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位面的男主都想搞死我》 第1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 “他被感染了!” “必须杀了他!” “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 万物凋零,枯藤枝蔓了无生机的盘旋在废弃的轨道两侧,破旧不堪的火车车厢里,传来一声大过一声的尖锐叫嚷。 在最后一节车厢尽头的角落里,围了一群面黄肌瘦的人,他们唾沫横飞,气势汹汹的对着角落缩成一团的人指指点点,脸上恐惧与愤怒交织,隐隐夹杂着疯狂。 “啧。”倒数第二节车厢里,姜维厌恶的吐了口口水,对那群人疯狂的怒骂行为嗤之以鼻。 “瞧他们那样,跟被感染的丧尸有什么区别。” 坐在姜维旁边闭目养神的洛兰睁开眼,不动声色的瞥了不远处坐在窗户上看风景的老大一眼,压低声音警告姜维:“他们人多势众,不想给老大惹麻烦你就闭上你的嘴!” “我怕他们不成?一群乌合之众,我动动手指,他们就得玩完!”姜维浑然不知收敛为何物,提高音量,轻蔑的看着那群群情激愤的人。 嘈杂的人声短暂安静片刻,随后又继续对着角落里的人拳脚相向,似是把对这人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了那人身上。 姜维是异能者,他们惹不起。 这个可能会变异的人就不一般了。 打死了都不会有人多一句嘴。 “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见状,姜维脸上的神色更讥讽了。 洛兰也不再管他,提起桌上的保温杯就朝着窗边的女人走去。 “老大,喝口水。”她把保温杯举起,递给那人。 坐在窗户上的女人侧目过来,五官明媚艳丽,恰如春日最热烈的迎春,偏偏眼睛狭长,眼尾略微往下垂,生生压下了那股子灿烂,多了几分厌世的懒散。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张扬至极的红发,璀璨夺目,是这苍凉荒芜之地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席宁接过保温杯,刚要喝,那群殴打发泄的人就爆发出一串不和谐的声响,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颇为不耐的按了按眉心,席宁语气很淡的问:“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解决?” “压抑久了,又见不到活着的希望,好不容易有个发泄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就结束!”洛兰跟着席宁的视线看过去,惯来漠然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嘲弄。 “解决不了那就不用解决了。”席宁随手把保温杯扔给洛兰,跳下车窗,径直朝着人群聚拢的地方走去。 义愤填膺的人群一见她过来,立马停止了打骂,均惴惴不安的看着她,还给她让出一条路,让她能清楚的看见缩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人。 那些人见她要靠近那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一个叫嚣得最大声的人急忙狗腿的阻拦:“宁姐,他被感染了,你离远点,小心被他攻击。” 席宁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你们搁这儿闹半天都没事,我倒要怕他攻击我,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 那人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腿软的坐在地上,满脸哀求的看着她,语气惊惶。 “宁姐,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为你着想……” “行了,闭嘴。”席宁没耐心和他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耐烦的打断他没营养的废话。 那人缩进人群里,半个字都不敢吭声了。 众目睽睽下,席宁蹲在那人面前,掀着眼睑,平静的看着角落里气息微弱的人。 “还活着吗?” “……” 厉鸣深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重组,难言的痛苦凌迟一般的蔓延全身,喉咙里满是铁锈的血腥气,耳膜嗡嗡嗡的,眼睛里是黏腻的血液,拳脚留下的皮外伤也火辣辣的疼。 大脑一片混沌,意识逐渐丧失,大片大片的黑铺天盖地席卷他的世界。 是要死了吗? 死了,也好。 无痛无灾的。 【警报!】 【男主生命体征低于10!】 脑海深处的警报声吵得恼人。 席宁脸色难看,没忍住拍了眼前那人血淋淋的脑门一下。 黑暗倏然散去。 厉鸣深低垂的头动了动,隔着细碎的刘海和血污,他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和一抹红,那抹艳丽的红色如火焰一般映入脑海,刻入骨髓。 “还活着啊。”漫不经心的嗓音幽幽响起,口吻中隐隐含了几分兴味。 “洛兰,人我要了,你看着办。” 那抹红渐渐远去,淡出视野。 席宁大步走进卫生间,拧了拧水龙头,却没有水流出来。 低眸瞧见一手黏腻的血,心情顿时更差了。 这个位面无疑是所有位面里最糟心的。 末世,丧尸,没水没电没网。 还有一群比丧尸还恐怖的人。 怎么重来一次第一个位面就是末世呢? 一瓶已经拧开盖的矿泉水放在洗手台上,姜维抱着胳膊站在卫生间门边,眉飞色舞的道:“老大你走的快是没看见那群人的脸色,真是大快人心,我早就看这群人不爽很久了。” 席宁慢条斯理的清洗着手上的血渍,闻言,头也不抬的吩咐道:“这里物资少,人多,不是久待的地方,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们就走。” “那老大,刚才救下那人,也要带走吗?”姜维适时的问一句。 席宁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姜维表示了解。 他们上这辆火车是偶然,在这儿耽误不少日子了,也该离开去往下一个地点了。 末世,最忌讳的就是安于现状的死守一个地方。 等姜维转身离开后,席宁懒懒的瞥了一眼镜子里那张艳丽的脸,颇有些怀念。 像她这种莫名其妙进入神域的系统局编外人员,好不容易有机会绑定风险收益特高的【渣女系统】,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自然是兢兢业业、使尽浑身解数完成渣男主的任务。 为了下半辈子的豪华大别墅,她昧着良心做了一件又一件畜牲都看不下去的糟心事。前几天好不容易攒够钱脱离任务,没成想,到手的基金还没捂热,就被主神那个糟老头子冻结了。 那个万年追不到老婆的主神冲她发了一通脾气,还威胁她,要是不能把渣了的男主哄的回心转意,幸福美满,就把她发落去种蘑菇。 要不是她心里有愧,她早就二话不说去种蘑菇了。 不过,那老头子也还算有点良心,把她送回了和男主初遇的节点,只要她按照原本的攻略路线投男主所好,顺利达成he结局,消除男主的怨恨值,她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享受她的别墅躺平生活了。 席宁倒了捧水洁了洁面,整理好情绪,回到了她占领的车厢。 洛兰正在替厉鸣深处理头上的伤口,血水一盆一盆的从窗户里泼出去。 擦去那些凝固的血块,少年精致如画的五官慢慢显露出来。 姜维有些惊奇的吹了个口哨,对着门口的席宁挤眉弄眼:“老大慧眼识珠,长得还挺俊。” 席宁不置一词,位面男主,气运宠儿,相貌能差到哪儿去。 和这位旗鼓相当的,她见了不少,甚至还睡过,只是可惜的是,最后都被她渣得很惨。 第2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 低垂着头半死不活的厉鸣深听见这声“老大”,强打起精神朝着姜维视线所在望了过去。 车窗透射进来的光里,那人懒洋洋的靠着车厢门,一头热烈似火的红发在阳光下灿烂夺目。 是她。 两个星期前,这人凭着攻击性极强的火系异能强行在这个抱团的火车里开辟了一节独属于自己的车厢,张扬霸气,强大美丽,却也冷酷无情。 她抵御过丧尸,却从不救一人。 倒是那个长得像小混混的男人救了不少人。 她们三人,被视为救星供着。 头上的伤口处理的差不多,洛兰就把医药箱扔给一旁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的姜维,语调平直的道:“他身上的伤口,你来。” “ok。”这是席宁救下的人,姜维也不推脱,爽快的接了这活儿。 厉鸣深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哑的声线嘶声很重,像是一只老旧的破风箱,难听刺耳。 “不用了,我自己来。” 满是伤疤的修长手指颤巍巍的要去接姜维怀里的医药箱。 “我帮你上背后,其他的你自己来?”姜维却没应允,挑眉提议道。 如此,厉鸣深不再推辞,缓慢的点了点头。 余光里,那抹身影转身。 洛兰跟在那人身后走远,她们交谈的话顺着风一起飘过来。 “等会儿,你用异能给他看看嗓子。” “好。” 异能者使用异能会消耗很大的体力,所以一般能不用就不用,席宁让洛兰给他上药,她也只是用异能粗略的治疗了下内伤,外伤还是用最原始的膏药和绷带处理。 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声音,席宁大抵不会发现他嗓音受伤,洛兰也不会多此一举的给他治疗。 这也够了。 “好久没见老大对谁这么上心了!”耳边响起姜维轻飘飘的感叹。 厉鸣深抿了抿唇,脑海里的那抹红越发深刻。 冷冰冰的实验室内,仪器的嘀嗒声接连不断。 厉仁川得意的揽着席宁的肩膀,轻蔑不屑的睨着被束缚在机械床上无法动弹的厉鸣深。 “跟我抢女人,你也配!” 厉鸣深直勾勾的看着他怀里的席宁,对厉仁川挑衅的眼神视若无睹。 “席宁,你害我至此,我必饮汝之血,啖汝之肉,剜汝之骨。”少年墨玉般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厚重的阴翳,看着女人的目光怨毒刺骨,恨不得弄死她! 念随心动,他也那么做了,无形的电波搅乱凝固的空气,眼前的两个人瞳孔霎时涣散,如同失了智的丧尸一般。 他一脸扭曲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拿起刀自相残杀,鲜血飞溅,染红实验室莹白的地板和器材。 奄奄一息的席宁如同行尸走肉的爬过来,颤巍巍的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摁下按钮,给他解开了锁扣。 他捏着那张艳丽的脸庞,满腔的怨恨熊熊燃烧。 他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拜她所赐。 掐着女人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报仇的快感让他舒服的眯了眯眼。 然后,眼前的一切尽数消失,清冷的月光透过车窗映入眼帘。 车厢门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警惕的抬眼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那抹热烈张扬的身影。 她半阖着清冷狭长的眸,从车厢门那里进来,黑色的风衣在风中撩起细微的弧度。 注意到厉鸣深的视线,她掀起眼皮,淡淡的望了过来。 “还没睡?”嗓音微哑,杂着困意未消的倦怠。 厉鸣深死死盯着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废弃老旧的火车车厢。 一头红发的女人踩着月夜的光辉由远及近,从沉重的暗色阴影里走过来。 一如初见! 他竟是重生了吗? 可笑,未死的人,居然重生了! 可为什么偏偏重生在这个时候? 少年的目光复杂又深刻,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 可又说不上来。 把脑子里的怪异想法摒弃,席宁在他对面坐下,身体前倾,手肘懒洋洋的搭在座椅中间的桌子上,撑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盯着他优越的侧脸线条。 “睡不着吗?”她语气懒散,像是随口一问。 同前世一般无二的口吻和动作,就连神态都是一模一样。 看来,他是真的重生了。 只是这一世…… 他绝不会重蹈覆辙!还会让她为前世的事付出代价! 厉鸣深闭了闭眼,深藏住眼底的怨毒与愤恨,调整好情绪,才不急不缓的回:“做了个噩梦,惊醒了。” 席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他做了噩梦,那是不是该哄哄? 席宁直起身,不疾不徐的解开腰间系着的布袋,拉开绳子,把布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是一些花花绿绿的晶体,颜色纯正,质地通透,像是钻石,又没有钻石的光辉耀眼。 “这是丧尸头颅里的晶体,一百只里可能才有一个的好东西。这东西能让普通人觉醒异能,几率是百分之六十。” 很多人都是稀里糊涂的觉醒异能,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上天的馈赠,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 却不想,还有人为的手段。 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晶体,厉鸣深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讥讽。 又想用这些恩惠来让他对她死心塌地么? 不过,她也提醒他了。 他后期的逆天精神系异能还没有觉醒,现在和她撕破脸,在末世估计寸步难行。 倒不如,顺水推舟的承了她的恩惠,跟在她身边,不愁找不到给她使绊子弄死她的机会。 少年低垂下眉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真实情绪。 “这么重要的事,你告诉我,不怕我传出去?”清冽干净的嗓音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散。 席宁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语气淡淡的。 “怕啊。” “你说出去,我就杀了所有知道的人。” 云淡风轻的语气,宛若在和他聊“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 冷血,残忍。 当初他怎么就那么天真的以为她是坦然率真呢? 她分明就是这样的人。 喜欢的时候,奉你为珠玉。 不喜欢了,就弃之如敝履。 遏制住即将翻涌而来的恨意,厉鸣深回忆了下前世他所说的话,忍着犯恶心的冲动,装出一副看淡生死的惆怅模样,用颓废的语气云淡风轻的道。 “我家人都死了,我活在这世上孤孤单单的,了无牵挂。我其实,并不想活了,你那天,不应该救我的。” “了无牵挂,活着确实不如死了。”席宁赞同的点点头,随即绽开一个明媚如阳光的笑容,她专注的看着沉稳内敛的少年,朝他伸出手,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道:“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牵挂。” 无论再看多少次,厉鸣深还是会为这一抹灿烂如骄阳的笑意失神。 他厌弃的掐住大腿,用痛意来让自己清醒,同样的招数,他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多余的情绪退散,厉鸣深看着眼前那只略带薄茧的手,按捺住剁了的冲动,握了上去,然后飞快的松开。 这个手,他必须得握,不然,对面那人是不会把晶体给他使用的。 再来一次,席宁还是很肉疼。 这些晶体,她收集了好久呢! 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看着少年用完了她收集到的所有晶体,才在将近天明的时候觉醒了一个鸡肋的水系异能。 水系异能虽然也不错,但前期很弱鸡,没什么攻击性。 “我辜负你的期待了。”少年抿紧下唇,颇有些自责。 席宁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宽慰他:“没事,攻击系有我和姜维,治愈系和空间有洛兰,你的水系是锦上添花。” 席宁不在意,姜维和洛兰自然也不会置喙。 毕竟他们对于老大要带这个拖油瓶走的事已经接受得差不多了。 现在这人觉醒异能,也是多了一丝安慰。 不过,要是他们知道这是老大那一袋子的晶体的功劳的话,估计会骂一句红颜祸水。 这件事席宁不会说,厉鸣深自然也不会傻傻的说出来,惹得席宁的这两个完美搭档厌恶。 第3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3) 既然决定要走,就得好好打算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洛兰拿出绘制好的地图,有条不紊的和席宁分析下一个目的地该去哪儿。 丧尸病毒刚刚爆发不过三年,城市和森林就被破坏成这样,除去天灾的原因,人类难辞其咎。 她们三人辗转多地,收获的物资却是越来越少。 讨论了一会儿,席宁摁了摁酸痛的太阳穴,提起另一件事。 “我听说,a城要组建基地了?” 洛兰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老大以前从不屑于抱团,她自然也就很少关注这方面。 毕竟,他们三个人都是无拘无束的性格,不喜欢基地那种有等级有组织的地方。 一旁翘着二郎腿闲坐着的姜维跟着望了过来,兴致勃勃的问席宁:“老大,你想打劫基地的物资?” 他脑回路不像洛兰那样复杂,理所当然的以为席宁是要干票大的。 席宁摆了摆手,扼杀他蠢蠢欲动的好斗心,随口解释道:“没那种作死的念头,我只是在想,a城的基地长会是谁?” “厉景峰。”安静收拾行李的厉鸣深慢吞吞的开口,平静柔和的声线下藏着说不尽的杀意。 前世就是这个人害的他家破人亡,他的儿子还联合席宁囚禁他,妄图把他改造成没有理智的人型杀器。 思及此,厉鸣深讳莫如深的瞥了一眼懒洋洋的席宁,眼底墨色浓稠,压抑着疯狂扭曲,不见任何光亮。 认真按照上辈子攻略剧本走的席宁感受到两道如芒在背的目光,掀了掀眼皮,却只看到少年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 是她感觉出错了? 姜维一脸好奇的看向厉鸣深,“这里荒无人烟,你怎么知道基地长是厉景峰?” “听其他人提起过。”厉鸣深顿了顿,抬眸认真的看向安静聆听的席宁,语气诚恳:“而且,他是我小叔叔,曾经是a城军方一把手。他成为a城基地的基地长,并不难猜。” “有个这么厉害的小叔叔,那你怎么还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洛兰面露疑惑。 “他虽然是我小叔叔,但我父母不许我跟他多接触,我们关系并不亲厚,我当时那种疑似感染的情况,他不救我也正常。”厉鸣深神色如常,看样子对这位小叔叔并无怨怼的情绪。 洛兰和姜维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倒是席宁撑起下巴,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下一个目的地,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是彻底把他当自己人看待的意思。 洛兰和姜维相视一眼,均是认同和接受。 他们和席宁认识这么多年,她的决定,他们无条件支持。 厉鸣深故作思索状,按照前世如出一辙的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距这里不远的高速公路。 “这里太荒了,还是得找辆车。” “那就去加油站。”席宁拍板定调。 意料之中的没有被采纳,厉鸣深也不恼,继续整理洛兰拨给他的背包和武器。 姜维还怕他多想,解释了一嘴:“洛兰空间里有车的,只是没汽油了,你也是提醒了我们。” 厉鸣深笑笑,点点头表示了解。 席宁在前期对他还是很友好的,不动声色的告诉搭档接纳他。 只可惜,前期多好,后面就有多恶劣。 只是因为,对他的兴趣淡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个佝偻着背的胖男人撬开隔断车厢的门,领着一群面黄肌瘦的男人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席宁所抢占的车厢。 有人惴惴不安的拉了带头的衣角一下,小声的道:“你确定宁姐出去了?只有那小子一个人在包厢里?” “千真万确。”领头的压低声音回。 那人还是觉得不安,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柴哥,要不算了?说不定那小子就是不小心摔的,没有被感染呢?” 柴哥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送他来的人亲口说的,怎么可能会有假!” “可……宁姐明显对他感兴趣,要是回来看不见人,会不会一怒之下弄死我们啊?” 柴哥怒其不争的打了他一下,没好气的道:“宁姐对他感兴趣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末世好看的人大有人在,大不了我们再送一个去安抚宁姐就是了。那小子感染了病毒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变异的慢一点而已,等他被完全感染了,我们这一火车的人都得死!” “死”是一件让人害怕恐惧的事。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人听见这句话,顿时下定了决心。 对啊,他不死,他们就得死。 而且,听说宁姐很快就要走了,要是突然看这小子不顺眼,把他留在这儿,那他们都得死。 宁姐杀丧尸那叫一个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但她也不救人啊。 都要走了,那这节骨眼上,这人死了,想必也不会多在乎。 他们先下手为强,再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把宁姐这尊大佛送走,就用这小子的头颅换他们进入a城基地的机会。 这小子可是a城基地长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行人轻手轻脚的靠近休息的卧铺,一左一右的分散在卧铺门两侧,举起手中的木板,屏息凝神的等着为首的柴哥开门。 柴哥从口袋里取出铁丝,捣鼓了几下,卧铺门的锁应声掉落在他掌心。 他朝两边的人比了个手势,谨慎小心的打开门,摸了进去。 有三四个男人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月光清冷的光辉下,仅有靠窗的那张床铺了军绿色的被褥。 借着朦胧黯淡的月光,柴哥清楚的看见军绿色的被褥中间隆起了一个人的形状。 朝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柴哥快速冲过去,一把掀开了床褥。 身后的人闭着眼睛就开始挥动木板,也不管有没有砸中。 乒呤乓啷一通混乱,有人拿出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车厢里颤动。 那人摁着打火机靠近床铺,床上空无一人,仅有一个被扎成长条状的棉被。 柴哥脸色难看至极,那小子怎么不在这儿? 门口倏然变亮,熊熊烈火照亮一屋子的状况。 柴哥闭了闭眼适应了下突如其来的光亮,定睛一看,红发猎猎的女人悠闲的坐在走廊上面已经没有玻璃的窗框上,正漫不经心的操控着手心里的火焰忽大忽小。 第4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4) 完蛋了! 柴哥万念俱灭,当即就全身瘫软,恐惧的跪倒在地上,眼泪和着冷汗淌了一地。 跟着他的一群人也战战兢兢的跪下,不停的给女人磕头,哀嚎声绕梁回荡,经久不绝。 不是说宁姐三人都出去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席宁瞥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厢,也想怒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她那么大的一个男主呢? 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这群人贼心不死,趁着席宁外出,想要半夜偷袭厉鸣深,拿他的人头去讨好a城未来的基地长厉景峰。 却不想席宁他们正好在此刻回来,救了奄奄一息的厉鸣深。事后,席宁为了得到厉鸣深的芳心,自然是严惩了这群人。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套路总是得人心。 席宁就顺理成章的往下走,却不想,第一次攻略时十分管用的招数这次居然失灵了! 是这群人太废柴走漏风声让厉鸣深有了警惕之心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席宁从窗框上跳下来,捞了捞被这群人吵得难受的耳朵,冷着脸喝止他们磕头制造噪音的动作。 “吵死了,安静点。”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下,一群人顿时不敢发出声响,瑟瑟发抖的像个鹌鹑。 摁了摁胀痛的眉心,席宁指了指最先吓得跪下的柴哥,不耐烦的问:“大半夜的,你们来厉鸣深的房间干什么?” 虽不能当场英雄救美,问责一下,也算是光明正大的袒护他。 警告过后,相信这群人也安分点,不敢再对他动手了。 柴哥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拖延时间的左顾右盼,期待有人能来救他。 席宁冷笑,一簇火苗自指尖升起,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柴哥可是见识过这人火烧丧尸的威力的,立马怂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磕磕巴巴的交代:“我们就是,看不顺眼厉鸣深能得到您的青睐,所以想教训他一下。” 哪怕生死关头,他也绝口不提要拿厉鸣深讨好厉景峰的事,教训和杀人两者,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个掂量的。 他不说实话,席宁也不能逼他。 而且,她这次是赎罪哄人来着,不宜造太多的杀孽。 “再有下次,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火球嘭的砸在地上,溅起密密麻麻的火星子,吓得这群人一个哆嗦。 柴哥看着火球在铁地板上烙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心脏刷地掉到了谷底,心如死灰的趴跪在地上,连求饶都忘了。 “滚。”女人轻飘飘的道,似是多看他们一眼都嫌脏了她的眼睛,转身大步离开。 情势突然柳暗花明。 柴哥眼前一亮,如蒙大赦的磕了好几个头,每一个都磕的无比响亮。 直到看不见女人的身影,他才卸了力一般,瘫软的往后靠在车厢箱皮上,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与厉鸣深卧铺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少年黑眸幽深可怖,藏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她果然只是做做样子。 他不在,她连做戏都不肯,轻而易举的就饶恕了这些辱他至深的人。 深深的看了一眼被众人搀扶着离开的柴哥,厉鸣深掰断了卧铺门的铁制把手。 “咚咚。” 卧铺的车门被人敲响,两重一轻,是那人惯来的敲门风格。 厉鸣深忍下不断翻涌的恨意,拿起搁在床脚的冲锋衣,把拉链一丝不苟的拉到最上面,才慢吞吞的过去开了门。 开门,果然是一脸睡不醒的席宁。 “宁姐。”他垂下眸子,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姿态温顺,近乎于恭敬。 席宁揉了揉沁出泪水的眼眶,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厉鸣深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手倏地攥紧,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侧身让开了路。 席宁跟进自己家一样,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两条纤细笔直的腿习惯性的交叠在一起。 厉鸣深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他关上门,从他床对面空床上放着的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倒了一杯递给席宁。 席宁接过,手指微不可查的碰了一下少年骨节分明的手。 厉鸣深就像被蜜蜂蛰到一般,飞快的收回手,还顺带往衣服外套上擦了擦,明显的嫌弃动作。 席宁喝水的动作微微一滞。 是她记忆错乱了吗? 厉鸣深怎么这么排斥她的触碰? 把纸杯搁在一边的桌子上,席宁的胳膊肘习惯性的搭在一旁的桌子上,状似不经意的询问:“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厉鸣深睫毛颤了颤,轻轻的点了点头。 席宁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特地针对她就好。 不过,总感觉厉鸣深跟之前不太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看不出来。 应该是她多想了。 席宁重新抬起纸杯,喝了口水压压惊,主动提起昨晚的事。 “昨晚有人找你麻烦,幸亏你不在,你昨晚去哪儿了?” 她是察觉到什么不对,来试探他吗? 厉鸣深思绪万千,最终选择扯个谎。 他垂下眼睑,情绪低落下来,清冽干净的嗓音带了几分晦涩。 “昨晚,是我一个好友的忌日,我有些难过,就出去火车外面坐了会儿。” 席宁也不太记得有没有好友忌日这一出,见少年一副伤感颇深的样子,自知提起了他的伤心事,理亏的道歉:“抱歉。” “没事,宁姐也是担心我。”少年抬起湿漉漉的黑眸,一脸孺慕与依赖。 席宁心底最后一丝疑虑消失殆尽。 男主明明还是那么温顺软萌的样子,她瞎想什么呢! 她喝完纸杯里最后一口水,起身靠近厉鸣深,白皙如玉的手悬空的虚搭在他的肩膀上,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 热烈如火的红发俏皮的垂了几缕下来,轻拂少年白嫩光滑的脸颊,颇有一种耳鬓厮磨的亲昵。 排斥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厉鸣深抿紧下唇,手握成拳攥紧,克制住掐死眼前这人的冲动,低垂下眼睑,不敢看她的眼神。 怕被这人看出他眼里浓稠得化不开的怨恨。 席宁盯着少年精致如画的五官,微微叹了一口气,惯来散漫的口吻都带了一丝伤感和惆怅。 “要是我再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这样,你就不会经历那么多委屈与伤心事。 第5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5) 厉鸣深心底漫起无边无际的怒火。 再早一点遇见。 然后更早的把他推进地狱吗? 他忍住唇角即将挑起的讥讽,偏过头,一副不愿交流的姿态,嗓音闷闷的道:“是我运气不好,不像洛兰和姜维,一直陪在宁姐身边。” 这是吃醋? 但刚才又抗拒触碰。 席宁琢磨着。 男主的心思是越发难猜了。 她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直起身,颇为诚恳的道:“以后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厉鸣深不语。 他会亲手了结她。 “我们打算下午离开,你收拾好东西,就来硬座找我们。” 席宁觉得也差不多了,把正事交代完,转身出了卧铺,还体贴的给他关上了门。 待席宁的脚步声消失,厉鸣深立马冲出卧铺,进了洗手间,遏制不住的开始犯恶心。 女人身上独有的馨香无孔不入的钻进身体,逼得他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触碰她。 少年厌弃的揍了铜墙铁壁的火车皮一拳。 他的生理和心理就像分裂成了两半一样。 心理上对这个人无尽厌恶,生理上就对她无尽渴求。 被他遗忘在角落的那些缠绵片段倏地涌上来,逼得他眼眶泣血一般的红。 “席宁是我的女人。”一道如同梦魇的声音在脑海中倏地响起,宛若晴天霹雳。 满身沸腾的血液如坠冰窖的瞬间冷却。 “宁姐,你就行行好,带我们一起走。” 火车轨道外面,停了一辆改装精良的越野车。 席宁抱着胳膊,懒洋洋的靠在车门上,一头红发随风飞扬。 在她面前,跪了一群瘦骨嶙峋的老妇人和小孩子,哀求的声音接连不断。 姜维见不得这种场景,戴了耳机,把声音开到最大,鸵鸟似的窝在后座。 洛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窗,从驾驶座倾身凑到席宁旁边,冷若寒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老大,要不可怜一下她们?” 言外之意是,给她们点食物。 席宁凉凉觑她一眼,“不想走了?” 人心都是贪婪的,如果知道她们有食物,这些人和火车上观望的人,难保不会一哄而上和她们拼命抢夺食物。 现在他们碍于她们强大的异能不敢动手,不代表他们不会背水一战。 洛兰明白了席宁的深意,关上车窗,戴了耳塞,学着姜维,不去管外面哭天喊地的声音。 厉鸣深背着背包从火车上走下来,一步步越过地上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走到席宁身边。 “宁姐,我有一件东西丢了,找的时候花费了点时间,抱歉,耽误你们了。”少年低眉顺眼,语气里满满的愧疚。 席宁抬手想要拍拍他,说没事,却在手即将落在少年肩膀上的时候想起来他不喜欢别人碰他,转了个方向,悻悻的收回手,捻了捻下巴。 “没事,上车。” 厉鸣深拉开后座的车门,刚踏上一步,又停住了。 他装出一副才看到地上跪着的一群人的样子,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席宁:“宁姐,她们也要跟着我们走吗?” 席宁眉目不动,睁着眼说瞎话:“她们来送我们。” 厉鸣深点点头,塑造好自己这一副无辜的形象,才不紧不慢的上了车。 席宁看着隐隐骚动的人群,手指尖不经意的蹿出一团火苗,又很快熄灭。 骚动霎时化作惶恐。 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火车的某个角落,席宁懒洋洋的撂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一个个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还是小柴子珠圆玉润的看着舒心。” 话罢,拉开副驾驶车门,不带任何留恋的上了车。 在他们离开不久后,有人在半夜发现柴哥偷偷离开人群,尾随跟踪后,发现他把火车上的储备粮偷藏了不少。 顿时,群情激愤,柴哥被打成了个残废。 一路上经过不少荒废的店铺和住宅楼,频频爆发的地震使得城市在短短几年间就消弭,成了一堆堆的钢筋水泥石堆。 窗外飞速的掠过一栋栋完整的别墅建筑,席宁点了点眉心,平静的开口:“在车上待了这么多天,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走走停停了这么多天,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三人对席宁的提议均表示赞同。 等所有人都下车后,洛兰把越野车收进空间,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一把手枪,递给懒散望风的席宁。 席宁接过,随手扔给一边安静站着的厉鸣深,动作无比流畅自然,就像是做过很多遍一样。 倦懒的嗓音含了几分关切:“你异能弱,拿着这个防身。” “谢谢宁姐。”厉鸣深漆黑的眸子里跃动星星点点的光芒,明显的喜出望外和感激。 席宁随意的点点头,掀起眼皮,瞥向一边活动手脚的姜维。 “你带着厉鸣深一起。” 一句话,三个人同时愣住。 姜维指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我带厉鸣深?” 席宁一见他这明知故问的样就头疼,不耐烦的道:“对,就你。” “可平时都是老大你单独行动,我带洛兰的。”姜维小声嘀咕。 席宁一记眼刀飞过去,他立马闭上了自己的嘴,识相的点头。 厉鸣深没有发表意见,默认的跟上了姜维的步伐。 他心里疑惑,前世只要分组行动,席宁都是带的他。 难道,她发现自己是重生的了? 不可能,那样的话,她绝不会留他到现在! 疑虑丛生,心思繁杂,却找不到出口,厉鸣深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总不会是席宁的新鲜感要到期了! 这才多久! 等两个人的身影看不见之后,洛兰才拐了拐没精打采的席宁,八卦的眨了眨眼,平静无波的脸上总算有了那么几分好奇。 “老大,这几天明里暗里接近厉鸣深,现在机会到眼前了,你怎么反而推开了?” 洛兰跟席宁也算是青梅青梅,虽然席宁的举动不太明显,但她还是能察觉到,她对厉鸣深的不一般和想接近。 此刻自然好奇席宁把大好机会浪费的想法。 席宁也不想。 但她这几天,只要一靠近厉鸣深,安静的仿佛死机的系统就会发出尖锐的预警声。 【男主怨念值即将爆表,请宿主做好准备。】 她一远离,系统就又死了。 就跟抽疯一样。 等这个位面一结束,回到系统空间,她就申请换个软萌的系统。 “距离产生美。”席宁敷衍的回了一句,抬步进了最近的一栋别墅。 见问不出什么,洛兰也不自讨没趣,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跟着老大捡装备和物资。 也正好,不用跟着姜维那个烦人的话唠。 第6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6) 另一边,姜维带着厉鸣深进了一个规模不大的超市,两个人一排排的搜索物资。 姜维搜索物资的时候嘴是最闲不下来的,越安静他就越想破坏这种安静。 所以哪怕和厉鸣深不太熟,他也能侃侃而谈。 “厉鸣深,你和老大闹矛盾了吗?” 想起刚才那一幕,姜维隔着货架板中间的空隙,一脸八卦的冲沉默不语的厉鸣深挑挑眉,语气里难掩的好奇。 厉鸣深本来就心底烦躁,听到这句话,感觉心气更不顺了。 “厉鸣深啊,长得蛮符合我审美的,就是这性格,太乖了,我不太喜欢,不够辣。” 记忆里,女人眯着眼睥睨众生的神态令人忍不住的臣服,但说出的话却让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黯淡了眸光。 他连和她闹矛盾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个任性,就会失去她,故而小心谨慎,却没想到,最后会得到那么一句“不太喜欢”。 低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上落下小片阴影,遮挡住黑眸里的低迷难受,他语气平静的道:“没有。” “那她怎么不带你?”姜维完全没有被糊弄,再接再厉的问。 厉鸣深把藏在货架角落里的一个打火机拿出来,塞进背包的侧边兜里,清冽干净的嗓音微哑,含了几分骤雨的湿润。 “宁姐估计是怕我拖累她。” 这话听着,怪委屈可怜的。 配上少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就更让人动容了。 姜维不免有些偏心,思想被厉鸣深带偏,没忍住吐槽了句老大:“老大也是的,原因也不说清楚,不明不白的,多伤人心啊。” 厉鸣深缄默不语,似乎是姜维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了一样。 姜维同情的看了被老大弃之如敝履的厉鸣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跟着老大的时间长了就好了,没事的。” 忍住躲开姜维手的冲动,厉鸣深皱着眉点点头。 姜维却以为他是被他说动,颇为自得。 收回手摸了摸下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不过你也别太伤心,老大对你,到底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老大颜控,遇见好看的,总会施以援手,但从来不会像你这样,带在身边百般关心的。” 那是因为,他恰巧在她最无聊的时候闯了进来。 像是一只跌跌撞撞的老虎幼崽,没有爪子,可以任她愚弄赏玩,看着幼崽在她的庇护下长出利刃,最后再亲手把这利刃折断。 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 心口的恨漫无边际的冒了出来,顺着血脉一路蜿蜒,慢慢的开出一朵血色妖娆的毒花。 “吼。”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突然穿过货架的空隙,径直朝着厉鸣深的脖子抓去。 厉鸣深及时回神,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肩膀狠狠撞在后面的货架上,堪堪躲过丧尸突如其来的攻击。 “艹!” 与厉鸣深隔着三四个货架的姜维爆出一声粗口,看着突然出来的大批丧尸,感觉自己进了丧尸的圈套。 这群没脑子的玩意儿居然还学会守株待兔了?! 掌心蓄力,姜维一甩手,金色的冲击波瞬间掀翻三四个丧尸。 姜维抬步正欲往手无寸铁的厉鸣深那边移,从超市入门进来的丧尸就踏着倒地的丧尸身体走过来,伸出腐烂的手和灰白的指甲,破风的划过来。 姜维灵巧的避开丧尸的攻击,抬手就是一记大招。 奈何丧尸如潮水,根本打不完,一时就被牵制住了手脚。 “该死!”他愤怒的咒骂了一句,大声询问不远处情况不明的厉鸣深:“厉鸣深,你还行吗?” 厉鸣深身形敏捷的躲避着丧尸的攻击,听到姜维的话,正要回没事,扑过来的丧尸就打断了他的话。 艰难的避开丧尸的致命一击,退至角落,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对策时,余光一瞥就看到货架最下面的钢板。 他飞快的躬身捡起地上的木板,用尽全力的朝着丧尸脑袋招呼,“哐啷哐啷”的声响响彻超市天花板。 姜维听见这声响,知道厉鸣深找到了武器,微微松了一口气,专心致志的应对起面前源源不断的丧尸潮来。 厉鸣深满头大汗的解决掉一个,正想松口气,透过超市小窗就看到外面围满了丧尸。 厉鸣深:“……”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厉鸣深大声回被缠住的姜维:“我没事,但超市外面都是丧尸,我们被困住了。” 姜维边应付络绎不绝涌上来的丧尸,边抽出空问厉鸣深:“你手里有信号弹吗?” “有。”厉鸣深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和信号弹,打开窗户正要发射,一只腐烂的手倏地从窗外伸进来攥紧了他的手,坚硬锋利的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血肉被拉扯的剧痛顺着手背静脉传遍全身。 额头上冷汗直冒,但没时间想太多,厉鸣深忍着剧痛点燃信号弹,然后迅速用打火机烧丧尸的手。 丧尸的指甲越嵌越深,随后终于受不住火烤松开。 厉鸣深关上小窗,冷着脸撕下内搭t恤的下摆,沉着冷静的箍住了自己的胳膊。 被丧尸抓伤的地方已经变成黑色,手腕内侧的静脉也变成了黑色,黑色的纹路堪堪停留在被箍住的地方下面。 他卸力的坐在地上,靠着货架,眼皮千金似的沉重,他却不敢闭眼。 席宁都还没死,他怎么能死在她前面! 只要他撑到洛兰来,就有机会不被感染。 忽冷忽热的感觉在体内横冲直撞,万蚁挠心的难受折磨着大脑的每一根神经,厉鸣深嘴唇血色尽失,眉宇紧锁,汗如雨下。 一旁经历着车轮战的姜维脸色也不太好,丧尸出奇的多。 根本不给他缓一缓的功夫,这样下去,老大还没赶来,他就得脱力而死。 而且,厉鸣深那小子好像没动静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好几倍。 每一分每一秒都慢的不行。 到最后,姜维视线模糊,思考能力都失去了,只记得机械的使用异能抵御丧尸。 “滋啦”。 硕大的火球就近炸开,腐肉被炙烤的气味窜入鼻息。 昏昏沉沉的姜维抬起疲惫的眼睛,如释重负的扯了扯嘴角,腿软的跪倒在地。 洛兰平静无波的死人脸总算有了人的担忧情绪,她跑过来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姜维,抬起手就要为他治疗。 姜维颤巍巍的抬起手,阻止她的动作,视线移向不远处厉鸣深在的方向,嗓音艰涩:“别……管我……去……看……厉……” 他这说遗言的样子看的席宁太阳穴突突的跳。 来不及等他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货架那边走。 角落处,黑发雪肤的少年毫无生气的靠在货架上,手腕上有明显的指甲印,凝固着漆黑的血。 席宁慌的都快窒息了。 磕磕巴巴的就朝那边的洛兰喊到:“洛……兰……你……快过来!” 声音颤抖的不行,跟随时要撅过去一般。 洛兰立马扔下只是脱力昏迷的姜维,马不停蹄的往席宁的声源处赶。 洛兰看清楚厉鸣深的情况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有得救。 火速帮厉鸣深清理干净尸毒,洛兰推了魂不守舍的席宁一把。 “老大,没事了。” 第7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7) 席宁愣愣的回过神,盯着厉鸣深恢复如初的手,动作迟缓的点了好几下头。 洛兰还是第一次见席宁这副模样,眼里划过一抹戏谑的光。 “不是?这才认识多久啊!老大你就这么在意他了?” 被这揶揄的口吻一刺激,席宁彻底回神,不咸不淡的瞥了表情难得如此丰富的洛兰一眼,略带警告的道:“不许把我这么丢人的样子说出去,不然,你的秘密就等着公之于众。” 这威胁,当真是威胁到了正点上。 洛兰摆了摆手,起身潇洒的离开这一隅。 “放心,我不会说的。” “不过,老大,你真让我伤心啊,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洛兰戏精了一通,便走到姜维身边。 蹲下身搀扶起倒地不醒的姜维,一步一踉跄的把他弄到了超市外面的长椅上躺着。 席宁是真的被厉鸣深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吓到了。 对这个人。 她心里有愧是真。 有情亦是真。 她能接受她死在他手下,但不能接受,他死在她眼前。 席宁抿了抿唇,收敛起外露的情绪。 他现在那么敏感脆弱。 得循序渐进,收敛一点,不能吓到他。 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碰到少年身上。 把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少年身上,席宁转身走出超市。 席宁转身刚走,厉鸣深就睁开了那双寂寂无边的黑眸。 外套上残留着那人身上的馨香,顺着裸露的肌肤融入血液,极大的满足了他身体上的难耐与渴求。 饮鸩止渴,只会扩大贪念,想要的越来越多。 厉鸣深捏紧外套,想到女人刚才惆怅的眼神,莫名的不悦。 厌倦了,在想办法怎么抛开他吗? 这女人的喜欢,当真是廉价。 【当前男主怨念值100】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席宁正蹲在小溪边接水。 一道声音落下,她差点没把水袋给扔进河里。 不是删档重来吗,为什么怨念值还这么高? 进入位面的第一天席宁就在疑惑,但她想或许是系统bug,就没太理会。 但后续从火车上离开那几天,就一直在说爆表。 现在又来这一出。 很有问题。 “系统,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设定没告诉我?” 席宁眯着眼,情绪不太美妙的问。 【……】 系统日常装死。 席宁奈何不了这混账东西,只能扒拉自己的攻略记忆,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现在的情况,不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得主动谋划谋划。 都怪系统那几天的破提示音,搞得她头大,才导致出了昨天那样的纰漏,让男主受了那么重的伤。 【……】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但凡你积极一点,别坐吃山空,都不至于到这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高冷的系统是不会和这种没什么追求的咸鱼争论的。 小溪水难得的清澈见底,与处处被污染被破坏的城市残骸形成鲜明的对比。 席宁看着小溪里自己的倒影,思索着后面的剧情发展。 在她第一次的渣女攻略剧本里。 这个时候,她早抱得美人归了! 一次又一次的英雄救美,不动声色的特殊对待,无底线的纵容宠爱,再加上朝夕相处,助攻给力,厉鸣深总算对她情根深种。 他们四处流浪,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神仙眷侣的生活。 a城基地也顺利组建,基地长厉景峰为了壮大基地实力,暗中研发活人武器,首要目标就是席宁这个末世公认的强者之一。 厉景峰使了无数手段,终于抓获席宁,囚禁在实验室里,亟待改造。 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厉仁川居然看上了席宁,为此不惜和他作对,拼命的护着被囚禁的神志不清的席宁。 席宁是绑定渣女系统的人,当然知道怎么做是最有利于任务完成的。 更何况,她知道,厉鸣深会觉醒能控制丧尸和人的精神系异能。 作为一个合格的任务者,席宁发挥了无懈可击的演技。 投入厉仁川怀抱,设计把小伙伴们骗到了a城基地,然后最昧良心的环节开始了。 她一面哄着厉鸣深进行实验体检,一面又和厉仁川亲亲我我(都是逢场作戏),然后亲手把厉鸣深送进了深渊。 厉鸣深彻底认清她的那一天,操控她和厉仁川自相残杀,然后亲手掐死了她。 之后操控丧尸屠戮a城基地,一步一步成为日天日地的大人物。 进神域前,席宁是个小说迷。 看过不少小说,对渣女之类的人设,自然也是看出了心得,知晓其中的精髓,所以哪怕第一次实践,也能演出惟妙惟肖来。 比如,渣女的新鲜感作祟,渣女的喜新厌旧,渣女的自私自利,渣女的见风使舵…… 为了维持原先的人设,她还特地设计了一个渐进的过程。 厉景峰囚禁她时给她见识的东西足以给她留下终身的阴影。 说实话,要不是席宁见过比那还刺激的,估计会被吓得精神错乱,然后和她设定的“席宁”一样,紧抓着厉仁川这根稻草,自私自利的推厉鸣深去做替罪羔羊。 现在美人还没抱到手,那就先躲躲厉景峰的搜捕。 席宁拎着水袋,晃悠悠的往回赶。 等她回到超市,就发现男主和她的小跟班都消失的没影了。 超市门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段话,字体颜色是铁锈的暗红色,走近了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是真的血。 「席宁,厉某盛情邀请你到a城基地做客,时间问题,带着你的朋友先走一步,勿怪。」 总有npc趁我不在偷我水晶。 席宁木着脸看那串话,脑海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厉景峰怎么找到这儿的? 不应该啊。 照理说,没这么快。 他一个月后才组建的基地,怎么现在就来找她麻烦了? 这剧情是越发不对劲了。 照本宣科不可取,还是得靠自己。 席宁深以为然。 老家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不能硬刚,还是得智取。 “喀”。 一道细微的声响从超市某个角落响起。 虽然很轻,但席宁却听得真切。 哦,原来是有人告发。 让她看看,是火车里哪个不要命的。 席宁弯腰穿过超市七零八落的石块,跟折磨人似的,拖着步子,慢条斯理的靠近那人所在的位置。 在一个被钢筋水泥包围的死角停住脚步,席宁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懒散的声线含着明晃晃的危险意味。 “给你十秒,自己出来,不然等会儿我出手的时候,任你哭爹叫娘,我都不想听了。” 第8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8) 肢体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一个胖乎乎的身体跟条死鱼一样从死角挪出来。 是珠圆玉润的柴哥。 他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眼眶被揍得肿起来,看人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鼻梁骨断裂,鼻子耷拉着,牙齿也掉了几颗,配上扭曲的四肢,凄惨得令人咋舌。 席宁倒没想到是他。 都成这样子了,还有心思作妖害她,真是无可救药。 柴哥跟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 此时此刻,他已经连害怕都做不到了。 只要一抖,四肢百骸都是撕裂般的疼。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害的! 他怨恨的抬起狰狞可怖的脸,咬牙切齿的道:“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要不是你离开时多那一句嘴,我何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我杀不了你,我就要害死那个小兔崽子!” 他疯狂的狞笑着,五官更扭曲了。 “火车上所有人都知道那小兔崽子是厉景峰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他到了厉景峰手上,绝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模样,已接近癫狂。 估计心理扭曲的都疯了。 “厉景峰那么多完好无缺的活人不找,非找你这个残废带路?”席宁语气淡然平静,倦懒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这问题一问出来,席宁感觉柴哥…… 嗯……更疯了。 他笑的越发猖狂,眼泪横飞,那癫狂样,活像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笑出来。 “他们把我扔在火车轨上,让我自生自灭,却没想到,丧尸后面找来,一火车人啊,全死了!全死了!哈哈……” “丧尸刚走两天,厉景峰就带着人来了。我命不该绝啊!” “我知道厉景峰利用完我就会把我这个残废抛弃,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个小崽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等他到了厉景峰手上,肯定过的比我更凄惨!” “而你,看着那个小崽子痛苦却无能为力,只要你们不好过,我就死而无憾了!” 笑得太过,柴哥弓着腰躺在地上一颠一颠的咳嗽起来。 席宁看着他这个可悲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沉吟片刻,席宁蹲下身,掀着眼睑,懒洋洋的问:“你死而无憾,那需不需要我送你个痛快?” 反正你活着也是受罪。 倒不如早早投胎,下辈子做个畜牲。 生而为人,你实在不配。 柴哥瞪大那只唯一能动的眼睛,感觉死亡的阴影兜头罩下。 他挣扎着自己肥胖笨重的身体,企图逃跑。 不! 他还不想死! “啧。” 看他这副尊容,席宁讥讽的挑了挑眉。 她还以为多激愤呢! 还说什么我不好过他就开心的屁话。 搞了半天,就是过过嘴瘾啊。 席宁觉得无趣,杀这样的人,脏手。 倒不如—— 她踢起一个石头,稳准狠的打在柴哥的小腿上。 柴哥哀嚎一声,爬的更努力了。 “你不是想进a城基地吗?我满足你的愿望。” 柴哥爬行的动作停下,漏风的声音接着响起,带着惊疑不定:“真的?” “反正你已经这样了,杀你也没有意思,我倒不如帮你一把,以德报怨,让你心怀愧疚,日夜难安。”席宁拉长音调,漫不经心的道。 柴哥果然被说动,一改刚才赌咒癫狂的样,转而感激涕零起来。 “宁姐,是我对不起你,没想到你还对我这么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不起对不起……” “行了。”席宁打断他语无伦次的感激,摸了摸下巴,狭长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光。 “你叫什么?” “柴可敬。”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辆车,送你进a城基地。”席宁撂下一句话,起身走出超市,去寻找废弃能用的车。 柴可敬囫囵点头,又缩进了那个死角,惜命的不行。 罩在头上的黑布被毫不温柔的扯下来,厉鸣深眨眨眼,适应了下突如其来的光明。 肩膀被人狠狠的压制住无法动弹,屈辱的跪在地上。 不远处的沙发上,厉仁川面目可憎的脸映入眼帘。 厉鸣深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疯狂的挣扎了下,然后就被旁边的人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更加用力的压制住。 厉仁川见他清醒,放下手里把玩的两颗核桃,走到厉鸣深面前蹲下,看着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眼里清晰的写满厌恶。 “小杂种,你可真是倒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中。”他苍白羸弱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讽刺,唇角挑起轻蔑的弧度。 “怎么?这次不怕被我感染了吗?” 厉鸣深反唇相讥,不闪不避的瞪着他。 厉仁川凑近他,浅褐色的眸子闪了闪,那神色,看上去倒有些无辜,只是说出的话却阴毒至极。 “你不说我倒忘了,小杂种,再敢骗我,你就等着去丧尸堆自生自灭。” 厉鸣深低下头,不发一言。 他现在还是太弱,没能力和厉仁川叫板逞能。 刚才那一句,已经算是冲动。 厉仁川也像是羞辱够了他,略感无聊的抬抬手,对束缚着他的人道:“拖去囚牢关着,没我的命令,不许给他吃的。” 话罢,他轻飘飘的觑他一眼,苍白羸弱的脸上挂满了小人得志的欠揍。 “我的好表弟,我等着你哭着求我。” 厉鸣深攥紧拳头,任由那两个彪形大汉把他带了下去。 进入铜墙铁壁、暗无天日的囚牢,厉鸣深走到角落,靠着墙坐下,颇有些阴郁的低垂下头。 细碎的额发温顺的贴在额头上,偶有几根偏长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他眼底的暗流汹涌。 这一出和前世的发展不太一样。 他早了一个多月进入这地方。 是因为他那些细枝末节的变化,所以影响了事情走向吗? 但也无所谓。 厉鸣深闭上眼,凝神聚气,清晰的感受到脑海中熟悉的电流滋啦共振声,五感迅速扩大。 上一次的受伤,因祸得福,他的异能提前觉醒了。 在这里也好,正好训练训练他的精神控制力。 等席宁赶到,他也运用自如了。 到时候,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左右他! 厉鸣深睁开眼,墨色在瞳孔里发酵异化,身上散发出阴森诡谲的气息,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般狰狞恐怖。 第9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9) 席宁抱着胳膊站在车旁,耷拉着眉眼等着柴可敬爬上车,为了方便载他,她还特地找了一辆拉货的小型货车。 对此,柴可敬表达了十分的谢意。 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a城基地的路怎么走。 席宁合理怀疑,厉景峰抛下柴可敬就是为了给她指路的。 席宁的车技相当的难以形容。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她估计能把车速飙到顶。 故此,柴可敬在车厢里饱受摧残。 好不容易到了,他瘫在车厢里吐的昏天黑地,却只吐出了一些酸水。 席宁拉开车厢门,对着a城基地的保安招了招手。 保安虽然不认得席宁,但认得她那头标志性的红发。 且基地长三令五申的交代过,如见红发女人,必须恭恭敬敬的迎进基地。 不敢有丝毫怠慢,保安马不停蹄的到了席宁面前,为了以示尊重,瞟都没瞟车厢一眼,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席宁抱着胳膊倚在车厢门上,掀着薄凉的眼皮,情绪浅淡的瞄了保安一眼,语气平静而懒散:“我给厉先生送了个好东西来,麻烦他亲自来观摩观摩。” 车厢内,吐的一塌糊涂的柴可敬耳膜嗡嗡的阵痛,完全听不清席宁在说什么。 保安点点头,转身欲走,席宁又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麻烦让厉先生带着我的三位朋友一起出来观摩。” “好的,席小姐。” 看着保安进了保安室打电话,席宁百无聊赖的眯了眯眼,困倦一股一股的涌上来。 太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等她料理完厉家,替厉鸣深出了恶气报了仇,就带着小美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隐居起来,幸福美满的过完这一生。 想想都开心。 厉景峰接到门卫的电话时,厉仁川也恰好在他办公室里。 听见“三位朋友”时,厉仁川轻蔑的嗤笑出声。 “把厉鸣深当朋友,真是嫌命长了。”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厉鸣深是他们厉家的污点! 跟厉鸣深搅和在一起,不就是明着跟厉家作对吗? “爸,让我去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厉仁川生的阴柔,再加上那副苍白羸弱的病态,给人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厉景峰眼里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他抬手阻止打算大展拳脚的厉仁川,沉吟道:“我先带着姜维和洛兰过去,你随后带着厉鸣深到,基地现在根基还不太稳固,暂时还不能跟席宁撕破脸。” 关键是,他们研究的东西,还不太完善。 骤然用在席宁身上,不能制造出最完美的武器。 厉仁川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推开办公室的门,风风火火的离开。 离开时,办公室的门被狠狠摔上,足以显示出厉仁川的不满。 厉景峰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大汉,大汉会意,迈步跟了上去。 厉景峰带着姜维洛兰一众人赶到基地门口的时候,柴可敬已经从货车车厢里爬了出来,正如同一条蠕动的肥虫一般趴在黄沙地上。 席宁懒洋洋的倚着车门,一副快睡过去的困倦样。 “老大。”姜维洛兰见到她,脸上均是喜悦和依赖,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 席宁随意的点点头,跟没看见拦在他俩身前的护卫一样,语气自然的问:“这一天,休息的好吗?” “我们没事,老大你别担心。”姜维忍住不顾一切冲过去的冲动,故作平静的回。 洛兰附和的点点头。 见他俩安好,席宁淡淡的看向满脸堆笑的厉景峰。 “厉鸣深呢?” “小侄儿要跟哥哥叙旧,就没跟姜先生洛小姐在一起,估计快来了。”厉景峰笑得一脸慈祥,极有耐心的解释道。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厉仁川和厉鸣深兄弟情深呢! 席宁冷着脸不置可否。 厉景峰也不嫌尴尬,主动询问:“听说席小姐还给我送了礼物来,不知道在哪里?可否让厉某现在开开眼啊?” 席宁一脸讽刺的看着地上不停蠕动的柴可敬,冷冰冰的道:“厉先生真是贵人眼高,礼物,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挪向在地上挣扎扭动的柴可敬,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送这么个残废给基地长……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如此别出心裁的礼物,席小姐有心了。” 气氛凝滞间,一道轻柔的男声从基地门口响起。 席宁抬眼看过去,第一时间注意到被人搀扶着的厉鸣深,脸色不禁更冷了些。 不理会刚才搭话那人,席宁目光如炬的盯着厉景峰,唇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厉先生就是这么招待我朋友的?” 厉景峰温和一笑,不疾不徐的颠倒黑白:“底下人没轻没重,邀请鸣深来的那天没留意到他的伤口,害的小侄儿现在都没好全,是厉某的错,望席小姐见谅。” 被忽略的厉仁川眼里隐隐有了一丝戾气,他盯着红发妖冶的女人,眸光渐深,像是一条毒蛇盯上了猎物般幽深可怖。 席宁不闪不避的迎着厉仁川宛若要把她拆吞入腹的眼神,径直看向脸色苍白的厉鸣深,当着一众人的面,神色如常的道:“能走过来吗?” 那姿态,跟在自己家一样理所当然。 完全不畏惧厉景峰那些装备精良的卫兵。 厉仁川当即就要发作,却被厉景峰警告的看了一眼。 不情不愿的抬了抬手,搀扶着厉鸣深的两个人立马松开手。 厉鸣深视线涣散,腿脚无力,这一松手,差点直接倒下去。 厉仁川不给他吃的,他又消耗体力训练异能,再加上,席宁来得太快。 导致刚才厉仁川囫囵喂给他的糖水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但不能在现在倒下。 拼着一股气,厉鸣深摇摇欲坠的走到了席宁面前。 现在的席宁,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 扯着唇角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厉鸣深再也支撑不住,高大挺拔的身体直直的往下坠。 席宁眼疾手快的抱住他,被他压的往后退了退。 直到撞到车门,退无可退,完全无法动弹。 厉鸣深看起来清瘦,实际还是很有料的。 他脑袋无力的垂在她肩膀上,身体死死的压着她,没有丝毫缝隙。 隔着单薄的布料,席宁能清晰感受到厉鸣深腰腹上极富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不知回想起什么,席宁耳廓渐渐变红。 见状,厉景峰揶揄的大笑,非常恬不知耻的拉关系:“没想到小侄儿和席小姐竟有这种缘分,看来我们注定要成为一家人。” 席宁很想吐他一脸口水。 多大年纪了,不要脸的说出这种话,也不担心闪了舌头。 但厉鸣深情况不明,姜维洛兰又在老匹夫手上,不宜和他撕破脸。 第10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0) 席宁罕见的勾唇,虚以委蛇道:“我也没想到鸣深和您有这样的渊源。” 说罢,席宁抬头望望天,客套道:“天色不早了,麻烦厉先生为我们安排几间房间休息一下。”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厉景峰故作嗔怒的看了席宁一眼,抬手示意身旁的手下去帮席宁扶厉鸣深。 “不必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席宁礼貌的笑笑,音色和缓,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寒意。 刚才搀扶着厉鸣深的那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厉景峰本想亲力亲为的带席宁去休息处,但临时有事,只能让厉仁川代劳。 厉仁川看着被厉鸣深压在车门上无法动弹的席宁,唇角一勾,笑容怎么看怎么嘲讽。 “席小姐真的要亲力亲为吗?” 席宁回之一笑,“小厉先生还是管好我送来的礼物。不是说别出心裁吗?那你可要当心点,别弄坏了,辜负了我对厉先生的一番心意。” 厉仁川嫌恶的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柴可敬,不悦的瞪了一旁的门卫一眼,厉声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席小姐的话吗?还不赶紧把礼物抬进展览厅好生养着。” 门卫诧异的看了一眼如同一堆死猪肉的柴可敬,最终还是不敢质疑厉仁川的安排,招呼着几个人,弄了个推车,把柴可敬推走了。 展览厅? 人家都不介意,席宁自然更不会多言一句话。 柴可敬被捧得越高,传出去,a城基地就会有多丢脸。 席宁推了推死死压着她的厉鸣深,努力想把他架起来,奈何力气不够大,挣扎了半天,他还是纹丝不动的偎在她怀里。 女人身上的馨香宛如最致命的毒药,勾的人无限堕落和沉迷,不自觉的就想要更多。 深度昏迷的厉鸣深虽然五感顿失,但生理反应还是下意识的亲近依赖这股熟悉到骨髓的味道,故而稍微感觉到一丝远离,就会毫不犹豫的压制回去,妄图更加亲密。 大庭广众之下,厉鸣深的手死死的环抱住她的腰,用力的把她嵌进怀抱里,高大的身影牢牢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席宁倒没想到,失去意识的厉鸣深会这么依恋她。 要是清醒的时候也这么不抗拒她就好了。 席宁悠悠叹了一口气,厚着脸皮对不远处一脸阴郁的厉仁川道:“家里小孩有点缠人,麻烦小厉先生备车送送。” 厉仁川攥紧拳头,压下弄死那个杂种的念头,扯出一个官方的假笑,有求必应:“席小姐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可的。” 席宁朝着不远处看戏看得傻眼的姜维和洛兰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努力的把席宁和厉鸣深搬上车,又任劳任怨的把两人送进房间,然后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姜维左拍拍手臂,右捏捏肩膀,对厉鸣深的行为深感震撼。 “没想到鸣深看起来弱鸡的不行,其实力气还挺大,能把老大死死摁在怀里。” 洛兰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颇有些感慨:“老大也算是因祸得福。” 入了a城这个贼窝,却意想不到的和厉鸣深同床共枕了。 姜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护卫,凑近洛兰,小声和她咬耳朵:“老大无法动弹,我们也不能闲着,早点摸清楚a城的布局,也好早点离开,我可不想被长久的束缚在这儿。” 洛兰难得赞同他的意见。 a城基地长厉景峰,喜怒不形于色,是个藏得深的老狐狸,不好相处。 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席宁睁着眼,直勾勾的盯着白花花的墙壁。 她想尿尿怎么办? 已经仨小时了。 厉鸣深宛若大型犬一般牢牢的抱着她,她一挣扎,他就抱得更紧,有一会儿,差点没把她勒死。 少年身上暖烘烘的体温隔着单薄的布料传过来,加上洛兰离开时贴心给他们盖上的薄被,席宁能清楚的感受到后背在冒汗。 尿意越发明显。 箭在弦上。 席宁不得已张嘴,对准厉鸣深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处于深度睡眠中的厉鸣深被迫清醒,漆黑的眸子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略带湿意的黑眸懵懂的睁开,显然还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 “厉鸣深,松手。” 席宁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显然已经憋到了极致。 听见这个刻入灵魂深处的声音,厉鸣深浑身僵硬片刻,然后条件反射的松了手。 顾不得注意他的奇怪反应,席宁跳下床,拉开房间门,冲进了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末世的条件不太好,做不到每个人房间都自带一个卫生间。 睡梦中的温香软玉突然消失,厉鸣深睁着空茫茫的黑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肩膀传来清晰的刺痛,瞬间拉回他的所有思绪。 抬起手抹了一把肩膀,拿下来,指腹上沾有颜色浅淡的血迹。 咬的还挺用力。 像极了第一次那夜,她承受不住,咬他肩膀的情形。 墨色翻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旖旎。 厉鸣深看着自己掌心混乱交织的纹路,脑海中闪过重生前最后的那一幕。 席宁在他手里渐渐没了动静。 掌心下跳动的脉搏慢慢消失。 余温散尽。 如果他没有重生。 那往后的几十年岁月,都没有“席宁”这么一个人…… 厉鸣深猛地闭上眼。 那颗被寒冰包裹着的心裂开了一条缝。 解决完生理需求的席小姐踌躇的站在厉鸣深房间门口。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挣扎犹豫间,一楼客厅的门被人推开。 沉闷的声响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席宁不耐的皱了皱眉。 谁这么不长眼? 她往前挪了一步,撑着二楼走廊扶手,没什么情绪的往下看。 厉仁川带着两三个人走了进来。 就在厉仁川打算上楼的时候,席宁懒洋洋的开了腔:“小厉先生,不请自来也就罢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啊?不声不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本以为席小姐还在休息,所以想赶紧布置好你的房间赶紧离开的,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你,还惹了这么一个误会,我的错。” 厉仁川抬眼看她,苍白羸弱的脸庞瘦削病态,嗓音偏柔和,看起来也是和善那一挂的。不看不久前他的表现的话,估计还真以为他是个病弱温和男人。 只有席宁知道,这张看似没有威胁的脸下面,藏了一个多么丑陋的怪物。 第11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1) 听着他虚情假意的道歉,席宁眼皮都不带撩一下的,淡定镇静,稳如老狗。 对方是变态又怎样? 她当初可还利用过这个变态。 与虎谋皮,自然不怕老虎反咬一口。 “席宁是个粗人,随便哪间房间都行,就不劳小厉先生费心了。” 这话里,傻子都能听出来拒绝的意味。 偏偏有人比傻子还不如。 厉仁川儒雅一笑:“席小姐是客人,你不在意,我不能不在意,不然不好向我爸交差。”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不了,她不住那间布置出来的房间就是。 厉仁川上楼,扫了二楼的四个房间一眼,客客气气的问:“席小姐住在哪个房间?” 席宁回身,随意扫了四个房间一眼,指了指最靠近卫生间的那一间。 厉仁川递了一个眼神给旁边几人。 那几人立马识相的全部进了房间。 二楼走廊上顿时只剩下厉仁川和席宁两人。 在他们旁边两米处,一道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厉仁川的目光牢牢黏在席宁身上。 这个人,简直长在了他的胃口上。 性格也够劲。 他势在必得。 “席小姐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没话找话。 也不知道这变态喜欢她什么。 上一次也是一见钟情。 这次也是。 纠缠不休。 席宁不太想搭理他,但碍于厉景峰的面子,还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他这句明知故问的话。 “草席的席,永无宁日的宁。” “那我叫你宁宁可好?”厉仁川就像看不到席宁的冷淡一般,自顾自的道。 席宁不太乐意。 小美人都没这么叫过我,凭什么让你这个死变态捷足先登! “小厉先生,比起‘宁宁’这种娘们唧唧的称呼,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宁姐’。” 厉仁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任谁被说“娘”都不会开心。 浅褐色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阴翳,厉仁川收敛住不断上涌的戾气,邪肆的舔了舔唇,看席宁的眼神越发露骨。 “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让我叫‘宁宁’的。” 席宁垂下眼帘,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明摆着不想搭理他。 厉仁川转身大踏步下楼,每一步力道都很大,脚步声清晰入耳,声响由大到小。 听到厉仁川那句近乎于宣告的话,隔着一道门偷听的厉鸣深再也无法忍耐,猛地一把推开门,黑眸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还没来得及掩饰,就正对上了席宁懒洋洋看过来的眼神。 浑身沸腾的血液刹那冷却,想起席宁上辈子曾经说过的话,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他近乎失态的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女人,嗓音克制不住的颤抖和不安。 “他很合你心意吗?” 厉鸣深恨席宁把他推进深渊。 但更恨,她背叛他,投入别人的怀抱,在别人身下承欢…… 滔天恨意包裹之下,是浓郁的嫉妒和不甘。 眼前的少年情绪濒临崩溃,眼睛里红血丝遍布,眼眶发红,摇摇欲坠的让人十分心疼。 席宁有些懵。 合她心意? 什么跟什么? 伸出手想安抚安抚他,伸到一半又想起他不喜欢别人触碰,只能又收回来。 席宁纠结犹豫半天,才干巴巴的蹦出一句。 “没有。” 厉鸣深眸色沉沉,黑得透不出一丝光亮,他近乎执念的望着席宁,希望从她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厉少爷大胆直率,真的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什么大胆直率,分明一个变态! 男主还是太天真纯良。 席宁在心底悠悠叹气,旋即想起自己已经不做让男主一夜成长的渣女任务,立马摒弃了自己这望子成龙的心态。 有她护着,他不必经千锤百炼的痛苦。 不过,这倒是一个挑明心意的好时机。 席宁掩唇轻咳了声,倦懒的眉眼舒展开,那股子浑然天成的娇媚就露了出来。 “当然不是了!” “我喜欢的类型啊——” 她拖长音调,在少年越发期盼的目光下不紧不慢的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厉鸣深微微一滞,如同被点了穴般愣住。 那一刻,他有些动摇。 如果席宁真的喜欢他的话,不弄死她,也不是不可以。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又很快凐灭。 可惜,席宁并不是真心喜欢他。 她只是新鲜感作祟。 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看不到其他人而已。 等她得到手,她绝不会珍惜。 他低垂下头,声音闷闷的。 “宁姐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席宁张口就想解释,但想起不能太一蹴而就,要循序渐进,只能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鸣深真是一点玩笑都不能开,宁姐记住了。” 厉鸣深眸色变暗,果然不出所料。 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亏他还因为这句话乱了心神。 席宁看他情绪不太对,摸着下巴思索了下,盯着他泛白的唇瓣,问:“你饿吗?” 她来的挺快的,厉仁川应该来不及对他下手。 他还被折腾成这样,十有八九是饿的。 似乎是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关心习以为常,厉鸣深缓慢的点了点头。 席宁径直走到走廊尽头,抬起手不轻不重的敲了敲门。 正在布置房间的四个工人不约而同看过来,虽然没有说话,但态度均是谦恭的。 “我饿了,你们谁去给我弄点吃的?” 四个工人:“……”做饭您应该找厨师。 四个人无辜的神态过于醒目,席宁想忽略都难,只得无奈的解释了一句。 “这个别墅里有厨师的话,我就不会找你们了。” 有一个工人总算反应过来,道:“基地目前还没有收纳难民,所以并没有开辟小厨房,要吃饭的话,得去公共食堂。” “在哪儿?” “b区。” 说了跟没说一样。 席宁指指他,耐着性子道:“你不用干了,带我去食堂。” 工人放下手里的墙纸,脱了手套,在工装外套上揩揩手,走出房门,率先走上前引路。 席宁耷拉下眼睑,注意到工人有些机械的行走姿势。 再结合工人们木讷的神情,便有了一点猜测。 但只是猜测,目前还没有依据证实。 厉鸣深一直安静的等在原地,见席宁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跟着他去食堂吃饭。”席宁解释了一嘴。 厉鸣深点点头,错开一步的距离跟在席宁身后。 第12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2) a城基地确实还没有组建成功,放眼望去,大部分的设施都不太齐全。 建筑物周围、铁门两侧、水泥修筑的路,到处都是背着枪的雇佣兵守卫,加上分割区域的铁线网,像是一个规模化的监狱。 席厉两人各怀鬼胎的跟着工人穿过隔绝bc两区的铁门,进入和厂房类似的b区。 公共食堂和末世以前的学生食堂很像,但比学生食堂更死板一点,就餐坐的桌椅不是分开的,而是一长条的银色铝合金板焊接而成的,轻轻碰一下,那回响,绕梁三日。 工人把两人带到公共食堂就悄无声息的离开返回了,徒留下席宁和厉鸣深对着食堂打饭的窗口面面相觑。 席宁率先走近窗口,抬起手,指节微曲,把玻璃敲得“咚咚”响。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凶巴巴的从后厨走出来,看见懒洋洋的席宁,不耐烦的吼道:“敲敲敲!敲什么敲!没到饭点呢!” 席宁慢吞吞的收回敲玻璃的手,不闪不避的看着气势汹汹的胖女人,语气轻而缓。 “我不管你们这里的规矩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我饿了,要吃饭。” “你以为你谁啊!想吃饭就吃饭!没有公主命还得了公主病是?我告诉你,这是a城基地,是厉家的地盘,不是你这种死丫头能撒野的地儿!” 胖女人闻言,险些气笑了。 席宁看着玻璃上的水渍,突然庆幸没有面对面和这人交流。 不然不得被喷一脸口水。 心平气和的呼了口气,席宁抬起手,指尖优雅的转了转,一簇火苗顺着指尖移动,火星子溅起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胖女人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依然嘴硬的梗着脖子道:“你敢威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也不管你是谁,一个小时后我吃不到一顿可口的大餐,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火焰在指尖凝聚成一朵莲花,然后瞬间消失,威胁性十足。 胖女人伸出粗大的手指头颤巍巍的指着她“你你你”半天,然后扶着墙慌不择路的逃进了后厨。 她虽然没见识,但还是清楚一点的。 末世是异能者的天下。 而且,能把异能用的这么称手顺心的人,不超过一百个,其中大部分都是各方基地的首领和掌权者。 厉鸣深安静的站在席宁身后,越过她看清楚那个胖女人长相的时候,眼底的墨色明显浓郁了一点。 在厉家,这也确实是个人物,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做了a城基地的厨师长。 一个在主人饭菜里下药的人,倒成了管饭菜的,真是莫大的讽刺。 前世让这人逃了,这辈子绝对会让她血债血偿! 席宁解决完那个胖女人,转身招呼厉鸣深在餐桌上坐下。 两个人在餐桌同一边坐下,中间隔了一个人宽的距离。 “宁姐,你刚才的那个招式我还从来没见你用过,你能教教我吗?”厉鸣深抬着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瞳孔里清晰的倒映出她的模样。 这崇拜佩服的眼神,席宁十分受用。 一个嘚瑟,就有些没隐藏住自己的老色批属性,脱口道:“亲我一下,我就教你。” 一句话,令两个人都僵住。 席宁是个张扬肆意的人,但内里却是有些流氓属性的。 前世在一起的时候,厉鸣深深有同感。 他那时候腼腆,她就喜欢变着花样的逗他,喜欢看他脸红得手足无措的样子。 可惜,小老虎被剔去利爪的时候太痛,已经忘了那种害羞喜悦的情绪。 厉鸣深由怔忡转为呆滞,忧愁的眼神收敛得很快。 看着少年呆滞的神情,席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记忆太多就是有这么一点不好,稍一不留神,就容易搞混。 一个月的时间还是长的,足以让某些习惯刻入骨髓。 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和猛攻,瞧瞧,都吓到小美人了。 假装咳嗽了下,席宁有些生硬的强行转移话题。 “这个啊,很简单的,等找到更多的晶核升级你的水系异能,你也可以做到的。” 厉鸣深顺着“台阶”胡乱的点点头,转回身坐正,脊背腰板挺得笔直,手臂平放在铝合金桌面上,像极了小学生坐姿。 席宁也不敢再随意撩拨他,怕一不小心口无遮拦的暴露出什么更石破天惊的话,那时候万一找补都没法找补怎么办。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神游太虚,一时间,食堂内安静的连风吹动窗帘的声音都能听清。 胖女人老大不爽的端着饭菜出来,重重把菜搁在桌子上,铝合金板被弄得“嘭嘭”响,吵得恼人。 席宁正愁没人撞枪口发泄呢,胖女人这一出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有及时雨之效。 指尖微动,火焰还没蹿出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就在耳边炸开。 随即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席宁掀着薄凉的眼皮,漫不经心的瞥向闹出这一番大动静的胖女人。 胖女人满脸惊恐,活像见了鬼的盯着她……旁边的厉鸣深,指着他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嘴张的大大的,却没有再发出尖叫。 这是做贼心虚吗? 席宁接收到的世界线有限,只能清楚个大概,并不能了解每个细节。 就比如,在世界线里,厉鸣深本来家庭美满幸福,但突逢末世,家破人亡,自己也因为不小心受伤,被疑感染而被厉家驱逐。 席宁原本的渣女系统任务就是让他爱上她再渣了他,从而让厉鸣深感受到末世人性的残酷,磨练心性,成为日天日地的大人物。 曾经在a城基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两兄弟里周旋,自然就没注意过这些小喽啰。 所以现在席宁是真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和纠葛。 站起身,席宁靠近瑟瑟发抖的胖女人,在她面前蹲下,一把钳制住她肥厚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她。 看不见厉鸣深,女人显然有些冷静下来,从那种恐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你轻点,弄疼我了。”胖女人嗓音尖锐,一看就是经常跟人吵架练出来的嗓门。 席宁掀着眼睑,凉凉的看她一眼,压迫感十足。 胖女人如鲠在喉,瞬间失声,是有些欺软怕硬的功夫在身上的。 第13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3) “你跟他什么关系?” 席宁掐着她的下巴,侧过身,让她能清楚的看见坐在椅子上精致如画的少年。 胖女人脸色煞白,血色尽失,厚厚的嘴唇嗫嚅着,愣是蹦不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来。 席宁耐心告罄,捏着她下巴的力道越来越大,疼痛使得她脸上的肥肉堆叠在一起,面目全非。 “疼……疼!我说,我说……” 忍了一会儿,胖女人就有些受不住,惨叫道。 席宁松开她的下巴,改为扼住她的脖子。 大有她要是敢说谎,就扭断她脖子的架势。 胖女人不敢乱动,眼神飘忽不定的在厉鸣深和席宁脸上晃,最终惊惧的看着地面,嗓音发颤。 “我原来是鸣深少爷的保姆。” 席宁偏头看向厉鸣深,平静的眸子里有询问的意味。 厉鸣深看着胖女人的眼神很复杂,隐隐还有几分躲闪,像是害怕。 席宁看出他的犹疑,安抚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看着女人熟悉的关切神态,厉鸣深心底酸涩,要是一直如此该多好。 但回不去的。 只要一旦往下走,席宁就会把这些悉数收回。 厉鸣深抿了抿唇,敛去心里的情绪。熟练的伪装出小白花的样子,压低嗓音,平静的陈述道。 “小时候我父母经常不在家,她仗着是保姆,经常霸占我父母寄给我的东西,而且还故意让我吃剩饭,被我父母发现辞退后,我就没有见过她了。” 他故意隐去一些他上辈子才知道的真相,以免被席宁怀疑。 那这样,也该是这个女人怀恨在心啊,那为什么她那么害怕厉鸣深? 逻辑不通。 席宁加大手上力道,胖女人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手下意识的扒拉着席宁,妄图挣扎。 席宁嫌弃的松开她。 得到解放,胖女人捂着脖子用力的咳嗽起来。 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她简直要崩溃。 “把你做过的事都老实交代出来,不然……” 席宁抬手,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倏地出现在掌心,火焰温度很高,烧灼着空气都出现扭曲的波纹。 胖女人现在惜命得很,席宁这么一威胁,自然是老老实实的把她做过的事都交代出来了。 包括下药迷昏厉鸣深父母然后把两人送给厉景峰的事。 果然是她做的! 厉鸣深当即就红了眼,理智全无的冲了上去,激动的掐住胖女人的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胖女人抓着厉鸣深的手腕,用尽全力的挣扎。 席宁:“……”何必这么原始呢? 看着悲愤欲绝的厉鸣深,席宁上前,一掌劈晕了他。 厉鸣深难以置信的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往地上倒去。 席宁上前及时接住他,语气轻飘飘的。 “杀人的事,还是我来好了,保证做的干净利落。” 胖女人似乎预感到什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朝着后厨奔去。 “你以为你逃得掉?” 席宁懒洋洋的勾起唇角,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真。” 一只手抱着厉鸣深,另一只手抬起来,凭空抓了一把,一团炙热的火焰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包裹住想要逃离的胖女人。 火光烈烈燃烧,肉被烤焦的味道四处弥漫。 随着火势愈演愈烈,稀稀拉拉的灰尘从半空中落下,最终堆成一小团。 后厨里的人闻见味道,一个接一个的从门里冒出来,却只看见红发妖冶的女人抱着一个漂亮的近乎完美的少年,坐在没有靠背的长椅上。 微风吹动窗帘,阳光透过缝隙沐浴在两人身上,光影交错,宛如一副静谧美好的画卷。 席宁朝他们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一个年长一些、穿着厨师衣服的老人家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朝她鞠了个躬。 “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不同于眼高于顶的胖女人,老厨师认出席宁那头张扬耀眼的红发,知道她是末世出了名的异能者。见她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名声,心中不免更加恭敬。 “再过一个小时,麻烦送一份晚餐到c区11栋。” “好的,客人。” 得到回应,席宁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向这群人解释胖女人的事,把厉鸣深的胳膊架在脖子上,摇摇晃晃的扶着他出了公共食堂。 梅开二度的席宁有点后悔弄晕厉鸣深了,好好聊聊不行吗?非要用暴力,真是的,自讨苦吃了? 艰难的把厉鸣深扶回房间躺下,席宁感觉自己的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坐在床边捏了捏酸痛不已的胳膊和大腿,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肌肉之后,席宁起身伸了个懒腰,抬腿就要离开厉鸣深房间。 刚迈出一步,席宁就停下了。 她回过身看着双眼紧闭的少年。 他刚才因为激动而崩掉了两颗扣子,衬衫领口松垮垮的,若隐若现的露出了一截凹陷精致的锁骨。 睡颜跟他的性格一样,也是恬静温顺的,像是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没有任何防备心的露出了柔软的肚皮,让你去抚摸。 席宁目光凝在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停顿片刻,又被性感的喉结给吸引住。 心里某个念头在蠢蠢欲动。 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席宁跟被蛊惑一般,重新在床边坐下,不受控制的弯腰靠近少年姣好的容颜。 最后堪堪在相隔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席宁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唾弃的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趁人之危,下流。 馋他身子,下作! 把七宗罪挨个在脑子里轮了一遍,席宁有些放弃的耷拉下眉眼。 怎么办? 她就是馋他。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在居然还要装小纯情重新攻略! 这一切都是主神的锅! 好好谈个恋爱不香吗? 非要她渣了男主。 现在好了,人家要黑化。 结果又威逼利诱的把她弄回来重新攻略。 也不知道主神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 弯弯绕绕的,也不说清楚。 活该追不到老婆。 把主神那糟老头子腹诽了一通,席宁感觉自己心里那团火勉强被压下去了一点。 起身正准备走,就被厉鸣深拽住了手腕,又坐回了床上。 “不要走……” “阿宁……” “不要离开我……” 轻若羽毛的呢喃声从苍白干裂的唇瓣中溢出来,压抑着满满的心碎和痛苦。 席宁盯着厉鸣深紧紧皱起的眉宇,感觉无比揪心。 俯下身凑近他白皙如玉的耳畔,微不可闻的道:“我在这儿。” “这一次,不会离开了。” 似是被安抚,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小了一点,紧皱的眉宇慢慢舒展开。 第14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4) 席宁从厉鸣深房间里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刚转过身,就看见姜维洛兰抱着胳膊靠在走廊扶手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目光里满满的探究和揶揄。 席宁:“……” 看出席宁的无语,洛兰直起身,主动和身旁的二货撇清关系。 “我可不是自愿来这守株待兔的,都是他逼我的。” “没义气。”姜维对洛兰这种卖队友的行为表示出强烈的谴责。 洛兰摊摊手,对他的不满丝毫不在意。 姜维还想在说什么,但一看到洛兰那张死人脸,顿时觉得没劲,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那种不得劲。 他干嘛跟洛兰这个性冷淡天花板计较? “你俩守在这儿除了听墙角还有其他事吗?”席宁懒洋洋的眯了眯眼,打断他俩即将尴尬起来的气氛,随口一问。 姜维安静两秒,然后开始对席宁挤眉弄眼。 “你眼睛抽筋了?” 看着姜维五官乱飞的表演,席宁一脸冷淡的问。 姜维:“……”老大,你不懂我。 姜维想原地蹲下画个圈。 洛兰冷着脸,用那种毫无起伏的死人声线凉飕飕的道:“我们今天出去探了探这个基地,虽然还没有完全建成,但也快了,估计再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接纳难民了。这里的守卫很森严,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需要从长计议。” 姜维赞同的点点头,然后狗狗眼盯着席宁,期待她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快点逃脱。 席宁垂了垂眼睑,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肩膀,看样子跟随时要睡过去一样困倦。 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懒散。 “这样啊,那就在这儿待着。” “老大!” 姜维全身心都在抗拒,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席宁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不导电的大树,穿不过a城基地的高压电铁丝网。” “高压电?”姜维迟疑的重复了遍。 脑海里飞快的划过某个念头,他突然就不是那么抗拒留在这儿这件事了。 席宁懒懒的点点头。 “那老大,可以打游戏吗?”姜维喜上眉梢的问。 “大白天的,别做梦。” 游戏商都不运营了,你还想打游戏? 老老实实玩你的单机小游戏! 姜维瘪了瘪嘴,挣扎道:“那可以看电影吗?” 这点席宁倒没怎么注意。 看电影啊,听上去就是一件能增进感情的事。 席宁不着痕迹的瞥了抱着胳膊看戏的洛兰一眼,非常明显的暗示。 洛兰那张冰块脸险些没绷住。 无语凝噎一下,她才语气平静的道:“在d区。” 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离开,还想着这些娱乐活动! 洛兰不理解。 姜维还有些来劲儿,兴冲冲的问:“d区是娱乐区吗?” 洛兰点点头,对他的猜测给予肯定。 a区行政区,b区饮食区,c区住宅区,d区娱乐区,e区仓库,f区异能者区。 a城基地最大的区域就是席宁目前所在的住宅区c区。 忽略姜维那条傻狗,洛兰问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席宁:“你不会真打算在这儿住下来,老大?” 席宁冲她晃了晃手指,散漫的勾了勾唇,狭长懒倦的眸子微微弯曲,那姿态,像极了狡黯的小狐狸。 “先玩几天,外面可没有这些娱乐设施。” “行。”洛兰扶额叹息,知道劝阻不了这两个惯会享受的主儿,只能选择接受这个建议,暂时在这儿逗留几天。 反正凭他们三个的实力,相信厉景峰也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恰巧这时,老厨师拎着几个食盒到了别墅门口。 他上前,摁了摁门铃,便恭敬的退到一米外等候着别墅主人来开门。 听见门铃,席宁踹了亢奋的姜维一脚,毫不客气的使唤他。 “去开门。” 姜维的反骨当时就发作了,他脱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是我去?” 席宁凉凉觑他一眼,“不是你还有谁,你难不成还想把昏睡的厉鸣深叫起来使唤?” 平时有这种琐碎的事,确实都是厉鸣深自发的去做的,久而久之,姜维就有些习惯。 现在被席宁这么一反问,他瞬间屁都不敢放了。 呐呐的闭了嘴,任劳任怨的下楼去开门了。 老大的男人,惹不起惹不起。 洛兰拍拍席宁的肩膀,冲她挑挑眉,寡淡的嗓音里有了几分戏谑。 “老大,这还没泡到手呢,就护上了?泡到了,你不得把他供起来?” 席宁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想也不想就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是啊,等泡到手,我就修个黄金屋子,藏起来供着。” “老大,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吗?”洛兰幽幽叹了一口气,一脸复杂。 “像什么?”席宁有些好奇洛兰这张嘴里能说出什么形容词来。 “像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洛兰一脸“你没救了”的同情表情。 席宁不置可否。 厉鸣深要是现在就愿意接受她,别说烽火戏诸侯了,她能当场炸个a城基地庆祝。 可惜这次啊,小美人没那么容易追到手。 谈起追人这事,席宁不禁想起一件埋在记忆里很久的事。 她的身份是系统局特批的,和系统局接受小世界里的人的委托的正规任务者不同,属于带着记忆来完成任务的特殊人类。 所以和那些正规任务者占据原主身体不同,她得遵循小世界的自然法则。以婴儿的形式降生,慢慢长大,经历生老病死。脱离位面的办法,就是任务成功后的死亡。 她这次的攻略,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重生。就跟那些重生文一样,回到人生的某个转折点,改变命运。 只不过,她的目标更单纯明确一点,不虐渣,不打脸,就是单纯的泡同一个男人。 所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她前不久威胁洛兰的那个秘密…… 应该…… 大概…… 可能…… 就是—— 她喜欢姜维。 但追人的那个,是姜维。 对! 在末世爆发以前,姜维追过洛兰。 哎呀,时间太久远,她不太记得其中的细节了。 但看现在的情况,估计是没成。 上一次她被任务的压力牢牢压着,都没时间撮合一下她这两个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发小,真是不应该。 既然这次是来哄人,那就顺便也把遗憾弥补了。 第15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5) 席宁抬起胳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半阖着眼,把洛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通。 利落清爽的短发,深绿色的迷彩外套肥大宽松的套在身上,遮住上身身材,没有束腰带,就显得松松垮垮的,有种随性的匪气。 下身是一条工装裤,口袋很多,也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工装裤裤管直,就显得腿长且笔直。 视线回到她那张木的感情的死人脸上,席宁突然发现了点症结。 “洛兰,笑一个。” 洛兰诧异的睁大眼看她,眼里的情绪清晰直白,就差没用笔写出来了。 那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老大你有病”。 席宁懒洋洋的睨她一眼,清冷慵懒的声线微微压低,那股子睥睨众生的威压不易察觉的显露出来,让人脊背生寒。 洛兰倒不怕席宁对她怎样,但还是下意识的畏惧这样的席宁。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席宁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人还是那人,性格也还是那样,就是这气质,不太一样。 有种历尽千帆的成熟老练,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积威。那种威压,似乎能透过皮囊看到灵魂深处一般清明通透。 洛兰不情不愿的露出了她的一嘴白牙,面目狰狞的使劲往上扯嘴角,龇牙咧嘴的露出一个别扭难看的笑。 席宁:“……”这特么能叫笑!? 眼见洛兰打算上手扯嘴角,席宁立马挥挥手打断她这无意义的行为。 洛兰堪称光速变脸,瞬间恢复了她那一张没什么感情的棺材脸。 就这?活该单身。 席宁心累的朝她摆摆手,打发她走。 她需要点时间静静。 洛兰巴之不得远离临时起意的席宁,转身毫不犹豫的下楼。 楼下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席宁的肚子应景的叫了一声。 摸摸瘪下去的肚子,想起今天一天的运动量,席宁只得暂时搁置做红娘这件事,下楼准备用晚饭。 姜维把饭盒一一打开,正打算动筷子,就感觉到两道轻飘飘但饱含警告的目光。 筷子在手上转了个圈,然后安静的躺在饭桌上。 他腆着笑脸,狗腿的替姗姗来迟的席宁拉开椅子,痞里痞气的脸习惯性的堆满笑容,像只卖力摇尾巴讨主人关心的大黄狗。 洛兰熟视无睹,拿起袋子里的一次性筷子,不紧不慢的撕开包装。 席宁看着忙前忙后的姜维,真心觉得他会是个优秀的妻管严。 “厉鸣深那份你留了吗?”席宁接过姜维递来的筷子,若有所思的问。 姜维挑了挑眉,拍拍胸脯,一脸得意:“我让他们待会儿再送一份来,老大,我办事你就放心。” 例常对小美人照顾到位,席宁才心无旁骛的开始享用这顿算是来之不易的晚饭。 “阿深,我爱你……” 女人声色清冷,此刻含了几分暧昧的沙哑,听上去倒有些娇媚。 热烈如火的红发铺平在雪白的枕头上,宛若冬日雪地里盛放的红梅,娇艳欲滴,红得触目惊心。 柔若无骨的手臂缠上脖颈,浅淡熟悉的馨香也缠绕了上来。 “阿宁……” 厉鸣深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 睡梦里的迷雾消散,刻入骨髓的脸庞映入眼帘。所有的热情瞬间退却,少年陡然睁开眼。 雪白的天花板占据整个视野,良好的视力下,角落的蜘蛛网也清晰可见。 厉鸣深坐起身,用力的闭了闭眼。 额发温顺的垂落在颊侧,发尖隐约可见湿润的汗渍,白皙滑嫩的脸颊两边也有汗珠的痕迹。 喉结性感的滚动了好几下,凹陷精致的锁骨在敞开的衣领间若隐若现,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而一上一下,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掀开被子,少年跌跌撞撞的冲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掬了好几捧水拍脸上,才勉强压下了隐隐发烫的脸颊温度。 一身的燥热无处发泄,梦里的缠绵场景如同勾人堕落的撒旦,一声一声的蛊惑着他,想要把他拉入沉沦的深渊。 厉鸣深用力咬紧牙关,拳头攥的死紧,极力遏制身体最诚实的反应。 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却难掩风华的少年,漆黑的眼底射出愤恨的光。 你还在惦记她什么? 她把你害的还不够惨吗? 床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就在厉鸣深在理智和沉沦之间挣扎时,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 扯下挂在一旁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厉鸣深走到门边打开门,是姜维。 “姜哥。”厉鸣深低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跟着颤了颤,不着痕迹的遮挡住眼白里斑驳的红血丝。 “你醒了就好了,公共食堂的饭正好送来,换好鞋子赶紧下楼吃饭。” 姜维惯来藏不住情绪,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 厉鸣深安静的点了点头。 话传到,姜维晃悠着下了楼。 厉鸣深关上门,飞快的冲了个凉水澡,也不管碎发还在滴水,换好衣服就匆匆忙忙的赶到餐桌。 彼时,诺大的客厅里只有姜维和他两个人。 厉鸣深四下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席宁和洛兰,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宁姐和洛姐没在吗?” “老大被厉景峰的人请走了,洛兰嫌饭太硬,吃了不消化,出去消食了。” 姜维把玩着不知道从哪儿个犄角旮旯摸出来的两个核桃,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厅沙发上,颇为自在悠闲。 厉鸣深边在椅子上坐下,边拆开饭菜的塑料盖子。 厉景峰找席宁? 十有八九是为了活人武器的事。 掩下眸子里的暗色,慢条斯理的享用完晚饭,厉鸣深起身,拎着垃圾袋往别墅门口走。 临出门,正打算跟姜维随口交代一声,就听见他犹如打雷的鼾声,顿时没了这念头,毕竟扰人清梦不好。 把垃圾扔进垃圾房,细碎黑发上的水珠也被末世异常炎热的阳光晒得蒸发干净,甚至头皮还有一种灼烧感。 想起昏睡前的场景,厉鸣深大步朝着b区的方向走。 虽然不知道席宁为什么阻止他,但这个人,非死不可。 第16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6) 干净宽敞的会议室内,窗明几净。 晚霞的光辉越过透明的玻璃窗洒进室内,给严肃的会议室增添了一分祥和。 靠窗的位置,灿烂的霞光映衬着耀眼张扬的红发,毫不吝啬的凸显出女人的明艳动人。 厉景峰坐在主位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言辞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他画的饼过于清淡,导致席宁并不想咬一口且很想睡,上一次这么困,还是在化学老师的配化合价课上。 偌大一个会议室,坐了七八个人,厉景峰就可劲祸害她一个人,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道貌岸然的老头也不收敛一点,不知道没了皮的树活不了多久吗? “席小姐,你觉得厉某说得怎么样?”厉景峰满脸含笑,目光慈祥的看了过来。 看! 又来了! 席宁忍耐住打哈欠的欲望,惯常散漫的腔调也有了几分真实的倦懒。 “厉先生深谋远虑,格局宏大,非常人能及,晚辈受教,觉得甚是有理。” 一番话说得无比漂亮,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把“自由的阶下囚”身份认知的妥妥的。 厉景峰笑而不语,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成拳,席宁这人,心智坚定,极难左右。 心智越坚定,改造成功的几率就越高,但为他所用的可能就越低。 一个难以操控的杀人武器…… 制造出来,只会引火烧身。 当务之急,还是利用席宁的名声,广招异能者,实行b计划。 见老头总算闭上那张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的嘴,席宁慢吞吞的支撑起弓成龙虾的脊背,没骨头似的撑在桌子上,没精打采的半眯着眼。 “厉先生,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以吗?” 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强留也没什么意思。 厉景峰歉意的朝她弯了弯腰,“厉某一时兴起,说得尽情,就忘了时间,耽误席小姐,希望勿怪。” “厉先生说哪儿的话,能和您这样的前辈谈古论今,是晚辈的福气。”席宁弯唇,一句话说得慢条斯理,富含深意的同时又不着痕迹的给足了厉景峰面子。 厉景峰在席宁嘴上讨不到好,反而还被将了一军,但碍于席宁给的面子,只得咽下心里的恶气,堆着笑把其他陪同的基地负责人送走,然后借口有事离开了。 会议室里的人三三两两走光,跟在厉景峰身边的秘书恭恭敬敬的推开门,要亲自开车送她回c区。 席宁从真皮座椅上起来,双臂交叉置于脑后,简单的做了个拉伸,舒缓了下全身的筋骨,耷拉着眼睑,拒绝秘书的好意,拖着步子踱出了会议室。 夕阳西斜,逐渐没入地平线。 伤筋动骨的一天即将走向终结。 想到明天可以和小美人看电影,席宁不禁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b区后厨。 厉鸣深挨个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保姆的身影。 只得拦住一个工作人员,故作平静的询问:“你们这里的厨师长在吗?” “你说秦姐啊?” 厉鸣深也不清楚保姆具体叫什么,只知道她是姓秦的。 那么,十有八九,是不会走错了。 少年遂点点头。 说起秦姐,工作人员也挺纳闷:“今天早上还在的,说起来,我也都一天没见到她了,估计是在哪儿躲懒呢!” 厉鸣深感谢的对工作人员鞠了个躬,正欲继续再找人问问,就感受到一股极其不寻常的气息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 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那人没想到他会突然让开,刹不住车,往前冲了出去。 厉鸣深抬眼看过去,认出他是厉仁川身边的下属。 身强体壮的男人握着匕首调转方向就要再次朝着厉鸣深冲过去。 少年波澜不惊的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男人冲过来。 漆黑如墨的眸子如同一个漩涡,闪烁着迷人的色泽。 男人的眼神渐渐空洞,最终垂下手臂,如同行尸走肉的立在离少年半步远的位置。 少年清澈明朗的嗓音如同潺潺的溪流一般空灵动听,薄唇轻启,绯色的唇瓣一张一合,莫名的勾人。 “回到你的主人身边,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 那声线犹如天籁,说出的话却仿佛恶魔的絮语。 男人机械的点点头,神色如常的把匕首插进腰间的刀鞘里,淡然平静的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厉鸣深缓缓勾起唇角。 夕阳的光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流畅的线条。 光影分割出两个区域,一半纯洁干净,纤尘不染,如同不知人间疾苦的单纯少年。一半阴翳暗黑,残忍怨毒,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老厨师从庭院里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温良无害的少年正在后厨外面种着的金桂下面专心致志的捡花。 “小伙子,你要这些桂花干什么啊?” 他认出这是那天躺在席宁怀里的那个少年,主动上前询问了句。 “宁姐喜欢桂花糕,我收集一点,看能不能有机会给她做一次?” 厉鸣深头也不回的道。 他这也是临时起意。 他想清楚了。 比起厉景峰的杀父杀母之仇,席宁的骗感情就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了。 趁着席宁现在对他还有新鲜感,他要讨好席宁,降低她的防备心,操控她,借她之手除了厉家。 之后再慢慢跟她算账。 “小伙子真有心啊,想必席小姐肯定会很开心的。” 老厨师在厉鸣深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看着少年埋头挑拣可以用的花朵,不知回想起什么,颇有些感慨的道:“老婆子当年也是爱吃桂花糕,怀孕的时候吵着闹着要吃桂花糕,我也是这么蹲在桂花树下挑拣桂花的。” 厉鸣深听出话里面不易察觉的怀念和喜悦,不禁脱口问了一句。 “吃了之后,她开心吗?” “开心,开心得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恭喜爷爷了,那现在奶奶和您儿子也在这里吗?”厉鸣深若有所思的问。 厉景峰他是一定要杀的。 厉景峰一死,a城基地必然如同一盘散沙,如果这个老人家的家人也在这里,还是劝他们早早离开,另寻出路为好。 老厨师幽幽叹了一口气,伤感道:“不在了,他们死在了丧尸手下。” “抱歉。”厉鸣深歉意的看着他。 老厨师像是看开了,无所谓的冲厉鸣深摆摆手,用过来人的语气真诚的道:“小伙子,好好珍惜身边人,别像我一样,活到现在,了无牵挂,连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要不是怕死,我早就陪他们一起去了。” 第17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7) 席宁回c区的路上又遇到了阴魂不散的厉仁川,本想掉头就走,却不想先被对方发现,大声的叫了她的名字,害的她连装作没看见都做不到。 “小厉先生。”席宁皮笑肉不笑的和他打招呼。 厉仁川打发走和他交谈的两个人,大步走到席宁面前,苍白羸弱的脸上是儒雅温和的笑。 “席小姐刚从我爸那里出来?”他抬眸瞥了眼席宁来时的路,猜测道。 “嗯。”席宁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插着兜,慢悠悠的往c区所在的方向晃。 厉仁川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边走边问:“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这你得问你爸。” “席小姐,我没有探究的意思,只是我想,我和我爸的打算应该是一样的。” “说说。” “希望你永远留在a城基地,辅佐厉家人,壮大基地声威。” 席宁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没话找话的厉仁川,眼神冷淡,语气疏离。 “小厉先生,我留在基地只是暂时的事,这点无论如何是不会发生改变的。翱翔天际的雄鹰,是无法被圈养在家宅里的。” 说罢,她不在看他,继续往前走。 厉仁川没有再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缩小。 “雄鹰吗?那就折断翅膀好了。”他语气寒凉,阴森诡谲,苍白羸弱的脸上浮现一抹笃定的神态。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厉仁川收回视线,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派去弄死小杂种的杀手,眸色微冷。 “那个小杂种死了吗?” 身后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厉仁川不耐烦的转身,怒火嗖的就蹿了上来。 他正要去拽男人的衣领,男人就举起匕首朝他刺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厉仁川下意识往后退开,躲过这致命一击。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他最得力的杀手,语气难掩震惊。 “你疯了吗?我可是你的主人,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男人挥动匕首,再次朝他冲了过来。 身形飞快,迅如闪电。 眨眼间便再次逼近过来。 寒光刺眼。 厉仁川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心下一狠,来不及思考杀手为什么会背叛他,避开男人刺过来的匕首,抓着他的手臂,一擒一推,妄图桎梏住男人。 奈何力量悬殊,厉仁川没有控制住男人,反而被匕首刺伤手臂,在小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厉仁川吃痛的皱了皱眉,捂着手往旁边退了一大步。 男人不依不饶的缠上来,匕首的破空声伴随着布料被划破的声音,近身肉搏越发激烈和血腥。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厉仁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眼见就要不敌,那些忠于职守的守卫总算发现不对劲,冲过来挡在厉仁川面前,和男人缠斗。 “小少爷,你没事?”守卫队长担忧的要去扶他,却被厉仁川脸色难看的拍开。 “你刚才是瞎的吗?”非要等我受这么多伤才冲出来? 守卫队长简直冤死了。 “小少爷,我以为你和手下切磋呢,所以没敢打扰。” 厉仁川眼神阴鸷,“这话你留着当遗言!” 守卫队长面如菜色,张口还欲争辩,一个身体就被砸在他们身旁,强行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守卫队长朝男人所在的方向看去,他浑身浴血,四周躺了五六个守卫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相极其凄惨。 守卫队长吓得腿都软了,只能瘫坐在原地看着男人一步一步靠近。 “一群废物!”厉仁川脸色阴沉的咒骂道。 说罢,他抽出守卫队长腰间的枪,利落上膛,对准男人抠动扳机,枪声响起,男人却没有如期倒下。 枪里没有子弹! 厉仁川迅速反应过来,身手敏捷的躲开男人的攻击,怒气汹汹的质问瑟缩在地上的守卫队长:“蠢货,你枪里为什么没有子弹!?” 守卫队长缩着脖子,看着男人和厉仁川的来回较量,颤巍巍的道:“基地军火有限,除了a区、e区和f区守卫有子弹,其他区域守卫手里的都是空枪。” 厉仁川当惯了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自然不知道基地其实并不富裕。 听见守卫队长的话,没忍住骂了一句“shit”。 这个杀手的武力值是远在厉仁川之上的,不然他也不会派他去弄死那个小杂种。 没想到,这人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反而回来弄死他,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堪堪躲过杀手的夺命杀招,厉仁川对着瘫软在地的守卫队长怒吼:“愣着干什么!滚去找人来救我!老子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守卫队长如梦初醒,慌里慌张的爬起来,飞奔去找人了。 这一喊话,不自觉就露出了破绽。 杀手眼疾手快的抓住破绽,一刀捅在了他肚子上。 厉仁川闷哼一声,用力攥住刀把,不让杀手把刀拔出来。 拔出来,等不到那个蠢货叫人来,他就得交代在这儿。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厉仁川不管不顾的用尽全身力气和杀手挣扎。 两个人僵持在那儿。 时间被无限拉长。 度秒如年。 厉仁川视线模糊,额角大滴大滴的汗液往下淌。 他要坚持不住了。 粘稠的血液顺着匕首往下流淌,在地上烙出一朵又一朵红梅。 炙热的火焰扑面而来。 滚滚热浪比三伏天的日头还要滚烫。 烧的他的脸都有些痛。 等等! 哪来的火? 厉仁川倏然清醒,从混沌中睁开眼睛。 他一脸鲜血淋漓,早已看不出原本面貌。 男人在他面前化为灰烬。 红发烈烈的女人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嗓音清冷,透着无尽的讽刺。 “没想到啊,堂堂a城基地的小少爷,居然不是异能者!” 厉仁川半跪在地,恍若未闻的朝女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她救了他。 天意如此。 席宁踹了身旁失魂落魄的守卫队长一脚,语气轻飘飘的提醒他:“想活命就赶紧滚过去。” 守卫队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冲到晕倒过去的厉仁川旁边,背起他就朝着医疗室飞奔,带起一路灰尘。 席宁走到那片混战的中心,取下守卫腰间的枪,粗略的扫了一眼。 没有子弹。 现在的a城基地果然穷困潦倒。 外强中干,不值一提。 第18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8) “厉仁川被自己的手下刺杀,这么一出狗咬狗的好戏,老大你怎么能独享呢?” 姜维一脸控诉的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阖眼假寐的席宁,神情颇为遗憾。 听见姜维的质问,厉鸣深抬眸看了席宁一眼。 是她救了厉仁川那个畜牲…… “等你赶来,厉仁川估计早就失血过多狗带了。”席宁闭着眼,语气浅淡,隐约带着嘲意。 姜维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选择跳过这一趴。 “话说,老大,你为什么要救厉仁川啊?让他死了,基地大乱,我们趁机逃跑不好吗?” 姜维难得问到点上,洛兰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总不至于真是为了看电影才救他! 感受到右侧方看似无意的目光,席宁总算正色了一点。 小美人也很在意她救厉仁川的事啊! 联想到不久前他质问她的话,席宁突然就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小美人为她吃醋了,可喜可贺。 席宁睁开困倦的眼,在周围三人的注视下,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语气慵懒随意。 “厉景峰就这一个一脉单传的宝贝儿子,他死了,那道貌岸然的老头估计会变态。” 毕竟是反派大boss,黑化后估计更难对付。 厉鸣深收回目光,堵在心口的那口气突然就顺畅了不少。 席宁的分析很有道理,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而且,我救了他儿子,他以后要是想对我的人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这救命之恩。” 席宁的目光隐晦的瞥了厉鸣深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洛兰和姜维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读出了席宁话里的未尽之言。 解释清楚,席宁又合上眼开始休息。 她救厉仁川的原因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为了报答一下上辈子他护着她的恩情。 往后他再作妖,或者做出什么伤害小美人的事,她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毕竟,这样的祸害,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天蓝色的窗帘拉开一半,寂寂的月光照射进极简风设计的卧室。 卧室靠墙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呼吸微弱的男人,他手臂上缠满了纱布,额头上也有一圈纱布,脸颊粗糙干裂,有焦黑的痕迹,皮肤褶皱如树皮,是被温度极高的烈火烧灼留下的。 厉景峰一脸阴沉的站在床边,屋里没开灯,但他身上那股阴狠的气质存在感十足。 守卫队长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一个全身黑的守卫推门进来,递给厉景峰一份验尸报告,公事公办的道:“首领,席小姐下手干净利落,那个杀手没有留下活口。” 何止没有留下活口,全尸都没给人留下。 厉景峰脸色愈发难看。 死无对证,无法确定是不是席宁贼喊捉贼动的手。 “让医生滚进来。” 厉景峰愤怒的踹了一脚瑟瑟发抖的守卫队长,给了那个贴身守卫一个眼神。 守卫拽着守卫队长的后衣领就把他拖了出去。 几分钟后,别墅外面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医生低着头走进卧室。 “我儿子身上的伤怎么样?” “除去腰部那个致命伤,都是皮外伤。”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 厉景峰疲惫的抹了一把脸,“你在这儿守到他醒过来。” 医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诚惶诚恐的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厉景峰关门出去,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最得力的秘书已经等在那儿了。 见他进来,秘书恭敬的朝他鞠了一躬。 厉景峰摆摆手,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同时示意秘书在一边坐下。 秘书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 “你觉得席宁知道基地的真实情况了吗?” “别墅里的监控我看了,她救小少爷只是为了让你感激她,有很大的可能,她并没有发现。” 厉景峰微微松了一口气。 “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他沉声问。 “一切顺利,大部分都改造成功,意志力薄弱的更能为我们所用,宁死不屈的已经销毁了。” “那就好。” “但首领,实验体不够了,我们还是要快点开放基地,吸引更多的难民和异能者。” “我会着手准备的。” “首领,席小姐送来的那个礼物,我能看看吗?” “你想拿他做实验?” “他的求生欲很强,而且和席宁的关系也不太好,改造成功的话,会是一柄利剑。” “既然如此,那你就拿去用。” 第二天早上。 席宁刚睁开眼,还没清醒。 就被楼下鬼哭狼嚎的笑声弄得毫无睡意。 她三两下洗漱好,拉开卧室门,走到二楼走廊的那个扶手那里,耷拉着眼睑,颇为不耐的锁定大清早就中毒一般手舞足蹈的姜维。 “你是疯了吗?”清冷的声线裹挟着北风的凛冽,呼啦啦灌了姜维一脸冰碴子,强行把他从莫名其妙的亢奋状态拉出来。 姜维悻悻的摸了摸后脑勺,十分心虚的小声辩解:“我这不是太开心了嘛。” 席宁扫了一眼安装隐蔽的摄像头,毫不留情的冷笑一声。 “作为一个没什么权力的阶下囚,我劝你别太嚣张。” 姜维一梗,无言以对。 起床气过去,席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紧不慢的问:“发生什么事了?把你激动成这样?” 一说起这个,姜维就难掩兴奋。 他恨不得拿个喇叭昭告天下:“我听说厉仁川醒了,而且还毁容了。据说,厉仁川气的砸了所有的镜子,还不许a区出现镜子。” 倒没想到厉仁川这么在乎外貌。 席宁微微诧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就像厉仁川就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姜维却喜上眉梢,激动的不得了。 “你跟他有仇吗?”席宁察觉到他那莫名的兴奋,淡淡问了一句。 “没仇啊,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他。”姜维说得理直气壮。 席宁懒得搭理他,吩咐他叫餐,然后又返回房间打算睡回笼觉了。 姜维一口应下。 其实,姜维讨厌厉仁川是有其他原因的,只是这事实在太恶心,他怕污了席宁的耳。 厉仁川此人,看上去病歪歪的,实则阴险恶毒,心理扭曲,就是一条毒蛇。 他喜欢在床上折磨人,不少花季少女折在了他手上,有些甚至留下阴影,一辈子活在噩梦中,还有的不堪受辱,轻了生。 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变态。 第19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19) 吃完饭,席宁就在暗戳戳的合计怎么不着痕迹的约小美人去看电影,为此绞尽脑汁,想的头都大了。 烦躁间,小美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姐,我给你做了一点桂花糕,你等会儿要不要尝尝?” 小美人略显局促的把一个牛皮纸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眼神胡乱的飞,就是不敢和她对上。 小美人给她做了桂花糕? 幸福来的太突然,席宁有些反应不过来。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厉鸣深心里打鼓,一个接一个的不好猜想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席宁不会是骗他的? 其实她并不喜欢桂花糕? 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少年不自觉的拧紧了眉,抬着漆黑如墨的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沉默不语的席宁,等待着她的审判。 “桂花糕?是我最喜欢吃的,你有心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奶白的糕点,席宁囫囵吃了一块,然后猛地瞪大眼,毫不吝啬的朝惴惴不安的少年比了个大拇指。 “做的真地道。” 厉鸣深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嗓音柔和宠溺:“宁姐喜欢就好。” 突然转了性的小美人令席宁倍感欣慰。 小美人总算朝她踏出一步了。 刚吃完饭,席宁吃不下太多,草草把纸盒重新包装好,放回房间之后,她看着乖巧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少年,懒散的挑了挑眉,十分自然的开口邀约:“d区有电影院,看在桂花糕的份上,我请你看电影。” 厉鸣深放下书,墨海掀起细微的波澜,面上一片温顺的点了点头。 两人骑着基地最近刚刚添置的小黄车前往d区。 d区是名副其实的娱乐区,不只有电影院,还有ktv,电竞城,游戏城,赌场,博物馆,展览厅…… 把小黄车停放好,席宁扫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电影院门口的爆米花机上。 厉鸣深敏锐的察觉到席宁堪称热切的目光,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一台崭新的爆米花机,明显也是才安装好不久的样子。 “宁姐,你想吃爆米花?” 席宁差点就点头了。 但想起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只得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矜持的道:“嗯,你去买爆米花,我去买票。” 说罢,她从兜里掏出两张造型独特的卡,把其中一张递给厉鸣深。 厉鸣深接过卡,仔细打量了一眼,卡片上有一张他的五分像,还有他住的地方以及他的异能属性。 “这是?” “姜维今早塞给我的,你那时候还没醒,我就一并收下了,想着找机会拿给你,谁知道就忘了,还是提起“买”才想起来的。”席宁懒懒的解释道。 所以,这是a城的通用货币? “里面有多少钱?” “异能者每月有五千的消费额度,用完可以靠做任务获取。”席宁回想着姜维说的话,从一堆废话里找出关键词,回答厉鸣深的疑问。 厉鸣深点点头,表示了解,跟席宁打了个招呼,就径直朝着爆米花机走去。 席宁看着少年越发挺拔的身影,感觉喉咙有点干。 收回视线,她走进自动售票大厅,找了一个售票机,买了两张恐怖片的票。 然后趁着小美人还没到,又晃悠去买了两杯可乐。 等厉鸣深拿着爆米花赶到,她把票和可乐塞给他,顺手拿走了爆米花。 看着手里的可乐和票根,厉鸣深的目光最终凝在电影片名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部恐怖片来着。 幽深的眸光渐深,厉鸣深没有多言,抱着不知名的情绪跟在席宁身后进了放映厅。 是中间偏后的位置,两个座位连在一起。 兴许是基地还没有接收难民的缘故,放映厅里就他们俩,颇有一种包场的壕气感。 席宁甚是满意这种情形。 四周的灯猝然熄灭,白色幕布上开始出现画面,诡异的音效从四面八方响起。 席宁手臂上冒起不少鸡皮疙瘩,心里毛毛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经历过不少事,倒不怕鬼啊神啊的,就是怕那种一惊一乍的画面。 一张惨白的脸陡然出现在幕布上,配合着“咚咚咚”的鼓点。 席宁:“!” 猛地闭上眼,手臂往旁边一抓,摸到一截冰凉。 是扶手。 晃晃悠悠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恐怖的场景一幕接一幕,气氛渲染的愈发惊心动魄。 席宁眼睛眯成一条缝,半开半合的,典型的人菜瘾还大。 沉浸式观影的席宁并没有注意到身旁那道幽深难测的目光。 厉鸣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席宁,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全神贯注的放在电影上,眼睛半睁半闭的,时不时还吓得耸肩往后缩,鲜活生动,完全和平日里那个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人截然不同。 这种感觉,很新奇。 就好像前世的席宁一直在隐藏真实的自己。 厉鸣深是没有姜维和洛兰了解席宁的。 前世席宁背叛他们,把他们骗到a城基地,却唯独只负了他。 席宁是值得姜维洛兰对她深信不疑的。 这一刻,他突然有点看不懂身边这个人了。 她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不同于其他人的一面。 那一面,自私虚伪,唯利是图,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厉鸣深全程盯着席宁,连电影的主人公是谁都不知道。 席宁被吓得一抖一抖的,面上稳的一匹,心里慌得要命。 小心脏一跳一跳的,完全跟着刺激吓人的背景音乐走。 电影看完,放映厅的灯全部亮起。 席宁惊魂甫定,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边还坐着小美人,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抓着的哪里是什么扶手,而是少年结实有力的小臂。 因为她无意识的用力,手臂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印。 席宁讪讪的松开手,看着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格外显眼的红印,心疼的咬了咬下唇。 厉鸣深察觉到席宁的目光,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故作平静的道:“宁姐,电影结束了,我们该出去了。” 工作人员正好进来收拾放映厅,席宁只得把到了喉咙口的“抱歉”咽下去,拿起完全没动过的可乐和爆米花,和厉鸣深一起从出口出去。 “宁姐,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厉鸣深十分顺手的接过席宁手里的爆米花和可乐,抬眼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娱乐设施,妥贴细致的询问道。 席宁盯着厉鸣深放下袖口遮挡住的手臂,淡淡的道:“不玩了,回去。” “……好。” 厉鸣深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也就没再不识趣的提议去玩其他。 第20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0) 回到别墅,不知道去哪儿浪的姜维和洛兰已经在客厅了,看见席宁和厉鸣深一起走进来,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神色。 还挺有夫妻相。 席宁看着他俩那堪称复制粘贴的表情,默默的想。 “姜哥,洛姐。”厉鸣深站在门口,如往常一般对姜维洛兰问好。 洛兰礼貌性的点头。 姜维从沙发背后面冒出头,揶揄的冲他挑了挑眉,语气难掩的兴奋和八卦。 “你和老大出去干什么了?” 厉鸣深还没来得及回答,席宁就凉凉瞥了姜维一眼。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把姜维都浇的打了个激灵。 他悻悻的收回视线,躲闪的垂下头。 安静得像个鹌鹑。 丝毫不敢造次。 “你问他干什么?我带他出去的,问我啊。”懒散的嗓音轻飘飘的,轻柔的堪称绵软,就是怎么听怎么让人起鸡皮疙瘩。 姜维摸了摸手臂,感觉客厅的温度有点低。 他努力的扯扯嘴角,用讨饶的眼神看着油盐不进的老大。 “一天天的,就知道欺怂怕恶。” 偏偏这个时候,洛兰还不厚道的落井下石。 姜维回头威胁的瞪了她一眼。 “我和宁姐去看电影了。”厉鸣深突然出声,替下不来台的姜维解围。 姜维立马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看在小美人的份上,席宁懒洋洋的收回落在姜维身上的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客厅,最终停在茶几的抽屉里。 刚想走过去亲自看看,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流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态势横冲直撞进心口。 眸光碎裂的晃了晃。 “抽屉里应该有红花油,被我抓青的那地方,记得用红花油推开。” 轻如柳絮的嗓音落在耳边。 厉鸣深抬眼看过去,女人已经错身而过,上了楼。 高挑纤细的背影,因为那一头张扬耀眼的红发,而平添不少霸气。 席宁快步走进房间,一把把门关上。 抬眼检查了一下房间,然后径直进了浴室。 把浴室门反锁,她才有些支撑不住的撑住了洗手台的边缘,身形微晃。 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红发妖冶的女人五官明艳动人,狭长的眼眸半阖,睫毛蹁跹的颤抖着。 大脑一片混沌,神经似乎交织在一起。 手背青筋因为疼痛而鼓起,淡青色交织,隐隐能看见血液在快速流动,夹杂着诡异的火光。 如果洛兰在的话,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异能紊乱的症状。 最近的事一件接一件,席宁也就没想起这件破事,要不是她刚才察觉到不对劲,现在早就倒在客厅地上了。 异能紊乱,简单来说,就是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的异能,导致异能外泄,所以产生的异能暴动情况。 也是因为异能紊乱,所以席宁才会收集了一堆晶石而没有吸收升级。 严格来说,异能者也是丧尸的一种,只不过是病毒感染之后没有失去理智反而拥有特殊能力的特殊人群而已。 不管怎么样,都是异类。 人类的文明要延续发展下去,丧尸得被清除,异能者也得消失,不然永远都无法真正的和谐公平。 除非变回普通人,不然就席宁目前的异能紊乱状况而言,她活不过三十岁。 虽然席宁手握世界线,但还是不清楚怎么解决异能紊乱的状况,毕竟这是天道准则,无法违背。 天道在维持一个世界平稳运转的时候,会降下灾难,也会降下明面上的“救世主”。 这些“救世主”往往不明白,其实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异能越是强悍的人,她的身体就衰弱的越快。 当然,有主角光环的人例外。 席宁艰难的挪到花洒下面,用尽全身力气摁下了冷水开关。 冰凉的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湿透衣服,寒意渗透进骨髓,她却没有丝毫的冷意。 只感受到了无尽的热意。 足以把她燃烧成灰烬的火热。 烈火焚烧骨血。 难耐。 痛苦。 神经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要从这片火海中挣扎出去。 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被无限放慢。 每一声都像砸进脑海深处一般。 嘀嗒, 嘀嗒, 嘀嗒…… 无比清晰。 席宁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厉鸣深觉得奇怪。 基地的建筑隔音效果并不好。 隔壁的水声已经响了两个多小时了,仍然没有停下的征兆。 席宁洗个澡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越想越不对劲。 厉鸣深踏出房门一步,又收了回去。 关他什么事呢! 那个女人死了都不足以泄他的愤。 “嘭” 房间的门被重重关上,宣泄着主人恼怒的情绪。 厉鸣深敲了敲隔壁的门。 没有应答。 本就窝着一肚子火的少年更加气恼。 愤愤的转身就要走。 然而还没转过去,他就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要是打不开,他就走。 门把手转了九十度,房门被打开。 厉鸣深有些烦躁的顶了顶上颚。 正常人洗澡会不关门吗? 席宁果然是在变着法儿的套路他! 走进房间,把房门反锁上。 厉鸣深边靠近浴室边安慰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利用席宁报仇,他才不是担心她被人看光呢。 骨节分明的手握上浴室的门把手。 轻轻往旁边一转。 没转动。 被反锁了。 厉鸣深:“……” 心情突然很复杂。 尴尬的收回手,他敲了敲浴室门。 “宁姐,你在里面吗?” “……” “宁姐,在的话麻烦回我一声?” “……” “宁姐,你还好吗?” “……” 厉鸣深皱了皱眉。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席卷大脑,跨越无数爱恨纠缠,瞬间占据主导。 厉鸣深敲门的力道变大。 清冽的声音也染了一丝他都没有发觉的颤抖。 “席宁!” “你在里面吗?” “在的话回答我啊!” “席宁!” “再不说话,我踹门了!” “……” 回应他的是不间断的水声。 厉鸣深还是不敢踹门,怕砸到席宁。 脑海灵光一闪。 厉鸣深想起席宁的一个习惯。 她会把备用钥匙之类的东西塞在床头柜下面。 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冲到床头柜那里,手指发颤的往下面那道狭窄的缝隙摸索,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串备用钥匙。 慌乱的试着钥匙,门终于咔哒一声打开的时候,厉鸣深心都悬挂了起来。 他打开门,目眦欲裂,心跳声都暂停了。 第21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1) 惯来散漫轻狂的人此刻毫无声息的躺在花洒下面,那头张扬的红发被水打湿,没精打采的垂在背后和肩上,黑色的风衣外套湿漉漉的黏在那人身上。 她脸色很难看,白的像纸,没有丝毫的血色。 厉鸣深脚步沉重,几乎是摔到了席宁身边。 他慌慌张张的爬起来,手指颤巍巍的触碰到女人的脉搏上。 滚烫如火,散发着灼人的温度。 厉鸣深皮肤都被烫的焦黑。 探不到脉搏。 他只能缩回手,看着手指上的焦黑。 深深呼吸了口气,竭力冷静下来。 席宁上辈子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厉鸣深努力回忆。 骤然想起另一件事。 以席宁的异能强大程度而言,上辈子只是个力量异能的厉景峰怎么可能抓住她呢? 席宁当初打晕他让姜维洛兰带他离开,留下断后,独自一人面对来势汹汹的厉景峰。 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她的异能,最擅长的就是大范围群攻。 她一人,能灭三千丧尸。 怎么可能应付不了厉景峰? 厉鸣深看着虚弱无力但却无法接近的席宁,抬起手,掌心蓄力,冰凉的泉水如潮水喷涌而出。 精神控制这个异能训练起来还是太困难,所以这段日子他都在精进水系异能,总算有了成效。 没想到,会第一个用在席宁身上试手。 水从受伤的指腹上流过,焦黑的痕迹立马消失不见。 厉鸣深关闭花洒,控制着水流从席宁头上浇下去。 热气腾腾的水汽瞬间弥漫整个浴室。 视野一片模糊。 厉鸣深不敢乱动,操控着水流稳稳保持在刚才的位置,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大股大股的水柱往下流。 “席宁。” 眼皮千金似的重,厉鸣深硬撑住,低低的唤了一声席宁的名字。 就像是鼓励自己似的。 但也确实有用。 这两个字从唇缝中溢出口的瞬间,他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有一个从未有过的大胆想法。 席宁当初背叛他,也许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病。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怕他伤心? 怕他陪着她一起死? 所以故意做出那些事,想让他对她死心。 或者让他恨她,借此为活着的动力。 毕竟,他体检了那么多次,却迟迟没有被改造…… 总不至于是他不适合? 越想越觉得真相如此。 那一刻,厉鸣深茅塞顿开。 眼眸深处的浓稠淡了一些。 【男主怨念值-50】 “席宁,你好好活着,我不恨你了。” “你一定要活着!” “不然,姜维和洛兰谁都别想活!” 席宁混沌的大脑被系统的机械音强行震清明。 还没腹诽系统这不人道的提示音,就被系统的内容弄得精神一振。 顿时清醒了。 然后就听见了厉鸣深压抑着扭曲疯狂的话。 “……” 席宁装死的闭上眼。 她可能睁眼的方式不太对。 小白兔怎么变成死病娇了? 再次睁开眼,眼前一片水雾,白茫茫的,根本看不清楚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正想出声,就听见了一段震惊她全家的独白。 “席宁,上辈子你辜负了我。 这辈子你得还我。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死。 不然我不会放过这些活着的人的。 上辈子你为了让我活下去背叛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我不同意。” 最后那四个字偏执至极。 俨然一个神经病。 席宁却没精力注意他的语气,非常不淡定的开始狂cue系统。 【在吗】 【在吗】 【我有点慌。】 【什么上辈子?】 【我为了让他活着背叛他?这什么破逻辑?】 【赶紧死出来!】 【不然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离开小位面我就抹杀灵魂。】 在席宁的疯狂叫嚣之下,系统也不能装死了,总算跳了出来。 【宿主。】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我需要一个解释。】 席宁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但完全做不到。 男主特么是重生的啊! 记得所有她渣他的事! 这特么谁能淡定得下来? 【系统bug,已上报系统局,宿主稍安勿躁。】 【什么时候我能得到一个解释?】 系统努力稳住跳脚的席宁。 【这个位面结束后。】 【……】席宁觉得他们在套路她。 正要反抗,就听到系统特别有诚意的声音。 【男主目前认定宿主是因为活不长不想让他伤心才会背叛他,请宿主把握机会,逆风翻盘。】 这还算有点诚意。 席宁还欲再说什么,系统就断线了。 随着她的清醒和靠着厉鸣深的水系异能,她身上不正常的热度慢慢退散,没了热气,水汽慢慢消退。 浴室逐渐恢复清明。 席宁装作才清醒的模样,颤了颤眼睑。 厉鸣深收起手,紧张的单膝跪下,俯身去看她的情况。 席宁一睁眼,入目的就是厉鸣深放大的脸。 近看,更觉得他皮肤好。 白皙光滑,q弹软糯。 这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想起刚刚系统给的提示。 席宁颤了颤睫毛,往后退了退,明显想和他保持距离。 厉鸣深关心的话堵在喉咙口。 不知想到什么,他眼神一暗。 明明刚刚还很维护他关心他,现在又和他拉开距离…… 所以,他的猜测是真的! 浑身的每个细胞都似被点燃一般沸腾起来。 但触及女人躲闪的目光和苍白的脸蛋,那股子热烈狂喜便淡了几分。 他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也代表,席宁活不了多久了。 厉鸣深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握住了席宁的肩膀,把她转了对着他,让她不能逃避。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席宁垂下眼睑,情绪很淡,平静的很:“在训练异能。” “你这样情况,持续多久了?”厉鸣深无视她的谎话,自顾自的问。 席宁沉默不语。 这是要抵死不认? 厉鸣深咬牙:“你不老实交代,我现在就去弄死姜维和洛兰!我说到做到!” 气氛安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席宁才老实的交代道。 “异能紊乱,这是第三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前两次只是头晕发烧而已。” 握着肩膀的力道重了一点。 那人呼吸都乱了,眼睛里隐隐有湿意。 眼眶因为极力压抑而憋的通红。 少年的神情,委屈又难过。 委屈的是,她抛下他。 难过的是,她瞒着他。 第22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2) “厉鸣深,你最好不要装出这副没了我就不行的姿态,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没意思,待在我身边,只是为了变强大。” 女人倏地出声,哪怕唇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是睥睨众生的傲慢。 厉鸣深死死盯着她,目光几欲喷出火来。 唇角牵起嘲讽的弧度,席宁挑着狭长的眉眼,似笑非笑的睨着面前精致漂亮的少年,语气近乎讥诮。 “我现在异能紊乱,杀不了你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兔崽子,识相点,赶紧滚!” 说完,女人偏过头,似是多看他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厉鸣深攥紧她的肩膀,眸子危险的眯了眯。 “席宁,你什么意思?” 席宁好笑的看他一眼,“我什么意思?我倒想问你什么意思,你的水系异能明明精进不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少年脸色一僵,无法反驳一句。 浴室内的温度下降至冰点。 “阿嚏!” 刚刚经历了又冷又热的折磨,席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厉鸣深条件反射的就要去脱身上的外套,却摸到一片冰凉,又停了下来。 他情绪不明的看着席宁,瞳眸里的漆黑如墨般浓稠。 然后下一秒,他俯身靠近虚弱无力的席宁。 “厉鸣深!” 那冷淡的声线里难得的染上了气恼。 厉鸣深勾住她的腿弯,毫不费力的抱起她,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出乎意料的平和轻柔。 “没了爪子的小老虎,只能恼怒的瞪人,确实挺可爱的。” “放我下来。”席宁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挣扎。 “你想冻死在这儿?”少年嗓音微哑,语气里压抑着不明的情绪。 席宁神色僵硬了一下,便很快恢复冷漠。 厉鸣深把她放在床上,随后走到衣柜前,拉开衣柜,拿出睡裙,重新返回了床边。 席宁蜷缩成一团,用脊背对着他。 “席宁,把湿衣服换了。” “……” “你不换的话,我就亲手帮你换。” 厉鸣深轻飘飘的道,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含着模糊的暗示,似乎她不回答他会真的动手帮她换一样。 席宁相信他是真的会动手。 压下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席宁装出一副被威胁的气愤,一把从厉鸣深手里抽出睡裙,怒气冲冲的瞪他:“转过去。” 厉鸣深略有些遗憾的低了低眉,听话的转过身。 他很喜欢这样的席宁。 如果能据为己有就好了。 少年眸里的暗色越发浓郁。 席宁飞快的把湿衣服脱下来,套上睡裙,然后拉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毛毛虫。 半天没听见动静,厉鸣深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才发现女人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 他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女人又软又滑的脸颊,目光讳莫如深的落在女人苍白干裂的唇瓣上。 想让那里湿润一点。 席宁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酸软无力的感觉悉数褪去,她的身体又恢复成了一点事都没有的状态。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了一地,莹白的光辉勉强映出身旁的轮廓。 等等! 席宁睡意全无,猛地坐起来,条件反射的伸出脚一脚把旁边那人踹下了床。 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很好听的闷哼。 那声音,异常的熟悉。 她摸到床头柜上面,摁下了开关,打开了灯。 黑发凌乱的少年狼狈的坐在地上,还有些没睡着,迷迷糊糊的看着床上,有些懵有些呆的呢喃道:“宁宁。” 席宁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也顾不得演戏了,跳下床,蹲在黑发雪肤的少年面前,愧疚的看着他,满眼心疼的问:“疼吗?” “疼。”少年耍无赖的把人拉进怀里,下巴戳在女人肩窝里,嗓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亲昵:“要宁宁亲亲才能好。” 席宁身体一僵。 这种任性又乖巧的语气,她好久没听到了。 想起上辈子那一个月的美好,席宁也不忍心再让他难过了,缓慢的抬起手,回抱住少年劲瘦的腰。 少年恍若黑曜石的瞳孔放射出灼人的光芒,他遏制不住的牵起唇角,感觉一颗心都被温暖填满了。 这样就可以了。 席宁,永远在我怀里。 上辈子的账,用你这辈子来还。 “鸣深,我活不过三十岁,如果你能看开生死的话,我们就在一起。”席宁懒洋洋的嗓音落在耳边,像是南极的风,瞬间吹散厉鸣深满心的欢喜。 “席宁,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厉鸣深松开席宁,低头认真的看着她,语气压抑又卑微。 “……”看着他的眼神,席宁突然说不出口那句“要是找不到办法呢”。 突然觉得,厉鸣深脑补的其实也很有道理和逻辑。 换作没进神域之前的她,要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而且还知道心上人对她的感情有多深的话,估计也会选择这种方式。 让他恨她,好好的活着。 是啊,现在的厉鸣深也才二十一岁,还有无限美好的人生,怎么能在大好年华就陪着她去了呢? 她不忍心。 席宁懒洋洋的抬起手捏了捏垂涎已久的脸颊,看着少年浸润着专注宠溺的眼睛,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得到席宁的亲口保证,厉鸣深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把少年安抚睡下,席宁披了一件风衣,走出了房间。 转到洛兰房间,把她弄醒。 洛兰睁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厉鸣深跟我表白了。”席宁愉悦的挑着眉,就差把“我恋爱了”四个字刻脑门上了。 洛兰眼睛无神,波澜不惊的恭贺她:“恭喜老大抱得美人归。” 听着这宛如送葬一般的语调,席宁没忍住伸手拐了她胳膊一下,不满道:“作为我最好的姐妹,你能不能真诚一点?” 洛兰看着如同打了鸡血的席宁,努力精神了一点,用和刚才相比稍微有点起伏的音调道:“恭喜老大,贺喜老大。” 席宁:“……” 她大度,不跟这性冷淡的女人计较。 第23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3) “老大,你不温香软玉的陪着,干什么来骚扰我?” 见席宁半天绕不进正题,洛兰打了个呵欠,疑惑不解的问。 席宁倏地就沉默不语了。 过了许久,她才伸出手臂,卷起外套,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腕。 手腕内侧,本该是青筋缠绕的地方,却盘旋着烈火一般的纹路。 “这是怎么回事?” 洛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瞬间清醒,拉着席宁的手腕,一脸严肃的研究着这诡异的纹路。 席宁故作云淡风轻的道:“这是异能紊乱的征兆,等到这条红线蔓延到心口的时候,我就会烈火焚身,暴毙而亡。” “异能紊乱……”洛兰向来清醒的脑子忽然就有些转不动,她咀嚼着席宁话里的字眼,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本来她也不知道异能紊乱是个什么情况。 但有一次,他们三个人闲着无聊,就偷偷跑去看k城基地和g城基地火拼。 那天,本来势均力敌的两大基地,同时丧失了基地长。 k城基地长的雷系异能发生紊乱,波及到正在和他对打的g城基地长,两个人被雷电当场劈成了焦炭。 也是那次,她们才明白,异能越强大的人,越有可能暴毙而亡。 各大基地为了维护统治,把这个秘密封为高等机密,非高层人员不可知。 洛兰怎么也没想到席宁也能摊上这个要命的病症,她直直的盯着散漫不在乎的席宁,沉声问:“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吸收晶体力量了,你有没有听我的?” 席宁唇角懒洋洋的笑容微微僵硬,随后她矢口否认:“我听了!” “席宁!”洛兰再也克制不住脾气,冷冰冰的叫她,脸色难看得像便秘。 知道自己没瞒住,席宁幽幽叹了口气,老实交代道:“在知道异能紊乱这件事之后,我确实吸收过一两次晶体的力量,但就那两次。”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洛兰盯着她,语气平静,眸子里却是一片怒火。 “我……”席宁哑口无言,无法辩解。 她总不能说,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想好好装装13,所以才不要命的吸收了那么多力量。 这么说,洛兰估计会弄死她。 席宁也没想到,自己上辈子无形中给她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但时至今日,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想办法多拖一些日子。 “你的异能能治疗我吗?” 洛兰白她一眼,“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找我治疗?” 说起这事,席宁还有些心虚。 “次次都是你治疗的啊。”她小声嘀咕。 洛兰耳尖,一字不漏的听清楚她的话。 云里雾里的回想了下,洛兰陡然想起席宁某两次无缘无故的发烧情况。 “!” 她克制不住脾气了。 冷刀子一个接一个往她身上飞。 “那次你还忽悠我,不告诉我真实情况,席宁,你有没有当我是你朋友啊?” 说罢,她忍不住打了她一拳。 力道并不重,单纯的发泄难过的情绪。 席宁装作吃痛的揉了揉她打的地方。 换来洛兰冷冰冰的一眼。 她立马收敛了,不敢在作妖。 洛兰握住她的手腕,绿色的光顺着肌肤相触的地方融进鲜红的线。 红线与绿光接触,先是往后退了退,然后猛地吸收了所有绿光。 红线顺着绿光的方向前进,眼见就要爬上洛兰手心时,席宁一把扯开了洛兰的手。 红线吸收了绿光之后,蔓延到了席宁的锁骨,堪堪停在锁骨上面。 席宁捂着心口,脸上的血色尽失,苍白如纸。 洛兰一脸慌张的看着席宁难看的脸色。 还欲再试,就被席宁阻止了。 下一秒,女人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给她苍白干裂的唇渲染上了浓烈的色彩。 “老大!”洛兰惊呼出声。 席宁来不及阻止她的声音,无力而徒劳的捂着嘴,鲜血还是不停的从唇缝溢出来,又从指缝里滴落在洁白无瑕的瓷砖上,在瓷砖上晕染出斑驳的印迹。 洛兰的房间门猛地被撞开,衣衫不整的厉鸣深和姜维同时出现在门口。 两人第一时间看向席宁,目光率先看到了地上那一滩刺目的血迹。 厉鸣深身形晃了晃,脑袋炸裂般的疼。 他冲到席宁面前,单膝蹲在她面前,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拿开她捂着嘴的手。 姜维已然理智全无,他抓住洛兰的手腕,濒临崩溃的喊道:“你愣着干什么!替老大治疗啊!” 洛兰抬头无助的看着他,嗓音哽咽:“……我,救不了老大……我一治疗,老大的伤势就更重……是异能紊乱啊……姜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洛兰眼角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一颗一颗重重的砸在地上。 听见“异能紊乱”,姜维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 “不会有事的……宁宁,你看着我……你不会有事的……”厉鸣深嗓音发颤,他无措又慌乱的替席宁接着滴落下来的血,像是安慰自己一般絮絮叨叨的念着。 少年眼神空洞,透不出丝毫光亮,漂亮精致的脸上满是即将失去的后怕,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席宁思维凝滞,看着少年失魂落魄的表情。 迟钝的想:看! 她前世的做法挺对。 虽然是为了做任务。 但无形中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上辈子的厉鸣深能亲手掐死自己。 但这辈子的厉鸣深却只能无措的跪在她面前,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看着她从他的世界一点点消弭。 这特么能达成he就怪了! 不会还要倒带重来一次? 席宁了无生趣的想。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急剧下降,为不影响任务进度,系统即将为宿主补血,预计三天。】 【请宿主做好准备。】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席宁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眼睛沉沉的闭上,整个人无力的倒下。 厉鸣深赶忙接住她,看着席宁毫无生机的模样,心脏险些骤停,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席宁…… 不可以啊…… 你答应过不抛下我的…… 你答应过的。 第24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4) 席宁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在一个颠簸的环境里,头枕在柔软的地方,脖子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酸痛。 眉心动了动,睁开眼睛。 少年摇摇欲坠的苍白脸孔映入眼帘。 大脑立刻清醒,她挣扎着从厉鸣深腿上直立起来,却在动作的过程中因为力气太大而惊醒了少年。 少年湿漉漉的黑眸氤氲着一层雾气,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露出迟钝而又茫然的神情。 席宁:好想rua。 下一秒,少年似乎意识到什么。 瞬间惊醒。 黝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欢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成为他的幻觉。 “席宁,我不是在做梦?” 修长白皙的指尖略带颤抖的停在席宁脸颊上方,近乡情怯的曲了伸伸了曲,就是不敢触碰上来。 昏迷了三天,席宁饿得饥肠辘辘。 但还是硬撑着抬起手,安抚的握住了少年的指尖。 在意识即将模糊之前,她强打起精神,嗓音干涩的道:“我要喝水和吃东西。” 厉鸣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前座的置物袋里拿出面包和矿泉水,把席宁扶了靠在他怀里,拧开矿泉水递到她唇边。 就着厉鸣深的手,席宁喝了一小口水。 把矿泉水盖拧紧,厉鸣深又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撕了一小块面包,细致体贴的喂到席宁唇边。 席宁也乐得让他伺候,张嘴把面包块叼进嘴里,舌尖时不时的触碰到少年冰凉如玉的指腹。 厉鸣深慌乱不安的情绪渐渐褪去,女人温热濡湿的舌尖在指腹上撩起酥痒,耳尖慢慢升腾起热度,浮上一层绯色。 坐在驾驶座开车的洛兰注意到后座的动静,透过后视镜一看,发现席宁总算清醒过来,紧绷了三天的冷脸总算破冰。 她瞥了一眼副驾驶座睡得跟头死猪的姜维,单手握着方向盘,抽出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揪住了他的耳朵。 “啊……啊疼!” 姜维被强行弄醒,生理性的叫疼。 洛兰适时的松开手,在姜维要爆粗之前,率先道:“老大醒了!” 一腔国骂堵在喉咙口,姜维满脸欣喜的转过身,从前座之间的缝隙探出身体,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虚弱无力靠在厉鸣深怀里的席宁。 “老大,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说到这里,他语气甚至哽咽了。 这三天,比三年都煎熬。 席宁看着姜维脸上身上不计其数的绷带和伤药味道,意识到什么,心情突然就不美妙了。 “你们强行闯出了a城基地?” 车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他们确实是闯出来的。 席宁嚣张恣意,护短又没人性,有的是人想要她的命。 以异能紊乱的情况留在a城基地,情况非常不乐观。 所以,他们也想不了太多了,只能硬闯。 用他们的命为席宁搏一条活路。 “老大,我们也不是没脑子就硬闯的,厉仁川毁容后心理就彻底扭曲了,没日没夜的找人折磨,终于恶人有恶报,被人反杀,命悬一线,厉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在他身上,我们才趁着这机会逃跑的。” 短暂的无言沉默过去,洛兰掩去眸子里的复杂情绪,故作云淡风轻的解释道。 “你们没受严重的伤?” 她透过后视镜审视了一眼洛兰,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又转向厉鸣深,也依旧没发现伤口。 洛兰态度平和,平铺直叙的道:“只有姜维受了点皮外伤,我和厉鸣深都没事。” 姜维眸光波动了下,很快恢复平静。 厉鸣深温温柔柔的看着她,清澈干净的嗓音一如往昔的悦耳动听,像是环佩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姜哥很厉害,我真的没事。” 席宁看着他们仨丝毫没有破绽的表情,仔仔细细观察了好几眼,没发现什么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受伤就好。 总算糊弄过去的三个人在席宁低头的瞬间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厉鸣深给席宁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认真的看着她,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 系统的修复功能她很信赖。 厉鸣深不认同的皱了皱眉,“席宁,不许报喜不报忧。” 厉鸣深的目光固执又坚定,不得到肯定答复不罢休。 席宁悠悠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道:“好,我老实交代,我确实没事了,但也没异能了,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洛兰和姜维均有些紧张的看着席宁,生怕她想不开。 厉鸣深眼底飞快划过什么,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努力用平和的语调道:“那你要重新吸收晶体力量吗?” “不了。”席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还想长命百岁呢。 倏地,她伸出手轻佻的摸了一把少年优越的下颔线条,懒洋洋的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以后就拜托你保护我了。” 说着,她还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要是你敢抛弃我,我就拿个手榴弹和你同归于尽。” 厉鸣深呆愣愣的看着一脸戏谑和警告的席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梦寐以求的东西砸到面前,他有些不敢相信。 以后,席宁要依附他而活! 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见他半天没反应,席宁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脸,气鼓鼓的瞪他。 “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赖定你了!” 不讲理的话颇有些气急败坏。 “我不会抛弃你的。”厉鸣深握住她的指尖,专注而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无比笃定的道。 席宁满意的弯了弯眉眼。 姜维在一旁趁热打铁的挥了挥拳头,恐吓道:“老大,你放心,要是这小子他敢抛弃你,我第一个弄死他。” 洛兰:“加我一个。” 席宁不置可否。 偷偷看了一眼温柔宠溺的少年,挑起的眉梢好似在说:看见了,小心点,我有人撑腰的。 厉鸣深凑近席宁,小声在她耳边承诺道:“我用我的生命发誓,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姑且信你了。”席宁学着他的样子,小声和他咬耳朵。 前座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洛兰姜维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第25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5) 越野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 深蓝色的天幕上,群星璀璨。 席宁小心翼翼的从熟睡的厉鸣深怀里挪出来,然后往前探出身体,拍了拍洛兰的肩膀。 洛兰偏头安静的看她。 “停车,我换你。” 席宁理所当然的道。 洛兰面色一僵,但因为夜色太深,席宁也就没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 “老大,不用了,你才醒,等会儿我让姜维换我。” “别废话,停车,我换你,你们仨都奔波多久了,我睡了三天,需要活动一下。” “老大……” 洛兰挣扎的叫了她一声。 席宁眯了眯眼,狐疑的盯着她。 “你怎么回事?婆婆妈妈的,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洛兰矢口否认:“没有,老大,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呢。” 边说她边不动声色的想去弄醒姜维。 手指却在半道被席宁截住。 “别吵醒他了,都说了我换你,赶紧停车。”席宁看出她的意图,催促道。 洛兰抿了抿唇,淡淡的道:“老大,你让开,我直接从这儿爬过去,我们在车上交换。” “太麻烦了,下车,直接换。”席宁否决她这个一听就很耗费时间的提议。 洛兰拗不过席宁,只能停下车。 席宁打开后座,从车里钻出来,没有大树遮挡的风像是加了个档,呼啸着吹过来,把她吹得打了个寒战。 哆哆嗦嗦的移动到驾驶座车门旁边,拉开车门,就发现洛兰在挣扎着往后座爬。 虽然外面很冷,但也不至于下车都懒得下。 看着洛兰缓慢艰难的动作,席宁弯身进驾驶座,拍了拍她的脊背,好声好气的道:“行了,别矫情了,赶紧下车,等你爬,爬到早上都不一定爬的过去。” 洛兰充耳不闻,依旧用力往前座那个缝隙里钻。 车钥匙已经被拔下,误触也不会出事。 席宁见洛兰这么坚持,也就不在催促,随她去了。 看她屁股卡在缝隙里,席宁正想帮帮她,凑近一看,就发现了一件很不对劲的事。 洛兰一直都是在用左腿爬,右腿就像报废了一般,被带动着的往前挪。 不知想到什么,席宁垂下眼睑,掐了一下洛兰的右腿大腿。 力道很大,普通人的话肯定大喊大叫了。 但洛兰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平静的往前爬。 根根分明的睫毛猛地颤了颤,鼻子泛酸,眼眶泛起湿意。 席宁心脏刺痛了一下,心口闷闷的堵着一口气。 瞳孔里波光碎裂,压抑着悲恸。 她就像一座沐浴在星光下的雕像般静默无言的站着。 眼睁睁的看着洛兰爬进后座,艰难的坐好。 在洛兰目光递过来的前一秒,席宁猛地转身,吸了吸鼻子。 欲盖弥彰的扯了一句:“外面也太冷了,早知道我就听你的意见了。” 洛兰先是勾了勾唇,然后道:“你知道后悔就行,老大,赶紧上来,别冻坏了。” “嗯。”忍住不断上涌的酸涩,席宁装作若无其事的上了车,平稳的行驶了一会儿后,洛兰也终于疲惫的闭上眼休息。 把越野车停在一片雪松林里,席宁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下了车。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蹲在林子里,捂着嘴,泣不成声。 姜维被尿意憋醒。 睁开眼,就发现他们正好在一片林子里,也不多想,下车找了个地方解决生理问题。 等擦干净手回来,就发现洛兰坐在了后座,而驾驶座的人不翼而飞。 本来想叫醒他们一起去找,但想到这两人身上的伤口,就作罢。 跑到驾驶座那边,在车门旁边发现了一串脚印。 很整齐的延伸进林子里,没有其他人的脚印,看样子,应该没出事。 但以防万一,还是找去看一看。 打开手电筒的光,姜维沿着脚印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脚印尽头蹲着熟悉的身影,红发垂落在背后,随风轻扬。 手电筒光过于刺眼,席宁已经率先发现他,转了过来。 姜维把手电筒调到最低档,快步走了过去。 刚想问老大在这儿干什么,就看到了席宁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还有红通通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老大……你哭了……” 席宁用袖子飞快的擦了擦眼角,扭过头,坚定的否认道:“你看错了。” 姜维:我又不是瞎子。 小混混神经粗,还没意识到席宁的情绪波动,下意识往厉鸣深身上想:“老大,是不是厉鸣深说梦话吵你了?” “他说梦话吵我我至于哭吗?”席宁凉凉的觑他一眼。 “那你是怎么了?” 姜维满脸的求知欲。 深呼吸了一下,席宁努力平静的问:“洛兰的右腿,是怎么回事?” 姜维的表情一僵。 偏过头,躲闪的避开席宁的视线,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露馅。 “我自己发现的,你现在只需要说实话就好,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席宁嗓音轻柔,条理清晰的道。 姜维纠结犹豫了下,才讷讷的道:“虽然大部分人聚集在a区,但守卫还是让我们吃了点苦头。洛兰的右腿,是在撤退的时候为了救我被激光枪击中的,我们想了很多方法,但都没有用。她的右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嗓音颤了几次,似乎是克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几次都差点崩溃。 席宁闭了闭眼,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 “那厉鸣深呢?” 她艰难的开口,接着问道。 洛兰这种极有可能被发现的情况都瞒着她,厉鸣深如果受伤了的话,肯定藏的更深。 哪怕他是男主,气运逆天,但也是个人啊。 是人就难免会受伤。 姜维的情绪更激动了,他攥紧拳头,才克制住嗓音的颤抖。 “厉鸣深的左耳,其实被炸伤过,还有手臂,全身上下都是重伤,但所幸,可以治疗。洛兰就是因为先救治了厉鸣深,才会没精力替我治疗的,不然,你都没机会见到我身上的绷带和纱布。” 死伤惨重,就为了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姜维,你那么喜欢她,怎么不阻止她啊?” 席宁盯着他,语气平静。 平静之下是心痛到极致的麻木。 “因为,这是我们三个人的选择啊。” 痞里痞气的男人懒散的靠在松树树干上,朝她肆意的笑。 第26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6) 席宁和姜维一起回到车上的时候,里面两人被开车门的声音惊动,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厉鸣深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问:“你们俩怎么一起从林子里出来?去干什么了?” 车内灯光昏暗,仅能见到少年脸部轮廓的优越线条,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但席宁就是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了。 吃姜维的醋? 不应该啊。 姜维一如既往的一根筋,席宁半天不答,他拉好安全带,就口无遮拦的道:“解手啊。” 这话听得洛兰都忍不住皱眉,“你俩一起去的?” “对啊。”姜二哈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理所当然的给予肯定。 洛兰不认同的看了席宁一眼:“老大,虽然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但男女有别,你俩还是注意点。” 姜维:“???” 姜维:“!!!” 姜维总算反应过来,张嘴就欲辩解,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到席宁身上。 被猪队友坑的彻底的席宁:“……” 无奈的扶了扶额,席宁颇有些无语的道:“我俩是约着一起去解手没错,但是是在两个地方分开解的,只是一起回来而已。” 洛兰冷淡的“哦”了一声。 厉鸣深凑过来替她拉安全带。 看着他俩这反应,席宁无话可说。 用屁股想都能明白这里面的真实情况。 偏偏这一车子的恋爱脑。 当局者迷,旁观者也迷。 a城基地。 厉景峰打开厉仁川的房间门。 窗帘被死死拉紧,室内不见任何光亮。 他熟稔的走到衣柜旁边的那个墙角,蹲下身,看着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黑影,心情酸涩复杂到了极点。 “仁川……”他仿佛一夜间衰老了十多岁,嗓音嘶哑,如同老旧的风箱,呼呼的灌着风。 角落里那人没有回答,失智一般,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吞咽口水声。 厉景峰凑近他,他往后缩了缩,但因为已经在角落,无法后退。 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噜”声更加急促响亮了些。 厉景峰依稀辨出那几个磕磕绊绊的音节。 “嘻……嘻嘻……嘻嘻嘻……呢……呢……呢嘤……嘤嘤” xi…… n…… yg…… 席宁! 厉景峰泛黄的眼白深陷在眼眶的褶皱里,褪去那份伪装出来的和善,隐匿在黑暗中,阴沉又恐怖。 他堪称温柔的摸了摸厉仁川的头,嗓音温柔宠溺,诡异至极。 “无论我儿子想要什么,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给你弄来的。” 似乎是听懂了厉景峰的话,厉仁川难得的安静下来,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厉景峰苍老如树皮的脸,升腾起期待。 如果此时有灯的话,就能看清楚,厉仁川原本苍白病弱的脸已经如烧焦的松树皮一般凹凸不平,脸皮皱巴巴的缩成一团,一条刀疤从右眼经过鼻子,贯穿至嘴角,伤口还有些新鲜,明显是不久前刚刚被划伤的。 让人给厉仁川打了一剂镇定剂,抬到床上躺下,厉景峰走进办公室。 在办公椅上坐下,摁了一下办公桌上的遥控器,办公椅如同电梯一样,匀速而平稳的往下降。 一个现代化科技感十足的实验室跃然于眼前。 干净宽敞的实验室灯火通明,金属材质的实验器材在白炽灯下闪着冰冷的光。 实验室内一堆穿着实验服的人急匆匆的来回行走着,见到厉景峰,均停下脚步和手上的动作,朝他恭恭敬敬的鞠躬。 “首领好。” 厉景峰抬了抬手,他们便又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实验室正中央,各种仪器的管子密密麻麻的插在那人肥胖的身体上,遍布全身。 秘书正在记录他身体的各项数值。 厉景峰走到秘书身边,沉声问:“他的改造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经过一些心理引导之后,他已经彻底憎恶席宁,没有任何排斥的接受了改造,目前是所有活人武器里最成功的。” “投入过模拟决斗中吗?” “投入了,攻击性很强,为了克制席宁的异能,我特地弄了几颗属性为冰的晶体融进他的红细胞内。” “如果我现在要他去把席宁给我抓回来,他能完成任务吗?”厉景峰面无波澜的看着正中央无知无觉的柴可敬,不紧不慢的问道。 秘书微微一愣,面露疑虑:“这……” “怎么了?” “虽然他的改造很成功,目前也没有出现排异现象,但毕竟没有经历过实战,具体情况,我不能做保证。” “没事,他现在是唯一可供我使用的武器了,他又和席宁有仇,让他去把席宁抓回来,再合适不过。” 秘书低眉颔首,不敢忤逆厉景峰的决定。 很不幸。 席宁她们遇到丧尸了。 事情是这样的。 她们到了一个无人的村庄,找到了一间干净无人的屋子,打算歇息一晚。 一直待在车上,几个人睡得都有些腰酸背痛。 为了安全着想,席宁和厉鸣深一个房间,洛兰跟姜维一个房间。 睡到半夜,席宁就被直戳灵魂深处的抓玻璃声吵醒。 大半夜的,谁这么没公德心,拉什么棉花! 席宁掀开被子,朝窗户看去。 就直愣愣的对上了丧尸腐烂狰狞的脸。 “!” 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一下,撞到了床头,发出声响。 睡在地上的厉鸣深听见声响,迅速清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使劲抓着玻璃窗的丧尸。 下意识的看向席宁,就见她一脸“淡定”的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纹丝不动。 “席宁,你没事?” 厉鸣深爬上床,去拉席宁,却摸到一片冰凉。 手无缚鸡之力的席宁是真的怕这群其貌不扬的东西,立马躲在了厉鸣深背后。 “席宁?” 被席宁这动作搞得有些懵,厉鸣深迟疑的叫了她一声。 席宁曾经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怕丧尸?! 席宁蹲在厉鸣深背后,嗓音偏冷,又含着女儿家的不自觉娇软。 “他们长的好丑啊。” “我以前就想说了。” “幸亏我以前是火系。” “不用近战。” “……” 嘀嘀咕咕的碎碎念在背后响起。 厉鸣深:“……” 丧尸:“……”丑到你了,真是好抱歉呐! 第27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7) 厉鸣深在玻璃窗前面筑了一堵水墙,收拾好行李,等席宁穿好外套,就拉着她打开门,正好迎面遇上匆匆忙忙的姜维和洛兰。 两个有攻击能力的人对视一眼,随即就像商量好似的,分别拉着席宁和洛兰往两个方向跑。 厉鸣深单手抱起席宁,把她撂到背上,单手背着她,边筑水墙边往外冲。 席宁在他背上颠颠簸簸,没忍住睁开眼瞟了一眼,然后就狠狠闭上了眼睛。 艹! 好多丧尸! 【系统系统系统!】 她死命戳意识海里的系统。 跟催魂似的,生生不息。 冷漠无情的系统被她吵得烦躁不已。 【请宿主有事说事。】 不要老是在吗在吗。 或者叫魂似的喊它。 【我异能真的没了吗?】 【一直都有的,系统复活甲,童叟无欺,只补血,不没收宿主本身技能。】 【那我醒来怎么感觉不到异能的存在?】 【身体虚弱,为防止宿主再进入异能紊乱状态,暂时封闭了七天。】 【……】这时长,跟没收她异能有什么区别。 害的她战战兢兢了这么久。 还无意中撒了个谎。 席宁安静片刻,突然想起个事。 【不是说死了就读档重来吗?为什么还给我补血?】 【死亡的绑定对象是男主。】 潜台词就是,不是死在男主手上,都会死不了。 【那我这个异能紊乱?】 【已经治愈了。】 席宁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兴奋起来。 又可以接着浪了。 席宁做渣女任务的时候,非常之放飞自己。因为知道自己迟早要死,所以做的事都是别人不敢的。比如在这个位面,疯狂吸收晶体力量,壮大自己,务必让自己成为日天日地的大人物,纯纯武力值上的。 “席宁,藏好,消灭了它们我就来找你。” 胡思乱想间,厉鸣深把席宁放在某个死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语速飞快的交代好,便转身去和丧尸搏斗。 实战是锻炼异能最好的方法,而且,他也需要晶体增强水系异能。 看着厉鸣深离开的背影,席宁靠在腻子粉粉刷的墙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有了异能的她丝毫不慌。 甚至还有些想给小美人露一手。 但看他那么喜欢她娇滴滴的样子,她就还是装一装。 席宁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环顾了下四周,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就听见了丧尸压着嗓子的呼麦声。 无奈只能翻上屋顶,努力避着长相感人的丧尸。 都怪她记忆力太好,见过的丧尸样子,夜深人静无聊时,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坐在冷风呼呼吹过的屋顶,席宁摊开手,垂眸认真的盯着手心。 炙热的温度熟悉的通过静脉,掌心蹿出一团火焰。 火焰在掌心燃烧,勉强照亮了一点空间。 她坐的屋顶挺高,能纵览全局,看清楚底下所有的情况。 包括夜色下时不时闪过的蓝光和金光。 把火焰收起来,席宁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躺下接着梦她的周公,一道破空的爪声就袭了过来—— 席宁条件反射的往旁边一滚,但因为那东西速度太快,还是被切断了一缕头发。 红色的发丝落在瓦片上,隐匿在夜色中。 还没来得及祭奠她逝去的头发,三十厘米长的钢爪就狠狠的冲她脸袭过来,幸亏席宁身手利落,钢爪险险从离她脸两三厘米的地方划过。 席宁踉跄退开,被瓦片中间的凹面绊倒,失去重心,径直从十米左右的瓦房屋顶往下坠。 这么摔下去,估计得摔成个傻子。 下坠的速度很快,来不及思考,席宁下意识的护住后脑,身体也微微侧身,避免后脑勺着地的惨案。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陷进了一床水异能建构形成的垫板中。 厉鸣深甩下一群丧尸及时赶了过来,走到水床中央,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席宁抱在了怀里。 水床消失,席宁稳稳的跌进厉鸣深怀里。 清新干净的薰衣草洗衣粉香味扑鼻而来。 触及到令她安心的温度,席宁放松的舒了口气。 少年略带歉意的嗓音落在耳畔。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少年你来的刚刚好。 席宁勾住他脖子,正打算奖励他一下。 重物落地声沉闷响起,紧接着,那恼人的破空声就又响了起来。 厉鸣深抱着她灵巧的避开这要命的一击。 席宁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美人,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不知名的物体吸引了注意力,心中忿忿。 这怪物真没素养,不知道主角感情升温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吗? 抱着她躲避身法快的眼花缭乱的怪物,还是过于勉强。 虽然呼吸频率还是平稳的,但席宁还是听到了少年加快的心跳声。 “阿深,放我下来。” 不然我俩都得玩完! 厉鸣深偏头躲过钢爪,掌心蓄力,一团水包裹着席宁从他怀里升起,远离战场。 席宁看着这新奇的异能使用方法,一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升到了屋顶。 那怪物似乎是冲她来的,她一远离,他也不攻击厉鸣深了,紧紧的追着她来。 精神系异能叠加水系异能。 席宁终于反应过来。 这特么耗费体力啊! 席宁被困在水球中,怪物节节逼近。 厉鸣深站在地面,唇色苍白,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身形隐隐有晃动的趋势。 他觉醒异能的时间不长,这样透支体力使用异能,迟早会出事。 她得想想办法。 席宁镇定下来,扒拉着水球的内壁,透过水球观察穷追不舍的怪物。 这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本该是手的地方,变成了两副钢爪。 全身被钢甲包裹,看他的身形,应该是个胖子。 头上也戴了钢盔,左右眼变成了机械眼。 活人武器! 这是厉景峰造出来的! 席宁上辈子被厉仁川牢牢护着,没有被改造成这东西。 但她见过很多这东西的半成品。 也有幸,知道这东西的弱点。 席宁眉梢愉悦的挑起,对快坚持不住的厉鸣深大喊:“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你快点放我出来。” 厉鸣深静默两秒,然后收回了异能。 席宁稳稳的落在瓦房屋顶上。 第28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8) 刚站稳,那不讲武德的怪物就冲了过来。 席宁闪身躲开,还没来得及喘息,钢爪就又抓了过来,堪堪从她肩膀上穿过。 厉鸣深看得眉心一跳,下意识就想出手帮忙,奈何体力不支,手心还没蓄起力,眼前就一阵发黑,差点站不稳。 怕席宁看见,他赶紧扶住了一旁的墙,勉强稳住身形。 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直盯着屋顶上的人,片刻不移,眸底氤氲着担忧和后悔。 他应该更强一点的。 夜风如刀子刮在脸上,把脸颊吹得生疼。 席宁动作敏捷的躲开怪物的攻击,同时不易察觉的靠近他的眉心位置,每一次下手都狠狠的攻向它的眉心。 这怪物毕竟是活人武器,半机械化的东西,反应很快,在她好几次攻击眉心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防守和攻击并进,变得越发难缠。 席宁想攻击它眉心的难度系数瞬间飙升。 烈烈如火的红发在黑夜下划过飘逸的弧度,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了这寂寂无边的夜空。 席宁从腰间抽出锋利的短匕,刀光划破夜的漆黑,直逼怪物的脖颈、胸口、小臂,但都被钢爪挡下。 短匕与钢爪交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席宁握着短匕的刀把,分毫不让,力道凶猛的攻击怪物。 钢爪快速的抵挡住席宁迅而猛烈的攻击,碰撞出激烈的电流刀光。 近身搏斗,一个半机械在不用异能的席宁面前,竟然讨不到半分好处! 意识到这点,怪物那还未机械化的脑子也有些几分气恼,钢爪扣住席宁的短匕,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声从怪物的血盆大口里冒出来。 紧接着,还不等席宁抽离短匕,冰块碎裂重组的声音就从钢爪上响起。 白茫茫的冷气弥漫到短匕匕首上,结起厚厚的一层冰。 冰属性异能。 席宁当机立断松开刀把,往后面退了一步。 不等怪物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跑。 靠! 厉景峰那狗东西还给这东西植入了克制她火属性的冰异能。 这下,知道弱点估计也不管用了。 席宁逃跑也不老实的直线跑,歪七扭八的曲线,毫无规律,就像落荒而逃一般。 逃命的时候席宁还不忘交代下面的小美人。 “厉鸣深,我往东边跑,你恢复体力再来救我。” 厉鸣深看着往西北方向斜向前进的席宁:“……” 身旁一直有冰块砸下和房屋坍塌的声音,怪物一直穷追不舍的跟着,比影子还敬业难甩开。 好歹影子在黑暗里还会隐个身。 席宁漫无目的的在瓦房屋顶逃窜,思考的精力都抽不出来,只能跟丧家之犬一样狼狈的跑。 怪物的体力起码是她的十倍。 心率过快,心脏跳动的震动几乎要跳出胸口,呼吸声越加粗重和困难。 肺叶针扎似的疼,疯狂叫嚣着想罢工。 腿上仿佛绑了几斤沙袋,沉重的难以抬起来。 席宁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得跑远点再用异能。 几块晶体堆砌出来的异能她还不怕。 但不能让厉鸣深看见。 不然她就是撒谎,之前厉鸣深的脑补就会变成假的,她辛辛苦苦降下去的怨恨值就完蛋了。 而且,小美人是重生的啊,知道她骗他,那不得分分钟杀她泄愤嘛。 跑出很远之外,席宁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不等怪物先攻击,一个接一个脑袋大的火球就蹿了过去。 怪物看着席宁周围漂浮着的成百上千的火球,那双机械眼里升腾起恐惧,但身体却做不出逃跑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烈火包围他的身体。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眼前这人,是在藏拙。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在熊熊烈火下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又化成一滩灰尘。 席宁弯下腰,撕心裂肺的咳嗽。 心跳快的要冲出身体。 胸腔剧烈起伏,浑身都在难过和窒闷。 席宁却不敢躺下,竭力的保持住半站着的姿态。 难受死了。 火光在一瞬间熄灭了下去,四周静的吓人,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席宁难忍的喘息声和咳嗽声。 这种感觉,就像她用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了三千米一样。 难受的要命。 系统果然童叟无欺,说治愈就是治愈。 异能紊乱治好以后,感觉她使用异能起来更加无所顾忌了。 所向披靡的感觉真好。 “席宁……” 脱力虚弱的声音自遥远的天际传来,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把席宁浇了个清醒。 完了! 席宁心里淌血。 万万没想到,厉鸣深这么放不下她。 连体力都来不及恢复,也不管是否会过来拖后腿,恋爱脑得让人头疼。 席宁努力直起腰,汗水咸涩的灌进眼眶,激得她眼眶通红。 狼狈又可怜。 身后的红发被风吹起,在黑夜中飘扬,犹如一团炙热滚烫的火焰。 就像他刚才看到的那一抹火光一样,烧灼了半片天空,点燃了无边夜色。 什么异能消失…… 什么要他保护…… 都是假的…… 都是骗人的…… 席宁啊,你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玩弄于鼓掌中? 看他像个傻子一样为此沾沾自喜,还以为真的可以永远抓住她…… 都是黄粱一梦…… 少年孤零零的站在夜风中,白衬衫褶皱不平,还沾上了丧尸的污血,胸口以下被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在他身上得到了良好的体现。 清瘦高挑的身形被包裹在衬衫黑裤之下,大长腿笔直优越,腰线清晰可见,肩膀是很少年的宽度,不过分夸张。 配上那张精致漂亮又温顺青涩的脸,再加上摇摇欲坠的表情和晦暗不见光亮的瞳孔,颇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痛苦揪心。 少年眼里的热诚和悲恸过于刺眼,席宁被看得心虚愧疚。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说什么,接下来就是妥妥的黑化火葬场。 都怪系统太坑。 不然她也不能撒下这个谎言。 害的厉鸣深本就脆弱敏感的线条更加纤细。 席宁往前走了一步,呐呐的开口:“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厉鸣深眼眶红得滴血,一副被欺负狠了的伤心欲绝,他红着眼睛看她,情绪激动,濒临崩溃的朝她道:“好啊,你解释,解释清楚啊!” 话音夹杂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被浓稠墨色牢牢挡住的眸底,是纯粹到没有任何杂质的期待。 席宁,你解释啊。 哪怕这次……也是欺骗也好啊。 给他一个继续欺骗自己的理由。 第29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29) 席宁抿了抿唇,各种念头和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通。 最终,她满眼愧疚的又往前靠近了几步,拉近了两人距离后,揪住少年棕红色的衬衫下摆,抬眼仰头期盼的看着他:“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信。”不带丝毫犹豫的回应砸在耳边,把席宁编造好的借口都砸的稀碎。 曾经为了完成渣女任务谎话张口就来的席宁:“……” 厉鸣深眸色沉沉的盯着她,目光一寸一寸的掠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化,专注的近乎于虔诚。 见她犹豫不忍的神色,少年一颗滚烫炙热的心俨然冷了下去,不断的往下沉。 本就气温低的夜晚更加压抑冰冷,身旁的人身上的气压低的能闷死她。 “异能紊乱是真的,异能消失是假的。” 席宁嗓音干涩的开口,长时间的逃命让她的喉咙连发出声音都是疼痛难忍的,沙哑的嘶声在这一刻分外明显。 厉鸣深眸色一亮,但很快又归于担忧紧张。 “那你刚才那么使用异能,现在感觉怎么样?” 前一秒哭唧唧要黑化的少年突然就变成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席宁都不禁有些咋舌。 安静了一瞬,她果断抛弃心里隐隐的愧疚,撒娇的抱住了少年劲瘦的腰,窝进他怀里,脑袋蹭了蹭他胸口结实但不夸张的胸肌。 “我昏睡那三天其实是异能升级了,异能紊乱已经彻底好了,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厉鸣深伸出手回抱住席宁,把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动作亲密不可分割,神态却平静的如同一团死灰。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墨色翻涌,不见任何光亮,压抑着扭曲疯狂,病态疯魔入骨,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还愿意骗他就好。 席宁,你为什么这么强啊? 乖乖的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不好吗? 强大的人会引无数人追捧,趋之若鹜,只要有比他合心意的人出现,席宁还是会像上辈子那样抛弃他的。 心里某个声音在耳边蛊惑。 所以,毁了她的强大。 她就会只属于他一个人。 永远。 席宁和姜维洛兰失散了。 绕着村庄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那两人,席宁不免有些担心。 虽然四人世界确实拥挤,但那两人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她不见到他们平平安安的,就是不能放心。 厉鸣深跟在席宁身后,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忽然觉得很碍眼。 只要有其他人,她的目光就不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余光一瞥,触及墙角那个刀刻下的符号。 厉鸣深趁着席宁不注意,飞快的撬下了那块墙皮,为了不引起席宁怀疑,还特意装出躲开掉下来的碎石样子摔了一跤。 席宁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见小美人跌倒在废墟里,立马抬步冲了过去,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有没有哪里受伤?” 厉鸣深拉住席宁伸到眼前的手,故作坚强的摇了摇头。 但苍白的唇色却暴露出了他的虚弱。 席宁也不忙着找洛兰他俩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厉鸣深身上。 “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还受了其他伤啊?” 说着席宁就要上手扒拉厉鸣深的衣服检查,却被少年红着耳廓握住了手。 他声音有点别扭,“都是皮外伤,不碍事,你不要乱碰,我怕我控制不住。” 车轱辘陡然从脸上压了过去。 席宁:“……” 她死鱼眼垂下,小美人变了。 不是她心中纯洁乖巧如白纸般纤尘不染的小可爱了。 变得有颜色了。 但到底是个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席宁也算是个老手了,虽然现在在这儿还是个雏儿,但到底还是有无数经验。 清了清嗓子,她凑近少年耳廓,努力淡定的道:“等找到姜维洛兰,去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我就让你开荤。” 厉鸣深害羞的红了半张脸,声音都有些磕巴了。 “……好……” 暗哑的少年音又纯又欲,勾引人犯罪。 席宁想到不知情况的姜维洛兰,及时清醒,摒弃脑海里冒出来的不和谐念头,扶着厉鸣深,继续往前走。 在席宁看不到的地方,少年眸光暗沉,神色不明的顶了顶舌苔,眼底的欲色和渴望压都压不住。 车在洛兰空间里,所以席宁和厉鸣深只能徒步寻人,顺便找车。 奈何运气不好,找到的车不是废铜烂铁就是没有车钥匙,不然就是爆胎没燃料。 一路走来,硬生生靠双腿,食物还得重新寻找,生活变得异常艰难。 所幸小美人是水系异能,还能喝口淡水,不至于渴死。 某一天翻遍了整个超市都没有找到一粒花生米的时候,席宁有些绝望了。 两辈子算起来,除了被关在厉家地牢接受心理磋磨那几天,她就没这么狼狈过。 厉鸣深看着没精打采坐在楼梯台阶上的席宁,把腰间的水袋取下来,接了一袋水,走到席宁旁边坐下。 他把水袋递给席宁,清冽干净的嗓音空灵悦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低落。 “都怪我没用,没有觉醒空间异能,不然也不会让宁宁挨饿受冻。” 席宁接过水,安抚的拍了拍厉鸣深的手,“别这么想,没你的话,我早就渴死了。” 她喝了一口水,目光望向远方。 “也不知道那两货躲哪儿去了,安不安全?让我们找了这么久,找到他们非得好好敲他们一顿不可!”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厉鸣深认真而坚定的道。 “得了。”席宁忍不住给他泼冷水:“恐怕我们还没找到他们,我们就先饿死了。” 厉鸣深垂下眸,情绪有些低落。 席宁正想鼓励鼓励他。 他就猛地抬起头,颇有些兴高采烈的建议道:“宁宁,不如我们去抢劫a城基地,拿点物资,再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听见我们抢劫a城基地的风声,他们肯定会找过来,到时候,我们再留下线索,他们自然会跟我们汇合。” 席宁看他一眼,然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还是跟a城基地过不去啊。 不过也能理解,厉鸣深和厉景峰厉仁川之间的矛盾,确实不是轻易能放下的。 虽然这个计划有很大私心的成分,但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席宁终于点头首肯。 厉鸣深略微紧张的神色一松。 无人注意的角落,掩在袖子里的拳头略微攥紧。 