。 第207章 大结局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沈明庄仰首,眼睛被阳光照射,不由逼得微眯起来。 揉了揉眼睛,发现没有回应的声音,沈明庄垂头一看,就直直撞进一双浩瀚星眸中,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溺死在那双眼睛里,一双大掌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温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沈明庄忽然回过神来。 “嗯?我在。” 姜妄的目光如温柔大海,似清晨薄雾,将她笼罩其中,沈明庄的心仿佛坠入了蜜罐里,从头到脚都是甜丝丝的。 这句“我在”让姜妄的心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心口一阵的颤,那种他随口一唤,她就能应答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种感觉让他觉的,仿佛一切都很美好,世事静好,而最爱的人……就在身边。 而在风沙四起的边陲小镇里,裴景舟粗布裹头,一身不起眼的当地服侍,手上提着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 走了几步, 一个小姑娘小跑着走了过来,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爹爹!” 裴景舟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手臂上,抬脚往前走去,一位蓝眼睛的女人正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等他,“回来了?” 她说着, 张臂上前抱了抱父女俩, 动作温柔的接过裴景舟带回来的布袋子。 “你又给我带了山果?”女人露出幸福的笑容,取了两个果子去洗净,她没有注意到,丈夫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为她不知道, 自己笑起来的时候, 眉眼间有那个少女的影子。 “啊——!” 荣国公府的正院里,痛呼声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了,陆承业紧张的在门口踱步, 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仿佛生孩子的人是他而不是屋里的人似的。 沈明庄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她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贺文清也跟在她身后,还有一一众的太医院的太医。 陆承业看见皇后娘娘过来,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娘娘……” “什么也别说,稳婆呢, 情况怎么样, 先和贺文老先生说一说。” 陆承业刚一开口,就被沈明庄一把打断了, 然后就是井然有序的问话。 听着那声音, 沈明庄的心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他看了一眼陆承业, 见他和自己一样紧张的不行, 不由莞尔, “放心, 有贺文清在,一定不会出事的。” 一定不会出事?陆承业点点头, “嗯。” 他忧心忡忡,还是不放心, 上次他可是陪着沈明荣经历过沈明娥生产遇难的,生孩子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凶险了,他的心又扑通扑通的挑的十分厉害,他实在是……“娘娘,失陪一下,我还是去门口守着。” 沈明庄点点头,她原本也是觉得生产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儿的,这才在偏厅里坐着等,此时见陆承业坐不住了, 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索性起身跟着一起去了前面院子里。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 陆承业抓着个婆子就问道:“夫人怎么样了,怎么还没生下来啊!” 那婆子手上都是血,散发着热气的血水十分的呛鼻, 可陆承业却像是什么也没有闻到,看见婆子吞吞吐吐不敢说的样子,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告诉我,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她……”婆子抿了抿嘴,这才道:“夫人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孩子太大了些,一直生不出来。” 沈明庄一听,顿时捏紧了掌心,孩子大了不好生,这可麻烦了! 想到沈明荣若是有个好歹,自己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姐妹了,又想到沈明荣对自己的巴心巴肝,沈明庄眼眶一酸,她没法管什么血光之灾了, 就算是皇后又如何, 她的姐姐现在情况不明,她怎么能在外面干等着! “娘娘……” “娘娘不可啊,产房污秽,您尊贵之躯……” 身后响起好几道劝阻的声音,可沈明庄却置若罔闻,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推开门抬脚进了屋。 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气息微弱了,产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沈明庄也是生产过的人,自然是只当生产之痛的。 此时看见贺文清站在床头给沈明荣施针,上前两步紧张的问道:“怎么样,能不能生?” 