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重生后我被夫郎的茶艺装到了》 第一章 她重生了? “嵇灵,你输了。” 天启十九年,打造了北国第一个女尊皇朝的女帝暴毙,丞相府大小姐嵇灵就任摄政王,不出一年,叛军以席卷之势起兵敛城,决战之时,新一任女帝突然开城投降,主城崩溃,摄政王拒降。 大势已去,嵇灵毅然跳下了城墙,粉身碎骨的痛感却没有传来,一双有力的臂弯突然将她揽了回来,她倏然睁开了双眸。 云景! 他不是死了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撕裂的痛感传来,眸间瞬间染上了泪水。 “云景” 她伸手想推开身上的人,却发现身上的内力荡然无存。 触手可及的利器只有一根发簪,嵇灵将它攥在了手里,却突然顿住了。 她怎么敢,怎么能伤了云景? 下一刻,新一轮的袭攻令她不由松开了发簪,眼前的人是前所未有的肆虐和疯狂,生生在她锁骨上留下了刺痛的血印。 良久,嵇灵咬着牙推开了他,眼前的人却如惊醒,顿时就爬下了床。 “嵇大小姐!” 方才还在肆虐的人低下了头,眼中又浮现了久违的卑微和不安。 嵇灵没由心一痛,但她更想知道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跳下了城墙,云景也自尽了好几年,方才的痛感,恍若初袭。 “及笄?!” 嵇灵听着他的话,猛然睁大了双眼。 她明明都二十五岁了,怎么回到了及笄之年? 天启十年,冬至后二日,丞相府及笄礼,她和庶妹因未婚夫云茗一事发生争执,将对方推下了冰冷的荷塘,还迁怒般地伤了不少人,这是她记得的事情。 可云景,为什么会在她床上? 明明这时,她还没有和云茗退婚,云景也还没有嫁给她。 “云景该死,令嵇大小姐遭此算计。” 她没想多久,云景就告诉了她眼前的处境,他们,都被下药了,是她,硬拽着云景回来的。 “你不必道歉。” 嵇灵沉默了下来,该道歉的人,是她。 前世,云茗与她退婚嫁给了她的庶妹,她一气之下请旨娶了云茗的亲弟弟云景,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他身上,当她后悔时,他已决然自尽。 “嵇灵,你哪怕,分一点欢喜给我好不好?” “嵇灵,你把我当什么了?” “嵇灵,我不是他!” 那些歇斯底里的话再次浮现脑海,嵇灵渐渐红了眼眶。 “背后之人我会查出来,你我会负责。” 最后一句话,嵇灵说得心里发颤,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是。” 云景垂眸,敛下了所有的情绪。 嵇灵看了他一眼,眼色不明,往外喊了一句。 “无雨,传热水。” “是。” 一道冰冷的声音应了一句,很快就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两个女子面无表情地抬着热水走进来,期间头也不抬,将一切安排妥当后,默声退了出去。 那两名女子,无雨无晴,是她的两大暗卫,和另一名男暗卫无风一样都是她的得力下属。 两人沉默地沐浴更衣,她正欲说话,门外响起了声音。 “大小姐,陛下召见。” “本官知道了。” 嵇灵收回了想说的话,不动声色地拿走了云景的玉佩。 “无风,将云二公子送回侯府。” “是。” “跟着他。” 嵇灵说完,又用内力补了一句,转身便踏出了房间。 “臣见过陛下!” 来到金銮殿,嵇灵狠狠地给女帝磕了一个头,力度之大令高坐在龙椅上的女帝都不由侧目。 “何故如此?快起身。” 女帝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嵇灵不仅是她的得力助手,更是她一手培养的爱徒。 “臣让陛下失望了。” 嵇灵低着头,压抑着哽咽。 她没能守住陛下建立的皇朝。 “你这一次,确实很愚蠢。” 女帝突然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是一个男人,成事者,怎可为情所绊?” “云茗拈花惹草,也不堪为你正室,你若是喜欢,纳为侧室也罢。” 女帝冷笑着道,嵇灵却没接她的话。 “陛下,大学士求见。” 这时,一名女官踏了进来,嵇灵抬眸看到她,骤然脸色一变。 “让她去正殿。” “办好那件事。” 女帝颔首,看了一眼嵇灵,抬脚便走了出去,只剩了嵇灵和女官两人。 “许久未进宫,白常侍可随我走走?” 嵇灵突然笑了,走近了白常侍,后者受宠若惊。 “是,嵇大小姐。” 白常侍没拒绝,也不敢拒绝,嵇灵现今还未入朝为官,但在宫中面前地位很高,连太女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她一个常侍自然不敢给嵇灵不痛快。 “那便叨扰白常侍了。” 嵇灵点了点头,笑着和白常侍走了出去,踏出大殿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了暗芒。 天启十年,是女帝中毒的开始。 前世,女帝中毒暴毙,最后查出来的罪魁祸首,是宫里的一个侍女。 只身一人,潜伏多年,若不是敌人,嵇灵也不由佩服她。 但这一次,她要将这个祸根彻底扼杀。 那名侍女,便是白常侍的徒弟,嵇灵的目标很明确,和白常侍走到了太常殿。 太常殿,便是宫中女官聚集的地方。 白常侍看着嵇灵脸色未明,欲言又止。 她眼看着嵇灵走到了她的徒弟白若身旁,而此时的白若正在湖边嬉戏。 她正想训斥,却被嵇灵止住了动作。 白若玩得忘我,手一甩,溅了嵇灵一脸的水珠。 “白若!” 嵇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白常侍心一颤,连忙斥了一句。 “嵇嵇大小姐。” 白若回过头了,却听嵇灵轻笑了一声。 “那么喜欢玩水吗?” “我看你们太常殿,还挺清闲啊。” “嵇大小姐息怒!” 殿中的人扑通跪了一地,跪在嵇灵身旁的白若更是忍不住发颤。 嵇灵带着笑,抬手将白若整个人按在湖水中。 手中的人挣扎地越厉害,她的脸色便越平静。 弑君之罪,罪不可赦。 既然重活一世,那便不必重蹈覆辙。 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开篇。 第二章 哥哥好狠的心啊 直到挣扎的人彻底软了下来,嵇灵才收回了自己的手,冷眸看着战战兢兢的众人。 “白常侍,劳烦你了。” 嵇灵回眸,笑着看着惊恐而不知所措的白常侍,前世白常侍一无所知,但现在看来,此人也不能留在陛下身旁。 她没再理会众人的反应,抬脚离开了太常殿。 没多久,她便回到了丞相府。 门前的两个家仆看到她,脸色骤变,连忙低下了头。 “大小姐。” 家仆有些不安,自家大小姐喜怒无常,折腾人起来也是心狠手辣,丞相府上下,最具威慑力的人不是丞相,而是大小姐嵇灵。 而嵇灵现在的神情很起来不太好,家仆更为惶恐了。 “嵇青回来了吗?” 嵇灵瞥了一眼一旁的家仆,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回来了。” “很好。” 嵇灵轻笑了一声,很快就到了嵇青所在的青蔺院。 院子里的人看到她,皆是一脸惊恐,来不及通风报信,她便来到了嵇青面前。 “嵇灵!” 躺在床上的嵇青看到她,连忙往床角缩了缩,本来就发白的脸色更为惨白。 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敢拦,嵇灵朝她走了过去,强硬地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大大姐姐。” 顾不得摔下来的疼痛,嵇青瞳孔一缩,眼神有些慌乱。 “妹妹可真是会惹人心疼啊,我居然” 那么久才察觉。 嵇灵捏着她的下巴,嵇青确实惹人怜,抢了她的亲哥哥和青梅竹马,还娶了自己的未婚夫,前世嵇青遭遇众叛亲离,嵇青可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这一次嵇青落水,也是对方有意为之,为的是,让她的哥哥彻底讨厌自己。 她的亲哥哥,即使被剥夺了继承权,也无法参加科举,但仍然是京中的第一才子,嵇青此番,是想踩着自己得到哥哥的怜惜,以为日后的科举打算。 “我真是想杀了你。” 前世的愤怒和方才的不快交织,嵇灵的长指覆在了嵇青纤细的脖子上,嵇青没有武功,根本挣脱不开她,手中的力度在收紧,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踏了进来。 “嵇灵,你还想做什么!” 白衣人看到这副场景,一掌拍开了嵇灵的手,将嵇青护在了身后。 “哥哥可真是狠心。” 嵇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白皙的手上添了触目惊心的红痕,她的掌骨险些就被震裂了。 嵇尘,可是她嫡亲的哥哥啊,前世今生,却从未站在她身旁一次。 “你究竟想如何,非要将府里的人都弄死了才罢休吗?” 嵇尘眼神冰冷地看着她,他这个嫡亲的妹妹,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呵。” 嵇灵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是,从五岁那年她抢了他的宗室地位开始,他便厌恶自己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嵇灵已经不奢望所谓亲哥哥的关爱了,前世到了最后也是兵戎相见。 而那时的嵇尘,是叛军的一名大将,她前世到最后,也没有查到叛军首领的身份,只知那人和嵇尘几人关系匪浅。 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们又是何时开始筹备谋反的? 嵇灵如今对他,多了一分忌惮。 “哥哥,我错了。” 嵇灵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嵇尘一众人为她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不可思议。 “我错了,是我一时冲动,我给青妹妹道歉。” 嵇灵咬了咬唇,将头上价格不菲的发簪取了下来。 嵇青眼前一亮,嵇尘却一掌拍开了她的手。 “装模做样!” 手中的发簪被甩了出去,嵇灵眸中闪过了一丝恼怒,但回眸时仍是歉意。 “哥哥不能原谅我吗?” “嵇大小姐喜怒无常,我又怎敢不原谅你?” 嵇尘笑得肆意,眉眼间尽是讽刺。 “哥哥” 嵇灵有些头疼,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低头。而嵇尘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出了房门。 “哥哥!” 嵇灵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嵇青,压下怒意,朝嵇尘追了过去。 她追着嵇尘到了他的无痕院,却见他“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将她阻隔在门外。 “嵇大小姐,请回。” 冷漠又疏离,嵇灵很想一脚把门踹开,但生生忍了下来。 大局为重,她不能与他计较。 “哥哥,我真的错了,往后绝不再犯。” 她往里喊了一句,但久久没有回应。 这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雪,她眸光微闪,走出遮挡的屋檐,在院子里跪了下来。 这一跪让院子里的人都变了色,但也没敢去问她,也不敢去打搅气在头上的大少爷。 而嵇尘在房里看起了书,也没在意门外发生了什么。 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时辰,大雪将她的膝盖掩埋,她不经意地扫了一圈静默的众人,突然倒在了雪地之中。 “大小姐!” 院子里的人不敢去揣测嵇灵的心思,但见她倒了,也是很慌乱。 嵇尘也被这噪杂的声音中断了静心,推门一看,嵇灵面色苍白地倒在了雪地里。 “少爷,大小姐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 小厮的话令嵇尘的脸色一变,走过去将雪地里的嵇灵抱了起来。 “去请府医!” “哥哥我错了” 嵇灵在他怀里发了个颤,便失去了意识。 嵇尘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房间,府医听闻大小姐晕倒了,也迅速赶了过来。 听闻事情的原委,府医的白胡抖了抖。 “大小姐毕竟是女子,如此很容易留下病根,老夫开副药给她退热,这几日最好别受凉,好好调养。” “劳烦了。” 嵇尘将府医送了出去,回头看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嵇灵,不由拧眉。 她又何需在意他的看法,还将自己折了进去? “哥哥” 正想着,床上的人又呢喃了一句,不安分地踹开了被子,神情似是很难受。 嵇尘没由地心一软,上前给她盖好了被子。 是夜,嵇灵睁开了双眼,穿着单薄的里衣下了床。 她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花瓶面前,依着前世的记忆转动了花瓶。 一个通道出现她眼前,嵇灵冷笑了一声,踏入了这间隐秘的密室。 密室里堆放了大量的书籍和信件,但井然有条,嵇灵沉默了一会,视线突然落在了一本不起眼的古书前。 她走过去将书取下来,古书里突然掉出了一封信,她低头一看,神色骤变。? 第三章 一起毁了吧 信封写着“尘兄亲启”,而令她变色的,是信上的字迹。 她没有记错,这就是叛军首领的字迹,对方当时还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长信劝她投降! 她俯身将信捡了起来,信中的内容令她渐渐攥紧了拳头。 “下月初八,详议。” 嵇灵气得险些撕了这封信,她的好哥哥,真是隐藏至深! 原来这时,他们就已经开始筹划了,而她的哥哥,早就是局中人。 如果他早就断定皇朝会败,那么,他看着自己步步成为女帝的心腹,甚至成为掌权的摄政王,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他这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啊! 嵇灵笑得发颤,连连退后了几步,亏她前世还对他手下留情,嵇尘,真是她的好哥哥啊。 这封信,消散了她对亲哥哥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击溃了她算计他的愧疚。 良久,嵇灵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信和古书都放了回去。 她不必再对他抱有期待,只是敌人,唯有算计。 筹划已经开始,她要尽快找到了那名叛军首领。 嵇灵回到床上,彻夜未眠,清晨,她听到了嵇尘进来的脚步声,迅速地闭上了双眼。 嵇尘看了她好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他凑了过来,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脸色一变,猛然收回了手,声量突然提高。 “如风,去喊府医!” 嵇灵突然睁开了双眼,赤足从床上走了下来。 “我不打扰哥哥了。” 她踏脚欲走,却被嵇尘拉了回来。 “你是发热还是发疯?” 嵇尘被她气笑了,她这副模样,还想如何?嵇灵如今浑身在发烫,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不劳烦哥哥了。” 恍惚间有些头晕,但意识还算清醒,她甩开了嵇尘的手,语气中带了不自觉的委屈。 嵇尘捕捉到了她的情绪,愣了一下,但很快正了色。 “呵,你可别回头” “啪!” 嵇尘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嵇灵一巴掌。 她可真是愚蠢,嵇尘能看着她去死,现在又怎么可能有恻隐之心? “不劳嵇大少爷费心,您还是去担心‘二妹妹’。”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发烫的双足直接踏入雪地,冰寒入体,也丝毫不皱眉。 府医是嵇尘的人,她信不过。 真正在意她的人,只剩了还在外祖家的母亲。 只是她的父亲当年纳妾后,母亲便再也没回过丞相府了。 嵇灵突然笑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还是一个人啊。 她叹了一口气,强撑着清醒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无晴,你去办件事情。” 嵇灵叮嘱完,便倒在了榻上。 侯府,景凌院。 “主子,嵇大小姐的暗卫还在院中。” 玄衣人对着窗前的公子低下头,眼神却在暗暗打量。 他做梦也没想到,潜伏多年的主子居然会亲自下药,对象还是风头正盛的嵇灵,自己嫡兄的未婚妻。 “无碍。” 云景的长指碾着桌上的一角宣纸,眼底是翻滚的汹涌,她究竟,有没有回来? ”主子,嵇大小姐好像病了。” 云景眼神一变,将那一角宣纸撕了下来。 “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嵇大夫人。” 玄衣人眸光微闪,低头应了下来。 “是。” “二公子,夫人让您过去。” “嗯。” 云景眸色一敛,出门时又恢复了安静沉默的模样。 刚踏进院子,他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退婚,必须退婚!” 那是他的嫡兄的声音,言辞激烈。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一定要进丞相府的!” “嵇灵此人,心思歹毒又喜怒无常,我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她!” “现在是天启年,是她选你,不是你选她!” 院子里越掩越裂,东西碎了一地,云景视若无睹,踏脚走进去给侯夫人行了个礼。 “母亲。” 两人看到他,顿时安静了下来。 云景沉默地站在了一旁,本身不是很有兴趣与两人交流,说来是侯府嫡次子,地位却很一般,那一年,母亲险些难产,父亲也在那一年被削了实权,他生来便遭人嫌弃,性子也没有云茗讨喜。今年的冠礼,也是一如既往地冷清。 前世,他因被迁怒嫁给了嵇灵,侯府也是不闻不问,后来恩怨已尽,一笔勾销,井水不犯河水也罢。 他只要她便好了。 “阿景,坐下。” 云茗见自己的弟弟一直站着,母亲也没有反应,轻咳了一声。 “嗯。” 云景点了点头,坐到了一旁。 “景儿,你也及冠了。可曾有心上人,娘亲” “有。” 侯夫人话还没说完,云景突然抬起了头,沉静的双眸起了几分涟漪。 “哪家姑娘?若是可以,娶回来也好。” 侯夫人难得有了笑容,北国如今是女婚男嫁,但有条件的也可以让女方入门。 “娶不了。” 话音一落,堂中又沉默了下来。 侯夫人脸色冷了下来,她只有两个儿子,从前当属骄傲,但如今,却让一个庶女踩在了她的嫡子头上。 “确定了便让她来提亲,别让人给骗了。” 侯夫人看着他,半晌才说出了这句话。 “嗯。” 云景颔首,假装不经意地拉了拉自己的长袖。从前女子有守宫砂,今朝的男子有守清印。 见他如此沉默,侯夫人也不想再与他说话,摆摆手让云景退了下去。 而他还没走出院子,云茗便跟了上来。 “是哪家的姑娘,要哥哥帮你问问吗?” 云茗走在了他身侧,神情关切,云景看着他,想象出那副画面,脸色有些复杂。 若不是他深知云茗不知道,他都以为对方是刻意在嘲讽他。 “不必了,哥哥如愿,我便会如愿。” 可笑,他求而不得的,却是对方竭力想抛弃的。 但这一次,他会拼命抓在手里,如若不能,那便一起毁了。 云景突然笑了一声,云茗还没听明白,他便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丞相府,梧桐院,嵇灵半梦半醒之中,抓住了从云景身上取下来的玉佩。 第四章 只是不甘心 次日醒来,嵇灵感觉格外暖和,睁眼一看,房中放了一个大暖炉。 才过冬至,嵇灵有些疑惑,下一刻,她脸色一变,抬手推开了房门,凌厉的寒风打在脸上,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寒灾,是寒灾,天启十年,有一场惨烈的寒灾! “主子,你刚退热,别受了寒。” 暗处的无雨看到她这副模样,急忙走出来将她推进去关上了门。 “不行,我要去见陛下。” 嵇灵摇了摇头,拿过外袍正想出去,脑中却传来一阵眩晕。 “主子!” 无晴伸手扶了她一把,嵇灵摇了摇头。 “主子,你刚又在雪地了跪了几个时辰,不可再逞强。” “笔墨拿来。” 嵇灵坐下来揉了揉眉心,提笔给女帝写信。生灵涂炭的惨象,她不愿再看到。 无论如何,她也要尽力阻止。 笔落,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主子,常嬷嬷请见。” 嵇灵脸色一变,常嬷嬷,是嵇大夫人身边的人。 “让她进来。” 不一会,一名青衣的妇人走了进来,她衣裳简朴,眼神却清明简厉。 “见过大小姐。” 常嬷嬷上前,给她行了一个极为规矩的礼。 “娘亲怎么了?” 嵇灵不由担忧道,重活新生,她还没来得及去见自己的娘亲。 “夫人一切都好,奴婢是来看大小姐的。” 常嬷嬷打量了一遍嵇灵,不由蹙起了眉。 “大小姐怎么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常嬷嬷不悦地说道,伸手给她探了脉,嵇灵自幼习武,十几年来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是这样惨白的模样。 “无碍。” 嵇灵轻咳了一声,这位常嬷嬷,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也是府中为数不多不忌惮她的人。 “夫人很生气,希望大小姐照顾好自己,不必思虑无关要紧之人。” 常嬷嬷看了她一眼,长袖一拂,令人将几箱子东西搬了进来。 “我知道了。” 嵇灵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娘亲接下来只会更生气。 “奴婢会在府中留几日,大小姐就先好好休养几日。” “好。” 嵇灵表情微滞,但还是点了头,她总不能拒绝娘亲的好意。 几日后,嵇灵恢复了过来,见她无碍,常嬷嬷也满意地离开了丞相府。 常嬷嬷前脚刚走,宫里的圣旨便到了丞相府。 这一道旨意,是封嵇灵为御林军副统领,嵇灵没有意外,这道旨令和前世一模一样。 “臣叩谢皇恩。” 嵇灵往皇宫的方向行了个礼,接过了女官手中的圣旨。 “主子,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将一众人送出去,无晴从暗处走了出来。 “很好。” 嵇灵攥紧了手中的圣旨,寒灾在即,叛军一行人已经看准时机开始有所行动了,她也不能再耽搁了。 趁她的好哥哥良心未泯,必须让他落入这个圈套。 她拿着圣旨,唇边多了一抹笑意。 京城外,长安寺,冬至后的第十日,不少人都会来此处上香,以求平安,丞相府也不例外,丞相在地方行事,夫人依旧未回府,便是嵇灵这个嫡长女领着一众小辈前往。 如今的丞相府,嵇尘和嵇灵同为大夫人所出,嵇尘刚及冠不久。另外,还有一名庶子和三名庶女,庶子和嵇青同为二夫人所出,这对兄妹和嵇尘二人相对各差一岁,这位二夫人,当年是丞相的外室。而另两名庶女,分别为三夫人和四夫人所出,皆是十二岁。 前行路上,嵇灵和嵇尘同乘一辆马车,但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哥哥,这里人好多啊。” 刚下马车,嵇灵就听到了嵇青娇柔的声音,她眸色微敛,看了一眼那对兴奋的兄妹和那双唯唯诺诺的庶妹。 “申时回府。” 嵇灵丢下一句话,便和无雨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嵇尘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哥哥,要一起去上香吗?” 嵇青拉了拉嵇尘的衣袖,抬头问道。 “好。” 嵇尘颔首,带着那两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庶妹一并走上前去。 “嵇大小姐。” 嵇灵有些烦乱地走去了寺中一角,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无晴识趣的走回了暗处。 “云景?你也来了。” 嵇灵看到他,终于有了笑容,但心中的感觉有些奇妙。 从前都是她肆无忌惮地践踏她,如今转换心态,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愧疚和忐忑交织,嵇灵有些紧张。 “一起上香吗?” 云景笑得光风霁月,彷佛前几日什么也没有发生。 “好。” 嵇灵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云景容貌远甚于所谓的第一美男,她前世是迁怒,但也不完全是,第一次看到云景,便觉得他十分惊艳,却又那般安静沉默,令她想看看他另一副模样。 