上辈子厉仁川抢走席宁的屈辱,他永远也忘不了。 如果这次席宁还是不忍心对他动手…… 那席宁,就别怪我狠心了。 第30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30) 席宁抬手,火球自掌心蹿出,稳准狠的落在a城基地高墙上方的铁丝网上,在上面烙出一个巨大的洞,伴随着电流声,火势迅速往两边蔓延。 一时间,浓烟滚滚,焦黑的刺鼻气味大肆散开,电流的“刺啦”声响的人头皮发麻。 等墙内响起骚动,嘈杂的人声混杂着脚步声响起的时候。 席宁轻巧的跃起,抓住墙沿,跳上墙头,直接翻了进去。 里面正欲灭火的守卫一见是她,均不约而同的围过来,却谁也不敢往前擅自行动。 谁都清楚,这位的实力。 贸然撞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席宁特意选了d区这个没武装的区域,目的也不是为了屠戮,就是单纯的想吸引注意力,把e区的武装吸引过来。 为首的守卫长拿着步枪的手抖了抖,枪口直直对着她,还能看到隐约的晃动。 “席宁,武装部队很快就赶到了,我劝你最好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受苦。” 守卫长故作凶狠的竖起眉头,狠话放的那叫一个没有底气。 席宁用看白痴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这话不明摆着告诉她,现在她面前这堆人,都是些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炮灰吗? “你什么眼神!席宁,双拳难敌四手,你不要、太嚣张!” 守卫长被席宁不屑一顾的态度激怒,梗着脖子怒吼了一句,但最后还是害怕的忍不住磕巴了下。 席宁勾起唇,懒洋洋垂着的眸子掀起看着他,颇有些兴味的道:“你挺有种的,我很欣赏,就赏你一个痛快。” 守卫长还没明白席宁的意思。 “痛快”就砸在了他的脚下。 把他脚边的水泥地砸出一个两米深的坑,坑的周围还有一圈烧焦的痕迹。 那坑离守卫长只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守卫长跌坐在地,伸出手颤巍巍的指着她,目露惊恐:“你明明……” 明明席宁都没什么动作,但火球就凭空出现砸在了他脚边! 这和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异能者都不一样! 席宁真正的实力,恐怖如斯。 绝望的阴影兜头罩下。 围观的人也不救火了,扔下手里的东西,四散而逃,如同惊弓之鸟,生怕火球下一秒就砸在他的身上,让他死无全尸。 席宁一出手,那简直就是火葬场套餐一条龙服务啊! 保准让你尸骨无存,只剩灰烬。 席宁也不追,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逃窜的模样。 干过那么多渣女任务,还爱上那么多小世界的男主,席宁自诩不是个好人。 她也不屑于做好人。 爱众生那是主神的职责,她只负责完成她的任务,清除男主怨念值,还了这情债,然后就回到神域,安安心心的拿基金换了大别墅,躺平等死。 所以,小世界的人,能不杀就不杀。 但碍了她的路,分分钟灭掉。 她不喜欢给自己留隐患。 这是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之谈。 d区升腾起浓浓的黑烟,无异于是最好的信号。 距离d区最近的武装部队在e区,看见d区的情况,守卫长立马拨了一半的人过去,听闻找麻烦的人是席宁,他又从剩下的人里拨了一半过去。 还找了几个人去通知a区。 守卫一时间变得寥寥无几。 厉鸣深从水球里从天而降,放倒看守仓库的守卫,暴力破坏掉仓库大门的锁,先去开了辆底盘高、造型酷炫的越野车出来,然后动作飞快的网罗他们需要的物资。 在仓库下面的地窖里,厉鸣深发现了好几箱贵重的红酒和香槟。 他扒拉开那些贵的要命的红酒,从最里面找到了一箱度数极高的烧酒和白酒。 把那一箱搬上车,又搬了一箱红酒。 厉鸣深顺带还摸走了几罐咖啡和老同兴茶饼。 物资装箱,厉鸣深把车开到门口,弄死守卫,把吓得往保安室桌子底下钻的男人揪了出来。 少年瞳孔漆黑如墨,隐隐有漩涡的波光。 他揪住男人的衣领,嗓音又低又柔,像是地狱里传出来的恶魔絮语,拉着人无限下坠,直至堕入深渊。 “把车开到西面一千米处的林子里藏好,然后在那等着我来。” 男人眼神空洞,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道:“好。” 把男人塞进车里。 厉鸣深把一个守卫拖进保安室,脱下他的衣服,戴好面罩和守卫服,拿好他的装备,迅速的往a区赶。 席宁在d区,厉景峰估计会亲自去抓,但绝对不会告诉厉仁川。 他就做个好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那个不人不鬼的表哥。 这么一份大礼,想必他肯定满意。 他的这番心思,也不枉厉仁川曾经的“特殊待遇”。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十多辆黑色的轿车才姗姗来迟。 最前面的轿车停下,从后座下来的,赫然是满脸笑容的老狐狸厉景峰。 他看见席宁,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席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呐。厉某甚是想念席小姐在会议室开会的日子。” 他那么虚伪,席宁也跟着慵懒一笑,懒懒的挑起眉梢,张扬肆意的那股子气势就暴露了出来,褪去倦怠,俨然是艳压群芳的牡丹之姿。 “劳烦厉先生记挂,席宁也甚是怀念a城基地的饭菜,所以特地来看看,厉先生不会怪我叨扰?” “席小姐哪里的话,您能再回来,简直是厉家祖上冒青烟。” “厉先生真是会开玩笑。”等下就让你祖上冒黑烟。 厉景峰看着肆无忌惮的席宁,心里一时也没底,派去的柴可敬没了任何消息,不知死活,要是现在就把实验室的底牌露出来,他没有底气。 毕竟,手下人刚才也汇报了。 席宁已经到了不用手就能使用异能的阶段了。 那是个什么阶段,厉景峰一个从未升级过的人不清楚。 所有人都清楚,物极必反,异能也是如此,超出身体的承受范围,势必会陷入异能紊乱的状态,玩火自焚。 厉景峰惜命,有异能傍身就阿弥陀佛了,不敢奢求什么异能第一人。 席宁这样的情况,居然没有得异能紊乱,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她有办法治疗异能紊乱! 那这样…… 厉景峰眸色深了深,眼底划过一抹诡异的光。 第31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31) “席小姐走后,仁川一直记挂。厉某冒昧,恳请席小姐去看看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厉景峰话音一转,把话题扯到厉仁川身上,和蔼可亲的长辈神情里出现了一抹难言的悲痛。 厉仁川也住在a区中心楼,中心楼下面就是厉景峰的活人武器实验室,要把厉家一网打尽,就必须摧毁那个害人不浅的实验室。 “厉先生盛情邀请,席宁自然不会拒绝。” 厉景峰打开后座另一边的车门,邀请席宁上车。 表面的礼貌客套怎么能掩盖得住内里的杀机盎然呢? “席宁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坐不惯轿车,还是大巴适合我。” 席宁不着痕迹的拒绝,上了一边停靠着的大巴车。 厉景峰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他看着缓缓开动的大巴,坐进车内,对开车的司机道:“跟着大巴。” 车队浩浩汤汤的驶向a区。 坐在e区开往a区大巴上的厉鸣深见到这场面,藏在面罩下的唇角划过一抹讽刺,他可真是蠢。 他不用做什么,席宁也会去看厉仁川。 他居然还以为她会按一开始的计划走,想着他顺水推舟算计她,心里还有些愧疚,没成想,最可笑的就是他。 席宁啊,你最好不是对厉仁川余情未了。 不然…… “弄死”席宁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帧画面顶替。 上辈子扼住席宁喉咙的画面刺眼的出现,让他瞬间就有些心浮气躁。 “死”这个字一出现,他就莫名其妙的排斥这个字和席宁沾上边。 他不想让席宁死。 哪怕她一次又一次的骗他…… 上辈子他没有经历往后的生活,但如果他没有重生,他无法想象没有席宁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真是可悲。 都到这个程度了,他还在期待。 期待席宁收心,期待她浪子回头,期待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席宁回头,他可以不计前嫌。 舌苔烦躁的顶了顶上颚,厉鸣深压下心底纷繁复杂的念头。 他最后再给席宁一次机会。 只要她亲手了结厉仁川,他就不计较她先前的欺骗和上辈子的背叛算计。 如果结果与之相悖,他就亲自动手。 至于席宁,绑起来就是了。 报了仇,他唯一的执念就是席宁。 仅一个席宁。 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席宁。 席宁从容不迫的跟在厉景峰身后。 她身后是装备精良的武装部队。 每个人的视线都牢牢盯在她身上,只要她一有反抗的动作,不用几秒,她就会被扫射成筛子。 厉景峰径直带着席宁走到一个房间门口。 他抬手朝守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原地待命。 然后摁下了门把手,打开屋里的灯开关。 偌大的卧室瞬间亮如白昼。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卧室。 席宁抬眸疑惑的看了一眼厉景峰。 厉景峰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液,语气和蔼的解释道:“仁川受伤后性格大变,但还是记得席小姐的,你来看他,他肯定高兴。” 席宁闻言点点头,不慌不忙的走进卧室,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性格大变的厉仁川。 厉景峰掩上门走到房间角落,把瑟瑟发抖的厉仁川拖了出来,用哄孩子的语气指着席宁对厉仁川道:“仁川,席宁来了,你看看她……” 看着和丧尸不遑多让的厉仁川,席宁差点没忍住闭眼。 这特么也太丑了! 怪不得会把所有镜子砸了。 这模样,他自己看到,估计都会被丑哭。 尽管厉仁川的模样过于感人,但席宁也没忘记自己跟来的目的。 她走近父子俩,同情的看了厉仁川一眼,对厉景峰道:“小厉先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席宁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高考压力大的时候还是见过几次心理医生的,如果厉先生放心的话,不如让我和小厉先生单独谈谈。” 厉景峰根本不信席宁的说辞,但也没办法。 厉仁川一见到心理医生就十分抗拒,情绪更加激动。 席宁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厉仁川听见席宁的声音,情绪明显和缓了一些。 这说明,厉仁川并不排斥席宁。 兴许她真的可以让仁川恢复正常。 厉景峰万般不乐意席宁和厉仁川独处,但想到这里是高层,外面和大楼周围都布满了武装部队,任凭席宁异能再强大,也不可能团灭他们,一时有了底气。 他松开厉仁川,起身朝着席宁鞠了个躬,态度友好而亲切。 “如此,就拜托席小姐了。” 席宁无所谓的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厉景峰三步两回头的看了厉仁川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房间,关上了房门,等在房间外面。 席宁看着隐隐靠近她的厉仁川,也没阻止,就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耷拉着眸子,懒洋洋的等着他爬过来。 说实话,厉景峰虽然畜牲了点,但确实是个好父亲。 上辈子也是因为厉仁川,才没对她下死手。 老家伙养出这么个变态儿子,他的无底线纵容责无旁贷。 等厉仁川爬到她面前,还体贴的蹲下了身,懒散平静的看着他。 厉仁川颤巍巍的朝她伸出手,像是一台老化又肮脏的机器,动作僵硬又艰难。 “小厉先生,如果你说不出一句完整清晰的话,我大抵是没有你父亲那样的耐心的。” 席宁拖着调子,没精打采的道。 厉仁川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狼狈状况,颓败的缩回手,张了张嘴,想说出一句话,却只发出了一串不成调的“咕噜”声。 厉仁川这种情况,典型的重大刺激之后造成的语言功能混乱。 看着席宁脸上缓缓浮现的不耐,厉仁川更加着急了,张开嘴胡言乱语一通,依旧是含糊不清的吞咽口水声。 他绝望又努力挣扎着,神色越加灰败。 “小厉先生顺风顺水惯了,想要什么,厉先生就双手捧上,忘了教小厉先生该有的仁义礼智信,那席宁今天就斗胆教教你。”席宁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语气平和冷漠,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小厉先生视人命如草芥,对女人肆意羞辱折磨,对亲表弟随意打骂侮辱,纵容父亲谋害亲妹妹妹夫,看上去一副病弱无辜的样子,实则阴险恶毒,扭曲疯狂。” 她一桩桩细数着他的罪恶,在他后悔和愤怒的目光下,不紧不慢的说出那句诛心之话。 “你这样肮脏不堪的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上你?” 第32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32) 席宁关门出来,对上厉景峰关切担忧的目光。 “席小姐,我儿子……”厉景峰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房门,拧着眉,一脸忧虑。 “小厉先生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恕我也无能为力啊。” 席宁边说边不动声色的靠近厉景峰。 厉景峰闻言,身形都稳不住的晃了晃。 席宁借此良机,迅速上前扶住他。 在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倒抽气声下,席宁飞快转身,把厉景峰控制在身前,让他完全遮挡住她,短匕不由分说的抵住了厉景峰的脖子,刺目的一点红渗出来。 枪上膛的声音也在席宁动手的那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响起。 厉景峰举着手,不敢动弹一下,压着嗓子问席宁:“席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席宁漫不经心的哂笑,“还能有什么意思,送厉先生和小厉先生一家团圆的意思,他刚走不久,你现在去追,估计还赶得上。” 厉景峰脸上的从容淡定寸寸皲裂,他浑浊的眼白瞬间红血丝遍布,目眦欲裂,使劲的挣扎,妄图掐死席宁。 席宁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他的反抗,动作飞快的拿开抵在他脖子上的短匕,唰唰两下挑断了他的手筋。 厉景峰疼得面目狰狞,双臂无力的垂下。 席宁下手的动作利落干净,守卫都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又躲在了厉景峰身后,把他当成了个完美的挡箭牌。 “席宁!你杀了我儿子,我定要用你的血为他陪葬!”厉景峰嗓音沉闷的道,那咬牙切齿的意味,和着血腥气,恨不得把席宁大卸八块。 席宁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嗓音轻蔑不屑:“放心,你寿终正寝我都不会死。” 她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你大抵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厉景峰冷笑,褪去装出来的和蔼可亲,他就暴露出狼一般的狠辣。 “你杀了我,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那就不劳厉先生担心了。” 席宁抵着厉景峰脖子的匕首往里动了动,米粒大小的伤口扩大了一圈。 “往后退。” 守卫们面面相觑,秘书抬了抬手,他们才后退了一步。 席宁趁机打开房间门,挟制着厉景峰进入房间,然后飞快的关上门。 挑了手筋,不能使用异能。 席宁又挑了厉景峰脚筋,然后便把他扔在一边。 厉景峰第一时间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厉仁川的踪影,忍着身上的痛楚,对席宁怒目而视。 “仁川呢?” 席宁这才抽空瞥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不由分说的拉开了窗帘。 半人高的玻璃窗外,厉仁川被绑成了粽子,嘴里塞着一团袜子,摇摇欲坠的用一根不太结实的绳子吊着。 脑中那根理智的神经瞬间崩断,厉景峰在地上挣扎着往玻璃窗那边爬。 “仁川……” 他嗓音颤抖,老泪纵横。 席宁抱着胳膊欣赏着这出舐犊情深的好戏,也不急着离开,就那么靠在墙上,丝毫不慌。 没办法,异能太逆天了,实力不允许她低调做事。 她得等那个秘书出动活人武器,然后把这个黑暗肮脏的地方一网打尽。 这种害人的东西,还是根除的好。 天花板响起电钻的震动声。 一个圆形的孔随着电钻的转动而成型,天花板的灰尘落了一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大家伙从那个孔跳了下来。 地面都被它的重量给砸的颤了颤。 席宁饶有兴致的抬眼,眉梢愉悦的挑了挑。 来得还挺快。 大块头四处扫射,破坏力十足。 完全敌友不分。 连厉景峰都被误伤。 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建筑,抵御不住这种狂轰乱炸的攻击,没几下,就发出一声大过一声的巨响,石头大块大块的砸下来。 玻璃窗一阵颤动,悬挂在半空中的厉仁川猛地下降了十厘米。 “唔唔呜呜……” 他害怕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厉景峰,似乎在向他求救。 席宁趁着大块头造成的轰动和骚乱,混杂在逃命的守卫中,光明正大的离开。 放出这种不长眼的东西,真是自寻死路。 厉鸣深混迹在乌压压的守卫里,眼睁睁看着大楼剧烈的摇晃,马上就要化作一片废墟。 这动静…… 只有可能是席宁制造出来的。 她毁了a城基地…… 厉鸣深先是一愣,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他捂着心口,感受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一声一声,无比清晰。 难以言喻的喜悦满满的充斥在体内。 席宁! 想见她!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穿过往外逃散的守卫,逆着人流不顾一切的往大楼里闯。 到处都是阴沉黑暗的,怎么也看不见那一抹亮眼的红。 “席宁!” “席宁!” “席宁!你在哪儿!” “……” 厉鸣深扯下脸上的面罩,在慌乱的人群里不管不顾的大喊。 可惜,周围的噪音太大,他的呼喊声淹没在建筑物倒塌的声音里。 到后面,已经是寸步难行了。 他被人群挤着强行往外带。 席宁…… 厉鸣深动手推搡着周围的人墙,想往里走。 高大的建筑物在眼前坍塌,厉鸣深四处奔走,在幸存者里寻找席宁的踪迹。 可哪里都没有! 时间慢慢推移,星辰遍布天空。 厉鸣深筋疲力尽的坐在荒地上,懊恼的抹了一把脸。 他不该和她分开的。 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试探她啊? 她在不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还要把她也搭进他的复仇计划里? 席宁…… 嘴里有苦涩的味道冒出来。 他用力的抿了抿唇,站起身,继续寻找席宁的下落。 她那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席宁不可能出事的! 不可能。 把心里的恐慌强行压下,厉鸣深站起来,不顾酸痛不已的四肢,撑着一股气,跌跌撞撞的寻找席宁。 少年身形单薄,摇摇欲坠,走一步都要晃一下,显然是心神恍惚到了极致。 席宁站在废墟的阴影里,看着厉鸣深那副颓靡固执的样子,缓慢的勾起唇角。 总要让他紧张紧张她。 明白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不然,总记着她上辈子干的那些混账事,那还得了! 第33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33) 厉鸣深在a城基地徘徊了三四天,都没有找到席宁。 在一个星期后,他等到了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汇合的姜维洛兰。 姜维激动的揪着他的衣领,眼睛瞪的贼大,声音也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你把老大弄丢了?” “你怎么能把她弄丢啊?” “厉鸣深,你特么就是个祸害!” “你一出现,老大就跟失了魂一样,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你身上,费尽心思的靠近你。” “结果呢?” “她没了异能,还被你带来a城这种危险的地方,你还把她弄丢了!” “你!” 这话说得过于严重了,洛兰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拉住激动上头的姜维,竭力冷静的安抚他:“这里这么混乱,老大那么聪明,说不定早就逃了,你别把全部责任推到厉鸣深身上。” 姜维松开厉鸣深的衣领,不敢置信的看着洛兰:“他都把老大弄丢了,你还替他说话,他是给你们下迷魂汤了吗?让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这么护着他?” “姜维,你不要胡言乱语。”洛兰沉下脸,语气也冷了三个度。 “是我胡言乱语还是你心里有鬼?”姜维被气昏了头,忍不住口不择言起来。 洛兰眼神倏地冷了下来,她冷冷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姜维,一语不发。 姜维的怒火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 他后悔的闭上嘴,又呐呐的张开,想要解释,却瞥到一边魂不守舍的厉鸣深,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 三个人的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 厉鸣深抬步就要走。 洛兰赶紧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去找席宁。”厉鸣深头也不回的离开。 姜维冷哼一声。 洛兰看了气鼓鼓的姜维一眼,咬了咬下唇,跟上了厉鸣深的步伐。 姜维看着洛兰离开的背影,愤怒的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自顾自生气了半晌,姜维抬腿正要不情不愿的跟上去,就被人捂住嘴拖进了一间没人的小区楼梯间里。 他奋力挣扎,然后就被刀口抵住了喉咙。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认出那是席宁的随身匕首。 心里一惊。 熟悉的红色发丝就映入眼帘。 他立马放松身体,不挣扎了。 昏暗的楼梯间内,姜维又惊又喜的看着完好无缺的自家老大。 “老大,你没事就好。” 席宁匕首指着他,目光凉飕飕的。 “老大,我做错什么了吗?”姜维被看得后背直冒冷汗,不自觉往后缩了缩,一下撞到楼梯,一阵钻心的疼。 刚要大嚎,就被席宁不由分说的用刀把堵住了嘴。 刀光闪了下眼睛。 他立马安静如鸡。 席宁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小刀,在姜维不解的目光下,用刀身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脸。 他眼睛瞪成了铜铃。 “谁让你说厉鸣深是祸害的?” 姜维:“……”老大,你不能这么见色忘友…… 感受到姜维眼底的不赞同和抗议,席宁拿下他嘴里的匕首,懒洋洋的觑他一眼。 “你还不服气?” “你为了厉鸣深这么对我,我当然不服气,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老大你这么做,就是自断手足。”姜维一脸忿忿,振振有词的道。 “我恐吓你,不是因为厉鸣深是我喜欢的人,而是你说的话不对,身为老大,我有权纠正你。”席宁耷拉着眼睑,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唬人。 姜维差点就被她糊弄过去,他审视的盯着席宁,质问:“那你以前怎么不纠正我?” 席宁扔下匕首,不搭理他了。 猜中席宁心思的姜维感觉心在滴血。 老大为了那个小白脸连兄弟都不要了。 他情绪不稳的问:“既然那么在意那臭小子,干嘛故意躲起来让他担心?” 席宁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直戳灵魂的问他:“知道你为什么追不到洛兰吗?” 一说起这事,他就心梗。 沉默了一会儿,他虚心求教:“为什么?” “人总是容易忽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想着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殊不知,有可能下一秒就是永别。” “总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不告而别的分开,让他认清认清自己的心,才会更加珍惜。” 席宁坐在楼梯间前面的台阶上,看着楼梯间外湛蓝澄澈的天空,悠悠的道。 姜维看着席宁的背影,一时哑口无言。 他要有老大这情商就好了。 走到席宁旁边坐下,他也不急着回去了,主动向席宁讨教。 “老大,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追到洛兰?你指点指点我呗!” “你说我男朋友是祸害,我为什么要教你?”席宁白他一眼,十分记仇。 姜维能屈能伸,当即认错:“老大,我错了,我口无遮拦,你打我,替你男朋友出气。” 看在他认错态度这么干脆的份上,席宁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反正撮合他俩也是她本来打算好的。 席宁摸了摸下巴,在姜维期待的目光下,若有所思的开口:“洛兰最讨厌你用看性冷淡的目光看她。” 姜维忍不住回嘴:“她本来就是性冷淡。” “你能不能克制住你杠精的魂?你跟洛兰成不了,很大的原因,就是你这张嘴。” “可我控制不住啊,洛兰一拿那种冷冰冰的目光看我,我就受不了,我宁愿她对我发火,和我吵,都不宁愿她用那种眼神看我。”姜维皱着眉,分外苦恼。 席宁:“……你特么是个抖?” “老大!”姜维气恼的瞪了她一眼。 “好好好,我不跟你开玩笑。”事关两个发小的爱情,席宁好脾气的收敛住自己。 她看着姜维这张怎么看怎么小混混的脸,把“整容”这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看了这么多年,洛兰估计也习惯了。 愁眉不展间,席宁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拍了拍姜维的大腿,眼睛发光的看着他。 “我在仓库里找到一箱烟花。” 厉景峰和厉仁川一死,厉家也算是一败涂地,守卫们抢了仓库里的物资逃了,整个a城基地几乎没什么人了。 哪怕这里有房屋和娱乐设施,也没人敢留。 a城基地发生这么大的事,附近的大基地肯定一清二楚,派人来扫荡是迟早的事。 只要有脑子的都清楚这一点,断然跑的飞快。 烟花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自然没人愿意要,白白便宜了席宁这不务正业的。 姜维意会到席宁话里的意思,顿时雀跃起来了。 第34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完) 月朗星稀,万里无云。 荒废许久的天台上,坐了两个伤心落寞的失意人。 没错,继厉鸣深把席宁弄丢之后,洛兰也把姜维那个不记仇又心大的狗崽子气跑了。 而且还是找不到那种。 洛兰和姜维呕气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免有些棘手和茫然。 难不成,姜维是真的觉得她护着厉鸣深? 她明明是—— 突然,巨大的“咻”声从下面往上响起,紧接着,硕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点燃了黑沉沉的夜色。 最后一发在天空炸开的时候,楼下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声。 “洛兰,我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洛兰猛地坐起来,跑到天台边缘,扒拉着围栏,往下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一个蜡烛围成的心形,心形中央,赫然是那位被她气跑了的狗崽子。 烛火被风吹的一闪一闪的,时不时就会熄灭两根,但很快就会有火星子跳跃到烛芯上,把它点燃。 烛光照耀下,洛兰隐约看到墙角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意识到什么,瞬间忘记楼下姜维鬼哭狼嚎的告白,朝一边魂不守舍的厉鸣深招了招手。 “厉鸣深,你过来看,那是不是老大?” 原本失魂落魄的厉鸣深一听到这句话,就像是回魂一般,漆黑空寂的眸子亮起细碎的光,浮光掠影的搅乱晕染浓稠的墨池。 他奔到洛兰旁边,借着跳跃的烛光,看到了那道隐隐约约的影子。 顾不得思考,他转身就飞奔下楼。 洛兰赶紧跟上。 “洛兰!” “洛兰……” 姜维嗓子都快吼破了,都没听到洛兰的回应,他不免有些挫败和疑惑。 “老大,你确定这招管用?”姜维压低声音,小心询问。 席宁被他吼的有些耳鸣,一时没听清他的话,捞了捞耳朵,一头雾水的反问。 “你说什么?” 姜维耐着性子正要重复,就被慌乱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就看见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从旁边的楼里冲了出来。 他面色一喜。 “洛——” 后面的“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那两个人影都不约而同的冲向席宁所在的方向。 姜维:“……” 席宁眯个眼的功夫,一道熟悉的气息就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 视线一黑,脸颊就蹭到了冰冰凉凉的衣服拉链。 头顶,是少年失而复得的欣喜口吻。 “宁宁!我终于找到你了!” 席宁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厉鸣深抱着她的手更加紧了紧,生怕一放松她就又消失不见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就是想让你找找我而已。”席宁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脊背,散漫的腔调浸着哄小孩子的柔和。 洛兰站在一边,看着厉鸣深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过去的必要了。 余光一扫,看到傻愣愣的姜维。 她走过去,站进心形蜡烛里,朝着姜维张开了手臂。 她罕见的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仔细听就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喜悦。 “姜维,虽然这句话迟了很久,但我还是想对你说。”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姜维一脸狂喜,克制不住的把洛兰揽进了怀里。 两颗心在这一刻无限接近。 a城基地被s城基地占领,s城基地长在a城基地地毯式的搜索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厉景峰秘书所说的活人武器研究资料,当场就开枪了结了他。 自那之后,席宁四人就销声匿迹了。 末世的几大基地之间互相残杀,最后统一合并,组建成为人类自救军,开始进行家园重建计划。 人类自救军研制出对抗丧尸病毒的疫苗,人类开始新纪元。 不过,那些都与席宁无关了。 席宁最近在烦恼件事。 烦恼的夜不能寐。 时常睡梦中惊醒。 洛兰看着席宁这愁肠百结的样子,放下筷子,视线一扫,瞥到屋外面正在劈柴的两人,压低声音,主动开口问席宁。 “老大,你在烦恼什么?” 席宁捧着下巴,机械的摇了摇头。 洛兰忍不住拐了她一下,“我俩什么关系啊,有烦恼也不跟我说。” 席宁唉声叹气,然后意味不明的上下看了她一眼,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洛兰被她看得不明就里,更加一头问号了。 “到底怎么了?” 席宁想了想,独烦恼不如众烦恼,于是凑近洛兰,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洛兰的脸霎时从脖颈红到了脸颊,红得滴血,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席宁一眼,手指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却说不出一个字。 见她这反应,席宁舒坦不少。 于是,本来只是席宁一人神神叨叨,变成了洛兰陪着她一起。 对此,姜维没皮没脸的缠了洛兰好几天,总算问出了原因。 得知原因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来席宁家串过门。 厉鸣深面上不解,心里却有些隐秘的开心。 席宁是他一个人的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席宁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席宁倒也不是躲着他,而是没做好准备,所以就开始逃避。 她上辈子没和厉鸣深待多长时间,所以那什么次数不多。 但每一次都让席宁印象深刻。 简直不堪回首。 总觉得她会被他弄死在床上。 天高气爽的某一天,厉鸣深红着眼睛拦住了席宁,泫然欲泣的道:“宁宁……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别躲着我好吗?” 席宁:“……”重生了之后怎么心理还更脆弱了呢? “宁宁……”厉鸣深都快哭出来了,泪水盈在眼眶,雾蒙蒙的,配上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活像被人欺负惨了的小可怜。 席宁扶额,“你别哭啊。” “我没哭。”少年倔强的别开脸,斩钉截铁的道。 席宁:“……”明明眼眶都红了。 到底是她前世负了他。 席宁心里叹气。 该来的总要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这辈子还长着呢。 下定决心,席宁上前,勾住少年的脖子,踮起脚,视死如归的亲在了他的唇角。 厉鸣深被亲的一愣,抬着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席宁被看得耳廓通红,忍不住空出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柔软绯红的唇瓣贴着他的,声音从唇缝里闷闷的泄出来,还带着几分蛮横的不讲理。 “看什么看,没见到恶霸强吻良家少男啊!” 厉鸣深忍不住溢出一声笑。 空荡荡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总算填满。 第35章 男主是个白切黑(番外) 席宁把菜里的青椒全部挑进厉鸣深碗里,然后一股脑把剩下的肉倒进了自己碗里。 厉鸣深放下筷子,无奈又宠溺的开口:“宁宁,光吃肉不好。” 席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赶紧接住话茬儿,剜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道:“你也知道光吃肉不好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说着不动声色的掀了掀袖子,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原本雪白无暇的手腕上此刻青青紫紫的一片,看上去十分可怖。 厉鸣深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心里漾开密密麻麻的甜蜜,像是糖丝一圈一圈的化开。 他装作看不见一般,大尾巴狼一样的开始挖坑。 “宁宁,种菜、洗衣、做饭、劈柴、拖地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嗓音天然的清澈干净,带着少年的青春,说出这些话,就像一个懂事的小孩,莫名的就让人心疼。 就想做咸鱼躺平的席宁理亏,小声的道:“那我帮你分担分担?” “不用,我多吃点肉,有力气就好了。”少年弯了弯唇,从她碗里夹走一块肉,同时意味不明的盯了她手腕上快要消散的吻痕一眼。 席宁:“……”流氓! 在连续三天没下床之后,席宁躲到了洛兰房间里,不管厉鸣深怎么说好话哄骗她,硬是没露过面,都是让洛兰去应付的。 洛兰看着席宁眼下的青黑,微微咋舌。 “你是怎么招惹他了?” 席宁说起这个还咬牙切齿,“我想着前几天是他父母忌日,就想哄他开心,没忍住就撩过了头,害的他就失了控,差点没把我弄死在床上。” 洛兰:“……你这是活该。” 不过,洛兰上上下下扫了席宁一眼,越看越意味深长。 她凑过去,小声问她:“这么多次,怎么就不见你肚子大呢?我可还想做干妈呢!” 席宁神色一僵,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 她睨了洛兰一眼,“还说我呢,你不也没动静吗?” 洛兰:“……”谁像你俩,没皮没脸,没羞没臊。 当晚,席宁就离开了洛兰家。 然后撺掇厉鸣深收拾东西。 厉鸣深虽然巴之不得去一个只有席宁和他的地方,但不免还是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他看着慌慌张张的席宁,握住她的手,安抚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怀不上孩子的,时间一久,他俩肯定怀疑,还是走的远远的好。”席宁也不遮掩,漫不经心的道。 厉鸣深停顿片刻,愉快的接受了这个信息,顺便还体贴的问:“需要留个字条吗?” “我去写字条,你先收拾着,我俩连夜就走。”席宁被提醒,又奔去书桌那里了。 厉鸣深无奈笑笑,有条不紊的收拾起行李来。 面对厉鸣深和席宁的不告而别,洛兰和姜维伤心了几天后,也就看开了。 席宁和厉鸣深四处游玩,去了很多地方。 厉鸣深寿终正寝那天,紧紧握着她的手心。 “席宁,你没有……抛下我……” 说完这句话,就在席宁怀里咽了气。 与此同时。 【男主怨念值-50。】 【恭喜宿主任务成功。】 厉鸣深的身体在她怀里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一颗瑰紫色的珠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席宁手心。 席宁眨了眨眼,她就回到了神域的系统空间。 白色的系统空间内,除了她和手心的珠子,就只有一张简易的床和沙发,一览无遗。 倏地,系统空间被打开,俊美无俦的男人大踏步进入空间,属于神明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压的席宁脊背微微颤抖。 席宁特别识时务的跪下,低着头,一语不发,异常恭敬。 在小位面里的豪横消弭殆尽。 君焱在仅有的沙发上坐下,瑰紫色的眸子高深莫测,情绪不明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席宁,沉声问:“东西呢?” 席宁茫然抬头,“主神大人,什么东西?” 君焱冷哼一声,语气很不好:“拿不到东西你是出不了小位面的,别装傻,把东西交出来。” 席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主神老头子的意思,乖乖的摊开手心,双手奉上那颗瑰紫色的珠子。 就在君焱打算拿走的时候,她突然攥紧手心,收了回去,也不跪了,站起来,堂而皇之的直视着微微不悦的君焱。 “大人,席宁虽然糊涂,但也不至于这么糊涂,你不把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就吞了它。” 君焱看着胆敢以下犯上威胁他的小丫头,气压更加降低了点,心情更加烦躁。 臭小子这是给他找的什么破儿媳? 专门来气他的! 他目光冰冷,死死的盯着她,语气森寒:“你吞了它,我就剖了你。” “那你就重新找人去帮你哄人,我早就不想干了。”席宁不闪不避,无所畏惧。 大别墅都没了,不跟她说清楚,她就罢工。 做不成咸鱼,她就做死鱼! 连翻身都免了。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最终以君焱的甩袖为终结。 他没好气的开了腔:“你手上那颗珠子,是我家那个小兔崽子的灵魂碎片。” 席宁一愣,有些傻眼的看着手心里通透明亮的珠子。 看着跟十多块钱的小玩意儿一样。 没想到居然是小主神! “你攻略的那些男主,也都是他的灵魂碎片。” 席宁突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本以为她是个多情人,没想到她居然在不知名的情况下,喜欢了同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她长情和专一,还是小主神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不过,觊觎小主神…… 她不易察觉的瞄了君焱一眼,心道还是算了。 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公公,谁爱喜欢小主神谁喜欢,反正她是不敢。 “他去小世界历练,本来是为了历劫,继任新主神。” “但他失去记忆,没有爱上小位面里的人,情劫就过不了,我才把你送进去的。” “让你渣他,也是为了让他经历爱别离、求不得、怨长久,放不下四道情关,早早历练归来。” “谁知道他明面上好好的认清了你的真面目,背地里全部在你离开的时候崩坏。” “他接受不了你抛弃他不要他,但更接受不了,你死在他前面。” “所以小世界崩坏了,你回到小世界,他才会带着记忆。” “这就是我的解释。” 第36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 ……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你才会滞留小世界。” “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我现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恳求你,希望你把他带回来。” 席宁眼里的碎光沉沉浮浮,最终归于平淡。 【正在为宿主调取前世记忆……】 “调不调还有用吗?你家小主人是重生的,我还按照先前的攻略路线走的话,肯定死无全尸。” 奢侈华贵的水晶吊灯在大理石瓷砖的映照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辉,碎钻般的光落入黝黑空寂的眸子里,就像星河没入黑洞,毫无波澜。 系统本来不想搭理她的深夜eo,但想到临走前系统空间里,这位宿主对主神提出的请求,顿时不敢不开口。 【也不一定。】 席宁:“……” 一人一统纷纷沉默。 过了一会儿,席宁才用那种情绪不明的语气道:“我之前说你不理我我就换了你,但不代表我抱怨的话你也得回我啊。” 听着好像在怼我。 【宿主,我只是个初级系统。】 你不要要求太高。 被系统这没人性的东西一闹,席宁也算是从那种郁郁寡欢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反正小主神在每个位面都貌美如花,她也不算亏。 而且,虽然是被迫渣他,但渣他的方式是她自己选的,也算是自作自受。 就当是还债。 席宁打量了一眼她周围的环境,宽敞豪华的总统套房,大块大块的落地窗,晃的人头晕的水晶吊灯…… 完全分不清这是哪个小位面…… 几乎在每个现世小位面里,她都有这么一间大同小异的总统套房。 席宁有点后悔没接收系统调给她的记忆了。 自打脸的事,不做。 咸鱼宁最后的倔强。 “叮咚。” 门铃声突兀的响起。 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室内空寂安静,这一声,响的格外的让人毛骨悚然。 席宁不紧不慢的从床脚起身,揉了揉胀痛难受的太阳穴,踩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走到套房外面的客厅。 席宁这副身体有一双勾魂动魄的狐狸眼,垂着的时候不怒自威,挑起的时候,就是万种风情迷人眼。 女士小西服松散的搭在肩膀上,把吊带长裙裸露出来的性感妩媚遮了一半,长期久居高位的雷厉风行也被凸现出来。 宿醉的疼痛难耐至极,摁门铃的人也极有耐心,隔个三十多秒摁一下,表明自己还在。 寂静无声的套房内,能清晰的听到秒针不停走动的“咔擦”声。 撩起蛊惑人心的狐狸眼望了一眼存在感极强的吊钟,纤长卷翘的睫毛略略上挑。 凌晨一点二十。 这个时候来敲门的人,就很耐人寻味了。 席宁也不透过猫眼观察来人,干脆利落的开了门,抱着胳膊,静静的打量着来人。 少年长着一双无辜纯良的幼圆猫眼,睫毛根根分明,肤白胜雪,唇红齿白,五官精雕细琢的漂亮。 颀长高挑的身形藏在臃肿肥大的校服下,端的是青涩懵懂的少年无知样。 舌尖顶了顶脸颊,席宁垂下眼睑,收敛起刚刚好整以暇的玩味戏谑,莫名的有些正经和善起来。 “姐姐……”少年惴惴不安的看着她,睫毛不安的颤了颤,少年音偏软,像是浇了蜂蜜的青柠,扑面而来的乖巧软萌。 席宁把门打开,心无杂念的让少年先进来。 少年原地踌躇两秒,捏了捏校服下摆,嫣红的下唇被他抿得泛白,他才在那人堪称柔和的目光下进了房间。 席宁关上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少年跟棵松树一般,直愣愣的立在小客厅里,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别站着,坐。” 少年搅了搅手指,无措的盯着在沙发上坐下的席宁,幼圆的瞳眸四下瞥了瞥,似乎是不知道该坐哪儿。 少年的拘谨越发刺痛了席宁。 唉~ 都是上辈子造的孽。 她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示意他坐在那里。 少年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跟块木板一样,紧紧的绷着,手指放在膝盖上,不敢动一下,跟上课一样严肃认真。 压下心头酸涩复杂,席宁不动声色的把女士西服拢了拢,遮盖住姣好的锁骨,和吊带带来的妖娆,想让自己显得正经一点。 “……你怎么来了?”席宁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和蔼一点。 少年垂下头,幼圆的眸子里碎光一片,低低的道:“我从学校回来,怎么也找不到你,我担心,就打了李秘书的电话,问了你在哪儿。” 他猛地抬眼,小鹿般清澈无辜的眸子水光晃动,浓重的不安盈在眼眶,他用力的咬紧下唇,声音温软乖巧,尾音颤抖,明显的害怕恐惧。 “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查看你的行踪的……我只是……担心你……” 席宁打断他无端的自责,安抚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忘记打电话告诉你我不回家了。” 少年呐呐的闭嘴,唇瓣抿得更紧,睫毛不安的颤动着,脊背挺得更直,越发紧绷。 室内又安静下来。 看见少年,席宁勉强对这个位面有了大概的印象,奈何记忆还是有点模糊,正想自打脸让系统调记忆,少年猛地站了起来。 他身体绷得紧紧的,手贴在裤缝线上,跟站军姿一样笔直刻板。 “姐姐,我不打扰你了,我马上回家。” 席宁赶忙拉住他,刚想让他别回去在这里将就一晚,就感受到,他的手指在细微的颤抖。 再一看,少年整个身体都在以肉眼很难观察到的弧度颤抖。 “弟弟,你没事?”席宁一脸紧张的盯着他,美目里一片慌张。 这是怎么回事? 也没听说过他有羊癫疯之类的毛病啊。 少年一双干净如水洗的眸子牢牢的凝固在席宁握着他的地方,身体虽然在轻微的颤抖,嗓音也是低低的,但能感觉到他语调里的雀跃欢喜。 “我没事……” “只是高兴,姐姐终于碰我了……” 席宁不解,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以前不让你你碰吗? 仔细一想…… 唉,想不起来。 第37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 少年怯生生的望着她,满眼的孺慕,乖软的恳求道:“姐姐,我明天有早课,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在地板上睡一晚吗?” 看着少年楚楚可怜的眸子,席宁:“……”别说地板,床我也能让给你。 不等席宁答应,他就低落的垂下眼睑,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就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姐姐,我还是走……” 席宁一恍神,就让他找到空子,挣脱了手。 眼见少年打开门,就要离开—— “席呈,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震惊的少年音在门口响起,里面满满的不敢置信。 席呈呆呆的站在门口,幼圆无辜的瞳眸微微放大,如遭雷击的扭头看过来。 面对两个少年如出一辙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席宁总算彻彻底底的反应过来,这是哪个位面。 在这个位面,她是年纪轻轻就坐拥亿万财富的席家家主,生性风流放浪,是帝都出了名的花心薄幸。 这是为了渣男主而故意演出来的人设。 作为顶级财富的拥有者,席宁能为博小鲜肉一笑而一掷千金,也能轻轻松松的把男主从家暴的家庭里买出来,把他养在偌大的豪宅里,做她席宁的继承人和弟弟。 她为男主改名,登记在族谱上,细心体贴的照顾了十年。 就在男主十八岁成年这年,他发现席宁对他的同学陆远感兴趣。 陆远家境贫寒,成绩一般,但胜在肯吃苦和努力,是个妥妥的励志人设,奈何他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 陆远的出现,夺走了席宁对席呈的所有关注。 席呈不安,就忍不住针对陆远,但也因此,席宁对他越加疏远。 更是为了陆远,一次次和他翻脸。 后来,陆远心脏衰竭而死,席宁不告而别,等席呈再得知席宁的消息,就是席宁的死讯。 席呈怎么想也不明白,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席宁,为什么在席宁心上留下烙印的,却是什么都不如他的陆远? 席宁纵览群书,世界线给出设定,她就知道接下来要编的剧本。 渣男主,也不一定是要背叛他。 让他感受到他被渣了也是一样的。 席宁把席呈养在身边十多年,在席呈感觉席宁要为他收心、非他不可的时候,席宁突然把心放在了他的同学上。 无关先来后到,就因为在席宁眼里,对方比他可怜。 系统没有把她传送到收养席呈那个节点,就说明,小主神的主神之力开始恢复扰乱系统局了。 他有记忆,自然也有选择重回哪个故事节点的权利。 这个节点,是她第二次和陆远接触。 第一次是在席呈的家长会上,她匆匆赶到学校,却还是错过,只能找人问路寻找席呈,正好遇到了陆远。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是陆远在酒店兼职,被客人看上刁难,席宁为他解围。 陆远想要感谢席宁,在工作结束后就找到了席宁的房间。 他并不知道席宁和席呈关系,因为席呈为了低调,没有在学校公开身份。 没有身世背景,又受女生追捧,席呈也因此遭受了不少校园欺凌,但为了不让席宁烦心,他就没有说,憋在心里,只是性格越发沉闷。 席宁虽然疑惑,但想着也许是孩子叛逆期到了,也就没有深究。 也就导致后来,每次陆远和席呈发生矛盾,席呈都不解释,任由席宁误会他。 只不过,席宁眯了眯眼,狐狸眼里划过算计的光芒。 上辈子这个时候,席呈并没有出现。 果然还是重生的。 男主要装小可怜,她奉陪就是了,他开心就好。 陆远刚才的声音过于聒噪,席宁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眉,情绪不太好的看着门口面面相觑的少年。 “你们认识?” 陆远触及到席宁陌生的视线,意识到她可能不记得他,心里难言的失落。 这一分神,就没来得及开口,让席呈占了先机。 只见单纯无辜的少年无措慌乱的捏了捏衣角,眼睛四处乱瞥,心虚又不安的道:“姐姐,他……是我同学……” 陆远诧异的看着眼前两个颜值不分伯仲都很出色的人,短暂的惊讶之后,就觉得也挺合理。 不过…… 他咬了咬下唇,心理有些不平衡,本以为席呈和他一样,都是没什么背景靠读书改变命运的可怜人。 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个这么有权有势的姐姐。 刚才他在包厢里就看出来了,那些个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对她可恭敬了呢,她一开口,那个难缠的客人就放过他了,连经理后续都没有为难他。 席宁随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陆远,声音很平静,没什么特别的。 陆远对于席呈的出现那么惊讶,那么想必就是来找她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远生的白白净净,不如席呈惊艳出色,但也看的过眼,单薄的身形,浅色的唇瓣,洗的泛白的牛仔裤和起毛的t恤,都昭示着他是个困窘的孩子。 面对气场强大但面色堪称和蔼的席宁,他顿时就有了好感,她和那些人不一样,她看他的眼神,是平等的,没有任何看不起。 他露出一个干净赤诚的笑容,对她深深的鞠了个躬。 “感谢席呈姐姐刚才的帮助。” “不用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席宁随口敷衍,不等少年提出涌泉相报的话,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天色,用长辈的亲和口吻对席呈道:“时间不早了,弟弟,我送你和同学回家。” 席呈幼圆的眸子里闪过欣喜,但很快就转换成了惴惴不安的担忧。 “姐姐刚刚喝了酒,开车不好,还是让李秘书送我们。” 酒驾确实不好。 席宁转身到客厅茶几那里,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没打给李秘书,毕竟人都下班了,不好意思再打扰。 打给了家里的司机,交代他把小少爷和他同学送回家后,又回到了门口。 席宁揉了揉太阳穴,把西装外套穿好,在席呈期待的猫瞳下,淡淡的道:“我送你下去,有点事要跟你说。” 席呈弯了弯幼圆的眸子,没了那股拘谨约束,他放松的笑起来,漂亮精致的不像真人,藏在骨子里的矜贵优雅就露了出来。 看着原本只是样貌和谐的两个人倏地变得气质相当,陆远眸色渐深,无端的升起一股自卑感,他缀在两个人身后,格格不入又存在感微弱。 第38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 哪怕是深夜,酒店的走廊依旧亮着暖黄色的顶灯。 席宁带着两个未成年孩子往电梯方向走,她住的楼层很高,一是为了清净,二是为了俯瞰城市夜景,在享受这方面上,席宁惯来不委屈自己。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分外明显,奈何那人走的不紧不慢,“嗒嗒”也就富有节奏。 宿醉的酸胀感还未消散,席宁时不时的就抬手揉揉太阳穴。 距离电梯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席呈突然停下,左手抓着右手小臂,手指无措的点着。 眉头紧锁,视线专注的凝在她的脸上,又体贴又关心的道。 “姐姐,你头疼的话,还是先回去休息,不用送我了。” 席宁瞥了眼近在咫尺的电梯,又挑着波光潋滟的狐狸眼打量了突然开始飙戏的席呈一眼,最终倦懒的垂下眼睑。 她思忖片刻,语气淡然而又随意:“那我就不送了,下次有事直接打我电话,不用联系李秘书了。” 听到可以直接联系她,少年的眉梢扬起愉悦的弧度,漆黑的瞳仁里星光熠熠,整个人好看的仿佛在发光。 “我记住了,姐姐。”尾音微扬,语调压抑不住的开心。 席宁想着这也差不多了,抬步刚要去摁电梯下行按钮,就被少年轻轻拽住女士小西服的衣角。 垂眸睇了他一眼,席宁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姐姐……”他先是低低的叫了她一声,然后睁着黑白分明的猫瞳,紧张而又期待的望着她,嗓音更低了。 “我给你打电话会不会打扰你啊?” 尽管席宁知道对方在演,但还是有些窝心的酸涩感,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少年那看上去就很柔软温顺的黑发,语气更加柔和了。 “不会,什么时候打给我都可以。”说着,席宁心满意足的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才想起来一般,若有所思的道:“两个月后是你十八岁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少年重重的点点头,然后顺着席宁的力道往前走,三步一回头,白皙如玉的脸上孺慕和依赖毫不掩饰。 “席呈姐姐再见。”陆远对席宁颔了颔首,才快步跑过去跟上席呈。 目送两个少年进了电梯,席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一些。 席呈没有跟她撕破脸,反而一副小可怜的姿态,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席宁心里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上一个位面她跟个傻子一样被男主牵着鼻子走的日子看来是要延续下去了,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是她先对不起他。 太阳穴的疼痛越发难以忍受,席宁在心里挨个鞭尸了灌她酒的那群二世祖,踩着高跟鞋,转身回了房间。 席宁住的这家酒店是帝都出了名的五星级酒店,寸土寸金,富丽堂皇。 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一盏接一盏,看不出品种的珍贵植株隔着一两米就摆放一盆,西式古董摆设也不少,总之,就是把财大气粗四个字放在了明面上。 陆远能来这兼职还是托了他那个富二代好朋友的福气。 席呈一脱离席宁视线,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无辜幼圆的眸子懒洋洋的垂着,瞬间没了那股人畜无害的小可怜气质,只剩下拒人千里之外的矜傲。 精雕细琢的五官如同覆了一层寒冰一样,冷峻孤寒,身板笔直,举手投足都是卓然不群的尊贵,把金碧辉煌的酒店都显得俗不可耐。 席呈样貌出众,成绩拔尖,每次考试稳坐年级第一,各种学科竞赛大奖更是拿到手软,除了性子孤僻一些,是个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别人家孩子。 陆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刚才那副样子,温软乖巧,一颦一笑都像在发光一般,夺目耀眼。 他的光芒之下,所有人都是月亮身边的星星,暗淡无光。 就像刚才一样,那个漂亮姐姐眼里只有席呈,根本看不到他。 陆远追上走的很快、完全没有等他意思的席呈,气息不匀的盯着他,语速飞快的道:“席呈,你姐姐……” 他才起了话头,席呈凛冽如刃的视线就扫了过来,刺骨的冷意刮在脸上,骇得陆远的后半截话堵在了喉咙里。 少年目光森寒,白皙精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排斥,嫣红的唇瓣轻启,空灵动听的嗓音裹挟着初雪的冷意,糊了他一脸冰碴子。 “我姐姐是席氏的家主,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我劝你不要做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妄图攀附接近她,离她远点。” 陆远脸色白了青,青了紫,跟调色盘一样,难看至极。 他下颚紧绷,清瘦单薄的身形微微颤抖,眸子里满是被羞辱的受伤。 “席呈,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感谢她的解围之恩而已!”嗓音发颤,语带愤怒,俨然是气到了极致。 “我姐姐一年随手喂的小猫小狗那么多,每个都要借着报恩的名义缠上她的话,席家和流浪猫收容所有什么区别。陆远,我姐姐很忙的,时间金贵,你耽误不起,还是别飞蛾扑火了。” 少年嗓音又轻又缓,像是大提琴在演奏优美的和弦一般,醉人心神,但说出的话却无比恶毒。 陆远气愤的瞪大眼,死死的盯着席呈,万万没想到少年孤僻冷漠的外表下,是如此尖酸刻薄的嘴脸,简直就是含着砒霜的蜜糖。 席呈撩起脸皮轻慢的睨了他一眼,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转身走到酒店门口,拉开停在那儿等待的迈巴赫商务车,坐进后座。 家里司机瞟了一眼车窗外,没有发现那位少爷的同学,疑惑的看着后视镜里看不清神色的小少爷,问了一嘴:“小少爷,你那个同学呢?” 席呈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嗓音轻柔低缓:“他突然有事,就不麻烦我们了。” “这样啊。”司机得到回答,就不再多问了,启动车子,离开酒店,汇入夜晚的车流之中。 俊美漂亮的少年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黑白分明的眼底划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异色,稍纵即逝。 第39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4) “滋滋” 大清早,手机在床头柜上止不住的振动着。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雪白的蚕丝被里伸出来,摸到手机,拖进被窝里。 头痛欲裂、宛如喝了假酒的席宁半睁着狭长妖媚的眼睛,眯着眼去看亮起的手机屏幕。 是一个来电显示,备注是“36”。 “……” 实在想不起来“36”是个什么玩意儿,席宁迷迷糊糊的摁下了接听键。 一道喜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电流声下,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但那嗓子却很突出。 是席宁最受不了的烟嗓,低低的,哑哑的,跟要断气一样,扯着喉咙的嘶哑。 “席总,我是梦华娱乐的吴宇光,您还记得我吗?” 席宁反手就挂了电话,并把他拖进了黑名单,接着睡她的回笼觉。 还没眯上三分钟,手机就又开始振动。 席宁都懒得睁开眼看是谁了,直接上滑接听。 “宁姐,我错了,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保证这次我绝对乖乖的,不做任何妖,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宁姐……” 哭丧似的鬼哭狼嚎从听筒里响起,搞得席宁睡觉的心思都没有了,烦躁的掀起被子,拧着秀气的柳叶眉,语气很冷淡。 “你哪位?” “宁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杨明其啊!” 哦,她前不久刚甩的小鲜肉,当时看他被投资商欺负,哭的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她就善心大发,把人救出了狼窝,顺便包了几个月,谁知道这人实在过于烦人,她就让助理给了遣散费,没想到居然还在纠缠。 席宁捏了捏鼻梁骨,耐着性子道:“没拉黑你是不想彻底撕破脸,也算是姐姐包你一场,最后给你的体面,你别把这当做放肆的资本,再敢纠缠,你就等着被埋。” 说完,席宁就挂了电话。 看着短暂恢复清净的手机,席宁皱着眉头翻找出李秘书的电话。 “席总,有什么吩咐吗?” “我新手机号什么时候到?”席宁也不和她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 对面沉默一秒,公事公办的提醒她:“席总,距离您上次换手机号还不到一个星期,还没到商量好的期限,您要不再等上两天,我会马上着人去处理。” “现在就让人去处理,这些明星偶像是不用去上班吗?大清早的,就跟催命一样打过来。”席宁不容置喙的道,语气是肉眼可见的烦躁。 李秘书口吻依旧平淡:“今天是星期一,按照常理来言,您现在应该在公司,所以他们才会都在这个点打来。” 席宁被堵的语塞。 她作为席家最不务正业的家主,除了星期一必须在公司露个面,其他时候,不是在酒局,就是在参加酒局的路上,行程可谓十分紧凑,无缝衔接的比轧戏的演员还敬业。 “席总,手机的事,我会马上着人去处理,您看看,您什么时候能到公司?股东们都到齐了,就等您一个人了。” 席宁对于迟到这件事颇有心得,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淡定镇静的道:“都等这么多次了,也不在乎今天这次,我尽量会快点到的,你照顾好茶水就行。” 这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脸红。 李秘书也习惯了她这不着调的样子,波澜不惊的道:“我会安排好的,席总。” 席宁觉得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狐狸眼沁出水雾,显得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下床穿上拖鞋,熟稔的去浴室洗漱,之后选衣服化妆,差不多折腾了两个小时后,席宁感觉肚子有点饿,又叫了个客房服务,舒舒服服的享用完餐点,才拖拖拉拉的出了酒店的门。 等她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差不多将近十一点了。 席家的写字楼是整个帝都最高最有特点的建筑,像是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横亘在每个业界新贵和商界名流的心上。 李秘书带着十多个助理迎上来,翻开文件夹,跟在席宁身边,边走边跟她说这次会议的重点。 席宁把手包扔给生活助理,侧耳听着李秘书的汇报内容,时不时发出一两个关键性的提问,等到股东会议室的时候,两个人也差不多交接完了所有的工作。 年近半百的股东们见席家这个年轻的家主,纷纷起身,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席总”。 “叔叔伯伯们客气了。” 席宁水波潋滟的眸子挑起,红唇微勾,那张美艳的不可方物的脸就更加勾魂摄魄,活像成了精的妖精,看一眼就能要了你的命。 股东们心里无比清楚,这是一只比在场所有人都聪明的小狐狸,看着花心风流,像个花瓶草包,实则城府极深,眼界格局都非常人能及。 不然席氏也不会在她带领下,短短几年就成为业界翘楚,豪门中的顶级豪门。 虽然被晾了几个小时,临近饭点还被迫留下,但股东们不敢有丝毫怨言,安安静静的听着下面的汇报,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首位上似笑非笑的女人,都在揣测着她的想法。 会议进程很顺畅,几乎没有什么问题,自然也结束的很快。 席宁例常做完工作总结,八面玲珑的送别这些个股东,正要回办公室浇花养鱼的时候,和她父亲一起打江山的元老级股东就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方伯伯。”他笑,席宁也跟着陪笑,官方标准的微笑,看不出来丝毫的敷衍。 “小宁啊,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这些年的成绩,伯伯也是看在眼里,真心心疼你一个小姑娘要挑起席家这么大的家族。”方昊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堆起笑容,可谓是难以言喻的观感。 这张脸不去演反派真是暴殄天物。 席宁配合的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用自己几百年的演戏经验跟他拉扯:“方伯伯,晚辈涉世太浅,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是要倚仗您老人家的提醒的,您可千万别看在心疼我的份上,就对我网开一面,这是害我呢。” “小宁这是说哪里的话,年轻一辈里,就属你最有出息,可别这么妄自菲薄。”方昊不认同的嗔她一眼,笑容浅淡。 “方伯伯这就是在骂我了。晚辈才疏学浅,当不起伯伯这夸赞,被我爸知道,免不得训斥我狂妄自大。” 第40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5) 方昊被她这谦虚的话逗的眉开眼笑,不知不觉间就被带入了席宁的话头里,无比自然的顺嘴问道:“说起来,你爸那边有消息了吗?” “别提了,老爷子不知道在哪儿浪呢,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席宁苦恼的皱眉,语气又是嗔怪,又是担忧,演技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方昊跟着叹了口气,安慰的拍拍小姑娘瘦弱的肩膀,终是不舍得再说什么刺激她,勾起小姑娘的伤心回忆,交代李秘书照顾好席宁,便唉声叹气的大步离开。 方昊一走,席宁就变了张脸,潋滟澜山的狐狸眼习惯性的挑起,富有攻击性的美艳五官因女人倦懒的笑而熠熠生辉,绚烂迷人眼。 她在会议室门口站定,慵懒的抱着胳膊,笑意浅淡的看着不远处的电梯楼层显示器,华丽优雅的嗓音又娇又媚,酥麻入骨,撩的人心尖发颤。 “方伯伯家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秘书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利落的划了几下屏幕,找到某个界面,递到席宁面前。 席宁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是张蓝底的五分证件照,照片上的少年明眸皓齿,样貌清俊,眼角眉梢敛着几分少年意气,青春洋溢,是青葱校园里最受欢迎的那种长相,也是席宁最经常包的款儿。 李秘书在处理席宁这种事上也算是驾轻就熟了,公式化的简短介绍道:“这是方家刚刚留学回来的小少爷,叫方暮亦,23岁,双鱼座,品学兼优,爱好赛车,两年前跟人赛车冲出环山公路,修养了半年才康复。感情史……” 席宁懒洋洋的抬手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秀眉挑起上扬的弧度,语气也跟着扬起愉悦的调子。 “方伯伯想把他家的小少爷送进我的后宫里?” “席总,以方家的地位,不会只觊觎一个男宠的位置。” 席宁拖长调子,作沉思状:“哦~是想做正宫啊……” 她纤细的玉指捻着下巴,不解的睁大狐狸眼,天真无邪的问李秘书:“那他怎么不把方暮泽送过来呢?说不定我还真会考虑考虑。” 李秘书:“……”您在做梦。 那可是方家的顶梁柱,方氏的执行总裁,年纪轻轻就能玩转股市的商业奇才,方董是傻了才会把自家的大树推出来做倒插门女婿。 “这孩子长得挺顺眼的,我就不祸害了,想个法,让方伯伯忙起来,别有闲心考虑这些没边际的事。” “好的,席总。” “另外,发个消息给我那私奔的爸妈,就说,他宝贝女儿打算金盆洗手了,不日就将迎娶小娇夫走上金字塔顶端,务必请他们赶回来观礼。”席宁垂着眸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云淡风轻的放出石破天惊的消息。 李秘书看着席宁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骗人感情的渣女,冷冰冰的声线难得带了几分波动。 “席总,拿终生大事骗亲生父母是会遭雷劈的。” “骗骗也无可厚非,毕竟能亲手把十五岁小姑娘推进火坑的亲生父母也不多了。” 席宁不以为意的撩了撩头发,那二老先把席家扔给她,然后不负责任跑路的,就别怪她不安好心! 何况,她又不是没被劈过! “需要举办宴会吗?”李秘书很快接受,从善如流的询问。 席宁倦懒的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道:“席呈的生日不就近在眼前吗?李秘书,你可是偷龙转凤的好手啊!” 李秘书:“……”这话真是完全听不出来夸奖的意思。 在公司磋磨了一天,时针稳稳指向“5”的时候,席宁一把抓起扔在办公桌上的法拉利车钥匙,踩着高跟鞋,施施然的就往门口走,刚打开门,就见到了李秘书那张毫无波动的机器麻木脸。 席宁也不走了,就地懒洋洋的靠在办公室旁边的墙上,掀着困倦的狐狸眼,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很是无法理解的问:“你为什么突然把办公桌搬到我办公室门口?我隔壁的秘书办公室满足不了你了吗?” 李秘书头也不抬,“我这是在想办法唤醒老板仅存无几的良知,毕竟,老板能岁月静好的准时下班,那都是因为有无数人在替你996负重前行。” 席宁:“……你有搬东西的这点时间,不如多看几个策划案?我一个月上百万的工资养着你们这群智囊团,就是为了让我岁月静好的玩耍的,你这点认知都没有的话,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扣工资的提案了?” 李秘书总算舍得给无良老板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了。 那张棺材脸棱角更冷硬了,活像在说:您能做个人吗? 调戏完妄图想要让她加班的下属,席宁舒坦的直起腰,无视用心良苦的障碍物办公桌摆设,绕过这些迷宫围墙,边往总裁专用电梯走边忽悠工作狂魔。 “不久的将来,你会拥有一个无比负责任的老板的,希望你那个时候不要怀念我在的日子。” 李秘书职业假笑:“席总一路走好。” 席总回给她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并转身进了电梯,优雅离开。 如果财力允许的话,李秘书想吐她一脸唾沫星子,让她清醒清醒。 “滴。”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席宁刚要出去,就感觉到了四周的不对劲。 怎么说呢,就有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偷窥着她。 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席宁用手梳了梳搭在肩膀上的一缕头发,静了静心,泰然自若的走出电梯。 与此同时,手机微信消息提示音一个接一个的响起,络绎不绝,跟约好了一样。 席宁从手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随意浏览了一圈,发现都是一些狐朋狗友在组酒局,问她要不要去赏光。 她刚出电梯门,酒局邀约就发过来,敢情这堆无所事事的狐朋狗友找人踩点盯着她呢! 真是煞费苦心。 看来去见弟弟的路上还得甩了这群粘人的小尾巴。 席宁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车里,把高跟鞋换成平底鞋,一脚踩着油门,风驰电掣的驶离停车场。 停车场内某几辆车内,手机屏幕光幽幽亮起,照出一张张邪恶的脸。 “席总飙车跑了,我们要追吗?” “跟宁姐比飙车,那简直关公门前耍大刀,收工收工。” 第41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6) 微风不燥,傍晚的阳光透过树杈之间的缝隙在林荫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几道落在法拉利锃亮的车身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席宁懒洋洋的靠着柔软的座椅,烟视媚行的狐狸眼无聊的耷拉着,正在看一部时下最火的年下姐弟恋。 看到奶狗弟弟把直球姐姐推倒摁着亲的时候,席宁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弃剧。 年下姐弟恋,十个有八个都是弟弟暗恋姐姐,对她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丝毫帮助,还有可能助长她的自恋之风。 面无表情的退出影视app,几百块的年会员在这一刻成功打了水漂。 席宁瞟了眼时间,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席呈住校的事实,打开通讯录正想联系一下他的班主任,却又想起她没有班主任的电话,只能发消息给李秘书,让她把班主任电话号码发过来。 李秘书虽然对她的行事作风颇为不满,但做事还是挺利落的,不到十分钟,她就把联系方式发了过来,顺便还体贴的提醒了她一句。 「小少爷是带着手机的。」 有这么一个面面俱到的下属,席宁真是庆幸自己当初做的英明决定。 席宁先给班主任打电话说带席呈出去吃饭的事,对方得知她的名讳后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顺便还非常省心的表示会亲自转达席呈她的意思,省了她又打一遍的麻烦。 彼时,正好要到晚自习上课时间,所以班主任很快找到了埋在题海中的席呈。 少年坐姿端正,唇红齿白,穿着校服坐在靠窗的位置,晚霞的橙光勾勒出清晰流畅的侧脸线条和下颚线,漂亮的仿佛一幅精心描绘的写意画。 教室里人并不多,但为了不引起轰动,班主任还是特地走到席呈身边,压低声音道:“席呈同学,你姐姐在校门口等你,请假的事我已经跟门卫说过了,你现在可以直接出去。” 少年猛地抬眼望她,干净得不容丝毫杂质的眸子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悦耳动听的少年音里满是喜悦。 “老师,你确定是我姐姐打来的电话吗?” 似乎是被少年的笑容感染,班主任的目光更加柔和,和蔼的点了点头。 席呈站起身,对着班主任鞠了一躬,说了句“谢谢”,放下笔,连桌面都来不及收拾,快步就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班主任看着少年欢欣雀跃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年头,见个姐姐都跟见女朋友一样兴奋了! 席呈气喘吁吁的跑到校门口,跟门卫说明情况,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路边的法拉利,是席宁最喜欢的那辆跑车。 校服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液,整理好仪容仪表,席呈才走到车边,敲了敲升到一半的车窗玻璃,温软乖巧的叫了一声:“姐姐。” 副驾驶门被推开,席呈听见熟悉的华丽优雅腔调。 “上车。” 席呈乖乖的上车,拉好安全带,身板依然坐的笔直,还是一副拘谨的样子。 席宁回想了下她近几年的风流浪荡史,觉得少年这样拘束,她难辞其咎。 原本席呈刚被接来的时候,虽然有点腼腆害羞,但也还是有血有肉的小孩子,会哭会闹会委屈。随着她把他当继承人培养之后,他就开始沉闷起来了,每次见她都跟领导查功课一样,战战兢兢的应付着。 尽管如此,少年心里仍然一腔热情洒向她,渴望得到她的认可和注意,为此不惜日以继夜的学习训练,逼迫自己样样第一,就为了她的一句夸赞。 可席宁买他来,原本就是当小宠物养着的。 宠物嘛,自然是越会撒娇越讨人爱。 他那么优秀和沉默寡言,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却背离了席宁的初衷,于是席宁看上了更加可怜的陆远,并且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作为一个优秀的读者,席宁有些导演导戏的指导精神,力求每一个逻辑都尽量合理,所以编起渣女剧本来也就一发不可收拾,造成了今时今日的难堪局面。 渣女席宁是她创造出来的人设,但本质上,还是她这个人,散漫、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从内核出发,扩大缺点,就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 这可能也就是她任务成功后又失败的原因。 席宁收回落在少年脊背上的视线,目视前方,启动车子,七弯八拐的带着他到了一家高档烤肉店。 限时预约,先点先得那种。 口味独特,保证吃了一次还想吃下一次那种。 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席宁自顾自的往她订好的包厢走,席呈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洗的掉色的校服外套和烤肉店清新雅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胜在少年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反而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水雾弥漫,烤肉店的内部是古色古香的园林设计,置身其中,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放松感。 席宁订的包厢位于地理位置最佳的地方,四周是潺潺的溪流,花园假山林立,清幽安静,隐没在园景之中。 撩开垂感很好的帘子,两人席的雅间映入眼帘。 席呈的目光在那套白玉无暇的茶具上凝了凝,又很快收回。 席宁在席上落座,服务员们鱼贯而入,放好食材,就退了出去。 席呈熟稔的去摆弄烤肉用具,动作熟练的开始烤肉。 特制的酱料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令人味蕾大动。 席宁克制住咽口水的冲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席呈手上的动作。 养一个样样都会的弟弟还是有用的,带到哪儿都能发挥作用给她长脸。 感受到席宁垂涎三尺的渴望眼神,席呈弯了弯好看的眉眼,特意装出来的拘谨褪去,闪闪发光的像个小太阳,轻而易举就能成为目光的焦点。 只不过,这个小太阳,并不想做众人目光所至的中心,只想成为某个人眼里心里的唯一。 被烤肉迷昏了头脑的席宁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诡谲。 第42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7) 秘制酱汁浇在外焦里嫩的烤肉上,再用生菜叶包好,少年修长白净的手指捏着包好的烤肉,递到了席宁面前。 等的心焦的席宁凑过去,就着少年的手,咬了一口烤肉。 肉质烤得刚刚好,咬一口鲜嫩多汁,酱汁的美味在舌尖散开,充盈整个口腔。 席宁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像只被顺毛的小猫,舒服的眯了眯眼。 狭长眼尾挑起,刻在骨子里的妖媚不自觉的散发出来,勾的对面的少年眸底微暗,眼波晃动。 空出的另一只手快速的端起放在旁边的凉茶,恶狠狠的灌了一杯,才压下去脑子里不和谐的念头。 “姐姐,好吃吗?”他眸光清亮的盯着女人形状姣好的唇形,舌苔顶了顶上颚,意味不明的问。 席宁没想太多,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诚恳真挚的加了两个形容词。 “好吃。” “人间美味。” “弟弟真厉害!” 得到认可和夸奖,俊美漂亮的少年愉悦的弯起眉眼,颊边的梨涡随着笑容陷下去,加上脸颊上的奶膘,甜的让人想咬一口。 席宁没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少年白嫩的脸颊,华丽的嗓音含着几分笑意,像是一把小勾子,勾的人心尖发颤。 “弟弟长得这么可爱,真担心被别人家的小白菜拱了!” 席呈抓住席宁将要收回去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无比郑重的道:“姐姐放心好了,我是你养大的,除了你身边,我是哪里都不会去的。” 这话听着可还真顺耳。 要是他的怨念值降一点,她就更觉得真实了。 席宁纵容宠溺的又捏了他的脸颊一下。 调戏完小嘴抹了蜜的漂亮弟弟,席宁抽出纸擦了擦唇角,提起另一件事。 “过完生日,你也差不多要准备高考,有想好要考哪个大学吗?” 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跌碎一地星辰的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轻声问她:“姐姐希望我考哪里?” 问题又被滚回来。 席宁思忖了下,还是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希望你出国,半工半读,边读书边接手席家国外的产业。” 这样,等他回国的时候,也有了拿的出手的谈资和倚仗,接手国内总公司,代替她的位置指日可待。 还有什么比让男主养她更好的主意吗? 她简直就是个天才。 洋洋得意的席宁并没有看到,当她说出出国后,少年眸底那一瞬间碎裂的波光和暗潮。 出国…… 少年唇齿用力的磨了磨,直到感受到血腥气,他才遏制住翻涌的怒气。 装乖不行! 懂事不行! 示弱不行! 席宁还是要把他送走! 胸腔悲鸣,席呈目光转向一旁的玻璃杯,停顿片刻,毫不犹豫的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并没有咽下去。 等席宁的注意力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猛地弯下腰咳嗽起来,惯来挺直的脊背弯成了虾子,一声重过一声,宛如肺痨晚期垂死挣扎的病人。 席宁被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扶着少年的肩膀,轻轻帮他顺气。 等他的咳嗽声平息一点,立马要把他扶起来,伸手去抓少年的手,却摸到一片濡湿。 席宁拉开他,低头看去,白色云纹的垫子上,有一滩褐红色的水渍。 这是……血吗? 脑袋里名为理智的弦轰然断裂。 席宁一把拽住席呈的手臂,惊惶的去检查他的身体,掀校服下摆的动作被人死死拦住,满心的焦躁无处发泄。 她都快哭出来了:“席呈!松手,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席呈!席呈……” 席呈按住席宁慌乱不安的手,刚刚咳过的嗓音还有几分嘶哑,音调低低的,听的人格外心疼和难过。 “姐姐都要送走我了,就别管我了,让我在国外自生自灭,姐姐看不到,就不会伤心了……” 他柔软温顺的黑发垂下,细碎的额发遮挡住那双干净清透的黑眸,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连撒娇都不敢了,只能背着身,以防主人看到他的神情会不舍。 他不肯配合查看伤口,席宁慌的六神无主,也忘了问系统检测男主生命值,耳畔全部都是少年自暴自弃的声音,3d立体式环绕,逼得她心脏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她挣开席呈的手,指尖发颤的捧起少年白皙漂亮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少年就像是被打击透了,垂头丧气的闭上眼,根根分明的睫毛颤了颤,昭示着他的不安和悲伤。 “我是想——”席宁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解释,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少年打断。 他偏过头,摆出一副不愿意听的姿态。 席宁一梗,到了嘴边的说辞尽数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一个字。 正要放弃解释,先强硬把不知道哪里受伤的少年送去医院看看,捧着下巴的手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凉的水滴。 一滴。 一滴。 最后汇成溪流,从指缝里溢出,顺着手部曲线,滑入手臂,在温热的肌肤上碰撞出反差的酥痒。 是……眼泪。 心脏抽搐扭曲的疼,席宁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都怪你,提什么不好。 非提出国! 你是没有其他话说了吗? 天地良心。 席宁也不是故意提这出的。 这不是想着少年对她态度不错,两个月后他们应该可以顺利订个婚…… 这么顺理成章一想,自然联系到高考。 又想到让她头疼不已的席氏家业…… 这几点联系起来,就变成了出国留学,打理国外产业,再回国继承总公司这个完美的流程。 谁知道,席呈只听见了她要把他送出国,就气得吐血了…… 连解释都不听她说。 “姐姐,既然最后是要送走我?那为什么当初还要把我救出来呢?让我死在那个家里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为什么被抛弃的那个人总是我?” 就因为我不如陆远可怜? 所以,现在连在你眼前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是要送走我,为陆远腾位置吗? 重来一次,他就不应该手下留情的。 他就应该把陆远这个人掐死在摇篮里。 姐姐,所有你中意的人都死了,你是不是就会看到我了? 水雾弥漫的瞳眸里一片漆黑,压抑着疯狂和扭曲,嗜血的光一闪而逝。 第43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8)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干涩,越说越伤心,眼泪噼里啪啦的滴了她一手都不肯停歇,也不发出一丝抽噎的声音,倔强得让人心疼。 席宁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又想不到安慰的话,只能把少年的头摁进怀里,手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脊背,无声的安抚他。 渣女做多了,做惯了被哄的那一个,到现在这一刻,她就只知道男主要什么她就给什么,而不是去思考该怎么哄人。 她果然骨子里还是有渣女的基因的。 可怜了小主神,为了她这样的人回不了神域。 越想越觉得男主可怜的席宁无奈的道:“席呈,你别哭啦,姐姐错了,你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不出国就不出国,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下来,姐姐为你当牛做马……” 回忆了下小说里男主哄女主的台词,席宁车轱辘一般往外冒,也不在乎说出来多么像敷衍了,简直病急乱投医。 席呈却捕捉到席宁话里一个关键词,眼泪一停,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她,嗓音沙哑:“姐姐,是真的吗?” 怀里的少年黑眸水雾氤氲,可怜兮兮的盯着她。 席宁虽然不记得她一脱口说了些什么玩意儿,但见有戏,立马拨浪鼓似的点点头。 眼睛直白的看着他:说,要星星还是月亮? 看着席宁认真的神情,少年眸色渐深,修剪的干净圆润的手指按在妖冶惑人的红唇上,语气低低的,辨不出情绪的问:“如果……” “我要姐姐呢?” 席宁:“!” 幸福来的太突然。 这么多位面,席呈是少数几个没被她染指过的男主。 大喜过望。 她2g网太卡,需要开机重启一下庆祝庆祝。 等重启好,席宁握住少年的手腕,正欲开口,就被指腹压住,阻止她说话。 席呈弯着好看的眉眼,唇角勾起来,轻快的道:“还是算啦,不为难姐姐了,只要姐姐不送我走,愿意让我待在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席宁:“……” 别啊! 你再坚持一下。 我就愿意了! 眼看机会和她擦肩而过,席宁恨不得掐死刚才犹犹豫豫的自己。 短暂的懊悔之后,席宁的注意力又拉回席呈刚才莫名其妙的咳嗽上。 按理说,男主的身体应该没这么弱。 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比较好。 席宁探身去拿自己的包,俯身就要去拉席呈。 席呈乖乖的被她拉起来,疑惑不解的看着还没吃多少的烤肉,语气口吻很遗憾。 “姐姐,要走了吗?可是,还没吃多少啊。” “你喜欢的话,明天我再带你来,现在我们先去做个体检,你刚才那样我很担心。” 席呈脸色微不可查的一僵,他勉强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拒绝道:“不用了,我没事的。” “你年纪轻轻就呕血,怎么可能没事?听姐姐的,去做个体检,我也好彻底放心。”席宁以为他是不愿意,语气放柔,轻声细语的劝道。 见席宁态度这么坚持,席呈不想跟她闹,只得答应下来。 席家旗下私家医院不少,但私密性最高的莫过于位于市中心的惠雅中心医院。 时间还早,医院里人来人往,看病的人并不在少数。 席宁打了个电话给院长,不到五分钟,就有专门的护士带他们上了电梯,去了专为客户服务的楼层。 席呈看着安静明亮的医院走廊,抿了抿唇,飞快思索着对策。 席宁对可怜的人会心软。 所以装病这个他得长久利用,绝不能在现在被拆穿。 让席宁知道他骗她,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可能连夜把他送出国。 眼底的光越来越暗淡。 席呈拽着席宁的衣服扯了扯。 “怎么了?”席宁转头看他。 少年低垂着头,温软的嗓音还是低低的。 “姐姐,我想去上厕所……” “去。”席宁点点头。 席呈转身就走,和打好体检表格的小护士迎面而过。 脚步声慢慢变小,身后是小护士和席宁的交谈声。 席呈快步走向厕所。 十分钟后,去而复返。 席呈体检,席宁不方便跟着,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着少年一项一项的体检。 席呈进了体检的屋子,几分钟前还在听筒里响起的声音此刻在眼前响起。 那人恭恭敬敬的把一份呼吸管道疾病的体检报告单递给席呈,态度谦卑而讨好。 “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你担忧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少年漫不经心的撂下一句话,轻飘飘的语调看似毫无威慑力,实则暗藏杀机。 医生赶紧点了点头。 满意的翻开体检单查看每一张数值,在体检室里待了三十分钟后,席呈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席宁面前。 席宁正支着头阖眼假寐。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若有所感,席宁条件反射的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那张毫无瑕疵的完美脸孔,精雕细琢的五官线条清晰流畅,漂亮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席宁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少年乖乖巧巧的坐下,听话的不行。 “把体检单给我看看。” 席宁侧身,朝席呈伸出手。 少年睫毛颤了颤,踌躇的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席宁被他这反应吓得心惊肉跳。 总不至于真有什么毛病被检查出来了? 她一把抢过少年手里的体检单,一项一项的仔细查看。 最终目光停留在呼吸道那里。 看这意思……是有哮喘的毛病吗? 席宁难以置信的看了席呈一眼,怎么会的这么个难以根治的毛病呢? 明明这几年的体检报告都是一切健康的啊。 是因为他突然开始住校的缘故吗? 席呈是高三才住的校,理由是为了方便高考复习。 没想到居然还住出毛病来了! 席宁完全没怀疑这是席呈在搞鬼,毕竟这是席家旗下投资最多的医院,是不可能出现这种造假的情况的。 席宁脸上的神色变化多端,从费解到深思,最终她像是决定了一般,郑重的看向他。 席呈紧张的等待着她的宣判。 “弟弟,你能不能不住校搬回家里来啊?” 席呈:“!” 第44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9) “报告。” “进来。” 午后的校园,总是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困倦味道。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走进办公室,他肩膀上的布料起了毛边,蓝色的部分也有些褪色。 他身形清瘦,力气却不小,抱着厚厚一沓练习册走到最后面的办公桌,视线受阻,他不太看得清楚前面的情况。 只知道有人过来搭了把手,帮他卸下了手上的重担。 “谢谢。” 陆远下意识道谢,练习册正好挪开,他抬眼看见矜贵入骨的漂亮少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五官俊美无俦宛若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对他友好的露出一个笑容,清澈的嗓音温良无害。 “不用客气,陆同学。” 正在审核席呈递交上来的走读申请的陆远班主任兼高三年级组长闻言看了两个人一眼,闲聊似的问陆远:“小陆,你和一班这位大学神认识啊?” 陆远强笑着开口:“大学神之名如雷贯耳,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本来是想拉近这两人的关系,看能不能让陆远接近接近大学神,跟着学习学习,提高一下成绩,奈何陆远这么官方不上道。 爱莫难助的年级组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学生哪都好,就是太轴了,转不过弯来。 把手里的材料递给席呈,年级组长正要询问一下作业情况,温软漂亮的少年就装作无意的开了口:“陆同学谬赞了,不过我可不如陆同学,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还要去酒店打工,而且还能维持那么好的成绩,才是让人刮目相看。”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年级组长听了个真真切切。 说完席呈也不管那两人什么反应,径直出了办公室。 两三分钟后—— “陆远,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学业为重,不要再去打工了吗?奖学金助学金我都已经替你申请下来了,你这样一心二用,你还想不想去一个好的大学了!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年级组长的声音在办公室内炸开。 “对不起,老班……”陆远小声道歉,满脸愧疚和无奈。 席呈抱着纸箱,拖着行李箱到校门口的时候,只看到席家的司机,并没有看到那一抹心心念念的身影。 眉梢的愉悦敛了敛,任由司机接过他的箱子。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商务车启动,少年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驾驶座的司机。 “姐姐怎么没来?” 司机浑然没有眼力见,老老实实的道:“方老爷子带着方小少爷登门拜访,小姐不好拒绝,才没有来的。不过,小少爷回去就能看到小姐了。” “方小少爷?”少年懵懵的重复了一遍。 墨色覆盖的瞳眸里,是难以言喻的阴郁。 席宁的桃花,还真就没断过。 他倒忘了,没有陆远这个程咬金的话,方暮亦差点就成了他的姐夫! 少年磨了磨牙,有点想瞬移回席家阻止那两个人的碰面。 “是席家世交家的小少爷,刚从国外回来,叫方暮亦。”司机没注意到自家小少爷翻涌的怒气,尽职尽责的跟他科普介绍。 “陈叔,开快一点。” “好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司机师傅还是爽快应下,象征性的提了点速。 席呈:“……” 等席呈回到席家别墅的时候,方小少爷的人影都没了。 顾不得放行李,少年迈动笔直挺拔的大长腿,前前后后的寻找席宁,最终在席家别墅后面的钓鱼塘找到了她。 席宁穿着休闲风的阔腿裤和短上衣,露出一截白的晃眼的腰肢,柔若无骨,像是他一个手臂就能圈住。 席宁就是穿成这样见方暮亦的?! 席呈感觉嗓子眼在冒火。 远远看到大步走过来的席呈,席宁坐直身子,扔下鱼竿,扶了扶头上的遮阳帽,对着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少年压着一肚子火气冲到席宁面前,刚想开口诘问,就看到了女人脸上极其惹眼的灿烂笑容,火气立马烟消云散。 “姐姐。”他软着嗓音叫她。 席宁随意的应了一声,非常自然的拉住少年的胳膊,让他往鱼塘里看。 绿油油的水里,隐约可以看到白色和红色的鱼在其中徜徉。 她拍拍少年的肩膀,胸有成竹的道:“看到那条最肥的鱼了吗?今晚我就让它出现在餐桌上,好好给你补补,你都瘦了。” 说着,她还心疼的摸了摸少年那尖削的下巴,狐狸眼里的担忧都快化为实质的溢出来。 席呈看着鱼塘里他辛辛苦苦喂肥的鱼苗:“……姐姐,鱼汤太补了,要不我们换成其他的?” “你这么瘦,就是得大补。”席宁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否决他的提议。 拗不过席宁,席呈只得无奈的颔首。 在席宁旁边坐下,席呈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不知怎地,又想起那个方小少爷。 生气的鼓了鼓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少年不动声色的问:“姐姐,刚刚家里有客人吗?” 钓鱼这事颇耗耐心,有人起话头跟她聊天简直就是巴之不得的好事。 聊天嘛,就是得唠起来才行。 方小少爷确实是个值得唠的话题。 虽然他上辈子是排名第二的工具人,但席宁对他的印象比对励志人设的陆远还深,除却颜值的原因,是因为方小少爷那过于想一出是一出的出格行为。 “刚刚方伯伯带着他的小儿子来了一趟,可惜你没在,不然我估计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席呈敷衍式假笑。 谁愿意和情敌成为好朋友! 席宁还以为席呈是感兴趣的意思,又接着说起来:“听说方小少爷是个赛车好手,等你高考结束,你也去玩玩,就当放松了,到时候我让他带着你。” “姐姐,你和他很熟吗?”席呈忍不住打断席宁的长篇大论,压着嗓子很是受伤的问。 “不熟啊。”席宁想也不想就道。 熟不熟不是重点,关键是他爸得讨好我啊,所以我让方小少爷往东他就得乖乖的往东。 席宁这回答勉强愉悦到了席呈。 他沉声嘀咕:“不就是赛车嘛,不用他带,我自己就可以。” 上辈子知晓席宁对赛车感兴趣的时候,他也去玩过一段时间,可惜还没来得及展示,她就移情别恋了。 第45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0) “你说什么?” 席宁猛地凑近少年,耳朵凑到他唇畔,若即若离,只要再近一点,就是一个缱绻暧昧的吻。 还是印在席宁最敏感的耳廓上。 少年黑白分明的瞳眸微微一暗。 性感的喉结随之动了动。 “姐姐,我说……” 他说话,呼吸声温热,惹得席宁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这一退,就绊到鱼竿,重心一下不稳。 慌乱中,席宁胡乱抓住少年的校服领口。 两个人双双落水。 不要在水边调情,会变得不幸。 席渣渣用过来人的经验警告随时随地都可以谈恋爱打啵儿的年轻小情侣,特别是那些毫不顾忌单身狗心情的大学生情侣。 鱼塘水深一米五,席呈站起来还能露个头和肩膀,席宁就只剩一双眼睛。 少年从水中公主抱起席宁,一手勾着她的腿弯,一手抱着后背。 席宁跟抱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勾住他的脖子,脑袋紧紧贴着少年结实有力的胸膛,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席导在小世界导戏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水戏。 她是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入水能要了她半条小命。 趁着席宁六神无主的时候,席呈柔软的唇瓣贴了贴她的耳畔,在耳朵后面的肌肤上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 他贴着她的耳廓,柔声细语的安慰落水受惊的席宁:“姐姐,有我在,没事的……” 席宁被刚才的失足吓得够呛,心有余悸的窝在少年怀里,气若游丝的道:“……上……岸……” 等洗完澡换好衣服平静下来,席宁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席呈好像吻了她一下…… 席宁恍恍惚惚的问脑海中装死的系统。 【小主神的怨念值目前是多少?】 【80。】 降了二十! 席宁喜上眉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熟知她心思的系统狠狠打击。 【从你进入这个位面开始,就是80。】 席宁:“……” 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爱的系统? 主神那个老王八蛋,果然是针对她。 都说婆媳矛盾多,没想到,公媳之间也是一样的。 做完任务就和小主神划清界限,离这个死老头越远越好。 【别人家的系统都有名字,你叫什么啊?】 【初级系统不配拥有名字。】 【真可怜,我给你取一个。】 脑海中的小光点隐隐波动,似乎是喜悦期待。 看来初级系统也有情绪啊。 席宁托着下巴思考一二。 最终拍板定调。 【就叫你,君狗子!】 【……】 小光点变成了一团黑。 之后任席宁怎么叫,都不理她了。 俗话说得好,系统不好,她便晴天。 席宁穿着家居服出了房间,正巧对门的席呈也换好衣服出来。 “姐姐。”少年抬着亮晶晶的黑眸望她。 席宁踮起脚,揉了揉少年蓬松柔软的头发,舒服的眯了眯眼。 “姐姐,我让厨房准备了姜汤,等会儿你喝一点。”体贴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 席宁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姜汤…… 她对这东西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犹记第一次喝姜汤的时候。 炎炎夏日,她喝了一碗下去。 淌了一下午的鼻血就算了。 那种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的感觉,终身难忘。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看着温软漂亮的少年,视线四处飘,就是不落在他的眼睛上。 “我身强体壮,就不喝了,等会你多喝一点,还有鱼汤。” 面对时时刻刻惦记着鱼汤的席宁,席呈:“……” 餐桌上,席呈给席宁舀了一碗姜汤,还没盯着她喝下去,就见席宁端了一碗鱼汤给他。 彼时,他刚刚喝完一碗姜汤。 鉴于席宁还没这么伺候过人,席呈就毫不犹豫的端起鱼汤灌了下去。 刚喝完,又是一碗盛好的姜汤。 看来席宁是打定主意不喝姜汤了。 不然也不能这么灌他。 四五碗姜汤鱼汤下肚之后,席呈制止住席宁盛汤的手,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 “姐姐,再喝我今晚就不用睡了。” 席宁这才住手。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一出过于明显,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安安静静的吃饭。 姜汤的事落下帷幕。 姐弟俩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闲聊了几句。 席宁就困意上头,回了卧室。 睡了两三个小时后,模模糊糊间有人把她扶了起来,掐着下巴,灌了几口不知名的水下去。 然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窗帘拉的死死的,卧室里不见任何光亮。 席呈把卧室门反锁,又把玻璃杯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确定里面残留的东西不会被发现后,坐在了床边,看着睡得昏沉的席宁。 微卷的长发散落在天蓝色的枕套上,女人倾国倾城的五官美艳无双,闭上眼睛,那股媚意没有被削弱,反而更加张狂,像是一朵锋芒毕露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勾人采撷。 白净修长的手指顺着女人姣好的眉眼往下描摹,指尖微凉,触碰到的肌肤却是温热的。 指腹堪堪停在女人柔软绯红的唇瓣上。 漆黑的眼底掀起滔天巨浪。 少年俯下身,凑近他梦寐以求的红唇。 一亲芳泽。 红玫瑰花瓣染上了水色,更加娇艳欲滴。 席呈目光深沉的凝在女人形状优美的天鹅颈和凹陷精致的锁骨上。 最终,俯下身在锁骨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后半夜,系统听到一声不和谐的声音,然后就被关进了小黑屋。 关了许久才被放出来。 等它放出来,偌大的卧室内空无一人。 小光点气恼的抖了抖。 不争气的宿主。 做个春梦还害它被关小黑屋。 席宁头昏脑胀的清醒过来,感觉全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 四肢无力。 精神困倦。 打不起精神。 活像被女妖精吸了精气的文弱书生。 【宿主,奉劝你一句,珍爱生命,远离yy。】 还没缓过神,脑海里那惯来不搭理她的系统破天荒的开了腔,语气愤慨,活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席宁倏地气笑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脑补过度,迟早把自己折腾得没命。】 第46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1) 席宁觉得它有病。 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估计离报废不远了。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只能依附宿主的东西计较。 掀开轻若云絮的蚕丝被,找到地上的拖鞋,席宁晃晃悠悠的进了洗手间,条件反射的就开始刷牙。 刷到一半,目光不经意的瞥到镜子的某一点。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瞠大,凑近镜子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个不大不小的牙印。 咬的很轻,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牙齿的轮廓。 想到今早这昏昏沉沉的感觉,席宁秒懂昨晚发生了什么,不由有些无语。 何必呢? 她就是来弥补的,无论小主神想做什么,她都可以配合,何必给她下药呢? 多此一举。 是她道歉的诚意表现得不太明显吗? 【你的诚意?】 脑海里小光点抖了抖,机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就是能让人察觉出它在赤裸裸的讥讽她。 席宁据理力争:“我的诚意怎么了?该打发的我都打发了,他要做什么我就顺着他,还不够吗?” 【宿主,见色起意的喜欢不是真爱,你不用真心,迟早会翻车的。】 席宁被堵的一梗。 她承认她见色起意。 但还是爱过的。 只是…… 她在不知道这些男主是同一人的情况下,都见一个爱一个了,再真的心也经不起这么折磨啊!一颗心装下了几十个人,还洗白自己不是渣,只是想给每个男主同等的爱。 她听着都觉得假。 【宿主,你要主动去挖掘男主心中的怨恨来源,对症下药,才能精准消除。就比如,上个位面,厉鸣深担忧你会爱上别人抛弃他,你陪他生命最后一刻,彻底打消他的疑虑,所以怨恨值才会清零的。】 系统实在看不下去席宁这盲人摸象的胡乱摸索做法,按捺不住的指点道。 这东西虽然低级,但说得还挺有道理。 上个位面也是多亏了它的提醒才转败为胜的。 席宁摸着下巴,琢磨着系统的话。 席呈的怨念值,应该很大程度来源于陆远。 上辈子席宁为了陆远浪子回头,斩断身边所有的桃花。 这对于一直被席宁无底线纵容着长大的席呈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所以,是同情心吗? 席宁当初收养席呈,除却男主的原因,是看他可怜。 一出生就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席宁就像象牙塔里干净纯良的小公主,无法理解这世间的污垢,所以尽可能的四处挥洒善意,对弱者抱有很大的同情心。 只要一旦有比席呈更可怜的存在出现,席宁就有可能转移她对席呈的喜欢和疼惜。 虽然很难以相信,但席宁当初给自己设定的就是这么个人设。 她是用心把自己代入到席宁的成长环境中的。 她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出身优渥,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样的人,是会下意识的同情弱者的。 只要让席呈相信,她对他是不一般的,应该就可以了? 席宁洗漱好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并没有席呈的身影,询问了管家之后,才知道人家早去上课了。 睡到日上三竿,还不用去工作。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小姐,小少爷的生日宴是要在家里举办还是在外面由酒店设计承办,你有决策了吗?” 等席宁吃完早饭,管家上前让佣人收拾干净餐具,躬身问道。 因为席呈以往的生日都是席宁一手承办的,所以管家会提前过问一下她的意思,如果要在家里办的话,需要提前把东西准备起来。 席宁擦干净嘴,把餐巾放下,略微思忖了下,道:“在外面办,家里这边随便弄弄,记得买长寿面,外面估计没时间吃,还是得回家里吃。” 管家颔首退下。 席宁起身,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径直往车库的方向走。 她得去订一下酒店了。 把生日宴筹备起来,到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绿草如茵的足球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围坐一圈,惬意的谈笑风生。 高三学子们短暂的遗忘了高考的压力,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的兴趣见闻,时不时有人站起来追逐打闹,一派欢声笑语。 远离人群的看台上,白皙漂亮的少年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坐在树荫的遮蔽下,听着耳机里悠扬悦耳的外语歌,手下笔如有神助的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做题步骤就清晰的跃然纸上。 陆远接过好友递过来的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口,目光直直的盯着看台的方向。 他酒店的兼职辞了,拜席呈所赐。 清冷孤僻的学神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笑起来又乖又软,平易近人,像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曾经欺负他的人都不敢欺负他了。 很奇怪。 不自觉的,他又想起那天替他解围的女人,倾国倾城,妖媚入骨,气场强大,和周围这些敏感脆弱的女生不一样,她骄傲自信,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姿态,像是什么都难不倒她一样。 也确实如此,席家的天之骄女,要什么有什么。 她的青睐,能让人瞬间从贫民窟到销金库。 他也打听清楚了,席呈不是席宁的亲弟弟,只是她看着可怜收养的宠物而已。 如果被收养的是他,那个女人另眼相待的人,就不是席呈,而是他了。 有了席宁的眷顾,他就不用勤勤恳恳的学习打工,不用成为家里的拖油瓶,还能拥有一颗健康的心脏,去体验另一种人生…… 陆远收回视线,藏住眼底蠢蠢欲动的渴望。 他目的性很强的问一旁玩的很好的富二代:“席家那位千金小姐最常去的地方是哪儿你知道吗?” 富二代安静回忆了下,想起自家老哥上次酒醉时说得地方,丝毫不疑心陆远的居心,没有城府的老实道:“夜莺。我哥他们都喜欢去那里喝酒。” “你有那里的路子吗?可不可以带我进去?” “你去那儿干什么?听我哥说,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富二代对自家哥哥的话深信不疑,一脸担忧的看着迫切的陆远。 “我欠席家小姐一个人情,想当面偿还,你帮帮我。”陆远眼神真挚,表情诚恳,看的人动容,不忍心拒绝他。 富二代咬了咬下唇,踌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答应了带他去“夜莺”。 第47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2) 和酒店敲定生日宴方案,确定好流程和细节,已经将近下午六点。 席宁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酸麻的肩膀,让酒店派个服务员送她回家。 席宁订的这家酒店叫星光酒店,顶部是观星台设计,能清晰的看到星空。 作为最大的控股人和最大的客户,酒店诚意满满,一听席宁要个人做司机,不由分说就派出了酒店颜值最高的服务生。 华英混血,身材高大、五官轮廓立体深邃的男人恭敬的替她拉开后座门,体贴的替她垫着车门顶,以防她撞到。 席宁弯身上车,享受着这顶级服务。 还没彻底放松,脑海里的机械音就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宿主,你又接受人家给你送的人了。】 “……”我叫个人送我回家都不行吗? 【你不能叫这么帅的,你要为了男主守身如玉,拒绝所有暧昧。】 “……”我不叫帅的,还特意让他们换成丑的? 万一他们以为我口味变了,往我跟前送一堆丑男怎么办? 而且,我没有为他守身如玉吗? 这些年,我在小世界里兢兢业业的演戏,为了他不知道拒绝了多少男的。 还不够吗! 席宁悲愤的想。 【你分明是因为找不到比男主帅的,不愿意将就而已,不要说得那么好听。要是陆远长得比男主帅,你会不会接受他?】 席宁想都不想,一口否决。 她这么干脆,倒打了系统一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你啊,还是太天真,不懂人性的复杂。陆远看上去挺励志干净一人,但,是人就免不了有阴暗面,你家小主神心思纯净,唯独在我身上栽了个大跟头,到底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陆远就不同了,他是不得已努力,试问,如果他有一个健康的心脏,优渥的家庭,不用背负高昂的医药费,他还会攀上席宁吗? 哪怕席宁是他趋之若鹜的对象,但一切事物只要戴上了被迫两个字,就不会多么干净。】 席宁一番话说得系统似懂非懂。 跑车驶进席家车库,帅气英俊的服务员替席宁打开门,伸出手想扶她下来。 “去找管家领小费,就当是回去的车费。”席宁冲他摆摆手,示意不需要他的搀扶。 服务员收回手,朝着席宁鞠了个躬,欢欢喜喜的去找管家领小费了。 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席宁懒洋洋的倚靠在车门上,好整以暇的挑了挑妖媚惑人的狐狸眼。 【看到了,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有选择的话,都不会愿意成为女人的附庸的。】 系统受教,小光点闪了闪。 【可以给我换个名字吗?】 席宁没想到它还记着这一出,短暂的讶异之后,兴致勃勃的道:“富贵怎么样?” 【……】 “旺财?” 【……那还是富贵。】 推了所有酒局的席总十分无聊的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 席呈不回来。 上班又很无聊。 生活了无乐趣。 只能和富贵聊天度日。 将近晚上九点的时候,家里的司机才把席呈从学校接回来。 他们下午的课和晚自习离得近,下午放学后休息的这段时间,学校是不允许走读生出学校的。 一天的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要不是因为席呈的病,席宁也不愿意让他这么折腾。 毕竟,他的时间作息和她天差地别,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相处。 而且,晚自习结束回到家,吃完饭就要完成老师布置的卷子,更是没有时间聊天。 席呈是乐在其中。 但席宁就受不了了。 安安分分的在家陪席呈两三个星期以后,席宁厌倦这种席家和公司两点一线的日子,在某个星光璀璨的晚上,借口公司出了急事,要加班,赴了生意场上合作伙伴组的局,去了“夜莺”。 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席宁穿着一条修身的礼服出了门。 礼服的设计偏向于时尚诱惑的风格,保险起见,席宁又加了件女士小西服,开着心爱的跑车,心情舒畅的到了“夜莺”。 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席宁越过闹哄哄的一楼迪厅,上了电梯,到四楼的包厢。 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一打过招呼,席宁找了个角落坐下,以免等下被这群人的魔音震到。 这群人都是人精,早就把席宁的性子摸了个清楚,不会凑上去找不痛快的敬她酒,听说最近这位从良了之后,也不会故意想试探的推人过去。 他们谁都不瞎,席家家里那个得宠了,他们推谁上去都没用。 一时间,席宁得了个安静。 席宁晃了晃玻璃杯里的酒,耷拉着眸子,听着他们在那边高谈阔论。 偶尔能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些劲爆的八卦。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这群人说话也不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席宁听着也颇得趣。 唱歌中场休息的时候,包厢门被人打开,里面的气氛神奇的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不经意的瞥向角落与世无争的席宁。 他们的目光过于热切,让人想忽略都难。 席宁抬眸,懒洋洋的扫了一眼,就看到门口青春洋溢的方家小少爷。 他也不消停,大喇喇的揽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挑衅示威的看着席宁,眼珠里迸出火星子,火药味十足。 在场的老狐狸都听说过方家打算促成席宁和方小少爷的事,这会儿看到方小少爷这么挑衅的出场的方式,不由得面面相觑。 虽然疑惑这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但眼里还是不约而同的升腾起看好戏的八卦。 不知道是无法无天的方家小少爷更胜一筹,还是席总家里那个小美人道高一丈。 席宁懒洋洋的瞥他一眼,又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继续旁若无人的喝起酒来。 方小少爷显然沉不住气,揽着怀里的女伴,就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席宁面前,不由分说的就坐下,顺带还让女伴坐在了腿上,瞪着眼直勾勾的盯着席宁,明显还在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 面对这么灼热的视线,席宁稳如老狗,不动声色的喝着酒,打算无视他到底。 方家小少爷是真真的实心眼。 经过这么一遭,席宁深有体会。 第48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3) 夜色沉静如水,天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动,掀起了一个角落。 席呈心绪不宁的放下笔,平常早就完成大半的卷子现在还白花花的一片,没有任何笔迹。 黑亮澄澈的眸子落在书桌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昨天的这个时候,那里还坐着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玩着他随意搁置在书架上的魔方。 虽然那个人的目光不总是看着他,但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觉得很安心。 如果姐姐能这么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少年盖上笔盖,撑着下巴,透过窗帘看着窗外的星空。 深蓝色的天空幕布上,挂满了碎钻般的星辰,安静旷远,一眼望不到边际,让人的心情不自觉轻快明亮起来。 姐姐在家里陪了他那么久,他也该去公司看看姐姐啊。 正好给她个惊喜。 席呈洗完澡,把校服换下来,进了席宁为他特意挑选设置的衣帽间。 从里面找了件白t恤作为内搭,然后拿起被挂在最明显的位置的红色卫衣套上,换了一条黑色的裤子,扣上黑色棒球帽和口罩,就兴冲冲的下楼了。 “小少爷,这么晚还要出去啊?”家里正在收拾客厅的保姆张妈看见席呈往门口走,关心的问了一句。 席呈停下步子,转身拉下口罩,朝着张妈乖巧的弯了弯幼圆的眸子,嗓音轻快愉悦:“我去给姐姐送宵夜。” 张妈是从小就伺候小姐长大的,但席宁自从接手公司后就不大回家住了,好不容易这几天经常回家了,看着和小少爷的关系也在变好,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那小少爷早去早回啊,老张还没歇下,你正好坐他的车去。”张妈热情的叮嘱道。 席呈礼貌的点了点头,去后厨让家里的厨师做了一份点心后,就让司机张叔送他去席氏集团总公司。 一路上,席呈面上虽不显,但心里已经做了很多种席宁见到他后的反应,心情更加雀跃了。 虽然他的身份没有公开,但席氏集团上下都知道席总家里这位小美人的存在。 前台一看他那张漂亮的难以言喻的脸,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脸上绽放出比七月骄阳还要灿烂的笑容,恭恭敬敬的道:“小少爷。” 席呈弯着眉眼,笑容温暖治愈,让人看了就不自觉软下心肠,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捧到他面前博他一笑。 少年音干净清澈,略带温软,却不娘气,反而悦耳动听。 “麻烦问一下,我姐姐现在在几楼开会啊?” 前台小姐标准化的笑容变成了茫然疑惑,“席总现在并不在公司啊,她除了星期一,其他时候一般都不会在公司的,小少爷是不是记错了啊?” 席呈的笑容僵在唇角,褪去了外貌给他增添的欺诈性,他漂亮白皙的脸孔冷的像冰,莫名的阴沉,压迫感铺天盖地。 前台小姐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得哪句话刺激到了小少爷,让他的气场变得这么恐怖吓人。 后背直冒冷汗,她努力回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越想越摸不着头脑,她说的是事实啊! 还不等她赔罪,小少爷就消失的没影了。 席呈步伐飞快的往外走,脑袋炸裂一般的疼,前台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不停的盘旋回荡,席宁骗他的事实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 他停在大树的阴影下,目光阴郁,浑身的气息阴鸷骇人,手背青筋鼓起,暴露出他翻涌的情绪。 为什么呢? 姐姐…… 他那么乖巧、那么懂事、那么听话,无论她做什么他都顺从她,她却还是要骗他…… 少年漆黑如墨的眸子晕染开诡异的光芒,阴恻恻的,看的人心惊胆寒。 姐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哦。 如果让他发现席宁骗他是为了背着他去拈花惹草的话,他绝对绝对…… 不会放过姐姐的。 席宁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某种不好的念头紧紧的萦绕在心口,闷闷的,找不到源头。 她放下玻璃杯,打算防患于未然,先溜为妙。 刚起身,就被一旁虎视眈眈的方小少爷拦住了。 风情万种的女伴已经被他抛之脑后,现在不知道陪在谁的身边。 他英气逼人的剑眉倒竖,不依不饶的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 “方小少爷还有事?”席宁挑眉看他,唇边的笑容敷衍又官方,没有丝毫的真诚。 “席小姐,那天你拆我跑车零件还在我爸面前说我嫩,这个事,你得给我个解释。”说起这个事,方暮亦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那天他才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爱车就差了个零件,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女人拒绝他爸的联姻,理由居然是嫌他嫩,这不就明摆着说他不行吗? 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女人说不行! 看着怒火中烧的方暮亦,席宁难得理亏。 天地良心,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方小少爷厌恶她,搅黄这桩联姻而已,谁知道反而让这小少爷记住了她,还不依不饶的找她要说法,真是弄巧成拙。 “方小少爷,零件我会让人送个更好的赔给你,至于那句话,我无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席宁语气平静的道歉。 方小少爷却不肯就这么算了,“既然是无心的,那你为什么不亲自来道歉,反而要我找上你,你才假惺惺的用一句无心之言堵我嘴。席小姐,你想息事宁人,我告诉你,晚了!” 席宁贵人事多,而且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消除席呈的怨恨值,哪里会记得这些小插曲。 她脑容量有限,只能装下男主,其他人,那都是过客,跟浮云似的,哪里需要她上心。 做快穿任务的,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那你想怎么样?”席宁也不急着走了,抱着胳膊,狭长的狐狸眼撩起,平静的直视着不肯善罢甘休的方暮亦。 这是妥协的意思…… 方暮亦简直想仰天大笑,在他爸口中难缠至极的小狐狸,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他还以为多厉害呢! 也就这样。 亏的帝都的公子哥对她趋之若鹜、奉若女神的,名不副实,害的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方小少爷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施舍一般的道:“你做我一个月女伴,这事就算了,划算?” 第49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4) 席宁忍不住轻笑了声,在方暮亦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不紧不慢的道:“方小少爷,不要得寸进尺,想买我一个月的时间,你还不够格。” 方暮亦倏地就瞪大了眼,怒不可遏的指着她,气的大吼:“席宁,你敢羞辱我!?” 这下动静闹得有点大,看热闹的那些人也不置身事外了,有人过来拉住情绪上头的方小少爷,牢牢挡在两人之间,和稀泥的劝导不知天高地厚的方暮亦。 “小祖宗呐,你是喝多了吗?席总你都敢冒犯。” 方暮亦并不领情,一把推开他,怒气冲冲的看着波澜不惊的席宁,气急败坏的就想朝她伸出手。 席宁也不躲,就那么沉静的看着他,连嗓音都是四平八稳的。 “方小少爷,你要想清楚再动手。”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砸下,不带任何威慑力,却让方暮亦诡异的安静下来了,他忿忿不平的拎起一边桌子上的红酒,不由分说,狠狠砸在席宁面前。 鲜红的液体蔓延一地,红酒的醇香四溢。 酒瓶的玻璃碎了一地,声响有点大,吓得包厢里离得近的女人发出惊呼。 “席宁,这事没完!” 方暮亦在席宁耳边放了句狠话,便大步离开包厢。 “幼稚,冲动,暴躁,果然还是个孩子。”席宁随口点评,然后招手让服务员来处理一下现场的狼藉,跟合作伙伴们不真不假的道了个歉,让服务员把今晚的花费全部记在她的账上。 处理完这些,席宁也不好直接就走,只得留下来又陪着喝了几杯,才从中心圈脱离,无聊的待在角落玩单机小游戏。 早知道有这么一出,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好歹家里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可供调戏。 一楼迪厅。 陆远艰难的穿过人流,跟在富二代好友和他哥身后,到了电梯那里。 富二代他哥轻车熟路的给守在电梯口的壮汉递了根烟,凑近他耳朵悄声说了句什么,壮汉在他哥手心写了个数字。 富二代他哥打开电梯,带着两个学生上了四楼。 到了包厢门口,富二代他哥慎之又慎的叮嘱自家不省心的弟弟和他朋友:“等会儿进去,你们先跟在我身后,找到机会在去找席宁,记得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不要惹事。” 陆远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矜持的点了点头。 富二代他哥推开包厢门,宽敞豪华的包厢陈设映入眼帘。 富二代新奇的四处看。 陆远则目的明确的到处找席宁的身影,最终定格在某一个角落。 明媚艳丽的女人坐在角落,凝着眉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和周围喧闹迷乱的一切格格不入,恍若身在另一个空间一般。 他不自觉的停住脚步,愣在原地,失神的盯着不远处的倩丽身形。 直到富二代推了他一下,才把他拉回现实。 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陆远内敛的低下头,跟着坐在富二代身边。 富二代他哥正在端着酒四处招呼人,从容淡定的就和周围打成了一片,轻易的融入其中。 是个八面玲珑的好手。 富二代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哥这副样子,不由的有点惊讶,一专注,就没注意到身边的陆远已经惴惴不安走向席宁的方向。 走到一半,就停住了。 不行。 他不能就这样过去。 陆远清楚的知道席宁已经不记得他了,现在贸然过去强行搭讪,估计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于是陆远坐到了一个隐蔽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席宁的动作,打算伺机而动。 席宁揉了揉眉心,瞥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了。 再不回去,不好解释了。 席宁起身,和某个工作伙伴打个了招呼,便往包厢外面走。 陆远赶紧跟上席宁的步子。 “夜莺”门口,经常会徘徊游荡着一些酒鬼,借着酒劲,调戏他们看上的猎物,过分一点,直接会拖进小巷里,因为这一带没有监控,所以是个犯罪高发点。 席宁站在门口等泊车小弟把她车开出来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垂涎恶意的目光盯上她。 但因为她还在“夜莺”的保护范围内,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陆远眼睛一转,一个计谋成型。 昏暗的路灯下,三两只飞蛾不停的往灯罩上撞,扑腾翅膀的声音很轻,但振动的频率让人眼花缭乱。 席宁喝下去的酒开始上头了。 视野天旋地转,有些晕眩。 晃了晃脑袋,勉强清醒了一点。 一道很熟悉的少年音就若隐若现的响起,带着无限的慌乱和害怕。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不远处的路灯下面,穿着白衬衫干净清爽的少年死死扒拉着路灯的灯杆,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身躯正在费劲的把他往巷子里拖,面目狰狞。 少年吓得够呛,只知道奋力挣扎。 隔着几米的距离,席宁能清楚的看到那张脸是陆远。 她却没有动作。 少年的求救声忽远忽近,声嘶力竭,接近绝望。 席宁叹了口气,心想她是菩萨吗? 怎么天天遇到他被人侮辱? 这孩子也是真招男的喜欢。 实在不忍心看青春正好的少年被人糟蹋,席宁拍了拍“夜莺”门口冷眼旁观的保安,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票子,塞到他手里。 她指了指不远处挣扎得身下都摩擦出血迹的情景,对保安说:“帮帮那个孩子,这是酬劳。” 保安明显认出她是谁,不敢收她的钱。 却被席宁强硬的塞进掌心里,女人的目光平静又不容置喙,气场强大。 保安只得把钱塞进裤兜里,径直朝着那边走过去,他如同拎小鸡仔一般拎起肥胖的男人,拖进巷子里揍了一顿,然后返回他的岗位,完全不管脱力昏迷在地上的少年。 席宁:“……” 这事办的真不尽心。 唉声叹气的走到少年身边,席宁居高临下的问:“还能动吗?” 回应她的是少年气息微弱的呼吸声。 招了招手让保安把人搬上自己的车后座,席宁坐在副驾驶,让代驾开去医院。 做完这一切的席宁并没有注意到“夜莺”对面那辆停靠在路边的迈巴赫。 黑色轿车低调奢华,隐藏在夜色中,散发出冰冷的光。 后座内的美少年低垂下根根分明的睫毛,情绪不明的道:“张叔,回家。” 车子启动,汇入来来往往的车流中。 第50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5) 陆远的情况不太好。 代驾把车停靠在医院的停车场,弯腰进去把躺在后座的少年搀扶出来,期间,席宁就靠在副驾驶的车门上通过冷风物理醒酒。 突然,代驾小姑娘不大不小的惊呼了一声,慌慌张张的退出来,一脸恐惧的看着悠哉悠哉的席宁,嗓音颤抖:“席小姐,他他……好像没气了……” 席宁脸上的轻松一凝,她陡然站直,越过忧心忡忡慌的不行的代驾小姑娘,探身进车内,手指镇定的按在少年的脉搏上,和预想的不一样,脉搏跳动很快。 心脏病! 席宁想起这一茬儿,立马道:“他还有脉搏,但频率很反常,估计有心脏上的毛病,你去叫急诊,我在这儿看着他。” 小姑娘明显涉世未深,六神无主的,跟无头苍蝇似的点点头,头昏脑胀的往医院门诊大厅跑去。 急救的铃声在不久后响起,席宁赶紧让开,方便医护人员把陆远弄上救护床,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进了医院。 去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把代驾送走,席宁认命的走进门诊大厅,等在急救室门口。 酒劲还没过去,席宁揉了揉眉心,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这么晚没回去,应该打个电话跟席呈说一声,一摸西装外套,没有口袋。 她的手机应该是遗落在车上了。 席宁起身就要往外走,恰巧这时“抢救中”三个字变成绿色,主治医生疲惫的走出来。 脚下拐了个弯,席宁折返到医生面前,沉声问:“那孩子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她一眼,“你是病人家属吗?” 席宁刚想说不是,但说不是,医生估计会让她联系家属,这么一折腾,更麻烦,索性就应了下来。 “我是病人的堂姐。” 医生凝眉,严肃的问:“病人有心脏病,不能受到刺激,你知道吗?” “我平常工作忙,孩子的父母也在乡下,我只能找人看着他,一时疏忽大意……”席宁目光懊悔沉痛,练就多年的演技和编故事能力让她谎话张嘴就来。 医生表示理解,毕竟也只是个堂姐,再体贴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 “病人的情况不太好,医院建议家属这边还是要准备钱做换心脏的手术……” 席宁作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心里却在思忖,她该不该帮这小孩? 如果她出钱为陆远换心,陆远肯定会想要报答,到时候肯定牵扯不清。 “如果家里有困难的话,医院可以帮忙募捐……”主治医生见席宁半天不说话,以为是有难处,体贴的建议道。 募捐…… 席宁想到可以“匿名”,感激的看了医生一眼,语气诚恳了些:“谢谢医生。” 主治医生摆摆手,交代席宁去缴费后,就马不停蹄的又开始了下一场手术。 席宁交完费,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 给陆远找了个护工照顾,席宁刚要开车回家,就又想起自己喝了酒的事实,只能无奈的打了出租车,打算让家里司机明天再来把她的车开回去。 因为有个神出鬼没的女主人,所以席家一般都是没有门禁的,哪怕是凌晨,庭院里的灯也没有熄灭。 席宁付完出租车司机的打车费,裹紧女士小西服,慢慢悠悠的往主栋别墅晃。 张妈还没睡,见她这会儿才回来,也没有多问,只是过去帮她把鞋子外套摆好。 “张妈,麻烦给我弄碗醒酒汤。” 席宁酒量一般,喝多了就会头疼,所以酒醉之后必须得喝醒酒汤,不然第二天指定头疼欲裂。 张妈打理外套的动作一僵,她有些狐疑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不是加班吗?怎么加班还喝酒啊?” 席宁差点都忘了她撒的这个谎,短暂凝滞后,面不改色的道:“加完班后请下属去吃宵夜,架不住他们热情,就喝了几杯。” “小姐还去吃宵夜了啊!”张妈恍然,旋即又有些困惑:“那怎么不让小少爷也跟着去呢?虽然小少爷课业紧张,但也该放松放松了,一直紧绷着,那可是不太好的。” 张妈的孩子去年刚刚高考完,现在在外省的学校上学,经历过高考的家长总是要比别人忧心一点,所以更关注自家小少爷的心理问题。 席宁以为张妈是在怪她吃宵夜不叫席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回道:“席家离公司那么远,大晚上还要弟弟过去,太麻烦了,还不如家里自己弄呢!” 张妈疑色更重:“小少爷不是去公司给您送小点心了吗?听您这话,你是没见到小少爷?” 去公司找她?! 席宁猛地清醒过来,脸色都不好看了,冷凝着声线问张妈:“张妈,你说弟弟去公司找我了?” “对啊!小少爷出门时可开心了呢!” 凉凉。 席宁面如菜色。 感觉自己作了个大死。 她都能预见席呈去公司找她会是个什么修罗场了! 温良无害的弟弟拎着精心准备的小点心到了她公司前台,却被告知,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根本没在公司加班,只是为了出去浪才说谎骗他。 真渣。 席宁唾弃自己。 no zuo no die。 “小姐,小姐?”张妈看她脸色不好,叫了她两声,关心的望着她。 席宁放弃的摆摆手,不抱任何侥幸的问:“那弟弟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睡了吗?” “小少爷是十一点多到家的,刚才还下来问我帮他泡杯咖啡,说是要补做还没做完的卷纸,应该还没睡。”张妈瞥了眼客厅里摆着的挂钟,回忆了下当时的时间,一五一十的道。 补做卷纸? 所以……弟弟是扔下作业去给她送东西的? 造孽。 “张妈,咖啡你泡好了吗?” 张妈点点头,把咖啡端出来。 席宁接过咖啡,交代张妈:“咖啡我送上去,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洗洗睡。” “好的,小姐。”张妈点头,随即想起什么,提醒往楼上走的席宁:“小姐,我看小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估计是哪里不舒服,他忍耐惯了,生病了也不说出来。如果真的哪里不舒服,医药箱就在电视机柜左边的抽屉里,您记得盯着小少爷吃药。” 席宁只在席呈小的时候寸步不离的照顾过他,但后来她就被迫接手公司回来的时间少了。所以几乎都是张妈照顾着他,张妈对席呈视如己出的,是真的心疼他。 听着张妈的叮嘱,席宁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感觉心脏在一揪一揪的痛。 第51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6) 深呼一口气,席宁视死如归的敲了敲门。 门把手被往下转了转,门从里面打开,精致漂亮的少年眼下乌青一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哭过一般。 看到门口的人是席宁,少年先是一愣,然后勉强的露出个笑容,依旧是乖乖软软的样子,好像他并没有去公司找过她一样。 “姐姐。”他叫她,声音又轻又软,像纷纷扬扬的柳絮,轻飘飘的,一碰就飘的更远。 席宁看着少年眼睛里的红血丝,想到他可能哭了一通,心脏都是撕裂的疼,醉酒带来的胀痛和昏沉都被心口的疼压了下去。 她启唇,嗓音沙哑,难掩懊悔:“对不起,我……” “姐姐,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只是希望姐姐下次不要骗我了。”席呈平静的打断她,语气里有疲惫和懂事,就是没有席宁想象的难过。 席宁艰难的点点头。 心里的感觉更难受了。 她宁愿他跟她发一通脾气,而不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来讨好她。 她真的太不是人了! 不洗心革面就算了,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渣女做多了,是会潜移默化的渣人的。 她应该痛改前非的。 席宁把自己从头到脚谴责了一通,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那令人惊心动魄的偏执。 怀着满心的愧疚,席宁把咖啡端进席呈房间,坐在沙发上,一心一意的看着他补作业,曾经无聊时的小动作都没有做了,态度无比端正。 少年身上的衣服应该还是出门时穿的那套,红色卫衣、黑色裤子,棒球帽被胡乱的扔在床上。 红色衬得他肤白胜雪,白的发光,隐约都能看到脖颈上青色的脉络。 喉结随着均匀的呼吸小幅度的滚动,很平常的动作,在他身上就会有一种勾人的诱惑力,蛊的人挪不开视线。 席呈的思绪有些混乱,写在卷子上的答案明显写错了题号,基础错误不停的再犯,甚至荒诞到他在填诗句的地方写了一串数学公式。 这全都是因为旁边那个女人不安分的目光。 他喜欢席宁的目光牢牢的凝在他身上。 但今晚却莫名的烦躁。 因为只要一想到她骗他是为了去见陆远,他就遏制不住的恼火和慌乱,甚至克制不住心里那头阴暗扭曲的怪物。 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多久了? 在席宁带着陆远离开的这两个小时里,他们做了什么!? 铅笔被摁断在纸上,留下刺眼的痕迹,发出清脆的声响。 席宁被这声响拉回现实,以为席呈受伤,赶紧起身要去查看情况。 席呈拿草稿纸把做的一塌糊涂的卷子盖住,躲开席宁伸过来的手,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轻声道:“我没事,力道大了,铅笔断了而已,姐姐别担心。” 席宁悻悻的收回落空的手,想要笑一下缓解气氛,奈何嘴角怎么也扯不起来,只能放弃的垂下唇角,呐呐的问:“断了啊,那我给你重新削一支?” “谢谢姐姐了。”席呈把铅笔和美工刀递给席宁,等她坐回单人沙发上,对着垃圾桶专心削铅笔的时候,才暴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用力的抿了抿嫣红的唇瓣。 野草疯长的怨恨几欲把他的面上装出来的乖巧懂事扭曲,少年用力的掐了掐手腕的肌肤,指甲陷进肉里,感受到濡湿,才勉强抑制住心里那头逐渐壮大、妄图吞噬一切的野兽。 细碎刘海遮掩下的眉眼里,凝着刻入骨髓的疯狂。 要忍耐。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才能让姐姐愧疚,才能让她在和陆远相处的时候,感觉心虚不自在…… 只要他足够可怜,陆远就没有上位的可能。 姐姐啊,你太善良了。 那就别怪我。 利用你的善良了。 【检测到男主怨恨值+20】 【目前怨恨值100】 【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不要消极怠工。】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砸下。 席宁手上一个不注意,就削到了手指,鲜血一股股的冒出来。 十指连心,那疼痛难以言喻,扯着她的头皮都在嘶嘶的倒抽凉气。 “啊……” 席宁没忍住,叫了一声。 席呈立马扭头看过来,见到她手指上的血,神色都凝重了几分,一把夺下美工刀和铅笔,当机立断把她的手指含在了嘴里,吮吸血液,物理止血。 手指尖细细密密的酥痒伴随着疼痛传入大脑神经。 席呈拉着席宁往旁边挪了一下,从抽屉里摸出湿巾和创口贴,仔仔细细的帮她清理好伤口。 席宁削铅笔的动作并不太大,所以口子也划得很轻,就是伤口在手指上,痛感就被放大了十倍。 “都是我的错,姐姐,要是我自己削铅笔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少年自责的看着她的伤口,嗓音低低的,情绪宕到了谷底。 席宁摸摸他的头,他头发柔软温顺,触感跟小动物一样,让人上瘾。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小心。”席宁柔声安慰他。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都怪富贵那个狗东西。 还消极怠工! 它哪只眼睛看到她消极怠工了! 欲加之罪。 还害的她受伤,小主神自责,真是败家玩意儿! 【……】这才是欲加之罪。 席呈把席宁扶到沙发上坐下,思考几秒后,轻声开口:“姐姐还是回去睡觉,不要陪着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没事,我最近失眠。”席宁睁着眼睛说瞎话。 劝不动席宁,席呈只能加快速度做作业。 这次席宁也不盯着他看了,耷拉着眸子,在和困意作斗争。 任席呈的做题速度再快,也架不住六科科任老师的卷子攻击。 还是折腾到了凌晨三点才结束。 等他写完卷子,席宁已经支着下巴晃晃悠悠的睡着了。 席呈起身,走到席宁面前,手臂撑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呈包围状把席宁牢牢的圈在自己的领地范围里,黑眸沉沉的凝在她的身上。 就像是野兽巡查自己的领地一般,一寸一寸的打量,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并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痕迹。 少年恶意的勾了勾唇,眼底有轻蔑不屑划过。 他也是关心则乱。 忘了。 就陆远那个藏着定时炸弹的身体,怎么可能做激烈的事? 他凑近女人,克制的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姐姐,你只能是我的。 第52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7) 额头针扎一般的疼,宿醉的疼痛如雨后春笋络绎不绝的涌上大脑,硬生生把席宁从睡梦中弄醒。 雪白的天花板占据整个视野,席宁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 她还穿着昨晚穿的衣服,躺的却不是自己的床,而是席呈的床。 床头柜上留下了一张便利贴,字迹工整清隽,赏心悦耳。 「姐姐,我上课去了,下次少喝一点酒,我让张妈给你温了牛奶,起床后你记得喝。」 一张纸条看得她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弟弟这么贴心可爱,而她却欺骗弟弟,出去花天酒地,她真是罪大恶极。 从床上爬起来,席宁叠好被子,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休闲的服装,才下楼吃早餐。 刚把牛奶喝完,李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席宁摁下接听键,放在一旁,慢条斯理的给吐司刷蓝莓酱。 “席总,刚刚帝都第一人民医院打电话给我,说你堂弟的病情好转了一些,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所以需要你去缴纳一下住院费用。”李秘书平铺直叙的说完,然后语调冷淡的问:“席总,你堂弟的医药费怎么还需要你去缴纳呢?我需要一个解释。” 席宁眉目不动,继续认真的刷着蓝莓酱,垂着眸子,拖着调子回:“不是我堂弟,我昨晚在夜莺救的一小孩,心脏病犯了,我好心送的医院,家属签字那里要留手机号,我就习惯性留了你的号码。” “哦,您又见义勇为了?”李秘书表示理解,但那话怎么听怎么都透露着一股讽刺的味道。 “我真的只是路过。”席宁忍不住为自己正名。 李秘书声色冷淡:“不重要,重要的是,席总,你要好人当到底帮人家缴纳医药费吗?要的话,我现在就让人汇款过去。” 什么关系都没有。 李秘书这么一通操作,不就昭告天下她要包了这孩子吗? 心气不顺的席总吃早餐的心情都没有了,她能这么渣,这些手下功不可没。 深深吸了一口气,席宁耐着性子道:“我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也不是菩萨下来渡劫的,你让医院联系他家里人,我不管了。” “好的,席总。”李秘书从善如流的回答。 “……” 她这么干脆,搞得我好没面子。 席宁搁下土司片,感觉胸口闷闷的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的难受。 “席总,您看您接下来有时间吗?晚上有一场慈善拍卖会,主办方是席氏集团旗下的莹心珠宝,负责人特地发来请柬,希望您赏光。” 李秘书就跟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挑起另一个话题。 席宁泄气的问:“可以带家属吗?” “主办方给您准备了二楼的包厢,视野开阔,纵览全场,可以带三个家属。” “凑一桌麻将吗?” “席总您可真会说笑。”李秘书皮笑肉不笑的夸奖。 “你回主办方,说我会出席的,到时候,你跟着我去,记得准备一些干果,我弟弟也会去。” “好的,席总。”李秘书又接着道:“另外——” “大清早的,你有完没完了!”席宁不耐烦的拧了拧眉。 李秘书安静两秒,语气平静的道:“如果不是您必须出席的场所,我是不会跟您提一句的。而且,席总,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不是大清早了。晚睡晚起,睡眠经常性超过十个小时,也是会猝死的,席总,注意身体。” 话毕,李秘书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完全不给席宁说话的机会。 席宁:“……”怎么能有这么嚣张的下属?居然敢挂老板的电话?信不信炒了你? 半晌后,早餐当午饭吃的席总优雅的擦了擦嘴,吩咐一旁收拾碗碟的管家。 “今晚我会带着弟弟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你帮他准备一套正装,颜色就挑和我配套的。以免有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冲撞到我们席家的小少爷。” “好的,小姐。”管家恭恭敬敬的回应。 晚上不得安宁,席宁正想回房间睡个回笼觉,屁股刚坐上床,就想起李秘书最后那几句跟诅咒一般无二的话,顿时睡意就没了个干干净净。 苦大仇深的盯了一眼温馨舒适的床,席宁走到小茶几那里,坐在套装小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开始放空。 席呈把数学作业送进办公室,刚从办公室出来,就被一个慌慌张张的学生撞了一下肩膀。 男生胡乱道了声歉,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办公室。 唇红齿白的少年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正要回班级,就听见男生激动的询问声。 “老师,你有陆远的消息吗?他从昨晚上和我分开就失联到现在,我好担心他。” “陆远”两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席呈脚下生根,定在原地,柔软的黑发温顺的垂下,在额角打下阴影,遮挡住眼底的情绪。 老师安抚的声音很轻,模模糊糊的,隐约能听到几个“医院”、“请假”、“心脏病”之类的字眼。 陆远现在在医院,心脏病还犯了? 少年火速组出关键词,猜测事实。 所以,席宁昨晚那么晚回来,是因为送他去医院了? 如果席宁为陆远出了医药费,他们之间的纠葛…… 少年猛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的痛苦难受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既然迟早都是要死,那他就帮他一把。 让他早早的脱离折磨。 席呈一直在教师办公室旁边等到男生出来。 男生认出眼前的人是他刚刚撞到的人,摸着脑袋,歉疚的道歉:“对不起啊,刚刚撞到你了。” “没事。”少年大方的原谅他,黑眸染上探究,试探性的问:“你认识陆远?” “认识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男生爽快回答。 席呈眸色渐深,这就是帮助陆远走后门进大酒店工作和进夜莺的人。 他敛下眸子里的深沉,唇角欺诈性的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清澈的嗓音干净悦耳。 “真是太好了,他前几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正想感谢他,可惜找不到机会,你能帮我约他出来吗?我想当面感谢一下他。” 面对席呈真挚的眼神,男生为难的眨了眨眼,“我也想帮你,可是——” 第53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8) “可是什么?”席呈面不改色的问,清亮的黑眸里满满的疑惑。 男生也没隐瞒,倒豆子一般和盘托出,完全不怀疑眼前人的居心。 “可是陆远心脏病犯了,现在在医院,我也不能帮你把他约出来,对不起啊。” 席呈善解人意的笑笑,“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可以把他住的医院告诉我吗?我想去探望探望他。” “他在帝都第一人民医院。” “谢谢。”得到想要的消息,席呈真心实意的道谢。 “举手之劳,别这么客气。”男生摆摆手。 席呈下午就请假出了学校,他成绩优秀,竞赛更是一路过关斩将,毫无疑问的冠军得主,已经有很多个知名大学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完全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直接保送。 但席呈还没想好去哪个大学,所以还是在学校和同学们一起上课。 他请假,不用说具体的理由,班主任就大手一挥,批了假条。 背着书包,坐上去往帝都第一人民医院的班车,少年的视线一直落在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景象。 公交车到站,他从后门下车,进了医院大厅。 他长得一副天真无邪的天使样貌,让人不自觉的卸下心防。 轻松得到陆远的病房号,他坐进电梯,看着电梯楼层慢慢上升。 电梯里信号不太好,信息加载会慢一些。 几乎是在少年踏出电梯的那一秒,短信提示音伴随着电梯关门的“滴”声一同响起。 席呈拐过拐角,连接无数个病房的走廊映入眼帘。 他站在走廊的一个角落,点开短信。 发件人是姐姐。 席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消息给他? 眼底划过疑惑。 他垂眸看短信的具体内容。 「亲爱的弟弟,姐姐今晚带你去拍卖会见识见识哦,八点开始,你记得请假回来,不要迟到哦!爱你的姐姐~( ̄▽ ̄~)~」 一条短信发的软萌又可爱,和席宁高贵冷艳的霸总气质完全不符。 撕漫少年却被逗笑,颊边露出小小的酒窝,嫣红的唇瓣轻扬,眼角眉梢都是潋滟单纯的笑容。 心脏被满满的幸福充盈。 席呈抬眸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病房,平静淡然的收回视线,原本滔天的愤怒和杀意都消失殆尽。 没必要为了命不久矣的人赔上他的一辈子。 他是席家未来的家主,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哪怕上辈子席宁一颗心挂在这个样样不如他的人身上,最后也没有收回下放给他的权利。 上辈子他傻,不知道强取豪夺,也不知道可以哄骗诱拐,跟个木头一样,任由席宁扯断引线,随风而去,然后堕入无人的角落。 这辈子,他会不择手段的抓住手中的线,牢牢拽住他的风筝。 至于那些妄图从他手里抢风筝的人,他会一个一个,逐步击破,让他们没有跟他争抢的机会。 想起昨晚被他忽略的场景,席呈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不就是耍心机玩手段吗? 他也会。 看谁玩的过谁! 席呈最后去医院附近的花店包了一束紫色鸢尾送到了陆远病房,还在贺卡上气死人不偿命的写了一句恶意满满的话。 陆远收到花束的时候,气的血液逆流,把花束狠狠摔在了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上气不接下气。 昏迷过去的前一秒,他死死攥紧了那张精致漂亮的贺卡,手指慢慢从医院的呼叫铃上滑落。 医生护士们迅速冲进来把他推进抢救室,抢救的时候,那张被紧紧攥住的卡片从掌心掉落在地,皱巴巴的卡片上飘逸洒脱的写了一句话。 「希望陆远同学尽快进入天堂。」 落款是一个小恶魔的图标。 订完花后,席呈就打了一辆车到了市中心,逛了七八个精品店后,买了一个水晶魔方,让店长精心包装好后,才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弟弟在市中心,打电话过来让你去接?” 彼时,家里的司机老张正在教席宁修剪花圃,老张接电话时,席宁就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是的,小姐。”通话结束的老张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席宁把手里的大剪刀扔下,舒展了下有些酸痛的胳膊,愉悦的扬了扬眉:“你继续修剪,我去接弟弟回家。” 席宁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表现机会,不容错过。 她也不换衣服,洗了洗手,就开着老张停靠在庭院里的迈巴赫冲了出去。 看着自家小姐兴致勃勃的背影,老张无奈的笑了笑。 这哪是弟弟? 分明是养了个童养夫。 不过……也好。 小少爷养在身边知根知底,比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好多了。 席宁到席呈在的位置的时候,没有看见他。 下车找了一通,才在不远处的休息区找到了他。 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缀了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还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小姑娘跟只花蝴蝶一样围在少年身边,尽管少年不太搭理她,但她就像感受不到对方的冷淡似的,依旧笑吟吟的凑上去,乐此不疲。 席宁危险的眯了眯眼,心情不太美妙。 席呈也很烦躁。 他等司机老张的时候,这个人就突然冒了出来,自来熟的跟他说了一堆话,非说他们见过。 他不厌其烦,转身就走,她就像瞎了一样,没皮没脸的跟着他,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 烦死了。 “席呈,我听说你是席宁姐姐养的童养夫,肯定是假的?席宁姐姐外面养了一堆小鲜肉,怎么可能还养一个在家里?你肯定是席宁姐姐为了躲避家族联姻特地养的。席呈,反正你最后都是要跟人联姻的,为什么不选择我呢?” 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起话来虽然颠三倒四,却又带着成年人的老练和市侩,字字句句都往席呈的伤口上捅刀,生怕激怒不了少年似的。 席呈面色冰冷,眼神冷的能冻死人,他语气寒凉,带着能把人的骨血都冻僵的力道。 “不关你事,闭嘴!” 哪知这话一出,小姑娘却像是被鼓舞了一般,更加蹬鼻子上脸了。 “你会说话啊!”她兴奋的盯着少年冷白如玉的脸颊,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满意,就当她要上手摸一摸的时候,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不大不小的从头顶砸下,轻飘飘的,甚至语带调侃,却让人脊背生寒。 “小妹妹,你的爪子落下去的话,我保证,剁了它哦!” 第54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19) 坐在休息区的两个人同时看过来,席呈唇角漾起乖软的笑容,也不管身边的女生,径直走到席宁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嗓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开心。 “姐姐,你来接我回家吗?” 席宁点点头,然后不易察觉的挡住女生看向席呈的视线,冷淡的看着不远处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生,语气倦懒,透着冷意。 “席家的事轮不到你置喙,我弟弟也不是你可以觊觎的人,小妹妹,省点心。” 说完,席宁就要带着席呈离开。 小姑娘冲过来,伸出手就要去抓席呈的胳膊,却被席呈率先避开,在空气里抓了个空。 席呈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冷冷的瞥了胡搅蛮缠的小姑娘一眼,警告又冷漠的道:“自重。” 小姑娘看着席呈的目光都快哭出来了,眼眶红通通的,娇蛮任性的大吼大叫。 “我不管!席呈,你必须是我的!我爸爸答应了我的,席家一定会把你送给我的!你迟早都是我的!” 一句话,颠来倒去。 这么任性又自我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没有遭过社会的毒打,什么都想要,想要就要得到,被宠的简直无法无天。 少年墨玉般漆黑的眸子覆上一层厚重的寒霜,冰冷刺骨的寒意从眼神扩散出来,怵得人心惊胆寒。 小姑娘瑟缩了下肩膀,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但杏眸触及那张好看的绝无仅有的脸,又被迷惑住,都不那么恐惧了,梗着脖子势在必得的盯着少年,痴迷不悟。 席宁上前一步,扼住女生的脖子,语调森寒,像是亘古不化的寒潭在幽幽冒着冷气。 “我不管你爸爸是谁,但今天我就替你爸爸管教管教你,教你一个道理,这世上的事物,不是你想要,就一定可以得到的。” 手上的力道随之加大,女生脸涨成了猪肝色,拳头胡乱的挥舞,用尽全力的挣扎。 胸腔肺叶里的空气快速流失,闷痛的感觉由心口扩散到四肢百骸,濒临死亡的黑色时不时占据视野。 小姑娘艰难的开口:“……放……放放……开……” 席宁如她所愿的松手,掐着脖子的力道倏地撤开,小姑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她坐在地上,捂着被掐的脖子,费力的咳嗽着。 席呈为了安静,在的休息区很偏僻,所以哪怕女生大吼大叫,也依然没有吸引路人多大的关注。 活动了下手腕,席宁握住少年的手腕,带着他大步往迈巴赫那边走。 步伐匆匆,大步流星,气势汹汹,拽着他手腕的力道也极大。 席呈抬眼看着女人冷厉不近人情的侧脸,心情愉悦的鼓了鼓腮帮子。 难得,她也有为他吃醋的一天。 走到迈巴赫旁边,席宁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把少年怼了进去,摁在座椅上。 安全带被利落的扯出来系好,美艳动人的女人俯身凑过来,一只腿撑在车门外,一只腿屈膝压在了他的腿上,双手侵略性十足的撑在他肩膀两边。 狭长的狐狸眼挑起,潋滟的眸色冷淡无波。 细长的秀眉皱的紧紧的。 “姐姐,怎么了?”少年无辜的睁着眼看她,嗓音干净悦耳,软萌的让人想欺负他。 席宁冷着脸捏了一把他饱含胶原蛋白的脸,冷冷的道:“不许撒娇。” “姐姐,我没有撒娇啊。”少年依旧一脸无辜,装傻充愣的模样看得人牙痒痒,却无法狠下心真的对他生气。 “席呈,你听着,你就是我弄来当童养夫养着的,所以,收起你沾花惹草的魅力,守好男德。惹毛了我,就……” “姐姐……”少年错愕的抬眼,黑眸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狂喜。 “就把你绑起来,哪儿也不许去,谁也不准看。”席宁埋首在他锁骨上,嗓音闷闷的响起,精致小巧的耳廓红的滴血。 【男主怨恨值-20】 【目前男主怨恨值80】 “姐姐,你这样,我可太高兴了。” 富贵的提示音伴随着少年欣喜若狂的嗓音和激动的心跳声一同响起,侵占了席宁的听觉神经。 席宁直起身,勾住少年的脖子,红唇软软的印在他脸颊上。 温热的触感在颊边短暂停留。 席呈圈住朝思暮想的纤细腰肢,克制的把人圈进怀里。 本来打算在成人礼上给少年的惊喜提前被个小姑娘给激出来,席总觉得很没面子,正想给自己找个场子,就被管家截住了话头。 “小姐,小少爷的正装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试穿吗?” 席宁:“……”她都快忘了还有慈善拍卖会这一出了。 把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年推进试衣间,席宁进了洗手间,用凉水拍了拍脸,物理降下脸上的温度,想到刚才的事,还有些难为情。 她居然就在那种情况下宣示主权了! 痛苦的捂了捂脸,为自己的占有欲深感震撼。 本来她是打算先培养培养感情,然后在席呈生日宴那天在无良父母见证下订婚的。 谁想到,居然就提前暴露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高考状态? 太草率了! 席宁在客厅懊悔不已,那边,席呈已经换好银灰色的西装走了下来。 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少年男模一般完美的身材,哪怕那张脸依旧稚气未脱,但少年身上浑然天成的矜贵优雅还是完美的衬托出了银灰色的尊贵不凡。 这身西装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银灰色在他身上更是好看的惹眼。 黑发被精心打理过,露出了白皙饱满的额头,少年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完美的暴露出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姐姐。”少年弯唇浅笑,眸中星光熠熠,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散发着万众瞩目的光芒。 席宁艰难的收回视线,镇定自若的“嗯”了一声。 “姐姐,我这样穿好看吗?” 少年压低声音,跟蛊惑人堕落的海妖塞壬一样,在席宁耳边轻声问,呼吸间的温热,都带着撩人的温度。 席宁被撩得毫无反击之力,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看。” 第55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0) 低低沉沉的笑声压着喉咙响起,环佩叮咚的悦耳动听。 席宁的耳廓更红了。 “姐姐……”少年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依不饶的在她耳边用那种低沉又撩人的语调叫她,看她的耳廓越来越红。 “够了。”忍无可忍的推开少年愈发靠近的身体,席宁气急败坏的绕过他上了楼。 楼梯被她踩的“登登”响,明显被撩的不轻。 看着席宁远去的背影,席呈眼底的眸色暗了暗。 姐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李秘书就到了席家别墅来接无良上司和软萌小少爷。 李秘书坐在副驾驶,把提前准备好的面具递给后座的两个人。 “拍卖品名册。”席宁屈指敲了敲李秘书的椅背,语气淡淡的提醒她。 一本烫金大字的红色绒面精装册子被递了过来。 席宁翻开册子,随意翻了几页,最终目光定格在某一页上。 席呈敏感的感受到席宁的目光变化,目光紧跟着落在那页的拍卖品上。 是一串铂金链子,链子的吊坠很简单,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x”。 “败家玩意儿。”席宁木着脸吐槽了一句。 “姐姐,这是什么?”席呈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链子款式简单,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上辈子也没有见过。 “我爸送给我妈的定情信物,倒不值钱,就是是我爸亲手做的,意义重大。”席宁避重就轻的道。 李秘书忍不住补刀:“是不值钱,也就是个身份的象征而已。” 席宁一记眼刀扫过去。 李秘书识相的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身份? 席呈意识到什么,求助的望着席宁,水汽瞬间盈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席宁捏了捏鼻梁,努力一笔带过这个隐形的定时炸弹:“就是个信物而已,你别多想。” “真的?姐姐,你没骗我?” “真的。”反正上辈子这东西也被她拿回来了,这辈子也是一样的结果,这链子的意义,不提也罢。 席宁习惯性的伸手要去揉少年头发,伸到一半,想起少年做了个发型,只得悻悻的收了回去。 席呈盯着链子若有所思,事情肯定不像席宁说得那么简单,这东西一定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被强行闭麦的李秘书看着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样子,在心里为席宁默哀。 就席总这种遮遮掩掩、含糊不清的态度,迟早要出事。 她等着翻车的时候。 门童检查完邀请函,恭敬的引着三个人上了二楼的包间。 古色古香的梨花木太师椅,方形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小点心和解馋的干果。 席宁在正中间落座,席呈和李秘书分别位于她的左右手边。 二楼雅间以屏风做门,隔绝出一个个独立的独立的小房间。 俯瞰一楼的栏杆那里也拉了几块轻纱云雾重的帘子,让一楼的人看不见二楼的景象。 席宁摘下面具,放在一边,拿了个马蹄糕慢条斯理的垫肚子。 席呈细心体贴的替席宁剥着坚果,坚果仁在席宁面前的盘子里堆了一堆。 李秘书参加个拍卖会也不消停,拿出随身的平板,面色凝重的开始修改策划案之类的文件,兢兢业业,顶一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无疑。 拍卖会姗姗开始,席宁老爸做的链子迟迟没有开始拍卖,席宁不免有些担忧。 不会是做了压轴? 不安的念头隐约浮动。 席宁塞了一颗坚果仁压压惊。 刚塞进去,就赶紧吐了出来。 这个坚果仁的味道十分的难以形容。 “怎么了?”见席宁把坚果仁吐出来,席呈疑惑的问。 “变味了。” 席宁斟酌了一下,想了个最合适的说辞。 “姐姐,我去上个厕所。”席呈点点头,起身对席宁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了包厢。 没有去厕所,少年拐进了一旁的后台休息室。 婀娜多姿的拍卖师小姐正在对着镜子补妆,偌大的休息室内仅她一个人。 拍卖师从镜子里看到外来人员,转身握紧一旁的手包,目光警惕的盯着他。 “你是谁?进来干什么?” 席呈摘下面具,露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语调平静而又带着极大的威慑力。 “我是席呈。” 女人盯着他的见看了半晌,最终放松的松了一口气。 听闻小少爷长着一张令众生暗淡失色的脸,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小少爷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女人恭恭敬敬的问。 “拍卖品的解说词给我看一下。” 女人不疑有他,从一旁的茶几上拿出解说词台本,递给矜贵无比的小少爷。 席呈翻找到链子,是作为压轴拍卖品的。 快速浏览了下拍卖品的介绍,席呈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女人和小少爷接触不多,心里没底,见他沉下脸,惴惴不安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董事长送这串链子过来有交代什么吗?”压抑着翻涌的怒火,席呈声色平缓,不紧不慢。 “董事长交代说,既然席小姐不日就将喜事临门,那么作为父母,就把定情信物作为礼物送给未来的女婿。” 不日就将喜事临门…… 席宁又在瞒着他搞什么? “小少爷……” 女人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席呈把解说词放回茶几上,交代她:“不要把我来过的事告诉任何人,不然——” “小少爷放心,我保证把嘴闭得紧紧的。”女人立马拍胸脯保证。 席呈也不留恋,戴好面具,快步走出休息室,边往二楼雅间走,边思忖着怎么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拿到手。 这一分神,自然没注意到拐角出来的人。 一不小心就撞了上去。 “抱歉。”席呈不欲纠缠,低着头匆匆道歉,然后就要走。 却被人不依不饶的拽住了胳膊。 “撞了本小姐就想走,活的不耐烦了!” 是那天那个胡搅蛮缠的女孩子。 真倒霉。 席呈一把拉下那人拽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冷声问:“那你想怎样?” 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学了一副嚣张做派,每一句话都是趾高气扬又不尊重人的。 “你跪下给我道歉,本小姐说不定心情一好,就不跟你计较了。” 第56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1) 席呈隔着面具看小姑娘那张任性妄为的脸,黑眸深沉,氤氲着浓雾,莫名的有一种阴森感。 长久得不到回应的小姑娘气焰渐弱,但她任性惯了,不肯善罢甘休,叉着腰摆出一副“你今天不道歉就别想走”的不讲理姿势。 “小少爷,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上厕所了吗?” 僵持之时,一道略带疑惑的女声响起。 小姑娘更加疑惑的回看着来人,语气都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了。 “李秘书。” 李秘书点点头,继续看向被小姑娘拦着的席呈,明显等着他的回答。 李秘书是席宁的一把手,经常替席宁出席各种重要场合,比起席宁那个不着调看起来拉胯的席家家主,李秘书的地位更让人忌惮。 小姑娘意识到什么不对劲,难以置信的看向身穿银灰色西装的高挑男人,惊呼出声:“席呈!?” 席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抓过来的手。 李秘书皱了皱眉,走过去站在两人身边,一米七的身高加上高跟鞋的高度让她气场更加强大,平静淡然的眼神看得小姑娘不禁往后退了退。 “方小姐,你的举止,冒犯到我们小少爷了,请您向我们小少爷道歉。” 语调平稳,无波无澜,不卑不亢,久居高位的压迫感和精英的从容不迫迎面袭来,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明显招架不住这种职场女强人的气场,被盯得哑口无言。 “方静娅,你不回去安分的待着,杵在这儿干什么!” 方静娅半天不回去,方立然担心她又惹什么祸,就出来找,刚过走廊就看到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拐角那里,因为角度,他并没有看到她对面的那两个人。 他走过去,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没好气的质问了一句。 方静娅依旧呆愣愣的,并不理他。 “方总。”李秘书出声。 方立然被这声吸引,目光自然而然的看了过去。 “李秘书!你怎么也在这儿啊?”见到李秘书,方立然脸上立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李秘书泰然自若的扯谎:“席总见小少爷半天没回去,有些担心,让我来看看。” “小少爷?”方立然这才注意到李秘书旁边气质矜贵不凡的男人,试探性的跟着唤了一声。 席宁捡了个穷小子养在席家作为下一任接班人的事闹得整个上流社会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混不吝的花心风流大小姐实在是过于胡闹。 尽管如此,但他们都没怎么把这人放在心上,这时听李秘书这么恭敬的语气,才不免投注了几分注意力过去。 戴着面具看不清楚长相,但周身那股富家子弟的矜贵和上位者的尊贵不凡却在他身上融洽的体现了出来,确实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姿态。 看来,席宁还真有可能是玩真的。 席家未来的家主,那就得恭敬一些了。 分分钟想清楚利害关系的方立然朝着席呈伸出手,态度谦逊有礼:“百闻不如一见,席小少爷你好,我是达选集团的方立然。” “幸会,方总。” 席呈客气的和他握了握手,声色平静疏离。 寒暄完,方立然敏锐的感觉到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询问的目光看向李秘书。 李秘书如他所愿的给他解惑:“方总,您妹妹冲撞到我们小少爷了,我希望,您妹妹能给我们道个歉。” 方立然眸色凌厉的瞥了一眼又给他闯祸的妹妹,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容置喙的道:“静娅,给席小少爷道歉。” 方静娅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任性的道:“他就是席宁捡回来的宠物,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他道歉,而且,是他撞的我,凭什么是我道歉!” 蠢货! 方立然侧身,一巴掌毫不犹豫甩在她脸上,力道很大,把方静娅打得撞在一边的墙上。 “平日里把你惯的没法没天的,才让你这么口无遮拦,方静娅,你到底道不道歉!?” 方静娅捂着脸坐在地上,倔强的偏过头,“我才不给他道歉!” “你!”方立然抬起手,一巴掌眼见又要打下去。 方静娅闭上眼,预想之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 他抬起的手被人牢牢的抓住。 方立然扭头看向阻拦他的人。 是方暮亦。 又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 “表哥!”方静娅看见方暮亦,顿时笑魇如花的叫了一声。 方暮亦松开方立然的手,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声音懒洋洋的。 “立然,表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打她?” 方立然有些头疼,一边是方家嫡系小少爷,一边是席家未来的继承人和席氏高层,他夹在这些人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偏偏谁也不能得罪,也是奇怪了,以前谁也看不上的方暮亦,怎么突然就要替方静娅这小惹祸精出头了,绝不可能是为了方家的颜面,他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在席家和方家主家之间艰难抉择了一下,方立然清了清嗓子,半是无奈半是后悔的道:“都怪我把静娅惯坏了,害的她娇纵任性,冲撞了席小少爷,我让她道歉,她不肯,这才动了手。” 方暮亦挑了挑眉,径直看向席呈,装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开腔:“小少爷,我表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要不,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不免嘀咕。 这就是席宁最近的新欢啊? 也不对,应该是旧爱又粉墨登场。 看这花里胡哨的穿着,分明就是个绣花枕头! 就为了这么个人,席宁那样羞辱他! 席呈心里也不太平静,他上辈子和方小少爷打交道不多,这辈子从席宁嘴里,听说的也只是赛车。 赛车…… 眸色登时一暗,想到席宁曾经说的话,心情也不太美妙了。 李秘书正想开口解围,席呈就淡淡的开了口,声色冷然不近人情。 “十五岁的孩子?” 那口吻,莫名的嘲讽。 方暮亦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本以为是个软弱可欺的小白脸,没想到口齿还挺伶俐,抓着他的话头就开始讥讽他,真是“好极了”。 第57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2) 气氛又僵硬起来,方暮亦和席呈无声对峙,剑拔弩张,紧张感拉满,一触即发。 突然,有个助理打扮的人走了过来,附在方暮亦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 方暮亦脸色变了又变,助理说完后就等在一边,眼神焦急,无声催促。 方暮亦不情不愿的收回视线,也不管方静娅了,带着助理步伐匆匆就往拍卖会场赶,像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要办一样。 小霸王一走,方立然松了口气,正欲施压让方静娅道歉,席呈就快步跟了过去,眉宇紧皱,薄唇紧抿。 “方总,管好方小姐,还有下次,说话的就不是我了。”李秘书撂下一句话,跟着走了过去。 等李秘书的背影消失,方立然赶紧扶起地上的方静娅,语气心疼又不争气的骂了一句:“蠢货,低个头会死吗?非得我跟你动手!” “哥!”方静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赌气的推开他,站起来,嗒嗒跑走了。 方立然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公主被家里惯坏了,唯我独尊的,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他得想个办法,让这小姑娘吃点苦头,长长教训,但又不会惹太大的事。 拍卖会进行到高潮。 拍卖师把最后一件拍卖品放上展览柜的时候,现场安静了一秒。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件拍卖品太过于普通了。 铂金链子,并不能入这些贵妇人和富商们的眼。 拍卖师给底下的贵宾们展示了一下铂金链子,然后声情并茂的开始讲述这个铂金链子背后的爱情故事。 “……这是席家上一任家主和爱妻的定情信物,也是席家现任家主未婚夫的身份象征,席董事长愿意把此物作为拍卖品捐出,就是想向各位表明,这是一场公平竞争的机会,谁出价高谁就能成为席氏集团现任总裁的未婚夫。” 全场哗然。 很多人觉得荒谬。 这不是胡闹吗? 未来女儿的终身大事居然通过拍卖来决定? 难怪席宁行事随心所欲,任性妄为,原来都是背后有这么一对父母在撑着胡闹。 不过,用钱买一个正宫的头衔,也确实是席家能干出来的事。 毕竟席家家大业大,任何一家攀上席宁,那都是飞上枝头,都是高攀。 既然席小姐注定不会专一,那用钱得一个和席家扯上关系的机会,那倒也不是不可。 利益至上的野心家们蠢蠢欲动。 “现在开始竞拍契约之吻,起拍价100万,每次默认加价10万。” 席呈还没有回来,李秘书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席宁摁下铃,不咸不淡的撂下一句话。 “一个亿。” 本来想叫价的富商们被这一句话震的没了动作。 席宁悠闲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心情惬意的享受着这份寂静。 偏偏有人要跟她作对,破坏这份平静。 拍卖铃响了一声,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从二楼某个房间传出来。 “两个亿。” 席宁:“!” 总有煞笔要跟她作对! 磨了磨牙,席宁重重的摁下拍卖铃,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五个亿。” 要跟她玩是? 小心我玩死你! 那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用平稳的声线不疾不徐的跟价:“六个亿。” 席宁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漫不经心的道:“十个亿。” “十一亿。” 十一亿砸下,全场噤若寒蝉,这一场神仙斗法,听得他们小心肝都在颤抖。 “十五亿。” 席宁眉毛都没动一下,四亿说加就加,豪横的很。 “姐姐。” 席呈正好这个时候返回来,又低又轻的叫了沉浸在加价中的席宁一声。 “你回来了啊。”席宁转过头心情愉悦的看着他。 楼下的拍卖还在继续。 “十五亿一次!” “十五亿——” “十六亿。”桀骜不驯的声音从席宁旁边的包厢响起。 这声音辨识度太高了,席宁想认不出来都难。 无语的垂了垂眸子,席宁淡定的继续往上加:“二十亿。” 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能想到,一条铂金链子能值二十亿。 但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经过这么一番叫价,下面的人也算看出来不停往上加价的人是谁了。 席董事长想坑自家女儿。 先前加价那人看出来,给席宁一个面子,停止叫价,可偏偏又有不懂事的冒头出来,一条链子越炒越高。 方暮亦正打算加价,倏地一群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冲了进来。 “方小少爷,我们需要确认下您的资金,以防您恶意抬价。” 方暮亦脸上的得意僵硬起来,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故意抬价。 谁知道为什么他出去一转回来这破链子就被抬到十五亿的高价了?! 他的账户里,可只准备了一个亿。 闹事的方小少爷上了拍卖行的黑名单,原先叫的价作废,席宁最终以十五亿的价格拍下那串铂金链子。 方暮亦被带出拍卖行不久后,那群西装革履的人进了一个房间,李秘书稳坐其中,对着几个人颔了颔首。 “你们做的很好,席总很满意,这次的加班费不日就会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谢谢席总。” 李秘书摆摆手让他们离开,这才回到了包厢。 拍卖行正巧把铂金链子送进来,席宁接过链子,看都没看一眼,就塞给了一旁安安静静给她剥开心果的席呈。 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李秘书,此刻不禁都有些咋舌。 她是清楚这位的打算的,不出意外,五年之后,席家的产业将会尽数落在席呈手上。 只不过,她没想到,席总最后还是栽在了这位身上。 盘算好未来席家的事,她还以为席总会逍遥自在的去过三千美男的孤岛女皇帝生活,没想到还是为了一瓢水放弃了弱水三千。 不过…… 李秘书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席呈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感觉席宁会这么选择也有几分道理。 就这张脸,足可抵后宫三千佳丽。 席呈捏着链子,头一次没克制住情绪,目光沉沉的望着席宁,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 “姐姐,你确定要给我吗?” 席宁轻笑,伸出手捏了捏少年光滑细腻的脸蛋,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 “价值二十亿的聘礼,小美人,满意吗?” 第58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3)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是个打高尔夫的好日子。 席宁按了按棒球帽的前沿,没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撩起狐狸眼看不远处那堆谈笑风生的人一眼。 明明她与这堆大叔格格不入,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打高尔夫,准有人发出一沓邀约给她。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烦恼! 席宁昏昏欲睡,帽沿又压低了一点。 就在她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人大刀阔斧的坐在了她旁边。 那人坐下的动静不小,席宁能清晰的感觉到长椅振动了一下。 “滚远点。”任谁被打扰了好梦,脾气都有点不好,席宁也不例外,也不装绅士淑女了,阴沉着声线,不耐烦的道。 “你让我滚?” 席宁语气不好,那人态度更冲,音量不自觉的打起来,吵得席宁睁开困倦的眼睛。 抬眼就对上方暮亦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少年剑眉倒竖,火气冲天,一点成年人的稳重成熟都没有。 席宁以前确实很喜欢方暮亦这款小狼狗类型的男生,可见多了之后,觉得也就那样。 幼稚不成熟,冲动暴躁,占有欲强,做事不计后果。 如果不加以收敛,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也是席宁不屑于跟这些人计较,不然,就凭她的财力和权利,天凉王破早发生八百回了。 被方暮亦这么一闹,睡觉的心思荡然无存。 席宁脸上又习惯性的挂上那张虚伪的笑脸,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看得就让人无端恼火。 就像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力一样,那种无力感简直就是把他的尊严和骄傲摁在地上摩擦。 “方小少爷,我实在没有时间和你纠缠,有什么事不如我们今天说开好了。” 席宁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脸上,波澜不惊的语调,从容不迫的态度,和他那个利益至上的亲哥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血无情。 方暮亦心里莫名的难受,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开始根本对这桩商业联姻毫无兴趣,但那天亲耳听到这人看不上他,他又觉得不甘心。 他是方家的小少爷,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傲得没边,被席宁拒绝,他不甘,所以百般纠缠,可渐渐地,他就觉得好像不只是不甘。 但那些摸不着碰不到的情绪,他感受不出来是什么。 迷茫,不解,困惑……没关系,只要一直追着这人,他总能得到答案的。 可现在,他好像连追着她跑的资格都要被剥夺了。 惯来无法无天的小少爷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问:“所以,你是要为席呈浪子回头了吗?” 跳跃度还挺大。 席宁收回目光,转身坐直,悠闲的把手臂往后脑勺一枕,望着远方的绿草蓝天,狐狸眼里漾开碎钻般的光芒。 “从来不存在什么浪子回头,方小少爷,我啊,还做不了浪子。” 虽然之前她不知道这些男主都是小主神,但她能感觉到他们很像,虽然看起来纯良无害,或者是沉默内敛,或者……但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占有欲很强。 如果不是她死的早,小黑屋一条龙直接关到自闭。 所以席宁都只敢做做表面工作,并不敢真的脚踏很多条船。 方暮亦难以置信的盯着云淡风轻的席宁,眼睛瞪大,无比震惊。 “你!” “方小少爷,要想保护好一个人,是要会逢场作戏的。像我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啊,是不能有软肋的。”席宁轻叹一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方小少爷现在还年轻,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可以理解,但如果有一天,你有了非他不可的人,希望你不要犯我曾经犯过的错。” 方暮亦情绪平静下来,他低垂着眸子,轻声问:“席总也会犯错?” “是啊,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足以让人一夜成长的错。” 席宁语气悠悠,像在述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席宁虽然带着记忆穿梭各个位面,经历过很多,但到底也只是个爱看小说的宅女而已,生活一安逸,就容易忽略那些看不见的危险。 这个位面她和男主认识的很早。 席呈五岁被接到席家,她那个时候也才十岁。 小时候的席呈粉雕玉琢,跟个奶团子一样,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好闻的奶香味。 席宁那个时候对席呈简直爱不释手,去哪儿都要带着。 她那时候哪里忍心渣这么软萌可爱的小奶团子,恨不得放心尖上捧着,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 席呈也很黏她,她说什么他都听,乖的不得了。 席呈八岁生日那天,席宁给他准备了一份惊喜,让他等在花园里,她去拿。 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席呈就被绑架了。 席家当时并不愿意为了找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而大动干戈。 席宁那时候也才十三岁,手里没实权,根本无能为力。 为了救席呈,席宁只能干了件蠢事。 席家注重血脉,非嫡系不得继任家主。 席宁去雪地里埋了一晚,找到的时候差点冻死,救回来也没了半条命,还落下了个寒气入体永远不能生育的毛病。 虽然她本来也不能生育,但并不会被医疗机器检测出来。 她九死一生,逼得她爸妈不得不派人出去救席呈。 席家派人派的及时,席呈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席宁当时动都动不了,她爸妈也不让席呈来见她,所以席呈自然也不清楚这件事。 其实就算她爸妈不瞒着,她也会想方设法不让席呈知道的。 她是来做渣女任务的。 不是来让席呈对她感激涕零的。 她在医院里无法动弹的时候,她爸跟她说了很多,包括,没有足够的权力保证心上人的安全的时候,不要让自己有软肋。 从那之后,席宁开始疏远席呈,一边快速完成学业,一边快速接手公司和席家。 席呈那时候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又对他表现出过分的关注和喜欢,迟早会让席呈陷入众矢之地。 一切的选择都是迫不得已,渣女任务也在推着席宁往前走。 花心风流的人设和怜贫惜弱的象牙塔小公主人设慢慢成型,她和席呈也逐渐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只是没想到,重来一世,席呈的愿望一如往昔的只是想要她。 单纯的让人觉得心塞。 第59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4) 听完这段往事的方小少爷久久无言。 什么风流薄幸? 什么酒囊饭袋? 都是骗人的。 都是伪装出来保护那个人的。 挫败感从心口弥漫至四肢百骸。 他攥紧拳头,终于懂了他心里那种莫名的感觉是什么。 可是已经迟了。 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这两个人,一个爱的卑微谨慎,一个把爱意深埋。 “席总,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像是突然成长,脊背挺得笔直,骄傲的离开。 席宁说这个故事的本意并不是灌他鸡汤,只是想告诉他,她是无法怀孕的。 看他这样子,完全不像是明白她的话。 不过,结果是一样的就行,不必纠结那么多。 席宁抬起表看了眼时间,五点多一点。 席呈应该要放学了。 他前不久跟她说他签了保送合同,决定去帝都大学的金融系,不参加高考了。 席宁向来是尊重他的意见的,只不过还是让席呈跟着去上课,高中毕竟是一个无法重来的阶段,她想让她的弟弟每一个阶段都是完整的。 对此,席呈不以为然。 他孤僻冷漠,和同学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的,实在没必要去学校有一个什么完整的高中时代。 但他拗不过席宁,只能老老实实的接着去学校。 只不过,他跟学校申请了不上早自习和晚自习,午睡也不在学校。 比起珍惜什么青春韶华,他更想和席宁待在一起。 哪怕什么也不做,但只要她在身旁,他就一颗心都是安定的。 席宁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去前台让服务员送些水去高尔夫球场,顺便留下一个纸条,然后就开着车离开了。 “学神,这个题怎么做啊?” “学神,你看看我这个步骤哪里不对吗?怎么我总是算不出正确答案?” “学神,你帮我看看这题呗。” “……” 学校为了增加更多的学生自主学习时间,特地在终于最后一节课后面加了一节四十分钟的自习课,让他们可以自主讨论学习。 因为席呈保送但没有离校的原因,学校决定一材多用,特地询问了席呈的意思,开设了这个学神答疑区。 学生们可以找席呈问问题,只是要排队,遵守秩序,不能打闹。 席呈学神的名号响彻整个一中,几乎是一听到这个消息,各个年级的人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学神风采。 无一不是满载而归。 既惊讶学神的智商,又震撼于学神那帅的惊天动地的颜值。 午自习的铃声响了三遍,围在席呈座位边的人依旧只多不少,摩肩接踵的,都争着想把自己手里的练习册递到学神面前。 学神眉宇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那股不容侵犯的冷峻更加不近人情了些,他弧度完美的下颚线条微微绷紧,隐隐透出一股不耐。 有人察觉出学神的情绪变化,看了眼时间,赶紧推了推旁边激动挣扎的朋友,小声提醒:“放学了,赶紧让学神回家,不然下次我们就不能问问题了。” 学生们不约而同的散开,没问到问题的学生沮丧的叹了一口气,但也不纠缠,带着练习册离开了。 席呈赶紧收拾好书本,背起书包,马不停蹄的起身离开,步履轻快,心情明显愉悦很多。 “只要是见你,我都是用跑的。”趴在走廊上看着学神的背影的女生悠悠的开口,应景的念了一句唯美的不行的情话。 一旁的女生拐了她一下,“别乱脑补好吗?没谁能配上学神的,学神独美。” 第三个女生跟着点点头,“学神这样的,那要什么女生才能俘获芳心啊?不敢想,也不能想象学神谈恋爱的样子。学神还是一个人好了,做神多好啊,众生仰望,做什么人嘛。” 今天不是周一,所以来接他的人肯定是席宁。 只要一想到席宁,席呈心情就直线上升的好。 绿茵茵的树枝阴影下,停了一辆宝蓝色的玛莎拉蒂。 席呈跟学校的门卫打了声招呼,签好名字,快步走到驾驶座那边,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露出那张美艳动人的脸,狐狸眼潋滟澜山,一如既往的勾魂动魄。 “姐姐。” 席宁随意的点点头,眼神瞥了一眼身边的副驾驶座,示意他上车。 席呈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把书包抱在怀里,目光便专注的凝在了身旁的席宁身上。 “姐姐,今天是回家吃还是去外面吃啊?” 席宁冲他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 “你马上就知道了。” 席宁熟练的掌控着方向盘,拐向去往郊区的路,而且越走越偏。 周围的树木快速的倒退,落日霞光渐渐远离,暗沉沉的天色压抑着整条林间小路。 荒凉偏僻,杳无人烟。 怎么看都不是个吃饭的好地方。 席呈信任席宁,哪怕她送他去死他都毫无怨言,只是接受不了她抛弃他而已。 虽然心里疑惑,但席呈却没有问,安安静静的抱着书包,乖巧的垂着根根分明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眸子放空的盯着车上的那个小玩偶。 小玩偶有着黄色的身体,兔子的耳朵,闪电模样的长尾巴,像只小老鼠又像只小兔子。 这是什么动物? 幼圆的猫瞳好奇的睁大,席宁恰巧注意到这一幕,唇角不由自主的扬了扬。 眼睛长得像小猫咪,睁大了就会有一种无辜的感觉,偏偏气质矜贵,简直就是只娇生惯养的茶杯猫,骂不得摔不得,还得好生呵护着。 “弟弟,我以后叫你阿呈怎么样?”席宁直视前方,若有所思的询问。 黑发雪肤的少年红了红耳垂,猫瞳害羞的弯了弯,他软软的应:“好。” 叫什么都可以。 只是—— “姐姐,那我可以叫你宁宁吗?”少年期待的睁大眼睛,眸子里跌碎一地熠熠生辉的星光。 “现在还不行,等你十八岁生日过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席宁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开口。 席呈唇角挑起愉悦开心的弧度。 姐姐真好。 第60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5) 玛莎拉蒂驶进环山公路,绕着山体蜿蜒的方向行驶,绕了三个圈后,进入一片开阔的公路大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 法国梧桐后面,影影绰绰露出小片小片的粉红,放眼望去,是开到绚烂的海棠花海。 大约行驶六七百米左右,一道镂空雕花铁门映入眼帘。 三人高的铁门威严庄重,铁门后面的喷泉雕塑正在喷着水。 铁门旁边有个保安打扮的人,见车子靠近,打开了铁门。 跑车畅通无阻的驶进庄园,停在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前面。 席宁率先打开车门下车,刚想过去替席呈开门,一个身穿燕尾服的老管家就先一步过去为他开了车门。 等席呈下来,他恭敬的对两个人欠了欠身,绅士礼仪十分到位。 “小姐,小少爷,老爷夫人已经等候多时,请跟我来。” 席宁示意席呈跟上老管家的步伐。 老管家推开别墅的大门,金碧辉煌的大厅闯入视野,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墙壁隔两米就设置的壁灯散发出晕黄色的光芒。 似乎是为了衬托灯光的耀眼辉煌,厚重的绸缎幔帐被拉的严严实实的,置身其中,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 “姐姐,这里是?”席呈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好奇的扯了扯席宁的衣角,轻声询问。 席宁耷拉下眼皮,不太适应大厅的灯光,眨了好几下眼才勉强适应下来,骤然听到席呈的问题,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才拖着调子漫不经心的道:“席先生席太太隐居的地方。” “他们不是私奔了吗?”席呈疑惑的抬眼。 席宁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红唇妖冶的勾起,语调轻飘飘的扬起:“是啊,私奔到帝都郊区。” 实在是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贯彻到了实处。 