沈明荣看见沈明庄进来,有些惊讶,听她张嘴就关心的询问自己的情况,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暖意。 “有点难。”贺文清也没有隐瞒,对沈明庄坦然的说道:“除非只保住大人,否则两全很难。” 这话饶是压得很低,却还是叫沈明荣听见了。 “保小!”沈明荣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保住孩子!” 孩子已经是一条命了,她不能随意舍弃它的生命,沈明荣红着眼圈,祈求般的望着沈明庄,“明庄,保住孩子,求求你……” 沈明庄的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似的,酸楚浮上心头,她哽咽着摇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荣,你想想,这个孩子若是没了娘,她会过的有多不容易啊,还有嫣儿,你难道就不管她了吗?” 沈明荣用力的闭了闭眸子,压下心中翻涌的难过。 可她到底还是割舍不下这个孩子,“明庄,嫣儿是我的孩子,腹中这孩子也是我的,我不能因为一个,而放弃另一个啊。” 话到此处,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了。 沈明荣这人的性子也很是执拗,她决定了的东西就很难改变,莫名的,沈明庄就想到了“人以群分”几个字,她能和沈明荣玩的这样的好,也不是没有缘故的,只有两个性情相投的人,才能做挚友,否则即便是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办法真正的交心。 想沈家那么多的姊妹,最后却只剩下沈明荣和她相知彼此的心,如今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正如当初沈明荣进宫来,想要搭救自己却被她拒绝时做出的决定一样吗?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沈明庄忽的就平静下来,或许是已经知道结局不可改变,人反而更容易接受现实。 沈明荣眼角的泪无声的落下,她颤抖的手紧紧攥住了锦被,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嫣儿和蕊儿,还有这个孩子……” “你放心,这几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还有别的要说的那?” 沈明荣哽咽着,“我还想见见我的母亲。” “好。” 沈明庄点头,抬眼看了一眼屋顶,抬手捏着袖口压了压眼角,缓缓的推门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的时间,门口已经来了很多的人了。 沈家几乎悉数出动,还有陆茗也到了,看见门扇打开,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沈明庄的身上,顾氏捏着帕子紧张的上前两步,“皇后娘娘,明荣她怎么样了?” “你进去,她有话要和你说。” 沈明庄声音平静的有些异常,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心情有些麻木,失去至亲挚友的感觉,都很不好受,可现在,她的心里更多的还是惋惜。 陆承业看见沈明庄的反应,忽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忽然间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他不敢相信,自己以为的幸福美好,完美的生活,和他最爱的人,可能会在今天,同时被带走。 “荣国公,你准备一下,明荣一定有话想对你说的。” 说完这话,沈明庄也沉默了,其实她也不确定,以沈明荣的性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会不会和陆承业做最后的告别。 和挚爱生离死别,这是无法承受之痛,在她看来,这比死还要令人难受。 设身处地,若是自己,也是不愿意的,最后一面还是不要见了,她真的无法面对那样的场面,在最爱的人眼前与世长辞,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等到屋里响起一道婴儿啼哭声时,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沈明庄仰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流云,半下午的光阴,湛蓝的天边挂着薄薄的一层云,闲散自若,不知人间疾苦。 顾氏亲自抱着孩子出来的,沈明庄转头看过去,顾氏的眼角红红的,咬着唇一步一步的,将那孩子交给了陆承业,然后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 全世界都安静了。 陆茗抱过那孩子,也不禁流下泪来,赵氏林氏柳氏,沈家众女眷也伤感的捏着帕子擦起了眼泪。 “是个很漂亮的小公子。” 陆茗笑容十分难看的说了一句,沈明庄亲自抱了孩子在怀里,因为在肚子里就长得很好,这孩子不似那些刚出生的小孩儿一样皱巴巴的,有些泛红的脸蛋上,依稀可以看出沈明荣的影子。 荣国公府的丧葬事宜有沈家帮忙,天气太热,沈明荣的棺椁在府中停灵七日便下葬了。 下葬这天,沈明庄站在京城最高的宫墙上目送着送丧的队伍,棺椁上盖着白花,前头撒纸钱的人一路走一路撒,留下一路的雪白痕迹,仿佛人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如今离开,留下最后一串脚印,然后到达人生的终点方止。 风有些大,天上浓云密布,不比人的心情好多少,沈明庄仰头,腮边有晶莹滑落,姜宣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拉了拉沈明庄的袖子,一脸懵懂地问她:“娘亲娘亲,荣姨父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指着送葬队伍最前面的陆承业,沈明庄别过脸去擦去泪痕,低头对儿子道:“这是你荣姨母离开了,你荣姨父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什么是离开了呢?” 