可惜,她没掌控好尺度。 愣神间,她已经跟着云景进了殿,云景给她点了香,递到了她面前。 “多谢。” 嵇灵接了过来,与他一并跪了下来,此处只剩了两人,只因众人见到嵇灵便远远地避开了,连带着云景都得了意外的清净。 香齐入炉,两人踏出了佛殿,却是长久的沉默。 “嵇大小姐。” “嗯?” 嵇灵回眸,却突然被揽入怀中,云景俯身,肆虐地掠夺她口中的气息。 “云” 嵇灵欲言却被止,从前的云景,可没有这般大胆,她还隐隐感受到了,对方压抑的暴虐。 良久,云景放开了她,嵇灵却有些迷离。 “抱歉,是我唐突了。” 又是忍让的卑怯,嵇灵心间一痛。 “无碍。” 嵇灵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后颈,云景本就是她的人,只是如今有些不同罢了,她还能适应。 “云景,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嵇灵脱口问了一句,对上他的双眸,却迅速明白了过来。 前世的云景,一直因云茗介怀,但好歹也是明媒正娶,但如今 “我会尽快退婚。” “好。” 云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笑容有些深意。 她真的,回来了。 第五章 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送你回去?” 嵇灵与他在寺中走了一会,得知他是孤身前往,突然问道。 “不必了。” 云景笑了笑,渐渐离开她的视线。 嵇灵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不要惊扰他为妙。 “他们到了吗?” 嵇灵抬头问了一句。 “到了。” 暗处的人应了一声。 “哥哥。” 嵇灵往前走去,果然看到了嵇尘和嵇青在一起,对方看到她,顿时收起了笑容。 嵇尘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应。 “哥哥,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嵇灵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走了过去。 “说。” 嵇尘好不容易说了话,但眼皮都没抬。 “哥哥可否移步竹林?” “有话直说。” 嵇尘蹙了眉,他这个妹妹有什么好说的? 可嵇灵没管他什么反应,径直离开了。 “大哥哥,你不过去吗?” 嵇青见他没有动身的打算,不由问道。 “不必管她。” 嵇尘本想起身,被她这一问,便歇了刚升起的心思。 日入申时,一行人回到了马车上,可嵇尘却迟迟没有看到嵇灵的身影。 “你们先回去,我去找她。” 嵇尘再次皱了眉,嵇灵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情不愿地进去找她,踏进竹林时,却看到了一缕染血的布条,竹林之中还有打斗的痕迹和未名的味道。 嵇尘捡起那缕布条,瞬间就变了色,这种布料是外域进贡的,整个京城,陛下只赐给了嵇灵,唯她独有。 她遇袭了! 布料中的血迹已经干了,她是在等他的时候遇袭的? 嵇尘攥着手中的布条,眸色渐暗。嵇灵的仇人太多,他一时竟找不到怀疑对象。 “如风、随影!” “属下在!” “找,令所有人一并找!” “是!” 嵇尘压抑地找了一整夜,最后将隐秘的势力都挖了出来,终于在一处山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嵇灵。 衣裳褴褛、满身伤痕,嵇尘不敢深思发生了什么,连忙过去抱起了她。 这一瞬,嵇灵突然睁开了眼。 “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嵇尘心中一窒,怀中人再次昏迷了过去。 “挖地三尺,都要把那些人找出来!” “是。” 嵇尘给她披上了外袍,沉默地抱着她离开了此处。 一行人刚离开,云景便从暗处踏了出来。 “主子,为什么不动手?” 一旁的玄衣人疑惑地问道,他们跟了一路,好几次他都以为云景要出手了,但对方脸色一直很平静。 主子不是喜欢嵇大小姐吗? “嗯。” 云景应了一声,却让玄衣更为疑惑了。 他什么意思? 云景突然笑了,这又何敌她当年对他的十分之一?可明知是戏,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也曾想过就此忘了她,可嵇灵,就是他的劫啊。 那他便只能,陪她演戏了。 丞相府,无痕院,嵇尘听着府医的嘱咐,长指险些碾碎了门架。 “心口上的伤若是再偏一点,别说是老夫,太医院的院正也无能为力,必须静养,否则必然有后遗症。” 府医叹了又叹,拿着药箱退了下去。 嵇尘看着床上没有一点血色的嵇灵,眼中更为自责,他纵然不喜她,但也未曾想过,要伤害她。 他还沉溺于自责之中,这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逆子!” “娘亲。” 嵇尘震惊地抬起了头,娘亲留在外祖家已经好七八年了,今日居然回来了? “别叫我娘亲,跟你爹一样狼心狗肺,一个庶妹都能悉心教导,自己嫡亲的妹妹,让她成了这副模样,你的心不会痛吗嵇尘!” 嵇大夫人一掌将他推在了地上,走过去坐在了嵇灵身前,身体不由发颤。 她的女儿,她拼命生下来的女儿,她怎么能以为她的灵儿如今可以独自面对一切了,她的灵儿,还是个小姑娘啊。 她怎么能抛下灵儿,留她一人在相府。 “娘亲,她要静养,你不能把她带走。” 眼看着嵇大夫人要带走嵇灵,嵇尘连忙阻止了她。 “啪!” 嵇尘又挨了一掌,但只是沉默。 “留她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吗?还是等你亲自动手?嵇大少爷?” 嵇大夫人被他气笑了,她这一生重情重义,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会照顾她。” 嵇尘站在原地由她打骂,但不退让。 嵇大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气晕了过去。 “夫人!” 一旁的常嬷嬷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嵇尘脸色微变,回过神时嵇大夫人已经被带出去了。 日入黄昏,嵇灵带着一身的疼痛睁开了双眼。 被褥间散发着嵇尘身上的味道,她这算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时,门被打开了,嵇灵眸色微敛,拉起被褥盖住了自己的脸。 “醒了?喝药。” 嵇尘压下了心底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走了过来。 而嵇灵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被子,良久也没有露脸。 “嵇灵儿,乖一点。” 嵇尘一手捧着药碗,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扯了下来。 “你” 嵇尘定眼一看,少女红了眼,隐隐颤抖的身躯透露出了委屈和不甘。 “哥哥为什么不来找我?” 嵇灵压抑着颤抖,此时的情绪半真半假,嵇尘从未站在她身旁,从未。 “我” 嵇尘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改如何解释,终归,是他错了。 “你不要碰我,你不是我哥哥!” 嵇灵突然打翻了他手中的药碗,赤着脚要下床,却被嵇尘一把抱住了。 “你身上有伤,别闹。” “不用你管!” 嵇灵挣扎着想逃离,却将伤口扯裂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嵇尘眸色一暗,瞬间点了她的穴。 “你要折腾,也要等伤好了。” 嵇尘强硬地将她放回了床上,重新为她包扎伤口,嵇灵的表情更委屈了。 “好好养伤,哪里也不许去。” 嵇尘给她喂了药,神情是一如既往地冰冷,眼神却缓和了不少。 嵇灵面带委屈,心里却有些茫然,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第六章 哥哥,我疼 嵇灵本想着以身探险利用嵇尘,却不想被他禁锢了自由,连娘亲都被气晕了过去,幸好并无大碍。 这一日,她百无聊赖地在嵇尘的书房里翻书,这时,嵇青踏了进来。 “嵇大姐姐。” 嵇青看到她,有些意外。嵇尘满得好,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嵇灵受了伤,还被迫静养在无痕院。 “你来做什么?” 嵇灵本就不痛快,看到她脸色更差。 “我来问哥哥一些问题。” 嵇青捏着手里的书,嵇灵顿时想起来了,她的好哥哥可是嵇青的启蒙夫子呢。平日里,嵇青都是跟着他的好哥哥在读书。 “我看看。” 嵇灵笑了笑,一把抢过了嵇青手里的书,后者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想夺回来,嵇灵冷笑了一声,手一扬,将手里的书撒了一地。 “嵇灵!” 嵇青眸色一变,猛然上前推了她一把,嵇灵也没有躲,顺势往桌角后倒去。 “灵儿!” 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嵇灵。 “咳。” 嵇灵咳了一声,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府医!” 嵇尘脸色骤变,连忙抱着嵇灵跑了出去。 嵇青眸光微闪,顾不得地上的书,也跟着跑了过去。 “哥哥,我疼。” 嵇灵捂着胸口,眉目都痛苦地拧在了一起。 “我去找府医。” 嵇尘将她放到踏上,迟迟没看到府医的身影,他急忙走了出去,匆忙之中还撞到了嵇青,但他此时已顾不上她。 而嵇尘前脚刚出去,嵇灵便自己坐了起来。 “你装的?” 嵇青喉咙发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而嵇灵此时懒散地靠在了榻上,脸上微微勾起了笑容,唇边未干的血迹令她看起来格外妖冶嗜血。 “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吗?” 嵇灵抬眸看着她,言语间笑出了声。 “你想干什么?” “哥哥,毕竟是我的亲哥哥啊。” 冰冷的双眸摄入心魄,嵇青声音发颤,只听清她最后一句,嵇尘便已经带着府医走了进来。 转眸间,嵇灵又虚弱地躺回了榻上,强撑着身影要坐起来,却被嵇尘拦住了。 “别乱动。” 嵇尘看着她不安分的举动脸色一凝,连忙将她按了回去。 “气急攻心。” 府医给她探了脉,道出了缘由。 “什么?” 嵇尘看了一旁的嵇青一眼,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要回去。” 嵇灵突然变得暴戾,踏脚下了榻,可还没站稳,就晕了过去。 “灵儿!” 嵇尘脸色一变,上前接住了她。 无痕院,书房,嵇尘看着地上凌乱的纸张,沉默了一会。 “我替她道歉。” 嵇尘话音刚落,嵇青就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他为什么要替嵇灵道歉。 一种脱离掌控的错落感袭来,嵇青有些慌乱。 “你近来,先不要过来了。” 嵇尘又是沉默了一会,嵇灵重伤未愈,他不能让她继续恶化。 “哥哥?” 嵇青神色大变,彻底慌了,嵇尘居然为了嵇灵要赶她走? 他不是最讨厌嵇灵吗? “哥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嵇青不死心,不能,她不能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你没错。” 错的是他,让自己嫡亲的妹妹成了这副模样,还耽误了嵇灵去勤职,他从前觉得她嚣张得碍眼,但如今这副模样,令他更不舒服。 就连那封信,他也没心思回了。 先让她养伤,先由着她,他不想亏欠她什么。 “好。” 嵇青低头应了下来,眼泪却是摇摇欲坠。 “你先回去。” 嵇尘叹了一口气,嵇灵大概也快醒了。 “我” 嵇青还想说话,可没等她说完,嵇尘已经离开了书房,徒留她一人在原地。 嵇青盯着他的背影,露出了嵇尘看不到的阴鸷狠戾。 此时,嵇灵也在床上睁开了双眼,神色有些恍然,她以前都没发现,嵇尘对她这么有耐心。 今日的话,她只是为了嘲讽嵇青,并不太能认为自己在嵇尘心中有多少份量。 能看着你去死的人,能对你有多少怜惜? 她不信他,前世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还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想到嵇青一口一个哥哥的矫揉模样,嵇灵不仅打了个寒颤。 统军冲锋陷阵可以,这个她怕是做不出来。 但是如今,要趁热打铁获得嵇尘的信任才是。 她咬了咬牙,很快就做了决定。 这时,一道奇特的清香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一道笑声,便失去了意识。 “嵇灵。” 白色的身影拿着药瓶走到了她窗前,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带点嘲讽。 “你还是没变化。” 来人坐到了她身旁,长摩擦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为了达到目的,你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长指划下轮廓分明的脸,渐渐将她纤细的脖子玩弄于掌中。 “示弱,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可你从未花一点心思在我身上呢,王爷。” 来人俯身看着她的长睫毛,他深知她极重情义,却亲身领略了她最冷漠无情的模样,让他从炙热到心死,最后甚至以“死”来企图博取她的目光,可直到最后,他也未见她有多少情绪波动。 冷血无情、令人憎恨。 他毅然离开了她,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她死。 她怎么能死呢,就算死,也应该死在自己手上。 她该死。 来人收紧了掌中的力度,面目有些狰狞,嵇灵大概是感到了窒息,睡梦中也忍不住咳了几声。 “跟我一起下地狱,好吗?” 他眸中有些兴奋,只要再用力,便可以将所有的仇恨与耻辱扼杀于此中。 此刻的他,极度想将她捏碎,拖着她共沉葬,盖之以厚棺,深深埋入尘土。 他没得到的,也不能割让于他人。 他笑得癫狂,但最后一刻,他又突然松开了手。 此时,嵇灵的睫毛动了动,他笑了,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睫毛上落下一吻。 “好梦。” 白色的衣袂被夜风吹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当夜,嵇灵做了一个噩梦,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七章 我们退婚吧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日,嵇灵还被禁锢在无痕院,这一日,她终于忍不住,瞒着嵇尘翻出了丞相府。 她要去见陛下。 嵇灵走到了街上,这时,一辆马车匆匆驶过,她侧身避过了,但路上的一个行人却没有这么幸运,生生被撞飞摔在地上。 行人吐出了一口鲜血,便昏迷了过去,嵇灵眸色一变,上前一脚踹开了车夫,拽住了马绳。 “何人敢拦本太女嵇嵇大人。” 车里的人嚣张地掀开了车帘,却在看到嵇灵那一刻表情停滞。 “太女殿下。” 嵇灵控制住了脱缰的马,看着太女的眼神渐渐变冷。 前世,就是已经登基的太女突然倒戈,才会让城池沦陷,亲军覆灭,城下血流成河,嵇灵真想问她,她一个女尊皇朝的新帝,为何要向叛军投降。 女帝亲手打造的皇朝,竟葬送在了她的太女手中。 “你撞到人了。” 嵇灵压下来心里的愤怒,平静地说到。 太女没有继承女帝的宏图大略,却是将高傲和轻视学得完完全全。 行人昏迷不醒,她也没有丝毫感触,所谓的慌乱,也只是因为面对嵇灵。 “大人,我错了。” 太女垂眸,一个平民罢了,不是没死吗?她没有多在意,母后也不见得会责怪她,嵇灵这是刻意给她找不痛快吗? “马车留下,你自己回去。” 嵇灵没看出她有后悔的意思,但也不想再与她纠缠。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对太女动手,那名女官便罢了,眼前这位毕竟是女帝的亲女儿。 “是。” 太女有些不快,但还是应了下来,和近侍一并离去。 “将人抬上去,我送他去医馆。” 嵇灵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车夫,目光落在了那名无辜的行人身上。 “是,嵇大人。” 车夫应了下来,连忙去抬那位昏迷不醒的行人。 车夫在前面驱车,嵇灵也进了马车,行人满头污垢,方才没注意,现在发现这名行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他是 嵇灵纠结着要不要扒开他脏乱的头发看一眼,这时,马车听了下来。 “大人,长春馆到了。” “抬过去。” 嵇灵收回手走下了马车,不急于这一时。 “嵇大小姐!” 长春馆的馆主看到嵇灵,有些意外,但没有惊恐。 “嗯,麻烦陈大夫看个病人。” 嵇灵招了招手,令车夫将那人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 陈大夫眼皮一跳,这是她从哪里捡来的乞丐。 医者仁心,他也没有嫌弃,上前去查看行人的情况。 “筋骨断了,有淤血。” 陈大夫查探了一番,抬头掀开了行人脏乱的头发,嵇灵倏然瞳孔一缩。 陈鸣! 前世朝廷军的领将就是陈鸣,只是后来不敌叛军葬身沙场,也是那之后,嵇灵完全地掌控了朝廷的军队。 为国捐躯的大将军,竟被皇朝的太女撞成了这副模样,嵇灵觉得寒心,有觉得可笑。 只是一国大将军,如今怎会如此狼狈? “陈大夫可有法子让他尽快醒过来?” 嵇灵本只是想给太女擦屁股,以防她败坏皇室的名声,现在却是不得不管了。 她和陈鸣交集不多,但还是心存尊敬的。 “有,掏钱。” 陈大夫毫不犹豫朝她伸出了手。 嵇灵:“先记账。” 她是偷跑出来的,身无分文。 “行。” 陈大夫点头,转身令人将林鸣抬入了内室。 嵇灵在长春馆内等候,这时,云茗带着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嵇灵!” 云茗朝她走了过来,这张又几分相似的脸,令她顿时想起了云景。 她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人呢?” 云茗提高了声量,嵇灵看了一圈四周,确认他的确在问自己。 “什么人?” 嵇灵蹙起了眉,以前都眉发现,云茗还比不上云景稳重,亏她以前还觉得他顺眼。 “林鸣,你把人带哪里了!” 嵇灵看了他一会,抬手指向了内室的方向,云茗也顾不得与她计较,连忙跑了进去,可他前脚刚进去,就被陈大夫赶出来了。 “滚!不要打扰老夫!” 云茗讪讪地走了出来,嵇灵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陈大夫这个人平时还好,行医便是极为暴躁,逮谁咬谁。 “是你把他撞了?” 云茗只看了林鸣一眼,便知道情况惨烈,看着平静的嵇灵,劈头便问道。 “云大公子不要含血喷人的才好。” 嵇灵脸色未变,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你” “公子。” 云茗正想说话,就被身后的侍卫扯住了衣角,侍卫低声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匆忙而来的云茗。 云茗听着侍卫的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嵇灵有那么好心? 此时的嵇灵转着手里的茶杯,心里却是在思考林鸣和云茗是什么关系。 这时,陈大夫从内室走了出来。 “情况稳定了,但还要观察几日,记得结账,大小姐。” “行。” 嵇灵点头,踏脚走了进去,云景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入眼是一张刚毅的脸,陈大夫还给他清理了一番,伤口也尽数被包扎好,嵇灵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是平复了不少。 “嵇灵,我们谈谈。” 云景沉默地看着她这番举动,突然说道。 “嗯。” 嵇灵回眸看了他一眼,应了下来。 京都第一茶楼,两人落座在第五层,嵇灵往下看下,台下的歌郎唱词凄厉,别有一番风采。 “嵇大小姐,请。” 云茗给她倒了一杯茶,唤回了嵇灵的注意力。 “多谢。” 嵇灵表情淡漠,也没有去喝那杯茶。 云茗眸光微闪,似乎感觉她不太一样了,从前的嵇灵,视线都会在他身上,虽然令人不自在,但也不会如此忽略他。 他不知道的是,从前的嵇灵只是在看所有物,现在不要了,自然不会浪费神情。 “有话直说。” 嵇灵抬眸,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夫,还是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坐在她对面。 “嵇灵,我们退婚。” 第八章 还是喜欢哥哥吗 “好。” 嵇灵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期盼退婚已久的云景却没有想象中痛快。 “我会找个时机退婚,你且等一段时间。” 嵇灵终于喝下了那杯茶,她还要娶云景,暂且不能和侯府闹得太僵。 “好。” 云茗点了头,尽管没那么痛快,但也是他的本意,他不喜欢嵇灵,此时也不能得罪丞相府。 “云大公子便等消息。” 话落,嵇灵没有留恋,转身便离开了。云茗见她如此,又是一愣。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往第四层走去,刚下楼梯,便被人拖入了一个包间。 “谁!” 嵇灵刚想动手,抬头便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她顿时止住了动作。 “云景?” 嵇灵收回了手,却被云景抵到了墙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嵇灵抬眸,却见云景红了眼,他咬着唇,眼泪摇摇欲坠。 “如果嵇大小姐还是喜欢哥哥的话,我离开也无妨。” 云景松开了她,踏脚就要离开,嵇灵连忙拦住了他。 “你误会了,他是来和我谈退婚的。” 重活一世,她又怎敢还践踏他的感情? “是吗?” 云景看着她,似是不太相信。嵇灵想了想,突然上前吻住了他。 云景整个人都愣住了,嵇灵,亲他了? 愣神过后是漫天的喜悦,他笑了,嵇灵也松了一口气。 “你别误会,我” 云景伸出手将她揽了回来,加深了这份喜悦。 日入黄昏,嵇灵压着喘息声,扶着发酸的腰肢去捡地上的衣袍。他倒是穿戴整齐,把她的衣袍扔了一地。 大病初愈,就如此疯狂,她不会旧病复发? 可染了情意的云景,令人很难拒绝。 “我送你回去?” 云景将她的衣袍拿了起来,温柔地帮她一件件系了回去。 “不必了。” 嵇灵撑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却突然腿一软摔在了云景怀里。 云景好心情地笑了一声,替她抚平了凌乱的发丝。 “我不露脸,不让你为难,好吗?” 云景突然低下了声,嵇灵忍不住心疼了,她的王妃,还是如此过分地善解人意。 “好,我会尽快退婚,让陛下赐婚。” 嵇灵颔首,在他眉间落下了一个吻。 云景言行如一,将嵇灵送到丞相府大门,便令人驱车离开了。 “玄一。” 马车里,云景把玩着从嵇灵头上取下的玉簪。 “属下在。” 玄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立在了停下的马车旁。 “云茗和嵇青碰上了吗?” “昨日诗会碰上了。” “那就助他们一臂之力。” 云景笑着,折断了手中的发簪,碎玉陷入了他的掌心,鲜血渗出滴落在了衣袍上。 他怎么能破坏兄长的好姻缘呢,自己如愿了,也要让对方如愿才是。 他可真是个好弟弟。 “是。” 玄一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大公子和嵇青不过是点头之交,怎么又碍了自家主子的眼?但他不敢问,领了意便退了下去。 丞相府,无痕院,嵇尘出去一趟回来才发现嵇灵不见了,本就不好的心情更为暴烈。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表情却有些诡异,且不说他们不知情,大小姐一身武艺,又岂是想拦就拦的?整个丞相府,也只有嵇尘能稍稍压她一头,先前她受伤了还好阻拦一下,现在大小姐龙精虎猛的,哪还能拦得住? “少爷,大小姐回来了!” 