席家那些人还真被障眼法迷惑,以为他们去了国外,派遣找人的主力部队自然也放在了国外,哪能想到,其实就在眼皮子底下逍遥呢! 老管家带着他俩上了旋转扶梯,到达二楼的会客厅。 那里正坐着一对相貌不凡的年轻夫妇,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礼服傍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参加一场重要的宴会。 席柏章抬手挥退老管家,俊美无匹的五官褪去了意气风发,变得成熟稳重,气质更加内敛冷峻,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干,就会让人有一种压迫感。 “席先生好久不见,越发稳重了。” 席宁拉着席呈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挑着潋滟多情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调侃着男人四十一枝花的自家老爸。 席柏章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揉了揉宝贝女儿的头发,嗓音低沉含着嗔怒,并没有太大的责怪意味,反而满满的宠溺纵容。 “没大没小的,连爸爸都不会叫了?” 席宁任他揉了揉头发,眉眼含笑的缓声道:“爸,是你自己说的,不做出点成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的。” “你啊!”席柏章无奈的笑笑,戳了戳席宁的额头。 没辙的叹息一声,他柔和包容的目光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席呈,“阿呈,以后这丫头,有你受的!” 席呈温软的露出一个笑,嗓音清澈干净,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很有欺诈性。 “席叔叔多虑了,姐姐对我很好。” 坐在席柏章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席母陈恩星忍不住笑了笑,她挽着自家老公的胳膊,嗓音温和如水:“我就说不用你操心,阿呈这孩子啊,铁定站在宁宁那边,无条件维护她。” “我哪里操心了?”席柏章不赞同的反驳,有条有理的辩解:“我分明是担心阿呈被宁宁欺负,毕竟这丫头鬼主意可多了。” “诶诶——”席宁拉了拉席柏章的手,挑着细长的柳叶眉,不满的道:“我才是你女儿耶!女婿还没进门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女婿进门了那还得了!这家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你看她,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席柏章好笑的拍了拍席宁的手背。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聊了一会儿后,席柏章清了清嗓子,吩咐席宁道: “宁宁,我有点口渴了,去帮我倒一杯水上来。” 席宁心里门清这是二老想支开她的意思,但她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离开时趁着背对父母的视线死角,飞快的捏了一下少年白皙如玉的耳垂,然后慢悠悠的下楼了。 席呈耳廓染上绯红,心里的欲念被无端撩起,烈火焚烧骨血,他攥紧拳头,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渴望。 姐姐…… 绝对是故意在叔叔阿姨面前撩拨他的。 正在思忖怎么展开话题的席柏章和陈恩星并没有察觉到席呈的不对劲。 席呈按捺住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轻声询问:“叔叔阿姨,有什么话,你们就直接说,不用扭扭捏捏的。毕竟我们也一起生活过很多年,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所以,不用忌讳什么,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席柏章拍了拍陈恩星的手,眼神示意她进房间等着。 陈恩星并没有进房间,而是朝着席宁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呈,你几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有什么话,我也就直说了。”席柏章温和的目光沉淀下来,多了几分严肃正经。 “叔叔你说。” “本意出发,我其实并不想你和宁宁在一起。” 席呈紧握成拳的手更加攥紧,唇线无声抿直。 他压低声音,轻声问:“叔叔,能告诉我理由吗?” 席柏章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是我一开始的想法,因为我觉得,你会成为她的累赘和软肋,你并不能保护她,反而还会给她带来麻烦。” 席柏章顿了顿,神色更加严肃。 “而且,你还年轻,宁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谁也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出于一个父亲的角度,我并不希望宁宁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交到一个人生才刚刚开始的人手里。” “这两点考虑下来,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宁宁。” 第61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6) 席呈按捺住自己翻涌的情绪,努力平静下来,等着席柏章的“但是”。 席柏章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妥协的笑了笑。 “但是,她喜欢你,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席呈还是第一次从旁观者口中听到“席宁喜欢他”这个描述,忍不住抬眼望着席柏章俊美沉稳的脸,目露期待。 到目前为止,他从未确定过席宁的心意,只觉得她是对他突然感兴趣,并不到“喜欢”的程度。 感受到席呈眼神里的期待,席柏章略有些惊讶。 看来,席宁还没有告诉他。 不过,在席宁那么花心风流的外表下,这孩子仍不可救药的喜欢宁宁,看来恩星说得对,确实是他多虑了。 既然如此,他就做做助攻。 轻咳了声,席柏章语气平静的开始讲述那些被时光尘封起来的真心。 “你八岁那年被人绑架,席家其实并不愿意派人去救你,是宁宁……” 他嗓音哽咽,艰难开口:“宁宁把自己埋在雪地里,埋了将近两个小时,佣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僵硬了,神志不清的,但手里还握着你送她的平安锁。 送进医院抢救,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宁宁寒气入骨,无法再生育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懊悔的用手抹了一把脸,低声呢喃:“要是我强硬一点坚决要去救你就好了,宁宁也就不会失去成为一个母亲的资格。” 席呈脸上的期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心痛。 席宁细皮嫩肉的,怎么忍得住埋雪地里两个小时? “你也不要怪宁宁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是我让人瞒着的。宁宁身为席家下一任家主,本来就该负重前行。但我和恩星舍不得,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让她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但你是宁宁的软肋,我们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照顾得到。所以,在你出院那天,我和宁宁聊了一个下午,我告诉她,只有绝对的权力和财富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也是我教她,要想你平安无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很多个弱点,转移开那些人放在你身上的目光。 宁宁的所有改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因为在乎你,所以疏远你,让你在她的羽翼下慢慢成长。 所幸,你很争气,你的成绩我和恩星都看在眼里,你做的很好,小伙子。” 席柏章拍了拍席呈的肩膀,起身往楼下走。 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就是给他一个私人空间,让他安静的消化一下这些信息。 席呈思绪很乱。 他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席宁为他做了那么多。 可是…… 既然是喜欢他在乎他的,为什么上辈子会为了陆远离开他抛弃他? 酸涩充斥着心脏,混乱在脑海中扩散,找不到源头去梳理这一切。 席宁的行为很矛盾。 是什么造成她的矛盾? 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少年脸色苍白如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锁,似乎在面临着什么艰难的选择。 席家不愿意救他。 席宁无法生育。 席宁想让他继承席家家主。 有什么线索一闪而逝。 席呈眸色渐深,他掐了自己一下,被堵塞的思路变得畅通,真相呼之欲出。 如果席宁无法生育,席叔叔席阿姨又后继无人的话,席家是宁愿让旁系上位呢?还是会眼睁睁的看着席家落入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手里呢? 答案不言而喻。 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让他继承席家呢? 首先,需要席宁退位。 其次,需要席宁暗中镇压。 第三,他需要亲信。 最后,席宁必须得死。 席宁一死,席宁培养起来的精英就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竭尽全力的辅佐他。 席宁一死,席叔叔席阿姨会把他当做亲生儿子。 这样一来,他大权在握,又有席家夫妇支持,任凭席家再一手遮天,也翻不出浪花来。 步步算计,步步为他。 席宁精心策划。 但就是忘了问一句。 他是否想要? 从始至终,他要的都只是席宁,而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席家家主之位。 席呈无可抑制的无声笑起来,癫狂的样子扭曲挣扎,像是在发泄压抑了两辈子的情感和爱恨。 另一边。 席宁接完水刚要离开茶水间,就被进来的陈恩星截住了。 “妈,你拦着我干什么?”席宁端着水,颇为无奈的问挡在她面前寸步不让的母亲。 陈恩星把她托盘里的玻璃杯放下,柔声细语的道:“他们估计有的聊,时间也不早了,我亲自下厨,你就来给我打个下手。” 席宁瞥了一眼门外,思考了一下,懒洋洋的垂下眼皮,缀在陈恩星身后,跟条小尾巴一样,不紧不慢的进了厨房。 冰箱里的食材不少,甚至厨房里还摆放着一些新鲜的菜品,很明显,厨房有专人负责采买食材,保证食物的新鲜。 陈恩星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穿着奢侈华丽的晚礼服,照样剁得了肉、切得了菜,刀工流畅,完全不会把污渍沾在衣服上。 估计蹭上了她也不会心疼一下。 席宁可不愿意看到她妈灰头土脸的出去,从厨房门背后找到一条干净的围裙,走到陈恩星身后,动作轻柔的给她系好。 系完后,她还自满的吹了个口哨,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蝴蝶结杰作。 陈恩星切菜的空隙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温柔的声音含着几分不认同:“宁宁,你是个女孩子,不要像小混混似的冲人吹口哨。” “妈,你女儿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是女霸总了,女霸总壁咚人前,都要吹一声口哨撩拨小男生的。” “你啊,不正经。”陈恩星说不过她一嘴歪理,只能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席宁只是笑,并不回答。 陈恩星把菜下锅翻炒,动作熟练优雅。 席宁抱着胳膊跟个大爷似的站在门口,欣赏着贵妇炒菜的动作,眼角眉梢都浸染了满满的愉悦。 陈恩星炒完一盘菜,又借着弄第二个菜。 忙碌中又有条不紊,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不想离开。 席宁勾了勾唇,她总算知道老头子喜欢老妈什么了。 第62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7) 席宁和席呈吃完晚饭就连夜回了别墅,毕竟那夫妇两人挺喜欢这种世外生活,并不希望席家的人去打扰破坏。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席呈的生日也被提上日程。 把该发的邀请函发出去,席宁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若有所思的转着笔。 席呈的怨恨值已经降到了50。 等生日宴过去,应该就尘埃落定了。 倒没想到,这个位面居然比上个位面还要顺利。 上个位面差点翻车那次,真是吓死她了。 “咚咚” “进。”席宁条件反射的道。 李秘书推门进来,把几个文件夹摆放在她面前,公事公办的道:“席总,需要您签字的文件都在这儿了,您过目之后,把字签好。” 席宁点点头,拔开笔盖,随意的扫了几眼,然后在最后签字。 面对席宁敷衍式的浏览,李秘书明显习以为常,眼皮都不眨一下。 等她签好字,李秘书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那个患心脏病的孩子快不行了,席总要去看看吗?” 席宁盖笔的动作僵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的又盖上。 李秘书拿起文件,转身就走。 她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正要关门—— “让席家旗下的医院都留意一点,看有没有合适的,有的话,尽快安排手术。手术费用,记我账上。” 李秘书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在临出门前提醒了一嘴:“席总,虽然在你眼里这就是件举手之劳的事,但看在我们共事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多嘴提醒您一句,把这件事跟小少爷说一声。” “知道了。”席宁抓起办公桌上的笔扔往门口,没好气的道。 席呈十八岁的成人礼,在帝都最大的观星酒店举办。 名贵的红酒搭成塔状,各种精致的点心摆满长桌,玫瑰花簇拥的舞台上,背景板缀满了水晶球,特意摆成了“生日快乐”的英文字母模样。 今天宴会的主角一身沉稳的黑色高定西装,精心搭配的深蓝色丝绸领带妥贴的塞进西装外套里面,袖口的钻石袖扣闪着耀眼的光芒,笔挺的西裤勾勒出少年完美笔直的大长腿。 幼圆的眉眼含笑的弯起,黑眸亮晶晶的,柔和了黑色带来的老成持重,矜贵小少爷的气质流露出来。 “哎呀,真帅。”陈恩星笑吟吟的进来,理了理少年的衬衫领口,一脸赞赏。 席柏章有些吃味的把陈恩星拉回身边,唇角勾出一抹笑,“这小子有我当年魅力四射的风范。” 陈恩星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声音温柔轻快:“多大年纪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害不害臊啊!”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毛头小子。”席柏章揽住陈恩星的腰,凑在她耳边,又轻又柔的和她咬耳朵。 陈恩星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小声道:“孩子还在这儿呢,收敛一点啊。” “怕什么,我这是在教他怎么对付宁丫头那个鬼灵精。” 看着席氏夫妇相濡以沫的恩爱日常,席呈突然很想见到席宁。 未来的他们,也会这样的。 他把腕表取下来,整理了一下袖口,一脸期待的看向席柏章。 “席叔叔,姐姐她现在在哪儿?” 席柏章疑惑的回看他:“宁丫头还没有来吗?” “姐姐说她给我准备了一个大惊喜,所以让我先来,我还以为她会和你们一起来呢。”席呈抿了抿唇,雀跃的心情有些低落了一点,但想到席宁说的惊喜,他又不免开始期待。 陈恩星看出席呈情绪的变化,体贴的安慰他:“宁宁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会马上出现的,你等着就对了,她准备的东西啊,向来不会让人失望的。” “嗯。”席呈被安慰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席柏章:“好了,别这么多愁善感的,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开心点。我们现在该出场了。” 席呈收敛起心里那些莫名的恐惧情绪,嘴角牵出温软的笑容,跟在席氏夫妇后面出了休息室,往宴会厅方向走去。 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客人们脸上挂着虚伪妥贴的微笑,你来我往的周旋于各个人群里寒暄。 席宁不在,带席呈认人的工作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席柏章身上。 席柏章接过侍者递来的酒,交代陈恩星去找一下席宁,然后带着席呈去和他的老伙伴打招呼。 所幸陈恩星今天穿的不是鱼尾裙或者曳地长裙,行走起来倒也算方便。 她先在宴会厅周围打听了一圈,都没有打听到席宁的踪影后,她上了电梯,打算去楼顶的观星台看看。 既然选在这家酒店,那么肯定是看中这里的观星台,以她对自家女儿的了解,她的大惊喜百分之八十在观星台那里。 电梯停在顶楼,陈恩星抓着手包从电梯内走出来,眼前的一幕让她呆立原地。 星河流转,荧光翩飞。 花香扑鼻,宛若置身仙境,让人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星辰深处,摆放了一架钢琴,黑白琴弦上,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布置的还真不错。 有她爸爸当年的浪漫细胞。 “宁宁。”陈恩星走近,轻声叫席宁。 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人回应。 不应该啊。 宁宁特意准备的惊喜,按理说,她应该就在这儿藏着啊。 难不成,是要阿呈上来? “宁宁,阿呈还要进行成人礼发言还有你爸要宣布你俩订婚的事,惊喜还是等宴会散了你再单独给阿呈展示,赶紧出来。” 陈恩星苦口婆心的劝解。 依旧没人回应。 陈恩星隐隐意识到不对劲,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再打席宁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她赶紧又找出李秘书的电话,拨给了她。 李秘书在振铃几秒后接通。 “席太太?”李秘书语气疑惑,实在是没想到陈恩星会打电话给她。 “李秘书,你知道宁宁现在在哪儿吗?” “席总?她不是去了小少爷的生日宴吗?” 陈恩星的心脏渐渐下沉,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我打不通她电话,而且,她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到她,我觉得她肯定出事了,李秘书,你能帮我查一下宁宁的行踪吗?” 李秘书听得心惊肉跳,良好的素养让她沉稳下来,答应了陈恩星的要求,随后有条不紊的开始差人着手寻找席宁的下落。 原本她是打算赶去宴会来着。 第63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8) 宴会厅内正在按照正常流程举办生日宴,宴会厅外陈恩星正在组织人兵荒马乱的寻找她那个突然就不见了的宝贝女儿。 她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 这可是席呈的成人礼啊。 多么重要的时刻,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缺席。 更不要说,后面还有他俩的订婚仪式。 站在舞台上听席柏章说话的席呈已经有点走神了,他四处寻找席宁的身影,却都没有见到,那股被强行压抑住的恐慌以野火之势迅速蔓延。 姐姐,你在哪儿啊? 昏暗漆黑的仓库,潮湿脏乱的地面,席宁被绑成粽子扔在水泥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绳子,奈何绑匪过于敬业,她努力了半天,绳索依旧牢牢的在她手上。 记忆太多就是有这么点不好,容易死于安乐。 席宁的生死节点。 上辈子席宁就是死于绑匪手中,只不过被她隐瞒了下来,让席呈以为她是意外死亡。 但其实,她是被绑架了。 绑架她的人,是席家的劲敌。 绑架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撕票,让席氏夫妇痛苦,让席氏一蹶不振。 万万没想到,因为她和席呈的重生,位面世界会把这件事提前到席呈成人礼这天,真特么防不胜防。 从停车场出来就被敲了一闷棍,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的席总心里委屈,但她不说,只想咬死那些绑架不会挑日子的绑匪。 就不能找个其他时间点吗? 非要今天! 今天是席呈成人礼啊!!! 烦人。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骤然透出些微的光亮,伴随着一连串吱呀的铁门摩擦水泥地声响,席宁感觉到有很多人进了这个仓库。 铁门被短暂打开,又被迅速合上。 黑布能感知到的光线重新暗下去。 有人蹲在她面前,轻佻的捏住了她的下巴,用打量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猛地被扯下,席宁眨了眨眼,适应仓库昏暗的光线,掀着凉薄的狐狸眼看向捏着她下巴的人。 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模样粗犷肃杀,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他身后站着的那五六个人也差不多的身材,估计都是对家雇佣来的专业杀手。 “老大,这小妞还挺漂亮。”他身后的小弟舔了舔唇,眼睛冒着幽暗的光,目光下流又直白的流连在席宁那张美艳妖娆的脸上。 席宁面色平静,就像是感受不到他猥琐下流的目光一样,心理素质强大的令人惊讶。 为首的老大松开席宁的下巴,严肃的瞪了那个小弟一眼。 “这不是个善茬儿,不想下半辈子当个和尚最好打消你的那些念头,等拿到钱,你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小弟被教训,只好不情不愿收回垂涎的目光。 “老二,你在这儿守着,一旦收到钱,立马弄死她,下手利落点,不要留下把柄。” “老大,我办事,你放心,保证一丝痕迹都不会有。” “老大”拍了一张席宁的照片,又让人重新蒙上她的眼睛,带着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人守着。 席宁安静的躺在角落,思考着对策。 她被绑架的突然,就算席呈他们发现她不在,但也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她是被绑架了。 等他们找过来,估计她就被撕票了。 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守在她旁边那人的目光如狼一般锐利,片刻不离,根本不给她搞小动作的机会。 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像是死神举起了镰刀,昭示着她死期将至。 壮汉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步一步靠近她。 最终在她身前停下。 锋利的匕首划破空气,径直朝着席宁的心口刺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 【检测到危险靠近,启动自动防御机制。】 壮汉被一道莹蓝色的光线击中,被弹飞到对面的墙上,发出震天的响声。 席宁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她都忘了。 她死亡的绑定对象是男主。 其他人是弄不死她的。 壮汉体重感人,撞到墙上发出的声响也惊天动地的,不消多时,就把另一边的绑匪也吸引了过来。 他们推开门,就看到自家老二趴在地上人事不省。 绑匪们自然而然以为是席宁干的,一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最沉不住气的那个直接提刀过来,不由分说就要砍在席宁身上。 莹蓝色的光飞快闪过。 男人被弹飞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 绑匪们惊疑不定的看着躺倒在地无法动弹的席宁,后怕并着怒火,最终怒火战胜了一切,又有一个壮汉冲了过来。 无一例外,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 绑匪老大大步走过来,一把扼住席宁的脖子,厉声质问:“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术?我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被布条堵着嘴的席宁被掐得脸色涨红,用力的往后退,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 奈何实力过于悬殊,她的反抗被轻松镇压,胸腔肺叶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席宁眼前大片大片的黑影出现。 就快窒息……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低于10,现开启自动回血功能,待机时间一天。】 绑匪头子逐渐加大的力道下,女人的头颅无力的垂下。 绑匪老大松开手,女人软软的倒在地上。 伸出手指探了探呼吸。 很微弱,但并不是没有。 没有死。 只是昏过去了。 绑匪们背上自己受伤的兄弟,让人围着废弃仓库倒了一圈燃油,然后拿出打火机,打开火,直接扔到了燃油上,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扩散。 一群人坐上越野车,火速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天空飘来一朵乌云,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浇灭了这场很难被水泼灭的火灾。 不透光的仓库里,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呼吸轻浅,不仔细听,甚至都有一种她已经死了的错觉。 黄昏走向终结,月色笼罩大地。 清冷的月光泠泠的撒下光辉,孤寂僻静的郊野偶尔响起不知名动物的吼声,阴森恐怖,让人听着头皮发麻,心惊胆寒。 月亮越发圆润,升至中天,一直到宴会结束,席宁都没有出现在现场。 第64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29) 订婚的事因为另一位主人公的缺席被迫中断,席呈结束生日宴,把宾客送走以后,第一时间找到陈恩星。 “阿姨,姐姐在哪儿?” 少年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根根分明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眼睛里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血丝。 陈恩星心里也很焦急,席宁是她唯一的女儿,母子连心,她能感觉到她的女儿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但她是长辈,不能先崩溃。 掐了掐手心,她用另一只手温温柔柔的拍了拍席呈的肩膀,嗓音轻柔如水的安抚他:“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但她肯定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席家的人和李秘书已经去找了,你不要担心。” 席呈瞳孔微缩,他顾不得眼前的人是席宁的亲生母亲,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睛通红的看着她,气息阴沉。 幼圆的眸子危险的眯起,那股伪装出来的纯良无害消失殆尽,偏执阴郁的眼神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姐姐失踪了吗?” 陈恩星被少年身上恐怖阴森的气息吓得一骇,张了张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的少年和她记忆力的席呈大相径庭,就像是天使撕下了伪装,露出恶魔的邪恶嘴脸。 “席呈,放手!宁宁失踪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但这不是你放肆的时候。”席柏章从宴会厅里大步走出来,厉声喝道。 席呈松开手,看也不看席柏章一眼,抬步下了楼梯,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席宁塞给他的车钥匙,就开车冲了出去。 那熟练的开车动作,明显就是玩了很久的赛车才能有的伸手。 陈恩星虚弱的瘫倒在席柏章怀里,眼里无助的流下泪水。 她抓着席柏章胸口的衬衫布料,语气不安担心:“宁宁,她会不会出事啊?!” “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会有事的。” 席柏章安抚的抱紧娇妻,深邃的目光落在已经没影了的跑车离开方向上,眼底隐隐有暗芒流动。 这个小子,藏的太深了。 视线昏暗的跑车里,席呈一只手熟练的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按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直接拨了出去。 这是他上辈子暗中创建的势力,重生的时限不长,席宁也变得不太一样,但为了以防万一,有把这人金屋藏娇的实力,所以他还是迅速联络上了骨干成员,成立了一个浓缩的“nc”组织。 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ashes,你要找的人最后的通话记录是在下午四点二十六,之后我从席氏集团的监控里发现目标任务被人打晕,带上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是黑车,查不到信息,而且绑匪也很敏锐的避开了监控器,我只能给你几个大概的方向。” “位置共享给我。”褪去刻意伪装出来的乖巧懂事,少年此刻面色冰冷,眼底的情绪浓稠可怕的惊人。 “好。” 席呈瞥了眼手机上标注出来的四个地点,快速回忆了一下那四个地点周围的建筑物布局,最终眼神定格在西郊区那个城乡结合部区域。 那里人员杂乱,地形复杂,废弃的厂房和仓库不在少数,如果对方是雇佣杀手的话,极有可能会选在这个地方动手,毕竟其他地方他们可能并不熟悉。 “帮我查一下西郊区那片的具体地图,把废弃仓库和厂房的位置标记出来。” “ashes,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里的地图只能显示地标性建筑,废弃的厂房之类的,是看不出来的。而且,那里人员鱼龙混杂,除了大街道的监控器,其他监控器都被强行破坏了。真是没想到,帝都也有这么黑暗的角落。” 那人在耳麦里悠悠感慨了句。 “找其他路子。” 前面遇到红灯,席呈身体往后靠了靠,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语气冷硬,不近人情。 那人夸张的叹了口气,说起了风凉话:“ashes,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而已,何必呢!” “不要把你的小心思打到我身上,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席呈冷声警告。 那人沉默。 “你……认真的?”他迟疑的问道。 红灯跳成绿灯,跑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微凉的夜风伴着冰冷的声音一起在耳麦里响起。 “你可以不信。” 常饮脖子一凉,立马正经起来。 这位大佬可不能死,他死了,他不得饿死。 “西郊区那片地头蛇不少,我让萧望去给你打听打听。绝对用最快的速度保证你宝贝的安全。” 席呈垂下纤长的睫毛,寡淡的“嗯”了声。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紧方向盘,手背的青色脉络逐渐凸起。 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不然,我会让这个世界为你陪葬的。 就像上辈子一样。 【男主怨恨值+50】 【目前男主怨恨值100】 意识昏沉的席宁绝望的想拿刀捅死自己,回到初始值80的开头。 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被绑架这么刺激席呈的吗? 哪怕席宁心里一万个念头想挣扎的起来,但系统强制补血的程序一点都不人道。 虽然比上次强制让她昏迷好多了。 但现在这种强制待机状态更磨人啊! 她有意识,就是没力气睁眼和起来,比植物人还惨。 “ashes,据萧望的打听情况来看,傍晚时分确实有一辆面包车开进了西郊区,往黄云山的方向去了,但在三个小时前,有一辆越野车开出了黄云山。” 常饮没有把他的猜测说出来,怕刺激到大佬,致使他一气之下车毁人亡。 绑匪没有打电话要钱,说明目的就是撕票。 抓住人又离开,很明显,人肯定死了。 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咔咔作响,彰显着主人翻涌的情绪。 漆黑的眸子越发深不可测,诡异的光芒在眸底流转,透露着令人惊骇的疯狂。 嫣红的唇角缓慢的勾起邪气的弧度,那笑容,毛骨悚然。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伙绑匪。” “我们会尽力。”常饮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了,郑重其事的答应。 电话被挂断。 跑车驶进人烟稀少的林区。 第65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0) 风声簌簌的吹动密密麻麻的叶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响。 席呈拿着手电筒,往山林里走。 野草疯长,深夜的林区露水重,才走几步,裤腿就湿了。 席呈却浑不在意,按照常饮传来的消息,在树木掩映中艰难的寻找着黄云山那几座废弃的仓库。 拨开灌木丛,几座隐藏在矮小树木中的破旧仓库映入眼帘。 席呈眼前一亮,快步走近仓库,刚凑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厚重的汽油味道。 眸色一凛。 顺着刺鼻难闻的气味找到一间位于仓库群中间位置的一间,席呈想都没想,一脚踹了过去。 门板震动,发出沉闷刺耳的声响。 席呈再接再厉,一脚接一脚用力的踹着眼前的铁门。 铁门剧烈震动,最终不堪重负的倒下。 手电筒往里面一照,一个瘦削的背影瞬间占据整个视野。 席呈冲过去,抱起不省人事的席宁,抽出绑在腰间的小刀,解开束缚席宁全身的麻绳。 柔软的身体虚弱的跌进他怀里。 体温冰凉,像是抱着一块冰。 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着放在女人的鼻息下面,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呼吸。 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 拿起手电筒检查了一下席宁身上,没有发现流血的地方,只有白皙的天鹅颈上,有四道无比显眼的手指痕迹。 因为用力过猛,所以那些指印已经变得青紫,一眼望去,十分的触目惊心。 席呈抱着席宁回到车上,把西装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启动车子,戴上耳麦,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给李秘书,白皙如玉的指尖停在联系人的界面上,迟迟没有按下。 他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席宁,眼底浓稠的墨色翻涌,那只苦苦压抑的野兽露出獠牙,瞳孔闪着诡异的光泽。 她被绑匪撕票…… 从此从世上消失…… 听起来,挺合他心意的。 把席氏掌握在手里,再把她囚禁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从此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 少年眸色暗沉,看着女人虚弱无力的样子,兴味的舔了舔唇。 你一定不会怪我。 烈火借着风势蔓延,等黄云山附近的村民发现,那一片仓库已经化成了废墟,所幸没有烧到外面的山林,损失还不太大。 消防队灭火之后,找到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因为dna被破坏,无法取证证实死者身份。 但不知道哪里放出来的消息,称那具尸体是席家家主席宁。 席家的死对头看着绑匪发来的照片和新闻上的猜测,决定火上浇油。 席宁死亡的消息愈演愈烈。 席氏集团的股份隐有崩盘之势。 因为席宁失踪的突然,席家一团乱麻,席柏章悲痛欲绝,完全没有心思出面主持席氏集团。 在这个风头浪尖,席呈被强行推上了席家家主之位,接任席氏集团首席执行官。 席氏集团动荡小半年后,才重新走上稳定的发展道路,这是后话。 席宁从待机状态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布置简约的卧室内,莫兰迪色系的设置,冷清中不失格调,高级感油然而生。 她从床上坐起,赤脚走到地毯上,推开卧室的门,打量着这栋复式高档小区的布局。 冷色调的简约风。 看起来布置时间不太久,主人也不长住的样子。 睡了一天一夜,有些口渴。 席宁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里面摆放着不少饮料,且都是她的最爱。 拿出一罐可乐,拉开拉环,席宁也不顾自己刚醒来的脆弱身体,大口灌了一口。 冰可乐刺激口腔味蕾,气泡在舌尖跳舞。 咂了咂嘴,难以言喻的爽。 不着急去探究目前处境的席总悠闲的靠在冰箱旁边的门板上,优雅的端着冰可乐,跟喝红酒一样自在惬意。 玄关传来开门的响动,席宁赤着脚,端着可乐,毫无形象可言的出了厨房,走到玄关,正欲好好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幼圆眸子。 “阿呈……”席宁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是温良无害的弟弟救了她。 短暂的惊讶过后,席宁搁下冰可乐,正想问问具体的过程。 少年就沉着脸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抱起她,把她稳稳当当的抱回了卧室。 席宁下意识的勾着少年脖子维持平稳,心里却毛毛的,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她被放到床边,屁股坐在柔软的蚕丝被上。 少年高挑挺拔的身姿单膝跪在她面前,她的胳膊还没收回,懒洋洋的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一坐一跪,席宁的视线能平平的落在少年漆黑的瞳仁上。 她的脚踩在他的拖鞋上,两只手搭着他的肩膀,视线相对,这姿势,暧昧温存,宛若他们是一对举案齐眉的眷侣。 太自然了。 “阿呈……”席宁轻声叫了他一声,张开嘴想问她被绑架的后续,却被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住嘴唇,阻止了后面正在打草稿的话。 少年倾身凑近她,脸颊埋在她的颈侧,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一般,用柔软的黑发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发丝勾起异样的酥麻。 席宁脑袋里一朵烟花炸开,思维都停滞了几秒。 太软萌了。 简直就是在她的底线上摩擦。 完全把她的心防击的溃不成军。 狐狸眼呆滞的看着前方,像是被蛊惑一般,女人柔若无骨的手臂垂下,圈住了少年劲瘦的腰身。 指尖短暂在少年肌理分明的腰腹上停顿片刻。 少年嗓音低哑,如同恶魔的絮语。 “宁宁……” 席宁脑袋一团浆糊。 马赛克糊了富贵一脸。 半夜,席宁昏昏沉沉的被抱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在细腻的肌肤上流淌滑落。 席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四肢无力,浑身酸痛。 肚子“咕咕”的叫。 好饿。 席宁正欲挣扎起身,却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链子摩擦碰撞声。 大脑立刻清醒。 她掀开被子,昨天的衣服不翼而飞,被换上了柔软的绸缎睡衣。 但她的左脚腕上,却多了一条长长的细链子。 链子的另一头,锁在了床脚。 席宁:“???” 第66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1) 链子的长度大约就能让她走到浴室,但绝对出不了这个房间。 席宁蹲下身,目光幽幽的盯着床脚的那根支柱。 环顾了四周一眼,目光在床头柜上落定。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除了几包纸巾和备用手电筒之外空无一物。 无力的在床头柜边上坐下,席宁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腿上,脑子缓慢的转动着。 【富贵,我是不是被关小黑屋了?】 她眼神涣散,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很明显吗?】 脑海中的小光点动了动,机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可为什么啊?”席宁困惑的自言自语,狐狸眼潋滟的波光里,满满的不解困顿。 就为了她错过他的成人礼? 好,确实有可能。 看着席宁这副快自闭的样子,富贵忍不住开导她。 【宿主,男主都带着上辈子你渣他的记忆,他没弄死你让你读档几十次就是善良和大度了,关个小黑屋而已,你上个位面和关小黑屋也差不多的。】 席宁一时竟无法反驳。 讷讷的张了张嘴,又无言的闭上。 自闭的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蜷缩在地毯上,纤细单薄的肩膀,看得就让人心疼怜惜。 富贵看得心软,努力开解她。 【宿主,你别……】 “我肚子好饿啊……” 【……】 席宁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又撩起睡衣宽大的袖子,看着上面青青紫紫的一片,越想越心塞。 她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在自己的位面里待的好好的。 被无缘无故弄到神域那个所有人都看不起她的地方就算了。 还要昧着良心做快穿任务。 她为了做渣女任务殚精竭虑,绞尽脑汁,甚至不惜被所有人误解。 时至现在,小世界里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渣女。 最关键的是,她的无数个第一次啊。 全都给了小主神。 看主神那张欠债脸,就知道小主神铁定不会负责。 不负责就不负责嘛。 她只想有个房子咸鱼躺平等死。 小主神偏偏还不愿意成全,又让她回来还债。 又不是她想渣他的。 都是主神逼的。 席呈恨她。 她理解。 他要关她小黑屋。 她就让他关呗。 但能不能给点吃的啊! 她好饿啊…… 清楚感觉到席宁心思的富贵哑口无语。 真不知道该说宿主心大还是没心没肺。 卧室房门被打开,依然一副软萌无辜模样的少年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在她面前蹲下。 面碗被搁置在床头柜上,席宁能清楚的感觉到席呈专注幽深的目光落在她手臂裸露出来的肌肤上。 不自觉的瑟缩了下,被挽起的睡衣袖子垂落,遮挡住那片不和谐的痕迹。 “宁宁,你肯定饿了,我给你煮了面,按照你的喜好调的口味,尝尝,不喜欢的话,我再去弄。” 少年伸出手,想去把女人扶起来。 女人抬起红通通的眼眶,泫然欲泣的看着他。 席呈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底的墨色在慢慢汇聚,晕染出深色,痴迷的光一闪而逝。 “阿呈……”清雅的声线嘶哑干涩,女人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小团,像是被欺负狠了的红眼兔子。 席呈靠近委屈巴巴的女人,单膝跪下,伸出手臂把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 声音温柔缱绻,似三月清风的和煦。 “宁宁,你不要怕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希望宁宁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宁宁,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少年的嗓音已经有些哽咽,幼圆的眸子沁了水雾,雾气氤氲,朦朦胧胧的,像清晨的露水剔透纯净,却也一碰即碎,摇摇欲坠的脆弱。 席宁:“……”该委屈的不应该是我吗? 被锁着的也是她好不好! 为毛感觉他比她还委屈? 按捺住不断上涌的吐槽欲望,席宁贴着少年结实的胸膛,小声说:“可是我被绑架了,老爸老妈肯定担心。阿呈,你有没有跟他们说我在你这儿啊?” 席呈的眸色暗沉,唇角上扬的弧度已经变得平直,下颔线绷得紧紧的,透着冷意。 “宁宁,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为什么还要记着他们? 只看着他就好了啊。 席宁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怨恨值降低那么一点,索性闭上嘴,头脑风暴的想着席呈究竟想怎么样。 小黑屋她也不是不同意。 但好歹得让她父母知道她平安啊。 席呈松开席宁,把她拉起来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已经坨了的面条,端起碗,边往门口走边道:“宁宁,我再去给你重新弄一碗。” 饥肠辘辘的席宁:“……”早知道就吃完再飙戏了。 眼睁睁看着席呈端着面离开,席宁幽幽叹了口气,把脚缩进蚕丝被里,靠着床头的软枕,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琉璃吊灯发呆。 不给吃的。 不给饮料。 不给手机。 这小黑屋关的比坐牢还难过。 等席呈再把面端进来的时候,席宁也学乖了,绝口不提她被绑架后续的事,闷头安静的吃着面。 有一说一,这面味道是真好。 完全对她胃口。 把汤喝干净后,席宁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席呈把空碗接过放在一边,体贴的为席宁拉了拉被子盖好。 眼见少年就要离开,席宁立马眼疾手快的揪住了他的衣角。 张了张口就想说能不能把饮料和电视机搬进来,却见少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话倏地被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口。 席呈温软的弯了弯眉眼,握住她抓着他衣角的手,温柔却坚定的拉下,语气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就是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 “姐姐应该不想看到医院里那个小子因为不交医药费被赶出来?” 席宁懵了一瞬,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心里连声的“卧槽”。 这段时间忙着给席呈布置生日惊喜,都把这颗定时炸弹忘了。 李秘书害她久矣。 下次她绝对不心软了。 这一停顿,就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机会。 席宁再次抓住席呈的手臂,神情焦急慌乱的道:“阿呈,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席呈勾了勾唇,不紧不慢的打断她:“可是怎么办呢?姐姐,我已经不想再听你的解释了。” 他一根一根的拉下席宁的手指,亲昵的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 “姐姐,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我会让他痊愈出院的。”他凑近女人耳畔,神色不明的轻柔耳语,然后直起身,慢慢的踱步走出房间。 房间门被关上。 第67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2) 看着少年高挑挺拔的背影。 席宁心里不断的刷屏着“完了”。 这误会大发了。 【富贵,我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活该你消极怠工来着。 席宁哀嚎的钻进被子里。 到底他们是一伙的,富贵还是心软了,忍不住规劝道。 【宿主,不要对位面里的人太心软,你干好你该干的事就好了。】 席宁蒙着头,声音也是闷闷的。 “我曾经也是小位面里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一点都不想杀生,而且,这个位面和上个位面不同,陆远也不是厉仁川,他没有做过恶,只是命苦了点而已,我实在是不忍心。” 到底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要她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那你下次别忘了跟男主说一声。】 “这是说一声就有用的事吗?我只要救了,就算席呈面上不表露出来,他心里还是会介意的。” 【那你至少表面功夫做到位啊。】 “我会记住的。”这是个血淋淋的教训。 席宁是真不把这些人放心上。 所以她觉得无所谓。 而且,她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单纯,从未越矩。 上辈子她利用陆远,那也是明码标价说清楚的。 她对其他人从来就没有上过心,自然不会把他们视作一回事。 除了席呈这个例外,她对男人向来是心狠的。 咸鱼不需要爱情。 爱情只会影响她躺平的速度。 因为心里无比清楚她和那些工具人不会牵扯不清,所以她也就随手帮了,哪里知道这会成为席呈心里的一根刺。 席宁惆怅的长舒一口气,沧桑的道:“富贵,经过这么多位面,我倒不明白爱情是什么了,真可悲。” 【宿主……】 富贵也不明白,但它清楚。 席宁是爱小主神的。 毕竟,不带任何真情,是无法让小主人动心的。 小主人不动心,那八苦历练也不会成功。 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天后,席宁爬起来上了个厕所,顺带洗了个澡。 重新回到床边,盯着锁链固定在床脚的那一端。 席宁拎起一边装饰用的古董花瓶,重重的摔在地上。 古董花瓶的碎片散了一地。 捡起一片尖锐的碎片,席宁对着手腕比划了两下。 脑海里的小光点也跟着抖了两下。 【宿主,除非男主杀你,不然你是死不了的。】 【我知道。】席宁镇定的应。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试一试。 不能这么被动下去,她得给席呈下一剂猛药。 握住花瓶碎片,席宁闭了闭眼,一狠心就往手腕上扎下去。 预料中的痛感并未如期而至。 席宁睁开眼,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少年死死攥住她手里尖锐的瓷片,鲜红刺目的血液大滴大滴的往下淌。 怔忡的松开手,席宁赶紧去掰开他的手。 瓷片从掌心滑落。 一道狭长的伤口横亘在少年柔软白皙的手心,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血。 该死的,这小子是会瞬移吗? 席宁想也没想,用瓷片一把划开睡衣的边角,仔细检查伤口里有没有碎瓷,没有检查到才拉着他进了浴室,冲了冲伤口,才用布条绑在手上。 期间,少年一直乖乖巧巧的跟着席宁,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专注认真的盯着席宁的神情。 等包扎完,席宁放松的坐在床上时。 席呈轻飘飘的问:“姐姐刚才是想要自杀吗?” “不是。”席宁心虚的否认。 少年也不纠缠,从善如流的道:“不是就好,姐姐,你应该不想见到姓陆那小子冷冰冰的尸体的。” 席宁心里一阵无语。 他是认为,只要拿陆远的生死威胁她,就可以让她乖乖听话吗? 谁给他的错觉? 是她吗? 按照这辈子的发展,陆远在她这儿,还没有她名义上养的那些小鲜肉的份量重。 跟他解释,他又不听。 席宁迂回的换了个法子。 “你把链子解开,我就乖乖的。” 席呈弯着好看的眉眼,笑意吟吟。 “姐姐,不行哦,解开了你就会跑的。” 席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把我腿打断。” 我宁愿腿打断,也不要像个犯人似的被锁着。 席呈不说话了,他身上的那股气息又开始阴沉下来了。 席宁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席呈把她逼疯,就是她把席呈逼成变态。 软了软语气,席宁求和的拉了拉席呈的纤尘不染的白t恤衣角。 “阿呈,我不会跑的,我答应你,我不见别人了,你能不能不关着我啊?” 席宁态度卑微,语气就差低三下四的求他了。 席呈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温软乖巧全没有了,只剩下不近人情的冷硬,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席宁心里叹气,都是她造的孽。 不,都是主神逼她造的孽。 反正主神也不知道,为了心里好过一点,她要时不时就把这老头拉出来鞭尸。 “阿呈……” “席宁,我也很想信你的,但我不敢赌了,每一次我觉得好一点的时候,你就会给我一个重击,告诉我,你不会单单属于我,你还会看到其他人,还有可能抛弃我…… 一想到你会抛弃我为了别人要死要活,我就恨不得掐死你,让你永永远远只能看到我…… 可是,我特么舍不得你死!所以,不要再挑战我的承受力了,席宁,乖乖的不好吗?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只看着我一个人,我会对你很好的,比任何人都对你好!” 少年崩溃的抓着她的肩膀。 漆黑的眸子一片空洞,看不见丝毫的光亮,眼里的偏执占有欲浓稠的可怕。 嗓音低哑,透着执迷不悟的决绝。 他就像是在孤独的黑夜里行走了太久的人,见不到光亮,所以才牢牢抓着她这一根稻草,不敢松手,怕松手了之后,就要一个人面对这漫长孤寂的黑夜。 席宁瞅着脚腕上的链子。 这是他的安全感来源吗? 难受的抿了抿唇,席宁窝进少年暖洋洋的怀里,抱着他的背部,用哄小孩的语气轻柔的哄他。 “没有其他人…… 永远都不会有其他人的,阿呈,我是属于你的,永远都是,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 你要相信我啊,你害怕的那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的,那些都是假的,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现在啊,梦该醒了,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第68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3) 席宁感觉,她现在说话就像放屁一样。 那天那么真挚的表白。 水花都没冒。 席呈依旧我行我素的关着她。 甚至有时候还出神的盯着她另一只脚腕。 活像要给她全扣上的样子。 一直这么关着怨恨值就能清零的话,咸鱼宁是很乐意的。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被关到寿命终结那天,然后又重新读档回到进入位面那天,重新再来一次。 这样的话,席宁宁愿直接死亡,马上倒带。 可惜,席呈是不会让她死的。 烦人。 经过上次的自杀乌龙,席呈把卧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只剩下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放眼望去,整个卧室空旷的可以。 脚腕上的链子轻轻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卧室的门被打开,席宁连眼皮都懒得掀动一下,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跟提前死亡了一样,了无生趣。 席呈端着饭菜进来,在床边坐下。 他倾身过来,臂弯揽着她的脊背,把她扶了坐起来。 在对方想要亲自喂她的时候,席宁握住少年纤瘦的手腕,嶙峋的腕骨和柔软的掌心相贴。 少年浓密纤长的鸦羽垂下,视线定格在两人交握的地方,凸起的喉结性感的滚动了一下,说不出的欲。 “阿呈,人的口味是会变的。”狭长的狐狸眼淡然平静,席宁语气不明的开口。 少年睫羽蹁跹的颤了颤。 席宁清晰的感觉到少年的脉搏加快跳动了几下。 像是不安。 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席宁想:何必呢?无论绑不绑她,都在害怕不安,何必非要走这条明知会把她推的更远的路呢? “阿呈,我公司楼下有一家早餐店,他家做的馄饨很好,你去帮我买一份回来。” 收敛心疼怜惜的情绪,席宁语气淡淡的道。 少年倏地抬眼看她,阴郁暗黑的那一面他已经很努力的藏起来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 就这么不想吃他做的饭吗? 墨色凝聚,眼底的那团黑雾蠢蠢欲动。 周遭的气氛无声凝滞紧绷。 肤白胜雪的少年起身,低眉顺眼的开口:“姐姐想吃,那我现在就去买。” 他走到门口,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门把手,脚步微顿,黑眸亮晶晶的盯着她,声音轻若柳絮,呢喃:“姐姐想要的,我都会不顾一切给姐姐的。” 席宁看着窗外,不理会他。 她最想要的,就是把这根狗链子取下来。 你给我了吗? 小骗子! 【……】这大概就是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骂。 抱着这种我不好过你也不许好过的心态,席宁折腾了席呈一个月。 先是嫌弃他做的饭。 再是嫌弃他买的衣服。 然后是嫌弃他的家。 最后是嫌他碍眼。 总之,极尽冷漠刻薄之事。 活像恶毒女配成了精。 作的富贵都有些看不下去。 规劝几次她不肯听之后,富贵也不说了,她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 席宁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眼看目前局势无可解,不如死亡倒带重来的好。 头一次如此想死。 富贵对于她这种咸鱼心态嗤之以鼻。 席呈被赶出了房间,头几天睡了沙发,装了两三天可怜无果后,乖乖的去睡了客房。 席宁折腾他,他倒也不恼,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搞得席宁没有丝毫成就感。 夜深人静,窗户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席宁从睡梦中睁开眼,坐起来,挑着细长的狐狸眼,凉凉的盯着窗户。 席呈今晚有酒局,推不开,临走前黏黏糊糊的跟她交代了一大串废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活像他一走她就能撬锁离开一样。 窗户被打开,猎猎的夜风灌入空旷的室内,席宁窝进被窝里,感觉窗外的寒气都被风进来。 落地声在地板上清晰响起。 席宁辨别了下,差不多三个人的样子。 眼睛死鱼眼状垂下,席宁在心里暗暗吐槽席呈:小兔崽子,金屋藏娇也不找个安全性高的,哪天我被强盗小偷弄死,有你哭的! 三个人目的性极强的奔席宁而来,在他们靠近的前一秒,席宁从被子里钻出来,也不逃,摁下灯开关,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隔着一张床的距离看对面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三人。 琉璃灯骤然亮起,三个匪徒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适应过来后,就见对面那女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说,来这干什么?” 三个匪徒面面相觑,然后拿起手里的匕首,不由分说的砍了过来。 席宁灵活的闪避开,朝着一个匪徒就是一记肘击,把他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脚链随着身形晃动,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 三个匪徒身手敏捷,力道凶猛,但下手却像有有掣肘一般,并没有使出全力。 起码,席宁能感觉到他们没有下死手。 心神一动,席宁一个抬腿,脚链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缠住其中一个匪徒。 当机立断的用脚链扣住那人的脖子,铁链虽然精细,但做工却很牢固,这么用力拉扯,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反而那个被缠上的匪徒脸色越来越紫。 眼见就要憋死时,那人立马投降的举起双手,艰难的开口:“嫂……嫂子……手下留情……我是常饮……ashes……的……兄弟……” 勒紧脚链的力道丝毫不减,席宁淡淡的睨着他,冷血无情的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编出来骗我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另两个匪徒对视一眼,同时摘下面罩,露出两张青涩的脸。 “嫂子。”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席宁松开手里的常饮,毫不犹豫的把他推了出去。 那两人赶紧接住他。 席宁在床边坐下,习惯性的交叠起双腿,审问一般的看着对面三个二十出头左右的小孩。 “席呈让你们撬窗来找我打架的?” 三个小孩赶紧摆摆手,生怕晚一秒就撇不干净一样。 “你们到底来干什么?”席宁摁了摁眉心,席呈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兄弟? 两边的小孩后退了一步,把常饮露出来。 常饮分别瞪了这两人一眼,笑着解释道:“我们就是好奇,好奇ashes这么宝贝的嫂子长什么样,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席宁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的看着常饮:“你们是背着他来的?” “我们好几次向ashes提议要见见你,但他就是不愿意,所以我们才趁着他今天酒局走不开来的。嫂子,你能不能帮我们保守秘密啊?被他知道,我们来偷偷看你,铁定会弄死我们的。” 三个少年齐齐用那种恳求的眼神望着她。 第69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4) 弄死你们几个小混蛋才好。 席宁倦懒的眯了眯眼,脚尖点地,淡淡的道:“行啊。” 三人面露喜色。 正想感谢嫂子的大恩大德,就见那烟视媚行的女人捏了捏下巴,悠悠道:“帮我把链子弄断,我就帮你们瞒着。” 常饮笑得像哭一样,“嫂子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虽然不知道老大为什么绑着你,但如果我们放了你的话,他肯定会让我们死的很难看的。” “我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可是……”常饮还是犹豫害怕。 毕竟ashes那人,太可怕了。 席宁笑了笑,像是美人蛇露出血淋淋的毒牙,危险而艳丽。 “你们不帮我的话,我就告诉席呈,我看上你了,让他割爱把你送给我。” 常饮脸色刷地就白了。 他颤巍巍的抖了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女人这么毒辣。 他都可以想象到,这女人跟席呈说了这话之后,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另两个小孩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美艳妖娆的女人。 老大看上的女人,真特么野。 三个人咬牙对视一番,最终常饮从腰间掏出细铁丝,蹲在床脚那里捣鼓了一会儿,把锁撬开了。 席宁又朝他晃了晃白皙如玉的脚腕。 常饮赶紧把锁链打开。 三个人逃命一般的从窗户蹿出去了。 席宁换了一身衣服,从客厅里翻出车钥匙,晃悠着出了门。 自由的风拂在脸上,席宁舒服的眯了眯眼。 把车停在一家私人会所的停车场里,席宁戴上口罩帽子,进了会所。 前台的人一听她是来找席总的,狐疑的打量了她好几眼。 席氏这位新上任的总裁,不近女色那是出了名的。 面对服务员的打量,席宁弯了弯潋滟多情的狐狸眼,嗓音轻柔悦耳:“小妹妹,我啊,和那些女人可不同。” 她晃了晃纤细的手指,接着道:“我可是他金屋藏起来的心肝宝贝。” 服务员被她的眼神撩的怔愣,迷迷糊糊的就带着她进去了。 穿过会所回廊,服务员停在一间包厢外面,正要抬手推开门,就被席宁不紧不慢的拦住了。 服务员疑惑的看着她。 席宁依旧笑吟吟的,淡定镇定的忽悠她:“我今天来是给他一个惊喜,他不知道,所以可以给我一个服务员的盘子吗?” 服务员会意的笑了笑,很快去弄了一个托盘和红酒给她。 服务员离开后,席宁才不紧不慢的敲了敲门,停顿几秒后,从容不迫的走了进去。 包厢内一片乌烟瘴气,香烟的味道扑面而来,伴随着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熏的人想吐。 席宁端着托盘,四处扫了一眼,最终把目光放在包厢里间。 挑开帘子,正在打麻将的几人映入眼帘。 温良无害的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和身边都围着一圈莺莺燕燕的人不同,他身边空荡荡的,洁身自好的不行。 西装革履的少年眉眼间敛去了稚嫩青涩,满是成熟稳重,白皙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唇线抿得直直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席宁端着酒进去,不管其他人,径直走到少年身边,把托盘放在一边,握住酒瓶,就要给他倒酒。 酒杯被修长白皙的手执起,那人微微抿了一口,把酒杯搁置另一边,很明显的拒绝。 打麻将连输的另外几人正愁找不到停止的理由,见有人没有眼色的想要去勾引这位业界新贵,纷纷抱了看好戏的姿态。 甚至还有人调侃道:“小姑娘,这位可不是你能攀上的人,擦亮眼睛,换个人。” 这是将司马昭之心摊开在众人面前了,和先前少年不动声色的拒绝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崽子看来就只对她一个人变态。 其他人面前正常的不得了。 好戏开场,席宁怎么能不接过戏台呢? 她垂下卷翘的睫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模样,虚心求教:“还请大老板指条明路,我是刚来的,还不懂规矩,自然是闷着头朝着最漂亮的上了,谁想到会吃这么个闭门羹。” 几乎是她刚一出声,少年的脊背就无意识的绷紧,拿着麻将的手微微蜷起,气息瞬间阴沉。 那人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伶牙俐齿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注意到这女人有着一双勾魂动魄的狐狸眼,让人不禁想探究一下口罩下面的动人面容。 他刚要开口让这女人过来,就见那位传说中向来不近女色的席总一把把女人拉进了怀里,抱在了大腿上。 席呈圈抱的严实,隔绝了一众探究女人容貌的人。 他歉意的朝着众人颔首,语气平静,却还是透出了那么一丝缱绻的温柔。 “家里人胡闹,让胡总见笑了。” 胡总挑眉,“家里人?席总年纪轻轻竟然就名花有主了?” 其他人也纷纷投来探究的眼神。 “内人娇弱,舍不得让她抛头露面,所以藏的紧了一些,让各位见笑了。” 一群人表示理解。 怪不得不近女色,原来家里养了个小妖精。 小妖精被困在席呈怀里一个小时多,然后少年借口离席,抱着她直奔停车场。 一路上走的又快又急,下颔线绷直,绷出一个冷硬无情的弧度。 把人放进后座,席呈挤进后座,“嘭”的关上车门。 极富爆发力的身躯把美艳妖娆的女人困在角落,席呈扣住席宁的下颚,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急迫的吻带着满满的掠夺性,似乎在透过这个吻,宣泄着他的不安和怒火,凶的像是要把她拆吞入腹。 席宁知道刺激到他,安抚的抱住他的脊背。 认亲认啃。 “席宁,你是不是要逼疯我才肯罢休?”少年嗓音低沉沙哑,富含男人的磁性魅力。 “阿呈,看在我撬了锁出来也没有逃的份上,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嘛,如果这次我还是辜负了你,你就弄死我,我保证不反抗。” 席宁抬起手发誓。 席呈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良久后,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最后一次。 如果你最后还是抛弃了我,我就真的弄死你。 第70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5) 怨恨值停在80。 昨晚那一出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席呈不绑着她了。 但也不太乐意让她出去。 席宁联络了下父母,解释了一下绑架的事。 二老哭哭啼啼的就要赶来见她。 被她以在国外养伤的名头给堵了回去。 至于席家那边,席宁让席柏章帮她瞒住。 好不容易肩上的重担卸下去,没理由再接过来自寻烦恼。 席柏章和陈恩星得知她只是受了些轻伤,关怀了一番也就揭过去了。 只是最后在谈话结尾的时候,席柏章多说了一嘴。 “宁宁,虽然阿呈救了你,但都快两个月了,他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出来,就让我们悬着一颗心,他自己倒装模作样的接任了席氏。经此一遭,我觉得他并非良人,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席宁不紧不慢的打断他,“爸,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席柏章把剩下的话憋回肚子里,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席宁心意已决,断然不会更改。 他这个女儿,从来是个有主意的,做下的决定,向来不会轻易改变。 陈恩星挽着席柏章的手臂,听着听筒里女儿坚定又不容置喙的话,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她把手机接过来,语气温柔平静。 “宁宁,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这么瞒着也不是个事,你们总要结婚,总要上族谱的。你不亲自出现把总裁之位交给阿呈,迟早会有人觉得他名不正言不顺。” “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现在有你们坐镇,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而且,我不会有孩子,结婚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不是必需品。” 玄关的门恰巧在这个时候打开,矜贵优雅的少年扯开领带,解开了几颗白衬衫的扣子,露出一截精致漂亮的锁骨,见她拿着电话看过来,还温软的弯了弯唇,颊边的梨涡跟着凹陷下去。 席宁被他笑得心里毛毛的。 三两句敷衍了下席柏章和陈恩星,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 把放在沙发上的家居服拿起来,席宁走到高出她一个头的少年身前,把家居服塞他怀里,先下手为强的开口:“你回来的正好,我刚把洗澡水放好,累了一天了,你赶紧去泡一下休息休息。” 说着就要把少年往浴室的方向推。 席呈擒住席宁的手腕,把她往身前拉了拉,温香软玉入怀。 “姐姐,你跟爸妈说了什么?” 柔软的黑发蹭过耳垂,撩起细微的酥麻。 席宁侧了侧脸,避开这让人招架不住的亲昵和勾引。 “就说了我没事,还有瞒着我的消息、不要让席家知道的事……” 躲不过,席宁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 “哦。”少年拉长声音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温热的呼吸无孔不入的往耳膜里钻。 更痒了。 席宁想往后退,奈何腰肢被那人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扣住,无法动弹。 他似乎很喜欢把她圈在怀里。 就像老虎喜欢把猎物圈在自己的地盘里一样。 少年微微弯腰,凑的更近了,馥郁的呼吸轻轻浅浅的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玫瑰花瓣般嫣红娇嫩的唇瓣轻启,刻意压低的声音蛊惑迷人,勾人沉溺。 “宁宁刚刚说放好了洗澡水,是吗?” 席宁很想做个柳下惠,但耐不住被小美人这么撩拨,脸颊升温,耳廓红了个透。 “是。”她努力镇定的回。 腿弯倏地被勾起,身体骤然腾空,失去支撑的席宁下意识勾上少年的脖子。 却不想,正中那人下怀。 抱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席呈低头,在女人发顶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那就不要浪费了。” 浴室门被掩上,水声哗啦。 夜色深沉,窗帘被风吹起一个小角落。 席宁撑着酸痛疲惫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拉开揽在她腰间的手,慢吞吞的挪到了厨房。 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 拉开拉环,就是一口。 辛辣冰凉的刺激直通脾胃。 还欲再喝一口,背后就贴上一具炙热滚烫的身躯。 那人跟只大型宠物一样黏上来,不由分说的截走她手里的可乐,困倦的朝她耳廓呼气。 席宁磨了磨牙,对少年没收她饮料的行为心里一万个怨怼。 “姐姐,晚上不要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似乎感受到怀中人森森的怨念,少年柔和了声音,软乎乎的劝解她。 “那好啊,我饿了,去做饭。”席宁也不纠缠,用手肘拐了拐少年的腰侧,半睁着眼,懒洋洋的命令道。 背后的大型宠物犬黏糊糊的蹭了蹭她的后颈,嗓音含糊着撒娇:“姐姐,我也饿呀,能不能先喂饱我?” “你喂饱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哦。” 说到最后,尾音愉悦的上扬,带了些诱哄的意味。 这话说得很有暗示性。 席宁死鱼眼看地,从少年怀里挣扎出来,转过身想也不想就给了他脑门一下。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去大学报到了,你能不能不满脑子的颜色废料?祖国的小黄花,你应该好好学习了。” 看着捂着脑门委屈巴巴的少年,席宁拖着调子,一本正经的教育他,语气里还有些怒其不争的恨铁不成钢,演技十分的出色。 提起报到,席呈不知想到什么,黝黑的瞳仁陡然一亮。他不依不饶的凑过去,把女人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弯着眉眼,满脸期待的问:“姐姐会亲自送我去报到吗?” 席宁趁机rua了一下少年那触感极好的脸蛋,卖了个关子。 “看你乖不乖喽。” “姐姐,学校让我代表新生上台致辞,给了我一张前排的座位号,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眼看席宁就要懒洋洋晃回卧室,席呈赶紧跟了上去,像条小尾巴一样,围在她身边,少年清澈的嗓音干净又好听,时而轻飘飘时而加重的语气,充满了浓重的诱拐意味。 “是那种万众瞩目的中心位吗?”席宁有些感兴趣的停下步子,偏头问。 席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底似有烟花绽放,璀璨的光星星点点的在黑眸里流动。 “是我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亦是我此生的目之所及。 第71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6) 帝都大学开学那天,人山人海,家长学生们混杂在一起,拖着行李箱进学校报到,甚至还有不少的媒体记者,目光锐利的在人群里扫视,企图能逮到高考状元之类的话题人物。 席宁就悠悠闲闲的待在门口一辆墨蓝色的布加迪跑车里,手里抱着一桶爆米花,车台上放着平板,上面正在播放一部恐惧惊悚的悬疑剧。 本来她是打算亲自把席呈送进宿舍的,但那小子早就申请了离校手续,从开始就打定主意不住宿舍。 对此,咸鱼宁表示非常遗憾。 有席呈在一晚,她就得昼夜颠倒好几天才能调回时差。 但为了不刺激到小美人脆弱敏感的内心,席宁决定打落牙齿往里吞,吃了这个闷亏,不上赶着去问他为什么不住校。 报到手续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席宁也不乐意凑上去,毕竟大热天里,挤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多烦躁啊。 悬疑剧进入高潮,席宁不自觉的抓紧爆米花桶的边缘,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凶手拖着铁棒慢慢的走入镜头—— “姐姐,我弄完了。”车窗那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头。 席宁三魂七魄都没吓没了,爆米花撒了一车,平板也被打翻,反扣在了台子上,凶手的画面没了,只剩下紧张刺激的音乐在敬业的响着。 车内一片狼藉。 席宁站在车外,看着席呈弯腰收拾着车里的爆米花,一阵肉疼。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边收拾,席呈也不忘委屈兮兮的辩解。 席宁抱着胳膊,面无表情。 “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来克我的。”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牙缝里蹦。 席呈感觉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谁能想到,姐姐居然在看悬疑剧。 收拾了半天才把爆米花收拾干净。 席呈正想跟她说一下大礼堂的位置,就见席宁好奇的打开了他领过来的军训迷彩服。 “阿呈,你什么时候军训啊?” 刚才的不愉快被抛之脑后,席宁兴冲冲的问。 席呈回忆了下那个学姐跟他说的开学事宜,忽略其中的旁敲侧击,若有所思的道:“明天下午两点在足球场集合,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军训。” “十五天啊……”席宁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本就潋滟的狐狸眼顿时多了几分狡黯。 “姐姐,怎么了?”席呈总觉得她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没有证据。 席宁摆了摆手,神色如常,只是细看就能发现,她凝在席呈身上的视线有那么几分晦暗不明。 宽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身材,穿上迷彩服…… 制度…… 诱惑…… 下午六点,开学典礼在帝都大学大礼堂如期举行。 能容纳一万人的大礼堂坐的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人头。 席宁拿着邀请函和座位号,被大礼堂的礼仪队人员引到第六排中间的位置,不远不近,正好是礼堂舞台的目光所至之处。 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干了什么,总感觉坐在身边的人对她很客气。 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舞台,大礼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嘈杂的人声都没了。 不管是哪一所大学的开学典礼,总有一个环节是最无聊的,那就是领导发言。 校长发言,副校长发言,各院系的院长、副院长,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教育职工…… 领导发言过后,两个小时过去了。 学生们倒是听得起劲,宛若被打了几斤的鸡血,席宁这种在商圈里浸淫了十多年的资本家就不行了,感觉太理想主义,不接地气。 得不到共鸣,鸡汤就灌不进去。 席宁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看着礼堂舞台上的那个大红幕布。 看了一会儿,咸鱼宁掏出手机,戴上蓝牙耳机,当众打起了游戏。 是一款乙游。 她背着席呈偷偷下的。 玩的时候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发现。 小崽子占有欲又重,被他发现自己背着他养了一堆纸片人,还砸了不少钱,估计会觉得她精神出轨。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借鉴借鉴。 看小说太占用时间,而且效率不高,情况和她的也不太一样,借鉴起来,难保不会照猫画虎,弄个虎头蛇尾的效果出来。 乙游就不一样了。 纸片人性格不一。 而且,约会地点多啊! 等她研究透了,时不时制造点小惊喜小浪漫,席呈那怨恨值还不蹭蹭往下掉?! 她可真是个恋爱学习小天才! 乙游里的霸总带女主去国外游玩,给她准备了一套好看的礼服。 席宁拖着下巴沉思:她好像还没有亲自去挑过一套西装给席呈。 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只是她眼光有些偏心,偏爱某几种颜色,不看款式类型的那种审美。 还有就是,她对西装总有一种畏惧感,特别是想到西装包含的某些含义,就很汗颜。 比如说,领带。 她会想起她看过的某本古早霸总小说。 里面的霸总,强迫女主时最喜欢的就是用领带绑住女主的手,然后拉过头顶,摁住。 那姿势,很带感。 但席宁希望,那只发生在书上就可以了,不要出现在她身上。 席呈用领带绑她? 想想都是一场消耗战。 她迟早被那如狼似虎的小崽子弄死。 不能刺激本就没什么定力根本受不了撩拨的小崽子。 苦的是她。 西装被pass掉。 电光火石间,席宁想起一个埋藏在脑海深处的画面。 学生时代,她曾幻想过和心爱的人一起去那种可以给未来写信的奶茶店,一起写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和他。 未来的时光漫长孤寂,不如就把曾经的遗憾都在位面里实现,也不枉费她走这一遭。 更何况,和她一起的人是小主神。 哪怕日后回了神域背道而驰,没有任何瓜葛,但好歹她能见到这人,还是能回忆起很多美好的回忆,不枉此生。 “下面有请新生代表,金融系的席呈上台作新生致辞。” 主持人的掌声欢迎还没出口,礼堂内便一阵轰动。 掌声如雷,高挑挺拔的少年穿着笔挺的西装上台致辞。 第72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7) 舞台灯光汇聚下,少年精雕细琢的五官清晰深刻,每一笔都是神明最完美的的杰作。 有学生起哄的吹了一声口哨。 就像一个信号一样,新生们再次躁动起来,偶尔还有几声压抑不住的尖叫声。 场面隐隐有失控的征兆。 精致漂亮的少年扬起唇角,颊边酒窝若隐若现,那股浑然天成的纯良无害透出来,让不少女生都红了脸。 坐在前排的老生也被勾的目不转睛。 奶狗系弟弟天花板啊! 这届新生的质量真不错。 少年从容的调整了下话筒音量,清越的声线透过话筒在礼堂内响起。 “很高兴能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他一开口,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去。 一篇演讲稿并不长。 而且,一听就不是他本人写的。 活像网上东搬西抄拼凑出来的。 席呈一上台,席宁就摘下了耳机,狐狸眼淡然的望着他。 少年的目光同样凝聚在她身上,专注温柔,眼中星河流转,却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演讲稿毕,少年不带一丝留念,转身就下台往后台走去。 去后台休息室拿了自己的东西,席呈刚要走。 就被匆匆赶来的校学生会会长拦住。 少年疏离礼貌的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平静的问:“学姐有事吗?” 女生抚了抚胸口,平息了下因为奔跑而加快的呼吸,才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一脸镇定的道:“学弟,我是校学生会会长,如果你以后要进学生会的话,我可以帮你。” “抱歉学姐,我对学生会没有兴趣。”席呈语气冷淡,直截了当的拒绝。 女生脸上的笑容僵硬片刻,看着少年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退缩,但触及那张好看的不像话的脸,又有些心动。 咬了咬牙,她拿出手机,热络道:“不进学生会也没事啊,学弟,我们加个微信,以后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来问我。” “抱歉,我不加陌生人的微信。”席呈从她身边过去,径直朝着礼堂入口的方向过去。 女生遗憾的收起手机,但想想后面新生为期十五天的军训,霎时眼里又亮起了光。 她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势在必得的露出笑容。 学弟,我们来日方长。 小插曲被席呈抛之脑后,他等在礼堂出口,耐心的等着席宁出来。 席宁坐的位置很适合看舞台,但不太适合早退。 她猫着腰从礼堂里出来,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 刚到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少年身上那股灿烂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 “席呈同学,大庭广众的,注意影响。” 席宁随意的拍拍他的肩膀,悠悠的开口提醒他。 “宁宁,我成年了,还不能抱抱女朋友吗?” 少年松开她,弯着幼圆的眸子,澄澈无辜的看着她。 罪恶感油然而生。 席宁捏了捏少年的脸颊,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不许撒娇。” 席呈不太情愿的“哦”了一声,手指摸上席宁的手背,慢慢的把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十指紧扣。 “姐姐,可以陪我逛逛校园吗?”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憧憬与期待,看得席宁不忍心拒绝。 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开开心心的牵着她散步在学校的梧桐大道上。 金黄色的梧桐叶在柏油路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踩上去,树叶吱呀作响。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之间的间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席宁还想着写信的事,心不在焉的,也就没注意到身旁人渐渐沉下去的目光。 “姐姐在想什么?”他语气轻快,把眸子里的阴郁遮掩得不动声色。 “在想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写信的店。” 席宁也不瞒着他,诚恳的交代。 眸子里的阴郁慢慢晕染开,脸上却还是无辜乖巧的懵懂无知。 “姐姐想写信?” “写一封信给十年后的自己,提醒她,一定要比十年前的自己更爱阿呈一点。” 席宁停下,侧过身,狐狸眼专注的看着他。 少年一愣。 旋即唇畔漾开灿烂的笑,眸子里的阴郁消失殆尽,单纯美好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他乖乖软软的把人圈进怀里,清越的声音黏糊糊的软萌,带着撒娇的意味。 “姐姐今天怎么这么会哄人啊?” 席宁回抱住少年劲瘦的腰身,阳光刺眼的照在眼睑上,她眯了眯眼,倦懒的回:“因为马上就要有十五天见不到阿呈了,当然得对阿呈好一点啊,免得他在军训期间,被别的小妹妹勾走了。” 席呈弯了弯眉眼,“姐姐真会开玩笑。” 他拉长调子,郑重又亲昵:“阿呈心里啊,只有宁宁一个,可不像宁宁,心里装着星辰大海。” 这是赤裸裸的内涵? 是? 席宁从少年怀里退出来,挠了挠他的下巴,眯着眼问:“你这是打算跟我翻旧账?” “怎么会呢?姐姐,我只是吃醋罢了。”少年笑吟吟的反驳,笑意却不达眼底。 笑得真假。 说得真违心。 席宁不打算刺激他,跳过这一出,拉回正题:“你知道哪里有这种储藏回忆的地方吗?” “学校旁边的旧街里有一家这种店。” “那就走。”席宁摩拳擦掌的兴奋。 “今天还是不了,姐姐。” 万万没想到,少年却在这时候给她泼冷水。 “为什么?”席宁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没有一个理由不罢休一般。 少年意味不明的勾了勾绯红的薄唇,语气轻飘飘的解释:“因为,姐姐刚才说舍不得我啊。” “所以呢?”席宁还是一头雾水。 “所以比起写信那个,我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席呈冲席宁晃了晃手指,一本正经道。 席宁的注意力成功跟着他转移,傻愣愣的追问:“什么更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能比制造回忆更重要的事? 绞尽脑汁想出约会事宜的咸鱼宁很不满,很挫败,很愤怒。 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决不罢休那种。 席呈俯身凑到席宁耳边,温热的呼吸跟着逼近。 他轻轻启唇,嗓音压的很低,微不可闻。 听清楚他想干什么的席宁脸红成了红苹果。 她伸出拳头,不痛不痒的揍了少年胸口一下,气鼓鼓的大步往校门口走,颇有种气急败坏的羞赧。 席呈弯了弯幼圆的眸子,手背着身后,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第73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38) 学校旁边的学区房里,席呈正在跟房东签合同,签了四年。 席宁靠在门边,没精打采的垂着脑袋,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这事换了谁都得蔫。 一想到军训这十多天每天晚上都得见到这小崽子,席宁就浑身上下都在疼。 她有罪,不该在明知道这小子没什么定力的情况下还脱口而出一些情话撩他,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希望教官给力,把他多余的精力都给折磨光了,这样他就没办法来折腾她了。 签完合同的席呈心情很好的送走房东,走到席宁面前,把她拉进房子里兴冲冲的问。 “姐姐想要怎么布置这里呢?” “随你喜欢。”席宁没精打采的敷衍他。 “姐姐看起来很不开心……”少年委屈的咬了咬下唇,“明明刚刚还说舍不得我的,怎么现在能天天见面反而嫌我烦了?姐姐是不是早就烦我了?刚才只不过随口哄我开心的?” 听到少年委屈巴巴的质问,席宁顿感头大。 她突然想念厉鸣深了。 厉鸣深多好啊。 从来不会这么绿茶。 她一个眼神不对,他就怀疑她出轨,这日子过得真心酸。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席宁抬手按住少年的肩膀,眼神真挚,态度诚恳的道歉:“我错了,席呈,我没有嫌你烦。” 说到后面,语气隐隐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怎么会嫌你烦呢?” “我爱你都来不及,恨不得把你塞口袋里时刻带着。一秒不见你,我都觉得心里空空的。” 少年抬着雾气氤氲的黑眸望她,“真的?” “比真金都真。” 席呈从善如流的收起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继续问她:“姐姐想怎么布置这里呢?” 态度从容,语气平静,就好像刚才的崩溃难过委屈都是她的一场错觉。 真特么闹心。 但这次席宁不敢敷衍了,小崽子忒会往她心软的地方戳,她还完全招架不了,一看他哭唧唧的模样就心软愧疚。 她被吃的死死的。 观察了下这里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布局,席宁挑着狭长的狐狸眼,认真的给出建议:“这里环境不是很好,布置干净一点就可以了。” “那姐姐想住哪间房间呢?”少年幽幽的问。 席宁长了记性,扯了扯嘴角,虚伪的道:“这还用说嘛,当然是阿呈住哪个房间我就住哪个房间喽。” 席呈愉悦的弯了弯眉眼,眼角眉梢都侵染着满意。 席宁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连军训的制服诱惑都不能抚慰她今天受到的伤害。 席呈军训下午两点集合,不到一点,他就出门了。 席呈一走,席宁立马从被窝里冒出头,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戴上遮阳帽和口罩,兴致勃勃的往学校出发。 帝都大学的军训并不是全封闭式的,允许高年级的观摩,只要不影响军训进度就行。 军训才开始集合,便有一大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集中在足球场高处的看台上坐着。 她们趴在栏杆上,在众多制服一致的学生中寻找着那位神颜奶狗弟弟。 人群淹没,并不能一眼就找到。 这些人还准备望远镜之类的设备,或者就用手机的摄像头放大寻找。 教官组织集队。 辅导员临时选出来的班长正在快速的清查人数,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很大。 “金融系一班!” 某个方队响起一声响亮的吼声,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位大嗓门哥们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注意,脸瞬间红了个底朝天。 “金融系”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一般,所有人都在那一堆里寻找着新晋校草的身影。 席宁也在放大手机后置镜头在人头里寻找席呈。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直到教官整队完毕,那位神颜小学弟都没有出现。 直到仪仗队出场的时候,三十二个身高腿长颜好的小哥哥齐刷刷出现,霎时吸引了一众目光。 某一个学姐一拍旁边人的胳膊,立时想起来了。 “我们学校的军训,会挑好看的新生组成仪仗队,进行比较严苛的正步训练。”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仪仗队,也被称为海王队。” “对啊,能被挑出来,那都是颜值得到认可的,只要一找他们要微信,百分之五十都会给。” “仪仗队尽出海王。” 俩女生气愤填膺,直到看到最末的那个少年。 “艹艹艹!好帅!小哥哥,我自愿进你的鱼塘。” “我的天菜啊!长成这样,渣我一百次都没关系。” 站在她们后面把她们说话的内容都听了个完整的席宁:“……” 人类的本质是颜狗和双标。 席宁透过她俩的缝隙看着款步走来的少年,在她面前的乖软全都消失不见,肤白胜雪的脸孔面无表情,宛如覆着一层霜雪,不近人情的紧。 这哪里是什么奶狗? 妥妥的高岭之花。 皮带扣在腰间,收住少年劲瘦的腰身,两条腿又长又直,绑带皮靴更是衬得腿长。 席宁摸了摸下巴,突然理解前面那两人的激动了。 穿成这样,再长成这样。 她也可! 欣赏了一下午小崽子的盛世美颜,席宁在将近六点的时候从看台上起身,出了学校,回到了租房。 等席呈军训回来,她已经做了一桌香气四溢的饭菜。 “姐姐今天心情很好啊,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席宁这反常的举动让席呈心中警铃大作,也不急着解腰带了,大步就走到餐厅,倚着墙壁,笑吟吟的看着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的席宁。 “确实是有件好事。”席宁弯了弯唇角。 席呈眼底眸色一暗。 果然。 “什么好事呀?姐姐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洗手吃饭,吃完饭,我就跟你说。” 席呈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去洗手,也不管一身的汗了,坐在椅子上,接过席宁递来的碗筷,安安静静的吃饭,速度比往常快了不少。 吃完饭,席宁起身就要去洗碗。 却被少年扯住了衣角。 黑发雪肤的少年垂着根根分明的睫毛,低声道:“那个我等下洗,姐姐还是跟我说说你的好事。” 席宁倾身凑近少年,按住少年的肩膀,阻止他站起来。 馥郁的呼吸轻轻浅浅的缠绕上少年白皙如玉的耳廓。 指尖停在硬质的皮带上,漫不经心的勾住。 “弟弟啊。” “你穿这身,可真好看。” 少年气息不稳的扣住女人的腰肢。 把人拉了坐腿上,掐着下巴凶狠的吻了上去。 第74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完) 军训十五天,给席呈要联系方式的人不下一百,但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学生们也知道了,这位可不是她们想象中的奶狗弟弟,而是高不可攀的天山雪莲,冷的跟南极冰川一样,除非温室效应,谁也融化不了。 尽管如此,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还是一波接一波。 毕竟,好多人都抱着真心打动真心,万一她就是那个例外的念头。 直到—— 开学一个月,很多人目睹这位奶狗弟弟被不同的豪车接走。 舆论开始往一个诡异的方向撒蹄狂奔。 不少颜狗的眼神开始变了。 某天傍晚,席呈收拾好书走到教室门口。 “席呈同学。”女生怀抱一捧热烈似火的红玫瑰,惴惴不安的叫住了他。 席呈眉目不动,俊美的容颜薄凉寡淡,对眼前的这一幕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女生把红玫瑰往前递了递,神情紧张的弯下腰,语速飞快:“席呈同学,我喜欢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红玫瑰娇艳欲滴,昭示着一腔热烈滚烫的心意。 “抱歉。”席呈绕过女生就要离开。 女生赶忙追上来再次拦住他的去路,不安紧张的眸子里满满的痴迷。 “席呈同学……”她磕巴了下,然后鼓起勇气道:“我爸是远安集团的董事长,如果你愿意跟我交往的话,你就是远安的乘龙快婿!” 女生虽然还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提到“远安集团”,就像是有了什么底气一样,眸子里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听到这句疑似威逼利诱的话,少年总算施舍的给了她一个眼神,唇角缓慢的勾起,笑意不达眼底。 “远安集团?”清越的声线如环佩叮咚,好听至极。 女生以为有戏,骄傲的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原来校草真是那种人…… 把女生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少年唇角扬起讽刺的弧度。 “那是什么不入流的小企业?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嗓音轻慢,恶意满满。 女生猛地抬头望他,难以置信少年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同学,我赶着回家,麻烦你让让。” 席呈也不在乎女生心里怎么编排他,不耐的拧了拧眉,没好气的道。 “席呈!你怎么能这么过分!”女生气的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 “过分么?”少年无辜的露出一个笑,用那种天真无邪的语气道:“可是我真没听过什么远安集团啊。” 女生又羞又恼。 他怎么可以用这么无辜的表情说出这种话呢? 过分…… “同学,想要包养我啊,你还不够格。”席呈唇边的笑容淡下去,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高岭之花样,越过女生,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 席宁今天换了一辆纯黑色的兰博基尼。 这是她从她那个豪华车库里提出来的最酷炫的一辆跑车。 非常的有逼格。 往大学校门口一停,路过的学生,十个有八个都会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挪过来,且有些直接目不转睛加止不住的吸气声。 让这些祖国的花朵见见世面。 免得以后进了社会,一根棒棒糖就骗走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车窗。 席宁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少年绕到副驾驶座,弯身上车,系好安全带。 副驾驶门缓缓关闭。 “弟弟,你今天出来的,有点晚呐!” 席宁启动车子,悠悠懒懒的开口。 “遇到了个奇怪的人,被纠缠了下,所以才晚了,抱歉让姐姐久等。” “哦?”席宁挑了挑眉,“说说。” 席呈弯了弯好看的眉眼,笑靥如花。 “那我说了,姐姐可不许吃醋哦。” 席宁的好心情瞬间打了折扣。 又有小妖精给小崽子告白了! 恨恨的磨了磨后槽牙。 席宁按捺住翻涌的情绪,一脸平静:“姐姐是多么大度的人啊,怎么会吃醋呢?” 席呈也不拆穿她,他也不希望每次姐姐都因为那些人生气。 “刚刚有个同学跟我表白,说只要我和她交往,就是远安集团的乘龙快婿。” 席宁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手背青筋凸起又消失。 “姐姐,你说她是不是很奇怪啊?”少年偏偏还无辜的问了一句,白皙软萌的脸颊鼓了鼓,一脸的胶原蛋白。 “阿呈,你又没有表明身份……” 这种情况和高中很相似,席宁醋的同时还有些无奈。 “姐姐,这你就误会我了。又没有人问我,也没有人查我,他们就凭单纯的揣测来定义我,我又怎么能左右的了旁人的想法呢?” 确实也是这个理。 席宁不再执着,挑起另一个话题。 “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章鱼小丸子,我们去买。” 席呈视线却落在街边。 “姐姐,在那边停一下车。” 他指了指街边的方向。 席宁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跟着席呈下车。 “怎么了?”席宁不明所以的看着少年。 席呈牵了牵唇角,温柔的笑:“姐姐上次不是说要写封信给十年后的自己吗?这一段时间有点忙,都忘了,今天正好路过这里,不如先写了再去那家章鱼小丸子?” 席宁一愣。 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青春年华的遗憾,自己都忘了,没想到却有人一直帮她记着。 心里胀胀的,无比踏实安心。 她率先走进街角的店铺,声音轻柔,消散在九月的秋风里。 “好。” 掀开门帘,风铃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 “欢迎光临时光小店。” 店里很安静,客人不多,只有三两个。 前台的店长一见他们进来,就温温柔柔的欢迎他们的到来。 席宁找了个位置坐下。 席呈点了两杯卡布奇诺,然后找店长要了信封、信纸和碳素笔,才走到席宁对面坐下。 把信纸和碳素笔递给席宁,少年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不写吗?” 席宁被盯得无力招架。 “姐姐,十年后的席呈和十年前的席呈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的。”少年慢吞吞的回答,语气淡然,目光却诚恳笃定。 席宁眸光闪了闪,碎光流离。 敛下多愁善感的情绪,女人勾起妖冶的红唇,用碳素笔点了点他的鼻尖,巧笑嫣然。 “不,十年后的席呈肯定比十年前的席呈成熟帅气。” 少年纵容的笑了笑。 黄昏的光芒越过玻璃窗,为气氛温馨甜蜜的小情侣勾勒了一道暖黄色的柔光。 第75章 弟弟是个小绿茶(番外) 「距离席呈十八岁还有两个月。」 少年在日记本上写下。 天边闪过一道白色的光,撕裂寂寂无边的夜色。 从那刻开始,自卑怯弱的少年露出了属于小狐狸的狡猾笑容。 他合上日记本。 把脱下的校服穿上。 去了那个酒店。 陆远和席宁认识的酒店。 算好时间,他摁下了姐姐房间的门铃。 姐姐变得和前世不太一样。 但和小时候他印象里的姐姐重合。 他有一种预感,姐姐要开始疼他了。 「距离十八岁生日还有两个月」 姐姐来接他出去吃饭。 很惊喜。 只是,姐姐想送他出国…… 他没有生病。 他骗了姐姐。 但他不后悔。 为了让姐姐的心在他身上,他可以不择手段。 谎言是有效果的。 姐姐让他搬回家了。 陆远再也不能去那个酒店打工了。 看他以后还怎么勾搭姐姐! 姐姐没有来接他,失望…… 姐姐怎么能穿成那样见方暮亦呢? 生气。 姐姐觊觎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鱼怎么办? 我才不要方暮亦带我呢! 我比他厉害一百倍! 姐姐怕水。 我偷偷亲了她一下。 她一定没有发现。 姐姐为了不喝姜汤灌了我好多鱼汤…… 辛辛苦苦养的鱼入了我的肚子。 心情复杂。 鱼汤太补了。 火气旺盛。 要有人灭灭火。 就姐姐好了。 谁叫她灌我鱼汤呢! 姐姐在家里陪了我两个星期零五天。 姐姐加班了。 想见姐姐。 姐姐骗我。 姐姐和陆远又搞在了一起。 姐姐不乖哦。 姐姐知道我去找她的事了。 她愧疚了。 她帮我削笔。 削到手了。 心疼。 姐姐睡着了。 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我把她抱到了床上。 被窝里都是我的味道。 她一定会喜欢的。 我去看了陆远。 想弄死他。 姐姐的短信阻止了我。 但阻止不了我的恶作剧。 莫名其妙的人缠上我了。 她好烦。 姐姐吃醋了!!! 童养夫!!! 她亲我了!!! 姐姐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姐姐带我去拍卖会。 席伯父席伯母的定情信物。 未来女婿…… 姐姐把链子给我了! 姐姐带我见家长了! 姐姐为我做了那么多。 可惜都不是我想要的。 「十八岁生日!我和宁宁的订婚宴!」 姐姐没有出现…… 酒店楼顶的礼物很漂亮。 可姐姐在哪里呢? 找到姐姐了! 想把姐姐藏起来…… 姐姐…… 终于属于我了…… 姐姐好像很不喜欢我给她定制的链子…… 真遗憾。 姐姐果然还是很在乎陆远…… 不过没关系。 他不在乎了。 只要姐姐在他身边就好。 陆远一辈子也得不到姐姐的。 姐姐居然想自杀。 真是太不乖了…… 放开姐姐。 不可能的。 永远都不可能…… 姐姐逃出来了。 她没跑。 很乖。 我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姐姐要参加我的开学典礼。 姐姐喜欢我穿军训服的样子…… 姐姐…… 我喜欢你哦。 很喜欢很喜欢。 …… …… 大梦初醒,一生结束。 纯白色的系统空间里,席宁睁开眼。 她正躺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一颗瑰紫色的珠子。 富贵从小光点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毛绒球,悬浮在空中,围着她转来转去。 “别晃了,晃的我头晕。” 席宁一把抓住富贵,阻止它无意义的行为。 把珠子放置在一个玻璃瓶里,席宁放松的在沙发上躺平。 悠哉悠哉的,完全没有出发去位面的打算。 “宿主,不要妄图逃避任务。” 富贵在席宁手心里动了动,机械音冷冰冰的提醒她。 “我没有,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 毕竟刚经历了一生。 还有些倦怠。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一个位面?宿主,你要知道,你耽搁的越久,位面崩坏的程度就越高,消除怨恨值的难度就越高。” 富贵有些担心,提醒她。 席宁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脸惊骇。 “你说什么!?” 单纯的富贵还想再说一遍。 就听到了它家宿主无比惊惶失措的声音。 “赶紧!” “立刻立马上马的把我送进位面世界里!” “我一秒钟都不能等了!” 富贵:“……” 第76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 粘稠的鲜血干涸凝固在脸上,席宁睁开眼,发现她被一群人扶着。 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天蓝色的袖子上洇湿一滩褐色的痕迹。 扶着她的人注意到,咬着牙对对面那群来势汹汹的人怒目而视。 “江肆,你特么活腻了!趁着我们不在对我们老大动手!” “是啊,偷袭算什么本事!” “江肆,枉你作为南区的老大,特么太不要脸了!” “……” 有人开头,席宁这边的人顿时骂骂咧咧,吵得她头都大了,更无心思考她在哪个位面了。 对面见自己老大被骂,也不甘示弱。 “你特么说谁不要脸呢!” “刚刚在场的就你们老大和我们肆爷,1v1单挑,你们老大技不如人,怪的了谁!” “是啊,一群怂货!” “……” 两边吵得不可开支,狭窄的巷道里一片骂声,从人格侮辱到祖宗十八代,就没有人能不被波及。 路过的人看见了巷道里乌压压的人,立马扭头走的远远的,生怕不小心冲撞到这些小混混,平白无故惹一身骚。 恶语相加到拳脚相向,两堆人唾沫星子到处乱飞,越骂越近,直至互相推搡。 一片混乱中,站在人群末端的少年身高优越,颀长的身形完全不会淹没在人群中。 黑色的鸭舌帽扣在凌乱的碎发上,桀骜不驯的眉眼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戾气,不怒自威的凤眸凉薄冷淡,深褐色的瞳仁里凝着墨一般的阴鸷。 他死死的盯着被一群男生护住的少女,看着她被人扶走,身影满满淡出视野。 “啧。”攻击性十足的深邃五官染上讥讽,舌苔烦躁的顶了顶上颚。 没来由的火气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脑海里无端多出来的记忆昭示着小姑娘背叛他的证据。 就差一点。 不明真相的席宁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架到了一家小诊所,凶巴巴的让医生帮她包扎。 她额角破了一道口子,像是被人摁着后颈狠狠撞到墙上,被尖锐的砖角划伤的。 医生被小孩威胁也面不改色,他像是见惯了这些打架受伤到他这里包扎的小混混,轻车熟路的取出止血棉和纱布,手脚利落的帮她清理包扎。 医用酒精擦在脸上,把那些流出来的血迹擦拭干净。 清理伤口的过程中,眼前看上去乖巧软萌的小姑娘却一声不吭,比男生还硬气。 医生不免有些赞赏,下手更轻了点。 席宁并不是不疼,只是她在接收富贵传给她的记忆,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不自觉的就转移了注意力。 她这副身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实际上也真的是弱不禁风。 特别痛感神经十分敏锐,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用力一猛,都能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 就是这么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姑娘,打起架来,疯的不行,简直就是拼命的架势。 因为不要命的打法,她成功登上北区老大的宝座,成为北区有名的混混头,和南区的老大江肆分庭抗礼。 她和江肆从初中打到高中,每次见面,必是一场腥风血雨,不把对方打到见血不罢休那种。 所有临溪一中的学生老师都知道,江肆和席宁那差劲的关系,高一分班的时候,都恨不得让他们一个在顶楼,一个在一楼,最好老死不相见。 在外人面前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架中看对了眼,刚刚那一出,不出意外的话,是江肆要表白。 但演变成现在这样,估计是他有了前世她渣他的记忆,过于触目惊心的真相突然血淋淋的摊开在眼前,脾气本来就暴躁的江肆怎么忍得了,自然下手出气了。 想到上辈子自己为了渣他作的死,她就眼泪都忍不住要流下来。 碍于小弟在场,席宁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次她渣他的剧本编的狗血又充满了青春疼痛的味道。 总的来说,就是席宁那人尽可夫的“妈”做了江肆那花心风流的爸的情人,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在得知自己这遗弃了百八十年的女儿和江肆谈恋爱的时候,心念一动,就想让席宁说服江肆让她进江家的门。 席宁恨她的离开让她的家支离破碎,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就勾搭了江肆的爸,还没勾搭上呢,就被江肆撞见。 江肆的爸虽然花心,但心里还是疼爱江肆这个孩子的,当即赶走了席宁和席宁的妈。 席宁自那之后辍学失踪,等江肆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临溪上流圈子里出了名的荡妇贱人。 江肆恨死她了,但也不可否认的喜欢她贪念她,提出包养她,却被席宁一口拒绝,扬言她就是给八十岁的老男人当三,也不可能做他江肆的金丝雀。 据说席宁最后是风流死的。 具体怎么死的,只有席宁这个当事人清楚。 就这剧本,江肆刚才给她那两下都是轻的了。 在和他恩恩爱爱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勾搭他爸,简直就是在他的雷点蹦迪,脾气暴躁占有欲爆棚的江肆怎么忍得了。 所以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席宁当初就是完成任务回神域躺平等死的信念太强,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编狗血苦情剧本搞事,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忠心耿耿的小混混付了钱,两个少年担忧的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老大,你感觉好点了吗?” 这两人是她的左膀右臂,说话的这个叫梁西昌,另一个叫李和平。 梁西昌染了一头灰色的小卷毛,李和平烫了个爆炸头,两人的穿着都十分的刺头,不走寻常路。 北区这一堆人里,各个都是特立独行,相比较起来,席宁这个长了张软妹脸的老大就很正常。 就是打起人来给人一种金刚小萝莉的反差萌。 “我没事。”软萌的声线配上清冷的语调,柔和了身上那股戾气和甜软乖巧的碰撞感。 医生闻言,收拾家伙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这软萌乖巧的小姑娘,揶揄的笑了笑:“头上都破了个洞,指不定要留疤呢,就这还没事?小姑娘真是太倔了。” 杏眸倏地看过去,裹挟着几分凌人的杀气。 医生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无辜的接着去收拾东西了。 梁西昌和李和平目不转睛的盯着席宁额头上的纱布,一听可能会留疤,都不淡定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罪魁祸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怒火。 第77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 “留个疤而已,又不是我死了,愁眉苦脸给谁看呢!”席宁撇了撇唇,皱着细长的秀眉,没好气的道。 李和平忿忿不平,“老大,江肆找你单独聊聊的时候,你就不应该答应!” “对啊,老大,你跟他关系那么差,干嘛还要单独跟他待一起?当初我们谁的话你都不听,现在……”梁西昌忍不住附和,说到懊悔处停顿了几秒,才接着道:“现在居然还可能留疤……” “江肆他是嫉妒老大你人见人爱?这么恶毒的弄伤你的脸,真是太可恶了!”梁西昌越说越气。 席宁哑口不语,她和江肆的关系差劲,她的小弟和江肆的小弟的关系自然也是喊打喊杀,要是知道她和江肆今天打算交往,估计一个二个都得气晕过去。 她还是不打击他们脆弱的小心灵了,先把这事咽回肚子里。 更何况,以江肆的性格,现在估计恨不得掐死她。 他们目前没有搞在一起的可能,说了这两人也不会相信的。 “留疤就留疤,就当是个教训。” 席宁打断这两人越来越起劲的同仇敌忾,无所谓的道。 李和平还欲再说什么,就被梁西昌用眼神制止了。 反正老大也不靠脸吃饭,留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和平转念一想,也不再纠结了。 梁西昌安静不到一秒,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咋咋呼呼的张罗着要去好好吃一顿,安慰安慰被江肆阴了的席宁。 “你们老大的伤口不能碰水,不能吃辛辣油腻的,饮食尽量清淡,这样一个月下来,还是可能不留疤的。”还没行动,就听诊所的医生幽幽道。 梁西昌立马安静下来,掏出手机,寻找附近哪里有养生又好吃的粥店。 李和平也在一边尽职尽责的和梁西昌分析研究。 小弟做到这份上,也是真心把她当家人了。 席宁这个位面有点惨,五岁柯碧华抛夫弃女,六岁席鸿安出车祸死亡,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亲戚嫌她身上带着柯碧华浪荡的血,不肯收留她。 北区有个没儿没女的老婆婆,看她可怜,收养了她,还送她去上学。可惜老人家身体不好,摔了一跤后就常年卧病在床,九岁的席宁为了给她治病,去给混混头当打手,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为了不让婆婆担心,她也没有辍学,还考上了临溪最好的公立学校,破格成了拿着全优奖学金的优等生,学杂费都是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做着帮人要债的行为,因为婆婆的医药费很贵。 哪怕后来席宁跟江肆交往,除了江肆送给她的礼物,请她吃的饭,她没有用过江肆一分钱,也没有向他开口借过。 席宁倒也不是矫情,就是单纯的为了立人设。 青春疼痛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是这么坚强倔强,也不屑于解释的。 “老大,我找到一家养生粥店,我们今晚去那儿吃。” 梁西昌兴冲冲的话拉回席宁的注意力。 席宁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目光移向李和平。 “和平,你就不用陪我们去了,兄弟们今天打了这么一架,肯定元气大伤,我受了伤,不好意思出面,你就出面替我请他们吃点东西,明天找我报账。” 李和平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道:“老大,报账就算了,下次你再请回来就行,我们之间不用计较这么多的。” “也行,等我伤好了,就请你们去吃海鲜大餐。” “那我就等着老大的大餐了。”李和平笑笑,起身离开。 梁西昌下意识的就要扶席宁,却被她拒绝了。 “我伤的是头不是脚,不用你扶,而且,你老大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梁西昌见席宁这么固执,也就作罢,原地转了一圈,找到导航箭头的方向,带着席宁就往他搜到的那个粥店方向走。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身高优越的少年站在拐角,目光沉沉的看着那个步履蹒跚的娇小背影,用力的抿了抿唇。 眉眼戾气横生,压抑不住的烦躁从心口不停的冒出来,那些无端出现的画面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隐隐有了阴暗的血腥气。 俊美深邃的脸庞冷漠无情,清晰深刻的下颌线锋利如刃,攻击性十足。 拳头无意识的攥紧,手背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淡青色的血管交织纠缠在雪白的皮肤上。 “席宁……” 磨着后槽牙,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要不是看在席宁可能会留疤的份上,他现在早就冲上去要了她的那条小命。 敢玩弄他江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记忆里的自己居然还那么卑微的恳求过席宁? 真是奇耻大辱! 换作他,肯定直接就找根绳子把她绑起来,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嚣张的说要去给八十岁的老头做三! 真是惯的她! 腿打断,看她还能不能那么放浪形骸! 养生粥店里,席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梁西昌皱着眉,怒气冲冲的道:“肯定是江肆那鳖孙在骂老大你,老大你等着,我去厕所给你骂回来,保证他今天打喷嚏打到感冒!” 说完,席宁还来不及阻止,梁西昌就风风火火的离开座位,大踏步往厕所走去,那架势,恨不得把江肆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轮一遍。 就这水火不容的样子,要是她和江肆真的搞上,得被打击成什么样子啊? 前世和江肆搞上的席宁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那么一丝心虚。 悠悠叹了口气,瓷勺扒拉了下碗里的银耳莲子粥,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弥漫。 席宁满足的砸了咂嘴,还欲再喝一口,宽大的棒球外套口袋就响起震动。 是安静了好久的手机。 赶忙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医院。 婆婆! 席宁按下接听键,听筒凑到耳边,慌张的问:“医生,我婆婆怎么了?” 最近冬春交替,气温变化很大,席宁为了以防万一,就把婆婆送到了医院。 医院一般是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除非—— 杏眸里的波光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小姑娘,老人家不久前摔了一跤,目前情况很不好,需要你过来看看。” 席宁扔下汤匙,来不及跟梁西昌交代,慌慌张张的结完账,火速打了辆车,赶往医院。 养生粥店门口,黑衣黑裤的少年压了压鸭舌帽,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戾气浓重的眸子越过风窗玻璃凝在席宁所在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上。 低沉的嗓音带着懒散成性的不羁腔调,压不住的野性。 “跟上前面那辆尾号是037的出租车。” 第78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3)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席宁下车就马不停蹄的进了医院大厅,直奔电梯,上了住院楼。 进了病房,婆婆形如枯槁,嘴唇隐隐泛紫,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 主治医生站在床边,拿着病历本,神色镇定。 “刘医生,婆婆她怎么样?”席宁一把抓住刘医生的手臂,无辜乖巧的的杏眸水光微闪,一脸紧张的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家。 “暂时没事了,只不过需要做个小手术。” 刘医生安抚了下席宁,他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深刻,孝顺又乖巧,据说学习成绩也好,就是命苦了点,家人就只剩下这个老太太。 小手术…… 席宁勉强平静下来,松开手,低下头整理了下情绪,抬眸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懂事的乖巧。 “刘医生,这个手术需要多少钱?您就直说,我会尽快凑到的。” 看着小姑娘熟稔的态度,刘医生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个年纪的老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些毛病,再砸钱治病,无异于扬汤止沸。 但毕竟是唯一的亲人。 刘医生深深叹了口气,“大概需要十万。” 上个位面挥金如土的席宁一时间没能意识到这对目前的她来说是笔多么大的数额,赶忙点点头,答应的十分爽快:“好,刘医生,我马上去筹钱,您一定尽快安排婆婆的手术。” 对于席宁的爽快,刘医生也没太过惊讶,只以为她是习惯把问题憋在心里。 “小姑娘,手术目前可以缓一缓,但最好还是在这个月凑齐,毕竟病也不能拖太久。”刘医生爱莫难助的提醒她。 席宁点点头,态度周到的把刘医生送出去。 重新回到婆婆病床边,席宁小心翼翼的帮老人家掖了掖被窝,想到上辈子婆婆的死状,还是控制不住的难受伤心。 婆婆最后也没能等到她凑齐做手术的钱就先离开了这个世界。 因为不想拖累她,所以她在今年的最后一场雪时离开了医院,穿着单薄的蓝白条纹病服,走出了病房,死在了皑皑白雪中。 “婆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千万不要离我而去。” 上辈子是她的疏忽,这辈子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fg刚立下,就面临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 没钱。 席宁走到楼梯间里,坐在楼梯上。 楼梯间的门关上,楼道里仅有“安全出口”的牌子在冒着幽幽绿光。 屏幕亮起,照亮席宁有些婴儿肥的脸蛋。 她抿着唇,翻找到梁西昌的号码,刚要拨打,又临时想起跟着她的这群人,家里其实都不富裕,甚至他们就是家里的经济来源,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存款帮她。 把手下pass掉,席宁想起那些委托帮忙讨债的大老板,念头刚冒,又被她摁了下去。 都是一群万恶的资本家,怎么可能会不求回报的帮忙? 一个月时间筹集十万…… 学校那边的奖学金拨款要到明年三月才会到账,而且也只有三千五,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她的存折就更不用提了,维持婆婆住院已经足够费力,存款根本存不下来。 她在这个位面,竟然找不到一个借钱的人! 好穷啊。 漆黑的楼道响起一阵慢条斯理的脚步声,空旷安静的环境中,有些毛骨悚然的恐怖。 那人脚步不重,医院那完全不灵敏的声控灯亮都不亮一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逼近。 席宁猛地起身,把亮着屏幕的手机塞进兜里,想也不想,直接就要拉开楼梯间的厚重铁门出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铁门,侵略性十足的戾气像是一团黑雾般铺天盖地的包裹过来,给人绝对的窒息压抑感。 席宁手上力道一松,铁门重新合上。 手肘往后面重重一击,却落了个空。那人扯着手腕强行带动她的身体转了个圈,席宁不甘示弱,另一只手利落的往那人脖颈抓去。 却不想中了那人圈套,手腕被擒住。 两只手都被扣住。 那人把她的手腕扣在头顶,膝盖绝对强势的压住她的腿,死死的把她摁在铁门上。 “江肆,松手。” 那人高大的身形牢牢遮挡住她,黑暗中,那双锐利的眸子如狼一般凶狠的盯着她,恨不得咬她一块肉的架势。 席宁感受到江肆胸腔震动了下,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肆意又张狂。 “松开你?”他细细咀嚼了这三个字,漫不经心的腔调,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席宁忙着筹钱,暂时还不想跟这厮对上,于是缄默不语。 江肆最讨厌她这副什么都不说的样子,烦躁的顶了顶上颚,语气一转,蛮横无理的开口:“凭什么?” 少年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像是浓烈的岩浆,轻而易举就能把所有靠近的人灼烧成灰烬。 “你技不如人,被我困在这儿,凭什么让我松手我就松手?席宁,你当我是你养的狗吗?这么听话!” 藏着锋芒的嗓音低哑撩人,只是那语气,透着无尽的嘲讽和轻漫。 江肆脾气暴躁。 江肆阴郁偏激。 江肆占有欲重。 江肆就是个不讲道理的神经病,又冷漠又毒舌。 总结,江肆恶犬,不要招惹。 被恶犬叼住脖子的席宁眨了眨眼,纤长卷翘的睫毛跟着颤了颤,像是在害怕。 “怕了?”那人嗤笑一声。 席宁装死的闭上眼。 粗粝的指腹覆上女孩柔软脆弱的脖颈,指节在能触摸到的动脉血管上用力的按了按。 席宁差点被他摁死。 被扣在头顶的手臂用力挣扎,却被无情镇压。 “这就受不了了?” 那人又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那我放你血的时候,你是不是会哭出来啊?”漫不经心的玩笑口吻,但因为这人惯来的散漫腔调,总是透着那么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 说是玩笑,因为语气的加成,反而更像是赤裸裸的羞辱。 “江肆,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的,你适可而止。”少女乖软的嗓音清冷淡然,哪怕处于绝对的劣势,也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真是让人看着,就很想撕碎她的衣衫,把她这一身傲骨尽数折断,看她还能不能这么淡定镇静! 第79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4) “席宁,比起用这些话术来威胁我,我更希望你是用反击的姿态来跟我叫嚣。” 看不清楚江肆的脸,但席宁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对方说这话时的神情。 必然是嘴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桀骜不驯的眉宇上挑,戾气横生的凤眸漫不经心的眯着,一副恶劣至极的模样。 席宁真心不想跟他打架。 但思及对方有上辈子的记忆,却不知道她也有的先机,她还是决定出手。 毕竟在那场告白之前,他们的关系差到极点,针锋相对的让人以为江肆灭了她全家。 手腕举的酸软,腿被牢牢按住,根本无从下手挣脱。 席宁低头猛地往前一撞,缠着纱布的额头狠狠撞击到那人的胸口。 太阳穴嗡嗡的疼。 这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头晕眼花之际,席宁感觉到江肆的膝盖松懈了那么一点。 腿弯弓起,膝盖朝着江肆的膝盖就是狠狠一撞,骨头和骨头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分外醒目。 席宁感觉骨头都快撞错位了,顾不得疼痛,往下一蹲,从江肆的桎梏中挣扎出来,还没逃开一步,就被那人薅住后衣领一扯,重重的砸在铁门上。 “嘭”。 楼道里响起震天的声响,那些死寂的声控灯终于开始工作,全部亮了起来。 少年逆光立着。 背对着白炽灯的脸深邃俊美,锋利的轮廓线条被灯光清晰勾勒出来。 他活动了下手腕,凤眸闪着危险的光,唇角勾起薄凉的讥笑,神情说不出的阴沉。 疯批! 全身上下散架一般的疼。 席宁无力的靠在铁门上,希望有哪位能听到这里的动静,来救救她。 她怕这人弄死她。 隔着铁门,意识因为疼痛而逐渐模糊,耳边隐隐约约响起几声讨论声。 “刚才楼梯间是不是有动静啊?” “好大一声,不会是有人滚楼梯了?” “去看看。” 楼梯间的大门被几个小护士打开,她们跺了跺脚,把声控灯唤醒。 空旷寂静的楼梯间里空无一人。 那一声巨响,就像是她们的幻听。 小护士们为了谨慎,还下了楼梯查看一番,但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工作强度太大了,我们都出现幻听了,真是该休息休息了。” “说的也是,我夜班值的都长痘痘了……” 小护士们交谈着出了楼梯间。 连接走廊和楼梯间的铁门旁边,还有一道沟通电梯的门,电梯旁边就是公共厕所。 男厕所隔间里。 席宁被江肆一把抱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被他强行抱进了男厕所隔间。 医院人流量大,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隔间外面的小便池那时不时就响起的嘘嘘声。 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刚才没人,还是该庆幸大部分来上厕所的人不上大。 狭窄的隔间内,蹲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席宁被江肆抵在门板上,呼吸交缠,腿被迫夹在他的腰上,手牢牢的抱着他的脖子,生怕这个疯批一不小心就让她屁股着地。 这个姿势并不好受,特别是对于刚才被狠狠甩了撞在铁门上的席宁而言,更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额头上的纱布有些松了,伤口似乎因为刚才的“铁头功”而裂开了,殷红的血液浸透雪白的纱布,顺着额角滴落下来。 粘稠的血液划过眼尾,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头皮炸裂开的疼。 要命。 比起这种凌迟一般的折磨,咸鱼宁宁愿选择痛快死亡。 “席宁,要我帮你止血吗?” 那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惹火。 席宁忍不住磨了磨牙,很想咬死他。 男厕所啊! 你能不能憋说话! 她简直快被他逼疯了。 她不回答,江肆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默认了。 桀骜不驯的眉梢挑起,嫣红的薄唇轻启,他凑近女孩,沿着血流的方向,伸出舌尖,在她脸颊上轻轻舔了一下。 席宁杏眸瞪的像铜铃,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舔了舔嘴唇的动作。 那模样,还有些享受。 深褐色的眸子说不出的暗沉,看他那架势,似乎还想来一下。 席宁都快被他吓死了。 手臂挣扎着想推开他,也不管会不会摔下去了。 江肆这个疯狗! 她要回家5555……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是被吓到了,拳打脚踢的挣扎着。 要不是看在她额头上还有伤的份上,江肆早就把这个挠了他好几下的小猫咪扔地上了。 “席宁,再敢乱动,我就开门了。” 抓住女孩胡乱挣扎的手,江肆压低声音,不轻不重的威胁道。 席宁立马安静如鸡。 只是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明显被吓得不轻。 差不多了。 江肆把人横抱进怀里,体贴的用外套遮住女孩的脸和身形,抱着她大摇大摆的走出男厕所。 一路走到医院门口,停在一棵香樟树的树荫下。 出了男厕所那种尴尬的地方,席宁总算冷静了一点。 她动了动小腿,想从少年怀里挣扎出来,刚动了几下,头顶便投来两道威慑力十足的凶光。 席宁不甘屈服,还想再动—— 就听头顶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这么不听话的腿,还是锯了好。” 席宁:“……” 后背一凉。 锯腿…… 她立马乖乖巧巧的不动了。 江肆满意的勾了勾唇,轻飘飘的道:“这样才对嘛,席宁,你乖一点,我还是会给你判个死缓的。” “……” 在死刑的路上瑟瑟发抖jpg 冬季的风冷冷的吹在脸上,少年身高腿长,抱着她站在树荫下喝西北风,非常的有病。 不多时,席宁就打了个寒颤。 她感觉额头上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江肆垂眸盯着她打量了一番,在席宁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撇了撇唇,嫌弃的皱了皱眉。 “真难看。” 席宁:“??!” 路边停下一辆看起来不错的轿车,三十多岁的司机下车来替江肆打开后座的车门。 江肆抱着席宁弯身上车。 车门关上,江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过一旁放着的纸巾,抽出几张,粗鲁的往她脸上招呼。 那力道,活像要给她搓下一层皮。 酷刑! 席宁敢怒不敢言,任由他毫不温柔的在她脸上一通乱擦。 等他停手,席宁白嫩嫩的脸颊变得红通通的一片,充血了一般。 第80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5) “啧。”他讥嘲的掀了掀唇,幽深叵测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嫌弃。 伴随着那声不耐烦的语气词,还有三个听着就欠兮兮的字眼。 “真娇弱。” 一拳一个小胖子的北区老大:你在说谁? 车窗外的香樟树不断后退,四通八达的柏油路上汽车的引擎声音穿过车窗,窸窸窣窣的传入耳中。 就像是回应车外的嘈杂一般,太阳穴嗡嗡的叫嚷起来。 要命。 杏眸里弥漫起一层水雾,眼前的视线都跟着有些模糊不清。 眩晕感从后脑勺扩散,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全身。 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啪嗒。”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眼前响起,混沌的思维停滞了片刻,眼底氤氲的水雾退散,席宁怔怔的看着占据整个视野的修长手指。 那人轻巧的又打了一个响指,和刚才那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声响不同,这一声,带着几分逗弄的意味。 席宁彻底回神,转头静静的看着一旁丝毫闲不住的少年,等待着他的下文。 江肆懒洋洋的把手收回脑后,舒服闲适的枕着,凤眸漫不经心的眯着,像是在正在打盹的猫咪。 “席宁,在我的地盘上,你最好视线都在我身上,不然——”他好整以暇的顿了顿,语调慢悠悠的加重:“你也清楚我的脾气,疯起来谁都拉不住的。” 赤裸裸的威胁。 咬了咬下唇,席宁垂下眼睑,目光停在江肆的凸出的腕骨上,沉默安静的看着,识时务极了。 感受到席宁的憋屈,江肆心情愉悦的挑了挑眉。 征服席宁得到的快感比任何奥数比赛都更让他兴奋。 所以,爱情算什么呢?只会让自己患得患失和软弱罢了。 只有仇恨才是源源不断的动力。 眼底划过一缕暗芒,稍纵即逝。 席宁,你可要坚强点啊。 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轿车在一处装修精致漂亮的欧式三层小别墅前停下,江肆推开车门,大长腿一跨,出了后座。 他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迈着悠闲的步伐进了小别墅,完全不怕席宁会在这个时候夺路而逃。 这里是临溪市出了名的富人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临溪上流社会里鼎鼎大名的人物。 席宁不逃的原因也很朴实无华,这里的人家几乎都配备着私家车,出行都是车接车送,所以别墅选区在临溪的市郊,环境清幽,也很荒僻。 没有公交车跑这条路,自然也不会有出租车过来了。 逃出去,面对席宁的就是二十公里的徒步旅行,其中还不排除迷路的可能。 作为一个聪明人,席宁下车老老实实的进了别墅。 分隔一栋栋复式小别墅的是一排一排的铁栅栏和两人宽的鹅卵石子路。 席宁进去,铁栅栏就自动合上了,虽然只有一米二高,但那顶部的尖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把小主人送到家,司机开车离开。 后路被断绝,席宁深呼一口气,抱着赴断头台的视死如归进了别墅的正厅。 帆布鞋踩在柔软的羊毛绒地毯上,洁白无瑕的地毯上霎时就出现了两个36码的鞋印。 “你可真会下脚。”江肆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的旋转楼梯上,抱着胳膊,冷笑了一声。 席宁把脚缩回玄关,努力找补:“我不知道一次性拖鞋在哪儿,而且,我家里没有这么多讲究,抱歉,我现在就给你擦了。” 说罢,单薄瘦弱的小姑娘蹲下身,就要用衣服袖子去擦地毯上的鞋印。 江肆眉心跳了跳,那股没有来源的暴躁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了上来,本就不好惹的眉眼掺杂着那股浓重的戾气,简直就是煞神再世。 “不用了!”一声控制不住的暴喝。 席宁被他吼的心脏咯噔了一下,肩膀忍不住耸了耸。 白皙的手背青筋鼓起,指甲死死嵌进掌心,疼痛的刺激下,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戾气才被重新压制了下去。 江肆细碎的额发柔顺的垂下,遮住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眸,攻击性钝化了一点点,但还是散发着不好接近的阴沉冷漠。 “一次性拖鞋,鞋柜里面自己找。”忍耐着怒火,江肆冷冰冰道。 “哦哦。”席宁不敢触他霉头,单膝跪着,拉开鞋柜,低下头找一次性拖鞋。 找到的时候,席宁还恨不得装作没找到,拖延时间的在这多待一会儿。 江肆这个不定时炸弹实在是太恐怖了。 心里这么想,但行动上却不敢这么做。 江肆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后,简直就是阴晴不定的代表性人物,和厉鸣深席呈不同,他不屑于伪装,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你,他恨你,就是想弄死你,想让你不好过。 哪怕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哪怕席宁可能根本没有那些记忆,但对江肆来说,这都无所谓,你在他的雷点上蹦过迪,那么,就得承受得住他的报复和折磨。 他随心所欲,他肆意妄为,他离经叛道的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说上辈子的江肆还有一点人的感情的话,那么这辈子的江肆,就是妥妥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要安抚他…… 席宁已经做好死很多次的准备了。 胆战心惊的走进正厅,正厅采用了奢侈华丽的欧式设计。壁灯发出暧昧暖黄的灯光,装裱精致的画框里,是不同景致的油画,主题不一,色彩构成要素不同,没有艺术细胞的席宁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套装沙发成“u”型放置,“u”型口中央,摆放了一张长方形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摆放了一堆乐高积木。 江肆不在正厅。 这个认知让她短暂的舒了口气。 江肆把她带回家里是要干吗? 席宁百思不得其解。 在医院紧绷的脑神经松懈下来,遍布全身的淤青随便碰一下都疼得能让她额头冒汗。 十万块钱就像一座五指山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拖鞋的声音从旋转楼梯那里传来,席宁下意识抬眼看去。 少年黑发湿漉漉的滴着水,黑色真丝的睡衣松垮垮的穿在他身上,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他拿着毛巾擦着脖颈,富有攻击性的锋锐五官因为水汽蒸腾而柔化了一点,透着少年人的懒散自在。 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席宁面前,不等她开口,手里的毛巾就飞到了她头顶,把她牢牢的罩住。 第81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6) “帮我擦头发。” 他跟个大爷似的在她旁边坐下,懒洋洋的命令道。 席宁扯下盖在头顶的毛巾,看着阖着眸子等着她服务的江肆,磨了磨后槽牙,忍耐住把毛巾糊他一脸的冲动,把拖鞋晃地上,爬上版型稳定的沙发,跪在少年身旁,仔仔细细的帮他擦头发。 少女身上清清冷冷的香气忽浓忽淡,像是一剂强有力的镇定剂,慢慢的抚平了他心里暴躁肃杀,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真讽刺。 让他失控的是她。 让他安心的同样是她。 手腕被大手用力扣住,席宁垂着杏眸疑惑的看他。 碎发掩映下,淡漠阴沉的凤眸懒洋洋的耷拉着,看不清楚具体的情绪波动,但无端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压力。 “江肆——” 席宁才开口叫了他一声,就被他扣着手腕压制在沙发上,碎发上的小水珠顺着发丝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天旋地转,席宁感觉眩晕感更严重了。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暖黄色的光晕打在那人深邃立体的五官轮廓上,气氛暧昧迷离,席宁感觉自己有股想流鼻血的冲动。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额角,离开时,白皙的指腹上出现了刺眼的红色。 “席宁,你又流血了。” 低沉的声音自喉咙发出来,带着三分作弄三分暧昧四分看好戏不嫌热闹大的调侃。 就挺,艹了狗的。 席宁太阳穴猛地跳了跳,鲜血如同断线的珠子,汇成一条小溪流,从额角流下,没入鬓发。 纱布滑稽的缠在她头上,伤口三番五次的裂开,雪白的纱布已经变成了棕褐色,皱巴巴的挂着。 流失的血液越来越多,眩晕感带着黑暗侵袭,席宁沉沉的合上眼睛,意识昏沉直至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 怀里的女孩没了声息,江肆邪气的勾起唇角,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席宁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送回了家,躺在了出租屋狭窄的小床上。 出租屋没有开灯,仅凭一小扇窗户透进来的光照明。 摸到遮盖窗口的布帘,拉着掀开,金灿灿的夕阳投射进来,把昏暗的环境照得亮堂堂的一片,活像开了一层暖黄光晕的滤镜。 席宁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手下意识的从枕头下摸手机,刚伸进去,出乎意料的就摸到了。 手机指纹解锁,时间已经过了一天,“星期日”的字样提醒她周末结束了。 为了方便接活儿,席宁没有住校,办了走读,但下自习时间还是要到晚上十点。 躬着身穿好鞋,席宁边系鞋带,边思考着江肆的意图。 这么轻易就把她送回来? 纱布! 席宁拿过床头柜上的镜子,惊喜的发现她头上的纱布已经换了新的,药估计也换了好药,凉凉的,不同于酒精带来的刺痛。 心里的疑问被放到了最大。 她打开手机,正想打个电话给梁西昌,就发现找不到他的备注,凭着记忆输了几个数字,找到联系方式,却发现号码被拉黑了。 点开通讯录黑名单,才发现,里面躺了她通讯录所有男生的联系方式。 “……” 占有欲真重。 把这些人一个个拉出小黑屋,席宁刚要拨打梁西昌的号码,李和平的就先打了过来,她就放弃了给梁西昌打,接通了李和平的电话。 反正无论打给他们俩谁都是一样的效果。 “老大,你没事?”电话一接通,李和平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能有什么事?”席宁皱皱眉,不太理解他这么激动的原因。 李和平语气难掩紧张:“小胖昨天不是去医院正骨吗?他说看见你被江肆带走了,我一听说就打你电话,然后怎么打也打不通,我就和梁西昌一直找你。幸亏你接电话了,不然我们都打算报警了。” 还挺有法律意识。 不过她和江肆的事,法律都断不清楚。 “老大,江肆没把你怎么着?”差不多一天一夜了,李和平都快急死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都做好去跟江肆拼命的打算了。要是江肆真的敢对他们老大下毒手,他绝对不会让这家伙好过的。 与李和平如临大敌的紧绷不同,席宁语气随意的很,并不是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没事,他只是去请我喝了口茶。” 李和平:“没下毒?” “他下毒的话,我还能在这接你电话?法治社会,想什么呢?” 李和平:“……”作为北区老大,您居然也清楚这是法治社会? “好了,不说这个,梁西昌在你旁边吗?”席宁把话题引入正题,开门见山的问。 手机听筒一阵电流滋啦声,兵荒马乱之后,梁西昌并不平静的声音响起。 “老大,我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有什么来钱快的工作吗?” “……”梁西昌梗了一下,随即关切的追问:“老大,你缺钱啊,是婆婆病情又不好了吗?差多少啊?我去给你凑。” 席宁不置可否,拒绝他帮忙凑钱的心意,“不需要,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梁西昌辍学早,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认识的牛鬼蛇神也多,赚钱的路子肯定也不少。 “老大,还是算了,我认识的工作,你不适合。”梁西昌犹疑的道。 他认识的路子太脏了,不适合老大这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儿。 他的老大,是拿着奖学金的学神人物,未来会站在学术界的顶端,成为说起来就让人唏嘘的大人物,不适合和他的圈子接触。 “梁西昌。”席宁平静的叫了他一声,淡定的开口:“我真的很需要钱。” “我可以——” “你不可以,你妹妹在上小学,还需要你供着她,不要把钱花费在我这个无底洞上,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只需要把路子告诉我就好了。” 席宁打断他,一字一句的道。 明明是比他还小的小姑娘,偏偏就是有这种不同寻常的魄力和威慑力,让人信服,也让人不可抗拒。 梁西昌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妥协:“水杏私人会所有卖酒的工作,卖出一瓶酒,能拿到百分之一的提成。卖的多的话,估计一晚能拿到六七千的提成,就是那里的客人,挺不老实的。而且,会所明确规定了,不能得罪客人,不然马上拉入黑名单,还有可能倒贴钱。” 第82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7) 卖酒…… 席宁抿了抿唇,梁西昌说得隐晦,但她再清楚不过这些私人会所的套路,毕竟上辈子她就是那些私人会所的常客,里面什么情况,她比梁西昌更清楚。 若真是换了“席宁”这个一个女高中生进去,想全须全尾的出来,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见席宁沉默,梁西昌立马趁热打铁的劝阻她:“老大,还是算了,你明天就要上课了,晚上打工也来不及。要不你去学校那边试试,看能不能搞个募捐之类的。” 梁西昌刚说完就不轻不重的叫了一声,像是一旁的李和平掐了他一下。 席宁什么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做募捐这种事?这不是把席宁往卖酒那条路上逼迫吗?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嘈杂,再有声音的时候,已经又变成了李和平。 “老大,我们虽然穷,但也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你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募捐太不确定了,而且手续稍有一点不合法就会演变成非法集资。卖酒的话,她班主任太给力,她一旷课,电话下一秒就能打到婆婆那里,难保不会重演上辈子的悲剧。 席宁略过李和平苦口婆心的话,转而接着问梁西昌。 “还有别的工作吗?时间短一点,不影响我上课的。” 梁西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有啊,抢银行。” 席宁:“……” 李和平:“……”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那种打手的工作?”席宁克制住打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问。 梁西昌很为难的皱了皱眉,“老大,打拳击的话,人家不要女的。” 席宁:“……” 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大路被堵上。 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欺我。 商讨到最后,席宁都有些绝望了。 烦躁的抹了一把脸,她声音隐隐崩溃。 “实在不行,我就去卖个肾……” 梁西昌:“!” 李和平:“!” 梁西昌迅速阻止席宁这个短命的念头,努力想让她冷静下来,但他那声音却抖出颤音。 “老大,你冷静一点,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们再想想,你把这个念头赶紧打消。” 席宁被他这么一阻拦,反而觉得可行性很高,她还举出一个例子,试图说服梁西昌。 “一个肾而已,你不用太担心,你想想,那些古早霸总言情里的女主角,被男主挖了一个肾,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梁西昌惊恐的咽了咽口水,被席宁这石破天惊的脑回路惊的合不拢下巴。 “老大,言情小说里那都是因为人家有主角光环,你不要被带偏了。人身上的器官啊,怎么能卖呢?你别冲动,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说到后面,梁西昌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生怕席宁一个想不开就跑去卖肾。 席宁也很无奈,“没有其他办法了,目前这就是最优解。” “老大!你可是未来的大科学家,怎么能少一个肾!”梁西昌声音都尖的变调,陡然提高的音量震的席宁都有些耳鸣。 她捞了捞耳朵,不太理解梁西昌那个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什么大科学家?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大,你不能自甘堕落啊!”梁西昌一副天要塌了的震惊口吻。 席宁表示不想理他并挂断了电话。 梁西昌不太靠谱,她还是得另外想想办法。 梁西昌那傻逼被挂电话也不消停,一条接一条微信消息轰炸她,还转发了不少危言耸听的公众号文章给她,全是关于人要是少了一个肾之后的危害和影响。 席宁面无表情的把他拉黑。 披上她那件洗的褪色的校服外套,慢悠悠的逛到外面吃了一碗米线,然后又晃到路口,在路口的花坛边坐下,撑着下巴,目中无神的盯着前面的车水马龙,思索着对策。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明天就是星期一,然而她还没有想到不崩人设又能赚钱的方法,作为一个地区的大姐大,真是混的太惨了。 “席宁,你是故意蹲在这儿装可怜吸引我吗?” 轻蔑的语气从头顶响起。 席宁仰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江肆,你八百年都不会来这种地方,我故意蹲在这儿吸引你注意力,那我八成是个傻逼。” 软糯的女声冷漠又平静,带着尘埃落定的寂然,似乎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江肆的无名火瞬间就野火燎原了,他一把提起席宁的后衣领,把她提起来,凶狠的盯着她。 衣服领口卡在脖子上,席宁拉扯衣领,努力不让它勒住脖子。 江肆看她实在难受,手上力道松了一点点,让她能稳稳的站在地上,但薅着她衣领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席宁和他大眼瞪小眼,心里也有些恼火。 她暂时没有心情安抚他,他就不能先消失一段时间吗? 阴魂不散的。 真想死一死。 愿天堂没有江肆这狗玩意儿。 “席宁,你居然烦我?”江肆难以置信的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满的控诉。 似乎她烦他是一件多么天怒人怨的事一样。 席宁是真没心情搭理他,特别是想到昨天那一出,她就恨不得找个下水道躲起来,离他越远越好,最好等到他成熟了,不再这么暴躁易怒了,她再开始赎罪。 “江肆,我是真有急事要处理,我们的恩怨能不能先放一边?” 席宁耐着性子,心平气和的道。 江肆眉头拧起,“你有什么急事?” 席宁刚要说“关你什么事”,却突然想起来,江肆特么就是个行走的人形提款机啊! 她是傻了吗? 这么得天独厚的资源摆在眼前,她居然还舍近求远的折腾那么久? 都怪江肆一出现就让她想起打架…… 按捺住心里的兴奋,席宁抬起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脸期待:“江肆,你能借我点钱吗?” 江肆一愣,没想到席宁会找他借钱,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她宁可饿死都不会找他借钱服软。 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席宁这把他当做救命稻草的样子令他无比受用的眯了眯眼,施舍一般的问:“你要多少?” “十万。” 第83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8) 倒不是个小数目。 但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十万块钱就能让席宁露出这副眼巴巴的表情,她果然还不是几年后那个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色男人中间的“席宁”。 江肆勾了勾唇,“十万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席宁目露期许。 少年唇边的笑容慢慢消失,话音一转,他冷冰冰的问:“但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呢?我亲爱的宿敌。” 席宁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急切的许诺:“只要你能借钱给我,我以后绝对不跟你作对。” “不止不跟我作对,还要随叫随到,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江肆趁机落井下石。 席宁有些犹豫,她倒是无所谓,就怕她那些小弟受不了。 要知道,除了梁西昌和李和平,她在学校也有一批小迷妹小迷弟,和她同仇敌忾江肆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梁西昌。 席宁犹豫也在江肆的意料之中,他弯下身,手按在席宁的肩膀上,凑近她的耳畔,似蛊惑似勾引的道:“只要你答应我,别说十万,以后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婆婆的病后续还需要更多的钱治疗…… 眸光晃动了一下,席宁扭头,两个人差一点就吻上。 心跳乱了一拍。 席宁故作镇定的往后退了退,然后强势的掐住少年清晰流畅的下颔,目光专注郑重。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江肆不退不避,凤眸和她对视。 “期限多久?” “席宁,不要得寸进尺。”江肆握住席宁的手腕,眸色暗沉,隐含警告。 席宁也不退缩,回看过去,“期限多久?” 胸腔里的怒火愈演愈烈,期限?他希望席宁这一辈子都听他的话。 不能操之太急。 江肆清楚席宁的性子,谨慎小心,就像她做实验一样,吹毛求疵,精细计算,力求完美。 凤眸漫不经心的眯了眯,桀骜不驯的浪荡子气质流露出来。 江肆空出的手暧昧的抚了抚她的腰肢,语含深意:“等我厌倦了的时候,你就可以滚了。” 口吻亲昵,动作暧昧,但那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凉薄冷血,没有温度。 江肆应该是真的不爱她了。 席宁有些低落的想。 她知道她做的不对,但还是奢求他们能不计前嫌。 可惜…… 并不是每个位面的男主都像席呈一样非她不可到可以原谅她一切过错。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席宁再次振奋起来,杏眸乖巧的弯了弯,带着几分讨好的道:“江老板,未来的日子,请多指教。” 说完,她就赶紧收回手,还补救的摸了摸他的下巴。 江肆也不跟她计较这些细节,松开她的手腕和腰肢,一副正经人姿态的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把卡号发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席宁短暂的安静两秒,腆着笑脸道:“江老板,我还没有您的联系方式……” “你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吗?”江肆比她还惊讶。 席宁也有些尴尬。 他们约架这么多次,从来都是小弟在中间牵线搭桥,没有联系方式也是正常的。 只是对于外人而言,就很难理解了。 这两人的战争三天两头就要爆发一次,说没有联系方式,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冷冷的夜风吹过,席宁打了个寒颤,身体哆嗦了一下。 席宁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呢,江肆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我是不可能把外套脱给你的。” “……”席宁心想我也没跟你要外套啊。 而且,他们现在就是债主和负债人的关系。 江肆这句话搞得,像是他俩一跃而成了情侣一样。 汗颜…… 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液,席宁自觉主动的替江肆缓解尴尬。 “江老板,为了方便联系,我们加个好友。”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一扫功能。 江肆摸出手机,刚要指纹解锁,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可疑的变了变。 半天不见江肆调出二维码,席宁有些疑惑:“是手机没电了吗?” “是。”有台阶下,江肆自然而然的配合。 手机被他自然的又插回口袋里。 他顺手接过席宁的手机,十分不见外的退出微信,找到拨号那里,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数字,然后潇洒的把手机塞回她手里,装逼的抬了抬下巴,用那种霸总口吻道:“我的联系方式,你最好赶紧背下来。” 席宁傻眼的看着江肆这一系列骚操作。 张了张嘴,又把原先的话咽下去,顺从的道:“好的,江老板。” 江肆满意的扬了扬下巴。 不等席宁再说什么,他就双手插兜,不紧不慢的走到马路对面,拉开黑色卡宴的车门,坐了进去。 说真的,这要不是蓄谋已久,席宁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卡宴里,司机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少年唇角怎么都压抑不住上翘的弧度,忍不住问:“少爷今天心情很好啊?” 江肆惯来阴沉暴戾的眉眼此刻都晕染着浅浅的柔和,显然是心情好到了极致。 他难得有心情搭理司机,语调轻快的“嗯”了一声。 他从把席宁送回来就一直在这儿,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等到了这种好机会。 所以说,上辈子的那个他就是个煞笔。 看,威逼利诱,轻轻松松就把席宁捏在了掌心里。 以后,席宁就任他搓揉扁圆了。 这真是太值得开心了。 得知记忆以后连日的阴郁暴躁一扫而空,少年懒洋洋的靠在后座上,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轿车开出两三公里后,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江肆睁开眼睛,拿出兜里的“没电”的手机,点开短信。 「江老板,我是席宁。 这是我的卡号,不论如何,很感谢您的雪中送炭之情。」 唇角的弧度更加上翘了一点,还没肆意上几秒,就被少年强制压了下去。 刚要打字回复,突然想起他手机“没电”事实,只得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矜持的把手机关上。 不过几秒,手机又响了一声。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指纹解锁。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短信那里。 「江老板,晚安。 好梦。」 这次,少年再也克制不住,弯了弯好看的眉眼,毫不吝啬的露出一个笑容,深邃立体的五官都因为这冰雪融化的笑而生动起来。 第84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9) 江肆的钱一打过来,席宁就赶紧汇给了医院,并且打电话给刘医生希望他尽快安排手术。 刘医生照例安慰了她几句,表示会马上安排手术。 婆婆的事告一段落。 星期一的早上,席宁踩点进了高二(1)班的教室。 不同于往日书声朗朗的朝气蓬勃,从她一走进教室,同学们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席宁有些怀疑是不是她衣服纽扣系错了,但低眸瞥了一眼,她穿的是卫衣加校服,根本就没有纽扣。 难不成是她裤子拉链开了? 那更不可能了,为了省钱,她都穿的校裤,运动裤,系裤带那种。 在一教室沉默无声的注目礼中,席宁镇定的走到她的位置上,刚要放书包坐下,就见她课桌上规规整整的放了一沓小卖部批发的粉红色信封。 “???” 拉开椅子,随手把书包挂椅背上,席宁拿起一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踹了前桌宁安安的桌凳一脚。 “谁送来的?”她语气凉凉的问。 宁安安弱小无助的转过身,嘴唇嗫嚅几下,小声说:“二十一班的林青和送来的。” 林青和…… 江肆的发小好哥们。 在临溪一中,他就相当于江肆的内务府大太监,雍正身边的苏培盛,他做的事,背后八成都是江肆在指挥。 所以,这是江肆送过来给她的。 怪不得班里的同学这副表情了。 两个水火不容的宿敌突然来了这么个大动作,是不是要殃及池鱼了? 灾难终于要降临到他们头上了。 他们能不诚惶诚恐吗? 至于粉色信封,学校小卖部抠的就只有这一个颜色的,他们自然不会往早恋那方面想。 席宁也不会,毕竟就在两天前,这位还害的她头上破了个口子。 要不是她看纱布碍眼拆了,估计班里同学看她的眼神就更加惊恐了,甚至还有兔死狐悲的落寞伤感。 毕竟因为席宁和江肆的影响,一班和二十一班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了。 学生之间明争暗斗,老师之间也是阴阳怪气,一班就差没在教室门上挂个“二十一班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二十一班也恨不得把“一班死”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两个班级的竞争无比恶劣,误伤一堆岁月静好想躺平的咸鱼。 看在一班和二十一班因为竞争而遥遥领先其他班平均分的份上,年级组长和校长也就对这种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上升到群架就行。 而现在,二十一班终于要对一班发起挑战了。 这种表面的平静终究是维持不下去了。 不懂一班学生暗流涌动的眼神交流,席宁拆开粉色的信封,发现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行话。 龙飞凤舞的字体,一看就是江肆的手笔。 「负债人必须每日早上给债主准备早餐」 席宁:“……” 还是第一次见债主用写情书的方式追债。 胡小豆紧张的扒拉着席宁的椅背,表情凝重:“宁姐,是不是二十一班要向我们班宣战了?决定在下个星期的冬季运动会上决一死战?” 他说得悲壮苍凉,颇有一种英雄末路的凄惨壮烈。 什么跟什么? 席宁听得一头雾水。 胡小豆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宁姐,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隐瞒我们了,我们和二十一班的恩怨积攒已久,我们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是杀是剐,还望宁姐给我们一个痛快?” 他的话语得到了一众学生的支持和拥护。 席宁眉心跳了跳。 胡小豆同学的脑补能力真是绝了。 反手拿信封给了他脑门一下,席宁没好气的道:“少看点电视剧,这不是二十一班的宣战书。” “怎么可能不是?宁姐,你就不要在一个人负重而行了,让我们帮你分担分担!我早就看不顺眼二十一班那群心比天高的人了,一群没开化的原始人,骂人都只会粗俗话。”胡小豆坚持自我,不为所动。 席宁一头黑线的看着响应胡小豆号召的一班学生,把信纸内容拍在胡小豆桌子上,忍耐住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的冲动,压着火道:“自己看。” 胡小豆手忙脚乱的拿起信纸,用近视八百度的眼睛凑在信纸上,一字一句的念:“负—债—人—必—须—每—日—早—上—给—债—主—准—备—早—餐……” “戴个眼镜看你。”席宁看不下去他的猥琐动作,没好气的提醒他。 殊不知胡小豆一脸震惊的从信纸里抬起头,痛心疾首的道:“宁姐,你居然背着我们和二十一班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那语气活像妈妈背着他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生了个孩子还被他发现一样难以置信。 “胡小豆,这是我个人的债务,请你不要上升高度。”额头青筋跳了跳,席宁耐着火气警告他。 胡小豆总算安分下来,但还是很疑惑:“欠债还钱,宁姐,为什么你要给江肆准备早餐啊?” 席宁张嘴就要解释—— 他却激动的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这一定是江肆为了羞辱宁姐!宁姐,你怎么能被江肆抓住把柄啊?” 席宁被他惊人的想象力骇得无言以对。 她欠江肆钱是她的事,还是不要让这些关心拥护她的同学知道好了。 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席宁顺着胡小豆的脑回路往外延伸。 她一脸沉痛,“没错,我就是被江肆抓住了小辫子,我辜负了一班对我的信赖,辜负了你们一直以来的拥护,以后,你们就不要在以我为首和二十一班作对了,好歹校友——”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拍桌而起。 “太过分了!” “对啊!” “怎么能这样嘛?” 席宁傻眼懵逼。 她突然发觉,她好像不太了解她这群同学们。 胡小豆义愤填膺,把信纸捏得嚓嚓作响。 “他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卑鄙!无耻!” 一班斗志昂扬,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和二十一班理论三百回合。 最终被席宁一句“要是事情闹大了,江肆就会公开她的秘密”给无情镇压。 一班学生们憋了一口气,打算在下个星期的冬季运动会上,给二十一班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清楚清楚“临溪一中高二年级谁才是爹”。 第85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0) 席宁阻止不了一班学生神奇的脑回路和奇怪的胜负欲,只能一封一封的把课桌上的信封拆开,看江肆在作什么妖。 就不能低调的送一封吗?非要这么张扬浪费的送一打,而且每一封信里就一句话。 「负债人每天得为债主带午饭」 「负债人手机须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以便随时接收债主信息和电话」 「负债人须随叫随到,不得推辞」 「负债人……」 零零总总下来有二十多条协议。 不好好刷他的奥赛题,反而有闲心搞这些东西,江肆果真是恨毒了她,一想到能折磨她,便再也不肯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 早餐。 席宁抬眸瞥了眼黑板上的挂钟时间,暗道不好。 早自习还有十分钟结束,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翘课去小卖部买面包送去五楼给他,看来,只能等下两节课上完升旗的时候去拿给他了。 一班的读书声稀稀拉拉的响起,慢慢扩大,逐渐整齐划一,如同秋日的枫林深谷,飞过一排排大雁,瞬间就惊醒了周围三个班的补眠学生,成为一楼靓丽的风景线。 对此,二班、三班、四班的学生:开始了开始了,一班又要开始不做人了。 在他们的耳朵里,一班的读书声不是读书声,而是菜市场大妈拿着喇叭,挨家挨户的在喊:睡什么睡!卷起来啊卷起来! 他们才高二,就要面对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压力,就很绝望。 熊熊燃烧的斗志并不能感染到席宁这个在开小差的学生,她把语文课本摊开,立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旁若无人的放空。 立着的课本被人推倒,语文老师严肃古板的脸闯入整个视野。 席宁猛地回神,被当场抓包的她尴尬的露出一个笑容,认错态度良好的站了起来。 “老师,对不起。” 她一脸愧疚,杏眸泛着水光,楚楚可怜得让人动容。 铁面无私的语文老师并不吃她这一套,她扫了一眼席宁的课桌,然后发现一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粉色信封。 注意到她的视线,席宁着急忙慌就要把那些东西扒拉进桌兜里。 还没动作,就被语文老师无情喝住了。 “全部交出来。” 一班的各科老师手握婆婆的联系方式,她一有动静他们就会给婆婆打小报告,席宁不敢造次,只能乖乖的把所有信封和信纸呈上,态度好的不能再好。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高一有一次和江肆打架被班主任撞见,叫了家长,不然科任老师也不能发现堂堂北区老大居然怕一个腿脚不便利的老婆婆。 看着语文老师冷酷无情的脸,一班学生纷纷为席宁捏一把汗。 不过他们也不敢为席宁求情,毕竟语文老师老灭绝师太了,而且最喜欢搞连坐,他们求情,席宁的惩罚估计得翻一倍。 语文老师把信封捏在手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射出两道寒光,铁面无情的道:“早自习结束来办公室一趟。” 席宁恹恹的应了声“好”。 刚穿过来,还不太适应高中生活,属于席霸总的懒散还没有完全褪去,一时间都忘记了这是老灭绝师太的早自习。 倒霉倒霉。 早自习结束,席宁踩着铃声站在了二楼办公室门口,不轻不重的喊了声“报告”。 “进来。”不知道哪个老师随口应了一句。 席宁拖着步子,径直朝着靠近墙壁的位子走去。 刚过去,就看见语文老师正在一张一张的看信纸上的内容。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从一旁厚厚的一沓资料里抽出什么,一一比对了一下。 灭绝师太把眼睛取下来擦了擦,不信邪的再把两份纸凑在一起比对。 得到的结果几乎要惊掉她的下巴。 目睹全程的席宁有些不忍心的打破灭绝师太心里最后心存的侥幸,平铺直叙的陈述事实:“老师,那就是江肆的字迹,不用怀疑。” 全年级就江肆能写出这一手大气磅礴的字体,龙飞凤舞,飘逸洒脱,内敛锋芒,还上过硬笔书法的优秀榜。 他这字迹,一般人还真模仿不出来。 灭绝师太一脸震惊的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的席宁,语气复杂:“你欠江肆多少钱?” 能这么嚣张的命令指挥席宁,江肆得是借了席宁多少钱啊? “十万。” 灭绝师太也有些沉默了。 作为一个高级语文老师,她的工资也得攒上两年多才能有十万的存款,结果人家一高中生,轻轻松松就借了同学十万…… 世界的参差。 她清楚席宁的家庭情况,沉默过后,压低声音问:“老人家的身体还是不好吗?” “说是摔了一跤,需要做手术,我也是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的找上江肆,没想到他居然就爽快的借我了。” 证据明晃晃的摆在桌子上证明这并不是很爽快,偏偏当事人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语文老师脸色依旧冷峻,但眸光明显缓和了不少。 江肆的家世是临溪出了名的,他父亲是房地产大户,近几年还拓展了其他领域,是临溪数一数二的资本家有钱人。 席宁会找江肆借钱,听起来虽然石破天惊,但到底也还是有些可能。 “手术后要是还差钱,你就跟老师说,老师存款不多,但也还是能解你燃眉之急的。”语文老师把信纸推到席宁面前,神色平静的揭过这一出。 “谢谢老师,暂时不需要了。”席宁弯了弯眉眼,笑容纯粹干净。 语文老师转过身处理作业,对她不耐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快滚。 席宁抓起信封信纸就走,一步也不停留。 走到门口,正好撞上一道漫不经心的慵懒嗓音。 “报告。” 席宁抬眼。 四目相对。 对方不怒自威的凤眸挑起,唇角勾起一个兴味的浅笑。 席宁被他堵在办公室门口。 “进来。” 席宁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发现江肆直接无视那一声,好整以暇的堵在门口,完全没有让开的打算。 看他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席宁的拳头有些硬了。 两位据说磁场不合的死对头在办公室门口碰面,刚从厕所出来的学生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看好戏不嫌热闹大的停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等待着他们的交锋。 办公室门口打起来,听听就好刺激啊。 第86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1) 令一众学生大跌眼镜的是,他们不止没有打起来,反而还愉快而熟稔的打了个招呼。 席宁杏眸盈着浅浅的笑意,娇软的声线像是一样又软又甜。 “早啊,江老板。” “早,席同学。” 江肆邪气的舔了舔唇,语调轻佻暧昧。 席宁熟视无睹的忽略他那一系列不太正常的挑衅行为,怀着满满塑料情的道:“江老板也来办公室啊。” “我来取点资料,席同学呢?” 江肆牢牢的挡在办公室门口,就像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在这儿尬聊一样,眯着眼漫不经心的回。 早自习的课间休息时间并不是很长。 这么僵持下去,闹到科任老师那里不好看。 毕竟,二楼可没有江肆的科任老师,几乎都是她的科任老师。 “我来拿被没收的东西。”席宁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信纸和信封。 江肆就像是失忆一般,懒洋洋的顺杆子往下滑:“还要特地来办公室要回来,这东西肯定对席同学很重要?是哪些同学给席同学写的情书啊?这么在乎?” 席宁被江肆这翻脸不认人的脸皮折服。 她皮笑肉不笑的一字一句道:“当然重要了,债主同学给的情书,怎么能被没收了呢?” 如此,江肆才满意的直起靠在门边的身子,给席宁让出一条道,站在一边慢条斯理的提醒她:“那席同学可要收好了。” 席宁回之以粲然一笑,拿着信封信纸大步流星的下了楼梯,看背影,还有些气鼓鼓的火气。 江肆食指轻点了点眉心,俊挺的眉宇饶有兴致的挑起,凤眸里碎光流离,晃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可太喜欢席宁这种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情绪了。 第二节课下课,学生们没精打采的趴在课桌上,还没趴上一秒,教室的音响里就传出了振奋激动的音乐声,学生们遍地哀嚎,苦不堪言。 与其他班死气沉沉的状态相比,一班和二十一班就显得无比另类,他们在第一时间互不相让的在足球场上集队数人,在足球场的最北边和最南边站好,中间隔着一座跨不过去的横沟。 一班班长数完人就狠狠皱起了眉。 见他迟迟不报人数,一班学生们面面相觑,还有谁没来吗? 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让二十一班那群人率先完成整队任务呢! 到底是哪个老鼠屎没来? 一班学生气氛凝重。 排除了很多个怀疑对象仍是无果后,一班班长有些放弃的问:“还有谁没来吗?” 宁安安在人群中颤巍巍的举起手,小声小声的猜测:“宁姐好像还没有来……” 这话一出口,就遭到了一班学生的一致否认。 这怎么可能呢? 在灭二十一班嚣张气焰上,宁姐向来是最积极的。 直到班长核查了三遍人数,确定不在的确实是席宁后,一班一整个就懵逼了。 宁姐居然掉链子了? 众人不禁又回想起早自习那一摞信,顿时一个个都义愤填膺,这一定是江肆搞的鬼!故意叫宁姐迟到,然后让他们谴责宁姐,出现信任危机,二十一班再趁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瓦解他们的班级凝聚力,给他们致命一击。 真是太卑鄙了! 二十一班那边也在阴谋论。 林青和去一班送信的事人尽皆知,只是不知道信的内容。 他们以为是宣战书,没想到这居然赔上了他们英明神武的江哥! 江哥自从早自习去了二楼办公室就没再出现,一直到升旗这下都没有回来。 要不是以下犯上会被戳脊梁骨,他们早就想冲进二楼办公室去救身陷囹圄的江哥了。 一班和二十一班关心的两位主角这时候正蹲在体育馆旁边的某个角落,大快朵颐的享用着加肠加蛋的泡面豪华套餐。 “江老板,你多吃点。”席宁忍痛把自己桶里的火腿肠送到了江肆碗里。 印象中不吃嗟来之食的江肆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她的好意,还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半。 席宁又看了看桶里仅剩的荷包蛋,咬了咬牙,夹起荷包蛋就要往江肆桶里放。 不料这次却被拒绝了。 “江老板不喜欢荷包蛋?” “一般。” 江肆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水,然后习惯性的把水瓶搁置在席宁旁边。 “……”五味杂陈。 江肆也像是才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对,神色僵硬了一瞬,旋即眉眼染上浓郁的烦躁。 他不耐的摁了摁眉心,一把拿过一边的矿泉水,狠狠砸了出去。 水花四溅,矿泉水瓶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响亮的声音。 席宁被江肆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 额头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她绝望的闭了闭眼。 来了来了。 脾气火爆的江炸药桶又要上线了。 她脚步不易察觉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然后就被两道死亡射线锁定。 后背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僵硬的侧过身,冲满脸阴郁不耐的江肆露出讪讪的笑。 “江老板,我不接受单方面殴打的。” 少年邪肆的扯了扯唇角,深褐色的瞳仁里一闪而逝的疯狂和跃跃欲试。 他朝席宁勾了勾手指,慵懒的腔调慢条斯理,却透着无尽的挑衅嘲讽。 “你打赢我,就还你三天的安静日子,怎么样?” 波光粼粼的湖面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 席宁活动了下手腕,指了指一边枝叶繁盛的花坛,冲一身戾气的江肆挑了挑眉。 长期打架的默契让江肆秒懂其中的意思。 两个人进了花坛就扭打在一起。 席宁打架不走寻常路,哪里疼她就往哪儿下重手,更何况还有那么好的彩头在,她自然是不留情面的下狠手。 一时间,江肆还真在她身上讨不到好。 虽然是冬季,但花坛里的树枝依旧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叶片绿油油的泛着光泽。 席宁一拳揍在江肆的左眼上。 这一拳扎扎实实的,不收一分力道,江肆的眼眶很快有了肿胀的征兆。 江肆趁此机会,一把拉住席宁的手腕,钳制住她,借助翻滚,成功把这个会咬人的小兔子困在身下。 小兔子被压在枯枝上也不老实,膝盖往上一顶,下死手的往他两腿之间撞。 江肆及时预判到她的动作,大长腿不由分说的顶在她的膝盖上,把她这一招化解。 小兔子终于气喘吁吁的落败。 第87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2) 江肆胳膊肘锁住席宁的脖子,戾气横生的眉眼张扬肆意,流露出浓重的挑衅嘲讽。 “认不认输?” 她输了也没什么惩罚。 席宁无辜的冲他眨眨眼,张口就想认输,却被少年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捂住嘴。 杂草丛生的花坛里,嚣张跋扈的少年牢牢把娇小玲珑的女孩压在身下,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上,两人的姿势暧昧缠绵。 席宁放松的躺在花坛里,杏眸看着湛蓝的天空。 “罗校长,今天高二年级升旗,你有没有什么要跟学生们交代的啊?” 是教导主任杨国胜的声音。 一花坛之隔就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席宁不自觉的屏住呼吸,静如鹌鹑。 江肆把全部重心都压在席宁身上,见她这么紧张的模样,坏心思的往她耳边吹了口气。 带着温度的湿润气息扑簌簌的直往耳朵里钻,最敏感的部分几乎是从耳根酥到了耳膜。 席宁的小腿挣扎的抽搐了下。 “高二年级的学习状态都挺好,特别是一班和二十一班,很积极,比高三的学生还在状态。”校长语气里不乏满意和赞许。 两个人与有荣焉的对视一眼,神同步的对对方骄傲的挑了挑眉。 杨国胜也很满意高二年级这两个班的情况,对校长的话连连点头。 “罗校长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两个班确实很有斗志和冲劲,我都可以预见到明年他们这一届的上线率肯定会创临溪一中的历史!” 罗校长爽朗的笑了两声。 “杨老师这么看好他们,我不去说两句,还真有些不太好,走,赶紧过去,现在去还来得及。” 校长和教导主任的脚步声走远。 花坛里的两个人身体同时僵硬,他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周一升旗是三个年级换着举行,算是例行仪式,所以一般而言都是年级组长负责举行的,流程都比较固定,所以逃升旗的话,还是有很大概率不被发现的。 但校长和教导主任要出席的话,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年级组长估计会组织学生会严查各班人数。 年级组长最讨厌学生逃升旗,所以被抓到逃升旗的学生,得在升旗仪式的结尾上台作检讨,还得站在主席台上受注目礼,结束后也不得离开,除非班主任去领人,不然得在主席台上站到放学。 而班主任,通常是见死不救的,毕竟都是好面子的人,宁愿让学生在上面站一早上长长记性,也不会腆着老脸去把人领下来。除非遇到那种嘴硬心软的班主任,会先把你撂那儿一会儿,然后等学生走完,才上来走过场的教育一通,然后把学生带走。 很可惜,席宁和江肆的班主任就是前者,又爱面子又铁面无私,恨不得每个月评选出来的优秀班集体都是他们班。 因此,对于破坏班级形象和违纪的学生,那都是要多心狠有多心狠。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席宁伸出手指戳了戳江肆的腰。 江肆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垂着凤眸,懒洋洋的睨她一眼,示意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江老板,我们老班对于害班级量化扣分的学生,通常都是采取一分钱一分量化的方针政策的。” 席宁语气平静,态度不明的开口。 江肆不懂她说这些的意思,不耐的皱了皱眉,语气不太好:“所以呢?” “我之所以会翘升旗,那都是为了江老板你啊,难道你不应该负责吗?”席宁满嘴歪理邪说,偏偏神情正经和眼神认真,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江肆冷笑,“强词夺理。” 语调是冷的,但席宁却敏锐的从那抹嘲讽的口吻里听出了一丝丝的纵容。 江肆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占有欲还重,就是条恶犬。 但这人心软啊。 藏的很深的心软。 席宁眼珠子快速的上下转动了下,她揪住少年腰间的衣服布料,撒娇一般的扯了扯。 “江老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一分钱都没了,你再不帮我,我就要喝西北风了~你就好事做到底,帮帮我嘛~江老板~” 江肆躁郁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耳廓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侧过脸,用线条冷硬锋利的下颌线线条对着她,似乎是有些招架不住。 席宁见有戏,再接再厉的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 “好不好嘛,江老板~” 江肆烦躁的闭上眼,舌尖顶了顶上颚。 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竭力平静下来,想抵御住女孩那无孔不入的娇气声音。 奈何那声音就像是在他脑海中回旋一般,怎么也隔绝不了,还撩起了他心里苦苦压抑的火焰。 锁住女孩脖子的胳膊肘松开。 席宁清澈干净的杏眸一亮,水光闪着晶莹的光泽。 江肆解下随意系在腰间的校服,扯过盖在两人头顶。 蓝天白云在天空定格,宛若一副色彩明亮的水彩画。 校长在高二年级的升旗仪式上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鼓舞陈词。 高二年级的年级组长带着学生会一干人等在小卖铺抓到了一堆翘升旗的学生,其中就包括衣着不太整洁、发型也不太有型的一班学霸和二十一班学霸。 看到熟悉的两位大佬一起走上主席台的时候,一班和二十一班爆发出一小阵倒抽气声。 席宁站在主席台最北边,江肆站在最南边,两个人之间隔了十多个人的距离。 张扬肆意的少年没穿校服,一身黑色的加绒卫衣加黑色休闲裤,插着兜懒洋洋的站在一堆蓝白色的校服里,格外的鹤立鸡群。 高二年级暗恋他的女生不少,一见他,目光就挪不开了。 只是,江校草今天和往常的帅气潇洒不太一样,左眼明显被人揍过,眼圈有些淤青,白的晃眼的脖子上隐隐约约有几道抓痕,血液凝固在上面,看起来还挺显眼。 关键是,他那丛凌乱的头发,活像去草丛里滚了一圈一样,十分的放浪不羁。 反观另一位大佬,仔细一看,也是不太寻常。 就比如,她身上多出来的那件校服,尺寸明显不对。 惯来小天使一般的席宁今天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还散发着一种“莫挨老子”的咬牙切齿,宛如江校草上身。 第88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3) 高二年级全体师生的注目下,席宁头皮发麻的接过年级组长递来的话筒,清了清嗓音,用她独有的乖软声线吐字清晰的念她早就打好的检讨腹稿。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1)的席宁,对于此次的缺席升旗仪式行为,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希望各位同学引以为鉴,以我为耻,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我的错误,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说罢,席宁飞快的把话筒递给下一个学生,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眸看鞋面,装的淡定从容和无关紧要。 今天是个晴朗的天,空气中散发着冬日的冷空气,主席台和足球场被挂在蓝天上的太阳笼罩,刺眼的阳光没有温度,却带着灼人眼的亮度。 不少学生被这种太阳光照得心烦意乱,烦躁的在原地动来动去。 席宁也不喜欢这光线,面无表情的抿着唇,脑海中被刚才的一幕疯狂刷屏。 江肆那个疯狗! 下嘴可真狠。 而且咬的一点预兆都没有。 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被咬破皮的那刹她差点就叫出来了,却被少年不由分说的捂住了嘴,把所有声音都憋回了喉咙里。 江肆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啊?怎么可以前一秒和她打得你死我活,后一秒就毫不征兆的咬她一口? 咬的疼死了! 属狗的? 话筒传到江肆手中,他还没开始检讨,就见教导主任杨国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话筒。 杨胖子拿着话筒,掷地有声的问:“江肆,你的校服呢?为什么不穿校服?” 高二年级的学生们对他这一行为表示理解。 如果说升旗仪式是年级组长的逆鳞,那不穿校服就是杨国胜的雷点,一踩就炸那种,童叟无欺。 众目睽睽,二十一班的学生也挺疑惑,江哥早上明明穿了校服的,怎么消失两节课,校服也跟着失踪了? 灼灼烈日下,少年清晰流畅的脸部轮廓立体分明,每一笔每一画都镌刻着离经叛道的邪肆不羁,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戾气昭示他就是个刺头。 半天得不到回答的杨国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江肆,你哑巴了?还有,站好,别跟个小流氓似的。” 江肆把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懒散的站好,正要继续戏弄下杨胖子,余光却注意到席宁被晒得红扑扑的脸颊,像个熟透的红苹果一般,勾人采撷。 心情立时就不美妙了。 江肆沉声回答:“被野猫拖走了。” 台下一阵哄笑声。 杨国胜严肃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他气急败坏的怒吼:“江肆!” “主任,实话你也不信,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杨国胜气的脸都涨红了。 拿着话筒的手都抑制不住的抖啊抖。 江肆却没闲心跟他纠缠,视线停留在他手里的话筒上。 “杨主任,我的检讨你还听不听?快要上课了。” 因为这种事耽误上课时间确实不好。 杨国胜狠狠瞪了江肆一眼,才不太乐意的把话筒递给他。 江肆握住话筒,他声线偏沉,带着点变声期的磁性,微微拖长调子,就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感,听着就很欠。 特别适合拉仇恨。 他一开口,几乎就没有打不成的架。 再和谐的谈判,从他开口那一刹那,就充满了无形的火药味。 除非确定了要打的架,不然南区的小混混都不会轻易祭出江肆这个行走的拉仇恨利器。 二十一班就不同了,他们巴不得江肆每天都跟一班来一场垃圾话对骂,听起来,气势上绝对是压倒性的胜利。 “各位老师同学,我是江肆,二十一班的,对于翘升旗仪式的事,很对不起。” 寥寥几个字,说完他就潇洒的把话筒递给了一边的学生,检讨作的很嚣张。 奈何全校没人能拿他怎么办? 他嚣张的有资本。 奥赛克星。 年级第一。 单科第一。 颜值逆天。 运动健将。 家里有钱。 他爸在他入校时,给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而那时,他是以全市第一的中考成绩进入的临溪一中。 就这种强的不像话的刺头,简直是没有破绽,无懈可击的完美。 主持人救场的飞快带过这一趴,然后组织学生散场。 主席台上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开始原地晃荡。 学生散的差不多之后,班主任们出现把自己班的学生带走。 眨眼间,主席台上就只剩下一南一北的江肆席宁。 足球场上的人散的干净。 席宁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的往看台高处爬,最高处偏僻的右上角有一片被树荫遮挡住的位置。 她在树荫下的座位上坐下,没骨头的往后面靠,但后仰了半天也没找到靠背。 疑惑的转头一看,才发现座位几乎是与后面的围栏齐平的,而且座位离得还有点远。 没有靠背,席宁只能没精打采的低垂下头,头发跟着垂落在脸侧,遮挡住她脸上的情绪。 隔了一分钟,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旁边懒洋洋的坐下。 “江老板。”席宁语气恹恹。 江老板高贵冷艳的“嗯”了一声,然后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关心她:“伤口最好不要捂在衣服里,让它见见光,高温是最好的消毒剂。” 席宁磨了磨后槽牙,忍住咬回去的冲动,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他大喇喇露出来的抓痕,语带讽刺:“像江老板一样暴露在阳光下吗?” “暴露出来有什么不好吗?宣示主权,你们小女生不是最喜欢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吗?”江肆同样意味不明的反问,同时还装作散热,故意扯了扯卫衣的领口,把那几道抓痕赤裸裸的露出来。 一下如胶似漆。 一下冷淡如冰。 席宁对江肆这种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矛盾行为习以为常。 不去睬他突然的发神经,手指勾住拉链,把拉到下巴的拉链拉了下来。 宽大的校服外套里面赫然是另一件校服。 再把里面那件校服拉链拉下,圆领t恤的上方,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咬痕。 因为皮肤白皙且容易留疤,所以那个咬痕格外的显眼。 江肆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凝了过去。 但他的注意力明显走偏。 “大冬天的,你校服里面就穿一件t恤?” 第89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4) “冬天又怎么样?今天不是出太阳了吗?”席宁把江肆的外套脱下来放在他膝盖上,不以为意的回。 江肆瞥了一眼被女孩脱下放在膝盖上的校服,脑海中不自觉的就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软乎乎的小姑娘对他娇滴滴的撒娇…… 简直要了命了。 校服并不是很厚,还有些透光,可以清楚的捕捉到女孩脸上的表情,先是茫然,再到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可能到最后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咬她。 想不明白也好。 省得像上辈子一样恃宠而骄,仗着他的喜欢为所欲为,什么都敢干。 “席宁,你要是感冒了,最好滚远点。” 少年阴沉着脸,语调森寒。 席宁心想这人可管的太宽了。 下一秒就被校服盖住了头。 把校服扒拉下来,席宁复杂的看了一旁的江肆一眼。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从这儿踹下去!”江肆恶狠狠的威胁她。 席宁看着江肆红通通的耳垂和气急败坏的神情,决定不重蹈那瓶水的覆辙,乖乖的把校服披在了肩膀上,沉默的低下头。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冬日的冷风从耳边拂过,冷得席宁缩了缩脖子。 旁边那人趁机落井下石:“活该!” 席宁:“……” 第三节课下课,有高一年级的来足球场上体育课。 看着学弟学妹们青春靓丽的身影,席宁拐了拐旁边撑着下巴快睡着的江肆。 江肆睁开不怒自威的凤眸,凉凉的扫了她一眼,威胁力杠杠的。 席宁脖颈一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旁边坐着的不是她那个八卦热情的后桌胡小豆,而是全校出了名脾气不好、起床气严重的校霸校草。 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席宁讪讪的开口:“江老板……” 拜席宁这个没良心的所赐,江肆最近睡眠不太好,好不容易今天有了点睡意,还没眯上两分钟,就被这小混蛋弄醒,简直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如果这小没良心的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面对江老板黑得快滴墨的脸色,席宁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情,硬着头皮往下说:“看着学弟学妹们青涩懵懂的脸,就挺羡慕感慨的。” “……” 江肆等着席宁的下文。 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吭声。 沉沉的盯了她几秒,江肆一脸匪夷所思:“没了?” “没了。”席宁心虚的低下头,妄图用头发来遮住自己。 “席宁。”江肆冷淡的叫了她一声,然后用那种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的阴恻恻语气道:“你完了。” 席宁痛苦的闭了闭眼。 就这种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她不完谁完? 早该完了! 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瑟瑟发抖的缩了缩脖子,席宁小声求饶:“江老板,我错了,您就原谅我一次嘛~” 江肆已经不吃她这一套了,薅住她的后脖颈,跟拎小鸡仔一样,径直下了看台,带着她大摇大摆的进了足球场后面的图书馆。 图书馆一楼有个露天的小花坛,花坛里设置了一条鹅卵石子路,通往花坛中央的小亭子。 小亭子里摆放了一张圆形的玻璃桌子,围绕着桌子的,是四个用竹条编织的椅子。 江肆在竹椅上坐下,然后冲一旁生无可恋的席宁拍了拍大腿,挑了挑俊挺的眉宇,暗示意味明显。 席宁踌躇的摩挲了下手腕,面露迟疑:“江老板,这还是学校,大庭广众的,不太好?” 江肆冷冷的盯着她,左手抬起,竖起一根手指,冷漠无情的道:“一。” 在第二根手指竖起来之前,席宁屈服于金钱和江肆的淫威之下,不情不愿的坐在了少年的大长腿上。 江肆触及到熟悉的体温,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他把小姑娘牢牢的圈进怀里,下巴磕在她的肩窝里,沉沉睡去。 身后没了动静。 碍于刚才那一出,席宁动都不敢动一下,憋屈的蜷缩在少年怀里,任由他跟抱玩具一样抱着她。 虽然不能活动是挺难受的,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季节,少年那滚烫炙热的体温,无异于人形烤火器。 最近为了婆婆的事用脑过度,席宁无聊的盯了一会儿不远处的绿草,大脑有些困倦,昏昏沉沉的就闭上了眼睛。 一茶缸水猛地的泼在脸上,凉飕飕的冷水冻的席宁一个激灵。 睁开沉重的眼皮,席宁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 只是表情阴郁,满脸戾气,瞳眸里还有一丝丝懊悔。 又发什么神经? 席宁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正躺在一张沙发上,脖子上脸上湿漉漉的在滴水。 办公室的那边摆放了张实木的办公桌,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显示器后面隐隐约约有一个胖胖的身影。 江肆把茶缸搁在一边的茶几上,抱着胳膊,老大不爽的站在沙发一边。 从沙发上爬起来,席宁用校服袖子擦了擦脖子和脸,刚想质问江肆哪根神经搭错了,就看见电脑显示器后面的人站了起来,一轱辘话顿时噎在了嗓子眼。 “杨老师。”小姑娘迅速切换情绪,低眉顺眼的叫了一声。 江肆冷笑了声。 杨国胜从办公椅上起来,走到两个人面前,气势汹汹的在她俩跟前来回走了好几圈,就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每次刚要开口就叹一口气,脸上的肉皱的都快能夹起苍蝇。 席宁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杨胖子撞见江肆抱她,怀疑他们俩早恋。 