小家伙有些不明白,“娘亲也离开过儿好几次,父皇也没有这样送娘亲呀?” 听见儿子口中的惊人之词,沈明庄一时愣住了,伸手大力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气不打一处道:“臭小子,你爹要是这样送你娘亲离开,你以后就没有娘亲了!” 姜宣皱了皱小眉毛,身后将被娘亲揉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然后皱了皱眉,不悦道:“娘亲,那岂不是嫣儿表妹就没有娘亲了?” “嗯。”沈明庄的伤感再次浮上心头,送丧的队伍已经走远,风很大,吹得白色的引魂幡高高飞起,仿佛那里有人在牵引着。 她回头长叹一声,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很难受。 “那娘亲可以也给嫣儿表妹做娘亲吗,这样嫣儿表妹就有娘亲了!” 沈明庄听着,再次被这臭小子的话说得愣住,她怎么觉得这小子意图不轨呢?这是让她给陆嫣做娘亲吗,小小年纪怎么就有这么多心眼儿了,才五岁的小屁孩儿,心眼儿蜂窝煤似的,可真不比他爹好哪儿去! 沈明庄在心里默念了数遍,是亲生的是亲生的!然后笑着点点头,“娘亲以后就给嫣儿做娘亲,以后给宣儿的点心都留个嫣儿了,你可别哭哦。” 原本以为这小心眼儿精会闹别扭,谁知道姜宣却是点点头,一脸认真道:“都给嫣儿,她没有娘亲多可怜啊,宣儿的零嘴儿都给嫣儿。” …… 青草年年绿,桥头茱萸,经年不复前。 转眼八年过去,孩子们也如春笋般,一年拔高一截儿,转眼就从小不点儿,变成了一个个出落得十分端正漂亮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阿蕊藏在那里呢!” 一道笑声从椒房殿外面的院子里穿进来,满欢一边削着梨,一边笑着对沈明庄道:“有孩子们闹腾,咱们椒房殿也热闹得紧,像是那树,得有几只闹春的雀儿,才是生动的。” 沈明庄接过梨子咬了一口,水头很足的进贡玉梨,听见满欢这话,她才抬头朝着外面正玩着捉迷藏的孩子们看了一眼,嘴角挽起一抹笑来,不由认可地点了点头,“是啊,这些孩子就像是枝头的话,树梢的鸟雀,灵动,鲜活,深宫里若是没有他们,该多寂寥啊。” “什么多寂寥?” “姨父!” 宫门处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姜妄过来了,姜妄的身体三年前就彻底恢复了,贺文清也在那时候离开了京城,沈明庄笑着起身迎了过去,手上那捏着那咬了两口的梨子,姜妄打发了孩子们继续去玩,自己虚扶着媳妇儿进了大殿。 趁人不备,低头往媳妇儿拿着的玉梨上咬了一大口,沈明庄被他这偷偷摸摸的动作给逗乐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岁月静好,就是爱的人在身旁。 (大结局) 第207章 大结局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沈明庄仰首,眼睛被阳光照射,不由逼得微眯起来。 揉了揉眼睛,发现没有回应的声音,沈明庄垂头一看,就直直撞进一双浩瀚星眸中,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溺死在那双眼睛里,一双大掌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温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沈明庄忽然回过神来。 “嗯?我在。” 姜妄的目光如温柔大海,似清晨薄雾,将她笼罩其中,沈明庄的心仿佛坠入了蜜罐里,从头到脚都是甜丝丝的。 这句“我在”让姜妄的心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心口一阵的颤,那种他随口一唤,她就能应答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种感觉让他觉的,仿佛一切都很美好,世事静好,而最爱的人……就在身边。 而在风沙四起的边陲小镇里,裴景舟粗布裹头,一身不起眼的当地服侍,手上提着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 走了几步, 一个小姑娘小跑着走了过来,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爹爹!” 裴景舟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手臂上,抬脚往前走去,一位蓝眼睛的女人正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等他,“回来了?” 她说着, 张臂上前抱了抱父女俩, 动作温柔的接过裴景舟带回来的布袋子。 “你又给我带了山果?”女人露出幸福的笑容,取了两个果子去洗净,她没有注意到,丈夫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为她不知道, 自己笑起来的时候, 眉眼间有那个少女的影子。 “啊——!” 荣国公府的正院里,痛呼声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了,陆承业紧张的在门口踱步, 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来,仿佛生孩子的人是他而不是屋里的人似的。 沈明庄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她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贺文清也跟在她身后,还有一一众的太医院的太医。 