嵇尘一阵头痛,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他想也没想,直接去了嵇灵的梧桐院。 凤凰择梧桐而栖,平常人家没这个胆子如此挂名的,这个名号,是当今女帝亲赐的,以此看出嵇灵在女帝心中的重量。 嵇尘踏进这处院子,看着光秃秃的树木,突然发现外人嘴里光鲜亮丽的梧桐院是格外的冷清,嵇灵不喜太多人伺候,无心装饰此中,平日里也没有人还来此处造访,主人也在别处住了一段时间,本就没有人气的院子更淡薄了。 而此时的嵇灵整个人泡在了浴桶里,舒适得差点睡了过去。 “主子,大少爷来了!” 嵇灵猛然从浴桶中睁开了眼,下意识想将他赶出去,却很快清醒了过来。 好不容易才缓和关系,怎能前功尽弃? “给他倒茶,准备晚膳。” “是。” 嵇灵迅速浴桶中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后去了前厅。 “哥哥。” 嵇灵有些疲惫,但还是带着笑容走了过去,嵇尘见她这副模样,也压下了心中不满的话。 “去哪了?” 嵇尘看着她,养了一阵子脸色是好了不少。 “街上走了一趟。” 嵇灵低声说了一句,转眸示意下人传膳。 “你吃这个?” 嵇尘看着桌上的膳食,他怎么隐约记得嵇灵最讨厌的就是红萝卜。 “嗯。” 嵇灵也想起了,她小时候是很厌恶,后来有一次为女帝办事被困了好几日,出来捡起路上的胡萝卜便吃了。 喜恶和命,她自然是选择后者。 嵇尘看着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心疼。 原来她这个女帝身旁的红人,也没有那么好当。 想来,女帝建起皇朝以来父亲便一直被打压,如今丞相府的门楣,是嵇灵维持的。 嵇尘沉默了一会,给她夹了一筷子记忆中她最喜欢的。 “哥哥还记得啊。” 嵇灵看着面前的碗,突然笑了。 “嗯。” 嵇尘点了头,嵇灵小时候刚会走路,很喜欢跟着他,一步喊一声哥哥。记忆中的小姑娘又甜又糯,生气的时候也是惹人怜,可那一切,也只是记忆了。 如今的嵇灵,位足权重,已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 嵇灵不知他在怀念什么,夹了一筷子鱼,却不注意卡了鱼刺,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灵儿!” 嵇尘脸色一变,连忙走了过去。 “哥哥” 嵇灵咳出了眼泪,现在是真的很难受。 “如风,去喊府医!” 嵇尘高声喊了一句,拍了拍嵇灵的后背,都十五了,还能卡鱼刺,心中是叹息,眼中却多了一抹怜惜。 第九章 洛宸公子 次日,嵇灵终于到皇宫见到了女帝,将她先前吩咐找的东西交给了她。 “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女帝将东西收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嵇灵笑了笑,没说话。 “听闻你前些日子受了伤,如今可好?” 女帝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嵇灵重伤,她也派出了人去寻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只是才出动,嵇灵的人就先一步把事情办妥当了。 “劳陛下忧心,已经无碍了。” 嵇灵抬眸,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既如此,你后日便去领职。”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番关心的话,又给她赏了不少名贵药材。 “是,陛下。” “宁儿那丫头,还需你多担待。” 女帝突然叹了一声,太女覃宁,已经十一了,却仍如此任性。 “是臣职责所在。” 嵇灵眸光微闪,但凡覃宁多个姐妹,她这个太女的位置也坐不稳。 几位皇子倒是有聪慧的,但也不可能继承大统。 “若你便是朕的女儿,朕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女帝看着嵇灵,满意、欣赏,却又有些失望。 “臣惶恐。” 嵇灵连忙跪了下来,这种话她可不敢接。 “怕什么,朕又岂会猜忌你?” 女帝突然笑了,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陛下,寒冬将至,朝廷应该有所行动。” 嵇灵看着窗外的大雪,不由拧眉。 “你先前写的信朕看了,你的担忧也不错,朕已经令户部看着了。” 女帝也看向了窗外,今年的冬日,是比往年冷得多。 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好。 两人并肩沉思,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丞相府,嵇灵看到了嵇尘给她的宴贴。 “诗会?” 嵇灵蹙起了眉,她对这些风雅之事还真不感兴趣。舞文弄墨,有什么意思。 但这是嵇尘破天荒给了她帖子,她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不然下月初八她怎么跟嵇尘去见叛军首领? “主子,洛宸公子回京了。” 正想着,无雨突然走了出来,嵇灵拿着帖子的手一顿。 洛阳公子,宏宸万里。 若是她觉得云茗只是顺眼,于洛宸便是真正心仪过,往事不提,覆水不可收,她现在觉得最棘手的是,洛宸和云景有些相似。 而洛宸休职离京,也是因为自己。 嵇灵有些头疼,这个时候她还没洛宸真正告别,前世还差点旧情复燃,现在若是让云景撞上了就麻烦了。 百口莫辩,她不想云景不高兴。 “他来诗会吗?” 嵇灵突然觉得手中的帖子有些烫手,洛宸还是挺喜欢出席这些宴会的。 “大少爷给他发了宴贴。” “……” 这是势必要撞上了。 “尽量让无风拦住云景。” 嵇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云景不爱抛头露面,她只希望他明日能继续保持这个习惯。 “是。” 无雨偷偷看了她一眼,自家主子究竟是喜欢哪一个? 云景看来有些沉闷,她私以为还是洛宸公子的锋芒更适合主子,于主子的前程也是更有益,但这些事情嵇灵不会让他人来主导,更容不得她置喙。 第二日一大早,嵇灵挑了一套青色的衣袍,收敛了几分锋芒,却又比一般的姑娘多了几分沉静。 “哥哥。” 相府面前,嵇灵先嵇青一步走到了嵇尘身旁,眉眼微弯,嵇尘对她展了一个笑容。 嵇青看到这副景象,脚步一顿,但很快也露出了笑容。 “大哥哥,大姐姐。” “风大,先进马车。” 嵇灵含笑微颔首,落落大方的模样人嵇尘极为满意,却让嵇青攥住了衣角。 “上车。” 嵇尘将嵇灵扶上了马车,嵇青看着她,收眸时的挑衅看得真真切切。 诗会定在京郊一个温泉庄子上,这是嵇尘名下的产业。 宾客比主人更早一步到了庄子,入眼是各领风骚的佳人才子,多是京城有名的文客与学子。 “还是嵇兄的地方好,白雪纷落,暖意却不消。” “令人惬意,雅俗不落,交友当是嵇兄。” “嵇兄满腹才华,可惜……” “嵇兄来了!” 众人正谈论着,一辆低调而不失华贵的马车驶了进来,马车上悬挂的“嵇”字让人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主人的身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了车帘,渐渐现出来众人熟悉的脸,白衣落地,胜若冬雪。 众人脸上都有了笑意,这时,嵇尘往车上伸出了手,一截长指和青袖搭在了他洁白的手上,却让青袖的主人显得更为白皙,青色的步摇和泼墨的黑发一并落入众人眼帘,眼中的惊喜刚起,当佳人抬起头时,全然转化成了震惊。 “嵇……嵇灵?!” 一位小公子折断了手中的纸扇,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几步。 如果说,嵇尘是冬日里的一捧温泉,那么嵇灵就是足以令至夏冰冻三尺的寒窖。 嵇尘怎么把她领过来了! 众人的神态有些崩裂,嵇尘却笑意依然,带着嵇灵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我妹妹,嵇灵。” 嵇尘神情自然地向众人介绍,嵇灵莞然一笑,尽管不太能接受,这些文人还是向嵇灵行了个拱手礼。 “嵇大小姐。” “见过诸位。” 嵇灵回以一礼,带着浅笑站在嵇尘身旁,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却令人觉得嵇灵的锋芒减弱了不少,他们此时才想起,京城“名声大噪”的嵇大小姐,才是嵇尘嫡亲的妹妹啊。平日里见惯了嵇青站在嵇尘身旁,倒极少将他和嵇灵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众人也不可避免地看了两人身后的嵇青几眼。 论气势,还是嵇灵和嵇尘比较持合,但嵇青看起来更为顺眼。 嵇青面色不变,却在众人打量间明白了他们在想什么,从前,站在嵇尘身旁的人一直是她。 她才是最适合站在嵇尘身旁的人。 嵇灵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怎么配得上光风霁月的嵇尘? 而嵇灵并不在意众人在想什么,随嵇尘的意坐在了他身旁。 而这时,她感受到了一抹极为炙热的目光。 抬头一眼,手中的茶杯清脆地摔在了桌子上。 第十章 你把我当什么了? 洛宸! 嵇灵平静的脸色破裂,往事已去,但说心里没些涟漪是不可能的。 她当年,真的很喜欢洛宸。 于云景,她是愧疚居多,但洛宸,是一段深刻的回忆。 此时的洛宸,坐在不近不远处,一如当年地看着她,炙热、深沉,极具占有欲的目光,还带着些压抑的晦意。 嵇灵心中一窒,强持着镇定将茶杯放平。 “怎么了?” 坐在她身旁的嵇尘捕捉到了一丝情绪变化,沿着她的目光看了洛宸一眼,两人不曾公之于众,从前不关注嵇灵的嵇尘也并不了解,但这位洛宸公子,他是记得的。 洛阳第一才子,名声震动京城,甚至为朝廷破格参加科举,十年寒窗中状元,却突然辞官云为游山川。 洛宸的才华令人艳羡,机会更是无数男子求而不得,他贸然辞官,嵇尘很是震撼。近来得知洛宸返京,也是试探性地投了帖子,没想到对方是真的来了。 “手滑。” 嵇灵露出了一个笑容,脸色未见慌乱,却没敢去对视洛宸此时的目光。 前世他们的别离很是自然,这一世,她不会去重拾旧情,却未知该如何迅速切断对方的感情。 她过于明白,此时的洛宸对自己的心思。 一年前,洛宸负气离京,这一次,他是想和自己和好的。 洛宸志在山河,不在天下。而自己心寄社稷,与他有些分歧。他忍受苦闷踏入朝堂,也是想与她多几分相处。 但她过于繁忙,还突然被族老牵了婚约,洛宸终于爆发,争执良久,她劝他不必为自己如此,洛宸干脆辞了官,去了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他,还在山河与她之间做选择,情感未褪,又是不甘,嵇灵动容过,但对方后来还是选择了山河。 洛宸此人,不受束缚,朝堂如此,情感也是如此。 后来的洛宸孑然一身游走四方,偶尔还会给她写信,最后在她和云景完婚后彻底断绝往来。 洛宸去的地方越来越远,嵇灵也不知他最后去了何方。 而此时的洛宸,是切实想挽回这份情感的。 嵇灵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棘手。 “诗会开始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嵇灵抬眸,嵇尘已经站了起来,举杯向众人敬酒。 “谢诸位赏脸应邀。” “嵇兄客气了。” 众人置身冬日,却突发其想要以夏日为题,给凛凛冬日一些暖意。 嵇灵突然一阵头痛,没听清他们作了什么诗,却突然被点了。 “嵇大小姐难得来一次,何不即兴一首?” 嵇灵扶着脑袋,沿声音寻去,是一位穿着裘衣的少年,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没兴趣。” 嵇灵不耐的话脱口而出,令期待地看着她的众人不由一滞。 但众人也没有太失望,也是,这才是嵇大小姐应有的模样。 “灵儿。” 嵇尘蹙起了眉,他今日带她来,可不是为了让众人看到她这番戾气的模样。 但嵇灵的下一句,便把他的不悦打散了。 “哥哥,我头疼。” 嵇灵的表情有些隐忍,嵇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我没事,先不打扰哥哥了,我去那边坐坐。” “好,有事令人喊我。” “嗯。” 嵇灵抬脚走了出去,刚离开众人的视线,方才的娇弱隐忍顿时消失不见,唇边勾起了一个冷笑。 她的目标是嵇尘,便无需在他人面前装模做样。 而诗会里的众人将嵇尘的担忧和关切收归眼底,一时也不好对嵇灵表示不满,有点名气的文人都不至于如此没脸色。 诗会还在继续,嵇灵走入了一处萧瑟的院子旁,听到了一阵笛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刚想走进去,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灵儿。” 身后那人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过来。 “洛宸。” 听到他的声音,嵇灵心一颤,转过身来,心中有些慌乱。 两人对望,却是长久的沉默,良久,洛宸主动走近了她。 “灵儿?” 洛宸脱下裘衣想给她,嵇灵却突然退后了半步,他面色一变,动作僵持在空中。 “我不冷,你穿上。” 嵇灵轻咳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想逃离。 洛宸却没再穿上那件裘衣,任由它落在了雪地之中。 嵇灵见他如此,低头更是沉默。 “灵儿,我们和好,好吗?” 听出了压抑的颤音,嵇灵抬起了头,洛宸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笑容惨淡。 洛宸本是个骄傲的人,嵇灵看着他这乞怜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窒。 但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洛宸,算了。” 长痛,不如一痛。 嵇灵唇齿微合,站着雪地中面色如常,却生生令人看出了凄意。 “你说什么?” 洛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是不该负气离开,但他没有想过,要就此放弃。 “我说,算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更是刺痛了洛宸,他骤然上前,强硬地将她揽了过来。 “为什么?因为你的未婚夫?” 陌上公子染上了阴翳,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嵇灵本也只高他一筹,如今大病初愈,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一时竟也不是他的对手。 “放开我。” 嵇灵眸色渐冷,第一次对眼前这个人有了排斥。 “所以,为什么?” 洛宸扣着她的后脑勺,高大的身影将她覆盖,似是在凝视自己的所有物。 “不想要了,仅此而已。” 嵇灵微抿唇瓣,这时洛宸前世对她说的话。 “你把我当什么?” 洛宸生出了想碾碎她的冲动,她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她从前的种种,都是假的? 掌中的力度在收紧,又突然松开。 “别生气,我错了好不好?” 洛宸突然又变了一副脸色,俯身低哄道。 他只当她是有怨,嵇灵却突然想起了久违的记忆,那时洛宸最无情的模样,本来平静的内心也生出了戾气。 她眸色一变,刚想说话,余光却突然瞥到了院子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她瞬间推开了洛宸。 第十一章 我的好哥哥知道吗? 是云景! 他拿着玉笛,着一身白衣站在雪地之中,不知看了多久,脸色平静得像一个局外人。 可他越平静,就越让人心惊。 嵇灵有些慌乱,竟生出了背叛了他的错觉。 而云景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过去。 “云” 云景径直走了过去,踏出时却被门槛绊了一脚,眼看着摔了下去,嵇灵猛然甩开了洛宸抓着她的手,跑过去扶起了云景。 “你” 云景今日穿着单薄,嵇灵拉起他的衣袖一看,右臂被擦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迅速染红了他的白衣。云景没说话,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远处的洛宸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突然冷笑了一声。 “这就是原因?” 洛宸走了过去,看着沉默的云景,锋芒全露,白衣人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瞬摄人心神,令他不由心中一震,可待他反应过来时,白衣人又恢复了沉默低眉的模样。 “我带你去上药。” 愧疚和心疼压上心头,嵇灵没管他,拉着云景往另一处走去。 这是主人的院子,院子里的人看到她,连忙迎了过来,没多久就递上了她要找的东西。 嵇灵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伤口,思量着要如何打破沉默,以及,如何解释。 “我像他吗?” 这时,云景突然说了一句,她拿着药瓶的手一愣,心中一窒,脑海里浮现了他前世的声嘶力竭。 “嵇灵,我不是他!” 前世今生,她都不认为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前世不愿回应他,甚至故意以此刺激他。这一世,他更先介怀了。 记忆中娇弱的公子红了眼,渐渐和眼前人重叠。 “你是你。” 嵇灵抿了抿唇,抬眸认真地说道。 细心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嵇灵将东西收了起来,转身想出去,却猛然被云景拽了回来,猝不及防倒在了他怀里。 “嵇灵,你亲亲我。” 四目相对,嵇灵心中一阵刺痛,闭眸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幕,被不甘心地找过来的洛宸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影顿在了门前,心房一点点被攥紧。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嵇、灵!” 反应过来的洛宸怒吼了一声,惊得她从云景怀里站了起来。 洛宸被气疯了,嵇灵都未曾与他这般亲近过,所以,她放弃了自己,是因为眼前之人! 嫉妒冲破了理智,猛然推开了嵇灵,抱着一旁的大花瓶朝云景摔去! “洛宸!” 嵇灵瞳孔一缩,一脚连人带花瓶将洛宸踹了出去,将云景护在了身后。 “嵇灵。” 花瓶摔了一地,失力的洛宸也倒在了地上,支撑着身体的右手被碎片划破,鲜血染红了地面。 “洛宸。” 嵇灵心间一痛,云景却先他一步走上前,俯身将洛宸拉了起来。 洛宸厌恶地想推开他,却在嵇灵看不到的地方被云景按住了肩膀,他右肩一痛,就听云景说了一句话。 “你真可怜。” 怜悯,又挑衅。 洛宸的怒意瞬间就窜了上来,奋力推了他一把,瞬间打消了嵇灵的愧疚。 “你干什么!” 嵇灵厉声斥了一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云景身体不好,又不会武功,怎经得起洛宸这样的针对。 “呵。” 洛宸笑了一声,掌中生痛,血液都在发冷。 他真是,看错了她。 这种手段肮脏的人,竟也能让她如此维护。还是,她原本也是这样的人。 最可笑的是,此人和自己还有几分相似。 他看了她一眼,嵇灵没看懂他的眼神,就见他直接离开了。 嵇灵脚步一顿,渐渐攥紧了掌心,理智克制了情感,终究没有追出去。 她早已不欠洛宸什么,但她不能让云景再误会。 就这样结束,也很好。 “舍不得,便过去。” 云景站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嵇灵回过身来,看清了他眼底的寒意。 他在怨。 “你误会了。” “不违心吗?” “没有。” “好。” 云景轻笑了一声,上前将人揽了过来。 “云景,别” 将人锁入怀抱,云景的长指伸入了她的发丝之中,嵇灵正想推开他,云景却顺势压了过来,将她抵在冰凉的桌角前。 “嵇灵,你要我怎么办呢?” 意识迷离之时,她恍然间听到了这句话。 良久,嵇灵木讷地坐在了椅子上,云景没对她做什么,早已先一步离开,她看着地上的花瓶碎片和残留的血迹,突然叹了一口气。 “主子,厢房那边出事了。” 这时,无雨从暗处踏了出来。 “嗯?” 嵇灵听完她的话,突然笑了。 “我的好哥哥知道吗?” “还没有,要将他们引过来吗?” “不必,我去看看。” 嵇灵勾唇一笑,踏步走了出去。 温泉庄,某处厢房,云茗头痛欲裂地醒来,睁眼看到床边的人,猛然清醒了过来。 “嵇二小姐!” 云茗瞳孔一缩,想起了方才的事情,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 他的动静不小,也惊醒了身旁的人,嵇青蹙着眉睁开双眼,看到恍然的云茗,也惊了。 “登徒子!” 嵇青瞬间给了他一巴掌,刚想下床,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嵇尘和嵇灵二人。 两人皆是一愣,嵇灵突然脸色一变,似是受了刺激,瞬间跑了出去。 “灵儿!” 嵇尘没能拉住她,转眸看到狼藉的厢房,走出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嵇尘气笑了,在他的庄子,大妹妹的未婚夫和二妹妹,真是好得很! 两人骤然离场,竟是因为这种事! 空气中没什么异样,嵇尘暂时没有怀疑到别处去,往嵇灵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灵儿” 嵇尘跟了过去,却看到嵇灵蜷缩在了一个亭子里,她坐在了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地看向一旁,眼眶的泪水欲落不坠,嵇尘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灵儿,地上凉,快起来。” 嵇尘伸手想将她拉起来,却被嵇灵一掌拍开了。 “不要碰我!”? 第十二章 乖,我们不要他了 越演越烈,嵇灵红了眼眶,不知是因为伤了洛宸,还是因为和云景起了争执。 而嵇尘则是更为心疼,上前抱住了她。 嵇尘将人按在了怀里,嵇灵想推开他,却没能挣脱他的怀抱。 “哥哥,我有什么错,她非要抢走我的一切吗?” 嵇灵哽咽着,也掺杂了几分真意,泪水渐渐打湿了嵇尘的衣襟。 前世,她的亲哥哥,她的未婚夫,青梅竹马,最后全都落在了嵇青手里。 真是可笑。 “灵儿。” 嵇尘唤了她一声,更是沉默。 “是啊,她比我懂事,也不会像我一样暴戾无情,所以,你们都喜欢她,对吗?” 嵇灵突然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也落下来了。 嵇尘长袖下的指间微颤,心中是愧疚,是自责 ,更是心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从前,只觉得她任性嚣张,可那一切,本来就是她的。 他的灵儿,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哥哥现在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愧疚?现在我伤也好了,哥哥也不必委曲求全了。” 嵇灵抬手擦去了脸上的眼泪,恢复了冰冷无情的模样,踏脚欲离开,却猛然被嵇尘拉了回来。 “乖,我们不要他了。” 嵇尘沉声说了一句,抱着她的长臂有些用力,眼底闪烁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执。母亲说得对,嵇灵才是他嫡亲的妹妹,他已经蠢过一次了,不能再蠢第一次。 “好啊,我不要了。” 她早就不想要了,被别人染指的东西,太脏了。 嵇灵笑得薄凉,却让嵇尘看得心颤。 “好,我会处理好。” 假装没听懂她话底的意思,嵇尘松开了她。 嵇灵没应他,笑容讽刺。 温泉庄,主院。嵇尘将所有人都打发了,看着这两人,面容冷漠。 “哥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嵇青哭得梨花带雨,她真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想采个花,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尽管她对云茗有些好感,但也不想要嵇灵的人啊。 “云大公子,你怎么看?” 嵇尘没管她,看向了一旁的云茗。 十年来,侯府在女帝的打压下逐渐败落,和依旧风光无限的丞相府是云泥之别,嵇尘是看不上云茗的,此人有几分才华,但傲甚于才,说明白点就是自大,怎堪管理相府?他和嵇灵能订下婚约,全然是靠族老所念的旧情。 如今牵上这件事,嵇尘对他更是厌恶了。 “我不知。” 云茗抬头看着嵇尘,他高坐在椅子上,举手抬足透露出了清贵之态,那张和嵇灵有几分相似的脸染上了几分阴翳。 “呵。” 嵇尘笑了,对云茗的厌恶升到了极致,即便是在如今的女尊皇朝,他也见不得如此没担当的男子。 此人,还险些成了自己的亲妹夫。 “本公子的手自然是伸不到云家去的,不过云公子既有所属,婚事,便作罢。” 嵇尘轻抿了一口茶,尽管他早已不是嵇家的继承人,但在族中,地位仍旧非同一般,当年结亲他没有管,是不想管,如今,他不会让云茗踏入相府的门。 他瞥到了一旁的嵇青,也生出了一抹厌恶。 嵇尘本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从前是觉得嵇青可怜,还带了和嵇灵较劲的意味。一个庶妹,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好自为之。” 嵇尘将茶杯重重地叩在了桌上,脸上是疏远的冷漠。 “哥哥” 嵇青瞳孔一缩,嵇尘的意思,是不管她了? “如风,送客。” 嵇尘轻蹙眉,如风反应过来,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即刻将人“请”了出去。 “主子,今日” 嵇尘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却又听到了另一件事。 “洛宸,云景?” 嵇尘还为展开了眉再次蹙了起来,他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亲妹妹。 “把云景请回去。” 嵇尘脸色不太好,他对云家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这洛宸,怕也是要会一会。 人就在嵇尘的桃花庄,嵇灵知道瞒不住,也懒得瞒他,她倒是想看看,嵇尘有什么手段。 一年前,族老贸然给她定亲,嵇灵本是拒绝的,但对方以族中之事要挟,软硬兼施,她迫不得已应了下来。今朝改制不过十年,嵇家是百年望族,族中人并不完全认可她,而嵇家的势力,她是不可能放弃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嵇家都必须是她的助力。 但此时的族中,显然还是更看重嵇尘,由他出面,这婚约自然不会是什么问题。 她的好哥哥,也该发挥点兄长的作用了。 侯府,云茗黑着脸走了回来,却听到了一阵笛音,府里只有云景会吹笛子,这个调子看看他心情很好。 云茗脚步一顿,朝云景所在的院子走了过去。 “哥哥?” 云景看到他,收起玉笛,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云茗并不知云景也去了温泉山庄,看着他的笑脸,更生不出迁怒的心思。 “做成了一件事,很高兴。” 云景低头转着手中的玉笛,不只是一件呢。 “那很好。” 云茗笑容有些勉强,心中有些堵,为何他今日便是如此不利? 且不说不知被谁算计了,嵇尘毫不掩饰的轻视,令他很是不舒服。 他在清楚地告诉自己,侯府配不上相府,自己更配不上嵇灵。 可明明,是嵇家先提的亲。 云景看着他一脸烦闷的模样,笑意更浓。 “天凉了,哥哥早些回去。” 没等云茗的反应,他径直走入了自己的房间。 “小景……” 云茗看着他的背影带着不掩饰的兴奋,眸光渐暗,若有所思。 而云景一回到房间,便迅速关上了门。 哥哥得偿所愿了,他也快了呢。 想着嵇灵今日的反应,他的笑容渐冷。 旧情人,念念不忘,真是很好。 很登对呢。 可她这一世的命都是他给的,她怎么敢对别人念念不忘?云景眸色一暗,瞬间折断了手中的玉笛。 真的是,很不听话。 把她折断,会不会乖一点? 云景再次笑了,这个想法,也不错。 此时,窗外飘来了几片雪花,云景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眸光闪烁起了危险的光芒。 摄政王殿下,你准备好了吗? 第十三章 那是嵇灵啊 御林军军营,嵇灵着一身戎装,踏入了熟悉的领地。 “嵇大小姐,可算来了。” 一个红衣女子拖着鞭子朝她走了过来,眼中的不屑和讽刺不掩。 “统领。” 嵇灵神色不变,给她行了个礼,南宫堇,年十九,御林军统领,嘉南郡主,前世在御林军处处与她针锋相对之人。 南宫堇没有接她的礼,嵇灵动作僵持了一会,自顾自地站直了身子。 “呵。” 南宫堇看着她,脸色更为阴沉。 “陛下令你为副统领,本统领自不敢有什么意见,不过想服众,还望嵇大小姐拿出点本事来。” 南宫堇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她摸爬打滚才到了这个位置,军中姐妹也是不易,而这个死丫头,一来就当了副统领的位置。 “请统领赐教。” 嵇灵说罢便拨出了剑,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很好。” 南宫堇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鞭子扔到了地上,反手拔出了身旁一名女士的佩剑。 她没有给嵇灵反应的时间,招招凌厉,将嵇灵逼得步步紧退,而下一刻,嵇灵眼神一变,骤然腾空而起,一脚踩在了南宫堇的后背上。 “这是嵇家的凌云步法?” 围观的士兵突然惊呼了一声,嵇家是百年望族,文官出身,但有先见之明的嵇家祖先一直强调要文武并重,要求族中弟子文武双全,他所创的两套武功秘籍,更是令无数武学者趋之若鹜的。 但嵇家兴盛了数百年,任谁垂诞也不敢动身。而在嵇家,这凌云步法是传嫡不传庶的,剑法则只留给嫡系继承人。 而眼前的嵇灵,显然就是坐拥这两套秘籍的人。 “你输了。” 众人晃神的瞬间,南宫堇倒在地上吐出了一个鲜血,嵇灵面色冷漠地站在一旁,长剑抵在了她喉前。 嵇家的底蕴不是一般家族可以企及的,论武艺,同辈中如今也只有同为嵇家的嫡子嵇尘能压她一头,但两人相差了五年,后来的嵇尘,也不是嵇灵的对手。 而前世的嵇灵和南宫堇交缠已久,非常清楚对方的弱点,如今打败她,自然是轻而易举。前世,南宫堇上来就给她一鞭子,记忆重演,她还怎会手下留情。 “还有谁不服?” 嵇灵收起了长剑,冷眸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 “见过副统领。” 营中的人纷纷给她行了礼,连正统领都被她撂下了,还有谁敢不服? 从前众人听闻她的恶名,直骂一句纨绔,如今看来,纨绔也是要有资本的。 “没控制住,劳累统领了。” 嵇灵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上前将南宫堇扶了起来。南宫堇脸都丢尽了,气得双眸发红,不想接她的虚情假意,但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推开嵇灵。 “统领可还有什么交待?” 将南宫堇扶回营中,嵇灵笑意依然,接下来,便是分割权力。 御林军分两营,一营巡逻守卫皇宫,二营主要负责维护京城的安全。 “二营交给你。” 南宫堇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牌扔给她,心中一阵肉疼。 “多谢统领。” 嵇灵拿到令牌,转身便走了出去。 南宫堇:“” 嵇灵拿着令牌,踏入了二营所在的营地,南宫堇虽然有点毛病,但手下的士兵纪律还不错。 “见过嵇统领。” 二营的人见到她,即刻过来列了队,两百人,一个不少。 “不必紧张,我今日也只是先开一眼,但,” “在我这里,只有听命,没有质疑,明白吗?” 嵇灵本带着笑,众人刚放松下来,她倏然脸色一凝,二营的人也提起了心。 “是,统领。” 军人的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命令,众人并没有什么争议,只觉得这统领不会很好相处。 “散了,今日放你们休一天。” 说,她便踏脚离开了,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我没听错,统领说休一日?” 一名士兵不是很相信地问了一句,二营一直都要在京中巡逻,过年都休不了几天,这统领一来就让她们休假了? “你没听错,我也没听错,还愣着干什么,跑啊,都快午时了。” 旁边的人拍了她一巴掌,管这统领好不好相处,休沐是好事,她就是京城人,脚程快一点还能回家一趟。 众人反应了过来,瞬间欢呼了一声。虽说是守卫京城的御林军,但都是正值年华的少女,谁不贪玩,二营的人换下了戎装,迅速收拾好东西,雀跃地往营外走去。 “二营的人这是干什么?便衣任务?” 一营的人看着她们离开,不解地问道。 “你傻啊,新到的副统领给她们放假了。” 另一人白了他一眼,眸中充满了艳羡。 “还有这种好事?不对,御林军不是不能轻易休沐吗?” 即便是过年,也要上面多番审查。 “废话,你也不看看是谁,那是嵇灵啊。” 陛下身边炙手可热的人,朝中的人又有谁会那么不知趣找她麻烦?即便有,陛下也多半是视而不见。 而嵇灵前脚给二营放了假,后脚就有人向女帝递了折子,女帝眉心一蹙,将折子扔到了一旁。 “这群御史是太闲了。” 京中巡逻的军队不止御林军一支,这般盯着灵儿做什么?这是想打谁的脸? 女帝有些不悦,想了想,给嵇灵赏了个玉如意。 而嵇灵并不在意朝中的人在想什么,她约了人,踏入了京郊的南风院。 前有男子逛花楼,后有女子逛南风院。 嵇灵不太欢喜这浓厚的脂粉味,但是前去赴了约。 “这位小姐!” 在门口揽客的人看到嵇灵,即刻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 这是一位五官阴柔的男子,嵇灵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抬手扔出了一沓银票。 “我找扶风公子。” “小姐扶风公子今日不接客。” 男子看到那沓银票,眼前一亮,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是吗?” 嵇灵蹙起了眉,已经有几个人朝她靠了过来。 “小姐,你” 男子有些为难,这时,楼上传来了一道清厉的声音。 “让她上来。” 第十四章 别打他主意 “好咧,小姐请。” 男子迅速将银票收了起来,亲自将嵇灵带了上去。 “扶风。” 嵇灵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红衣男子,他上衣滑落,露出了白皙的后背,右肩上的蔷薇刺青显得格外妖冶。 “衣服穿好。” 嵇灵闭上了眼,反手关上了门。 “几月不见,嵇小姐倒是见外了。” 红衣男子轻笑了一声,抬手拉好了上衣。 “少说废话,我让你办的事情” 嵇灵话还没说完,骤然瞳孔一缩,扶风整个人凑了过来,那张妖艳得过分的脸紧盯着她颤动的睫毛。 她正想说话,扶风猛然拉起了她的长袖,手肘内侧是一片白皙。 “嵇小姐果然是有新欢了啊。” 扶风眼中闪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眸色,转眸又有些可惜。 “你要是染了病我不介意给你请太医。” 反应过来的嵇灵一把推开了他,扶风明面上是南风院的头牌,实际是真正的幕后老板,甚至是北国最大的情报组织的操控人。前世两人一直在合作,也算融洽。 “哎,玩笑都不给开了。” “是谁?” 扶风笑着,舔了舔自己的红唇。 “云景。” 嵇灵没瞒他,左右扶风也能查出来。 “侯府二公子啊,你看上他什么了?还不如我。” “嗯,他好看。” 嵇灵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突然点了点头。 “嵇灵,你是瞎了吗?” 扶风猛然咳了一声,退后了几步,眼中是不可思议。 整个京城,还能找出一个姿容比他更甚的? “人要懂得正视自己的缺点。” 嵇灵白了他一眼,扶风是姿色不错,但不宜家。 “嵇大小姐这话真是令我伤心,我倒是对你的如意郎君感兴趣了。” 扶风叹了一口气,转眸又有了几分兴致。 “别打他主意。” 嵇灵沉了声,脸色也暗了下来。 “这么喜欢?说都不得?” 看着她的反应,扶风冷笑了一声,骤然靠近,抬起了她的下巴。 “扶风公子若是甘心为妾,本小姐也是不介意。” 嵇灵脸色不变,也勾起了冷笑。 “是吗?” 扶风眸色暗动,伸手按住了她的后颈。 “放手。” 四目交持,嵇灵心中有些复杂,半晌,她打掉了扶风捏着她下巴的手。 若是没有云景,扶风确实是个好助力,但这两者,只能择其一。 “他不是个好的选择。” 扶风应声放开了她,靠在门上又是一句叹息。 “嗯。” 嵇灵颔首,前世的扶风也是一样的话,但既然她选择了,便要负责到底。 “那件事情不好办,你有什么目的?” 扶风走回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成了,我会死。” 嵇灵上前夺走了他手上的酒,抬手入喉间。 “北国还有人能威胁到你?” 扶风手一顿,直接拿起酒壶饮了下去。 “你当我是谁?”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推开了窗,窗外是繁华的街市。 “嵇大小姐自然是无人能阻的。” 扶风走近了她,带着酒气低语道。 “扶” 嵇灵刚想说话,扶风突然抱住了她,正想挣脱,他却突然认真了起来。 “别动。” 扶风将人按在怀里,抬眸和注视已久的白衣人对视,白衣人坐在马车上,突然一愣,脸色肉眼可见地变暗。 扶风对着他露出了笑容,后者顿时放下了帘子,马车很快就离开了扶风的视线。 “什么人?” 扶风再次放开了她,嵇灵眉头微蹙,只以是他的什么桃花债。 “一朵桃花。” 扶风笑意依然,嵇灵无言,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先回去了。” 嵇灵将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了扶风手上。 “慢走。” 扶风将东西收了起来,笑意更甚。 南风院不远处,马车上,白衣人脸色渐沉,猛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主子?” 站在一旁的玄一眉心一跳,自家主子跟了一路,怎想嵇大小姐竟进了南风院,还被主子看得个正着。 那位,不就是高深莫测的暗影阁阁主吗,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掌权人。 这位嵇大小姐,情人也太多了点。 云景坐在马车里,任由茶杯碎片嵌入掌心,脸色却越来越平静。 嵇灵,你可真没让我失望。 他险些都忘了,还有扶风公子这一号人物。 前世,他嫁入相府后,扶风公子经常造访,每一次,都令嵇灵对他生恶,每一次,都伤痕累累。 那两人并未发生过什么,但他又岂是看不出来扶风居心不良,而嵇灵,本就是多情人。 真是一对狗男女。 掌中的痛感渐渐麻木,他猛然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主子!” 玄一脸色一变,还没反应过来,云景的身影就不见了。 另一边,嵇灵离开了南风院,转身踏入了小巷,突然,后脑一痛,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嵇灵脑中发沉,醒来后却是一片黑暗。 很快,她就清醒了自己的处境,眼前被黑布蒙住了,四肢也被加上了锁链。 “谁?” 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渐渐靠近,她眼前又多了一道阴影。 而来人却没有说话,看了她很久,突然扔下了什么东西。 下一刻,嵇灵头皮发麻,黑布下的瞳孔一缩,惶恐地往后挣扎。 蛇,是蛇! 黑暗中,她清醒地听到了阴暗的“嘶嘶”声,嵇灵身体在发颤,心间剧烈颤抖。 人都有弱点,嵇灵无惧阴谋诡计和千军万马,她最怕的,是阴寒至极的蛇类。前世今生,她都竭力地隐藏着这个弱点,而眼前的人,却看破了一切。 “你是谁?” 感受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靠近,嵇灵更为惶恐,声音都在发颤。 可来人依旧没说话,沉默了许久,看着嵇灵的恐惧逐渐放大,突然踏脚走了出去,“嘭”的一声关起了门。 这一道关门声将嵇灵的恐惧和无助拉到了极致,她忍受着冰凉的蛇爬上了她的脚踝,紧咬的唇溢出了鲜血。 嵇灵哭了,呼吸渐重,这时,门倏然被踢开,来人扔了缠在她脚上的长蛇,一手将她拥入怀中。 第十五章 你本就不如她 还未看清是谁,嵇灵就紧紧地攥住了来人。 “别怕。” 云景压抑着情绪,将人抱起来走出了阴暗的房间。 他憎恶她的多情,可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这么折磨她。 “云景!” 听到熟悉的声音,嵇灵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乖。” 云景抱着她,再次上了马车。 “我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嵇灵趴在云景怀里哭了许久,带着哭腔说道。 “好,碎尸万段。” 云景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嵇灵被他的一笑声感到莫名其妙,抬头看着他,突然哭得更大声了。 “灵儿也有这么怕的时候。” 云景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怜惜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我” 嵇灵打了个颤,她怎么被云景撞上了,云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别人,她必然会寻着疑问追究下去,但是云景,她不会怀疑,也不会多问。 看了他很久,还是没说话。 下一刻,云景突然吻了过来。 “唔?” 嵇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了车榻上,狭窄的马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不要” 嵇灵脸色一变,马车还在驱动,街上人来人往,他怎么能 可云景根本没给她抵抗的余地,抬手关上了车门和车窗,在昏暗的马车中开始掠夺她的气息。 “云景” 嵇灵咬着唇,根本不敢发出声音,可云景却是更为肆虐,她的长指甲在他身后划出了血痕。 “灵儿还是不要回去了。” 良久,嵇灵双眸迷离地被他抱下了马车,眼见着进了一处从未见过的院子。 丞相府,无痕院。 “少爷,大小姐没回来。” 听到这句话,嵇尘正在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她今日只是去进职,怎会还不回来? “大小姐平日里也是归期不定,少爷不必担心。” 看到他肉眼可见变差的脸色,管家安慰了一句道,这大少爷基本不管大小姐的事,今日倒是突发奇想来询问大小姐的踪迹了,只是自家大小姐平日里都是神出鬼没,行事也多是随兴,别说是他了,梧桐院的暗卫都不知道。 “行了,你回去。” 嵇尘合上了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从前无心理会她,现在看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干什么。 只是他已经开始纠结,究竟要不要阻止她“误入歧途”。 正想着,小厮突然踏了进来。 “大少爷,二小姐来了。” 嵇尘一抬眸,便看到了楚楚可怜的嵇青,他都要忘了,嵇青在他这无痕院是来去自如。 “何事?” 嵇尘疲惫的双眸多了一抹厌恶,他如今是真的不想看到这位庶妹。 “哥哥!” 嵇青上前,猛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嵇尘都吓了一跳。 “哥哥,我真的是被陷害的!” 嵇青狠狠地给嵇尘磕了个头,鲜血从额间落下,言辞悲烈,嵇尘不由抿了唇。 “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嵇青拼命摇着头,眼泪也大滴地往下落,可嵇尘依旧很沉默。 按理,这么做对嵇青来说确实没什么好处。 “你想如何?” 嵇尘的脸色变了变,嵇青正想说话,就被他的话堵住了。 “我” 嵇青面色一滞,嵇尘的脸色是明显的公事公办的不耐烦。 “青儿不知道。” 嵇青咬着唇,看上去更为隐忍,可嵇尘早已没有半点怜惜。 “补偿你,还是你要对云茗负责?” “哥哥” 嵇青被他的话噎住了,他是在刻意给自己难堪吗? “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找母亲或者父亲。” 嵇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抬手饮下了已经凉透的茶水。 “好。” 嵇青看了他一会,欲言又止,还是退了下去,而转身之时,她眸中闪过了一抹阴狠。 堂堂丞相府嫡长子,他哪里是做不了主,摆明就是推脱了自己。 如今的嵇尘,过于无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嵇灵。她想着,渐渐攥紧了拳头。 凭什么,嵇灵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 嵇青一脸阴郁地离开了无痕院,迎面撞上了自己的亲哥哥嵇白。 “你又去找嵇尘?” 嵇白披在黑色的裘衣,脸色有些复杂,自己的妹妹,对嫡兄是一口一个哥哥,而对自己,则是没几分好脸色的。 “与你无关。” 嵇青收回了自己的情绪,对着嵇白是疏离的冷漠。 “你以为,他真的会把你当嫡亲的妹妹吗?” 嵇青抬脚欲走,却被嵇白抓住了手腕,她眸色一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是想我跟你一样认命吗?” 嵇青一手甩开了他,相比嵇尘,她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真是平庸至极,扔在街上都难以认出来。 “你是有野心,但始终,只是庶出。” 嵇白被她如此对待,也没了好脸色。 “我是庶出,就注定处处不如她吗?” 嵇青上前了一步,脸上尽是不甘。 “你本就不如她。” 嵇白突然笑了,嵇青瞳孔一变,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我只是让你认清现实,嵇灵才是这府里的主人,如果她要针对你我,你以为你那些手段能用到现在?” 嵇白脸上发痛,但眸色不变,惹得嵇青更为恼火,直接抄起一旁的东西砸了过去。 “云景” 是夜,嵇灵深埋在他颈脖间,终于忍不住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血腥味侵入唇齿,却感到了他越发兴奋,嵇灵欲哭无泪,禁不住一脚踹了过去,却被那人顺势拽着脚踝拉了过来。 “灵儿喜欢我吗?” 这时,云景突然停了下来,强迫她与他对视。 “嗯。” 嵇灵看着他,几乎是即刻点了头,云景眉上的阴郁散开了几分。 “可以只喜欢我吗?” 云景忍不住追问,却见嵇灵愣了一会,他脸色一暗,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他不想听的话,就永远不要听。 夜色渐凉,云景始终没有放开她,嵇灵哑着声,开始担忧自己明日还能不能去军营。? 第十六章 以后,你跟着我 次日,嵇灵扶着发酸的腰到了御林军军营,云景掀开车帘,在她唇上落下来一吻。 “晚上我来接你。” “其实” 嵇灵刚想拒绝,云景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马车飞驰而去,雪上只留马行处。 揣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嵇灵咬了咬唇,转身踏入了军营。 “嵇统领。” “见过嵇统领。” 走入军营,营中正在训练的士兵纷纷给她行礼,他昨日的震慑很到位,众人眼中皆有敬畏之色,唯有高坐在一旁的南宫堇神色不明。 “南宫统领,早啊。” 嵇灵眸光微闪,忍着身上的不适,似笑非笑地走了过去。 南宫堇:“” “嵇统领看起来心情很好。” 南宫堇坐直了身子,莫名觉得嵇灵满脸春光。 “能见到南宫统领,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嵇灵眸中带笑,没再管南宫堇的反应,转身收起笑容,踏入了二营。 “统领。” 二营的人看到嵇灵,满脸洋溢着笑容,嵇灵冷漠的神色也挡不住她们持续的高兴与热情。 昨日突然休沐,不仅她们高兴,她们的家人更是惊喜,二营的人回来时,都是提着大包小包,她们的家人甚至还想给新上任的领主送一些,但听闻就是恶名昭彰的嵇灵,顿时打住了念头。 且不说摸不清嵇灵的脾性,丞相府大小姐,也看不上她们那点东西啊,适得其反就不好了。