就是个早恋,大不了严令禁止他们俩往来,不至于这么欲言又止的? 该不会这老头在寻思要不要叫家长? 席宁越想越心惊肉跳。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她横着脖子,大胆申请结束目前这种死缓:“杨老师有话直说。” 杨国胜这才停下步子,目光如同蹿了小火苗,十分想不通的盯着这两人。 说好的水火不容呢? 说好的八字不合呢? 说好的你死我活呢? 就这俩三天两头打一架的死对头,怎么就搞在一起了呢? 杨主任头疼的不是早恋,而是一班和二十一班那群天真无邪的学生。 如果知道他们为之以竞争努力的目标,最终变成了一滩泡影…… 那简直和高考前得知爸妈离婚了差不多的打击。 第90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5) 一想到这个,杨主任就开不了这个口去求证。 他希望自己眼瞎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他在做梦。 可问题是,他做梦也不可能会做这两个死对头搞上的梦啊摔! 江肆看着杨国胜脸上的纠结犹豫踌躇不安各种纷呈的情绪,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席宁也有些恼火杨主任这个遮遮掩掩的态度,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非要这么吞吞吐吐的勾人好奇心和让人提心吊胆的。 到底是不是要叫他们叫家长啊? 在两个校霸兼学霸越来越不耐的目光下,杨主任压着火气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席宁:“???” 江肆直接冷笑不语。 杨国胜误会这俩人的意思,径直往下问:“在一起多久了?知情者有多少?” 席宁依旧一头雾水。 倒是江肆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回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觉得呢?” 杨主任觉得他需要服点静心口服液冷静一下。 眼见事情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歪曲,席宁想也不想,拉了拉江肆的卫衣下摆。 江肆不耐烦的扭过头来瞥她一眼,眉眼间还拢着一股躁郁的戾气。 席宁意识到什么,赶忙松开了手。 难怪江肆脸色这么臭? 杨主任可真会踩雷,正好在江肆睡得最浓的时候撞见他们,她没被弄醒,江肆反而被弄醒,现在起床气肯定爆棚。 她还是别惹他为妙。 大庭广众之下,席宁当着他这个教导主任的面对江肆撒娇! 是当他不存在吗? 杨主任心气都不顺了。 他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们俩,怒气冲冲的道:“分手!你们不能在一起!” 江肆想也不想就回击道:“凭什么?是法律规定我不可以和席宁在一起吗?” 席宁:“……”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怎么还没恋爱就要被强制分手呢?我错过了什么?明明我是当事人,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参与感呢? 杨国胜喘着粗气,气得涨红了脸。 “你们俩在一起了,你让那些为了你们不懈斗争的同学们怎么办?你们之间的战争就是他们的动力啊!” 江肆不为所动,“主任,道德绑架麻烦换个人,我不吃这一套。” “你!”杨主任怒目而视。 办公室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重。 没什么参与感的席宁想坐下休息一会儿,但碍于这两个人的威压,不敢轻易有动作,生怕他们把矛头突然指向她。 事实证明,不论她有没有动作,矛头迟早都会指向她。 不知道针锋相对了多久后,杨主任猛地把目光射向一旁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席宁,气势汹汹的问:“席宁,你真的不愿意和江肆分开吗?” 席宁当然一万个愿意,还没开口,旁边那道凶光就迅疾的扫了过来,把她到了喉咙的话全都秒成了渣渣,又咽了回去。 她还真不敢忤逆江肆,无论有没有金钱的威逼利诱。 “杨老师,我不愿意和江肆分开。”席宁毫无灵魂的道。 他们就没在一起过! 就被杨国胜一键早恋了! 比窦娥还冤。 杨国胜简直要被这两人气晕。 眼看明年就能让学校的上线率创下新高,结果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怎么都不能劝说这俩人改变心意,杨国胜挫败的抹了一把脸,泄气的道:“明天让你们的家长来学校一趟,我们处理一下早恋的事,如果你们父母不反对,那我也无话可说。” 这话一出,江肆眉心狠狠跳了跳,一个不好的预感几乎是瞬间就冒了出来。 果不其然—— “主任!”席宁一脸惊恐,像是才从梦里清醒一般。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杨国胜现在是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两个糟心玩意儿。 席宁差点都要给杨国胜磕头了,可怜巴巴的问:“主任,能不能不叫家长啊?” “你们都那么坚定了,没有家长的祝福怎么行?”杨国胜皮笑肉不笑。 江肆右眼皮不安的跳了跳。 然后就见席宁一脸认真的推翻刚才的誓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道:“谁说我们坚定了,主任,我刚才都是被逼的,我怎么可能和江肆搞在一起呢?我和他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你怎么就不能和我搞在一起了?”江肆阴沉着脸,语调冷得像冰。 “我俩八字不合,水火不容,一见面就你死我活,除非世界末日,太阳从西边升起,不然绝没有搞在一起的可能性。”席宁信誓旦旦。 杨主任的表情有那么一丝松动。 席宁还欲再接再厉,就被江肆毫不犹豫的捂住了嘴。 少年凑在她耳边,阴恻恻的磨了磨后槽牙。 “席宁,信不信我马上就能让你婆婆滚出医院?” “江老板,我错了。”席宁欲哭无泪,只能小声小声的跟他解释:“婆婆年纪大了,思想保守,三令五申的警告过我高中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能早恋。江老板,对不起啦。” 怀里的小姑娘确实很紧张,身体僵硬的绷着,眼眶红红的,眼神慌乱,确实不是装出来的。 江肆只得安抚的拍了拍席宁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小声跟她咬耳朵:“交给我,我有办法,不会让你请家长的,相信我。” “真的?”席宁抬眼看他。 “真的。” 江肆把席宁拉到身后,看着虎视眈眈的杨国胜,不闪不避的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要你不叫家长,我们可以配合你。” “什么意思?”杨国胜眯了眯眼。 “一班和二十一班的恩怨和恶性竞争的原因来自于我和席宁的斗争,只要我们一直装死对头,不让他们发现,不就可以了吗?” 一叫家长,依照学校里的情况,不出半天,全校都能知道席宁和江肆在一起了。 到时候,一班和二十一班就会成为整个年级的笑柄,这群孩子的学习积极性肯定会被挫伤。 席宁和江肆天赋高,学习成绩好,就算谈恋爱,那也不影响未来。那群孩子就不一样了。 目前来看,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 杨国胜目光如炬:“你们能保证绝不露出马脚吗?” “当然。”江肆和席宁异口同声。 “那你们给我写个保证。” 席宁写的毫无负担,毕竟她和江肆就不是情侣,是比真金还真的死敌。 哪里用装? 第91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6) 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两个人就分道扬镳的回了各自的教室。 正好是第五节课的上课时间,席宁喊了声“报告”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班的学习氛围非常之好,对于席宁提前回来,也没有人好奇的来问,都在认认真真的听任课老师的讲课。 席宁无聊的转了转笔,视线落在窗外的景致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江肆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做花式拉仇恨。 他仗着抓住了席宁的把柄,肆无忌惮的开始奴役起她。 不是突然口渴,要席宁去小卖部买水,就是腰酸背痛,需要席宁来个按摩服务。总之极尽羞辱和差遣席宁,恨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让席宁手把手伺候。 短短一个星期,二十一班扬眉吐气,走路带风;而一班死气沉沉,同仇敌忾的恨不得把二十一班的人的肉都咬下来一块。 一班和二十一班的矛盾愈演愈烈。 眼看着冬季运动会快要开始,不少人都可以预见到那时会是怎样的的腥风血雨。 对于一班和二十一班无形的刀光剑影,席宁一点都没有察觉,甚至心情好的还想哼个小调。 婆婆的病情稳定了,再在医院观察一个月没有大碍的话,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而且,江肆对她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差劲了,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除了说话还是很欠揍以外,对她几乎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也没什么好的。 表面的风平浪静一直维持到冬季运动会前两天。 一班正在讨论运动会的出场方式,力求炸翻全场,成为临溪一中最靓的崽儿,牢牢的把二十一班的嚣张气焰踩在脚底下。 胡小豆唾沫横飞的输出着自己的主意,他建议跳街舞,然后在街舞里加上中国风元素,绝对技惊四座、艳压群芳。 他的主意提出不到一分钟,就遭到了文艺委员的无情反对,原因是时间不够排一支街舞,而且现在订服装也来不及。 一班老班在这方面向来是个甩手掌柜,都是交给学生自行组织,他给予精神支持。 班里为了这个出场吵得不可开支。 讨论得热火朝天,唾沫星子到处都是。 趁着这群人不注意,席宁悄咪咪的翻出了教室。 不动声色的摸到二十一班的窗户外面,找了个角落坐下,光明正大的探听消息。 就算被人发现她在这儿,她也可以拿江肆做借口,毕竟这人使唤她上瘾,恨不得把她拴裤腰带上,所以她只要搬出江肆,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她的居心叵测。 二十一班打算来一场模特走秀,已经敲定主意去影楼借服装,主题定位是童年动画片主角形象,最后还提出要来一首动画片主题曲串烧。 比起一班的众口难调,二十一班难得和谐统一,就是这主题和江肆冷漠嘲讽的喷子形象不太搭。 反差萌到时候估计是有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每次都被江肆抓包! 席宁讪笑着抬起头,尴尬的冲江肆挥了挥手,踉跄着从窗台下面爬起来,站起身,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点。 正要说点什么缓解下目前的尴尬,然后就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 席宁杏眸疑惑的睁大,她凑近江肆,小狗一样往他身上嗅了嗅。 确实是烟味,她没有闻错。 只是,印象里,江肆是不抽烟的。 “离我远点。” 江肆一只手盖在她脸上,一脸嫌弃的把她推开。 席宁摸了摸鼻子,谁嫌弃谁啊,一身烟味,还嫌弃她,她不嫌弃他就是好的了。 “你怎么没在里面?”席宁靠着二十一班的后门,小声问道。 江肆抱着胳膊,眼皮懒洋洋的往下耷拉着,不走心的姿态,给人一种挑衅感。 “无聊。” 他一脸冷漠寡淡,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法入他的眼,云淡风轻的跟个局外人一样,抛开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攻击性来谈的话。 无话可说的席宁小心翼翼的往楼道的方向小步小步的挪动,妄图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江肆眼皮子底下消失。 江肆冷厌的挑了挑眉,对席宁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表示出强烈的嘲讽。 “你是当我瞎吗?” 席宁停在原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幽:“江老板,你当做没看到我不行吗?” “连点贿赂都不给,就想悄无声息的撬走我们班的方案,席同学,天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江肆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席宁放弃挣扎的问:“你要什么?” “自己想。”江肆脸上的笑容倏地褪去,冷漠无情的道。 走廊的灯光并不是太亮,完全靠各个班级窗户透出来的光照亮,为了商议运动会开幕式出场方式,五楼的班级都把窗帘拉了起来。 隐隐约约的光打在那人立体深邃的五官上,明暗线条流畅分明,薄削的唇瓣因为面上的冷厉更加的冷血凉薄。 就跟个无情剥削劳动力的大地主一样,骨子里的血都是冰冷刻薄的。 席宁皱着脸费力的思考她还有什么能贿赂江肆的东西,奈何脑容量有限,能想到的东西都是江肆已经拥有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肆的神色越发不耐。 “啧。”他冷漠的掀了掀唇,语气不太好:“不要告诉我你一个都想不出来?”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席宁差点就给他竖大拇指了,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顿时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了。 毫不怀疑,她敢点头,江肆就敢扭断她的头。 “江老板,你给个提示呗。”席宁试图萌混过关,朝着江肆眨巴了几下眼,杏眸无辜的瞅着他,跟只懵懂无知的小兔子一样。 江肆面无表情,宛若煞神再世。 “自己想。” “江老板~”席宁语调山路十八弯的嗲。 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还眼巴巴的瞅着江肆,希望他能给个反馈。 江老板脸都黑了,他揉着太阳穴,整个人都不是太好。 定睛看过去,还有些气急败坏的羞赧。 他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不许用这种语气叫我。” “为什么?” “会起反应。” “……” 第92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7) “宁姐?宁姐?宁姐!” 胡小豆惊天动地一声怒吼,把席宁飘到十万八千里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干什么?”挥开胡小豆在她眼前左右摇晃的手,席宁按了按眉心,没好气的问。 “宁姐,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出去一转回来这么不对劲?”关键是,脸怎么这么红? 后半句话胡小豆没敢问出口。 席宁大脑现在还是浆糊似的一片混乱。 一想到刚才的情况,就恨不得扇自己个耳光,让你问为什么! 痛苦的误了捂脸,席宁打发走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胡小豆,放弃的趴在桌子上装死。 江肆站在走廊里吹了会儿冷风,把骨子里的躁动压下来后,凤眸懒洋洋的凝在席宁刚才蹲守的位置上。 小小的一团,不打架的时候,看起来挺乖的。 脸皮挺薄。 就是不怎么纯洁。 他一说,她就秒懂。 色批性质根本藏不住。 一班最后敲定的方案是来一段v短剧,由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主演,再加上三四个配角。 短剧讲述一段唯美的be校园爱情,故事情节很老套,男女主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相逢,男主把伞借给女主离开。女主为了还伞找到男主,意外撞见男主弹吉他的模样,自此倾心。两个人一个弹吉他,一个跳舞,男主渐渐倾心,两个人成了一对校园眷侣。 但因为学校禁止早恋,所以男女主都是掩人耳目的地下恋,他们在无人的教室拥抱,在无人的角落牵手。 最终,还是被老师发现了。 两个人在父母的阻拦下,爱情无疾而终,各奔东西。 后来,他们又在母校相逢。 结局开放式的。 大多数都没有台词,全靠音乐烘托和歌声吉他声讲述。 虽然老套,但想想能在校运动会上正大光明的表演出来,就很刺激和兴奋。 老班得知这个主意的时候,还是表示过反对的,但耐不住一班学生的死磨硬泡,无奈妥协,还专门找了间空教室让他们排练。 荒废多年的老教室里,光线昏暗,阴气森森。 胡小豆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被灰尘迎面暴击。 他伸出手胡乱在空气中晃了晃,试图驱赶灰尘。 “老班找的这是什么地方啊?阴森森的还偏僻,是想我们被带走吗?”胡小豆捂着鼻子,吐槽道。 席宁推开老旧的窗户,轻巧的一跃,坐在了窗台上。 她眉宇拢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胡小豆简单清理了下教室,把道具摆好,还抽出空安慰了下她。 “宁姐,我知道做棒打鸳鸯的那根棒让你很过意不去,但你想想啊,你能做体委的妈妈!” 席宁死鱼眼看他:“那为什么你能做文艺委员的爸爸?” 一点都不想和这家伙成为亲家。 “因为我成熟而富有魅力的气质。”胡小豆一拍胸脯,无比骄傲。 席宁恐吓的冲他挥了挥拳头,“你最好马上给我滚。” 胡小豆马不停蹄的滚了。 排练正式开始。 “宁姐,你的动作要在夸张一点啊!” “宁姐,你是体委的妈咪,不是杀手协会的二把手,控制下表情。” “宁姐,你的儿子和别人早恋,你得表现的气愤一点。” “宁姐,你的表情太严肃了,给我一点怒气,ok?” “宁姐……” 宁姐想撂挑子不干了。 她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眼皮,纳罕的问:“明明可以换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 胡小豆喝了口水润润喉,走到席宁面前,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任重道远表情。 “因为宁姐是全校知名的风云人物,你一出场,绝对万众瞩目。” “那为什么还让我演这么个讨人厌的玩意儿?” “因为要有反差啊,宁姐,你想想,惯来小可爱的你,演了一个凶狠的角色,肯定技惊四座!”胡小豆绘声绘色的开始给席宁画大饼。 席宁才不信他的鬼话,她要是把这个角色演的入木三分,那她以后估计会成为整个学校的笑柄。 见席宁不为所动,胡小豆又开始怀柔路线。 “宁姐,你是我们一班的核心人物啊,你就代表着我们班,如果你不上场的话,二十一班肯定会肆无忌惮的嘲笑我们的。” 席宁不为所动:“我上去了他们更得嘲笑,而且,你们还嫌我丢的脸不够多吗?因为江肆奴役我的事,我已经抬不起头来了,胡小豆,放朕一马。” 胡小豆慷慨激昂,亢奋的道:“正是如此,您才要重新树立威信啊,这个棒打鸳鸯的妈妈就是您的立威之作。” 靠这么一个角色立威,她得被钉在耻辱柱上供人嘲笑好多年。 “宁姐,为了一班,您就忍忍。”文艺委员适时的走上来,柔软的小手拉住席宁的手,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席宁淡淡的“嗯”了一声。 胡小豆:“!”双标狗竟在我身边! 一行人又开始风风火火的继续排练,这次胡小豆没怎么挑席宁的毛病了,排练异常的顺畅。 就是排练完,已经十点多了。 席宁不住校,所以匆忙收拾了下,就赶到校门口。 梁西昌正等在那儿,一见她出来,立马把头盔围巾递给她。 席宁接过,坐在梁西昌小电驴的后面,抓住了两边的扶手。 梁西昌利落的启动车子。 “老大今晚有点晚啊。”梁西昌的声音混杂着夜风一起响起。 “明天冬季运动会开幕式,班里准备了个节目,我在里面客串个配角。” “老大要演戏了啊?我能来看看吗?”梁西昌语气难掩激动。 老大的处女秀啊。 想想就兴奋。 “他们让我客串棒打鸳鸯的古板妈,很崩坏我形象,你要来的话,不许录像,还有,不许叫人。”提出这个席宁就有些生无可恋,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只能尽可能的缩小影响力。 梁西昌答应的爽快:“老大你放心,我肯定不叫人,一个人来。这种好事,怎么能让他们知道?” 席宁淡淡的点了点头,对梁西昌的承诺不置可否。 要是被她发现这小子叫了人,她就打断他的狗腿,让他在医院里好好反省两个月。 第93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8) 振奋人心的音乐声中,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念着各班的入场解说词,每个班级的队伍能在主席台前停留一分钟进行表演。 轮到高二年级一班的时候,几乎是全场瞩目。 体委高大的身材和文艺委员娇小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人惺惺相惜的画面唯美动人。 震撼于两人的演技之时,席宁插着兜出场了,她穿着大衣,为了符合人设,还特地戴了顶特老土的帽子,站在体委身边指指点点,强大的气场下,竟衬得体委都有些懦弱了。 出场不过三秒,但得到的掌声和欢呼声却是最多的,足可见席宁的人气。 长得好,学习好,还是北区老大,崇拜她的人不计其数。 当然,也不都是欢呼,还有二十一班那群人的起哄调侃声,哪怕隔了半个足球场,都能听见他们不屑一顾的吁气声。 随着男女主的回首相看,一班的入场表演到此结束。 在一班集队的位置站好,席宁正想偷个懒往草坪上坐下,胡小豆就兴冲冲的从前面挪到了她前面,小胖脸上眼睛小的像两条缝。 “宁姐宁姐。”胡小豆叫魂似的叫了她两声。 开幕式从八点开始,到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太阳穿破厚重的云层射出强烈的紫外线,让草坪上站着的学生们苦不堪言。 席宁正欲偷偷摸摸蹲下去让周围的人帮她挡太阳,胡小豆就十分没眼力见的出现了。 听着他那两声谄媚的称呼,席宁不耐烦的问:“有什么事?” “宁姐,马上就要到二十一班入场了。”他那双小眼睛因为直面着太阳,连缝都快没有了。 小胖子语气兴奋,表情还有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你想干什么?”作为她阵营里排行第一的军师,胡小豆这些年在两班矛盾的激化上贡献出了不少力。 也因此,他一有什么坏主意,席宁一眼就能看出来。 “宁姐,二十一班是卡通人物走秀,据说江肆穿的是皮卡丘的人偶服。等下我去把他眼睛贴上,您就直接把他带走,搅乱他们班的阵型,顺带还破坏了他们的核心人物,一举两得。怎么样?” 看着胡小豆灵活跳动的眉毛,席宁摸了摸下巴。 虽然卑鄙了一点,但好像……也不是不行。 把大衣脱下,换好校服和戴上口罩,席宁和胡小豆狗狗祟祟的往二十一班所在的方队移动。 二十一班半个班都换上了人偶服,另一半还穿着校服,估计是等会儿要牵着人偶走秀。 在二十多个人偶中扫视了一圈,席宁把目光落在压轴的皮卡丘上,他身边站着的是二十一班出了名的话唠孔飞宇。 孔飞宇是江肆的狗头军师。 玩偶里肯定就是江肆无疑了。 席宁使了一个眼色给胡小豆,胡小豆立马走到孔飞宇身边,变了个声线跟他说了几句,顺利的把他叫走了。 悄无声息的站到皮卡丘旁边,席宁刚想把胡小豆的贴纸贴到玩偶的眼睛上,就发现,江肆这个玩偶的眼睛是没有露孔的。 简直是天助我也。 二十一班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无聊的来使阴招。 席宁不动声色的靠近皮卡丘,拉住皮卡丘的手,带着他就往足球场后面的大路上走。 皮卡丘乖乖的跟着她的步伐。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胡小豆找到席宁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对着皮卡丘一脸寻思。 急匆匆的跑过去,胡小豆跟她比划了好几下,示意她把人直接扔在这儿,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方队。 虽然席宁还想再戏弄戏弄江肆,但也知道被发现之后会面临的惨剧,只能遗憾的跟着胡小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他俩回到方队,二十一班正在入场。 压轴的皮卡丘不在,他们班的结尾果然收的不太好,引起了一阵哄笑,其中笑得最大声的,莫过于一班。 二十一班的方阵内。 “江哥呢?” “孔飞宇,不是你带江哥的吗?” “对啊对啊,江哥呢?” 孔飞宇也很茫然,他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江哥就不见了。 江哥那个玩偶还没有眼睛,怎么可能自己走了呢? 他越想越不对劲。 刚才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 学生会的那张大脸定格。 贼眉鼠眼的小眼睛…… 一班的死胖子胡小豆! 孔飞宇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道:“肯定是一班做的好事,入场之前,胡小豆装作学生会的把我支开了,他身形太大众,还戴着口罩,我就没认出来,让他钻了这个空子!” 二十一班一听,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毕竟没有人会这么无聊了。 但入场已经过去,不能后悔,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被他们带走的江哥。 “一大批人出动太过引人注目,我们小批小批的出动,装作上厕所,先把江哥找到,再想办法和一班那群人算账。” 孔飞宇压低声音,小声密谋。 二十一班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在孔飞宇的安排下,一批一批、井井有条的出去找人。 被席宁带到图书馆正门那里的皮卡丘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就感觉不太对劲,把皮卡丘的脑袋取下来,江肆被汗浸湿的黑发一缕一缕的搭在额头上。 他抱着皮卡丘脑袋,看着周围安静无声的景致,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是谁把他带来这儿的? 江肆抱着皮卡丘脑袋往足球场的方向走,在半路遇到了来找他的孔飞宇。 孔飞宇一脸气愤,“胡小豆把我支开,让席宁把江哥你带走,破坏我们班的入场走秀和串烧,真是太卑鄙了!” 把遮挡视线的碎发往后一捋,江肆若有所思的抬眼,平静的觑了他一眼,淡淡的问:“确定是席宁把我带走的吗?” “绝对不会出错的,胡小豆每次都是撺掇席宁,因为一班的其他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您出手。”孔飞宇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坚定的就差当场赌咒发誓了。 全校都知道他脾气暴躁,自然没那个胆子凑上来找死,排除一下,确实席宁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口说无凭,席宁要是咬死不认,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等会儿第一场比赛是什么?”江肆眯了眯眼,口吻染上一抹危险,就像是猛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血淋淋的獠牙。 孔飞宇一见江肆这表情,就知道他要放大招了,兴奋的舔了舔唇,赶忙道:“是一百米短跑。” 第94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19) 席宁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下。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姐,要喝水吗?”宁安安拿出纸杯,从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小声的询问魂不守舍的席宁。 席宁接过纸杯,没灵魂的跟她道了一声谢,随口问:“现在要开始举行什么项目?” “是径赛的一百米短跑。” “在检录了吗?”席宁站起来,捧着纸杯看向检录处。 宁安安把班级大本营里的凳子收拾了一下,声若蚊呐:“应该……是在检录了,班长和体委都过去了。” 运动会开幕式一结束,班里的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偌大的大本营空荡荡的。 席宁远眺着检录处,把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放下纸杯,朝着检录处过去。 她没记错的话,孔飞宇和体委都报了一百米。 所以,江肆现在应该也在检录处。 检录处鱼龙混杂,人群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 席宁挤不进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上了一边的高台,找了个空位,趴在栏杆上,在人群里寻找江肆的身影。 “江哥,你确定等会儿要这么念吗?” 广播台窗口前面,念加油稿的主持人一脸懵逼的看着江肆递给他的纸条,不是很确定的问。 江肆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手掌搭在他肩膀轻轻拍了两下,散漫的腔调一如既往。 “你照着念就可以了,出了事我负责。” 主持人欲哭无泪的点点头,在江肆的淫威下,拿着那张重若千钧的纸条进了广播台,那狰狞的神情,活像赴死。 三个年级的径赛都是从高一开始,高三结束。 因为一百米短暂又迅速,所以如何卡点念到自家运动员的加油稿至关重要,不少班级堵在广播台那里,试图通过软磨硬泡的方法恳求广播台的小姐姐在某个时刻念他们的加油稿。 广播台里唯二的男主持捏着江肆给他的稿子,感觉自己的主持生涯将止步于此。 高二年级的运动员在起跑点准备就位。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裁判的枪声响起。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广播台里的那位男主持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的开始念:“你雪白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撩动我的心弦,你解开我的第一颗扣子,把手心贴在我的胸膛上,啊~我的心为你荡漾……” 全场寂静。 没听错的话,这是首露骨的抒情诗? 还是自创的? 这特娘的真是个人才。 枪声响起,运动员们迈着矫健的步伐冲向终点。 加油的学生们后知后觉的欢呼呐喊起来。 那首诗被短暂的抛之脑后。 随着运动员冲过终点线,欢呼声呐喊声歇下。 抑扬顿挫的抒情诗也走向结束—— “啊~我亲爱的江肆同学,请允许我为你着迷。” 原来是江肆的迷妹写的。 真是太肉麻了。 男主持声色一改,冷漠无情的念出后缀。 “高二一班席宁来稿。” 正在线活动筋骨的体委险些摔倒。 正在终点等着接运动员的高二一班班长和胡小豆等一众后勤人员全体石化。 跑到小卖部门口泡泡面的一班闲杂人等听着就在耳边的音响里的内容,险些掉凳。 当事人从栏杆上缩成一小团蹲下,拉扯着校服遮挡自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正在组织学生会到处检查卫生的杨主任脸绿的险些撅过去。 这两个不讲信用的小兔崽子! 罪魁祸首悠闲的靠在体育器材室的墙上,愉悦的吹了个口哨。 裁判的哨声不会为任何一个小插曲停留。 体委在赛前被搞了波心态,错失冠军,堪堪闯进复赛。 席宁把衣领竖起来,妄图挡住自己这张害人不浅的脸。 一百米短跑仍在继续。 裁判的枪声一声接一声,像是死刑的丧钟,振聋发聩。 一班的学生到处寻找席宁,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风声鹤唳,四面楚歌,席霸王想从看台上直接跳下去一死了之,她真的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江肆那个狗东西居然来这么一出,真是防不胜防。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 杨主任气得跳脚的声音从广播台扩散至学校的每个角落。 “高二一班席宁,高二二十一班江肆,你俩给我马上滚到政教处办公室来!” 听杨主任这中气十足的吼声,看样子还没到吐血三升的地步。 席宁生无可恋的从高台上下来,一步一步朝着政教处走去。 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胡小豆在去政教处的路上蹲守,果然堵到了席宁。 “宁姐,对不起……”小胖手自责的戳了戳,胡小豆在蹲守的路上已彻底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满脸愧疚的道歉。 “没事,从行动那一刻开始,我们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席宁安慰胡小豆。 没错,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席宁和胡小豆让整个二十一班的入场垮台,江肆就让她的名声败坏,看上去也很公平。 而且这么做,也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们俩之间有猫腻。 只会让别人以为江肆是想恶心她。 也确实恶心到她了。 这么肉麻的台词,这么抑扬顿挫的声调,无论再听多少遍,她的鸡皮疙瘩都会为这东西翩翩起舞。 江肆可真是太了解她的弱点了。 政教处门口,席宁带着胡小豆和江肆带着孔飞宇狭路相逢。 席宁挑着眉瞥了一眼还穿着坎肩短裤的孔飞宇,调侃道:“孔同学还真是忠心护主,刚跑完一百米,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的跑来了,怎么,还怕我们以多欺少,在政教处门口把你江哥套麻袋打一顿吗?” “席宁,你别太嚣张!就凭你和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胖子,怎么能动我江哥一根毫毛?我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席宁的好戏。当众给江哥写这么肉麻的情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孔飞宇当仁不让的挖苦席宁。 胡小豆当即愤怒,冲上去一把拽住孔飞宇的坎肩,举起了拳头,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孔飞宇一点都不怕他,还挑衅的冲他扬了扬下巴。 “有种你就打啊!不打我都看不起你!” 胡小豆气得额头青筋都鼓起来了,捏着拳头的手因为紧张而晃动。 就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政教处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杨主任矮胖的身材出现在门口。 他拉着一张老脸,严肃刻板的盯着剑拨弩张的四个人,冷冷的道:“你们真是长本事了!都敢在政教处门口放肆了?是《红楼梦》没抄够还是一百零八个好汉没默够?” 第95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0) 《红楼梦》一砸下,胡小豆宛若从梦中惊醒一般,迅速松开孔飞宇的衣领,跳到席宁身后躲着,身体虽然退缩了,但他那双小眼睛却不依不饶的瞪着同样退守到一边的孔飞宇。 杨主任黑着一张脸,打开半扇门,给了两位肇事者一个眼神,然后转身进了办公室。 肇事者江某手撑在关着的那扇门门框上,对着面无表情的席宁挑了挑好看的眉宇,欠兮兮的道:“席同学,女士优先,请。” 他说着“女士优先”,但那动作一点都没有要让她进的意思。 胡小豆在她背后小声嘀咕:“江肆太卑鄙了,居然要当着杨胖子的面给你一个胯下之辱!” 席宁看着江肆胳膊下面那个“框”,诡异的赞同了胡小豆的观点。 就别说,江肆这分毫不让的姿态,还真有点胯下之辱的意思。 明目张胆的搞这一出,江宿敌是觉得刚才的抒情诗有点暧昧了,所以来补救一下吗? 看着三米开外虎视眈眈的杨主任,席宁真心理解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字面意思。 “老大,听我一言,卸了他胳膊,看他还敢不敢来什么胯下之辱!”狗头军师胡小豆还在倔强的出馊主意火上浇油,丝毫不顾及不远处的政教主任的感受。 当着杨胖子的面卸了江肆的手…… 席宁已经可以预见到公告栏上血淋淋的处分警告单。 而处分警告单是需要班主任和家长签字的。 见席宁被江肆为难住,孔飞宇小人得志的扬着下巴,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摁住怒气值蹭蹭往上涨的胡小豆,席宁杏眸友好的弯了弯,露出一个官方的不能再官方的假笑。 “江老板,公私分明。” 江肆微微倾身,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席宁脸上,透着若即若离的暧昧缱绻。 “怎么办呢,席同学?我偏偏喜欢公私不分。” 他调戏我! 席宁脑海里疯狂刷屏。 这下,杨主任都忍不了了。 他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把两人分开,用那种要杀人的目光狠狠剜了江肆一眼,看那动作,恨不得抽出他抽屉里那卷大胶带把江肆的嘴缝上。 江肆不无遗憾的收回胳膊,意犹未尽的眯了眯眼,简直就是在杨主任的底线上蹦迪。 杨主任咬牙切齿,但拿这位小祖宗没什么办法,只得把气撒在了旁边的两位不完全吃瓜观众身上。 “看什么看!谁让你俩过来的!赶紧给我滚回去参加运动会!” 无辜被殃及池鱼的胡小豆和孔飞宇不情不愿的滚了。 走之前,这俩人还给杨主任表演了个什么叫两看相厌。 走了俩人,政教处门口陡然空旷了不少。 安全起见,杨主任把俩人带进办公室,警惕的反锁上门,以防有其他人进来。 江肆进政教处办公室跟进自己家一样悠闲自在,他从书架下面的柜子里摸出一摞纸杯,又把杨主任的批发碧螺春翻出来,自顾自的泡了一杯。 劣质碧螺春的茶香袅袅扩散。 杨国胜都快被他气笑了。 “你当这自己家啊?给你自由的!” 江肆端着纸杯,吹了吹烫水表面的热气,正要喝一口,突然想到什么,凤眸懒洋洋的挑起一个妖孽的弧度,他睨着站在一边的席宁,亲昵的问:“亲爱的,要尝一口吗?我已经给你试过温度了。” 这虚假的塑料味扑面而来。 江肆不来这么一出,席宁都快忘了。 摒弃他们真实的债主和负债人关系,在杨胖子眼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小情侣,在同学们眼里,他们是八字不合的宿敌。 不等席宁接他的戏,杨主任就冷笑一声,铁面无私的做那根打鸳鸯的棒。 他严肃古板的脸上满是褶子,眼神凉的能射出冰刃来冻死这对狗男女。 “你亲爱的怕是喝不惯我这批发市场二十块钱一公斤的碧螺春?” 江肆虚伪的笑笑,“先将就一下,改天就带你喝太平猴魁。” 席宁面无表情:“谢邀,我不爱喝茶。” “那你喜欢喝什么?” “快乐肥宅水。” “我送你一箱?”江肆歪了歪头,神情还有些无辜的天真。 杨国胜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的拍了拍桌子,打断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 “你俩是当我不存在吗?在政教处公然秀恩爱!?” 两人态度良好的缄默不语。 但杨主任并没有被安抚到。 甚至还愤怒的想去打个拳击发泄一下堵在胸口郁结已久的怒火。 他怎么就拿这两个小兔崽子没什么办法呢? 灵光一闪。 他气愤的掏出一张纸,拍在办公桌上,把桌面砸的“哐哐”作响。 “你俩是怎么答应我的?都忘了吗?这才过几天,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是真的不怕我打电话给你们家长吗?” 在席宁被拿捏住之前,江肆抢先道:“主任此言差矣,我俩分明是在贯彻落实我们的承诺。” 主任撑着桌面,一脸不屑的等着江肆往下编。 江肆也不辜负杨主任的期待,强行圆:“我们这么做就是在拉仇恨,旧的一年即将走上终结,为了期末考试,我们就完成一下kpi,提前给他们打波鸡血。” “什么仇恨需要用广播台念情诗拉?”杨主任都惊呆了,这特么也能圆回去就离谱? 江肆面不改色:“有什么能比偶像看上对家更令人震惊呢?” 为了不被叫家长,席宁也只能昧着良心配合江肆忽悠杨主任:“效果很显着的,一班的人都以为江肆在换着法羞辱我。” 杨主任不是很能理解:“都这种昭告天下的示爱了,怎么可能是羞辱?”这分明是小情侣赤裸裸的秀恩爱! 席宁不认同的看杨胖子一眼,“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得换个角度看问题。你是因为知道我们真实的关系,所以才潜意识的觉得这是小情侣之间的乐趣。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只知道我和江肆是水火不容的宿敌,自然看问题就会朝另一个方向想。” “什么方向?”杨国胜不知不觉就被带偏,不耻下问。 “他们会觉得把我和江肆放在一起是对我的侮辱。”席宁云淡风轻的道出事实。 杨主任无言以对,甚至还觉得好特娘的有道理。 席宁和杨主任达成共识,就一班和二十一班的教学问题聊的不亦乐乎,颇有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之情。 只有江肆不太愉快的鼓了鼓白皙稚嫩的脸颊。 第96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1) 一班大本营人头攒动,乌泱泱的聚集在狭小的遮阳伞下,吵吵嚷嚷的商量着什么。 周围班级被一班这波大动作搞得草木皆兵,以为他们要搞个什么霸气侧漏的加油仪式,纷纷不经意的围在旁边,企图打探到第一手资料。 胡小豆义愤填膺的把刚才在政教处门口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激起一班学生的愤怒值后,撺掇道:“二十一班江肆欺人太甚,天怒人怨,我们这次一定要全力以赴,用实力碾压他们。” “全力以赴,碾压江肆!”一班学生激动的喊出口号,那亢奋的行为举止,看傻了周围一群人。 怎么说呢,就挺中二的。 尴尬的同时,莫名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血。 四百米即将开始,一班诡异的加油行为被学生们抛之脑后。 直到高二年级的四百米开始举行。 看到一班的选手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超过体育生,穿过赛道,直达终点的时候,其他班班主任的眼神都变了。 这特么就离谱! 一班班主任舒坦的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菊花茶,特意晃到二十一班班主任旁边,得意洋洋的砸了咂嘴。 二十一班班主任哪里能忍,当即号召二十一班全体学生集合,来了一出东施效颦。 奈何怒气值不够,效果并不显着。 目送教导主任步入巡逻的队伍,席宁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江肆轻蔑的撇了撇唇,对席宁这提心吊胆的行为表示出十成十的鄙夷。 席宁摸着平稳跳动的心脏,神神叨叨的就想和他分道扬镳。 “席同学,我帮了你大忙,连声谢谢都不说?”江肆伸出大长腿拦住席宁的去路,唇角勾起痞气的坏笑,戾气不减的凤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谢谢。”席宁也不挣扎,乖乖巧巧、绝不敷衍的道谢。 还挺听话。 深褐色的波光晕染开一圈一圈的涟漪,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温柔的缱绻。 下一秒,一圈圈的涟漪碎裂成了一片片可以割伤人的镜子。 道完谢的席宁自顾自的就绕开他,往楼梯那边走。 给人一种翻脸比翻书快的渣男感觉。 江肆烦躁的顶了顶上颚,一脚踹在墙壁上,再次挡住席宁的路。 江老板的怒气都快化为黑气到处飘散了。 席宁不能视而不见。 她只能装疯卖傻的问:“还有什么事吗,江老板?” 江肆插着兜,一条腿狂拽酷炫的踩着墙壁,细碎刘海下的凤眸闪着凉薄的光,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你说呢?” 球又被滚回到席宁这边。 席宁是真不清楚自己哪里又惹毛了这尊大神,她就像是守着燃料桶度日如年的屌丝,浑然不知道易燃易爆炸的物品一个火星子都能点着。 她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在危险和安全之间反复横跳。 “我说……” “您是想我为不久前拉走你的事道歉吗?” 她硬着头皮问。 江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烦躁,但就是很讨厌席宁这种上一秒对他依依不舍下一秒就拔x无情的举止。 他不好过,席宁就别想好过。 抱着这种心态,江肆一脸冷酷:“再想想。” 想你大爷! 席宁心里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这种漫无边际的开放式考题,真的很让人崩溃。 想了差不多一分钟后,席宁放弃挣扎的低垂下头,闷闷的道:“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是真的想不出来。” “食堂三楼是不是有小火锅?”江肆把腿放下,收敛起一身的攻击性,懒洋洋的拖着调子问。 “是?”席宁也不是很确定,她走读,哪里清楚食堂有些什么菜色? 江肆也是听孔飞宇那个碎嘴子提起的,不想让席宁离开他身边的想法空前强烈,正好也要到饭点,他就想到了这个。 “既然你想不出来,那我大人有大量,陪我吃完这顿小火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少年把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的道。 女孩却杏眸一亮,语调都扬了起来。 “真的?” “真的。” 少年被女孩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刺了一下,耳垂悄无声息的变红。 他不自然的偏过头,轻声回答。 还没到正式饭点,早上的项目也还没结束,食堂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并不是很多。 遇见熟人的概率降低,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在一起,气氛难得和谐。 一路爬到三楼,江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便一副大爷姿态的等着席宁伺候。 席宁认命去挨个问食堂阿姨关于小火锅的点法。 等食堂阿姨把简陋的工具抬到江肆面前时,席宁细心的注意到江肆不易察觉的拧了拧眉。 小火点上,锅里的佐料开始慢吞吞的沸腾。 整套工具都给席宁一种不太给力的感觉。 也不知道能不能煮熟。 怀着这样的担忧,等水煮开以后,席宁把点好的素菜放了一些下去。 “你为什么没点肉?”江肆挑了挑眉,不太满意这全素宴。 席宁以手掩唇,跟地下党交接情报一样,小声小声的解释:“我经常听胡小豆吐槽食堂的肉不新鲜,有一股隔夜的味道,我就没要。而且,都不是火锅里传统意义上的荤菜,是些速冻鱼丸之类的荤菜,我想你那娇贵的胃是吃不了的。” 江肆没有说话,他看着慢慢沸腾的小火锅,盯着铁锅上某些不太和谐的污渍,心想:这些东西,我娇贵的胃估计也是受不了的。 但这个提议是他提出来的。 现在退缩显得他很不男人。 怀着拉肚子的心情,江肆拿起筷子,视死如归的夹了一片菜叶子,犹豫了许久,才试毒一般的咽了下去。 席宁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看出这道菜是否可以下嘴。 但江肆的表情管理实在天衣无缝。 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只得放弃挣扎,不抱任何希望的问:“怎么样?” 江肆放下筷子,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雪白的餐巾纸,动作优雅的擦了擦嘴,不置可否的答:“你尝尝就知道了。” 急死个人。 席宁被江肆这故弄玄虚的反应搞得好奇心爆棚,只能拿起筷子,同样夹了一片菜叶子放嘴里,小心翼翼的咀嚼着。 第97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2) 席宁找不到词汇去形容出具体的味道,只能说,这是一个让人记忆很深刻的味道。 深刻到,这辈子吃一次就可以了。 江肆屈着修长的手指,指骨轻轻敲击桌面,藏着锋芒的凤眸含着几不可见的笑意,揶揄的问:“怎么样?” 把菜叶子咽下去,席宁忍住想喝水漱口的冲动,勉强的笑笑,中肯的回答:“还行。” 倒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江肆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作出一副舍不得的神情,很大方的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全部让给你了。” 席宁凉凉的看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了? 江肆停下敲击的动作,偏头看向窗外。 席宁苦大仇深的拿起筷子,想着不要浪费粮食的念头,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又夹起一朵西兰花。 刚要塞嘴里,一道惊雷般的吼声就在不远处炸开。 “老大!” 席宁被吓得抖了一下,筷子一松,西兰花掉在了地上。 到了嘴边的食物最后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席宁头一次没有半分心疼,实在是食堂的口味过于难以描述。 她放下筷子,朝着声源处望过去。 梁西昌正站在门口冲她挥手,脸上的笑容像午后骄阳般灿烂,只是在注意到席宁对面坐着的人时,笑容瞬间消失。 深得川剧变脸的精髓。 他果然没有叫太多人来,只叫了李和平。 因着那一声大喊,三楼食堂里稀稀拉拉的人都朝着这两人看过去。 席宁敏感的注意到食堂大妈的眼神都变了。 梁西昌那头灰色小卷毛和李和平的爆炸头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鲜红的大过处分单似乎正在朝着席宁露出蒙娜丽莎的甜美微笑。 席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弃,席宁起身,快步走向那俩货,然后一手薅住一个,把人带进了楼梯间。 “老大,你怎么和江肆坐在一桌啊?”梁西昌还对刚才看到的画面耿耿于怀。 “我和他……诶呀,不重要。”席宁下意识要解释,然后想想没必要,话题一转:“你俩怎么进来的?” 梁西昌刚想反驳说这怎么不重要,就被李和平摁住了肩膀,把话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答:“本来是要从门口直接进来的,但保安觉得我俩不是好人,所以我们就翻了个墙。” 他不知想到什么,黑眼珠亮晶晶的,“老大演的真好,不愧是老大!” 他毫不吝啬的给席宁竖了大拇指。 “哪里哪里。”席宁谦虚的摆摆手,客套了两句后陡然发现不对劲,笑容又敛了回去,一脸严肃的盯着这俩行走的地雷。 梁西昌被盯得心虚不已,小声的问:“老大,你这么盯着我们干什么?” 是不是又发现我变帅了? 插科打诨的话还没说出口,席宁就打断了他,语气隐隐崩溃。 “你俩就不会乔装打扮一下吗?这么张扬,是想明目张胆的告诉杨胖子你们进来了吗?” 梁西昌憨憨傻傻的问:“杨胖子是谁?” “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席宁面无表情的回答。 梁西昌和李和平同时愣住,他们对“教导主任”这个词过敏,想当初他们还在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和这位进行思想对接交流工作。 李和平愧疚的摸了摸后脑勺,“那老大……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啊?” 看着这俩人傻乎乎的模样,席宁深深叹了口气。 “也没太麻烦,就是你俩也知道,我不能被叫家长,要是婆婆知道,我在做小混混,估计得被气死。” “那我俩现在就走?”梁西昌说行动就行动,拉着李和平就要走。 “你们有什么地方想耍的吗?”席宁却一把揪住梁西昌的帽子,无奈的问。 两个人同时一愣,然后跟提线木偶似的飞快摇摇头。 席宁严肃的表情彻底破冰,她做不出一副受不了这两人的表情,语气柔和了一些。 “算了算了,看在你俩跟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给你们谋个参观临溪第一公立高校的福利,先进来吃点东西,吃完我就带你们去伪装。” 两个人宛如还活在梦中,同手同脚的跟在席宁身后进了三楼食堂。 只是,原本还很迟钝的大脑,一见到坐在窗边百无聊赖欣赏风景的江肆,立马拉满十级警戒,赶紧把席宁拉到身后护着,戒备的盯着江肆。 江肆皱了皱眉,语气不太好:“席宁,管好你的狗。” 梁西昌和李和平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杀气。 席宁忍不住扶了扶额,把两个人拉到旁边的座位坐下,安抚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他们不是我的狗。”席宁在江肆对面坐下,慢条斯理的道。 “是吗?”江肆语含嘲弄,眼底氤氲着浓稠的墨色,烦躁几乎是瞬间涌上心口。 面对江肆的冷脸,席宁面不改色,唇角甚至漾起一抹疏离淡漠的笑,语气柔和却不失韧劲。 “无论你怎么想,他俩都是我的亲人,所以烦请江同学下次嘴上客气一点。” 江肆别开脸,不愿意接这茬儿。 梁西昌盯着江肆的眼睛都快蹿出火星子来。 李和平攥紧拳头,牙关咬的紧紧的。 “想吃点什么?”席宁就像是察觉不到这三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一般,淡定自若的询问旁边坐下的两人。 梁西昌克制住自己的凶光,对席宁竭力扯出一个笑。 “我们不挑的,什么都可以。” “哦?”江肆来了兴致,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席宁一眼,轻飘飘的建议道:“那就给他们点个同款小火锅。” “我跟我老大说话,关你什么事!”梁西昌凶巴巴的瞪着插嘴的江肆,恶狠狠的道。 “你老大?”江肆挑了挑眉,咀嚼着这三个字,神情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席宁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起身一把摁住摩拳擦掌的梁西昌,咬着牙小声嘀咕:“婆婆的医药费是我给江肆借的钱,他是我债主,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硬碰硬。” 江肆借钱给老大? 梁西昌愣怔,艰难的消化着其中的信息,复杂的目光落在江肆身上。 最后他不太情愿的收回愤恨的眼神,安安静静的不再开口了。 安抚好梁西昌,席宁又把话题绕回:“要吃什么?” 第98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3) 梁西昌正想说“随便”,余光一瞥,看到江肆面前的纯素小火锅。 “老大,就小火锅,全荤的那种。” 说罢,他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江肆。 那眼神活像在说:看,老大请我们吃全荤的,江小白兔! 席宁眼神怪异,“你确定?” “确定。”梁西昌一心沉浸在和江肆的攀比中,并没有在意席宁的语气,想也不想就道。 梁西昌这么坚持,席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去食堂阿姨那里又点了个全荤的小火锅。 “小姑娘,你认识那两个小混混啊?”食堂阿姨语气怪异。 席宁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阿姨,你看错了,那不是小混混,是我们班的同学设计的杀马特走秀服装。今年特流行,为了在入场艳压群芳特地设计的,够张扬?” 今年流行的吗?现在的小孩子,就是花里胡哨的。 食堂阿姨半信半疑的收了席宁的钱,眼光还是时不时的看向梁西昌他俩。 回到座位上,那里的气氛更加压抑,大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表面平静感。 就算江肆借钱给席宁渡过难关,但在梁西昌等一众小弟眼里,他也一定是不怀好意的,肯定有所图谋。 不然老大怎么可能跟他面对面的坐一起吃饭呢? 肯定是他威胁的。 可怜的老大啊,怎么就遇上江肆这个卑鄙小人了呢? 席宁却有些心疼钱。 这俩人等会肯定会浪费。 明明和江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为什么还偏偏听信他的意见,真是搞不懂。 江肆看着席宁肉疼郁闷的小表情,堵在胸口的郁气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几分钟后,梁西昌的脸色苍白,李和平爆出优美的国粹。 席宁看着地上的残肉断丸,感觉心在滴血。 两个小兔崽子,让她本不富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把不省心的两个小兔崽子送走,席宁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口无遮拦的家人,迟早会给你闯下大祸。”江肆看着那俩人骑着小电驴离开的潇洒背影,两只手懒洋洋的交叠在脑后,意味不明的道。 在他的记忆里,梁西昌过失杀人判了五年,李和平被人断了两条腿,终身瘫痪。 不过,那些记忆里,都没有席宁的身影。 “你说什么?” 校门口的风声很大,吹得席宁瑟瑟发抖,也就没有听清江肆这句轻得不能再轻的呢喃。 猎猎寒风下,江肆淡漠凉薄的凤眼没有丝毫温度。 “没什么。” 梁西昌说得对,关他什么事。 他只需要把席宁看牢就行了。 先让这只花蝴蝶再花枝招展一段时间,等哪天她不乖了,找根绳子绑起来,看她还能不能出去拈花惹草。 “江肆,你都跟了我一早上了。” 席宁忍无可忍的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江肆。 再走几步,就到高一年级的大本营驻扎地了,这人却没有一点要跟她拜拜的打算。 江肆慵懒的插着兜,锋利漂亮的五官沐浴在冬日柔光下面,好看的就像是3d动漫里的建模,完美的不像真人。 “不是都说了吃完饭就不跟我计较了吗?”女孩恹恹的垂下头,嗓音低低的,情绪很是低迷。 江肆往前靠近席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一个亲密关系的范畴内。 他压低声音,轻飘飘的口吻,带着一贯的散漫。 “就是不计较了,所以才跟着你啊。” 这是什么歪理? 席宁抬眸看他,一脸费解。 “能得到债主无微不至的陪伴,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奖励吗?”江肆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席宁:“……”并不想要这种奖励。 江肆危险的眯了眯眼,“怎么?你不乐意吗?” 他都把债主身份搬出来了,席宁自然求生欲很强。 “没有的事,只是我们毕竟答应了杨主任要扮死对头,这样如胶似漆的,是不是不太好?” 她尽量委婉的劝说昏君江肆。 江肆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我倒是第一天知道你这么敬业和重诺。” 这话真是完全听不出夸奖的意思。 “干一行爱一行嘛。”席宁干笑着道。 江肆勾了勾唇。 席宁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既然你那么敬业,那是不是该履行一下身为女朋友的义务?”江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的痞笑不羁又张扬。 负债人,女朋友,死对头…… 席宁觉得她身份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江老板,假的身份,何必这么较真呢?” “是啊,假的身份,何必那么较真呢?”江肆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一句同样的话,两个人说出来完全是两个意思。 席宁说的是女朋友的身份。 江肆说的是死对头身份。 还包括早上入场那件事。 自从回来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江肆那么敌对过了。 一是任务的原因,二是欠债的原因。 早上那出,单纯就是她借着他俩在杨主任签的那一纸承诺故意发泄江肆奴役她的事。 “假身份”这件事上,席宁理亏。 臊眉耷眼的叹了口气,席宁问:“江老板想要我怎么履行义务呢?” 席宁无可奈何的妥协模样短暂的愉悦了一下江肆,他摸着下巴思索两秒,难得认真的道:“明天早上的一千五,你来终点接我。” 去赛道终点接人,这一听就是班级成员和朋友爱慕者会干的事。 席宁去了,不就相当于明晃晃的昭告天下吗? 杨主任估计拿着四十米的大刀来砍死她。 “江老板,您就不能让我多活一年半吗?”席宁欲哭无泪的看着江肆。 江肆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席宁的肩膀,“席宁,自动取款机不是那么容易拥有的,从你向我开口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明白,在我面前,你永远失去了说‘不’的权利。” 席宁抿了抿唇,要平衡好同学、老师、家长三者之间的关系,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懒洋洋的把手又插回校裤裤兜里,往前走去。 轻飘飘的嗓音顺着冷风一起灌入耳朵里。 “席宁,我很期待明天的一千五,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席宁在心里痛苦的哀嚎了一声。 江肆可真会给她出难题。 第99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4) 胡小豆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灵活的越过跑道周围拉起来的警戒线,直奔体育器材室后面的网球场。 那里乌压压的站了一群身穿黑衣服的人,神情肃穆,乍一看,像是要给人送走。 那一堆黑衣人见胡小豆过来,均有些躁动难耐,宛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怎么样?到高二年级组了吗?”为首的赫然是一班班长,他捧着一束纯白无暇的白菊花,代表广大一班学子问出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胡小豆气喘吁吁的摆摆手,弓着腰喘气,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一班的人都快急死了,但又不能催现在上气不接下气的胡小豆,只能按捺住躁动急切的心情,安安静静的等他平复呼吸。 胡小豆在学委的帮忙下逐渐恢复过来,他抚着胸口,仍有些气息不匀的道:“高二年级组已经在检录了。” 班长郑重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十几个同学道:“宁姐的面子能不能保住,一班能不能一雪前耻,成败就在今天了。” 一班学生气氛沉重的点点头。 检录处。 席宁把号码牌别在江肆衣服上,手摁着少年结实的胸肌,力道不轻不重的把牌子摊平。 哪怕检录处人多眼杂,但还是不约而同的给这两位大佬留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不着痕迹的看过来,似乎都在好奇这两位真实的关系。 看到席宁的掌心摁在江肆胸口的时候,这些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生怕江肆反手就卸了席宁的手。 事实却让他们傻眼,传闻中生人勿近的江校草安静的跟提线木偶一样,乖乖的任由席宁摆弄,眉眼间的戾气收敛起来,显得很闲适慵懒。 号码牌别好,席宁迅速和江肆拉开三十厘米远的距离,冷淡的表情昭示着她有多不愿意和眼前的人接触。 席大佬果然是被江校草拿捏住了把柄啊。 不然这两人同框的画面,怕是八百年都难见一次。 围观的吃瓜群众若有所思。 江肆也不在意席宁这刻意的闪躲,全副身心都被刚才掌心的热度所吸引,有些魂不守舍。 学生裁判志愿者过来带高二年级组一千五的学生去线等待。 江肆定了定神,抬步要跟过去,却被席宁叫住。 逆光的光影下,少年的轮廓更加立体清晰。 席宁抬起手挡了一下阳光,看着明灭光影下的江肆,慢吞吞的拖着调子道:“江肆。” 少年微微怔住。 这好像是席宁第一次这么正式且不带任何情绪的叫他的名字。 意外的心平气和。 意外的好听。 “什么事?”自带唇色的薄唇轻启,唇线略略往上扬,颇有些期待的意味。 “你可一定要赢啊。”席宁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眸,眸光清澈见底,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看着他,就好像一个诚恳的祝福。 江肆没有回答,潜意识里觉得席宁还有话要说。 志愿者见他半天不走,催促了声。 江肆静静的看着席宁,等待着她的未尽之意。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席宁压住作乱的刘海,把后半句话补了上去。 “不然都对不起我今天的精心安排。” 江肆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跟上一千五的大部队,去了出发点做准备。 应援陪跑的队伍意料之中的盛大热闹。 席宁站在足球场的楼梯入口,她身边站着一堆一班的学生,都整整齐齐的穿着校服,站的笔直,跟要去军训一样。 在他们笔直的身影背后,狗狗祟祟的藏着一群手拿捧花的黑衣人。 “宁姐,已经准备完毕,等下你把江肆往这边接过来就可以。” 胡小豆猫到席宁身边,小声嘀咕。 “杨胖子的行踪确认无误吗?”席宁问了一嘴她最关心的。 胡小豆比出一个“ok”的手势,“刘二一直盯着的,保证等会行动时,杨胖子在宿舍巡逻。”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江肆自投罗网。 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的,谁让江肆非要为难她呢? 席宁望着赛道上那个最令人瞩目的身影,很是无奈的想。 胡小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次一千五百米的比赛,绝对会纳入临溪一中的运动会历史。” 席宁不置可否,但心里隐隐有些激动,真是好久没这么肆意妄为的放纵了。 学校果然是最容易激起叛逆期的地方,同时也是让人无论干什么都特别有成就感的地方。 场内的欢呼呐喊声越发激烈。 终点线拉起。 一群女生簇拥在了终点线后面,等待着运动员的到来。 席宁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自带的气场和凶名在外的武力值让学生们不约而同的给她让出一条路。 一班学生满眼崇拜。 放眼整个临溪市高校,都没有一个人能有这种威慑力。 江肆那卑鄙小人不算。 仗着优越的运动神经,江肆遥遥领先,但身后的体育生也分毫不让,步步紧逼,甚至不相上下。 最后一百米,冠军的悬念仍然存在。 随着江肆加速越过终点线,这场长跑角逐落下帷幕。 席宁费力的接住径直朝她撞过来的江肆,勾着他的胳膊,艰难的往前走。 灼热滚烫的呼吸和乱了心跳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长跑结束,最好要走一段缓缓。 把江肆身上的号码牌扔给旁边亦步亦趋的孔飞宇,席宁扶着江肆慢吞吞的往楼梯口那里走。 二十一班的人不放心的跟在两人身后。 席宁在楼梯口停住。 江肆呼吸平复了一些,垂下的头抬起来,被汗浸湿的刘海湿答答的粘在额角,遮掩住不怒自威的眉眼。 他偏头看席宁,正对上对方直勾勾的眼睛。 “怎么了?”嘶哑的声线有几分厚重的粗粝感,像是沙石摩擦岸屿,透着一股海风的咸味。 “江老板,我给你准备的庆祝仪式,希望你喜欢。” 说罢,席宁把江肆推给刚刚赶到的孔飞宇,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江肆眼皮不安的跳了跳,正想让孔飞宇扶他离开,开口却是一连串咳嗽。 孔飞宇担忧的拍着江肆的背脊,轻轻的给他顺气。 等江肆缓过来一点,立马对已经站上台阶的席宁怒目而视。 “你对江哥做了什么?” 第100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5) “别担心,你江哥这是一千五的后遗症,马上就没事了。” 席宁没什么诚意的安抚了孔飞宇一句,然后抬起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二十一班学生困惑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席宁,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响指落下。 一声高亢的唢呐声音划破寂静的长空,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胡小豆气势磅礴的站在席宁一旁,把唢呐吹得惊天动地。 江肆的脸成功绿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戾气横生的的凤眸寒光凛冽。 身穿黑衣服的一班学生手捧白菊,在唢呐声中,神情肃穆的走向台下的二十一班。 他们怀揣着献祭的心情,把白菊放在江肆脚边。 整个足球场气氛死一般的沉重。 唯独胡小豆那半吊子的唢呐还在歇斯底里。 白菊被堆在脚边,和上坟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肆的脸黑得不能再黑。 二十一班的学生成功被激怒。 孔飞宇一把抄起地上的白菊,精准的扔在了胡小豆的手腕上,胡小豆握着手腕哀嚎一声,唢呐应声落地。 就像是一个一呼百应的信号一般,二十一班学生纷纷效仿,奋起直追。 胡小豆挥手大喊:“撤退!” 一班学生四下逃窜。 二十一班学生穷追不舍。 一场猫和老鼠的追逐战在足球场上滑稽的上演。 江肆死死盯着地上被踩踏得零落成泥的白菊,心气都不通畅了。 他攥紧拳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克制住把席宁这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的冲动。 小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 整蛊手段真是越发过分了。 “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学校,学习的地方!” “不是你家,也不是可以让你们胡闹的地方!” “一个个的,真是反了天了,公然在学校追逐打闹!”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校规校纪,还有没有同学友爱!?” 杨主任气炸了的声音足以掀翻政教大楼的屋顶。 政教大楼一楼大厅里,乌压压站了两堆人。 两堆人低着头,一抖一抖的聆听着杨主任怒气冲天的教诲。 在这两堆人正中间,席宁和浑身都散发着要杀人的戾气的江肆自成一派。 她拼命想往旁边挪,刚动了一毫米,江肆就冷冷的“哼”一声。 杨主任的凶光扫射而来。 “刚才是谁哼的?给我站出来?” 席宁低着头一副“不关我事”的鹌鹑样。 江肆磨着牙,用气声在席宁耳边呢喃:“你背了这个锅,今天这事,就揭过。” 席宁:“!” 她悄咪咪的瞅了上首的杨胖子一眼。 杨胖子冷冰冰的视线堪称镭射光波,扫哪哪儿鸦雀无声。 这不是背锅。 这是上赶着送死。 席宁抗拒的摇了摇头。 “那你就给我等着!”江肆目光凉飕飕的,像西伯利亚的寒流,能把人冻成冰雕。 席宁逃避的低下头。 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江肆,席宁,你俩交头接耳的干什么!给我站出来!” 江肆潇洒利落的往前一步,站的笔直,跟棵挺拔的白杨似的。 席宁跟着不情不愿的往前一步。 “你俩身为全年级的学习榜样,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怎么?是觉得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俩这么肆意妄为,迟早有一天会为你们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杨主任声嘶力竭,胸腔震动,话语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席宁觉得这话单纯就是说给她听的。 江肆他爸是临溪首富啊。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每天都过上醉生梦死的生活。 哪里像她,要为了五斗米折腰。 思想教育半小时,看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的份上,参与胡闹的人每人五千字的检讨,江肆席宁一万字,还要打扫教学楼一到五楼的公共厕所直到放假为止。 一班和二十一班学生对于这个处罚已经没有丝毫波动了。 从两个班开始竞争开始,这种写检讨的事就一直伴随着他们,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就是席宁和江肆比较惨,每次一出事,他俩都是一万字检讨,然后扫厕所之类的地方,最过分的一次,杨胖子直接派他们去打扫礼堂。 两个人打扫一个星期。 上次是场地太大,这次惨的是时间。 要打扫到放假,相当于就是一个多月。 果然有期徒刑就是比死刑折磨人。 “宁姐,我帮你扫。”文艺委员在结束后跑到席宁身边,诚恳认真的道。 “心领了,但不用。” 席宁随意的摆摆手,并不是很在乎打扫厕所这件事。 “宁姐……”胡小豆欲言又止。 “别来这一出,我又不是没被杨胖……主任罚过。”席宁洒脱的拍了拍胡小豆的肩膀,然后扬长离开。 运动会期间,教学楼里人丁稀少,打扫厕所倒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席宁把水管接在水龙头上,照着蹲坑一阵猛冲,打扫得十分不走心。 女厕所门口的光被挡住,席宁偏头看了一眼。 江肆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席宁拉着水管,很想呲他一身。 但想想还是作罢。 她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拉仇恨的。 有些玩笑一次就够。 “江老板。”隔着两道门的距离,席宁讨好的露出一个笑。 江肆睨着席宁,笑意不达眼底。 “出来。”轻飘飘的两个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席宁拉着水管到洗手台那里,拔下水管,洗了洗手,把水龙头拧紧,才不紧不慢的出了厕所。 刚出厕所,就被江肆扣住手腕,不由分说的拉进了一楼楼梯下面的空间。 昏暗的空间里,江肆把她摁住,锋锐的攻击性恐怖如斯。 背靠冰凉的墙壁,席宁直视着江肆艳丽漂亮富含攻击性的脸,冷静淡定的问:“江肆,你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早就想到了吗?” 江肆掐住席宁的下颚,锐利的视线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咬牙切齿。 席宁偏头躲了躲,却遭来更加强烈的桎梏,立马不敢动了。 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找补:“江老板,我这都是迫不得已。” 少年恶狠狠的瞪着她,脸色阴沉暴戾。 “你都敢给我办葬礼了,你有什么逼不得已的,我就不信你没有其他办法。可你偏偏在这么多办法里面选择了这个,怎么,恨不得我死吗?” 第101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6) “我没有那个意思。” 席宁扯了扯江肆的校服下摆,无辜的眨了眨眼。 “那你什么意思?”江肆盯着席宁柔软脆弱的腕骨,神色稍霁,但语气还是不太好。 这是气消了一半啦? 大脑飞快运转,席宁脱口而出:“江老板,我想跟你光明正大的相处啊。”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江肆看着席宁的目光渐渐有些深沉。 “你说什么?”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声线清澈悦耳,夹杂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脱口而出的话不太经大脑,席宁现在想收回都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思考了两秒,灵光一闪道:“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 声音渐渐低下去。 “嗯?” 江肆有些听不清,单音节音调扬起。 “我其实,是很喜欢你这个人的,虽然你冲动,脾气又不好……” 席宁加大了音量,自顾自的往下说。 江肆的呼吸有些乱了。 他捂住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嘴,戾气横生的眸子难得的染上一丝丝迷茫。 席宁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眸无辜的盯着他。 她也是才想起来。 好像…… 应该…… 他们只是暧昧,还没挑明过。 就挺后知后觉的。 明明开局是告白来着。 没想到拖成了暧昧。 呼吸凌乱的少年气息不稳的回看着她,细碎的黑发耷拉下来,遮住桀骜不羁的眉宇,中和了富有攻击性的锐气,难得的有些傻气。 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寂静。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席宁被捂着嘴,一脸无辜。 江肆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速,手背青筋鼓起,眼尾微微发红,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刺激一般。 就在席宁打算做点什么打破这股诡异的安静时,江肆就像被烫到一样,惊慌失措的收回手,在席宁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席宁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就表达了下好感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搞得跟个纯情少年一样。 明明不久之前那么游刃有余来着。 席宁那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后劲很足。 具体表现为,江肆开始躲她了。 避她如蛇蝎那种。 打扫厕所的事他雇了学校常年雇佣的垃圾房大妈,包了一个多月,男女厕所都在他划定的范围内。 席宁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两天,发现江肆避着她之后,就不留情面的去杨主任那里把他告了。 杨主任本来是打算严厉斥责这种行为的,但架不住垃圾房大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江肆去了。 杨胖子那里走不通,席宁就堂而皇之的借着江肆的那些不平等条约主动造访二十一班。 然后江肆就称病告假了。 整整一个星期,席宁连根江肆的毛都没见到。 星期六下午,高二年级周末放假。 席宁收拾好东西,坐上公交车,到了中心广场,转了另一辆公交车,到了医院门口。 先去柜台那里询问了下婆婆的住院费,却得知已经有人交过了。 席宁用屁股想都能猜到是江肆。 去病房找了婆婆,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得知三四天前有个小伙子因为胃病住院,病床就在她隔壁。 “宁宁啊,那小伙子看着凶巴巴的,但其实脾气还不错,这几天多亏有他,才让我这个老婆子在这里待的不是那么无聊。” 婆婆躺在床上,握着她的手,枯槁如树皮的手背青筋遍布,掌心布满老茧,触感粗糙,却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传送过来。 看着婆婆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席宁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躲着她,却费尽心思的来见她婆婆。 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他什么时候走的?婆婆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席宁若有所思的问。 老婆子露出遗憾的表情,“昨天下午走的,哎呀,我不经常用手机,就忘了让人家留个联系方式!” 拍了拍婆婆的手背,席宁俯下身温柔的替她把发丝捋到耳后,轻声道:“他和你投缘,一定会再见到的。” 婆婆赞同的点点头,呢喃自语:“那孩子真挺不错的,要是能和宁宁在一起,老婆子也能安心去了……” 席宁皱了皱眉,语气加重了些:“婆婆!不许说这些话,你一定要好好的。” 婆婆笑了笑,连声答应:“好好好,婆婆一定马上好起来,看着我的宝贝孙女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 席宁严肃的神色这才褪去。 只不过杏眸里却划过深思。 江肆也真是有魅力,能让一直反对她早恋的婆婆说出这种话,意想不到啊。 医院里不可以陪床,席宁吃了晚饭陪老人家又聊了会儿学校里的趣事,才背着书包出了医院。 冬天天黑的早,才不过六点多,天色就有些昏暗了。 席宁打了辆出租车,坐进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就听到了司机的询问。 “小姑娘要去哪里?” 回忆起婆婆在病房里说的话,出租屋的地址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席宁想了想上次江肆带她去的地址,回忆着报出了位置。 司机有些惊讶:“那是郊区啊。” 而且是临溪出了名的富人区,寸土寸金,私家车遍地走,出租车一般都不跑那里。 “师傅,你就说要多少钱。”席宁做好了破费的打算。 司机师傅犹豫两秒,故作为难的道:“小姑娘啊,不是我坑你,就是这地方,真的太偏僻了,不管怎么说,下了两百我是不会跑的。” 既然都决定了要破费,自然不会在意是两百多了。 虽然也很肉疼,但万一星期一江肆也还是躲着她怎么办。 总不能让江肆为了这点事,连学都不上了。 席宁咬咬牙,接着问:“您就说两百多少。” “两百五。” “……” 把钱递给司机,席宁看着空荡荡的钱包,觉得自己就是个二百五。 恋爱果然让人破费。 江肆最好是在家,不然她绝对会给他头打掉。 二百五啊! 够吃好几顿盖饭炒饭快餐了! 席宁的心痛的滴血。 似乎是大晚上还能赚到这么多钱兴奋了下司机师傅劳累了一天的心情,老师傅愉快的哼了个小调,兴致勃勃的问:“小姑娘去那里干什么啊?” 看她的衣着,不太像是有钱人。 “我去看望生病的同学。”席宁磨着牙,说得咬牙切齿。 “……” 第102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7) 司机师傅被堵的噎了一下。 他看了眼车窗外的夜色,很是不解:“为什么不明天去呢?现在都很晚了。” 席宁的脾气被二百五磨出了棱角,说话都带着一股烦躁不耐。 “明天就开学了。” 看出了席宁不想交谈的心情,司机师傅呐呐闭了嘴,打开车载播放器,开始放广场舞神曲。 席宁眉宇间的烦躁更甚,她偏过头,看着车窗外。 到了地方,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席宁从出租车上下来,看着一幢幢林立在山林里的小别墅,感觉头更疼了。 司机说得对,她可以明天再来。 但问题是,白天江肆可能出去耍了。 紧了紧书包带,席宁凭着印象往里走。 幸亏这一片都是独栋,没有什么门禁,不然更是麻烦。 天色更加昏暗,路灯也不太亮,席宁只能打开手电筒,一家一家的寻找江肆家。 翻山越岭不过如此。 找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有找到,席宁气喘吁吁的坐在一盏路灯底下的花坛边,再也不打算来这种大海捞针的找法,从通讯里找到江肆的电话,也不管他会不会听到她来就直接跑了,摁下了拨号键。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席宁:“???” 她没猜错的话,她是被拉黑了? 艹艹艹! 江肆拉黑她! 万马奔腾,席宁心态瞬间炸裂,气愤之下,差点把手机砸地上。 深呼吸了好几下,勉强平复下来。 席宁还是很恼火。 泄愤的摁了好几下手机,换了张卡,再拨打过去。 “嘟——” 响铃了十多秒后,电话接通。 “喂?”慵懒的嗓音透过听筒响起,多了几分电流滋啦的磁性。 被拉黑彻底得到证实,席宁用力的攥紧了手机,努力平静的问:“江肆,你在家吗?” 对面愣了一下,长久没有出声。 席宁觉察出他想要挂电话的念头,赶忙道:“我在你家附近迷路了,你来接接我好不好?” 为了打消江肆退缩的想法,席宁又放柔了声线,撒娇一般的说:“这里好黑,还有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好怕啊。” 对面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席宁等得心都拔凉拔凉的。 她瞅了眼四周乌漆麻黑看不到边界的环境,哀莫大于心死。 拜江肆所赐,她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也不知道郊区的山林蚊子冬不冬眠? 早知道应该带条毛毯过来的,这里好冷啊,比市区冷多了。 胡思乱想之间,电话那头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像是玻璃瓶子和易拉罐在地上滚动。 伴随着一声闷哼,江肆低沉的声音总算响起。 “你在哪儿?” 席宁有点在意刚才那声落地声。 她斟酌了下,软绵绵的询问:“你摔了一跤吗?” “不关你事,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江肆声色冷了下来,语气不好的问。 席宁环顾四周一圈,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拍张照片发给我。” “拉黑了,发不了。”席宁平静淡定的道。 “……用你这个号码。”江肆耐着性子道。 “信号不太好,发不出去。”席宁看着满格的信号,睁眼说瞎话。 “……” 对面又开始沉默。 席宁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想要是江肆主动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她就大发慈悲的不跟他计较了。 半分钟过去…… 席宁放低要求,心想要是江肆声音软一点温柔一点的话,她就发照片了。 虽然依照现在的天色,四周大同小异的建筑,拍了跟没拍也没多大的区别。 “那你就自生自灭。” 冷风呼啸而过,江肆冷冷的挂了电话。 席宁站在风中凌乱。 江肆这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的臭直男! 席宁把手机塞进兜里,蹲在花坛边,缩成一小团,边取暖边骂。 “小心眼!” “冷血无情的资本家!” “暴力狂!” “死直男!” “就你这样,活该单身!” “混蛋!狗东西!” “……” 骂了一会儿,席宁委屈的开始自言自语:“我不就是想让你找找我吗?至于那么冷漠无情的挂电话吗?我打了二百五的车才到这儿的?又在这儿找了你半个小时,你找找我怎么了?而且,你还拉黑我啊! 我都没有怪你给我出难题,让我在同学面前难做人…… 你倒还委屈了,凭什么啊?不就是上辈子渣过你吗?大不了我让你渣回来就是了……” 席宁越想越委屈,鼻涕眼泪刷刷往下掉。 “小主神就了不起吗?就可以无缘无故把人弄进神域里吗?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啊?我不干了,我要回家了,爱咋滴咋地,你就留在这些小世界里自生自灭!” 席宁也不管脏不脏了,用袖子一股脑把眼泪鼻涕擦掉,气鼓鼓的cue安静了好久的富贵。 “富贵,我不干了,你让主神送我回家,不然我就弄死小主神的灵魂碎片!” 【宿主,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好好说。】 小光点在脑海里慌乱的跳动了好几下。 机械音说不出来的慌张。 要是小主神灵魂碎片缺了一块—— 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下手的还是小主神的心上人,万一小主神一气之下万念俱灰…… 它就完了! “我在这里挨饿受冻,他在别墅里舒舒服服的,我心理不平衡,我不管,我要回去!” 富贵看着自家宿主无理取闹的样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它是造了什么孽,要遇上小主神和席宁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啊? 一个为了养老退休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为了甜甜的恋爱不惜滞留小世界…… 恋爱脑和咸鱼…… 富贵不禁为神域的未来捏了把汗。 但想到神域现任主神,不禁又有些沉默。 都是一群不省心的。 【宿主,小主神已经在出来找你的路上了,只是路线有些偏差,估计要在过两个小时才能找到你。】 富贵幽幽开口。 原以为这个世界应该不需要它的出现,没想到宿主是在闷声憋大火,就等着一鼓作气发泄了,借着怒火抗争呢! 席宁哭哭啼啼的声音偃旗息鼓,她抬着通红的眼眶,哽咽的打了个哭嗝,断断续续的问:“……真的?” 【宿主,我不骗人的。】 席宁还是抽抽噎噎的。 【宿主,你又怎么了?】 “我后悔用袖子擦鼻涕眼泪了,我应该等江肆过来,全部擦他身上的,我要再酝酿更多的,不然,我不解气他拉黑我……” 富贵被宿主幼稚的行为梗了一下。 【宿主,你别忘了,你在此之前还给小主神办了个葬礼。】 “他活该。”席宁想也不想就怼道。 富贵决定不跟脑子不清醒的宿主计较。 第103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8) 冷风呼啸,寒冬腊月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服的布料直往骨头里钻。 席宁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小团蹲在花坛边,时不时憋出一两句含糊不清的絮叨。 “江肆是不是不来了?” “他为什么还不来啊?” “我不是把照片拍给他了吗?” “富贵,我会不会冻死在这儿啊?” “我的那个不死外挂什么时候会生效啊?” “富贵……” 【……】自从没钱没势后,宿主就变得好唠叨啊。 太阳能路灯随着时间的流逝,亮度慢慢减弱,黑暗像一个巨大的怪兽,张开了深不见底的大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光明。 露出来的后颈在暗淡的灯光下仍然很白,像是质地细腻光滑的白玉,闪着莹润的色泽。 席宁恨不得会缩骨功,把暴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都给裹起来,让这无孔不入的冷气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猎猎的风声在远处扭曲狰狞的吼着,宛若成了精的妖怪,撕咬着高大的落叶梧桐,对着瑟瑟发抖的席宁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凌乱的脚步声突兀的响起,呼三喝四的男人声音由远及近。 含糊不清的大舌头囫囵话颠三倒四的倾泻进席宁耳朵里。 她捂着耳朵,希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偏偏有不长眼的。 某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哥们绊了她一下,自己把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摇里晃荡的站起来,骂骂咧咧指天大喊:“谁?谁特么敢推老子?” 席宁冻的手脚发麻,并不想理会喝的人事不省的醉鬼。 醉鬼红着脸颊,转动脑袋往下一看,混沌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摇晃着指着地方的不明物体,大着舌头自言自语:“是石头啊……” “石头绊了老子?”他对着不明物体指指点点。 席宁烦躁的想:对对对,就是石头绊了你,赶紧麻溜的滚。 醉鬼的同伴见醉鬼掉队了,折回来。 “你干哈呢?走啊!” “石头绊了老子……” 醉鬼翻来覆去的重复那一句话。 醉鬼同伴招来另外三个人。 五个人围着席宁,酒气铺天盖地。 席宁脸色难看。 这几个货喝了多少啊?这是把酒当白开水灌了一斤吗? 醉鬼们迷迷糊糊的围绕着不明物体,其中一个醉鬼踉跄了下,盯着石头嘿嘿笑:“石头……嘿嘿……嘘嘘……” 另外几个醉鬼响应的跟着笑了笑。 皮带扣解开的清脆响声在空气中格外明显。 席宁忍无可忍的站起来。 几个醉鬼通通一愣,大脑均有些没反应过来。 “嘿嘿……石头成精了……” 一个醉鬼轻佻的把手伸向席宁,还没碰到,席宁就及时躲开。 他却以为自己碰到了,傻笑着道:“小妞还挺漂亮……” “女妖精嘛……”他旁边的醉鬼附和。 一群人看席宁的眼神都有些垂涎。 席宁一脸冷淡,活动了下手腕。 一分钟后,遍地哀嚎。 醉鬼们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捂着肚子胳膊,哎呀哎呀叫个不停。 席宁咔咔掰了掰手指,冷酷无情的拎着包越过这群醉鬼,走进路灯无法照亮的黑暗区域。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到底只是表面。 席宁走了十多分钟后,披着长到脚踝黑色羽绒服的江肆循着动静赶到,他看着一地哀嚎的男人,锐利的凤眸在他们脸上的淤青一一扫过,心里有了点算计。 他在某一个醉鬼旁边停住,拖鞋踹了他一脚,阴恻恻的问:“揍你们的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醉鬼睁开无法对焦的眼睛,指着江肆“嘿嘿”笑了两声。 “美人~” 江肆面无表情的踩在他的手上,用力的碾了碾,听到醉鬼痛苦不堪的惨叫声,才阴森森的磨了磨牙。 他站在路灯下,五官轮廓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明明是怎么看怎么养眼的画面,偏偏就是有一股拔地而起的阴郁恐怖感。 醉鬼哪怕意识不清醒,身体还是诚实的抖了抖。 “美你妈!”江肆不解气的又踹了醉鬼一脚,才阴沉着俊美无匹的脸,胡乱的找了个方向过去。 眼见两条航线本应交集却逐渐偏航,富贵没忍住提醒了席宁一嘴。 【宿主,江肆在你东南方。】 席宁仍一意孤行的往前走。 【宿主,你不等江肆来找你了吗?】 “等他找来,我就冻死了。”席宁磨着牙道。 【可是你这样漫无目的的走,找不到住的地方,不是更容易冻死吗?】 富贵机械音里满是疑惑。 席宁脚步一停,站在原地不动了。 富贵也不敢出声刺激她,安安静静的在她脑海里做个没有灵魂的光点。 风吹动枯黄的梧桐叶,扑簌簌的声响在黑夜里分外清晰。 空气凝固了几秒。 席宁僵硬的声线在黑暗里突兀响起。 “……东南方是哪个方向?” 【……】说好的学霸呢? 【往左走一百步。】 【右转,直行两百步。】 【左转,直行五百步。】 【左转,直行三百步就是江肆的位置了。】 席宁陡然停下步伐。 【怎么了?】富贵懵逼的闪了闪。 “你们系统局有没有那种可以把人的声音传到别人脑海里的那种道具?”席宁斟酌着词句,努力形容。 富贵冷酷无情的戳破她的幻想。 【宿主,你连系统局的转正考试都没通过,怎么可能有使用道具的权利?你还是努力完成任务,少做点梦。】 席宁恹恹的耷拉下眼睑,没精打采的开始龟速移动。 富贵莫名不忍。 【宿主,如果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好的话,是会有第二次参加转正考试的。】 席宁语气怪异:“谁在乎那个?” 【那你这么沮丧是为了什么?】 “本来想梨花带雨的假哭一场让江肆着急的,谁知道哭了他却不能听见……”席宁幽怨的小眼神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像是打磨光滑的黑宝石。 【……】小情侣之间就是复杂,明明在乎得要死,偏要别别扭扭的走歪路。 席宁转过拐角看到一个穿着羽绒服的高挑背影时,急忙刹车,退回了拐角。 她贴着墙壁,抚了抚加快跳动的心口,感觉心脏快要冲出嗓子眼。 后背的凉意把大脑的不清醒压下去。 她瘪了瘪嘴,努力挤眼泪。 【宿主,你再不过去,江肆就要走了。】 席宁狠狠掐了掐大腿,生理性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梨花带雨的,哭的好不伤心。 第104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29) 细碎不成调抽泣声在黑夜里断断续续的响起,像是一把小勾子,抓着人的心脏,引人探究。 江肆前进的步伐顿了一顿,他转过头看着抽噎声的位置,凤眸里划过一抹狐疑。 这声音……挺像席宁那个小崽子的…… 他怀疑的看着那个拐角。 他刚刚从那里走过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来着。 江肆迈开大长腿,慢吞吞的往那里走去。 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用力,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 脚步声慢慢逼近,席宁已经掉了一地的金豆豆,洇湿了一片石子路。 越过拐角,熟悉至极的身形映入眼帘。 江肆紧握手机的手放松了一些。 受伤小兽的呜咽清晰入耳。 桀骜飞扬的眉宇皱起,江肆在席宁面前蹲下,慵懒的嗓音里隐隐约约透着担忧和无奈。 “哭什么?我不是来了吗?” 小姑娘红着眼睛呆呆的看着他,娇滴滴的叫他名字:“江肆……” 烦躁的“嗯”了一声,江肆伸出手想拉她起来,却被扑了个满怀。 裹挟着冷意的怀抱,僵冷的手心贴在他胸膛上,像是寒冬腊月的冰,冻的他滚烫的血液都有些凝固。 他迟缓的抬起手,在女孩乌黑亮丽的头发上轻轻顺了顺。 席宁心满意足的把眼泪鼻涕擦在江肆价值不菲的羽绒服上,舒坦的打了个哭嗝。 “席宁,我带你回家。”江肆轻飘飘的声音落在席宁的发顶,他轻巧的把没几两肉的小姑娘抱起来,稳稳当当的往家的方向走。 席宁哽咽的应了声“好”,然后小脸埋在少年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四肢百骸慢慢回暖。 真·人形烤火器。 江肆气喘吁吁的一路把席宁抱进客厅,刚把人放在沙发上,就扶着沙发靠背费力的咳嗽起来,努力平复着负重前行带来的压力。 肺叶总算不那么难受,他又任劳任怨的去接了杯热水,递给小姑娘,让她温温手。 席宁捧着玻璃杯,僵冷的掌心慢慢被暖意包裹,杏眸愉悦的弯了弯。 江肆把羽绒服脱了挂在玄关上,也没在意羽绒服上面的那滩水迹,从一楼的储物柜里取出两条毛毯,一条裹在席宁身上,一条裹在自己身上。 室内的温度比起室外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江肆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慵懒的冲席宁挑了挑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席宁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热水上空的热气,试探着抿了一口,感觉冻僵的唇有了温度后,才乖乖巧巧的回:“来找你啊。” “找我有事吗?”江肆冷硬的问。 他虽然还是一副不太好招惹的模样,但比起她刚来那会儿,已经算得上不那么刺猬了。 “我想跟你说声谢谢。”席宁认认真真的望着他,杏眸氤氲着一层热腾腾的雾气,水润润的,透着一股近乎于天真的无辜纯良。 明明是个暴力女来着。 江肆晃了晃神。 失态稍纵即逝,他凝着眉,不太满意的问:“就这?” 什么叫就这? 她那么诚恳认真的感谢,他是瞎了眼吗? 居然一点触动都没有! 席宁也很不满的反问回去:“不然呢?” 两个未成年,还能干什么? 纯粹的同学互助友爱不行吗? 江肆也恼了,动作极大的站起来,气冲冲的就上楼了,一副放任不管的姿态。 看着少年匆忙凌乱的步伐,席宁一脸莫名其妙。 江肆这王八玩意儿! 属炸药包的! 一点就炸,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 周末六点半,楼上一阵惊天动地的音乐声。 席宁不堪其扰的拉开被子,换上衣服,怨气冲天的敲开江肆的房门,看着他那个放在房间中央的音响。 “你是打算被邻居投诉吗?”她面无表情的问。 江肆把音响关了,一脸老子有钱任性的日天日地样。 “我家的建筑隔音的,邻居听不见。” “……”但我能听见啊! 你大清早不睡觉,在房间里蹦迪,是有病吗? 席宁肚子里一通抱怨,但触及江肆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眸,立时通通咽了下去,话音一转,搓了搓手,谄媚的询问:“江老板,要吃早餐吗?我厨艺一绝。” “是吗?”江肆不太相信的挑了挑眉。 席宁自信的冲他眨了眨眼,“您就等着,保证让你眼前一亮。” 江肆半信半疑的跟着自信心爆棚的席宁下了楼,看她不紧不慢的穿上围裙,把调料和食材一一找出来放好,那份怀疑淡了一点。 席宁轻车熟路的打蛋,浇在土司片上。 平底锅架好,席宁往锅里放油。 然后—— 先前的从容淡定一扫而空。 江肆挑起的凤眼从瞪大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线,额角的青筋都有些蹦哒了。 席宁手慢脚乱的把土司片放锅里,艰难的翻了翻面,然后把煎的焦黄的土司片挑起来放盘子里,又如法炮制的煎第二片。 第二片没掌握好火候,煎的有点发黑。 第三片勉勉强强。 第四片还能看一些。 煎好了土司片,席宁又开始祸祸培根片。 培根片煎的干脆,还有些发硬。 培根片被放置在两片土司片的中央,还抹了点辣酱在上面,又心机的放了点她喜欢的葱花、胡椒粉和芝麻在培根片上。 两份吐司培根夹心做好。 没看制作过程,单看成品的话,卖相确实挺不错的。 摆盘放好,席宁一副大厨做派的朝他作出一个邀请品尝的姿势。 江肆正要去拿刀叉,就见席宁那个中西餐没概念的递了一双筷子过来。 无奈只能接下,正要用筷子扒拉着咬一口,就看见席宁洗了手,跟吃汉堡一样的把吐司培根夹心拿了起来,大大的咬了一口。 江肆沉默的盯着席宁的手看了好几眼,然后默默的去厨房洗了手,拿起吐司培根夹心大大咬了一口。 虽然比不上自家大厨的满汉全席,但勉勉强强还能入口。 江美食家给席大厨打分61分,多一分都怕她骄傲。 倒是席宁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她狠起来连自己都看不顺眼。 “培根好硬,根本咬不动。” “鸡蛋液浇在土司片上还是太腥气了。” “我怎么能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水准,请求组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做的比这次好。” 席宁认真的看着大快朵颐的江肆,目露期待。 江肆想起席宁刚才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炒菜模样,觉得她的厨艺大概此生都将止步于此,于是毫不留情的驳回了她的请求。 第105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30) 早餐吃完,江肆就让家里的司机把她打包送回了出租屋。 席宁笑着跟司机招手告别,在司机的车驶出转角时,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插着外套口袋,席宁慢悠悠的走进昏暗的楼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狭窄的缝隙投射出一道道光线在楼梯上,光束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颗粒。 打开阁楼的门,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屋占据黑漆漆的视野。 关上门,楼道里的黑暗尽数被隔绝。 席宁坐在床边,倾身从桌子上拿起一罐可乐,拧开大大灌了一口。 宛若被冰镇过的可乐口感出乎意料的好。 把可乐放下,席宁正欲睡个回笼觉,窗户就传来清脆的声响,像是石头撞击玻璃的声音。 掀开布帘,席宁探出头,居高临下的往下看。 下面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哪怕全身上下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但骨子里就是给人一种市侩的风尘气。 不可否认,尽管浓妆艳抹,女人眉眼间仍有一股子近乎于天真的清纯,那双盈着水波的杏眼更是和席宁有三分相似。 席宁眼底的情绪翻涌,面上却是一派冷静。 知晓对方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席宁关上窗,也不犹豫,径直下了楼。 随着她的出现,出租屋周围的邻居投来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 “过去聊。” 席宁冷着脸,越过她直接往外面的廉家奶茶店走。 女人倒也不反抗,扭着柔若无骨的水蛇腰,袅袅娜娜的跟在席宁身后。 两人在奶茶店坐下。 柯碧华看了一眼四周的陈设,细长的手指掩住口鼻,做工精细的美甲闪着亮晶晶的碎钻光芒。 远山黛眉轻轻的拧起,比起从前大大咧咧的市井作风,她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掩饰住身上那股尖酸刻薄的刁钻了。 席宁点了杯抹茶味奶茶,也不管柯碧华要不要,忽略她的嫌弃和小动作,开门见山的问:“找我干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席宁和她没多少感情,上辈子跟她斗也是为了完成任务,这辈子没什么利益冲突,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作死,席宁完全可以当做没有她这个妈。 女人矜持优雅的露出一个笑,纤细柔软的手指握住席宁的手,美目里满是热切。 “宁宁,妈妈好久不见你了,有点想你。” 席宁也不挣扎,任由她握着,杏眸里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席宁不接她的话茬,柯碧华也不尴尬,自顾自的往下说:“我知道你怪我抛下你们父女俩……” “啧。”席宁冷笑,不留情面的抽出手,打断她温情脉脉的叙旧:“不提我爸,我们还是可以聊下去的。” 女人优雅得体的笑容短暂僵了一瞬,她尴尬的交握住手,满怀歉疚的附和:“好好好,不提不提。” 席宁耐心告罄,没好气的问:“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柯碧华故作犹豫的摩挲了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不经意的询问:“我听说,江氏集团的小少爷在你们学校,叫江肆,你认识吗?” 听见“江肆”两个字,席宁几乎克制不住唇角讥讽的弧度。 生而不养,却在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想到她,真不知道是该笑她天真还是异想天开,怎么就笃定了她会帮她? 女人期待的神情太刺眼,席宁按捺住动手的冲动,牵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吊儿郎当的道:“江肆……临溪一中的校草嘛,我怎么能不认识?” “那你和他关系怎么样?他好相处吗?”柯碧华面露喜色,翘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席宁眼里的讥讽更甚。 她刻意拖长了调子,慢吞吞的道:“我跟他啊……” 柯碧华不自觉的往前倾了倾身,难以控制自己的热切和期待。 “水火不容,八字不合,是过命的仇人。” 眼看着柯碧华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表情,席宁恶劣的勾了勾唇。 店员把抹茶味奶茶拿过来,席宁道了声谢,然后不紧不慢的推到柯碧华面前。 柯碧华以为有转机,眼睛里又燃起希望。 席宁起身走到她旁边,弯下腰直视着她画的妖娆艳丽的眼妆,食指在奶茶封口的膜上轻轻的点了点,不紧不慢的道:“这杯奶茶啊,最适合你了,廉价甜腻,让人喝了一次,就不想喝第二次。” 柯碧华读出了席宁话里的轻佻和不屑,怒气蹭蹭就烧了起来。 在女人抬起手要扇她的前一秒,席宁慢悠悠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裹挟着怒火的一巴掌。 柯碧华彻底撕下脸上虚伪的优雅端庄,面目狰狞的瞪着表情冷淡的席宁,泼妇骂街的指着她。 “死丫头,别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摆脱我,我告诉你,你休想!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辈子就注定不能和我断干净!你身上留着我的血,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侮辱我、看不起我,就是你不行,席宁啊,你这辈子都得活在我的阴影下……” 她癫狂的笑了起来,“你说,要是你那些同学们知道了你妈我是做什么的,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崇拜你?她们会不会嫌你脏啊?因为你身上留着贱人放荡的血……” 席宁平静的看着柯碧华疯狂扭曲的脸,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火上浇油的刺激她。 柯碧华仅有的几次来找她,几乎都是因为江博文。 唯一一次想把主意打在江博文那个宝贝儿子身上,是因为撞见了江博文另觅新欢的场景。 她走投无路,把所有都赌在了江肆身上。 江博文那人虽然花心滥情,但对江肆这个儿子可是当眼珠子般的疼爱,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溺爱。 只要江肆同意她进门,她就是当之无愧的江太太,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都得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江太太”。 她来席宁面前提江肆,是最后的筹码了,可席宁这么不配合,连日来受到的冷脸和讥笑,终于还是发泄在了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就没有再看过一眼的女儿”身上。 店员听到动静,走过来却见到女人疯疯癫癫的样子,一时有些退缩。 席宁朝她摆了摆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上前一把拽住柯碧华的胳膊,把她拖出了奶茶店,进了一边的狭窄巷道。 第106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31) 进了小巷,席宁就松开了拽着她的手。 骤然没有了那股拉力,柯碧华惯性的摔在了地上。 精心设计的美甲划拉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她尖声大叫,疯婆子一般的爬起来,指着席宁,就要大喊大叫。 席宁不用猜都能知道她要道德绑架的骂她些什么,烦躁的捞了捞耳朵,凶狠的瞥了她一眼。 到了嘴边的怒骂突然就梗在了喉咙口,柯碧华偃旗息鼓的看着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女人语气哽咽,“宁宁……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跟了他八年啊,没名没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一定要进江家的门,我不能被他抛弃的……” 柯碧华泪眼朦胧,一脸恳求,到后面直接跪下来求席宁了,和先前的疯女人判若两人。 席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那双和她三分相似的眼睛,丝毫不为所动。 当年就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席鸿安一见钟情,难以自拔,直至死亡那一刻都还在记挂着她,甚至自责自己没有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让席宁不要恨她,席宁一直放在心上,要不是任务需要,估计会像这辈子一样,把她当陌生人,无爱无恨,无喜无悲,不抱有任何希望。 无名无份的跟了江博文八年…… 多么深情款款啊! 席宁闭了闭眼,收敛住眸子里复杂多变的情绪,平静的道:“我帮不了你,我和江肆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你也不要觉得我骗你,你去一中随便拉一个人打听,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柯碧华猛地抬起头,抓着席宁的裤腿,口不择言:“不会的,宁宁,只要你肯,这世上哪个男人不会为你心动?只要你给江肆撒撒娇,卖卖乖,他肯定就不计前嫌了……宁宁,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对江博文一样,奴颜屈膝的接近江肆,就为了让你进江家的门?”席宁眸光锐利,如同冰刃,一寸寸凌迟着柯碧华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孔。 “我不是那个意思……”柯碧华松开席宁的裤腿,没什么可信度的否认。 席宁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卖女求荣、不择手段的女人说了,冷血绝情的转身就要离开。 柯碧华立马抱住席宁的小腿,可怜兮兮的恳求:“宁宁……” “不想我去把江肆打一顿的话,你最好松手。”席宁沉声警告。 柯碧华知道席宁说到做到,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席宁大步走进奶茶店,把那杯抹茶味奶茶拿出来放在柯碧华面前,扬长而去。 一班的门被敲响。 原本吵闹的教室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堪称同仇敌忾的盯着门口懒洋洋靠着门板的少年。 胡小豆如临大敌的作出一个防守的姿势,声音却有些抖。 “江肆,你不在二十一班盘着,来我们一班干什么?” 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江肆不耐的挑了挑眉,心情不太好的问:“席宁呢?” 胡小豆怒目而视,当即就要开一波嘲讽,却被江肆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给看的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飞快道:“宁姐上个星期报名了杨主任带队的博物馆志愿者服务队,为期一周,昨天已经出发了。” “都要期末了?杨胖子还带学生出去参加这些活动?”江肆不太相信的睨了胡小豆一眼。 胡小豆低下头,呐呐的解释:“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的,但宁姐主动请命,杨胖子为了跟博物馆保持长期友好的合作,所以就带着宁姐去了,毕竟宁姐的成绩摆在那儿,去不去都不影响的。” 江肆冷哼一声,气冲冲的离开了。 一班学生面面相觑。 胡小豆转身,迫不及待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是我怂,实在是江肆刚才太恐怖了。” 想到江肆阴沉不耐的神情,胡小豆还有些心有余悸,甚至还清楚的想起曾经自己撞见的场景,眉眼戾气的少年面无表情的把人往墙上磕,暴躁阴郁得跟个魔鬼一样。 宁安安附和的点点头。 班长也抚了抚胸口,一脸劫后余生。 “江肆刚才确实让人害怕,跟要吃人一样,也就宁姐才能压住他了。” 文艺委员惧怕的点点头,突然无比怀念席宁在一班的日子。 “也不知道宁姐什么时候才回来……” 一班所有人赞同的拼命点头。 希望宁姐不在的这几天,江肆不要来了! 他们真的招架不住这尊煞神。 临溪市立博物馆,藏品无数,和多个高校之间签有合作协议,时不时就有老师带优秀学生来博物馆做志愿者服务群众。 席宁不暴露出暴力那一面的话,就是个软萌乖巧的别人家孩子。 参观博物馆的游客都很喜欢让她带队参观,对她的讲解也是好评居多。 杨国胜和博物馆馆长一起走着聊天,听着对方对席宁的褒奖,脸上的褶皱就没少过。 不和江肆在一起的席宁就是顺眼。 要是这俩人没有那层关系就好了。 想到这里,杨国胜幽幽叹了一口气。 岁月静好的过了七八天的席宁也很畅快。 江肆不来找她麻烦其实也挺不错的。 送走最后一批游客,席宁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正打算去休息区休息一下,一个高挑的身影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您好,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席宁露出官方笑容,条件反射的说出服务词。 那人沉默不语,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席宁意识到什么,抬眸向上看去。 少年穿着自己的私服,凌乱不羁的碎发被黑色的骷髅鸭舌帽扣住,帽檐下,一双深褐色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为什么躲我?”少年面无表情的问。 席宁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解释:“没有的事。” “行。”少年从善如流的接受这个解释,又接着问:“为什么不来找我了?” “……” “为什么来这里也不跟我说一声?” “……” 灵魂三连问。 头顶的目光直白露骨的让人无法招架,席宁低着头一语不发,秉持少说少错的原则,沉默是金。 “啧。”少年不耐的撇了撇唇,“你对雪中送炭的大恩人就是这个态度?” 席宁的目光总算落到他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你这是什么眼神?”江肆危险的眯了眯眼。 “爱恨交织的眼神。” “……” 第107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32) 博物馆休息区内,气氛凝重。 席宁把泡好的茶水端到茶几上,低着头很想当自己不存在。 杨国胜幽幽瞪了她一眼,复杂的目光才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少年桀骜不驯的眉宇轻扬,浓艳昳丽的脸上刻意的露出一个勉强算是和蔼可亲的笑,但怎么看怎么别扭。 “主任,反正你人手不够,加我一个呗!”江肆自来熟的冲杨主任挤眉弄眼,哥俩好的就差跟杨主任来个勾肩搭背了。 杨主任面如寒霜,不为所动:“不,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学习。” “临溪一中的第一名需要点新鲜血液,我觉得应该给年级第三名一个机会。”江肆邪气的挑挑眉,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杨主任额头青筋跳了跳,他压着心肌梗塞的冲动,决定不和江肆来这些虚头巴脑的,开门见山的道:“江肆,不要得寸进尺,学会适可而止。” “主任不错嘛,还挺押韵。”江肆吹了个口哨,不吝溢美。 主任脸色黑得快滴墨。 席宁低着头眼神四处溜达,恨不得表演个原地消失。 气氛由凝重变得凝滞。 最终是博物馆馆长来解了围,江肆被派去了二楼当吉祥物,席宁在一楼做迎宾解说员,只要不下班,就别想碰面。 表面的和平勉强维持到结束那天。 杨主任看在这一个星期的辛苦份上,特地给两人放了半天假。 博物馆门口,席宁背着书包朝公交车站台方向走,走到一半,就被人揪住了书包带子。 席宁一脸无奈的回头看向单手插兜凹造型的江肆。 “江老板,我要去医院看婆婆,你还有事吗?” 江肆脸上的轻松愉悦瞬息换上烦躁不耐,他松开席宁的书包带子,不太乐意的道:“我叫了司机,他马上就来,我顺路送你一程。” 席宁立时眉开眼笑,嗓音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那就谢谢江老板了。” “不客气。”少年别扭的偏过头,耳尖可疑的染上一层薄绯。 两个人隔着三人宽的距离站在博物馆入口处。 冷风轻轻吹过,地上的樱花花瓣跟着被吹出一段距离。 颊边的头发被风吹乱,席宁摁住鬓角,正想打理一下,就听见江肆藏在风里微不可见的呢喃。 “席宁……” 少女抬眸看他,清凌凌的波光在杏眼里晃动,澄澈干净,搅乱少年躁动不安的思绪。 迎着那样纯净无垢如同冬日暖阳的目光,江肆唇角往下压了压,唇齿间满是苦涩的味道。 “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男人吗?” 席宁紧了紧书包带,情绪复杂的看着不安窘迫的少年,抿了抿唇。 “江肆,我喜欢有钱的……” 声音很轻,随时都会消散在风里。 江肆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要穿过这层什么都不在乎的皮囊看到少女柔软的内心。 “我母亲为了钱抛夫弃女,亲戚们嫌我是个拖油瓶,不肯收留我,婆婆为了养我,寒冬腊月都要出去捡瓶子,给人洗衣服,我为了钱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却还是付不起婆婆的医药费……” 少女笑容惨淡,眸子里的碎光浮浮沉沉,一碰就会碎的更加彻底。 “所以江肆你看啊,没有钱的人生这么艰难,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有钱的男人呢?” 心口的疼痛几乎要炸裂开来,江肆唇色抿得发白,肆意飞扬的眉宇拢着,经受着莫大的折磨。 “江肆,我没有选择的,意外带走了最爱我的爸爸,我不能让这世上最后一个最爱我的人也被疾病带走……” 席宁唇角漾开浅淡的笑容,杏眸里破碎的光芒灼痛江肆的眼。 “江肆,我很感谢你的慷慨解囊,之前我确实有点不识好歹了,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她望着眼前嚣张恣意的少年,语气轻柔得像甜软的。 “母亲说我这样的人,随意勾勾手指,撒撒娇,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动,那么你呢,江肆?你当初帮我,是不是也想要我喜欢你?” 乐观阳光的外表下,尽是被藤蔓覆盖的污垢烂泥。 江肆大步上前,把他满眼心疼的小姑娘拥入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瘦弱单薄的脊背。 “对不起。” 纤长的睫毛垂下,低低的声音清晰平静,酝酿出来的情绪却是难以言喻的。 “她既然抛弃了你,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要听她的,她说的不对,你有大好的前程,你能靠自己发光发热,我那些钱都是借给你的,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不一样的,与钱无关,与撒娇无关,只因为你是你……” 席宁在江肆怀里吸了吸鼻子,微弱的呜咽声小小的,风一吹就能湮灭在风声里。 【男主怨恨值-80】 【男主当前怨恨值10】 “听说了吗?江肆被人打住院了!” “我有一个朋友亲眼见到的,打得可惨烈了!” “孔飞宇不是去看望过了吗?我听说,肋骨断了两根,腿也吊起来了,手也脱臼了,脸上都是淤青,吃饭都要别人喂呢!” “是吗?真惨!啧啧,一代大佬啊,被人打成这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谁说不是呢?” “……” 胡小豆这次可谓是扬眉吐气,站在一班讲台上眉飞色舞的描述当时的场景,别提多神气了。 一班这边兴奋得没边,二十一班那边也不遑多让。 本以为的死气沉沉完全没有,孔飞宇逢人就得瑟的说:“老大被打的可惨了,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现在躺在病床上跟个废物一样,那张帅脸差一点就破相了。” 二十一班全体捏紧了手中的四十米大刀。 直到孔飞宇洋洋洒洒的补上后半句,才偃旗息鼓。 “但那又怎样呢?你们知道手把手伺候老大的人是谁吗?是一班的席宁哈哈哈哈……” “席宁现在要亲手给老大喂饭,亲手给老大穿衣服洗衣服,关键是,还得给老大端屎盆子,我看着别提多爽了!” “哈哈哈……有生之年看到席宁这么憋屈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 孔飞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得瑟的让人想给他一拳。 二十一班跃跃欲试想要轮流去探望受伤不轻的江肆,却被杨主任无情拦下。 作为见证人的杨主任一整个就是无语住了。 当事人双双入院。 一班和二十一班的期末平均分成绩创下新高。 第108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33) 六年后…… “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听筒里,男人暴躁的声音难掩不安。 席宁对着路过的人尴尬的笑笑,耐耐心心的解释道:“同学会同学会,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哪个班级的同学会?”对面沉默两秒,忽然更加炸毛了,气冲冲的质问:“又是化学系的同学会吗?一年十二次同学会,你干脆不要毕业得了!” “……”席宁无语凝噎,很是无奈的道:“化学系那个不是同学会,是学术研讨会,你不要混为一谈。” “你不要骗我,分明是那个什么凯换着花样找你的借口!”说到这里,男人低哑磁性的声线里还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不要胡闹,十二点前我肯定能回去。”席宁耐心告罄,敷衍几句就想挂电话。 男人一肚子委屈,但察觉出席宁敷衍的话,只得退而求其次的道:“那你告诉我地址,等下我去接你。” “你才从国外出差回来,不要折腾了,我等会儿打个车自己回去。” “你也知道我刚出差回来啊!本来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给了我个惊吓,黑灯瞎火,冷冰冰的家……” “挂了。” “……” 席宁摁下挂断键,隔绝男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网抑云抱怨。 任他说下去,她也别想回包厢了。 胡小豆正好上厕所回来,撞见讲完电话的席宁,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喜悦。 “宁姐,好久不见了,聊聊。”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露台。 “好啊。”刚才席上只顾着喝酒热闹了,都没时间叙叙旧,席宁也挺好奇同学们现在的情况,爽快的一口答应。 深蓝色的幕布上缀着亮晶晶的星辰,露台的纱帘被风轻轻吹了飘起。 时过经年,小胖子眼里的崇拜一如往昔。 他坐在露台圆桌的沙发上,紧张的搓了搓手,一腔话到了嘴边,最终只变成一句老套的问候。 “宁姐这些年过得好吗?” 席宁当年选择留在临溪,报考临溪大学的化学系,确实惊呆了一众人。 毕竟以她的高考成绩,可以去更好的985重点高校。 也不是临溪大学不好,但就是跟他们预想的帝京大学差距还是有点大。 “好啊,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人生赢家的剧本。”席宁弯了弯好看的杏眼,褪去少女时代的棱角青涩,已然有了成熟女人的优雅气质。 但眉眼里的清澈干净没有任何变化。 尴尬的气氛因为她这一句话而轻松起来。 胡小豆兴奋的动了动眉毛,揶揄的道:“宁姐不厚道啊,婚礼居然不叫我们!” 说起婚礼,席宁也有些心虚,这么多年她这是第一次参加一班的同学聚会。 以往的同学会都被江肆那丫半路截胡。 而且,当初婚礼,为了不刺激一班和二十一班这群老同学,两人都默契十足的只邀请了杨主任。 所以,目前为止,知道她和江肆结婚的人,寥寥无几。 席宁张了张嘴,呐呐开口:“因为觉得你们并不想见到新郎,所以就没有邀请。” 胡小豆一愣,不太理解:“宁姐的新郎,我们怎么会不想见到?” “新郎的身份有些尴尬……”席宁勉强的笑笑。 胡小豆皱了皱眉,灵光一闪,满脸震惊。 “宁姐,你不会跟孔飞宇在一起了!?” 席宁:“……” 似乎是也觉得这个答案过于不可能,胡小豆松了一口气,讪讪的笑了笑,自我安慰:“不是就好,我就说嘛,宁姐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看上孔飞宇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儿?” “新郎,是江肆。”席宁不太忍心的开口。 胡小豆傻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席宁。 “江江……江肆?” 他话都说不流畅了。 “和江肆结婚?!”胡小豆被刺激的声音都变调了。 席宁沉痛的点点头。 “宁姐,你要是被威胁了就跟我眨眨眼?”胡小豆一脸期待。 席宁拍拍他的肩膀,打消他的心存侥幸。 “没有被威胁,我心甘情愿的。” 胡小豆还是不敢相信,求知欲爆棚的问:“为什么啊?”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高考前都在放狠话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就结婚了?是他幻听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没有理由,我就是喜欢他。”席宁想了想,没想出来理由,认认真真的回答。 胡小豆却眼神复杂,语气怪异的道:“可你曾经明明说过,宁愿去给八十岁的老头当三,都不可能和江肆在一起的。” 席宁:“……我曾经说过这种话?” 胡小豆不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气氛一瞬间尴尬到了极点。 文艺委员跑出来找离席的两人,细高跟打破一地的安静。 “你们俩在这里啊,真是让我好找,老班来了,还不赶紧回去?” 席宁正愁没人来调节一下气氛呢,赶忙起身挽住文艺委员的胳膊,回了包厢。 胡小豆消化完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起身正要回去,迎面就遇上一群人。 为首那人还挺眼熟,男人身高腿长,穿着笔挺的高定西服,举手投足自带成熟霸气,给人铺天盖地的压力。 他身边的酒店经理笑得跟朵花一样,谄媚得很。 “江总,您往这边请。” 那行人的目的地赫然是他们同学聚会的包厢。 胡小豆眼皮不安的跳了跳,男人给他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经理打开包厢门,男人踏进去那一刻,胡小豆总算想起那人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玛德,那是江肆! 老班还在里面呢! 盘子落地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包厢里分外清晰。 胡小豆紧赶慢赶都没有赶上,在门口表演了个原地回身捂脸。 席宁被动静吸引过去的时候,正好和门口内敛英俊的男人视线相对。 在她旁边的老班还挺疑惑,纳闷的求助:“这是哪位同学啊?我们班以前有这个同学吗?长得可真俊,跟你们那届的校草江肆似的……” 一班的学生对江肆的长相可谓刻骨铭心,更何况这张脸近些年频繁出没在金融周刊上。 文艺委员附在老班耳边,小声小声的提示:“老班,这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就是二十一班的江肆……” 老班脸色有些僵硬,她这辈子的教书生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二十一班了,甚至到现在,听到二十一班都会条件反射的皱眉。 那实在是一段格外刻骨铭心的针锋相对日子。 第109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完) 包厢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俊美不凡的男人脸上是完美至极的微笑,浸淫商场多年的积威碾压全场,锋芒毕露的少年意气敛在眉宇间,像是一柄藏锋守拙的名剑。 “周老师,好久不见。”低沉性感的嗓音如同大提琴的优美和弦,不疾不徐的腔调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一班老班眼神复杂的看着俊美如天神降临的男人,僵硬着嗓音回:“好久不见,江肆同学。” “江肆,这是一班的同学会,你来做什么?”一班班长还在攻读博士,没出过校园的人总是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问出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声。 男人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问:“怎么?一班的同学会不让带家属吗?” 带家属? 一班学生面面相觑,均有些不解,就依一班和二十一班的尴尬关系,他能是谁的家属? 同学们四面逡巡,试图找出那个隐藏颇深的“卧底”。 然后就见一直安静沉默的席宁起身走到了江肆面前。 她声色温柔,含着一丝嗔怒。 “不是让你在家里休息吗?” 一室哗然,一班学生满脸震惊,很是怀疑人生。 江肆是席宁的家属?! 这简直比天方夜谭更加荒诞。 江肆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轻柔的披在席宁的肩膀上,语气温柔又熟稔:“夏天昼夜温差大,你穿个吊带出来,我怎么能放心?” “我衣帽间那么多衣服,你怎么知道我穿的哪一件?”席宁狐疑的盯着他,十分怀疑他在家里安了监控器。 江肆语气依旧温柔,凤眸里漾着缱绻暧昧的暖光。 “前不久我给你收拾了下。”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无间闪瞎了一班人的眼。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江肆和席宁和平相处的时候,竟然是这么自然熟稔,完全不见曾经的针锋相对,宛若一对琴瑟和鸣多年的恩爱眷侣。 江肆被安排入席,本以为会凝滞的气氛却意外的和谐。 席间都是一班人大着胆子和席宁的搭话,江肆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替席宁做剥虾之类的琐碎事情。 直到散席,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离开,最后剩下几个主要的骨干。 江肆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正要不着痕迹的请辞,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就缠了过来。 那只手作乱的摸着他的下巴,主人喝的酩酊大醉,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笑。 席宁这些年几乎就没有喝醉过,仅有的几次,都是在极其开心的情况下。 江肆揽着席宁的细腰,对着一旁的周老师歉意的笑了笑。 周老师摆摆手,随他们去了。 胡小豆迷迷蒙蒙间抬起眼,看到江肆耐耐心心的哄着东倒西歪的宁姐往前走。 几年前医院那一幕慢慢蹿入脑海。 被揍的全身无法动弹的校草在他离开的时候,肆意张扬的冲他笑,挑衅又热烈。 他那时候不懂,现在完完全全明白了。 用全身的伤换一班的主心骨,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晚间的凉风灌入混沌的大脑,驱散夏季的燥热空气。 席宁踉踉跄跄的被江肆搀着往酒店大门口走。 还有几步就是江肆那张黑漆漆的商务车时,醉眼朦胧的小姑娘突然就闹脾气不肯走了。 江肆耐耐心心的哄劝怀里的小姑娘。 “宁宁,我们回家再闹好不好?回家了任你折腾。” 席宁揪着男人的领带,强迫他弯下腰来。 江肆怕摔到小姑娘,配合的弯下腰。 美酒的醇香混着温热的呼吸一同扑入鼻息之间,夜色阑珊下,江肆也恍惚有些醉了。 席宁松开江肆的领带,勾住他的脖子,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要背。” “好,背背背。” 喝醉之后的席宁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了防止她在大路上闹起来,江肆赶忙应下,拉开席宁的胳膊,半蹲下身,任由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趴在背上。 “不回家……”小姑娘迷迷糊糊的道。 “不回家的话,宁宁要去哪儿呢?”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小姑娘,她皱着眉头思考一二,凑近江肆的耳朵,呵气如兰。 “去临江水苑。” 那里是两人的婚房,但因为太过于偏远,所以两人除了逢年过节,一般都不去那里。 把闹腾腾的小姑娘哄了坐在副驾驶上,江肆开车前往临江水苑。 有保姆定期来打扫,临江水苑这里倒比两人常住的公寓还要干净一些。 厨房里空空荡荡,做醒酒汤的材料没有,江肆只能泡了点冰糖水给席宁喝下。 喝完冰糖水,小姑娘就晃晃悠悠的上了二楼,推开室内游泳池的玻璃门,一股脑就要往水里钻,幸亏被江肆及时拦住。 把席宁困在怀里,江肆低下头,温柔又耐心的劝解怀里的人:“下水会感冒的,明天再玩好不好?” “感冒?”席宁歪头思考。 “就是会不停的阿嚏阿嚏。” 席宁吸了吸鼻子,满脸抗拒:“我不要阿嚏阿嚏。” 好不容易把想要下水的席宁劝住,还不等他把人抱回卧室。 小姑娘就突然凑了上来,在他下颚上轻轻咬了一口。 深褐色的眸子掀起一层一层的波浪,酝酿着风暴。 “老公……” 偏偏怀里的小姑娘无所察觉,还软乎乎的叫他。 失控的情绪无法压制,江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墨海浮沉,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诱哄。 “你叫我什么?嗯?再叫一遍。” 小姑娘解开散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冰凉如玉的手心贴在炙热滚烫的胸膛上,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似乎要透过手心感染她的心跳。 冰凉的手划过肌理分明的腰腹。 在意识濒临失控时,堪堪停住。 小姑娘笑魇如花的望着他,杏眸里漾开的灿烂似乎能感染到他一般,令他牵了牵唇角。 “老公老公老公……” 上瘾一般,小姑娘叫个没完没了。 心口被暖融融塞满。 他以吻封缄,堵住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小嘴。 不论过程,不去计较那些所谓的前世记忆,他和占据了他半个青春年华的女孩最后走到了一起。 往后余生,也会一同前往。 【男主怨恨值-10】 【男主当前怨恨值0】 【恭喜宿主任务成功,您在本位面还有六十年寿命,望你玩得尽兴。】 席宁混沌的意识还没清醒就又陷入了一片沉浮中…… 第110章 我和宿敌有一腿(番外) 破败的街角,到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水臭气。 花枝招展的女人摇晃着婀娜多姿的身段,风情万种的往片区的深处走。 四处漏风的破楼里放置着无数的易拉罐和泡面桶,女人嫌恶的捂着鼻子,踢开这些拦路的东西,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轻车熟路的走到黑暗没有光的角落,把矿泉水洒了过去。 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人这才有了喘息的声音。 “干什么?”粗哑难听的声音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破败不堪。 女人拉了个椅子在那人面前坐下,温暖和煦的阳光沐浴在她身上,和角落的阴暗潮湿形成鲜明的对比。 “干什么?老娘辛辛苦苦把你从火里救出来,不是让你在这里发霉发臭的。”她优雅的点了一根女士香烟,朦胧的烟雾遮住女人的美目。 “没人让你救我。”角落里那人抱紧膝盖,怕光一般,更加往里面缩了缩。 女人闲适的呼出烟圈,眯了眯眼,道:“我给你接了个活儿,不想饿死就收拾收拾。” “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年老色衰,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这如意算盘可真是打得响亮。” 角落里那人像是彻底失望透顶,嘶哑的声线里满是嘲弄。 “也多亏你这张脸让不少人惦记,甚至都不顾你声音毁了,一窝蜂的扑上来,想跟你一晌贪欢呢!”女人拖长了声音,满脸嫌弃作呕。 那人不回她,女人说得就越发起劲:“枉你为江家小少爷守身如玉,而他呢?只把你当玩物,只想要包养你,完全没有娶你的打算。席宁啊,你身上留着我的血,和我是一样的贱人,只配被男人当成发泄的工具,不配拥有爱情。” “所以你也别矫情了,老老实实陪了潘少爷,让我拿到钱,两生欢喜不是很好?” 席宁垂了垂眼睫,在黑暗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精心策划放的火,想试试烧死是个什么样的感受,却被这女人毁了。 而救她的目的,竟然是让她去卖身!?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席宁攥紧手里的小刀,有些无语。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煞笔。 居然还对这样的人抱有期待,甚至还想着,如果她救她是出于后知后觉的良心发现的话,就给她指一条明路…… 早该想到,这女人能抛弃那么爱她的席鸿安,自然也是狼心狗肺的。 亏她还圣母心作祟! 意料之中的答案得到,席宁不在犹豫,狠狠把刀捅进心口,任由温热的血汩汩冒出来,沾湿她身上的破布烂衫。 【正在为宿主启动传送程序……】 席宁回到纯白的系统空间,把瑰紫色的珠子放进玻璃瓶里,就要让富贵把她送往下个位面。 空气突然凝固,奶白色的毛球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时间仿佛瞬间静止。 席宁疑惑的戳了戳小毛球,就见玻璃瓶剧烈的晃动起来。 若有所感的把瓶塞打开,瑰紫色的珠子在空中飞速旋转,形成一股强烈的飓风。 整个空间的气压都被压迫的难以呼吸,席宁艰难的往后退了退,努力不被卷入飓风的风带里。 倏然,风平浪静。 风暴消失,穿着雪白袍子的妖孽少年凭空出现,袍子上的云纹栩栩如生,宛若浮云流动。 席宁定定的看着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痴迷和兴趣。 少年气质清冷,精致漂亮的妖孽五官如同覆了一层霜雪,散发着不近人情的冷漠。瑰紫色的瞳眸淡的映不出任何人,娇嫩的唇瓣闪着玫瑰花的色泽,引人采撷,散发着极致的性感诱惑。 “你是?”席宁迟疑出声。 “君濯,小名行止。”纤薄的唇瓣轻启,少年长身玉立的站在原地,疏离淡漠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小姑娘。 不同于主神满是威压的压迫震慑,少年目光古井无波,透着神明的悲悯,温和宽容的容纳世间万物。 这就是小主神真实的样子啊…… 席宁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他,这种打量几乎称得上僭越和冒犯,但少年依旧平静柔和,跟白切黑的厉鸣深、奶狗系的绿茶弟弟、暴躁阴郁的江肆完全不一样。 这种不同,让席宁和他之间的羁绊和亲昵慢慢变淡,甚至越来越不自然。 神明和人类的区别被逐渐放大。 “大人。”席宁恭敬的叫了一声,低眉顺眼的收回自己放肆的眼神。 在她低下头的那一瞬,清冷纯洁的神明微微抿了抿唇,雪白的袍子掩映下,长靴动了一小步,又踌躇犹豫的收了回去。 他在长老院长大,被教导的都是克己复礼,遵循天道,不违纲理伦常,小世界的经历固然还在脑海,但长期以来的约束让他无法对眼前的女孩作出任何冒犯不合礼数的举止。 发乎情,止乎礼义。 父亲不顾他的意愿,通过窥心镜窥探他的心事,强行把她卷入他的历练之中,违背了他一开始的初衷,现在他更不该借着小世界里碎片的所为对她动手动脚。 更何况,当初他动私心把她从小位面带到神域,本就是他的不对。 于情于理,他欠她,都应终止这场错误。 可是…… 少年淡漠的眸光细碎的闪了闪,嫣红的唇瓣抿得更加娇艳欲滴。 “你有任何不满,都可以说出来。” 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安的颤了颤,悦耳动听的声音清冷平静,如同冷泉叮咚流淌,伴着寒气。 这句话和预想中的差异太大,席宁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那人依旧一副高岭之花的神圣不可侵犯,和刚才的无悲无喜没有任何差别,好像那句话是席宁的错觉。 说还是没说的纠结困扰着席宁,她犹豫了许久,决定当做他说了。 在见到小主神前,她确实一肚子委屈。 但见了小主神之后,她完全无法责怪他,毕竟答应做渣女任务的是她,设计下套的是主神,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至于主神说的小主神只为她动心,席宁决定当做耳边风,主神那个妻奴爱而不得,自然阴谋论的巴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小主神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和主神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被情情爱爱牵绊住手脚嘛! 这是神域的未来顶梁柱啊! 和他打好关系,神域的大别墅唾手可得。 席宁按捺住呼之欲出的兴奋,矜持的露出一个微笑。 “大人说哪里的话,能帮助您继位是我无上的尊荣,怎么会有不满呢?” 少年却以为她这是在强颜欢笑,抿了抿唇,就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忍着心口割裂开的疼痛,努力平静淡然的开口: “如果你不想做任务了,我可以现在就送你回神域……” 第111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 寒风萧瑟,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暗黄色的琉璃瓦上。 杳无人烟的宫殿一隅,身穿白色单衣的女子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褪色发霉的被子裹满全身,冰冷还是无孔不入的钻进四肢百骸。 许久未打理过的头发毛燥蓬松,沾了许多灰尘污垢,成结的拧巴在一起。 朱红色大门被人推开,粉色宫装的女官恭恭敬敬的把锦缎罗裙、狐毛大氅的女子迎进宫门。 “殿下,小心台阶。”女官谄媚的要扶女子下台阶,却被女子不客气的拂开,一旁伺候着的侍从极有眼色的上前搀扶住华贵女子。 宫殿偏僻,小院里百花凋零,寸草不生,枯枝败叶孤零零的挂在仅有的一棵桂树上,无人伺候的冷宫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倒也名副其实。 “殿下,臣这就叫人去把三殿下请出来接旨。” 女官被拂开也不气恼,仍躬着身亦步亦趋的跟着女子的步伐,本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因着那分讨好,反而有些生厌。 女子随意的摆摆手,并不在意她们今天来此的正事,比起宣旨,更像是来冷宫赏玩。 女官得到指令,低眉颔首的行了个宫礼,便领着一批人浩浩汤汤的进了正殿。 “你们要做什么?孤是陛下和凤君所出,是嫡长女,是未来的储君,你们如此对孤,小心孤继位后要了你们的脑袋?!” 许是女子闹腾的厉害,偏又嘴上不饶人,女官也恼了,冷笑了一声,不太客气的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呐!三殿下,您犯的是谋逆大罪,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陛下看在凤君的份上饶您一命,那是陛下的仁慈。您还是不要为难臣下,速速出来领了旨,去您该去的地方。” 女子尖锐的叫了一声,闹得更厉害了。 “你撒谎!孤没有谋逆,这都是那些贱人陷害我的,让孤见母皇!母皇绝不会如此对孤!” 折腾了半柱香,三皇女楚晴仍不肯出来乖乖领旨,女官碍于她从前的身份,不敢贸然行动,只得苦着脸出来请示坐在檐下的华贵女子。 “殿下,三殿下实在闹腾的厉害,臣实在手足无措,还望殿下出个主意。” 悠哉悠哉欣赏雪景的六皇女眸光微闪,握着暖炉的纤纤玉指在袖下缓缓攥紧。 冷…… 铺天盖地的冷,狐毛大氅都无法抵御的冷。 冰凉如玉手指拢在袖子里,那股僵硬的湿冷还是不停的往血管里钻。 古色古香的黄瓦红墙映入眼帘,鹅毛大雪从天空飘落,在青石台阶上堆积了一层。 席宁还没从大雪纷飞里缓过神,思维停滞的看着下方垂首侍立的宫装女子。 令人眼花缭乱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一帧帧栩栩如生的场景唤醒埋藏脑海的记忆。 正殿内的女子叫嚣的声音越发激烈,嘶哑干涩的声线和记忆里热烈张扬的傲气大相径庭。 六皇女长时间没有任何回答,女官的神情渐渐变得局促不安。 黛眉轻蹙,女子脸上浮现一抹不耐,慵懒的声线里也透着一股阴郁,莫名的怵人。 “捂了嘴,念完圣旨,直接绑了送去离人府。” 知晓这位小祖宗的脾性,女官赶忙弯腰叩恩,领了婢子,匆匆进去料理开始口不择言的三皇女。 怒骂声渐渐小了,宫殿内的霜雪却铺了厚厚一层。 怀里的暖炉温度临近没有,席宁招来随身伺候的侍从,换了一个冒着热气的。 僵冷的手指总算回温,冰冻的血液似乎也开始流动,冷白如玉的肌肤因着升温,都有了血色,看着总算不那么不近人情。 只着单衣的三皇女被捆着带了出去,女官谄媚的告退,原本喧嚣吵闹的冷宫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暗死寂。 侍从适时的在席宁脚下半跪,温声细语的道:“雪天路滑,让奴背殿下上轿撵。” 少年脊背微弯,沙哑的声线里不乏尊敬和畏惧。 听着侍从的话,想到自己在这个位面平时的做派,席宁不由满头黑线。 她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头一人。 镶着珍珠玛瑙的绣鞋踩在侍从的背上,面容姣好的女子唇边勾起轻蔑的弧度,一字一句都是往人心里捅的那种力度。 “背孤?你有这个资格吗?” 侍从身体僵硬,干裂的嘴唇不安的抖了抖,整个人完全匍匐在阴冷潮湿的地上。 “奴逾越了,望殿下处罚。” 身着绯色宫装的女子抬脚离开,等在冷宫外的贴身女官上前搀扶女子,沉静从容的脸上分毫不显出异色。 “殿下,小安子惹您不快了?” “存了些不安分的心思,孤见冷宫人烟稀少,不如就留他在这儿伺候。”闲懒的腔调不辨喜怒,尾音上扬的语气听着不像惩罚,反而更像是赏赐。 岳清竹便不再多言,搀扶着席宁上了轿撵,隔绝冷风的布帘垂下,轿撵往出宫门的方向移动。 席宁抬手摁了摁眉心,系统空间里的那一幕仍困扰着她。 小主神说可以送她回神域…… 听起来还挺诱人的。 可惜,没等她想清楚,小主神就又化成了三颗珠子,安安静静的躺在玻璃瓶里没动静了。 看那样子,没个三颗珠子是醒不过来的。 机会在眼前稍纵即逝,席宁也并不是很失落,毕竟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想过半途而废。 只不过,小主神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下次见面,她一定得抓住机会好好抱上这根大腿,为未来在神域的生活多加筹码和靠山。 想通以后,回到目前的情况,席宁不禁有些头疼。 这个位面是女尊,她是王朝的六皇女,也是当今陛下最疼爱和纵容的小女儿。 她并不是凤君所出,而是皇贵君和陛下的女儿,奈何皇贵君体弱多病,她长至七岁,便病逝了。 皇贵君是陛下的白月光朱砂痣,他一死,陛下甚恸,以凤君之礼厚葬。 席宁,哦不,在这个位面应该叫楚宁。皇贵君一死,陛下思之心切,就把全部的疼爱都给了楚宁,养在膝下,直至成人之年才依依不舍的放出宫外自立府邸。 席宁顺理成章的成了娇纵任性的京都一霸,她阴晴不定,风流好色,建府第一年,就在府中养了三千男宠。 陛下偏爱她,为此不惜代价的给她筹谋,只为百年之后让她顺利继位,成为万人之上的储君。 第112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 这份偏爱叫人眼红。 身为嫡长女的三皇女怎么忍受的了,几次三番的出手设伏暗杀她。 陛下看在凤君的面上多加宽恕,她却不知收敛,甚至意图谋逆,陛下震怒,废了三皇女的身份,终身囚禁离人府。 陛下为了给她铺路,特地让她来宣旨立威。 三皇女此事结束,陛下就打算赐婚六皇女和丞相公子,并在婚后正式立储。 陛下对楚宁,可谓是殚精竭虑,计之深远。 就是可惜,席宁没有称霸天下这个宏图大志,一心只想渣男主,注定要辜负她的筹谋算计。 虽说她有三千男宠,但这个位面,这些都不是问题。 因为女子为尊,贵女更是可以想纳多少侍君就纳多少,况且,席宁这都没有纳入府,严格意义上,只能算在家里养了一堆男仆。 陛下的无条件宠溺之下,花心风流都成了她的优点,毕竟大臣们献媚都知道怎么投这位所好。 自古以来,有缝的鸡蛋总是比无缝的鸡蛋更加招人喜欢。 轿撵在宫门落下,岳清竹弯着腰,躬身把手递进布帘内。 席宁搭了她的手,由她牵着进了宫门外早已停放好的豪华马车。 车内空间极为宽敞,容纳了张软榻。 席宁倦懒的躺在软榻上,悠闲的由着岳清竹伺候。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三皇女府移去。 “殿下,后日是丞相公子的生辰,丞相给你送来了拜贴。” 鎏金缎面的拜贴翻开,簪花小楷漂亮娟秀,丞相凌薇好附庸风雅,这字乃是京都独一份。 席宁耷拉着眼睑,阖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嗓音倦懒:“推了。” 岳清竹低眉顺目的合上拜贴,不卑不亢的跪下,声色清冷平静。 “殿下,陛下让您务必准时出席。” 倾国倾城的女子掀开眼睑,不咸不淡的瞥她一眼,唇角翘起,却不见笑意。 “你拿母皇压孤?” “臣不敢。” 两相对视,岳清竹脊背挺直,不闪不避。 席宁凉凉道:“不敢最好。” “殿下……”岳清竹还欲再劝。 就被席宁不紧不慢的打断了,“凌风郎君心高气傲,怕是早有属意的妻主,孤去横插一脚,不妥。” 六皇女任意妄为,从来都只考虑自己,他人的想法在她眼里根本不存在。 岳清竹骤然听到解释,不免有些讶异。 短暂沉默之后,她不由抿了抿唇,看席宁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凌风郎君待字闺中,所见之人寥寥,何来心仪之人?” 这话说的,就差没把“我觉得你在无中生有”刻脸上了。 妄议闺阁男子,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可惜席宁并不是个君子。 她单手撑着下巴,给了岳清竹一个起来的眼神,才撩着眼皮,懒洋洋道:“上次百花宴,孤见凌风郎君与二皇姐相谈甚欢。” 岳清竹放松不少,私下里六皇女并不像面上那么难相处,反而随性潇洒,刚才处置的那个侍从,是四皇女塞进来的人,自然得找借口处理。 “如此,殿下更应赴宴。”岳清竹清透的目光里满是坚定。 “孤出席,确实能膈应他和二皇姐,但孤那天有事。”席宁面露难色。 “殿下能有什么事?”岳清竹从小跟在席宁身边,她的事她可谓是一清二楚,所以下意识以为席宁在找借口。 席宁弯了弯好看的眉眼,脸上浮现出欢喜。 “孤要去接个人回府。” 岳清竹死鱼眼看她:“是去万秀阁接吗?” “清竹甚得孤意。” “陛下好不容易为殿下拉拢起来的人心,殿下确定要让其付之一炬吗?”岳清竹神色凝重,一脸不赞同。 席宁半坐起身,拍拍岳清竹的肩膀,俏皮的冲她眨了眨眼,认真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殿下拿什么保证?”岳清竹不为所动。 “若得这人,孤愿遣散后院三千。”席宁郑重承诺,艳色的眼尾收敛起妖娆,倒真的是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岳清竹无奈叹气,她幽幽的问:“非那天不可吗?” “那天是竞拍之日,非去不可。” 万秀阁的花魁竞拍,价高者得。 岳清竹仿佛都可以预见到京都民众会怎么编排六皇女为花魁一掷千金的风流韵事了。 不过六皇女因后院三千男宠之事久受言官弹劾,若真能遣散那群光吃饭当摆设的男人,可谓一箭双雕,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 “希望殿下说到做到。” “宽心即可,孤自言而有信。” 接下来的时间都得用来应付那个小妖精,那些后院自然得早早遣散。 想到这个位面发生过的事,席宁还有些牙疼。 小主神这个位面可不是单纯的花魁,他是二皇女养的客卿,是她的左膀右臂。 上辈子他替二皇女扳倒她后,辅佐二皇女登基,成了女尊王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男丞相,打破了男子不能为官的传统。 他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六皇女遗臭万年,坟头草都有三丈高。 席宁上辈子为了渣这个不轨的细作,可谓是费尽心机。 她跟个昏君似的无条件宠着他,袒护他,要什么给什么,嘘寒问暖,花心思花时间。 然后在二皇女与其配合的一次次圈套中多次舍命相护,到最后为了他遣散三千男宠,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总算打动了细作那颗钢铁般冷硬的心。 要让其疯狂,必先让其痴迷。 要让其被渣,必先让其爱上。 席宁做任务都是秉持着这个原则,先诚心诚意的追求,然后在对方爱上那一刻翻脸比翻书快的抛弃。 细作动心,是大忌。 小主神也不愧其恋爱脑的属性,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临阵倒戈,一心拥护六皇女,就在要把六皇女推上皇位的前一晚。 没错,就那么巧。 他撞上了夜会佳人的六皇女,还偷听到了血淋淋的真相。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都不过是贪恋他的美色,为了得到他的手段。 可怜他还傻乎乎的把二皇女的计划筹谋告诉了她,助她扳倒了二皇女。 万念俱灰,一腔热血尽数凉透。 靠着席宁对他的从不设防,他找到翻案的证据,救出被陷害的丞相公子,联手一起拥护二皇女逼宫。 二皇女顺利登基,六皇女被她大手一挥赐给了他处置。 席宁哪能让自己小黑屋一生游,在天牢里撞墙自尽。 自此,他封侯拜相,一路青云直上。 第113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3) 夜色无边,檐头堆积厚雪,风声簌簌,吹落小院里几枝寒梅。 青玉盏被人泄愤的扔在雪地里,烈酒融雪,庭院里弥漫酒香。 红梅枝头不堪承受积雪重量,弯腰落雪。 冰冷的雪块落在黑色的锦缎袍子上,洇湿深色的水痕。 雪渐渐下的有些大了,落了满院,酒香埋在雪堆里,院落生香。 伏首在案几上的人无所察觉,墨发松松由一条黑色的发带挽着,发丝自然的垂下,遮住那人的脸。 案几上、坐席上,酒杯酒壶七零八落的散落着。 指骨匀称的手里握着一个青玉做的酒壶,墨袍映衬下,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如玉,倒比雪色更胜一筹。 回廊有脚步声响起,两个侍从走在前面为气势如虹的女子掌灯,那女子凤眸如刃,英气逼人的长眉略略拧起,艳丽的五官轮廓分明,行走间带着慑人的威压,颇有几分洒脱的侠气。 只是此刻女子眉眼拢着几分阴翳,看上去要吃人一般恐怖。 厚底长靴踩进厚雪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侍从和护卫们极有眼色的停在回廊那里等候,女子执着巧夺天工的油纸伞,信步走到灼灼红梅下,目光沉沉的盯着埋在雪堆里不知死活的人。 “来人,生火,给萧公子醒醒酒。”偏冷的女声压抑着怒火,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 回廊下的护卫手脚利落的取来干燥的木柴,护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技术娴熟的起火。 油纸布挡在火堆上方,不消多时,就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火焰总算燃起来了,骤然升高的温度烘烤下,积雪隐有融化的迹象。 堆在那人身上的雪渐渐化作沁着凉意的雪水,融进单薄的华贵墨袍里。 冰冷终于冻醒醉的昏昏沉沉的少年,他动作迟缓的从案几上直起来,火光掩映下,那张本就风华绝代的俊脸更加艳绝群芳,美得惊心动魄。 雾蒙蒙的眸子快速眨了眨,他才看清楚眼前的情景。 大火被迅速扑灭,除了檐下的灯笼,小院重归昏暗。 沾了雪水的衣袖都湿漉漉的下垂,里衣紧紧贴着身体,入骨的冷意让他昏沉的大脑逐渐清醒。 他后退一步,身似修竹,拱手向不远处脸色难看的女子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不见丝毫慌乱。 “请殿下安。” 少年声色清澈干净,如鸣佩环,悦耳动听至极,让人想一直听下去,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二皇女楚沁心里不爽,语气自然也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孤允萧公子所求,萧公子也答允为孤筹谋帝位,为何临近行动之期,却日夜以酒浇愁,一副无心计划的模样?萧公子,孤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到行动,少年眸光不易察觉的黯淡下去,上辈子青云直上却如同行尸走肉,一睁眼本以为是阴曹地府。 怀着他好事做尽功德圆满的心情,盼望能与她再续前缘,却不想他又回到了和她初遇那年,可惜出口的谋划无法收回。 楚宁宁愿撞死也不愿在他身边的画面宛若锋利的刀刃,一下下的往他胸口刺穿,深可见骨,不留一滴血。 那人额角盛开的血色海棠灼红了他的眼,让他忘记所有,一心只想酩酊大醉。 可惜人总有清醒的一刻,醉里偷得半日闲,醒来他还是和她站在对立面。 而且,不依靠二皇女的帮忙,他连她的面恐怕都见不了。 把那些或懊悔、或悲痛、或自嘲的复杂情绪压下,萧遇掩在袖下的手慢慢攥紧。 眸子里的惊涛骇浪尽数平息,再次抬眸,少年只余淡漠平静,四平八稳的缓声道:“萧某近日忧思难解,无处宣泄,只得借酒浇愁。至于殿下所忧之事,萧某心中有数,断不会耽误殿下筹谋。” “哦?”楚沁挑了挑眉,不太相信:“我倒不知道,七窍玲珑心的萧公子,极富盛名的天下第一谋士,竟然也会有解不开的愁思?” 萧遇惨然一笑,精致如画的眉宇轻轻拢起,倒真有了那种被烦心事缠身的苦恼之态。 “萧某也是俗人,免不了遇上解不开的难题。” 凤眸锐利的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察无异色后,楚沁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她私以为对方是在嫌恶要与花名在外的六皇妹接触的事,语气放柔了几分,“萧公子如果是在为迎合六皇妹的事烦恼的话,那大可不必,六皇妹对美色向来没有抵抗力,不用公子做什么,自然百般讨好。” 萧遇抿唇不语,指甲慢慢嵌进柔软的手心里。 以色侍君,终究不长远。 他上辈子不懂,甚至以为楚宁是喜欢他这个人,故不惜背叛旧主,一心为其谋划,不想那人眼里只有美色,根本不在乎什么王权富贵。 他不说话,楚沁更加确信自己猜中他的心事,不免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有他法,孤万不愿公子以身试险。” 无奈母皇偏私,六皇妹又只有好色这一个弱点,她要拿到她想要的那个位子,只有此法。 可怜她空有一身文采,却因父君不受母皇宠爱而备受冷落,任由两个草包压在她头上。 所幸,三皇妹已没有翻身之日,接下来就该是色令智昏的六皇妹了。 她为皇位筹谋多年,时至今日,谁也不能阻她,哪怕是她敬重的母皇也不能! 萧遇收敛心神,垂眸淡淡道:“殿下不必自责,能为殿下分忧,是萧某的荣幸。” 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楚沁也不再多留,领着带来的一批人轰然退下。 热闹的小院又安静下去,因着那一通大火,院墙屋瓦沟壑里的雪水融化了不少,珠串一般沿着屋瓦的轮廓往下流淌。 傲雪凌寒的红梅在洁白无瑕的雪地里开得绚烂多姿,浓烈的红色与洁净的雪色交织,极大的观感刺激让人挪不开视线。 萧遇心情烦闷,胸口堵着沉重的郁气难以排解,皑皑白雪衬着灼灼红梅的景异常碍眼。 “孤喜欢你白衣胜雪的模样,不染纤尘,宛若天上的神仙下凡。” 寝殿外的惊鸿一瞥,那人满眼珍视的摸着少年如玉的肌肤,话里满是痴迷和欣赏。 那画面像一柄利刃,无时无刻不再往他心口上扎。 后来很多次他会想,若是当时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楚宁会不会再在他身边多留一点时间? 第114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 岳清竹面无表情的把席宁从床褥里刨出来,一板一眼的替她更换衣服。 “晚上的竞价,你这时把孤叫醒做甚?”席宁半眯着眼,还不太清醒,慵懒的嗓音黏黏糊糊的,含着女儿家的娇软。 “陛下说,既是晚上,那便白日登门祝贺。”岳清竹面不改色,冷冰冰的传达着女皇陛下的指示。 “都说了孤与丞相公子无缘了。”席宁撇了撇唇,语气里满是无奈。 “陛下为了殿下殚精竭虑,殿下就算再扶不起,也不该让陛下的心意付诸东流。” “行,表面功夫。”席宁说不过她,抬起手配合的让岳清竹替她穿上外袍。 一通折腾,午膳时间已至。 岳清竹想让席宁前往丞相府用膳,席宁却诸般找借口,最后她拗不过席宁,只得同意在府上用过午膳,一群人才带着生辰礼,排场极大的前往丞相府。 早早得知六皇女会亲至的丞相凌薇已经携着儿女立在府门前等候。 席宁还没下轿,凌薇便迎了过来。 “殿下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沉稳老辣的丞相慈眉善目,眼角的细纹因着笑容交叠在一起。 “丞相大人言重了。”席宁随意的笑笑,姣好的容颜因这抹笑越发光彩夺目,如同天上炙热的骄阳,轻而易举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世人皆道,六皇女天姿国色,若不那么风流好色的话,也是顶顶优越的妻主。 丞相和女皇都有意撮合这桩姻缘,进府聊了两句,就借故有事,让丞相公子带着六皇女游园。 丞相府虽比不上六皇女府极尽奢侈,但也是雅致毓秀,别具一格的匠心独运。 随行的人全部退下,月白风清的凌风郎君一脸冷漠,步子迈得极大,恨不得把席宁甩得远远的。 席宁一脸深思的望着凌风高挑的背影。 虽说是出于愧疚,但女皇上辈子确实对她极好。 上辈子楚沁继位,女皇被囚禁皇家别院,一生不得出。 这辈子,顺应她心意争一争这皇位倒也无妨,只是苦了二皇姐,上辈子几经波折,被萧遇三番五次耍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她倒也不无辜,踩着一众姊妹的尸骨登上皇位,心狠手辣,铁血手腕。 若是最后她能放下屠刀,让她和丞相公子圆满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怕她权欲心太重,对这位天之骄子也不是真心。 不管怎么样,膈应下这两人也还是要做的。 母皇掌权,在她纵容的范围内无法无天,她是不管的,但要是她执意为了一个出身低微的花魁而与满朝文武作对,估计萧遇的身家性命难保。 还是得逢场作戏一下的。 谁叫她上辈子被任务迷了眼,一丝权柄倚仗都不要呢? 席宁看着就快走出视野范围的丞相公子,拉长了调子喊了一声:“凌风郎君——” 凌风皱着眉头回过身,面上的烦闷连掩饰都不掩饰,不耐的看着坐在亭子里不动的少女。 少女扬着远山青黛的秀眉,明媚艳丽的容颜在冷色调的雪天里熠熠生辉,唇角噙着的浅笑倦懒勾人,活像只成了精的妖精,风华潋滟,眼含秋波。 凌风面如冠玉的脸孔微怔,心脏不可抑制的加速跳动了好几下。 在那人朝他勾手指的时候,这丝不可名状的悸动瞬间消失,他眸里闪过厌恶。 他也真是…… 明知这人是个什么样的花心胚子,却还是会被她的容貌给蛊惑。 心高气傲的少年郎见不得她这种逗弄小猫小狗的手势,沉下脸,满是不耐的走进亭子。 亭子里石桌上摆了棋盘,那人跟没骨头似的趴在石桌上,单手支着脸,懒洋洋的冲他露出艳丽的笑。 “殿下有何吩咐?”他厌恶的撇开眼,语气僵硬的问。 面对他这样近乎无礼的态度,席宁也不气恼,点了点棋盘,悠哉悠哉的道:“游园很是无趣,不如陪孤下一局?” 凌风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 下棋? 他眼底不由浮现一抹讥讽。 她会么? 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下棋?简直是侮辱了棋! “殿下会下棋吗?”凌风语气嘲弄,不加掩饰的看不起这个全靠女皇扶持才得以被称为人中龙凤的女子。 她只不过是比沁儿会投胎而已,不然就凭她这不学无术的样子,连沁儿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看郎君的意思,是不信孤会下棋了?”席宁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凌风不语,回答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席宁也不恼,慢吞吞的道:“既是如此,不如这样。孤与郎君弈棋,若孤输了,孤允诺郎君一愿,郎君输了,就允孤一诺。如何?” 凌风立在亭子中,挺拔的身姿笔直如松,垂立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 说实话,他有些心动。 母亲一心撮合他和六皇女,巴之不得把他打包送上门给她,女皇也有意赐婚。在这段身不由己的婚事里,唯一有拒绝权的就是眼前这人,若是她主动提出拒婚……丞相府和女皇也不会撕破脸皮。 只是…… 看六皇女这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会不会是她设好了圈套等他来钻? 阴谋论在脑子里虚晃一枪,便被他迅速否定。 不可能! 六皇女才疏学浅,是整个王朝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断不可能是故意藏拙! 丞相公子用力抿了抿下唇,下定决心,掷地有声的道:“好。” 他答应之后又不确定的问了句,“殿下是否一诺千金?” 席宁捻着指尖冰凉如玉的棋子,撩着好看的眉眼,不正经的笑了笑。 “孤说话向来算数。” 得到承诺,凌风稍稍宽心,再不瞻前顾后,撩袍在席宁对面坐下。 望着丞相公子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厌恶,席宁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花魁小娘子等会儿见了她,是不是也是这副恨不得她原地去世的表情? 凌风虽然不喜六皇女,但该有的君臣之仪还是十分到位的。 他假模假式的问了一句:“殿下执黑执白?” 席宁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暧昧戏谑的眨了眨眼,慵懒的道:“就白色。” 被无形调戏了一把的丞相公子满腔怒火,心想等六皇女离开,就把他所有的白色衣衫全部烧毁! 对于六皇女的棋艺,凌风一开始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直到后面他被那人杀的溃不成军时,才明白他是真的中了她的圈套。 第115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 棋盘上的局势已然明了,无论如何挣扎也是回天无力。 胸有成竹的少年郎此刻唇色抿得发白,修长的手指攥着手里的棋子,沉默良久后,掌心摊开,二子落盘,认了输。 他不甘心的沉声问:“殿下要我做什么?” 席宁捻着下巴,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把那人看得快炸毛的时候,才不紧不慢的道:“没想好。” 凌风冷笑,“殿下是在寻我开心?” “郎君这就冤枉孤了,总不会让郎君赖账的,先欠着,日后还孤也是一样的。”席宁一脸无所谓,似乎这场博弈的结果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一样。 是了,六皇女小时候也曾是天才神童,只是这些聪明全放在了撩拨美人身上。 凌风眼神逐渐复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不想却被那人戏耍了一圈。 “希望殿下到时候不要为难我。”凌风语气冷淡,态度还是藏不住的讥诮。 “孤向来不为难美人。”席宁轻笑一声,捻在指尖的白子落入棋篓中,唇角那抹笑容一如既往的勾人和不正经。 凌风撇开眼,睫毛垂下,遮挡住眸底的厌恶。 这一局棋下的时间有点长,亭子里无声静坐了会儿,丞相就着人来请两位去前厅用点糕点填填肚子,因着丞相公子生辰的缘故,晚膳会推迟一些。 凌风起身,一言不发就要往前院走,刚走出亭子,就被席宁叫住。 他转过身,不太耐烦的看着神神在在的六皇女,“还有什么事吗,殿下?” “天色不早了,孤还有事,就不参加郎君的生辰宴了。礼物清竹会转交给郎君的,见谅。”席宁并不看着他,侧脸望着有些冷淡,和刚才不要脸调戏他的神情大相径庭。 凌风心里略微不太舒服,但只是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冷淡的“嗯”了一声。 她不来最好,不打扰他和沁儿相处。 凌风走后不久,岳清竹就带着两个侍从找了过来。 席宁懒洋洋的站起来,免了三人的行礼,倦懒的眯了眯眼,慵懒随意的问岳清竹:“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岳清竹颔首低眉。 席宁满意的点点头,扫了那俩侍从一眼,微微拧眉:“找两个相貌一般的陪孤去。” 这个要求……对于爱好美色的六皇女来说,实在过于怪异。 岳清竹怪异的看她一眼,“殿下,府里相貌一般的只有后院砍柴和做粗活的杂役,都上了年纪。” 席宁噎了一下,她这个位面立的人设真特么猥琐! 烦躁的摁了摁眉心,她摆摆手,硬着头皮道:“去路上雇两个,顺便找个时机,把府上的侍从全换成相貌普通的。” 一个命令赛一个的石破天惊,岳清竹都快觉得六皇女是不是吃错药了,不然怎地变得如此奇怪? 想来想去,岳清竹联系到殿下今晚要接回来的那个花魁身上,也真是奇怪,素不相识,殿下却费尽心思,甚至还给她一种她要从良的错觉。 不过……殿下忘记了,她倒没忘记,家里那些人,请神容易送神难。 “殿下,家里的侍从,大部分都是陛下赏赐,身手也都不错,贸然换掉,陛下那边不太好交代。”岳清竹声线平稳的提醒她。 哦,忘了这一茬儿。 女皇为了她费尽心思,知晓她不喜相貌平平的,就特意从暗卫里精挑细选出好看的,好声好气的劝她收下,跟哄祖宗似的哄着她。 席宁一度很汗颜,但想想对方是把对皇贵君的爱都加之在她身上,就释然了,两份爱嘛,自然是要重一些,习惯了就好了。 “母皇赏赐的啊,那就算了。”席宁自顾自的呢喃,然后愉快的越过这个话题,对候着的两个侍从道:“那就让他俩跟着孤去。” 岳清竹见不惯她沉溺男色的样子,所以这种场合向来不出现,都是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人跟着护卫。 席宁径直往来时的方向走,走到马车前面,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刚在席上坐下,岳清竹就跟着爬了上来。 车夫一声“驾”,马车在官道上匀速前进。 席宁看着稳坐车内的岳清竹,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你这般蹭车,外人该说孤对府上幕僚苛刻了。” 岳清竹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平静的解释:“属下跟殿下可谓形影不离,今夜竞价的那位花魁想必是未曾蒙面的,没有见过面就那么上心,指定是位顶顶漂亮的美人,属下想去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你要跟孤一起去?”席宁眼底划过诧异。 “殿下不希望属下陪同的话,属下现在就可以下车。”岳清竹说得恭敬,可屁股就没挪动一下,丝毫没有下车的打算。 席宁嘴角抽了抽,“你想去就去。” “多谢殿下成全。” “……” 万秀阁是京都最大的秦楼楚馆,装潢华丽又不落俗套,二楼被水红的纱幔围上,一楼的看客看不清二楼的情况。 刺鼻的花香扑面而来,万秀阁的阁主笑吟吟的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掐着嗓子道。 “殿下好久没来了,奴家还以为您是被小妖精勾了魂,对万秀阁不屑一顾了呢!” 岳清竹几乎不来这些地方,灵敏的嗅觉受不住万秀阁的香风摧残,嫌恶的捂着鼻子,此刻听到这人说话,更是全身上下都不好了。 席宁……嗯,也不太受得了,但为了维持她纵情声色的浪荡子形象,愣是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老手模样,跟阁主有来有往的寒暄了几句。 就在岳清竹想要打断她俩这无意义的轱辘话之时,阁主先结束了这对话。 “殿下的雅间奴家还留着,马上就让杜草新吴过去伺候。” “不必了,孤今夜只为碎玉郎君而来。”席宁摆了摆手,惯来漫不经心的脸上透着那么几分势在必得。 阁主一愣,随即绽放出揶揄的笑容。 “殿下也听说阁内新来的那位花魁传闻了?” “街谈巷议,孤岂能不知。”席宁也笑,慵懒的神情配上恰到好处的笑意,不给人过分的距离感,显得有几分散漫随性。 “殿下这次可算来对了,奴家可打包票,那位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那孤就拭目以待了。” 第116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6) 二楼的雅间用屏风隔开,席宁在侍者的带领下进了她惯常待的那间,看岳清竹不太自在,就挥挥手让他去雅间外面候着。 进了雅间,那无处不在的花香总算不那么刺鼻了,岳清竹放下捂在鼻子上的手,皱着眉看着雅间的陈设。 庸俗至极。 席宁在梨花木扶手椅上坐下,拿起雅间提前备好的糕点,懒洋洋就要塞进嘴里,却被岳清竹冷着脸抓住了手腕。 她盯着席宁手里的糕点,慎重的道:“还未银针试毒,殿下不可大意。” 银针试毒,也不是所有毒药都能试出来的。 席宁很想反驳她,但想想她是出来找乐子的,不是来大动干戈查案子的,就呐呐闭了嘴,任由岳清竹掏出银针试毒了。 看着糕点上被岳清竹戳出来的小洞,席宁突然就没了品尝的欲望,甚至强迫症都快犯了。 不咸不淡的移开视线,席宁拿起盘子里的苹果,取下腰间的手帕仔仔细细擦了擦,大大咬了一口。 “嘎吱嘎吱”嚼苹果的清脆声音在雅间响起。 岳清竹在席宁旁边坐下,也跟着拿起苹果开始吃。 主仆俩的动作慢慢同步。 夜色渐渐深沉,停了半天的雪又开始下。 万秀阁内的嘈杂声停了半刻,丝竹管弦的乐声化作单调的古琴。 高台上,轻纱垂下,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影影绰绰间,有一道若修竹的身影,光是一个身影,就引起了全场的轰动。 席宁撩着纱幔,妖媚的眸子略略掀起,含着兴味的看着轻纱掩映中的人。 “故作玄虚。”岳清竹冷冷的评价。 “重金拍下,才可见一面,想必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席宁却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慵懒的道。 岳清竹偏过头不置可否。 “这是何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 岳清竹和席宁同时一愣,然后十分有默契的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的听着隔壁的对话。 “回殿下,是万秀阁新来的花魁碎玉,据说天姿国色,艳冠群芳。” “当真如此?”女子略有些怀疑。 “万秀阁的小厮曾见过,据说那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闻的妙人。”侍从心有向往。 “那孤还真要见识见识了,瞧瞧这天上下来的神仙是何等姿容。”女子来了兴趣,语气里都带了兴奋,似乎对等下的竞拍胸有成竹。 岳清竹冷淡刻板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二位皇女为了花楼的花魁大打出手,明日的京都街头又有得议论了。” “……为何孤从你眼里看到了兴奋?” “殿下看错了。”岳清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宛如刚刚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碎玉郎君的琴艺堪称天下一绝,各位闻之,绝对不虚此行。” 阁主的介绍已至高潮,众宾客翘首以盼。 轻纱朦胧,少年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古琴的琴弦上,轻轻勾了一下试音,古琴悠远的琴声如同清风吹拂,万秀阁难闻的花香似乎都不那么浓郁了。 轻拢慢捻的指法确实技术娴熟,清风徐来的琴声韵味十足,一曲终了,不知多少人难以回神。 岳清竹轻蔑地神情变得郑重,甚至是有些沉醉。 这琴声,确实堪称一绝。 不好音乐的席宁懒洋洋的打了个无声的呵欠,瞥着一旁岳清竹身临其境的入迷,唇角缓慢的翘起。 琴棋书画四艺精通者,确实会让人放下对风尘男子的偏见,转而肃然起敬。 阁主的声音打破这片美好的沉默,把所有人又拉入金钱交易的铜臭味中。 “碎玉郎君身为完璧,容貌冠绝天下,各位看官,一百两银子起价,价高者便可做郎君的入幕之宾。” 满场哗然,这种盲拍的方式,这样高的竞价……万秀阁莫不是想钱想疯了,认为他们各个是傻子。 不过,小郎君琴技如此高超,若能买入府中做个乐师,也是一件值的炫耀的好事。 宾客们三三两两的叫价,一时,热闹无匹。 “如此高超的琴技,到哪里不是座上之宾,何至于沦落风尘烟花之地?”岳清竹一脸愤慨,颇不理解。 席宁悠哉悠哉的支着下巴欣赏看客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不慌不忙的,丝毫不担心小郎君被人抢走。 事实上,她确实也不用担心。 六皇女蒙女皇庇佑,赏赐更是隔三差五的事,财力自然不容小觑,更何况,她的身份一亮出来,哪还有不长眼的跟她抢,那不是嫌命长吗? 岳清竹听着隔壁单间里时不时砸下的金额,不免有些担忧:“殿下,四殿下蠢笨鲁莽,一身怪力,您跟她起冲突……” 不怕有才华的,就怕莽夫。 那人若是顶破了胆子要跟六皇女争,难保不会动手。 天朝六位皇女,就数四皇女武艺最为高强,一身蛮力,打遍天下无敌手。 “四皇姐心性耿直单纯,她光明磊落,咱们就来阴的,不怕她不掉坑。”席宁懒洋洋的眯了眯眼,没在怕的。 岳清竹忍不住附耳过去,小声问:“殿下有主意了?” “没有。”席宁回的理直气壮。 “那您刚才?” “她若执意跟孤争,孤就来阴的,若她识相一点,也不必起冲突,平白惹人笑话。”席宁指尖轻点桌面,平静的语调下藏着翻涌的波澜。 岳清竹不语了,她倒忘了,这位殿下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对于美人,那向来是看上就要得到手的,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竞价到“三千两银子”,已无人跟四皇女争夺了。 一部分是觉得价钱过于高了,另一部分也是认出了四皇女,不敢与之争夺。皇室之女,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哪能轻易得罪? 高台上的阁主不太满意,这位的姿色,堪称无价之宝,就是可惜这人规矩颇多,只见最后得主。 无人注意到,高台之上、轻纱之中的少年,悄无声息的攥紧了桌角,娇嫩如花瓣般的薄唇无声抿紧。 刚才那么多叫价声中,无一声是她。 尘埃即将落定,阁主再不满意也不能当众反悔,正要宣布结果,二楼雅间里就响起一道慵懒随意的女声。 “五千两银子。” 万秀阁内的宾客瞬间炸锅,对这位敢与皇女作对的壕客议论纷纷。 阁主面色一喜,几乎是喜上眉梢。 少年松开桌角,白皙如玉的掌心红了一片,乍一看,像是渗血了一般。 隔壁雅间有玉杯碎裂的声音响起。 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任谁都得炸毛。 第117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7) 四皇女楚汐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茶杯的碎片割破布了老茧的肌肤,殷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从割破的伤痕里冒出来。 四皇女的侍从一脸惊惶的跪下,拿出手帕,膝行至楚汐身边,小心翼翼的要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楚汐满心躁郁无处发泄,忍不住一脚踹翻了眼前战战兢兢的侍从。 这一脚用了六七成的力道,侍从被踹到屏风上,厚重的屏风被撞倒,倒地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屏风上的丝帛尽数裂开,底座的木屑纷飞,激起地上的灰尘。 岳清竹眼疾手快的打开折扇,闪身挡在席宁身前,替她遮挡住铺天盖地的灰尘。 灰尘散尽之时,四皇女圆眸怒瞪,咬牙切齿:“孤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跟孤争抢,原来是六皇妹。” 岳清竹识趣的退到一边,拱手向四皇女行礼。 “请四殿下安。” 楚沁置之不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席宁,目的性强烈。 “四皇姐一向喜好与刀枪棍棒为伍,今日怎地来了这烟花之地?”席宁不闪不避,妖媚惑人的眸子弯出潋滟多情的弧度,慵懒的腔调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楚沁脸色难看,“六皇妹来得,孤就来不得吗?” “四皇姐怎能如此想呢?孤与你哪能混为一谈,你是国之栋梁,孤就是个眠花宿柳的纨绔。” 这话短暂的愉悦到了楚沁,她冷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所以说,这风流的污名不适合落到四皇姐头上,四皇姐不如割爱,成全孤,也算孤欠你一个人情。”风情万种的女子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让楚沁心思百转。 楚沁目光沉沉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圆目里难得的酝酿出深思。 她虽冲动易怒,却也不傻,母皇明目张胆的偏爱几乎摆在了眼前,不消几年,女皇之位必落在眼前这人身上,得罪未来储君,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她倒不如顺水推舟,承了这个情,若楚宁继位,她就借这份恩情,得一片封地,做个逍遥自在的亲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 楚沁余光扫向轻纱笼罩的少年,情绪翻涌。 就这么罢手,还真有些不甘心。 看客们均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出皇女相争花魁的好戏。 气氛无声凝滞,紧张的一触即发。 “阁主,既已无人叫价,你为何不宣布结果?” 席宁懒洋洋的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一心想看好戏的万秀阁阁主,明媚艳丽的眉眼盈着无尽风情,不知看呆了多少人。 四皇女也气势汹汹的看向阁主,圆目里暗含警告,大有让他想好了说话的样子。 阁主面色“刷”的就白了,额角豆大的汗珠滴下,在两位殿下的威压下两股战战,差点承受不住,一屁股坐下。 两位殿下之间,他必不可能左右逢源,但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花魁,这么早得罪皇女……很亏。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擦着阁主身体而过,然后猛地摔在地上。 “你是哪来的不长眼的?!”阁主不悦的看着那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的无知小童,厉声呵斥道。 众人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孩身上。 无人注意到,阁主飞快的掩袖擦了擦额角,宽大的袖子短暂的遮挡住半张脸。 小童被万秀阁的侍从架了下去。 阁主讨好的朝着两位殿下躬了躬身,谄媚的笑容又挂在脸上。 “六殿下说的是,竞价讲究价高者得,既然四殿下没再出价,那碎玉郎君的入幕之宾自然是六殿下。” 四殿下气得脸红脖子粗,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笑得跟朵花一般灿烂的六皇女,下了二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六殿下,奴家就送您到这了,春宵一夜值千金,您可千万要把握住了。”阁主带着席宁上了三楼,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眼角的褶皱重合了几道,已见老态。 说完吉祥话,他就要下楼,却被冷若冰霜的岳清竹拦住。 阁主的笑容僵在嘴角,紧张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岳清竹,讪讪的问:“殿下这是何意?” “孤要碎玉的卖身契。”席宁笑吟吟的道。 阁主有些为难,“殿下,这不合规矩……” “你是要钱还是要规矩?”妖媚惑人的女子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慵懒的嗓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威胁之意。 阁主脊背生寒,素来听闻六殿下为了得到美人不择手段,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听那话里的意思,他要是拒绝,他的小命估计不保。 安静两秒,阁主非常识时务的道:“碎玉郎君天姿国色,身契自然不是小数目……” “你只管说多少?”岳清竹没了耐心,冷冰冰的道。 阁主矜持的比出一个手指头。 “一万两银子?”岳清竹拧眉。 “十万两。”阁主摇摇头,满脸诚恳。 “……” 岳清竹手里的剑按捺不住想要出鞘了,这老不要脸的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席宁也想踹他一脚让他清醒清醒,但想想小美人就在一门之隔的房间里,不好就他的面对他的身契讨价还价。 使了一个眼色给岳清竹,她立马拔出腰间的匕首,恐吓的钳制住阁主,拖着他进了二楼的一个空雅间。 岳清竹办事,席宁向来放心。 她也不是舍不得钱财,但她到底不是像上辈子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想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余生漫漫,她总得为两人的下半辈子早做打算。 比如,若是夺位失败,逃跑时也有钱财傍身,不至于穷困潦倒。 推开外间的门,席宁走进里间,惊鸿一瞥望见端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呼吸不由一滞。 艳色的纱幔垂落在床榻之上,墨发雪肤的少年抬着清明通透的眸子向她看来,脸上盈盈展开笑颜,冰雪初融的美感,酝酿出勾魂摄魄的媚色。 席宁的媚意锋芒毕露,少年的媚意就像是冰雪融化,充满了春意盎然的芬芳馥郁,不露出勾引,却到处都散发着勾人堕落的气息。 席宁勉强稳住心神,多情潋滟的眸子难得露出了惊惶失措。 这跟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笑得这么勾魂摄魄,不会是袖子里藏了刀,就等她过去就捅她一刀? 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席宁几乎有些头晕眼花,莫名的觉得这里的布置过于喜庆和暧昧了。 不是不是? 一见面就送她个删档重来套餐?! 第118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8) 席宁镇定的走到方桌旁边的椅子坐下,侧脸对着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纤纤玉指有些慌乱的抓过桌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茶,端起就往嘴边送。 “殿下,且慢。”玉石碰撞的嗓音清越动听,红绸遍布的暧昧也被这人声音的正经给悄然吹散。 席宁微微定神,放下茶杯,心里幽幽松了一口气。 这才正常嘛。 轻松不过两秒,脚步声翩然靠近。 席宁的脊背变得僵硬,眼睛死死盯着垂帘上的花纹,不敢挪动分毫。 “殿下,茶里下了销魂散,不如饮酒?” 余光里,指骨匀称的手指搭上白玉酒杯,甘冽的清酒叮叮咚咚的灌入白玉酒杯中,那抹雪色肌肤在白玉的映衬下,不显黯淡,反而更胜一筹。 席宁被烫了一下,赶忙移开视线。 现在的气氛太暧昧,太像死刑前的佳肴美馔。 得做点什么打破这种气氛。 席宁偏过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销魂散……是什么?” 新型毒药? 吃了就魂消魄散? 余光里的那抹衣角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怎么解释。 席宁闭了闭眼,心想果然。 这东西吃下去就跟穿肠毒药一样恐怖。 七窍流血惨死…… 死相太吓人,她不怎么想尝试。 席宁想过一百种情况,万万没想到开局不过三天她就得倒带重来。 渣人果然是门不停赴死的活儿。 心思活络的席宁没有注意到,少年一脸纠结犹豫,眉梢微微拢起,似乎是在苦恼该如何解释这种东西。 冷白如玉的肌肤因着思考都浮上了一抹绯色。 红烛跳动,精致如画的五官被注入了灵魂,生动漂亮迷人眼。 清雅如兰的芳香缠绕过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艳丽动人的女子紧紧包裹在里面。 席宁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感觉脖子一凉。 闭上眼正准备坦然赴死,馥郁的呼吸喷洒在后颈上,带起阵阵酥麻。 “殿下,销魂散是能让人行鱼水之欢的好东西。”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下,砸的席宁七荤八素。 脸颊升温,耳垂红的滴血。 本来也有些尴尬和脸皮薄的萧遇瞥见女孩脸上的绯色,清润的眼底升腾起浓烈的兴趣。 上辈子几乎都是席宁在主动撩他,游刃有余的姿态,从来不因任何事失态,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害羞的模样。 这种主动撩拨别人的感觉……还挺好的。 “殿下如果想试试……” 席宁转身,一把捂住少年的嘴,臊红了脸,气急败坏的道:“我不想!” 捉住女子纤细柔软的手指,少年眉眼含笑,好声好气的安抚:“好好好,你不想。” 对上萧遇蛊惑人心的笑容,席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悻悻的想要收回手。 往回缩了半天,都没挣开那人的束缚。 潋滟多情的眸子疑惑的抬起来看着他。 萧遇唇角噙着温润的笑,倾国倾城的脸蛋漂亮的出奇,宛若天上下来的谪仙。 “殿下……”他沉下嗓音,又轻又柔的唤她。 席宁略有些失神,呆愣愣的望着他,忘记了挣扎,任由那人攥着她的手腕,炙热的体温透过相碰的地方源源不断的传送过来。 “殿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您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修长白皙的手指带着席宁搭在腰间的腰带上,那人眼尾妖异的红,轻声细语的诱哄着人犯罪。 席宁大脑“轰”的炸开,就在要失控的时候—— 门板被人轻轻敲响,岳清竹冰冷的声音像是一桶冰水泼在她头上,所有混沌停滞的思维总算转动起来。 席宁慢吞吞的收回手,正经严肃的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冠,走到门口,打开门,眼底是看到救星的感激,语气却很平静。 “什么事?” “陛下遇刺,急召你入宫。”岳清竹神色凝重,也不管有没有打扰到自家殿下的好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想带着她离开。 席宁也正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暗藏杀机的温柔乡,非常配合的跟着岳清竹往门口走。 “殿下就没有什么话想跟碎玉说吗?” 就在两人要迈过门槛之际,一道清越动听的嗓音从门内响起,语气里透着席宁听不懂的委屈。 席宁脚步一愣,岳清竹则神色冰冷的看向这磨人的小妖精。 在看到对方容貌的那一刻,饶是跟着席宁遍览人间风月的岳清竹都忍不住愣怔了好久。 当真是艳冠群芳,天姿国色,谪仙下凡,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闻的绝世佳人! 难怪殿下能为了这一人遣散三千后院。 席宁等着岳清竹强行拖走自己,偏偏那人愣怔好久后倏然回神,一把松开她,退到门后,体贴的关上了门。 “殿下有什么话,赶紧说,清竹在外面等着。” 真就哔了狗了。 席宁暗骂岳清竹靠不住,回身时,脸上的倦懒笑容已经整理好,乍一看去,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爱美人的六皇女。 “春宵苦短,一夜怎够?郎君还是随孤回皇女府,陪孤天长地久的好。”慵懒随意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不正经,跟调笑似的,透着无尽的风月之意。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席宁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却不想那人却施施然走了过来,神色如常的道:“既是如此,为免夜长梦多,多生变故,碎玉还是现在就随殿下回府。” 席宁脸色几经变换,终是维持不住浪荡子人设,语气复杂的问:“郎君确定要现在随孤回府?” “殿下如此神色,莫不是嫌弃碎玉身份低贱,恐辱了殿下名声?”少年眉眼微垂,神色难掩低落。 精致如画的美人在你面前一脸委屈的说自己低贱…… 色字头上一把刀,席宁也不管美人是否绵里藏针,气血上涌,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往心口上按,直球撩人:“郎君怎生这样想?孤这一颗心,分明只为郎君跳动。” 手下感觉到的跳动声确实真切。 眼前这人这时心里确实只有他,提心吊胆了一夜的心总算短暂放下。 萧遇脸上漾开蛊惑人心的笑容,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十的风华潋滟,勾的席宁的视线一直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如此碎玉就可放心,殿下稍等碎玉片刻,取了斗笠,碎玉就随殿下回府。” “好。” 等席宁从美人计的诱惑中回过神来,她已经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想到今晚举止怪异的萧遇,席宁喉头一梗,突然心情复杂。 再这样下去,她估计哪天死的都不知道,更别提哄人了。 第119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9) 丹霞殿内人仰马翻,侍从们进进出出端着铜盆伺候,一盆一盆鲜红的血水被抬出殿门。 席宁刚到殿门前的阶下,就听见了殿内哭哭啼啼的啜泣声,小声小声的,跟猫叫一样,吵得人心生烦躁。 岳清竹耳力好,瞬间认出这嘈杂声中的哭泣属于谁,凑近席宁耳边轻声道:“是五殿下。” “看出来了。” 席宁扫了一眼雕龙画凤的宫殿匾额,磅礴大气的“丹霞殿”三个字在夜色中仍然绽放着鎏金的光辉。 没有哭天抢地的男人哭声,只有五皇女这个凤君次女的抽泣,想必出事的不是女皇,而是凤君。 早知道她就换身衣服了,穿着这身常服进宫,到底还是有些失礼。 女皇近身伺候的侍卫赵双喜守在门口,打眼见到两人,赶忙迎了上来。 “请六殿下安。” 赵双喜恭恭敬敬的行礼。 席宁抬手示意她平身,正欲继续往台阶上走,就被赵双喜腆着笑脸拦住了。 “赵侍卫还有事?”席宁挑了挑眉,也不走了,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殿下,陛下有请。”赵双喜笑容未变,弯腰作出邀请之态,手势所指方向却不是丹霞殿,而是陛下的寝宫紫宸殿。 席宁没动,语气平静:“凤君虽不是生父,但到底也是一国之父,他受伤,孤进宫却过门而不入,似乎不太好。” “六殿下,陛下自有安排,您还是随臣过去。” 赵双喜弯着腰,语气依旧恭敬,态度却不容拒绝。 波光潋滟的眸子定定看了赵双喜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 “那便麻烦赵侍卫在前引路了。” 赵双喜紧绷的背脊这才松懈下来,刚才那几眼探究,莫名让她有一种被女皇盯上的错觉。 “能为六殿下引路,是臣下的福气,谈何麻烦呢?” 她神色放松了不少,刚才的强硬消失,还是那一副诚惶诚恐伺候着的样子。 走到紫宸殿,丹霞殿内的哄闹声被远远抛在身后,昏黄的烛火跳跃,赵双喜伺候着席宁在檀木扶手椅上坐下。 茶香袅袅,赵双喜躬着身端着茶盏放在手边的桌案上。 席宁随手抬起,拨开杯盖,热气升腾,水雾盈在瞳膜上,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三盏茶的功夫,女皇姗姗来迟。 描金绣凤的玄色锦袍随着步子迈开在空气中撩开细小的幅度,不怒自威的女皇陛下一见到她,脸上的严肃沉稳就变成了春风化雨的暖意。 席宁起身正要行礼,就被那人挥手阻止。 年近四十多的女皇眼角虽已有了细纹,但不见丝毫倦态,步履生风,面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长寿之相。 “听闻母皇遇刺,可有受伤?”席宁凝眉上下看着女皇,语气难掩担忧。 女皇拍了拍宝贝女儿的手,安抚的温度驱散了席宁心里的不安和焦躁。 “朕无碍,凤君全力相护,挡了所有暗箭明枪。” 女皇的嗓音柔和宠溺,自带的威严也变得不那么冷漠严肃。 席宁抿唇,“凤君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熬过今晚,自会恢复如初。”女皇神态自若,似乎并不忧心这个在她口中拼命相救的夫君。 席宁不认同的拧了拧眉,“母皇该陪在凤君身边,待他醒来的。” 女皇不在意的摆摆手,拉着席宁在床榻上坐下。 四周的侍从被赵双喜遣退到殿外候着,岳清竹也极有眼色的跟着退下。 殿内烛火不安的跳跃了下,厚重的纱幔垂落在身后,女皇温柔的神色如常,但和刚才的无条件纵容明显不同了。 这是要跟她进入正题了? 席宁莫名脊背一凉,感觉女皇不怀好意。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反握住女皇冰凉的手心,席宁垂眸乖顺道:“母皇急召宁儿入宫,除去刺杀,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母皇但说无妨。” “宁儿……”女皇的声色陡然沉下去。 席宁暗叫不好,思忖着她要不要跪下请罪,就听见女皇幽幽的道:“今夜朕听闻丞相公子与沁儿相谈甚欢……” “二皇姐诗书文采俱佳,凌风郎君不倾心才是奇怪。”席宁陡然放松,浑不在意的道。 女皇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浑无恼怒之意,无奈的叹了口气。 “凌风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容貌虽不说祸国殃民,却也是极富盛名的京都第一公子,你竟丝毫没有动过心吗?” 席宁也跟着叹了口气,颇有些无能为力:“凌风郎君自视甚高,若强行逼他嫁给女儿,恐会寻死觅活。” 女皇横眉一竖,“宁儿天之骄女,有何亏了他?” “可能是因为他自觉斗不过女儿的三千后院。” 席宁痛定思痛的拍板定调。 女皇脸色一黑,对于席宁的三千后院,她也是颇为苦恼,奈何宁儿就这一个爱好,她实在不忍心给她遣散了,伤害两人的母女情分。 “母皇深夜召女儿进宫,就只为了凌风郎君?”席宁挑了挑风情万种的眉眼,烛光掩映之下,像个勾魂摄魄的妖精,看得女皇打了许久的腹稿尽数遗忘。 她目光逐渐悠远空洞,似乎在透过这一张稚嫩的脸庞看到那张风华潋滟的脸一般。 席宁也不打扰她,当替身当的十分熟稔自然。 她如今的荣华富贵全系在女皇身上,如果当个替身就能躺赢得到皇位,助小美人青史流芳的话,她不介意更配合一点。 但刻意为之,反倒会惹女皇疑心,不若顺其自然,有这张像极了皇贵君的脸,她不犯错的话,女皇会保她一世平安荣华。 愣神几秒,女皇也不再强求,主动提起另一人。 “护国大将军一月后回京述职,她家郎君年岁是大了一些,但听说长得剑眉星眸,又从小习武,想必身子骨不错,宁儿若是有意,娶他做夫郎也不错。” 文臣这边行不通,又走武将那边,女皇为了给她拉拢朝臣支持,也算是耗尽心思了。 但家里还有位带着毒刺的小美人,她要是允了女皇,明天的太阳估计是见不到了。 一味拒绝女皇的好意……那似乎也不是太好。 “女皇刚才说二皇姐和凌风郎君相谈甚欢?”与其又招一个不知底细的将军郎君,不如还是努力添堵二皇姐和凌风郎君。 凌风不是没戏了吗?怎么又提起他?女皇目光里满是疑惑不解。 席宁坦荡的笑了,“女儿是不想要凌风郎君,但也没说,要成全他和二皇姐啊。” 女皇微微一愣,陷入了沉思。 第120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0) 女皇待了一会儿还是去丹霞殿守着凤君了,问题是……她把席宁扣在紫宸殿了! 直到现在,席宁才明白女皇的真实意图。 她哪是在意二皇女和凌风相谈甚欢,分明是摁着她不和碎玉春风一度。 两位皇女在丞相公子的生辰宴上为了争一个花魁面红耳赤,险些翻脸,坊间会传的多难听那都是后话了,关键是,这特么是在打丞相凌薇的脸啊! 她儿子身份贵重,是京都第一公子,生辰宴何等重要,但两位皇女却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花魁缺席。 席宁都可以预见到凌薇老狐狸的脸今晚能气得多绿了。 为了安抚丞相,女皇自然得作出些表示,四皇女她不在乎,席宁这个她一心扶持的储君却不能不在乎。虽说席宁名声确实风流了些,但面上该做的功夫还是得下足了。 起码得给这个三朝老臣,世代簪缨世族一个交代。 任由岳清竹伺候着放下床幔,席宁在紫宸殿主殿睡下。 夜色深沉,祸国殃民的美人立在窗前,沉静通透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庭院的大门。 被拨来伺候的侍从上前小声道:“郎君,主院那边传话来,殿下在宫里歇下了。” 萧遇冷淡的点了点头。 眼前这人实在过于好看,好看的能让人忽略他身上疏离淡漠的气息,不自觉的想要怜惜。侍从大着胆劝了一句:“更深露重,郎君还是早早歇息。”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萧遇头也不回,淡声道。 侍从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冬日的月光清冷孤寂,孤零零的挂在深蓝色的幕布上,散发着皎白的光辉。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席宁逗弄了他三四个时辰,临近天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根本没有进宫,女皇遇刺也不是今晚。 