陆承业看见皇后娘娘过来,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娘娘……” “什么也别说,稳婆呢, 情况怎么样, 先和贺文老先生说一说。” 陆承业刚一开口,就被沈明庄一把打断了, 然后就是井然有序的问话。 听着那声音, 沈明庄的心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他看了一眼陆承业, 见他和自己一样紧张的不行, 不由莞尔, “放心, 有贺文清在,一定不会出事的。” 一定不会出事?陆承业点点头, “嗯。” 他忧心忡忡,还是不放心, 上次他可是陪着沈明荣经历过沈明娥生产遇难的,生孩子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凶险了,他的心又扑通扑通的挑的十分厉害,他实在是……“娘娘,失陪一下,我还是去门口守着。” 沈明庄点点头,她原本也是觉得生产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儿的,这才在偏厅里坐着等,此时见陆承业坐不住了, 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索性起身跟着一起去了前面院子里。 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 陆承业抓着个婆子就问道:“夫人怎么样了,怎么还没生下来啊!” 那婆子手上都是血,散发着热气的血水十分的呛鼻, 可陆承业却像是什么也没有闻到,看见婆子吞吞吐吐不敢说的样子,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告诉我,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她……”婆子抿了抿嘴,这才道:“夫人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孩子太大了些,一直生不出来。” 沈明庄一听,顿时捏紧了掌心,孩子大了不好生,这可麻烦了! 想到沈明荣若是有个好歹,自己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姐妹了,又想到沈明荣对自己的巴心巴肝,沈明庄眼眶一酸,她没法管什么血光之灾了, 就算是皇后又如何, 她的姐姐现在情况不明,她怎么能在外面干等着! “娘娘……” “娘娘不可啊,产房污秽,您尊贵之躯……” 身后响起好几道劝阻的声音,可沈明庄却置若罔闻,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推开门抬脚进了屋。 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气息微弱了,产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沈明庄也是生产过的人,自然是只当生产之痛的。 此时看见贺文清站在床头给沈明荣施针,上前两步紧张的问道:“怎么样,能不能生?” 沈明荣看见沈明庄进来,有些惊讶,听她张嘴就关心的询问自己的情况,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暖意。 “有点难。”贺文清也没有隐瞒,对沈明庄坦然的说道:“除非只保住大人,否则两全很难。” 这话饶是压得很低,却还是叫沈明荣听见了。 “保小!”沈明荣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保住孩子!” 孩子已经是一条命了,她不能随意舍弃它的生命,沈明荣红着眼圈,祈求般的望着沈明庄,“明庄,保住孩子,求求你……” 沈明庄的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似的,酸楚浮上心头,她哽咽着摇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荣,你想想,这个孩子若是没了娘,她会过的有多不容易啊,还有嫣儿,你难道就不管她了吗?” 沈明荣用力的闭了闭眸子,压下心中翻涌的难过。 可她到底还是割舍不下这个孩子,“明庄,嫣儿是我的孩子,腹中这孩子也是我的,我不能因为一个,而放弃另一个啊。” 话到此处,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了。 沈明荣这人的性子也很是执拗,她决定了的东西就很难改变,莫名的,沈明庄就想到了“人以群分”几个字,她能和沈明荣玩的这样的好,也不是没有缘故的,只有两个性情相投的人,才能做挚友,否则即便是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办法真正的交心。 想沈家那么多的姊妹,最后却只剩下沈明荣和她相知彼此的心,如今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正如当初沈明荣进宫来,想要搭救自己却被她拒绝时做出的决定一样吗?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沈明庄忽的就平静下来,或许是已经知道结局不可改变,人反而更容易接受现实。 沈明荣眼角的泪无声的落下,她颤抖的手紧紧攥住了锦被,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嫣儿和蕊儿,还有这个孩子……” “你放心,这几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还有别的要说的那?” 沈明荣哽咽着,“我还想见见我的母亲。” “好。” 沈明庄点头,抬眼看了一眼屋顶,抬手捏着袖口压了压眼角,缓缓的推门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的时间,门口已经来了很多的人了。 沈家几乎悉数出动,还有陆茗也到了,看见门扇打开,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沈明庄的身上,顾氏捏着帕子紧张的上前两步,“皇后娘娘,明荣她怎么样了?” “你进去,她有话要和你说。” 