能进御林军的家世都算差,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嗯。” 嵇灵冷着一张脸,示意她们照常训练,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 下一刻,她走近了在角落处练拳的少女身旁。 “统统领?” 正在练拳的少女感到身后有人接近,下意识往后一抓,转身一看竟是嵇灵,心一颤,及时收回了手。 少女有些余悸,没敢去看嵇灵的神色。 “抬起头来。” 嵇灵清冷的声音传来,如命令般不可抵抗,少女这才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她并不是京城人士,本是流浪在街边的乞儿,能进御林军是个意外,而昨日的休沐,整个二营唯有她没有离开军营。 离开这里,她没有地方可去。 “以后,你跟着我。” 嵇灵看了她一会,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却让少女猛一抬眸,甚至吸引了不少士兵的目光。 “统领,你” 少女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统领的意思,是点她为领卫了? 御林军统领名下,都会有一位领卫,辅助统领,率领营中士兵。 只是,统领怎么会选中她? 少女没想明白,二营中的其她人也没明白。少女在营中的存在感有点低,也不爱与人交流,只能说不曾出错,出彩的地方倒也让人看不出来。 “嗯,顾梦是?我明日让兵部上册。” 嵇灵脸色平静,让人看不清心中的汹涌,顾梦,就是她前世的亲卫军统领。上一世和叛军交战,顾梦为了替她挡箭,葬身在了马腹之下。 而上一世,顾梦资质平平,她选的领卫不是她,直到后来,顾梦一脸坚定地站到她面前,打败了她培养的一众亲卫,才让她看到了顾梦的不凡。 这一世,就让自己先来选择她。 人群之中,有人不忿地咬起了唇,正是二营锋芒最甚的少女,嵇灵前世选的领卫,南黎。 嵇灵很快也捕捉到了南黎的身影,脸色有些复杂,南黎也是她的人,那一身臭脾气她最为了解,只是后来的南黎,被顾梦教训得有点惨。后来的顾梦,就是踩着南黎到了亲卫军统领的位置,生生将南黎这个统领挤到了副统领的位置。 她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南黎的肩膀。 南黎被她这一拍,不忿的情绪顿时安定了下来,看着嵇灵的神色有点懵。 而待嵇灵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色后,她瞬间亢奋了起来,本来疲惫的身体突然觉得还能绕着操练场跑二十圈。 而顾梦也沉浸在前所未有的肯定之中,手中打的拳都击出了幻影。 二营的其她看着嵇灵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有些发愣,待她冷冷地扫过来之时,连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训练。 此时,丞相府旁的大街上,洛宸在马车里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往丞相府而去。 “我是洛宸,请见你们大公子。” 洛宸下了马车,走到了丞相府门前。 想起那日的场景,他心中就卡了根刺。他痛恨嵇灵的无情,但云景更令他发狂,他可以和嵇灵分别,但断然不能让她和云景在一起。 云景此人,太过肮脏龌龊,他怎么可以让嵇灵落在这种人手上! 而嵇尘正在听着暗卫的禀报,脸色有些不善,听闻洛宸前来拜访,突然又有些不解。 “带他过来。” 白衣人踏雪而来,一张超凡脱俗的脸与纷杂的院子格格不入,生出了一种疏离感,嵇尘看着他,顿时认定了洛宸这种人不可束缚,即便有所停留,也终会脱尘而去。 “洛宸公子。” 嵇尘眸色一凝,掩下心绪笑着迎了过去。 “嵇大公子。” 洛宸上前,俯身给嵇尘行了个礼,从前嵇灵不太愿意提起这个嫡兄,他也不曾注意过,如今一看,这位和嵇灵是像了七成,兄妹很是相似,又很是不同。 同为男子,他一眼就看穿了嵇尘试图掩饰的野心。 这一位,也不是个简单的主。 意识到这一点,洛宸的笑容更亲切了。如此,他才能放心将嵇灵交给对方。 “洛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嵇尘笑意依旧,嵇灵和洛宸虽是低调,但有心去查也不难查到。算是有情,但嵇尘对他生不起半点好感。 洛宸如今都二十一了,一年前灵儿都还没及笄呢,灵儿年少不明白,他也不明白吗? 洛宸笑意真切,殊不知此时的他在嵇尘眼里,完全是个诱拐亲妹妹的登徒子。嵇尘本来崇仰他的才华,如今也成了明显的威胁。 “嵇大公子,知道云景吗?”? 第十七章 你又是什么心思呢? 洛宸刻意忽略了嵇尘不善的笑意,直奔正题。 “云景?” 嵇尘笑容一滞,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好妹妹早上才从对方的马车上下来呢。 如果说,洛宸在他眼里是个登徒子,那么云景,就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他刚和嵇灵缓和关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插手她的私事。他对自己亲妹妹的脾性,还是极为了解的。 他要是敢做,嵇灵不但会与他翻脸,还会不计代价地报复他。 “云景不是好人,希望嵇公子深虑。” 洛宸看着嵇尘的脸色变了又变,凝色说道。 “哦?” 嵇尘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眼中意味不明。 “连自己亲哥哥的未婚妻都不放过,还故作姿态,嵇公子真的放心吗?” 洛宸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避讳他的视线,倒让嵇尘有几分佩服。 他能查到洛宸,却没能查到云景。 对方不是过于干净,就是隐藏太深,而嵇尘明显倾向于后者。云景此人,隐藏太深,心思,也过于阴暗。 连嵇灵都被他骗了过去,嵇尘对他有些忌惮,灵儿本就置身漩涡,又怎能有这种居心叵测的枕边人? 何况,还是未婚夫的亲弟弟。 嵇尘感到有些窒息,嵇灵未必能听进他的话。 “既然洛公子这般说了,我也直言,我管不了她的事情。” 现在的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想到这里,嵇尘又感到一阵心疼,若是他早一点关心她,就不会是今日的景象。 “我知道。” 洛宸抿了抿唇,嵇灵和嵇尘不和,他也很清楚。 “但有些事情,嵇兄还是能做的。” 洛宸上前俯在嵇尘耳边说了几句话,嵇尘,毕竟是她嫡亲的哥哥。 “我明白了。” 嵇尘眸色暗动,这洛宸公子,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光风霁月。 “只是洛公子,你又是什么心思呢?” 嵇尘抬眸,他是不喜欢云景无错,但也不会愚蠢到被他人当枪使。 亲自造访,还处心积虑要设局,说他放下了,嵇尘是绝对不信的。 “嵇兄多虑了,总归,我不会对她不利。” 洛宸捏着手中的纸扇,他这句话不错,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伤害嵇灵。 “劳洛公子走一趟了。” 嵇尘不置可否,脸上是送客之意。 “告辞。” 话已说完,洛宸也不再停留,转身便离开了无痕院。 洛宸走后,嵇尘在院子里沉默了一会,最后认为还是尽快和云家撇清关系的好。 云景让人忌惮,而云茗更令人恶心。 嵇尘是个行动派,想着,即刻提笔写信,一封送予族老,一封送予嵇父。 信件寄出,他坐着马车来到了御林军军营前。 没多久,他便看到了云景的马车,云景掀起车帘,正好撞上他的视线,云景似笑非笑,迎上了他的视线。 洛宸那个蠢货,居然去找了嵇尘,可惜,他的算盘终究落空,私仇国恨,嵇灵是不会轻易原谅她的好哥哥的。 除非,嵇尘也死上一回。 云景放下了车帘,纵然如此,嵇尘也会碍他的事。 他丝毫不怀疑,在他与嵇尘之间,嵇灵必然会跟嵇尘回去。 长指叩着木桌,他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狠之色。 果然,嵇灵从军营出来后,毫不犹豫地上了嵇尘的马车,掀起车帘一看,云景就在对面冷漠地看着她。 嵇灵心一颤,她都要忘了,云景说过要来接她。 “无风,去城南买包栗子糕,送给他。” 话落,她便放下了车帘,不敢再看云景的神色。 而一转头,她便对上了嵇尘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回去。” 半晌,嵇尘压下心里都话,打破了僵局。 现在说,只会适得其反。 “好。” 嵇灵点头,随后便继续沉默。 云景在原地看着嵇家那辆马车渐行渐远,久久没有离去。 刚想动身时,无风突然走出了给他递了一包栗子糕。 “嗯?” 云景挑了挑眉,并没有立即接过。 “主子吩咐给您买的。” 无风没去深究云景到底喜不喜欢,捧着那包新鲜出炉的糕点站在马车前。 “好。” 云景眉间的阴郁有所缓解,接过了那包栗子糕。 她还记得。 云景其实并不喜欢什么糕点,但这栗子糕,是嵇灵第一次送给他的东西。 那次她打了胜仗,心情很好,凯旋归来时给他买了一包糕点,也是为数不多对他和眉悦目的时候。 只是后来,她在也没有给他买过,唯有他一次次顾影自怜,独自回味她的温情。 云景边吃着糕点边想着,突然又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好哄了点。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把那包栗子糕吃完了。 “回去。” 下一次,断不能就这样原谅她。 回到丞相府,嵇灵意外地听到了嵇父正在回京的消息。 嵇鸣作为嵇家家主,是两朝丞相 女帝多番挤兑他,他都能稳稳当当地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是什么善哉。 嵇灵对她这个父亲说不上喜恶,若是说喜,嵇鸣瞒着娘亲养了外室这么多年,甚至最后还将娘亲逼回了将军府,她很难对他有好感。若是说恶,嵇鸣又是个好父亲,注重嫡系,也不像其它家族一般排斥改制的皇朝,而是真真切切地将她当继承人一般培养,前世在皇朝与叛军之间也没有立即站队,他是因病而死,不曾参与那场战乱。 嵇灵能有今日的本事,离不开嵇鸣的栽培。这一世,且行且看。 嵇尘听到这个消息,倒没有很意外,只是他的信大概送不到了。依父亲的脾气,此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而此时,赶在路上的嵇鸣也已将嵇灵近来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他晦气十足地道了一句荒谬,又嫉恨于云家的不识抬举。 嵇鸣知道嵇灵的脾性不大好,但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嫡女,岂容得他人说三道四? 在对待嵇灵这一点上,他和志不同道不合的女帝达到了出奇的一致。 这时,他的暗卫走了过来。 “老爷,京城那边的信。” 第十八章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嵇鸣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嵇尘写的信,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好一个云家! 这对“好兄弟”,将他的一双女儿都给诓骗了! 嵇鸣气得发抖,把手里的信都撕得稀碎。 嵇尘那个混账又在干什么?纵然他不再是继承人,嫡兄这个身份是摆设的吗?还差点让一个庶女骑到了嵇灵头上! “让二族老过来见本相!” 嵇鸣冷静了下来,这门亲事是二族老牵的线,倘若云茗是个安分的也就罢了,现在,他断然不会让云家人踏入嵇家的门! “是,大人。” 天气转晴,这一日,相府一大家子都到了大门等候嵇鸣的归来,嵇灵和嵇尘的表情都很平静,而身后那几位夫人和庶子庶女,则是心怀鬼胎。 没多久,一辆低调而不失奢华的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前,等候已久的管家迅速迎了上去。 一抹玄色首先映入眼帘,那张和嵇灵有几分相似的脸是截然不同的成熟冷峻,抬眸时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却又散发着窒息般的魅力。 她的好父亲却是是一副好皮囊,也难怪高傲的娘亲当年会被他迷惑。 嵇灵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句。 “灵儿。” 男人看了一眼神色不一的众人,视线最后落在了嵇灵身上。 “父亲。” 嵇灵眼皮微跳,上前对他行了一礼。 “不必站着,你们二人随我到书房。” 嵇鸣点了兄妹二人,也不再看这一大家子一眼,踏脚往里走去。 眼见着二人也离去,嵇青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从前父亲再如何都会问候他们一两句,今日从事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们一眼,更别提问一句近况! 嵇青气得发抖,其他人也有些失落,尤其是期待已久的嵇白。但嵇家向来是重嫡轻庶,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别看嵇鸣为了纳妾将嵇大夫人都气走了,看起来对她们还有点感情,但只有几位妾室才知道,嵇鸣这个人有多冷漠。 二夫人清醒地记得,嵇鸣和大夫人吵架时说的话。 “玩物罢了,你计较什么?” 她们这些妾室于他而言,只是玩物,嵇鸣不会让她们染指正室的权力,更不会让她们的儿女踩到嵇尘兄妹二人头上去。 嵇青厌恶这种对待,一向的行动也不曾告予自己的娘亲。 丞相府,书房。 “跪下!” 听到久违的训斥,嵇灵下意识向跪下,却被自己的父亲瞪了一眼。 “站一边去,你跪什么?” 听到这句话,嵇灵嘴角微抽,往身侧挪了挪,眼见着嵇尘跪了下来。 “嵇尘,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嵇鸣的脸色漆黑如墨,比起喜怒无常的嵇灵,他这个长子更令他头疼,从前他悉心教诲,嵇尘却自幼与他争执不下,还说什么他强权压人、众生平等,嵇鸣每次听到这话都想他两脚,嵇氏一族数百年来辛辛苦苦,是为了让自己的子孙去体味疾苦的? 没有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嵇尘拿什么来指责他? 女帝改朝换代,这境遇十分棘手,但对更换继承人这件事上,他求之不得。若是将嵇家交到嵇尘手里,嵇氏一族的根业都要断送在他手里。 “父亲。” 嵇尘唤了他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你是对灵儿不满意,还是对我这个父亲不满意?” “嵇尘,你这个嫡子是当腻了吗?” 嵇鸣脸色渐冷,听到后面那句话,连嵇灵的脸色都变了。 父亲一向言行一致,她一点也不怀疑他能做出废弃嫡子的事情来。 “父亲,哥哥已经反省过了。” 嵇灵连忙也跪了下来,纵然是对嵇尘有怨,她也并不希望有人来取代嵇尘的位置。 “你还替他说话,他有尽过哥哥的责任吗?” 嵇鸣阴翳的脸色看向嵇灵,成了恨铁不成钢,更想将这个沉默的嫡子拎出来踹两脚。 “我并不需要别的哥哥。” 嵇灵也沉默了一会,她甚至连嵇尘都不需要。 “你也是个蠢货。” 嵇鸣看着她这副模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费了那么多精力培养她,她居然看上了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父亲,我心里有数。” 嵇灵心中一窒,她不知道父亲到底知道了多少。 “你有数?你还想招出几个来?” 嵇鸣太阳穴在发痛,这一个个的,没有一个是安分的,真进来了,整个相府都鸡犬不宁。 “父亲,我只要云景。” 嵇灵抿了抿唇,想起了前世云景进府后和父兄的关系也不太融洽,婚事还是她向陛下求来的。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们不当户不对,还牵扯着一个前未婚夫,在他看来那什么云景就是个祸害。 “父亲,他很好,不是祸害。” 嵇灵几乎是一眼就看懂了嵇鸣的眼色,云景都算得上乖巧了,他还想如何?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嵇尘听到这句话,认可地点了点头,嵇灵白了他一眼。 “我没有。” 嵇鸣冷笑了一声,知道她的脾性,也不再与她争论这个问题,但他也不会让她如愿就是了。 “嵇青的事情,你想如何处置?” 嵇鸣说的是处置,根本没有把另一个女儿放在心上。 “我并不关心,只是不想再与云茗有纠葛。” 想到对方还挂着她的未婚夫的名号,嵇灵就忍不住泛恶心。 “那便打发了。” 嵇鸣心中的恶气不能洒在这对兄妹身上,那便只能对云茗和云家下手。 “让嵇青去祠堂反省几日。” 嵇鸣转身对管家说道,眼中是无尽的寒意,管家身躯一颤,即刻就明白了自家相爷的意思。 得罪了大小姐,这二小姐是注定要遭殃的。 “是,大人。” “父亲,近年关了。” 三人又沉默了一会,嵇灵突然抿着唇说道。 她已经很久,没和自己的娘亲一起过年了,想着,眼间有些湿润。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听懂了她的话。 而嵇鸣,也很久没有见到那个骄傲的人了。 “回去早点歇息。” 嵇鸣没接她的话,转身离开了书房。 第十九章 哥哥最好不要碍我的事 “计划有变,择期再会。” 无痕院,嵇尘看着手中的信,莫名松了一口气。 若是嵇灵在此,定会认出这熟悉又令人憎恶的字迹。 “大小姐在哪里?” 嵇尘放下手中的信,看向了窗外。 “大小姐今日去了军营,现在应该带着御林军在巡逻。” 如风应了一句,而此时的嵇灵,也确实握着剑在巡逻,只是走到某处院子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先去前面看看。” “是。” 嵇灵打发了跟在身后的御林军,抬脚走入了那处院子。 “灵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嵇灵脚步一顿,转身一看,正是云景。 她本是试探性的踏入,没想到,他真的在这里。 “灵儿是想我了吗?” 云景带着浅笑,嵇鸣这几日将嵇灵盯得很紧,她都来不及为上次的事情致歉。 “嗯。” 嵇灵表情淡漠,轻微地点了个头,云景却惊喜地抬眸,猛然被她拥入怀中。 “云景。” 嵇灵愣住了,云景紧紧地将她按入怀中,怀抱是前所未有的炙热,连覆在她发丝上的掌心都在发烫。 “灵儿,别丢下我了,好吗?” 心绪在不断翻滚,他压着声音,还是泄出了几分颤抖。 “好。” 看着他这副模样,嵇灵有些心痛,伸手去回抱他。 “嵇灵!” 这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相拥的画面,眼中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反应过来后,一声暴喝打破了两人的景象。 “云茗。” 嵇灵转头,不悦地看着贸然闯进来的云茗。 “你放开他!” 云茗气得发抖,上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今日丞相带着人上门退婚,言语间将侯府贬得一文不值,当众就将聘礼抬走,还将堂前砸得稀碎,云茗觉得难堪至极,来到府外的院子想散散心,没想到撞见他的前未婚妻竟然勾引自己的亲弟弟! “哥。” 云景脸色微暗,拍开了云茗抓着嵇灵的手。 “你疯了吗,居然敢和她来往!” “我喜欢她。” “啪!” 云茗惊得说不出话,扬手就给了云景一巴掌,后者唇边顿时溢出了鲜血,惨白的左脸上是鲜红的掌印。 “你干什么!” 嵇灵怒意难掩,刚想动手,却被云景拉了回来。 “既然哥哥看见了,我也不必隐瞒了。” 云景擦去了唇边的鲜血,抬手时是挑衅般的肆意笑容。 “你是魔怔了!” 云茗看着他,心绪一时有些复杂,他如何也想不到,云景的意中人居然会是嵇灵,一个他刚解除了婚约的人! 云景听了她的话,突然冷笑了一声,一瞬间散发的阴翳让云茗不由退后了一步。 “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哥哥凭什么践踏我的心意呢?” 云景向他走去,洁白的长袖下握着锋利的匕首。 他嫉恨云茗,嫉恨对方处处受宠,还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地要给他所谓兄长的关爱,更记恨对方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念想了多年而不敢触碰的人。 前世云景得知嵇灵和云景结出了婚约后,差点没提剑杀了自己的兄长,而在对方不屑于嵇灵有意的接近时,更是嫉妒得发疯。 凭什么,凭什么云茗可以这样作践他心心念念的人! 还好,还好,他终于得到她了。 云景阴翳的眉间又多了一份喜悦,将匕首收了回去。 窒息的压抑感散去,云茗深吸了一口气,他是看错了吗,他居然看见了云景眼中的杀意? “她” “哥哥,这是我的院子,你还是先回去。” 云茗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景淡淡地瞥了一眼,后者眼中尽是送客之意。 “云景,你会后悔的!” 云茗气得无处安放,却见云景突然走了过来,他脖子上顿时有了凉意。 “哥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云景在嵇灵看不到的视线里,将匕首抵到了云茗脖子上,后者瞳孔一缩,更是不可置信。 他刚才没有看错,自己的亲弟弟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想要自己的命! “哥哥最好不要碍我的事。” 云景根本不在意他在想什么,眼中是阴暗的威胁,前世能杀云茗一次,现在就能杀第二次。 他的局已经成了,现在的云茗和侯府,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说罢,他收起匕首,一掌将云茗推开,后者脚步踉跄地离开了这处院子。 “云景。” 嵇灵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抬步上前,看到他脸上的掌印有些自责。 “没事,本就是我不对。” 云景垂眸,脸色有些落寞。 “是我没有处理好。” 他这副模样太乖了,嵇灵突然很想揉揉他的脑袋,但身高的差距让她忍了下来。 “过阵子我就去请陛下赐婚。” 嵇灵上前,在他染了血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好。” 云景抬眸,眼中染上了笑意。 “我还要去巡逻。” 感受到他的眼神越发炙热,嵇灵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我等你。” 云景笑意不减,松开了她。 嵇灵越发觉得脸上烫,匆忙走了出去。 而她刚离开不久,一抹玄衣就踏了进来。 “丞相大人。” 云景眸光微暗,走过去行了一礼。 “云二公子。” 嵇鸣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云景脸色不变,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 “云二公子好手段。” 嵇鸣没接他的茶,云景手一顿,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 “相爷抬举了。” 他垂眸站在了一旁,让人看不出喜怒。 “云二公子有什么目的?” 嵇鸣看了他一会,猜不透他的心思,干脆直奔正题。 “相爷以为呢?” 云景抬眸,表情淡漠。 “本官不管你什么心思,总归,本官不会让你进相府的门。” 嵇鸣不满于他胜券在握的模样,方才嵇灵说的话,嵇鸣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女儿,还是太天真。 “嗯。” 云景应了一声,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 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嵇鸣心中的怒火直窜,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你要如何才能离开她?!” 第二十章 云景,你很好看 “钱,还是官职?你直接提。” 话落,他听到云景轻笑了一声。 “相爷原来是这样想的。” “那么相爷,你能给我什么呢?” 云景上前了一步,嵇鸣在这一瞬间竟被云景的眼神震慑住了,但他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笑容有些讽刺。 “云二公子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要的是相爷的位置呢?” “痴心妄想!” 云景话音落下,嵇鸣瞬间站了起来,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相爷多虑了,云景并不是什么宏图大略之人。” 云景又笑了,在一旁坐了下来。 前世今生,他对这江山都不感兴趣,至于所谓苍生,更是与他无关。 “本官是不会让你进门的,洛宸也好,扶风也罢,都不会是你。” 话落,嵇鸣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放下一张巨额银票,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呵,一千万。” 云景看着那张银票,笑得越发瘆人,下一刻,就将它撕得粉碎。 站在暗处的玄一眉心跳了跳,丞相可真是大方,可自家主子根本不缺钱啊。 他眼看着自家主子在石桌旁坐了很久,雪花落在他的魔发上,直到黄昏也尽,一抹青衣走了进来,在他肩上放了一件披风,他才抬起了眸。 “天凉,怎么坐这里?” 嵇灵不禁蹙起了眉,就见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掌心,长指凉得她心里发颤,而云景的长睫毛上挂满了白雪,异样地有些好看。 “灵儿。” 云景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挥之不去的忧郁令嵇灵不由心间抽痛,父亲究竟和云景说了什么? “云景,你不理会他。” 嵇灵拂去了他头上的白雪,她不是嵇青,断然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情来。 “好。” 云景轻微地点了头,下一刻,嵇灵将一枚吊坠系在了他脖子上。 “嗯?” 云景抬起了头,这枚吊坠他很是熟悉,前世他戴了好几年,这是嵇家主母的身份印记。 “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娶你。” 嵇灵说完这句话,觉得心中更为愧疚,前世她一气之下请了旨,陛下并没有阻挠,但这一次,陛下似乎有意将大皇子许配给她,加上父亲友谊阻拦,令她不得不谨慎。 云景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若是她轻举妄动,可能会害了他。 “好。” 云景垂眸,笑得温顺又乖巧。 嵇灵看着他染了白雪的长睫毛,眸色暗了暗。 “进去。” 雪渐大了,两人并肩走了房间。 “饿了吗?要不要传膳?” 云景脱去了那件披风,抬眸问道。 “好。” “那” 云景话还没说完,就猛然被嵇灵推倒在榻上。 “灵儿?” 云景有些错愕,下一刻,嵇灵俯下身来,吻住了他还染着白雪的长睫毛。 “云景,你很好看。” 嵇灵坐在他身上,捧起了这张令她一见起意的脸。 云景是真的好看,不同于扶风的张扬,更不似嵇尘的清冷,而是一种令她想凌虐的美。 前世的她,警惕于他这种触人心弦的美,想靠近又怕是陷阱,最终将他一步步推远。前世的他大概是恨极了自己,才会宁愿化为尘土,也不再肯给她远远望上一眼的机会。 “是吗?” 温润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男人抬眸,亲手将自己的衣领扯了下来,露出了清秀而极具张力的锁骨。 “那灵儿要来仔细看看吗?” 他蛊惑般地笑了一声,记忆中的靡乱和眼前人的模样渐渐重叠,嵇灵感到喉间发痒,轻应了一声。 “好。” 这一次,是她抢占了主势,云景多次想起身,都被她强硬地按了回去,最后只能由她摆布。 “景哥哥?” 深夜,嵇灵突然从云景怀中探出头来,在他耳边唤了一句。 “嗯?” 云景睁开了双眼,眸中异常清明。 总听她声声唤着别人,今日落到他身上,倒是有些新奇。 “还是阿景?” 嵇灵又唤了一句,眉间似是在纠结。 “喊哥哥。” 云景挑了挑眉,翻身调换了两人的位置,最后,嵇灵被迫喊了一夜的景哥哥。 次日,嵇灵沉默地到了军营,其间没有再说话。她怕一说话,就会被人发现声音是迤逦般的沙哑。 “统领,陛下请见。” 而她一到军营,就见顾梦匆忙地跑了过来。 “嗯?” 嵇灵有些不解,陛下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 “你先带着人巡逻,我一会回来。” 她轻咳了一声,对顾梦吩咐道。 “是。” 顾梦点了点头,她怎么觉得统领今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于是,嵇灵又移步到了金銮殿,此时的女帝正在批阅奏折。 “来了就先坐。” 女帝头也没有抬,让女官给嵇灵倒了茶,加了蜂蜜的柚子茶入喉,她顿时感到舒适多了,美色误人,以后断不能被他轻易蛊惑! “灵儿真是满面春风。” 女帝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意味不明。 “咳,陛下。” 嵇灵刚抿下的茶水差点喷了出去,她从未想过这种话会从陛下嘴里说出来。 “西域使者来访,你明日和诣儿去接一下。” 秦诣,是女帝的长子。 “西域?” 嵇灵蹙起了眉,她怎么不记得前世还有西域来访这件事情。 “嗯,他们派来了大公主,大概有些联姻的意思。” 女帝没有隐瞒她,将西域的情况尽数高予了嵇灵。 “这一块,我们和南国争夺已久,若是能将西域拉过来,能加几分胜算。” 女帝的长指点在舆图上,将嵇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南国是有些难缠,但并不是没有缺口。” 嵇灵皱了眉,她向来不是很认可联姻来谋取关系,一是关系不牢固,二是手段太低劣。 “嵇灵,我们要减少伤亡。” 女帝正了色,能迅速解决的,她不会走第二条路。 “臣明白了。” 嵇灵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抿了抿唇。 “你下去准备。” 女帝摆了摆手,让嵇灵退了下去。 “灵儿。” 嵇灵刚走到门前,就被女帝唤了一句。 “朕不希望诣儿被选中,你明白吗?” 第二十一章 本宫不会自作多情 嵇灵脚步一顿,秦诣是女帝第一个孩子,她并不希望他远嫁。 而陛下与她说这句话 “臣明白了。” 嵇灵垂眸,抬步往麒麟宫走去。 麒麟宫,正是大皇子秦诣住的宫殿。 “大皇子殿下。” 嵇灵被宫人带着走了进去,入眼是墨发散乱的美男子,他似是在看书,见到她后抬起了头,染上笑意的双眸让凌厉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嵇大小姐。” 秦诣放下书,朝她走了过来,随意的姿态却透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尊贵。 若不是皇朝改制,他会是合格的储君。 嵇灵想着,上前给他行了一礼。 “嵇大小姐请坐。” 秦诣执起茶杯,亲自给她倒了茶。 “多谢。” 嵇灵微愣,接了过来,她对秦诣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嵇小姐今日是想与我商议西域的事情吗?” 秦诣看她有些心不在焉,提醒了一句。 “是。” 嵇灵顿时回过了神,脸带歉意。 “嵇小姐不必担心,本宫” 秦诣顿了一下。 “亦不会为难你。” 他笑得光风霁月,倒是让耿耿于怀的嵇灵有些不好意思了。 “母皇是多虑了,咳,本宫不会自作多情。” 秦诣突然咳了几声,脸色有些发白。 嵇灵顿时想起来了,秦诣是在一个冬日里离去的,女帝早年四处奔波,大皇子生下来时就带了疾。 嵇灵突然心一痛,秦诣这般病弱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云景,云景的气色一直不是很好。 “殿下要注意身体。” 见他脸色越发不好,嵇灵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秦诣喝了一口,脸色缓和了一些。 “多谢。” 秦诣笑了笑,低眉的时候更像云景了,嵇灵的眸色暗了暗。 “那臣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嵇灵对他行了一礼,秦诣目送她离开了麒麟宫。 她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了呢。 而嵇灵一离开皇宫,就将无雨喊了出来。 “尽快收过来。” 嵇灵的长指在马车窗前扣了扣,她的景哥哥,要好好养着才行。 “是。” 无雨的眸色变了又变,主子现在是真的对云公子上心了。 而当嵇灵再次回到那处院子时,却扑了个空。 “人呢?” 嵇灵不悦地蹙起了眉,这时,无晴从暗处走了出来。 “云公子在主子离开后就被侯爷的人带回去了。” 无晴低下了头,云景今日被责骂得很难堪。 “我去找他。” 嵇灵脸色更暗,依她对那位侯爷的认知,云景此时的处境断然不会很好。 无晴瞪大了眼,就见自家主子一手夺过了自己的佩剑,转身上了马车。 嵇灵直接到了侯府,门口的守卫见来者不善,面色一怔,还来不及拦,她便已经走了进去。 “云景在哪里?” 此时,云景被带入了祠堂,刚想反抗,想了想,又安静了下来。 “逆子,你真是不知廉耻!” 雄武的云侯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云景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下一刻,一记长鞭打在了他身上,这是云家的戒鞭,后背生痛,他蹙了眉,但脸色没有多大变化。 “连自己亲哥哥的未婚妻都勾搭,云景,你还要脸吗?” 云侯的脸色漆黑如墨,手上也没有留情,云景单薄的里衣很快就渗出了血迹。 “我没有错。” 他压抑地道了一句,却换来的自己父亲更狠辣的鞭策。 “你没有错?呵?本侯以前还看不出你心思这般阴暗,茗儿和嵇灵退婚,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 云侯握着长鞭,看着自己这个嫡次子更为厌恶。 云景听了这句话,突然沉默了下来,似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云景!” 云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挥鞭过去,长鞭却突然被人攥住,一抬眼,居然是嵇灵。 “嵇灵!” 云侯眉心一跳,却见嵇灵一手夺过了长鞭,云侯脚步踉跄,险些摔到了地上。 “云景。” 嵇灵扔掉了长鞭,上前将云景扶了起来,看到他身上皮开肉绽的伤痕,脸色越发阴翳。 她都没舍得伤他。 “灵儿。” 云景轻咳了一声,脸色没有任何血色。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嵇灵眼中划过了一抹阴狠,将怀中的人交给了无风。 “本官管教自己的儿子,和嵇副统领何关?” 云侯冷嘲了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是吗?本统领认为侯爷居心叵测,意图谋反,这侯府,是要查一查了。” 嵇灵冷笑了一声,一大批御林军瞬间涌了进来。 “嵇灵,你这是公报私仇!” 云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嵇灵是疯了吗? “是又如何?给本官砸!” 嵇灵眸色微暗,她都快忘了,自己不就是个喜怒无常、肆意妄为的人吗?砸一个没落的侯府又算什么? “嵇灵!” 云侯再次执起了自己的长鞭,云景脸色一暗,长袖下捏了一根银针,正想动手,却见嵇灵一脚踹了过去。 云侯脚步踉跄,失力摔了下去,正好摔在方才云景倒下的位置。 “妨碍公务,来人,将云侯给本统领绑起来。” 嵇灵嗤笑了一声,脸色发冷,跟着身后的南黎顿时心神领会,瞬间拿出一根绳子,在顾梦的帮助下,将云侯绑了起来。 “放肆!” 云侯被绑在了椅子上,被束缚的无力感令气得发抖,也不知眼前的少女哪来的力气,生生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几十年来,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统领,搜查完了。” 御林军将侯府砸了一遍,面色冷峻地站回了嵇灵眼前,只是嘴边隐隐的笑意有些压抑不住。 “看来侯爷隐藏得很深。” 嵇灵面色不变,扫了一眼险些笑出声的某位御林军。 “既然如此,本统领改日再来。” 说罢,她从无风怀里接过云景,在众人的注视下将他抱了起来。 顾梦脸色变了变,自家统领确实厉害,能将云景一个七尺男儿直接抱起来,只是这画面多少有些诡异。 “你想干什么?” 云侯见她抱着云景抬脚要走,怒意难掩,不由问了一句。 “没见过强抢民男吗?” 第二十二章 美人是应该怜惜的 嵇灵冷笑了一声,收紧手中的力度,大步踏出了祠堂。 既然已经人尽皆知,倒不如明目张胆。 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能阻拦她。 “欺人太甚!” 云侯看着嵇灵的背影怒吼了一声,却猛然连人带椅狼狈摔在了地上,御林军跟着嵇灵纷纷退去,侯府中的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要扶他。 “灵儿。” “别说话。” 嵇灵上了马车也没有将他放下来,牢牢将人攥在怀里,眼中的阴翳却是挥之不去。 这一世,她是想给云景体面,却没想到将他推入了更狼狈的境地。 瞻前顾后,众人反对,嵇灵恨极了这种束缚,重活一世,既然生不如死,又何必生? 她现在只想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唯有触手可及,她才能更好地保护他。 “云景,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嵇灵抬眸,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她一时冲动,倒是忘了询问他的想法。 “好。” 云景看着她,良久,轻点了头。 “好。” 嵇灵眸中顿时绽放出了欣喜,突然又发现自己的力度太大,连忙松开了他。 “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嵇灵重新看了一遍他的伤口,在马车里不好处理。 于是她往外喊了一句,令车夫加快了速度。 “大小姐?” 不久,马车抵达了相府,嵇灵抱着云景毫不遮掩地穿过前厅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个消息让相府上下都轰动了起来。 而此时的嵇灵,一寸寸地在为云景处理伤口。 云景被她强硬地按在了床上,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 他的背上还有自己昨夜的抓痕,如今白皙光滑的景象却是伤口狰狞,嵇灵给他上着药,自责又愤怒。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愈合了。” 看穿了她一路的沉默,云景轻声劝慰了一句。 而嵇灵听完却是更愧疚了,她自然知道云景愈合能力好,但如何能成为践踏他的理由? 而最令他受伤的,是前世的自己。 “抱歉。” 嵇灵垂眸说了一句,她终究是欠他太多。 这时,云景却突然起了身,猛然将她压在了身下。 “云景?” 嵇灵一愣,却见云景突然覆上了自己的唇,炙热的气息侵入了唇齿之中。 嵇灵下意识想去抓他,想起他背上还有伤,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 “乖,先养伤。” 嵇灵突然一笑,长指一伸点了他的穴,云景整个人瞬间砸在了她身上。 而次日醒来的云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嵇灵难得地有了耐心哄了他一会,才踏脚离开了梧桐院。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得踏入梧桐院,明白吗?” 嵇灵离开梧桐院的那一刻,踏头对几个暗卫吩咐了一句。 “是。” 无风几人迅速应了声,嵇灵这是怕有人来找云景麻烦。 而云景本身就是个麻烦 昨夜,丞相气得砸碎了最心爱的花瓶,大少爷和各个院子的人明里暗里都在试探,但全被嵇灵挡了回去。 所以自家主子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吗?无风嘴角一抽,但没敢问。 另一边,嵇灵赶到了京城城门和秦诣汇合。 “殿下,抱歉。” 嵇灵垂眸,上前对秦诣行了一礼。 “嵇大人辛苦了。” 秦诣的笑意中多了些兴味,他也听闻了嵇灵昨日的“光荣事迹”,现在倒是对那位侯府二公子有些兴趣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居然能发生在嵇灵身上。 云侯被打压得狼狈,也不知今日会不会去高御状。 “殿下说笑了。” 嵇灵眉心一跳,这件事她做得坚定,但回味过来有些一言难尽。 强抢民男。 嗯,她确实这样做了。 “西域使者快到了,嵇大人准备一下。” 秦诣轻咳了一声,嵇灵笑容一滞,攥了攥自己的衣领。 没多久,一支队伍缓缓踏入了京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着皮甲的彪悍士兵,士兵们紧紧围住了,是一辆盛大的开帘马车,一阵冷风刮来,红色的帘布随之被吹起,也让人看到了其中的真面目。 帘布之下是一名艳丽的女子,她衣裳浅薄,不羁的衣袍露出了洁白的手臂和纤细的腰肢。嵇灵第一眼欣赏这这副美景,再抬头看着漫天的雪花,只觉微冷。 “恭迎大公主殿下。” 嵇灵和大皇子对视了一眼,敛下神色迎了过去。 西域大公主微抬首,轻瞥了一眼嵇灵,再看向秦诣时,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 嵇灵眸光暗动,上前挡住了西域大公主的视线。 “大公主一路奔波辛苦了,女帝陛下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一切,殿下请随臣等进宫。” 西域大公主看着她皱了眉,但很快露出了笑容。 “劳烦了。” 两人领着西域大公主一行人进了皇宫,大公主从马车上走下来,刚想说话,就见秦诣剧烈地咳了两声,身形有些颤栗,嵇灵眸色微变,上前扶了他一把。 “白城,把殿下送回去。”嵇灵抬眸说了一句,语气不容置喙。白城,是秦诣的贴身侍卫。 “不必咳。” 秦诣刚想拒绝,白城就从嵇灵手里接过了他。 “是,嵇大人。” 白城颔首,这种情形下,嵇灵说的话明显更管用。 “嵇大人?” 大公主看着秦诣被搀扶着离去,不禁挑了挑眉,眼前的少女,显然比那位大皇子更具威望。 “殿下身体不好,望大公主见谅。” 嵇灵笑容如常,对她行了一礼。 “无碍,美人是应该怜惜的。” 大公主莞尔一笑,嵇灵却是笑容更甚。 西域民风彪悍,皇子和公主都有继承大统的机会,而这位大公主,显然是深得圣宠的,也因如此,行事更肆无忌惮,宫中更是男宠无数。 “殿下确实令人怜惜。” 嵇灵笑得莫名,四目对视之间顿时有了诡异的针锋相对。 “嵇大人看来是艳福不浅。” 半晌,大公主打破了沉默,她对别人碰过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人之常情罢了,大公主说笑了。” 嵇灵笑意依然,令大公主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第二十三章 我说过要娶他 “这就是贵国的诚意吗?” 西域大公主笑得意味不明,她开始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嵇灵对她的不喜。 是明显的,毫不遮掩的。 对方作为一个接待的官员,却似是毫不担心自己的态度会打破两国的友好。 “我朝自然是有诚意的,不会让大公主无功而返。” 嵇灵确实并不担心,北国有求于西域,西域同样也有求于北国,既然大公主也不喜欢她,她也并不必要委曲求全。 何况,女帝陛下也另有所指啊。 “嵇大人这么说,本宫倒是有些期待了。” 大公主露出了笑容,只是怎么看都有点假,嵇灵当作没看见。 “大公主客气了,奔波一路,不如先行休息,明日陛下会为殿下设下宫宴。” 两人又假惺惺地说了些客套话,直到两相厌,嵇灵才与她对敬离去。 嵇灵一回到丞相府,就被嵇鸣喊到了书房。 “嵇灵,你究竟想干什么?” 嵇鸣气得声音发颤,强抢民男也就算了,还把这么一个祸水带回相府,她究竟想干什么?要毁了嵇家的根基? “父亲,我说过要娶他。” 嵇灵并没有退让,云景不能留在侯府,必须待在他身边。 “好,你真是好得很,京中大好青年你不要,非要给我带回来这么一个货色!” 嵇鸣气得口不择言,嵇灵猛抬眸,脸色一变。 “父亲!” 她怎么能容忍他如此践踏云景? 她突然笑了。 “父亲也别生气,我与父亲不是一脉相承的吗?” 嵇灵抬起了头,毫不掩饰的讥讽令嵇鸣瞳孔一缩。 “你是长本事了!” 嵇鸣看着她,脸都在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我哪里有父亲有本事?” 嵇灵冷笑一声,本是试探,现在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后院那些莺莺燕燕是这几年才进门的,但嵇尘和嵇白,仅仅差了一岁,这也是娘亲当场气得回侯府的原因。 她的好父亲究竟是有多迫不及待,才会在哥哥刚抓周不久就养了外室? 她都替自己的娘亲感到恶心。 “呵,你真是为父的好女儿,让为父猜猜,你那院子还要添多少人?” 嵇鸣被她气得不轻,将洛宸扶风一干人等都数了出来,嵇灵的脸色有些发青。 “女儿只要云景一人。” “不似父亲,四处留情。” 话落,嵇鸣突然抬眸,抬手想给嵇灵一个教训,却见她猛然上前了一步,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门外的人瞬间看了进来,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父亲确定要打女儿吗?让这府中的人都看看可好?” 嵇灵昂着一张脸,再次上前了一步,嵇鸣悬在空中的掌在发颤,看着这张脸终究下不去手。 “滚!” 嵇鸣闭眸,沉了一口气,下一刻,是震耳欲聋的暴喝。 嵇灵睫毛眨了眨,面色如常地踏了出去。 她刚才在赌,赌嵇鸣对她的容忍度,事实证明,嵇鸣还是个好父亲。 嵇灵轻笑了一声,在众人探究的视线下离开了嵇鸣的院子。 “云景。” 回到梧桐院,嵇灵看到云景拿着一本书,看得专注。 “灵儿。” 见她回来,云景放下了手中的书,对她露出了笑容。 嵇灵看着浅笑的美人,莫名感到有些温馨,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吻。 “今日上药了吗?” 云景还没在她突然的一吻反应过来,就见她伸手解了自己的衣袍。 云景敛了敛神,眸底生暗。 她眸中清澈,长指和微凉的伤药抚在自己后背上,眼中却没有一丝杂念。 “好了。” 嵇灵将装着伤药的玉瓶收了起来,拿起湿布擦了擦手。 而她刚回眸,就被云景拉入了怀中。 “别闹。” 嵇灵拍开了他的手,云景伤还没好呢,他折腾起来肯定是不安分的。 “灵儿现在是在嫌弃我吗?” 云景在她耳边轻咬了一口,引得嵇灵发颤,言语中却是有些委屈。 “没有,过几日带你逛夜市。” 她突然有点想笑,捧着他的脸在他好看的眉上亲了一口。 “你身上有别的气息。” 云景在她发丝间嗅了嗅,突然脸色一变。 “你是什么狗鼻子,大皇子今日险些晕倒了,我扶了他一把。” 嵇灵笑意更甚,伸手抚平了他蹙起的眉头。 “是吗?” 云景面色如常,却将她抱得更紧。 “放手。” 嵇灵咬了咬牙,再这样下去,她会忍不住吃了他。 “好。” 云景如愿放开了她,动作太快,令嵇灵有些失神。 她好像感觉他有点不高兴。 “早些休息。” 嵇灵闭门退了出去,刚开始,她看到云景只觉得愧疚,现在,嗯感觉有些微妙。 她大概也要去佛寺清清心。 “灵儿。” 嵇灵站在门外沉了一口气,抬眸却看到了嵇尘。 “哥哥?” 嵇灵眸色微变,他们约定的日子,是不是要到了? “你随我过来。” 嵇尘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房门,转眸道。 “好。” 嵇灵应了一声,跟着他离开了梧桐院。 “哥哥有什么事情?” 两人来到府中的花园,寒风突起,嵇尘将身上的外袍给了她。 “你真喜欢他?” 嵇尘有些沉默,他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会直接把人领了回来。 “我难道不够明显吗?” 嵇灵笑了,无论她的心绪有多复杂,在外人面前,云景就是她的心上人。 “好。” 嵇尘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应了一句好。 “可如果我没记错,陛下要将大皇子许配给你。” 嵇尘垂眸,又突然抬起了头。 “我会劝阻陛下,我和大皇子不合适。” 