是因为他太主动了吗? 可上辈子他明明也是今晚进的皇女府,既然都要进,以何种方式进又有什么关系呢? 实在是太想念她了,再次见到她,恨不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哪里能容忍迟一点呢? 席宁在紫宸殿用过早膳,和女皇前后脚进了早朝的大殿。 晨议结束,席宁刚要溜之大吉,就被女皇留下。 同时被一起留下的还有昨天跟她在万秀阁争花魁的四皇女楚汐。 御书房内,席宁懒洋洋的站着,楚汐笔直如松站军姿,神色凝重,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一个懒散,一个如临大敌,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皇早朝结束,换了常服走进御书房,看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两个女儿,行至桌案,脸色陡然一沉,拿起桌案上的一沓奏折,狠狠的砸在了两人脚下。 女皇站位挨近四皇女,这一堆奏折砸下,有几本还砸到了四皇女。 席宁只是脚下有零星几本,完全没有被波及。 女皇冷冰冰的道:“看看你俩昨晚做的好事!今早言官们递了多少折子抨击你二人行为不端,为了一个妓子争得大动干戈,哪里还有半分皇女的体统!楚汐,楚宁胡闹也就算了,你向来懂事,怎么也会犯下这等大错!?” 女皇目光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楚汐笔直的跪下,认错态度十分之严苛。 “楚汐自知闯下大祸,听凭母皇处置!” 字字铿锵有力,和席宁这连站都站不好的阿斗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忠臣和奸佞的对比。 “好,知错能改,不愧是朕的好女儿。”女皇翻脸比翻书快的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眼看情势大转,席宁犹豫着要不要也浑水摸鱼的跪下,以证悔改之意。 不等席宁作出抉择,女皇上前拍了拍楚汐的肩膀,慈爱和善的道:“母皇知你也不是有意的,但昨晚缺席丞相公子的生辰宴,却出现在烟花之地,确实不妥,为了安抚丞相,委屈你了。” “女儿有错,有错当罚,母皇不必为女儿开脱。”楚汐一板一眼的道。 女皇虚以委蛇的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道:“那就禁足两月,罚俸半年,当个教训好了。” 说着是当个教训,但女皇这惩罚可是丝毫不手软。 就连向来听话的楚汐都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护国大将军一月后回京述职,母皇此举,分明是防着她和大将军府牵扯上。 到底还是为了那个人铺路。 早不该奢求的。 楚汐行大礼,额头重重磕在御书房的地板上,声如洪钟般响亮。 “女儿叩谢母皇恩典。” “你下去。”女皇摆摆手,神色淡然。 楚汐起身,额头有了一个红印子,她却浑不在意,腰板挺直的离开了御书房。 随身伺候的侍从赶紧为她披上狐裘,一脸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陛下处罚殿下了?” 楚汐平静的点点头,心底一片悲凉。 侍从望着楚汐眸底的神色欲言又止,四皇女向来直率开朗,从来不曾像今日这样沉寂,就像是不再奢求了一样。 楚汐被三言两语打发走,禁足时间还那么巧合的定了两个月,若说女皇没有什么猫腻,席宁是一千万个不信的。 “母皇罚了四皇姐禁足和食俸,想罚宁儿什么?”席宁歪了歪头,故作天真的问。 女皇失笑,没忍住摸了摸女子柔软的头发。 “你啊,就是仗着母皇宠你。”女皇亲昵的弹了席宁额头一下,然后从那双专注看人时就会变得深情的眸子里看到了熟悉的幽怨。 席宁摸着并不疼的额头,委屈巴巴的嘟了嘟嘴,撒娇的耍赖道:“好痛,要母皇呼呼才会好。” 女皇轻笑,纵容的轻轻吹了吹女孩的额头。 气氛温馨甜蜜,让御书房外的人暗淡了眸光。 被哄的眉开眼笑的女皇取过桌案上的匣子,精美的花纹雕琢的木匣子散发着水沉木的清香。 “母皇这是何意?” 席宁望着木匣子一脸不解。 女皇打开匣子,露出内里躺在丝绸上的夜明珠。 席宁恹恹的挪开了视线,这东西她仓库房间里有一堆,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女皇把匣子塞进席宁手里,席宁松松的拿着,不是很想要。 “母皇,女儿院里有很多了。” 再多的话,房间里亮堂堂的,她就睡不着了。 女皇觑了她一眼,轻笑:“谁说要给你了?” 席宁挽住女皇的胳膊,懒洋洋的撒娇:“母皇不给女儿还想给谁啊?” “你拿着这个送去丞相府赔罪,务必让凌爱卿原谅你,若不能取得谅解,朕就发卖了你府里新得的那个妓子。” 席宁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 第121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1) 从御书房一路走到宫门,直到上了马车,席宁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岳清竹在席榻上跪坐下,冷着脸小声猜测:“陛下要遣散殿下的三千后院?” 席宁耷拉的眼皮撩起,哀怨的看了一眼岳清竹,一肚子苦水没处倒。 她不说三千后院还好,一说,她就开始发愁,该找个什么理由合理的把这些人送走呢? 本来是可以拿萧遇当借口的,但女皇现在明显盯上了他,若是过于偏袒,很难想象他的处境。 前有笑里藏刀的丞相,后有绵里藏针的小美人…… 还是当个短命的纨绔好,无忧无虑,不用瞻前顾后的。 席宁把怀里的匣子塞给岳清竹,示意她打开看看。 岳清竹接过匣子,指尖在雕木花纹上细细摩挲,翻找一圈,没找到暗格机关,匣子打开,是一颗质地上乘的夜明珠。 这东西并不稀奇,女皇赏赐了不少给六殿下。 她看看夜明珠,又看看发愁的六皇女,仍是一脸不解:“陛下赏赐夜明珠是有什么深意吗?” “不是赏赐,母皇是要孤携着夜明珠登门赔罪,取得丞相谅解,不然就要发卖碎玉。” 岳清竹也跟着沉默了,好不容易接回来的人,还没尝尝滋味呢,就被陛下盯上了。 马车在皇女府前停下,席宁没精打采的要下车,却被岳清竹不着痕迹的拦了一下。 “殿下,陛下此举是为试探,虽和以往手段不同,但性质相同。殿下若……” 席宁唇角漾开苦笑,“就算孤不中套,陛下也会顺理成章处置了那些人,碎玉是孤今生所求,断不能拿来打消母皇的疑心。” 真是可笑,女皇纵着她,宠着她,一心为她谋划算计,却还三不五时的试探她,生怕她有软肋,生怕她对别人动了真心。 所有阻碍她继位的障碍,女皇都会想方设法的清理掉,这些障碍,也包括迷惑席宁的美人。 岳清竹眼神默然,垂眸淡淡的问:“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前往丞相府赔罪?” 席宁撩开马车帘子,懒散的往府里走,语气很是随意慵懒。 “不急,丞相此刻估计在气头上,先冷她几天,再去赔罪。这几天,姑且就说孤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闭门谢客。” 岳清竹颔首,也不跟着席宁进主院,紧跟着就去把这件事办了。 府里的侍婢上前帮着席宁换了朝服,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罗裙。 “殿下要去听雪阁看看碎玉郎君吗?”侍婢整理着席宁的领口盘扣,十分有眼色的提议道。 席宁垂眸思索的动作一顿,妖媚的眸子里划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归于漫不经心的慵懒。 “也好。” 席宁披了一件带着狐毛的斗篷,长靴踩在堆积了厚厚一层的雪地上,发出清脆的踩雪声。 听雪阁幽静高雅,院落里栽种了四季常青的翠竹,修长挺拔,青翠色映着地上的雪色,孤寒高洁。 经过翠竹天然形成的圆拱门,清新雅致的院落映入眼帘。 席宁抬手示意身后的侍从护卫停在外面,放轻步子,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口那里,纤细白皙的手搭在窗沿上,一条腿越过去,正要动另一条腿,就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抓住。 “殿下小心。” 清越动听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支撑身体重心的手被人抓住,席宁一个不稳,重重跌进一个散发着淡淡兰香的怀抱。 男子趔趄了几步,撞到软榻的边角,往后结结实实的倒在软榻上。 席宁随着他的力道撞到他的胸膛,整个人牢牢的躺在他身上,腰肢还被那人紧紧扣住。 席宁:“……”合理怀疑你不是要救我。 心口的跳动声稳重有力,听得人脸红心跳。 席宁掌心抵住他的胸膛,微微撑起,拉开两人密不可分的距离。 搁在腰上的手力道微松,离开的时候,冰凉如玉的指腹暧昧的摩挲了一下。 席宁整个人一僵,狭长妖冶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下一脸淡定镇静的人。 那人顶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颜,唇角漾着好看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评价:“殿下的腰挺细。” 席宁羞红了脸,捂住那人清透沉静的眸子,气急道:“不许胡说。”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掌心小幅度眨了眨,细细密密的酥痒像一把小勾子,勾的人心脏微颤。 席宁眼尾酝酿出水色,捂着萧遇的手都有些颤抖惊慌。 靠太近会狗带! 靠太近会狗带! 靠太近会狗—— “殿下昨日一夜未归,碎玉甚是担心。”环佩叮咚的声音含着几分忧愁,听着就让人的心脏跟着揪起,无端的难受。 席宁抬起捂着萧遇眼睛的手,怜惜心疼的抚了抚少年光滑细腻美如白玉的肌肤,轻声细语的安抚道:“孤没事。” 天姿国色的大美人捉住席宁皓白的手腕,清润的眸子藏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殿下不必欺瞒碎玉,想必陛下定是因为碎玉的身份低贱,才恼了殿下。” 望着少年一副脆弱却强撑着坚强的模样,席宁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反复的揉搓,挤压。 “孤真的无事……”席宁嘴里发苦,干巴巴的安慰道。 长睫微垂,漂亮的眉眼慢慢拢起,少年自责的抿了抿唇,在席宁想要把他皱起的眉心抚平的时候,就听到少年平静的道:“殿下不必安慰碎玉,碎玉都懂……” 好懂事的美人…… 席宁心里一暖。 那人继续淡声道:“碎玉并不是风尘男子,碎玉只是为了二皇女的计划暂时装作万秀阁花魁的,接近殿下是碎玉一生所求……” 席宁脸上的表情皲裂,难以置信的目光牢牢锁住身下人的一举一动。 他在说什么? 这么早就把二皇女卖了? 而且,这么早暴露底牌,他就不怕她杀了他吗? 这难道是细作最近取得信任的新路子吗? 这也太野了? “碎玉原名萧遇,是关北萧家的传人,精通机关术,谋略堪当天朝第一。家里虽不是百年显赫的世家大族,但祖上也是辅佐过多位天朝上君的。” 野路子·萧遇还在喋喋不休的自报家门,听得席宁脸上的表情完全崩塌。 说到最后,少年的目光专注深沉的凝在她脸上。 “殿下若不信,尽可派人去一一核实。萧遇此生只为殿下,愿为奴为婢的伺候殿下,只求殿下给萧遇一个常伴身侧的机会。” 第122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2) 席宁傻愣愣的看着少年诚恳真挚的脸,开始回想是不是她翻窗的姿势不对。 眼里的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席宁决定先换个谈话的姿势。 撑着软榻起身,席宁盘腿坐在一边,一脸复杂的看着跟着起身跪坐在她面前等候审判的少年。 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又咽了下去,无声的沉默一刻钟之后,席宁才整理好自己被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心脏。 咬了咬下唇,席宁犹豫的问:“郎君的意思是,你早早便倾心于我,找不到路子接近我,所以才投诚了二皇女?” 萧遇认真的颔首,看起来那么荒诞的事,落在他身上,就显得无比合理。 把心里诡异的念头压下去,席宁语气复杂:“以郎君这样的相貌,只要你出现在我眼前,我断然不会放你走的。” “殿下可能不知,若当真心悦一个人,是会把自己的身份低到尘埃里的,萧遇总是会想,若这容貌不合殿下心意怎么办?总要求个稳妥的。” 少年垂下眼睑,唇角晕染开苦涩的笑容,这副自怨自艾的姿态,看的人心脏抽搐的疼,恨不得把那个让他伤心低落的人碎尸万段。 席宁闭了闭眼,不再挣扎了,就算这是演出来的,她也认了。 根本就……招架不住。 握住少年冰凉如玉的手,席宁仔仔细细的摩擦着,想方设法的温暖他的手心。 萧遇怔然望着垂眸认真给他捂手的女子,不点自朱的唇瓣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殿下信我了?” 席宁抬眸定定看着他,语气郑重:“郎心不改,君心不变。” 萧遇一愣,旋即眼底的明媚四溢,压住了满室暖意。 【男主怨恨值-10】 【当前男主怨恨值10】 席宁带着萧遇秘密入宫,在紫宸殿见了女皇。 临走之时,女皇要回了给席宁的木匣子。 屋檐积雪,黑沉的卷积云遮盖住干净清爽的天空,乌压压的一片,令人的心情无声压抑。 修长挺拔的身形慢慢靠近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件青色的披风,珍之重之的替立在窗口的女子披上。 席宁回头望了一眼眉目如画的少年,攥在手心的圣旨握的发疼。 “殿下……”那人幽幽叹了一口气,轻轻掰开席宁的手指,把圣旨取了出来,心疼的看着发红的手心。 席宁执拗的望着萧遇的脸,唇色咬的发白,惯来漫不经心的表情此刻充满了费解疑惑。 “你表明身份,和母皇相谈甚欢,为何她还是执意让我做那筹办宫宴,替将军一家接风洗尘的人?”席宁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难得这个位面进展如此顺利,带刺的小美人瞬间变成鲜艳的红玫瑰,偏偏npc出来捣乱了。 容貌倾城的少年抬手抚平女子眉心的褶皱,嗓音轻飘飘的,柔和清越,含着无尽的缱绻。 “殿下,筹办宴会而已,不必多想。” 席宁忍不住扯了扯唇,笑容泛着冷意。 “宾客只有皇家和大将军的宴会,这不明摆着让我多想吗?” “陛下是为你好,殿下不可为了我和陛下闹翻。”萧遇温柔的道,清透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迷雾,让人浮躁的心不由得安宁下来。 席宁望着眉目温润的少年,突然想起上辈子清冷淡漠的萧遇。 那人可不好接近了,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那双看透一切的眸子冷静清醒,看得她一点歪心思都不敢动,只能老实巴交的接近他。 最后能打动这人,席宁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突然感谢男主重生这个机制,他有记忆,对她就是既有恨也有爱,不用她费心费力的又刷一遍好感度。 “可是……我不愿你受任何委屈。”席宁收敛心神,担忧的望着宽容大度的少年。 这人看起来浑不在意,但说不定心里还是有疙瘩,任何会导致怨恨值上升的事她都要掐灭在摇篮里。 “只要殿下心里有我,再大的委屈都无所谓。” 那人低垂着眼睑,修长的指尖抵在席宁的心口,语气清越平静,不带任何勾引的意味,却偏偏让人呼吸一滞。 席宁握住他的指尖,潋滟多情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晰的只映出眼前这人的倒影。 “我心里除了你不会有别人,生生世世。” 郑重其事,说得斩钉截铁。 少年只是弯了弯眉眼,没有更多的表示,想象中的惊喜和震撼都不存在,和席宁预料中的反应大相径庭。 清冷疏离的眸子里碎光闪烁,沉郁的黑遮盖住眸底的真实情绪。 哪怕知道这只是哄他开心的话,他还是信了。 生生世世他是不敢奢求的,只求这辈子像他祈求的那样,能常伴她身侧,就可以了。 上辈子那种不能再拥有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席宁望着他平平淡淡的反应,感觉心脏撕扯着疼痛。 她不敢细想这表情背后的真实涵义,生怕会得出一个看淡了的答复,她那样的作派,其实,心里还是会惧怕的。 不好的念头被死死压住,席宁闭了闭眼,努力沉着冷静的问富贵怨恨值。 【当前男主怨恨值10】 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熄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复杂的凝望着身旁那人漂亮的不真实的容貌,席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萧遇不解的看着她,“殿下还在苦恼什么?” 席宁无奈的道:“我在想,是不是只要我让你陪在身边,你其实也可以容许我娶大将军之子做夫郎?” 眼前那人一愣,温润的眸光凝固了一下。 心口割裂开的疼,但少年还是抿着唇,平静的回:“只要殿下心在我这里,娶将军之子也无妨。” 席宁难过的心情些微好了一点点,幸亏这人还加了个前提,不然她都怕她血液逆流,暴毙而亡。 但这回答,也还是很让人生气啊。 什么叫“只要你心在我这里,你娶谁都无所谓”啊!? 到底是把自己放的有多低,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席宁怒其不争的瞪了一眼白玉无瑕的萧遇,冷声问:“那你怎么确定我心在你身上呢?人变心是很快的。” 萧遇脸色一白,身形都有些不稳了,他想要漾开笑容,却只是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苦笑。 人心易变,更何况是骨子里就种了风流根的六殿下。 他想过这个结果,但当这句话被赤裸裸的挑破的时候,他也还是忍不住难过,忍不住嫉妒那个抢走了她的人。 可……终究是无法避免的。 第123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3) 萧遇用力的闭了闭眼。 太清醒了…… 有时候他都宁愿自己蠢笨一点,不要预见所有结果,做个被蒙在鼓里的聋子瞎子,只看见他想听到看到的。 席宁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少年脸上的挣扎和悲恸极力掩饰,唇边的笑容碍眼极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少年冰凉如玉的手,语气柔和含着叹息。 “手怎么总是冰成这样?” 萧遇垂眸凝视着女子担忧的神情,视线跟着她的话落到手上,唇线抿成温润的弧度,嗓音清越平静。 “阿娘说我,命犯孤煞,生性凉薄,一身骨血,冰冷无情,是个怪物。” 席宁握着萧遇手的动作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抬眸看他,眼里的担忧化作实质溢出来。 萧遇神色如常,用另一只手轻柔的捏了捏女子的脸颊,轻笑一声。 “骗你的,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我幼时身体不好,受过寒气,所以才落下了四肢冰凉的毛病。” 席宁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捉住他在脸上作乱的手。 “这玩笑开大了,我生气了。” 看着女子脸上的怒容,萧遇沉默两秒,随后凑近女子耳畔,馥郁的呼吸洒在敏感的耳廓上。 “殿下生气了,那我可得好好哄哄。” 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唇瓣似乎毫不间隙的贴在耳背上。 “我虽然是假冒的花魁,但也在居所里发现不少有趣的绘本。殿下若实在气不过,不如就罚碎玉取悦殿下,碎玉保准拿出家底,绝不藏私的伺候殿下。” 耳畔的呼吸声越压越低,撩人的温热变为滚烫,烫的席宁心尖都颤了一下。 拿出毕生的定力,席宁才艰难的推开眼前磨人的小妖精,对上萧遇无辜的瞳眸,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咬牙切齿的道:“良家男子,怎堪学烟花柳巷的作派?” 那人无辜的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跟着颤动了下,很是受伤,小心翼翼的问:“殿下不喜欢吗?” “……”席宁恶狠狠的望着少年绝美精致的脸,磨了磨牙,凶巴巴的道:“喜欢。” 干净清透的眸子一愣,那人整个人一呆。 席宁就像是放弃挣扎一般,满脸凶狠,眸子里的波光却晃动的剧烈,石子投下水面,搅乱一池春水。 “就是招架不住。” 漆黑的眼瞳晕染开纯粹的欣喜,少年眸子里的阴郁的沉闷散了不少。 娶将军之子为夫郎的话题被岔开,席宁捏着圣旨回了主院。 明黄色的锦缎布料实在碍眼。 席宁在炭火上方烤了一会儿,布料被烤得焦黄的时候被岳清竹黑着脸一把夺走。 过了一会儿,岳清竹去办理府中事物,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圣旨被扔在了主院院落里的荷花池里飘着。 本来结冰的荷花池被凿开了一个洞,池子里的鲤鱼活蹦乱跳的在圣旨上撒欢。 岳清竹额头青筋跳了跳,冷着脸从池子里取出圣旨,摊开圣旨,墨迹晕染开了一片,上面的字迹有些已经辨认不出来,只有角落的玉玺印记清晰明了。 拿着圣旨进了主院,席宁坐在主位上,单手支着下巴,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脑袋时不时一点一点的。 岳清竹大步走过去,在另一边坐下,也不管尊卑礼仪了,重重把圣旨拍在桌案上。 “嘭”的一声巨响,桌案被拍得震了震。 席宁睡梦中受惊,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的看向身旁。 视线还不能对焦,但敢这么吵醒她的人,除了岳清竹,想必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席宁迷迷糊糊的问:“清竹,发生何事了?” “发生何事?”岳清竹冷笑,难掩怒火:“我倒要问问殿下,发什么失心疯,如此薄待圣旨?若是不想活了,何必如此,不如悬了梁,早早解脱!” 席宁探身瞥了一眼桌案上的东西,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浑不在意的道:“就为这事?清竹何必大动肝火?” “就这事?”岳清竹拧了拧眉,苦口婆心道:“自古以来,见圣旨如见陛下亲临,对圣旨不敬等同于对陛下不敬,就算陛下再宠爱殿下,摊上这事,断不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孤做够这个六皇女了,陛下若要因此事怪罪,孤自会收拾包袱去内狱报到,实在不行,离人府终生紧闭,陪三皇姐终老也不是不行。”席宁不以为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似乎打定了主意作死。 “殿下简直是胡闹!”岳清竹忍不住斥责。 六皇女虽然向来花天酒地,眠花宿柳,但绝不会像今日这样,行事乖张,浑身带刺,恨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损坏圣旨是大罪,六皇女明知故犯,分明是故意跟女皇作对。 岳清竹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充满怒火的大脑冷静下来,沉声问:“今早不还欢欢喜喜带萧公子进宫面圣的吗?就过了几个时辰而已,怎么闹成这样了?” 眉心不易察觉的拧起,席宁倦懒的神色荡然无存,厚重的阴郁爬上华美的脸颊。 “母皇未免太贪心了。”席宁唇角勾起冰冷嘲讽的弧度。 她本想着顺应她的想法努力向上,继承大统,百般讨好,乖巧的当好皇贵君的替身,继位后尊其为太上皇,送至太和行宫,让其颐养天年。 为此她步步退让,甚至愿意当她的傀儡,但母皇千不该万不该阻挠她和男主之间的事。 富贵说得对,她就不应该把心思放太多在这些过客身上,她是为了小主神才再次进入小位面的,其他人与她何干呢? 想到萧遇低到尘埃的态度和黯淡无光的眼神,席宁心口就一阵一阵的绞痛。 逼急了她,管它什么王权富贵,她带着萧遇远走高飞,天大地大,就不信没有她俩容身的地方! “陛下做了什么惹殿下不快了?”岳清竹一脸深究,她很好奇,女皇得做了什么恶事,才会逼急了这尊惯来没什么脾气的泥菩萨。 “陛下想把孤的婚事当做拉拢朝臣的筹码,孤不愿。”席宁一脸冷淡,怒火冲天。 岳清竹语气怪异,“陛下不是一贯如此吗?殿下为何这次突然生气?” 喉咙口像被狠狠攥住,席宁所有的怒气偃旗息鼓。 是啊,女皇的目的向来明晃晃的摆在那儿,只是她以前不在乎而已。 这次这么沉不住气,到底还是因为萧遇的态度,心里竭力想抓住什么的恐慌占据所有,逼的她理智全失,作出这一系列平时根本不会做的蠢事。 第124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4) 后悔吗? 望着湿答答的圣旨,席宁心里只有畅快的舒坦。 殿下这神色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岳清竹轻轻叹了一口气,冰冷质感的嗓音难得的平和下来。 “昨日劝殿下试试的时候,殿下还一脸不屑,今日为何就以下犯上,来了这么一出大的,就不怕陛下一个不悦,找人悄无声息的处理了萧公子?” 席宁目光沉淀下来,抿了抿下唇,“萧遇他能保护好自己。” 没有她这个累赘,那人早就封侯拜相,平步青云了,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这么信任萧公子?”岳清竹挑了挑眉。 席宁点点头,萧遇既然曝光身份,自然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为了引她上钩藏拙,只要他不想,没人能伤的了他。 岳清竹目光又落在圣旨上,忍不住扯了扯唇角,颇有些不知滋味的讽刺道:“也是,如今闯下大祸的是殿下,萧公子自然不用担心,殿下还是想想该怎么跟陛下交代。” 席宁沉吟两秒,郑重的交代后事。 “孤若死了,你就替孤遣散了府中所有人,转告萧遇,孤不悔所做的每一个选择,让他不必因孤的死自责。” 岳清竹都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么了,这个时候不应该想想对策吗?想什么遗言啊? 面色凝重,岳清竹点点桌面,宽慰哀转久绝的席宁。 “殿下,陛下对您到底还有母女情分在,您大可不必如此悲观。” 席宁拿起桌案旁边的茶杯,玩弄的捻了捻光滑细腻的杯身,散漫的目光戏谑的打量着杯子的花纹走势。 那模样,跟在欣赏一个绝世美男一样轻佻不正经。 得,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岳清竹幽幽叹了一口气,走到桌案那里,提起笔,龙飞凤舞的交代情况,写完后盖好六皇女的印信,递到了她面前。 席宁看都没有看一眼,眼睛仍专注的盯着青玉茶杯,敷衍的问了一嘴:“你写了什么?” “请罪书。” 调转视角欣赏杯子的动作一顿,席宁懒洋洋的扫了一眼岳清竹手里墨迹未干的纸,慵懒的声线尊贵无匹。 “一封请罪书可免不了孤的罪过。” 岳清竹面无表情:“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席宁倚在桌案上,撑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语气令人难以捉摸。 “清竹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啊。” “我该明白什么?”岳清竹拧了拧眉,着实不解。 “孤要独善其身了,孤不想要顺着母皇铺好的路走了,那个位子谁爱坐谁坐,反正孤是不乐意坐了。”席宁懒洋洋的笑了笑,“想要众人厌弃,对孤这个皇女身份视而不见,总该犯个弥天大祸的。” “殿下可想过,你不坐这个位置,其他人就会想坐。你能保证其他人坐上这个位置,会放你一条生路吗?” “孤今日走到这个地步,不是母皇促成的吗?” 席宁淡然反问,问得岳清竹哑口无言。 殿下说得确实也没错,若不是陛下一心扶持,以殿下这与世无争、风花雪月的性子,断不会有皇女把其当做仇敌的。 “殿下……当真想好了?”岳清竹想了想,最后问了一遍。 席宁悠远的望着主院外面的小院,语气平静淡然。 “一个连心爱之人都不能保护的储君,实在是太无能了。” 岳清竹心下叹气,殿下这次,算是栽在萧公子身上了。 为了他作出这么出格的祸事,公然忤逆陛下…… “情”字害人不浅。 她看着主院里那几盆珍稀花草,冷冰冰的目光沉了又沉。 以后的皇女府,估计是要走下坡路了。 紫宸殿外,凤君端着精心熬制的鸡汤行至殿门口,站在两边伺候的侍从正要禀告,就被凤君温柔的阻止了。 轻手轻脚的走进殿内,凤君接过侍从手里的鸡汤,用眼神示意他退下,穿过外殿,正欲推开内殿门给陛下一个惊喜,就听见了女皇怒气冲冲的砸东西声音。 推门的动作一滞,凤君放下鸡汤,站在门口,附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陛下息怒。”赵双喜战战兢兢的声音。 “……她简直是反了天了!当真以为朕不会罚她吗?” “陛下,六殿下兴许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女皇阴冷的笑了笑,“朕看她是故意为之,连封告罪的折子都没有,她分明就是在跟朕作对!” 女皇气息不匀,但字字都是如雷贯耳的力道。 “是,萧遇是天下第一谋士,有了他是如虎添翼,但再聪明,也是一介庶民,未来顶天了,也就能帮忙分担分担国务,其他的能帮得了她什么!她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忤逆朕!真是朕的好女儿啊!” 赵双喜讪讪的劝着,“殿下尚且年幼,心智不太成熟,现在不明白陛下的苦心,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女皇怒火更甚,“为了不入流的美人不择手段,她那哪是心智不成熟,朕看她分明是翅膀硬了,无所畏惧,不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六殿下赤子丹心,断不会如此……” “三年前,她十五岁,听闻沽河以北住着一群风姿绰约的妓子,也不管朕是不是缠绵病榻,一声不响的就南下,为了把那些妓子带回来,想方设法,不惜河上漂泊,九死一生。朕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朕一心为她,她眼里却只有美人……”不知想起什么,女皇目露阴狠。 “她果然是留着那个人身上凉薄的血,说抛弃朕就能毫不犹豫的抛弃朕!” “朕是天下之主,怎能一次又一次的被这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女皇的眼睛透不出光亮,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察觉出女皇的心思,赵双喜忙不迭的跪下,拉扯住女皇的龙袍,声泪俱下:“陛下三思,万不能再犯十一年前犯下的错了!若陛下实在气不过,不如像以前一样,除掉那位狐媚惑主的萧公子?没了那个小贱人,六殿下一定跟以前一样听您的话,视陛下为最亲近的人……” “除掉萧遇?”女皇呐呐的重复,思维停滞的盯着下方的赵双喜,似有些意动。 赵双喜忙不迭的点头附和:“对,陛下,除掉萧遇!只要重新找一个比萧遇姿色更好的赔给六殿下,六殿下伤心一段时间,自然就忘了这号人,自然也就不会跟陛下疏远,也不会忤逆陛下,还是跟从前一样依赖陛下,视陛下为最大的靠山,没了您就活不下去……” “没了朕就活不下去……”女皇呢喃几句,然后彻底冷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癫狂的失态,整个人又恢复了君临天下的威严。 “传令给烽烟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萧遇,务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臣下谨遵圣命。” 门外偷听的凤君倒退了一大步,脸色难看至极,端起鸡汤,慌不择路的离开了紫宸殿。 第125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5) 皇宫大内悄无声息,就像是圣旨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湖面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连日来的阴沉天气也放了晴,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心底隐隐的不安被放大了无数倍。 “殿下,暴风雨来临前,总是风平浪静的。”岳清竹把茶盏放在荷花池边的石桌上,望着不远处盯着鲤鱼跳跃的女子,波澜不惊的声线里压抑着沉重的情绪。 席宁投喂鲤鱼的动作一顿,迟疑片刻,又继续若无其事的扔鱼食。 “听雪阁的护卫增了两倍,跟着萧公子的小井子传话来,萧公子做了芙蓉糕,想让您过去尝尝。” “孤待会就去,先让人去说一声,让阿遇不必一心等着。” 席宁放下鱼食,没什么形象的伸展了下四肢,行至石桌,端起茶盏,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口气,浅抿了一口,便随手放下。 岳清竹交代完席宁的吩咐转身回来,看着她这悠哉悠哉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就很是头疼,当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张了张口,又闭上,如此重复一遍后,岳清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 女子葱白的手指抵在娇嫩的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岳清竹缄口,目光里的担忧情绪几经变换,最终被强行压下。 起身整理了下金线勾边的手袖,席宁倦懒的笑了笑,眉眼间盈着潋滟风情的妖娆,妖精成精也不过如此。 她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岳清竹的肩膀,懒洋洋的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岳清竹拧了拧眉,终是没有多言。 穿过假山楼阁,回廊小桥,席宁拨开珠帘,进入里间,风华绝代的美人从桌案前抬起头,冲她盈盈一笑。 霎那间,百花盛开的美景不过如是。 “殿下来了,怎么不让人通禀一声。” 萧遇停下摆弄盘子的动作,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席宁拉住。 “你我二人相处时,不必多礼。” “殿下,礼不可废。”那人不认同的蹙了蹙眉,精致如画的容颜没有丝毫瑕疵,好看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席宁弯了弯眉眼,作弄的捏了捏他的手心,语带揶揄:“阿遇可是越来越有正宫的架子了~” “殿下莫要取笑我。”萧遇害羞的垂了垂眸,洁白如玉的耳廓一片绯红。 尽管羞臊的不敢看她一眼,手还是任由她拉着,没有缩回去。 席宁点到即止,没有近一步撩拨,拉着萧遇在桌边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桌案上的陈设,慵懒的声音含着笑意。 “听说阿遇特地为我做了芙蓉糕,我很是开心,迫不及待的想尝尝。” 萧遇把摆弄好的盘子推到席宁面前,温润而泽的目光紧紧望着她,饱含深情。 “殿下多担待,我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 席宁拿起一块,宠溺纵容的笑了笑,“阿遇做的,定是顶顶好吃的。” 糕点入口,松软甘甜,不是很腻。 但说实话,席宁还是喜欢厉鸣深给她做的桂花糕。 奶白软糯,甜香扑鼻。 “殿下觉得怎么样?” 沉静通透的眸子不露出丝毫的情绪,但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的期待。 席宁故作悬念的眯了眯眼,细细咀嚼了一番,才悠悠道:“甜而不腻,很好吃。” “那我下次再做给殿下吃。”目露喜悦,少年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承诺。 褪去游刃有余的老成和看破红尘的通透,这人骨子里还是个刚通情爱的少年,面对心上人的褒奖,还是会露出青涩的傻小子模样。 席宁失笑,摁住打算再去做一盘糕点的少年,换来那人干净得没有杂质的单纯目光。 “虽说你心悦我,但也不必事事讨好我。”席宁看着风华无双的少年,惯来漫不经心的伪装卸下,多情潋滟的眸子专注的看着眼前这人,眸子里的波光深情款款。 萧遇无措的垂下眼睑,睫毛颤了颤,像是蹁跹的蝶翼。 唇色抿得发白,眸子里碎光闪烁。 “可……殿下,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讨你欢心了……” 席宁握着萧遇手指的力道加重,倾身凑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激得那人睫毛颤动的速度快了一些。 “你什么都不必做,就足够得我欢心了。” 萧遇猛地偏头,四目相对,那人眼尾微红,似乎被人狠狠欺负了一般。 “殿下惯会花言巧语。” 似嗔似怒的一眼,浸润着委屈和控诉的语气,逼的席宁心跳声乱了一拍。 舔了舔唇,席宁不退反进,欺上那人唇瓣,烙下轻轻浅浅的一吻。 离开时,弯了弯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谁说我只会花言巧语,我还会趁其不备,一亲芳泽。” 少年呆滞的摸了摸唇畔,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未远离,那一吻,彻底搅乱他的心绪。 心跳声如擂鼓,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心口,迫切的需要什么东西去填补那片空白。 情不自禁的攥住那人细软的手腕,萧遇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眼底的情绪却是直白露骨的。 “殿下……”薄唇轻启,清越动听的嗓音缱绻温柔,勾人堕落。 见少年这副神色,后知后觉的羞窘爆发,席宁脸颊红了个透。 室内暖玉升温,香炉青烟袅袅升起。 席宁的手勾住少年的云纹腰带—— “不好了!不好了!后院走水了!怀璧郎君被困在火里了!” 侍从惊惶的喊叫声如同一声炸雷在头顶炸开,把席宁不太清醒的大脑炸的心无杂念。 低眸看看身下衣衫半解的美人,席宁恼怒的磨了磨牙。 外面乱哄哄的一片,脚步声和人声交织。 继续是不能继续了。 席宁体贴的替身下人整理好衣襟,安抚的看了他一眼,便气汹汹的往出事的地方走去。 在她身后,倾国倾城的美人脸颊红的滴血,默默抱住了膝盖,像只鸵鸟一样,害羞的埋首进了臂弯里。 怀璧郎君是席宁三千后院中的一个,居所墨兰轩就在听雪阁后面,所以嘈杂声才会那么清晰入耳。 席宁赶到混乱的火场的时候,岳清竹正一脸黑灰的抱着一个人事不省的男子从着火的屋子里出来。 看着自家手下那张黑乎乎的脸,席宁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殿下!”岳清竹恼怒。 席宁摆摆手,背过身忍了忍,才憋住自己的笑意。 火灭得差不多了,黑漆漆的房屋冒着硝烟,空气中都是灰尘的味道。 岳清竹把男子放在一边的地上,去侍从端过来的清水里洗了洗,灰尘被洗掉,又恢复成了莫得感情的冷血护卫。 第126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6) 席宁正要询问岳清竹什么情况,被两个侍从照顾着的男子就费力的咳嗽起来。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挪到男子身上。 “郎君,你没事?”侍从担忧的拍了拍男子的背脊,满脸愁色。 席宁正想招手让侍从把他带去个空房间调养,那男子就幽幽醒转,瞧见她,也不咳嗽了,哭哭啼啼的扑进了席宁的怀抱里,跟只树袋熊一样,怎么也扒拉不下来。 一米八的大个儿小鸟依人的埋在她怀抱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脆弱的哭诉道:“殿下,你终于来了,奴好害怕啊!” 席宁的手悬在半空,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他:“没事了,清竹把你从火里救出来了。” “殿下,奴真的好怕见不到你啊,刚刚奴都想好遗书了,可是奴不甘心啊,奴想见你一面,死前能见殿下一面,奴才能瞑目,不然奴死不瞑目啊!还好殿下来了,看来在殿下的心中,奴还是重要的。” 那人絮絮叨叨的说着矫揉造作的情话,哭哭啼啼的声音哀转久绝,听得席宁一个头两个大。 她后院还有这等奇葩? 灭火的家仆装作没听见,老老实实的做着善后工作。 岳清竹带领着一众侍从护卫背过身,肩膀隐隐抖动,似乎在憋笑。 转眼位置调转,席宁很是郁闷。 那人哭够了,才规规矩矩的松开席宁,红着眼眶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殿下,奴刚才逾越了,请殿下恕罪。” 那人扑通跪下,吓得席宁小心脏一颤。 “无碍,怀璧郎君刚刚受了惊吓,失态些也情有可原。清竹,找间闲置的院子安置一下郎君,再找个大夫来看看郎君有没有受伤。”抚了抚受惊不轻的胸口,席宁轻咳了声,淡定自若的交代岳清竹。 岳清竹拱手领命。 怀璧给席宁响亮的磕了一个头,泪眼朦胧道:“多谢殿下垂怜,怀璧做牛做马都难报殿下之恩。” “不必如此,郎君还是赶紧随清竹下去静养。” 席宁摆摆手,恨不得把他马上打包带走。 怀璧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瞥见一旁冷面无情的岳清竹,身体下意识抖了抖,也不敢多说什么了,行了礼,就随岳清竹下去了。 席宁看着怀璧高大的背影,想到这人抱着她哭的场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在她找到借口遣散他们之前,希望不要再见到这人了。 原路返回听雪阁,席宁刚要进去,岳清竹就差遣侍从来叫她去主院书房商议事情。 席宁只得收回脚,唤了小井子出来,交代了他几句,才心满意足的回了书房。 岳清竹面色凝重的朝她行了一礼,谨慎的关好书房门窗之后,才语气沉重的道:“火灾是有人故意为之,墨兰轩和听雪阁距离很近,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冲着萧公子来的。” “这把火放的太明显了,赶在这个时候,是谁想挑拨孤和母皇的关系呢?”席宁喃喃自语的思忖。 “会不会是二殿下?” 席宁摇了摇头,“若是她,会直接在听雪阁放火,不会多此一举。” 而且必然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绝对不会在青天白日动手。 更何况,放火的时间偏偏选在她和萧遇在一起的时候,目标说不定不是萧遇,而是她。 可放火的人会是谁呢? 明知不会得逞,还是如此做了,就像是泄愤一样。 “殿下打算查下去吗?” “不必了,证据不足,查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日后小心一点就是。” 席宁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淡淡的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从她获得这么多开始,就注定了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每一个想要踏上皇位的人,第一个想要除掉的,就是她这个拦路虎。 她决定不依附女皇,这些小动作往后便会一直持续不断,就是不知道,下一次会有多狠辣了。 席宁一连多日告病不上早朝,女皇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尤其是在得知烽火阁派去杀萧遇的高手都无功而返时,更是砸碎了不少花瓶杯盏。 一时间朝廷人人自危,生怕女皇的怒火蔓延到他们身上。 一片畏畏缩缩中,丞相凌薇和二皇女楚沁倒是屡屡献策,隐隐有结盟之意。 丞相公子和二皇女在诗会上的默契更是羡煞旁人。 二皇女越得民心,女皇的脸色就越发阴沉。 外面腥风血雨,六皇女府内却是岁月静好,一派琴瑟和鸣。 不用去上早朝,也不出门,席宁每天的日常就是去找萧遇,下棋作画,喝酒弹琴,好不快活。 “凌风郎君和二殿下在诗会上大方光彩,两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羡煞众人。诗会的郎君们都以凌风为楷模,想要找到像二皇女这样文武双全的妻主呢!” 岳清竹附耳在席宁旁边,小声小声的汇报这几天的坊间传闻。 席宁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时不时塞一瓣橘子在嘴里,多情潋滟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不远处弹琴的少年,听见岳清竹绘声绘色的小道消息,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未有任何反应。 现在的生活对她而言就是神仙日子,什么女皇啊,皇女啊,皇位啊,都没有眼前这人重要。 二皇女才是真心糊涂,把惊才绝艳的萧遇送到她手上,把凌风那个眼比天高的人揣怀里,眼神真是堪比高度近视。 见席宁无动于衷,岳清竹幽幽叹了一口气,真心明白这位是不打算掺和进去了。 但自古以来,新帝继位,容得下没什么存在感的姊妹,断断是容不下身负皇恩的皇女的! 席宁若不争,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 她都能明白这个道理,这两人更是比她更明白,但一个比一个不在意,沉溺在情情爱爱里难以自拔,真是让人担忧不放心。 “殿下,我去给你换壶茶水。” “去。”席宁挥挥手,毫不挽留。 岳清竹端着茶盏告退,等再端上来时,萧遇弹的曲子也到了尾声。 席宁兴冲冲的端着茶盏走到萧遇旁边坐下,借花献佛干的十分得心应手。 “渴了,喝口茶润润喉。” 萧遇无奈一笑,眼尾艳色勾人。 “殿下,我是弹琴,又不是唱歌。” “那你渴不渴啊?”席宁眼巴巴的端着茶盏望着他。 “渴。” 萧遇清透沉静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纵容,接过女子手里的茶盏,揭开杯盖,正欲喝一口,刚放到唇边,就被席宁脸色难看的劈手夺过。 第127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7) 【警报!】 【检测到茶水里有毒药成分,服用后男主生命体征骤降至1。】 用力过猛,茶水晃出了一半,洒在了绣着云纹的雪白锦袍上,洇湿出一滩水迹。 萧遇疑惑的看着突然发作的席宁,轻轻眨了眨眼,咬唇问:“殿下,怎么了?” 一旁侍候着的岳清竹也不解的看过来。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席宁脸色难看的盯着那滩水迹,心有余悸的抓住萧遇的手,剧烈的心跳声这才平复下来。 就差一点。 她就亲手毒死了萧遇…… “殿下……” 察觉到席宁的不安,萧遇温柔的唤了她一声,冰凉如玉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席宁的手背,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安心。 岳清竹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到席宁身边,单膝跪下,接过席宁手里的茶盏,取出头顶的银针,在剩下的茶水里搅了搅。 银针在三个人的注视下,慢慢变黑。 茶水是她端过来的! 岳清竹神色一慌,放下茶盏,果断跪下。 “属下有罪。” 席宁看着岳清竹低下的头颅,难看的神色微缓。 这杯茶水原本是她喝的,是她临时起意才端给了萧遇。 她和岳清竹从小一起长大,岳清竹有可能害萧遇,断没有可能害她! 把岳清竹扶起来,席宁若有所思的询问:“还有谁经手过这壶茶吗?” 岳清竹深思几秒,道:“属下泡茶的手艺不行,向来都是府里的菊儿替殿下泡茶,属下直接去取的,向来如此,不会经第三个人手。” “秘密查一下菊儿,务必不要打草惊蛇,至于茶水,就说孤临时起意想喝酒,没有碰茶,找人盯着她。” 岳清竹端着茶水退下,席宁脸色沉了下来,攥着萧遇的手有些用力。 “殿下不必忧心。”萧遇拍了拍席宁的手背,表情温和从容,似乎刚才差点被毒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席宁拧了拧眉,艳丽的五官轮廓锋芒毕露,透着让人不可忽视的锐利。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就心有余悸。 “你刚才差一点就死在我手上了!” “殿下,死在你手上,我甘之如饴。” 萧遇专注认真的望着她,语气郑重严肃。 席宁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她很快收敛,讪讪的问:“死在我手上,你不会恨我吗?” “不会。” 斩钉截铁,像是一句承诺。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重来一世,只希望能常伴楚宁身侧,若不幸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怨念,毕竟这些日子无忧无虑的陪伴已经弥补了他上辈子的遗憾。 就是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和殿下成一次婚。 席宁心情十分复杂,这一刻她感觉她见到了散发着圣光的天使。 前三个位面的如履薄冰换来浊世佳公子的萧遇,真是太值了,希望这种好事能多来几个位面。 就是……席宁觉得自己有点贪心。 如果萧遇能再在乎她一点就好了,会为她吃醋,会为她发火,会像上辈子那样尽心竭力的辅佐她…… 席宁用了咬了一下下唇,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才停住了自己不着边际的臆想。 她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当着萧遇的面。 萧遇赶紧抓住她的手腕,心疼的看着席宁红了一片的侧脸,起身就要去拿热鸡蛋来给她敷面消肿,却被席宁抓住了袖子。 “……不必了。”那人垂着头,嗓音沙哑,很是难过和挫败的样子,像是在懊悔着什么。 萧遇矮下身子,膝盖跪在软垫上,倾身凑近低落的女子,清透沉静的眸子里酝酿出令人心情平和的情绪。 “殿下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跟我说。” 席宁抬眸,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语气漂浮不定,难以捉摸。 “……我……不知该怎么开口……” 到了嘴边的“我也是重生者”被咽了下去,席宁恹恹的道,眼瞳里尽是迷茫,似乎被蒙在了大雾之中,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她原本世界的母亲教她从一而终,告诉她如果有了心爱的人,一定要让他开心快乐,而不是让他伤心落泪。 可她都做了什么呢? 为了自己的目标,去伤害小主神。 回来弥补,见萧遇的态度那么好,就开始恃宠而骄,甚至还有那么渣的想法…… “殿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条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我面前,你可以没有任何负担。” 那人嗓音轻柔温润,含着叹息和心疼。 他把陷入迷茫的女子揽进怀里,像安抚孩子一般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脊背。 清透的眸子里划过名为“怜惜”的情绪。 到底还是个胡闹惯了的孩子,仗着长辈的纵容为所欲为,哪里分得清对错呢?为了他和一直当做靠山的母皇闹翻,心里肯定还是难过的,只是倔强惯了而已,不肯说出来。 这次的毒杀还是吓到她了。 他已经过完了人的完整一生,无欲无求,心里的遗憾与牵挂也只有她,想着死后和她在下一世重逢,不想有现在的奇遇。 严格来说,他也是长辈。 萧遇暗暗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的护着怀里这人。 他心里的七弯八绕自然是影响不到怀疑自己变渣了的席宁的。 手指紧紧攥住萧遇腰间触感冰凉的玉佩,席宁咽了一口口水润喉,话在牙关溜了几圈,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开场白。 下意识抿了抿唇,席宁呐呐的问:“母皇不管我了,你不会离开皇女府的?” “萧遇会永远陪在殿下身边,除非殿下不愿。”那人目光坚定,诚恳真挚的做下承诺。 萧遇的承诺她自然不会怀疑可信度,依赖的用发顶蹭了蹭他轮廓清晰的下颌,慵懒的嗓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 “那就好。” “你敢跑,我就去重金打造一副铁链,把你关起来,让你哪儿也不能去。” 怀里娇养长大的金贵小猫冲他亮了亮刚长出来的爪子,警告他不许离开。 她哪里知道,除了她身边,他哪里都不会去,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除非她不愿。 她不愿,他就在暗处守着她,总之这一辈子,他要陪她到老。 第128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8) 席宁从书房的角落找出一个落了灰的箱子,让人抬到了听雪阁。 为了方便看书,萧遇今天竖了发冠,银制镂空花纹的发冠用一根简单的簪子固定在头顶,比起往常温润淡漠的美感,多了几分简洁利落的少年意气。 见席宁进来,萧遇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了上去。 席宁习惯性的拉住他的手,带着他走到外间,然后吩咐岳清竹把侍从搬进来的箱子打开。 落了灰的箱子一打开,上面的灰尘就浮了起来。 萧遇体贴的用宽袖挡在席宁面前,避免她吸入灰尘。 一旁的岳清竹悻悻的把移向席宁的扇子挡在了自己面前。 谁能想到,在今天之前,这一直是她的活儿来着。 灰尘沉淀下去,席宁指着箱子里的契纸,一脸“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骄傲。 “即日起,这些人,归你处置了,你想如何就如何,赶走也无妨。”席宁说得潇洒,态度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愉悦,似乎早就巴不得把这些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岳清竹听着席宁的话,意会到了什么,蹲下身拿起一张,瞳孔慢慢放大。 联系到之前席宁说得接回了萧公子就遣散三千后院的承诺,不由有些惊讶。 没想到殿下居然是认真的。 “这些是?”萧遇下意识以为是房契地契,但看这箱子的落灰程度,又觉得不至于这么暴殄天物,遂疑惑的问了一句。 席宁递了一个眼神给岳清竹,然后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盯着萧遇。 岳清竹一板一眼的回:“萧公子,这是府中后院郎君们的身契。” 萧遇一怔,看着“求表扬”的席宁,心口被重重暴击了一下,难以言喻的滋味充斥在胸腔内,沉甸甸的,辨不分明。 虽然已经不抱有席宁此生仅他一人的期待,但骤然碰上这一出,还是会忍不住的惊讶和狂喜。 席宁把这些人交给他任由他处置,是否说明,现在在她心里,他是最重要的? “殿下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萧遇语气复杂的道。 席宁想也不想的答:“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她要做回根正苗红的社会好青年,这才不辜负国、家对她的栽培,从一而终,拒绝其他暧昧,她要专心攻略和忏悔了。 萧遇心口一滞,所有话堵在喉咙口,不知该如何反应。 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了,砸的他七荤八素,一时无法从这种喜悦里走出来。 席宁也没想着他要回她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印信和库房钥匙,塞进萧遇手心里,认真的道:“遣散他们需要钱的话,你就去库房里取,这是仓库钥匙。若是他们赖着不走,你就拿着我的印信差遣府里的护卫把他们直接扔出去。我实在不想看见他们了,想着这件事你做最为合适,你可别心软啊。” 萧遇完完全全呆愣住了。 不止他,岳清竹也完全震惊了,震惊的点不是席宁把印信和库房钥匙交给萧遇,而是席宁在萧遇面前居然自称“我”! 女尊男卑的王朝,男子的地位是卑贱的,低下的,生活在社会底层,一生依附妻主而活,妻主就是他的天,妻主死了,男子守寡,若被发现不忠,是要被浸猪笼的。 男子历来是女子的附属品,更何况是在皇室家族里,一个皇女拥有正室的夫君,还可纳侍君,还可养贱藉男子为男宠,对于这些,夫君都是无权干涉的,甚至还要约束好这些后院,以免惹出祸端,让外面人嘲笑。 就拿近期屡屡被人夸赞的丞相公子和二皇女而言,二皇女府上也是有三个侍君的,甚至还有两个庶女和一个庶子,外人却一字不提二皇女的家室,只因这些在天朝再正常不过。 男子与女子之间都是有尊卑的,更何况是没有身份的男子和天潢贵胄的皇女,那更是天壤之别。 看萧公子这毫无波动的样子,就知殿下是经常如此。 以平等的“你我”交谈,这是莫大的荣耀与殊荣。 殿下当真是陷进去了。 萧遇半天没什么动静,搞得席宁也有些慌张,但她掩饰得极好,轻咳了一声,打破屋内凝滞的空气,故作威严的问:“怎么?你不愿意?” 飘忽的心神被拉回,萧遇正欲开口,就被席宁扬着细长的柳叶眉打断。 “不愿意你也得做,反正印信和钥匙你已经收下了,落子无悔。” 说罢,席宁招了招一旁神色忧郁的岳清竹,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边走边不负责任的扔话。 “我相信你一定能妥善处理好的,阿遇,你最厉害了。” 慵懒的嗓音漫不经心的,尾音扬起,心情似是十分愉悦。 望着那人潇洒恣意的背影,萧遇无奈的笑了笑,心口暖洋洋的。 走出听雪阁,岳清竹三番两次欲言又止,眉宇纠结的皱起来,都快能夹起蚊子了。 “清竹,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看得孤难受。”席宁停下步子,忍无可忍的看着犹犹豫豫的岳清竹。 熟悉的“孤”字出现,岳清竹这才有了点真实感。 “殿下对萧公子……未免太好了……” 岳清竹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想劝孤冷冷他?”席宁懒洋洋的挑眉,语气里有几分玩味。 岳清竹诚实的摇了摇头。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公子虽然坦白了来历,还暴露出了二殿下的狼子野心,但殿下,关于关北萧家,你又了解多少呢?”岳清竹幽幽叹了一口气,态度平和的提醒她。 一提起“关北萧家”,席宁脑子里就闪过那天萧遇跟她开玩笑时说的话。 但哪有母亲会那么说自己孩子的呢? 应该是萧遇在故意逗她…… “清竹,孤对萧遇,是从不想退路的。” 席宁看着岳清竹清冷的眸子,一字一句说得缓慢,态度却是坚定不移的。 殿下眼里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焕然一新,焕然新生,脱胎换骨,那个小时候被誉为神童的六殿下……好像又回来了。 抚了抚雀跃不已的胸口,岳清竹低眉颔首道:“殿下既已做下决定,清竹自然拥护到底。” 席宁弯了弯唇,倦懒放松的笑意跃然于脸上。 “有清竹这句话,孤就宽心了。” 岳清竹罕见的露出笑容,常年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小弧度的扬起,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第129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19) “听说了吗?六皇女府上的三千男宠被新来的美人遣散了!” “能让风流成性的六皇女收心,那得是个怎样的天仙啊?” “好不好看不知道,但这勾引女人的本事……啧啧!” “……” 坊间流言四起,津津乐道六皇女成了个夫管严。 消息传到丞相府,丞相凌薇攥着白玉盏,慈眉善目的脸上露出尖酸刻薄的表情,冷笑一声,语调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被一个娼妓迷惑,早朝不去,和陛下闹翻,六皇女啊,彻底是颗废子了。” 跪坐在席上的凌风垂首恭敬的泡茶,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有条不紊,不出现分毫差错。 听见凌薇的话,眉毛都不动一下,似乎完全不认识“六皇女”一样。 无人注意的角落,凌风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和果不其然。 凌薇搁下茶盏,看着自家文采斐然的郎君,想到不久前二殿下态度谦和的向她求娶风儿,脸上不由酝酿出笑容。 “风儿,二殿下向我表明了想要娶你的心意,你意下如何?” 凌风睫毛颤了颤,手指下意识用力的攥住茶托,语气平静,态度乖顺的道:“孩儿的婚事,听凭母亲做主。” 凌薇细细琢磨,“二殿下虽然出身低了些,却是众皇女中文采武学最为出众的。若荣登大宝,确实是位极好的妻主。风儿若中意的话,母亲自会全力辅佐。” 凌风脸颊微红,低下头,咬着唇瓣,小声道:“二殿下……孩儿,是中意的……” “好!好!好!”凌薇连说了三个“好”,脸色红润,神情兴奋激动,看样子是真的很满意这桩婚事。 只是,皇女们的夫君,向来是由陛下赐婚的。 二殿下请求陛下批准赐婚的折子呈了一次又一次,结果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丞相凌薇看不过眼陛下这明目张胆的偏心,洋洋洒洒递了好几道折子,大骂陛下昏庸无道,偏心至极。 陛下大怒,在第二天的朝会上挑了二皇女的刺,不容置喙的就罚了二皇女禁足两月。 二皇女禁足的消息一传出,胆小怕事的五皇女深觉母皇下一个就看不顺眼她,赶紧告病不上早朝了,生怕撞到女皇的枪口上。 皇女们禁足的禁足,告病的告病,朝堂上各派系的官员们失了主心骨,如同一盘散沙。 偏偏驻守边关的大将军要回京述职了,女皇问谁有意为大将军接风洗尘,文臣言官们推三阻四,武将们行事粗糙,恐怕会怠慢了大将军。 放眼整个朝堂,竟无一人能用! 女皇气血攻心,在朝堂上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宣宁儿进宫,宁儿……”。 万万没想到六殿下还有戏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陛下身体不好,贴身侍疾的皇女必定会稳占先机。 被众人遗忘的六皇女府又热闹起来了,拜贴一封一封的送进皇女府。 送到一半的男宠们听闻消息,也不安安心心的拿了银子走人了,开始寻死觅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赖在府上不走了,看热闹的百姓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席宁交代好萧遇府中事宜,便带着岳清竹进宫了。 和众多大臣的心思一致,她也觉得应该没她什么事了,万万没想到女皇冷了她一个月,最后昏迷时念的人还是她。 心情复杂jpg 白月光死的太早,太美好,就是容易便宜不怀好意的替身。 时隔数日,再次坐在紫宸殿的床榻上,席宁接过赵双喜递过来的药汤,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气,小心翼翼的喂进女皇闭合的嘴里。 咽了一些,还有一些说着唇线往下淌。 席宁及时的替女皇擦干净,防止了药汤滑下去要换衣服的悲剧。 一小碗药汤喂完,席宁扶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女皇躺下,体贴的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留了几个小宫男在那儿伺候,跟着赵双喜出了内殿,在外殿坐下。 “太医怎么说?”揉了揉酸软的手腕,席宁情绪淡淡的问。 赵双喜满脸忧色,谨慎答话:“太医们说陛下这是忧思过度,长时间夜不安寝落下的毛病。” 知道赵双喜暗藏的意思,席宁也懒得跟他计较,顺着往下问:“母皇夜不安寝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赵双喜惶恐的跪下,猛地磕起头来。 “老臣惶恐……” “没想治你的罪,如实说出来。”席宁不耐的皱了皱眉,很是讨厌赵双喜这一套虚头巴脑的招。 赵双喜低着头,声音又低又小心,生怕她一个不满突然发作。 “从殿下与陛下闹得不太愉快那天就开始了……” 赵双喜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老泪纵横。 “殿下,您是陛下看着长大的,陛下是最疼你的,打不得骂不得,要什么给什么。陛下做什么都是为了您好,听老臣这个不中用的一句劝,别跟陛下赌气了。殿下只要服个软,这个事就过去了。” 言辞恳切,就差掏心掏肺了。 换了以前,席宁就妥协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若妥协,萧遇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娶一个又一个夫君摆在府里。 本来那人就够死心的了,要是再刺激一下,带球跑也不是没有可能。 半天没有得到六皇女的回应,赵双喜有些慌张的望着她,却注意到惯常心软又散漫的小姑娘眼无波动,平静淡然,似乎她刚才的话在她心上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赵双喜心里一凉,赶紧膝行到六皇女面前,涕泪涟涟的抓住席宁的裙摆,哭哭啼啼的道:“殿下啊,您是陛下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了,如果您都不理解她的话,她该多伤心啊! 殿下,您想想这些年来的哺育之恩,陛下十月怀胎诞下殿下,多年如一日的尽心培养,哪怕殿下现在走了歪路,仍对殿下不离不弃,报以很大的期待。殿下,您万不可为了一个男人,伤了母女间的血缘之情啊!” 席宁有些动容,弯下腰把赵双喜扶起来,语气复杂的问:“母皇什么时候能醒?” 赵双喜微微一怔,随后意识到什么,眼睛里迸射出欣喜,急忙道:“太医说,陛下调养的好的话,今晚就能醒。” “赵侍卫去安排一下,孤今晚会守在紫宸殿,一直等母皇清醒过来的。” “好,臣这就去安排。”赵侍卫满脸激动的下去了。 第130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0) 赵双喜欢欢喜喜的出去,岳清竹一脸疑惑的进来,看着满脸疲惫的席宁,走上前,体贴的替她按摩起肩膀来。 “殿下,赵大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岳清竹很是好奇。 席宁不欲多言,问起另外一件事:“母皇昏倒,怎么不见凤君?” 岳清竹神色凝重了几分,弯下腰,凑在席宁耳后,用气音道:“被陛下软禁在丹霞殿了,属下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凤君是在殿下被下毒之后禁足的,菊儿这十多天都缩在皇女府里,很怕出去。不出清竹意料的话,凤君就是下毒谋害殿下的人。” 凤君都能把手伸到她身边,可见并不是良善之辈,但陛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秘密处置了凤君,还不被宫外的人知晓,可见城府之深。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 “从前三皇女对孤百般刁难暗杀之时,他从未参与其中,为何三皇女都进离人府这么久了,他才动手害孤?” 席宁低声呢喃,越想越费解。 岳清竹也想不明白凤君这么做的动机。 “凤君如今被幽禁,便是他为鱼肉,我为刀俎,殿下何不亲自去问个明白?” “清竹说得甚是有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去。” 席宁想着陛下一时半刻醒不了,她待在这儿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四处逛逛,兴许还能有点意外收获,况且,她自回来之后,还没能与凤君碰过面,去见见也好。 主仆俩朝着丹霞殿的方向走去。 这两人走到一半,就有小宫男悄咪咪的去赵双喜那里打小报告了。 赵双喜眯了眯老谋深算的眼睛,脸上虽然依旧是笑着的,但语气里却没丝毫温度。 “着人去拦住六殿下,就说凤君偶感风寒,不宜见客。” 小宫男颤颤巍巍的跪下,嗓音发颤:“回禀大人,若六殿下执意要见凤君,奴才们怕是也拦不住啊!” 赵双喜把软榻上的锦被铺平,慢吞吞的道:“若六殿下执意要见,那就请凤君睡一觉。” 小宫男会意,跪下领命出去了。 席宁离丹霞殿尚有一段距离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宫男就跑了过来拦路。 膝盖“啪嗒”跪地上,小宫男话语凌乱,很是慌张。 “凤君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殿下千金贵体,以免传染,还是请回。” 席宁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下方身体都在颤抖的小宫男,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眼尾挑起撩人的弧度,妖冶风情得让人移不开眼。 “凤君偶感风寒?病的严不严重?可曾请过太医?太医怎么说?开了些什么药?” 小宫男垂着的头更低了,他哪里知道这些?他就是个当差的,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一般而言,主子们都不会问这么细,听六殿下这么关心的语气,难不成和凤君关系挺好? 头顶的目光越加凉薄冷漠,令人脊背生寒,无端的心慌意乱,出口的话顿时更加慌乱了。 “奴才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席宁细细品味了下这俩字,拉长了音调制造紧张气氛。 在小宫男越发紧绷的神经下,突然严词厉色的发作。 “你是如何在凤君宫里当差的?连凤君的病情都不太清楚,宫里怎会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奴才?” 她冷淡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落在他身上,小宫男被吓的猛磕头求饶请罪,额头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坚硬的石头上,没一会儿,白皙的额头上就红通通血淋淋的一片。 “来人!” 席宁冷冷的下达命令,不远处护卫皇宫的侍卫听令过来,齐刷刷跪下向席宁行礼。 久居皇宫的好处就是在这里,宫里的侍卫几乎没人不认识这位娇纵任性的皇女殿下,见识到女皇盲目的偏爱后,更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这个奴才玩忽职守,阻拦孤见凤君,拖下去杖责二十。看看是谁的命令,让他那么大胆以下犯上。” 小宫男还欲叫嚣,就被侍卫不由分说的捂了嘴拖下去。 席宁眉宇紧锁,加快步子往丹霞殿赶,但还是来晚了一步,凤君已经被人灌了安神汤躺下。 谈话的事无疾而终,但也坚定了席宁要找凤君单独谈谈的心。 能有这么大本事给凤君灌药的人,整个皇宫都不超过两个,一个是昏迷不醒的女皇,另一个就是皇宫的大总管、陛下最忠心的侍卫赵双喜。 赵双喜不让席宁见凤君,百分之百有女皇的授意。 如若只是下毒的事,女皇不必这么大费周折,除非这件事与她有关,甚至有可能动摇席宁和女皇之间的舐犊情深。 岳清竹亦步亦趋的跟在席宁身后,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挨近她,低声道:“殿下与其让自己成为靶子站在明处,不如顺着女皇,装出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站在暗处,查清楚所有事实,借着女皇的势力铲除所有阻碍,然后和萧公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在一起。” 席宁沉思两秒,轻声道:“可要让母皇再次全心全意的相信孤愿意做她的傀儡,第一个试探就是为大将军和大将军之子接风洗尘,下一步有可能就是赐婚……” “殿下和萧公子感情深厚,一时的逢场作戏,提前说清楚,想必萧公子也断不是那无理取闹之人。”岳清竹沉吟片刻,正色道。 席宁心里苦笑:就怕他真的不无理取闹。 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手上的权柄全部来自于母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殊死一搏。 就像清竹说得那样,事无巨细的把她的打算告诉他,让他清理好皇女府,管控好后方,务必不让女皇察觉到她的真实意图。 这次,她和萧遇联手,而不是他孤军奋战,就不信搅弄不了这波谲云诡的庙堂! 席宁心里有了打算,拍拍岳清竹的肩膀,赞叹道:“这些年,让你跟着我花天酒地,也是为难你了。” 心思细腻的岳清竹感受到席宁话语里的赞许、欣赏和尊重,唇角勾勒出浅笑的弧度。 她的话,殿下总算是听进去了。 “我时常在想,殿下若把勾搭美人的手段用在争权夺利上,会是何等风采?是不是比二皇女还丰姿卓越?如今,总算是心愿得偿,不枉费这么些年的等待。” 萧公子当真是殿下的贵人。 他一出现,殿下浑浑噩噩的生活就透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那些阴暗和肮脏被一扫而空。 席宁望着岳清竹认真专注的神情,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第131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1) 女皇在半夜悠悠转醒,睁开眼,喉咙干涩的难受,嘶哑的叫了几声“水”后,细长葱白的手指握着茶盏的杯身,撩开垂落的床幔,把茶水递了进来。 猛灌了几口下去,干涩的喉咙舒缓过来,女皇撩开纱幔,一把抓住垂眸立在床边的人的手,空洞迷茫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她。 “宁儿,宁儿,宁儿……” 一声一声,绵延悠长,似乎是在梦魇。 席宁就着女皇拉着她的力道,弯腰在床榻边缘坐下,波光潋滟的眸子略微垂下,看上去有些乖顺。 “母皇,女儿在。” 女皇眼底弥漫着浓雾,清明的光透不出来,只紧紧拉着席宁,像拽着救命稻草一般,生怕眼前的人会消失不见,变成她的黄粱一梦。 “母皇,女儿会一直在紫宸殿守着您的,您就安心休息。” 席宁轻声细语的安抚心神不定的女皇,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背,弯腰伺候她躺平,小心的替她掖好锦被,然后靠着床头,守在寝榻。 女皇拉着席宁的手,安然睡去。 晨光熹微,女皇从睡梦中惊醒,动作剧烈的弹坐起来。 手上似乎拉拽着什么东西,隔着影影绰绰的纱幔,朦朦胧胧的映出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形。 妖媚的眉眼,藏锋薄凉的气质…… 女皇心神一怔,痴痴的抬起另一只手,隔着纱幔描摹那人的眉眼,嗓音沙哑发颤:“西宁……” 手腕被拽了一下,浅眠的席宁迷迷糊糊睁开眼,“母皇”在喉咙里滚了两圈,就被这一声“席宁”平地惊雷给炸的七荤八素,瞌睡都没了个干净。 女皇怎么知道她真名的!? 这不科学! 哪怕心里慌的不行,席宁面上依旧稳如老狗。 她一如既往的开始硬cue富贵。 富贵冷漠的小幅度动了动。 【你听错了。】 机械音冰冷无情。 席宁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敷衍,死缠烂打一番,富贵也没鸟她。 久久未得到回应,女皇有些焦急慌张,一把拉开纱幔。 席宁对上女皇急迫的目光,清楚看到她眼神的变化,从呆滞到失望,再到死寂,像是一簇在荒原中燃起的火焰,被火吹得呼呼作响,再被大雪覆盖,变成一滩冒着黑烟的灰烬。 她想见的从来不是她。 席宁的心情复杂到了极致,一时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母皇对她的感情是怎样的,如果没有皇贵君,她和楚沁的境地是差不了多少的。 不曾期盼,就不曾失望。 席宁从女皇手中抽出手腕,往后退了一步,在床榻前跪下,行了个恭恭敬敬的叩拜礼。 “儿臣拜见陛下。” 女皇目光沉沉浮浮的望着态度恭敬冷漠的席宁,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浮现出愁色,眼底酝酿着风暴,唇角无声下垂。 “宁儿,你在怪朕吗?”威严庄重的嗓音含着叹息。 席宁低眸,语气轻浅:“儿臣不敢。” 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之间。 女皇想打破隔阂,但看着席宁垂首淡然,不卑不亢的姿态,眼前一阵恍惚,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如平地起高楼般闪现。 保养良好的指甲圆润粉嫩,女皇摁着太阳穴,指着下首的席宁,声色冷硬。 “你这是在无声反抗朕吗?” “陛下多虑了。” 与记忆里一般无二的回答彻底激怒了心绪不宁的女皇,她身着单衣从床榻上下来,一下抽出床榻旁边的尚方宝剑,不由分说的架在了席宁的脖子上。 刀刃锋利,泛着冷光。 席宁岿然不动,跪的规规矩矩,和以往的不着调不正经判若两人。 女皇的手腕微微发颤,锋利的刀刃立马在白皙的脖颈上蹭出了一道红色的小口子,伤口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 血色灼痛了女皇的眼睛,她幡然醒悟,扔下宝剑,半跪在席宁面前,手指颤颤巍巍的去帮她捂伤口。 “赵双喜,传太医!” 女皇声嘶力竭,似乎陷入了梦魇中,着魔一般的捂着席宁那个过一分钟可能就愈合了的伤口,瞳孔黑得透不出光亮,情绪濒临崩溃。 席宁望着快走火入魔的女皇,暗暗叹了口气,压下嗓音里的哀怨,平静的道:“母皇,女儿没事,你把手松开。” 女皇怔愣的望着她,听话的挪开手,血流如注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是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多了一道不和谐的红痕,有一种凌虐的美感,绝美易碎。 “没有流血了……”女皇呆呆的看着那道红痕。 席宁握住女皇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柔和诱哄:“对,没有流血了。” 席宁在宫里整整陪了女皇三天,她才从那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又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的陛下。 女皇和六皇女的关系瞬间破冰,朝堂上风云变幻的局势又开始洗牌。 某日早朝结束,女皇单独把六皇女留了下来。 女皇亲密的拉着席宁在软榻上坐下,隔着一张放置在软榻上的小矮几,柔声细语的和席宁话了些家常。 聊了一会儿后,女皇开始旁敲侧击的提大将军回京述职的事。 见席宁神色如常,便大着胆子提议道:“大将军不日回京,宁儿觉得谁来做这个为其一家接风洗尘的人好?” “大将军戍守边关数十年,为天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万不能怠慢。接风洗尘之人,需得身份高贵,表示皇家对大将军满门的重视。”席宁知道女皇在打什么主意,但她不挑明,陪着女皇打哑谜,看谁先沉不住气。 女皇觉得有戏,再接再厉:“那宁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宁儿觉得,四皇姐最为合适,她武举第一,定能向大将军讨教一二。” 女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席宁云淡风轻的喝了口茶,待女皇沉不住气打算反驳的时候,慢悠悠道:“有四皇姐做正使,宁儿也好高枕无忧的摊个副使的差事。”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女皇眉开眼笑,但又意识到自己开心的太明显,遂收敛了笑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板着脸允了席宁的提议。 “母皇,既然四皇姐要被解除禁足,不如你许女儿一个人情,让女儿去宣旨如何?”席宁弯着眉眼,扯了扯女皇的袖子,小声恳求。 女皇揉了揉小女儿的头发,无奈的笑笑:“好好好,都允你。” “那女儿就叩谢母皇恩典了。” “大将军一家肱骨之臣,好好办。” “放心,母皇,女儿定不会像以前一样,绝对竭尽全力。” 第132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2) 听雪阁。 “郎君,殿下今夜宿在宫里了。” 小井子拎着灯笼走进院落,隔着外间的门,轻声道。 说完,脚步声就远离,一如昨夜。 貌如谪仙的少年立在窗前,披风上的毛领拢着雪白的脸颊,唇色不点自朱,绯红艳色。 骨节分明的手指自披风下伸出,越过窗柩,任凭清冷的月光洒在白皙的手背上。 犹记两三天前,那人从宫里风尘仆仆的侍疾回来,马不停蹄的就直奔他的院落,屏退左右,慌慌张张的跟他坦白她所有的打算,事无巨细,说得时候还一脸紧张的望着他,生怕他有丝毫不满。 他爱了两辈子的小姑娘,这辈子好像终于看到了他的真心。 可喜可贺。 削薄的唇线勾勒出愉悦的弧度。 深夜的凉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威胁力极强的碾压过来。 萧遇唇角的浅笑尽数敛去,微微歪头,一粒细小的银针擦着脸颊而过,径直插进他身后的山水画上。 毫发无损的躲过第一根银针,萧遇目光冰冷的看向竹林的方向。 “既然来了,二殿下何必藏头露尾。” 竹林后面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整张脸沐浴在月光下,凌厉的凤眸迸射出刺人的寒光。 “萧公子在皇妹府上待的好生惬意~居然都乐不思蜀的连个信都没了。”似嘲似讽,就差没赤裸裸的说萧遇是个叛徒了! 萧遇目光轻浅,神态自若。 “二殿下此言差矣。” 楚沁冷笑,“怎地萧公子还觉得孤冤枉了你吗?” “萧某从始至终都身在曹营,心也在曹营。”清冷疏离的俊美少年目光沉静通透,神色冷淡不近人情,如同一尊玉质冰骨的神明。 楚沁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英气逼人的眉梢拧得死紧,看着萧遇的目光活像要一口吞了他,一副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的架势。 萧遇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想着到底是自己亏欠别人,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给二皇女指了一条明路。 “殿下,萧某是个不大讲江湖道义的人,关北萧家欠您的人情,您还是另寻他人偿还。助殿下成就大业,萧某是爱莫难助了。” 哪知,二皇女听完后就森森笑了起来,尖锐的笑声在冷寂的月光下,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萧遇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心想二皇女大概是心理压抑多年,终于疯了。 可惜可叹。 二皇女满脸疯狂之色,语气堪称丧心病狂。 “萧遇,你倒是提醒孤了,关北萧家当初把你送到孤面前,为了让孤对你百分百信任,给孤种了控心蛊的母蛊,给你种了控心蛊的子蛊。若你违背誓言,辅佐其他人登上皇位,孤就会催动你体内的控心蛊,让你心脉俱断而亡。” 晴天霹雳无异于此。 萧遇抿了抿唇,克制住翻涌的情绪,平静无波的道:“那殿下就催动,萧某无惧生死。” 二皇女停止住癫狂的笑声,目光黑沉的盯着他,似乎想透过这张丰神俊朗的脸,看到少年的心里去。 可惜她还不是上辈子那个运筹帷幄的英明女皇,窥不破萧遇这副没有任何弱点的淡然自若。 她凤眸睥睨的看着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萧遇,硬撑着壮气势。 “怎么能让你现在就死呢?孤要亲眼看着你和六皇妹走到万劫不复的结局,让你们在最接近恩爱缠绵的时候生离死别。”楚沁背过身,声色冷淡:“萧遇,这就是你背叛孤的代价!” 夜风凄凉,枯黄的竹叶簌簌而下。 皎洁的月光投射在竹林中,影影绰绰的光斑在青石板上轻轻摆动。 二皇女已经离开很久了,萧遇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立在窗前,彻底成了一尊雕像。 漆黑的眼瞳晕染开浓稠的墨色,黑得透不进任何光亮,像是作茧自缚的蚕蛹,一根一根的蚕丝包裹,不留一丝缝隙。 近日和楚宁相处的一幕幕在这个时候闯入脑海,萧遇抿紧唇,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滑落。 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是死在楚宁最爱他的时候。 就是—— 不太甘心。 凭什么他要在最幸福的时候和楚宁生离死别? 那人离开了他,说不定也会过的很好。 伤心的人,只会是他罢了。 真的很不甘心啊。 关北萧家…… 萧遇闭了闭眼,眼眸恢复平静,眸底划过狠意。 席宁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去四皇女府上宣旨时,还特地带了一众大内高手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紧闭许久的四皇女府大门再次打开,围观群众不由都发出了感慨,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啊。 看看,四皇女府的杂草都有小腿高了。 席宁也有些震惊。 她闭门不出和女皇闹翻时,也没这么落魄啊。 带来的侍卫没了用武之地,反而成了除草工。 席宁把沧桑的四皇女从酒坛子里刨出来时,她那头发乱糟糟的,跟府里的杂草有的一拼,都是野蛮生长且歪三倒四。 四皇女府的侍从护卫都被遣散了,整个皇女府只有四皇女一个活人。 没有可使唤的府中下人,席宁只好让随行的侍从去伺候四皇女沐浴净身,打理好才让她出来接圣旨。 四皇女楚汐满脸颓废,一改往日大开大合的样子,眼睛无神的望着她,颓靡道:“你来干什么?看孤的笑话?让你失望了,孤还没死。” “四皇姐怎么如此想妹妹?妹妹今日是有重要的事要来四皇女府宣布的,四皇姐还是听旨。” 这话说的虚情假意,席宁听着都觉得脸红。 楚汐的感想和席宁也差不了多少,没什么精气神的席地坐下,跟个土匪似的岔开腿坐着。 “你宣完终身幽禁三皇姐的旨,又来宣孤的了?楚宁啊楚宁,你就是一个提线木偶,母皇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有自己的思想,只知道她肯定不会害你,真可悲~” 席宁望着楚汐灰败的神色,打心底里觉得,她是在骂自己。 席宁是女皇的白月光替身,也是女皇延续权力的提线木偶。 楚汐就不同了,她是女皇手里最锋利的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手起刀落,杀人如麻,女皇所要求的,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做到。 第133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3) 席宁把圣旨扔给楚汐,抱着胳膊倚着一旁的木头柱子,耷拉下眉眼,懒洋洋的道:“妹妹说什么,估计四皇姐也不会听了,不如你亲自看看?” 圣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处在自闭状态的楚汐脸色一改,赶紧接住了圣旨,严肃紧张的双手捧着。 席宁懒散的态度刺激到了对女皇无比顺从的楚汐,她举着圣旨走到席宁面前,厉声呵斥:“自古以来,见圣旨如见陛下,你作为宣旨大臣,应手持圣旨,举至头顶,宣旨时,恭顺谦和。你这种把圣旨抛来抛去的行为,实在太过放肆!” 言辞铿锵有力,一板一眼的训斥劝导不容情面,公正无私,和印象里的莽夫不太一样。 世人皆道,四皇女蠢笨鲁莽,不懂变通,对女皇的命令言听计从,得罪了不少文臣言官,仍一条路走到黑。 面对教训,席宁不以为然的捞了捞耳朵,似笑非笑的睨着站在台阶下比她矮上一截的四皇女,轻飘飘的嗓音含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四皇姐,圣旨你既已接下,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请多指教了。” 说完,席宁就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作势要转身离开。 楚汐一急,想也不想就伸手要去抓席宁。 “噌!” 齐刷刷的拔剑铮鸣声响起,被席宁交代过的大内高手剑尖直指楚汐,白光映照出楚汐难看的脸色。 还没来得及转身的席宁回过身,望着被剑尖团团包围的楚汐,极慢极慢的眨了眨眼,语气说不出的奇怪。 “四皇姐,倒也不必在出门前送妹妹这么个大礼!” 楚汐咬着牙,举着圣旨的手臂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 “滚!” 席宁利落的转身出了四皇女府,爬上自家的奢华马车,干脆的滚了。 大内侍卫回皇宫待命了。 随行的侍从们从四皇女府鱼贯而出,跟在马车后面,自发形成队伍缀在后面,浩浩汤汤的排场吸引了不少小老百姓的注意。 一群人最终在六皇女府府门前停下。 雪衣墨发的少年立在府门前,嫣红的唇瓣绽放出勾魂摄魄的笑容。 他身旁站着岳清竹和侍从小井子。 席宁弯身撩开马车帘子,正要往下跳,站在门口的少年就走了过来,体贴温柔的朝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瞳眸里酝酿着盈盈水光。 席宁搭住萧遇的手,借着他的力道,平平稳稳的落了地。 下了马车,席宁也没有松开手,拉着萧遇就往府里走。 府里的人换了不少,生面孔有好几个。 心知肚明这是萧遇的手笔,席宁也没多问,拉着他一路进了主院,熟稔自然的坐在了床榻边。 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少年冰凉如玉的手背,席宁习惯性的替他捂手,想到刚才他在门口等她回来的场景,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责备。 “身子本就不好,怎么今日还出去迎我?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吗?怎么不带个手炉?” “想着能快些见到殿下,就忘了。”那人乖顺的低了低眉,清越的嗓音环佩敲击般悦耳。 睫羽蹁跹,似是受惊的蝴蝶,看得席宁就不忍心说一句重话。 幽幽叹了一口气,席宁幽怨的瞪他一眼,嗔怪的提醒:“下次出去必须带手炉,不然就不——” 眼珠子转了一圈,席宁冷绷着脸道:“让你坐在我的床榻上了。” 如珠如玉的少年浅浅的勾了勾唇,沉静的目光落在床榻上。 “殿下不让我坐在床榻上,那我就只好躺在上面了。” “你想得美。” 妖媚入骨的女子含羞带怯的瞪他一眼,心尖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扫过去,酥痒难耐。 忍不住带着女孩的手抚在加速跳动的心口,看着白皙的脸颊在自己的注视下寸寸染上好看的绯色。 “殿下,如若……” 萧遇轻声启唇,声音轻的似乎能被风吹走。 席宁右眼皮跳了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正打算把富贵叫出来问问,萧遇就突然凑近,馥郁的兰香跟着一起缠绕过来。 “殿下……” “我想有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睹物思人,殿下大抵就不会忘了我? 萧遇眼底划过苦涩。 席宁却神色一僵,感觉整个人都不是那么好了。 怎么办?她不能生! 呐呐的张了张口,席宁欲言又止半天,眼看萧遇要抬眸看她,一把捂住了他清透的眼睛,慌慌张张的道:“这个……我还没准备好!你等我……准备一下!” 然后火速收回手,落荒而逃。 在萧遇眼里,那就是害羞了。 掌心的温暖消散,偌大的主院突然变得空旷冷寂。 萧遇眼里的暖色褪去,沉静的眸子落在手腕上的筋脉上,浅浅的抿了抿唇,口腔里漫起无边无际的苦涩。 想不到,他也有要靠孩子绑住心上人的一天。 席宁从主院慌不择路的跑到一处幽静的院落里,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的闷痛后知后觉的叫嚣起来,撕扯着干涩胀痛的喉咙。 缓过来一点点,席宁气若游丝的叫醒休眠中的富贵。 “富贵,怎么办?萧遇想要个孩子,但我不能生啊!” 哪怕她是胎生的,但到底也不是这个位面的人啊! 况且神域是有相关规定的,为了避免公职人员在小世界有太多牵绊,所以一律设定了不能有孕的程序。 【宿主,你先答应呗,等时局安定了,再找个借口说你自己不能生育。】 富贵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大问题,回答的十分敷衍。 话糙理不糙,富贵果然是旁观者清。 席宁瞬间不慌了,脑海中闪过好几个方案和借口。 沿着来时的方向回去,还没走出这个院落,一个让她天灵盖都开始疼的声音出现了。 “殿下~” 这一声唤得千回百转,里面的幽怨都快化成黑色的实质满溢出来。 席宁朝着声源处看过去,怀璧穿着府中侍从的粗布衣服,曾经略施粉黛的脸现在粗糙的没有光泽,黑黄黑黄的肤色,他不说话,席宁根本认不出来。 高大的身形一如既往的缩成一团,故作小巧伊人的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席宁的腿,哭天喊地的道:“殿下……你帮奴向碎玉郎君请个恩典,奴不想做粗活了,奴的手指都磨起水泡了……奴真不是干活的料,奴是伺候人的,奴伺候人的功夫真的不错的!殿下~” 第134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4) 席宁死鱼眼看天,心想你伺候人的功夫再好,关我什么事呢! 动了动被抱住的大腿,然后发现那人更加抱紧了些,就跟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都不肯撒手。 这一米八的大哥看起来娘们唧唧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实在。 萧遇留下他干粗活真真是上上策。 “你的诉求孤已经了解了,你先松开孤,凡事都可以商量……” 席宁硬生生牵出一个勉强的笑,语气和缓慈爱,努力让自己的形象变得光辉伟岸一些。 抱着她腿的力道短暂的松了一点点,不等她抽出来,立马又抱紧了。 “碎玉郎君现今把殿下迷的神魂颠倒,殿下怕是现在答应奴,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毕竟,现今碎玉郎君才是殿下的心尖尖。奴们这些旧人,殿下眼都不眨就让碎玉郎君遣散了,当真是天家无情,伴君如伴虎。” 那人顶着一张硬汉的脸,说着娇滴滴的话,三言两语就把一个豪门弃妇的形象立的根深蒂固。 席宁无奈的扶了扶额,“那你想如何?” 活络的念头在脑海中滚了一圈,怀璧眼眸一亮,道:“奴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别无所求,只想有个安生度日的地方,殿下若抬奴的身份为侍君,给奴一个名分,奴就此安分度日,绝不叨扰碎玉郎君和殿下的生活!” 席宁耷拉下眉眼,默默的想:是不叨扰,但膈应啊!她可是要为萧遇放弃弱水三千的人啊,怎么能出尔反尔的立侍君呢!那不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吗? 这人可真是想得太美了。 席宁原本不叫人,是不想让人看了误会。 现在真的是没时间跟这人纠缠。 她的时间宝贵着呢! 手指弯出一个特殊的弧度,席宁行云流水的吹了一声高亢的口哨。 鹤唳猿啼,蕴藏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怀璧哭哭啼啼的动作一顿,傻愣愣的抬头望着面色冷下来的席宁。 一想到等会儿的情形,席宁掐死他的念头都有了,要不是他力气大,她早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岳清竹踏着屋顶的瓦片而来,身轻如燕的落在两人面前。 她刚要行礼,就看见两人这诡异的纠缠方式,沉默一秒,一声抑制不住的笑声从唇齿间溢出来。 席宁脸色更黑了,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从孤腿上薅下来!” 岳清竹边笑边靠近两人。 怀璧一看到冷面无情的岳清竹,就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也不提什么侍君了,松开席宁,夺路就要逃跑。 还没跑出院落,就被一只手轻轻巧巧的拎住了后衣领,手脚悬空,怀璧拽着衣领,脸色胀得发紫。 一米八的大高个被一米七的岳清竹拎在半空中艰难挣扎,这画面还真不是一般的神奇。 席宁看怀璧要断气的样子,赶紧让岳清竹把他放下。 岳清竹毫不客气的把他甩倒在地,冷眼看着他剧烈咳嗽的模样。 席宁汗颜的看着这一幕,不禁为岳清竹的未来发愁,这么暴力的妻主,会有不长眼的看上吗? “殿下,他要怎么处置?” 席宁正要让岳清竹把他扔出府去,就瞥见怀璧松垮垮的领口下有一片若隐若现的青黑色。 念随心动,席宁想也不想就让岳清竹摁住他。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下,席宁一把扯开怀璧的衣衫,露出白花花的肌肉。 黑黄的肤色和衣衫内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岳清竹会意,抽出腰间的帕子,跟搓面团一样在怀璧脸上摩擦。 黑黄色的斑斑点点被搓下来,露出一张白净的少年脸。 这张脸,和印象里的怀璧判若两人。 “你是谁?为什么装成怀璧潜入皇女府?” 岳清竹掐住少年的脖颈,目光冰冷的问。 少年抿唇不语。 席宁猛地想到什么,急声道:“掰开他的嘴,他要自尽!” 岳清竹赶紧卸了他的下巴,取出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 看着倔强的白净少年,席宁目光疑惑的落在他的腹部。 她刚才明明看到刺青的…… 为什么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呢? 席宁试探的把衣服布料往腹部遮了遮,那块刺青若隐若现。 穿上衣服就有,难不成是遇热才会出现吗? 席宁吩咐岳清竹让人送一盆热水过来,然后让她带着怀璧,几个人一起进了一间闲置的院落。 遣散三千后院后,后院就多了不少空房间。 岳清竹利落的把怀璧绑在扶手椅上,疑惑的问席宁:“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席宁诚恳的摇了摇头,“还不太确定,要试验一下。” 侍从很快端了一盆水进来,席宁递了一个眼神给岁月静好的岳清竹,示意她来。 岳清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被卸了下巴无法发声的少年,难以置信:“殿下要让我给他擦身!?” “他腹部有刺青。” 席宁很是无奈的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岳清竹这才不情不愿的拿起抹布,随意往怀璧腹部一抹。 一个青黑色的图腾在半小时后慢慢浮现。 待图腾的全部样貌出来时,岳清竹彻底震惊了。 席宁脸色也无比难看。 这是……关北萧家的图腾…… “殿下……”岳清竹呐呐的叫了席宁一声,等候着她的吩咐。 席宁看着眼前年岁不大的少年,摆了摆手,道:“关在你的院子里,好生将养着,若他愿意老实交代,就割了舌头和眼睛,养在府里。若他不愿意,就用刑。” 这是丝毫不打算牵扯萧遇了…… “殿下……”岳清竹幽幽叹了一口气,还想再劝,就见席宁态度坚决的往门口走。 只好将还没想好的腹稿通通打消。 岳清竹走到少年背后,毫不留情的一手刀劈晕了他,然后让侍从找个麻袋把他装起来扔回她屋子里。 席宁从房间里出来,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关北萧家的人潜入她府上多少年了?目的是什么? 本来就够烦恼了,现在关北萧家掺和进来,更是火上浇油,难上加难。 席宁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落,到了门口又想起萧遇可能在里面,犹豫了一下,才颤巍巍的推开了房门。 第135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5) 门扉推开,席宁绕过屏风,小心翼翼的往床榻所在的方向看。 床榻上空无一人,边上的褶皱被抚平如初,就像是没有人坐过一般。 心里的滋味酸酸涩涩的,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有些堵堵的,不畅快。 转身出了寝殿,席宁进了书房,坐在檀木太师椅上,拿起小狼毫,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接风宴的席位布置,酒菜,女皇给大将军的赏赐……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周全。 事宜流程设置清楚,席宁闲来无事,想起幼时无聊跟着宫里画师学的丹青。 脑海里把那人的样貌线条大致勾勒了一下,提起笔,洋洋洒洒的笔走龙蛇,栩栩如生的画作在笔下渐渐成型。 清冷淡漠的谪仙少年跃然纸上。 席宁把宣纸提起来,看着画像里那人淡定镇静的模样,眼眸里升腾起幽怨。 再好的丹青妙笔,都无法描绘出他的半分神韵。 “殿下。”门扉被轻轻扣响,岳清竹冷漠无情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席宁把画作搁置在桌案上,走到书房门边,看着站在门口脸色怪异的岳清竹,略略挑了挑眉。 “怎么了?” “殿下,您可听说过借尸还魂?”岳清竹以手掩唇,凑近席宁耳畔,神秘兮兮的道。 席宁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把岳清竹看得有些不自在之后,才懒洋洋的开口:“孤见你也没失心疯的样子啊,怎么大白天净说些怪力乱神的胡话?” 岳清竹一哽,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殿下还是跟属下过来看看。” 席宁掩上书房门,跟着岳清竹进了她的院落。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熟悉的哭哭啼啼声,伴随着絮絮叨叨的咒骂和恐吓。 “奴是六殿下的奴,生是六殿下的人,死是六殿下的鬼!岳侍卫,你要是敢对奴做什么,奴现在就咬舌自尽,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席宁听得一头黑线,这杀手也太敬业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跟她演呢! 岳清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殿下,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里面那位呢,确实是怀璧郎君……” 席宁狐疑的瞥了一眼关着怀璧那间屋子的门窗,不大相信:“不可能……孤印象里的怀璧,似乎不长这样……” “殿下,您印象里的怀璧,涂着厚重的脂粉,脸色惨白,嘴唇涂得像是吃了小孩一样红,与现在的模样出入大也是情有可原的。” 为了让席宁理解男人们的审美,岳清竹特地在脸上比划了好几下,动作笨拙,看起来有点滑稽。 席宁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紧接着道:“那关北萧家的图腾呢?问出来什么没有?” “属下刚要动刑,怀璧郎君就脸色惨白的晕过去了,醒过来就变成了这副泼妇模样,和刚才沉默倔强抵抗的态度相比起来,活像是变了个人。”岳清竹神色怪异,眉宇间的困惑如同一团阴云聚拢,挥之不去的密集。 这情况听起来还挺有趣。 瞳眸里染上满满的兴味,远山黛眉挑起,唇角若隐若现的玩味。 “你一个问题都没问他吗?” “我问了。”岳清竹说起这茬儿,脸色就黑了,难受得像是生吞了一百只苍蝇。 “属下问他,关北萧家派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他说,什么关北萧家,还说我污蔑他,倒打一耙的要去殿下那里告我,说我为了强占他,编出这种无厘头的罪名,就是想让殿下厌弃他,让他不得不从了我。 我又问他,怀璧郎君被你带到哪里去了?他一脸气愤,说我蓄谋已久,处心积虑,为了得到他,抹黑他就算了,竟然还想找个人替代他,简直是狼子野心,理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属下还想再接着问,他就开始哭了,还痛斥属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的肖想他,让属下不要做梦了……” 岳清竹翻豆子一般的娓娓道来,眉梢一直拧的紧紧的,没有松开过,冷漠的眼底满是匪夷所思。 能把岳清竹逼的说这么多话,那位怀璧郎君也真是个神人。 席宁摁住情绪激动没完没了的岳清竹,推开了院落门,看到了五花大绑骂骂咧咧的怀璧郎君。 他被绑在了床头,脸色胀得通红,口水唾沫横飞,麻绳磨的白皙的手腕都出现了几道青紫的於痕。 这生动元气的模样,确实不大像被他们发现时一心想要服毒自尽的死士。 能让岳清竹都开始考虑怪力乱神了,要么就是这人的演技太炉火纯青,要么就是他是真正的怀璧。 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有可能把人调换呢? 怀璧一见席宁,咒骂声一顿,无缝切换出了哭哭啼啼的状态,可怜巴巴的告状:“殿下,您可要为奴做主啊!岳侍卫不分青红皂白把奴关在房间里,还把奴绑在床头,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对奴存有非分一想,要不是殿下来的早,奴的清白可就要被毁了啊!岳侍卫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狠毒的心!” 岳清竹几次三番张口想打断他,但她到底不是伶牙俐齿的言官,除了苍白无力的“胡说八道”、“无稽之谈”的回应,就再无其他解释。 在怀璧咄咄逼人的振振有词下,岳清竹被逼的节节败退,无力回击,直至溃不成军。 席宁仔细观察着怀璧的神色变化,并未察觉出丝毫的破绽。 她和怀璧接触的次数不多,这人也是偶然被她带回府充后院,上次失火,短暂的打了个照面。 她对他的印象也就仅限于大高个儿,娘们唧唧,哭哭啼啼,深闺怨妇,不能久留,就得马不停蹄的送走。 谁知道萧遇会把他留下…… 席宁抬手示意岳清竹堵住他滔滔不绝的嘴,直接出了屋子。 岳清竹习惯性的敲晕怀璧,跟着出了房间。 “殿下……” 欲言又止,试探的口吻。 席宁摁了摁被怀璧吵得烦心的眉宇,捏着下巴踌躇的犹豫了下,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很是不情愿的道:“去,把阿遇请来看看。” 岳清竹领命出去。 第136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6) 雪白的袍子上,仙鹤展翅欲飞,飘渺的云雾缭绕青山灰石。 衣袂翩飞,长身玉立的少年姗姗来迟。 看见在原地晃悠的席宁,那人立马解开身上的披风,体贴的系在席宁身上。 席宁抬手阻止,却被不认同的睇了一眼,只好悻悻缩回手,任由那人细致的给她系好系带。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清越的嗓音淡定镇静,没有丝毫的慌张,眉目间温润而泽,瞳眸里晕染开温柔缱绻的暖光。 他这么坦然,席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直说。 呐呐的张了张口,一笔带过的飞快道:“我和清竹抓到了个关北萧家的人……” 那人凝眉,目光里盈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长久的沉默慢慢发酵,席宁后悔的抿了抿唇,心想应该不说的,悄悄解决了,谁也不知道,皆大欢喜,现在还引得这人烦恼纠结。 要不……就放了这个人? 席宁从披风下伸出手,想要去碰萧遇的手,那人就倏地抬眸,神色平静的问:“是怀璧吗?” “啊……”席宁习惯性的应,应到一半,听清楚萧遇的话,不由满脸震惊的看着云淡风轻的萧遇,呆呆的问:“你知道?” “知道,他是我故意留下的,我发现他和别的杀手不太一样,威胁力不是很大,所以就留下了他。” 席宁傻眼重复:“威胁力不是很大?” “他不会制毒,不会武功,只有一身蛮力,样貌也不是很出众,萧家派他来接近殿下,应该是当作弃子用的,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 萧遇没有再往下说。 席宁却在心里自动把他的话补充完整。 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最没希望的却被席宁纳进了府里,那些精心挑选的,反而成了弃子。 “萧家后来没有找人替代他吗?”席宁还是不太相信前后是同一个人,性格反差也太大了点。 萧遇摇摇头,神色淡然道:“冒充一个不受宠的男宠,样貌也不太出众,对萧家来说,能被利用的利益实在是太小了。” 怪不得今天怀璧碰上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做个衣食无忧的侍君。 既然前面想得那么开,那后面又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呢? 前后行为太矛盾了。 推开门,席宁带着萧遇走到床边,指着昏迷的怀璧,努力找句子形容他的情况:“他行为不太一致且十分矛盾,前一秒哭哭啼啼,后一秒倔强沉默,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萧遇安静的观察了怀璧几秒,随后弯下身翻开他的眼皮,探了探他的脖子,又搭上他的脉搏查看了下。 “殿下,他的情况有点复杂,我有了一点猜测,但没证据证实,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怎么个匪夷所思法?”席宁疑惑的看着萧遇的一举一动,感觉自己被蒙在了大雾里,听得懵懵懂懂的。 萧遇没有回答席宁,看向一边当隐形人的岳清竹,轻声道:“烦请岳侍卫泼醒他。” 岳清竹抬起一边刚才替他擦身的水,毫不客气迎头浇在怀璧脸上。 怀璧睁开眼,眼神空洞冷漠,像是一台程序设计的机器,没有自己的灵魂,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也不挣扎,像是死了一样。 萧遇示意岳清竹劈晕他。 岳清竹手起手落,那人软塌塌的倒在床榻上。 萧遇又吩咐岳清竹去抬手泼醒他。 如此重复几次,席宁发现这人能在冷漠和话唠之间无缝切换。 只不过,这个切换的关键是昏迷。 席宁望着萧遇下颌线优越的轮廓,满脸求知欲:“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没有怪力乱神,没有复杂的专业术语,就平平淡淡的一句所有人都可以看出来的话。 年纪轻轻就有双重人格分裂症,可见小时候过的很苦。 席宁眼神复杂的看着躺在床榻上被折腾得嘴唇泛白的少年,让岳清竹去给他换身衣服和换个地方休息,拉着萧遇出了门,慢慢悠悠的沿着铺满细碎石子的小路往主院的方向走。 “关北萧家是选择站在了二皇姐那边吗?” 微凉的风里,席宁闷闷的问。 “关北萧家避世多年,不欲参与朝廷政权更迭,这次送我出来帮助二皇女,是因为早年间二皇女的父君帮过萧家一个忙,我只是为了还恩情而来。”萧遇紧了紧握着席宁的手,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波动的淡然道。 低垂的睫毛下,漆黑的瞳眸里一闪而逝的浓重讽刺。 是报恩还是想重新成为第一门阀士族,这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若只是单纯报恩,何须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种控心蛊呢?到底是信不过他。 席宁不疑有他,看来二皇女的父君也是不容小觑之人啊。 只是久居深宫,不得圣心,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贵君? “不是哪一位贵君,而是个侍君。”猜测到席宁心里的想法,萧遇淡淡的解释道。 侍君?! 宫男爬床女皇,女皇不喜被人算计,就没有封君封号,只是让其做了最低一等的侍君,就是相当于通房的宫男,地位比侍从还低下,难怪母皇从不提楚沁的生父,只说她的养父安贵君。 席宁心里咋舌感慨,对楚沁的身世深表同情,随后又想起她早死的父君,不由有些惋惜。 她停下步子,面对着萧遇,在他温和纵容的目光下,抬手一寸一寸描摹他的眉眼,鼻梁,薄唇…… 轻轻抿了抿唇,目露怀念:“父君在我七岁时逝世,他虽然死的早,母皇又把关于他的一切通通束之高阁,不许任何人提起。但我对他的记忆却从不曾模糊,他的眉眼风情摇曳,一双含情眼,看谁都有情,也看谁都无情。专注看人的时候最动人,能让被看的人有一种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错觉,是天生的妖孽,还是祸国殃民那一种级别的。” 指尖停留在少年根骨分明的锁骨上,席宁踮起脚,在他唇畔轻轻啄了一下,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 “他的美雌雄莫辨,你的美惊心动魄,他的美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姬,你是天上下来的谪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殿下……”嗓音暗哑富有磁性,撩的人意乱情迷。 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按住少年很适合接吻的嫣红薄唇,席宁目光迷离,说出她七岁那年的困惑。 “人人都说父君是祸国妖姬,祸害遗千年,他怎么连我长大都活不到呢?” 第137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7) 青铜雕纹的香炉盖被轻轻拨开,修长白皙的指执着小木夹子夹了一片香片放进香炉里,袅袅青烟慢慢升起。 “四皇姐这里有股霉味,用檀香片熏熏,不过一日,便可满室生香。” 隔着一道绣着八匹骏马的丝绢屏风,女子慵懒的腔调一如往昔,似乎就没怎么变过,永远都是那副让人生厌的风流浪荡子作派。 楚汐握笔的手指紧了紧,绣着精致花纹的袖口不经意的沾染了宣纸上未干的墨迹,在空白的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色。 墨色刺眼,徒生烦躁,筹划的心思没了个干净,搁下狼毫,楚汐拿起那人不久前放在她桌子上的折子和图纸,凝着眉翻开。 本以为会看到一堆不堪入目的画作,毕竟这人前科太多。 目光触及折子和图纸上的流程图,耷拉下的眼皮掀起,眼里的不屑一顾逐渐收敛,变得严肃正经起来。 事无巨细,安排的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和筹谋,楚宁她一个人早把这些事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她做正使呢?母皇昨夜的叮嘱犹在耳边,现实的情况却让她频频吃惊。 六皇妹……难不成真的在一直藏拙吗? 楚汐抓起图纸绕过屏风,气势汹汹的想要问清楚,转过屏风,那人却不在了。 大步踏出书房,沿着七弯八绕的回廊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总算在莲花池上面的拱桥上发现坐在桥头的楚宁。 她坐在桥头上,绯红的裙子随风飘扬,披风领口的雪白狐毛毛茸茸的拢在形状漂亮的天鹅颈周围,洁白无瑕的披风遮住上半身的短袄,只露出下身罗裙。 结了冰的湖泊上,奶白的雾气氤氲弥散,围绕着池子里的枯枝残叶。 荒芜的假山园林里,那抹艳色就是最好的风景,让这里的凄凉都变得意境悠远起来。 不愧是陆西宁的女儿,风华无双,艳色生辉,能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容貌,让所有人放弃一切,理智全无。 席宁坐在桥头,居高临下的,能纵览整个院子的布局,四皇女府是真心比不上六皇女府,连花园的池子都只有她家池子的四分之一大。 远远瞥见拿着什么东西过来的四皇女,席宁本来是想过去的,但思虑一番,还是作罢。 四皇女一个莽夫,仗着学武的天赋卓绝,谁也看不起,虽没有到丞相公子那个心比天高的骄傲程度,但也是唯我独尊的性格。 能让她亲自来寻她,必定是那几张图纸起了效用,既是她的才华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她就要矜持一些,低调的炫耀一番,不枉她花费时间做这些。 席宁神神在在的等着楚汐过来,任由冷风一阵一阵的扑脸而过,也不颤抖一下,逼格拉的十分满。 绯色的裙摆在风中摇曳,衬着灰寂的天色,明艳勾人。 楚汐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沉稳的脚步声缓慢靠近,席宁偏过头,望着神色复杂的楚汐,懒洋洋的哂笑。 “四皇姐居然亲自来寻妹妹?当真是让妹妹好生惊喜。” 楚汐冷硬的伸出手,露出那卷图纸,语气硬邦邦的。 “这是你画的?” 席宁支着下巴,无声的弯了弯眉眼,不答反问:“四皇姐觉得呢?” 楚汐却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手收回袖子里,跟着坐上桥头,和席宁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她望着僻静荒废的莲花池,圆眸里升腾起浓重的怀念。 “我的父君不受宠,人也蠢笨,斗不过皇宫里那些人精,熬不到我出生就去了。母皇把我扔给凤君养着,凤君那时候已经有三皇女了,哪里有时间管我。我在皇宫里就跟个野孩子似的,没人管,没人教。 有一天,我冲撞了丽贵君,他就要掌我嘴。那时候丽贵君父家权势滔天,宫里谁也不敢为了我得罪他。老侍从为了讨丽贵君欢心,每一巴掌都下了狠手,我没挨几下,就吐了血。 丽贵君说我小畜生贱命娇气,不管不顾的要接着打。老侍从怕出事,打死皇女,有些犹豫,但丽贵君不依不饶,那老奴就硬着头皮要接着打,就被皇贵君拦住了。” 万万没想到楚汐会提起皇贵君的席宁微微愣住,藏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 “皇贵君是宫里长得最好看的人,宫里的人都说她是狐媚子化成人形来迷惑母皇的,言官文臣武将的折子,每天都有一封是要陛下烧死皇贵君的。 皇贵君出手,丽贵君再不情愿,也只能收手了。他替我上了药,还在母皇面前提了我一嘴。母皇这才重视起我,送我进暗卫营,告诉我,只要我能从暗卫营活着出来,我就能成为和大皇女一样的殿下。 我是陛下手里最锋利的刀,陛下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尊敬她,愿意永远效忠她,哪怕她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也不在乎,因为今天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母皇给我的。她不喜欢我聪明,我就蠢笨鲁莽一些,她想铲除拦路的人,我就去帮她做,骂名无所谓,只要她能施舍给我一点母爱就够了。” 听完这些话,席宁心里复杂到了极点。 身在皇家,身不由己,每一个人都不单纯。 难怪楚沁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弑杀姊妹了。 楚汐这么锋利的刀,不杀了,就永远是个后患。 没必要让自己夜里都睡不安稳。 “四皇姐跟我说这些,是想单纯的发泄呢?还是想干什么呢?” 楚汐目光镇静执拗,望着脚下的莲花池,沉沉浮浮的碎光在眼底跃动。 “我就想再试一次,看看在母皇心里,我的位置究竟是怎样的?如若失败了,为了补偿六殿下,我会告诉你一个关于你父君的秘密。” 席宁心思百转,听到“父君”,整个人都愣住了,僵冷的手心传来刺痛。 “扑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破冰的碎裂声惊天动地。 冰冷的水侵蚀锦缎华服,刺骨的冷意遍布四肢百骸。 碎裂的冰块划破白皙如玉的肌肤,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痕。 鲜血渗出,染红透明的池水。 慌乱的脚步声三三两两响起。 人声嘈杂声交织。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四皇女无动于衷的站在桥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绯色的身影逐渐下坠。 第138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8) “啪!” 重重的耳光声在紫宸殿内响起。 女皇阴沉着脸,看着跪的笔直的楚汐,咬牙切齿:“宁儿为了让你解除禁闭,不惜把为大将军接风的主功让给你,你是如何做的?你就这么对她?她是你的妹妹啊!” 苍白的唇颤了颤,楚汐眼里划过波动,最后归于平静,一脸不为所动。 女皇失望的后退了几步,抬手招来赵双喜,背过身,冷声下令:“四皇女恣意妄为,生性暴戾,谋害亲妹,剥夺所有爵位,即刻押入内狱,六皇女若有事,即刻处以极刑。” 赵双喜犹豫为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汐。 楚汐抬起双手,郑重严肃的行了个宫廷大礼,朗声道:“罪女叩谢陛下,祝陛下洪福齐天。” 说罢,示意赵双喜不用押着她,潇洒的迈出紫宸殿的殿门,往内狱的方向去。 赵双喜看着楚汐,眼神复杂,幽幽叹了一口气。 “殿下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向来是个极懂事的人,怎么这次偏偏犯了个蠢呢?六殿下是陛下的心尖尖,您动六殿下,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楚汐似乎看淡了所有,语气轻飘飘的,似乎一碰就碎。 “母皇对六皇妹究竟是如何的心思,您与我心知肚明,我动她,只是想看看,我在母皇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位。” “四殿下糊涂哇,您想试探,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怎么偏要触碰陛下的逆鳞呢?您明明清楚……”赵双喜有些恨铁不成钢。 楚汐淡淡的笑了笑,一脸解脱的轻松。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要这么做。” 六皇妹啊,希望你不要步了我的后尘。 “不好了不好了!”小井子慌慌张张的冲进听雪阁,大呼小叫的喊道。 雪衣墨发的公子正在修理花瓶里的红梅,闻言眉目不动,沉静通透的眸子依旧专注的盯着花枝,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强大和平静。 小井子渐渐沉稳下来,如同被打了一记定心针。 “郎君,四殿下把六殿下推进了莲花池,殿下现今被陛下接进了宫,在紫宸殿由太医们诊疗。但奴才打听到,殿下被冰块划伤了脸,毁了容,而且如今也还在昏迷不醒,太医们说……说殿下如若今晚不醒,恐怕凶多吉少……” 小井子说着说着还是克制不住情绪,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伤心得不能自已。 修剪花枝的剪刀掉落在桌案上,清冷孤寂的少年瞬间愣住,旋即眼里升腾起自欺欺人的不相信,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他身体颤抖了一下,一口鲜血自喉口喷出,给鲜艳的红梅染上了血腥气。 小井子大惊失色,“公子公子!” 萧遇擦掉唇角的血色,摆摆手阻止小井子搀扶的动作,握着桌角勉强站稳,从腰间解下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放在桌上。 “你去关北找萧家传人萧梦,她见到这块玉佩,绝对会随你来的,你让她表明身份,直接进宫救人。” 小井子赶忙把玉佩和萧遇的话带给了在宫里的岳清竹,岳清竹拿着东西找到女皇,说明情况,女皇下旨,让萧家把萧梦送入皇宫。 梦里灯光昏暗,四周的景物扭曲变化,忽大忽小。 光影迷离间,席宁看见了一个妖孽至极的男人,他懒洋洋的躺在桃花树上,支着脑袋,纷纷扬扬落下的桃花洒在他雪白的衣衫上,点缀出星星点点的花纹。 席宁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花瓣雨簌簌而下,飘落在她身上。 男人睁开眼,倦懒的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天气正好,父君想偷个懒,还被你找到了!你可真是个小粘人精!” 她仰头看着树上的男人,大眼珠子懵懵懂懂的转,似乎是在理解他说的话,但转了半天,还是不理解。 小奶团子张开了短短的胳膊,露出正在换牙的牙齿,傻兮兮的笑,奶声奶气的道:“爹爹抱~” 男人跳下花树,蹲下身,捏着小姑娘的粉糯糯的脸颊用力扯了扯,嗓音漫不经心,含着撩人不自知的暧昧缱绻。 “不许叫爹爹,叫父君。” 席宁那时候受孩童脑容量的限制,不能思考太多问题,女尊男卑的思想荼毒不了她,在她的观念里,古代位面的父亲,都是叫“爹爹”,没有父君这个概念。 而且父君听着很像“夫君”,听着就怪怪的。 小胖手拉了拉大美人的衣摆,席宁大眼珠子看着他,小奶音不依不饶:“爹爹抱~爹爹抱~” 拗不过小孩子,男人弯了眉眼,笑得像个妖精,嗓音亲昵温柔。 “好好好,抱抱抱。” 他俯身把小奶团子抱进怀里,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把小姑娘哄睡着,放在床榻的里面,坐在床榻边看着温温软软的小团子,眼底化不开的忧伤与哀愁这才消散了不少。 梦里的男人妖孽漂亮,让人不忍心醒过来,只想留在梦境里,一直待在他身边。 冰凉如玉的触感抚在脸颊上,像是冷冽的春风,带起一阵一阵的酥痒。 睫毛忍不住颤了颤,梦境里的画面分崩离析。 席宁睁开眼,对上萧遇疲惫担忧的眉眼。 张了张嘴,喉咙一阵嘶哑,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萧遇体贴的拍了拍席宁的手,把她扶起来,递了一杯水给她,轻声道:“你发了高烧,烧的浑浑噩噩,医师说你的病情很严重,一时半刻很难醒过来,醒过来也可能会有很多并发症。但不用担心,只是暂时的,很快你就会没事了。” 席宁颔首,脑海里混混沌沌的一片,那个妖孽的男人似乎还没从脑海中消散。 不自觉握住萧遇的手,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了,拉着他上了床榻,强行把他摁在了床上。 三千青丝在枕榻上铺展开,雪色的华服上绣着精致的云纹。 “殿下,你才刚醒。”萧遇无奈的笑笑,眼底满是纵容。 席宁不能说话,只能把他摁在床上,然后在他旁边躺下,毛茸茸的脑袋习惯性的埋在他的颈窝里,还亲昵的蹭了蹭。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开心的回忆,但总给她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只有萧遇温暖让人安心的温度才能驱散她心里浓重的不安。 萧遇就是她的主心骨,她不信任这世上的任何人,只信萧遇。 第139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29) 女皇绕过屏风,看着床榻上交颈而卧的两个人,眼神阴鸷浓稠,酝酿着无声的风暴。 盛怒之下,眼尾因为气愤而发红。 芙蓉帐暖,艳色生辉的脸染着妖冶风情,那人揽着别人,无所畏惧的冲她笑。 女皇失控的走近几步,然后被不放心跟过来的赵双喜死死抱住双腿,无法前进一步。 “放开!”威严的嗓音里压抑着怒火。 “陛下,您要冷静一点,那不是西宁郎君!那是您的女儿,您最爱的女儿,你现在冲动之下做的事,会让您后悔一辈子的!陛下!” 赵双喜声音颤抖,紧紧抱着女皇不撒手。 女皇涣散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但看着床上的那两人,还是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一脚踢开赵双喜,女皇转过身,拂袖,冷冷的下达命令:“朕的寝榻不是什么人都能躺的,既然宁儿醒了,就让他给朕滚!晚一刻,朕就治他带人私闯皇宫之罪。” 赵双喜额头重重磕在花纹繁复奢侈的毯子上,本来硬挺的脊背略略有些弯曲。 女皇转身离开,赵双喜撩开纱幔,对上绝美少年沉静通透的眼睛。 “萧公子,您该走了。”赵双喜笑脸相迎,态度不冷不热,称不上恭敬,但也不算鄙陋,维持在了一个合适的度上。 轻柔的把女孩缠绕在腰间的手挪了放在被褥里,雪衣少年动作微不可闻,生怕吵醒大病初愈、噩梦惊醒的席宁。 抚平外袍上的褶皱,萧遇跟着赵双喜出了紫宸殿。 殿门外,紫衫少女背着出诊带的药箱,温柔娴静的眉眼浸润着岁月静好的柔和。 “少主,想必六殿下已无大碍,属下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武之处,不如就随少主一起出宫?” 萧遇冷淡回应:“随你。” 赵双喜赶紧腆着笑脸阻拦,“萧神医妙手回春,治好了六殿下,还是留在宫里,陛下定会有大赏。” 萧梦唇边漾开浅笑,温柔的婉拒:“赵大人不必挽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赏赐什么我并不在乎,还是随少主一道出宫的好。” 见萧梦坚持,赵双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挽留的话,只好在前面引路,带着两个人往宫门的方向走。 出了宫门,萧梦温婉的笑容渐渐收敛,她蹙着眉头,很是担忧的望着长身玉立的少年。 “少主背叛二殿下,转投六殿下,可想清楚后果了?” 萧遇目光清明通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恍若一直身处尘世之外,清醒的看着人世间的喧嚣。 “萧家要变天了,你找个机会,离开萧家。” 没有任何劝阻的意思,平铺直叙的陈述,笃定的口吻让人不自觉信服。 萧梦还欲再说什么,但看萧遇油盐不进的淡漠神情,就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眉目温柔,嗓音也是柔和如水的。 “属下知道了,多谢少主提醒。往后年岁,估计再难相见,萧梦拜别少主。” 右手指腹搭着左手指背,萧梦弯腰行礼,拜别她忠心追随的少主。 席宁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摸,没有触及到熟悉的温度,反而抓了个空。 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睛,席宁看着空荡荡的床榻,怀疑自己是做了个梦,梦见萧遇守在她床边,还被她拉上床当上了抱枕。 但怎么可能呢? 这里是紫宸殿,陛下的寝宫,萧遇怎么可能在这儿呢? 席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有这些天马行空的无厘头想法。 从床榻上下来,挥退伺候的侍从,席宁坐在软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要喝,就眼尖的注意到小桌案上明晃晃摆放着的空白信件,看它那光明正大的样儿,好像在说“来拆我拆我~”。 欠欠的。 席宁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的拿起信封,慢条斯理的拆开,一目十行的往下看。 这是一封密信,署名是烽烟阁。 烽烟阁,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组织,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但经历过一世的席宁知道,这是女皇暗中养的死士,专门为她铲除异己的刀剑。 信件里记录的时间很密集,事无巨细的记录了烽烟阁对萧遇下手的方式和手段,任务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席宁脸色微微难看,她想过女皇会对付萧遇,但没想到,萧遇已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那么多次伤。 纤细葱白的手指慢慢攥紧,席宁把信件放在蜡烛上烧了,然后一件件穿好自己的衣服,走到紫宸殿的桌案那里,一笔一笔的开始写。 楚汐为了检验她在女皇心里的位置,不惜对自己痛下杀手,想必现在必定是被关在内狱。 席宁写好,随手拿给一旁伺候的宫男,然后不带一丝犹豫的出了紫宸殿,随后又不顾护卫的阻拦,强行出了皇宫,径直走回了皇女府,直奔听雪阁。 雪衣墨发的少年执着一卷书坐在软榻上,低眸专注的看着。 听见开门的动静,沉静通透的眸子随之扫了过来。 目光触及门口走进来的人,眸子瞬间漾开温柔的笑容。 “殿下回来了!” 席宁走到少年身边坐下,安抚的拍了拍萧遇的手背,嗓音柔软耐心。 “这几天你肯定担心坏了?眼睛下面的淤青都有了。” 柔软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下眼睑,纤长的睫毛随之轻轻颤了几下。 牵住席宁纤细的手腕,萧遇把女孩拥进怀里,失而复得的喜悦包裹四肢百骸,温馨的幸福围绕在两人周围。 “殿下下次不能这么大意了。” 松开席宁,萧遇握着席宁的肩膀,目光温和包容,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认真。 席宁摇了摇头,“下次不会了,这次是事出有因。” 福至心灵,萧遇瞬间明白席宁话里潜藏的无奈和深意。 “殿下配合四殿下演这一出戏是为了什么?” 席宁摁了摁还有些昏沉的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发热带来的难受。 “楚汐跟我说,我配合她,她就告诉我一个关于我父君的秘密。事发突然,我来不及思考太多,刚才从皇宫离开的时候想起这出,所以又在给母皇的信里,添加了让母皇放了楚汐的建议。” 第140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30) 听了大概的来龙去脉,萧遇的神色不显放松,反而有些凝重。 “殿下就为了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原因轻易放过想置你于死地的四殿下吗?” 席宁诚恳的摇了摇头,“不止于此。” “我救楚汐,还为了几日后的接风宴。” 妖媚入骨的女孩专注认真的看着他,狭长眼眸里的深情款款令人忍不住的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原来,浪子回头,当真黄金也不换。 萧遇失神的想。 就是不知道,殿下如今对他有几分真心。 在这样深情缱绻的目光下,萧遇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着试探一下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如若她满心欢喜都只为了他,那他就是死了也了无遗憾。 俊美无匹的少年握住女孩的手腕,温润的目光紧紧锁定女孩的眼眸,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殿下此生会只爱萧遇一人吗?” 席宁微微沉默。 随着沉默的时间拉长…… 萧遇一颗心脏止不住的下坠,滚烫沸腾的血液慢慢冷却。 他有些难堪的别开了脸,唇角牵起勉强的笑容。 “殿下如若觉得为难——” “父君小时候跟我说过,一生只爱一人会很痛苦,他教我爱的人多了,心就也不会痛了。”席宁垂下眼睑,安安静静的开口。 等了许久的答案虽然出乎意料,但好在还是有了答复。 萧遇静静的等着席宁的下文。 “可一见你,我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听见你说甘愿让我娶其他人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 女孩低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里的困惑和茫然真情实意,完全做不得假。 萧遇一怔,感觉胸口被狠狠重击了一下,不疼,但那胸腔的震撼却是真真切切的。 席宁抬眼认真盯着萧遇,诚恳而专注的捧着他的脸颊,虔诚温柔的在他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语气轻若柳絮:“我知道我做过很多荒唐事,但我愿意改,我这一辈子都会只有你一个人,你愿意相信我吗?” 撑着那人的肩膀,席宁低头看着萧遇,距离拉的很近,呼吸暧昧的纠缠在一起,若即若离的亲昵缱绻。 握住女孩纤细的腰肢,萧遇凝望着女孩多情潋滟的眸子,清越的嗓音动听至极,语气里满满的笃定和信任。 “我信。” 笑眼弯成新月,席宁矮下身,勾住萧遇的脖子,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似乎是萧遇毫不犹豫的回答愉悦到了她,让她整个人都放松恣意得不行。 开心够了之后,席宁凑近萧遇白皙如玉的耳廓,呵气如兰。 “碎玉郎君,孤想你想得夜不能寐,今日良辰吉日,郎君不如从了孤,孤定会让郎君父凭女贵!” 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撩人的媚意,活像只成了精的妖精,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萧遇清透的眸子染上暗色,握着女孩腰肢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低哑的声线听得人面红耳赤。 “当真?” “当真。” 内狱大牢,关押的大部分都是犯了诛九族大罪的犯人。 女皇迟迟不放楚汐从内狱出来,席宁在家里温香暖玉了几日,在接风宴的前两天,不得不拖着酸软无力被掏空的身体,亲自前往内狱。 就算救不出来楚汐,秘密还是得知道的,不能让她这一趟鬼门关之旅打了水漂,所以内狱是不得不去的。 虽然女皇没有应允席宁的求情折子,但还是默许了席宁探望的行为,所以内狱的侍卫们并没有阻拦她,放任她畅通无阻的进了内狱。 再次看到楚汐的时候,她穿着白色囚衣,衣服上血淋淋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煞白,明显就是受了刑。 席宁不禁有些咋舌,“女皇只是下令关押你,为何你还被动了刑?” 楚汐缩在稻草铺着的石床上,看着锦衣华服的楚宁,扯了扯唇角,语气里含着没了锐意的嘲讽。 “无论何人,进了内狱都是要被扒一层皮的,六殿下住在黄金屋,怎么能明白我们这些住茅草屋的感受?” 席宁抿抿唇不说话,她不是来跟楚汐互怼的,当务之急是要得到有关父君的消息,直觉告诉她,楚汐一定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 她也不管这阴暗的牢房里有没有老鼠蟑螂之类的东西了,不拘小节的坐在石床上,直勾勾的望着神态难掩灰败的楚汐,小声道: “事已至此,该求的情我已经帮你求了,你让我帮的忙我也帮了,四皇姐,我也不跟你来那些拐弯抹角的,我就直接问了,你说的那个关于我父君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楚汐望着席宁急切的模样,沉默几秒后,轻声道:“你的父君,皇贵君,真名名叫‘陆西宁’。” 席宁:“……”我爹的音译很像我的真名怎么破? “陆西宁是京城出了名的花魁,在当年,多少人为与他春风一度而一掷千金,西宁郎君不似碎玉郎君守身如玉,他是个风流成性的主儿,谁给的钱多,谁长得入眼,他就陪谁。 他风流倜傥,潇洒恣意,一身红衣,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人,勾得多少人为他痴迷,不惜抛夫弃女。但西宁郎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从不陪同一个人第二次。他喜欢露水情缘,喜欢周旋于女人之间,玩弄女人的心和身体,让天下的女人对他又爱又恨。 无论西宁郎君是否清白之身,仍旧有无数人想要据他为己有,这些人中,就有当年的皇太女,也就是你我的母皇,楚歌。 女皇当时已经有了太女君,也就是现今的凤君。女皇当时为西宁郎君做了许多荒唐事,但都没有打动他。就在先皇看不下去陛下的胡作非为时,女皇突然收回了自己在西宁身上的视线,专心于自己的职责。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改邪归正了,就连当年的先皇也是那么以为的,放心的把皇位给了女皇。女皇继位一年,先皇就暴毙于寿康宫。 第二年,女皇就强硬的把西宁郎君纳入了宫,做了皇贵君。据说后来还用了不入流的手段让陆西宁屈服,女皇夜夜宠幸陆西宁,总算有了她和陆西宁的孩子。这对于当时和陆西宁形同仇人的女皇来说,无异于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141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31) “女皇妄图用孩子绑住西宁郎君,这在当时很多人的眼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世人皆知,第一花魁西宁郎君,容貌无双,性情风流,是个没心没肺的薄幸之人。偏偏陛下不信邪,一心想撞这个南墙。 事实上,这一次,陛下赌赢了。陆西宁确实因为这个孩子而不再对陛下冷眼相待,甚至还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主动关心陛下起来。捂在怀里的石头终于捂热了,陛下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若不是因为百官施压,陛下估计都会为了西宁郎君废除后宫。 你出生以后,陆西宁圣眷更甚以前,陛下更是隔三差五的就往陆西宁寝宫里跑,凤君宫里几乎都不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你一天天长大,陆西宁的身体渐渐虚弱起来,到你懂事的年纪,他直接缠绵病榻,无法起身。 六皇妹肯定会感到奇怪,明明每次见西宁郎君,他都是健健康康安然无恙的样子,但母皇就是说他病弱,无法出门。 在你两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陆西宁根本不是改变心意,他一直都是那样薄幸无情,只不过被你牵绊住了,愿意留下来陪着女皇虚以委蛇。待你长到两岁,陆西宁就动了带你走的心思,打点好了一切,趁着女皇南巡,连夜带你逃出了皇宫。 可惜,最后行踪还是败露了,你被送回了紫宸殿,而陆西宁,则被女皇用铁链锁在了寝宫,除了你闹着要见他的时候,其他时候,女皇对外都是宣称皇贵君缠绵病榻,无法见人。 女皇对西宁郎君的爱越来越偏执,西宁郎君越抗拒,越想逃离,就会越发激怒女皇,两个人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西宁郎君是个风流的主儿,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被迫囚禁在皇宫,对女皇是恨之入骨。 为了膈应和激怒女皇,西宁郎君暗中勾引了看守他的侍卫,在寝宫里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开始还是收敛一些的,后来越来越过分,最后直接被女皇捉奸在床。女皇一气之下,提剑杀了这对狗男女。 陆西宁死后,女皇就后悔了,抱着他的尸体躺在寝宫里,人不人鬼不鬼的酗酒,浑浑噩噩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是凤君看不下去,拉着你去见了女皇,才把女皇从那种醉生梦死的混沌里拉了出来。” 听完自己父君丰功伟绩的席宁嘴巴已经惊讶的合不上了。 父君和母皇的故事,妥妥的《霸道女皇爱上我》啊!还是强制爱be那个版本的。 她父君也是真的勇,在皇宫里勾搭母皇的侍卫,这真的是赤裸裸的挑衅! “说起来,还是六皇妹你命好,长得像西宁郎君。西宁郎君在的时候,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带你走。西宁郎君不在的时候,母皇看着你就想到他,巴之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 楚汐凄凉的一笑,惨淡的目光虚虚的落在席宁上了药伤口不太明显的脸上。 “现在脸毁成这样,母皇估计是会心疼的。” 席宁下意识的摸了摸结痂的伤口,克制住抓的冲动,放下手,慵懒的嗓音一贯的不正经。 “孤就算毁了容,也有美人在怀,母皇的关心孤已经看淡了,四皇姐不必过于自责。” 楚汐收回视线,低垂下头颅,眼睛也跟着垂下,一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的颓废模样。 “皇妹既然已经看淡,那孤也就不多说了,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走。” 席宁站着没动,看着楚汐毛燥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啧”了声,懒洋洋的道:“父君举手之劳救你,那孤就发发善心,也顺手救你一次。” 楚汐愣住,抬眸看着一脸无所谓笑容的楚宁,语气难掩惊讶:“你是不是疯了?” “皇姐,咒骂救命恩人,这就是你的报恩态度吗?”席宁拖长了调子,清澈的瞳眸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配上妖媚的容貌,有一种介于天真和性感的纯欲感。 望着眼前不着调,做事随心所欲的女子,楚汐眼底划过茫然,她是真的不懂楚宁了。 她害她差点没命,但她居然不计前嫌的想要救她出来,为什么?! “楚宁,就算我从内狱出去,也还是会听命于母皇的命令。”楚汐神色复杂的盯着一直带着倦懒笑容的楚宁,冷硬的嗓音里带着笃定。 席宁一脸不在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调轻快的反问:“那又怎么样?” 楚汐一时找不出话反驳,只得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 席宁却来了劲儿,兴冲冲的分析道:“若是我一心替你求情,母皇说不定会觉得你已经被我收买了,以后会疏远你也有可能。” 楚汐咬了咬下唇,没有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哪怕陛下一心为六殿下筹谋皇位,但还是会介意自己手上的利剑背叛自己跟了别人,无关于感情,单纯的占有欲作祟。 内狱阴暗潮湿,牢房里没有窗柩,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只靠昏黄的烛火照亮。 现在又是冬天,冷空气还是如影随形的,席宁搓了搓手臂,礼貌性的跟楚汐道了个别,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内狱,看那迫不及待的兴奋步伐,似乎现在就巴不得去写折子为楚汐求情。 楚汐一直盯着楚宁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了视线。 轻轻阖上胀痛的眼睛,楚汐冷淡的道:“别躲了,出来。” 那人从旁边的牢房里出来,掀开帷帽露出真实的容颜时,楚汐微微讶异,随即轻轻一笑,目光里不乏讥讽。 “这些年,我倒是小看了你。” 语气带着满满的利刺。 那人也跟着浅浅一笑,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此言差矣,你一直都没有看过我,何来高看小看?” 楚汐不欲与她多言,不耐烦的闭上眼,冷冷问:“你怎么知道楚宁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的?” “猜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楚汐忍不住拧了拧眉,睁开眼,目露探究。 那人轻轻一笑,语气轻浅如常。 “我什么都不想干,只不过是想要个公道而已。” “为你的父君讨个公道吗?”楚汐忍不住讽刺的牵了牵唇角。 那人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母皇深谋远虑,你不会成功的。” “只要有软肋,所向披靡也会一败涂地。” 第142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32) 御书房内,席宁把泡好的茶水推到女皇面前,笑意吟吟:“母皇尝尝女儿泡的茶,看看味道怎么样?比不比得过赵侍卫?” 站在一旁伺候的赵双喜不好意思的笑笑,“六殿下这么说,真是折煞老奴了。” “赵侍卫不必妄自菲薄,您的茶艺,在宫里那是有目共睹的。”席宁看着赵双喜,倦懒闲适的笑容里满满都是诚恳的赞赏,看得赵双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 女皇听着他俩的对话,无奈的笑笑,抬起茶盏,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甘甜,入口气韵悠长。 “宁儿的茶艺虽比不过双喜,但在同龄人里也是一绝了。”女皇眼神温和的看着席宁,语气里的纵容和偏爱毫不掩饰。 细长的柳叶眉轻轻挑起,席宁弯了弯透着风情的眼睛,闲懒的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望着旁边的女皇。 “母皇,女儿的茶泡的这么好,那有没有奖励呢?” 女皇刚被席宁哄的高兴,这时候对她的请求自然是有求必应的。 “宁儿想要什么?” 席宁也不跟女皇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道:“我想要母皇放了四皇姐。” 女皇的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柔和。 “楚汐推你进莲花池,害得你差点没命,你怎么不长记性,还想着救她呢?” 说到后面,她语重心长,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席宁的心慈手软了。 “母皇,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什么也无济于事,我的脸毁了,用这副尊荣为大将军接风实在不妥,还是把四皇姐放出来,陪我一起去为大将军接风。” 席宁悠悠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十分无可奈何的模样。 席宁主动提起“毁容”,女皇心口抽疼了一下,她看着席宁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冷冰冰的道:“朕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皇女,没了楚汐,朕还有楚沁和楚韵两个女儿。” 席宁其实也不是非要救楚汐不可,实在是她不想独自一个人去为大将军接风,她去了,女皇一撮合,大将军之子再看上她,完球!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必须得拖上一个皇女,最好是野心勃勃的楚沁。 席宁刚要顺水推舟的跟女皇提楚沁,女皇就若有所感的抢先道:“你五皇姐楚韵是凤君的嫡次女,身份尊贵,由她跟你一起出席,再合适不过。” 席宁不太乐意,楚韵那个畏畏缩缩的性格,大将军之子看上她的几率太小了。 “母皇……” “宁儿,沁儿才被我禁足,贸然改变主意不太好,就这样定了。”女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安排合理,见席宁有所意见,直接搬出朝令夕改不好的借口把她还没出口的辩驳扼杀在了喉咙里。 女皇态度坚决,席宁抗拒不了,只能认命的答应了。 心里暗暗的道:五皇姐就五皇姐,反正她的脸毁了,除非那人是个不看脸不听民间传闻的,不然绝对没可能越过安静可爱的五皇姐看上她。 接风宴那天,为了给五皇女制造和大将军之子相处的时间,席宁特地耽误了下,踩着点姗姗来迟。 她那天还特意没戴面纱,就把疤痕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入了席位之后,简单和大将军打了个照面,就我行我素的开始用膳,完全没有一点君臣之仪,肆意妄为的不行。 大将军面上虽不表露出什么,但眼里的不悦几乎要化作实质冒出来。 女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给席宁使了两个眼色都不管用之后,悻悻的笑了笑,硬着头皮给席宁找补。 “宁儿自小被朕惯坏了,行事有些出格,还望大将军爱卿见谅。” 大将军没说什么,只是朝着女皇举了举杯,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大将军之子跟着大将军长年驻守边关,不同于京中人的白皙,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偏黑瘦一些。 若不是大将军之子,这样的郎君,哪怕生的剑眉星目,在京中也是不好寻找妻主的,毕竟京中人除了看脸,还是偏好小白脸一些。 席宁的话,她就偏好小主神那一款,清清冷冷的不容侵犯,特别是没什么感情经历,可以肆无忌惮的撩拨,看那人脸红心跳的模样,顶顶有趣。 看着神明因为自己而动情,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 本以为这一出就这样被女皇和大将军轻轻揭过,大将军之子却不甘寂寞的多了句嘴。 “殿下这样肆意随性的人,是真性情,挺好的。” 这句话一出,震惊所有人。 大将军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脸的不太乐意。 女皇眉眼带笑,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她满面红光,对大将军之子的眼光一阵夸奖,说得大将军都有些脸绿。 席宁欲哭无泪,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做个规规矩矩的皇室女,谁能想到啊,大将军之子的眼光这么奇葩。 旁边的五皇女安静如鸡,端坐在席位上,垂着头一语不发,安静的仿佛个隐形人,完美的符合了女皇让她来的初衷。 如坐针毡的吃完饭,女皇和大将军去御花园散步顺带谈心,让三个年轻人随意走走,聊聊天。 席宁刻意落后一些,想找个机会就尿遁。 谁知道大将军之子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每每她想逃跑,他就停下来跟她搭话,甚至好几次倒回来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完全当清秀动人的五皇女是个隐形人。 席宁困惑不解,她脸上那么长一道伤疤,他是瞎了看不见吗? 小麦色肌肤的少年阳光开朗,自来熟一般的说着在边关的风土人情和见闻,他说得绘声绘色,让人心生向往。 如果他不是女皇安排来跟席宁相亲的话,席宁是很乐意交这么一个朋友的,毕竟实在是有趣的紧,完全不会让气氛尴尬。 就是他的热情用错了人。 席宁好几次想要撮合他和五皇女,甚至都主动cue五皇女,但五皇女就像个木头,丝毫不为所动。 第143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33) 沿着御花园里的假山小路,三个人往梅园的方向走。 寒冬腊月,梅花一枝独秀,除却梅花以外,席宁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更适合观赏的花树了。 将军之子一路上说了不少话,进了梅园,席宁就径直往凉亭的方向走。 三个人在凉亭里的石座上坐下,席宁抬手吩咐侍卫上茶,在将军之子要开口之前,提前拿话堵住了他的嘴,换得了片刻安宁。 “郎君说了许多话,想必口也渴了,喝点茶水润润喉,有什么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来日方长。” 将军之子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尴尬的摸了摸后脖,对着席宁傻傻的露出一口白牙。 黑的脸,白的牙,席宁喝了口水压住了这视觉带来的冲击。 无声的凝滞在亭子里蔓延,三个人各自捧着杯茶水,安安静静的品尝着。 席宁喝了两盏茶,打破寂静,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 岳清竹在梅园外伺候,见席宁脸色微微难看的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殿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岳清竹面上没有波动,眼里全是担忧。 席宁摇了摇头,抓住岳清竹的手腕,压低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孤喝两盏茶才出来的。” 岳清竹微微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肩膀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唇边溢出一声不成调的笑。 席宁的脸瞬间黑了,泄恨的掐了掐岳清竹没什么肉的手腕,磨着后槽牙恨恨道:“笑什么笑!仔细你的脑袋,别以为孤不会罚你!” 岳清竹唇角夸张的动了好几下,才克制住自己想要爆笑的冲动,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惹毛了这位小祖宗。 席宁一走,梅园里的两个人气氛更加尴尬。 一柱香过去,将军之子正打算差人去找找六殿下,就见原本畏畏缩缩的五皇女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楚楚可怜的小鹿眼。 清秀可人的五官因这一双我见犹怜的眼睛而让人挪不开视线,点睛之笔无异于此。 想找席宁回来的将军之子顿时就没了念头,和席宁那样随性的女子相处起来固然很轻松,但那人眉眼间都是风情,一看就不是能被轻易驾驭的妻主,未来免不得后院拥挤。 五皇女就不一样了。 容貌虽然只算清秀,但越看越耐看,不是轻易惹桃花的人,而且这双楚楚可人的眼睛,实在是让人很有保护欲。 他在边关长大,女尊男卑的思想并不是很根深蒂固,而且,他从小习武,也不需要妻主保护他,比起做被保护的那一个,他更希望做保护人的那一个。 五皇女这样的,甚合他心意。 原本只是冲着找个看得顺眼的人搭伙过日子的将军之子瞬间改变了心意,放柔了声线,目光大方的望着五皇女楚韵。 “殿下在家中排行第五?” 楚韵怯懦的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很轻很慢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畏首畏尾的姿态,但配上那双眼睛,就给人一种林间小鹿的清澈纯情感。 “不知殿下芳名何许?”将军之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楚韵,眸光堪称灼热,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他对楚韵的兴趣。 楚韵抿了抿樱粉色的唇,握着茶杯的细软小手不自觉紧了紧,似乎是不太习惯被异性用这种热切的目光盯着,盈着一汪秋水的鹿眼波光微微晃动,惹人怜惜得紧。 哪怕不太适应这种紧盯,楚韵还是认认真真的小声作答。 “楚韵。” “楚韵……”将军之子细细咀嚼了一下,脸上漾开不加掩饰的温柔笑容。 “好名字,我叫楼匀初。” 楼匀初是个活泼自来熟的性子,哪怕女孩话不多,安安静静的,但他总能找到话题,逗得害羞腼腆的五皇女都忍不住露出难得的开怀笑容。 两个人聊的开心,气氛十分融洽。 密密麻麻的梅花林里,席宁收回按着梅枝的手,接过岳清竹递过来的暖炉,搓了搓手捂热乎。 岳清竹不太明白为什么席宁出了个恭回来,这俩人就聊的这么融洽,一脸疑惑的望着神态自若、放松不少的席宁。 “殿下,我们还要过去吗?”岳清竹问。 席宁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些,颇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感。 “人家两人看对眼了,孤过去也是自讨没趣,还是找个凉亭歇一会,用点糕点,等陛下来传召用膳。” 说完,席宁就迈着悠闲的步子,出了梅园,往假山深处走去。 坐在假山深处的凉亭里,席宁没什么形象的打了个呵欠。 她昨晚被萧遇折腾得不轻,将近天明才睡了一会儿,睡得正香,就被岳清竹扒拉起来进了宫出席接风宴,现在困意上头,止都止不住。 就是在这里睡,没什么安全感。 席宁瞄了一眼四周透风的凉亭,不是很能放心的埋头大睡。 倒了一杯凉茶醒醒神,席宁揉了揉眼睛,支着下巴,没精打采的盯着石桌上精致小巧的糕点。 “殿下,四皇女的事,您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岳清竹今晨替席宁换的衣服,自然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暧昧痕迹,大概清楚昨晚的情况有多激烈,于是不着痕迹的开始扯着席宁说话,为她提神。 席宁撑着下巴,摇头晃脑的道:“母皇现在油盐不进,这件事先放一段时间,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孤再在母皇面前重提此事。” 岳清竹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又想起一件最近被她无意间碰见的事,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道。 “殿下,属下最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席宁眼皮耷拉着,只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表明自己还清醒着,声音低低的,有些含糊不清的沙哑。 “什么事?” “关于萧公子的。”岳清竹压低嗓音,凑近席宁的耳畔,小声道。 一说是关于萧遇的,席宁的瞌睡立马没了个精光,精神振奋的挑着狭长的眸子,饶有兴趣的盯着欲言又止的岳清竹,激动难耐的问:“他有什么行动吗?” 岳清竹一言难尽的看着突然兴奋的席宁,喉头梗了梗,才呐呐的道:“行动倒是不清楚,我只是不小心撞见了他和怀璧交谈的画面,就顺带听了一耳朵。” “阿遇去找怀璧了?”席宁微微诧异,按照萧遇的说法来看,怀璧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为什么他还要去找他呢? 无数个疑问从脑海中冒出来。 第149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39) 外面如何翻天覆地,都影响不到在内狱里行酒令的两位皇女。 因为女皇并没有明确下令不准这二位进行交流沟通,所以狱卒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为两位皇女提供烈酒。 走了烈酒取暖,席宁全身的寒气都跑了个干净,只剩下暖烘烘的热意,烈酒入喉,滚烫的液体一路往下流淌,带着灼伤人的温度,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蜿蜒出火红的红晕。 楚汐靠着内狱的铁栏杆,醉兮兮的打了个酒嗝,圆眸里没有了清醒,只剩下混混沌沌的涟漪在瞳孔里荡漾开。 比起酒量普通的席宁,楚汐的酒量是一等一的,但架不住席宁这厮开挂的运气,这厮行酒令就没有出过多大的错,几乎就没喝几杯。 席宁酒劲上头,和楚汐隔着铁栏杆背靠背坐着,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懒散的伸直。 葱白纤细的手指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四皇姐,你可有心悦之人?” 含糊不清的慵懒声线轻若呢喃,在阴暗潮湿的内狱里轻灵悦耳,像是颓败角落绽放出的糜丽花朵,散发着引人堕落的气息。 楚汐眼皮重得半阖,意识混沌不清,凭着条件反射下意识的答:“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哦?听四皇姐这语气,好像对男人有什么不好的记忆。”席宁懒洋洋的轻笑,指尖停在膝盖上,歪了歪头,很是好奇的语气。 楚汐眼皮往下耷拉了一点点,似乎真的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眉宇都紧紧锁了起来,脸跟着皱成了包子,很是苦恼和不理解。 “那个男人娇滴滴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随便碰碰,就会留印记,还总是哭哭啼啼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席宁:“……”女尊国的男人不都是如此吗? “睡了几次,跟贞洁烈男似的,每天都在我耳边让孤对他负责,怎么会有这么死心眼的人啊?孤只是跟他玩玩,不换人也只是因为懒得换而已,他就对孤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天天缠着孤,烦死了。” 席宁的酒醒了一点点,完全是因为这个八卦过于石破天惊。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跟个钢铁直女的四皇女,居然还特么有这么一段香艳的往事!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后来呢?你对他负责了吗?”席宁兴致勃勃的问,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 后面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就在席宁忍不住想要催促的时候—— 四皇女讥讽的嗤笑一声,语气不乏嘲讽轻蔑之意。 “孤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一个低贱的花楼男子,妄想成为皇女的侍君,简直是异想天开!” 席宁:“……”最是无情帝王家。 “一个妓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妄想和孤站在一起……”四皇女的语气陡然变得悲怆起来,恶毒的话语不知道是在骂那个妓子,还是在骂还在记挂着那个妓子的她。 席宁头往后仰了仰,后脑勺抵在冰冷的铁杆上,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清醒一些。 “若是碎玉对孤有独占的心思,孤怎会困于这座皇城之中?”席宁惆怅的感慨了一句,自言自语的道。 从那次将军之子的试探开始,席宁就一直笃定萧遇那最后的十点怨恨值跟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关。 从她的角度出发,于她而言,若是真的爱一个人,眼里断然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什么侍君正夫,通通都不可以。 萧遇应该大概不可能不爱她了,所以肯定是怕她抛弃他,所以才装出这么一副懂事体贴的样子来。 等怨恨值清零,她就带着他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做对神仙眷侣。 真是想想就美好。 “六皇妹啊,别太贪心。”楚汐幽幽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劝慰了一句。 “我这算是贪心吗?” “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席宁没有说话,并没有把楚汐的话放在心上,萧遇是谁啊?位面男主,神域小主神的灵魂碎片,被人下个毒都会有系统提示警告,怎么可能会死呢? 楚汐忧愁的长叹一声,眼底浮现出化不开的忧伤和懊悔,她迟钝的抬起手,想要触摸什么,却只摸到了一堆空气,手也抓了个空,猛地垂落。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楚汐唇角漾开苦涩的笑容,两行清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 天家冷血无情,女皇的刀不能有任何弱点。 那个婚娶的承诺终究成了床上的私房话,再无了兑换的可能,只是可惜了那晚那人那么真实坦诚的开心。 这一生,大概再也见不到那样纯粹的笑容了。 楚汐重重拭去脸上的泪水,拿起一旁的酒壶,仰着头,把剩余的酒全部灌了下去。 烈酒的后劲冲淡心里万蚁噬心的难过,她好像还是那柄锋利的大刀,没有任何的瑕疵,不会为任何人动容。 酒劲上头,昏昏沉沉的眩晕感充斥着大脑。 楚汐靠着铁栏杆,慢慢的阖上眼,陷入深沉的梦境中。 席宁叫了楚汐好几声,她都没有答应。 咧开嘴傻乎乎的笑了笑,席宁拿起歪倒在地上的酒瓶。 “四皇姐也有醉倒在我面前的一日啊,真稀奇。” 席宁一手拿壶,一手拿杯,摇摇晃晃的把酒倒在酒杯里,也不管有没有洒在地上。 攥着酒杯,就要把酒送进嘴里。 刚送到一半,手腕就被极大的力道紧紧扣住,酒杯里的酒也尽数洒在了地上。 席宁睁着雾蒙蒙的瞳眸,没有焦距的看着眼前的人。 白白的一个影子,脸看不太真切。 扯了扯手腕,想挣脱那人的桎梏,却被攥得更紧了些。 拧了拧细长的柳叶眉,席宁不太开心的抿了抿唇,声色很冷。 “松开孤!” 因着酒醉,舌头捋的不太直,听着含含糊糊的,没有了那股冷意,反而透着女儿家的撒娇耍赖。 萧遇镇定自若的攥着席宁的手腕,克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牢牢的挡住楚沁看过来的视线,头也不回的道:“烦请二殿下回避一下,萧某有几句话要跟殿下单独说。” 楚沁听听声音就知道楚宁此刻的状态定然是神志不清的,凉凉的掀了掀唇,道:“依着六皇妹现下的情况来看,萧公子说什么,估计她也是听不见的。孤可以送佛送到西,替萧公子准备一碗醒酒汤。” 第150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0) 萧遇眉目不动,疏离冷淡的回绝:“这就不劳烦二殿下了,萧某和殿下说的话无关紧要,还望二殿下成全。” 楚沁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也带走了一众狱卒。 内狱里安静下来,席宁皱着眉靠在铁栏杆上,唇线抿得直直的,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 她醉懵了,思维跳跃得不行,前一秒还在一心挣脱他的桎梏,后一秒就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萧遇伸手揽过女孩的肩膀,让她安稳的靠在他怀里,沉静通透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怀里安静睡着的人。 “殿下和以前很不一样。” “殿下最近多灾多难了些。” “殿下啊,你回来,是为了谁呢?” 轻若呢喃,很快消散在风里。 隔着一个转角偷听的楚沁稍稍放心。 萧遇如今沉溺于情爱之中,只要六皇妹无心皇位,他就不会出手协助。 这样也好。 他日她荣登大宝,也不是不可以赏这两人一个全尸和合葬的机会。 罢了罢了,给点时间给这对苦命鸳鸯。 楚沁抬步离开,萧遇感知到脚步声远离,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瓷瓶,拔开塞子,倒了一粒药出来。 刚要掐着席宁下巴给她灌下去,突然想到什么,他把药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扣住席宁的后脑勺,嘴对嘴把药渡了过去。 绵长温柔的吻轻若羽毛。 过了半个时辰…… 席宁难受的皱了皱眉,睫毛蹁跹的颤了颤,缓慢的睁开,然后就看到了萧遇优越的下颌线和性感的喉结。 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席宁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视线慢慢的清明,席宁忍不住戳了戳那人白嫩的脸颊,触感温热,不是做梦。 “你怎么进来的?” 席宁眯着眼,好奇的上下打量他。 “清竹去府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借由殿下搭的桥,我去找了二殿下,让她成了此案的主理人。” 萧遇淡定镇静的任由席宁打量,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席宁微微一愣,有些汗颜。 说实话,她撮合楚沁和凌风的时候,完全没想过她会被凤君陷害,她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解决陛下中意的正夫,好替萧遇铺路。 五皇女和楼匀初的感情线来得太快,女皇坚决不同意,席宁就只好走迂回战略,先把凌风解决了。 谁知道女皇在她的夫君选择上如此固执。 现在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有什么头绪吗?”席宁若有所思的问萧遇。 “我想查一查毒药的来源。” “哦。” 席宁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从少年怀里坐起来,转向他的方向。 在少年沉静如水的目光中,席宁凑近少年的脸庞,晃了晃脑袋,含糊不清的开口:“孤醉了。” 萧遇温和纵容的看着她,也不拆穿她的睁眼说瞎话,唇角挑起撩人的弧度,清越的嗓音慢条斯理的亲昵。 “殿下醉了,所以呢?” 席宁揪住萧遇的领口,扒拉开他的衣领,混沌的眼眸没有一丝焦距。 “殿下想给你做个记号,以防有人觊觎。” 萧遇轻笑,温声诱哄:“没有人敢觊觎殿下的人。” 席宁竖起一根手指在萧遇眼前晃悠了好几下,深沉的眯了眯眼,装出一副哲人的高深莫测样,不紧不慢的说着歪理。 “总有不长眼的撞上来,孤要防患于未然。” “殿下想要如何呢?” 墨色的瞳眸晕染开笑意,眸底的深色浓稠翻涌,蕴藏着骇人的念想。 清越的嗓音故意压低了几分,透着暗哑低沉的磁性,撩的人脸红心跳。 本来都想好无论如何要把那人调戏一番的席宁突然被反撩得手足无措,甚至刻意装出来的迷蒙都僵在眼里,呆呆的盯着眼前散发着极致诱惑的男人。 “殿下不说,碎玉怎么知道呢?”那人故意又凑近了几分,暧昧的呼吸洒在脸颊上,撩起一阵一阵的酥麻。 近距离接触下,那人身上清雅的兰香似乎都变成了勾人堕落的媚药,引得人想不停的靠近这人,让这兰香染上糜丽的色彩。 席宁抵住他的胸膛,轻咳了一声,找回自己的理智,严肃正经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孤头有点疼,想让郎君给孤煮碗醒酒汤。” “殿下总是这么不经撩。” 那人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胸腔跟着震动了一下。 席宁赶紧收回了贴着他胸膛的手,顺带把他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努力装出一副正经人的模样。 听清楚那人的调侃,席宁嘟囔着回了一句。 “不是孤不经撩,是郎君太诱人,孤根本抵抗不了诱惑。” “抵抗不了,殿下可以尽情享受,不必压抑自己。”萧遇接过席宁的话,笑盈盈的望着她,风华绝代的脸庞更加勾的人移不开视线,差点就顺着他的话做了。 席宁拉回自己本就不多的理智,讪笑了下,义正辞严的为自己开脱。 “孤与郎君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贪欢。更何况,这牢狱里还有不少耳朵,孤可不想郎君的风姿被他人看去。” 萧遇只是笑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把想要交给她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摆放好,萧遇就出了内狱。 过了一会儿,楚沁走了进来。 席宁看着凤眸凌厉,英眉桀骜的楚沁,微微讶异。 说句实话,六位皇女里,长得最像女皇的就是二皇女楚沁了。 算起来,这还是她回来以后,第一次和这人正面交锋。 从行为举止里就能看出来,二皇女是个颇有野心之人。 怪不得女皇千方百计阻止她和丞相一家联合,如若这人得到凌家的助力,确实是如虎添翼。 二皇女让狱卒打开牢房的门,然后纡尊降贵的踏进了牢房。 狱卒们三三两两的把简易的小方桌和凳子搬进来,楚沁也不在意这凳子有多掉价,撩起裙摆就在小凳子上坐下,然后冲着席宁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席宁在牢房里待了这几天,席地而坐都可以,有小凳子坐,自然更不会挑剔。 大大咧咧的在楚沁对面坐下。 第151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1) 楚沁抬起手,做了一个让他们出去的手势。 狱卒们和伺候的人躬着身退出去。 小方桌上放了一套紫砂壶茶具,巧夺天工的设计,流畅完美的杯身线条,配着楚沁细长柔软的手指,格外的赏心悦目。 楚沁倒了一杯端到席宁面前,然后悠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席宁端起小巧玲珑的茶杯,浅浅酌了一口,不紧不慢的放下。 “听说母皇已下旨让二皇姐全权审查此案?” 阶下囚身份套在身上,容不得席宁耍大牌。席宁也没有任何脸面上的不适,云淡风轻的开口询问,先开了话茬。 “确实如此。”楚沁目光如炬的看着席宁,锐利的目光不乏威严和试探。 小凳子没有靠背,席宁不能二五八万的来个葛优瘫,表明自己咸鱼躺平的心态,只能豪放的分开膝盖,玩世不恭的身体前倾,支着下巴倦懒的冲楚沁眨了眨眼。 “既是如此,二皇姐有什么话,想问就问,皇妹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慵懒的嗓音含着漫不经心的倦怠,好似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关一般。 楚沁直视着席宁,语气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凤君的毒,究竟是不是你下的?” 席宁懒洋洋的回视过去,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眼睑,闲散的腔调虽然不正经,但却蕴含着掷地有声的力量。 “不是。” 楚沁收回凌厉的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二皇姐就只有这一个问题?”半天没有得到楚沁的回应,席宁挑了挑眉,玩味的问。 楚沁冷淡的“嗯”了一声。 她对楚宁这个一出声就受尽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女惯来没什么好感,这次会出手帮忙,就像她回答萧遇的那样,只是出于她的那句成全和讨要母皇的承诺而已。 于她而言,只要楚宁确实没对凤君下毒,她就有把握查出此案的真相。 若是这案子和楚韵有关的话,上天可真是厚待她。 席宁看着对面胸有成竹的楚沁,不由提醒了她一嘴:“二皇姐要小心五皇姐。” 楚沁目光一利,盯着席宁的眼神凌厉了些许,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六皇妹知道什么吗?” 面对楚沁带有敌意的打量,席宁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满不在乎的道:“二皇姐和母皇做了交易,定然会还孤一个清白。四皇姐被囚在内狱,三皇姐被幽禁离人府。放眼朝野上下,会对孤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寥寥无几,只剩下来的那么及时的五皇姐了。” 楚沁锐利的目光微缓,她垂了垂眸,语气平静,透着让人安心的力度。 “孤会小心的。六皇妹,虽然孤真的很讨厌你,但为了母皇与孤的交易,孤定然会为你洗刷清白,哪怕你并不清白。” 说罢,楚沁施施然起身,甩袖离开。 席宁看着她的背影,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就二皇女这个蜜汁有把握的姿态,她很是担心她斗不斗得过白切黑的五皇女啊! 五皇女那姑娘表面小白花,实则食人花,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一出手就这么狠,拿凤君的死陷害她。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夜半,清冷的月光透过小小的铁窗照了进来,在杂草铺就的地面投下皎白的阴影。 席宁睡到一半被冷风吹醒,瑟瑟发抖的缩在石板床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漆黑的烟雾从铁窗里铺天盖地的涌进来。 四处透风的冰冷牢狱升腾起诡异的热度。 黑烟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之内,熏的席宁鼻子一酸,眼冒泪花,无可抑制的咳嗽起来。 热浪扑面而来,裹挟着吞噬一切的疯狂。 席宁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艹艹艹! 她就眯了一会儿,这怎么就烧起来了? 来不及想太多,席宁扒拉住和楚汐牢房相连的那扇铁栏杆,对醉的昏头的楚汐大声大声的喊。 嗓门大得恨不得把声带都吼出来。 楚汐混混沌沌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道:“好香啊,谁大晚上的烤肉?” “……”烤你妹的肉啊! 似乎是为了响应楚汐的烤肉,囚犯们惊恐的尖叫声尖锐得响了起来,带着刺穿耳膜的力度,把混沌中的楚汐彻底吼清醒了。 看着不断逼近的火舌,楚汐懵了一瞬。 “这是什么情况?” “楚汐,别傻愣着了,赶紧想办法啊!”席宁急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徒手掰开眼前的铁栏杆。 她倒是不怕火烧,毕竟她还有个外挂,但隔壁的楚汐就不一定了。 听到楚宁的话,楚汐这才恢复神智,看着眼前的铁栏杆,四处都看了看,最终目光定格在席宁那间牢房里的小铁窗上。 她努力冷静下来,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就快吞噬过来的大火上。 “你试试能不能把铁窗上的栏杆掰往两边。” 席宁赶紧去看那个铁窗,然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劣势。 铁窗在她头顶三十厘米的位置。 这窗户设计得还不如没有。 席宁把小方桌和小凳子摞起来,也不管这安不安全了,踩着小方桌小凳子够到铁窗,然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铁是不掺杂假冒伪劣泡沫的铁,就凭她这小胳膊小腿,顶破了天都不可能徒手把它掰开。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席宁硬着头皮抓住铁栏杆,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两边掰。 她手心都用力得出汗了,那两根栏杆都是纹丝不动的。 楚汐在一旁看得心焦,忍不住问:“你行不行啊?” 席宁十分干脆利落的松开铁栏杆,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不行。” “……”楚汐黑了脸,对没皮没脸的席宁表示出无语,她一本正经的道:“你知不知道,女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不然是会找不到好郎君的。” “我不在乎。”反正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郎君,哪怕他能一夜七次,她……不能招架。 看着席宁理直气壮的样子,楚汐微微汗颜。 她们关押在内狱的深处,和其他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隔绝来。火势从前往后蔓延,背后的墙体虽然也被放了火,但因为石头不易燃,火势蔓延得倒不是那么快。 前面的火势虽然猛烈,但也还要一会儿才能烧过来。 她俩还能原地挣扎一会儿,让楚汐死的不是那么快。 第152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2) “楚汐,你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席宁镇定的问旁边火烧眉毛的楚汐。 急得焦头烂额的楚汐看着稳如老狗的席宁,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明明被困在火里的是我们俩,为什么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就跟看戏一样悠闲?” 因为她有死亡绑定外挂啊! 原来死也是一件难事。 席宁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楚汐看她的样子就莫名的觉得她欠。 拳头有些痒的捏了捏,楚汐狠狠一脚踹在铁栏杆上。 铁栏杆剧烈的晃了晃,然后毫发无损的立在原地,像是人生越不过去的坎。 楚汐突然就有些火大。 圆眸一瞪,楚汐不满的看了云淡风轻的席宁一眼,咬牙切齿:“老子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都没事,你一来,先是喝醉,然后现在被困在火里,你他娘的就是来克老子的!” 席宁可以确认,要不是还有道铁栏杆拦着,不然楚汐可能会掐着她的脖子说这句话。 天地良心,她也想好好的待在牢房里岁月静好的等案子查清楚出去继续逍遥快活,可惜就是有人见不得她呼吸空气。 “四皇姐冷静,我们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逃出去的。” 席宁讪讪的露出一个笑容,放轻语气安抚暴躁上火的四皇姐。 楚沁一看她还笑得出来,顿时更加生气了,恶狠狠的警告道:“不许笑,你给我哭!” 席宁脸上的笑容一僵,哭笑不得的看着无理取闹的楚沁。 “四皇姐,你跟我计较这些浪费时间,还是赶紧思考一下怎么逃出去。” “你为什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早就预料到她们会提前下手,所以安排了后手?”楚沁牢牢盯着席宁,危险的眯了眯眼,质问道。 席宁很想给她一巴掌清醒清醒。 老子是挂比啊! 你特么能跟我比! 但现在十万火急,为了挽救四皇女这个勉强看的顺眼的姊妹,席宁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时候了,我哭哭啼啼的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还不允许我乐观一些吗?” “你真的没有后手?”楚汐眯了眯眼,还是不信。 “真的。”席宁一脸真诚。 楚汐收回怀疑的目光,决定短暂的信任她,盯着眼前的火势,飞快得思索起对策来。 “我们现在先把稻草堆在一边,减缓火势蔓延的速度。” 席宁按照楚汐的要求,乖乖巧巧的把稻草全部抱了堆放在一个角落。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小凳子小方桌拆开。” 楚汐盯着席宁牢房里唯一可以称之为工具的小桌子小凳子,严肃的道。 席宁赶紧按照她的要求去卸桌子腿凳子腿,一脚踩在凳子背面的木板上,另一只脚卡在凳子腿上,费力往两边掰。 掰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凳子原模原样没什么变化,席宁努力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楚汐麻木脸,质疑得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跟男人厮混太久,身体基本的能力都被掏空了?” 席宁手软腿软的把凳子踹到楚汐面前,咬着牙为自己正名:“我只是太久没有锻炼而已。” “哦。”楚汐面无表情的道。 看着她一脸不信的表情,席宁想骂脏话。 两个人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气喘吁吁的靠着铁栏杆,眼睛无神的望着火势蔓延过来。 四周的空气干燥升温,胸肺难受的阵痛,鼻腔也是止不住的闷痛。 这种要被火烧死的感觉和某一个位面格外相似。 作死作的很顺手的席宁头一次这么煎熬。 原因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求生欲感染到了她,让她不想依靠系统的外挂保护,而是真正的死里逃生。 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绝对是双倍的。 “有什么遗言吗?” 大火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扭曲着自己难看的身影,冲着她们露出火红的獠牙。 “噼里啪啦”的大火中,楚汐平静的声音如同一滩死水,激不起丝毫波澜。 她似乎终于要认命了。 认定她们会死在这场大火中。 席宁却有些不甘心。 “楚汐,你原本可以做驰骋疆场的将军的。” 慵懒的声线沉淀下来,镇静的声音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让人听着十分动容。 楚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圆眸里晕染开凄凉的笑意,语气不乏嘲讽。 “一个没有实权的将军吗?” “你不要那么想。”席宁皱了皱眉,难得认真的纠正她。 “我生在皇家,不受母皇恩宠,却有一身冲锋陷阵的将帅本领,楚宁,功高震主的将军满门尚且活不过三代,何况是令人忌惮的皇女呢!” 楚汐目露悲凉,唇角溢出苦笑。 席宁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了。 楚汐说的对。 她也是泥菩萨心理作祟,自己自身难保,也还想替别人操心。 她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何况别人的事。 席宁幽幽叹了一口气,手臂交叠,往后一枕。 看着头顶的黑烟,想了想,认真的道:“我的遗言啊。大概就是,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做女皇,封你做女将军,封萧遇做凤君,为他废除后宫,独宠他一人。” “死到临头,还想着男人,六皇妹可真是死性不改。”楚汐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半讥半讽的笑容。 席宁不满的瞪她一眼,“我可也惦记着你呢!” “不了,如若有下辈子,孤还是不生在皇家了。”楚汐随意的摆摆手,神态轻松,仿佛真的期待下辈子。 席宁看着楚汐放松的侧脸,有些不舍的眨了眨眼。 虽然她们之间没多少姊妹情分,但她还是很乐意有这么一个朋友的。 席宁突然爬起来,精神充沛的拿起小桌子,大力抡在了铁栏杆上。 铁栏杆被震的嗡嗡作响。 楚汐诧异的看着诈尸一般的席宁,“你又发什么疯?” “我想试试能不能抡开它,不到最后一刻,我还不想放弃。”席宁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铁栏杆,一下一下的抡起手里的小桌子,用力的砸在铁栏杆上。 楚汐看着席宁坚毅认真的眼神,微微一愣,旋即无奈的笑了笑。 她用力的踹了一脚铁栏杆,铁栏杆被踢的震颤不已。 席宁偏过头看她。 对上那人清澈干净的眸子,楚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你说得对,还没到最后一刻。” “也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第153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3) 铁栏杆轰鸣震颤,大力踢砸的声音被淹没在熊熊烈火中。 席宁握着桌子腿的手心磨破了血,血液一滴一滴的顺着手腕往下流淌。 冷白如玉的肌肤衬着那抹殷红格外刺眼。 “嘭!” 楚汐狠狠一脚踹在铁栏杆上,然后猛地跌坐在地。 席宁紧张的看过去,楚汐的锦靴鞋底和长筒靴身分开了一条缝,汩汩的血液已经染红了一地。 “咳咳!楚汐!你没事?咳咳!” 席宁一开口就吸了一大口浓烟进去,边咳边担忧的看着楚汐。 楚汐虚弱无力的靠着石床,抬起手,对席宁摇了摇手。 火舌迅速地舔舐过来,席宁余光瞥见,及时后退躲开了吞噬过来的火焰。 不远处的柱子倒塌了下来。 灰尘黑烟席地而起,翻涌的向四面八方扩散。 席宁当机立断的扯下手袖,沿着衣缝线撕开,扔给虚脱的楚汐。 “把脸遮起来,不要把黑烟吸进去。” “管好你自己。”楚汐捡起席宁丢过来的手袖布料,正要扔回去,就见席宁从怀里拿出了一条帕子,动作利落的给自己系上。 楚汐:“……”打扰了。 席宁系好后,偏头疑惑的看着脸色怪异的楚汐,“你刚才说什么?” “没。”楚汐默默的捡起手袖,抬起软弱无力的手臂,艰难的给自己系上。 席宁抓起桌子腿,就要继续她的木板撬动铁杆大计,就听见屋顶传来细微的响动。 不等她反应过来,瓦片泥土刷啦啦的往下掉落,砸在她右前方一米处。 灰尘黑烟弥漫,席宁抬起手在眼前扇了扇,抬起头,隔着浓浓黑烟,看到了岳清竹灰头土脸的狼狈脸。 绳子被扔了下来,席宁半分犹豫都没有,抓住绳子往腰上打了个结,然后扯了扯绳子。 岳清竹得到席宁的暗号,回头对着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一齐用力,把席宁拉到了屋顶。 到了房顶,席宁指了一个方向。 “把那里砸开,拉楚汐上来。” “殿下。” 一道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席宁偏头,这才注意到拉着她的人是穿着黑衣的萧遇。 她还没见过萧遇穿黑色衣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一身黑色劲装,扎着英气的高马尾,温润如玉的翩翩风度被英姿飒爽的大侠意气风发取代,看上去就跟个行走江湖多年的游侠一样。 席宁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的落了两秒又收了回去,紧紧的盯着屋顶下面的楚汐,不容置喙的道。 “萧遇,救楚汐。” 萧遇沉静通透的眸子漾起黑色的浓烟,比夜色更加深沉。 岳清竹拿着铁锤,狠狠砸在了席宁所指的方位上。 听候萧遇命令的黑衣男子没有动,安静的伫立在不远处,像是要融入在漆黑无边的夜幕中。 半天得不到萧遇的回答,席宁一把扯下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就要过去帮岳清竹。 还没走两步,就被裹挟了一身冷意的少年拢在了怀里,那人从背后抱着她,手臂圈在她的腰际,似叹息似无奈的道。 “怀璧,去帮忙。” 隐在夜色中的男子这才动身,两个人合力把楚汐拉了上来。 看见楚汐没事,席宁总算松了一口气。 耳畔有轻柔的热气拂过,席宁浑身一僵。 “殿下,她害你差点没命……” 那人压低声线,在她耳边低喃,委委屈屈的嗓音,沙哑中透露着不满。 席宁安抚的拍了拍圈在腰间的大手,同样压低声音,小声小声的安抚:“这次总归是我害她陷入险境,两清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 “殿下,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他声音压的低,席宁一时没有听清,忍不住往那人怀里缩了缩,又问了一次。 怀里的温热柔软更加真实,萧遇冷凝的眸色总算和缓了一些,他勾住席宁的腿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席宁赶忙抱住他的脖子,紧紧的窝在他的胸膛上,找回自己的安全感。 他低头,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的挠着她的耳畔。 “我说,我要抱你了。” 席宁羞红了脸,驼鸟似的把脸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口。 萧遇本来还想逗逗她,但大批大批救火的人马已经涌了过来,这里终究不是个久留之地。 递了个眼神给怀璧,萧遇抱着席宁,施展轻功,身轻如燕的融入黑夜中。 怀璧附耳到岳清竹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岳清竹复杂的看了他几眼,犹豫了几秒,然后硬着头皮看向费力咳嗽的楚汐。 “殿下,我家殿下想让你帮个忙……” 楚汐顺了顺因为吸入太多浓烟而难受的心口,抬眸看了岳清竹一眼,干脆的问:“什么忙?” 岳清竹抿了抿唇,然后附在楚汐耳边,一股脑的把萧遇的打算全部说明。 楚汐眼神几经变换,最终恢复平静。 “好,就当是还了你家殿下今晚相救之恩。” 黑烟滚滚,大火映红了半片天空。 二皇女骑马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抬水灭火的狱卒们不断在水源和内狱间往返,没有被救出来的牢犯,只有鬼哭狼嚎的痛苦尖叫声。 楚沁跳下马,想到内狱里关押的人,一把揪住一个狱卒,眼神锐利的盯着他,威压恐怖如斯的压下去。 “为什么不先把牢犯救出来?” 狱卒被盯得害怕发抖,嗓音也是抖个不停。 “他们有罪……没有陛下旨意……不能……放出来……” 一群听命行事的小喽啰! 楚沁扔开他,嫌弃的拍了拍手掌,解下披风,全部浸湿,然后披着披风冲进了火场。 “楚宁!” “楚宁!” “楚宁!” “……” 叫喊声被淹没在房梁柱子倒塌的声响中。 火势越发凶猛,楚沁捂住口鼻,艰难的在火场里寻找着楚宁的身影。 楚宁一死,她的全盘谋算都将付之一炬。 她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眼里的光尖锐起来,楚沁一脚踹开挡路的横梁,不顾时不时砸下来的横梁,坚定不移的往内狱最深处过去。 越往里面走,温度就越发炙热,熏人的烟雾也就越发浓郁。 眼眶被黑烟熏的红通通的,楚沁抹了一把鼻子,就继续往前走。 楚宁……你可要给孤好好活着啊! 就在楚沁要穿过最后一篇铁门,到达席宁的牢房时,眼前的横梁轰然倒塌,把过去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第154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4) 手臂来不及躲闪,被掉下来的横梁蹭了一下,划出一个深可见骨的大口子。 吸入太多浓烟的楚沁捂着闷痛的心口,往后倒退了几步。 她不甘心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牢房,歇斯底里的大喊:“楚宁!楚宁!你在里面吗?回答我啊!” 楚沁还想挣扎着往前,就被贴身侍卫冲进来阻拦住了。 “殿下,四殿下被人救出去了,现在在外面。”侍卫也来不及行礼了,赶忙道。 老四被救了? 那在她隔壁的楚宁…… 楚沁目露喜色,也不管自己手上的伤口有多严重,飞奔着往门口冲去。 欲言又止的侍卫紧随其后。 到了内狱门口,楚汐虚弱无力的躺在台阶下面的空地上,岳清竹冷绷着脸,手背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来。 看见岳清竹在楚汐旁边,楚沁的脸色倏然变得难看,她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快步冲到楚汐身边,楚沁也不管她是不是才从火里死里逃生,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抓了起来,目光锐利的逼视着她。 “楚宁呢?” 楚汐掀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没精打采的垂下,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 “你说话啊!”楚沁抓着楚汐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指甲无意识的嵌进她的肩膀里,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她,情绪濒临爆发的边缘。 楚汐张了张口,最后又无力的闭上。 她也不反抗,任由楚沁摇晃她,衰败的神情像一朵一夜枯萎的花。 楚汐的反应侧面印证了她心里那个不好的猜测。 楚沁松开提线木偶的楚汐,转而看向一旁面如寒冰的岳清竹。 “你家主子呢?”她努力保持冷静,但语气不免还是暴露出了她的迫切和焦躁。 岳清竹呆愣愣抬起失神的眸子,没有灵魂的道:“主子为了救四殿下,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中,死了。” 她似乎还没从这个变故里走出来,整个人的动作都是迟钝的,神情呆滞,像是失了三魂七魄。 楚沁的心脏重重往下一沉。 她不相信的倒退了几步,趔趄了一下,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幸亏被身旁的侍卫及时搀住。 明黄色的宫灯亮起,大队人马朝着内狱赶来。 女皇从轿撵上下来,就看到楚沁楚汐同款颓败的脸色,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联想到手下报上来的消息,心脏狠狠一抽,差点站不稳。 “陛下,冷静。” 察觉出陛下情绪的剧烈波动,赵双喜赶紧过去搀扶住她,同时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女皇微微定下神,眼神在两个皇女身上凝了凝,最终落在楚沁身上。 她肃声问:“沁儿,你六皇妹现在在哪儿?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沉浸在功亏一篑之中的楚沁听到女皇的询问,后知后觉的站起来,对女皇行了一个礼。 行完礼,楚沁就一语不发的呆在了那里,神情恍惚,难掩痛苦。 母皇心里那个不好的念头更加浓重,胸口抽痛的似乎也更厉害了些。 她抓住赵双喜的手,竭力维持住平衡,理智却再也冷静不了。 凤眸如冰刃一一扫过这三人,“楚汐,你六皇妹呢?你就在她隔壁的牢房,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踪?” 楚汐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抬起失神龙洞的眼睛,看着女皇的眸子里泛着晶莹的泪光。 在女皇期待的目光下,楚汐突然狠狠磕了一个头。 她边磕头,边语无伦次的道:“母皇……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让六皇妹救我的……可她确实为了救我被房梁……” 说到后面,楚汐泣不成声的捂住了嘴,受伤小兽一般的呜咽断断续续的从指缝中溢出来。 那一刻,女皇如遭雷击,满脸不敢置信倒退了一步。 她死死抓住赵双喜的手,像是要从那里汲取温度,却发现赵双喜的手冷得像块冰。 这股凉意似乎顺着交握的手腕传遍四肢百骸。 女皇猛地撒开赵双喜的手,踉踉跄跄的上前,揪着楚汐的领口把她揪了起来。 “你在撒谎!”冰冷的腔调浸了冰碴子,冻的人心凉。 楚汐任由女皇拽着,安安静静的没有反抗,四肢无力的垂落,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女皇心中的悲恸无以复加,她揪着楚汐,然后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那巴掌力道极大,打得楚汐脸瞬间红了一片,还肿了起来。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打完这巴掌,女皇还是不解气,揪着楚汐的衣领,冷酷无情的道。 千刀万剐、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楚汐心口炸裂一般的疼,她苦涩的看着女皇,唇角的弧度竟是怎么努力都牵扯不出来了。 脸上勉强绽放的笑容难看至极,她却还是直勾勾的望着眼前她敬爱尊重的母皇,凄楚的问:“母皇真的是如此想得吗?虎毒不食子,为什么我就比不上六皇妹的一根毫毛呢?” 女皇又是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 她目光凶恶,像是淬了毒液。 “你哪里有资格跟宁儿比!” 这话说的太重了。 重的让楚沁觉得她在母皇心里也是个楚汐一样的地位,甚至还可能不如。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们不是皇贵君的孩子吗? 可她们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出生不是她们能抉择的,但她们都在期盼着母皇的一视同仁和父君的宠爱。 可结果呢? 母皇心里只有皇贵君一人,父君不受宠爱,就被人肆意欺凌。 楚沁拉住女皇的手腕,阻止她挥向楚汐的巴掌,执拗的望着她,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罢休一般。 “母皇,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你了,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楚宁这一个女儿?我们这些人,就活该成为楚宁的垫脚石,被她牢牢的踩在脚下?” 女皇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难掩讥讽和漠然。 “你们算的了什么,哪里能和我的宁儿相提并论。” 楚沁滚烫跳动的心脏彻底沉了下去,血液也尽数凉透。 拖着伤痕累累的躯壳,楚沁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僵硬缓慢的步伐,昭示着她的心情有多难过。 哪怕是习惯了女皇冷眼相待的楚沁,在亲口得到女皇的答案的那时,还是真的会伤心难过的。 第155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5) 萧遇抱着席宁到了一个朴素的小院落。 他没走门,直接踩着屋顶,落进小院。 平稳落地后,席宁扯了扯萧遇胸口的衣服,示意他把她放下来。 “殿下,我冷。” 那人低垂下长长的睫毛,清越的声线在寂静的院落里,有种空灵的孤寂感。 勾着她腿弯的胳膊还应景的紧了紧,表明他没有撒谎。 席宁抗拒不了清冷漂亮的大美人,色令智昏的勾住少年的脖子,身子往他怀里贴了贴,妖媚的眸子一片澄澈。 “还冷吗?” “谢殿下取暖之恩,萧遇定以身相许,终生不负。” 沉静的眸子倒映着月光冷淡的光泽,情话被他不紧不慢的说出来,不像是调笑,更像是重若千斤的承诺,听着就让人脸红心跳。 席宁呼吸乱了。 勾着萧遇脖颈的手指蜷缩了下。 “萧遇,这种时候,我们聊点正事好吗?” 席宁埋首在那人宽阔温暖的颈窝里,黑发间露出来的雪白耳廓,染上了红梅的艳色。 这副场景,比他重生回来那夜的红梅白雪还要惊艳三分。 声线暗哑了些,风华无双的少年眸色微沉。 “哪种时候?” “我刚死里逃生的时候。” 细若蚊呐的声音闷闷的响起,呼吸的热气扑洒在心口,酥痒的麻意透过肌骨,蔓延进心脏。 心跳声加快跳动,像是乱了节拍的鼓点,只剩一声一声的震撼。 外面的夜色过于寒凉,怀里的小姑娘因着他的心跳声,耳垂红的滴血。 抱着席宁不紧不慢的进入院落内的主厢房,把全身都泛着薄绯的小姑娘放在床榻上,萧遇拉过被子,盖在席宁的身上。 席宁靠着床柱,低着头,不敢看他,睫毛扑簌簌的抖动着,像是蹁跹的蝴蝶。 一手按在床榻内侧,一手撑在床边,萧遇倾身凑近被撩得无措的席宁,颀长挺拔的身形完全把席宁拢在他的领地里。 “殿下……”萧遇又轻又柔的唤她,低哑的声线暧昧的念着这两个字,简直是明晃晃的勾引。 席宁的定力在崩塌的边缘苦苦挣扎。 倒也不是不愿意和萧遇快乐的玩耍,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人一声不吭就把她带来这个无名角落,显然是蓄谋已久,肯定是有什么计划在背着她悄悄进行。 所有的误会和猜忌都来源于隐瞒和未知。 席宁信任萧遇,毋庸置疑,但也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毕竟她想愉快的吃瓜看戏。 “刚刚死里逃生,殿下肯定受了惊吓,需要萧遇安慰一下殿下吗?”那人嗓音轻缓,慢条斯理的柔和,却没有分毫疑问的口吻,似是在自顾自的做决定。 席宁被萧遇牢牢的禁锢在臂弯里,身前就是他的胸膛,身后就是床头,根本无路可退。 不能躲避,就只能硬刚。 席宁抬起多情潋滟的眸子,直直望着他,不闪不避,掷地有声。 “孤不需要安慰,孤只想知道你的打算。” 面对态度堪称强硬的席宁,萧遇也不恼,颇有些遗憾的退开,腰背挺直的坐在床边,拿侧脸对着席宁。 长长的睫羽垂落,语气闷闷的。 “殿下不需要,但我被吓坏了,你就顾着打算,也不先安慰安慰我。” 席宁:“……”总有种被小娇妻埋怨不解风情的感觉。 轻轻咳了声,白嫩的小手抓了抓少年玄色的衣袍,用慵懒的嗓音软软的道:“我没事,我知道你会来救我,所以我不害怕。” 萧遇沉默不语,仍旧拿侧脸对着席宁。 席宁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心想这小祖宗也太难哄了。 心念一转,她往床榻里侧挪了挪,留出够萧遇躺的位置,拍了拍床褥。 “萧公子,上来说,外面冷。”略带娇气的嗓音,刻意模仿了画舫里邀客的舞姬语气,又软又娇,欲擒故纵的语气,嗔怪含情的眼神,一举一动都勾魂摄魄的撩人。 萧遇猛地偏过头,慌乱的看过来,眼尾红了一片,破碎的波光在瞳孔里剧烈的晃动,眼底的情绪暗沉得令人心惊。 哎呀,撩过头了!席宁头疼的想。 但事已至此,往回找补显得她很怂。 席宁迎着萧遇要吃人的目光,唇角漾开温柔的笑容,见他不动,又拍了拍床褥,明晃晃的邀请。 萧遇眼里的浓稠翻涌,蕴藏的情绪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慌张。 指骨匀称的手指搭在腰间的玉带上,那人不紧不慢的脱了外衫。 随后在席宁头皮发麻的注视下,脱了鞋袜,拉开床褥,上了床。 席宁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动作。 萧遇抿了抿唇,低眸看着席宁,声色清冷淡然,很有谪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殿下想知道什么?” 