沈明庄声音平静的有些异常,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心情有些麻木,失去至亲挚友的感觉,都很不好受,可现在,她的心里更多的还是惋惜。 陆承业看见沈明庄的反应,忽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忽然间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他不敢相信,自己以为的幸福美好,完美的生活,和他最爱的人,可能会在今天,同时被带走。 “荣国公,你准备一下,明荣一定有话想对你说的。” 说完这话,沈明庄也沉默了,其实她也不确定,以沈明荣的性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会不会和陆承业做最后的告别。 和挚爱生离死别,这是无法承受之痛,在她看来,这比死还要令人难受。 设身处地,若是自己,也是不愿意的,最后一面还是不要见了,她真的无法面对那样的场面,在最爱的人眼前与世长辞,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等到屋里响起一道婴儿啼哭声时,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沈明庄仰头望了一眼天边的流云,半下午的光阴,湛蓝的天边挂着薄薄的一层云,闲散自若,不知人间疾苦。 顾氏亲自抱着孩子出来的,沈明庄转头看过去,顾氏的眼角红红的,咬着唇一步一步的,将那孩子交给了陆承业,然后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 全世界都安静了。 陆茗抱过那孩子,也不禁流下泪来,赵氏林氏柳氏,沈家众女眷也伤感的捏着帕子擦起了眼泪。 “是个很漂亮的小公子。” 陆茗笑容十分难看的说了一句,沈明庄亲自抱了孩子在怀里,因为在肚子里就长得很好,这孩子不似那些刚出生的小孩儿一样皱巴巴的,有些泛红的脸蛋上,依稀可以看出沈明荣的影子。 荣国公府的丧葬事宜有沈家帮忙,天气太热,沈明荣的棺椁在府中停灵七日便下葬了。 下葬这天,沈明庄站在京城最高的宫墙上目送着送丧的队伍,棺椁上盖着白花,前头撒纸钱的人一路走一路撒,留下一路的雪白痕迹,仿佛人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如今离开,留下最后一串脚印,然后到达人生的终点方止。 风有些大,天上浓云密布,不比人的心情好多少,沈明庄仰头,腮边有晶莹滑落,姜宣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拉了拉沈明庄的袖子,一脸懵懂地问她:“娘亲娘亲,荣姨父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指着送葬队伍最前面的陆承业,沈明庄别过脸去擦去泪痕,低头对儿子道:“这是你荣姨母离开了,你荣姨父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什么是离开了呢?” 小家伙有些不明白,“娘亲也离开过儿好几次,父皇也没有这样送娘亲呀?” 听见儿子口中的惊人之词,沈明庄一时愣住了,伸手大力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气不打一处道:“臭小子,你爹要是这样送你娘亲离开,你以后就没有娘亲了!” 姜宣皱了皱小眉毛,身后将被娘亲揉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然后皱了皱眉,不悦道:“娘亲,那岂不是嫣儿表妹就没有娘亲了?” “嗯。”沈明庄的伤感再次浮上心头,送丧的队伍已经走远,风很大,吹得白色的引魂幡高高飞起,仿佛那里有人在牵引着。 她回头长叹一声,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很难受。 “那娘亲可以也给嫣儿表妹做娘亲吗,这样嫣儿表妹就有娘亲了!” 沈明庄听着,再次被这臭小子的话说得愣住,她怎么觉得这小子意图不轨呢?这是让她给陆嫣做娘亲吗,小小年纪怎么就有这么多心眼儿了,才五岁的小屁孩儿,心眼儿蜂窝煤似的,可真不比他爹好哪儿去! 沈明庄在心里默念了数遍,是亲生的是亲生的!然后笑着点点头,“娘亲以后就给嫣儿做娘亲,以后给宣儿的点心都留个嫣儿了,你可别哭哦。” 原本以为这小心眼儿精会闹别扭,谁知道姜宣却是点点头,一脸认真道:“都给嫣儿,她没有娘亲多可怜啊,宣儿的零嘴儿都给嫣儿。” …… 青草年年绿,桥头茱萸,经年不复前。 转眼八年过去,孩子们也如春笋般,一年拔高一截儿,转眼就从小不点儿,变成了一个个出落得十分端正漂亮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阿蕊藏在那里呢!” 一道笑声从椒房殿外面的院子里穿进来,满欢一边削着梨,一边笑着对沈明庄道:“有孩子们闹腾,咱们椒房殿也热闹得紧,像是那树,得有几只闹春的雀儿,才是生动的。” 沈明庄接过梨子咬了一口,水头很足的进贡玉梨,听见满欢这话,她才抬头朝着外面正玩着捉迷藏的孩子们看了一眼,嘴角挽起一抹笑来,不由认可地点了点头,“是啊,这些孩子就像是枝头的话,树梢的鸟雀,灵动,鲜活,深宫里若是没有他们,该多寂寥啊。” “什么多寂寥?” “姨父!” 宫门处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姜妄过来了,姜妄的身体三年前就彻底恢复了,贺文清也在那时候离开了京城,沈明庄笑着起身迎了过去,手上那捏着那咬了两口的梨子,姜妄打发了孩子们继续去玩,自己虚扶着媳妇儿进了大殿。 趁人不备,低头往媳妇儿拿着的玉梨上咬了一大口,沈明庄被他这偷偷摸摸的动作给逗乐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岁月静好,就是爱的人在身旁。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