嵇灵拉了拉自己的衣袍,秦诣也不喜欢她的,她也不明白陛下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不是大皇子,也会有别人。” 嵇尘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起来。 无论是女帝,还是嵇家,都不会同意云景成为正室。 “呵。” 嵇灵往天边看了一眼,低头时轻笑了一声,笑得讽刺。 “哥哥,你们凭什么,觉得他不适合我?” “或者说,你们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婚事?” 第二十四章 哥哥永远是我的哥哥 嵇灵猛一抬头,生生将嵇尘逼退了半步。 “哥哥,你不要忘了,现在的嵇家,只能是我的。” 嵇灵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张狂,嵇家成就了她没错,但如今的基业,是她支撑起来的。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她的位置,嵇尘也不可以。 将它推进辉煌不容易,但毁了它,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灵儿。” 嵇尘突然有些难以呼吸,他早就没有任何资格,去管她的事情。 “哥哥今日喊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嵇灵主动转移了话题,不想和嵇尘再深究云景的事情。 “我” 嵇尘本想告与她,但如今撞上她的双眸,却欲言又止。 “哥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见他如此,嵇灵危险地敛了敛神,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灵儿说笑了。” 嵇尘抬眸,突然露出了笑容。 “本想带你去见些老朋友,现在出了点意外,改日。” “好啊。” 嵇灵心里松了一口气,难得地给了嵇尘一个笑容。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喜欢,便喜欢,族里和父亲那边我会帮你。” 嵇尘抿了抿唇,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嵇灵的脸色有些复杂,心中更是异样,似是没想到嵇尘会说出这番话。 “谢谢哥哥。” 既然他识趣,嵇灵也收起了自己的脾气。 “夜色凉了,哥哥也回去。” 她突然想起院子里还生着气的某人,踏脚欲走,却被嵇尘抓住了手腕。 “灵儿。” 嵇尘抬起了头,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从前,是我不好,现在,哥哥向你道歉。” 嵇尘心间抽痛,这十年来,他不仅刻意忽略她,还纵容嵇青去羞辱她,这样的他,怎堪当她的亲哥哥? “哥哥永远是我的哥哥。” 嵇灵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他的手,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嵇尘,你这句道歉太迟了。 嵇尘察觉到了她的疏离,但刻意忽略。 “我送你回去。” 既然是他错了,他就会尽力弥补。 如果,她还给他机会的话。 “好。” 嵇灵想了想,没有拒绝他,由着嵇尘将她送回了梧桐院。 而前脚和嵇尘道别,下一刻走进院子,嵇灵就变了色。 “他人呢?” 嵇灵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云公子坚持要离开。” 院子里的人瞬间跪了一地,众人一开始是想拦住他,但云景直接拿着匕首抵在了自己喉前,众人心凉了半截,只能由着他离开。 “一群废物!” 嵇灵气得发颤,气手下的人拦不住他,更气云景以死相逼也要离开自己。 “他何时离开的?” “刚离开不久。” 院子里的人指了指云景离开的方向,嵇灵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而此时的云景,早就离开了丞相府,手里提着一壶酒,走在街上摇摇欲坠。 他本是在冷笑,可笑着笑着,就落下了眼泪。 跟在他身后的玄一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不由蹙起了眉,想去扶他,又不敢上前。 云景走在没有人迹的街上,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他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一厢情愿地与她重活一世,处心积虑地来到她面前,却仍然还是被她拒在了千里之外。 是啊,秦诣,扶风,洛宸,哪一个不比他好啊。 在所有人面前,他从来都是如此。 云景突然被呛了一口酒,搀着街边的摊口开始剧烈地咳嗽。 玄一终于看不下去了,从暗处走了出来。 “主子,你若是真的喜欢嵇大小姐,直接将人绑走不就好了?” 玄一狠狠地蹙了眉,很是不理解自家主子这番伤心落魄的模样,主子要做的事情,现在整个北国又有谁能拦得住? “她不值得我将她带走。” 云景突然清醒了过来,眸中闪过了一抹狠戾,是啊,他早就不是前世任人摆布的云景了。 玄一:“” 口是心非。 您都贴上门了。 嵇大小姐要是求一句,自家主子可能连令牌都能掏出去给她。 玄一很不解,非常不解。 “西域大公主来了?” 云景缓了一口气,突然问道。 “是的,好像是想联姻,西域大公主似是看中了大皇子。” 玄一如实禀报,却不知自家主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格外瘆人。 “西域,很不错啊。” 云景笑得道了一句,却让玄一心头一颤。 自家主子又想搞什么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想到那个画面,玄一脊背都在发寒。 说曹操,曹操就到,玄一突然抬眸,就见他们讨论的正主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退下。” 玄一听到自家主子的命令,顿时站回了暗处。 于是,他眼见着,自家主子非常刻意地擦过摊口倒了下去。 玄一:“” 明明可以靠武力,非要装柔弱。 玄一看不下去了,干脆闭上了双眼。 “公子!” 西域大公主任性地离开了皇宫,走在无人的街上却更觉百无聊赖,这时,她看到了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倒在了街上,连忙跑过去扶起了他。 待看清眼前人的容颜时,西域大公主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 眼前之人,比秦诣还要夺人心神。 “咳,多谢。” 云景突然咳了几声,从她怀里抽出身来,眼中飞快闪过了一抹厌恶。 “你是哪家的公子,这个时辰怎么还在街上?” 西域大公主蹙起了眉,她没记错的话,北国是以女为尊,那么北国的男子,夜里是不应该出门才对。 “无事。” 云景垂下了眸,沉默的样子有些忧郁,却让西域大公主心一动。 很久没见过这般姿色的男子了。 “我送你回去。” 西域大公主露出了笑容,伸手想去扶他,云景下意识想躲开,可酒意过后的韵味令他脚步一个踉跄,猛然砸在了西域大公主身上,后者也有些愣神,生生被他压在了地上。 嵇灵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份景象。 “云景。”? 第二十五章 只属于我 嵇灵看到这副景象,脸色是意外的平静。 平静到诡异。 她沉默地走上前,生硬地将云景拉了起来,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喝酒了?” 嵇灵握着他的手在发颤,心中更是颤栗,但只要他说一句误会,她就能原谅他。 而云景则是没有注意到她手中的力度,被她平静的反应深深刺激到,心中是难以呼吸的窒痛。 “嗯,真巧,嵇大小姐。” 她真的是,完全不在意他啊。 完全,不在意他做了什么。 “云景。” 嵇灵脸色一暗,掌中用了力,生生将云景的手腕掐出了红痕。 “呵。” 云景冷笑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嵇灵,你在做什么?” 西域大公主不禁蹙起了眉,这两人看上去,关系不太一般,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大公主见笑,本官只是在和夫郎闹矛盾。” 嵇灵皮笑肉不笑,正想拉走了云景,却被他甩开了。 嵇灵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我与嵇大小姐没有关系,也不敢攀上丞相府的门楣,嵇大小姐不要再轻薄于我。” 云景眼神冰冷,与她拉开了距离。 “是吗?” 嵇灵被他这句话气笑了,好一句没有关系。 此时,西域大公主突然上前,顿时隔开了两人。 “既然云公子与嵇大人没有关系,嵇大人还是不要欺人太甚的才好。” 西域大公主笑了,眉间带着挑衅。 “大公主何意?” 嵇灵笑容更甚,令西域大公主莫名觉得有些瘆人,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路见不平,如何?嵇大小姐还要强抢民男不成?” 西域大公主没有退让,好不容易遇到个美人,还是和嵇灵抢人,她怎能错过? “大公主说对了。” 嵇灵突然上前,饶过西域大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了云景。 “你” 西域大公主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眼见着云景倒在她身上。 “大公主最好不要挑战本官的底线。” 嵇灵眸色一冷,不再理会西域大公主的反应,直接抱走了云景。 她认定的人,又岂能容他人觊觎。 嵇灵这样肆意的举动,不仅惊了西域大公主,也惊了站在暗处的玄一。 自家主子,真的是直接被嵇灵敲晕了! 玄一呼吸一滞,这大概是主子这几年来第一次栽了。 但想到云景那副没了嵇灵就要死要活的模样,玄一又沉默了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 嵇灵再一次抱着云景回到了丞相府,踏入梧桐院,她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 是不是她这一世对他太好了,他居然敢那西域大公主来气她? 那个乖顺的云景去哪了? 想到云景真的可能跟人跑了,嵇灵的脸色漆黑如墨。 既然已经是她的了,无论她喜不喜欢,他就只能是她的。 何况,她现在确实有些欢喜。 嵇灵看着床上的人,脸上闪过了一抹阴翳。 如果他非要跑的话,她不介意将他锁起来。 云景再次醒来,后脑一阵发痛,他是如何也没想到,嵇灵能做到直接敲晕他的事情来。 还是他从前不够了解她? 酒醒过后,云景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差点让前事功亏一篑。 他为什么要走?他应该将妄图与他争夺的人尽数屠尽才是。 云景懊恼地拍着脑袋,却见嵇灵捧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喝了。” 嵇灵将那碗醒酒汤放到了他面前,眼中看不出情绪。 “灵儿。” 云景莫名有些心虚,听话地将那碗醒酒汤喝了下去。 “昨夜生气了?” 嵇灵先一步打破了沉默,她想了一夜,还是认为应该对他好一点。 “没有。” 云景一怔,垂下了眸。 “你可以直说,不必拿别人来气我。” 嵇灵盯着他的双眸,心思转了又转。 “是吗?如果我说,我要灵儿只属于我呢?” 云景笑了,觉得自己有些讽刺,嵇灵却蹙起了眉。 “我本就没有别人。” 嵇灵有些困惑,表情很是严肃,却成功地取悦了云景。 云景眼前一亮,顿时将她揽了过来。 “灵儿可不要骗我。” 云景的长睫毛眨了眨,像个好不容易得了糖果的孩童。 “我骗你做什么?” 嵇灵也笑了,看他好看的眉眼间亲了下去。 “好。” 云景也笑了,正想吻下去,却被嵇灵的长指堵住了唇。 “可是我还很生气呢,景哥哥。” 嵇灵的笑容有些玩味,伸手将云景按了下去。 “灵儿想要如何?” “惩罚你。” “好啊。” 云景笑得荡漾,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个惩罚有多致命。 “灵儿,别玩了。” 云景的喘息声有些沉,抬头看着嵇灵衣冠楚楚的模样,更是难自禁。 “可我觉得很好玩呢,景哥哥。” 嵇灵没有就此放过他,进一步地在挑衅他的忍耐。 从白日到黑夜,房中极尽迤逦,其间隐隐透出了一些喘息声。 次日清晨,无雨听到了自家主子明显雀跃的声音。 雀跃中,带着莫名异样的兴奋。 “无雨。” 无雨不必多说,即刻令人抬了热水,下人不敢抬头看,但地上凌乱的衣袍也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景哥哥高兴吗?” 嵇灵将他放入了浴桶之中,云景却是眼眸都不想睁,白皙的面容通红了一片。 太耻辱了,云景前世今生都没有这么羞耻过,更不知道,他的灵儿居然那么如此。 “我出去一趟,你乖一点,我明日带你逛夜市。” 嵇灵不再逗他,两人穿戴整齐后她便踏了出去。 她前脚离开房间,云景就睁开了双眸,一扫娇羞的模样,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还真把他当娇弱的小夫郎了。 他忘窗边看了一眼,一只白鸽飞了过来,停落在了他手上。 他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信纸取了下来。 玄一透过窗户,看清了自家主子满面春风的模样。 一日一夜,真是自甘堕落,世风日下。 他摇了摇头,继续站回了原处。 而云景看着手里的信纸,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 第二十六章 景哥哥好厉害! 次日,夜色入幕,嵇灵拉着云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入眼,满街的灯笼映照出了各色的灯火,大街上人来人往,空气中还弥漫着各种吃食的香味,诱人又温馨。 云景握着温热的手一愣,他还从未见过京中这副景象。 “来,你不是喜欢猜谜底吗,去把那盏灯笼给我赢下来。” 嵇灵拉着云景,走进了喧闹的人群。 “好。” 云景应了声,眉间展开了无尽笑意。 嵇灵看中了一盏橘色的灯笼,摊位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嵇灵也不知哪来的冲劲,拉着云景生生挤了进去。 “你这人怎么” 旁人被她挤到了一旁,不仅皱了眉,刚想说两句,但看清容颜后,顿时住了嘴。 “抱歉。” 嵇灵歉意地笑了笑,转眸视线又落回了云景身上。 “景哥哥,快看!” “好。” 云景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接过了众人百思而不得其解的灯谜。 “你们能猜出来吗?” 旁人见嵇灵不像往日一样惹人厌,不由胆大了几分,问了一句。 “你问他。” 嵇灵长睫毛眨了眨,就见云景提笔写下了一个字,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恭喜这位公子。” 摊主将那盏灯笼取了下来,递给了云景。 “给你。” 云景接过了灯笼,放在了嵇灵面前。 “景哥哥好厉害!” 嵇灵眼前一亮,兴奋地接过灯笼跳到了他身上。 “灵儿。” 云景笑意渐深,伸手托住了挂在他身上的人。 “伤风败俗!” 旁人一见,即刻嫌恶地避开了。 “我要吃那个!” 嵇灵又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看向了一处卖小土豆的地方。 “好。” 云景接过了她手上的灯笼,与她一并走了过去。 嵇灵吃了一路,云景也拎了一路的东西,身上还被她不注意间泼了几滴油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谁陪谁在逛夜市。 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活泼的模样。 和从前的阴戾和冷漠,截然不同。 “云景,我好高兴。” 嵇灵凑过去让云景给她擦干净了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高兴就好。” 云景收起了那方手帕,替她捋好了凌乱的长发。 “如果我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 云景挑了挑眉,却见眼前人低下了头。 如果我早知道你这么好,就不会那般愚蠢了。 嵇灵顿时情绪有些低落,下一刻,云景捧起了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 嵇灵一愣。 “栗子糕很好吃。” 云景轻舔一口唇边,笑意渐浓。 “没你好吃。” 嵇灵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下一刻,她彻底红了脸。 “灵儿这么想要我?” 云景笑意不改,眸色却暗了暗。 “咳,你听错了。” 嵇灵咳了两声,踏脚欲走,却猛然被拉回来按到了树旁。 炙热的气息瞬间将她覆盖,气温上升时,她一把推开了他。 “这里会有人。” 她喘息了一声,这是街角尽头,虽是偏僻,也不一定没有人经过。 云景再次笑了。 “你的暗卫在这里。” 他的也是。 “别” 终究是拧不过他,嵇灵提心吊胆了一夜,终于被抱上了马车。 只是她没想到,云景会一路疯狂,次日清晨,她生不出一丝力气,只得沉沉睡了过去,连军营也没有心思去。 再次醒来,已是黑夜,但她依旧没有力气爬起来。 抬眸,便对上了那双明亮的双眼。 “我想喝水。” “好。” 身旁人起了身,亲自将温热的水给她喂了下去。 “还要吗?” 听到这句话,嵇灵差点被呛了一口,连忙摇了摇头。 “不不必了。” “我去厨房给你找点东西。” “不用,我不饿。” “那便睡。” 将瓷杯放到一边,云景揽过还未完全清醒的人再次睡了过去。嵇灵的困意再次袭来,也随他睡了过去。 而她刚睡过去,床边的人就睁开了双眸。 云景轻柔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扒出去,起身穿好衣袍跳窗离去。 “查到了?” 相府外,云景凛然地立在了寒风之中。 “正是他们。” 玄一抬起了头,知道情况时的他也很是意外。 “不要打草惊蛇。” 云景凝神说了一句,眸中却是浮现了阴戾之气。 这笔帐他是势必要算的。 云景阴翳地攥起了拳头,脑中又想起了令他万念俱灰的场景。 “摄政王殿下跳墙殉国了!” 京城之外,戴着斗笠走在路上的白衣僧人听到这个消息,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 “摄政王嵇灵啊,朝廷军败了,叛军现在还在讨论要不要鞭尸呢。” “什么嵇灵朝廷军叛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少打听。” 路人说了两句便离开了,白衣僧人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她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死了! 他不信! 而当他不顾一切回到京城时,只剩了一副尸骨。 他从火海中带回来的,只剩了半副尸骨。 云景永远也忘不了嵇灵毫无血色地躺在他怀里的模样,他好不容易逃离她,甚至“死”了一场,才决定遁入空门忘记她,她怎么就能死了呢,她怎么敢! 待他的长发再次长出来时,怀中人彻底化为了一捧骨灰,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后来,他推翻了叛军新朝,登上了争论不休的位置,可他没有一点欢喜,丝毫没有。 他宁愿重来一次,宁愿她万般折辱他,也不愿她就此化为尘土,永不可及。 往后的事情,云景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大概是杀了很多人,一遍又一遍地问她能不能回来。 他要她活着,他只要她活着。 后来,他真的达成所愿了,甚至比她更早一步重来了一次。 尽管是,付出了致命的代价。 重来一次,明知她冷血至极,他还是忍不住喜欢她,还是忍不住靠近她,甚至想要更多。 想要彻底得到她。 她会是她的,只会是他的。 云景抚着心口,眼中尽显偏执与狠戾。 第二十七章 喜欢抢我的东西? 褪去阴翳,云景回到床前,在睡得香甜的人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她现在,就属于他。 嵇灵次日醒来,还没踏入军营,就被女帝传了过去。 “参见陛下。” 瞥到女帝的脸色不太好,嵇灵规规矩矩地朝她行了一个礼。 “嵇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女帝脸色平静,施语是却是不怒自威的压迫。 “臣,知。” 嵇灵抿了抿唇,垂下了双眸。 “呵,你可真没让朕失望。” 女帝冷笑了一声,盯着她的双眸更为沉重。 “你知道西域大公主昨日和朕说了什么吗?” 嵇灵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她要云景作她的驸马。” 嵇灵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了头。 “嵇灵,你说,朕要不要应允?” 女帝眸中的冷意不改,也没有放过嵇灵的每一个神色。 “请陛下为臣与云景赐婚。” 嵇灵沉默了一会,突然跪了下来。 “嵇灵。” 女帝没有回她的话,语气又加重了几分。 “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因儿女情长牵绊的模样。” “嵇灵,朕对你很失望。” “你回去,朕暂时不愿看到你。” 女帝一挥袖,背对着嵇灵而立。 “是,陛下。” 嵇灵也没多话,转身踏了出去。 而她刚离开金銮殿,就撞上了西域大公主。 “嵇灵。” 西域大公主看到她,突然笑了笑。 “公主请勿拦本官的路。” 嵇灵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耐烦,踏脚欲走,却再次被西域大公主拦住了去路。 “别急着走啊,本宫还想找你了解云景呢。” 西域大公主笑得挑衅,眼中更是势在必得。 “愚蠢。” 嵇灵看了她好一会,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什么?” 西域大公主突然一愣,反应过来后更是不满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时的她才发现,自己一个西域人身量上竟不能压高挑的嵇灵一头。 嵇灵理都没理她,绕过西域大公主往宫外走去,女帝断然是对她失望,但绝然不会因为西域大公主来得罪她,尤其还是明知对方是挑衅的情况下。 “嵇灵!” 西域大公主终于忍受不住她这副模样,直接抽出腰间的长鞭挥了过去。 嵇灵被她这一鞭打得猝不及防,后背生痛,她平静的双眸瞬间染上了阴翳,转身一把将西域大公主手中的鞭子夺了过来。 “喜欢抢我的东西是吗?” 嵇灵面色发沉,攥着手里的长鞭狠狠挥了回去。 “啊!” “公主殿下!” 嵇灵这一鞭子直接打到了西域大公主脸上,鞭痕擦过侧脸直至锁骨,一时间鲜血邻里,将大公主身旁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这就忍受不住了?” 嵇灵突然笑了,长鞭再次挥了出去。 “嵇灵!” 捧了一手血的西域大公主彻底被激怒了,握着匕首朝嵇灵冲了过去。 嵇灵脸色不变,一脚踹开冲过来的大公主,长鞭再次挥了出去。 “嵇大人!” 眼见着西域大公主要彻底破相,不远处的女官急忙拉了西域大公主一把。 “刻意对我朝官员施虐,这就是西域来访的诚意吗?” 西域大公主正要发作,却见嵇灵突然走上前来,满脸的义正言辞。 听到这番话,围观的一众人瞬间愣住了。 女官:“” 虽然话说得没说错,但嵇大人,您手里还握着鞭子呢。 “嵇灵!” 西域大公主要被她气疯了,硬是说不出第二句话。 “大公主不要恶人先告状才好。” 嵇灵笑了一声,随意地将鞭子扔在了一旁。 “其实,本官觉得贵部落的少将也很是不错。” “大公主觉得呢?” 西域大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她身旁的丫鬟就沉默了,那位少将,可是大公主的命啊。 “若是大公主也认同本官的看法,本官可以去与陛下谈谈。” 嵇灵皮笑肉不笑,欣赏着西域大公主一点点失控,这才转身离去。 “嵇灵。” 嵇灵刚走出宫门,就见洛宸迎面朝她走来。 “洛大人。” 嵇灵面色不改,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我之间,现在要如此生分吗?” 