这是打算说正事了? 无数次被萧遇带偏的席宁持怀疑态度的望着他,迟疑不决的问:“你不带我回皇女府,却带我来这儿,是有什么打算吗?” “殿下,细作套话一般是不会这么冷硬的。”那人不赞同的看着她,清冷的嗓音轻缓低柔,如同一位师长一般循循善诱的教导学生知识。 没有得到回答反而被教做事的席宁愣了一下,旋即不敢置信的微微瞠目,嗓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把你当夫君,你却把我当细作?” 那人轻轻笑了,初雪微融的笑容,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席宁仍沉浸在萧遇对她的形容里,不满的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他,似乎是不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不罢休的样子。 “在殿下心里,我是夫君?”萧遇心情愉悦的挑了挑眉,心脏蔓延来细细密密的柔软。 “不然呢?”席宁想也不想的反问。 硕大的烟花璀璨的在头顶炸开。 萧遇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缱绻温柔的目光凝在气鼓鼓的小姑娘身上。 “殿下,我把所有的筹谋告诉你,总要有点奖励的。” 无奈纵容的口吻。 席宁面上装出来的生气瞬间退散,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很是尴尬的道:“是这个意思啊,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戒备,不愿意告诉我呢。” 清了清嗓音,席宁努力不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公事公办。 “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萧遇揽住席宁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凑近她的耳垂,暗哑的声线透着极致的蛊惑。 “本来有,但殿下视我为夫君,夫妻之间没有秘密,所以殿下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第159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49) 女皇涣散的眼睛迸射出火星子,苍白的唇瓣干裂起皮,嘴里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竟是你?!” 没有萧遇,楚宁就不会跟她唱反调,也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火星子在眼睛里“噼里啪啦”的炸开,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手背的青筋暴凸。 楚韵整理了下宫装宽大的袖口,那双清澈水灵的眸子微微往下垂,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觉。 “母皇倒也不必如此愤怒,没有萧遇,六皇妹大抵也是活不长的。” 女皇怒目而视,情绪更加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凤眸里的碎光波动很大。 “若没有萧遇,朕的宁儿早就娶了丞相公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了,哪里会惨死在大火之中?” 楚韵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的摇了摇头,鹿眼里的讥讽,似乎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母皇,时至今日,您还不明白吗?”她轻启薄唇,笑意顿消,目光凉薄得近乎冷淡。 “你的宠爱,是陆西宁的催命符,自然也是楚宁的催命符。” 她一句话,像一声警钟,把女皇震的脑海一片空白,太阳穴都嗡嗡作响。 看着神情呆滞恍惚的目光,楚韵却还是觉得不够,冷冰冰的撂出足以颠覆女皇心智的真相。 “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陆西宁死得活该?”她轻笑一声,跟吊人胃口一般,拉长了语调,慢悠悠的道:“他得罪了丽贵君,丽贵君父家有苗疆的高人,擅长给人种蛊。” 一个不见天日十多年的真相即将穿破厚厚的云层,窥见天光。 女皇无神空洞的眼睛在提到陆西宁时有了罕见的光彩,但随着楚韵的叙述铺展开来,她却只觉得有股掏心挠肺的心慌。 感受到女皇情绪的细微变化,楚韵的唇角牵扯出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 “陆西宁确实薄幸无情,但那只是对你,他对他的掌上明珠楚宁可是千娇万宠。为了楚宁,都愿意迎合你,和你做戏,可见他的爱女之心。 他带着楚宁逃跑没有成功,被你关在了寝殿之中,为了折辱他,你还特地召幸了丽贵君。可就是那一晚,丽贵君趁着你熟睡不醒,给他下了催情蛊。 这种蛊毒霸道凶悍,一日不与人合欢,便会受尽蛊虫啃噬之痛。陆西宁固然是个妓子,浪荡风流,没有任何贞操之观,但也不是个随意与人鱼水之欢的畜牲。 可惜了啊,陛下,你亲手杀死了你最爱的人。” 说到最后,楚韵状似同情的叹了一口气。 “亲手杀死了最爱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句诅咒,在女皇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刺激的她眼眶都充血的通红,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崩溃了。 她不停的摇着头,像是欺骗自己一般喃喃自语:“不可能……都是你骗我的,都是你想要气死我故意的……” 楚韵猛地俯下身,掐住她的下巴,直视着她,让她不能自欺欺人的回避她的眼神。 她附在女皇耳边,表情玩味,眼底流露出残忍的血光,语气都带着戾气的血腥味。 “不可能?陛下是觉得陆西宁不可能这么清纯?还是觉得他本来就该死呢?可怜西宁郎君妖孽倾城,竟被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阴险小人看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女皇脸上血色尽失,苍白干裂的唇瓣止不住的颤抖。 一个接一个噩耗砸下,刺激的她心神恍惚,胸口窒闷。 意识昏沉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他倚在花楼的栏杆上,手中执着一朵艳丽到奢靡的芍药,倦懒的冲着她笑。 女皇怔怔的伸出手,失神的叫了一声“西宁”…… 耳边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她的神智立马被刺激的清醒,眼前的景象尽数消散。 楚韵爱极了她这副后悔莫及的悲痛欲绝样子,巴之不得她永远活在撕心裂肺的回忆中,永世不得超生。 “你还有脸想着陆西宁吗?母皇,你不止害死了他,还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女儿!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念着他!” 女皇挣扎着想躲开楚韵,远离她魔音贯耳一般的“真相”。 她脸上涕泪交加,颤抖着嘴唇,崩溃的道:“你胡说!朕没有害死西宁,没有害死宁儿!” 楚韵扼住她的下巴,让她避无可避的看着自己的脸,冷笑着道:“你没有保护陆西宁的能力,却给予他万千宠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相信你比我更懂,可是你还是这么干了。因为你觉得,这样陆西宁无法在皇宫里立足,就会自然而然的依赖你,视你为靠山,永远离不开你。 可是啊,你太自负了,你只是一个还没有站稳脚跟的储君,你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权力保护他,却把他置于风口浪尖之下,他不是你害死的,那是谁害死的!” 女皇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想要摆脱她的桎梏。 这些挣扎在楚韵的眼里,无异于困兽之斗,她根本不屑一顾。 楚韵轻轻笑了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眸光更加冷了一些。 “这就受不了了?母皇,我告诉你,这还远远不够。” 楚韵神色冷淡,眸子深处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痛快之色。 她直勾勾的看着女皇,说出来的话句句直往女皇的痛处戳。 “陛下,你知道六皇妹为什么会死吗?你真的以为没有萧遇,你就能靠着烽烟阁护着她登上帝位吗?陛下,你别太天真了!不说藏的这么深的我,就说你精心培养出来的那把兵刃,你确定她会在你百年之后效忠六皇妹吗?你确定她的刀尖不会对准六皇妹吗? 还有丞相凌薇,不提他家那个芳心暗许的丞相公子,你确定她会一心一意的辅佐一个流连于花街柳巷的昏君?还有楼大将军,她向来是个严肃刻板的人,怎会看得惯六皇妹的风流作派?你以为你给六皇妹找到了牢固的靠山,却不想,你是放了两个隐形刺客在六皇妹身边。 你还看不上关北萧家?我告诉你,萧遇早就掌控了萧家军,他背后蕴藏的势力,比萧家还要恐怖。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萧遇能把六皇妹保护的更好。把六皇妹逼上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啊,母皇。” 第160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0) 楚韵接过贴身侍卫递过来的手帕,细致的擦了擦手。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二殿下人已坠崖。”侍卫跟在楚韵身后,恭敬的道。 楚韵皱了皱眉,语气森冷:“尸首找到了吗?” 侍卫有些支吾,“万丈悬崖,二殿下断没有存活的可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他们去山崖下一寸一寸的给孤搜,一定要找到楚沁的尸首。”楚韵打断侍卫的吞吞吐吐,冷着脸道。 侍卫领命,着人下去安排了。 “江南那边的消息可以传过来了,就说灾情已经得到控制,让那边的动静小一点。”楚韵边往丹霞殿的方向走,边交代身旁的侍卫。 “准备纸笔,孤要亲自写封信给楼大将军,务必快马加鞭送到西北。” 楚韵跨进丹霞殿,走到桌案那里,吩咐宫男磨墨。 在丹霞殿伺候的宫男都是从前伺候凤君的人,他们见多了哭哭啼啼没什么出息的楚韵,头一次见到这么坚毅果敢有主见有策略的楚韵,都有些惊讶,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女皇一病倒,群臣百官就去皇家寺院把这位不抱希望的皇女请回宫侍疾,本以为大楚江山将走向衰败,不想这却是位了不得的主儿。 短短几日,便稳住后宫和前朝,摄政王做的游刃有余,国事处理得有条不紊,挑不出一丝错处,和以前唯唯诺诺的姿态判若两人。 从那刻开始,所有人便都知道,大楚江山的天,要变了。 最近天气不好,主子们的心情不好,做手下的怀璧和岳清竹便也不太好。 两三天前,把殿下捂的严丝合缝的萧公子突然良心发现,把他俩带了过来伺候。 然后他俩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萧遇会开恩让他俩进来伺候,是因为他把殿下惹毛了。 一连多日都没能进殿下的屋,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找他俩来当说客。 怀璧那个死戏精没办法指望,便只能靠岳清竹。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的岳清竹却只觉得萧公子活该。 和殿下弈棋,赢一局就罢了,居然连赢三局,从殿下那里骗走了不少承诺,殿下能不气恼就怪了。 岳清竹把茶水端进主院里,不出意料的看见了正在废寝忘食研究棋局的楚宁。 上一次见殿下这么认真学习某一项技能,还是为了把美人纳入府中。 “殿下,萧公子已经在外面站了好几天了,你真的不打算让他进来吗?” 席宁神色未变,专注的研究棋谱上的棋局。 岳清竹悠悠叹了一口气,拿起茶壶,给席宁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旁边的小桌子上。 “你倒也不必这么忧心,等孤研究出能赢萧公子的棋招,就让他进来。” 席宁头也不抬的安抚她。 岳清竹被安慰得面露忧愁。 萧公子的棋艺,她近日也是看出来了,那真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境界和格局,殿下要赢他,估计这辈子都难。 看来萧公子是真的惹毛了殿下,要进门,难喽难喽。 不知为何,岳清竹突然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殿下整日摆弄棋子,不觉得无聊吗?听说奇珍阁来了一批新鲜首饰,您要不要出去看看?”心里那么想,岳清竹面上还是得不遗余力的帮助萧公子,毕竟主子们好,她们才是真的好。 总这么一直闹别扭,萧公子这几天简直肉眼可见的阴郁,可别哪一天恼了,来个霸王硬上弓。 她怕身娇体弱的殿下招架不住。 这话前几天听,席宁可能还会行动。 但研究了几天的棋谱,席宁就感觉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 而且,一想到萧遇从她这里要走的承诺,她就心塞的不得了,一时半刻难以接受见到萧遇。 输了第一局,席宁做好种控心蛊的准备,这人却云淡风轻的来了句“不急,还不到时候”。 敢情这种蛊还要看天时地利啊! 行,不急就不急,她也不是那么期待被种蛊。 本以为那天的弈棋就到此为止了,席宁刚要起身,就被那人拉住了。 “殿下输了一局而已,下一局还可扳回来,再来一局可好?” 当时席宁只觉得小美人实在太特么贴心了! 哪里能想到,他那是在给她下套! 孤寒圣洁的白莲花傲立在冰雪之巅,席宁怎么能窥破他心里的小九九?轻而易举的就被他哄着下了三局,然后三局连输。 第一局输了,答应让萧遇给她种蛊。 第二局输了,承诺陪萧遇纵情声色。 第三局输了,承诺不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出门闲逛。 丧权辱国的条款算是签了个整整齐齐。 席宁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人简直比扮猪吃虎的楚韵还要大魔王,看起来温柔体贴,她说什么都满足,实则腹黑闷骚,暗戳戳的哄骗她满足他。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不能出门的席宁为了扳回一城,就借着要努力向上锻炼棋艺、争取早日和他不相上下的借口,把萧遇拒之门外了。 前几天他倒也安安分分的顺着她闹脾气。 过了几天,可能是见她态度难得坚决,才有些慌张的把岳清竹怀璧送了进来做和事佬。 哼! 她席宁是一个岳清竹能哄好的吗? 这事短时间内是过不去的。 想起这些事,席宁还有些生气,神色冰冷的拒绝了岳清竹的提议。 “不了,孤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殿下拒绝的敷衍,但说得却是实话。 六皇女从小在锦衣玉食里长大,奇珍异宝什么没见过,哪里会看得上民间的新潮首饰。 提起锦衣玉食,岳清竹不自觉的就想起卧病在床的女皇和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得拧了拧眉。 “怎么了?”席宁近日摆弄棋谱摆弄的无聊,岳清竹来跟她说话,也解了她不少闷。 她虽然看上去在忽视岳清竹的存在,但实则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她和萧遇闹得时间也够长了,是时候找个契机和好了。 但一直没找到。 岳清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看着席宁,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第161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1) 岳清竹这反应实在是奇怪。 席宁把棋子搁回棋罐中,目光移到犹豫不决的岳清竹脸上,疑惑的问:“到底怎么了?” 岳清竹在心里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把女皇病重的消息说出来,让殿下自己做主决断。 她郑重的看着席宁,认真严肃的开口:“殿下,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可能会坏了萧公子的筹谋,但不说出来,我怕殿下将来会有遗憾,因此和萧公子产生嫌隙。” 这个开场白听着就很不妙。 但席宁没有阻止岳清竹,收起了慵懒放松的神情,淡然等着她说的下文。 接收到席宁并不制止的目光,岳清竹放松了一些,更加自然的道:“宫里传来消息,陛下的病情加重,恐怕不行了,大限之日就在这几日了……” 席宁淡然的神色一僵,像是被暂停了时间一般,整个人都静止了,只有手指在轻微的颤抖,颤动的频率很小,几乎微不可见。 时间被拉长,周围的声响放大了十倍,滴水声在耳膜上振动。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过了许久,岳清竹才听到席宁带着颤抖的声音。 “你说什么?” 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眼里的情绪从空白到自欺欺人的轻松,碎光晃动,像是平静的湖面早在不易察觉时掀起了波纹,但还在假装没有波澜一样。 岳清竹难过的垂下眼,低声道:“陛下病重,很可能不日便撒手人寰……” 明明屋里连熏香都没点,席宁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死死攥紧桌角,任由坚硬的桌角嵌进柔软的掌心里,感受着挤压的痛苦,通过外力的痛苦来缓解心里的难受悲恸。 不管女皇对她的爱有多不单纯,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从始至终都全心全意的护着她,为她筹谋,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席宁突然就想起了她的父君,七岁那年,陆西宁逝世那天,她连他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她哭昏了过去,醒过来之后,陆西宁已经下葬。 “殿下如若想见陛下最后一面,还是要早做打算。”岳清竹没有父母,不知道至亲死在面前是什么感受,但她清楚,此时的殿下心里,定然是不好过的。 虽然陛下强势霸道,控制欲强,还喜欢把她认为好的东西加诸在殿下身上,但不可否认,陛下对殿下的好,是不需要怀疑的。 席宁冷静了一些,唇色被抿得泛白,她知道岳清竹话里的意思,安静了一会儿,低垂下眼睑,淡淡的开口:“去帮孤把阿遇叫进来。” 岳清竹低眉颔首,转身推门出去。 不过一会儿,门扉被推开,萧遇长身玉立的身姿闯入视野。 一连多日被拒之门外,此刻终于能进门的萧遇脸上带了温润如玉的笑容,抬眸触及席宁的神色,笑容僵在了唇角。 他快步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身,温热的指腹拭去女孩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清越的嗓音含了担忧。 “殿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席宁抬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萧遇,可怜巴巴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从他的怀里传出来。 “阿遇,母皇病重,是真的吗?” 萧遇抬手,安抚的摸了摸席宁的头发,指骨匀称的手指在黑发里温柔的穿梭,动作轻柔至极,嗓音也是温润的。 “是真的,怕你担忧,我就没有告诉你,抱歉殿下,我瞒了你。” 席宁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扯住他的衣衫布料,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母皇不会有事?” “殿下,人都有一死,你要看开些。”萧遇没有顺着女孩的话往下安慰,而是冷静的述说事实。 他得帮助楚宁迈过这个坎儿,不是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席宁抽噎了声,抓着萧遇衣服的手指收拢攥紧,然后又慢慢松开。 她退出萧遇的怀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下乱了的呼吸和心跳。 整理好激动失态的情绪,席宁才抬眸期盼恳求的望着冷静得近乎冷血的萧遇。 “阿遇,虽然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为难,但她到底是把我养大的人。你能带我进宫见母皇最后一面吗?” 萧遇没有回答,宫里现在到处都是五皇女楚韵的人,想要混进宫并且全身而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还有可能把楚宁的命搭进去。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并不希望楚宁冒这个险。 但那人毕竟是楚宁的母皇。 岳清竹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宁的考虑,他也明白。 可是…… 把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楚宁送进宫里那个豺狼虎豹聚集之地…… 他不太放心。 萧遇的沉默让席宁有些低落,但她知道他的顾虑,也知道这种事确实也强求不了。 牵了牵唇角,想要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她拉起萧遇的手,体贴懂事的道:“实在为难的话,你就当我从未提起。” 萧遇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席宁艰难的笑了笑,装作没事人一般的道:“时候不早了,我都有点饿了,你今日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萧遇依旧专注的看着她。 席宁有些慌张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这眼神太通透了,看得她有一种无可遁形的感觉。 温热的指腹摩挲着眼角,那人无奈的叹息一声,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殿下啊……” 他说:“我会安排让殿下入宫见陛下一面的,只是此行险象环生,我又不好陪在殿下身侧,殿下总得给我时间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我实在不放心殿下进入那等虎狼之地。” 席宁面上一喜,“你答应了?” 萧遇无奈的点点头,指腹蹭了蹭席宁软乎乎的脸颊,触感温热滑嫩,如同刚剥皮的鸡蛋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席宁得到承诺,眉眼笑盈盈的弯着,眼里像是含着两轮弯月,亮晶晶的散发出璀璨的光。 “我答应了殿下所求,殿下答应我的,可还作数?”萧遇不紧不慢的追问了一句,温润的目光紧紧凝在眼前这人身上,一刻不离,生怕离开一眼,这人就会消失一般。 席宁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很想不认账,但又想想自己有求于人,而且要言而有信一诺千金…… 最终,席宁一咬牙一闭眼,斩钉截铁的道:“作数。” 第162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2) 萧遇答应替席宁安排就真的在替她安排,一连几日不见踪影,回来的时候就找到了法子让她混进宫。 “紫宸殿守卫极为森严,混进宫之后,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人联系你再行动,记住,看完陛下,不能久留,务必速战速决。” 萧遇替她戴好宫男的帽子,脸上没有了一贯的温润,严肃的交代她。 席宁知道此事有多危险,乖乖巧巧的听着他的叮嘱,最后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在要分开的时候,席宁踮起脚,勾住少年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和岳清竹装作采买的宫男推着小车进了街巷,弯弯绕绕一圈之后,拿着腰牌从小门进了宫。 萧遇的安排十分周到,席宁和岳清竹入宫后异常顺利,她按照萧遇的叮嘱,和岳清竹安安分分的在宫男休息的地方住下了,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席宁曾经经常出入皇宫,对宫里的布局算是了如指掌,哪个地方有多少守卫更是一清二楚,也因此,她也更直观的感受到,宫里的守卫确实森严了很多。 楚韵当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在宫里待了几天,席宁才和萧遇若说的内应碰了头。 他交给席宁一张纸条,让她在入夜后的子时前往紫宸殿。 席宁和岳清竹当晚就小心翼翼的前往紫宸殿。 夜色很浓,皇宫笼罩在黑色的夜幕之下,像是张开了巨口的怪兽,想要把所有处在其中的人都拆吞入腹。 巡逻的侍卫一如往常之多,一路上两人尽可能的避开侍卫,悄无声息的往紫宸殿靠近。 到了紫宸殿,接应的人小心翼翼的打开殿门,做出外面守着的手势,让两人进了殿内。 岳清竹守在外殿,席宁快步走进内殿。 一月多未见,面色红润的目光如今形若枯槁,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形销骨立的像具皮包骨。 席宁眼泪绷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目光,轻轻俯下身,隔着锦被抱住她。 “母皇……”微不可闻的呢喃。 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 利用女皇对父君的喜欢,在女皇的庇佑下作威作福,从来就没有让她省过心,甚至还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欲绝之下病倒。 “对不起……”席宁眼含热泪,一脸愧疚。 她终究不是位面世界里的人,只是一个过客,她有自己的任务,得立人设,不能每一个位面都放纵自己。 对于女皇的疼爱,她除了能说声苍白无力的对不起,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往后余生的日子,她还是得跟萧遇在一起。 “母皇,你要好起来,不要记挂我这个不孝女。” 席宁抓住女皇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哽咽着开口。 知道留得越久危险性就越高,席宁起身就要离开。 刚转身,纱幔里就响起一声虚弱无力的呢喃:“宁儿……宁儿……” 席宁的脚步顿在原地。 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看着床上睁开混浊无神眼睛的女皇,泪水决堤,模糊了视线,她连自己怎么趴在床边的记忆都不太记得清了。 女皇迷迷糊糊的望着她,眼里的情绪由迷茫到惊喜。 她摸着席宁的脸,满目欣喜:“宁儿……” “是我。”席宁握着女皇不断往下滑的手,笑着道。 失而复得的惊喜占据了她的整副心神,她摸着席宁的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隔了一会儿,她全部的理智才算是回归。 她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推搡着席宁,慌张的道:“快走!” 席宁被女皇突然的变脸弄得一愣,她停顿了一秒,以为女皇是担忧她的危险,心里窝心的暖了暖,正欲顺着她的心意离开,紫宸殿的大门猛地被推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这是…… 席宁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也变得很难看。 糟糕!她中计了! 躺在床上的女皇比她更担心,挣扎着想要起来。 隔绝内殿外殿的门被推开,衣着华丽繁复的楚韵带着一堆人出现。 她身后的侍卫羁押着岳清竹。 席宁背对着门,女皇咬着牙,痛苦的流下了眼泪。 “孤就知道四皇姐对母皇忠心耿耿,逃出来第一件事肯定是看望母皇,不枉孤精心布下这瓮中捉鳖之计。”楚韵轻轻笑了笑,清丽可人的脸孔上满是温柔,不见任何棱角。 席宁有些吃惊,楚汐被困在消息闭塞的离人府,居然还逃出来了? 楚韵看来是当真以为她死了,布下此计单纯就是为了捉住逃跑的楚汐,可惜阴差阳错的抓到了她。 “楚汐”半天不说话,楚韵也不气恼,她走到岳清竹身边,看着岳清竹冷漠无情的脸,微微挑了挑眉,“孤倒不知道,四皇姐还有这样的魅力,竟然能让六皇妹的狗这么忠心的跟着你来闯皇宫?” 席宁有些汗颜,她和楚汐身形是像,但也不至于那么相似,楚汐长年练武,身子骨比她魁梧多了。楚韵今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竟然丝毫不觉得奇怪。 早死晚死都要死,席宁索性也不挣扎,转过身,迎上楚韵平淡到震惊的目光,讪讪的笑了笑,略显僵硬的打了个招呼。 “让五皇姐失望了,孤不是四皇姐。” “你竟然还没死?还真是命大!”楚韵讥讽的掀了掀唇,目光称不上友善。 没有抓到四皇女,反而抓到了诈死的六皇女,这收获,比想象中还要好。 楚韵眼里划过兴味,她走到席宁前面一米处,看着束手就擒完全不挣扎的席宁,挑了挑眉。 “六皇妹既然死了,怎么还一心上赶着来再死一次呢?” 席宁任由楚韵的侍卫过来替她绑上绳索,闻言,懒洋洋的眨了眨眼,不正经的道:“当然是为了来看看脱胎换骨的五皇姐啊。” 楚韵眸光冷了冷,这人和她父君一样混不吝,风流浪荡,让人见了就心生讨厌。 没死也好,让火烧死实在是太便宜这人了。 陆西宁加注在她父君身上的痛苦,她会百倍千倍的还给他的女儿,让他九泉之下也不安生。 “把这两人带去暗牢,先抽个十鞭。” 楚韵冷冰冰的下达命令,她身后的侍卫立马架住席宁和岳清竹,强制的带着她们往外走。 躺在床榻上的女皇用力的挣扎起来。 第163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3) 楚韵屏退左右,行至床边,冷眼看着女皇狰狞的神色和不断想要伸向她却又无力垂下的手臂。 “放了……宁儿……”干涩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破烂风箱,每一声都带着锈迹斑斑的争鸣。 听清楚女皇喉咙里发出来的困兽嘶吼,楚韵脸上的神色更加冰冷。 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仿若眼前的女人不是生她的生母,而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伸出手扼住女皇的脖子,楚韵冷静的看着女皇的脸色慢慢涨红,没有光彩的瞳仁涣散的失去焦距,手下挣扎的动作渐渐变得迟钝,直至无力垂落。 那张脸失去了血色,没有了温度。 楚韵满脸痛快,只是心口抽痛了一点点。 暗牢的环境很差,比内狱差多了。 如影随形的滴水声,潮湿阴暗的铜墙铁壁,腐烂腥臭的尸体发霉味道…… 押解席宁的侍卫把她带到刑架前面,然后就要把她绑在刑架上。 就在侍卫低着头拉铁链过来的时候,席宁倦懒的神情陡然一变,她轻巧的扯过侍卫手上的铁链,不由分说绕在他脖子上,干脆利落的一击毙命。 一旁的岳清竹迅速反应过来,借由手上的绳索,直接勒死了押着她的侍卫。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很多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席宁和岳清竹就撂倒了好几个,甚至还在打斗过程中解开了手上的绳索。 两人背对背靠着,赤手空拳的和侍卫肉搏。 暗牢里的护卫一拥而上。 “殿下,我倒不知道,你竟还会武?”岳清竹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她只知道殿下箭术堪称一绝,倒不知道殿下武功也如此不错。 “先逃出去再说,分开行动,找机会汇合。”席宁不欲多言,交代好岳清竹,率先冲了出去。 两个人一路打出暗牢,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在大内侍卫赶过来之前,两人分开逃跑。 席宁乱蹿无门,直接翻进了一处没人的宫苑,倒进去才发现是冷宫。 管不了太多,席宁抱着受伤的胳膊,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冷宫西厢房。 费力的走到床边,席宁无力的跌坐在床前的地上。 松开被砍了一刀的手臂,席宁垂眸看了一眼。 那一刀砍得深,一松手,鲜血就又冒了出来。 “嘶。” 亡命逃跑的阴影下去,伤口的疼痛后知后觉的袭来,席宁疼得眼前发黑,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不是怕楚韵给她来个暗牢七十二刑一日游,席宁也不会冒险闯出来。 安安分分等着萧大美人来救不好吗? 可惜就怕等不到萧大美人来救,她就被楚韵折腾得只剩一口气。 大脑因为手臂血液的流失而一阵阵的发昏,眼前时不时就闪过大片的黑色阴影。 席宁艰难的伸出手去扯纱幔,“刷啦”撕了一片下来。 一只手扯着纱幔的一头,用嘴咬着另一头。 席宁正要艰难的给自己包扎,就听到了门口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紧了紧从侍卫腰间抢过来的短匕,屏住呼吸,目光牢牢的盯着屏风转角的位置。 脚步声逐渐逼近—— 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紧跟着是黑色的衣袍,然后是绣着龙凤的黑色缎带,缎带上垂落着一块白玉无瑕的玉佩,玉佩中央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字。 席宁呼吸一紧,这玉佩是皇女的象征,每个皇女都有一块。 “人生何处不相逢,六皇妹,你我还真是有缘。”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席宁抬眸,果然看到了那人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里面含着笑意。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席宁也露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四皇姐。” 楚汐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低头就注意到她流血的伤口,赶紧蹲下来,从衣领里掏出一个瓷瓶。 扒拉她的衣袖,把瓷瓶里的白粉末抖落在她的伤口上,然后拿起她手上的纱幔,重新撕了一下,才包在她手臂上。 席宁挑了挑眉,“多谢四皇姐了。” “嗯,记得还。”楚汐淡淡的点点头,然后席地坐在了一边。 “你不是从离人府逃出来了吗?怎么会在冷宫?”席宁好奇的上下打量她,和她的狼狈比起来,她就显得从容不少。 楚汐的目光落在沾了灰尘的屏风上,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我听说母皇病危,就从离人府逃出来想见她最后一面。还没靠近紫宸殿,就看见你被押了出来,宫里的守卫又加重了一些。无奈之下,我就躲到了偏远的冷宫这里来。” 听着她云淡风轻的描述,席宁忍不住“啧啧”两声。 “单枪匹马一个人闯进皇宫,四皇姐果然武艺高强,令人折服。” 楚汐不置可否,眼神微微黯淡。 “武艺高强又如何,不也没见到母皇,还差点掉进别人的陷阱。”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四皇姐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是我不谨慎才会掉入陷阱,若是换了你,说不定能全身而退。” 楚汐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 “你也不错,居然能从暗牢硬闯出来。” 人尽皆知席宁的箭术卓绝。 武艺这一块,她除了箭术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所以楚韵这次才没有多加防范,让她逃了出来。 面对楚汐的夸奖,席宁只是礼节的笑了笑,没有多言。 这个位面,在外人眼里,她确实不会武术。 但架不住她其他位面会啊。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暴露的。 可现在的情况,她不自救,等待她的是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四皇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席宁跳过这个话题,侧过脸看着楚汐,认真的询问。 楚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坚定的道。 “我要去一趟紫宸殿。” “母皇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席宁顿了顿,犹豫了几秒,才接着道:“刚才情况太过于紧张,我没有多想,现在想想,我觉得母皇的身体很不对劲。” 楚汐立马转头看过来,直勾勾的望着席宁欲言又止的神情,追问道:“哪里不对劲?” “母皇固然因为我的死而伤心欲绝病倒,但也不至于短短几日就病的形销骨立。”席宁小心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什么意思?”楚汐紧紧盯着她。 “我觉得,楚韵可能给母皇下毒了……”席宁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迟疑的说出结论。 楚汐身躯一震,想起那次在内狱和楚韵的会面。 她说她要为凤君讨个公道…… 然后凤君就死了…… 那她向母皇的公道会如何讨? 楚汐狠狠闭了闭眼,下唇被她咬出了血。 第164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4) “四皇姐……”席宁担忧的看着楚汐唇角的鲜血,呐呐的叫了她一声。 楚汐把袖子里的伤药拿出来放在地上,然后解开手腕上的暗器,拉过席宁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把暗器扣在了她手腕上。 席宁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直到看到她大步往门口走,才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急声道:“楚汐,你现在去紫宸殿,就是自投罗网!” 楚汐停下步子,转身对着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圆眸弯出好看的弧度,映衬着门外天光,整个人沐浴在光芒下,像是在白日孤独行走的剑客,孤勇无畏。 “可我不去,我会后悔。” “……可真的不值得……”席宁深呼了一口气,直直的望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看清楚她在想什么。 明明每一次试探,得到的都是坠入深渊的答案,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肯放弃? “楚宁,你不会明白的。”楚汐深深看了她一眼,唇畔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席宁呆愣愣的看着门口,半天都没有动作。 皇宫大内因着抓捕逃脱的六皇女而一片混乱,此时的丞相府也不遑多让。 宣旨的侍卫等在府门口,凌薇死死攥着手中的圣旨,气愤的把手边的茶盏砸了出去。 “五皇女这简直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陛下还没殡天呢,她就迫不及待想要拿捏我了,假传圣旨,也亏她做的出来!” 坐在一边的凌风郎君脸色也不太好,面如冠玉的俊脸肉眼可见的憔悴,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京都第一公子,如今也有些颓败。 原因无他,楚沁坠崖失踪的噩耗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而现在,楚韵借着圣旨宣他入宫伴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分明就是想扣押住他,逼他母亲拥护她登基! 明知五皇女在打什么主意,凌薇却也是无能为力,她可以称病告假不上朝,断不可违抗圣旨,不然就给了五皇女对凌家动手的借口。 “母亲,事已至此,您还是送我进宫。”凌风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惯来孤高清傲的脸上浮现出无奈妥协,嗓音也是低哑的,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凌薇心疼的看了他一眼,本来楚沁查清楚真相,陛下就答应赐婚,谁料幕后之人会如此心狠手辣,不惜烧死六殿下,让凤君死亡的真相永远不见天日。 如今二殿下更是生死难料,本来以为是个草包翻不起风浪的五皇女,却是一条伪装了多年的毒蛇,只等找到机会,把他们这些人算计其中,一击毙命。 说到底,都是他们眼拙,没有看清楚这条毒蛇的真正嘴脸,落到现在这个无力反击、被牵着鼻子走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毕竟五皇女还是她亲自请出皇家寺庙的。 凌薇拍了拍凌风的肩膀,沉声交代:“此次入宫,看在我的面子上,五皇女断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排除我和百官反对她登基,她拿你开刀的情况。” 凌风拱手道:“不论母亲作出何等选择,凌风都无条件相信母亲。” 凌薇悠悠叹了一口气,抓着凌风的手腕有些用力。 “风儿,你是我最骄傲的儿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记住,如若寻到时机,不必在乎凌家,放心大胆的逃出去。若是不知道去往何方,就去江南找你秦祖母。” 凌薇压低声音,凑近凌风道:“我不相信二殿下就这么死了,你到了江南,借助秦家的力量,一定要找到二殿下。辅佐她回来,替凌家申冤!” 凌风不敢置信的看着凌薇,眼眶通红,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母亲此举,无异于临终遗言! “母亲!” 凌薇不欲多言,一把推开他,冷漠的转过身,不近人情的道:“时候不早了,你早早入宫,勿要耽误了时辰,让陛下久等。” 凌风用力的抿了抿唇,然后“嘭”的一声跪下,脊背挺得笔直,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每一声都重的能听见额头砸在地上的声音。 磕完头,凌风也没有起来,跪在地上,红着眼道:“不孝儿拜别母亲。” 凌薇僵硬的挥了挥手。 凌风深深看了一眼凌薇佝偻的背影,咬着牙,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大步朝着府门而去。 直到凌风上了马车,凌薇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御书房内,楚韵阴沉着脸,看着下首战战兢兢的侍卫,一脚踩在了他的手上,用力碾了碾。 侍卫发出痛苦的哀嚎。 “拖下去,拔了舌头。”楚韵移开脚,冷冰冰的道。 侍卫还来不及求饶,就被捂了嘴拖了下去。 楚韵烦躁的在桌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下。 楚宁逃跑,楚汐也还没有抓到,楚沁还是失踪…… 所有糟心事都凑在一起了。 这时,一个小宫男滚了进来,战战兢兢的跪下。 “什么事?”楚韵虽然生的一双楚楚可怜的鹿眼,但阴沉下脸时,这双眼睛也就显得格外惊悚,有一种清纯无害却也邪恶至极的矛盾感。 小宫男颤巍巍的趴在地上,磕磕巴巴的道:“丞相,公子,进宫了……殿下要把公子安排在哪里?” 听到“丞相公子”,楚韵眉眼间的阴沉散了一些。 “安排在启祥殿,另外着人守着,没有孤的命令,不许他随意走动。” “是。”小宫男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尚书将军的郎君接进来了吗?”楚韵随口问了一旁伺候的侍卫一句。 “已经宣旨了,听说凌风郎君入宫,都乖乖的坐上马车进宫了。” 楚韵点点头,“都安排在启祥殿周围,集中一点,容易看守。” 侍卫要领命出去,走到门口,却又被楚韵叫住。 她这位心情阴郁了一天的主子,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微笑,鹿眼也温柔的沁出了波光。 “匀初郎君入了宫,就直接安排在丹霞殿。” 侍卫一愣,有些为难的停在了门口,犹豫不决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楚韵意识到什么,笑容淡了下去,声色微冷的问:“怎么了?” 侍卫咬咬牙,冒着被楚韵一个不爽杀头的风险道:“楼公子说他久不回京都的将军府,一时有些怀念,想在府里住着,就不进宫了。” 楚韵沉默不语。 侍卫额头的汗液大滴大滴的往下滚落。 “知道了,你下去。”楚韵颇有些无奈的道。 侍卫松了一口气,片刻都不敢停留,赶紧下去了。 第165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5) 席宁靠着殿内的屏风底座睡了一天,醒过来的时候,霞光穿过窗柩洒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碎金的光晕。 下意识的抬手挡光,适应了一会儿,眼眸里的黑影消散,眼前的场景也由模糊到清晰。 受伤的手臂痉挛的疼,席宁简单的活动两下,还没做什么幅度大的动作,就疼的满头大汗。 额头的汗液浸湿了刘海,发丝一绺一绺的黏在颊边。汗珠从发尖滴落,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卸力的靠在窗柩下面的墙上,席宁低头,目光落在瘪下去的小腹上。 算起来,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有点饿…… 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席宁费力的站起来,把匕首别在腰间,整理了下身上的宫男衣服,脚步虚浮的出了西厢。 摁了摁胀痛昏沉的太阳穴,晃了晃意识不太清醒的大脑,席宁轻轻一跃,没有受伤的手稳稳抓住墙头。 正欲用力翻上墙,倏地就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墙那头跳了下来。 席宁抓着墙头,迷迷糊糊的朝那位不速之客看过去。 也不知道这几天是什么日子,来冷宫的人还不少。 心里直犯嘀咕,眼睛还是诚实的看向来人。 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席宁心里一个大写的“卧槽”。 那人显然也有些惊讶,“六殿下?!你居然还没死?!” 席宁:“……”每日一遍死亡问候。 两个人一上一下对视,席宁没有回应那人的疑问,抬起腿就要接着翻过去。 “六殿下,追捕我的侍卫马上就要过来,不想暴露的话,您还是下来比较好。”虽然万般不情愿和这人单独相处,但碍于追兵在后面,凌风还是提醒了一句。 席宁看着近在咫尺的墙头,眼里划过不舍,但想到被抓到的后果,还是默默的放下了腿,松开手,垂直落地。 肚子确实很饿,但她也不能两次都因为别人被抓。 阻止了席宁,凌风就径直进了正殿,想找个地方躲一下。 席宁犹豫两秒,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凌风。 倒也不是一个人不能行动,就是想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如何,顺带问问他为什么会进来。 看着凌风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正殿里乱蹿,席宁有些看不下去的提醒了一句。 “侍卫一般不搜房梁,躲在房梁上。” 凌风扫了一眼席宁,沉默了下,然后跳起来,轻轻蹬了一脚梁柱,借助推力,轻松的跳上了横梁。 席宁则转身出了正殿,爬上了走廊上的悬梁。 搜捕的侍卫很快推门进来,在冷宫粗略的绕了一圈,然后就出去了。 席宁在悬梁上等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确实走远,才从悬梁上跳了下来。 没有丝毫停顿,迈步就进了正殿,然后就看到凌风脱了外袍,只穿着一件单衣,而腹部被鲜血浸透,雪白单衣都被染成了铁锈的猩红色。 见席宁闯进来,凌风气恼的瞪了她一眼,飞快的捡起脱下来的外衫,三两下重新穿好。 “六殿下进来前不能敲门吗?”凌风脸色难看的道。 席宁一点回避的动作都没有,坦然淡定的好像站在她对面的是个女人。 她从袖子里拿出楚汐留给她的伤药,扔进凌风怀里。 “你有跟孤计较这些的功夫,不如先上个药?” 凌风条件反射的接过药瓶,半信半疑的打开闻了闻。 确实是金疮药的味道没错。 狐疑的表情变成了复杂,凌风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席宁,又看了一眼腹部不能再耽搁的伤口,来不及纠结太多,背过身,解开衣袍,把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洒好药粉,凌风撕下衣摆边角的布料,在腰间缠了几道,很快替自己处理好伤口。 整理好衣服,他才走到坐在椅子上的席宁面前,把药瓶放在了桌子上,语气复杂的道谢:“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席宁随意的摆摆手,把药瓶收进袖子里,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他坐下。 心理上还有些抗拒,但想到刚才是这人施以援手,凌风就做不出冷脸拒绝的姿态,只得别别扭扭的坐下。 “郎君不必多想,孤救你,是有目的的。”席宁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淡淡的扫他一眼,平静的道。 凌风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有片刻僵硬,随后眼里划过了然。 “殿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时间紧迫,席宁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你为什么会进宫?” “五殿下假借陛下玉玺,下旨让京都各大世家的公子进宫,名为为陛下祈福,实则是把我们囚禁在启祥殿,意图用我们控制京都各大世家。”救命之恩当前,凌风也不隐瞒。 席宁眸色深了深,楚韵如此兵行险招的意图逼宫,一定是有缘由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她如此迫切? “既然你们是人质,那看守肯定森严,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凌风抿了抿唇,细细回忆了下,才道:“好像是紫宸殿那边出了点事,然后楚韵就遇刺了。趁着侍卫们捉拿刺客,我就逃了出来。” 按照时间推理,想必是四皇姐发现女皇出事,一怒之下决定为女皇报仇,刺杀楚韵。 把事情按照自己的推测串联起来,席宁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略带深意的目光落在凌风脸上。 凌风被她看得有些生气,忍不住偏了偏头,躲过了她的目光。 “凌风郎君这么逃出来,不怕五皇姐对凌家出手吗?” 凌风平静的神色掀起波澜,然后很快恢复。 他别过脸,冷淡的道:“这就与六殿下无关了。” 看他脸色不太好,情绪波动也不太稳定,席宁安静的闭了嘴,不去刺激少年敏感的神经。 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公子,面上看着淡定,实则心里早就慌了。 不过,若是楚沁活着回来,这人就是未来的凤君,早点成长也好。 席宁对于不太重要的人向来是很随意的,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留在这儿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朝转身抬步要走。 刚踏出一半,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转过身,懒洋洋的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席宁掀着潋滟多情的眸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有些狼狈苍白的凌风。 凌风都以为她要走了,见她又停下步子,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殿下还有事吗?”他努力镇定的问。 席宁倦懒的眯了眯眼,眼角眉梢染上了懈怠的慵懒,唇角含笑的勾起,风情万种的像个妖精,一举一动都在勾引人堕落。 “孤突然想起来,郎君似乎还欠孤一个承诺。” 第166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6) 宫里的巡逻越发森严,席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溜进了御膳房,偷了一只烧鸡出来。 找了个偏僻的屋顶,席宁打开包着烧鸡的油纸,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席宁打算去找找楚汐。 如果有楚汐相助的话,她兴许能不惊动一兵一卒的离开皇宫。 如果在找楚汐的过程中顺带找到岳清竹的话,那就更好了。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今夜弦月如弓,月光黯淡,星子也只有零星几颗,在皇宫屋顶上行走,不仔细看,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席宁蹑手蹑脚的放轻脚步,边走边观察周围的地形,最终决定绕个远路,从西北门那边的荷花池游出去。 这一路碰不到岳清竹和楚汐的话,她也不管了,总得先出去。 毕竟那两人的武功远远在她之上。 而且,她得尽快和萧遇汇合。 原本这一条路走得是很顺利的,突然皇城内火光冲天,拿着火把的禁卫军大批大批的涌现,围绕着皇城各条路道,开始地毯式的搜捕。 席宁直接趴在屋瓦上,避免被火把照到。 但无奈皇城内的禁卫军在飞速增多。 席宁只得跳下屋顶,开始找那些视觉盲区躲避禁卫军的搜捕。 楚韵这次是真的放大招了,都出动禁卫军了,明显就是不抓到她、楚汐、凌风不罢休的架势。 想要出宫的路变得越发艰难,席宁藏在一个水缸后面,大脑飞快思索着其他路线。 怎么样才能在不和禁卫军正面冲突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呢? 难! 就在席宁苦恼之时,震天的厮杀声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而来。 如影随形的禁卫军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像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比抓捕他们更为重要。 席宁跳上屋顶,远眺火把聚拢的地方。 是皇宫各个大门的方向。 这是什么情况? 沉重的宫门被强行撞开,骏马的鸣叫如雷贯耳,黑色的盔甲如同一个信号,以不可抵挡的压迫感冲进了皇城,在皇宫肆虐,打破禁卫军的包围。 黑甲军…… 席宁抿了抿唇,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萧遇的王牌…… 是萧遇反了吗? 黑甲军势如破竹,逼的禁卫军节节败退。 不到一柱香,战火硝烟就弥漫至皇权政治的中心——宣政殿。 席宁朝着宣政殿的方向靠近,如若黑甲军的领军之人是萧遇,那人必然会前往宣政殿和楚韵来个当面对峙。 黑甲军所过之处,尸横遍野,鲜血淋漓。 越靠近宣政殿,越能感受到厮杀的激烈。 黑甲军作为前锋军队,以一当十,让后面的士兵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月至中天,皇城到处都弥漫着铁锈的血腥味。 这场叛乱以五皇女楚韵被围困在紫宸殿结束。 禁卫军层层护在紫宸殿殿外,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冷硬铿锵。 黑甲军停在两米开外的台阶上,为首的男人摘下象征黑甲军的鬼面,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俊美脸孔。 他轻松的跳下马,黑色的铁甲随之被他解下扔在一边。 铁甲下是一身黑色劲装,衬得这人长身玉立,挺拔如修竹。 他闲庭信步的靠近如临大敌的禁卫军,和面对楚宁时候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不同,此刻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性的随意洒脱,让人看了就无端的发怵。 禁卫军们挥了挥手里攥得死紧的刀剑,想要吓退不断靠近的男人。 男人优雅的迈上台阶,在距离禁卫军一米处停下。 看着神经紧绷的禁卫军,男人轻笑了声,清越的嗓音悦耳如天籁。 “告诉你们的主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们主子要个人而已。要到人,我马上撤军。”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随后一个看似身份高一点的转身跑进了紫宸殿内。 男人就那样站在那里,姿态懒散随意,看似没有任何危险,实则他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一个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的威胁。 席宁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萧遇这句听上去很“友好”的话,一时愣在了屋顶上,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这人简直是胡闹! 为了她出动黑甲军逼宫…… 这是什么品种的恋爱脑啊? 席宁扶了扶额,很是汗颜。 过了一会儿,楚韵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紫宸殿里出来。 席宁看着楚韵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亮。 楚韵走到萧遇面前,正欲开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从黑甲军中走出来,顿时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冷笑了一声。 “二皇姐真是福大命大。” 楚沁英气逼人的眉宇微微皱起,明媚艳丽的脸孔暴露在滔天的火光中,凤眸凌厉的眯起,不怒自威的气势俨然女皇亲临。 她看着情绪激动的楚韵,面色镇定自若,态度平和却不乏强势。 “五皇妹,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假传圣旨,软禁世家公子,狐假虎威,任性妄为,今日,孤就要替母皇清理门户!” “是又如何?二皇姐,西北大营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你凭着这帮乌合之众想要推翻孤,未免太小看孤了。” 楚韵不闪不避的回视过去,无辜天真的鹿眼在凤眸凌厉的刀锋下,丝毫没有露怯。 萧遇可不管这两人间的刀光剑影、剑拔弩张,他只关心楚宁那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瓜。 他冷淡通透的眸光落在楚韵身上,语调平静没有波澜。 “西北大营的援军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五殿下,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楼家军听命于殿下的前提是你和楼家少主楼匀初的婚事,倘若没有这一出婚事,楼家军听命与谁,那还真不好说。” 他语速平稳的道出让楚韵红了眼的事实。 楚韵意识到什么,鹿眼瞬间红了,像是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麋鹿,楚楚可怜得让人下意识怜惜。 “你做了什么?” 萧遇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邪肆的挑了挑眉,朝着身后的手下做了个“带上来”的手势。 黑甲军领命下去,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带了上来。 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后,楚韵彻底慌张了,鹿眸里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水雾。 “匀初!”她紧张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楼匀初。 萧遇淡淡的看着慌了神的楚韵,薄唇轻启,不咸不淡的道:“五殿下不必忧心,楼公子没有大碍。” 楚韵眼底的忧色减退些许,目光静静的望着眼前游刃有余的男人,语气难掩崩溃的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第167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7) “六殿下在哪儿?” 萧遇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 楚韵本想装傻,但触及那人看似随意实则凌厉的目光,立马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目光落在人事不省的楼匀初身上,咬了咬下唇,妥协的道:“六皇妹早已硬闯出暗牢,不知所踪。” 萧遇淡然的眸光随之变深,无形的压迫感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深意的试探。 “六殿下不会武功,如何硬闯?” 楚韵冷笑,“六皇妹藏的可比孤深多了,要不是这次羁押下她,孤也不会知道,六皇妹的武功竟也丝毫不低!” 萧遇难得的沉默。 楚韵的神色不似作伪,事实大抵真的如同她所说的一般。 沉静通透的眸光逐渐幽深莫测,透着一丝无措的慌乱。 楚宁……会藏在哪里? 眼见萧遇的态度变得模棱两可,楚沁瞅准时机上前,适时的提醒他:“萧公子若占领皇城,尽可一寸寸寻找六皇妹。” 萧遇眼底的茫然褪去,墨色在瞳孔中晕染开,浸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情绪。 楚沁一时不知道自己此举是锦上添花还是自掘坟墓,尽管知道自己手里掌握能控制萧遇的东西,但不安的慌乱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口,难以散开。 特别是想到黑甲军只听从萧遇一个人的命令,这种不安更是到达了顶点。 窒息的沉默在三个人之间扩散。 时间仿佛在被无限拉长。 楚沁楚韵均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这个足以颠覆乾坤的男人。 一个女尊王朝,有一天竟要看一个男人的脸色! 这在王朝的历史上,简直堪称奇耻大辱! 但此时此刻的楚沁楚韵心里完全没有这种念头,心里均是期盼着萧遇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两位皇女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萧遇抬了抬手。 黑甲军听令而动。 两位皇女几乎都听到了大脑里那根弦绷紧的声音。 萧遇恍若谪仙的脸孔上漾开疏离客气的笑容,他先是看向楚韵,在对方有些紧张凝滞的目光下,平静的道:“委屈五殿下在此稍候了。” 楚韵脸色一僵,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萧遇,你什么意思?” 萧遇转过身不再看她,抬了抬手,黑甲军训练有素的跳下马,拔出长剑,逼近禁卫军。 楚沁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大脑里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松懈。 她跟着萧遇的步伐下台阶,无视身后五皇女的怒吼和禁卫军们的惨叫。 行至台阶下面,修长挺拔的男人停下步子,转过身,沉静如水的眸子淡淡的睨着她,语气从容得近乎冷漠。 “殿下大可不必担心萧某临阵倒戈,您身上还有萧某想要的东西。萧某定会尽全力助殿下登基,只希望殿下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说完,不等楚沁有任何反应,冷着脸走到黑甲军的马下,低声交代他们寻人事宜。 楚沁站在原地,望着萧遇挺拔的背影,凤眸里满是复杂。 等到萧遇骑上马离开紫宸殿,楚沁才收回视线,眼底似有妥协和释怀。 收敛那些多余的情绪,楚沁回眸,眼里满是君临天下的威压,看着挣扎不休的楚韵,不紧不慢的道:“堵了五皇女的嘴,将她与楼匀初关押在一间牢房,带下去。” 侍卫们领命把楚韵和楼匀初带了下去。 楚沁背着手,抬眸看着紫宸殿的匾额,眼里的野心不加掩饰,对权欲的向往促使她每一步都走的掷地有声。 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刻,她登上权欲巅峰的这一刻。 纤纤素手放在门扉上,把眼前雕刻着龙章凤姿的木门大力推开。 楚沁一步步踏进紫宸殿,素手寸寸抚过殿内的龙凤花纹,慢慢靠近处在中心的皇位。 她在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龙椅上坐下,感受到君临天下的傲睨万物感,握在龙头扶手上的手指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一门之隔的内殿,席宁呆呆的立在女皇床前,神情呆滞的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一尊石化了的雕像,五感尽失。 听到外殿大门被推开的动静,席宁才从四肢发麻的空白里走了出来。 沉默的蹲下身,席宁握起女皇没有温度的手,脸颊在冰冷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眷恋不舍的看着女皇失去血色的脸庞,席宁痛苦的闭了闭眼,心脏无以复加的难受。 咬住下唇,努力遏制住嘴里不成调的哭泣呢喃,席宁把女皇的手放进被窝里,起身离开。 在她翻窗离开的后一秒,内殿的门被推开,楚沁走到床边,看着生死不明的女皇,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说实话,在进入这里之前,有那么一刻,她是希望母皇已经被楚韵毒死了的。 但现在这种事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她除了情绪复杂之外,心脏还有撕扯的疼痛。 明明应该憎恨的,但到了这一刻,她反倒释怀了。 就好像,她已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那么其他无关紧要的,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无论过程是什么,她成功登基,就是最好的结局。 楚沁细致的替女皇整理好鬓角凌乱的发丝,指尖从女皇额头滑到下颚线,描摹了一圈她的轮廓,随后迟缓的收回。 往后退了一步,楚沁重重跪倒在地。 她直立起上半身,恭恭敬敬的给女皇行了三个送行的叩拜大礼。 “愿母皇此去顺遂安康,得偿所愿,无忧无恼,女儿楚沁拜别母皇。” 额头重重砸在地板上,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宫殿内回响。 似乎是被楚沁的诚意感动,春风轻柔的越过窗柩,温暖的吹拂过她颊侧,好像在回应她的祝福一般。 窗外的墙角,席宁蹲在窗户下面,捂着嘴泣不成声。 越哭越伤心,席宁突然就想念起萧遇温暖宽厚的怀抱,正欲离开这里去找他,抬眼就看到七八张青面獠牙的鬼面。 席宁:“!!!” 那几人也不知道盯了她多久,黑色的铁甲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骇得席宁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求和的放下腰间的短匕,配合的举起双手。 几个黑甲军对视一眼,商量好之后,其中一个黑甲军掏出腰间的画像,拿出来对着她哭的红通通的脸仔细比照了半天。 最终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齐刷刷在她面前跪下。 不等席宁有什么反应,他们就当着她的面放了一个信号弹。 橙色的光在青天白日里炸开,伴随着“咻”的声效。 第168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58) 席宁看着升空的信号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离开窗户,踱步到台阶下面。 一分钟的时间都不到,黑甲军战马的铁蹄声就由远及近响起来。 那人一袭黑衣,驾着马,扬鞭纵马而来,端的是风华无双的意气风发,黑色的发带在风中飞扬,墨发随之飘扬。 席宁立在原地,看着身披铁甲的战马越过台阶,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萧遇在距离她一截台阶的位置勒马,松开缰绳,跳下马,向她飞奔而来。 不顾这个动作有多不合时宜,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跃上台阶,把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紧紧拥进怀里。 从她进宫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中,那些安排好的计划筹谋在得知她暴露那一刻被全部推翻,不管这次的风险有多大,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带着黑甲军冲进了皇城。 因为一刻都不能再等。 他承受不住她出事的消息。 感受到心里慢慢被填满,萧遇松开没有反抗、乖乖巧巧得不像话的小姑娘,垂眸紧张的上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席宁无奈的捉住萧遇的手,制止他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摸的动作,心里因女皇的死而带来的悲伤阴郁被这人的担忧关心驱散了不少,冰凉的四肢慢慢开始回温。 郑重的望着颇有些六神无主的萧遇,席宁认真的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萧遇正想松一口气,目光一转瞥见席宁包扎得潦草的手臂,眉心微蹙,死死的盯着她的手臂,语气不自觉凉了下来,带着几分质问的不悦。 “这就是殿下说的没事?” 被萧遇变脸般的神色弄得一愣,席宁跟着他的视线看向手臂,短暂的愣怔后,不怎么在意的解释道:“这个啊,已经包扎好了,小伤一个,不用担心。” 萧遇完全没有被她敷衍,眉头紧锁,没有一点松开的迹象。 席宁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又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真就一个小伤口而已啊。 萧遇怎么一副她受了重伤的严肃? 在那人越加凝重的凝视下,席宁不自在的挪开放在萧遇身上的视线,四处乱飘,然后定格在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黑甲军身上,没话找话的问:“这些都是你的人啊?” 萧遇冷淡的“嗯”了一声,转头吩咐手下去找金疮药和细布。 现在的气氛实在不是个沉默,席宁只得继续没话找话。 “看他们的体型不像是女子,是男子吗?练了多久啊?” 女尊王朝,男子的身形普遍偏向于修长羸弱,偏向于文人墨客的清减瘦弱,像楼匀初那样长得黑壮的,是占少数。 要练成黑甲军这样肌肉虬结的猛男,很难想象得花多少精力。 手下动作利落的把萧遇要的东西送上来,见没有放置的地方,索性端着东西站在一边等候。 萧遇解开席宁胳膊上的纱幔,沉着脸道:“大部分是我从奴隶市场上买下来的,他们大都是饱受女子压迫的下等人,求生欲望强烈。只要给他们提供一处住所,给他们一个目标和希望,他们就会不懈的朝那个目标努力。” 纱幔被层层绕下,黏在手臂肌肤内侧的纱幔几乎要和皮肉粘贴在一起,撕扯下来时,席宁疼得直吸气,生理性泪水瞬间就盈满眼眶。 萧遇心疼的放慢动作,细致体贴的慢慢撕。 这种缓慢的撕扯,更像是一种凌迟。 席宁抿紧下唇,唇色被抿得发白,不见血色。 忍受了一会儿,席宁就忍受不住的催促萧遇:“你快点,给我个痛快!” 萧遇抬眸看着疼得生不如死的席宁,眼里划过明显的担忧,清越的声线柔和得近乎宠溺。 “殿下真的受的住吗?” 席宁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咬着牙,艰难的点点头。 “嗷啊啊啊啊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在紫宸殿前哀转久绝。 萧遇飞速撕下的纱幔被他扔在脚边,他紧张的看着疼得冷汗直冒的席宁,轻声细语的安抚:“没事了,不疼了,已经撕下来了。” 席宁含泪点头,觉得胳膊疼得不是自己的了。 萧遇拿起金疮药继续给她上药,动作体贴柔和,完全不会弄疼她。 重新包扎好的席宁小腿肚子都是抖的。 靠着萧遇,席宁才勉强站稳,不至于在黑甲军面前露怯。 手下退到一边,萧遇伏首在席宁耳畔,用气声在她耳边问。 “殿下想要皇位吗?” 温热的呼吸直往耳廓里钻。 耳廓肌肤酥痒至极,席宁偏了偏头,不着痕迹的躲了躲。 安静下来之后,席宁才有心思思考萧遇刚才的问题。 皇位…… 谁中二的时期没有想过君临天下呢?万人之上,坐拥江山,后宫三千佳丽…… 席宁从遥远的青春记忆里拉回神,偏过头去看萧遇俊美若天神降临的脸庞,微微笑了笑:“堪比后宫三千佳丽的绝色我都有了,还要皇位干什么呢?” 当皇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而且几乎天天零零七,她现在是疯了才会自跳火坑。 萧遇却没有如往常一般露出玩笑的轻松神情,反而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嗓音悦耳低沉,像是优美动人的管弦乐,带着金属的磁性。 “殿下可要想好了,错过了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席宁弯了弯眉眼,伸出手掐了掐萧遇触感很好的脸颊,笑盈盈的道:“早就想好了。” 要什么皇位啊!是眼前的美人不香,还是懒觉的诱惑不大?非要自寻烦恼的当皇帝! 见席宁眼里是真的开心,并且对皇位没有任何留恋,萧遇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算得准阴谋诡计,窥得破欲望人心,唯独在楚宁这里,栽的心悦诚服。 哪怕想好了一切可能,只有在这人真正答应的时候,他才会真的轻松。 牵着女孩的手,引着她往紫宸殿走。 “如此,殿下就不可后悔了。”萧遇微不可闻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保证不后悔。”席宁也学着他的口吻,轻声答允。 萧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走到紫宸殿门口时突然停下。 席宁不解的望着他。 萧遇平静的回看着她,态度冷静得近乎无情,骤变的情绪看得席宁很是紧张。 “殿下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第一个筹码是什么?”他冷绷着脸,冷酷无情的问。 席宁:“……”亲兄弟明算账是? 第169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完)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席宁跟着萧遇进了紫宸殿。 紫宸殿的主位上,看见一同走进来的楚宁萧遇,楚沁没有露出丝毫惊诧,镇定自若的邀请他们两人坐下。 落座后,席宁看了一眼不怒自威的楚沁,迟疑的祝贺道:“恭贺二皇姐得偿所愿。” 楚沁凤眸略略挑起,凌厉迫人的威压不易察觉的散打出来,她看着席宁身旁云淡风轻的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承皇妹吉言。” 席宁没有再说话,她本能的感受到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殿内重新安静下去,只有萧遇和楚沁掀动茶盏的清脆声响。 萧遇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搁置在桌案上,沉静通透的眸子淡淡的看向楚沁。 “明日在下就会和六殿下离京,烦请二殿下现在兑换承诺。” 清越的声线低沉悦耳,语气平静没有波澜,像是在说一件穿衣喝水的小事。 席宁没有从萧遇的话里听出什么猫腻,下意识的望向楚沁,却见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殿下,等会儿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萧遇得到楚沁的回应,回眸温和的看着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的席宁,轻声细语的安抚了一句。 席宁条件反射的抓住萧遇的手,迫于楚沁还在场,只得用眼神询问萧遇这是个什么情况。 雪肤墨发恍若谪仙的男人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拉着她走到楚沁身前。 他从腰间取下匕首,疏离淡漠的看着挽起袖子的楚沁,清越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二殿下,得罪了。” 楚沁回之同样平静的口吻,“无碍。” 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人打哑迷的席宁:“……” 萧遇握着匕首,在楚沁白皙如玉的小臂上划了一刀,殷红的血液瞬间汩汩的冒了出来。 触目惊心的红色刺激着大脑皮层,席宁眼皮不安的跳了跳。 随后,她就被萧遇拉着胳膊到了楚沁的手臂旁边,被拉起衣袖,不由分说的也割了一刀。 萧遇手起刀落的动作看得席宁太阳穴突突的跳。 两截白的晃眼的手臂放在一起,席宁虽然不知道这两人要干什么,但还是安分的没动,哪怕鲜血已经顺着手臂往下流淌,血滴砸在了地上,在地毯上晕染开斑驳的圆点。 萧遇拿起戴在腰间的短笛,放在唇边,吹奏了一段悠扬诡异的曲子。 随着曲调响起,楚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额角的汗珠细细密密的冒出来,整个人像是在经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一般。 滑嫩紧致的皮肤突然鼓起一团,速度飞快的往划破的伤口移动,像是有什么要从那里钻出来一般。 直到看到一个黑色的小虫子从楚沁伤口里钻出来,席宁这才恍然大悟这两人瞒着她做了什么交易。 眼睁睁看着黑色的小虫子从伤口钻进自己的皮肤血肉里,席宁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蛊虫成功转移,萧遇这才放下手上的短笛,拿起金疮药给两人分别洒好,止住往外流淌的血液。 席宁左右手臂上都被划了一刀,两只手都有些无力,正想让萧遇扶一扶自己,就见他起身时身形晃了一下,随后毫无预兆的倒向席宁。 席宁费力的接住他,因着萧遇的高大身形,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两只手臂无措的悬空在萧遇身侧。 苦恼的拧了拧眉,感觉用哪只手扶他都很困难。 楚沁刚刚渡完控心蛊的母蛊,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触及到楚宁茫然无措的求助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后,莫名的有些无奈。 “他没事,控心蛊母蛊换了个寄主,子蛊感应到,自然会闹腾一下,明天就会没事了。” “母蛊?”席宁错愕的抬眸,惊疑不定的重复了一句。 楚沁平静的回看过去,心里比她还疑惑,萧遇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吗? 目光落在席宁略显空茫的脸上,楚沁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萧遇确实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想到刚才席宁毫不反抗的乖顺样子,楚沁心下叹气,头一次有了身为长姐的担忧。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在开始的时候问一句?” 这样容易相信别人,将来被别人卖了怎么办? 许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九死一生的楚沁登上她想要的宝座,心肠罕见的软了下来。 面对这样傻乎乎的楚宁,心里生不起一丝怨恨不甘,只有奇怪的担忧无奈。 席宁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不经大脑思考的回答流畅的说了出来。 “我相信萧遇不会害我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席宁眼神复杂的看着怀里昏迷过去的萧遇,不顾伤口的疼痛,抬起手轻柔的替他拭去额角的汗珠。 听到控心蛊是什么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以为萧遇是要给她种子蛊,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要给她种母蛊。 明明……上辈子她那么狠心的辜负过他…… 唇角泛起苦笑,席宁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后抬眸看着神色奇怪的楚沁,犹豫了下,表情逐渐变得郑重。 “二皇姐,我希望你善待楚汐楚韵,母皇为了我的父君,伤害了太多人了,我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母皇。这世间万般真情,唯有亲人朋友郎君不可辜负。我会和萧遇离开京都,永远不再回来,你不必忌惮我。” 楚沁看着认真诚恳的楚宁,心脏蔓延来密密麻麻的酸涩,她以前好像从未看懂过楚宁,但在这一刻,她好像看懂了。 这人,明明从未变过,还是那个小时候会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她身后的小奶团子,想法虽然一天一变,没个正形,但其实从未有过什么害人之心。 “六皇妹,皇城一直是你的家,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看看,二皇姐会一直在这儿。”她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纯粹的笑容。 席宁看着不知为何突然转变的楚沁,犹疑的咬了咬下唇,然后在那人温柔和煦的笑容下,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大楚214年,楚明皇楚沁继位。 明皇勤政爱民,与凤君凌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明皇登基之日,下旨大赦天下,将软禁离人府的三皇女四皇女赦免,封二人为宗室亲王,又赐婚楼大将军之子和五亲王楚韵,并下旨尊死去的六殿下为恭亲王。 四王爷封王半月,楚汐便自请镇守边关,无诏不归京。 五王爷则辞去身上所有庶务,做了个闲散王爷,带着娇夫楼匀初游历天下。 第170章 三千浮云遮望眼(番外) 楚沁差人送席宁和萧遇回府,轿子刚在别院停下,岳清竹就红着眼扑了上来。 “殿下,您平安无事就好,属下那日和殿下分开之后就一直不安,回来之后听说殿下未离开皇宫更是……”岳清竹抱着她,冷血无情的嗓音都没了往日的冷酷,呜呜咽咽的,像是堆积了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 席宁拍了拍岳清竹的脊背,柔声安抚她:“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用担心了,你家殿下是谁啊,怎么可能轻易出事!” 岳清竹退开,袖子擦着眼泪,情绪上头的大脑恢复理智,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站到一边,逃避的躲开席宁的目光。 席宁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也没多说,招手让抱着剑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的怀璧过来帮忙把昏迷的萧遇背进别院。 怀璧走过来,面露迟疑。 “怎么了?”席宁挑眉看他。 “少主不喜他人触碰。”怀璧皱着眉,一脸认真。 席宁被他的固执噎了一下,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拒绝样,忍不住高高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慵懒的口吻听起来漫不经心的。 “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背你家少主了?” “少主不喜他人触碰。”怀璧一脸坚持,不为所动的道。 席宁不太适应怀璧这个不近人情的冷酷样,看向一边已经平复下来的岳清竹,一头黑线的道:“把他敲晕,孤想换个模式跟他交谈。” 岳清竹沉默了下,诚恳的道:“殿下,我打不过他。” 席宁:“……”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片刻,最终席宁忍着手臂伤口崩裂的痛苦,和岳清竹一人扶着萧遇一边,踉踉跄跄的把他扶进了别院厢房。 萧遇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席宁却哭天喊地的任由岳清竹给她包扎伤口。 本来第二天就要离京的席宁萧遇因着席宁的伤口崩裂而被迫耽误了下来。 休养了几天,席宁才感觉自己的手能活动自如,不用再像个残废一样被萧遇喂饭。 手臂恢复自如的席宁心情前所未有的好,本以为萧遇会是和她同样的心情,毕竟这几天他都是喂饱自己后才用膳,那时候菜都凉了。 直至某次,她兴冲冲的夹了一筷子菜到萧遇碗里之后,却没感受到他的开心时,才陡然意识到,萧遇好像是有点幽怨的。 幽怨她的手怎么就好了。 这人在某些事上真是不动声色的欣喜。 后来,他们离京去游山玩水。 萧遇的最后十点怨恨值还卡在那里没有丝毫动弹。 席宁百思不得其解,但想着估计是和厉鸣深的情况一样,就稍稍宽了心。 游历到江南水乡,席宁租了一条船,兴冲冲的拉着萧遇上了船,把岳清竹和怀璧丢在岸上。 岳清竹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和怀璧找了家酒楼,点了几个当地的招牌菜,悠哉悠哉的对饮起来。 萧遇稳重的端坐在船内,看着席宁跟个花蝴蝶一样到处走,好奇的观赏着船外的灯火辉煌。 小河两边的人家往两边后退,席宁坐在船头,看着美景在眼前略过。 小船汇入宽敞的河道,五光十色的灯火在前方亮起,照亮了半片天空,湖面上反射着璀璨的灯光,景色美得不可思议。 “老伯,前面是有什么乐事吗?”席宁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画舫汇聚的盛况。 划船的老伯爽朗一笑,“二位客人来得巧啊,遇上绣春楼的竞花会,这可是渡情河上一年一度的盛会呢!” 竞花会? 席宁看着前面姹紫嫣红的景象,有些心动,但还是按捺住了,矜持的征询了一下萧遇的意见。 “阿遇要去看看吗?” “宁儿想去就去。” 萧遇轻笑,目光温和纵容。 席宁就让老伯划船过去。 靠近之后,更觉此处热闹非凡。 就是清楚竞花会是个什么性质的盛会之后,席宁有些尴尬。 听着好听,其实就是个竞争花魁之名的盛会。 老伯找了一个好位置观看,席宁他们的船隐没在层层叠叠的船只之中,倒也不突兀。 席宁本来还顾忌着萧遇,怕他生气,但见他面色如常,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顿时稍稍放心,全副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场古代版爱豆才艺比拼中。 有卖花的船只行驶到席宁面前,卖花那人一脸谄媚的笑容,笑得见牙不见眼,行当话却说的极好。 大意就是:竞花会bababa我们的郎君怎么怎么baba如果你喜欢某位郎君的话,可以买代表他的那朵花,买的越多,那位郎君就越有可能胜出baba…… 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的打投。 席宁不花这个冤枉钱,摆摆手,婉拒了卖花这人。 这人不太甘心错过席宁这条肥鱼,还欲再说说什么,忽的微风撩起船帘,他隐隐约约窥见船内那人的风姿,一时全部轱辘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怅然若失的走了。 席宁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开心打发走了这位口舌如簧的推销员。 夜色渐深,竞花会即将落下帷幕。 席宁打了个呵欠,吩咐老伯往回划。 船只离开停靠区,缓缓向来时的方向行驶。 席宁正欲回船内休息一下,画舫那里突然传来“扑通”的落水声响,紧跟着兵荒马乱的呼救声响起。 刚打了个呵欠的席宁眼前有些模糊,只隐约看见一个身影飞速朝这边游过来,像是一条矫健的鲨鱼,速度很快。 瞬息之间就到了眼前,面面相觑间,那人抓住老伯递过去的船桨,上了船。 老伯把人拉上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妥,呐呐的看着呆愣住的席宁。 席宁抹了一把脸,看着坐在船头的男子,对老伯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没事。 眼神落在那人身上一秒就触电般的收回。 这人穿着一身白衣,落了水之后就跟没穿一样,身材若隐若现的。 想到一帘之隔的萧遇,席宁更是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似乎是看出席宁的为难,男子边拧身上的水,边声色微冷的道:“青娥不必为难,过了下面一座桥,我自会离开。”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席宁就感觉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萧遇撩开船帘,看向船头上多出来的男子,目光不善,带着明显的敌意。 席宁还是第一次直面萧遇的不悦。 男子的视线也落在萧遇身上,正欲解释,那人就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郎君还是现在就离开好,不然我不保证,你能不能安全的下船。” 从萧遇眼中看出赤裸裸的杀气,男子再傻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对着席宁拱了拱手,随后跳船离开。 直至男子离开,萧遇眼里的戾气都没有褪去。 席宁察觉到不对劲,仔细回忆了下那人刚才的行为举止,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只得看着情绪不稳的萧遇,担忧的问:“阿遇怎么了?” 萧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才没让自己失态,他看着眼神单纯没有任何旖旎之念的席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度。 可他实在冷静不下来。 一想到刚才那人的脸,萧遇就遏制不住的恐慌害怕。 “孤喜欢你白衣胜雪的模样,不染纤尘,宛若天上的神仙下凡。” 席宁上辈子说过的话就像噩梦一般在脑海中回放,逼的萧遇不得不在意。 看着这人剧烈的情绪波动,席宁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受到她掌心的暖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表衷心总是没错的。 “阿遇,你是担心我对刚才那人动心吗?你放心,我不会的,他穿白衣没有你好看。你白衣胜雪,不染纤尘,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岂是这种俗物能相提并论的。”席宁一脸理所当然的夸奖道。 萧遇微微一愣,倏地想到一个荒谬的念头。 席宁那夜……不会是把那人认错成了他? 【男主怨恨值-10】 【当前男主怨恨值0】 第171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 糊里糊涂完成任务,握着小主神灵魂碎片珠子的席宁在系统空间醒来,望着眼前干净的一尘不染的墙壁,还有些懵逼,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富贵飘到她眼前晃了晃,机械音里满是疑惑:“你怎么了?” 席宁从沙发上坐起身,抱着膝盖,眼神空白茫然,找不到对焦的距离,呆滞恍惚的道:“我感觉我这个位面过的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做就清除怨恨值了。” 莫名其妙完成任务还稀里糊涂的过完一生,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没什么安全感。 “这不好吗?”富贵困惑的问。 席宁抬眸直勾勾的望着它,语气莫名的沉重。 “这么容易成功,会给我一种可以消极怠工的信号。” 小毛球原地静止,有那么一瞬间,席宁感觉它想炸毛。 毛绒绒的圆球变成竖满黑刺的海胆……简直灾难现场。 席宁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个激灵。 富贵幽幽的飘到她眼前,隐匿在毛绒中的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盯得她心里毛毛的。 “宿主,你第二次攻略的难度和你第一次攻略的完成度是成正比的,第一次攻略的完成度越高,你第二次攻略的难度就越高。 简而言之,你做渣女任务时造了多大的孽,清除怨恨值时就要遭多大的殃。解铃还需系铃人,百因必有果,所以,宿主,你不要存侥幸心理。” 富贵说完,席宁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似乎是这样警告还不够,富贵又冷冰冰的提醒她:“还有,你在系统空间里耽误的时间越长,位面崩坏的程度就越高,男主怨恨值就越难消除。” 席宁咽口水都不敢咽了,火速起身把碎片珠子放进玻璃瓶容器里,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 “那还等什么?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小主神回归了,我们赶紧出发!” 富贵看着亢奋的不正常的席宁,心想它要是有手的话,铁定要给这个位面里猖狂得不行,神域里咸鱼得不行的宿主竖一个大大的中指。 席宁睁开眼,入目的是少年精致锋锐的眉眼。 唇上一痛,少年露出锋利的小虎牙,在她唇畔不留情面的咬了一口。 大脑一片混沌,太阳穴晕乎乎的,眼前的画面时不时就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席宁不用细想就能笃定,她一定是被狐朋狗友灌酒了。 意识到身下人的不专心,琥珀般纯净通透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阴沉,不用过多考虑,他掐住那人的下巴,恶狠狠的吻了上去。 宿醉的大脑反应迟钝,席宁躺在柔软如羽毛的棉被上,愣愣的看着少年放大的眉眼。 眼前突然一黑,干燥温暖的大手盖在她眼睛上。 认知到身下的人没有反抗,少年的动作变得轻柔些许,缱绻温柔之下,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青涩。 …… 这一觉睡得十分昏沉,席宁再次睁开眼,室内一片黑暗,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处的迷茫感。 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那里却没有传来熟悉的胀痛感。 奇怪。 明明昨天还晕乎乎的,今天就神清气爽的没有一丝后遗症。 难不成醉后约个炮还能当醒酒汤使? 从床上爬起来,席宁闭着眼抓了一件浴袍随手穿上。 迷迷糊糊的走到落地窗边,摁了一下放在玻璃茶几上的遥控器,遮挡了半面墙的窗帘缓缓拉开,落日余晖的橙红洋洋洒洒的洒进室内。 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纵横交错,像是星罗棋布的棋盘。 落地窗玻璃透明纯净的能映出人脸来。 随着长久的俯瞰,席宁漫不经心耷拉着的眼睛倏地瞪大。 她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酒还没醒。 反复的睁眼闭眼,玻璃上的模糊人形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就算她是个瞎子,她也不会眼花的看不出玻璃上的那个人影明明白白的是个男人! “卧槽!”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席宁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席宁快步冲进浴室,行走的途中,还踉跄了好几下,差点就窝囊的平地摔。 闯进浴室,半人高的浴室镜子里,清清楚楚把她整个人照出来。 镜子里的人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眉眼漂亮锋锐,带着攻击性的精致,像是橱窗里做工最为出众的手办,轻而易举就能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但无论怎么精致漂亮,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这是个男孩子。 关键是,这个男孩子还是男主! 席宁看着镜子里精致漂亮的少年露出不符合他冷漠锐利的空茫,像是迷了路的天使,纯洁得不行。 太有罪恶感了! 席宁忍无可忍的垂眸,双手撑着洗手台,死死的盯着那个漏水的滑块。 【富贵,这是怎么回事?】 琉璃眸子里隐含崩溃。 刚进入位面就被关了一整天小黑屋的富贵刚被放出来,就听见席宁不同以往的慌乱问话,沉默了许久后,小光点彻底静止了。 【宿主,你怎么在小主神的身体里?】 那语气,比席宁的更疑惑。 【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吗?】 席宁凉飕飕的反问。 一人一系统纷纷沉默,浴室内的空气死一般的凝固。 最终,富贵先想到办法。 【宿主,你先即兴处理一下,我马上就把这种情况上报。】 说完,富贵就没了动静,徒留席宁一个人风中凌乱。 许久后,浴室内的少年认命般的揉了揉头顶的小短毛,泄气的打开水龙头,掬了好几捧水洗脸,重复几遍后,才感觉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从浴室里走出来,席宁踱步到床边,看着陷在天鹅绒被子里的女人,心里无端产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种用另一个人的眼睛看自己的感觉……真特么怪异。 在床边坐下,席宁忍着古怪,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皮肤紧致细腻,光滑白皙,触感好的难以想象。 席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 摸一下完全不够,就跟饮鸩止渴一般,让人心里痒痒的,得不到满足。 幽幽的盯了半晌,席宁诚恳的伸出手又摸了一把,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摸着摸着,就对上了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 席宁悻悻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看着女人眼底的水雾散去,逐渐清明。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缓慢的坐起身,被子顺势滑下,玲珑有致的身躯也慢慢—— 席宁及时拉住被子,给他遮了个严严实实,连脖子都不露出来。 第172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 太阳穴突突的跳,申子澈刚坐起来,就被人用被子重新盖住,只露出头。 头痛欲裂的痛楚让他无心思考太多,手指下意识的摁压着太阳穴。 惺忪的睡眼睁开,眼眶里的水雾迟迟散不开,申子澈只好腾出手用力揩了揩,水雾强制性散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忍不住后退的撞到床头。 “嘭”的一声,疼痛自后腰蔓延到腿间,难以启齿的撕裂疼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席宁坐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想要帮忙,但触及那人皱得能夹起苍蝇的眉头,一时踌躇的愣住了。 申子澈是个暴脾气。 上一个暴脾气江肆已经很让人头疼了,现在这位更加难缠,简直就是个小祖宗! 小祖宗被浑身上下的疼痛折磨得倒抽凉气,瞥见床边坐着的“自己”,更是满心烦躁得想杀人。 艹艹艹! 谁踏马重生会和上辈子甩了自己的渣女互换身体啊? 还踏马互换在初次结束之后! 听说过第一次如果那什么不合的话会很痛,但踏马怎么那么痛! 靠! 明明造孽的是席宁,为什么受苦的是他? 一生气,他身上那股张扬嚣张的戾气就止不住的往外冒,哪怕换了一个身体,他那种躁郁的暴力因子还是没有得到丝毫抑制,反而在席宁这具二世祖纨绔的身体上更加肆意的外露出来。 席宁默默挪了挪屁股,不动声色的想远离这座不好惹的小祖宗。 小祖宗烦躁的摁了摁眉心,带着压迫的眼神扫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清冷的女声里冒着森森鬼气。 席宁背对着申子澈的动作一僵,她机械的转过身,僵硬的扯了扯唇,极有求生欲的道。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混合了少年的昂扬和男人的性感,好听的能让人耳朵怀孕。 这不是少年一贯的腔调,温润的没有棱角,和他戾气横生的暴躁完全不同。 申子澈幽幽瞪着这个上辈子把他当鱼泡了一遍又一遍的海王,心里抑制不住的烦躁,语气更是丝毫不客气的颐指气使。 “那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老子疼死了。” 眼睁睁目睹自己在这个位面营造的知性温柔人设被这句“老子”给崩得体无完肤,席宁心塞的难受了下,然后跟受气小媳妇一样,跑到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任劳任怨的递到女人手边,席宁重新床边坐下,沉默的看着女人毫不优雅的喝完水,然后理所当然的把被子递给她。 席宁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欲言又止的蠕动了下嘴唇,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按照原本正常的轨迹发展,她应该是和申子澈一夜情后,直接确定关系,然后不断想办法表明自己的真心,最后清除申子澈怨恨值,成功达成he结局。 万万没想到,他俩互换了! 这原本的算盘就不太好打。 而且,这丫还是重生的。 就很棘手。 申子澈凉凉的掀着眼睑,瞳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冷漠锐利不近人情,甚至隐隐透着藏不住的讥诮。 特别是在看到席宁苦恼的神情之后,这种浅浅的讥诮,立马变成了不加掩饰的讥讽和冷笑。 这人一定在想办法摆脱他! 毕竟上辈子的她,在他没醒过来之前就离开了酒店,之后三不五时的和他纠缠,可怜他被这人的柔情蜜意蒙了心,不听好兄弟的劝阻,非要一头撞在这堵南墙上。 结果呢,这人表面上和他蜜里调油,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人打情骂俏,生怕踩两条船踩不稳,所以特地踩了个加强连。 活该这人上辈子死在男人手上! 申子澈面上冷得仿佛西伯利亚的寒流,肚子里积压了一腔的脏话想要发泄,心脏却诚实的因为再见到这人而雀跃起来。 舌苔顶了顶上颚,申子澈烦躁的闭了闭眼,感觉本就疼得快要炸裂的太阳穴更加疼了。 席宁要是真的敢跟他划清界限,他不介意在席宁这具衣冠禽兽的身体上纹个小猪佩奇的纹身,就看谁比谁更要脸! 反正他是豁出去了,上辈子因为这人的滥情花心,他被整个圈子里少爷小姐明里暗里的耻笑,这辈子他是绝对要讨回来的。 他要让席宁为他神魂颠倒,没了他就不能活! 然后在席宁爱他爱的最深的时候,一脚把她踹了,让她也尝尝他上辈子撕心裂肺被全世界抛弃的痛苦。 黑眸里蹿起了小火花,噼里啪啦的炸开,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越来越高。 申子澈蹂躏着天鹅绒蚕丝被,知性优雅的脸上流露出残忍的森冷。 席宁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了紧裹得不太严实的浴袍,看着床上疼得直冒汗,但仍咬着牙不吭一声的申子澈,心里无声叹气。 申子澈这狗脾气一如既往的倔。 不过,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他昨天要是肯听她一句求饶,不那么过火,今天他也不至于疼成这样。 一天一夜呐,她还是第一次,那里说不定都…… 席宁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忧,毕竟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她不心疼谁心疼! 刷地一下站起来,在申子澈不善的注视下,席宁捡起掉了一地的衣服,自己的衣服被暴力撕开,已经不能穿了,所幸申子澈的还能穿。 席宁抱着衣服,一言不发的进了浴室。 申子澈看着席宁沉默无声的背影,忍不住高高的挑起眉梢,烦躁不安几乎是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席宁穿衣服是什么意思? 她就一点都不在乎他俩互换身体这么大的事,一言不发的就打算把他扔在这儿? 申子澈的衣服都是各大潮牌的时下新款,质量都是业内顶尖的,哪怕扔在地上躺了一天,穿在身上时仍然笔挺有型。 他的穿衣风格偏向于休闲轻松,和席宁知性优雅的着装处在两个对立面,就像是西装和t恤的差别一般,当然,价格倒是处在了同一水平。 申子澈目不转睛的盯着浴室,直到浴室门打开,才装模作样的撇开眼,满不在乎的靠着床头。眼睛看似放在被子上,实则余光一直黏在了席宁身上。 席宁整理好卫衣的拉绳,刚想直接出去,走到一半,想起什么,转过身看向申子澈,恰好注意到他慌张之下收回去的目光。 那人拧了拧眉,语气难掩烦躁:“看什么看!” 席宁决定不跟口是心非的孩子计较,躲了躲,沉声交代他。 “我去给你买件衣服,马上就回来。” 第173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3) 席宁走出酒店,晚霞晕黄的光辉洒在酒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折射出刺眼的亮度。 从衣兜里拿出她刚才随手塞进去的手机,不紧不慢的摁住指纹感应器,等待手机解锁。 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屏幕亮起,数字键盘上方飞快闪过一串刺目的红字。 「指纹匹配失败」 「指纹匹配失败,请保持手指和感应器清洁」 「指纹匹配失败,还可尝试2次,失败后将锁定30秒」 席宁皱了皱眉,心说今天的指纹解锁怎么这么多事,明明就是这个手指啊…… 正想换个手指重新试一次,在触碰到感应器之前,席宁突然愣住。 她摁熄屏幕,看着黑屏上那张明显不属于她的脸,一时语塞。 重新点亮屏幕,看着屏幕上的数字键盘,席宁皱着眉绞尽脑汁的思索:她这个位面的生日是几号来着? 她设置密码一般就是生日加幸运数字。 幸运数字根据星座确定,星座又取决于生日。 兜兜转转一圈,她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她解不开手机锁=她无法使用手机支付=她现在身无分文。 次奥! 刚才应该把钱包带上的! 但现在折返回去…… 席宁犹豫半天,最终决定cue富贵,让它把记忆传输过来,唤醒重启一下她存了太多档的大脑。 【富贵。】 半天没有回应…… 小毛球不会是还没上报回来? 猜测到原因的席宁愁云惨淡的呼出一口浊气,认命的往回走。 拿出兜里的房卡,席宁打开酒店套房的门,故作平静的走进去。 刚走进去,两束足以把人盯穿的目光就扫射过来。 席宁硬着头皮走到床边坐下,顶着那两道要吃人的目光,悻悻的道:“我忘了我们互换了,你的指纹解不开我的手机锁,所以我上来拿一下钱包。” 交代完,席宁起身,弯下腰开始在床边的地毯上寻找钱包。 寻找期间,申子澈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凉飕飕的,压迫力十足。 就在席宁找到钱包准备再次离开的时候,床上的女人倏地出声。 “席宁,你不会是为了拿钱走人,所以特地假惺惺的回来给我演这一出?”眉眼间满是郁气的女人危险的眯起眼,抱着胳膊,凉凉的开口。 席宁直起身,俯视着申子澈写满嘲讽和不信任的脸,耐心的解释:“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解不开——” 席宁还没说完,就被申子澈冷着脸打断:“那密码呢?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密码。” 席宁:“……”我还真不记得。 但说出来,恐怕你会觉得我是在把你当傻子糊弄。 席宁沉默,更惹得申子澈烦躁气恼,他躁郁的顶了顶脸颊,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口不择言的道:“你踏马不会是换一个男朋友就换一次密码?”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居然是个这么有闲心的人! 有换密码的功夫,我换个不会查岗的男朋友不是更省事吗? 席宁的思绪成功被申子澈带偏,腹诽到后面,她突然感觉套间内的温度越来越低,低眸一看,眼前这人的脸色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来。 要不是被宿醉的疼痛绊住了手脚,估计这人会跳起来掐死她。 滑坡的思维及时刹车,席宁盯着申子澈,温柔的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堪称无懈可击的笑容。 “你多虑了,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 这是实话,作为一个斯文败类属性的海王,席宁在这个位面的原则就是不正面拒绝、不明确答应,只搞暧昧,不交男朋友。 申子澈气愤的神情一滞,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温文尔雅的青年,万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席宁不躲不闪的迎着申子澈锐利的眼神,平静的继续道:“昨晚是我喝多了,出了点意外,申小少爷放心,我会负责的。” 仗着洁身自好至今是处这一点,席宁现在就是理直气壮的装傻充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扭转她在申子澈心目中海王的形象。 她其实是个绅士,只是不擅长拒绝而已。 申子澈满脸复杂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席宁,大脑迟钝的无法思索,席宁这是什么意思?她要对他负责?怎么负责?还有,她说她没有交过男朋友,还说昨晚是个意外…… 她难道是想告诉他,她其实是个绅士,海王之名只是外界对她的误解吗? 席宁是把他当傻子糊弄吗? 人尽皆知,席家这位千金小姐追求刺激,爱好自由,从小到大,身边的桃花就没断过。据说还有人为了和她交往跳楼威胁她的,可她说什么呢?她说,抱歉啊,我不交男朋友。 是,她是洁身自好,但也不可否认,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海王,在他这里,席宁这辈子都洗不白的。 “你要怎么对我负责?”遮掩住眸子里的讽刺,申子澈低垂着头,幽幽的问。 这是动摇了吗?席宁不太确定,但她得抓住一切机会表衷心。 “我会让我哥去给申伯父说明情况的。”席宁想了想,认真严肃的道。 申子澈微微一愣,几乎是瞬间抬起头看着席宁,试图从她眼里看出开玩笑的踪迹。 席宁她哥…… 席家的大公子…… 席家的当家人…… 人尽皆知席宁虽然在外面胡闹了点,但家里可是个五讲四美的优秀青年,特别是碰上她大哥,那就是老鼠见了猫,丝毫不敢造次! 如若这件事捅到席家大公子那里,他完全可以预见未来的结果。 席宁绝对会嫁给他的! 申子澈有些意动,但想到上辈子多次撞见这人寻花问柳的情景,一腔热血尽数凉透,他咬紧牙关,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 强迫来的在一起,席宁这辈子都不会对他付诸真心的,他要的是席宁痛彻心扉的后悔莫及,成为整个燕城的笑柄!这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重新耷拉下眼皮,申子澈冷漠的道:“不必了,席小姐。都是出来玩的,开心就行了,谈负责就严重了。” 看着申子澈竖起盔甲的坚不可摧样,席宁知道自己洗白失败,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小少爷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没有感情上的牵扯,相信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进行的更顺利。” 席宁耸了耸肩,也不急着去买衣服了。 比起买衣服让这人能活动,她觉得,现在这种谈话方式就很好。 第174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4) 如果谈不拢,这人也只能自顾自的生闷气,不能对着她张牙舞爪的。 既然申子澈一副不想跟她有关系的样子,她就先成全他一下,作为一个优秀的狩猎者,总是要先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的。 听着她礼貌客套的话,申子澈果然皱了皱眉,语气不耐的道:“什么合作?” 席宁在床边坐下,慢条斯理的道:“互换身体这种天方夜谭的事,你我能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不代表其他人也能。而且,据我所知,申小少爷今年大三,学业想必很紧张?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自然得提前交涉好这些。” 饶是对席宁一腔怨恨的申子澈也不得不承认,席宁理性下来时,身上那股沉稳淡定的气质很是吸引人。 她考虑得确实也很周到现实,拿他家里来说,虽然现在忍着他胡来,让他进了燕城大学的美院,但也三令五申的说过,他如果不能做到最好,就会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把他送去国外学金融。 申子澈身上的躁郁散去些许,他看着席宁,沉声问:“你想怎么合作?” “在身份换回来之前,你扮演好我的身份,我就会扮演好你的身份。”席宁不紧不慢的道,姿态游刃有余,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膝盖。 “好。”申子澈答应得干脆利落。 两个人交换了各自家里的信息,又说了各自的要求,然后交换了手机。 席宁之后也没有亲自去买衣服和药,而是叫了客房服务,把东西给申子澈,席宁就先行一步离开。 原因无他,今天周一,申子澈今晚有晚自修,得去学校。 席宁一走,偌大的套房就空置了下来。 申子澈别别扭扭的从浴室出来,仔细一看,他的脸和耳朵都红的要滴血。 换好席宁让人送来的职业女性套装,申子澈苦大仇深的盯着那双八厘米高的细跟高跟鞋,犹豫不决的好久后,才不情不愿的穿上。 站起身,刚迈出一步,他就摔了个大跟头。 鞋跟成功报废。 申子澈把鞋扔到一边,让客房服务员重新送双运动鞋上来,顺便再带套运动装。 换上舒适宽容的运动装和运动鞋,申子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这才适合他嘛。 插着兜,申子澈迈着嚣张的外八字,去了地下车库。 席宁的跑车已经被她开走,他的机车还稳稳当当的停放在车位上。 看来在车型这点上,他俩都达成了一致的不交换决定。 拿起机车上的头盔戴上,申子澈刚要如往常一样大长腿跨上机车,然后就发现……腿不够长。 只好又凑近了些机身,轻手轻脚没什么形象的爬上机车。 刚要发动,安静了一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摘下头盔,夹在腋下,申子澈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邓林”两个字在疯狂跳动。 申子澈隐约对这人有点印象,似乎是席宁狐朋狗友里玩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据说还是席宁的发小,席宁大哥好兄弟的弟弟。 挑了挑细长的眉,申子澈摁下接听键。 “宁姐今儿接电话怎么这么慢?”电话那头传来邓林吊儿郎当的声音。 申子澈没有说话,席宁跟他说过一嘴,对待她的朋友,他只需要倾听就好,不需要说多少话。 果不其然,没得到回应的邓林丝毫没察觉什么不对,自顾自的往下说:“邵华琛下周回国,哥几个给他攒了个局,宁姐那天晚上有空吗?” 申子澈不太想去,席宁的朋友里,除了男的就是男的。虽然不清楚这个邵华琛什么来历,但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人铁定和席宁有过一段,且肯定对她念念不忘。 席宁的烂桃花,能掐一朵是一朵。 等他们换回来,她的桃花都被他掐光了,看她该怎么拈花惹草! 不等他拒绝,邓林又接着道:“燕城商务中心旁边的云庭,别迟到啊,到时候我让人去门口接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似乎根本没打算听他的答案,笃定了他会答应一样。 握着手机的申子澈:“……” 过了许久,他嘴里蹦出一句国骂,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席宁这人怎么回事? 有局就参加,生怕踩的船不够多是? 申子澈心情烦躁得不行,他解锁席宁的手机,点开微信,点了通讯录,妄图找到邓林的微信,然后冷漠无情的拒绝去这个局。 哪知点开通讯录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申子澈冷绷着脸往下划了划,半天都没找到邓林,忽地想起席宁说他要是找不到的人的话,可以去标签分组里面翻。 于是他又滑到最上面,点开标签,然后看到了七个分组。 【家人7】、【好友77】、【同事17】、【同学377】、【病人277】、【年上177】、【年下277】。 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全是些7? 申子澈突然想起来,席宁好像有点轻微的强迫症。 被“年上”“年下”吸引了注意力的申小少爷很快忘记自己的初衷,点开“年上”标签,然后看到了一串人名。 随便点开一个,申小少爷怀着求知若渴的好奇心点了一下发消息,然后就看到了一连串的已读不回消息。 极尽之舔狗。 次奥!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特么是席宁养过的和正在养的鱼! 申子澈咬着后槽牙,满腔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一个个点开,把手机屏幕戳得噼里啪啦响。 手指好几次停留在删除好友的红键上,最终又不甘心的移开。 席宁的好友个数整齐的太好记,难保不会被她发现。 到时候让她以为他吃醋了,那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真男人就要用真本事让这些小黄鱼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申子澈气势汹汹的想。 把手机摁熄,粗暴的塞进裤兜里,申子澈戴上头盔,发动机车,风驰电掣的出溜了出去。 他现在要去席宁那个被圈子里奉为神明之地的住所看看。 据说还没人去过那里。 甚至还有人宣称,只有能让海王上岸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去席宁家里。 上辈子他没能去过,这辈子他就要让那个角落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想到这里,申子澈藏在头盔下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能让海王上岸的人…… 啧。 第175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5) 另一边,提前离开的席宁按照申子澈给的地址找到了他在燕城大学附近租的单身公寓。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出乎席宁预料的小。 客厅没怎么装饰过,还是原始的腻子粉白墙,墙角贴了一圈黑色的瓷砖脚线。里面的家具少的一目了然,紧靠墙角的位置摆放了一个长长的布艺沙发,相隔不远处摆放了一个圆形的玻璃小茶几。 茶几上零零散散的摆放了油画的颜料,还有几张凌乱的底稿。 正对阳台的位置摆放了画架和颜料桶,除此之外,堪称家徒四壁。 厨房只有个原始砌好的料理台,白的反光的台子上放了一个微波炉,微波炉旁边有几桶吃得干干净净的泡面。 洗手台上摆放了牙刷牙膏毛巾,电动剃须刀随意的放在杯子旁边。 浴室和卫生间倒是出乎意料的干净。 至于卧室,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对于申子澈挑选床上四件套的标准,席宁实在是不敢恭维。 他非常有艺术气息的订做了四件套,被套上面印刷了梵高的经典代表作。 如果他只印刷了一幅画的话,席宁会觉得很有艺术气息,但大大小小的画作拼接在一起,就让席宁觉得很有暴发户的简单粗暴气息。 从卧室的书柜里找到申子澈所说的晚自修用具,席宁离开单身公寓。把用具放在副驾驶座上,席宁边开车边想到一个刚才没有想到的问题。 她确实会画画,但只会丹青和水墨画,至于申子澈学的油画……她是一窍不通。 而申子澈…… 虽然她这辈子不务正业,但为了给她那半个爹的大哥一个交代,她特地去学了心理学,还开了一家心理诊所,平时就接待接待一些有心理烦恼需要倾诉的学生。 工作氛围非常之轻松愉快,一个月去两三次它也能自动运转。 问题是……以申子澈那暴脾气,他能听人吐两三个小时的苦水吗? 席宁表示怀疑。 但刚信誓旦旦的答应对方,现在就开始打退堂鼓,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席宁把车停在学校停车场,手指勾着钥匙圈,随意的晃悠着钥匙。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在风景宜人的大学校园里,看着青春靓丽频频看向她的少男少女,席宁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年轻的朝气。 尽管她在这个位面的年龄也不怎么大,但对于已经差不多活了上千年的席宁来说,她的心态到底还是有点沧桑。 “申少爷今天来得早啊!”一个活泼的高大身影跳到她旁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瞬间把席宁从那种感慨良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席宁停下步子,有些懵逼的看向身旁活泼开朗的少年。 这是—— 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人名,但都没有和眼前的人脸对上。 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席宁索性闭上嘴,沉默而冷静的看着旁边的少年。 少年被她盯得不自在,掩饰的挠了挠头,避开申子澈诡异的打量,心里划过一抹狐疑和奇怪。 他忍不住转头又看了一眼这位平时暴躁得不像话的校草,心下更加困惑茫然。 明明脸还是一如往常的帅裂苍穹,但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惜他粗神经惯了,一时半刻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只能绞尽脑汁的思索到底是哪里不对。 眼见前一秒还热情洋溢和她打招呼的少年变得一脸茫然,甚至开始抓耳挠腮,席宁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拉响警报。 学着申子澈不耐的拧了拧眉,席宁冷着脸道:“不关你事!” 说着就绕开少年,径直往前面走。 艹!她忘记教学楼在哪个方向了? 少年被席宁冷漠的态度弄得清醒了些,他自顾自的摇摇头,笑自己最近有些精神恍惚,想太多了。 三两步追上比平时更加冷漠的好友,叶询亦步亦趋的走在席宁旁边。 “申少爷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席宁不搭他的腔,自顾自的往前。 申小少爷今天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好,下颌线一直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叶询不敢触他霉头,只好闭了嘴,安安静静的走在她旁边。 但走了一会儿后,他就发现路线不太对。 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去教学楼吗?申子澈怎么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叶询以为自己记错了,掏出手机确认了下时间,还有一小会儿就要开始晚自修了,再往这个方向走得话,等会估计会迟到。 他停下步子,叫了一声闷着头往前走的席宁。 “申子澈!” “干什么?”席宁故作凶恶的扭过头,精致锐利的脸蛋上满是不耐和戾气。 叶询被她的暴躁吓得一愣,呆呆的举着手机,一脸无辜的举着手机提醒他:“再不去教学楼我们就要迟到了。” 席宁心想我们不就是要去教学楼吗? 刚要发作,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席宁更加沉默了。 看着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席宁沉沉叹了口气,顶着申子澈这张不怒自威的脸,有些抱歉的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走错路了,麻烦你带下路。” 叶询受宠若惊的看着席宁,连忙摆了摆手,头摇的像拨浪鼓。 “没有没有,申少爷说哪里的话。” 接下来的路,叶询走得恍恍惚惚的,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云里雾里感。 带着申子澈进了画室,叶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席宁打量了一眼教室,走到那个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画室里,同学们专注的画着自己的画,就连刚刚看上去完全坐不住的少年都开始沉稳安静下来,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专心致志的不行。 把带来的用具放下,席宁犯难的看着眼前一片空白的白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入乡随俗的做做表面功夫。 她是真的不会油画。 四周安静的只有画笔刷刷摩擦画纸的声响,头顶的白炽灯越来越亮,照的席宁有点头昏眼花。 抱着申子澈这副身体可能有机械记忆的侥幸心理,席宁拿起画笔,对着白纸刷刷刷开始描绘起来。 二十分钟后,席宁看着画纸上乱七八糟的颜料大混合,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默默的把画纸揭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篓里。 第176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6) 无所事事的席宁盯着白纸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晚自修落下帷幕,席宁利落的收起用具,马不停蹄的离开这个让她多待一秒都不自在的地方。 叶询和其他同学凑到席宁的画架前面,看着空无一物的白纸,一群人面面相觑。 有同学疑惑的看着席宁匆匆的步伐,眼里满满的不理解。 “校草今天好奇怪啊!” “嗯嗯,平时他早就画完一幅画了。”旁边的同学赞同的点点头。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校草好像变得平易近人了一点……” “不可能?校草可是燕城出了名的暴躁小公举!” “有没有可能交女朋友了啊?听说谈恋爱能让人性情大变啊!” “谈恋爱?那得问叶询!毕竟校草和叶询关系那么好!” 一群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叶询身上。 叶询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情,他和申子澈关系好,那只是大家以为,实际上,这都是他一腔情愿的上赶着凑上去,校草根本不care他。 他离申子澈的好兄弟差得远着呢,连好友身份都是他自封的,申子澈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同学们目光里有些许失望,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收拾起自己的工具来。 叶询看着申子澈的画架,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申子澈的机车在燕城北城区的枫林路小区门口停下,他跨下机车,把头盔挂在机车上,挑眉看了眼前面的建筑。 这是个复古怀旧风的小区,经常有影视剧在这里取景,是燕城出了名的观光圣地。 万万没想到,席宁居然住在这种张扬显眼的小区。 小区里面都是独栋,房屋雅致秀丽,外观温暖富有生活情调,沿路的小路两边,栽种了大片大片的西府海棠。 临近花期,海棠花压满枝头,风一吹过,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是一场盛大壮观的花瓣雨,美得惊心动魄。 按照门牌号找到席宁的居所,申子澈输入席宁告诉他的数字密码,打开围在别墅外围的铁门,走进庭院。 庭园里靠西墙的位置栽种了葡萄,葡萄的藤蔓缠绕在铁艺的秋千上,绿油油的,分外有格调。 东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藤条下面,是一丛丛娇艳欲滴的蔷薇花,蔷薇花一直从外围墙载种到家门口。 申子澈拿钥匙打开别墅的门,看着内里的陈设,微微挑了挑眉。 他倒没想到,席宁会喜欢这种复古又奢侈的装修设计,摸到客厅的开关,打开灯,暖黄的灯光洒满整个客厅,有一种温馨踏实的家的感觉。 客厅里铺了一层毛茸茸的羊毛毯,雪白的羊毛很长,不用踩上去,申子澈就知道会给人多大的舒适感。 把运动鞋脱在玄关,申子澈赤着脚踩在羊毛毯上,怀着复杂的心情,慢慢逡巡着席宁的领地。 他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了坐,又到了厨房,一打开冰箱门,就看见了里面密密麻麻的食材。 想到席宁会在厨房里做菜,申子澈不禁有些怀念。 他吃过席宁做的菜,在他没有从美梦里清醒过来的时候。 她那次做了一道很普通的蛋包饭,附赠一块芝士流心小蛋糕,还榨了一杯鲜橙汁。 她对人好的时候,是真的能让人感受到用心。 就是可惜,他不是能让海王收心的那个人。 用力的抹了一把脸,申子澈走到洗手台,抄了几捧冷水洗脸,试图用冰冷让自己清醒。 有什么可怀念的。 他是来让席宁后悔的,不是让自己越陷越深的。 人这一辈子,犯一次傻就行了。 两次都栽在同一个人手里,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申子澈盯着镜子里那张脸,似乎透过这张皮囊看到了席宁漫不经心的玩味神情。 褪去刻意伪装出来的优雅知性,那人红唇妖冶,夹着女士香烟的手指白皙修长,拢在烟雾里的神情似笑非笑,唇角含着浑不在意的笑,像是没有任何人能入她的眼。 她是怎么评价那个时候和她如胶似漆的他的呢? 她说。 「申家小少爷啊,就那张脸能看一看了。」 她身边的狐朋狗友就笑着接了腔。 「要是看够了呢?」 她那张向来温柔体贴的脸上露出不达眼底的笑容,看似柔情蜜意,实则冷漠薄凉。 「看够了?那就踹了换一个呗。」 语气轻慢,像是在说一件不值钱的东西。 狐朋狗友的邓林有些担忧她翻车,在一众看好戏的目光里,真心诚意的规劝她。 「听说申家那位老爷子护犊子得很,宁姐,你可得小心点,别把小少爷伤的太过,闹得太难看,估计你哥不会轻饶了你。」 圈子里都知道席宁怕席家大公子,也都清楚这是席宁的痛,谁都不敢轻易提起,也就邓林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敢放肆一些。 那夜的席宁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一听到她大哥,叛逆心就熊熊燃烧。 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语气戏谑又玩味。 「谁会怕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真要长点心,怎么能被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少爷,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姐姐好心给他上一课。他不感激涕零就是好的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情情爱爱,真吃了亏,那位小少爷估计也会打落牙齿往里吞,哪里能让家里人知道?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席宁说完那番话,包厢里的人还来不及笑,他就一脚踹开了没关上的包厢门,气势汹汹的出现在那群人面前。 当下,包厢内一片死寂,安静的针落地声都能听到。 所有人尴尬的看着他,瞳眸深处的情绪有同情,有轻蔑,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也有叹息,像是在责怪他不懂事的闯进来一样…… 圈子里人尽皆知席宁是个不走心的海王,所有不死心往上撞的都食了恶果,都选择了打落牙齿往里吞,不闹得难看,给自己和席宁一个体面,妄想以后还能有机会再和席宁玩一次。 这几乎是心照不宣的选择。 可申子澈不一样,他满怀热忱的和席宁在一起,是真的信任她,不曾在意过那些谣言和往事,一心想和席宁白头到老。 他以为他是对的。 可现实却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自以为是的幸福甜蜜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其中,而另一个人只不过是在演一场哄骗他的戏码而已。 所谓的情深似海,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第177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7) 席宁打开灯,客厅里的漆黑被光亮驱逐,洁白无瑕的墙壁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异常的白。 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找到申子澈的拖鞋,席宁弯下腰换鞋。 把外套搭在衣架上,席宁边往里走,边拿出申子澈换给她的手机,找到通讯录里今天刚录进去的她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手机“嘟嘟嘟”响了几声,一曲轻缓悠扬的小提琴纯音乐从听筒中流泻出来。 响了大概三十秒的时间,电话被接通,对面响起一道明显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偏柔的女性声线带着刚刚睡醒的暗哑,又急又快的语速昭示着对方正处在发火的边缘。 “干什么?” 申子澈这一副吃了炸药的口吻凶得好似要杀人一般。 席宁忍不住拿开附在耳边的手机,放在眼前看了看时间。 也才九点多一点而已,依照这人的生物钟,不应该是睡觉的点啊! 电话那头半天不出声,睡在席宁床上的申子澈烦躁的掀开被子,摸到床头柜那里打开台灯,眯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冒着微弱蓝光的手机屏幕。 备注显示:“席海王”。 屏幕上的字漂浮起来,虚影幻化重叠在一起,让申子澈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梦境里的上辈子过往和现实交织重合,申子澈用力的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这一招在任何时候都很奏效,眼前的虚影消失,申子澈盯着手机屏幕,情绪冷静了一点,重新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公事公办的语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跟她划清关系,不产生私人情感上的纠葛,只有互换身体的利益关系。 席宁抿了抿唇,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酸涩,闷闷的堵在胸口,怎么也排解不下去。 她做过的渣操作太多,一时半刻混在一起想不起来,为今之计,只有在富贵回来之前,先保持和申子澈的合作关系,不能轻举妄动。 毕竟不久前强行洗白的招数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还让申子澈跟她疏远了不少。 所以,得徐徐图之,不能急于一时。 席宁把心里的酸涩压制下去,耐心的询问了一句:“申小少爷,介意我改造一下你的公寓吗?我不是很习惯这种简约风的设计。” 席宁语气放的很轻,柔和平静,没有丝毫的逾越,就像是合租室友之间简单的询问一样,比他蹩脚的冷漠更加自然随意。 申子澈突然就很不爽,凭什么席宁可以作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而他却因为一个菜就陷入回忆无法自拔? 「深情总被无情负,哥们,你玩不过席宁,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好兄弟苏陌上辈子劝他别招惹席宁的那句话猛地闯入脑海。 及时止损……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漆黑的瞳眸里闪过一抹幽沉的暗芒,申子澈眼里的不爽尽数褪去,加注在手机上的力道慢慢放松。 “你想怎么改造?”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没有波澜,和从前一点就炸的暴躁大相径庭,宛如瞬间换了个人一般。 席宁也敏锐的察觉到申子澈气质的变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动,呼吸不自觉放轻了些许。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和申子澈较劲的感觉。 一个装得比一个淡定,其实心里比谁都难过。 但此时此刻,唯有镇定自若才能走得更长远。 只要谁也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俩的身体一日没有换回来,他俩就能维持这种奇妙又别扭的关系。 调整好心态,席宁继续礼貌客气的询问:“我喜欢自己做菜,所以可能需要添置一些厨房用具,还有洗浴用品,我可能用不惯你使用的牌子。” 申子澈听得皱眉,“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当然也得用我的洗浴用品,你用其他,用了出问题怎么办?” 他虽然过得粗糙,但也还是在意脸面的。 席宁低眸思索了下,觉得申子澈考虑的很有道理。 “那我就不换了,厨具和家具我想要添置一些——” “随你。” 席宁还没说完,就被申子澈不耐烦的打断。 两边一时安静了片刻。 申子澈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席宁烫的微卷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余光瞥见,更是心烦。 好想念他的短发。 席宁坐在布艺沙发上,看着桌子上乱摆一通的画稿,慢吞吞的问:“申小少爷,你最近没有考试?” “没有。”最近才刚刚开学,正是上新课的时间,暂时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水平下降的问题。 得到申子澈斩钉截铁的答案,席宁微微宽心,随后忽的想起件事。 “申小少爷,明天你记得去一趟安宁心理咨询中心,我到时候也会过去。” “明天有什么事吗?”申子澈彻底没有了睡意,有些紧张的问。 虽然他讨厌席宁,但还是很尊重她的职业的,要是搞砸了,伤害的可不是席宁这个大渣渣,而是那个无辜的病人。 “明天有病人的预约,需要去一趟。”席宁回答的随意,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申子澈被她的态度搞得不太开心,“你平时对你病人就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吗?” “倒也不是。”席宁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不紧不慢的整理起桌上的画稿来。 申子澈的画作偏向于大自然风景,写实唯美的画风,走得是很纯正的国际艺术风格,将来估计是要靠卖画为生。 以席宁资本家的眼光来看,申子澈要是肯乖乖配合商业化运作的话,卖画为生倒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就怕这人骨子里的骄傲和清高不允许他接受金钱的羞辱。 就像她稍稍有点印象的闹掰那次。 明明可以换一种体面的退场方式,他偏偏不要,砸了酒店的包厢,闹了个满城风雨,把席家和申家的长辈全部惊动。 然后,他成了上流圈子里少爷小姐们的笑话,席宁被大哥遣送出国,申家和席家也彻底交恶。 两个年轻人荒唐的爱恨在长辈们的眼里就是脸面的问题,席家为了降低舆论压力,把席宁送走。申家则施压想要和席家联姻,好让这出申家小少爷被甩的戏码变成浪子回头的深情剧本。 结果席家宁肯交恶也不妥协,申家小少爷就彻底变成了个笑话,席家那位纨绔却换了个地方继续逍遥自在,完全没有丝毫的损失。 第178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8) 多情却被无情恼。 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感情的世界里,并不是谁先下手谁就输了,而是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申小少爷放在茶几上的画我会放到一个专门的柜子里,保证会妥善保管你的东西。” 纸张的边角对齐,席宁强迫症发作,把纸张全部对齐,才摆在了茶几一角。 “随便你。” 听到席宁说他的画,申子澈偏了偏头,隐藏在长卷发里面的白皙耳廓泛起一丝不自在的红色。 他有点想问席宁,他的画怎么样?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什么关系都没有,问了的话,又算怎么回事? 申子澈忍住了没问,席宁却出乎意料的开口了。 “小少爷的画不错,考虑过大学毕业后要走的路吗?” 只是不错么?申子澈不太满意的想。 他抿了抿唇,情绪不太高涨的回答:“会去a国美院进修,之后估计会参加国际油画大赛,办办画展之类的。” 居然还有一点规划。 席宁安静的看着手机屏幕,对于少年畅想的未来居然有一丝期待。 上辈子和她分手以后,申子澈就一蹶不振,甚至在美院进修考上失利,错失深造机会,回了申家,继承了个闲散职位,然后过着低调平静的生活。 希望这辈子少年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席宁真心实意的许愿。 “对了,我明天有课吗?如果没有,你再过来。还有,上课记得记笔记,如果有时间,我会亲自来监督你的。”想到未来规划,申子澈不可避免的想到学业,难得正经的交代席宁。 “我看过你的课表了,你只有明天早上有课,晚上是晚自修,我下午过去,不影响的。”在提前计划这方面,席宁自认考虑得还是很周到的。 申子澈这才彻底放心。 席宁把客厅打扫了一通,期间征求了申子澈的要求,网购好家具和厨房用具之后,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席宁被昨晚设置的闹钟吵醒。 被迫早起的席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没什么形象的揉了揉泪眼婆娑的眼睛,走到洗手台边,下意识挤出牙膏洗漱。 刷完牙,席宁挤出牙膏旁边的“洗面奶”,正欲往脸上抹,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低下头一看,她挤出来的哪里是洗面奶,分明是剃须膏。 席宁只见过男人刮胡子,还从没自己试过,新奇的拿着剃须膏的说明书研究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了刮胡子这个想法。 为了保住申子澈的帅脸,她还是哪天胡子长得明显了联系一趟本人。 万一她一个手抖,这张脸就会留下一道疤痕。 放下剃须膏,席宁简单的洗了个脸,抓起手机、笔记本和课本,在玄关处换好鞋,就下了楼。 等到了上课的那个教室,席宁还没来得及找自己的位置,就见昨天的那个乐天派少年朝自己热情的挥了挥手。 整个教室几乎都被他的动作吸引,齐刷刷看向走进教室的席宁,随后不约而同的露出爱慕的眼神。 “是校草申少爷啊!” “他真的好帅!” “这学期居然和申少爷选了同一节选修课,真是太幸运了!” “……”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根本辨不清出自那个方向。 所幸席宁已经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景,径直走到叶询身边坐下,在对方不敢相信的眼神中,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你作出这种表情,是不希望我过来?”低沉性感的嗓音微微压低,带着撩人的意味。 叶询更加惊讶,但这次他隐藏住了外露的情绪,干笑着摆了摆手,语气一如既往的讨好自来熟。 “申少爷说哪里的话?您能过来,真是我祖上积了德了。” 席宁并不接腔,随意的笑笑。 叶询这样的人她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权欲心重,能忍耐,情商高,还有本事,抓住机会就会往上爬,只要不走偏路,未来的成就是低不了的。 若她还坐在席家掌权人的位置上的话,拉一拉这样的人,也未尝不可。 阶梯教室内的吵闹随着讲课老师的进入而短暂的安静下来。 叶询探究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认真记笔记的席宁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申子澈变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锋芒毕露,变得沉稳镇静,老成持重,身上更是散发着一种阅尽千帆的通透感。 尤其是刚才这束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没有如往常一般感到自卑和战战兢兢,而是有一种被认同被欣赏的惺惺相惜感觉。 似乎自己的闪光点被旁边这人看出来了一样…… 叶询为自己荒谬的想法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心想怎么可能呢? 申子澈多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承认他的本事? 在这种天才的眼里,他就是一滩硬要粘上他的烂泥,根本就不屑一顾,哪里有可能欣赏他。 席宁看着屏幕上的字,手速飞快的摘抄着多媒体投屏面板上的知识点,抄两下,就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胳膊手腕。 叶询搁置下笔,看着席宁的动作,小声的道:“申少爷需要我给你摘抄笔记吗?价格不贵,只需二十,纯手工摘抄,童叟无欺,” 席宁眼睛一亮,还有这种送上门的好事? 她下意识要去摸钱包,摸到裤兜才想起她为了上课方便,所以没有带钱包。 “你把付款码调出来,我要你所有的笔记。” 席宁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干脆利落的对叶询说。 叶询心里一喜,如果能赚点外快减少生活费支出的话,压在他父母头上的压力也轻松点。 大喜过望的调出付款码,席宁二话不说就给他转了两千过去。 叶询看着金额微微一愣,他看着席宁呐呐的道:“这太多了……” “包你一学期的笔记。”席宁付完款后,头也不抬的说。 同时手下飞快的开了一局游戏,完全不看旁边呆住的叶询一眼。 叶询心情复杂的握着手机,他觍着脸接近讨好申子澈两年多,这两天是他离申子澈最近的两次,而且他居然真的从申子澈这里赚到了钱。 申子澈平时虽然穿名牌,带价值千万的腕表,但吃的方面却极为朴素,花钱也比较保守。 换作以前,他怎么可能花两千块钱包他的笔记? 第179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9) 四五局游戏以后,席宁退出申子澈的账号,看向多媒体投屏上的ppt内容。 瞥了几眼,她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琥珀色的眸子微垂,上眼睑遮住一半瞳仁,显出些倦怠的慵懒气息。 精致漂亮宛若瓷娃娃的校草褪去身上的暴躁戾气,露出这种漫不经心的悠闲神态,像是一只正在打盹的波斯猫,勾的不少人脸红心跳,直呼受不了。 实在是太软萌了! 让人想伸出罪恶的双手去撸一撸少年看上去就很柔软的黑发,顺带摸一摸那光滑细腻得没有任何瑕疵的脸颊。 早晨的阳光透过半拉开的窗帘呈斜线照射进阶梯教室,在课桌上投射出一块菱形的光斑,灿烂的光线散发着耀眼的温度。 席宁课桌上正好投下了一道细长的光斑,耀眼的阳光映衬入琥珀的眸子里,衬得眼睛更加通透澄澈。 这温度……真适合打个盹。 昏昏欲睡的席宁耷拉着眼皮,手肘撑着下巴,呼吸声越发轻缓。 下课铃声悄然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的收拾东西离开,只有一些女生还依依不舍的看向少年的方向,更有甚者,拿出静音了的手机,飞快的摁下快门,记录下眼前的盛世美颜。 然后就像做了坏事心虚一般,抱着书本,红着脸跑出教室。 叶询刚把两份笔记做好,正欲叫身旁的小少爷离开,就注意到少年沐浴在光线里的精致脸蛋。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的角度也开始发生变换,原本只是照射在课桌一角的阳光,此刻已经照射在了少年的侧脸上。 他已经从撑着下巴睡觉的姿势变成了趴在课桌上,本就雪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白的要发光一样。 叶询从座位上坐起来,身高带来的优势让他能在站着的时候,将申子澈的睡颜完全尽收眼底。 看着少年优越的侧脸,叶询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人时的场景。 他当时沉迷于研究各种名表中,但由于没钱的原因,他对这个烧钱的爱好只能敬而远之。 天知道开学第一天他看见申子澈手上那块价值八千万的手表时是种什么心情。 样貌好,家世好,画画的天赋更是优越得让人生不起追赶之心。 除了脾气坏一点,这人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叶询羡慕嫉妒,但却没有丝毫怨恨之心,对方比他会投胎,且天赋卓绝,爱憎分明,坦荡赤诚,眼里容不下任何污浊,是他一辈子也活不成的样子。 他追逐在申子澈身边,是想自己也成为那束光。 拉回自己飘远了的思绪,叶询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席宁的肩膀,耐心的道:“申少爷,申少爷,醒醒,下课了……” 席宁动了动肩膀,从熟睡中清醒过来,温暖刺眼的光在睁开眼的瞬间刺激到视网膜。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眼睛,迷迷糊糊的直起身。 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此刻空无一人,只剩下她和旁边的叶询。 揉了揉眼睛,席宁活动了下睡麻的胳膊,有些发懵的问:“下课了?” “嗯,下课了。”叶询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席宁从座位上站起来,收缩木板没有收到外力压迫,“嘭”的一声回归原本的位置。 这一声惊吓彻底把席宁的睡意驱散。 她起身,离开那一排座位,自顾自的往门口走。 “申少爷,你的笔记……”叶询叫住步履轻松的席宁,拿起笔记本快步追到席宁面前。 席宁没接,摆了摆手,道:“周五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给我。” 现在就给她,说不定她会弄丢。 还不如记一个星期再拿,到时候直接给申子澈,还可以借机和他接触。 席宁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好。”叶询也不多做纠缠,他接近讨好申子澈,从来都把握在一个合适的度上,不会让他厌恶。 “晚自修再见,申少爷。”叶询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席宁却在这时候叫住他,她略有些迟疑的问:“晚自修我可以不来吗?” 对她来说,晚自修的时间,她完全没有必要来,因为,她的画技和油画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上,强行逼自己在那儿坐上几个小时,实在是一种折磨。 从没见申子澈逃过课的叶询微微挑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申少爷今晚有事啊?” “差不多最近都有事。”席宁一本正经的回,谎话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申少爷可以跟辅导员说一声,毕竟你是走读,其实也根本不用上晚自修的。”叶询眼里的惊讶收敛,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有问必答的回。 燕城大学的管理偏向于学生自觉,比较宽松,走读的学生是可以不用上晚自修的,但因为申小少爷自己向上,所以才每晚都到,久而久之,班里的同学便都习惯了。 骤然听闻申子澈不去晚自修,叶询第一反应确实是不敢相信。 “可以在电话里说吗?”大学里的辅导员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办公室的,席宁沉思了一会儿,直截了当的问。 叶询点点头,会意的问:“申少爷知道辅导员的号码吗?如果不知道,我发给你。” 浅层意思是我告诉你辅导员的电话号码。 深层意思就是,我俩可以加个好友吗? 席宁微微有些诧异,看起来叶询和申子澈挺熟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连个好友都不是。 她让这人给她做笔记、带路,也不知道有没有崩了申子澈的人设。 但事已至此,退缩显然更不合常理。 席宁只能硬着头皮加了对方。 修改了下备注,叶询已经效率很高的把号码发了过来。 简单的道了句谢谢,席宁毫不犹豫的离开。 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席宁查找了下辅导员的号码,找到她的微信号,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过了十多分钟,好友申请被通过。 席宁开始编辑消息。 为了符合申子澈的语气,席宁删删改改了好多遍,最终成稿,她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停车场。 她拿出车钥匙,走到自己的车旁边。 打开车锁,正要弯腰上车,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解开指纹锁,辅导员的回答软萌软萌的。 「好的呀,申同学。」 看着这萌哒哒的回答,席宁忍不住挑了挑眉。 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有特权。 第180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0) 解决了不用上晚自修受折磨的事,席宁心情舒畅,开车去了她经常去的餐厅,准备吃一顿好的庆祝庆祝。 刚踏进去,就听到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你就放心,我都跟宁姐说好了。 你回国那天,宁姐肯定会来。 这次你听哥们的,软一点,别发脾气,好好跟宁姐聊聊。 把误会解释清楚,宁姐肯定回心转意,为你上岸的,毕竟当初她就是为你下的海。” 那人打着电话和她擦肩而过,临走时,还特地抬眸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 “……”触及对方的眼神,邓林嘴里的话一时卡壳。 “怎么了?”听筒里传来不耐烦的询问。 邓林摇了摇头,把心里怪异的感觉压下去,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他的动作,又解释道:“没什么,遇到了一个前两天在酒见到的人。” 觉察出他的语气怪异,电话里的人联想到不久前邓林开玩笑跟他说的话,呼吸不由加重了几分。 “是那个席宁前几天相中的小奶狗吗?” 邓林沉默两秒,干笑着打哈哈:“不是不是,就一个熟人而已。” 对面还有些怀疑:“……真的?” “哥们,我兢兢业业帮你看了宁姐这么多年,饱受着良心上的折磨,你还怀疑我?”邓林语气一转,装出生气的口吻。 对面立马赔罪,两人话题扯远。 和邓林擦身而过的席宁瞥了他一眼,就平淡的收回了视线,走到前台那里,出示了属于自己的贵宾卡,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她常来的包厢。 席宁毫不客气的点了几个招牌的大菜。 点完菜,侍者退出包厢。 她点开和申子澈的对话框,想了想,没直接让他转钱,而是婉转的发了个共进午餐的邀请。 「小少爷,要一起吃个饭吗?」 发完消息,她还特地诚恳的发了定位。 与此同时,正在拿着瓶瓶罐罐艰难捯饬自己的申子澈收到了席宁发来的消息。 他放下手中的隔离霜,点开席宁的消息,下意识开始打字。 打到一半,他眉头高高挑起,眉眼间的戾气藏都藏不住。 他为什么要秒回席宁? 他要晾一晾她! 可目光却忍不住的往手机屏幕上瞟。 本来坚定不回的申子澈开始犹豫。 席宁邀请他共进午餐耶…… 要是不回,她以为他不想去,然后就开吃了怎么办? 申子澈毫不怀疑她会做出这种事。 席宁向来是个说收心就收心,说放下就放下的人。 对于不是她的猎物的人,她的耐心向来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简直是天下第一双标。 申子澈又别别扭扭的拿起手机,动作幅度很大的开始打字,像是要把心里的郁气都借着打字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等着」 两个字,没加任何标点符号,透着一股悍匪的戾气张扬。 餐厅里盯着手机屏幕的席宁有些无语。 微信备注下面的小字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席宁还以为他要打出个小作文来骂她居心叵测,结果就这俩字! 他至于打这么半天吗? 既然申子澈要来,席宁就拿起包厢里的电话,让他们慢点上菜。 粗略估算了一下餐厅和她家的路程,席宁让侍者三十分钟后再上菜。 等申子澈风风火火的推开包厢门,侍者正好上完最后一道菜出去。 申子澈在席宁对面坐下,老大不爽的看着她。 席宁看着他的脸,一时哑口无言,眼里隐隐晃动着摇摇欲坠的碎光。 申子澈对她的脸做了什么!? 本该是一张纯欲系天花板的温柔知性脸,结果此刻,那人脸上的粉涂得比腻子粉都要白,糊得厚厚的,感觉随着他皱眉的动作,脸上的粉在轻轻抖动,止不住的往下掉,简直是灾难现场。 还有眼影,他似乎还想要来个渐变色的,奈何手艺不到家,就变成了层层堆叠的不规则汉堡包,又粗又浓,像是要接到画的比张飞还难看的眉毛。 眼线歪歪扭扭的蜿蜒在眼尾的位置,没有沿着眼皮的方向画,反而缀在眼尾,四不像的挂在那里。 鼻梁的高光打得压根不正常,修容也是磕磕绊绊的,把面部的轮廓搞得颧骨突出,显得极其不正常。 腮红倒是轻,没有猴屁股的即视感。 嘴唇就难言了,红通通的正红色,跟刚吃了生猪血一样,红艳艳的。 感受到席宁眼神里的崩溃,他别扭的低了低头,长卷发垂落在胸前,遮挡住脸颊,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我已经很努力的学了。”申子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席宁喝了口水压压惊,忍耐住询问自己那些高价化妆品现在如何的欲望,避开申子澈那张堪比车祸现场的脸,尽量平静的道:“你以后素颜出门就可以了。” 素颜起码还有个人样。 经历过这张鬼画符一般的脸带来的冲击,席宁突然觉得,知性优雅的人设崩了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被化妆折磨了一早上的申子澈如蒙大赦的看着她,语气难掩兴奋:“真的?” 席宁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门外。 “出门左转,走廊尽头是洗手间,你带卸妆水了吗?去把这妆容卸了。” 申子澈忙不迭起身出门,巴之不得卸下脸上这些奇奇怪怪的粉和霜。 幸亏他今天搜索上妆小视频的时候看了怎么卸妆,包里正好带了卸妆水和卸妆棉。 看着申子澈风一般刮过的身影,席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借此发泄心里的怨气。 她那些高价化妆品啊! 这一刻,她突然不是那么喜欢互换了。 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换回来。 于是,席宁又在脑海中cue了cue富贵,得到的回应依旧是一片沉默。 效率真慢。 腹诽了一句。 席宁夹起一块烤鱼咬了一口。 包厢里的门被关上,申子澈脸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净,一颗颗的往下掉。 褪去那些浓艳的妆容,配上圆润的水珠,颇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丽美感。 席宁正被自己的美色吸引。 申子澈突然伸出手粗鲁的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扯出几张餐厅放在桌子边的抽纸,囫囵吞枣的往脸上招呼。 脸上的水珠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碎纸屑。 申子澈拧着眉,烦躁的揉脸,试图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把碎纸屑弄下去。 第181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1) 席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起身走过去,握住纤细的手腕,强势的把它从“自己”的脸上移开。 肌肤相触的温度炙热滚烫,似乎通过血管烫进了心里。 申子澈浑身一僵,死死盯着两人相握的地方,眸光剧烈波动,额角的青筋都克制不住的凸起。 看着脸上不规则分布的碎纸屑,席宁忽视对方直勾勾的眼睛,从容镇定的从衣兜里拿出手帕,动作轻柔的落在“自己”脸上。 申子澈眼里的波涛溅起碎裂的浪花,整个人彻底呆住,愣愣的任由席宁替他擦拭。 坐着的他完全没有看到席宁脸上止不住的心疼。 席宁擦拭着那些卷成一块块的碎纸屑,看着脸上因为卸妆不当还有些脂粉残留的眼皮,视线一寸寸打量脸上的每一块肌肤,越看越心疼。 这特么换回来以后得用多少护肤品才能保养回来啊? 明明她昨天见的时候还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今天就是粗糙干燥,刚刚居然还有点卡粉!!! 要不是冲着这人是小主神,是神域未来的希望,她现在肯定毫不留情的给他一顿揍。 不知道女人的脸有多重要吗? 这人居然这么造作她的脸! 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席宁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轻柔温热的风拂过脸颊,干燥柔软的手帕在脸上轻若羽毛的划过。 申子澈心里的烦躁逐渐消失,他闭上眼,享受着席宁的五星级服务。 殊不知,这位提供五星级服务的工作人员眼里满是要把他除之而后快的阴狠。 脸上温热彻底远离,申子澈睁开眼,席宁已经坐回了对面的位置。 心里划过一丝遗憾,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申子澈唾弃自己,他怎么能被席宁蛊惑呢? 他要做的是撩人于无形,让席宁为他神魂颠倒。 坚定了下信念,申子澈看向席宁的眼里都带了点势在必得。 但很快,他就被敌军的一句话打乱了阵脚。 席宁语调平缓,语气无波无澜的像在述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听说,你替我答应了个饭局?” 席宁盛了一碗鸡汤,放在旋转餐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玻璃转盘,盛着鸡汤的瓷碗转到申子澈身前。 “你怎么知道的!?” 前一秒的镇定瞬间崩盘,申子澈气急的看着平静的席宁,脸上满是不可相信。 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的点着玻璃转盘下面的木制圆桌,席宁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平静的看着不太淡定的申子澈,有问必答的诚恳道:“刚才在路上遇到了小林子,他这些年耳朵不太好,打电话跟个外放大喇叭一样,我就听到了一段他和邵华琛的通话。” “那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替你答应的,不是你自己答应的?”申子澈气红了脸,冷哼了一声,眉眼间有些许讽刺。 席宁也不恼,不紧不慢的给自己舀了一碗鸡汤,拿起瓷勺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待热气散去一些,才把鸡汤送进了肚子里。 喝完鸡汤,她才慢吞吞的道:“遇见你那天晚上,我是和小林子在一起的,我的记忆力还不错,不至于忘记最近几天他约过我的局。” 想起初遇那天,申子澈不禁有些脸红,嚣张的气焰都缩小了一倍。 席宁顿了顿,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在申小少爷的雷点蹦迪。 “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拒绝去这种局。” 申子澈一头雾水的看着席宁,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什么局?” 席宁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态度,声音四平八稳的,从容不迫的强大心理素质令人咋舌。 “容易在厕所擦枪走火且旧情复燃的局。” “……”申子澈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应对,他坦然接受的同时又有些气恼。 他猜的果然不错。 那个邵什么华的果然和席宁有过一段。 只不过,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邓林主动撮合席宁和别人,他向来都是站在席宁身后,给她出谋划策的人。 这个邵什么华的,地位肯定不一般。 心里的戾气如野草一般蓬勃生长,在风里肆虐摇摆,宽大的叶片在劲风下扑簌簌抖动,频率很快,力道极大。 包厢里的气氛变得一言难尽,凉飕飕的,时不时就有阵阴风刮过。 席宁想着,与其等邓林把她的事全部抖落出来,她不如主动坦白。 要是申子澈怀疑她话的可信度,她还可以借着她俩互换身体,不想让他赴局那天露馅的借口来增强她的可信度。 “你赴的这个局有点特殊,本着友好的合作关系,我会一五一十的把我和邵华琛之间的事告诉你。” 声色平静,语气诚恳,却让申子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唇瓣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这人实在是不怎么会遮掩情绪,单纯的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席宁心下叹气,良心隐隐作痛。 像申子澈这种千娇万宠养出来的矜贵小少爷,人生几乎是一帆风顺,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学画画被短暂的阻挠过,但大抵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 席宁遇见他的时间点有点晚,因此还走过一段弯路。 没错,在她成为海王之前,她还走过一个名叫“邵华琛”的弯路。 那也是她第一次怀疑系统是不是出了错。 她在席家无忧无虑的长大,和邓林这个捣蛋鬼纵横幼儿园、小学,是远近出了名的小霸王。 她的小霸王生涯终结在初一那一年。 她和邓林上了燕城大学附属中学的初中部,开学第一天,她就在转角遇到了长得白白净净的邵华琛。 当时小霸王席宁一拳就要打翻这个不长眼睛的文弱书生,渣女系统的机械音就响了起来。 【目标确认】 席宁当即就松开了攥着邵华琛衣领的手,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她的松手而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邵华琛,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了一通,然后第一次怀疑起系统是不是出了bug。 原因无他,感觉不对。 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本能的就是感觉不对。 当时还不是咸鱼的席宁颜控的不行,看着白白净净颜值只能在中上徘徊的邵华琛,头一次不想走攻略路线。 她抗拒和这人发生任何亲密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为此,席宁还特地向系统确认了好几遍。 第182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2) 渣女系统没有任何回应,像是一种无声的肯定。 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席宁只好硬着头皮上。 为了避免和邵华琛产生肢体接触,席宁使用了舔狗攻略手册的必备手段,有事无事就缠着邵华琛,宣告全世界的对邵华琛好,喜欢他喜欢得没了自我。 邵华琛也理所当然的不喜欢她,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娇纵任性只会缠着自己的千金舔狗大小姐。 邓林觉得她鬼迷了心窍,背着他情窦初开也就算了,为什么会喜欢邵华琛这么一个除了学习好一点样貌好一点家世好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愣头青小子? 关键是这个愣头青小子还对他奉为老大的宁姐不屑一顾。 甚至还常常说难听的话羞辱老大。 每次听到邵华琛自以为是的话,要不是老大不允许,邓林差点就冲上去揍他一顿了,直接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看看他还能不能在宁姐面前大放厥词。 本来邓林是一点都看不上邵华琛的,但架不住席宁喜欢啊。 老大喜欢,他自然也只能爱屋及乌了,当好这个中间人,不遗余力的撮合老大和邵华琛。 每次邵华琛发脾气扭头就走,都是他在中间做和事佬,劝劝邵华琛,让他软一点。 辛辛苦苦维系了两年多,本以为这两人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结果是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分道扬镳。 初二那个暑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邵华琛一气之下出国,而他家老大偷偷喝了个醉醺醺的。 从那之后,席宁对感情就再没认真过。 邓林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席宁是为了邵华琛下海的。 但其实,席宁那晚是喜极而泣的庆祝邵华琛这完犊子玩意终于走了。 她任务头次完成的这么顺利,在不用和男主发生任何肢体接触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真是喜不自胜。 想着她那时候还小,与其早早脱离位面让自己进入下一段绞尽脑汁的任务,不如好好享受一下。 于是她就开始撩各路男人,只撩不负责这种事,简直是太爽了。 当海王果然是件极其幸福的事。 然后她就遇到申子澈了。 然后渣女系统就—— 【目标确认:本位面男主申子澈】 然后她就翻车了。 和申子澈胡闹一夜后,她就火速离开酒店,想要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个位面会出现两个男主? 渣女系统沉默两秒,声音里难得的有一丝心虚。 【系统遭遇病毒入侵,出现失误,目前已自检完毕,请宿主安心进行任务。】 安心个屁! 她人都撩了那么多了,还蹦哒出个还没来得及恋的白月光,可想而知,攻略路何其漫长且艰难。 席宁当时都不抱希望了,结果申子澈是个纯情宝宝,攻略起来出乎意料的顺利,渣他就更顺利了,白月光渣渣邵都没来得及出场,她就完成了任务。 但谁知道…… 上辈子连个姓名都不配再出现第二次的白月光渣渣会在这一辈子来刷存在感啊! 真特么艹蛋。 想起那些深藏的记忆,席宁简直是哔了狗的心情。 清了清嗓子,席宁避重就轻的道:“邵华琛是我的初恋,但当时我们闹得不欢而散,他一气之下就出国了,原本我打算向他表明心意的,但还没来得及,他就走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俩没有交往过。 席宁着重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申子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死死抿着唇,眸底的暗芒像是柄利刺,让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且凶恶。 浑身上下的戾气翻涌,手背攥得死紧,整个人都处在爆发的边缘。 席宁想过所有申子澈的反应,但唯独没想过他是这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狠戾反应,一时愣怔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少年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阴沉。 邵华琛的存在……对申子澈刺激这么大吗? 席宁紧张的盯着申子澈,手指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包厢里的温度降至冰点,令人窒息的威压压迫着整个空间。 申子澈猛地抬眼,裹挟着无尽杀意的眼神刀一般剜在她脸上,看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席宁打了个寒颤,诚恳的缩了缩脖子,低眸盯着眼前的瓷碗,不敢和这样的申子澈对视一眼。 生怕看一眼就是倒带。 “席小姐就是为了邵先生才下海的?”申子澈冷冰冰的开口,冰冷的嗓音里含着轻笑,像是地狱里的撒旦发出惊悚的低吟。 席宁不敢承认,但也不敢全盘否认,毕竟她开始堕落的时间实在是太蹊跷。 要是说和邵华琛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自己都不信,更何况这件事知情的还有一个邓林,还有一堆目睹过她无脑追求邵华琛的初中同学。 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小命,席宁谨慎的回:“算是,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申子澈的口吻依旧是似笑非笑的,像是在积蓄怒火,然后在阈值最高时全数爆发。 “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费劲了心思讨好追求,甚至因此被大哥棍棒教育了无数次,结果那人竟一点都没喜欢过我,完全是看在小林子的面子上才没有和我一拍两散。”席宁惆怅的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她面上装的凄凄惨惨戚戚,大脑却在飞速分析思考。 当年她和邵华琛闹掰的真相连邓林也不知道,依照邵华琛被她捧出来的任性别扭来看,他肯定不会和邓林说出来。 这是她唯一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邵华琛估计想到死都不会知道谁散播的谣言,毕竟席宁是个称职的舔狗,绝对不会做任何抹黑他形象的事。 可以为自己出个气的席宁一脸苦笑的开始演: “而且,他还当着我的面和其他女生打情骂俏。申小少爷,我席宁再怎么卑微,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邵华琛这么对我,我为什么还要为了他意志消沉?” 演到后面,席宁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脸上也满是讥讽。 “一开始我确实想让他后悔,想着他有一天回来看到我左拥右抱,肯定会悔不当初。但时间长了之后,我就觉得我没必要为了这种人作贱自己,所以后面都是认真的在聊,想要真正的找到一个交付余生的人。” 尽管洗不白,席宁还是在最后硬洗了一句。 第183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3) 听完席宁的话,申子澈心里的难受消解了一些,甚至还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席宁想让邵华琛后悔。 而他想让席宁后悔。 凝固的气氛开始破冰,申子澈的表情和缓了不少,看上去虽然没有全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但大致是没有怀疑其中的猫腻的。 席宁微微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虎皮椒放在碗里。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玻璃转盘,装着米饭的小木桶精准的转到面前,席宁舀了一勺,端起碗,和着饭把虎皮椒吃了下去。 申子澈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学着席宁镇定自若的样子,拿起筷子心无旁骛的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完,申子澈突然想起件事。 “你们这么尴尬的关系,见了面我该怎么办?”申子澈克制着火气,装出不在意的口吻问了一嘴。 席宁擦嘴的动作一滞,随后她不甚在意的回:“礼节性的准备份礼物,要是小林子那个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还撮合你们,你就随意发挥呗。” 申子澈拧了拧眉,黑着脸强调:“……是撮合你和邵华琛。” “现在你是席宁。”席宁朝着申子澈挑了挑眉,颇有些愉悦纵容的道:“你可以借着我的身体为所欲为。” 说完,她搁下纸巾,很是期待的看着对面有些怔愣的申子澈。 傻小子…… 霸占她身体这么好的机会,也不会利用利用,还得她来明示一下。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把我们送去研究所吗?”申子澈被席宁大胆的暗示弄得有些无语,他看着对方兴致勃勃似乎找到什么乐子的样子,冷着脸给她泼冷水。 席宁放松的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显得慵懒又放松,精致锐利的脸上因着唇角的浅笑而少了些攻击性,多了些令人脸红心跳的魅力。 “申小少爷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我们是友好愉快的合作关系,不是公式化的利益联盟,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轻松一点的。”低沉富有磁性的的嗓音温柔体贴,缱绻中带着撩人心弦的蛊惑力。 申子澈一语不发的看着席宁,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见申子澈没有露出抗拒的神情,席宁接着道:“除去我大哥,这世上不会有人怀疑我不是我。” 潜台词就是,你在我大哥面前演好戏别露馅就行了。 “瞒过家人,这是基础的合作原则。”申子澈情绪不明的看着席宁,语气出乎意料的认真平和。 席宁摊了摊手,神色有些无奈。 “好,其实我说这些的意思大概就是,只要你瞒过我大哥,招待好我的病人,其他方面,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做的过火也没事。与此相对,我的交换条件就是,除去家庭和学业,我有权利在空闲的时间做我喜欢做的事。” 申子澈一脸“果不其然”。 不过仔细想下来,这其实也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他俩毕竟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怎么可能做到丝毫不出差错?与其到时候手慢脚乱,不如提前就做好应对措施。 随心所欲的使用席宁的身体…… 听起来似乎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沉浸在画画世界里多年的申子澈头一次想要放纵一下,他脾气不好,情商不高,看起来顺风顺水,其实处处都受到掣肘,甚至为了保住爱好,每天都泡在画室里。 遇见席宁像是平静的水底扔进了一颗深水炸弹,虽然把他的生活搅的一团乱,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给他枯燥无味、日复一日的生活带来了绚烂缤纷的色彩,哪怕其中也包含着色彩厚重的阴霾色。 申子澈有些意动,正要答应,突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会是打算用我的身体养鱼?” 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万一席宁只是为了自由自在,根本还没有想到这一茬儿呢?他这么一说,不就是在变相的提醒她吗? 席宁奇怪的看他一眼,语气复杂到了极点:“我虽然海,但我不至于祸害女孩子。” 申子澈的脸色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绿了,嘴唇微微颤抖,眼里的水光开始剧烈晃动。 他颤颤巍巍的问:“你难不成打算用我的身体去泡——” 看着申子澈一副天要塌了的绝望崩溃样,席宁受不了的打断了他的遐想,脸色也有些黑。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偷偷退了你的晚自修。” 申子澈反而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席宁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毫不犹豫的痛斥他的动作。 “把手拿开。” 申子澈被席宁吼的动作一顿,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顺着席宁的视线往下,然后就看到了他无意识的动作。 手臂赶紧背到身后,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至于这么激动吗?我又不是没碰过。” 听了个明明白白的席宁:“……” 吃完午饭,两人一起前往安宁心理咨询中心。 为了方便提前沟通,席宁特地邀请申子澈上了她的车,坐的副驾驶座。 把下午要来的病人情况简单的跟申子澈介绍了下,随后把病人的复印件资料递给他。 作为心理咨询中心,原则上是不允许向外人透露病人信息的,但现在外界所认知的席医生是申子澈…… 只能破例了。 相比于其他心理咨询中心上千上万的客户量,席宁的两百七十七个,算是门庭寥落。 但因为席宁本来就是玩票性质的胡闹,业务量多少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仅有的两百多个客户,也差不多都是附近学校的高中生。 原因是,他们学校的心理咨询预约都排到下下个月了,学生们无法向家人排解的压力,没地发泄,恰好遇上席宁这个宽敞豪华、逼格十足且价格便宜的心理咨询中心,所以就花钱倾诉了。 申子澈翻看完所有资料,最终定格在最后那页的备注红字上。 「客户发泄方式:1听其倾诉烦心事 2陪她玩几局塔罗牌」 “塔罗牌是什么玩意?”申子澈偏头看向认真开车的席宁,眉头拢起。 席宁本来也不懂,还是陪着小孩玩了几局才了解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算太精通,只能算是略有所知。 “塔罗牌简单来说就是卡牌和占卜的结合,那玩意还挺邪乎,但也不是太难,小孩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就行了。” 第184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4) 席宁的心理咨询中心开在学府路上,周围聚集了燕城大大小小的高中,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堪称风水宝地。 关键还挤在一条开满了花店婚纱店复印店的街道上,四周没有油烟味,到处都弥漫着花朵的芬芳。 席宁的车在咨询中心前面街道的停车位上停放好,申子澈解开安全带下车,席宁也跟着从另一侧下车。 两个人一起从玻璃门进入一楼的会客厅。 前台看到申子澈,脸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老大早啊。” 申子澈没有一点反应,余光还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咨询中心的陈设。 席宁则是条件反射的要答应,在开口那一瞬间突然想起自己不是“席宁”的事实,于是拐了一旁的申子澈一下。 申子澈偏过头,正好对上前台小姐的官方微笑。 沉默了两秒,他磕磕绊绊的回:“你好。” 语气僵硬至极。 前台小姐的标准微笑有些绷不住,眼里划过一丝疑问,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早的老大奇奇怪怪的…… 她又多看了申子澈好几眼,发现这张脸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心里的疑惑打消了一点。 果然是最近太劳累了,出现错觉了吗? 好笑的摇了摇头,前台小姐看向申子澈身旁的席宁,笑容带了丝八卦揶揄。 “老大,这位是谁啊?怎么不介绍介绍?” 申子澈刚要开口,就被席宁抢了先。 “我是你们老大的朋友,申子澈,今天来这里看看。” 朋友? 前台小姐看着少年那张精雕细刻、漂亮的不可思议的脸,不太相信他的话。 但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让她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任何探究之类的情绪。 “你这里有十七个员工?”申子澈看着空旷的一楼,有些不敢相信的询问。 席宁带着申子澈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边走边回答他的疑问。 “本来是有十七个的,但因为有十个人觉得我这里太过于养老浪费青春,就离职了。 负责接待的小高最近请了产假,负责整理客户资料的小葛已经把资料室的每份资料都分类汇总整理好了,最近无所事事闲着,今天估计是闲不住,去商场给人发传单了? 负责预约安排的小陈是我哥拨给我的,业务能力很好,除去日常的基本预约,现在估计是在炒股投资之类的理财活动。 负责打扫卫生的吴妈下午五点才会过来,本来还有负责财务、拍摄、法务的,但小陈觉得外面的人不靠谱,就全权负责了。” 申子澈坐在席宁的办公椅上,看着姿态悠闲散漫的席宁,忍不住皱眉。 “所以说,现在这个心理咨询中心,只有你和前台小姐在?” 席宁轻飘飘的瞥他一眼,“不还有你吗?” 申子澈被席宁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脑瓜子嗡嗡疼。 “干正事的就只有你吗?”他捏了捏鼻梁,心平气和的问。 席宁正欲反驳,就被那人提前识破,冷冰冰的道:“现在这里,与心理咨询无关的事都不是正事。” “……” 席宁泄气的点了点头。 申子澈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只有两百多个客户了。 整个咨询中心只有她一个人做心理咨询也就算了,而且她还是个半吊子,关键是这人上个班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度假似的,简直是不务正业的典范。 怒火中烧,感觉自己上了贼船的申子澈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才摁住了自己想要掀开她的天灵盖看看是不是有水的冲动。 两相沉默间,席宁悄咪咪的挪到了沙发上坐着。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意识到是那个叫罗香珺小孩来了,申子澈弯下去的腰板立马挺直了,整个人绷得紧紧的,正襟危坐的像个等待面试考核的求职者。 “进。”声线都无意识的压低了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燕城一中蓝白校服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一路走到沙发上,旁若无人的坐下。 在她旁边的席宁不去看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小孩不给力,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眼里闪过疑惑困顿的光。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你身上感知到席宁姐姐的气息?” 万万没想到翻车打脸来得如此之快的席宁:“!!?” 她求助的看向申子澈,结果发现这人更加紧张了,唇线都抿得直直的,显出他紧张又不悦的心情。 队友靠不上,席宁只得靠自己。 看着少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席宁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你的感觉错了。” “真的吗?”小姑娘的看着她。 席宁头点的像拨浪鼓。 罗香珺放下背后的书包,拉开拉链,神态自若的道:“好,你们大人总是奇奇怪怪的,我也不太懂。” 她刚要取出惯常的塔罗牌占卜道具,然后却没有摸到塔罗牌的铁盒子,而是摸到了两副牌。 看着她手上疑似用来斗地主之类的纸牌,席宁好奇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随后,小姑娘把牌放在茶几上,看向一旁的席宁,问:“你今天是要在这里围观席宁姐姐给我开解吗?” “我叫申子澈,儿子的子,清澈的澈。”席宁托着下巴思考起来,“如果你不希望我在这里的话,我可以出去等。” 罗香珺却摆了摆手,她把两副牌拆开,然后就看到了两副牌完全不同的牌面。 一个是普通的扑克牌。 另一个是真心话大冒险的牌。 她看了一眼席宁,又看了一眼办公椅上没什么动弹的申子澈,兴冲冲的提议道:“今天不用席宁姐姐陪我玩塔罗牌了,不如我们三个人玩斗地主?” 席宁看了一眼申子澈,申子澈起身走到茶几对面,拖了一个软垫过去垫在屁股下,看着兴致勃勃的罗香珺,心里也不是那么抗拒这个人了。 “先把规则说在前面,谁最后出完牌,谁就是输家,输家要参加真心话大冒险的挑战,也可以不做,但要喝我秘制的黑暗饮料。”罗香珺把牌拆封,动作流畅的洗了洗牌,对着两个人交代道。 席宁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斗地主也是她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奈何上不了台面,逢年过节都拿不出手,一回家就是陪着七大姑八大姨的话家常,无聊得不能再无聊。 好久不碰斗地主,她都有点怀念起来了。 第185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5) 与席宁罗香珺的跃跃欲试不同,不会斗地主的申子澈摸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悄摸摸的低下头搜索“斗地主怎么玩”。 他才刚刚低头,罗香珺洗牌的动作就停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 睁着水灵灵纯洁无垢的大眼睛,她真诚的发问:“席宁姐姐以前咨询的时候从来不会看手机的,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今天来会不会打扰姐姐了?” 拿着手机刚点开百度的申子澈:“……” 坐在她旁边的席宁痛苦的捂了捂脸。 她想起来了,所有病人里,罗香珺的洞察力和感知力是最强的,而且因为会塔罗牌,比较神神叨叨的,同龄朋友很少,来她这儿,也不是为了解压,就单纯的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罗香珺恍若未觉的看着申子澈,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眸光干净清澈,完全是单纯的询问,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 申子澈局促的捏紧手机,下意识的看向席宁求助。 席宁也很慌张,万万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姑娘这里翻车。 顶着申子澈的求助眼神,席宁五指下意识的收拢,清了清嗓子,成功把罗香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收拢的五指扣着沙发的布料,低沉富有磁性的的嗓音慢条斯理,语气不疾不徐。 “席宁姐姐最近认识了个小奶狗,特黏人,怕人跑了,才会破例看手机的。”席宁朝着申子澈眨了眨眼,五官都在用力的暗示他:“是不是啊?” 小奶狗? 哪里冒出来的小奶狗? 奈何申子澈全副身心都被她话里的小奶狗吸引,愣是没有接收到席宁的暗示。 席宁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了,却没有等到申子澈的一个点头。 凝眸一看,这人皱着眉,俨然一副“那个小奶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冥思苦想。 靠! 这人能不能不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随口一说的话他要不要别这么在意啊?! 两个人毫无默契的配合被罗香珺尽收眼底。 原本被她抛之脑后的荒诞想法又冒出了小芽。 她装作理解的点了点头,解了席宁的尴尬境地。 “这样啊……”她托着下巴,一脸天真的开始坑席宁:“上次那个小狼狗没戏了吗?” 罗香珺话音刚落,席宁就收获了一记来自申子澈的眼刀。 偏偏这小丫头还不放过她,翻豆子般的开始细数她那些年放纵度假的黑历史。 “还有那个会做小游戏的it小哥哥,他虽然腼腆了一点,但游戏是做的真好。 体校那个大哥哥也不错啊,八块腹肌,鲨鱼肌,人鱼线…… 前不久你招回来专门调酒那个哥哥也不错,酷酷的,话少了点,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是个贴心小棉袄,反差萌! 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个是我学校对面职中的那个学长,又帅又高,还会打篮球,声音撩死了,关键是痞帅痞帅的,追他的女生挺多呢! ……” 如数家珍,声情并茂。 说服力杠杠的。 申子澈脸黑得能滴墨,他磨了磨后槽牙,看着席宁的视线里能蹦出火星子来。 “是吗?” 两个字说的慢条斯理,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席宁后脖子一凉,求生欲十足的抓住罗香珺的手,阻止她说下去,语速飞快的转移话题。 她僵硬的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不是要玩斗地主吗?说这些干什么?还是来玩?耽误时间不好。” 罗香珺见好就收的点头,拿起扑克牌开始发牌。 席宁今天的牌运出奇的差。 反而是看起来就不会斗地主的申子澈一路开挂,甚至还来了把春天。 第一把,席宁输,她权衡之下选了真心话。 她视死如归的选了一张牌翻开,没敢睁眼去看。 罗香珺体贴的替她念出牌面,“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谁?” 真是精准的每一步都踩在申子澈的发火点上。 席宁眼里划过绝望,语气恹恹的回:“邵华琛。” 申子澈抑制不住冷哼了一声。 倒是罗香珺若有所思的分析了一句:“听着像个男人的名字啊。” 席宁脸色一白,糟糕!忘记自己现在是申子澈了! 正欲补救,罗香珺就把牌塞到她手里,铁面无私的说:“输家发牌。” 席宁补救的话被堵了回去。 第二把,还是席宁这个走了霉运的“幸运儿”。 这次她不敢再选真心话了,怕彻底被旁边的小姑娘看出来,凄凄惨惨戚戚的选了大冒险。 半睁着一只眼翻开卡牌。 「背着现场某个异性做三个深蹲」 席宁:“……” 她看看申子澈,又看看瘦瘦小小的罗香珺,刚想选罗香珺,就接收到了申子澈警告的眼神。 似乎她敢选罗香珺,他就敢当众掐死她一般。 席宁从心的选了申子澈。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申子澈旁边蹲下。 纤细柔软的胳膊从后面抱住她的脖子,席宁勾住申子澈的腿弯,暗自提了一口气,然后就发现—— 她怎么这么轻? 背起来好轻松啊! 颠了颠背上的人,席宁轻松的做了三个深蹲,放下申子澈时,甚至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大有再做三十个的冲动。 第三局,申子澈打了个春天,席宁和罗香珺较劲到了最后。 然后席宁棋差一招的输了。 被厄运选中的席宁:“……” 她挣扎的在大冒险卡牌上选了一圈,然后随便翻开了一张,动作利落得快出残影。 「壁咚现场任意一位异性三十秒」 席宁这次想都没想就走向申子澈。 “老朋友,麻烦了。” 申子澈冷冷的睨她一眼,不情不愿的走到墙边。 罗香珺朝两个摆好姿势的人比了个开始计时的手势,然后稳的一批的摁下了录制键。 脾气暴躁小公举vs知性优雅大萝卜。 这对cp给她锁死! 真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荣誉校友。 申子澈,燕城一中的传奇,一中理科状元,美术类专业全国艺考第四名,时至今日,一中都流传着他的传奇事迹。 席宁单手撑着墙,霸气侧漏的俯视着一脸不爽的申子澈,嘴唇动了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辩解了一句。 “小姑娘童言无忌,你别放在心上。” 申子澈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冷飕飕的低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席宁不吱声了。 她现在是越洗越黑。 第186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6) 席宁一连输了三把,第四把刚想撸起袖子继续加油干,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申子澈走过去接电话。 是前台小姐。 “老大,席总来视察了,小陈陪着上来了,你赶紧准备一下。” “好。”虽然不清楚“席总”是谁,但完全不影响申子澈先答应再思考的原则。 放下内线电话,席宁就懒洋洋的看过来,语气闲懒的问:“怎么了?” “席总视察。” 罗香珺和席宁两个人同时一愣。 旋即,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开始把茶几上的扑克牌和真心话大冒险牌往沙发底下塞。 这下轮到申子澈一头雾水的问“怎么了”。 席宁也来不及顾虑被罗香珺发现了,又急又快的道:“我哥来了!” 申子澈浑身一僵,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席宁的大哥。 传闻里,这位溪石集团的总裁在父母双亡后,一手挑起大梁,压下底下人的暴乱,迅速出手整顿集团内部,让动荡不安的股市瞬间平息。 手段狠辣,不苟言笑。 看看席宁就能知道这位大哥是何等威严。 一时不由的紧张起来,腰背挺得笔直,如临大敌的盯着门口,似乎那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席宁和罗香珺也好不到哪里去。 火速整理好茶几上的卡牌,罗香珺抱着书包安安分分的坐在沙发上,一改原先的沉稳淡定作派,装出一副天要塌了的苦恼崩溃样,演技炉火纯青的看着不远处的申子澈,似乎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申子澈被小姑娘的变脸弄得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 席宁及时走过去,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安抚的拍了拍申子澈的肩膀。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交代。 “现在先放松一点,等一下见到我大哥,保持住这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状态就好。” 说完,她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和办公室连接着的休息室,火速躲进了衣柜。 申子澈仍是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状况。 罗香珺坚定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安抚道:“放松,不必紧张。席宁姐姐的大哥看起来吓人了点,其实……还是挺吓人的。” 申子澈被她弄得更紧张了,目光忍不住的瞟向休息室的方向。 罗香珺以为他是在疑惑席宁为什么要躲,主动解释了句。 “席宁姐姐的大哥不喜欢她和男的往来,因为以前见过了太多不靠谱的,而且还因此出过事,所以在男女交往这方面管的严苛了点。” 申子澈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席宁姐姐跟我说过。” 小姑娘认认真真的道。 申子澈点点头。 正要全副身心放在应对席宁大哥身上,小姑娘见他紧绷着,倏地露出一个笑容。 “大哥哥要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席宁姐姐的事,每个星期的星期二星期六来这里等着我就行。” 申子澈正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脸震惊的看着镇定自若的小姑娘。 “你怎么——”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姑娘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灵魂互换,对吗?” 申子澈正要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会议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 与此同时,罗香珺火速变脸,又恢复成了那一副被压力压垮的崩溃样子。 申子澈欲言又止,站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男人生的俊美,气质更是出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尊贵,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 申子澈斟酌着用词,谨慎的开口:“大哥。” 两道冷厉的视线落在脸上,身体下意识绷紧。 就在申子澈以为自己露馅的时候,男人简短的“嗯”了一声,目光飘向会议室内。 申子澈赶紧让开,避免挡到他的视线,心里七上八下的,极不安稳。 席家大哥的气势……比他爸还要恐怖一点。 那眼神,跟冰碴子似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席司岑的视线在罗香珺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下,随后又落回申子澈身上。 “还在忙?”席司岑冷声询问。 被席司岑的嗓音冻了一下,申子澈混沌的大脑都给冰清醒了,赶忙道:“今天遇到一个压力大的学生……” “那你忙,周末记得回家吃饭。”席司岑冷淡的颔首,硬梆梆的交代他。 申子澈立马点点头。 席司岑带着这一大批人转身离开。 去来不过三十秒,却让申子澈后背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席家大哥这压迫感,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在席司岑走下楼远去之后,才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平复心跳。 也不知道有没有骗过席家大哥…… 坐在沙发上的罗香珺鼓了鼓掌,微笑的看着申子澈,道:“你演的很好,席宁姐姐每次见她哥哥,都是这种状态的。” 申子澈刚要露出放松的笑容,然后想起什么,有些惊恐的看着罗香珺。 “你怎么看出来的?” 罗香珺无奈的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和姐姐太熟了,你又不会骗人,自然很轻易就看出来了。” 申子澈的心又提了起来,一个一周就见两次面的小姑娘都这么了解席宁,拉扯席宁长大的席司岑岂不是更加了解她,这样一来,他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吗? 看出申子澈的紧张,罗香珺安抚道:“姐姐和大哥小时候确实密不可分,但近些年大哥生意越做越大,业务繁忙,时常世界各地出差,所以他们接触的少。只要不是太反常的话,大哥他是不会怀疑你的。” 申子澈这才松了一口气。 罗香珺看了眼表,背着书包站起身,礼貌的向申子澈告别。 “大哥哥,时间不早了,我回家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打我电话,或者发消息给我也行,我的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码+我的名字。拜拜。” 申子澈也跟她道了别。 目送小姑娘离开,他关上门,气势汹汹的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拉起了窗帘,显得有些黑。 申子澈径直走到衣柜面前,敲了敲衣柜,语气不太好。 “出来,你哥走了,不用躲了。” 听清楚是自己的声音,席宁打开衣柜,从一堆衣服里冒出头来,仰着头看向神色莫辨的申子澈。 第189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19) 前台小姐一脸公式化的笑容,体贴的递上一张纸巾给席宁,才在对方热切的目光下,不紧不慢的回答。 “还在,只是席总正在进行治疗,不宜打扰。您要不在一楼的会客厅等一会儿?等席总结束,我会如实告知您在等他的消息的。” 听到申子澈还在办公室,席宁松了一口气,一边接过前台小姐手中的纸巾擦了擦额角,一边道了声谢。 没有答应前台小姐的提议,席宁径直走向二楼。 前台小姐没有阻止席宁,她见过很多这样上气不接下气来堵老大的人,心里惋惜的叹了口气。 一个个的,长相出众,家世人品也不俗,怎么偏偏都眼神不好,争先恐后的往老大的鱼塘里游呢? 席宁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等了一会儿,门把手传来响动,门板缓缓打开,申子澈冷漠淡然的出现在视野里。 看见席宁,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便恢复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淡然的问。 “有事?” 席宁扒拉着门,迫不及待的答:“有事。” “有什么事?”申子澈眼底划过一抹烦躁,颇有些不耐的问。 席宁这几天是怎么回事? 明明都说了如非必要不要再见了,结果呢,这人每天都拿着芝麻大小的事来找他就算了,还每次都是一副浪子回头幡然醒悟的样子。 看得心烦。 现在也是,这人大汗淋漓的,不知道还以为她跑了个三公里来见他呢! “我后悔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喘匀气,席宁就又急又快的道:“我后悔跟你谈交易,后悔说谎话骗你,后悔花天酒地,后悔朝三暮四,后悔作贱你的真心,后悔烧了你的画,后悔死了。” 琥珀色眸子盈满懊悔和愧疚,精致锐利的脸上满是真诚,尽管语速很快,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的砸进了申子澈本来就纷繁杂乱的心里。 申子澈握着门把手,呆愣愣的看着席宁写满真挚的眼睛,心跳声逐渐加快,覆盖脑海中的一切杂音。 席宁脑海里的小光点闪了闪。 听着不断往上升的喜爱值播报,富贵满意的转了一圈。 谁说系统就不会演戏的? 主神大人可说了,不择一切手段帮助宿主拿到小主神碎片,只要完成任务,就赐予它实体。 申子澈只是有点动摇,但实际上,喜爱值并没有下降很快,甚至可以说,一直在70和80之间反复横跳。 可宿主如果再不作为,下降的可能性更大。 要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富贵借着席宁的心绪不宁和联想,故意把情况往严重说,狠狠逼席宁一把。 真是不逼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宿主的潜力果然是巨大的。 不愧是能承受如此繁多记忆的优质灵魂。 看现在的情况,它这个位面啊,从此刻开始,可以高枕无忧了。 握着门把手的力道逐渐加大,申子澈眸底掀起惊天波澜,他死死盯着席宁的眼睛,用力的咬了咬下唇。 娇嫩的唇瓣被牙齿咬破,鲜红的血液顺着唇线没入唇齿之间,铁锈的腥味在唇舌蔓延,下唇的疼痛也让他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一切不是梦。 席宁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硕大的喜悦冲散了心里的焦躁不安,苦尽甘来的不易让他根本抑制不住唇角弧度的上扬。 小巧玲珑的耳尖红了一片,申子澈害羞的垂下眸,盯着席宁的衣角,几番挣扎后,伸出手小幅度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席宁被拉的迷迷糊糊的,她早已做好了迎接腥风血雨的准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红着耳尖拉住她的衣角。 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 垂眸盯着“自己”的发顶,席宁心里酸酸胀胀的,本来应该开心的场景,此刻她只感受到了心塞和心疼。 这人啊,怎么能这么好哄呢? 看着门口那两人别别扭扭、黏黏糊糊的样子,罗香珺无可抑制的翻了个白眼。 她小板凳都搬好了,就等着席宁上演痛哭流涕的追夫火葬场,结果呢!就给她看这!就这! 大哥哥实在是不争气啊不争气~ 浪费她的表情。 罗香珺背着书包走到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挡路的两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的申子澈,然后冷冰冰的对席宁道:“恭喜席宁姐姐抱得美男归,希望这一次的真心不要太短。” 许是被欺骗的后劲实在太大,罗香珺的语气里不乏嘲讽。 她这一句话,成功浇了傻白甜申小少爷一个透心凉。 申子澈松开席宁的衣角,让出路,让罗香珺出门。 期间,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脚尖,虽然还是和刚才没多大差别的动作,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席宁不咸不淡的瞥了坏事的罗香珺一眼,没有让开路,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本是有些玩世不恭的笑,但因着申子澈的小虎牙,看起来就像是桃花绽放一样春意盎然。 罗香珺还是个读高中的小姑娘,抵御不住申子澈这副皮囊带来的冲击感,一时不由得晃了神。 席宁勾起唇角轻笑,睨着目露痴迷的罗香珺,不紧不慢的道:“小姑娘,你啊,还是不太了解我。” 席宁从不后悔。 既然承认后悔,那就是认栽了。 罗香珺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错开席宁,出了门。 席宁随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看着呆愣愣看过来的申子澈,失笑的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那天放狠话的时候不是说我无权干涉你怎么使用我的身体吗?怎么现在反而没底气了?” 申子澈站在原地任由席宁为所欲为的揉脸,看着少年眉眼肆意,满眼纵容的样子,嗓音微哑。 “席宁,你折了我的傲骨,把我的自信踩进尘埃里,你让我怎么有底气相信你?这一切来得太像梦,我都怕清醒过来,这只不过是你无聊之下开的玩笑。” 他突然抓住席宁的手腕,眼神锐利得像是带着寒刺,冰寒彻骨。 “席宁,我会当真的。” 不要跟我开玩笑,我玩不起,我会当真的。 席宁无奈的叹了口气,指尖轻轻弹了申子澈的额头一下,低沉性感的声线缱绻温柔。 “那你就当真。” 琥珀眸子里漾着万千繁星,星河流转,星芒耀眼,勾的人挪不开眼。 “我做了太多错事,把你弄得遍体鳞伤,你如果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让你虐回来。” 第190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0) 听着席宁诚恳的建议,申子澈先是一喜,然后立时沉下了脸,他看着对面那张自己的脸,面无表情的道:“我现在虐你,不是相当于虐我吗?” “……那你不虐了?”席宁混不吝的挑了挑眉。 “等换回来,看我不虐死你!”申子澈威胁的晃了晃拳头,眼神阴狠,语气狠辣的道。 席宁缩了缩脖子,突然不是很期待换回来了。 “那现在,你是愿意原谅我了吗?”席宁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勾了勾申子澈的手指。 申子澈冷哼了一声,冷酷无情的收回手指,看着席宁讨好的笑,难掩兴奋的挑了挑眉。 在席宁期盼的注视下,毫不留情的道:“想得美!” 席宁恹恹的耷拉下眼皮。 申子澈掩唇轻咳了声,不太自在的道:“看你表现。” 席宁瞬间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浸染着笑意。 她得寸进尺的十指紧扣住申子澈的手。 “我厨艺挺好的,申小少爷,乐不乐意给个展示的机会啊?” “你想做什么?” “搬回枫林路住呗,我们同居怎么样?给你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嘘寒问暖。”席宁冲申子澈眨眨眼,不遗余力的诱拐小公举回家。 申子澈卖关子的思索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席宁激动的俯下身抱住申子澈,把人牢牢的扣在怀里,心上空落落的难受尽数消失。 第二天,申子澈早早回了席家。 他到席家的小洋楼的时候,席司岑刚刚去公司处理一项加急项目,回来的时间不确定。 小洋楼的保姆给申子澈温了一杯热牛奶。 本来还要做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的,但被申子澈阻止了。 席宁给他做了早餐,他吃完了才出发的。 本来他是打算到这边吃的,但席宁大清早的就闯进他房间,睡眼惺忪的抱住刚穿好衣服的他。 “周末的家庭聚餐,我哥早上一般都会去一趟公司,下午才会回来,你不用那么早去的,吃了早餐再走。” 那人似乎还没清醒,单纯就是听到隔壁的动静才慌里慌张的跑过来的,拖鞋都跑丢了一只。 这种不再是单相思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好得让他上瘾,希望时间就只停留在这一刻。 申子澈端着热牛奶往楼上走,按照席宁的指引,找到了她的房间。 鹅黄色的纱帐,浅蓝色的床上四件套,浅粉色的小羊毛地毯,放置在地摊上的四方桌矮几,温馨美好,充满了家的气息。 申子澈走到床头柜边,看着床头柜上的双人合照,伸手拿下来仔细看了看。 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的合照。 少年面色冷峻,不苟言笑。小姑娘活泼天真,笑得天真烂漫,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像是小天使一般可爱。 指腹在小天使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想到席宁说可以随便动她房间里的东西,申子澈对席宁童年生活的好奇瞬间拉满。 他拉开床头柜最上面一层的抽屉,看到了一本装订奢华精致的相册。 盘腿坐在地毯上,相册搭着两个膝盖,纤细柔软的手指捏着相册的纸张,一页页的翻开。 席宁一岁的照片,全家福照片,上幼儿园的照片,和邓林一起跑调唱歌的照片,和席司岑的合照…… 从三岁开始,全家福的照片就再也没有,只有席宁和席司岑的合照。 席氏夫妇意外离世的消息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有印象开始,席家就是席司岑做主,席宁就是在席司岑的管教下长大的。 席家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席司岑。 把相册摆放回原处,申子澈内心感慨良多。 他打开床头柜下面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席宁的贴身衣物。 “嘭”的火速合上柜门,申子澈脸颊脖子都红了个透。 不敢再贸然乱翻,申子澈坐到床上,双手作扇给自己扇了扇风,试图降低脸上的热度。 昨晚太兴奋,没怎么睡着,今早又起那么早,申子澈打了个呵欠,神态自若的掀开席宁的被子,钻进被窝里想来个回笼觉,然后就发现枕头有些高。 脱下外套,打算用外套当枕头。 一挪开枕头,一本外壳简洁的笔记本映入眼帘。 好奇的拿起笔记本,申子澈把枕头放回原处。 翻开笔记本,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大字。 「席宁」 怀着好奇的心情往后翻,有一段字。 「牙医说我有zhu牙,要让我jie了tang。我觉得他在胡说八道,明明我的牙齿那么洁白无xia。可哥哥信了,还收了我所有的tang,不许guan家爷爷给我买tang。哥哥是个猪nao子,不给我买tang,我就去抢其他小朋友的tang,哼!」 看着小孩乱七八糟的拼音字和情绪满满的话语,申子澈似乎能想象到四五岁的小姑娘握着笔写下这段日记的场景,表情肯定是气呼呼的。 小姑娘没有写日期的习惯,似乎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单纯的发泄情绪。 「邓林那个小短tui连fan个栏杆都fan不过去,窝nang死了,逃课计划因为他毁于一旦。」 「邓林看上隔壁班的小美,每天都暗戳戳的把棒棒糖送到小美的桌子上,连个纸条都不留,活该棒棒糖全被我偷偷拿走。」 「小美转学了,邓林哭的哇哇叫,哄了半天都哄不好,让他去跟小美告个别,他扭扭捏捏的,气得我狠狠揍了他一顿。这个小弟太没用,太爱哭了,我要换了这个小弟。」 「我做了一张新小弟计划招募启示,被老师发现了,她把我的启示扔进了垃圾桶。她太过分了,怎么能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于是我回家跟我大哥哭了一顿,他给我换了一个班。邓林那个爱哭鬼也跟着转过来了,小跟屁虫,烦死了!」 「小弟招募计划遇到了瓶颈,3班的大块头盯上了邓林,想要他加入他的阵营,跟我对着干。一个四肢发达的傻大冒还想撬我的小弟,喝了假酒! 我用拳头教了傻大冒做人,邓林因此感动的一塌糊涂,抱着我的大腿,糊了我一腿的鼻涕口水眼泪,还说要做我一辈子的小弟。莫名其妙的臭小子,看在他痛哭流涕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了他这个请求。」 「我带着邓林叱咤江湖,令所有人闻风丧胆。」 第191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1) 目送申子澈开着自己的车离开,席宁抬起手遮住嘴,无声的打了个呵欠。 趿拉着棉拖鞋往家里走,走到一半,放在睡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席宁慢吞吞的摸出手机,眯着惺忪的睡眼,半阖着眸望向亮起的屏幕。 “苏陌”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 苏陌…… 嗯…… 是申子澈那个好兄弟。 席宁勉强睁开眼睛,走到沙发上坐下,才按了接听键。 对面似乎早就习惯申子澈不秒接自己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热情洋溢的邀请道。 “小少爷,好久没见了,今晚有时间吗?出来聚聚?” 席宁昏昏欲睡的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闻言,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一听到肯定的答复,苏陌立马眉飞色舞的往下安排,生怕申子澈后悔一样。 “那就定了啊,今晚九点,light见,到时候手机联系。” 席宁半阖的眼睛彻底闭上,手臂枕在脑后,彻底熟睡,手里握着的手机早已不知所踪。 “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打断申子澈往后翻的动作。 他把日记本随手放回原位,打开门,看向来人。 是席家的保姆。 “阿姨,有事吗?”眼睑低垂,眸光清明,知性优雅的脸上多了几分疏离淡漠,不同于席宁伪装出来的乖觉,申子澈是当真把乖巧无害写在脸上。 想着这些都是陪伴席宁一起长大的亲人,申子澈的心就不自觉柔软下来,无意中就收敛了脾气里的冲动和暴躁。 看着自家小姐出乎意料的平静表情,保姆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忘了个干干净净,她呐呐的张了张嘴,然后道:“小姐,少爷提前回来了,现在在楼下,让您下去一趟。” 申子澈刚要挪步跟着下去,走了两步发觉身上的衣服不太妥当,跟保姆说了一声,又折回房间换了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居服。 保姆看着申子澈的一举一动,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小姐今天……似乎缄默了不少。 但明明就是小姐啊! 保姆把席宁的怪异归结于太久没见到少爷,有些想念,但又怕少爷一回来就是训斥她,所以矛盾的心理。 申子澈红着耳尖从房间里出来,对着等在门口的保姆轻轻颔首,然后不紧不慢的往楼下走。 席司岑坐在客厅里,双腿随意的交叠,茶几上摆放着笔记本电脑,呈打开状态,从他这个角度看,似乎是在进行视频会议。 申子澈不自觉的放轻脚步声,轻手轻脚的行走,生怕打扰到席司岑。 在席司岑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申子澈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在席司岑看过来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作回应。 自家妹妹头一次没有露出抗拒的神色,席司岑关闭视频会议的手一顿,他观察了申子澈好几眼,确认她不是跟往常一样在装,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面色冷峻的开会议。 正在汇报工作的主管瞥见总裁有些冷凝的神色,心尖微微一颤,就在他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的时候,他的汇报也进入了尾声。 战战兢兢的站着等候总裁的指令,本以为会被挑出一堆错处,却见向来冷峻如冰的总裁面色似乎和缓了一些。 正当他以为是他眼花看错了的时候,总裁冰冷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一般响起。 “通过。” 主管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莫名的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坐下。 向来严肃窒息的周末会议难得轻松的落下帷幕,几个部门主管不由的都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席司岑在一旁开视频会议处理工作,申子澈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回忆近期的所见所闻,看看有哪些可以作为画画的素材。 他没记错的话,他这学期的专业课中,有一门课就是要画一幅风景画。 想到考试,申子澈不由想到席宁,据他所知,这人对油画应该是一窍不通。 也不知道,会不会挂科…… 越想越担忧,申子澈心里的躁郁有些压制不住,眉宇几乎是无意识的皱了起来。 等席司岑结束视频会议,大概处理完公司上事务,转眼就看见自家妹妹一副濒临爆发的神情,和刚才的乖巧迥然不同。 他不擅长表达,更不懂得怎么维系好他和席宁之间的关系,有记忆始,他的妹妹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他省过心。 幼儿园、小学称王称霸。 初高中,早恋,打架,翘课,捉弄同学老师,是个出了名的捣蛋鬼。 学习上就没上过心,席司岑无奈之下只能把这小丫头送出国镀金,谁知道回来后更是变本加厉的胡闹。 两相沉默,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莫名开始变得凝重,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一句话都不敢说,保姆更是大气都不敢吭。 以往这两人就是这样,谁也不跟谁说话,陌生的不行,明明小时候小姐那么缠少爷,可现在…… 申子澈察觉到客厅里气氛不对的时候,席司岑已经一言不发的起身进了书房。 傻愣愣的看着席司岑离开的背影,申子澈百思不得其解的拧起眉,席家大哥这是怎么了?不是他说让他下来的吗?怎么下来了之后,他忙于工作不说,工作忙完,怎么还走了呢? 难不成是发现了他不是席宁? 可这么荒谬的事,以席司岑的正经程度,他会相信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吗? 保姆看着小姐困惑的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上前做和事佬,为大少爷说话。 “小姐,少爷工作繁忙,一时不察冷落了你,您也别怪他。先生太太离世后,少爷要扛起整个席家,防着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婶婶叔伯,还要拉扯您长大,实在是不容易啊。您体谅他一些。” 申子澈愣住,不知道保姆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些,是他的什么动作让他们误会他生气了吗? 眼里划过一抹懊悔,申子澈没有争辩,点了点头。 保姆宽心了不少,下去吩咐厨房准备午饭。 看着保姆有些佝偻的背影,申子澈又看了一眼书房,最终长长舒了口气,端着水果盘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不论如何,这人也是席宁的亲大哥,席宁就算怕席司岑,但也断断不会让两人之间有隔阂的。 第192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2) 震耳欲聋的dj,舞池里贴身热舞的男男女女,五光十色的光闪得人眼花缭乱。 刚从古代位面脱离出来不久的席宁还不太适应酒里群魔乱舞的喧嚣,一路艰难的越过摩肩接踵的舞池,直奔苏陌订好的卡座。 席宁到的是最晚的,卡座里除了苏陌还有三四个燕城的二世祖公子哥,都是席宁眼熟的“鱼”,此刻几位公子哥们左拥右抱,吐着烟圈,烟雾缭绕,好不快活。 苏陌招呼着席宁在边角坐下,然后热情的给她倒了一杯威士忌。 “申小少爷可是稀客啊!”坐在卡座c位的二世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端着酒杯挪到席宁旁边,隔着一个苏陌落座。 来者不善。 席宁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这人的下文。 果不其然,二世祖朝着席宁随意的举了举杯,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席宁没有喝,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送上门找削的傻大冒。 她装了这么多年的名媛绅士,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粗了。 席宁没喝酒,这就是明摆着不给他面子,二世祖脸色当即不好看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少年,心里的憋闷越发扩大。 在来前,他就对这位小少爷略有耳闻。 如果说燕城的二世祖是一个组织,那么所有的燕城被席宁当鱼养过的二世祖们那就是一个联盟。 明面上笑嘻嘻,实际背地里谁也看不上谁。 但在遇到强大的情敌时,这些人就会一致对外,比如现在。 听说这小子是席宁的新欢。 看到青涩稚嫩的申子澈,二世祖是有些不屑的,这种类型的,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 可直到看到对方那张惊若天人的脸,二世祖就有些烦躁和慌张了,甚至隐隐还有几分嫉妒。 没办法,和所有被养过的鱼一样,他们贪念席宁身上那种谁也不放在心上的致命吸引力,也妄图征服这个在各色男人间游刃有余游走的风流美人,最关键的是,席宁给人的好,太容易上瘾了。 二世祖遮掩住眸子里的阴沉,目光有些凉的看着不给面子的席宁,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不喝?申小少爷是不给我面子吗?” 席宁掀着眼睑,琥珀色眸子通透澄澈,像是能穿破人的皮囊,看到别人的心里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玻璃杯上轻轻划过,席宁无视苏陌担忧又自责的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一来就挑事的二世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口:“是啊,就是不给你面子,你想怎么样?或者说,你能怎么样呢?” 嗓音低沉悦耳,尾音华丽婉转,透着惊心动魄的蛊惑力,但也带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挑衅。 二世祖脸色登时变得铁青,他眼底一片阴沉,握着酒杯的手有些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像是一个冲动就会把酒杯砸席宁头上。 苏陌挡在两个人之间,讪笑着向二世祖赔罪:“雷少别生气,我这发小脾气不太好,你多担待一点啊。” 雷少眼里的戾气翻涌,他看着满脸赔笑的苏陌,冷冷的掀了掀唇,眸子深处划过一抹不怀好意的阴狠。 从旁边拿过一杯早已倒好的酒,雷少推到申子澈面前,轻蔑的睨着淡定自若的申子澈,极轻极慢的道:“看在苏少爷的面子上,你把这杯酒喝了,刚才的事,一笔勾销。” 看到雷少拿过来的那杯酒,苏陌的脸色瞬间刷白,那是—— 他抓住腿上的裤子布料,艰难的挤出一个笑来。 “雷少,这杯酒……不太好,要不还是换一杯算了?” 说着,苏陌就要去端那杯酒,却被雷少提前拿走,不容置喙的看着苏陌,冷着脸威胁道:“苏小少爷,别忘了你父亲让你来的目的,今儿爷要是高兴了,说不定,我爸那边就松口了。” 苏陌眸光剧烈的晃动了下,眼里闪过明显的挣扎。 临走时父亲老泪纵横的脸恍若还在眼前,雷少当时让他叫上申子澈,他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认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存了羞辱的心思来的。 雷少看着苏陌脸上的动摇,眼里的得意之色越发明显,借着苏陌的手毁了申子澈,好兄弟背叛,席宁抛弃,这个情敌真是解决的太顺心了。 他得不到席宁,那别人也别想拥有! 席宁就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两人打哑迷,苏陌的动摇和挣扎也被她尽收眼底。 申子澈跟她说起朋友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要是经历这一切的是申子澈,那人该有多伤心。 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被保护的太好,能留在身边的人寥寥无几,偏偏到了两难抉择的时候,兄弟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不涉及任何利益冲突,这两人的友情可能长长久久。 但若像现在这样,苏陌就会犹豫。 不是不能理解,就是会心疼那个傻小子。 苏陌纠结、挣扎、痛苦,最终还是屈服于父亲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他默默的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在说,像是默认了雷少的做法。 他掐着手心,混乱的想,申子澈向来不喜欢来这种场所,平常他邀约他也是拒绝,为什么这次要答应呢?如果他不来,那也不会被雷少刁难…… 席宁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她平静若幽潭的眸子看着满脸阴险的雷少,语气清冷淡漠,没有任何温度。 “我要是喝了这杯酒,雷少就帮我兄弟家度过难关?” 这话一出,苏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旁的申子澈一眼。 一时间,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申子澈还这么帮他! 他对不起他! 苏陌羞愤欲绝,简直没脸面对这样为他着想的申子澈。 倒是雷少兴味的舔了舔唇,跟逗弄垂死挣扎的蝼蚁一般,轻飘飘的道:“当然。” 众目睽睽下,雷少松开虚虚盖着酒杯的手,朝申子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席宁端起酒杯,在雷少有些兴奋的眼神下,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然后飞快转身,跌跌撞撞的往酒门口而去。 雷少没有阻拦,而是对着不远处早已等待好的人做了个手势。 苏陌意识到不对,站起身就要去阻止,却被雷少不轻不重的按住了肩膀。 他凑近苏陌的耳边,唇角泛起森冷的弧度,声音幽沉的恍若冰冷的毒蛇攀附在耳畔一样。 “你敢坏我的事,我就让我爸搞死你爸的公司。” 苏陌呆若木鸡的愣住,整个人如坠冰窖,申子澈干脆利落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死死掐住手心,忍耐住濒临崩溃的情绪。 他对不起申子澈…… 第193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3) 昏暗的路灯下,席宁扶着路灯的灯杆,吐的一塌糊涂。 胃里不停的翻涌,指骨用力的抓着光滑冰冷的灯杆,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清晰的脉络。 路灯的光晕以灯杆为中心往外散开,越靠近外围,光线越发黯淡。 影子安安静静的匍匐在脚下,簌簌的树叶响动声里,夹杂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越发清晰…… 光晕圆润的边缘被破坏,几个高大威猛的身形慢慢靠近。 路灯狭窄的照明区域进了几个大块头,瞬间变得阴暗拥挤起来。 席宁挺直弯下的腰板,戾气横生的眉眼酝酿着不怒自威的凌厉,寡淡平静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甚至隐隐有些不屑,像是根本没有把这几个大汉放在眼里一样。 几个大汉被少年的姿态震慑了一下,纷纷对视一眼,然后捏紧拳头,高高挥向少年的位置。 拳风裹挟着杀气朝着命门袭来,席宁敏捷的偏头躲过大汉们的致命一击,身躯灵活的像条泥鳅,轻而易举的就从大汉们的包围圈里滑了出来。 不等大汉们反应过来,席宁就扒拉住一旁的围栏,轻轻松松的翻过围栏,到达另一面的花坛。 大汉们面面相觑,中了药的人还能有这力气? 但自家少爷的吩咐不可违,大汉们纷纷效仿席宁的动作,手指刚刚抓上围栏,就见席宁又去而复返的爬上围栏,灵活的跳了下来。 大汉感觉到了赤裸裸的鄙视,气红了眼,拿出手中的家伙,冲向席宁。 席宁却在这时举起双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被席宁的动作搞得一愣,大汉们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这一晃神,一直被忽略的警车鸣笛声就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警察!都别动!把手举起来!蹲下!” 全副武装的警察把大汉们团团包围,拿着棒球棒的大汉们举着手颤颤巍巍的蹲下。 警察环视一圈,把目光落在和大汉们保持距离的席宁身上,严肃的问:“是你报的警?” 席宁正色道:“是我。” 警察点点头,让席宁起来,然后示意同伴们把凶神恶煞的那伙不法分子带上车。 正要让席宁配合调查,就见这位俊美不凡的少年一脸淡定的道:“很抱歉耽误警察同志的时间,我现在情况不太好,可能需要去医院洗一下胃。” “洗胃?”警察有些诧异的重复她的话。 “嗯。”席宁点点头,婉转的道:“我被下了点不太友好的药,不洗胃可能会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谁下的药?” “雷鑫,他现在就在light一楼的xx卡座,据我目测,他身边的女伴不太像正经营生的,希望警察同志仔细检查一下他们的证件。”席宁一派正经,语调不紧不慢,端的是义正言辞的正义之士作风。 警察同志记下席宁的话,挥挥手交代同事送她去医院洗胃,把大汉们押上车带走,然后带着剩下的人走向不远处的酒,顺便联系了下附近的扫黄组。 送席宁去医院的警察看起来年纪不大,像是刚进警局的实习生,正襟危坐,紧张严肃的不行。 雷鑫下的药并没有席宁表面上露出来的那么温和,反而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她体内霸道的横冲直撞,烧灼着她的肺腑。 不过短短一会儿,席宁的额发就被尽数淋湿,汗液如同溪流一般顺着脸颊的线条往下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实习生警察注意到席宁的不对劲,但又不敢贸然动他,手足无措的看着面色通红的席宁。 “哥们,你还好吗?” 席宁忍耐住那股不断想要摧毁他理智的燥热,艰难的衣服里拿出手机,递给一旁的实习生警察。 “密码,是,通讯录,小少爷……” 席宁咬着牙,抑制住话音里的颤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警察赶紧按照席宁的吩咐的做,拨通了备注为“小少爷”的号码。 对面隔了一会儿才接通,声音有些无奈:“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那么黏人啊?” 虽然无奈,但那雀跃的语气能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对面那人的意外和兴奋。 警察对电话那头的人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用平静的口吻通知对面的人现在的情况。 “小姐你好,我是燕城xx区派出所警察,你的男朋友现在出了点事,需要去医院洗胃,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麻烦来燕城第三人民医院一趟。” 电话对面响起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声。 “小姐,你别太急,慢慢的来,你男朋友现在的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要闯红灯,尽量打车来……嘟嘟——” 实习生警察放轻语气安抚对面那位小姐的情绪,等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那边的嘈杂也停了,手机也被挂断,变成了忙音。 接到警察电话的申子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慌张张的换好一副,拿起车钥匙就要下楼。 刚从旋转扶梯下到一楼,披着外套坐在客厅里办公的席司岑就抬眼看了过来,眼神很凉很淡,带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 “已经十点了,你还要去哪儿?”金属质地的嗓音沉而冰冷,透着寒意。 申子澈担忧席宁出事,不管席司岑的询问,马不停蹄的就要往大门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就被席司岑的话绊住脚。 “大门已经落锁了,你现在是出不去的。” 申子澈忍住胸腔里翻天覆地的躁郁,快步走到席司岑面前,语速飞快:“我男朋友出事了,现在在医院,我必须去看看。” 申子澈刚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席司岑冷厉的眉宇就肉眼可见的拢起。 他以为他这妹妹是学乖了,没想到还是栽在男人堆里无法自拔。 席司岑冷漠的看着面前压不住烦躁的申子澈,声色不由更冷了些。 “上次的教训还没有吃够吗?席宁,不要逼我对你动家法。” 申子澈直视着席司岑冷漠的眼睛,眼神坚定执着,声音掷地有声。 “他不一样。他若出事,我绝不独活!” 席司岑先是一愣,随即,冰冷的眸子里划过满满的不敢置信。 心里的情绪一时间复杂到了极点。 他从没想到,这句斩钉截铁类似殉情的话,会从他向来玩世不恭的妹妹嘴里说出来,这简直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第194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4) 看怪物似的看了申子澈好几眼,确认这真的是他妹妹后,席司岑心下叹息,一脸复杂的问:“你这次,认真的?” 好不容易等到席司岑态度的松动,申子澈立马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席司岑心口突然就有些堵。 养了这么些年的大白菜要被人连盆端走…… 不是很乐意。 但也不能让妹妹这么晚出门。 “在哪家医院?我陪你去。” 席司岑很快敲定主意。 “燕城第三人民医院。” 申子澈不太清楚席宁那边的真实情况,一听见她出事,整个人都是六神无主的,听见席司岑同意,也没多想其中蕴藏的意义,焦急的回。 席司岑拿起手机联系管家开大门的锁,带着无头苍蝇乱转的申子澈上了车,一起前往燕城第三人民医院。 路上,席司岑想要旁敲侧击的问问那个抱走他花盆的臭小子的情况,但见申子澈心神恍惚,时不时就看一眼时间的样子,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迟早都会见到,见了人之后就让秘书连夜查查,查到的资料可信度兴许还比这丫头说出来的要高一些。 申子澈照着实习生警察的指引,冲到了急救室外面。 一把抓住实习生警察的胳膊,申子澈有些激动的问:“席,我男朋友怎么样?没事?” 实习生警察抽了抽自己的手臂,发现抽不出来,只能放弃,正色道:“医生说,幸亏催吐的及时,洗完胃就没事了。等会儿医生会把情况跟你如实说一遍的,小姐你不要太担心。” 急救室的红灯跳转成绿灯,大门打开,一群人推着面色惨白的少年往普通病房走。 申子澈心急如焚的冲了过去,握住席宁冰凉的手,黑沉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席司岑面无表情的看着申子澈跟着推车离开,整理了下衣领,转向随后出来的医生,彬彬有礼的询问。 “您好,我是病人的哥哥,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样貌也给人一种熟悉感,虽然面色冰冷,但胜在态度谦和。 医生对席司岑多了一些好感,语气平静淡然:“病人体内的药物残留量并不大,好在送来的及时,并没有对身体产生任何危害。只是病人刚刚洗了胃,近期在饮食上需要注意一点,尽量食用流食,清淡不刺激的温和食物。” 席司岑点头,送走医生,目光看向一旁站得笔直的实习生警察。 实习生警察被席司岑看得神色一凛,面部表情更加严肃认真起来。 “警察同志,我想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请问方便告知吗?” 实习生警察沉吟两秒,然后慢慢点头,这毕竟是受害者家属,有权了解事实真相。 申子澈守在普通病房,一眨不眨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席宁,眼里满满的心疼。 席司岑在病房外面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妹妹男朋友的每一秒钟,心里都像是沉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堵在胸口,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而且,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 很奇妙,也很怪异。 把妹妹男朋友的照片发给秘书。 不久后,他得到了一份资料。 点开秘书发过来的文件,申子澈三个字映入眼帘,紧接着是申正的名字。 申家的小少爷…… 申老爷子的小孙子…… 难怪眼熟。 心里的疑云散开,席司岑打了个电话给申子澈的父亲申正,向其说明原委。 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申氏夫妇和申老爷子赶到医院,一家子均是目露担忧,见到席司岑,只来得及跟他点头打个照面,就马不停蹄的进了病房。 申老爷子拄着拐棍的手都在颤抖,申正扶着老爷子走到床边。 申母抹着眼泪,心疼的握着自家儿子的手,难过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申老爷子挥动拐棍,锤了下地板,向来刚强的老爷子老泪纵横,心疼的无以复加。 “怎么会出这种事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申子澈坐在一边,看着母亲哽咽隐忍的神情,父亲故作镇定、实则眼眶红了的心疼,爷爷懊悔痛苦的动作,心脏就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一般难受。 注意到床边还有一个小姑娘,申母把脸上的悲伤强行掩饰下去,平复了下心情,勉强的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让你见笑了,实在是我这儿子被我们保护的好,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没出过什么事,这还是第一次。”她嗓音温柔如水,看着席宁的目光柔和宠溺。 申子澈连连摇头,嗓音微涩:“母子亲情,哪里见笑了……” 申母唇角盈开笑容,抬眸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这小姑娘分外亲切,分外顺眼,忍不住轻声与之攀谈了几句。 申子澈一一作答,低眉顺眼,乖巧懂事。 申老爷子和申正也忍不住将目光落在申子澈身上。 正当他们想问一下这位小姑娘和自家小子之间的关系时,席司岑适时的出现,抢在两人开口之前,不紧不慢的道:“既然申先生和申老爷子来了,那我和妹妹就告辞了。” 申母这才意识到自己没问两人之间的关系,忍不住问了句:“你妹妹和我儿子……” “聊的不错的朋友,警察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妹妹也很奇怪。”席司岑面不改色的淡化两人之间的羁绊,无论他妹妹是怎么想的,现在都不是表明关系的恰当时候。 申子澈欲言又止,刚下定决心反驳,就接收到席司岑带着警告的一眼。 申母有些失望,但良好的修养让她没有显露出来,她朝着门口的席司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沉默不语的小姑娘,柔和的笑了笑。 “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你照顾小澈。时间不早了,回去以后早点休息。” 申子澈点头答应,起身一一向三个长辈告别,然后跟在席司岑的身后离开。 看着小姑娘渐渐离去的背影,申正一家人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远离一样。 第195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5) 席宁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三双直勾勾的眼睛。 靠! 身体条件反射的往后面一缩,狠狠撞在医院病床的铁栏杆上,后腰一阵刺痛。 “嘶——” 席宁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她记得,她让联系的人,明明是申子澈啊!这三个人是谁? 刚醒来的脑子还有些混沌,洗胃后的虚弱让她无力的靠在床头,恹恹的没有了第二次挣扎的力气。 “小澈,怎么了?”右手边的贵妇一脸关切的看着席宁,伸出手想要碰她,却又怕弄疼她,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席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申子澈的父母和爷爷,逐渐冷静下来,语气平静温和的道:“妈,我没事。” 她刚把这句话说出来,申母就哭成了泪人。 席宁:“???” 申母眼泪跟决堤的大坝一般流个不停,哽咽的话语听得人动容。 “没事没事!你一天天就会说没事,要不是你朋友打电话给我们,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啊!你怎么能……” 我朋友……苏陌么? 靠!这臭小子没种就算了,怎么还大嘴巴呢?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会让申父申母多么担心么? 席宁在心里问候了遍苏陌全家,然后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语气平静的安慰申母。 “都是他胡说的,我身上能发生什么大事?妈,我真的没事。” “哼!” 坐在一边的老爷子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气愤,音量控制不住的变大:“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们?” 被老爷子一吼,席宁立马没了声,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个鹌鹑。 苏陌那小子都说了些什么啊?怎么能让申老爷子这么生气? 席宁对发火的申老爷子向来是心有余悸的,记得上一次见老爷子发火,这人拄着拐棍,红着眼,恨不得冲上来打她,嘴里大骂“狐狸精”,那样子,跟她刨了他家祖坟一样。 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 申老爷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了小孙子,摸了摸鼻子,收敛了一些怒容,语气也变得和缓。 “子澈啊,家里确实对你学画画严苛了些,但并不是彻底不管你,不管怎样,出了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而不是让我们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你出事的消息。” 老爷子语重心长,席宁呆呆的点头,完全不敢忤逆老爷子,就跟老鼠见了猫般乖巧。 申老爷子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老爷子摆摆手,有些无力的道:“算了算了,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让你爸跟你好好说说。” 说完,老爷子就转身出了病房,佝偻的身形让人意识到他已经英雄迟暮,廉颇老矣。 申正不太赞同的看了席宁一眼。 “你爷爷虽然对你严苛,但也是最护你的,小澈,你不应该这么对你爷爷的。” 席宁也不想这样,但她对老人家怒发冲冠的印象太过深刻,被吓的忘记了反应。 申父又跟席宁问了几句话,知道她得罪了雷家那位二世祖之后,也没责怪,只说要去处理一下,留下申母在医院照顾她。 本来申子澈是打算去医院看望席宁的,但刚出门就被席司岑面无表情的拦住了。 “哥,你有事吗?”申子澈的眉眼间难掩烦躁。 “你要去看望申小少爷?”席司岑不理会席宁的态度,平视着焦躁不安的她,平静的问。 申子澈不耐的点点头。 “作为普通朋友,你不应该去。” “哥,我和他明明是……是你从中作梗的。”申子澈挑起眉梢,不躲不闪的直视着席司岑。 席司岑眉目不动,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厚厚的冰,冷酷的没有感情。 “我是你哥,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扪心自问,是真的喜欢人家小少爷吗?申家老爷子向来护短,你如果没有做好和申小少爷共度终生的思想准备,就不要去招惹。” 申子澈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席司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扎在他的心上。 席宁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能比把她拉扯大的席司岑更清楚了。 席宁说后悔了,说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没有理由。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有能让席宁浪子回头的资本。 所以,尽管得到席宁的承诺,但他心里,其实是没有底气的。 就如罗香珺所言,席宁曾经的那些过客哪一个不好,为什么重来一世,席宁偏偏就选择了他? 难不成就因为和她互换的是他? 要是换了一个人,席宁是不是就会把同样的招数用在另一个人身上? 席司岑点到即止,他知道这样对人家小少爷不公平,但席宁是他妹妹,是唯一的亲人,是他会第一时间考虑维护的人。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她?”申子澈低垂下眼,遮掩住眸子里不安的情绪,嗓音平静的问。 现在还是这两人的热恋期,他说多了可能会得一个适得其反的效果,甚至还会让妹妹和他之间起隔阂。 席司岑不再多言,淡淡的道:“出院的时候,你可以去接。” 申子澈低低的“嗯”了一声。 席司岑交代好申子澈,也不在多留,公司事务繁多,他耽误这么一个早上,已经堆积了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席司岑出门离开,偌大的小洋楼空旷的让人有些害怕。 申子澈回席宁的房间,把日记本拿上,直接离开。 他没有回席宁的房子,而是回了他在学校旁边租的那个单身公寓。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画画了。 申子澈把画架搬到单身公寓的客厅里,准备好画具,坐在高脚凳上,安安静静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尘不染的白纸上慢慢的被渲染上五彩缤纷的色彩,从阳台照进客厅里的光线由强到弱。 落日余晖的光线慢慢把少女的身影拉长,绚烂的晚霞映出她温柔的侧脸线条,画架上的碧蓝青天在光线下,呈现出别样的美。 “滋滋。”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细微的振动声。 黑色的屏幕亮起,微信消息在锁屏上弹了一条出来。 第196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6) 等画完工,申子澈才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微信。 发消息的人是席宁和邓林,短短几个小时,这两人就锲而不舍的发了一堆过来。 「你怎么也不来医院看看我啊?」 「阿澈,我好无聊啊~」 「阿澈,你怎么不理人啊?你理理我嘛~」 「你妈给我炖了排骨汤,来看我,就分你一半哦~」 「好了好了,全留给你,你来嘛~」 「阿澈,你在忙吗?」 「忙完了回个消息给我嘛。」 「还在忙吗?」 「这么忙的嘛……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阿澈阿澈,回消息回消息……」 「阿澈……」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显示是半个小时前。 申子澈点开对话框,编辑了好几次,打了一大堆话解释原因,最终抿着唇全部删去,只留下生硬冷漠的几个字。 「在忙,出院去接你」 「好啊好啊,出院那天我要吃满汉全席,等着你来接我。」 那边几乎是秒回。 申子澈握着手机的力道加大,唇线抿得笔直,冷绷着脸,他回了一个「嗯」。 昵称下面的那行小字显示“正在输入中”。 申子澈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席宁的回复,心情不由更加烦躁,他把画架上的画纸猛地撕下来,扔在客厅的地上。 手机被暴力的扔在沙发上,重新拿起画笔,在空白的画纸上潦草的乱画起来。 阴暗的色调,微弱的光线,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冰冷的铁链隐匿在黯淡的光线下,从纤细雪白的手腕上往暗处延伸,地上有斑驳的血迹,与阴暗的色调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想这样的…… 若即若离,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席宁,你是真心的吗? 作茧自缚,茧丝层层剥离,被困在最里面的,是他自欺欺人的放下。 他爱席宁,不顾一切的爱,上辈子傻乎乎的纠缠,近乎疯狂的执着,造就这辈子想要远离又不甘心的矛盾。 贪念席宁身上的温暖和鲜活,想要霸占她的心理越来越扭曲疯狂。 申子澈目光沉沉的看着画架上的画,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沉没,黑夜悄无声息的降临。 害怕被抛弃的不安在夜色的笼罩下无限放大,迫切想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从这种惶恐里脱离出来。 申子澈从高脚凳上下来,走到沙发边,在黑暗里慌乱的摸索着手机。 瞳孔里的清明慢慢涣散,干净纯真的亮光被沉寂的黑覆盖。 抓着沙发坐垫的手指用力的嵌进柔软的海绵里。 “滋滋。” 寂寂无边的黑暗被亮光打破,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入墨黑的瞳眸里。 锁屏上,弹出来的对话框属于另一个被他从头忽视到现在的人。 「宁姐?」 申子澈拿起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摸不到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席宁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他的「嗯」上。 邓林的消息就很单薄了。 「宁姐,别忘了明晚七点云庭见啊!」 「宁姐,收没收到你倒是吱一声啊!」 「宁姐,你在线吗?」 「宁姐,你不会打算放我鸽子?」 「别啊,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聚聚嘛~」 「宁姐,你是不是生气我自作主张啊?」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好不容易邵华琛主动联系我,还旁敲侧击的想要见你,守得云开见月明啊,宁姐,你别错过啊!」 「你不要拿以前的话来搪塞我,扪心自问,自邵华琛之后,你还对谁那么上过心?宁姐,不要欺骗自己。」 「宁姐?」 被屏幕亮光驱散了一点点墨色的瞳眸深处又开始凝聚起更加深沉的漆黑。 细白的手指点了一下键盘,输入法调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慢条斯理的出现在对话框里。 「我会准时到的。」 「那就好,到时候把握好机会,邵华琛已经认识到你的好了,只要你态度软一点,指定没问题。」 「嗯」 邓林头一次见席宁这么配合,欣喜的还想再交代些,但又怕她厌烦,就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打长篇小作文的心。 时隔多年,他家宁姐总算要拨云见日了。 屏幕上的亮光消失,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申子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像是一尊雕像一般沉默死寂。 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微光穿过病房的天蓝色窗帘,在洁白无瑕的瓷砖地板上投下菱形的阴影。 席宁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 眉心皱成了八字。 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响起脚步声和推车的轮子滚动声,窗子外面的早点小吃街似乎也热闹起来了,嘈杂的人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耳膜里嗡嗡的振动。 席宁生无可恋的放下胳膊,恨不得马上出院。 这睡眠环境,跟她的小洋楼比起来,差远了。 特别是到了晚上,还能听见医院隔壁的隔壁小吃街的撸串吆喝声,再这样下去,席宁非得神经衰弱。 睁开眼睛,机械的下床洗漱换衣服。 席宁“唰”地拉开窗帘,刺眼的天光让她生理性的闭了闭眼。 等适应外界的刺激后,席宁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子边,看着下面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诚恳的动了动喉结。 想吃…… 回过头瞥了一眼陪床的申母,申母似乎也不习惯医院的喧嚣嘈杂,刚才她洗漱的动静都没有吵醒她。 眼珠子转了一圈,席宁回到床边,把脚上的一次性拖鞋换掉,穿上申子澈的球鞋,轻手轻脚的出了病房。 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席宁转身,就对上了抱着花束、拎着花篮的叶询的眼睛。 叶询:“!” 席宁赶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叶询会意的点点头,抱着花束花篮,跟在席宁的身后,一起出了医院。 总算呼吸到没有消毒水的新鲜空气,席宁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申同学也才在医院里待了一天多的时间,怎么好像被关了好久一样?”叶询弯起唇角,调侃道。 席宁摆摆手,很是头疼的道:“别提了,度日如年,真希望一辈子都不进医院。” 叶询眉眼弯了弯,“这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梦想。” 席宁耸耸肩不置可否,然后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怎么有空来看我?” 她记得,今天是满课来着。 叶询垂眸看了看花束,“昨天就应该来探望你的,但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就请了假,今天一早就来了,没想到,还是差点就错过了。” 第197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7) “向日葵啊,挺好看的。” 席宁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花束上,灿烂热烈的向日葵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朝气,嫩黄色的花瓣上还有几颗珠圆玉润的晨露,在曦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喜欢就好。” 叶询把花束递给席宁,席宁却摆摆手没接。 “怎么了?”叶询疑惑的看向席宁。 “我要买点吃的,抱着花束的话,不太好拿。”席宁看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早餐铺,跟叶询说明原委。 叶询理解的颔首,看着手中的花束花篮,沉思几秒,然后眼眸一亮。 “等我一下。” 他跟席宁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跑向医院的门卫那里。 跟门卫说了两句,然后叶询把花篮花束放在了门卫那里。 “搞定了。”快步跑回到席宁身边,叶询扬着笑脸道。 “那就走。” 席宁迫不及待的迈步走向她馋了好久的灌汤小笼包。 叶询迟疑的看着排队等候买早餐的席宁,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洗胃了吗?可以吃包子吗?” 席宁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她依依不舍的离开排队的队伍,恹恹的道:“我忘记了,要一个月后才可以吃肉。” 想起昨晚那锅她还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医生勒令收走的排骨汤,席宁又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洗胃这么难受,她那天晚上就不喝那杯酒了。 要不是为了留下证据,谁特么会傻乎乎的以身犯险? 而且,申子澈也不来看看她…… 发消息给他,他也就回一两个字。 态度冷漠的好像要跟她划清界限。 要不是她再三向富贵确认过喜爱值没有下降,她都怀疑他又胡思乱想的想要跟她了断了。 看着席宁皱起的眉梢,叶询试探着开口:“申同学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席宁带着叶询在花坛边坐下,语气沉重的问:“叶同学,你谈过恋爱吗?” 叶询脸上的笑容又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他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谈过,但准确来说,是正在谈。” “是异地吗?”席宁若有所思的问,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同学品学兼优,天赋虽然不如申子澈,可也是个中翘楚,很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的样子,他女朋友应该不是校内的。 没想到席宁会这么问,叶询微微诧异,然后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往下说:“我们是青梅竹马,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班的,只不过高中我走了艺考这条路,她走了体育特长生这条路,没有考在一个学校。虽然没有在一个城市,但我们感情很好的。” 叶询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相机拍摄里,全部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她皮肤晒得黝黑,小臂肌肉和小腿肌肉遒劲有力,笑起来爽朗乐观。 外表和叶询是一个类型的,只不过叶询白一点,文弱一点,内心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女朋友看上去就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不像叶询,眼睛里总是蕴藏着野心。 提起女朋友,叶询就像是褪去了身上圆滑的保护壳一样,语气里不乏抱怨和玩笑。 他点开一个单独设置的相册,里面都是他为女朋友画的简笔画,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生动传神,包含着满满的爱意。 “想她的时候,我就会和她视频,但前不久她终于进了国家队,现在在进行封闭训练,联系不到她,我就画画,想她的时候,就画一张,这样既锻炼了我的画技,又排解了我对她的想念。” 席宁久久未言,叶询说了半天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抱歉啊,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提起她,一时就有些忘形……” “没事。”席宁摇了摇头,“你反倒给了我一点启发。” “咦?”叶询挠头的动作一顿,“启发?难不成申同学也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不久前同学们的猜测,叶询不禁好奇起来,能让校草小少爷心动的女孩子,那得是怎样的天仙啊? 席宁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嗓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是啊,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最近好像惹他生气了……” 叶询:“!!?”天仙脾气还不小。 看着席宁惆怅的眼神,叶询不由想到学校里那些疯狂迷恋小少爷颜值的女生。 嗯……她们是怎么说的呢? 「要是能和小少爷谈恋爱,吵架我都扇自己。」 原来高高在上的申子澈也是个普通人啊。 叶询感觉自己和申子澈的关系拉进了一点。 他大着胆子试探问:“因为什么事惹她生气了?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席宁托着腮,被他说的意动,真就说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我太花心?” “啊?”叶询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席宁。 据他所知,小少爷冰清玉洁,洁身自好,眼里心里只有画画,根本容不下第二样东西,怎么可能是因为花心呢? 感受到叶询充满疑问的眼神,席宁霎时意识到她说错话了,赶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桃花太旺,她总是担心我被别人勾走了……” 叶询这才理解的点点头。 小少爷这张完美至极的皮囊,走在路上,确实会有不少要微信的人。 潜在情敌多的有些离谱,这确实是个问题。 叶询摸着下巴,一副过来人的恋爱导师姿态。 “说白了,小少爷,你没有给女朋友安全感。” “我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给他发消息,除去他回家和我上课的时间,其他时间都差不多和他在一起了,这都不行?”席宁不太理解。 “小少爷,没有信任的陪伴,再长也只是杯水车薪,并不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安全感。”叶询伸出食指,对着席宁摇了摇,深沉的神态跟老学究一模一样。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席宁虚心求教:“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叶询故作高深的压低声音,“这就要看小少爷想要见效快的,还是见效慢的了。” “怎么说?” “见效快的,让她知道,你没她不行,这辈子非她不可,找点激进的法子表现出来你对她的爱意和执着。见效慢的,就是一直陪在她身边,有意无意的当着她的面,拒绝所有的暧昧,用行动告诉她,你心里只有她,这辈子都不变。” 第198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8) 激进的法子…… 席宁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场景居然是被席呈关小黑屋的那几日。 不过这算非法拘禁? 画面在脑海中短暂停留一秒,就被席宁摇摇头打消。 反正时间还多,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用蠢办法。 把叶询送上回学校的公交车,席宁拿出兜里被设置静音的手机,然后就发现申母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 赶紧回过去说明情况,席宁阻止要下来接她的申母,插着兜悠闲的晃回住院部的电梯,现在一堆人的后面,悠哉悠哉的等着电梯下来。 等电梯的空隙里,席宁点开微信,点进和申子澈的聊天界面,指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字。 「我后天出院,你别忘了啊!」 「满汉全席目前是要泡汤了,但没关系,我可以看着你吃。」 「作为一个优质的男朋友,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要把你喂的胖胖的!以后抱起来舒服~」 席宁看着手机屏幕,眉眼不自觉的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少年精致漂亮得不像真人,笑起来更是好看得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手机上是有什么,能让这人笑得这么开心? 路人好奇的瞥了一眼申子澈的手机屏幕,然后略感惋惜的叹一口气,用过来人的口吻对沉浸在喜悦中无可自拔的席宁道:“小伙子,听大哥一句劝,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席宁从手机上抬起头,一头雾水的看着旁边语重心长的男人,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男人见此,对着席宁摇了摇头,那表情就像在说: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啊? 席宁:“???” 低下头瞥了一眼手机,微信对话框上,往上是她发的一连串消息,然后夹杂了两条申子澈简短到不超过十个字的回复,之后下面又是她发的大段大段的话。 看上去,确实挺舔的。 席宁反思两秒,然后摁住语音键,低沉富有磁性的的嗓音温柔缱绻,带着让人招架不住的撩意。 “宝贝,工作重要,不必特意回我消息的,我等着你赚钱养家,毕竟你也说过,我貌美如花就可以了。” 舔狗突然变成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这反转让人直呼刺激。 席宁懒洋洋的看了一眼一声不吭表情尴尬的男人,缓慢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舔狗怎么了? 就凭爷这美貌,那也是舔狗中的战斗机。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那都是战五渣,凭我这实力,妥妥的舔狗逆袭人生赢家剧本有木有! 另一边,收到席宁消息的申子澈正坐在席宁的心理咨询室听着她的病人絮絮叨叨的讲述自己最近在学业上的烦恼。 本来今天是该罗香珺来的,但她今天恰巧有事,申子澈只好接待了另一个临时起意的病人。 等送走病人,申子澈点开微信,就看到了席宁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看到她后天出院的消息,申子澈下意识的打字—— 「你确定你可以出院了吗?」 打完刚要点击发送,手指却不小心误触到语音消息。 低沉性感的嗓音透着说不出的得意与自豪,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小窃喜。 申子澈的思绪却停留在那句“宝贝”上,意识都被这个亲昵又暧昧的称呼刺激得有些恍惚。 昨夜没有收到回复的低迷一扫而空,唇齿间不经意的泄出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呢喃。 “宝贝……” 似乎被这两个字取悦到,白皙如玉的耳廓泛起绯红,唇角上扬的弧度控制不住的变大。 修长的指尖忍不住的点了一遍又一遍语音,空旷安静的单身公寓都因着这声暧昧的“宝贝”而暖玉生烟。 把对话框里打好的字发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 「医生说了,只要我饮食上注意一点,就没事的。」 「那我明天来接你。」 「好哒」 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眉梢愉悦的弯起。 这种欣喜,让今晚要去见邵华琛的火气和醋意都淡化了几分。 申子澈被席宁哄的心情舒畅,瞬间就把席司岑和邓林的话抛之脑后,完全不长任何记性的掉进席宁的温柔陷阱里。 「今晚七点我要去云庭参加邵华琛的接风宴,保证不会给你丢人的。」 手机那头的席宁微微拧起眉梢,琢磨着申子澈发这句话过来的意图。 难不成是想试探她对邵华琛是不是还旧情难忘? 这根本不用测试的好吗?要不是系统出了bug,她怎么可能在见过那么多风姿绰约的男主后还看上邵华琛那个长得一般、随便捧捧就傲得连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忘了? 那哥们是真的奇葩,没接触之前还有个人样,接触之后,就跟个四处开屏的花孔雀一样,扬着自以为高贵的头颅,到处展示他对席宁这个混世魔王的不屑和厌恶,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不喜欢席宁这个往上凑的追求者。 一点男人的风度都没有就算了,还一副老子就是了不起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一回来就要见她,也不想想他曾经对席宁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问问,脸不疼吗?他真的有脸和席宁复合吗?就他那脾气,排在追妻火葬场的渣男堆里,那都是排不上号的。 而且,她当年怎么渣他的?他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 把邵渣渣在心里暗戳戳腹诽了一通,席宁尽可能婉转的道: 「他这人脑回路跟别人不太一样,他问你什么,你一定要态度坚定的否认。」 申子澈原本的好心情在看到这句话后荡然无存,他磨了磨后槽牙,对席宁这副明里暗里维护邵华琛的态度恨得牙痒痒。 邓林的话又回荡在脑海中无限循环。 席宁可真是…… 她怎么这么能啊? 能让他一秒在天堂一秒又如坠深渊的呢? 嘴里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邪肆的鼓了鼓脸颊,克制住瞬间翻涌决堤的戾气,他把手机戳的啪嗒响。 「放心,不会为难他的。」 只是会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已。 席宁看着这句话直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把她和申子澈的对话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席宁也没有找出问题出在哪儿。 啼笑皆非的叹了口气,席宁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有些无奈。 她真是任务做多了,都开始相信玄学了。 第199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29) 晚上七点,申子澈准时抵达云庭。 彼时,邓林已经等候在门口,没看见她之前,还时不时的就低下头看一眼表确认时间,不知道还以为他在等女朋友呢! 申子澈情绪糟到了极点,眉眼间的戾气压都压不住的往外冒。 他大步往云庭的大门走,每一步都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脸色臭的像是要打人一样。 邓林看到他,立马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宁姐,你可总算是来了!”他抬起手上的腕表,动作浮夸的点点价值上万的表盘,“不偏不倚,正好七点!” 申子澈没搭理他,四下扫了一圈,语气不太好:“邵华琛呢?” 邓林没想到席宁会这么直接的一来就问邵华琛,神色都停滞了几秒,他看着今天明显不太正常的宁姐,迟钝的想,是不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总感觉,这不太像是宁姐应该有的反应。 “邵华琛在包间里。” 申子澈闻言,一言不发的就往楼上走。 邓林压下心里头的疑惑,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给他带路。 到了包间门口,邓林殷勤的为申子澈打开包间门,然后功成身退的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在中心的邵华琛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眼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他起身慢吞吞的走到申子澈面前,别别扭扭的打了个招呼。 “席宁,好久不见,你能来为我接风,我很高兴。” 申子澈不搭话,用鸡蛋里挑骨头的挑剔目光把邵华琛上上下下的扫描了好几眼。 邵华琛被这种不太礼貌的打量弄得有几分恼火,原本被邓林劝住的脾气又克制不住的起来。 冷冷的轻嗤一声,他双臂环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席宁,很是不屑的道:“你是在看我是不是过的不好吗?让你失望了,我这些年过的很好,没有你的纠缠,整个人可以说是容光焕发。倒是听说你,找了一堆我的替身,自甘堕落?” 申子澈打量他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收了回来,听清楚他说的话之后,感觉席宁是不是瞎了眼。 就这货色?初恋?简直是侮辱了初恋这个词! 漫不经心的挑起眉梢,申子澈掀着眼睑,轻轻的睨了他一眼,语调轻缓,心平气和的不带任何嘲讽,甚至尾音上勾,还有那么一丝撩人的媚意。 “邵公子所言差矣,也许我不是自甘堕落,而是幡然醒悟呢?” 邵华琛黑着脸,音量不自觉的放大,整个人气愤至极,像是被激怒的狮子。 “席宁,你什么意思?” 申子澈淡淡的看着轻而易举就失了风度的邵华琛,眼底的嘲讽意味越发浓重。 这人连成年人最基本的掩饰情绪都不会,跟席宁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站在一起,就像是熊孩子和上位者的区别一样壁垒分明。 申子澈对邵华琛的表现有些失望,和席宁养的那些鱼比起来,这位“白月光”更像是衣服上的饭粒子,根本不值得一看。 眼见邵华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门口的气氛越发凝重,邓林赶紧跳出来做了和事佬。 他拍了拍气急败坏的邵华琛,就像没看见两人之间堪称诡异的氛围一样,兴致勃勃的招呼道:“都站在门口干什么?赶紧进来坐着啊!云庭的菜肴可是一绝,今儿各位可是要饱口福了!” 把两位主人公拉了坐下,邓林赶紧去安排人上菜。 经过门口的交锋,申子澈彻底对邵华琛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的拿出手机,想要发条消息给席宁,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慢慢的搭在了他的指尖。 像是被鼻涕虫碰了一下的恶心感让申子澈一把甩开那只手,动作很大的退避三舍,看着邵华琛的眼神厌恶至极,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凝滞住。 吩咐好服务员的邓林恰在这个时候回来,看看脸色难看的邵华琛,又看看宛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的宁姐,有种摸不着头脑的茫然感。 这是又怎么了? 怎么他才出去一会儿,这两人就又变得剑拔弩张了? 邵华琛死死盯着难掩厌恶之色的申子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席宁,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申子澈舌苔烦躁的顶了顶上颚,戾气压都压不住的从身上四溢出来,看着一脸施舍的邵华琛,眼底隐隐有诡异的红色闪过。 席宁这么喜欢他,他就是用这副态度来对她?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被这个人弃之如敝履,不懂珍惜的糟践…… 现在还想轻飘飘的服个软,然后让席宁继续对他好? 凭什么呢? 锋利的虎牙划破舌尖,殷红的血液涌了出来,浓郁的血腥味从舌尖弥漫至口腔,眼底几欲毁天灭地的疯狂像是挣破牢笼的怪物,戾气与杀气在眼里交织肆虐。 “你以为你是谁?”申子澈邪气的舔了舔唇,看着邵华琛的目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一个拎不清自己位置的初恋而已,你凭什么以为我席宁是为了你才花天酒地的?邵华琛,我告诉你,世界特么不是围着你转的,我更没有义务包容你心比天高的傲气和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你去打听打听,和我席宁牵扯上关系的人,哪一个不比你强?” 他唇角勾起轻蔑的笑意,“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今天来,是对你旧情难忘呢?” 邵华琛脸色的血色几乎在一瞬间褪了下去,凄惨得如同一张白纸。 他知道他不对,不应该作贱席宁的真心,可他后悔了啊!为什么席宁就不愿意再多等他一点点时间呢? 明明只要她坚持下去,他就会答应的啊?他只是太年轻了,太骄傲了,她为什么不能等等他呢? 嘴唇蠕动了几下,邵华琛目光摇摇欲坠。 “可当初,故意气我的人是你啊!你如果故意气我,我怎么会一气之下出国?” 申子澈冷笑,“如果不是你和其他人纠缠不清,我怎么会故意气你?” 说完这句话,申子澈也彻底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正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哪知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低迷的邵华琛瞬间炸了。 “你在胡说什么?席宁,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你也别颠倒黑白,扪心自问,我虽然羞辱过你,但向来洁身自好,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和男生拉拉扯扯、肆意调情,我怎么会一气之下愤而出国?” 第204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34) “申同学,你有时间吗?” 课间休息的空隙,席宁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侧着头枕在臂弯里,清澈无垢的琥珀色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在桌面上随意敲击的手指。 听见细弱蚊蝇的女孩子声音,她从桌子上直起身,抬眸看向站在她课桌旁边的女生。 女生化了很精致的妆,脸颊泛着微醺的红,法式卷的头发随意的垂在肩膀上,v领设计的衣服露出振翅欲飞的锁骨和白皙柔软的小腹,黑色的低腰牛仔裤衬得女生肌肤胜雪。 她搅着手指,紧张的看着神态略显茫然的席宁,精致的美甲不经意的蹭过掌心。 席宁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才上课。 对方的来意她基本已经猜测出了大半,看在对方是位漂亮小姐姐的份上,她就婉转一点拒绝好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少年起身,颀长挺拔的身姿笔直如松,配上那张艳绝明丽的脸,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班里的同学无声叹气。 都说校草最近脾气见好,她们作为最近水楼台的人,居然还让外班的人抢了先!罢了罢了,谁让人家是校花,有自信的资本呢? 席宁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站定,看着紧张的抓着衣角的女生,主动开口:“同学有什么事吗?” 低沉性感的嗓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但不同于以前总是透露着烦躁不耐的戾气,而是礼貌的疏离。 校花鼓起勇气看着眼前好看得不真实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急又快的道:“我叫韩依依,古典舞二班的,进校第一天我们在校门口见过的,也许你已经没有印象了。 但我想说,我从那个时候就没有忘记你,听说你是天才画家,所以这三年我一直努力变得优秀,想要配上你,我已经被选上燕城国际艺术团了,马上会跟着艺术团巡回各地演出。 我知道我说这些对你来说很突兀,但我不想后悔,所以我来找你了。” 她喘了一口气,然后凝视着席宁,郑重其事的问:“申子澈,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射进来,光线勾勒出那人流畅清晰的脸部轮廓,背光的五官精雕细琢的完美无瑕,耀眼的光线下,韩依依不太能看得清少年的表情。 她惴惴不安的更加捏紧了衣角。 无声的沉默像是死神悬在头顶的镰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如果你奔赴的目标注定可望不可及,你会不会后悔你为此付出的努力?” 照射在脚底的阳光似乎往前挪动了一点,干燥的温度爬上她的裤腿。 韩依依先是被问得一怔,然后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管申子澈答不答应她,她都不后悔自己为了奔赴他而付诸的努力。 如果没有申子澈,她也许不会达到今天的成就。 对申子澈的追求让她变成了更好的自己,所以她现在,想要勇敢的把自己的爱意说出来,所幸少年给了她这个机会。 席宁看着倾泻在女生身上的阳光,琥珀色的眸子泛起温暖的柔色。 “韩同学,首先恭喜你进了艺术团。” 韩依依呆呆的望着少年眼底的温柔,心跳声一声一声的跳动起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黑白,只有眼前那人是最绚丽的色彩。 柔色慢慢过渡成歉意,席宁不紧不慢的道:“韩同学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 韩依依低落的垂下眼,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想过会被拒绝,但没想到被拒绝的时候会这么难过,就像是心脏被人恶狠狠的撕开一样。 难过的一句体面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给足了她体面,她却连一个没关系都说不出口。 席宁垂眸看着伤心欲绝的韩依依,有些不忍心的抿了抿唇。 哎呀,她最怕伤害这些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奔赴的漂亮小姐姐了,又有实力,又有美貌,三观正,性格好。 “韩同学,在你追光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成为光了。” 席宁有些不忍心的说出下一句话。 “你很好,就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韩依依有些激动的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少年,有那么一丝不相信。 “你的世界里明明只有画画,要是你想让我死心,大可放心,我不会纠缠不休的,我只是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而已。” 韩依依说着抹了一把不知何时从眼眶里掉落的眼泪,哽咽着道。 “我没有——” “你们俩在干什么?!” 席宁刚要否认,一道暴跳如雷的声音就在走廊里炸开,语气里的愤怒让周围路过的同学都忍不住齐刷刷扭头看去。 申子澈看着满脸怜香惜玉的席宁,肺叶都快气炸了,他本来想着偷偷来给席宁一个惊喜,谁知道一来就看见这么一副足以让他天崩地裂的画面。 难怪笔记都不是她的字迹,难怪这人每天都迫不及待的回学校上课,原来是背着他用他的身体勾搭小姑娘! 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申子澈,席宁心脏咯噔了一下,大呼不妙。 再低头看看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韩依依,她觉得她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席宁欲哭无泪,但还是越过韩依依,走过去拉住了着急上火的申子澈,轻声细语的安抚他。 “冷静冷静,不是你想的那样……” 席宁低头凑近申子澈耳畔,小声耳语道:“你的追求者,为了你奋发向上,努力的进了燕城艺术团,鼓起勇气才来跟你表白的,我已经婉拒了。” 暴躁的申小少爷冷冷的瞥了一眼三步之远的韩依依,不耐的挑起眉梢,语气不太好的道:“喂!” 韩依依转过身,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不太确定对方是在叫她。 “对,就是你,现场除了你我不知道名字,还有其他人吗?”申子澈不悦的拧起眉梢。 韩依依被呛的脸色难看,对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感到几分厌烦。 这人怎么那么粗鲁? “你叫我干什么?”男神还在眼前,韩依依克制住想要爆发的情绪,努力心平气和的问。 申子澈不由分说的拽住席宁的衬衣衣领,把人拽的弯下腰来,又酷又拽的睨了韩依依一眼,嚣张霸气的宣告:“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你喜欢的这个人,是老子的!” 第205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35) 韩依依哭着跑远了。 席宁拐了拐一脸不爽的申子澈,提醒他:“人家小姑娘喜欢的是你耶,我都不生气,你怎么反倒跟吃了炸药一样?” 申子澈脸上的表情依旧很臭,他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转身轻车熟路的往席宁刚才出来的教室方向走。 “小少爷,你对追求者的态度未免太差了?” 席宁追上申子澈,双臂懒洋洋的交叠在脑后,偏过头,揶揄的挤兑他。 申子澈停下步子,看向浑然不觉的席宁,黑眸里蹿起小火苗。 “她要是真的喜欢我,就该清楚我是个什么脾气的人,她面对你的时候,一点诧异的情绪都没有,很明显,她喜欢的是拥有我外表的你。” 温柔体贴,绅士礼貌,长得还惊艳绝伦,相信没有几个姑娘拒绝的了这样的人。 席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拉住申子澈的胳膊,阻止他往前走。 “干什么?”申子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没有抽回胳膊,任由她拉着。 席宁神秘兮兮的冲他眨了眨眼,低声说:“小少爷有没有翘过课?” “……”申子澈死鱼眼看她,不为所动的麻木无情脸。 “燕城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味道很好,你陪我去嘛。”席宁眨了眨眼,满脸恳切。 申子澈纠结的抿唇,最终屈服于席宁的眼神,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得到特赦令,席宁激动的拉着申子澈往楼下跑。 热气腾腾的馄饨店里,席宁扒拉着纸盒子里的寿司,夹起一个塞进嘴里,正要再塞一个,申子澈就面无表情的合上了纸盒盖子。 “你干什么啊?我还没吃够呢?”席宁不满的控诉道。 申子澈不为所动的看着她,极轻极慢的勾起唇,在席宁愤愤不平的目光下,直击灵魂的问:“你最近锻炼了吗?我的腹肌还在吗?” “……” 席宁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往小腹摸,原本沟壑分明的肌肉线条有些模糊,硬梆梆的腹部变得有些柔软。 摸完她还又不敢置信的又摸了几下。 不至于…… 申子澈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日以继夜练出来的腹肌被她祸祸没了,盯着她难以相信的脸,他忍不住嘲讽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出院都一个多月了,自从可以正常饮食后,你巴不得每天都满汉全席,腹肌没了都是轻的,再放纵下去,长胖都有可能。” 席宁被打击得七荤八素。 想到男模身材的申子澈会变成肉乎乎的大团子,她几乎有些不忍直视。 脑袋里灵光一闪,席宁堪称迫切的握住申子澈的手,目光灼灼,恨不得把他拆吞入腹。 “阿澈,你不想换回来吗?” 申子澈被她看得不太自在,听清楚她的问题,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道: “我做梦都想换回来。” 热情似火的席宁已经在梦里纠缠他好几天了。 本以为重生回来后的那一次是开始,没想到特么居然是结束! 申子澈精神恍惚间都能看见柏拉图在冲他招手。 席宁一愣,专注的盯着申子澈看了好久,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忍不住问脑海中的富贵。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申子澈愿望强烈,我们就能换回来了吗?】 富贵扫描了下申子澈的情绪波动值,也疑惑的闪了闪。 【按常理而言,不应该啊!】 席宁突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 她和申子澈互换是因为双双重生且进行了深度交流,那要换回来,会不会需要他们再进行一次深度交流? 靠! 席宁看着对面那张属于自己的脸,觉得这是在为难自己。 这做完特么得有心理障碍? 她真心做不到啊! 申子澈看着席宁逐渐崩溃的情绪,忍不住关心道:“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席宁欲言又止的看他。 申子澈被看得莫名其妙,拧了拧眉,没什么耐心的问:“到底怎么了?” 席宁深深呼了一口气,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膈应,于是毫无愧疚之心的把单纯的小少爷拉下绝望崩溃的深渊。 她压低声音,“阿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不会换不回来了?” “……一定换的回来的。”申子澈脸色一黑,然后安慰自己的笃定道。 席宁再接再厉的刺激他:“那你想过怎么才能换回来吗?” 申子澈本能的感觉这是一个带着坑的话题,奈何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于是他满脸求知欲的问:“你有办法?” “我想了一下,我们互换是因为行了周公之礼,那换回来,会不会需要再行一次周公之礼?”席宁迂回的循循善诱。 申子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看得席宁有些心疼。 “席宁,你能接受柏拉图吗?”小少爷苍白着脸,嘴唇微颤,艰难的开口。 席宁表示理解的点点头。 然后安慰的拍了拍申子澈的肩膀。 她可怜的小少爷啊,才开了一次荤,结果就是这一辈子的唯一一次。 悲伤的气氛蔓延不过三秒,就被馄饨的香味打断。 席宁吹了吹热气,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干虾的鲜香和紫菜的鲜美在唇齿间弥漫开。 “小少爷,既然换不回来,那我可不可以做个胖子?” 申子澈拆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一顿,他凉凉的看了席宁一眼,阴森森的磨了磨牙。 “你做梦。” 席宁识相的闭了嘴,安安静静的享用馄饨。 只是心里不禁有些嘀咕。 反正公狗腰也无用武之地了,为什么还要在意腹肌呢? 开开心心的做柏拉图大吃货不好吗? 一起长胖,一起堕落。 哦,她不是易胖体质…… 席宁羡慕嫉妒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快乐了。 【宿主,我查阅了一些小说电视剧,综合数据分析,您和申子澈可尝试以下方法,看是否能互换回来。】 意外之喜啊。 席宁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追问。 【什么方法?】 【电击,雷劈,溺水,蹦极,车祸,爆炸,火灾,中毒,亲吻,拥抱,握手,深度交流……】 【……】她是嫌命长吗? 只不过…… 深度交流接受无能,但接吻好像可以试试。 席宁直勾勾的盯着万念俱灰、味同嚼蜡的申子澈。 “你又想做什么?”申子澈头也不抬,有气无力的问。 “我想和你接吻。” 第206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36) 小少爷仍旧低着头,发丝垂下遮住眼睛,在席宁看不见的角落,眸光轻轻地闪了闪。 他攥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沉默良久后,露出一个略带敷衍的笑容,把装着小丸子的纸盒重新打开,往她眼前推了推。 语气有些僵硬,带了几分逃避的意味:“把小丸子吃了,等会儿就凉了。” 席宁:“……”我连一个吻都不能拥有吗?这柏拉图也太彻底了? 章鱼小丸子的香味诱惑着味蕾和嗅觉,席宁盯着重新低下头拒绝和她视线交流的申子澈,无声的哀叹了一会儿,然后诚恳的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小丸子。 窗外的阳光明媚艳丽,暖色的光线透过一整块的玻璃窗洒在干干净净的画布上。 磨砂质感的窗户里,五官俊美如画的少年坐在高脚凳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望着画布出神。 坐在一边的叶询把自己的作品完工,放下画笔,就看见完全没有动笔的席宁。 “申同学,下课要交作品的,你怎么什么都没画啊?”叶询压低声音,小声的提醒她。 席宁从恍惚中回神,迟钝的看向担忧的叶询,疑惑的问:“怎么了?” “……”叶询只得又重复一遍:“下课要交期中油画作品,你怎么还没开始啊?” “!!!”期中油画作品!? 席宁停滞的思维总算反应过来那么一点,她惊得没了表情,如丧考妣的看着面前一片空白的画布。 她就说为什么今天的画纸怎么那么奇怪来着。 原来是期中考试啊! 刚才那老师怎么不提醒一下呢? 似乎是看懂了席宁的表情,叶询小心翼翼的为任课老师正名:“老师一进来就说了,是你没有仔细听。” 席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主动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拿起画笔,却在下笔那一刻又扭头过来问了一嘴。 “作品的主题有限制吗?” “有,自然。” 席宁慌里慌张的拿起笔就要往画布上怼,却被叶询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怎么,了吗?”席宁疑惑的偏头看他。 叶询看着席宁完全错误的拿笔姿势,又注意到她慌乱的神情,心里的疑惑和违和感愈演愈烈。 申子澈是油画天才,笔法娴熟,走势流畅,画工一流,作画的速度也很快,从来没见他那么慌张过……而且,居然慌张到拿笔的姿势都错了…… 不对劲…… 席宁也没错过叶询眼底的疑虑,原本还有些慌张的情绪突然就有些平和下来了,她紧张什么呢?她又不是不能画?不能自乱阵脚,让这小子看出猫腻来。 “我突然有个一鸣惊人的想法,麻烦叶同学回避一下。” 语调平稳,不紧不慢,瞬间就打消了叶询心中的疑惑。 他收回手,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席宁没说话,紧绷着下颌线,像是有些生气。 不等叶询来个实质性的道歉,席宁就搬着画布到了最后面。 从背包里拿出申子澈的油画工具,席宁拿出最又细又尖的那支,对着画布比划了两下,感觉不太得劲。 但现在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了。 拿起油画盘,席宁照着调水彩的方法调了调色,然后不假思索的画了她最擅长的花鸟。 是一副白玉兰含苞待放的画。 国画的工笔技法,用油彩表现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时间紧迫,席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幅画勉勉强强在要上交时完工。 席宁上完课,就马不停蹄的去心理咨询中心堵申子澈。 那厮可比她敬业多了,工作日都在咨询中心,朝九晚五的,和上课一样积极。 就是,挺难堵到他的。 特别是自从上次她跟他说想要接吻之后,这人就像是怕她霸王硬上弓一般,避她如蛇蝎。 申子澈要躲她,席宁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想尽花招的堵他和不择手段的制造接吻机会。 第一次,她往他脚底扔香蕉皮。 他滑倒,席宁跟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伸手去扶,然后想借机来个意外之吻。 奈何小说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申子澈是往后摔的,她是往前冲的。 小少爷折了一只手,避免了自己摔个脑震荡的结局。 席宁冲的太急,磕到了腰,当场疼得跪下,腰上的淤青现在都还有一小块。 第二次,她趁他睡着了,摸上他的床。 本来都要亲上了,结果小少爷半途惊醒,把她踹下了床。 从那之后,他反锁了房门,杜绝了席宁夜探香闺的可能性。 第三次,席宁约小少爷看恐怖片。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电影院里,席宁心满意足的抱着吓得不轻的小少爷,然后深情的捧起他的脸,在他嘴上烙下安抚的吻。(以上均为想象。) 实际上,席宁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人菜瘾大的恐怖片胆小鬼。 席宁在电影院被吓得不敢动弹,死死揪着申子澈的衣角,甚至有一会儿差点就埋他怀里了。 第四次,席宁打算来个直接的。 想要靠武力值取胜,拿好了绳子准备把小少爷绑起来,来个强吻。 结果,她在追逐小少爷过程中绊到了桌子腿,把自己摔了个骨裂,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 好不容易恢复,正打算重整旗鼓,再接再厉,她就被小少爷逐出了家门,遣送进了学校。 最近席宁三番五次的围堵他,无一不是扑了个空。 特别是这两天,他还搬回了和大哥一起住的小洋楼。 席宁只得在咨询中心堵他。 两个人现在就跟猫捉老鼠一样,明明是情侣,偏偏在不了一个地方。 车子行驶到路程的一半,等红灯的间隙,席宁突然想到她可以借着这次期中考试的机会让申子澈不得不见她。 毕竟申家人似乎特别在意他的学业情况来着…… 她可真是个天才! 想好对策,席宁拿起手机,飞快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 红灯正好跳转,席宁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与此同时,正准备下班的申子澈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看清楚发消息的人是谁的时候,不易察觉的抿了抿唇,眉心拢起,目露纠结。 犹豫半晌,他还是点开了消息。 「小少爷,你要期中考试了。」 看清楚内容,申子澈再也无法维持现状,焦急的开始打字。 「什么时候?」 「哪个科目?」 「考试内容是什么?」 第207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37) 微信消息接二连三的响起,席宁满意的勾了勾唇。 跟她斗? 没有理会不停弹出来的消息弹窗,席宁加快速度,缩短行程,赶往咨询中心。 六七分钟后,席宁踩下刹车,把车停稳,不疾不徐的整理了下衣领,悠哉悠哉的进了咨询中心,顺带跟前台小姐打了个招呼。 前台小姐被少年优雅矜贵的笑容撩的脸红心跳,同时心里对这位肃然起敬,能让海王收心的人,真是不容小觑。 席宁漫不经心的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有如往常一样响起公事公办的“进”,而是门把手转动了一下,申子澈焦急的出现在门口。 “什么时候考试?” 席宁越过申子澈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等申子澈追过来之后,才卖关子的开了口。 “今天啊。” 申子澈还没意识到席宁在骗他,皱着眉深思一会儿,问:“晚自修的时候吗?” 问出口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学校从不会安排晚自修考试。 他盯紧席宁,目光如炬,斩钉截铁的道:“你已经考完了。” 席宁赞许的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申子澈握住她的手腕,黑着脸问:“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我要考试了呢?” 后面那句话他特地加重了语调,说得咬牙切齿的。 “因为我大学时候,各科的期中考时间差不多都是一个时候。” “那……你就不能提前跟我通个气吗?” 席宁举手作无辜状,“这次真不怪我,我完全不知道你们要考试的消息,还是上到一半你那个同学提醒我的,不然我就交了白卷了。” “你居然还画了?”申子澈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交个白卷他还能解释是没有灵感,席宁给他画了,那真是一万张嘴都解释不清。 看着少年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席宁忍不住说风凉话:“你急什么啊?我虽然油画不行,但国画是一流的啊,丹青也不错。反正我俩是换不回来了,我看要不这样,为了你能顺利毕业,我转个系。” 申子澈冷冷觑了她一眼,眼神跟下刀子似的,凌厉得仿佛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席宁适时的建议:“要不你就听我的,试一试我说的那个方法,要是成功了,你就又可以无拘无束的画画了。” 申子澈原本抗拒的心有些动摇了。 只是接个吻而已…… 他只要想象对面的人是席宁就可以。 眼见这人有些动摇,席宁再接再厉的道:“实在不行,我俩就蒙个眼罩,看不见就不是那么怪异了。” 目前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申子澈彻底妥协,艰难的点了点头。 席宁轻车熟路的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两个蠢萌蠢萌的青蛙眼罩,递了一个给申子澈。 两个人摆好姿势,确定一会儿能一次成功以后,同时戴上了眼罩。 申子澈摸索着捧住席宁的脸,慢慢靠近,然后在距离十厘米处停下了。 他恶狠狠的偏过头喘了一口气,气急败坏的摘下了眼罩。 “我做不到!” 语气里满满的挫败。 都准备好了的席宁:“……” 临到头了你跟我说不行是? 席宁经不住这样的刺激,心态炸裂,摁住申子澈的后脑勺,闭着眼视死如归的吻了上去。 申子澈瞪大了眼睛,然后飞快的闭上了眼,眉心皱的紧紧的。 一道看不见的白光围绕在两人周围…… 过了一会儿,席宁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 少年落拓不羁的眉眼在眼前无限放大。 这是……换回来了?! 席宁彻底睁开眼,看着对面少年精致漂亮的脸蛋,忍不住伸手掐了掐。 申子澈吃痛,嘶了一声,睁开眼就看见席宁弯着眉眼,笑吟吟的看着他。 换回来了! 内心的激动和喜悦难以形容,申子澈兴奋的抱起席宁转了几圈。 “换回来了!” 席宁勾住少年的脖子,惊魂甫定的窝在他怀里。 换回来的喜悦退散,申子澈红着耳尖放下席宁,眼神飘忽的落在地上,突然不敢直视她。 换回来了,那他和席宁的关系还是换回之前的吗? 少年别别扭扭的不敢开口问,怕问出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一片安静之中,席宁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接吻真的可以换回来啊……那再亲一次,是不是就又换回去了?” 申子澈被这句话惊得三魂没了七魄,惊恐的看着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席宁,感觉世界在眼前天崩地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以后,他不能和席宁亲吻,不能更进一步…… 这简直就是让原本就不稳固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席宁不会哪天寂寞了,就抛弃他偷偷找别人? 申子澈偷偷的看了一眼席宁,感觉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 早知道…… 还不如不换回来呢! 大不了就是前途没了。 可现在,他又要失去席宁了…… 【检测到不稳定因素,为确保任务完成度质量,请宿主及时修正补救。】 哈? 沉浸在自己要柏拉图六十六年里的席宁被富贵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弄得一脸懵。 以往惯例,只要怨恨值清零,她没召唤,富贵就再也不会出声了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不稳定因素?】 【互换身体的bug】 席宁太阳穴嗡嗡作响,潜意识里觉得这不是个好消息。 【不会真再亲一下我俩就会换回去?你不是说我俩之所以会互换是因为磁场的问题吗?怎么现在又出现bug了?】 富贵莫得感情的回。 【你身上就绑了个定向死亡bug,会出现不稳定因素也是正常,至于会不会再亲一下就换回去,宿主可以自行尝试。】 这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她会有定向死亡bug,不还是主神大人的锅吗? 果然主神大人坑人都是悄无声息的。 真·防不胜防。 有时候她都怀疑小主神是不是他亲生儿子。 怎么能这么坑呢? 但亲都亲了,再亲一次试试也无妨。 大不了就再亲一次换回来呗。 席宁想得很乐观,在富贵指代不清晰的提醒下,完全没有意识到旁边那位小少爷才是不稳定因素。 席宁看着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少年,目测了下两人的身高,深刻的认识到强吻这条路走不通。 双手揪住少年胸口的衬衫布料,席宁踮起脚,轻轻的在少年唇角印下一个浅浅的唇印。 第208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38) 低垂的眼睑倏地掀起,琥珀色的瞳孔登时放大。 唇角的温热触感稍纵即逝,低眸望去,是席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瞳眸里清晰的晕染开笑意。 “没有换回去啊……” 猝不及防被强吻的少年迟钝的摸了摸唇角,琥珀色的眸光闪了闪。 申子澈呆愣愣的,像是高兴傻了。 席宁有些担忧的凑近他,手心在他眼前快速的晃了晃。 “申子澈申子澈?” 捉住女孩的手腕,申子澈握住她柔软白皙的后颈,精致锋利的脸孔少了攻击性,淡定平静的表情下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鼻尖相触,那人亲昵的蹭了蹭,扣在手腕上的力道消失。 温热干燥的大手捧住她的脸颊,按压在后颈的手用了一点力气,轻而易举的就把她送到他的嘴边。 呼吸纠缠,暧昧升温。 “席宁,礼尚往来。” 那人贴着她的唇线,哑着嗓音低语。 席宁被撩的耳尖微红。 时隔多日,申子澈重新回到学校。 然后就感觉看他的人明显更多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申子澈正欲发作,就听到了一声轻快的揶揄。 “申同学,你这次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少年眉目舒朗,笑容阳光灿烂,没有了那抹刻意的迎合,跟他说话的态度像极了平常玩得很好的哥们。 申子澈微微一愣,他脾气不好,性子又傲,从小到大几乎都没什么朋友,像叶询这样主动凑上来的他见了不少,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大部分人认清他脾气暴躁之后就会歇了这份心思。 现在这样…… 是席宁做了什么吗? 席宁可真会给他添麻烦。 申子澈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眉,语气带着不耐,但还是回了这句调侃。 “我什么时候都能让你刮目相看。” 说话的态度骄傲自信,却没让叶询感到任何违和,毕竟小少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有点小公举的属性,骄傲又任性。 他这样骄傲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油画造诣确实领先同龄人许多。 叶询走在他旁边,嗓音里含着笑意。 “这次可不一样,申同学,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 申子澈没说话。 他大概知道了叶询这么调侃他的原因,肯定是跟席宁替他画的那幅画有关。 进了教室之后,科任老师一脸复杂的站在讲台上,朝着申子澈招了招手。 “祝你好运,申小少爷。”叶询落后一步,小声在申子澈后面说。 申子澈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走向讲台,他倒有些好奇席宁的画工了。 科任老师把画摊开放在讲桌上。 深褐色的枝干迎风舒展,洁白的花萼亭亭玉立在枝头,画风简洁,但三两笔就描绘出了白玉兰的风韵独特。 这画意境高远,用油画表达得有点拙劣,若是换了毛笔,绝对大师之作。 “申子澈,你有这水平,应该去画国画的。”科任老师复杂的开口,说出这话时,心情难受到了极点。 他的得意门生啊!让他去国画,那简直就是在往他的心口上狠狠剜下一块肉来。 奈何学校美院这边,国画的老教授资历颇深,若是他们执意抢人,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申子澈的意思了。 申子澈此刻的内心被震惊刷屏,他怎么也没想到,看似游戏人间的席宁居然还有这等实力! 他还以为席宁说她国画好是哄骗他来着,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的给他挖坑。 “我这副画,被其他老师看过了?”申子澈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滔天巨浪,尽量维持平静的问。 说起这事,科任老师还有些后悔。 他那天一时嘚瑟,就想跟其他老师炫耀炫耀自己得意门生的实力,结果遇上了国画班的那个年轻辅导员,两个人就对国画和油画产生了些比较。 他把申子澈的画拿出来,年轻辅导员脸上的骄傲立时变成了震惊,还对他门生的这句话投之以很大的欣赏。 那天时间有些着急,他也还没看过申子澈的画,听辅导员这么说,怀着疑惑的心情看了申子澈的画,然后当场震惊。 辅导员把画借走的时候他都没从得意门生突然变化的画风里回过神来。 科任老师缓慢的点了点头。 申子澈眉目不动,镇定自若的拿起桌上的画。 “老师,这副画我可以带走吗?期中作业我会另外补上。” 科任老师点头同意,同时意会到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国画那边的老师找您的话,您就说这画不是我画的,是我女朋友替换了我的画。”申子澈八风不动的交代。 科任老师愣愣的点头。 申子澈拿起画,转身回了座位。 叶询伸长脖子想要一睹那幅画的真容,奈何申子澈随手就塞进了书包里。 他有些遗憾的收回眼神,他只听校园网上有人讨论油画班这边的天才画家画出了让国画班老教授都欣赏的作品,作品如何,他是没有见过的。 申子澈拿出手机给席宁发消息。 「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那边似乎很闲,秒回他。 「怎么了?」 「你那幅画挺不错的。」 申子澈别别扭扭的打下这一句话,他对国画的了解浮于表面,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席宁画里远超他们的意境。 席宁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呆儿郎当。 「哪里哪里,其实我丹青更好,春宫图也涉猎一点,如果小少爷需要,我可以不吝赐教的。」 「我要上课了。」 申子澈红着耳尖按熄屏幕,感觉无端的燥热。 对面没了动静,席宁放下手机,懒懒散散的往后一躺,腿悠闲的搭在办公桌上,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正在一旁做作业的罗香珺被她秀得险些瞎眼。 她放下笔,八卦的冲席宁眨了眨眼。 “席宁姐姐,你真要放弃你的大草原,吊死在大哥哥身上啊?” 席宁慵懒的闭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野花哪有家花香啊~” 况且申小少爷的颜值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如果不是渣女任务所迫,她是断然不会渣他的。 这么美的小少爷,就适合买个偏僻的孤岛,专门建一栋城堡,养尊处优的藏起来。 可惜这些念头她只能在小世界里短暂的想想,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 要是这人不是小主神的碎片就好了…… 第209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39) 夜深人静,远离市区的一栋独栋别墅里,歌舞升平,烟雾缭绕,音响开得很大,震的方圆几里的鸟都换了栖息地。 邓林鬼鬼祟祟的从别墅里摸出来,蹑手蹑脚的进了别墅外面的绿化带灌木丛。 “宁姐,蒋宗伟就在里面,听声音,玩的挺嗨的。” “我不聋,我问你,他那个面无表情的雇佣兵保镖在吗?”席宁拍了他脑袋一下,压低声音,怒其不争的问。 邓林摆摆手,一脸放松。 “放心宁姐,我让你今天晚上动手,那肯定是瞅准了时机的,那个保镖今儿晚上媳妇临盆,在医院守着呢,来不了,只有另一个定力不怎么好的在,现在在别墅里,早玩嗨了!” 得到准确的消息,席宁立马联络了她哥推给她的那个警察,把别墅里的情况对他一一说明,然后蹲在草丛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别墅里的情况。 “宁姐,蒋宗伟他老爸势力挺大的,你这么搞他,他不一定能把牢底坐穿啊。” 明明可以用些更出气的手段,宁姐怎么偏偏选择报警啊?万一蒋宗伟老爸警局里有人,那他们不是彻底把蒋家得罪了吗?还会被蒋宗伟这条疯狗咬上。 席宁沉了沉声,说得义正言辞:“你要相信我们的国家,相信警察。” 从小跟着席宁闯祸的邓林呐呐的闭了嘴。 “而且,你要相信你宁姐是无所不能的。”席宁一秒破功,不太正经的勾了勾唇。 听到这话,邓林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 他相信他无所不能的宁姐。 看着邓林对她完全信任的神色,席宁眼底划过欣慰,不枉她这么多年来的栽培。 她没有告诉这二愣子,过了今晚,别说蒋宗伟他爸,就是整个蒋家,都得完蛋。 蒋家有多大的势力,她就搞垮多大的大山,这世上,没有人能一直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为虎作伥,人都得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应有的代价。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笼罩在别墅上空的烟雾驱散,莹白的月光温柔的洒向大地。 处理完蒋家的事情,席宁伸了个懒腰,开着车去了小少爷的学校,出示身份证后进了学校,想要像上次申子澈给她惊喜一样也给他个大大的惊喜。 走到教学楼下,还没上去,就听见周围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 “那是校草的兄弟啊,长得真不错。” “不错是不错,但校草对他也太仁慈了。” “仁慈?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惊天大八卦了吗?赶紧说说。” “你没看校园网上那个帖子啊?” “什么帖子?” “就有校友和咱们燕城有名的二世祖雷鑫一起喝酒,就不久前被燕城警方抓到的那个说话嚣张的公子哥,说他爸是谁谁谁那个。” “就那个被无辜牵连的校友吗?” “对对对,就是他,据说雷鑫那天晚上是要搞校草,本来没有理由对校草下手,也找不到门路约校草的。但是校草的朋友家里出了事,雷鑫他爸是唯一可以解决难题的人,所以校草朋友就被迫去讨好雷鑫,然后他就把校草约去给雷鑫羞辱了!” “也太不是人了?不过,这瓜,保熟吗?会不会是以讹传讹啊?真有人被扫黄抓到还发帖说自己可怜的吗?” “校友被路人拍到脸了,为了前途和名声,当然得不遗余力的说明真相为自己洗白了!当时这件事闹得还是挺大的,就是被校方压了下来而已,但校友的澄清视频和帖子,都在的。” “保熟就好,校草朋友把校草约过去之后怎么了?” “据说雷鑫给校草下药了,校草为了帮助朋友,不得已喝下了药,但走的及时,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是去医院洗了个胃,校草前不久请假就是因为这件事。不过校草也不是好惹的,当时就报了警,让警方送去了医院,证据确凿,雷鑫当然是栽了,被送进去了。” “那……校草朋友怎么还有脸来找校草啊?” “谁知道呢!脸皮厚。” “……” 苏陌居然还有脸来找申子澈? 席宁当时怕申子澈被刺激难过伤心,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谁知道苏陌居然还有脸来找他。 拦住交谈的女生,席宁唇角泛起优雅柔和的笑容,礼貌的询问:“同学,请问一下申子澈现在在哪儿?我是他表姐。” 女生一愣,然后看着眼前知性优雅的美人,不自觉的道:“在教学楼一楼大厅里,你从这里进去就是了。” “谢谢。” “不,不客气。”女生磕巴了下,然后在女人转身离开后,激动的抓住了好友的胳膊。 “校草的表姐气质好好啊!” 另一个女生有些脸红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校草表姐好撩啊,明明就说了一句话,就让人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简直男女通吃啊! 席·行走的春药·宁还不知道她又祸祸了两个小姑娘,走进一楼大厅后,就看到了迎面走来有说有笑的两个人。 申子澈余光一扫,瞥见走过来的席宁,立马扔下突然到访的苏陌,步履轻快的走向席宁。 “你怎么来了?”他抿了抿嘴唇,克制住疯狂想往上扬的嘴角,故作不在意的问。 席宁握住申子澈的胳膊,目光不善的看向苏陌。 他神态轻松,和那天晚上愧疚自责迥然不同,似乎那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陌其实也没想到申子澈会这么重视他这个朋友,直接当那天晚上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也就顺着申子澈的台阶往下走了,反正他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他,马上就要家破人亡了。 想到父亲跟他说申子澈和家里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兴许可以从申子澈这边借钱的时候,他是有一些忐忑的。 但今天来见到他,苏陌心里的不安顿时就消失无踪了,在申子澈心里,他还是很重要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借钱,他就看见申子澈走向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近一看,他才发现是雷鑫念念不忘的那个海王。 申子澈怎么会和这种女人搅和在一起? 苏陌不易察觉的拧了拧眉,在对方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也回之以不太愉悦的神情。 第210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40) 两人之间的磁场明显不太对付。 申子澈也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多想,席宁海王的名号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就他一根筋的不信,苏陌不喜欢他和席宁搅和在一起也属正常,毕竟他上辈子劝过他很多次。 借着身体为掩护,申子澈暗示的掐了席宁的后腰一下,唇角的笑容单纯又热烈。 “宁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苏陌。” 申子澈掐的力道不大,不像提醒,反而像是撩拨。 眼里的波光轻微闪动,席宁唇边漾开慵懒的笑意,不紧不慢的朝苏陌伸出手,礼貌又客套的道:“席宁。初次见面,苏先生好。” 苏陌眉头皱的死紧,看着席宁的神色难掩厌烦和不喜,但他还是伸出手飞快的和席宁握了一下。 就在他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席宁却加大力道让他不能轻易抽离。 抽了半天没有抽回手,苏陌彻底冷了脸,语带嘲讽:“席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问,席宁才懒懒散散的松开手,语调拖得长长的,显得格外的倦怠。 “苏先生手挺好看,我一时看呆了,抱歉啊。” 苏陌冷着脸不说话,明显不信她敷衍的说辞,眼底划过一抹轻蔑。 一旁的申子澈看得脸都绿了,恨不得把这两人交握的手一刀两断,但碍于苏陌是他发小,他勉强忍住了醋意。 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他就不让这两人见面了! 他不着痕迹的把席宁拉到自己身后,对着苏陌露出歉意的一笑,语速飞快的道:“苏陌啊,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约啊,我就和宁宁先走了。” 说完就拉着席宁马不停蹄的走了,那速度,恨不得飞起来,生怕晚一步席宁就会开口说一起走一般。 苏陌欲言又止的看着申子澈离开的背影,余光瞥见被申子澈带着走的席宁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席宁突然冒出来,他就…… 罢了罢了,申子澈当他是最好的兄弟,迟早会借他钱的。 申子澈憋了一肚子火气,一到校门口,就停下气势汹汹的步子,转过身一脸不爽的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席宁。 “他手好看?有我好看吗?” 席宁刚喘匀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怼到了眼前,指甲生的圆润饱满,指骨匀称修长,手上肌肤光滑细腻,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千金之手。 “你的最好看。”席宁诚恳的道。 小少爷傲娇的轻哼了一声,但还是有些不满足,不讲理道:“你刚才看他的手都看呆了!” “……”席宁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她刚才确实是存了点坏心思来着。 本来都快被哄好了的小少爷立马炸毛了。 “席宁!他是我发小!你别打他主意!”小少爷吼了两句,气势慢慢弱了下来,有些委屈的质问道:“你有我还不够吗?不是说这辈子只对我好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小少爷心理的阴影面积越来越大,眉眼间的戾气荡然无存,满是可怜兮兮的委屈,看着就让人不忍心。 席宁却只看到了一行话—— 「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微信表情包动图在脑海里上跳下蹿。 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有绷住。 席宁捂了捂嘴,调整了下唇角的弧度,然后十指扣住申子澈的手,语气温柔又纵容。 “没有打他的主意,只是想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而已。” 申子澈脸上的神情呆滞一秒,然后变成了啼笑皆非。 “苏陌的真面目?你小说看多了?这么阴谋论?苏陌跟我玩了那么多年,我比了解你还了解他。” 席宁也不气恼,要让申子澈很快接受被相处十多年的发小背叛,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本来席宁想要把伤害全拉到自己身上,让苏陌来找自己下手,奈何苏陌那小子没有眼色,且有些对她先入为主的偏见,不太容易上勾。 现在还是告诉申子澈,让他自己面对。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一时半刻接受不了,但这是从我的角度看到的事,希望你相信我。”席宁心平气和的道。 大路上不太好说事,两个人就回了申子澈的单身公寓。 单身公寓还维持着申子澈上次来时的状况,那副色调阴暗的画摆在客厅正中央,诡异感扑面而来。 席宁换鞋的动作一顿,感觉这里再来几滴血的话,妥妥的案发现场。 申子澈察觉出席宁身体突然的僵硬,余光一扫,就看到了客厅正中央的画。 他赶忙拿起放在鞋柜上面的白布,速度很快的给它盖上,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随便画画的,你别放在心上。” 席宁:“……”很难不放在心上。 本以为只有绿茶弟弟有那种不太正常的想法,没想到看似最直率单纯藏不住情绪的申子澈居然也藏了这个念头…… 真是人不可貌相。 申子澈倒了一杯水给席宁,生硬的转移注意力:“苏陌他怎么了?” 苏陌的事确实更重要一些。 席宁收敛心神,努力忽略那幅画带来的毛骨悚然,平静的陈述来龙去脉。 “我那次进医院洗胃,罪魁祸首就是苏陌。你回席家那天晚上,他约我去light,然后就遇见了雷鑫……” 昏黄的天光没入地平线,黑夜悄无声息的降临。 单身公寓的灯光明亮耀眼,刺的人眼睛干涩的疼。 申子澈还沉浸在席宁所说的真相中,整个人宛若石化了一般,不言不语,沉默死寂,脸上的表情茫然空洞,琥珀色的瞳眸失去了光泽,黯淡的让人心疼。 席宁安静的坐在一边陪着他,手肘撑着沙发扶手,眼睛睁得胀痛。 她能理解申子澈的心情。 要是邓林敢这么对她,她铁定把他头打爆。 连通阳台的玻璃门是打开着的,轻纱质地的门帘垂下,遮挡住阳台上的景色。 夜风吹动,撩起纱帘一角,阳台上的孤寂月光撞入视野。 微凉的风穿过纱帘撩起的间隙吹进室内,室内的温度都被驱散了一些。 思绪一团乱麻的申子澈被凉意冰醒,揉了揉凌乱不羁的黑发,他苦涩的笑了笑。 “席宁,是不是我这样的人,天生就不该有朋友啊?” 天才都是孤独的,艺术家更是。 他专注在艺术的世界里太久了,都忘了人心是会变的这个道理了。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一个人停留在了原地,傻乎乎的相信着所谓的真情。 席宁握住申子澈冰凉的手,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语气温柔但不容置喙的坚定。 “你很好,是他没有珍惜,是他亵渎了你们之间的友情。” 申子澈呆呆的抬眼望着席宁,不确定的问:“是这样吗?” “是。”席宁回的毫不犹豫。 第211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完) 申子澈在单身公寓的沙发上坐了一夜,席宁就枕着他的大腿睡了一夜。 第二天席宁睁开眼的时候,申子澈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张便利贴说他去学校了,顺便在上面控诉了下她昨晚把他腿枕麻了的恶行。 看上去元气满满的,似乎是从昨天的打击里走出来了。 他如果能走出来的话,那就最好了。 席宁打算回家跟她大哥商量一下去申家拜访的大事,她想不动声色的给申子澈一个大惊喜。 申子澈下课从教学楼出来,就看到在大厅里等着他的苏陌。 经历了一晚上的打击折磨,他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了。 如往常一样的跟他打了个招呼,苏陌显然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有哪里不对,眼角眉梢里满满的担忧。 “阿澈,席宁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你最好不要和她搅和在一起,你驾驭不住她那样的女人的。”苏陌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和前世如出一辙的劝说从他嘴里说出来,申子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可惜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从他决定做雷鑫的帮手那刻开始,他们就不是朋友了。 看着苏陌紧张担忧的神色,申子澈平静的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出什么事了吗?这么频繁的找我。” 申子澈向来死板固执,苏陌劝了两句见劝不动,也就放弃了,听到他主动开口询问,也就坡下驴的往下说:“阿澈,我家里出了点事,需要借钱,你能借我一点吗?” 真相在眼前赤裸裸的摊开,没有任何的遮掩。 如果席宁昨天没有临时起意的出现,他也许昨天就毫不犹豫的借了。 申子澈感到心寒,感到悲哀。 他最好的朋友啊,原来在遇到两难的抉择时,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 他能理解他的孝心,但凭什么他的孝心,要用他的傲骨和尊严去成全!?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申子澈闭了闭眼,平静的问:“你要借多少?” “六千万。”苏陌以为有戏,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回。 “我手上只有三万,你要的话,我现在就转给你。”这是他对他这个发小最后的义气了,他全部的积蓄。 苏陌怎么可能被三万打发,他要的是足以拯救苏家的六千万。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提出了那个不情之请。 “阿澈,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你能不能……多借我一点?你放心,我当牛做马都会还你的!” “我真的只有这点钱……” 苏陌打断申子澈,“你可以跟你爸借啊,哥们,帮帮我,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阿澈!” 申子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陌。 他是最清楚他和家里人情况的人,可他还是提出了这个请求…… 申正是最不支持他学画画的人,早就巴不得他有事求他,他就借此威胁他放弃画画,继承家业,要不是爷爷一直从中斡旋,他早就被迫去学管理了。 两厢僵持,就在苏陌要跪下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女音插了进来。 “你为难他干什么?要钱找我啊,苏少爷,只要你舍得弯下你高贵的头颅,给我端茶倒水,别说六千万,一亿我都可以借给你哦!” 苏陌猛地扭头看向声源处,果不其然是席宁。 那人站着也不正经,懒洋洋,眯着眼睛,跟没骨头一样。 “席小姐是刻意来羞辱我的吗?”一看见席宁,苏陌立马挺直了脊梁,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倔强。 席宁看着有些动摇的申子澈,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人简直就是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的典范。 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席宁看着苏陌,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 “苏少爷,我耐心有限,你要是愿意就答应,别跟我来倔强小白花那一套。你既然知道我,那就应该清楚,我不是那些好糊弄的傻白甜霸总,而是历尽千帆的海王。” 苏陌脸色有些凝滞,眼底有被拆穿的窘迫,他确实想过打席宁的心思,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这个心思,他嫌席宁脏。 申子澈神色恍惚的站在席宁身后,苏陌知道他是靠不上了,挣扎了一下,然后按捺住心里的嫌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席小姐说话算数?” 席宁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申子澈彻底愣住,呆滞的看着苏陌,头一次感觉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席宁牵住申子澈冰凉的手,冲苏陌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拖长了调子,慢吞吞的道:“当然是……不算数喽!” 苏陌的脸色刹那间五彩缤纷。 “我还不至于眼瞎到看上你这种背叛兄弟的货色。”席宁走的时候也不让扎一下他的心。 说完就拉着申子澈出了大厅,直奔校门。 直到坐上车,申子澈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看着膝盖上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指,觉得心里好像不是那么难受了。 只要席宁还在他身边就好。 “宁宁,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绝情啊?”申子澈紧张的看着席宁。 正在观察路线的席宁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失笑的揉了揉他的额发。 “你啊,怎么那么傻啊!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替他着想?是他辜负了你啊!” 但凡那晚苏陌阻止了雷鑫递给她的那杯酒,她都会不余遗力的帮助苏家度过这一次的危机。 可惜他宁愿相信一个威胁他的人,也不宁愿相信他的好兄弟会为了帮他放弃画画。 席宁的恨铁不成钢安抚住了惴惴不安的申子澈。 矫情别扭过后,申子澈不太自然的偏过了头,假装看着窗外,却意外的发现了点不对劲。 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周围的商铺没有一家的招牌是熟悉的,这明显不是回家的路。 “这是要去哪儿?”申子澈看向席宁,疑惑的问。 席宁安抚的拍了拍申子澈的手背,故作神秘的冲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透着几分欠。 “你猜啊!” 申子澈腮帮子鼓了鼓,无理取闹道:“我不猜,我心情不好,我要回家。” “哎呀,你别闹啊,带你去个好地方。”席宁受不了这时不时发作的小祖宗,拦住他凑上去吩咐司机的动作,急匆匆的道。 申子澈眼里的得逞一闪而逝,他气鼓鼓的瞪圆了眼睛,一副你不说出个能让我满意的理由就不罢休的蛮横样。 席宁叹了口气,妥协道:“向你求婚的好地方。” 第212章 与海王互换之后(番外) 少年琥珀色的瞳眸微微瞠大,脸上的震惊和狂喜都来不及掩饰,滑稽的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傻。 席宁看得有趣,忍不住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把他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申子澈捉住女孩的手指,眼睑往下垂,瞳仁跟着往下,飘忽的视线落在车厢里,就是不敢落在她身上。 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美好的让他有些慌,不敢轻易相信这是真实的。 车窗倏地降下,凌厉的风灌了进来,吹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风声在耳边咆哮,带着震耳欲聋的力度,让他能清楚的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呼啦啦”的背景声中,一股清甜的芬芳缠绕鼻息。 女孩柔软温热的唇瓣轻轻擦过耳畔,轻柔暧昧的嗓音压的很低,像是暗夜里夜莺在低鸣,撩拨着人的心弦。 “需不需要接个吻让你提前感受一下我求婚的诚意?预约哦~” 少年红了耳尖,燥热如万丈高楼平地拔起,烈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眼尾泛起异样的绯红,纤长的睫羽轻轻颤抖,胸腔里的跳动声剧烈清晰,有什么东西挣破束缚,强势的占据心神。 呼啸的风声下,不羁的黑发被吹得更加凌乱,额角的头发被吹了竖起,露出少年精致锐利的五官,配上眼角的红,像是天使坠入了欲念的深渊,单纯与性感交织,勾人犯罪。 “要。”低哑的声音在车厢里性感的难以想象。 车窗升起,后排的挡板也跟着升起。 车厢内的嘈杂消失无踪,心跳声变得更加清晰。 节奏失控,频率加快,不知是谁乱了谁的心跳。 席宁被反客为主的小少爷摁在后座上,夺走了全部的呼吸。 车子在海边公路停下,申子澈率先下车,刚想弯腰去把席宁抱出来,海岸线就点燃了一般亮起来,红色的光线顺着海浪拨动的弧度弯曲,从公路往下看,宛若数条赤红的游龙矫健游动。 海面的深蓝映衬着烈火一般的光线,构成了一副震撼绝美的画卷。 在海岸边错综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光线布局,站在公路上就一览无遗它隐藏的爱意。 画卷的中心是一串连体的花字英文。 「arry 」 积攒了两辈子的爱意在此刻汹涌泛滥,申子澈攥紧公路的围栏,琥珀色的瞳眸被流光溢彩的光线点亮,璀璨的仿若倒映了整个宇宙银河。 席宁被小崽子亲的发软的手脚总算恢复了些许气力,她扶着车门弯腰出来,看着小崽子高挑修长的背影,跌跌撞撞的从后面抱住他。 少年身形一僵,刚才亲她时候的凶狠荡然无存,纯情的红了耳朵,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越是单纯的越是勾人犯罪。 席宁圈着少年劲瘦的腰,手指不大老实的从他卫衣下摆摸了进去,感受到了他肌理分明的腹肌和流畅坚韧的腰线。 正欲往上,就被少年捉住了手,从卫衣下摆抽了出来。 席宁从他腋窝里钻出去,仰着头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申子澈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要命! 舌苔顶了顶脸颊,他把人从后面拉到身前,捧住那人尖尖的下巴,不再忍耐,不再犹豫,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万万没想到又被反客为主的席宁睁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前一秒还纯情大男孩后一秒就强势小狼狗的少年,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怎么办? 她有点腰疼。 驾驶座里的司机早已走的远远的,避免了再吃一次狗粮的可能。 三个月后,席宁和申子澈领证结婚。 大四毕业,申子澈出国进修。 席宁拒绝陪同,在申子澈的软磨硬泡下,答应每月都出国去看他。 一年后,席司岑和阮家商业联姻。 席宁和守活寡的嫂子混成了革命战友。 两年后,申子澈拿着国际大奖的奖杯回国,之后继承申家家业,投资多家画廊,旗下画家无数。 四年后,席宁和申子澈有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女,夫妻恩爱和睦,生同衾,死同穴。 无人知晓,那对双胞胎儿女其实是两人领养。 纯白色的系统空间占据整个视野,席宁猛地弹坐起来,思绪还没从申子澈最后一把刀捅进心口的刺激里缓过神来。 靠! 这小崽子! 看起来傻愣愣的,没想到对自己居然那么狠! 为了和她一起死,不惜捅自己一刀。 明明他也没多少时日了,而且又不是不能合葬,他非搞这么一出,让她走的都不安生。 血溅了她一脸啊! 富贵飘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毛绒球里的黑眼睛疑惑的盯着她一下生气一下吃惊,总之千变万化的脸色。 “宿主,你终于因为良心不安,要疯了吗?” 富贵真诚发问。 席宁面无表情的盯着它,快准狠的一把抓住它命运的实体,在手心狠狠蹂躏了好几下。 “我保证,在我疯之前,一定会先把你搞崩溃。” “请宿主不要做这种异想天开的梦。” 小毛团在她手里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她的五指山。 气急败坏之下,它忍不住提醒她。 “碎片呢?碎片你拿到了吗?” 席宁玩弄它的动作一顿,小毛团趁机飞离她的魔爪。 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却没有找到熟悉的珠子。 小毛团还以为她在逗弄它,脸皱成了一团。 “宿主,这件事上,你别闹。” “我没闹。” 搜遍浑身上下都没找到珠子的席宁也很无辜。 小毛团大惊失色,飘到程序屏幕那里,紧急打字就要把情况上报。 就在它要点击发送的时候,系统空间的时间倏然停止。 席宁疑惑的戳了戳没有动作的小毛团,感觉这种状况前所未有的熟悉。 果不其然,主神在下一秒凭空出现。 他威严持重的神情不复,反而带上了几丝慌张。 “怎么了,大人?”席宁被他的神色搞得也有些紧张,连跪下都忘记了,迫不及待的问道。 “长老院那帮老头子发现吾掺和行止的历练了,系统局那位也在启动自查程序。”君焱语速飞快,似乎火烧眉头。 但席宁没有注意到君焱说到“系统局那位”时,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和窘迫。 他随手一抓,玻璃瓶里的珠子一颗一颗跟着飞过来。 席宁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的举动。 “刚刚那个位面的碎片在你身上,时间紧迫,我解释不了太多,你就记住一点,以后没有系统空间了,一个位面结束你就会自动进入下个位面,它会一直跟着你帮助你完成任务。” 君焱指了指停滞在半空中的富贵,然后把玻璃瓶里的四颗珠子一同融进了席宁的心口。 “现在你和吾儿的性命紧密联系在一起,只有吾儿回归,你才可以平安无事的回到神域,不然你就会灰飞烟灭。” 不等席宁反应过来,君焱又继续噼里啪啦的输出。 “进入位面的节点会随行止的心意变化决定,从现在开始,你无法倒带重来,每个位面只有一次机会。千万小心,吾等着你把他带回来!” 他刚说完,席宁就没了意识。 君焱随手一挥,把席宁的肉身藏进了一面镜子里,然后火速销毁了这个系统空间。 第213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 【六岁】 御花园内,春光明媚,桃花压满枝头,池塘里碧波荡漾。 蝴蝶落在开得艳丽的牡丹蕊心上,莹蓝色的翅膀一颤一颤的。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握紧手中的捕虫网竹竿,瞅准时机落下,蝴蝶被囚困在网下。 “捉到了!”小团子奶声奶气的欢呼。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把蝴蝶装进竹筒里,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举起,献到小团子面前。 小团子正要拿竹筒—— “皇上驾到!” 一声尖锐的声音在不远处炸开。 小团子一行人应声跪下。 启仁帝径直走到小团子面前。 “儿臣参见父皇。” 小团子双手交叠,挺直腰板,乖巧懂事的行礼。 “起来。”启仁帝把小团子拉起来,挥退一旁伺候小团子的太监宫女,领着小团子走进凉亭。 凉亭里早已侍立了一大一小,大的身着朝服,眉目冷峻,不苟言笑,气势凛然,杀伐气息很重;小的站得笔直如松,生的玉雪可爱,就是板着一张脸,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模样。 “玦儿,这是席将军的独女席宁,你不是觉得一个人无趣吗?日后,就由宁儿陪着你了。”启仁帝笑得和蔼可亲,眉目浸润着舒朗的柔和,半蹲在两个孩子中间,对小团子介绍他未来的玩伴。 小团子滴溜溜的大眼睛黑若琉璃,好奇的打量着对面沉默冰冷的女孩,试探性的伸出了雪白柔嫩的小手。 小女孩表情冷肃严苛,眼神里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持重,周身的气质疏离又冷漠。 面对小团子伸出来的手,小女孩眉目不动的站着,不做出丝毫反应。 小团子当即就闹了,使劲的抓着启仁帝明黄色的衣摆,任性的道:“我不要她,父皇,你给孤换尚书家的樱樱好不好?” 启仁帝依旧温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磨平了他的棱角。 他耐心的握着小团子的手,温温柔柔的询问:“为什么不要宁儿啊?樱樱性子娇贵,保护不了玦儿,玦儿听父皇的话,不要任性。” “……她一点都不好玩!”到底还是个才六岁的孩子,听不进去大人苦口婆心的劝导,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可能轻易更改。 启仁帝有些为难的看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将军。 席大将军看着小团子哭哭啼啼的样子皱了皱眉,呵斥道:“身为未来储君,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席大将军声如洪钟,面似阎罗,冷下脸来,能吓哭一众孩子。 小团子被吓得把眼泪憋了回去,还委屈巴巴的打了个哭嗝。 “陛下,臣有军机要事容禀。”呵斥完未来储君,席将军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态度,朝着启仁帝拱手行礼。 启仁帝还是不太放心孩子们这边,毕竟他素来知道玦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若是不明着面让他接受宁儿这个玩伴,恐怕他会耍花招欺负人小姑娘。 “陛下,宁儿从小学武,且天赋异禀,不出所料,未来当是将领之材。陛下想让殿下认可宁儿,依臣所见,还是让宁儿认可殿下为上上之策。”大将军不卑不亢的劝诫道。 启仁帝看了看被他宠惯得不谙世事的小团子,想到自己的顽疾,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妥协的跟大将军离开了。 两人一走,小殿下立马没了正形,歪歪扭扭的坐在石凳上,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顽劣的冲安静沉默的小女孩咧了咧牙。 “孤劝你主动向父皇请辞,不然有你好受的。” 小女孩沉静坐在石凳上,腰板笔直,听见小殿下的威胁,气息都没变一下,屏息凝神的闭上了眼睛。 小殿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自觉无趣,拍拍手把小太监叫来,又去花园里捉蝴蝶了。 当晚,顽劣任性的小殿下把入宫伴读的席宁关在了殿门外。 小姑娘一声不吭的爬上了屋顶,把屋顶上凿了个洞,破屋而入惊呆了小殿下。 小殿下吓得号啕大哭,把启仁帝惊得连夜赶了过来。 小殿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席宁就站在一边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听着他哭。 启仁帝把小殿下哄睡着,然后把席宁安置在偏殿,才勉强解决了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小殿下玩心重,天资聪颖,奈何心思不在学业上,每日全想着吃喝玩乐,这让启仁帝颇有些头疼。 但慈父做惯了,小殿下母亲又去的早,启仁帝不免就有些娇惯小殿下。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小殿下毕竟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可启仁帝这些年身体日益式微,恐大限将至,无奈之下,只得早早为小殿下筹谋,手握兵权的席大将军就是他为小殿下选中的靠山。 原因无他,席大将军发妻早逝,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女儿,而且从小习武,且天赋异禀,若将来他驾崩,这两人可做小殿下左右手,替他守住江山。 前几日小殿下和席宁闹得不可开交,启仁帝还有心思管一管,后几日就随这两人去了,他精力有限,且席将军的爱女教的极好,做事有尺有度,断不会伤到玦儿。 【七岁】 时间一晃,席宁入宫伴读已有一年。 小殿下也到了入学的年纪,启仁帝为其择了内阁大学士为师。 内阁大学士曹元廷为人刻板,学问渊博,身上带着几分文人的酸腐气。 他不太看得惯舞刀弄枪行伍出身的席大将军,自然也就看不惯他这个跟他如出一辙冷漠的女儿。 卯足了劲想要揪她错处,奈何小姑娘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且胸怀抱负,忠肝义胆,反而让他被折服,歇了这份龌龊的心思。 行伍出身的小姑娘沉稳持重,禁得住诱惑,心思玲珑剔透,反观天之骄子的太子殿下,心思不定,忤逆师长,甚至还在课堂上捉弄同学师长,顽劣任性,不堪大用。 老先生为国家的未来操碎了一颗心,动辄打骂,时常劝诫,但小殿下不思进取,反而倒打一耙告御状,险些寒了老先生的心,幸亏陛下出面,才忍着悲愤,继续教导小殿下。 某日小殿下又逃课去摘莲蓬,老先生长叹几口气后,痛心疾首的宣布提前下课。 其他学子欢欣雀跃,唯独席将军的独女整理好纸笔,面无表情的出了学堂。 几分钟后,她把浑身湿透的小殿下五花大绑了进来。 小殿下破口大骂的嘴被丝帕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哇哇的拟声词。 第214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 夫子大为震撼,抖着手指责幼女席宁为臣不臣,不堪为太子伴读。 幼女席宁镇定自若,偏冷的嗓音稚气未脱,说出的话离经叛道,完全没有将门之后该有的忠肝义胆。 她说,“幼君惰懒,于民无益,于社稷无助,若强压之下仍不思悔改,不配为君。” 幼女席宁被夫子赶出了学堂,还被罚抄一百遍《礼记》。 年幼的储君去启仁帝面前哭了三个时辰,委屈巴巴的控诉席宁的所作所为。 启仁帝头疼不已,无奈之下,下令席宁禁足三天。 小殿下第二天去偏殿一通炫耀,被慢吞吞起身的席宁逼至门口,被门槛绊倒,一屁股坐在偏殿外面的地板上。 偏殿大门无情的在他面前合上。 小殿下气得肝火旺盛,费尽心思的找席宁麻烦,结果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小殿下与幼女斗智斗勇了两年,无数次失败,但仍乐此不疲。 【十岁】 小殿下被启仁帝抽查功课,小殿下磕磕绊绊,不知所云。 启仁帝震怒,小殿下战战兢兢的跪下。 席大将军站在一边,凶神恶煞的脸上古井无波,他看着静立在一侧的幼女席宁,冷声道:“跪下。” 席宁应声跪下。 “你可知错?”大将军粗犷的声线气势如虹,冰冷的嗓音如同含了冰刃,扎的人生疼。 小殿下听得瑟缩,席宁眉目不动,沉稳持重,不慌不忙,语调平静冷漠。 “不知。” 她脊背挺直,态度冷硬,毫不畏惧大将军的威压。 小殿下那一刻是有些佩服这个木头人的。 大将军抄起桌案上的戒尺,狠狠一尺抽在幼女单薄的脊背上。 破空的风声从颊边呼啸而过,小殿下惊慌失措的瘫坐在地上,如履薄冰的看着黑着脸宛如阎罗再世的大将军,小心脏轻颤。 桃粉色的衣衫被戒尺打出来的血痕浸湿,小小的身形晃了晃,然后又绷得直直的。 “身为太子伴读,理应监督太子用功苦读,太子学业一塌糊涂,你就有错。” 大将军说着又是一戒尺狠狠抽下去,再想抬手就被启仁帝拦住了。 “宁儿还是个九岁的丫头,下不得如此重手!” 大将军冷着脸不为所动,“她将来是储君手里最锋利的武器,与储君性命休戚与共,储君有错,她不应当罚吗?” 启仁帝哑口无言。 大将军哪里是在教导女儿,分明是在教导手下士兵。 不出意外,席宁将会是大启头一位女将军。 兵权就是大将军送给女儿的保命符。 无论如何美化,大将军忠的是一国之君,并非是他,答应让幼女作伴读,也是想好了身陨之后,幼女有兵权作倚仗。 父母爱子,无可厚非。 启仁帝松开了阻拦的手。 那日,席宁被打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小殿下心中愧疚,但拉不下面子,在半夜的时候悄摸摸的把伤药放在了席宁的床头。 那夜始,小殿下与将军之女的关系变得缓和不少,但也没有到莫逆之交的地步。 夏蝉鸣,冬雨雪,寒来暑往,启仁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到小殿下十三岁的时候,时常卧病在床,早朝也有些力不从心。 经过三年多的学习,小殿下勉强懂事,顽劣性子也收敛不少,骤然听闻父皇卧病在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的侍立在病榻前。 小殿下守在启仁帝病榻前,席宁就在外殿温书习字,画画下棋,安安静静的陪在小殿下身边。 某天深夜,席宁失眠,走出偏殿想要散散心,却听到了呜咽的抽噎声。 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哭的好不伤心。 席宁对小哭包殿下的哭声耳熟能详,凭借着极好的耳力,在宫墙一隅找到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殿下。 小殿下听到脚步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胡乱的用袖子擦眼泪,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 “你来干什么?” 席宁不语,安静的看着装作若无其事样子的小殿下,看着他粉饰太平的动作,眉心微不可查的拧起。 “殿下心中委屈,不必在臣下面前伪装。” 沉默了一会儿,席宁还是开了口,嗓音冷淡不近人情。 小殿下偏了偏头,装出一副强势的无懈可击样。 “孤是不会让你看见孤的笑话的。” 席宁转身就走。 小殿下见状,更加觉得委屈,忍不住叫住她。 席宁停住脚步,没有往前,也没有折返。 小殿下拉不下面子过去,奈何心中实在过于苦闷,眼前人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他别别扭扭的走到那人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小声提议:“可以带我上房顶吗?” 席宁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小殿下被盯得心里没底,想起良嫔给父皇撒娇父皇就什么都答应的样子,有样学样的软和了嗓音,软软糯糯的撒娇:“带我去嘛。” 幼女席宁面前依旧冷漠,但藏在乌发下的后颈却升腾起不一样的温度,白皙如玉的肌肤染上了一层薄粉。 把小殿下带上屋顶,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小殿下抖如筛糠。 席宁把披风解下扔在小殿下头顶。 小殿下扒拉下披风,正要拒绝,就被迎面吹过来的冷风冻的打了个激灵。 坐在屋顶上,俯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亭台楼阁、宫殿回廊,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感。 小殿下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忍不住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嗓音哽咽沙哑。 “父皇是不是也要离开我了?像母后那样,去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生死乃人之常情。” 小殿下哭的更凶了。 “我不想让父皇死!更不想让皇叔来管教我…… 皇叔一点都不好,他会凶巴巴的瞪我……” “殿下为何躲起来哭?” “我怕皇叔看见,他说我哭哭啼啼的聒噪,影响父皇养病,要是我再哭,就不让我见父皇……” 小殿下在屋顶上哭了一夜。 最后是席宁把他抱回寝殿歇息的。 从那之后,只要小殿下想哭,都会去找席宁,让她带他上屋顶。 两个小孩子的情谊日益加深。 启仁帝坚持了一年,还是在上元佳节到来前殡天了。 启仁帝立下遗诏。 传位太子慕容玦。 命懿亲王慕容宪为摄政王,兼任帝师。 命内阁首辅崔文臻为辅政大臣。 命威武大将军席翰执掌兵符,号令三军,镇守西北关隘。幼女席宁,及笄之年,立为皇后。 第215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3) 启仁帝驾崩,于小殿下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当日就发了高烧,一病不起。 彼时,席宁正站在宫门口送别父亲。 先帝遗诏公布不过短短几日,席大将军鬓角就有了华发。 大将军素来不擅长表达情感,看着自己向来懂事的女儿,红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西北荒芜,父亲此去,务必保重身体。” 席宁端端正正的行了叩拜礼,咬字清晰的道:“女儿席宁拜别父亲。” 大将军扶起女儿,有些不忍心的道:“皇宫危机四伏,风起云涌,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顾好自己。” 送走大将军,席宁马不停蹄的折返回宫。 狼子野心的懿亲王做了摄政王,小皇帝此后时日,必定艰难。 果不其然,她回到寝宫,慕容玦烧的人事不省,嘴里嘟囔着“父皇父皇”。 小太监紧张的用湿布降温,担忧的手都在颤抖。 席宁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衣领,冷声质问:“陛下烧的如此厉害,为何不请太医过来?” 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解释:“摄政王把持皇宫大内,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太医给陛下治病。” 先帝一死,懿亲王是再也不愿意演兄友弟恭的戏码,巴不得小皇帝病入膏肓,他顺理成章的坐上皇位。 启仁帝防着她父亲,将他远调西北,还留她在京为筹码,小心谨慎,不想识人不清,忘了防范他那个装得平庸老实的好哥哥,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席宁抽出寝殿里先帝的尚方宝剑,打开寝殿的大门,看着拦在面前的大内侍卫,扬剑就刺了过去。 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一路杀到太医院,揪着太医院首就回了寝殿。 寝殿里岁月静好,寝殿外流血漂橹。 瘦弱的女孩提着不符合她身形的长剑,立在寝殿门外,眉目沁雪,面色冷厉,宛若杀神降临。 摄政王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看上去柔柔软软的小姑娘,浑身染血,站在血泊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摄政王起先并没有把小姑娘放在眼里,直到他走近女孩,忽而毫不设防的被刺了一剑。 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腹部的伤口。 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要扶住摄政王,却被利剑的锋芒给震慑在原地。 席宁剑刃架在摄政王脖子上,冷眼看着停在原地不敢轻易行动的侍卫,声色冷然。 “让崔文臻进宫,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剑尖往摄政王脖子逼近,在他脖颈留下一道血线。 慕容宪老谋深算半辈子,万万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上。 他赶忙吩咐手下让崔文臻进宫。 席宁挟持着摄政王进了寝殿,找绳子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让御医顺手给他包扎了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席宁现在就想弄死这老不死的东西,为慕容玦的帝位铺路。 奈何这老东西是世界线重要的一环,对男主的成长至关重要,不能轻易弄死。 崔文臻进宫,看着寝殿里混乱的局面,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纯臣,先帝对他有提携之恩。 听闻宫里出事的风声,他想尽办法入宫勤王护驾,万万没想到进来之后是这番情形。 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面若罗刹,提着剑的动作潇洒恣意,摄政王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 “崔大人,我是席宁,先帝钦定的皇后,如今有件事,需要大人相助。” 崔文臻第一次见到如此镇定的孩童,想到是她一手促成他进宫,不免有些敬重。 “姑娘为陛下殚精竭虑,崔某定会鼎力相助。” “我听闻有一种苗疆蛊毒,可让人痛不欲生,崔大人可知?” 半大的小姑娘面不改色的说出狠辣手段,听得崔文臻微微咋舌。 心智坚定,手段狠辣,七窍玲珑之心,若是男子,可堪大任,可惜是个女子。 “苗疆之蛊,远水难解近渴,姑娘不如考虑下毒,每月需按时服用解药,不然必遭万蚁噬心之痛。” 摄政王虚弱无力的威胁道:“崔文臻,你敢如此,本王必将你碎尸万段!” 崔文臻缓缓一笑,“王爷如今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崔文臻倒是提醒席宁了,她还真知道这种毒药,她有一个位面的时候,闲来无事捣鼓过。 那种毒药霸道至极,无法根治,一旦服食,今生今世都将受此毒药掣肘。 她不能干净利落的送他归西,送他一个有期徒刑也是不错。 崔文臻出殿门去劝解禁军,摄政王安插的兵马全部被俘。 席宁捣鼓出毒药,给摄政王灌下,然后把摄政王的人全部打包送回了王府。 小皇帝高烧不退期间,崔文臻和席宁已联手扫清摄政王党羽,平定叛乱,收整朝纲,只等他醒来主持先帝丧葬,登基为帝。 慕容玦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就看见席宁趴在床边,小太监靠在墙边,寝殿里一片安静,先前兵荒马乱的吵闹声也不复存在。 他动了动酸麻的腿,趴着睡的席宁很快清醒。 她直起身,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睡眼没了那股凌厉的冷淡,显得有些乖软呆萌。 慕容玦眼瞳失焦,沉默的垂下眼,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陛下节哀。” 席宁面色冷凝,语调无波无澜。 慕容玦看着她无动于衷的神情,突然就恼了。 他用力的抓住席宁的肩膀,声嘶力竭的道:“席宁,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这么冷血,这么理智!?那是我的父皇啊,他也教过你君臣之义为人之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吼到最后,少年无力的伏首在女孩颈窝里,失声痛哭。 席宁安安静静的听着他嘶吼,听着他崩溃,听着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变成一个懂得生离死别的成人…… 一夜成长的代价啊,总是痛彻心扉的。 少年抱着她,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席宁迟疑的抬起手,在少年单薄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少年身体的颤抖轻微了一些。 见有效,席宁就接着拍他的背,语调不自觉的放轻放缓。 “陛下,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 慕容玦没有把席宁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无比清楚,在她眼里,他不配为君。 第216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4) 十四岁的慕容玦在辅政大臣崔文臻和摄政王慕容宪的拥护下登基为帝,摄政王自请辞去帝师之名,推崔文臻为帝师。 崔文臻行事严苛,对幼帝要求甚高。 幼帝时常挑灯夜读,废寝忘食。 “陛下还未安寝?”昭和殿外,少女看着殿内未熄灭的烛火,秀眉微蹙,略带威严的看向候在殿外的小太监。 小太监低着头,嗓音微颤,语气里难掩担忧。 “陛下已五日未曾阖眼,奴才担心这样下去,圣体恐恙,但奴才人微言轻……” “我知道了,你下去准备一碗银耳羹送进来。”席宁抬抬手打断小太监的话,上前推开殿门。 外殿里,少年帝王玉带束发,素色长袍加身,黑眸失去光泽,眼眶里满是红血丝。 他翻着泛黄的书页,时不时掩唇咳嗽一下,眉眼间难掩疲态。 席宁走到他身旁他都没有察觉。 冷若冰霜的少女不容置喙的抽走少年手里的书卷,对上那人不悦的视线,她依旧面色不改,镇定沉稳。 “陛下该安寝了。”少女声色冷淡,没有一丝温度。 慕容玦眼下乌青一片,他起身想抢回书卷,却被席宁拽住胳膊,一路拽到床榻边。 她不由分说的把慕容摁在床榻上,冷若冰霜的眉眼充满不怒自威的气势。 慕容玦挣扎不过席宁,只好顺从的合衣躺下。 席宁走到软榻上坐下,声色冷然不近人情。 “臣女今夜会守在这儿,陛下可放心安寝。” 事无转圜的余地,慕容玦翻身背对着席宁。 内殿的烛火被席宁吹灭,昏黄的殿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席宁在软榻上躺下。 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不自觉的浮现出父皇担忧的脸庞。 一想到父皇还在为他忧心,他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熟睡。 他迫切的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让父皇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慕容玦翻身坐起,掀开明黄色的幔帐,就要下床。 却被一只柔软小巧的手给阻止。 少年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古井无波的脸。 “陛下睡不着?” 床榻旁的烛火被重新点燃,跳跃的火苗映入那人黑亮的眼眸,慕容玦浮躁的情绪忽然就平静了一点。 他靠着床头,纤长的睫毛轻颤,低哑的声线里满是痛苦和疲惫。 “我一闭上眼,就会看到父皇,我怕他怪我无能,担忧我无法做一个明君圣主,怕他在九泉之下无法安息……” 跃动的烛火被熄灭,慕容玦苦涩的扯了扯唇,他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呢?他这样子,只是更加证明他的无能罢了。 幔帐被小手挑开,那人脱了靴子,弯身上榻。 盖在身上的薄被被掀开,温热的身体慢慢靠近,柔软的胳膊抱住他的窄腰。 “陛下睡,有我在。” 淡雅如兰的清香萦绕在鼻息间,淡然平静的嗓音像是一剂上好的安神汤,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与自责,让他紧绷的弦松懈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红了脸,心跳声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你为帝,我为后,有何不可?”那人音色偏沉,带着能让人心安的力量。 帝后…… 慕容玦克制不住的心情愉悦,心里的小鹿蹦哒得更加欢快了。 他把人抱得更紧,温热的呼吸柔软的洒在女孩的脖颈间。 “你不是看不上我吗?真愿意嫁我?”慕容玦低声问,语气里暗藏着无尽的迟疑。 父皇驾鹤西去,席大将军手握兵权,若是席大将军想,这天下尽在掌握,她若不愿意,席大将军定会阻挠。 世道变了,她已经不是那个父皇一声令下就必须陪他读书的玩伴了,她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利。 她不愿,便谁也不能逼迫她。 “愿。”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像一颗定心丸,让慕容玦忍不住更加抱紧了怀里的人。 “那就说好了,不许反悔!” 少年声线低哑,尾音控制不住的上扬,单纯直白的心意完全掩饰不住。 回应少年的是少女往他怀里缩了缩的依赖动作。 慕容玦心满意足的闭上眼,难得的没有见到父皇苍白的脸庞,还做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美梦。 自那以后,未来的小皇后就提前搬进了陛下的寝宫。 此举本来不合礼制,但碍于那日皇宫里小皇后提剑击杀数十人禁军的英姿实在深入人心,便没有人提出异议。 朝堂风平浪静了两年,就在小皇后即将行及笄礼时,西北边境发生动乱,大将军席翰遇刺,性命危在旦夕。 得知大将军性命垂危的消息时,席宁磨断了手中的墨条,总是平静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呆滞茫然的情绪。 “大将军身经百战,体格强健,断不会有事的。” 慕容玦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小皇后身旁,温柔的握住小姑娘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抚道。 席宁抬眸望着他,顽劣任性的小奶团子如今已长成了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白玉锦带束发,墨发雪肤,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生得俊美不凡。 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真到了这一刻,席宁还是有些不舍。 惯来淡定镇静的少女破例的回握住他的手,沉寂的黑眸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不舍和眷恋。 慕容玦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想要抽出手逃离,却又被女子的眼神蛊惑,无法动弹的立在原地,任由她说出足以颠覆一切的话。 “陛下,我必须去一趟西北,无论父亲或生或死,我都要去见他一面,确认他无碍。”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 慕容玦罕见的有些犹豫,他心里慌的不行,总觉得她这一去,就会不复返。 没有同意或否认,少年只是更加握紧了她的手,语无伦次的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陛下……”她柔声唤他,眼底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慕容玦低垂下睫毛,嗓音轻的不能再轻。 “真的不行吗?” “社稷初定,陛下此时离京,会重新引起动乱。你安心待在宫里,我很快就回来。” 她难得温柔的安抚他,说到最后,唇角更是罕见的露出一抹骤雪初融的恬静笑容。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好,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少年君王郑重的望着她眼睛,像是在做一个无比重要的承诺,眼里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眼底深处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情意。 第217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5) 慕容玦在城楼上送别小皇后那日,柳絮纷飞,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半月后,小皇后回信,席翰病重,短期内恐难回京,让其放心,勿要惦念。 大将军病重,小皇后心里肯定不好过。 慕容玦不自觉就想起父皇逝世那夜,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到小皇后身边,告诉她她还有他。 但东南水患迫在眉睫,他根本无法离开京畿。 慕容玦高坐庙堂,每日都在担心小皇后在西北的情况,快马加鞭的送了许多信去西北,无一不是石沉大海,渺无音信。 半年过去,席宁未归…… 一年过去,席宁未归…… 朝中大臣奏请慕容玦立后,慕容玦以先帝遗诏搪塞。 纳妃选秀之事也被一拖再拖。 少年君王数着日子等着小皇后回京,甚至有一次,乔装打扮想要亲自去西北接回席宁,却在城门口被摄政王的人拦住。 慕容玦日夜忧心忡忡,难以入眠,生怕小皇后遭遇不测。 无奈之下,只好下旨让席宁即刻启程回京。 从下旨之日始,小皇帝就在盼望着那个人骑着快马归京。 等啊等,慕容玦没有等到心心念念的小皇后,等到了辅政大臣崔文臻的死讯。 崔家满门被灭,慕容玦在朝堂上震怒,命令刑部彻查。 朝堂上跪了一地,刑部尚书低着头一语不发。 慕容玦心有所感,望向不远处的阶下。 称病告假许久的摄政王形销骨立走进朝堂,时不时掩唇咳嗽一下,不过不惑之年,就已老态龙钟,头发花白。 他眼眶凹陷,看着他的目光恶意满满,眼眸里满是阴鸷和怨毒。 他一步步逼近龙椅,在少年怒意未消的神情下,用嘶哑难听的声线阴沉的质问道:“解药在哪儿?” 他翻遍整个崔家,没有找到解药。 以小丫头片子对小皇帝的心意,解药肯定在小皇帝身上。 摄政王蛰伏多年,等得就是这一刻。 “皇叔在说什么?朕听不懂,什么解药?”慕容玦只知皇叔向来不喜自己,并不知道他和席宁崔文臻之间的恩怨,见他这副模样,也有些惊讶。 慕容宪冷笑,“时至今日,陛下还要负隅顽抗?崔文臻已死,席宁另觅新欢,没了这两人辅佐,你以为你还能坐稳这江山?” 席宁另觅新欢?! 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炸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慕容玦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激动的否认道:“不可能!席宁不可能另觅新欢!” 摄政王看着他自欺欺人的模样,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哦,本王忘了告诉你,你送往西北的信件和西北送回的信件,都被本王拦下了,你自然不知道,你苦苦等待的小皇后,其实早已嫁作他人妇。” “不可能!”慕容玦厉声嘶吼,俊美的脸孔上满是不相信。 摄政王摇了摇头,有些可怜他了。 他拍了拍手,让手下把那些信件送上来。 慕容玦激动的起身,就要去抢那些信件,却被慕容宪的手下控制住。 “陛下不必着急,你要是把解药给我,这些信件,本王都会如数奉还,还会让陛下安然无恙的继续住在昭和殿。” “朕真的不知道什么解药!皇叔,你把信给朕!”慕容玦看着近在咫尺的信件,拼了命挣扎,想要够到那些信件。 “冥顽不灵!”慕容玦抬手让人把小皇帝带下去,带着禁军把皇宫每一寸都搜查了个遍,终于在昭和殿的暗格下找到了解药的配方。 看清楚解药配方后,摄政王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阴恻恻的笑了笑,状若癫狂。 “好啊,你都不要他了,居然还这么护着他,真是多情啊。” 摄政王命人把小皇帝从地牢里放出来,囚禁在昭和殿,还派人把那些信件全都送了进去。 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少年君王迫不及待的拆开了那些信件,看清楚信里面的内容后,整个人如坠冰窖。 原来,不是不归,而是不愿回京。 他心心念念的小皇后接管了西北大军,爱上了别人。 摄政王重掌大权,把小皇帝囚禁在昭和殿,如非必要,小皇帝的活动范围就是昭和殿。 慕容玦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为他不死,皇叔就无法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但一连几日,皇叔都没有为难他,只是一到月末就会派人取他一碗血。 小皇帝寝食难安,食不下咽,无时无刻不在记恨远在边疆逍遥快活的席宁,短短半年,就缠绵病榻。 摄政王见他吃不下东西,就硬灌他,用尽所有金贵药材续他这一口气。 御医说慕容玦乃是心病。 慕容宪看着病恹恹的慕容玦,忍不住讥讽道:“你在这儿要死要活的,人家可在边境即将成婚。你知道为什么席宁会另觅新欢吗?就是因为你的无能,你自以为登上帝位就是坐稳江山?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人呢? 席大将军何等人物?她女儿又岂是池中物?比起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帝王皇后,那当然是做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更加有用。 你一无是处,连你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左右,更何况是保护别人!活该你被抛弃,活该你苦苦等待却等来一句臣已变心。” 小皇帝被刺激得气血翻涌,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黑血。 慕容宪脸色大变,急忙看向一旁的御医。 “你不是说刺激刺激他没问题的吗?” 御医被摄政王阴沉的神色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急忙解释:“陛下淤堵在胸口的血吐出来了,已经无碍了。” 摄政王这才松一口气,他拽紧御医的衣领,恶狠狠的威胁道:“给本王好好看着他,他要再出什么事,本王绝对饶不了你。” “王爷放心,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慕容玦无力的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悬挂的帷幔,黑亮的眸子变得一片死寂。 从那之后,所有人都说小皇帝疯了。 他偷偷摸摸服食五石散,幸亏老太医及时发现,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面对小皇帝几次三番的寻死,摄政王终于恼怒,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想要如何。 “朕要席宁。” 摄政王看着面色苍白,眼神死寂的小皇帝,神色有些怪异,眸光微不可查的闪了闪,他避开小皇帝空洞的眼睛,敷衍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甚至为了防止小皇帝寻死,还放宽了他的活动范围,甚至允许他翻阅奏折。 第218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6) 本以为要被永远囚禁的慕容玦又重新回到朝堂上,群臣大为震撼。 摄政王也是无可奈何,小皇帝一心求死,他不能坐以待毙,再找到根治的解药之前,他还得留着这个药引子。 三年过去,摄政王苦心孤诣,总算找到解药。 服下解药之后,摄政王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用鞭子把小皇帝抽了个皮开肉绽。 这三年的纵容妥协,摄政王决不能让慕容玦死的太轻松,他要慢慢的折磨他,把席宁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全部翻倍还给小皇帝。 皮开肉绽之后,慕容宪还觉得不够,又让人在他伤口上淋了盐水。 先前的玉盘珍馐全变成了剩饭泔水。 摄政王早晨让小皇帝端坐朝堂,下午就让他在烈日下跪铁链。 心情不好,就让人把慕容玦的指骨一根根掰折,然后一根根复原。 他让人在小皇帝左脸上刺字,让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如何向他卑躬屈膝,毫无尊严的向他求饶。 一国之君,过的比诏狱里的死囚还要凄惨。 傲骨折尽,恶疾缠身。 慕容玦被扔进满是毒蜘蛛的深坑时,发誓一定要让慕容宪和席宁血债血偿。 他从毒蜘蛛的包围下活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收买人心,一步一步蚕食摄政王的势力,悄无声息的在摄政王的茶水饭菜中下慢性毒药。 经过五年的筹谋,慕容玦终于除掉了慕容宪这个心腹大患,重掌朝政。 雷厉风行的整顿完摄政王余党,体弱多病的帝王就率领暗卫远赴西北边境。 穿越崇山峻岭,大漠孤烟,慕容玦到达西北边境的兰海城。 兰海城将军府邸白布高挂,推开大门,院落荒凉孤寂,像是许久没人打扫过。 “你们是谁?”一个穿着简朴的老妇人从门外进来,看着他们的眼神满是警惕。 随行的侍卫拔刀护在慕容玦身前,对妇人冷声喝道:“这位是当今圣上,还不赶紧让席将军出来迎接。” 老妇人慌慌张张的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眼神不好,不知陛下驾到,还望陛下恕罪。” 身形修长的青年轻轻咳嗽了一声,如墨的黑眸凉薄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擦拭了下唇上的血迹,温润的嗓音柔和得像三月春风。 “老人家不必多礼,朕此行乃是微服私访,不宜惊动太多人。” 老人家看着眉目舒朗的青年,心里的防线降低了一点,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低着头,踌躇的搅弄着衣角。 慕容玦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炊烟的痕迹,眉心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目光落在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妇人身上,又变得和蔼了一些。 “将军不在府上?” 老妇人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将军今日去军营巡视了。” “老人家可否带路?” “军营重地……”老妇人有些犹豫。 慕容玦徐徐一笑,君子端方,翩翩风雅。 “老人家只管带路,其他的不用担心。” 老妇人看慕容玦风度翩翩,矜贵优雅,便没有再犹豫,带着一行人去了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侍卫带着令牌表明身份,没过多久,一个粗犷黝黑身披甲胄的壮年走了出来,他朝慕容玦行了个军礼,态度并不怎么恭敬。 “末将参加陛下。” 慕容玦摆摆手,也不太在意他的无礼,视线飘向他身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席将军呢?” 壮汉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君王会问起席宁。 沉默许久后,壮汉有些艰难的回答:“席将军故去了。” 慕容玦只觉眼前一黑,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揪住了壮汉的领口,神色略显狰狞。 “你再说一遍,席将军怎么了?” 壮汉眼眶微红,忍着哽咽道:“席将军平定边境叛乱不久,与城主公子两情相悦,本要成亲,却听闻宫里出事,驾马就要回京,刚出军营,北边的蛮族就得到消息,派军来犯。 席将军无奈之下,折返抵抗蛮族,击退蛮族后,她写了一道告罪的奏折,在家中自尽了。临死前,将军早已打算好一切,务必要末将们守好边境,静待京都风云尘埃落定。” 慕容玦松开他,怔怔倒退了两步,然后癫狂至极的笑了笑。 他笑得撕心裂肺,扭曲疯狂,一把撕开脸上儒雅随和的皮囊,露出早已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肮脏内里。 疯狂之色慢慢褪去,年轻的帝王眸色暗沉,冷冰冰的问:“席将军葬在哪里?” “葬在兰海城将军府邸的桃花树下。” 慕容玦带着人转身就走。 他回到将军府邸,直奔桃花树下。 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立了两块简陋的木牌。 一个上书“爱妻盛氏席宁之墓”。 另一个侍卫还没看清,就被慕容玦一剑劈断了。 他目光沉沉的望着剩下的那个墓碑,抬了抬手。 “掘墓。” “陛下……这不”太好? 侍卫还没说完,就被年轻帝王的一记凶光打断。 他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惜命的利落挖坟。 现在这位君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稍不顺心,就会大开杀戒,上一个不小心端茶端翻了的小宫女,如今双臂都断了。 他刚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忤逆他的命令!?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幸亏陛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桃花树下挖出了两个棺椁。 见两人没有合葬,慕容玦阴沉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点。 打开棺椁的盖子,慕容玦望着只剩下白骨森森的席宁,指尖用力的抠进棺材板里。 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可以说变心就变心? 凭什么你可以想死就死? 你这么轻易的就死了,那你欠我的,怎么还! 慕容玦激动的吐了一口血,血沫飞溅到白骨上,留下一道水迹。 他命侍卫把火把拿来,亲手火化了席宁的尸骨,用玉坛把骨灰封起,带回了皇宫。 所有人都觉得慕容玦疯了。 大臣们死谏,被他抬抬手砍了。 只要敢冒出一句反对忤逆的话语,他就把人的舌头拔了。 朝中人人自危,无人再敢阻止皇帝荒诞不经的行为。 他要和一坛骨灰成亲! 还要立那坛骨灰为皇后! 简直就是疯了! 慕容玦确实是疯了,他终于立了朝思暮想的席宁为后。 新婚之夜,他抱着席宁的骨灰,点燃了昭和殿的床幔。 铺天盖地的火光之中,年轻君王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第219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7) 冰冷的湖水铺天盖地的涌入鼻腔,水压沉甸甸的积压在胸口,憋得席宁胸肺火辣辣的疼。 一道矫健的身形飞快游向她,揽住她的腰身,把她带出了水面。 席宁用力的咳嗽起来,艰难的把喝进去的水全部吐出来。 那人带着她游向岸边,托着她的腰让她上岸。 席宁无力的瘫坐在岸边,捂着胸口用力咳嗽,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 宽厚有力的手心贴着她的脊背,动作轻柔的帮她顺气。 喉咙里、鼻腔内的烧灼感如影随形,席宁抬抬手阻止那人的动作,捂着鼻子,缓和身体的不良反应。 “姑娘好点了吗?”那人声线温和,语气儒雅关心。 席宁摆摆手,没有看身旁的人一眼,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妄图唤醒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 四周都是参天大树,树干虬结粗壮,野草枯黄低矮,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叫声。 树木环绕间,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湖泊,湖里有细长的芦苇条。 荒凉偏僻,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 【富贵……】 靠自己没用,席宁只好求助富贵。 富贵也很给力把记忆画面全部传输进她的脑海之中。 深藏的记忆被全部唤醒,席宁看着对面的青年,痛苦的捂了捂脸。 造孽! “姑娘怎么了?”青年担忧的看着面露痛苦的席宁。 席宁冲他摆摆手,阻止他想要扶她的手,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湿漉漉的水珠从衣裙上滚落,绸缎布料紧紧的粘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体曲线。 盛泽脸颊微红,非礼勿视的偏过脸。 席宁弯着腰,跌跌撞撞的往林子深处走。 等青年回过神,少女瘦弱的身影已经隐去密林之中,消失无踪。 他怅然若失的望着草上的水痕,刚要追上去,身后就想起马蹄声。 膘肥体胖的城主大人从马上小心的下来,然后飞奔他身边,紧张的上下打量他。 “我的乖儿啊,你没事?”他环顾四周,气愤的道:“那匹突然发狂的野马呢?我要把它宰了,今晚全府上下,吃马肉!” 盛泽克制不住的笑了笑,拍了拍城主的肩膀,柔声道:“爹,我没事,马跑了就跑了,下次我换一匹温驯的。” “没有下次了!”城主大人怒目圆睁,气鼓鼓的道。 “好好好,没有下次了。”青年弯了弯眉眼,纵容的附和道。 两人牵着马往来时的方向出去。 “一个时辰前,席大将军病逝了。”城主语气沉重的道。 盛泽皱眉,“席大将军逝世,那边境……” “乖儿不必担心,爹爹会尽全力守住兰海城的。”城主笑着安抚道。 盛泽没有多言,西北边境的情况,他和父亲都心照不宣,这里是大启和外族分野的重要边界,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全靠席将军的威慑力镇着。 席将军一死,边境大乱是迟早的事,到时候的城主府兴许就是保护百姓的最后防线。 席宁在密林里兜了好几个圈子,都没有找到出路。 按照上辈子的流程来发展的话,她爹的最后一面她大概是见不了了。 见不了也好。 她爹的临终遗愿是让她死守西北边境,永不归京。 她不能骗她爹。 没有得到她的答复,兴许他能含笑九泉,不至于被她气得死不瞑目。 密林里静的可怕,席宁草木皆兵的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但经富贵否认后,她还是战战兢兢不放心。 “富贵,如果我按时归京的话,慕容玦的怨恨值会不会降一点?” 【男主当前怨恨值100,这种情况下,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席宁不自觉的想卡bug出损招:“那我要不直接告诉他我是重生的,不管不顾的求取他的原谅?” 富贵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宿主,我们现在算是通缉犯啊!你这么说,人设会崩啊!让上面看出不对劲,我们俩都得玩完。】 席宁只好歇了这心思。 兴许就是上个位面她用了,才导致被长老院发现,然后变成现在这个结果。 因果报应啊。 席宁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垂着眸思索她这个位面的人设。 忠心耿耿,才华横溢,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赤胆忠心,一心为民,寡言少语,不善表达,偷摸暗恋,死脑筋…… 她可真会给自己挖坑。 夕阳西斜,金黄的霞光穿过高大稀疏的枝叶树杈,在枯黄的草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光斑。 席宁走出林子,看到了一家冒着炊烟的农户。 简易的篱笆围着茅草屋,席宁试探的推开篱笆门,小心谨慎的往里走。 “有人吗?” 她推开茅草屋的门,看到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家。 “老人家,无意冒犯,只是天色渐晚,想找个栖息之所,还望通融。” 在老人家面前半跪下,席宁面色微柔,语气恭敬礼貌。 老人家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粗略的音节,勉强能听出她是同意了。 席宁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瞳,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老人家没有任何反应。 在小马扎上坐下,她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摆设,好奇的望着老人家。 “老人家,你一个人生活吗?” 老人家嘴唇翕动,手指颤抖着往桌案上摸索。 “您有什么要找的吗?我可以帮你找。”握住老人家颤抖不已的手,席宁柔声询问。 “笔……纸……” 老人家紧紧抓着她,吐字艰难。 席宁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同时四下寻找着纸和笔,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纸笔。 她起身,扶着老人家走向那个角落。 拿起放在角落的纸,席宁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简而言之,老人家是独居,无儿无女,家里的所有人不是征兵战死,就是被蛮族劫掠之时惨遭杀害,如果有路人想要借宿,可随意食用任何一个房间。 席宁垂眸看着只到她胸口的老人家,似乎透过她那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到了她内心的孤寂和对死亡的麻木。 “老人家的眼睛是哭瞎的吗?”眼瞳里的情绪浅淡,语气和缓,听不出语调深处蕴藏的意味。 老人家迟缓的点点头。 席宁没在说什么,扶着老人家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出门随意找了间屋子进去。 屋子里灰尘堆积了薄薄的一层,席宁整理了下床褥,然后爬上床,靠着床头放空。 第220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8) 入夜。 床褥的霉味熏的席宁不太睡得着,她翻身坐起,想要出去走走,刚穿好靴子和外套,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席宁蹑手蹑脚的走到墙边蹲下,附耳在墙上,听外面的动静。 有刀出鞘的声音…… 还有蛮族身上那些狼牙挂饰碰撞发出的细微声音…… 这是…… 席宁皱了皱眉,在房间里翻翻找找,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兵刃。 兵刃没找到,她找到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握紧木棍站在门边,脚步声慢慢逼近,门扉抽动掉落,两扇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 一条腿迈进门槛,席宁猛地闪身,当机立断的抡起木棍朝着那人头顶招呼。 男人闷哼一声,倒地不醒。 抢走男人手里的弯刀,席宁打开屋门,冷眼看着朝她冲过来的蛮族大汉。 握着弯刀手把的五指慢慢收拢,月光与刀光交相辉映。 鲜血飞溅,少女立在狼藉之中,脊背挺直,眉目冷然,如同浴血而来的杀神。 提着弯刀,席宁不紧不慢的走到老人家住的那个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害人性命得来的长寿,希望你用的安稳。” 屋子里响起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 席宁转身,扔下弯刀,身姿挺拔的负手离开。 蛮族生性凶残,眼里没有老弱妇孺之分,所过之处,向来血流成河。 正常人都会先去主屋,这些蛮族大汉却不约而同的守在离她房间不远的地方,实在可疑。 本以为是落难遗孤,不想却是喝着人血存活的水蛭。 席宁在小溪边擦了擦手上和脸上的血渍,重新换了一身素色衣裳,才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已然挂上了白布,布置好了灵堂。 早知有这么一天的席宁面色镇静,看着来来往往的将士和兰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听着断断续续不停歇的哭声,即将跨过门槛的步子一顿。 被席翰派遣到她身边当副将辅佐她的韩彰眼尖的看到她,急忙快步走了过来,面上难掩担心。 “小姐,你没事?” 席宁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灵堂的方向,冷静的声色不起波澜。 “父亲走的时候,痛苦吗?” 韩彰摇了摇头,“将军并不痛苦,就是死前没有见到小姐,有些遗憾。” 席宁低眸,纤长的睫毛轻颤,黑白分明的眼睛干涩的眨了眨,眸底的波光一闪而逝。 “父亲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将军希望小姐永不归京,守护好西北边境,守护好兰海城。”韩彰面色凝重,提起将军临死的遗言,眼里难掩哀伤。 眸光有些涣散,白布在眼前出现道道重影。 席宁心神恍惚了一瞬,声音有些低。 “可怎么办呢?”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淡定镇静的面容罕见的有些憔悴苍白。 尾音落到后面,已然变成了呢喃。 “我答应了一个人,一定要回京……” 管理将军府邸的婆子看见失魂落魄站在门口的席宁,匆匆走过去,语气里难掩担忧。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将军都已经入棺了,你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 “无碍。”打断婆子欲言又止的话,席宁安静的摇了摇头,迈过门槛,走进灵堂。 处理完将军的丧事,席宁还没喘口气,距离兰海城不远的小村落就遭到了流寇的烧杀抢劫,整个村子,无一人生还。 席宁带着韩彰和几个好手去了村落,调查了一下流寇的身份,确定是蛮族派来试探将军死讯真假的前锋部队。 席翰的余威震慑得了一时,震慑不了一世。 边境百姓想要安居乐业,兰海城就必须出一个能像席翰那样坐镇的战神,席家军就必须再有一个那样智勇双全的将领。 城主有勇有谋,但一家老小均在兰海城,软肋太多,他在前方冲锋陷阵,很难保证不被敌军后方偷家。 城主公子…… 那就是个文弱书生,纸上谈兵还行,真要上了战场,那就是要一堆人为了他计谋的成熟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愁人呐。 “小姐有什么打算吗?”韩彰看着坐在书案后面亭亭玉立的少女,恭敬的询问。 小姐虽为女子,但论军事谋略,军中将领,无人能出其右。 故只要小姐愿意,席家军的下一任将领,毋庸置疑的是她。 可小姐的心思难以捉摸,且那日他说出将军的遗愿时,小姐似乎并没有答应。 “席家军现在是何人在管?”席宁看着韩彰,正色道。 韩彰毫不犹豫的回:“是将军的副将在暂时统管。” 席宁若有所思的颔首,随后挥了挥手,示意韩彰出去。 关门声响起,正襟危坐的小姑娘立马瘫在了太师椅上,小脸皱成了包子。 西北边境的情况十分之棘手,一旦决定留下,她就得在这边耗上两三年的时间打出威名,震慑住那些杀人如麻的蛮子。 可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她良心会痛。 毕竟这不是一两条人命,而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富贵……”席宁语气虚浮,满脸愁苦。 【宿主,我只是个系统……】 潜台词:你不要太为难我。 席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感觉人生再也不美好了。 她上辈子的渣女任务能完成全有赖于他爹的临终遗愿和城主大人的撮合,谁知道这辈子会变成她任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宿主,你不清楚朝廷那边的形势,上辈子朝廷出事也差不多是一年以后,你不如就留在这儿,把三军和席家军彻底掌握在手里,这样,要是摄政王逼宫谋反,你还可以带着兵马归京勤王护驾,理所应当。】 富贵实在看不下去席宁这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秉着他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的信念,不遗余力的给她出谋划策。 席宁眸子一亮,忍不住拍手叫好。 “富贵,你真是个人才!” 【宿主,人设人设……】富贵战战兢兢的提醒。 席宁立马收敛,正了正脸色,推开书房的门,对着不远处候着的韩彰招了招手。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我们今天去军营,看看将士们,毕竟马上就要成为他们的第一任女将军了。”席宁眉目不动,雅致冷淡的面孔上带着几分愉悦的轻松。 韩彰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原本以为没什么指望的事突然成真…… 兰海城和西北边境都有救了! 第221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9) 席宁白天安安分分抵抗外敌,晚上就暗戳戳写艳本,还匿名联络了要钱不要命的贩夫走卒,让其偷摸传回京都。 虽然她人不能回去,但她和慕容玦的艳文必须铺天盖地。 席宁想得很美好,只要她的存在感足够强烈,慕容玦就算想起了上辈子的记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纳妃报复她。 然而现实是—— 艳本刚传回京畿,就被摄政王棒打鸳鸯的截胡了。 慕容宪翻看着艳本上的内容,阴鸷的眸子微微眯起。 “确认是从边境流传回来的吗?”他捻了捻纸页,粗粝的指腹摩挲着上面晕染开的墨痕。 一身黑衣蒙面的男人单膝跪下,沉声回应:“确认是从兰海城流出来的,数量不多。” 慕容宪放下艳本,指腹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唇角漫起阴冷的笑。 “看来席宁是真铁了心护着本王那小侄儿了,离着那么远,还不惜编造这种污秽不堪的来警告本王。” 他轻轻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混浊的眼珠往下垂,眼白里的红血丝密集得像一张大网,要把误入其中的蝴蝶裹紧绞杀。 “封闭兰海城与京城之间的联系,把艳本里的慕容玦换成兰海城城主的嫡子盛泽,今夜之后,本王要看到这本书在京畿街谈巷议。” “属下领命。” 夜色似乎更深了。 昭和殿烛光遍地,年轻的帝王坐在床榻边,烟雾般轻薄的纱幔垂落在身后,墨发未束锦带,随意的披散在肩膀和后背上。 烛火映衬下,少年黑若点漆的眸子跳跃着昏黄的光芒。 玄色的衣袍衬得少年肤白胜雪,微微敞开的衣领下,精致漂亮的锁骨线条清晰流畅。 铜镜里的少年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墨发雪肤,昳丽绝美得令人惊叹。 拨开遮挡脸颊的发丝,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没有丝毫瑕疵,更没有那个象征着无尽屈辱的刺字。 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柔软,没有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一如他少年时候的光滑细腻。 他……是重生了吗? 荒诞无稽的事情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年轻帝王捂着脸,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笑,笑声透着无边的凄凉,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嘲讽。 又回到这个无能为力的年少时光了…… 深不可测的黑眸倒映不出一丝光亮,少年帝王的气质与从前大相径庭,他看着满殿的烛火,想到那些夜不能寐的夜晚,想到他这么做的原因,讥诮的扯了扯唇角。 赤脚走到殿门口,望着一旁昏昏欲睡的守夜太监,慕容玦狠狠踹了他一脚,把他高高的台阶上踹到了台阶下。 小太监颤颤巍巍的醒过来,趴在地上,抖的像个筛糠。 站在台阶上的人气势凛然,君临天下的霸气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撤了昭和殿内的所有蜡烛,召兵部尚书沈崇意、礼部尚书贺渊进宫。” 小太监磕磕巴巴的应了是。 望着遥远天边的弦月如钩,慕容玦极轻极慢的露出一个满怀深意的笑容。 未来的一国之母在边境与城主公子私相授受,还被人写成了话本四处流传,京畿之地的表面平静彻底被撕破。 辅政大臣崔文臻收到消息的时候,街头巷尾早已炸开了锅,到处都有人在议论此事,根本压制不了。 朝堂之上,言官们弹劾席宁的折子一封接一封,纷纷进言席家女不堪为一国之母,力求废除席家女的凤位,另择贤良之女为后。 崔文臻以先帝遗诏站出来堵了悠悠众口。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均在等待着年轻帝王的决断。 坐在帝位上的君王与以往显然不同,原先的局促和紧张通通消失,属于君王的不怒自威和积威甚重无形的散发出来,让两拨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询问君王的意见,只在下面不依不饶的争论。 慕容玦坐在龙椅上,慵懒的支着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群臣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情况,漆黑的眸光微闪,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城府深重的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喜怒和情绪波动。 群臣们第一次有了帝王心思难以捉摸的不得劲感。 一路看着席宁护小皇帝坐稳江山的崔文臻心里也打起了鼓,按照以往来看,这位最是维护席宁,甚至可以说,席宁就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今日怎会如此沉默? 慕容玦对他们心里打得算盘门清,但此时还不是收拾席宁的最佳时机,他要先把他的好皇叔先送去见阎王,再慢慢折磨他的小皇后。 “此事再议,退朝。”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挥动,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手势,还在争论不休的群臣们就像被摁下暂停键一样,瞬间鸦雀无声了。 太监宣布退朝的声音尖锐响亮,划破议政殿上空的宁静。 慕容玦撩摆离去,群臣们都迟迟没有从那股凌厉的帝王威仪里缓过神来,跪在地上,静默无声。 下朝后,辅政大臣崔文臻就把心腹门生叫到了书房,面色微沉,声音凝重。 “陛下今日举止十分不寻常,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令人完全捉摸不透,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门生仔细回忆,脑海中浮现出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昨夜,陛下连夜召见了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 沈崇意…… 贺渊…… 这两人可都是摄政王的亲信,陛下连夜召见,难不成是想拉拢摄政王? 愚蠢! 摄政王狼子野心,拉拢他,无异于与虎谋皮! 崔文臻面沉如水的捏皱了桌案上质地上好的宣纸,手背上的青筋更加凸起。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礼部尚书贺渊和兵部尚书沈崇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额角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滚落。 贺渊率先承受不住摄政王这满是猜忌的打量,叫苦不迭的开口:“王爷,陛下昨夜传召,真的只是跟我们商量了一下狩猎的事,并未说其他。” 摄政王虚情假意的把两人扶起来,虚伪的笑笑。 “放心,你们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本王又怎么会中了陛下的挑拨离间之计,猜疑你们呢!日后行事还是妥当一些,不要再露出把柄了,下去。” 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摄政王笑着把两人送走。 两人一离开,他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眼睛里甚至还藏着阴狠。 第222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0) 京畿之地风起云涌,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悄无声息的酝酿。 席宁大大打了个喷嚏,纸上端正的字立刻歪了一笔。 韩彰担忧的皱起眉,“小姐可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找个大夫瞧瞧?” 席宁摆摆手,疏离克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必。” 把写废的纸抽出放在一边,席宁正欲重新写,一个小厮就走到阶下,弯腰恭敬的禀告:“少将军,城主今夜设宴,邀您务必赏脸。” 吃了一个月清汤寡水的席宁有些心动,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在男配的事上,她得谨慎再谨慎,毕竟今日的出席,他日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男主捅她一刀的原因。 “韩彰你带着妹妹代我去一趟,今夜我去巡城。”狼毫落笔,字迹工整端正,一如少女冰冷的面孔。 韩彰拱手应允。 提起韩彰的妹妹,席宁不由起了些心思。 但碍于人设,她不能出手撮合,只能旁敲侧击的问:“令妹可到婚嫁之龄?” “再有一月就及笄了。”说到自己的妹妹,韩彰的神色都柔和不少。 “令妹若有属意之人,我亲自去替令妹说亲。”席宁眉目不动,语气认真的承诺。 韩彰惊喜,“如此,末将就替舍妹谢过将军美意了。” “理所应当,不必多言。”长睫低垂,席宁专注的看着宣纸,心无旁骛的练字。 韩彰行了拱手礼,然后轻手轻脚的退出书房。 韩彰一走,席宁立马扔了毛笔,没什么形象的靠着太师椅,两条腿懒散的搭在桌案上,吊儿郎当的随意样和先前的守正端方判若两人。 “富贵你说,韩彰那个傻大个能听懂我的暗示吗?” 富贵不太想搭理她。 自从这个位面不能放飞自我开始,宿主隔三差五就钻头觅缝的找时间跟它闲聊,明明一天到晚都得忙着看军中的文书,但她就是能找到空子摸鱼,难怪不能成为合格的任务者。 像这种经常摸鱼的任务者,系统局那位怎么可能受得了! 【盛泽对你的好感度是三十,不可能轻易移情别恋。】 系统冷酷无情的分析道。 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的席宁大脑都冻得一个激灵。 她支着下巴,懒洋洋的欣赏着自己挑不出任何错处的书法,拖着绵长的调子,发自内心的疑惑:“都说英雄救美,被救的那个人很有可能芳心暗许,怎么英雄倒先沦陷了?” 富贵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它只知道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分析,拨开层层云雾,看到隐藏在最深处的真相。 【过于殷勤的美人太过廉价,宿主这样毫不矫揉造作的反而更得人心。】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果不其然。”席宁弯着眉眼笑得明媚动人,伪装出来的正经冷静消散,慵懒随意的风情更加迷惑人心。 富贵不得不承认,在那么多任务者中,席宁是唯一一个自带海王气质的宿主。 就好像无论再渣的事,安在她身上,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感。 渣女系统的天选之子。 一颦一笑,自带风情。 【宿主,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转正做渣女吗?穿梭万千位面,泡尽万千美男,还不用负责。】 富贵发自灵魂的诱惑。 席宁眯着眼笑,嗓音轻佻,完全不为所动。 “你现在的口吻就挺像一个渣女的。” 她悠悠叹了口气,目光倏然变得凌厉。 “泡尽万千美男,还不用负责?那我现在是在干嘛?渣女痛改前非试炼吗?” 她振振有词的质问。 富贵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小声小声的嘀咕。 但由于它就在席宁的脑海里,无论它说得再小声,席宁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小主神是意外情况……】 “你心虚得都快不亮了。”席宁面无表情的拆穿它。 小光点闪了闪,似乎在拼命反驳席宁的话。 席宁不置可否的掀了掀眼皮,翻开堆积在桌案上的文书,一封一封的看。 她连做个将军都这么痛苦,还海王呢?海里的鱼虾就能烦死她。 她还是安安心心做个咸鱼好了。 崔文臻入宫觐见,年轻俊美的君王悠哉悠哉的坐在雨榭亭内,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玉石做的棋子,不紧不慢的落在棋盘上。 “臣崔文臻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文臻跪地行了个大礼,声音响亮如洪钟,震的方圆几里的鸟儿都挥动翅膀飞离安稳停靠的枝丫。 慕容玦下好黑子的位置,偏过头看向跪地不起的崔文臻,眼睑微微往下遮住曜黑的瞳仁,眼尾显得越发狭长,君王威仪不动声色的从身上散发出来,压的昔日帝师的火气变成了心惊。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学生已然变得面目全非,已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已然成了他要敬畏的存在。 “崔爱卿何必行此大礼?”帝王语气带着几分困惑,像是吃惊他突然的大礼。 崔文臻背脊一凉,对这样的君王感到由外自内的恐惧。 若是当真不希望他行这个大礼,慕容玦早就在他跪下时扶住他了,断不会让他跪了这么久,还假惺惺的问他为何行大礼。 小狼崽终究变成了能把人撕的血肉模糊的狼王,由不得他再仗着辅政大臣的威名肆意妄为。 “君臣有别,当行此大礼。”崔文臻满脸肃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崔爱卿言重了,你与朕师生一场,私下里断不用如此拘谨。” 慕容玦起身扶起崔文臻,倦懒的神色尽数收敛,温润如玉的面孔上满是笑意,像是刚才的凝重窒息不存在过一般。 崔文臻看得心里重重一沉,陛下确实是被席宁的消息打击到了,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一般了。 以前陛下的眼睛里是有少年的稚气和热忱的,如今的陛下,眼里的情绪难以捉摸,脸上虽然是在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无形的威压让他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轻易放松。 明明他无比清楚眼前这人并没有实权在手,但他就是无端的畏惧这样的帝王。 深沉,神秘,完全捉摸不透。 “崔爱卿今日入宫,是有什么事吗?” 年轻俊美的君王随意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先声夺人的询问。 崔文臻如坐针毡的接过这杯茶,在少年温柔的笑容里,生生出了一个后背的冷汗。 第223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1) 掌心的茶杯滚烫,却温暖不了崔文臻不停往下沉的心。 他踌躇的摩挲了下骨瓷杯上的釉面纹路,迟疑的开口:“老臣今日,是为立后一事前来……” 还未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眼前让人琢磨不透的帝王就压着嗓音低低的轻笑一声,笑声里夹杂着几分愉悦,令人心里更加没了底气。 “崔爱卿也信了民间那些捕风捉影的戏本?”斜飞入鬓的眉宇挑起,略带调侃的语气里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胁警告。 崔文臻面沉如水的跪下,骨瓷杯被宽大的袖摆带翻,茶水泼了一地。 “老臣愚昧,望陛下恕罪。” 慕容玦支着下巴望着崔文臻,唇角的笑容如沐春风般轻柔和煦,眼眸里的情绪难以捉摸。 “崔爱卿为国为民,何罪之有?” “老臣听信民间传闻,污蔑一国之母。”崔文臻言之凿凿,俯身重重磕头。 慕容玦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许遗憾,嗓音轻飘飘的,像是春日的柳絮,四处飘零。 “民间传闻定也是有头有尾的,找到头,掐灭尾,崔爱卿肯定能让朕称心顺意。” “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慕容玦挥挥手,示意崔文臻告退。 崔文臻再次行大礼,“老臣告退。” “少将军,末将在兰海城抓到了几个行踪诡异的人,看言行和口音,是京都之人。”韩彰把一个腰牌放在席宁书案上,拱手汇报道。 把手里的文书合上,席宁拿起做工精致的腰牌,凝眸仔仔细细逡巡腰牌图案的细节部分。 “可有查到具体出处?” 手指轻轻摩挲了下腰牌背面的图案,席宁沉声询问。 “末将长年驻守边境,对京都的世家门阀不太清楚,只知这是一品大员才能拥有的纹饰。” 一品大员…… 席宁眸光闪了闪,她抬手挥退韩彰,等他合门离开,便迫不及待的把腰牌别在了腰上,神情都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宿主,你又想干什么?】富贵声线平直,毫无起伏,兜头浇了席宁一盆冷水,把她蠢蠢欲动的小算盘给扼杀在摇篮中。 “我只是想起摄政王那只老狐狸,想着能不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席宁无奈的摊了摊手,顺带无辜的眨了眨眼,企图证明自己的想法单纯。 【宿主,我觉得,你什么都不做,安心顺应世界线发展就挺好。】 富贵冷漠无情的道。 席宁灵活的转了转手中的毛笔,对富贵的咸鱼指南不发表任何意见。 要是能一直躺着把任务完成,席宁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只不过—— “我可以写信给陛下?”席宁歪着头,若有所思的问。 富贵沉默不语,就算写了,能不能送到男主手中,那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席宁拿起毛笔,摊开纸页,正准备下笔,书房门陡然被敲响。 “少将军,不好了,盛城主被蛮族首领掳走了!” 韩彰的声音里难掩焦急。 城主被掳走了?! 席宁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她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打开屋门,面色凝重的看着焦心不已的韩彰,声线微沉。 “在哪儿被掳走的?” “兰海城外的多纳湖。” 席宁抬步迈过门槛,直奔马厩。 “知道的人多吗?” “末将已及时封锁消息。” “城主为何亲自去那儿?” “兰海习俗,亲子弱冠,当饮亲父所赠多纳湖水。” 席宁牵马的动作一顿,转头严肃的看着一旁的韩彰,沉声交代:“我会带一队精锐去救城主,你务必安抚好城主家人,另外,下令禁止这一习俗。” 韩彰不太赞同的拧了拧眉,“少将军,禁止习俗,恐会惹众怒。” “特殊时期特殊行事,若有人违反,鞭刑二十。” 席宁翻身上马,声线冰冷,不容置喙。 韩彰硬着头皮点头。 席宁满意的颔首,扬起马鞭,驾马冲出了将军府邸。 边境民风彪悍,一味的温和劝导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那就只好武力镇压了。 她不需要交口称赞,她只需要一个快速和平下来的边境。 席宁等探子摸清楚敌人的情况,心中立马有了计较。 蛮族首领等今天应该等了很久,趁着席将军病逝、席家军一时兵荒马乱的情形,趁乱绑走城主这块主心骨,让兰海城民心大乱,届时一举出兵,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兰海城。 想要毫发无损的救出城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城主在兰海城的地位相当于席翰在席家军的地位,必须得把他救出来,不然兰海必乱。 席宁闭了闭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蛮族驻扎营地的位置,迅速敲定好计策,带着人声东击西的夜袭了敌方大营。 损失惨重之后,城主终于被救了出来。 席宁拉着他跳进连通兰海城附近村落的小河,把他摁进河里躲着,然后跑了出去,引走了敌方追兵。 追兵举着火把,在黑夜中一寸一寸的寻找着席宁一行人的足迹。 城主被席宁安排的游泳好手顺着小河的流向,游到了兰海城外围的一个小村落,然后从席翰原先就挖好的地道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兰海城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席宁捂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一步都不敢停下。 手臂上的伤口血液在急剧流失,体力也在迅速下降,双腿变得越来越沉重。 腥咸的汗水滚落进眼眶里,眼睛里的异物感迫使席宁不停的眨眼,根本来不及抬手去擦。 脚下一个不注意,绊到一根粗壮的树枝,席宁栽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跤彻底把她全身的力气耗尽。 席宁虚弱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遮天蔽日的大树,含糊不清的呢喃:“富贵……我那个死亡绑定程序……还有没有……” 意识变得模糊…… 感官开始退化…… 四周一片黑暗…… 身体溺毙在冰冷的水中,不断的下坠…… 四肢无力的垂落…… 瑰紫色的光芒自心脏发出,小世界的时间空间陷入停滞,一股强大的无形的波光扩散覆盖,主宰一切。 昭和殿内的帝王陷入深眠,一道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影在瑰紫色的光芒里慢慢出现…… 风声静止,天色昏暗。 清冷如雪的神明少年单膝跪在昏迷不醒的女孩身前,冷白如玉的手指点在女孩眉心,抚平女孩眉心的褶皱,瑰紫色的光芒在渗血的伤口处流转。 第224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2) 阳光照射在眼皮上,席宁烦躁的抬手遮挡住光,无知无觉的翻了个身,然后脑门磕在了树干上。 意识到什么,席宁猛地睁开眼,树皮粗糙的纹路占据整个视野。 她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昨晚被箭射中的手臂,没有摸到预想中的伤口,只摸到了光洁平整的肌肤。 这是怎么回事? 把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干净,席宁发现,除了脏一点点,她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 那她昨晚…… 是梦吗? 参天大树环抱四周,向来凭运气走迷宫的席宁蹲在一根树桩旁边,正打算研究一下年轮的正确使用方法,就看到了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 她站起身,沿着血迹的延伸的方向往回走,走着走着,一抬头,就和蛮族大汉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席宁:“……” 忘了还有这群小尾巴跟着了! 当机立断,席宁拔腿就跑。 大汉们拔腿就追。 箭矢划破凝固的空气,擦着她的身体没入土地。 跑着跑着,席宁把大汉甩了,然后成功把自己跑迷路了。 隔了一会儿再次蹲在树桩旁边的席宁表示她已经累了。 年轮一圈一圈的绕的她眼花缭乱。 线条之间的缝隙根本看不出传说中的疏密。 席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气。 她决定……做个记号。 把随手塞在腰间的那个腰牌扔在树桩边,席宁凭直觉的选了一个方向,然后不带一丝犹豫的迈步走了。 半个时辰后,席宁和地上的腰牌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找了个方向走。 过了一会儿,再次回到原点的席宁看着腰牌,泄愤的狠狠踩了几脚。 她现在可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啊~ 席宁磨着后槽牙,感觉人生不值得。 她放弃挣扎的躺在地上,逃跑的紧迫感暂时放下,刚才没来得及多想的事情又浮现在脑海中。 以她昨晚那个出血量,她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现实却是她毫发无损。 难不成那个定向死亡绑定程序还在起效吗? 不应该啊…… 她倒带重来的机会都没了,人设也不能崩,那这么逆天的程序……使用之后更有可能被发现? “富贵,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安静如鸡的富贵闪都不闪一下,一副已死勿cue的倔强。 席宁在密林里呆坐了一下午,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被韩彰的手下找到,顺利的回了军营。 为什么没有回兰海城的将军府邸呢? 因为将军府邸被兰海城那群要习俗不要命的城民围了。 “少将军,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但百姓的反对声只多不少……”韩彰想起将军府前的盛况空前的场景,就有些头疼。 “擅自去取水的百姓惩戒了吗?”席宁头也不抬的整理着书案上的文书,淡定镇静的问。 “惩戒了,但效果并不好,还有很多百姓阻挠行刑。” “既然如此,封城。”偏冷的嗓音不起一丝波澜,平静冷漠的腔调就像在跟他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韩彰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要封到何时?” “封到战事结束。” “战事?!”韩彰脸色大变。 席宁在太师椅上坐下,翻开手里的文书,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蛮族虎视眈眈,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西北,不如速战速决,永绝后患。” 韩彰微微愣住,“小姐要挑起蛮族和大启的战事,此事必然得请奏当今圣上,贸然出兵,是会株连九族的。” “父亲让我统领三军和席家军,不也没有经过圣上的首肯吗?韩将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尽早结束战事,兵符也可尽早归还陛下。” 席宁面色沉稳,语调平静冷漠。 话虽如此,但这般行事,过于离经叛道…… 韩彰疑惑的打量了席宁好几眼,觉得她跟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世人皆道席将军的女儿一丝不苟,守正端方,虽不如女子娇软,但品性胜似君子。 如今一看,骨子里分明是藏着野劲的。 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启仁帝驾崩,新帝年幼,一病不起,若不是这位护着,野心勃勃的摄政王早已取而代之,登上帝位。 “蛮族大军早在父亲逝世时,就开始谋划,时间紧迫,韩将军再犹豫下去,恐怕会节外生枝。”席宁见韩彰目露犹豫,不着痕迹的又添了一把柴。 韩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席宁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拿起文书接着看了起来。 “陛下陛下,该上早朝了……” 颤抖的声线隔着不远的距离响起,纱幔笼罩下的床榻上,少年帝王眉头紧锁,额头汗如雨下,浸湿了额发。 曜黑的眸子猛地睁开,慕容玦彻底从梦魇之中脱离出来。 脑袋闷痛,梦里的场景真实的让人心慌意乱。 他梦见席宁被人追杀…… 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自觉的抓紧被褥,白皙的指骨因着用力变得红润。 殿门外小太监的呼喊声战战兢兢,生怕再喊一声,就会被杀头似的。 慕容玦掀开被褥下榻,慢条斯理的穿好靴子,松散的披着一件外衣,便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殿门。 早就候在外面伺候帝王梳洗的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 “陛下,今日摄政王会上朝。”轿撵上,走在一旁的小太监悄声提醒。 慕容玦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眸光轻微的闪了闪。 撩袍坐在龙椅上,慕容玦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官,漆黑的眼瞳不偏不倚的落在站在首位的摄政王身上。 他这位皇叔,还真是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眼眶凹陷,颧骨凸起,面部轮廓要么僵硬,要么深陷,十分的不协调,让他看起来有些瘆人。 少年帝王游刃有余的把摄政王一党的刺堵了回去,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身上挪开,温和的笑容里透着说不清楚的意味。 “皇叔,下朝之后,还望你御书房一聚。” 摄政王慕容宪虚以委蛇的点头答应。 早朝的气氛以一个勉强和谐告终。 崔文臻瞥了一眼摄政王难掩阴沉的眉眼,便不咸不淡的挪开了眼,像是不小心扫到一样。 第225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3) “陛下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慕容宪大步跨过门槛,不打一声招呼如入无人之境的走进御书房,苍老的面容上鹰眸锐利,语气嘶哑干涩,如同厚重的砂石摩擦出的声响。 年轻俊美的帝王脸上的浅笑没有丝毫变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行为举止一般。 慕容宪径直在一旁的软榻上落座,候在殿内伺候的小太监立马手忙脚乱的递上茶盏。 慕容宪端起茶盏,从容不迫的品了一口,然后微微皱眉,随手搁置在一边。 慕容玦看得挑眉,唇角的笑容恰到好处,眼底的情绪难以捉摸。 “这茶不合皇叔心意?” 摄政王的目光跟着话音落在成熟稳重不少的帝王身上,他不紧不慢的摩挲了下玉扳指,视线直勾勾的看着他。 “确实不如陛下泡的合心意。” 殿内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伺候的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低下头,身体不同程度的微颤,生怕这二位的斗法殃及池鱼。 面对慕容宪如此挑衅的姿态,慕容玦也不生气,只是抬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他不甚在意的点点头,语气轻浅,听不出任何气恼的意味。 “这茶是朕身边茶艺最好的太监泡的,皇叔却觉不合心意,不如朕所泡,皇叔对朕过誉甚高,就不怕朕沾沾自喜吗?” 慕容宪盯着慕容玦看了一会儿,锐利的视线像是要穿透他的躯壳看到他的灵魂一般,可惜这具躯壳过于完美无瑕,完美的掩盖住了内里的真实情绪。 “陛下是天之骄子,主宰世人生杀予夺的帝王,再骄傲一点,都是理所应当的。”慕容宪慢条斯理的收回目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低眸喝茶的瞬间,鹰眸划过尖锐的光。 他放下茶盏,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和先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大不相同,随意得像是在跟慕容玦话家常一样。 “陛下今年十七了?” “虚岁十七。” “倒也不小了……”慕容宪长叹一声,“陛下还未经人事?” 慕容玦提笔的动作微不可查的一僵,旋即很快被他遮掩过去,那一瞬的僵硬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他抬眸望向慕容宪的方向,漆黑的瞳眸干净清澈的不染纤尘,俊美无瑕的五官轮廓每一笔都写意风流,微微拧起的眉梢昭示着帝王的心思有些不悦。 “皇叔是成心提这事扎朕的心吗?” 悦耳动听的少年嗓音里夹杂着羞恼和嗔怒,白皙胜雪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似是被提起了难以启齿的私密事一般。 少年帝王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这怀春少年的姿态让摄政王想要塞人在帝王身侧的想法胎死腹中,只得顺着少年的反应往下试探。 “陛下哪里的话?本王只是担忧社稷安康而已,毕竟陛下的子嗣也是国事,不容小觑。” “皇叔果然为国为民,是朕眼界狭隘了。”慕容玦放下笔,轻笑一声,眼里有几分惭愧。 摄政王并不被帝王的三言两语糊弄,索性也不遮遮掩掩,明目张胆的道:“陛下未及冠,确实不到立妃选秀的年纪,但一两个通房,还是应当有的,以免他日大婚委屈了席将军的女儿。” 慕容玦眸光微闪,慕容宪三番两次把话题往这上面绕,打的主意肯定是瓦解他和席宁之间的联盟,伺机而动的废了他。 毕竟席家手握兵权,他要动席宁还是得掂量掂量。 席宁远在边关,只要收买了摄政王监视兰海城的耳目,就能保证京城的风声不会传到席宁耳朵里。 收下摄政王送来的人,降低摄政王的戒心,更快的除掉慕容宪这个心腹大患,更快的见到席宁…… 这诱惑,着实让人心动。 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扳指,慕容玦正欲答应,脑海中却一闪而过席宁奄奄一息毫无血色的脸。 淡定从容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崩塌,从心口蔓延扩散的烦躁让他克制不住的皱了皱眉,语气难掩焦躁。 “这就不劳皇叔费心了,朕还年轻,应当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朝政大事上,不该拘泥于儿女私情。” 慕容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小狼崽子当真是长出利爪了,崔文臻那个老匹夫,断然是留不得了。 御书房谈话,摄政王和慕容玦不欢而散,摄政王离开时,步履生风,脸色难看的能滴出墨来。 心腹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走进御书房,屋内的气氛压抑阴沉,压的他差点忍不住跪下。 把手里的密信呈到喜怒莫辨的帝王面前,小太监小声的禀告:“这是西北那边的消息。” 说完这句话,小太监敏锐的感觉到帝王身上的气压更加压抑了,“啪”的一下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捧着密信的手指忍不住的颤抖着。 手里的密信被拿走,小太监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脊背还是紧绷的挺得笔直。 眉头紧锁的拆开密信,通篇读下来,并没有出现让他恼火的字眼,只有小皇后擅自挑起战事的野心昭着。 不知为何,脑海中紧绷的弦松懈了一点点。 他拿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诉衷肠的信,封好后,递到小太监手里。 “让人务必送到席将军手上。” 小太监弯着腰下去了。 慕容玦看着那封边境传回来的密信,心情不知不觉的变得轻松愉悦。 哪怕这封回信没有送到席宁手里,送到了慕容宪手里,那也没关系,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席宁既然已经决定攻打蛮族,想必是没有心思招三惹四的,况且就算她另有新欢,只要她骨子里的忠君没有拆卸,那他就有一百种办法把她骗回来。 现在,他只需要专心对付老谋深算的摄政王就好。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怎么最有效的瓦解和策反摄政王手下的左膀右臂,他做起来可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皇叔啊,这辈子,定不会像上辈子那般任你践踏羞辱了。 少年帝王拿起放在一边的长方体木匣子,打开匣子,把里面的画卷拿出来放在书案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握着画轴,顺着画卷的方向,慢条斯理的摊开画卷。 画上的少女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墨发如瀑,简单的用一根白玉簪绾起,巴掌大的脸精致小巧,看上去乖软的脸蛋被眉眼间的杀气腾腾给遮盖,显得有些乖张。 樱唇抿得紧紧的,眼眸波澜不惊,古井无波,沉静淡然的,仿佛看破红尘,心无一物。 第226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4) 这一次,慕容玦的信终于没有任何阻碍的送到了席宁手上。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席宁拆开手中的信封,看清楚内容后,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慕容玦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用那副温柔善解人意的口吻给她写了一封聊表思念的信。 这看得她很虚啊! 虽然她不知道上辈子她走以后发生了什么,但用屁股想都能想清楚摄政王那个心理变态会怎么折磨他啊! 她很担心小皇帝全部报复在她身上啊。 但看到了信,什么都不回,又显得她移情别恋了一样…… 该怎么回呢? 三个时辰敲定好与蛮族作战细节的席将军咬着笔杆子在书房里做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想好要怎么给慕容玦回信。 最终,席将军在出兵前,认认真真的写下了一行字。 「臣已做好万全之策,陛下静候凯旋佳音。」 席宁把信封好,递给韩彰,严肃的嘱咐他:“一定要把信送到陛下手里。” “少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看出席宁对这封信的重视,韩彰也拿出了对待军机要事的郑重,挺直腰杆,严肃认真的承诺。 席宁挥挥手,不置一词,只眷恋的看了一眼信封。 上辈子延后许久的矛盾和硝烟被两位手拿剧本的帝王将军提前数年摆在了台面上。 短短数月,摄政王在朝堂上的门生客卿近半数被革职查办,还有他私下养的府兵和死士也悄无声息被人盯上,折损大半。 西北边境更是硝烟弥漫,战火不休,素以骁勇善战声名远扬的蛮族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帝王与摄政王的博弈斗争中,摄政王如同被下了降头一般,被年轻的帝王削弱得只剩下个头衔。 双王对弈,辅政大臣崔文臻不可避免的被牵连其中,崔家府邸数次走水,崔家家眷被崔文臻送离京都,却也难逃厄运,路途中遇到山匪,一行人无一生还。 崔文臻气急攻心,一病不起。百年世家大族崔家在这场博弈中损失惨重,人丁兴旺至人丁飘零。 所幸崔家一力辅佐的君王并没有让他们失望,牢牢压制着摄政王,让其无法抽身,不能再明目张胆的任意妄为。 两年后的元宵佳节,摄政王于府中暴毙身亡,死因不明。 这一场幼帝和摄政王的夺权之争,总算落下帷幕。 慕容玦次年主持科举,大力提拔寒门仕子,雷厉风行推行新政,成效颇具。 唯有一事,慕容玦处事令群臣颇有微词。 夺权之争中,崔首辅出力良多,崔家满门因此事百废待兴,按理而言,崔氏子女应受重用,但帝王却没有一点行动。 崔首辅缠绵病榻,慕容玦一次都没有踏足过崔府,实在过于冷血薄情。 御书房内,内阁大学士曹元廷和心思难以捉摸的帝王面对面弈棋。 “老师也觉得朕对崔家过于薄待吗?”年轻俊美的君王眼皮微掀,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曹元廷不是喜欢猜测君王心思的崔文臻,面对慕容玦明里暗里的试探,慢吞吞的捋了捋他这些年养长的胡须,眯了眯有些浮肿的眼睛,食指点了点用料考究的棋盘。 “陛下这棋盘甚好。”曹元廷顾左右而言他。 “老师想要?”慕容玦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嗓音压低,带了几份蛊惑。 曹元廷一张老学究的脸难得的露出几分笑容,“陛下愿意割爱?” “倒也不是不行,但老师得替朕办件小事。”年轻俊美的君王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平静淡然的道出今日让他进宫的目的。 曹元廷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不忸怩,开门见山的问:“陛下想让臣做何事?” “当年老师奉父皇旨意入宫教导,朕顽劣任性,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幸亏还有一位得意门生,如今驰骋疆场,收复西北边境六城,打得蛮族溃不成军,可谓当世战神。” 慕容玦拿过一旁的折子,递给曹元廷。 曹元廷摊开折子,里面全是西北的捷报,席家军的丰功伟绩,席宁战神的神机妙算。 他看着少年君王深不可测的黑眸,忽然福至心灵。 内乱已经平息,那……边境快自立为王的席家军该如何处置?或者说,该如何收复先帝赐给席家的兵权? 曹元廷压下心里惊涛骇浪,努力淡定的合上奏折,故作镇定的问:“陛下希望臣去边境把皇后接回宫?” “朕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老师最为合适,不知老师可愿替朕迎回皇后?”慕容玦孺子可教的轻笑,压低了嗓音,拖长调子,慢条斯理的道。 这是一桩苦差事,相当于当初的崔文臻在摄政王和陛下之间站队,他如今,也需要在席家女和陛下之间站队。 若要江山稳固,万世太平,兵符必须收归陛下手中。 难怪陛下对崔氏一门冷血无情,崔家如今,求的不就是皇后之位吗?但陛下要的,是席家女做皇后,借此收回旁落的兵权。 曹元廷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老臣为陛下肝脑涂地,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迎回皇后。” 看着曹元廷低下的头颅,向来喜怒难辨的帝王微不可查的牵了牵唇角,黑眸里荡漾起柔波。 他扶起曹元廷,口吻愉悦:“那朕就恭候老师佳音了。” 曹元廷却没有起身,他为难的拧了拧眉,看着帝王这张英俊绝伦的脸欲言又止。 “老师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曹元廷目露纠结,“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若是别人如此,慕容玦定让那人说不出这个请求,但这人是席宁的恩师…… “老师尽可直说。” 曹元廷犹豫了半天,然后猛地再次趴下磕头,语速飞快。 “臣想让陛下装病。” “为何?”慕容玦疑惑的挑眉,万万没想到曹元廷会说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请求。 曹元廷憋红了脸,难以启齿的道:“陛下兴许不知,皇后年幼时就对陛下芳心暗许,每次陛下生病,先帝忙的只能开看您一眼,但皇后可是时时刻刻守在陛下床榻,夜不合眼的照看陛下。” 慕容玦短暂的愣住,随即无奈的轻笑一声,“是这个原因啊,老师放心,朕定不拖老师后腿,保证毫无破绽。” 他嗓音略微压低,“只是老师啊,你要保证把小皇后带回宫……” 第226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4) 这一次,慕容玦的信终于没有任何阻碍的送到了席宁手上。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席宁拆开手中的信封,看清楚内容后,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慕容玦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用那副温柔善解人意的口吻给她写了一封聊表思念的信。 这看得她很虚啊! 虽然她不知道上辈子她走以后发生了什么,但用屁股想都能想清楚摄政王那个心理变态会怎么折磨他啊! 她很担心小皇帝全部报复在她身上啊。 但看到了信,什么都不回,又显得她移情别恋了一样…… 该怎么回呢? 三个时辰敲定好与蛮族作战细节的席将军咬着笔杆子在书房里做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想好要怎么给慕容玦回信。 最终,席将军在出兵前,认认真真的写下了一行字。 「臣已做好万全之策,陛下静候凯旋佳音。」 席宁把信封好,递给韩彰,严肃的嘱咐他:“一定要把信送到陛下手里。” “少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看出席宁对这封信的重视,韩彰也拿出了对待军机要事的郑重,挺直腰杆,严肃认真的承诺。 席宁挥挥手,不置一词,只眷恋的看了一眼信封。 上辈子延后许久的矛盾和硝烟被两位手拿剧本的帝王将军提前数年摆在了台面上。 短短数月,摄政王在朝堂上的门生客卿近半数被革职查办,还有他私下养的府兵和死士也悄无声息被人盯上,折损大半。 西北边境更是硝烟弥漫,战火不休,素以骁勇善战声名远扬的蛮族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帝王与摄政王的博弈斗争中,摄政王如同被下了降头一般,被年轻的帝王削弱得只剩下个头衔。 双王对弈,辅政大臣崔文臻不可避免的被牵连其中,崔家府邸数次走水,崔家家眷被崔文臻送离京都,却也难逃厄运,路途中遇到山匪,一行人无一生还。 崔文臻气急攻心,一病不起。百年世家大族崔家在这场博弈中损失惨重,人丁兴旺至人丁飘零。 所幸崔家一力辅佐的君王并没有让他们失望,牢牢压制着摄政王,让其无法抽身,不能再明目张胆的任意妄为。 两年后的元宵佳节,摄政王于府中暴毙身亡,死因不明。 这一场幼帝和摄政王的夺权之争,总算落下帷幕。 慕容玦次年主持科举,大力提拔寒门仕子,雷厉风行推行新政,成效颇具。 唯有一事,慕容玦处事令群臣颇有微词。 夺权之争中,崔首辅出力良多,崔家满门因此事百废待兴,按理而言,崔氏子女应受重用,但帝王却没有一点行动。 崔首辅缠绵病榻,慕容玦一次都没有踏足过崔府,实在过于冷血薄情。 御书房内,内阁大学士曹元廷和心思难以捉摸的帝王面对面弈棋。 “老师也觉得朕对崔家过于薄待吗?”年轻俊美的君王眼皮微掀,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曹元廷不是喜欢猜测君王心思的崔文臻,面对慕容玦明里暗里的试探,慢吞吞的捋了捋他这些年养长的胡须,眯了眯有些浮肿的眼睛,食指点了点用料考究的棋盘。 “陛下这棋盘甚好。”曹元廷顾左右而言他。 “老师想要?”慕容玦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嗓音压低,带了几份蛊惑。 曹元廷一张老学究的脸难得的露出几分笑容,“陛下愿意割爱?” “倒也不是不行,但老师得替朕办件小事。”年轻俊美的君王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平静淡然的道出今日让他进宫的目的。 曹元廷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不忸怩,开门见山的问:“陛下想让臣做何事?” “当年老师奉父皇旨意入宫教导,朕顽劣任性,给老师添了不少麻烦,幸亏还有一位得意门生,如今驰骋疆场,收复西北边境六城,打得蛮族溃不成军,可谓当世战神。” 慕容玦拿过一旁的折子,递给曹元廷。 曹元廷摊开折子,里面全是西北的捷报,席家军的丰功伟绩,席宁战神的神机妙算。 他看着少年君王深不可测的黑眸,忽然福至心灵。 内乱已经平息,那……边境快自立为王的席家军该如何处置?或者说,该如何收复先帝赐给席家的兵权? 曹元廷压下心里惊涛骇浪,努力淡定的合上奏折,故作镇定的问:“陛下希望臣去边境把皇后接回宫?” “朕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老师最为合适,不知老师可愿替朕迎回皇后?”慕容玦孺子可教的轻笑,压低了嗓音,拖长调子,慢条斯理的道。 这是一桩苦差事,相当于当初的崔文臻在摄政王和陛下之间站队,他如今,也需要在席家女和陛下之间站队。 若要江山稳固,万世太平,兵符必须收归陛下手中。 难怪陛下对崔氏一门冷血无情,崔家如今,求的不就是皇后之位吗?但陛下要的,是席家女做皇后,借此收回旁落的兵权。 曹元廷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老臣为陛下肝脑涂地,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迎回皇后。” 看着曹元廷低下的头颅,向来喜怒难辨的帝王微不可查的牵了牵唇角,黑眸里荡漾起柔波。 他扶起曹元廷,口吻愉悦:“那朕就恭候老师佳音了。” 曹元廷却没有起身,他为难的拧了拧眉,看着帝王这张英俊绝伦的脸欲言又止。 “老师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曹元廷目露纠结,“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若是别人如此,慕容玦定让那人说不出这个请求,但这人是席宁的恩师…… “老师尽可直说。” 曹元廷犹豫了半天,然后猛地再次趴下磕头,语速飞快。 “臣想让陛下装病。” “为何?”慕容玦疑惑的挑眉,万万没想到曹元廷会说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请求。 曹元廷憋红了脸,难以启齿的道:“陛下兴许不知,皇后年幼时就对陛下芳心暗许,每次陛下生病,先帝忙的只能开看您一眼,但皇后可是时时刻刻守在陛下床榻,夜不合眼的照看陛下。” 慕容玦短暂的愣住,随即无奈的轻笑一声,“是这个原因啊,老师放心,朕定不拖老师后腿,保证毫无破绽。” 他嗓音略微压低,“只是老师啊,你要保证把小皇后带回宫……” 第227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5) 蛮族平定,西北大军庆功宴举办得热火朝天,将士们围着火堆畅饮交谈,大风把火焰吹得高高升起,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在干燥的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炸开。 席宁端坐在主帐中,皱巴着脸,不太开心。 情况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京都是出事了,可出事的那个人是摄政王…… 她现在借口回去勤王护驾,难保不会被当成乱臣贼子。 但借着王师凯旋的消息回去,她怕那人夺了她的兵权,反手就送她一个诏狱一日游套餐。 回去就是死,不回去……那就是慢慢死。 横竖都是个死啊! 席宁唉声叹气,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富贵有些看不下去她这个把所有事情都往坏那方面想的思路,忍无可忍的开口。 【宿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得尝试,不要光想后果,你得往前走。】 席宁面无表情的又叹出一口气,语气幽幽:“富贵,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它就不该开口,就该看着席宁自己把自己作死。 主帐的帘子被掀开,韩彰急匆匆的闯进来,目不斜视的跪下,焦急的道:“将军恕罪,末将有急事禀报,这才唐突闯进来。” “无碍,什么急事?”席宁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冷静淡然,先前皱起的眉宇已经平直舒展。 韩彰也不耽搁,语速飞快:“京都传来消息,陛下遇刺,性命危急,恐,恐……” 韩彰低下头,不敢说出后面的那个字眼。 席宁差点急得弹坐起来,变故来得过于突然,冲击得她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快速赶回京都,去到慕容玦身边。 她扯下挂在架子上的披风,系在脖子上,边往外走,边交代韩彰。 “我先行一步回京,你管理好军营事宜,明日替我写一封告罪折子八百里加急呈回京都,虎符的另一半我留给你以防万一,一半我带回皇宫送还陛下。” 走到韩彰身边,席宁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西北边境,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父亲守住,拜托了。” 韩彰严肃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眼眶里微微闪烁起晶莹的光。 小姐心不在边境,他注定留不住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么一天,但发生的时候,还是心有不舍,此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看着席宁头也不回的身影,韩彰重重的磕头送别。 边境荒凉,植物稀疏,入夜后更是寂静得让人不安。 席宁此时却顾不了其他,脑海中飞快计算着最近的路线,马鞭高高挥起,恨不得今夜就赶到京都。 但西北边境和京都距离,岂是连夜赶路就能赶到的。 席宁赶了三天的路,跑死了三匹马,才赶到西北最大的城池。 又是五天,曹元廷带着一众礼部官员,赶到了兰海城将军府。 彼时,韩彰正在上上下下的打扫将军府邸。 曹元廷手持圣旨,韩彰带着一众士兵跪地接旨。 曹元廷环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席将军呢?让她出来接旨。” 韩彰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听闻陛下圣体抱恙,席将军已先行一步回京,请罪的折子也由末将代笔,此时应该已送至京都。” 曹元廷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旋即捋着胡子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个小丫头啊,满心满眼都是陛下,也就陛下看不透,当真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句话。 曹元廷笑眯眯的把韩彰扶起来,把圣旨交到他手上,语气柔和不少。 “席老将军病逝,席将军的长辈就是军中的老将,陛下立后大典那日,各位将军别忘了回京喝杯喜酒。” 韩彰一愣,有些傻眼:“立后大典?” “对啊,立后大典。”曹元廷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清楚,讪笑了下,紧接着解释道:“怪老头子我没有说清楚,你家将军与陛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陛下此次传旨,就是为了兑现先帝当年立下的遗诏,立席将军之女席宁为后。立后大典在三月后,各位将军千万不要错过。” 皇后…… 老将军怎么从未提起这件事呢? 韩彰心下疑惑,但想起京都那般混乱的局面,立马懂了老将军的用意。 只是可惜,少将军忠贞不二,边境澄澈的月光注定留不住她。 韩彰接过圣旨,爽朗一笑,兴冲冲的招待起曹元廷一行人。 陛下心心念念的小将军既然已经回京,那他也不必急着回去,替陛下视察视察边境也是一举两得。 曹元廷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席宁快马加鞭进了京都,凭着临走时陛下送给她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内,心急如焚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皇宫明显与往日不同的守卫,更没有注意到骑着马在皇宫飞驰是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 到了昭和殿,席宁翻身下马,一把推开了殿门,大步走向床榻。 殿门在身后合上,席宁走进内殿,撩开遮挡床榻的幔帐,明亮的黑眸径直落在床褥中的人身上。 他似乎清减不少,俊容苍白,眉峰敛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席宁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却被不轻不重的攥住了手腕。 那人曜黑的眸子睁开,握着手腕的力道不断加重,猛地往前一扯,便把席宁扯入了床榻之上。 性命垂危之人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席宁担忧慕容玦受伤,便没有反抗,等被那人压在床榻上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出哪里不太对劲。 刚想挣扎,那人就俯下身,把她的手腕摁在头顶,不容拒绝的吻上了她的唇。 席·经不住美人撩拨·宁很快被吻勾住了全部心神,瞬间就把刚才的疑惑抛之脑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少年青涩但十分勾人的吻技中。 身上的披风散落在床榻上,腰间的衣带被解开,风尘仆仆赶回京的席宁就这么陷进了温柔乡里,随后睡得不省人事。 入夜,年轻俊美的君王撩开垂落的床幔,只着单薄的单衣下床,他不紧不慢的拿起不知何时内侍送进来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戴整齐。 走到殿门口,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呈上陛下命人精心打造的东西,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君王一眼。 宫外的人不清楚这位的性子,宫里的人可是对这位恐怖如斯的威压压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错处,更不敢私自打听,巴不得自己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第227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5) 蛮族平定,西北大军庆功宴举办得热火朝天,将士们围着火堆畅饮交谈,大风把火焰吹得高高升起,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在干燥的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炸开。 席宁端坐在主帐中,皱巴着脸,不太开心。 情况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京都是出事了,可出事的那个人是摄政王…… 她现在借口回去勤王护驾,难保不会被当成乱臣贼子。 但借着王师凯旋的消息回去,她怕那人夺了她的兵权,反手就送她一个诏狱一日游套餐。 回去就是死,不回去……那就是慢慢死。 横竖都是个死啊! 席宁唉声叹气,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富贵有些看不下去她这个把所有事情都往坏那方面想的思路,忍无可忍的开口。 【宿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得尝试,不要光想后果,你得往前走。】 席宁面无表情的又叹出一口气,语气幽幽:“富贵,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它就不该开口,就该看着席宁自己把自己作死。 主帐的帘子被掀开,韩彰急匆匆的闯进来,目不斜视的跪下,焦急的道:“将军恕罪,末将有急事禀报,这才唐突闯进来。” “无碍,什么急事?”席宁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冷静淡然,先前皱起的眉宇已经平直舒展。 韩彰也不耽搁,语速飞快:“京都传来消息,陛下遇刺,性命危急,恐,恐……” 韩彰低下头,不敢说出后面的那个字眼。 席宁差点急得弹坐起来,变故来得过于突然,冲击得她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快速赶回京都,去到慕容玦身边。 她扯下挂在架子上的披风,系在脖子上,边往外走,边交代韩彰。 “我先行一步回京,你管理好军营事宜,明日替我写一封告罪折子八百里加急呈回京都,虎符的另一半我留给你以防万一,一半我带回皇宫送还陛下。” 走到韩彰身边,席宁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西北边境,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父亲守住,拜托了。” 韩彰严肃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眼眶里微微闪烁起晶莹的光。 小姐心不在边境,他注定留不住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么一天,但发生的时候,还是心有不舍,此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看着席宁头也不回的身影,韩彰重重的磕头送别。 边境荒凉,植物稀疏,入夜后更是寂静得让人不安。 席宁此时却顾不了其他,脑海中飞快计算着最近的路线,马鞭高高挥起,恨不得今夜就赶到京都。 但西北边境和京都距离,岂是连夜赶路就能赶到的。 席宁赶了三天的路,跑死了三匹马,才赶到西北最大的城池。 又是五天,曹元廷带着一众礼部官员,赶到了兰海城将军府。 彼时,韩彰正在上上下下的打扫将军府邸。 曹元廷手持圣旨,韩彰带着一众士兵跪地接旨。 曹元廷环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不由皱了皱眉。 “你们席将军呢?让她出来接旨。” 韩彰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听闻陛下圣体抱恙,席将军已先行一步回京,请罪的折子也由末将代笔,此时应该已送至京都。” 曹元廷握着圣旨的手紧了紧,旋即捋着胡子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个小丫头啊,满心满眼都是陛下,也就陛下看不透,当真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句话。 曹元廷笑眯眯的把韩彰扶起来,把圣旨交到他手上,语气柔和不少。 “席老将军病逝,席将军的长辈就是军中的老将,陛下立后大典那日,各位将军别忘了回京喝杯喜酒。” 韩彰一愣,有些傻眼:“立后大典?” “对啊,立后大典。”曹元廷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清楚,讪笑了下,紧接着解释道:“怪老头子我没有说清楚,你家将军与陛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陛下此次传旨,就是为了兑现先帝当年立下的遗诏,立席将军之女席宁为后。立后大典在三月后,各位将军千万不要错过。” 皇后…… 老将军怎么从未提起这件事呢? 韩彰心下疑惑,但想起京都那般混乱的局面,立马懂了老将军的用意。 只是可惜,少将军忠贞不二,边境澄澈的月光注定留不住她。 韩彰接过圣旨,爽朗一笑,兴冲冲的招待起曹元廷一行人。 陛下心心念念的小将军既然已经回京,那他也不必急着回去,替陛下视察视察边境也是一举两得。 曹元廷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席宁快马加鞭进了京都,凭着临走时陛下送给她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内,心急如焚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皇宫明显与往日不同的守卫,更没有注意到骑着马在皇宫飞驰是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 到了昭和殿,席宁翻身下马,一把推开了殿门,大步走向床榻。 殿门在身后合上,席宁走进内殿,撩开遮挡床榻的幔帐,明亮的黑眸径直落在床褥中的人身上。 他似乎清减不少,俊容苍白,眉峰敛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席宁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却被不轻不重的攥住了手腕。 那人曜黑的眸子睁开,握着手腕的力道不断加重,猛地往前一扯,便把席宁扯入了床榻之上。 性命垂危之人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席宁担忧慕容玦受伤,便没有反抗,等被那人压在床榻上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出哪里不太对劲。 刚想挣扎,那人就俯下身,把她的手腕摁在头顶,不容拒绝的吻上了她的唇。 席·经不住美人撩拨·宁很快被吻勾住了全部心神,瞬间就把刚才的疑惑抛之脑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少年青涩但十分勾人的吻技中。 身上的披风散落在床榻上,腰间的衣带被解开,风尘仆仆赶回京的席宁就这么陷进了温柔乡里,随后睡得不省人事。 入夜,年轻俊美的君王撩开垂落的床幔,只着单薄的单衣下床,他不紧不慢的拿起不知何时内侍送进来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戴整齐。 走到殿门口,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呈上陛下命人精心打造的东西,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君王一眼。 宫外的人不清楚这位的性子,宫里的人可是对这位恐怖如斯的威压压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错处,更不敢私自打听,巴不得自己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第228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6) 慕容玦拿起小太监呈上来的精致物件,转身回了寝殿,一路走到床边。 他在床榻边坐下,系起幔帐,垂着纤长的睫羽,漆黑若深潭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女孩嫣红的脸颊上。 指腹摩挲着光滑的肌肤,柔软的手环扣在女孩柔若无骨的手腕上,纤长的链子连接在床柱上。 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颗小巧的药丸。 慕容玦把药丸放在嘴里,然后低头渡进了女孩口中,又哺了几口水进去,看着女孩把药丸吞咽下去,少年阴郁无光的瞳眸这才亮了一点点。 他温柔的把女孩抱起来,让她靠在他胸膛上,心里空荡荡的角落这才被怀里的温暖填补。 席宁头昏脑胀的醒过来,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就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链子碰击声,一个不太好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睡意全无,席宁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腕上细细的银链子,十分不理解慕容玦的用意,就这样的细链子,她这个位面,用点小劲就能扯断。 席宁半坐起身,手指发力,想要扯断这根细细的链子,然后就发现——扯不断! 不可能! 席宁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劲使小了,正想再接再厉,幔帐就被掀开,年轻俊美的君王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席宁讪讪的松开链子,努力镇定的维持人设:“陛下这是何意?” 慕容玦在床榻边坐下,看着席宁沉静淡然的面容,想到这人上辈子居然移情别恋,心里的无名火就蹭的一下高涨。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他还是露出一副温文尔雅的从容不迫。 “皇后不觉得这链子与你甚是相配吗?”他俯身凑近席宁,微微压低的声线透着几分暗哑,说不出的性感蛊惑。 席宁:“……”美人计我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的。 她诚恳的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继续维持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人设。 “只有被俘虏的奴隶才会被拴上狗链,陛下是在羞辱臣。” 慕容玦捏住席宁的下巴,看着她无动于衷的神情,心里越发恼火,唇畔浮现一抹略带危险的笑容。 “你是朕的皇后,该自称臣妾。” 席宁不闪不避的直视俊美无俦的君王,眸光可疑的闪了闪,想把这人扑倒的心思蠢蠢欲动。 但想到举头三尺有神明盯着她,崩人设的后果如同一盆冷水浇得她清心寡欲。 “陛下未行立后大典,臣就是镇守西北的将军。”席宁面无表情的纠正他。 慕容玦松开她的下巴,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漆黑眸子里深不可测的情绪也撞入席宁视线。 纤长的睫羽低垂,那人歪了歪头,笑得单纯无辜,说的话却不怎么美妙。 “镇守西北的将军,那怎么无诏回京呢?” 席宁语塞。 那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想要她的一个答案。 要不是这人装病骗她,她怎么会! 席宁在心里磨了磨牙。 她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索性闭上嘴不发一言。 她憋足了劲不说话,对面那人可不是安分的主儿。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她干净洁白的里衣腰带,其中蕴含的暗示意味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席宁抓住慕容玦的手指,红着耳尖道:“陛下不可白日宣淫。” “哦~”那人意味不明的轻笑,低沉嘶哑的嗓音在她耳畔撩起火,“白日不行,那晚上就可以吗?皇后,你是在勾引朕吗?” 席宁身体一僵,语气也跟着僵硬。 “微臣没有。” 耳畔的呼吸变得沉重,像是被她的称呼激怒了一般。 “皇后硬要如此的话,那朕只好……” 席宁的小心脏紧张的提起。 他咬上她的耳垂,呼吸灼热,烫的她耳尖火辣辣的红。 “唤你爱卿了。” 拖长的语调暧昧迷离,尾音上挑,像勾子一样勾的人心尖微颤。 “爱卿脸红了。” 那人指腹亲昵的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哑的声线在白日里也欲的不行。 完全经不起撩拨的席宁闭上眼,想要念个清心咒冷静冷静。 然后锁骨就被咬了。 席宁瞠眸看着神情沉醉的慕容玦,感觉耳朵热烘烘的,浑身都变得烫了起来。 她推拒开慕容玦,耳尖红的滴血,眼尾也烧的晕红。 “陛下不可。” “爱卿不想要吗?” 生得昳丽绝美的帝王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用那种勾魂摄魄的眼神勾她…… 席宁想要。 手颤巍巍的抬起,抚上那人挺括的眉眼,被美色蛊惑得七荤八素。 清脆的银链子声音随之响起,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上来,席宁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手指还停留在那人的脸上,收回也不是,继续也不行。 席宁眸子里闪过明显的挣扎。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席将军席宁是个克制的人,断不会被人蛊惑,除非那人是心心念念的慕容玦。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小将军断然是不会稀里糊涂的被蛊惑的。 席宁收回手指,慕容玦睁开眼睛,黑眸里很明显的划过遗憾。 “爱卿在犹豫什么?” 他轻声询问,像极了蛊惑天使堕入地狱的恶魔。 “陛下为何绑微臣?” “想知道为什么?”慕容玦挑眉,慵懒的眯了眯眼,身体闲适的往后靠。 席宁颔首。 “功高震主,爱卿,你太能干了,朕不得不防。”前世今生的说法过于玄妙,慕容玦并不打算让小将军知道前世的龃龉,但也不打算一笔勾销,故而找了个最合适的理由。 席宁心领神会他眸底深藏的恶意,抿了抿唇,神色变得凝重,语气不见慌乱,沉着应对小皇帝的疑心。 “兵符陛下应当已经看到了。” 慕容玦不置可否,他亲自收拾地上的狼藉时,确实看到了衣衫里的兵符令牌玉佩。 “微臣对陛下丹心一片,陛下不该怀疑微臣。” 慕容玦撑着下巴低笑,看着席宁这认真解释的样子,压抑不住心里的愉悦。 他的小皇后,在眼里心里只有他的时候,还真是可爱。 但是,只要她未来有抛弃他的风险存在,他就做不到高枕无忧的享受天伦之乐。 席宁眼里心里只能有他。 无论是城主公子,还是什么侍卫大臣王爷……都不能入她的眼。 他指尖挑起小皇后的下颚,嗓音轻浅宠溺,像在哄孩子一样。 “好,朕信你。” 席宁皱起的眉心一松。 “但怎么办呢?朕很喜欢爱卿这副手无寸铁,只能任朕为所欲为的模样……” 那人话音一转,歪着头单纯的发问。 席宁心想:真特么哔了狗了! 第228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6) 慕容玦拿起小太监呈上来的精致物件,转身回了寝殿,一路走到床边。 他在床榻边坐下,系起幔帐,垂着纤长的睫羽,漆黑若深潭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女孩嫣红的脸颊上。 指腹摩挲着光滑的肌肤,柔软的手环扣在女孩柔若无骨的手腕上,纤长的链子连接在床柱上。 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颗小巧的药丸。 慕容玦把药丸放在嘴里,然后低头渡进了女孩口中,又哺了几口水进去,看着女孩把药丸吞咽下去,少年阴郁无光的瞳眸这才亮了一点点。 他温柔的把女孩抱起来,让她靠在他胸膛上,心里空荡荡的角落这才被怀里的温暖填补。 席宁头昏脑胀的醒过来,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就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链子碰击声,一个不太好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睡意全无,席宁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腕上细细的银链子,十分不理解慕容玦的用意,就这样的细链子,她这个位面,用点小劲就能扯断。 席宁半坐起身,手指发力,想要扯断这根细细的链子,然后就发现——扯不断! 不可能! 席宁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劲使小了,正想再接再厉,幔帐就被掀开,年轻俊美的君王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席宁讪讪的松开链子,努力镇定的维持人设:“陛下这是何意?” 慕容玦在床榻边坐下,看着席宁沉静淡然的面容,想到这人上辈子居然移情别恋,心里的无名火就蹭的一下高涨。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他还是露出一副温文尔雅的从容不迫。 “皇后不觉得这链子与你甚是相配吗?”他俯身凑近席宁,微微压低的声线透着几分暗哑,说不出的性感蛊惑。 席宁:“……”美人计我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的。 她诚恳的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继续维持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人设。 “只有被俘虏的奴隶才会被拴上狗链,陛下是在羞辱臣。” 慕容玦捏住席宁的下巴,看着她无动于衷的神情,心里越发恼火,唇畔浮现一抹略带危险的笑容。 “你是朕的皇后,该自称臣妾。” 席宁不闪不避的直视俊美无俦的君王,眸光可疑的闪了闪,想把这人扑倒的心思蠢蠢欲动。 但想到举头三尺有神明盯着她,崩人设的后果如同一盆冷水浇得她清心寡欲。 “陛下未行立后大典,臣就是镇守西北的将军。”席宁面无表情的纠正他。 慕容玦松开她的下巴,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漆黑眸子里深不可测的情绪也撞入席宁视线。 纤长的睫羽低垂,那人歪了歪头,笑得单纯无辜,说的话却不怎么美妙。 “镇守西北的将军,那怎么无诏回京呢?” 席宁语塞。 那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想要她的一个答案。 要不是这人装病骗她,她怎么会! 席宁在心里磨了磨牙。 她深谙多说多错的道理,索性闭上嘴不发一言。 她憋足了劲不说话,对面那人可不是安分的主儿。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她干净洁白的里衣腰带,其中蕴含的暗示意味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席宁抓住慕容玦的手指,红着耳尖道:“陛下不可白日宣淫。” “哦~”那人意味不明的轻笑,低沉嘶哑的嗓音在她耳畔撩起火,“白日不行,那晚上就可以吗?皇后,你是在勾引朕吗?” 席宁身体一僵,语气也跟着僵硬。 “微臣没有。” 耳畔的呼吸变得沉重,像是被她的称呼激怒了一般。 “皇后硬要如此的话,那朕只好……” 席宁的小心脏紧张的提起。 他咬上她的耳垂,呼吸灼热,烫的她耳尖火辣辣的红。 “唤你爱卿了。” 拖长的语调暧昧迷离,尾音上挑,像勾子一样勾的人心尖微颤。 “爱卿脸红了。” 那人指腹亲昵的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哑的声线在白日里也欲的不行。 完全经不起撩拨的席宁闭上眼,想要念个清心咒冷静冷静。 然后锁骨就被咬了。 席宁瞠眸看着神情沉醉的慕容玦,感觉耳朵热烘烘的,浑身都变得烫了起来。 她推拒开慕容玦,耳尖红的滴血,眼尾也烧的晕红。 “陛下不可。” “爱卿不想要吗?” 生得昳丽绝美的帝王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用那种勾魂摄魄的眼神勾她…… 席宁想要。 手颤巍巍的抬起,抚上那人挺括的眉眼,被美色蛊惑得七荤八素。 清脆的银链子声音随之响起,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上来,席宁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手指还停留在那人的脸上,收回也不是,继续也不行。 席宁眸子里闪过明显的挣扎。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席将军席宁是个克制的人,断不会被人蛊惑,除非那人是心心念念的慕容玦。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小将军断然是不会稀里糊涂的被蛊惑的。 席宁收回手指,慕容玦睁开眼睛,黑眸里很明显的划过遗憾。 “爱卿在犹豫什么?” 他轻声询问,像极了蛊惑天使堕入地狱的恶魔。 “陛下为何绑微臣?” “想知道为什么?”慕容玦挑眉,慵懒的眯了眯眼,身体闲适的往后靠。 席宁颔首。 “功高震主,爱卿,你太能干了,朕不得不防。”前世今生的说法过于玄妙,慕容玦并不打算让小将军知道前世的龃龉,但也不打算一笔勾销,故而找了个最合适的理由。 席宁心领神会他眸底深藏的恶意,抿了抿唇,神色变得凝重,语气不见慌乱,沉着应对小皇帝的疑心。 “兵符陛下应当已经看到了。” 慕容玦不置可否,他亲自收拾地上的狼藉时,确实看到了衣衫里的兵符令牌玉佩。 “微臣对陛下丹心一片,陛下不该怀疑微臣。” 慕容玦撑着下巴低笑,看着席宁这认真解释的样子,压抑不住心里的愉悦。 他的小皇后,在眼里心里只有他的时候,还真是可爱。 但是,只要她未来有抛弃他的风险存在,他就做不到高枕无忧的享受天伦之乐。 席宁眼里心里只能有他。 无论是城主公子,还是什么侍卫大臣王爷……都不能入她的眼。 他指尖挑起小皇后的下颚,嗓音轻浅宠溺,像在哄孩子一样。 “好,朕信你。” 席宁皱起的眉心一松。 “但怎么办呢?朕很喜欢爱卿这副手无寸铁,只能任朕为所欲为的模样……” 那人话音一转,歪着头单纯的发问。 席宁心想:真特么哔了狗了! 第229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7) 刺眼的晨光穿过窗纸,暖洋洋的照射在如烟似雾的纱幔上。 席宁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往他怀里缩了缩,躲避着明媚的阳光。 慕容玦唇角微微弯起,他揽住女孩瘦削的肩膀,把人往怀里更加带了带。 窗外阳光灿烂,帐内温馨静谧。 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殿内的安谧,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禀告:“陛,陛下,崔首辅,崔首辅卒了……” 这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把幔帐内两个人同时惊醒。 席宁眼疾手快的抓住即将下床的慕容玦,面色凝重,不容置喙的道:“陛下,臣与你同去。” “……”慕容玦深深看了她一眼。 在席宁心里打鼓的时候,他看向门口,语调平稳的吩咐:“去荣华殿取一套席将军的衣服送过来。” “是。”门口的小太监领命退下。 慕容玦解开束缚席宁手腕的链子,曜黑的眸子里情绪难辨。 “爱卿,替朕更衣。”他张开双臂,背对着活动手腕的席宁,语气轻浅的道。 席宁拿起放在一边的龙袍,走到慕容玦面前,低眉顺眼的替他更衣。 “崔文臻是父皇一手提拔出来的,夺权之争里他功不可没,朕打算让他的长子崔决明入阁,至于崔家仅剩的女儿崔堇儿,朕封她为郡主,他日以公主之礼出阁,爱卿意下如何?” 慕容玦低眸看着有条不紊的席宁,淡淡的道。 席宁眉目不动,回答的中规中矩:“全凭陛下做主。” 看着席宁一副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慕容玦就心中恼火,醋意大发,忍不住讥讽道:“听说兰海城城主的公子钟灵毓秀,气度不凡?” 不是在说崔家吗?好好的干嘛说起兰海城? 席宁整理衣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如常。 她斟酌着语气,尽量装出她和盛泽不熟的态度。 “臣时常宿在营帐之中,并不清楚兰海城城主的家里人如何。” “是吗?”慕容玦轻扯了扯唇角,音调压低了两分,凑近她的耳垂,耳鬓厮磨间,他暧昧低哑的问:“那你觉得,他和崔堇儿可配?” 一个京都贵女,一个边境公子,天南地北的,怎么可能般配? 席宁想翻一个白眼,但想到这人为什么这么针对盛泽,又有些心虚。 盛泽上辈子替她挡刀,这辈子她不应该又拿他挡刀的。 姻缘这事,得让他心生欢喜才不算她恩将仇报。 顶着慕容玦虎视眈眈的目光,席宁四平八稳的道:“崔小姐的娘家人都在京都,陛下却要将她赐婚西北,如此乱点鸳鸯,恐怕不妥。” “乱点鸳鸯……”那人呼吸一沉,每一个字都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僵硬。 席宁自知被他揪住小辫子,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解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陛下身为天子,既是赏赐崔家小姐,为何不顺遂她心愿?” 言下之意,强行配对,天打雷劈。 慕容玦眸光微暗,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顺遂心愿?希望爱卿不要后悔。” 席宁替他系好腰带,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他就大步迈出了内殿,到了外殿把小太监送过来的衣服给她,便到外殿的软榻上坐下。 席宁边换衣服边思索着慕容玦冷嘲热讽之下的深意,但直到马车到了崔府门口,她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她下马车,见到了崔堇儿的庐山真面目。 席宁:“……”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崔堇儿一身雪白丧服,头戴白色绢花,小家碧玉的脸蛋红通通的,眼睛微肿,像是哭过一般,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席宁心里警铃大作。 崔决明领着崔家人齐齐下跪。 慕容玦上前扶起崔决明,目露哀伤的说了几句悼念的话,便在崔决明的带领下前往崔老的灵堂。 期间,席宁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一直有意无意的关注崔堇儿的言行举止,想要打消她心里那个不太美妙的想法。 但越看,越觉得心惊。 崔堇儿已经好几次含羞带怯的看慕容玦了,明显就是芳心暗许的小女生模样。 崔家于社稷有功,于慕容氏有恩,崔文臻的门生众多,崔决明即将入阁成为内阁最年轻的学士…… 如若此时崔堇儿再入宫伴驾,崔氏一门的荣辱兴衰定能延续。 席宁都能想到等会儿慕容玦封赏时,他问崔堇儿是否有心仪之人,崔堇儿会怎么答复了。 定然是含羞带怯的眼神,欲语还休的神态,爱慕倾心的小女儿作派。 席宁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吗? 不能! 她得找机会威胁一下慕容玦,向他证明她的后盾是整个西北大军,他若是要纳妃,那也得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别说这是个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皇上更是可以后宫三千佳丽的世界,在她这儿,慕容玦只能有她一个,若是他硬要纳妃,她不介意当个女帝。 就是这么蛮横不讲理! 席宁霸总上身,一腔热血熊熊燃烧,奈何找不到发挥的机会。 一直到用完午膳,席宁才找到跟慕容玦单独说话的机会。 她气势汹汹的往慕容玦所在的崔府后花园走,走到一半,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 眉梢不悦的上挑,席宁不耐的扫了他一眼,发现是崔家大公子崔决明。 难看的脸色不由好看了一些,但语气还是不太好。 “大公子有事?” 崔决明望着眼前容貌艳丽的少女,想到父亲临终时的叮嘱,轻咳了声,从容的邀约道:“席将军,家父在书房留了一些东西给你,你能随我来一下吗?” 崔文臻有东西留给她? 席宁眼里划过半信半疑,她和崔文臻伴驾多年,因着陛下的学业功课问题,彼此之间矛盾不休,也就前面融洽过一段时间。 她和崔老的关系算不上好,来祭拜,也是看在共事过的份上,以及为了脱离被绑在床头日日磋磨的处境。 死者为大,席宁瞥了一眼后花园的方向,觉得这一会儿的功夫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就点头应允了崔决明的请求。 得到肯定的答复,崔决明神色一松,带着席宁往书房的方向走。 第229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7) 刺眼的晨光穿过窗纸,暖洋洋的照射在如烟似雾的纱幔上。 席宁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往他怀里缩了缩,躲避着明媚的阳光。 慕容玦唇角微微弯起,他揽住女孩瘦削的肩膀,把人往怀里更加带了带。 窗外阳光灿烂,帐内温馨静谧。 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殿内的安谧,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禀告:“陛,陛下,崔首辅,崔首辅卒了……” 这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把幔帐内两个人同时惊醒。 席宁眼疾手快的抓住即将下床的慕容玦,面色凝重,不容置喙的道:“陛下,臣与你同去。” “……”慕容玦深深看了她一眼。 在席宁心里打鼓的时候,他看向门口,语调平稳的吩咐:“去荣华殿取一套席将军的衣服送过来。” “是。”门口的小太监领命退下。 慕容玦解开束缚席宁手腕的链子,曜黑的眸子里情绪难辨。 “爱卿,替朕更衣。”他张开双臂,背对着活动手腕的席宁,语气轻浅的道。 席宁拿起放在一边的龙袍,走到慕容玦面前,低眉顺眼的替他更衣。 “崔文臻是父皇一手提拔出来的,夺权之争里他功不可没,朕打算让他的长子崔决明入阁,至于崔家仅剩的女儿崔堇儿,朕封她为郡主,他日以公主之礼出阁,爱卿意下如何?” 慕容玦低眸看着有条不紊的席宁,淡淡的道。 席宁眉目不动,回答的中规中矩:“全凭陛下做主。” 看着席宁一副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慕容玦就心中恼火,醋意大发,忍不住讥讽道:“听说兰海城城主的公子钟灵毓秀,气度不凡?” 不是在说崔家吗?好好的干嘛说起兰海城? 席宁整理衣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如常。 她斟酌着语气,尽量装出她和盛泽不熟的态度。 “臣时常宿在营帐之中,并不清楚兰海城城主的家里人如何。” “是吗?”慕容玦轻扯了扯唇角,音调压低了两分,凑近她的耳垂,耳鬓厮磨间,他暧昧低哑的问:“那你觉得,他和崔堇儿可配?” 一个京都贵女,一个边境公子,天南地北的,怎么可能般配? 席宁想翻一个白眼,但想到这人为什么这么针对盛泽,又有些心虚。 盛泽上辈子替她挡刀,这辈子她不应该又拿他挡刀的。 姻缘这事,得让他心生欢喜才不算她恩将仇报。 顶着慕容玦虎视眈眈的目光,席宁四平八稳的道:“崔小姐的娘家人都在京都,陛下却要将她赐婚西北,如此乱点鸳鸯,恐怕不妥。” “乱点鸳鸯……”那人呼吸一沉,每一个字都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僵硬。 席宁自知被他揪住小辫子,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解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陛下身为天子,既是赏赐崔家小姐,为何不顺遂她心愿?” 言下之意,强行配对,天打雷劈。 慕容玦眸光微暗,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顺遂心愿?希望爱卿不要后悔。” 席宁替他系好腰带,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他就大步迈出了内殿,到了外殿把小太监送过来的衣服给她,便到外殿的软榻上坐下。 席宁边换衣服边思索着慕容玦冷嘲热讽之下的深意,但直到马车到了崔府门口,她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她下马车,见到了崔堇儿的庐山真面目。 席宁:“……”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崔堇儿一身雪白丧服,头戴白色绢花,小家碧玉的脸蛋红通通的,眼睛微肿,像是哭过一般,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席宁心里警铃大作。 崔决明领着崔家人齐齐下跪。 慕容玦上前扶起崔决明,目露哀伤的说了几句悼念的话,便在崔决明的带领下前往崔老的灵堂。 期间,席宁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一直有意无意的关注崔堇儿的言行举止,想要打消她心里那个不太美妙的想法。 但越看,越觉得心惊。 崔堇儿已经好几次含羞带怯的看慕容玦了,明显就是芳心暗许的小女生模样。 崔家于社稷有功,于慕容氏有恩,崔文臻的门生众多,崔决明即将入阁成为内阁最年轻的学士…… 如若此时崔堇儿再入宫伴驾,崔氏一门的荣辱兴衰定能延续。 席宁都能想到等会儿慕容玦封赏时,他问崔堇儿是否有心仪之人,崔堇儿会怎么答复了。 定然是含羞带怯的眼神,欲语还休的神态,爱慕倾心的小女儿作派。 席宁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吗? 不能! 她得找机会威胁一下慕容玦,向他证明她的后盾是整个西北大军,他若是要纳妃,那也得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别说这是个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皇上更是可以后宫三千佳丽的世界,在她这儿,慕容玦只能有她一个,若是他硬要纳妃,她不介意当个女帝。 就是这么蛮横不讲理! 席宁霸总上身,一腔热血熊熊燃烧,奈何找不到发挥的机会。 一直到用完午膳,席宁才找到跟慕容玦单独说话的机会。 她气势汹汹的往慕容玦所在的崔府后花园走,走到一半,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 眉梢不悦的上挑,席宁不耐的扫了他一眼,发现是崔家大公子崔决明。 难看的脸色不由好看了一些,但语气还是不太好。 “大公子有事?” 崔决明望着眼前容貌艳丽的少女,想到父亲临终时的叮嘱,轻咳了声,从容的邀约道:“席将军,家父在书房留了一些东西给你,你能随我来一下吗?” 崔文臻有东西留给她? 席宁眼里划过半信半疑,她和崔文臻伴驾多年,因着陛下的学业功课问题,彼此之间矛盾不休,也就前面融洽过一段时间。 她和崔老的关系算不上好,来祭拜,也是看在共事过的份上,以及为了脱离被绑在床头日日磋磨的处境。 死者为大,席宁瞥了一眼后花园的方向,觉得这一会儿的功夫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就点头应允了崔决明的请求。 得到肯定的答复,崔决明神色一松,带着席宁往书房的方向走。 第230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8) 另一边,崔府后花园的凉亭内,慕容玦负手而立,眼神时不时的看向连通凉亭的回廊尽头,有些烦躁的抿了抿唇。 席宁怎么还不过来? 他特意说出让席宁曲解的话,就是等着她醋意大发,过来跟他说她后悔了。 还故意让人给她透露行踪,这人怎么还不来? 蜗牛爬得都比她快。 轻快的脚步声靠近,慕容玦眸光一亮,抬眸望向回廊的方向,却没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反而看到了崔堇儿。 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欣喜,慕容玦神态从容的看着崔堇儿欠身给他行礼。 “崔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崔堇儿羞红着脸,含羞带怯的望着面前丰神俊朗的青年,娇羞的低下头,声若黄莺出谷般动人。 “家父在世时,常说陛下习惯隐藏心事,不善表达出来。家父离世,想必陛下心中愁苦,臣女斗胆,想为陛下分忧。” “为朕分忧?”慕容玦神色怪异的看着眼前不敢直视他的女子,对她莫名其妙的话感到诧异的同时还有几分啼笑皆非的讥诮。 她算什么? 一个即将落魄的世家之女,有什么资格为他分忧。 慕容玦最讨厌崔文臻那只老狐狸的一点就是,他喜欢自以为是的猜测他的心思。 崔堇儿这一出更是完完全全踩中了他的雷点。 慕容玦对崔家人如此宽待,不过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 只要他们不奢求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安安分分的继续做个纯臣, 他可以保证崔氏一族的荣华富贵百年不衰。 但若是他们肖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崔氏一族的成就, 大抵也就是眼前光景了。 慢条斯理的勾了勾唇,慕容玦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脸红得一塌糊涂的崔堇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崔堇儿被看得更加手足无措,磕巴了两下, 断断续续的道:“臣女, 臣女新学了一首,清心凝神的曲子,可为陛下分忧。” 慕容玦撩袍在石凳上坐下,手肘随意的搭在石桌上, 举止慵懒的撑着侧脸, 散漫的道:“如此,便弹。” 崔堇儿如蒙大赦,赶忙下去取琴。 她在屏风后面席地而坐, 纤细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清心宁神的音节从手下传出。 一曲弹完,崔堇儿刚要起身—— “不错,接着弹。” 隔着一道屏风,崔堇儿不能看清楚帝王脸上的神色,无法判断他的喜怒,只得按照他的吩咐,继续弹奏。 屏风后面, 年轻俊美的帝王脸色阴沉, 神色不虞的看着日头慢慢西移。 “崔大公子,你找到了没有?” 席宁敲了敲门框, 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不耐烦。 她倚靠着书房的门框, 耐心告罄的拧着眉,很想不讲道理的拂袖走人。 她为什么要一时心软跟着过来啊? 她和崔老头又没什么过硬的交情, 他要给她的东西想必就是些治国理政的方针策略, 她以后是皇后, 后宫不得干政, 她要这些东西顶个屁用! 席宁越想越心烦,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嘚。 抬脚就打算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崔决明就跟背后长眼睛了一样,及时的叫住她。 “找到了!” 席宁只好收回迈出的步子, 一脸无奈的进了书房。 然后就看到了两环抱粗的画卷。 崔决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热情如火的介绍道:“这是家父闲暇时所练书法,他说你是此间高手,定能珍惜他这些字。” 席宁看着地上这一堆废纸,并不是很想要崔老的书法着作。 她是挺欣赏书法的,但欣赏不来崔文臻那放荡不羁的草书。 她喜欢隶书,喜欢楷书,喜欢瘦金体…… 但人家都送到眼前了,也不能不要。 席宁潇洒的转身, 随口交代道:“那就麻烦崔大公子把这些送到我府上了。” 崔决明目露纠结,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好几眼。 席宁看着他,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席将军,家父这些,甚是珍贵……” “那就由崔大公子好好保管, 席某实在是没这个福气。”席宁干净利落的打断崔决明犹犹豫豫的话,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充耳不闻崔决明在身后的叫喊。 崔府小厮看着自家大公子, 上前道:“公子,需不需要奴才去把席将军拦下?” 崔决明一改先前的脸色,看着席宁离开的方向,眼神深沉。 “不必,随她去,此时此刻,妹妹应当已经成了。她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席宁直奔后花园,脚步匆匆,很是焦急。 她现在就算是再迟钝,那也发现崔决明的不对劲了,好家伙,折腾这么半天, 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妹妹和慕容玦相处。 席宁步履匆忙,还没走到后花园,就听到了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 顿时脸都绿了。 这特么还弹上了! 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席宁脚下生风,直接闯进了凉亭。 看清楚凉亭里的情形后,席宁当机立断的一把拉住慕容玦,也不解释,拉着他就往崔府府门走,不管不顾的埋头往前走,直到到了崔府门口。 席宁把神色复杂的慕容玦推上马车,然后就吩咐车夫回宫。 马车内的气氛凝滞压抑。 席宁拧着眉头,一语不发,神色冷峻得像是国破家亡了一般。 慕容玦看着席宁难看的神色,郁闷了一中午的心情陡然好转。 看来,有人比他更煎熬。 席宁心里打了无数个腹稿,推翻又重组后,烦躁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里满是破罐子破摔的视死如归。 她往前揪住慕容玦的衣领,故作强势的盯着慕容玦难掩愉悦的眼睛,气势汹汹的质问:“你今日在凉亭中,答应了崔堇儿什么?” 慕容玦捉住席宁的手腕,看着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眸一转,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他卖关子的拉长了语调,神情有些欠。 “想知道?” “说!”席宁凶狠的瞪着他,眼眶微红。 慕容玦轻笑,在席宁几欲喷火的目光下,悠悠然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要叫我夫君,要自称臣妾,要——” 第230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8) 另一边,崔府后花园的凉亭内,慕容玦负手而立,眼神时不时的看向连通凉亭的回廊尽头,有些烦躁的抿了抿唇。 席宁怎么还不过来? 他特意说出让席宁曲解的话,就是等着她醋意大发,过来跟他说她后悔了。 还故意让人给她透露行踪,这人怎么还不来? 蜗牛爬得都比她快。 轻快的脚步声靠近,慕容玦眸光一亮,抬眸望向回廊的方向,却没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反而看到了崔堇儿。 迅速收敛起脸上的欣喜,慕容玦神态从容的看着崔堇儿欠身给他行礼。 “崔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崔堇儿羞红着脸,含羞带怯的望着面前丰神俊朗的青年,娇羞的低下头,声若黄莺出谷般动人。 “家父在世时,常说陛下习惯隐藏心事,不善表达出来。家父离世,想必陛下心中愁苦,臣女斗胆,想为陛下分忧。” “为朕分忧?”慕容玦神色怪异的看着眼前不敢直视他的女子,对她莫名其妙的话感到诧异的同时还有几分啼笑皆非的讥诮。 她算什么? 一个即将落魄的世家之女,有什么资格为他分忧。 慕容玦最讨厌崔文臻那只老狐狸的一点就是,他喜欢自以为是的猜测他的心思。 崔堇儿这一出更是完完全全踩中了他的雷点。 慕容玦对崔家人如此宽待,不过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 只要他们不奢求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安安分分的继续做个纯臣, 他可以保证崔氏一族的荣华富贵百年不衰。 但若是他们肖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崔氏一族的成就, 大抵也就是眼前光景了。 慢条斯理的勾了勾唇,慕容玦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脸红得一塌糊涂的崔堇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崔堇儿被看得更加手足无措,磕巴了两下, 断断续续的道:“臣女, 臣女新学了一首,清心凝神的曲子,可为陛下分忧。” 慕容玦撩袍在石凳上坐下,手肘随意的搭在石桌上, 举止慵懒的撑着侧脸, 散漫的道:“如此,便弹。” 崔堇儿如蒙大赦,赶忙下去取琴。 她在屏风后面席地而坐, 纤细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清心宁神的音节从手下传出。 一曲弹完,崔堇儿刚要起身—— “不错,接着弹。” 隔着一道屏风,崔堇儿不能看清楚帝王脸上的神色,无法判断他的喜怒,只得按照他的吩咐,继续弹奏。 屏风后面, 年轻俊美的帝王脸色阴沉, 神色不虞的看着日头慢慢西移。 “崔大公子,你找到了没有?” 席宁敲了敲门框, 语气带着明显的焦急不耐烦。 她倚靠着书房的门框, 耐心告罄的拧着眉,很想不讲道理的拂袖走人。 她为什么要一时心软跟着过来啊? 她和崔老头又没什么过硬的交情, 他要给她的东西想必就是些治国理政的方针策略, 她以后是皇后, 后宫不得干政, 她要这些东西顶个屁用! 席宁越想越心烦,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嘚。 抬脚就打算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崔决明就跟背后长眼睛了一样,及时的叫住她。 “找到了!” 席宁只好收回迈出的步子, 一脸无奈的进了书房。 然后就看到了两环抱粗的画卷。 崔决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热情如火的介绍道:“这是家父闲暇时所练书法,他说你是此间高手,定能珍惜他这些字。” 席宁看着地上这一堆废纸,并不是很想要崔老的书法着作。 她是挺欣赏书法的,但欣赏不来崔文臻那放荡不羁的草书。 她喜欢隶书,喜欢楷书,喜欢瘦金体…… 但人家都送到眼前了,也不能不要。 席宁潇洒的转身, 随口交代道:“那就麻烦崔大公子把这些送到我府上了。” 崔决明目露纠结,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好几眼。 席宁看着他,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席将军,家父这些,甚是珍贵……” “那就由崔大公子好好保管, 席某实在是没这个福气。”席宁干净利落的打断崔决明犹犹豫豫的话,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充耳不闻崔决明在身后的叫喊。 崔府小厮看着自家大公子, 上前道:“公子,需不需要奴才去把席将军拦下?” 崔决明一改先前的脸色,看着席宁离开的方向,眼神深沉。 “不必,随她去,此时此刻,妹妹应当已经成了。她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席宁直奔后花园,脚步匆匆,很是焦急。 她现在就算是再迟钝,那也发现崔决明的不对劲了,好家伙,折腾这么半天, 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妹妹和慕容玦相处。 席宁步履匆忙,还没走到后花园,就听到了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 顿时脸都绿了。 这特么还弹上了! 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席宁脚下生风,直接闯进了凉亭。 看清楚凉亭里的情形后,席宁当机立断的一把拉住慕容玦,也不解释,拉着他就往崔府府门走,不管不顾的埋头往前走,直到到了崔府门口。 席宁把神色复杂的慕容玦推上马车,然后就吩咐车夫回宫。 马车内的气氛凝滞压抑。 席宁拧着眉头,一语不发,神色冷峻得像是国破家亡了一般。 慕容玦看着席宁难看的神色,郁闷了一中午的心情陡然好转。 看来,有人比他更煎熬。 席宁心里打了无数个腹稿,推翻又重组后,烦躁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里满是破罐子破摔的视死如归。 她往前揪住慕容玦的衣领,故作强势的盯着慕容玦难掩愉悦的眼睛,气势汹汹的质问:“你今日在凉亭中,答应了崔堇儿什么?” 慕容玦捉住席宁的手腕,看着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眸一转,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他卖关子的拉长了语调,神情有些欠。 “想知道?” “说!”席宁凶狠的瞪着他,眼眶微红。 慕容玦轻笑,在席宁几欲喷火的目光下,悠悠然道:“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要叫我夫君,要自称臣妾,要——” 第231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9) 利箭穿过车窗布帘,径直没入席宁的肩胛骨,喷溅的鲜血把慕容玦的“要你眼里心里只有我”堵在了喉咙口。 箭头贯穿肩膀,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涌出来。 慕容玦眼眶通红,目眦欲裂,心脏被重重一击。 他四下寻找着伤药,不顾马车外的嘈杂声和厮杀声,满心满眼都是脸上血色尽退的席宁。 席宁捂着伤口,看着慕容玦六神无主的样子,咬了咬牙,勉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抓住他的手腕,目的明确的问:“软筋散的解药呢?” 慕容玦大脑一片空白的望着席宁冷静的脸,愣愣的从胸口拿出一个小瓷瓶。 不等他反应过来,席宁一把抢过瓷瓶,速度飞快的打开,把里面的解药吞下。 看着席宁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慕容玦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京都尽在他掌握之中,今日出行更是有一批精锐的暗卫保护,怎么可能轻易出事?更何况,若是那群人的武力值在暗卫之上,那这一箭怎么可能射偏? 反应过来的慕容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黑眸里翻涌着滔天怒气,慕容玦咬牙切齿的看着云淡风轻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席宁,冷冰冰的质问道:“你早就计划好了?” 束缚体力与武力的药效被解除,席宁轻松的封住穴道, 阻止了血液继续流失。 她看着对面脸色黑沉如墨的帝王, 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倚靠着车厢, 闭上有些肿疼的眼睛,语气浅淡:“陛下,臣不是金丝雀,亦不是傀儡。” 慕容玦冷笑, “你哪里来的人手?” “父亲在宫里埋的眼线, 以防他日功高盖主,先帝对席家起杀心,席家能及时送走直系子孙,留有后代, 不至于断子绝孙。” 随着席宁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 车内的温度一瞬间降至冰点。 对面的女子因着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寡淡的神态因此也多了一分脆弱,显得柔和不少, 但脊背挺直,昭示着女子并不是真的柔弱。 曾经交颈而卧的画面在此时此刻变得尤其讽刺,他好像,从未看透过这人。 慕容玦偏过头,忍住眼眶里的湿润,竭尽全力维护自己那可笑的自尊与骄傲。 “今日的吃醋,也是你演出来的?” 沉默…… 慕容玦唇瓣咬的泛白,一颗心像是被凌迟一般煎熬痛苦。 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僵, 慕容玦忍无可忍的偏过头, 想要让自己彻彻底底死心,却看到席宁毫无血色的脸。 心跳漏掉一拍, 那些别扭的情绪尽数消失, 一颗心全部牵挂在席宁身上。 他艰难的抬起手探上席宁的脉搏,感受到强有力的脉搏后, 顿时松了一口气。 席宁只是脱力晕过去了。 想到他鼓起勇气问出的问题却没有被这人听见, 慕容玦的心情一时复杂到了极点。 晕得真不是时候。 马车又开始颠簸的往前行驶, 慕容玦坐到席宁旁边, 让她靠着他的肩膀,睡得能舒服一点。 昭和殿内, 御医候了一室,宫女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 慕容玦坐在外殿, 看着跪在下首的暗卫统领,沉声道:“跑了?” 暗卫统领忐忑不安的低下头,“属下无能,请陛下恕罪。” 慕容玦神色波动不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挥了挥。 “朕知道了,下去。” 暗卫统领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慕容玦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内殿的方向,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而言, 席宁今日所为,仅仅只是为了拿到解药的话, 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但若说她另有所求,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上的人, 就不该是她。 可事实是,他毫无阻拦的把席宁带回了皇宫,只要他想, 席宁现在可以二次服用软筋散。 慕容玦确实想,但回忆起席宁说“不愿做金丝雀”时的坚定语气,又有些犹疑。 上辈子的事情不会在这辈子重演,若是他把席宁逼急了,难保不会把她越推越远,这和他一开始绑席宁的初衷相悖。 但就这么什么也不干…… 他不太安稳。 把贴身小太监叫来,慕容玦平静的问:“曹元廷何时回京?”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回:“后日抵京。” 俊美无瑕的帝王支着下巴轻笑,眼底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温柔缱绻的波光让小太监更加低了低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肩膀的伤口结了痂,随便动一下,就像被丝线拉扯着,酥酥痒痒的疼, 想要用力的挠一挠, 又怕留疤。 席宁倚着床榻,百无聊赖的盯着窗柩下方的光线阴影, 脑袋里钝钝的回忆起这几日的光景。 慕容玦从她昏迷后就搬进了偏殿,来看她的时机也挑的极好,都是在她昏睡的时候。 她能知道他来过,还是拜伺候的宫女说漏嘴才知道。 当然,她也不知道那宫女是不是真的“不小心”说漏嘴。 毕竟不久前她被锁在床头的时候,这些宫女的表情,比她雕刻的木头人还要冷漠木讷。 养病的间隙,曹元廷来了一趟,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一通话,大抵就是,你对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就不要遮遮掩掩互相折磨了,坦荡一些,对你们俩都好云云。 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慕容玦是在暗戳戳的筹备立后大典了。 席宁也想坦荡一些,奈何陛下不给机会啊! 他每每来探望,都选在她昏睡的时候,是指望她的梦话跟他坦荡吗? 早知有今日,席宁当初就不追求什么反攻了。 安安静静当个小废物不好吗? 席将军的人设告诉他,不好。 身为堂堂将军,就是得反攻!就是得势均力敌的爱情,就是得别扭死自己! 那日在马车里的气氛多好啊,要是那箭晚一点射—— 唉,自己造的孽,不能怪属下。 光线从平行四边形变成了菱形,亮度也变得微弱。 一天似乎就又要这么过去了。 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能胡思乱想的准皇后席宁叹出今天的第五十二口长气,捂着伤口赤脚下了床,把门闩插上,心如死水的情绪这才起了一点点波澜。 入夜,看了一天折子的年轻帝王步履轻快的走进昭和殿,如往常一般去推内殿的门,却发现两扇门纹丝不动,俨然是从里面锁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帝王黑着脸爬了窗户,第二天又在准皇后睡醒之前离开去了偏殿。 第231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19) 利箭穿过车窗布帘,径直没入席宁的肩胛骨,喷溅的鲜血把慕容玦的“要你眼里心里只有我”堵在了喉咙口。 箭头贯穿肩膀,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涌出来。 慕容玦眼眶通红,目眦欲裂,心脏被重重一击。 他四下寻找着伤药,不顾马车外的嘈杂声和厮杀声,满心满眼都是脸上血色尽退的席宁。 席宁捂着伤口,看着慕容玦六神无主的样子,咬了咬牙,勉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抓住他的手腕,目的明确的问:“软筋散的解药呢?” 慕容玦大脑一片空白的望着席宁冷静的脸,愣愣的从胸口拿出一个小瓷瓶。 不等他反应过来,席宁一把抢过瓷瓶,速度飞快的打开,把里面的解药吞下。 看着席宁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慕容玦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京都尽在他掌握之中,今日出行更是有一批精锐的暗卫保护,怎么可能轻易出事?更何况,若是那群人的武力值在暗卫之上,那这一箭怎么可能射偏? 反应过来的慕容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黑眸里翻涌着滔天怒气,慕容玦咬牙切齿的看着云淡风轻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席宁,冷冰冰的质问道:“你早就计划好了?” 束缚体力与武力的药效被解除,席宁轻松的封住穴道, 阻止了血液继续流失。 她看着对面脸色黑沉如墨的帝王, 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倚靠着车厢, 闭上有些肿疼的眼睛,语气浅淡:“陛下,臣不是金丝雀,亦不是傀儡。” 慕容玦冷笑, “你哪里来的人手?” “父亲在宫里埋的眼线, 以防他日功高盖主,先帝对席家起杀心,席家能及时送走直系子孙,留有后代, 不至于断子绝孙。” 随着席宁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 车内的温度一瞬间降至冰点。 对面的女子因着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寡淡的神态因此也多了一分脆弱,显得柔和不少, 但脊背挺直,昭示着女子并不是真的柔弱。 曾经交颈而卧的画面在此时此刻变得尤其讽刺,他好像,从未看透过这人。 慕容玦偏过头,忍住眼眶里的湿润,竭尽全力维护自己那可笑的自尊与骄傲。 “今日的吃醋,也是你演出来的?” 沉默…… 慕容玦唇瓣咬的泛白,一颗心像是被凌迟一般煎熬痛苦。 车厢里的气氛越来越僵, 慕容玦忍无可忍的偏过头, 想要让自己彻彻底底死心,却看到席宁毫无血色的脸。 心跳漏掉一拍, 那些别扭的情绪尽数消失, 一颗心全部牵挂在席宁身上。 他艰难的抬起手探上席宁的脉搏,感受到强有力的脉搏后, 顿时松了一口气。 席宁只是脱力晕过去了。 想到他鼓起勇气问出的问题却没有被这人听见, 慕容玦的心情一时复杂到了极点。 晕得真不是时候。 马车又开始颠簸的往前行驶, 慕容玦坐到席宁旁边, 让她靠着他的肩膀,睡得能舒服一点。 昭和殿内, 御医候了一室,宫女们端着铜盆进进出出。 慕容玦坐在外殿, 看着跪在下首的暗卫统领,沉声道:“跑了?” 暗卫统领忐忑不安的低下头,“属下无能,请陛下恕罪。” 慕容玦神色波动不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挥了挥。 “朕知道了,下去。” 暗卫统领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慕容玦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内殿的方向,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而言, 席宁今日所为,仅仅只是为了拿到解药的话, 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但若说她另有所求,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上的人, 就不该是她。 可事实是,他毫无阻拦的把席宁带回了皇宫,只要他想, 席宁现在可以二次服用软筋散。 慕容玦确实想,但回忆起席宁说“不愿做金丝雀”时的坚定语气,又有些犹疑。 上辈子的事情不会在这辈子重演,若是他把席宁逼急了,难保不会把她越推越远,这和他一开始绑席宁的初衷相悖。 但就这么什么也不干…… 他不太安稳。 把贴身小太监叫来,慕容玦平静的问:“曹元廷何时回京?”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回:“后日抵京。” 俊美无瑕的帝王支着下巴轻笑,眼底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温柔缱绻的波光让小太监更加低了低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肩膀的伤口结了痂,随便动一下,就像被丝线拉扯着,酥酥痒痒的疼, 想要用力的挠一挠, 又怕留疤。 席宁倚着床榻,百无聊赖的盯着窗柩下方的光线阴影, 脑袋里钝钝的回忆起这几日的光景。 慕容玦从她昏迷后就搬进了偏殿,来看她的时机也挑的极好,都是在她昏睡的时候。 她能知道他来过,还是拜伺候的宫女说漏嘴才知道。 当然,她也不知道那宫女是不是真的“不小心”说漏嘴。 毕竟不久前她被锁在床头的时候,这些宫女的表情,比她雕刻的木头人还要冷漠木讷。 养病的间隙,曹元廷来了一趟,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一通话,大抵就是,你对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就不要遮遮掩掩互相折磨了,坦荡一些,对你们俩都好云云。 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慕容玦是在暗戳戳的筹备立后大典了。 席宁也想坦荡一些,奈何陛下不给机会啊! 他每每来探望,都选在她昏睡的时候,是指望她的梦话跟他坦荡吗? 早知有今日,席宁当初就不追求什么反攻了。 安安静静当个小废物不好吗? 席将军的人设告诉他,不好。 身为堂堂将军,就是得反攻!就是得势均力敌的爱情,就是得别扭死自己! 那日在马车里的气氛多好啊,要是那箭晚一点射—— 唉,自己造的孽,不能怪属下。 光线从平行四边形变成了菱形,亮度也变得微弱。 一天似乎就又要这么过去了。 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只能胡思乱想的准皇后席宁叹出今天的第五十二口长气,捂着伤口赤脚下了床,把门闩插上,心如死水的情绪这才起了一点点波澜。 入夜,看了一天折子的年轻帝王步履轻快的走进昭和殿,如往常一般去推内殿的门,却发现两扇门纹丝不动,俨然是从里面锁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帝王黑着脸爬了窗户,第二天又在准皇后睡醒之前离开去了偏殿。 第232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0) 半夜被帝王爬床的准皇后垂眸盯着明显有打开痕迹的窗户,心想陛下可真是能屈能伸,可就是不怎么自信。 可能每一个被渣女渣过的人都这么不自信…… 席宁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在宫女们紧张不已的眼神下坐在了外殿的软榻上,棋篓里的棋子莹润如玉,质感冰凉。 白皙柔软的指腹摩挲着棋子,半天没有落下一个子。 宫女们噤若寒蝉,偌大的寝殿内只能听见席宁一个人的呼吸声和棋子棋盘碰撞声,其他人像是死了一般。 再这么下去,席宁都怕她们把自己憋死。 指了指前两天还敢跟她搭话的那个宫女,席宁把指尖的棋子搁置回棋篓中,平静淡然的眸子静静的落在她身上。 宫女恭恭敬敬的跪在她面前,跪姿标准,一板一眼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的规整,俨然在告诉她前几天的搭话就是陛下释意的。 “陛下现下在哪儿?” 宫女伏首,手掌交叠,置于地上,声音四平八稳,宛若傀儡般不冷不热,听着就让人憋闷。 “陛下如今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席宁整理了下褶皱的裙摆,起身往殿门的方向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齐刷刷的跪地磕头声。 “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卧床休养。” 脚下的步子一顿, 席宁回眸扫了一眼地上乌压压的后脑勺, 再开口时,嗓音凉飕飕的透着冷意。 “这是陛下的意思?” 先前答话的宫女恭敬禀报, “这是御医诊断之后的药方,并非陛下的用意。” 席宁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浸润着沙场凌厉之气的眉宇拢起,久居高位的威压压的宫女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整个昭和殿如坠冰窟般寒冷。 “既非陛下的意思, 那你们就没资格阻拦本将军。” 席宁甩袖离开昭和殿,这一次再没人敢拦她。 宫女们敢拦未来的皇后娘娘,但不敢拦驰骋沙场杀人如麻的战神席将军。 席宁前脚刚出昭和殿,后脚消息就呈到了御书房。 正被朝廷琐事缠身的慕容玦听到席宁离开昭和殿, 本就烦躁的情绪更加暴躁, 桌案上的奏折被用力扫落桌面。 随着奏折落地的声响,太监们齐刷刷跪了一地,齐声高呼:“陛下息怒。” 年轻俊美的帝王脸色阴沉, 眸子里跃动着明明暗暗的光,手指用力抠紧桌沿,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般。 “暗影。”他低垂着纤长的睫羽,压低的声线低低沉沉的,辨不出喜怒。 一道矫健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御书房内。 那人抱拳跪下,姿态恭敬。 “陛下。” 掌心压在桌面,上半身的重量全部撑在手臂上,垂落在颊侧的发丝遮住那人的眼眸, 青年透着莫名的阴郁。 “去, 把皇后抓回来。” 他语气沙哑平静,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但其中蕴藏的意味却让暗影听了心惊肉跳。 把皇后抓回来…… 怎么抓? 皇后是大启人尽皆知的常胜将军, 若皇后反抗,那他是不是得动粗…… 要是不小心伤了皇后…… 暗影都不敢去想其中的后果。 但主子的命令不可违。 暗影低下头正欲领命, 就听见一道波澜不惊的女声在御书房门口响起。 “陛下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一行人难以置信的看向门口那道瘦弱的身影。 慕容玦快步走到门口, 看着唇色苍白, 难掩虚弱的席宁, 眉心不易察觉的蹙起,他小心翼翼的搀扶住席宁, 黑眸里满是紧张。 “不是让你卧床休养吗?” 那人弯着腰配合着她的步子,纤长的睫羽在眼睑出打下阴影, 明亮有神的眸子干净清透,刚才的阴翳消失的一干二净,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 席宁也没有戳破他,毕竟她已经习惯了男主在她面前装得很像正常人的日子。 就好像抑郁症患者悉心照料着一株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红玫瑰一样,露出温暖的笑容小心谨慎的呵护,给红玫瑰制造出一种如沐春光的假象,把自己最美好最阳光的一面展现在玫瑰面前,好像这样玫瑰就不会枯萎一般。 殊不知,自己可以隐藏起来的那一面正在扭曲腐烂, 迟早有一日会腐蚀掉玫瑰艳丽的光芒。 “再卧病休养,臣妾的四肢恐会退化, 到时如何出席陛下的立后大典?” 那人神情明显一滞,呼吸都变得慢了些许,似是不相信她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封后的事。 呆滞片刻, 那人轻笑,温柔的嗓音轻柔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若是如此, 朕会抱着爱妃举行全程。” “陛下就会胡闹。”席宁不太认同的看了他一眼。 帝后气氛如此和谐,跪了一地的太监和暗卫十分有眼色的退下。 待御书房的房门一合上,席宁脸上的柔和立马褪了个干干净净,变脸变得让擅长伪装的陛下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眼下四处无人,席宁也懒得跟他做戏了,撕下虚伪的皮囊,开门见山的质问道。 慕容玦面上的暖色一僵,他看着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席宁,眼底划过细微的嘲讽。 是了,这才是席宁, 永远理智冷静, 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的席宁,行事目的明确,从不拖泥带水。 她怎么可能稀里糊涂的任他摆布呢? 慕容玦抿了抿唇,神色凄凉的看着古井无波不为所动的席宁, 嗓音支离破碎的脆弱。 “席宁啊,有时候,我倒宁愿你糊涂一点,蠢笨一点,不要这么聪明,不要这么清醒。” 他脱力的坐在太师椅上,低声喃喃,像是无力到了极致,开始了自暴自弃。 席宁看着破罐子破摔的帝王,看着运筹帷幄的慕容玦露出这种无能为力的妥协模样,压抑了几天的心情总算放了晴。 想到这人装病哄骗她回京,用美人计诱惑她,还给她喂软筋散,还故意故意做戏气她,还有意无意的躲着她…… 她可真是咬碎了牙的无奈。 现在,总算也让这人感受到了这种无奈。 不过是仗着喜欢而已。 第232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0) 半夜被帝王爬床的准皇后垂眸盯着明显有打开痕迹的窗户,心想陛下可真是能屈能伸,可就是不怎么自信。 可能每一个被渣女渣过的人都这么不自信…… 席宁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在宫女们紧张不已的眼神下坐在了外殿的软榻上,棋篓里的棋子莹润如玉,质感冰凉。 白皙柔软的指腹摩挲着棋子,半天没有落下一个子。 宫女们噤若寒蝉,偌大的寝殿内只能听见席宁一个人的呼吸声和棋子棋盘碰撞声,其他人像是死了一般。 再这么下去,席宁都怕她们把自己憋死。 指了指前两天还敢跟她搭话的那个宫女,席宁把指尖的棋子搁置回棋篓中,平静淡然的眸子静静的落在她身上。 宫女恭恭敬敬的跪在她面前,跪姿标准,一板一眼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的规整,俨然在告诉她前几天的搭话就是陛下释意的。 “陛下现下在哪儿?” 宫女伏首,手掌交叠,置于地上,声音四平八稳,宛若傀儡般不冷不热,听着就让人憋闷。 “陛下如今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席宁整理了下褶皱的裙摆,起身往殿门的方向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齐刷刷的跪地磕头声。 “娘娘身子不适,还请卧床休养。” 脚下的步子一顿, 席宁回眸扫了一眼地上乌压压的后脑勺, 再开口时,嗓音凉飕飕的透着冷意。 “这是陛下的意思?” 先前答话的宫女恭敬禀报, “这是御医诊断之后的药方,并非陛下的用意。” 席宁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浸润着沙场凌厉之气的眉宇拢起,久居高位的威压压的宫女低着头不敢发一言, 整个昭和殿如坠冰窟般寒冷。 “既非陛下的意思, 那你们就没资格阻拦本将军。” 席宁甩袖离开昭和殿,这一次再没人敢拦她。 宫女们敢拦未来的皇后娘娘,但不敢拦驰骋沙场杀人如麻的战神席将军。 席宁前脚刚出昭和殿,后脚消息就呈到了御书房。 正被朝廷琐事缠身的慕容玦听到席宁离开昭和殿, 本就烦躁的情绪更加暴躁, 桌案上的奏折被用力扫落桌面。 随着奏折落地的声响,太监们齐刷刷跪了一地,齐声高呼:“陛下息怒。” 年轻俊美的帝王脸色阴沉, 眸子里跃动着明明暗暗的光,手指用力抠紧桌沿,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般。 “暗影。”他低垂着纤长的睫羽,压低的声线低低沉沉的,辨不出喜怒。 一道矫健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御书房内。 那人抱拳跪下,姿态恭敬。 “陛下。” 掌心压在桌面,上半身的重量全部撑在手臂上,垂落在颊侧的发丝遮住那人的眼眸, 青年透着莫名的阴郁。 “去, 把皇后抓回来。” 他语气沙哑平静,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但其中蕴藏的意味却让暗影听了心惊肉跳。 把皇后抓回来…… 怎么抓? 皇后是大启人尽皆知的常胜将军, 若皇后反抗,那他是不是得动粗…… 要是不小心伤了皇后…… 暗影都不敢去想其中的后果。 但主子的命令不可违。 暗影低下头正欲领命, 就听见一道波澜不惊的女声在御书房门口响起。 “陛下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一行人难以置信的看向门口那道瘦弱的身影。 慕容玦快步走到门口, 看着唇色苍白, 难掩虚弱的席宁, 眉心不易察觉的蹙起,他小心翼翼的搀扶住席宁, 黑眸里满是紧张。 “不是让你卧床休养吗?” 那人弯着腰配合着她的步子,纤长的睫羽在眼睑出打下阴影, 明亮有神的眸子干净清透,刚才的阴翳消失的一干二净,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 席宁也没有戳破他,毕竟她已经习惯了男主在她面前装得很像正常人的日子。 就好像抑郁症患者悉心照料着一株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红玫瑰一样,露出温暖的笑容小心谨慎的呵护,给红玫瑰制造出一种如沐春光的假象,把自己最美好最阳光的一面展现在玫瑰面前,好像这样玫瑰就不会枯萎一般。 殊不知,自己可以隐藏起来的那一面正在扭曲腐烂, 迟早有一日会腐蚀掉玫瑰艳丽的光芒。 “再卧病休养,臣妾的四肢恐会退化, 到时如何出席陛下的立后大典?” 那人神情明显一滞,呼吸都变得慢了些许,似是不相信她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封后的事。 呆滞片刻, 那人轻笑,温柔的嗓音轻柔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若是如此, 朕会抱着爱妃举行全程。” “陛下就会胡闹。”席宁不太认同的看了他一眼。 帝后气氛如此和谐,跪了一地的太监和暗卫十分有眼色的退下。 待御书房的房门一合上,席宁脸上的柔和立马褪了个干干净净,变脸变得让擅长伪装的陛下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眼下四处无人,席宁也懒得跟他做戏了,撕下虚伪的皮囊,开门见山的质问道。 慕容玦面上的暖色一僵,他看着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席宁,眼底划过细微的嘲讽。 是了,这才是席宁, 永远理智冷静, 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的席宁,行事目的明确,从不拖泥带水。 她怎么可能稀里糊涂的任他摆布呢? 慕容玦抿了抿唇,神色凄凉的看着古井无波不为所动的席宁, 嗓音支离破碎的脆弱。 “席宁啊,有时候,我倒宁愿你糊涂一点,蠢笨一点,不要这么聪明,不要这么清醒。” 他脱力的坐在太师椅上,低声喃喃,像是无力到了极致,开始了自暴自弃。 席宁看着破罐子破摔的帝王,看着运筹帷幄的慕容玦露出这种无能为力的妥协模样,压抑了几天的心情总算放了晴。 想到这人装病哄骗她回京,用美人计诱惑她,还给她喂软筋散,还故意故意做戏气她,还有意无意的躲着她…… 她可真是咬碎了牙的无奈。 现在,总算也让这人感受到了这种无奈。 不过是仗着喜欢而已。 第233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1) 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消散得差不多,席宁也欣赏够了他这颓败低迷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凝固的气氛,那人倏地抬眼看过来。 漆黑的瞳眸暗沉无光,眸底的墨色浓稠,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席宁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慕容玦“平静”的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挪开视线,低沉性感的嗓音里满是帝王的威压。 “来人!” 御书房的两扇雕花木门再次被推开,小太监们鱼贯而入,低眉顺目的跪了一地。 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帝王背过身,情绪不辨喜怒,嗓音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送皇后回昭和殿。” 席宁:…… 小太监们哪敢对席宁动手啊,只能跪在地上,齐声高呼:“皇后娘娘摆驾回宫。” 小太监们额头磕的响亮,瘦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看向她时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就差当场哭出来求她回宫了。 席宁看了一眼慕容玦冷酷无情的背影,磨了磨后槽牙,颇有些心力交瘁的道:“臣妾告退。” 御书房又恢复了往日冷冷清清的样子,奏折散落一地的堆着,那人柔和沉静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慕容玦闭了闭眼,攥着拳头的手心渗出殷红的血液,心脏闷闷的疼,提醒着他, 所谓的年少情深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若他不是这万人之上的帝王, 或许他连留住这人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是主宰他人生杀予夺的帝王,得不到席宁的心, 他就要得到席宁的人,生生世世,席宁只能是他的人,只能在他身边。 席宁被彻底软禁了起来。 除了每日送膳和洒扫的宫女, 昭和殿再没进过其他人。 慕容玦更不用说了, 他连爬床都不爬了,好像她这个皇后令他厌恶似的,厌恶到了连面都不想看的地步。 但这么想的只有席宁一个人,其他人都门清着呢。 若是真的厌恶, 怎么会让席宁住在自己的寝宫里?反而自己去睡了御书房? 帝后不合, 最倒霉的不是伺候的宫女太监,而是朝廷上那些文武百官。 陛下勤于政事,勤勉到后宫不入的地步, 但大臣们还是人啊! 因着陛下的临时性熬夜加班,大臣们连进后院的时间都没有了,休闲娱乐更是想都不用想,一时间,官员们叫苦不迭,私下抱怨声不断。 熬了半个月之后,年事已高的大臣纷纷递了折子称病抱恙,闲赋在家。 中央官员如此煎熬, 地方官员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每日只用形式化的递递请安的折子,就可以岁月静好的花前月下。 现在不行了, 折子不能重复, 不能敷衍,每日必须有实事上报, 不然就罚俸, 简直是苦不堪言。 在百官们一番分析讨论之下, 推举出了曹元廷去旁敲侧击的为帝后二人解开心结。 御书房内, 曹元廷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引经据典的侧面劝导陛下应保重圣体, 没有得到陛下的一个关注后,徐徐展开的进入了正题。 “陛下, 老臣左思右想,席将军已在宫里住了些许时日,于礼制不合,立后之事筹备许久,就差一个良辰吉日了,陛下您看,是……” 眼下有了乌青的帝王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但那眼神幽深莫测,也不知道他是踩对了点还是马屁拍到了大腿上。 曹元廷心里慌张, 脸色八风不动,弯着腰继续恭恭敬敬的顺着立后之事迫在眉睫不宜耽搁。 慕容玦英挺的眉宇蹙起, 长睫下的眸子眯出危险的距离,似是被踩了逆鳞般震怒。 曹元廷如芒在背,但还是坚挺的继续往下说。 为今之计, 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 没有退路可言。 曹元廷大着胆子,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低着头等待着帝王的反馈。 对面却没声了。 只是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就在曹元廷以为自己玩完的时候, 帝王阴沉着一张俊脸开口了。 “若是皇后不愿意,这个立后大典,朕可以绑着她走完所有仪式吗?” 曹元廷傻眼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慕容玦,怀疑自己幻听了。 但对上对方那不怒自威的眉眼,曹元廷就知晓自己没有听错,陛下确实说出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曹元廷犹豫着规劝道:“皇后娘娘对陛下一往情深,怎么不愿?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两个人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定要及时解开,千万别像话本里那样拖着, 然后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对朕一往情深?”慕容玦冷冷的笑了一声,并不相信曹元廷这讨好他的鬼话。 陛下这重点抓得…… 他是只听他的第一句话, 然后就无视他后面那么苦口婆心的劝解吗? 曹元廷心梗片刻, 耐心良好的继续道:“娘娘这些年伴在陛下身侧, 为陛下殚精竭虑, 死而后已, 老臣看在眼里,已逝的崔文臻大人肯定也是看在眼里的,陛下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要亲口问问,千万别走了死胡同,作茧自缚,让两个人都痛苦。” 慕容玦被曹元廷说的有些心动,眉眼间的郁气肉眼可见的淡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有了发泄出来的征兆。 望着曹元廷那张诚恳忠贞的脸,慕容玦决定短暂的信任一下这位曾经无比迂腐,现在十分通透的老师,虚心求教:“老师,以你对席宁的了解,她有可能移情别恋吗?” 曹元廷一脸坚定,“断无此种可能。” 曹元廷说的斩钉截铁,慕容玦都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若是如此,席宁上辈子和兰海城城主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误会了吗? 年轻的帝王面露踌躇,曹元廷心下微惊。 陛下竟然是在怀疑席宁心里有了别人?! 怎么可能呢? 席宁对陛下的心思,那可真是日月可昭,天地可表,昭然若揭得他都有些看不下去。 看着城府极深的陛下露出茫然困惑的神情,曹元廷幽幽叹了一口气,决定帮一帮那个不善言辞只会委屈自己的小丫头。 “陛下,看一个人,不能只从表象来看。席将军年幼时入宫伴读,被父亲教导的守正端庄,从不做一件有违礼法之事,可是为了您,席将军这些年做了多少离经叛道之事。您扪心自问,什么样的感情能比得上你们这十数年的陪伴?若是真的有,那也是您一叶障目,很多事,眼见为真,用心感悟,陛下定能看到另一番天地。” 第233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1) 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消散得差不多,席宁也欣赏够了他这颓败低迷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凝固的气氛,那人倏地抬眼看过来。 漆黑的瞳眸暗沉无光,眸底的墨色浓稠,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席宁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慕容玦“平静”的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挪开视线,低沉性感的嗓音里满是帝王的威压。 “来人!” 御书房的两扇雕花木门再次被推开,小太监们鱼贯而入,低眉顺目的跪了一地。 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帝王背过身,情绪不辨喜怒,嗓音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送皇后回昭和殿。” 席宁:…… 小太监们哪敢对席宁动手啊,只能跪在地上,齐声高呼:“皇后娘娘摆驾回宫。” 小太监们额头磕的响亮,瘦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看向她时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就差当场哭出来求她回宫了。 席宁看了一眼慕容玦冷酷无情的背影,磨了磨后槽牙,颇有些心力交瘁的道:“臣妾告退。” 御书房又恢复了往日冷冷清清的样子,奏折散落一地的堆着,那人柔和沉静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慕容玦闭了闭眼,攥着拳头的手心渗出殷红的血液,心脏闷闷的疼,提醒着他, 所谓的年少情深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若他不是这万人之上的帝王, 或许他连留住这人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是主宰他人生杀予夺的帝王,得不到席宁的心, 他就要得到席宁的人,生生世世,席宁只能是他的人,只能在他身边。 席宁被彻底软禁了起来。 除了每日送膳和洒扫的宫女, 昭和殿再没进过其他人。 慕容玦更不用说了, 他连爬床都不爬了,好像她这个皇后令他厌恶似的,厌恶到了连面都不想看的地步。 但这么想的只有席宁一个人,其他人都门清着呢。 若是真的厌恶, 怎么会让席宁住在自己的寝宫里?反而自己去睡了御书房? 帝后不合, 最倒霉的不是伺候的宫女太监,而是朝廷上那些文武百官。 陛下勤于政事,勤勉到后宫不入的地步, 但大臣们还是人啊! 因着陛下的临时性熬夜加班,大臣们连进后院的时间都没有了,休闲娱乐更是想都不用想,一时间,官员们叫苦不迭,私下抱怨声不断。 熬了半个月之后,年事已高的大臣纷纷递了折子称病抱恙,闲赋在家。 中央官员如此煎熬, 地方官员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每日只用形式化的递递请安的折子,就可以岁月静好的花前月下。 现在不行了, 折子不能重复, 不能敷衍,每日必须有实事上报, 不然就罚俸, 简直是苦不堪言。 在百官们一番分析讨论之下, 推举出了曹元廷去旁敲侧击的为帝后二人解开心结。 御书房内, 曹元廷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引经据典的侧面劝导陛下应保重圣体, 没有得到陛下的一个关注后,徐徐展开的进入了正题。 “陛下, 老臣左思右想,席将军已在宫里住了些许时日,于礼制不合,立后之事筹备许久,就差一个良辰吉日了,陛下您看,是……” 眼下有了乌青的帝王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但那眼神幽深莫测,也不知道他是踩对了点还是马屁拍到了大腿上。 曹元廷心里慌张, 脸色八风不动,弯着腰继续恭恭敬敬的顺着立后之事迫在眉睫不宜耽搁。 慕容玦英挺的眉宇蹙起, 长睫下的眸子眯出危险的距离,似是被踩了逆鳞般震怒。 曹元廷如芒在背,但还是坚挺的继续往下说。 为今之计, 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 没有退路可言。 曹元廷大着胆子,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低着头等待着帝王的反馈。 对面却没声了。 只是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就在曹元廷以为自己玩完的时候, 帝王阴沉着一张俊脸开口了。 “若是皇后不愿意,这个立后大典,朕可以绑着她走完所有仪式吗?” 曹元廷傻眼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慕容玦,怀疑自己幻听了。 但对上对方那不怒自威的眉眼,曹元廷就知晓自己没有听错,陛下确实说出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曹元廷犹豫着规劝道:“皇后娘娘对陛下一往情深,怎么不愿?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两个人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定要及时解开,千万别像话本里那样拖着, 然后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对朕一往情深?”慕容玦冷冷的笑了一声,并不相信曹元廷这讨好他的鬼话。 陛下这重点抓得…… 他是只听他的第一句话, 然后就无视他后面那么苦口婆心的劝解吗? 曹元廷心梗片刻, 耐心良好的继续道:“娘娘这些年伴在陛下身侧, 为陛下殚精竭虑, 死而后已, 老臣看在眼里,已逝的崔文臻大人肯定也是看在眼里的,陛下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要亲口问问,千万别走了死胡同,作茧自缚,让两个人都痛苦。” 慕容玦被曹元廷说的有些心动,眉眼间的郁气肉眼可见的淡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有了发泄出来的征兆。 望着曹元廷那张诚恳忠贞的脸,慕容玦决定短暂的信任一下这位曾经无比迂腐,现在十分通透的老师,虚心求教:“老师,以你对席宁的了解,她有可能移情别恋吗?” 曹元廷一脸坚定,“断无此种可能。” 曹元廷说的斩钉截铁,慕容玦都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若是如此,席宁上辈子和兰海城城主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误会了吗? 年轻的帝王面露踌躇,曹元廷心下微惊。 陛下竟然是在怀疑席宁心里有了别人?! 怎么可能呢? 席宁对陛下的心思,那可真是日月可昭,天地可表,昭然若揭得他都有些看不下去。 看着城府极深的陛下露出茫然困惑的神情,曹元廷幽幽叹了一口气,决定帮一帮那个不善言辞只会委屈自己的小丫头。 “陛下,看一个人,不能只从表象来看。席将军年幼时入宫伴读,被父亲教导的守正端庄,从不做一件有违礼法之事,可是为了您,席将军这些年做了多少离经叛道之事。您扪心自问,什么样的感情能比得上你们这十数年的陪伴?若是真的有,那也是您一叶障目,很多事,眼见为真,用心感悟,陛下定能看到另一番天地。” 第234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2) 天边的霞光红的耀眼,俊美如画的青年帝王如同一尊雕像坐在御书房内。 曹元廷已经在晚膳离去,离开时佝偻的背影昭示着他已经不在年轻。 他语重心长的话还回荡在御书房内。 眼见为实,用心感悟。 合葬在桃花树下的棺椁…… 击退蛮族后引咎自尽…… 修长如玉的手指遮住疲惫的双眼,面如冠玉的帝王哑声吩咐:“去民间把曹卿家所说的话本全部买进宫来。” 这命令听得小太监一头雾水,但慕容玦积威甚重,小太监不敢质疑,应了之后立刻下去着人差办。 一夜之间,京都各大书局的话本被不知名的贵人全部扫荡一空。 那夜,御书房的烛火亮至天明。 秉烛夜读的帝王看完二十多本话本后,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灵魂都得到了另一番的洗礼。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一本话本内容是,书生与狐妖相爱,书生进京赶考,答应狐妖高中状元后定八抬大轿娶狐妖为妻。 谁料狐妖等来的却是书生高中状元另娶公主的噩耗,狐妖在书生新婚之夜凶性大发,剖了书生的心脏,血洗了书生的婚礼,然后被皇帝请了捉妖的道士,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其实,书生并未变心,甚至为了狐妖抗旨,写下书信想要和狐妖远走高飞,奈何书信被皇帝发现。皇帝为了公主,威胁书生, 若是他不乖乖娶公主, 就株连九族,还要对狐妖下手。书生为了狐妖, 就另娶了公主,死前都没有怪过狐妖,还高兴她来了,甚至还想要救她。 一个误会, 让两个有情人…… 慕容玦由衷的觉得, 他就是那个狐妖,盛泽就是那个公主,席翰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皇帝,席宁就是书生…… 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 席宁那人确实会什么都不说, 一个人抗下所有。 就像上辈子一样,她不想让他走到最后孤苦伶仃,刻意隐瞒了摄政王的不轨之心, 甚至还不告诉他她为了护他受了多少伤。 情到伤心处,怎能没有酒。 慕容玦坐在堆积如山的话本里,命小太监端来酒菜,边看边喝。 酒过三巡,帝王晕乎乎的坐在话本里,跌跌撞撞的起来。 小太监们想要去扶,却被这人冷眼一扫,吓得不敢动作。 他醉醺醺的往昭和殿的方向走, 边走边嘟囔:“席宁呢?朕的……席宁呢?”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跟着喝嗨了的帝王一路往昭和殿走。 幸亏昭和殿离御书房不远, 不然小太监们生生得提心吊胆的被吓死。 这一路走的十分混乱,皇帝磕磕绊绊摔了好几跤, 白皙如玉的脸颊都擦红了一块, 但他丝毫不在意,脚步虚浮但目标明确的往昭和殿走。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 小太监们已经惊得浑身冷汗, 但所幸是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 就被一声惊天动地的踹门声给吓得又提到了嗓子眼。 昭和殿的宫女, 御书房的太监均有些傻眼的看着眉目阴沉的帝王跟个流氓似的,一脚一脚, 用力的踹门。 两扇雕花木门震的方圆几里都能听见,踹了十多下门, 殿门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帝摇晃着走了进去,正对上披了一件外衫急匆匆出来的准皇后娘娘。 一群人非礼勿视的背过身,耳朵却竖的尖尖的,大着胆子八卦着陛下今夜反常行为的缘由。 席宁眼皮不安分的跳着,她看看倒在地上的殿门,又看看瞳孔涣散,眼神没有焦距,举止迟钝的慕容玦, 眉心拧得死死地。 那人跌跌撞撞的走到她面前,傻乎乎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朗的声线轻快悦耳,像极了那年生辰日给她准备惊喜时的雀跃明媚。 “宁宁,我找到你了!” 席宁心里的火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心脏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任由那人浑身酒气的扑过来,席宁揽住他劲瘦的腰,艰难支撑住他高大的身体, 倒退着把人带进了内殿,一把关上了门。 滚烫的呼吸喷薄在耳尖。 灼热的吻胡乱的落在脸上。 席宁抵住青年坚硬的胸膛,勉强躲开他乱无章法的吻。 那人长睫低垂,黑亮的瞳眸氤氲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挡在眼前,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委屈,似是在问“为什么不给亲”一般。 被这样直白的眼神刺了一下,席宁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睛,不自在的摸了摸热的不行的耳垂。 “你喝醉了。”席宁小声的强调。 那人捉住她的手腕,压在门板上,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低哑的声线透着夜色的迷醉撩人, 美酒的芬芳熏的席宁大脑也开始有些混沌。 温热的薄唇凑近脸颊,席宁慌乱之下偏过了头,那一吻落空, 吻在了她的侧脸上。 逼近的气息暧昧蛊惑。 “不行。” 席宁态度坚决的看着意识明显不太清楚的慕容玦。 “为什么?”那人酒喝多了眼神迷离, 思路倒是十分清晰,听到她的拒绝,速度很快的问道。 席宁动了动被他压在头顶的手腕,示意他先松开。 慕容玦俊美的脸孔又凑近了些许,唇瓣若即若离的……靠近…… 席宁立马改口:“我们得先说清楚,不然我就动手了。” 说着,席宁威胁的动了动腿。 意会到席宁的意思,自觉打不过的帝王乖乖巧巧的往后退了退,攥着席宁的手腕也慢慢松开,甚至还预判的坐到了凳子上。 席宁在他旁边落座,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慕容玦一口就闷完,跟喝酒一样豪爽。 看着他眼巴巴等着下一杯的眼神,席宁把茶壶推到了一边,免得这人等下喝多了,跑一晚上的茅厕。 慕容玦遗憾的看着推远了的茶壶,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唇。 席宁:…… 掩唇咳嗽了一声,遮住自己眸光里的波动和慌张,席宁镇定的开口:“陛下今晚怎么会喝酒?” 慕容玦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眸懵懂无知,一板一眼的回答她:“心里,难过。” 席宁眸光一亮,循循善诱:“为什么心里难过?” “因为,宁宁,嫁给,别人。”说到最后,那人委屈的鼓了鼓腮帮子,一如少年时受了委屈会做的小动作。 听清楚慕容玦的话,席宁一愣,随后戳了戳青年柔软温热的脸颊,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没有嫁给别人哦。” 第234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2) 天边的霞光红的耀眼,俊美如画的青年帝王如同一尊雕像坐在御书房内。 曹元廷已经在晚膳离去,离开时佝偻的背影昭示着他已经不在年轻。 他语重心长的话还回荡在御书房内。 眼见为实,用心感悟。 合葬在桃花树下的棺椁…… 击退蛮族后引咎自尽…… 修长如玉的手指遮住疲惫的双眼,面如冠玉的帝王哑声吩咐:“去民间把曹卿家所说的话本全部买进宫来。” 这命令听得小太监一头雾水,但慕容玦积威甚重,小太监不敢质疑,应了之后立刻下去着人差办。 一夜之间,京都各大书局的话本被不知名的贵人全部扫荡一空。 那夜,御书房的烛火亮至天明。 秉烛夜读的帝王看完二十多本话本后,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灵魂都得到了另一番的洗礼。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一本话本内容是,书生与狐妖相爱,书生进京赶考,答应狐妖高中状元后定八抬大轿娶狐妖为妻。 谁料狐妖等来的却是书生高中状元另娶公主的噩耗,狐妖在书生新婚之夜凶性大发,剖了书生的心脏,血洗了书生的婚礼,然后被皇帝请了捉妖的道士,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其实,书生并未变心,甚至为了狐妖抗旨,写下书信想要和狐妖远走高飞,奈何书信被皇帝发现。皇帝为了公主,威胁书生, 若是他不乖乖娶公主, 就株连九族,还要对狐妖下手。书生为了狐妖, 就另娶了公主,死前都没有怪过狐妖,还高兴她来了,甚至还想要救她。 一个误会, 让两个有情人…… 慕容玦由衷的觉得, 他就是那个狐妖,盛泽就是那个公主,席翰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皇帝,席宁就是书生…… 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 席宁那人确实会什么都不说, 一个人抗下所有。 就像上辈子一样,她不想让他走到最后孤苦伶仃,刻意隐瞒了摄政王的不轨之心, 甚至还不告诉他她为了护他受了多少伤。 情到伤心处,怎能没有酒。 慕容玦坐在堆积如山的话本里,命小太监端来酒菜,边看边喝。 酒过三巡,帝王晕乎乎的坐在话本里,跌跌撞撞的起来。 小太监们想要去扶,却被这人冷眼一扫,吓得不敢动作。 他醉醺醺的往昭和殿的方向走, 边走边嘟囔:“席宁呢?朕的……席宁呢?” 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跟着喝嗨了的帝王一路往昭和殿走。 幸亏昭和殿离御书房不远, 不然小太监们生生得提心吊胆的被吓死。 这一路走的十分混乱,皇帝磕磕绊绊摔了好几跤, 白皙如玉的脸颊都擦红了一块, 但他丝毫不在意,脚步虚浮但目标明确的往昭和殿走。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 小太监们已经惊得浑身冷汗, 但所幸是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 就被一声惊天动地的踹门声给吓得又提到了嗓子眼。 昭和殿的宫女, 御书房的太监均有些傻眼的看着眉目阴沉的帝王跟个流氓似的,一脚一脚, 用力的踹门。 两扇雕花木门震的方圆几里都能听见,踹了十多下门, 殿门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帝摇晃着走了进去,正对上披了一件外衫急匆匆出来的准皇后娘娘。 一群人非礼勿视的背过身,耳朵却竖的尖尖的,大着胆子八卦着陛下今夜反常行为的缘由。 席宁眼皮不安分的跳着,她看看倒在地上的殿门,又看看瞳孔涣散,眼神没有焦距,举止迟钝的慕容玦, 眉心拧得死死地。 那人跌跌撞撞的走到她面前,傻乎乎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朗的声线轻快悦耳,像极了那年生辰日给她准备惊喜时的雀跃明媚。 “宁宁,我找到你了!” 席宁心里的火气消失的一干二净, 心脏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任由那人浑身酒气的扑过来,席宁揽住他劲瘦的腰,艰难支撑住他高大的身体, 倒退着把人带进了内殿,一把关上了门。 滚烫的呼吸喷薄在耳尖。 灼热的吻胡乱的落在脸上。 席宁抵住青年坚硬的胸膛,勉强躲开他乱无章法的吻。 那人长睫低垂,黑亮的瞳眸氤氲了一层水汽,雾蒙蒙的挡在眼前,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委屈,似是在问“为什么不给亲”一般。 被这样直白的眼神刺了一下,席宁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睛,不自在的摸了摸热的不行的耳垂。 “你喝醉了。”席宁小声的强调。 那人捉住她的手腕,压在门板上,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低哑的声线透着夜色的迷醉撩人, 美酒的芬芳熏的席宁大脑也开始有些混沌。 温热的薄唇凑近脸颊,席宁慌乱之下偏过了头,那一吻落空, 吻在了她的侧脸上。 逼近的气息暧昧蛊惑。 “不行。” 席宁态度坚决的看着意识明显不太清楚的慕容玦。 “为什么?”那人酒喝多了眼神迷离, 思路倒是十分清晰,听到她的拒绝,速度很快的问道。 席宁动了动被他压在头顶的手腕,示意他先松开。 慕容玦俊美的脸孔又凑近了些许,唇瓣若即若离的……靠近…… 席宁立马改口:“我们得先说清楚,不然我就动手了。” 说着,席宁威胁的动了动腿。 意会到席宁的意思,自觉打不过的帝王乖乖巧巧的往后退了退,攥着席宁的手腕也慢慢松开,甚至还预判的坐到了凳子上。 席宁在他旁边落座,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慕容玦一口就闷完,跟喝酒一样豪爽。 看着他眼巴巴等着下一杯的眼神,席宁把茶壶推到了一边,免得这人等下喝多了,跑一晚上的茅厕。 慕容玦遗憾的看着推远了的茶壶,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唇。 席宁:…… 掩唇咳嗽了一声,遮住自己眸光里的波动和慌张,席宁镇定的开口:“陛下今晚怎么会喝酒?” 慕容玦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眸懵懂无知,一板一眼的回答她:“心里,难过。” 席宁眸光一亮,循循善诱:“为什么心里难过?” “因为,宁宁,嫁给,别人。”说到最后,那人委屈的鼓了鼓腮帮子,一如少年时受了委屈会做的小动作。 听清楚慕容玦的话,席宁一愣,随后戳了戳青年柔软温热的脸颊,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没有嫁给别人哦。” 第235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3) 头痛欲裂。 手腕被无形的力量约束,无法挣脱。 朦胧着水雾的眸子睁开,漆黑的眼底,星子闪烁。 刺眼的光芒照射在绣了华贵花纹的地毯上,碎光刺激得他生理性的闭了闭眼。 适应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昭和殿外殿空荡荡的,殿门砸倒在地上,一个小宫女低眉顺目的跪在距他三米远的位置。 他双手被绑在梨花木柜子上。 掀眸看向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无形的压迫力尽数释放。 那小宫女立马抖的如同风中残烛。 舌苔顶了顶上颚,压住熊熊燃烧的怒火,慕容玦沉声道:“你绑的朕?” 小宫女低着头,声若蚊呐:“奴婢不敢。” 她唇色抿得发白,似是害怕到了极点,嘴唇都在无意识的颤抖。 “是,是娘娘……” 小宫女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得慕容玦皱眉,他按捺住想杀人的冲动,冷冰冰的道:“到底怎么回事?说不清楚,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宫女吓得趴在地上,沉闷的声音慌慌张张的响起。 “昨夜,陛下破门而入,缠着,缠着娘娘闹腾了半宿,娘娘、娘娘一怒之下,就、就就绑了陛下……” 破门而入…… 英气逼人的剑眉微微拧起, 慕容玦努力回忆昨夜发生的事, 奈何脑袋疼的像是要炸开一般,一想就疼得厉害, 根本无法回忆起昨夜的情形。 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慕容玦只好作罢。 “皇后呢?” 昭和殿安静的听不到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想到席宁又跑了,慕容玦的脸色难看得能滴出墨来。 “娘娘,娘娘——” 宫女结结巴巴的样子实在过于心烦, 慕容玦眸色不由更冷了些。 正欲呵斥, 殿门口倏地响起一道冷静克制的女声。 “陛下昨夜在臣妾宫里胡闹了一宿还不够,现今还要欺负妾身宫里的人吗?” 听到席宁熟悉的声线,慕容玦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正欲反驳没有欺负,席宁就端着一碗淡粥走到了他身旁。 注意力瞬间转移到淡粥上, 慕容玦看着神色淡然的席宁, 眼睛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你亲手做的?” 席宁把淡粥搁置在一边的桌子上,随手挥退那个就要被慕容玦吓哭的宫女。 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席宁低眸认真的解开绑着慕容玦的绸带,轻声解释:“臣妾绑陛下是无奈之举, 望陛下恕罪。” “朕……昨夜可有做了出格之举?”慕容玦心里没谱,只能细细打量席宁的神情,犹豫的问。 席宁拿过碗碟,瓷勺搅了搅并不浓稠的淡粥,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试好温度,动作熟稔的喂到慕容玦嘴边。 这人神色实在过于平静, 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慕容玦放弃深究, 乖乖的张嘴接受席宁的投喂。 把味道寡淡的白粥咽下,喉结性感的滚动了几下。 再喂第二口前, 席宁神色淡淡的回答慕容玦的疑问和不安。 “最出格的事, 陛下都诱骗臣妾做了,何必执着于昨夜呢?” 慕容玦哑口无言的低眸, 心虚的不敢看眼前这人。 “听说陛下这几日时常腹痛?” 瓷勺和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席宁安安静静的望着碗里的淡粥, 语调轻浅, 听不出情绪起伏, 也分辨不出喜怒波动。 在文武百官面前唯我独尊的帝王头垂的更低了,修长如玉的手指抠着金丝滚边的下摆, 无措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陛下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想让臣妾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吗?” 席宁搅弄着搅弄着, 就自顾自的舀了一勺喂进自己肚子里。 啧,真淡。 秀气的眉宇不易察觉的蹙起。 手腕被紧紧攥住,控制不住的力道把席宁的注意力从粥上拉回,那人眼尾泛起诱人的绯红,脖子、耳尖、脸颊都红的像煮熟的鸭子。 哪怕羞赧,那人仍直勾勾的盯着她,低沉的嗓音微颤。 “你,不生我的气了?” 看着这人剧烈起伏的情绪,席宁幽幽叹了一口气, 颇有些无奈的道:“从来没有生过陛下的气。” 她郑重的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青年,温柔又坚定的道:“但陛下日后不可以再像前几日那样冷着臣妾, 囚禁臣妾,若再有下次,臣妾虽不会生气, 但心里会很难受。” 慕容玦看着温和镇定的少女,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幼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姑娘,两者重叠, 心脏被狠狠击中。 是啊,什么样的感情能比得过他们年少情深呢? “宁宁,倘若你父亲临终时的遗愿是让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你会答应吗?” 攥着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那人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颇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之意。 席宁眉目不动,说出的话绝情冷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慕容玦松开席宁的手腕,往后靠在梨花木柜子上,似是刚才的问题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和精力。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放松,反而更加为他的内心上了一道厚重的枷锁。 因为在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他父皇, 也在临终之时,下了一道立后的旨意。 席宁上辈子嫁给盛泽, 是她父亲临终之愿,不希望她掺和进京都的浑水里。 这辈子她回京, 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父皇的遗诏? 说到底, 席家满门忠义,席宁纵容他,护着他,不过是因为他是未来储君,是天下之主。 若他不是慕容皇室的嫡子,恐怕这份爱慕就会与他毫不相干。 想清楚一切的慕容玦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又可悲又可怜。 跪坐在他面前的席宁腰背挺直,看着慕容玦当着她的面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做风云变幻的表情,很想握着他的肩膀,狠狠质问他又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陛下,淡粥是臣妾亲手熬制的,为了您的圣体着想,你还是趁热喝了。” 这一次,慕容玦安静的接过席宁手里的碗碟,垂着眸,沉默的喝粥。 席宁面上波澜不惊,背地里偷偷握紧了拳头。 第235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3) 头痛欲裂。 手腕被无形的力量约束,无法挣脱。 朦胧着水雾的眸子睁开,漆黑的眼底,星子闪烁。 刺眼的光芒照射在绣了华贵花纹的地毯上,碎光刺激得他生理性的闭了闭眼。 适应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昭和殿外殿空荡荡的,殿门砸倒在地上,一个小宫女低眉顺目的跪在距他三米远的位置。 他双手被绑在梨花木柜子上。 掀眸看向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无形的压迫力尽数释放。 那小宫女立马抖的如同风中残烛。 舌苔顶了顶上颚,压住熊熊燃烧的怒火,慕容玦沉声道:“你绑的朕?” 小宫女低着头,声若蚊呐:“奴婢不敢。” 她唇色抿得发白,似是害怕到了极点,嘴唇都在无意识的颤抖。 “是,是娘娘……” 小宫女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得慕容玦皱眉,他按捺住想杀人的冲动,冷冰冰的道:“到底怎么回事?说不清楚,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宫女吓得趴在地上,沉闷的声音慌慌张张的响起。 “昨夜,陛下破门而入,缠着,缠着娘娘闹腾了半宿,娘娘、娘娘一怒之下,就、就就绑了陛下……” 破门而入…… 英气逼人的剑眉微微拧起, 慕容玦努力回忆昨夜发生的事, 奈何脑袋疼的像是要炸开一般,一想就疼得厉害, 根本无法回忆起昨夜的情形。 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慕容玦只好作罢。 “皇后呢?” 昭和殿安静的听不到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想到席宁又跑了,慕容玦的脸色难看得能滴出墨来。 “娘娘,娘娘——” 宫女结结巴巴的样子实在过于心烦, 慕容玦眸色不由更冷了些。 正欲呵斥, 殿门口倏地响起一道冷静克制的女声。 “陛下昨夜在臣妾宫里胡闹了一宿还不够,现今还要欺负妾身宫里的人吗?” 听到席宁熟悉的声线,慕容玦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正欲反驳没有欺负,席宁就端着一碗淡粥走到了他身旁。 注意力瞬间转移到淡粥上, 慕容玦看着神色淡然的席宁, 眼睛里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你亲手做的?” 席宁把淡粥搁置在一边的桌子上,随手挥退那个就要被慕容玦吓哭的宫女。 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席宁低眸认真的解开绑着慕容玦的绸带,轻声解释:“臣妾绑陛下是无奈之举, 望陛下恕罪。” “朕……昨夜可有做了出格之举?”慕容玦心里没谱,只能细细打量席宁的神情,犹豫的问。 席宁拿过碗碟,瓷勺搅了搅并不浓稠的淡粥,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试好温度,动作熟稔的喂到慕容玦嘴边。 这人神色实在过于平静, 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慕容玦放弃深究, 乖乖的张嘴接受席宁的投喂。 把味道寡淡的白粥咽下,喉结性感的滚动了几下。 再喂第二口前, 席宁神色淡淡的回答慕容玦的疑问和不安。 “最出格的事, 陛下都诱骗臣妾做了,何必执着于昨夜呢?” 慕容玦哑口无言的低眸, 心虚的不敢看眼前这人。 “听说陛下这几日时常腹痛?” 瓷勺和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席宁安安静静的望着碗里的淡粥, 语调轻浅, 听不出情绪起伏, 也分辨不出喜怒波动。 在文武百官面前唯我独尊的帝王头垂的更低了,修长如玉的手指抠着金丝滚边的下摆, 无措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陛下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想让臣妾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吗?” 席宁搅弄着搅弄着, 就自顾自的舀了一勺喂进自己肚子里。 啧,真淡。 秀气的眉宇不易察觉的蹙起。 手腕被紧紧攥住,控制不住的力道把席宁的注意力从粥上拉回,那人眼尾泛起诱人的绯红,脖子、耳尖、脸颊都红的像煮熟的鸭子。 哪怕羞赧,那人仍直勾勾的盯着她,低沉的嗓音微颤。 “你,不生我的气了?” 看着这人剧烈起伏的情绪,席宁幽幽叹了一口气, 颇有些无奈的道:“从来没有生过陛下的气。” 她郑重的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青年,温柔又坚定的道:“但陛下日后不可以再像前几日那样冷着臣妾, 囚禁臣妾,若再有下次,臣妾虽不会生气, 但心里会很难受。” 慕容玦看着温和镇定的少女,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幼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姑娘,两者重叠, 心脏被狠狠击中。 是啊,什么样的感情能比得过他们年少情深呢? “宁宁,倘若你父亲临终时的遗愿是让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你会答应吗?” 攥着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那人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颇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之意。 席宁眉目不动,说出的话绝情冷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慕容玦松开席宁的手腕,往后靠在梨花木柜子上,似是刚才的问题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和精力。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放松,反而更加为他的内心上了一道厚重的枷锁。 因为在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他父皇, 也在临终之时,下了一道立后的旨意。 席宁上辈子嫁给盛泽, 是她父亲临终之愿,不希望她掺和进京都的浑水里。 这辈子她回京, 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父皇的遗诏? 说到底, 席家满门忠义,席宁纵容他,护着他,不过是因为他是未来储君,是天下之主。 若他不是慕容皇室的嫡子,恐怕这份爱慕就会与他毫不相干。 想清楚一切的慕容玦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又可悲又可怜。 跪坐在他面前的席宁腰背挺直,看着慕容玦当着她的面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做风云变幻的表情,很想握着他的肩膀,狠狠质问他又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陛下,淡粥是臣妾亲手熬制的,为了您的圣体着想,你还是趁热喝了。” 这一次,慕容玦安静的接过席宁手里的碗碟,垂着眸,沉默的喝粥。 席宁面上波澜不惊,背地里偷偷握紧了拳头。 第236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4) 就这样,帝后二人维持着不尴不尬的气氛,走完了立后大典的全程。 新婚夜那夜,慕容玦把自己灌了个大醉,在御书房枯坐了一夜。 席宁那夜气得差点砸了昭和殿,但顾忌着人设,只面色冰冷的坐了半宿。 红绸撤了下去,昭和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华贵大气。 席宁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卷书,但半天都没翻动过一次。 她正在咬牙切齿的跟富贵探讨为什么。 “粥也做了,软话也说了,甚至还解释了我为什么和盛泽葬在一起的原因,可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席宁不理解,大大的不理解。 富贵斟酌几秒,试探着分析。 【会不会是你这个人设太冷淡的原因?要不你热情一点,主动勾引?】 “那会崩人设?”席宁绷着脸,持怀疑态度。 【不是有一种说法叫,无形撩人最为致命吗?宿主,你试试。】 席宁迟疑的捏了捏下巴。 无形撩人…… 午后,席宁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了御书房。 余光瞥见西北的密函,秒变将军模式,跟陛下促膝而谈一下午。 经久卧沙场的席宁一启迪,陛下茅塞顿开,大喜过望,晚饭都多吃了两口。 然后第二天, 他就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禁止席宁再进御书房。 对此—— 席宁:他不该折服于我指点江山的魅力之下吗? 慕容玦:她是想证明西北边境更适合她施展手脚吗?朕是不会给她逃离我身边的机会的。 富贵:男主心, 海底针。 某日,席宁打听了慕容玦的行踪, 提前守在了练武场。 然后在陛下到来之际,英姿飒爽的耍了一套剑法。 陛下龙颜大悦,声称要讨教讨教。 帝后二人持剑在练武场比划了起来。 席宁有心相让,剑招都是收着的, 就怕不小心误伤陛下。 陛下讨教到一半, 就扔了剑,直道没意思,转身出了练武场。 离开时,脸色十分难看。 席宁:他玩不起! 慕容玦:她看不起我。 富贵:为什么不赤手空拳的打呢?肉搏不是更能增加肢体接触吗?比什么剑啊? 屡战屡败的席宁彻底被惹毛, 趁着陛下沐浴时, 提剑冲进了陛下的私人豪华大浴池。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不敢冲上去阻拦,只能跪在宫殿外面。 席宁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幔, 直奔热气缭绕的浴池。 在她靠近之时,水声哗啦,剑眉星目的陛下冷着脸系好腰带,不太高兴的看着硬闯进来的席宁。 “皇后的礼仪是学了喂狗了吗?”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席宁那把锃亮的剑。 席宁利落的扔了剑,一步步逼近只穿了一件里衣的陛下。 陛下拧着眉看她靠近,眼底满是阴郁的墨色。 “陛下,臣妾只想要个答案。” 席宁在离他一米处停下,秀眉微蹙, 一脸严肃的开口。 慕容玦本来平静得不起波澜的心湖, 因为她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想要什么答案?” 慕容玦避开她的视线,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她干扰情绪, 不会因为她失控, 更不会让自己暴露出脆弱。 “陛下若是不喜臣妾,可以把臣妾打入冷宫, 不必日日宿在御书房来膈应臣妾。”席宁忍住磨牙的冲动, 努力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话。 抓重点角度清奇的陛下当即就黑了脸, 语气沉重得像是要掐死她。 “你觉得我膈应?” “你能不能不要断章取义?” 席宁这下是彻底蚌埠住了, 也不管会不会崩人设了,扬着锋利的眉宇, 冷若冰霜的看着无理取闹的慕容玦,压着怒火低吼道。 席宁激动, 慕容玦比她更恼火。 “是我断章取义,还是我戳穿了你心里真实想法,所以你恼羞成怒?”慕容玦冷笑着,反唇相讥。 席宁直视他,不遑多让的道:“我恼羞成怒?陛下看看你自己,你才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慕容玦嘲讽的勾了勾唇,眼里满是薄凉:“究竟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早就厌了我,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我厌恶你?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我成天什么事都不做, 就围着你转了!要知道你这么不识好人心,老娘当初就不管你死活, 让你病死好了,老娘在边境潇潇洒洒的自立为王,娶个二十多门男宠, 再也不受你这等窝囊气!” 席宁被他气得口不择言。 慕容玦瞳孔放大,似是不敢相信席宁真的是这么想的,暴跳如雷的抓住席宁的手腕, 额头青筋暴起。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死死盯着她,瞳眸深处满满的受伤。 席宁也是憋坏了,连日来受的冷落一起涌入脑海,让她瞬间爆发了。 她不管不顾的瞪着慕容玦,气势汹汹的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为什么要守着你这个捂不热的硬石头啊?我堂堂西北大将军,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栽在你身上?皇帝就了不起啊,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不干了!” 席宁把慕容玦拉着她胳膊的手拿开,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外走。 慕容玦一看她转身, 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一把扯住席宁,把她拉回来, 跟小时候耍小孩脾气一样,气鼓鼓的道:“我是皇帝, 没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 席宁才不怕他呢。 她甩开慕容玦的手, “你是皇帝又怎样?当年我提剑护你登基的时候,谁敢阻拦我?当时我不过是个女童,就让人那么害怕,现在我还是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呢,就凭你那些暗卫,你不要做梦了,我要是想走,谁也阻拦不了我!” 说着,席宁就要继续往前走。 然后就被抱住了大腿。 席宁看着没了帝王形象的慕容玦,又幻灭又无语的道:“你是皇帝,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不会像当年一样惯着你了,你别胡闹,起来,有点一国之君的样子!” 那人抱着她大腿不松开,听到她苦口婆心的劝阻,还很傲娇的扭过了头。 “我不!” 第236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4) 就这样,帝后二人维持着不尴不尬的气氛,走完了立后大典的全程。 新婚夜那夜,慕容玦把自己灌了个大醉,在御书房枯坐了一夜。 席宁那夜气得差点砸了昭和殿,但顾忌着人设,只面色冰冷的坐了半宿。 红绸撤了下去,昭和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华贵大气。 席宁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卷书,但半天都没翻动过一次。 她正在咬牙切齿的跟富贵探讨为什么。 “粥也做了,软话也说了,甚至还解释了我为什么和盛泽葬在一起的原因,可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席宁不理解,大大的不理解。 富贵斟酌几秒,试探着分析。 【会不会是你这个人设太冷淡的原因?要不你热情一点,主动勾引?】 “那会崩人设?”席宁绷着脸,持怀疑态度。 【不是有一种说法叫,无形撩人最为致命吗?宿主,你试试。】 席宁迟疑的捏了捏下巴。 无形撩人…… 午后,席宁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了御书房。 余光瞥见西北的密函,秒变将军模式,跟陛下促膝而谈一下午。 经久卧沙场的席宁一启迪,陛下茅塞顿开,大喜过望,晚饭都多吃了两口。 然后第二天, 他就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禁止席宁再进御书房。 对此—— 席宁:他不该折服于我指点江山的魅力之下吗? 慕容玦:她是想证明西北边境更适合她施展手脚吗?朕是不会给她逃离我身边的机会的。 富贵:男主心, 海底针。 某日,席宁打听了慕容玦的行踪, 提前守在了练武场。 然后在陛下到来之际,英姿飒爽的耍了一套剑法。 陛下龙颜大悦,声称要讨教讨教。 帝后二人持剑在练武场比划了起来。 席宁有心相让,剑招都是收着的, 就怕不小心误伤陛下。 陛下讨教到一半, 就扔了剑,直道没意思,转身出了练武场。 离开时,脸色十分难看。 席宁:他玩不起! 慕容玦:她看不起我。 富贵:为什么不赤手空拳的打呢?肉搏不是更能增加肢体接触吗?比什么剑啊? 屡战屡败的席宁彻底被惹毛, 趁着陛下沐浴时, 提剑冲进了陛下的私人豪华大浴池。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不敢冲上去阻拦,只能跪在宫殿外面。 席宁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幔, 直奔热气缭绕的浴池。 在她靠近之时,水声哗啦,剑眉星目的陛下冷着脸系好腰带,不太高兴的看着硬闯进来的席宁。 “皇后的礼仪是学了喂狗了吗?”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席宁那把锃亮的剑。 席宁利落的扔了剑,一步步逼近只穿了一件里衣的陛下。 陛下拧着眉看她靠近,眼底满是阴郁的墨色。 “陛下,臣妾只想要个答案。” 席宁在离他一米处停下,秀眉微蹙, 一脸严肃的开口。 慕容玦本来平静得不起波澜的心湖, 因为她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想要什么答案?” 慕容玦避开她的视线,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她干扰情绪, 不会因为她失控, 更不会让自己暴露出脆弱。 “陛下若是不喜臣妾,可以把臣妾打入冷宫, 不必日日宿在御书房来膈应臣妾。”席宁忍住磨牙的冲动, 努力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话。 抓重点角度清奇的陛下当即就黑了脸, 语气沉重得像是要掐死她。 “你觉得我膈应?” “你能不能不要断章取义?” 席宁这下是彻底蚌埠住了, 也不管会不会崩人设了,扬着锋利的眉宇, 冷若冰霜的看着无理取闹的慕容玦,压着怒火低吼道。 席宁激动, 慕容玦比她更恼火。 “是我断章取义,还是我戳穿了你心里真实想法,所以你恼羞成怒?”慕容玦冷笑着,反唇相讥。 席宁直视他,不遑多让的道:“我恼羞成怒?陛下看看你自己,你才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慕容玦嘲讽的勾了勾唇,眼里满是薄凉:“究竟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早就厌了我,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我厌恶你?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我成天什么事都不做, 就围着你转了!要知道你这么不识好人心,老娘当初就不管你死活, 让你病死好了,老娘在边境潇潇洒洒的自立为王,娶个二十多门男宠, 再也不受你这等窝囊气!” 席宁被他气得口不择言。 慕容玦瞳孔放大,似是不敢相信席宁真的是这么想的,暴跳如雷的抓住席宁的手腕, 额头青筋暴起。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死死盯着她,瞳眸深处满满的受伤。 席宁也是憋坏了,连日来受的冷落一起涌入脑海,让她瞬间爆发了。 她不管不顾的瞪着慕容玦,气势汹汹的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为什么要守着你这个捂不热的硬石头啊?我堂堂西北大将军,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栽在你身上?皇帝就了不起啊,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不干了!” 席宁把慕容玦拉着她胳膊的手拿开,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外走。 慕容玦一看她转身, 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一把扯住席宁,把她拉回来, 跟小时候耍小孩脾气一样,气鼓鼓的道:“我是皇帝, 没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 席宁才不怕他呢。 她甩开慕容玦的手, “你是皇帝又怎样?当年我提剑护你登基的时候,谁敢阻拦我?当时我不过是个女童,就让人那么害怕,现在我还是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呢,就凭你那些暗卫,你不要做梦了,我要是想走,谁也阻拦不了我!” 说着,席宁就要继续往前走。 然后就被抱住了大腿。 席宁看着没了帝王形象的慕容玦,又幻灭又无语的道:“你是皇帝,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不会像当年一样惯着你了,你别胡闹,起来,有点一国之君的样子!” 那人抱着她大腿不松开,听到她苦口婆心的劝阻,还很傲娇的扭过了头。 “我不!” 第237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5) 席宁低头看着耍小孩脾气的慕容玦,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你松不松开?”压住不断翻涌的烦躁,席宁嗓音冷凝,明显耐心告罄。 慕容玦坚定的摇了摇头。 席宁忍不可忍,弯下腰一把拽起他。 浴池四个角落的龙头咕嘟咕嘟的喷着水。 热气氤氲,模糊了那人的样貌。 席宁松开他的衣领,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一股劲风擦着手臂袭来,她身子一偏,那人就抓了个空,往前冲了一大步,挡住了她离开的路。 席宁心里恼火,实在不想跟他纠缠,绕开他就要往一边走。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缠了过来,眼疾手快的要来牵她的手。 席宁避开,胸腔里的烦躁越演越烈。 知晓不跟他过几招,他不会轻易放弃阻拦她。 席宁手握成拳,拳风凌厉的朝着慕容玦面门袭去。 这一拳,利落干脆,不带任何的情分而言。 漆黑若星子的瞳眸碎光闪烁,酝酿着不敢相信和受伤。 他狼狈的避开这一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青年捂着肚子倒退了几步,堪堪停在浴池边缘,雪白的里衣上有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席宁一眼都没有看他, 冷漠无情的转身就走。 “哗啦”。 巨大的落水声在身后响起。 水花四溅, 热气蒸腾。 席宁脚步一顿,抿了抿唇, 迟疑两秒,转身走到浴池边。 熏蒸的热气缭绕,弥漫在浴池上方,阻挡了大片视线。 浴池里零零散散的漂浮着几片花瓣。 心里的怒火陡然变成了慌张。 席宁走下浴池, 在水中寻找慕容玦的身影。 水雾弥漫, 席宁眉头紧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玦!慕容玦!” 呼喊声里夹杂了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刚刚还信誓旦旦没了这人也可以逍遥快活的席宁眼眶微红,眼睛胀痛干涩,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难受。 “慕容玦!你别吓我啊!” 扯下碍眼的纱幔, 俊美无俦的青年脸无血色的躺在浴池边缘, 稀释了的红色从他身体周围扩散。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席宁的呼吸声都快要停止了。 她涉水跑过去,差点在水池里栽倒。 几乎是跪着奔到那人身边, 纤细清瘦的手指颤巍巍的伸出。 滚烫的眼泪溢出眼眶,噼里啪啦的砸在水面上。 “来人啊!来人啊!传太医!……” 席宁小心翼翼的检查着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伤口,声嘶力竭的喊道。 脚步声凌乱的响起。 整个净池一片混乱。 “娘娘,这里有奴婢们守着,您还是去把湿衣服换了,穿太久,容易受凉。”小宫女大着胆子劝道。 席宁呆愣愣的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毫无生机的人, 恍若未闻。 小宫女看得不忍, 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 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娘娘, 可别陛下醒了,您又病倒了, 到时候, 谁来照顾陛下呢?” 席宁这才恍若惊醒的看了她一眼, 呆呆的点点头, 任由她搀扶着她去换衣服。 昭和殿里的气氛肃穆又凝重。 在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对今日发生在净池的争吵声还心有余悸。 屏风后面, 看着魂不守舍的皇后娘娘,宫女恭敬的替她脱下湿漉漉的衣衫, 伺候她进浴桶里。 席宁目光呆滞,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安安静静的任由宫女动作。 宫女看着心疼,忍不住开口:“娘娘也别太自责了,太医也说了,陛下虽然磕到了头,但磕的不重,想必今夜就会醒了,你这样, 陛下醒过来,看着也不会开心的……” 席宁坐在浴桶里, 温暖的热水捂热了她的身体,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懊悔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的全部知觉。 她不该说狠话气他的。 本来就是她不好,因为她, 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她现在还对他发脾气。 她是来求原谅的啊,怎么能耍小性子呢? 宫女替席宁换好干净的衣服, 又扶着她回到了陛下的床榻前。 席宁挥退伺候的宫女太监,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慕容玦,轻声细语的道:“我错了,不该和你吵架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她语气变得哽咽,眼泪又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晶莹的泪珠掉在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席宁赶紧去擦脸上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越流越多。 胸口闷闷的, 泛起针扎的疼痛。 暖色的光晕环绕着两人。 席宁拭泪的间隙,白光从她心口射出, 笼罩住了床上面无血色的人。 白光散去, 床上人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 蝴蝶振翅般的唯美。 席宁放下手,看到的就是男人眼皮在动的场景, 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幼圆的瞳仁微微放大,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呼吸声微不可闻,生怕眼前的这一切是她的幻觉。 眼睑极轻极慢的掀开,露出一双藏着星辰的漂亮眸子。 随着那人的睁眼,一股极强的威压迸射开。 席宁脊背一凉,头皮发麻,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这…… 大脑还未作出反应,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跪下。 她低着头,被那人冰冷又强大的威压慑得不敢生出丝毫多余的念头。 懊悔、担忧、伤心的情绪被惴惴不安掩盖。 她听见自己努力平静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声线。 “大人。” 坐在床榻上的人看着席宁这不同寻常的恐惧表情,眉梢微不可查的拧了拧。 在小世界清醒过来的君濯低垂下纤长的睫羽,疏离克制的按捺住心脏里堪称雀跃的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垂落下来的帷幔,声线清冷淡然,透着春寒料峭的寒意。 “不必多礼。” 席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这么怵这人,可能是随着碎片收集的越多,这人身上那股属于神明的高高在上和压迫感就越来越浓郁,让她不自觉的害怕。 还有可能是,小主神这明显与小位面格格不入的不可侵犯感。 席宁起身,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眼神拘束的不敢四处乱瞥,更不敢有丝毫放肆。 龟缩在席宁脑海中的富贵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原地透明,装作自己不存在一样。 哪怕平日里对小主神多加吐槽和定义,但到了正主面前,谁也无法把小主神和恋爱脑这个词搭上边。 那些碎片,简直就像不是这人身上的一样,与主体割裂得让人无法联系在一起。 第237章 且以封侯诱君心(25) 席宁低头看着耍小孩脾气的慕容玦,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你松不松开?”压住不断翻涌的烦躁,席宁嗓音冷凝,明显耐心告罄。 慕容玦坚定的摇了摇头。 席宁忍不可忍,弯下腰一把拽起他。 浴池四个角落的龙头咕嘟咕嘟的喷着水。 热气氤氲,模糊了那人的样貌。 席宁松开他的衣领,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一股劲风擦着手臂袭来,她身子一偏,那人就抓了个空,往前冲了一大步,挡住了她离开的路。 席宁心里恼火,实在不想跟他纠缠,绕开他就要往一边走。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缠了过来,眼疾手快的要来牵她的手。 席宁避开,胸腔里的烦躁越演越烈。 知晓不跟他过几招,他不会轻易放弃阻拦她。 席宁手握成拳,拳风凌厉的朝着慕容玦面门袭去。 这一拳,利落干脆,不带任何的情分而言。 漆黑若星子的瞳眸碎光闪烁,酝酿着不敢相信和受伤。 他狼狈的避开这一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青年捂着肚子倒退了几步,堪堪停在浴池边缘,雪白的里衣上有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席宁一眼都没有看他, 冷漠无情的转身就走。 “哗啦”。 巨大的落水声在身后响起。 水花四溅, 热气蒸腾。 席宁脚步一顿,抿了抿唇, 迟疑两秒,转身走到浴池边。 熏蒸的热气缭绕,弥漫在浴池上方,阻挡了大片视线。 浴池里零零散散的漂浮着几片花瓣。 心里的怒火陡然变成了慌张。 席宁走下浴池, 在水中寻找慕容玦的身影。 水雾弥漫, 席宁眉头紧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玦!慕容玦!” 呼喊声里夹杂了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刚刚还信誓旦旦没了这人也可以逍遥快活的席宁眼眶微红,眼睛胀痛干涩,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难受。 “慕容玦!你别吓我啊!” 扯下碍眼的纱幔, 俊美无俦的青年脸无血色的躺在浴池边缘, 稀释了的红色从他身体周围扩散。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席宁的呼吸声都快要停止了。 她涉水跑过去,差点在水池里栽倒。 几乎是跪着奔到那人身边, 纤细清瘦的手指颤巍巍的伸出。 滚烫的眼泪溢出眼眶,噼里啪啦的砸在水面上。 “来人啊!来人啊!传太医!……” 席宁小心翼翼的检查着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伤口,声嘶力竭的喊道。 脚步声凌乱的响起。 整个净池一片混乱。 “娘娘,这里有奴婢们守着,您还是去把湿衣服换了,穿太久,容易受凉。”小宫女大着胆子劝道。 席宁呆愣愣的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毫无生机的人, 恍若未闻。 小宫女看得不忍, 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 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娘娘, 可别陛下醒了,您又病倒了, 到时候, 谁来照顾陛下呢?” 席宁这才恍若惊醒的看了她一眼, 呆呆的点点头, 任由她搀扶着她去换衣服。 昭和殿里的气氛肃穆又凝重。 在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对今日发生在净池的争吵声还心有余悸。 屏风后面, 看着魂不守舍的皇后娘娘,宫女恭敬的替她脱下湿漉漉的衣衫, 伺候她进浴桶里。 席宁目光呆滞,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安安静静的任由宫女动作。 宫女看着心疼,忍不住开口:“娘娘也别太自责了,太医也说了,陛下虽然磕到了头,但磕的不重,想必今夜就会醒了,你这样, 陛下醒过来,看着也不会开心的……” 席宁坐在浴桶里, 温暖的热水捂热了她的身体,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懊悔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的全部知觉。 她不该说狠话气他的。 本来就是她不好,因为她, 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她现在还对他发脾气。 她是来求原谅的啊,怎么能耍小性子呢? 宫女替席宁换好干净的衣服, 又扶着她回到了陛下的床榻前。 席宁挥退伺候的宫女太监,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慕容玦,轻声细语的道:“我错了,不该和你吵架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她语气变得哽咽,眼泪又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晶莹的泪珠掉在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席宁赶紧去擦脸上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越流越多。 胸口闷闷的, 泛起针扎的疼痛。 暖色的光晕环绕着两人。 席宁拭泪的间隙,白光从她心口射出, 笼罩住了床上面无血色的人。 白光散去, 床上人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 蝴蝶振翅般的唯美。 席宁放下手,看到的就是男人眼皮在动的场景, 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幼圆的瞳仁微微放大,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呼吸声微不可闻,生怕眼前的这一切是她的幻觉。 眼睑极轻极慢的掀开,露出一双藏着星辰的漂亮眸子。 随着那人的睁眼,一股极强的威压迸射开。 席宁脊背一凉,头皮发麻,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这…… 大脑还未作出反应,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跪下。 她低着头,被那人冰冷又强大的威压慑得不敢生出丝毫多余的念头。 懊悔、担忧、伤心的情绪被惴惴不安掩盖。 她听见自己努力平静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声线。 “大人。” 坐在床榻上的人看着席宁这不同寻常的恐惧表情,眉梢微不可查的拧了拧。 在小世界清醒过来的君濯低垂下纤长的睫羽,疏离克制的按捺住心脏里堪称雀跃的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垂落下来的帷幔,声线清冷淡然,透着春寒料峭的寒意。 “不必多礼。” 席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这么怵这人,可能是随着碎片收集的越多,这人身上那股属于神明的高高在上和压迫感就越来越浓郁,让她不自觉的害怕。 还有可能是,小主神这明显与小位面格格不入的不可侵犯感。 席宁起身,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眼神拘束的不敢四处乱瞥,更不敢有丝毫放肆。 龟缩在席宁脑海中的富贵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原地透明,装作自己不存在一样。 哪怕平日里对小主神多加吐槽和定义,但到了正主面前,谁也无法把小主神和恋爱脑这个词搭上边。 那些碎片,简直就像不是这人身上的一样,与主体割裂得让人无法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