洛宸看着她的反应,脸上扯出了一抹苦笑。 “本官向来能认清身份。” 嵇灵垂眸,她现在对洛宸掀不起一丝情绪,如果有,可能是厌恶。 “嵇灵。” 洛宸有些无奈。 “我要辞官了。” 听到这句话,嵇灵才抬了眸,这一世,他竟提前辞官了吗? “我这一次回京,本就是为你而来。” “只是,现在才发现,勉强,终究是求而不得的。” 洛宸叹了一口气,走近了她。 “可我仍然,还是不太甘心。” 不甘心放弃那份情感,更不甘心将她让与她人。 “可你已经作出了决定不是吗?” 嵇灵突然笑了,她也是今日才发现,洛宸竟是如此无情,又多情。 “你还是在怨我突然离去吗?” 洛宸看着她,眸中又升起了几分情绪。 “洛宸,已经过去了。” 嵇灵退后了一步,她说不出不怨的话,也不想再纠缠。 “过去了,就不能重新开始吗?” 洛宸眸光暗动,越是捕捉不到的,就更想抓回来。 “可旧人又何敌新人呢?” 嵇灵眸色微冷,撕破了洛宸最后的期待。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洛宸心间一痛,他始终不愿相信,仅仅一年,嵇灵就喜欢上了他人,还是与他相似之人。 “洛宸,你不要逼我。” 非要撕破脸面,才能就此别离。 “我不信!” 洛宸突然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甚至还想亲吻她,嵇灵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非要” 嵇灵话说一半,突然后背一痛,方才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 “灵儿!” 顾不得去擦脸上的鲜血,洛宸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别碰我!” 嵇灵缓了过来,眸中闪过了一抹厌恶。 “谁伤了你?” 洛宸没有放开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阴狠。 “与你何关!” 嵇灵的不耐烦达到了极致,正想推开他,抬眸却看到了熟悉的人。 “云景?” 第二十八章 谁不想要呢? 云景静静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嵇灵急忙一把推开洛宸,朝他跑了过去。 “云景,我……” “灵儿若是实在喜欢的话,我可以离开。” 云景一言打断了她的话,不舍中带了些倔强。 “云景,你误会了。” 嵇灵心一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云景自然知道是误会,但这斩也斩不断的孽缘,他看着生厌。 最令他忌惮的,是嵇灵真的和洛宸有过一段情。 即便已经过去,嵇灵还是对他心存怜悯。 云景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眸色暗了暗。 除非,让嵇灵彻底厌恶他。 他突然笑了,在嵇灵不解的目光下朝洛宸走了过去。 “洛宸公子。” “云景。” 洛宸见云景走近了自己,脸色不太好。 “不好受,被一张相似的脸顶替了。” 云景勾唇一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很自得。” 洛宸眸色微沉,他这副模样,真是令人生厌。 “其实,她也并不怎么喜欢我。” “但我……” 云景眸光微动,说出的话让洛宸猛然抬起了头。 “你怎么敢?!” 洛宸压抑着声音,但还是泄出了几分颤抖。 “我怎么不敢?你没猜错,我就是故意的。” “嵇家大姑爷的身份,谁不想要呢?” 云景挑了挑眉,语气中毫不掩饰心中的轻贱与随缘。 “云景!” 洛宸被他气疯了,猛然退了他一把,却没注意到云景身后就是长长的石阶。 “云景!” 嵇灵眼看着云景从石阶上摔了下去,她心一颤,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咳,灵儿……” 云景唇边溢出了鲜血。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可……” 云景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嵇灵怀里。 “云景!” 嵇灵心间一窒,颤抖地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灵儿……” 洛宸也被这一幕惊到了,看着嵇灵欲言又止。 嵇灵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地洛宸想后退。 那一闪而过的,是杀意。 嵇灵没再多看他一眼,抱着云景往太医院赶去。 “静养。” 太医院院正给云景开了药,叮嘱了一句。 “真的不会有后遗症吗?” 嵇灵指间还在颤栗,她看到云景摔下来的时候,心都停止了。 “别想太多。” 院正的脸色有些复杂,寻常人摔下来自然问题很大,但这位云景……大概是耐摔。 “多谢。” 得到答复,嵇灵收起药方,带着人离开了太医院。 “云景!” 嵇灵守了他一夜,才见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 “灵儿,咳” 云景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你别乱动。” 嵇灵扶了他一把,眼中更是心疼。 “又让你担心了。” 云景垂眸,愧疚又自责。 “不是你的错。” 嵇灵握着他的手,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狠。 次日,京城中就传出了洛宸公子从高楼上摔下来的消息。同日,西域使者被遣返。 嵇灵并没有因此解气,因为,云景再次病倒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冬日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不过数日,地方出现了寒疾,并迅速席卷了整个北国。 此时的嵇灵不仅担忧云景的身体,还要时时刻刻警惕京城的动荡。 这一日,女帝将朝中的大臣都召了过来,嵇灵的官职不在此列,但也被传了过来。 “诸爱卿对这场寒疾又何看法?” 女帝蹙着眉,近几日各地关于此事的奏折递上来已经是堆积如山。 “不容乐观。” 太医院院正最先站了出来,风寒不是什么大病,但乘寒冬之风,反反复复,越演越烈,令人很难控制。 风寒重了,也会要人命。更为人忌惮的是,还会与其它疾病并发。 “臣以为要先治本。” 另一名大臣也站了出来,寒疾可解,但贫苦百姓无所依难解。 饱腹已是艰难,更别提御冬之物与庇护之厦。 “灵儿。” 女帝皱眉更深,看向了站在角落旁的嵇灵。 “臣以为,应先治标。” “治本的人力物力要求太大,如今正值寒冬,无疑是痴人说梦,先将寒疾控制下来,稳固民心,才是正道。” 嵇灵眸光动了动,选了一个切实的方法。 前世她也支持治本,但结果是得不偿失,不仅浪费了人力物力,还让这场寒疾更为扩大,直到夏日才有所好转。 “本官支持嵇大人的想法,现在应该先隔开人群,施发汤药。” 院正点了点头,并追加了自己的想法。 殿中的人又争论了一番,终究多是同意了这个方法,嵇灵也点了头 这时,突然有人点了嵇灵一句。 “嵇大人,那位云公子也病了一段时间,他好了吗?” 那名大臣笑得讽刺,隔开人群,嵇灵应身先士卒才是。 “他” “将云景一并移出京城。” 嵇灵话还没说完,女帝就直接敲定了下来。 嵇灵脸色一变,但没有否定。 “灵儿,你留下来。” 事情敲动后,众人散去,女帝将嵇灵留了下来。 “西域有了异动。” 女帝看了她一会,突然沉声道了一句。 “陛下,臣” “嵇灵。” 女帝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西域大公主的事情,朕不与你计较。” “但这次,你切不要让朕失望。” 四目相对,嵇灵沉默了下来。 “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不会怪罪于你。” “但朕会为你扫清障碍,明白吗?” 话落,嵇灵心一颤,猛然抬起了头。 “陛下!” 陛下对云景的厌恶竟到了如此境地吗? “灵儿,记住朕的话。”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 “臣明白了。” 嵇灵垂下了双眸,但眼中有了别的情绪。 “回去,注意路滑。” 女帝将她送出了殿外,看着嵇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嵇灵的心情有些沉重,沉默了一路。 她并不在意父亲是否认可云景,但女帝的话,她有些介怀。 前世,那道圣旨是陛下亲手落的笔。 她沉闷地回到了丞相府,回到院中,却没有看到云景。? 第二十九章 你如愿了吗? “人呢?” 嵇灵眸中闪过了一抹暴戾。 “陛下有令,已经将云公子带出了京城。” 无风硬着头皮从暗处走了出来,怎么总是自己承受这无妄之灾。 “是吗?” 嵇灵沉了声,脸色不明。 “这是云公子的信。” 无风脊背一寒,连忙将那封信拿了出来。 “我知道了。” 嵇灵一目十行地将手里的信看完,踏步进了房间。 前往京外的马车上,云景突然咳出了血。 “主子!” 玄一脸色大变,按理一个小风寒不会对云景造成多大影响,怎么会一病不起。 “无碍。” 云景用丝帕擦去了嘴边的鲜血,脸色苍白地令人可怕。只有他知道,这不是病,是咒,药石无医。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他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他不想让嵇灵看出异样,但他大概…… 明明才得到,真是不甘心啊。 云景苦笑了一声,闭眸靠在了马车上了。 而他刚到京外的庄子上,就收到了嵇灵的信。 “我很快就来寻你。” 云景看着这封只有几个字的信,突然笑了。 有时候,也不能全怪自己过于贪恋。 另一边,嵇灵敲开了大将军府的门。 “表小姐?” 大将军府大门紧闭,是一个丫鬟开了门,看到来人是嵇灵,不由一愣。 “是我,娘亲在吗?” 嵇灵的脸色也有些复杂,她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大姑娘在的,表小姐请。” 丫鬟反应了过来,即刻将嵇灵请了进去。 入眼的将军府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整洁简朴,只是比记忆中要萧瑟了几分,嵇灵垂眸,跟着丫鬟走了进去。 刚走近那处熟悉的大堂,嵇灵就听到了里面的欢笑声。 “大姑还是不改当年,这副字不知敌了多少京中多少才子才女去。” “琴儿惯会打趣你大姑。” “这丫头也没说谎,音儿一直是最好的。” 嵇灵走入大堂,她的外祖父母高坐在堂前,而她的娘亲坐在外祖母下手和自己的大表姐在谈论字画,两人周围是两位舅舅和舅母,天人之乐,其乐融融。 “主子们,表小姐来了。” 一家子听到这句话,顿时收起了笑容看向了嵇灵。 嵇灵眸色平静,心中却觉得自己今日不该来。 很多余。 “灵儿妹妹?你来了。” 她的大表姐戚琴最先反应了过来,展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意。 “祖父、祖母、舅舅、舅母、娘亲、表姐好。” 嵇灵敛下了神色,上前行了一礼。 “你这般客气做什么,也不嫌累。” 戚琴即刻站了起来,走过去拉着她落了座。 “大表姐。” 嵇灵轻抿了一口戚琴递过来的茶,安静地垂下了双眸。 “灵儿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了吗?” 见她不说话,嵇大夫人戚音也沉默地看着他,一大家子面面相觑,还是戚琴打破了沉默。 “没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了。” 嵇灵突然站了起来,踏脚欲走,这是,戚音喊住了她。 “灵儿。” 嵇灵鼻一酸,脚步一顿,但没回头,反而加快了速度,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她这一次,可真是愚蠢。 人过得好好的,去打扰别人做什么? 而她一离开大将军府,就遇到了自己的父亲。 “灵儿。” 嵇鸣见她红了眼,不仅蹙起了眉。 “父亲。” 嵇灵忍下情绪,上了嵇鸣的马车。 “谁欺负你了?” “大将军府?” “没有。” 嵇灵摇了摇头,声音却有些颤抖。 “你这破脾气还能平白委屈成这样?” 嵇鸣的眉头蹙得更深,嵇灵看着他,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嵇鸣一愣,想给她拿一方丝帕,又突然想起来今日没有带,只能递出了自己的官服衣袖。 “怎么还跟个小丫头片子似的。” 他这话一落,嵇灵哭得更凶了。 嵇鸣很是心疼,又有些无奈,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了,虽然你这脾气是惹人厌,但还是父亲的好女儿。” 嵇灵听着他这话,突然就笑出了声。 “有你这么当父亲的?” “怎么,还要为父像儿时一样背着你买摇拨浪鼓?” 嵇鸣不可思议地瞪了她一眼,嵇灵顿时想起来了,她第一次扎马步时受了伤,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是父亲蹲在一旁哄了她半天,还背她到街上买了个拨浪鼓。 “来福,去给你家大小姐买个拨浪鼓回来!” “不必了!” 见她沉默,嵇鸣当了真,反应过来的嵇灵顿时止住了嵇鸣的话,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这传出去她的脸还要不要? “你这会还爱惜上名声了。” 嵇鸣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她一句,瞬间击溃了嵇灵好不容易想起了的温情。 “父亲可真是了解女儿。” 嵇灵白了他一眼,寸仁不让。 “没有人比为父更了解你。” “是吗?” 父女相互嘲讽了一路,没多久就回到了丞相府。 “别再去将军府,她不会回来了。” 嵇鸣将嵇灵送回了梧桐院,突然道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 嵇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心一颤。 “知道我几日为什么会去将军府吗?” 嵇鸣看了她一会,还是选择告予她。 “为什么?” 嵇灵眉心挑了挑,感觉很不妙。 “她要和离。” 嵇鸣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正是嵇灵母亲的字迹。 “我不信。” 嵇灵不死心地接了过来,拆开那封信,心情瞬间坠入了低谷。 “你我就此和离,一双儿女各项大事尽数交予你。” 嵇灵拿着信的指间在发颤,娘亲要合离,连她也不要了。 娘亲不要她了。 “你也不必怪你娘亲” “我不信!” 嵇灵突然脸色一变,眸色转为阴戾,瞬间撕碎了手中的信。 “灵儿!” 嵇鸣骤然提高了音量,俯身将那封破碎的信捡了起来。 “你如愿了吗?可以另纳嫡妻了。” 嵇灵突然笑了,突然又想起了将军府其乐融融的那一幕,笑得讽刺。 反正,她在哪里都是多余。 “你乱说什么!” 嵇鸣有些恼火,却见嵇灵突然倒了下去。 “灵儿!” 第三十章 嵇灵,你够了! 嵇鸣脸色大变,急忙将她抱了起来。 “去寻府医过来!” 嵇鸣将人放回了榻上,榻上的人本还脸色红润地与他争辩,现在确实煞白了一片。 府医很快就跑了过来,随他一并到达梧桐院的,还有嵇尘。 “她怎么了?” 府医刚伸手探脉,房里的两个男人劈头就开始问。 “莫急,莫急。” 府医捏了一把汗,但很快就松了一口气。 “气急攻心,并无大恙。” 他极为熟稔地施了几根银针,不一会,嵇灵就睁开了双眼。 “灵儿。”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府医见状,即刻退了出去。 嵇灵看了两人一眼,脸色有些疲惫。 “你们回去。” 强求也是求而不得,她应该早已适应。 “我永远是你父亲。” 嵇鸣叹了一口气踏了出去,而嵇尘确实纹丝不动。 “你还不走干什么?” 嵇灵对嵇鸣还存了几分尊敬,看着嵇尘却没有一点好脸色。 “你不该去。” “不必你提醒。” 嵇灵白了她一眼,拉了拉自己的被子。 嵇尘看着她,良久没说话。 “你究竟想说什么?” 见他坐在自己榻上迟迟不离去,嵇灵有些生厌。 “母亲有孕了。” “什么?” 嵇灵顿时从榻上坐了起来,眼中是不可思议。 前世的娘亲是一直没有回府,但断然没有这种消息。 “总归,她不会回来了。” 嵇尘垂眸,情绪有些低落。 “你说清楚!” 嵇灵不是很敢相信,她自然不会去谴责自己的娘亲,毕竟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太突然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但这个消息,不会有差错。” 嵇尘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做如何反应,这一突然,爹不是爹,娘不是娘,换谁也不能就此接受。 “呵。” 嵇灵突然笑了,大概是报应,唯一站在她身旁的娘亲,现在也不要她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嵇灵抬眸,语气分不出情绪。 “嗯,你上次受伤的时候,娘亲回来过一次。” 嵇尘盯着她的双眼,清冷的双眸是异样的平静。 “我知道了。” “你若是不痛快,可以找我。” 嵇尘看着她,越没有反应,就越令人忧心。 “哥哥又能帮我什么?” 嵇灵冷嗤了一声,嵇尘这是在可怜她吗? “你用不着这样跟我说话。” 嵇尘深呼了一口气,按下了心底的情绪。 “这不是哥哥的惯用语气吗?你失忆了?” 嵇灵眼中的讽刺更浓,嵇尘也冷哼了一句。 “你如何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哥哥的事实,非要如此,对你有什么好处?” 嵇尘的耐心也被消磨了,他这个妹妹,可谓是油盐不进。 “怎么,哥哥是打算与我为敌吗?” 嵇灵突然想起了些东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我” 嵇尘一愣,突然沉默了下来。 “哥哥如果就是如此打算,何必与我装什么兄妹情谊,还是哥哥打算玩亲情牌?” 嵇灵抬头,并不想与嵇尘相对,往窗外看了一眼。 “嵇灵,你够了!” 嵇尘的耐心终于殆尽,转身便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嵇灵抬着脑袋一直看着窗外,眼泪却突然落了下来。 这时,嵇尘的身影去而复返,嵇灵迅速别过了脸,假装不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嵇尘也沉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她榻上。 他是哥哥,他应该容忍纵容她。 “我从未打算与你为敌。” 他这话一落,就听嵇灵冷哼了一声。 “你能不能正常听我说话?” 嵇尘蹙起了眉,想看着她的正脸说话,下一刻,却看到了她眸中的泪水。 嵇尘心一痛。 “别气了,我的错。” 嵇尘拿出了一方丝帕,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嵇灵却倔强地不看他。 “你乖一点,我让你去找云景,如何?” 这话一落,嵇灵瞬间转了过来。 嵇尘:“” 他这个哥哥真是毫无份量。 “你有什么办法?” 嵇灵蹙起了眉,现在无论是女帝,还是父亲,都在千方百计阻止她出京,何况是要出去找云景。 “你真是没转过弯来。” 嵇尘突然笑了,他这个妹妹,任性归任性,却是过于刚直。 “你现在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女官,百姓有难,你怎能安于居室?” 四目相对,嵇灵瞬间反应了过来,却是有些犹豫。 “你想让我借公谋私?” “你没做过吗?” “” 她是做过,但现在是大公,向来以大局为重的她怕两人都会遭天谴。 “怕什么,你做好本职就好了。” 嵇尘看出了她的顾虑,笑意更浓。 “哥哥确实好算计。” 嵇灵有了笑容,但带了别样的兴味。 “你要去,也要准备好。” “先前我看无晴收集了不少药材,我也收了点,你到时候一起带过去。” “太医院那边我不清楚,但我有几位医术精湛的好友,你可以一并带走。” 嵇尘细细给她嘱咐了一遍,嵇灵却没有很领情。 她的哥哥和父亲都是人精,药材的事情她并不意外,但那几位,她大概有些印象,不是什么好友,就是嵇尘培养的下属,医术确实精湛。 “谢谢哥哥。” 嵇灵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我总不会害你” 嵇尘捕捉到了她的几分想法,有些无奈。 “我知道。” 并不信任,语气敷衍。 “随你。” “此时你最好直接去找陛下,别让父亲知道。” 他们耍的这些手段,大多是嵇鸣玩剩的,嵇尘平日里行事都极为警惕自己的父亲。 “你处处防备他,怪不得他不喜欢你。” 嵇灵听完他这话,脸色有些诡异。 这对父子的相处一直很别扭。 “他对你有恻隐之心,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嵇尘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指。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嵇灵摆了摆手,那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感觉令嵇尘很想把她从榻上拽下来。 “好。” 嵇尘无奈地转身离去,踏出梧桐院时,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第三十一章 她真是,有些变了 次日,嵇灵毫不犹豫地去见了女帝。 “陛下,如今寒疾进一步扩散,嵇灵自请出一份力。” 嵇灵极是虔诚,女帝却沉默了下来。 “嵇灵,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帝不留情面地揭穿了她,嵇灵却是脸色不变,上前递了一个折子。 “陛下,分离得疾之民亦要有序,盲目统治,只会适得其反。” 嵇灵正了色,朝廷将病了的人都移出了京城,可都不分轻重集聚到了一处,只怕会相互影响加重病情。 “你的想法不错。” 女帝迅速地看完了手中的折子,脸色有些凝重。 “臣愿为陛下效劳!” 嵇灵瞬间跪了下来,结实地磕了一个头。 “如此,你便领着二营的人出京,切忌与太医院争执。” “你也要注意。” 女帝想了想,还是令她出了京。 “谢陛下!” 嵇灵得了令,瞬间抬起了头。 “呵。” 女帝冷笑了一声,转过身不欲再去看她。 “臣告退!” 嵇灵也没有在意,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她敛下神色往宫外走去,却迎面撞上了秦诣。 “大皇子殿下。” 嵇灵上前,给他行了一个礼。 “嵇大人看起来,有些高兴。” 秦诣看着她的双眸,不由笑了笑。 压抑的笑意,往往更令人期许。 “殿下说笑了。” 嵇灵嘴角微抽,压下了心中的兴奋。百姓当难,她万不该如此。 “无妨,嵇大人先行。” 秦诣突然退到了一侧,看着宽广的宫道,嵇灵眸光闪了闪,点头走了过去。 “殿下,你不正是要找温大人吗?” 看着嵇灵离去的背影,秦诣身旁的侍卫不禁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她既是忙碌,就不必打扰她了。” 秦诣回眸,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寝宫,路上看到一只火盆,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将袖中的东西扔了进去。 “殿下” 侍卫看着被焚烧的东西,欲言又止。 明明,主子是要给嵇大小姐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又要毁了呢? 侍卫有些不解,又觉得有些心疼自家殿下。 “不必多管闲事。” 秦诣冷声道了一句,侍卫顿时脊背一寒。 “是。” 是夜,京城外,云景也得知了嵇灵要离京的消息。 “她真是,有些变了。” 云景笑意不明,前世的嵇灵,大公在前,连嵇大夫人病逝也不回京,更加令人确信了她冷血无情的本性,如今竟然 他没有想到,嵇灵这次会为了他将一切都提前。 当然,她也没有误了公事。 只是现在,云景这时都有些佩服她了。 想想,还是有些令人高兴。 云景的长指在桌前叩了叩,轻笑一声,往外道了一句。 “玄一,将我的药端过来。” “是!” 听到这句话,在门外等候已久的玄一顿时兴奋地抬起了头,半盏茶的功夫,就端来了温热浓稠的汤药。 闻着这苦涩的味道,玄一都不禁蹙起了眉。 而云景没犹豫,一口饮尽。 “孽女!你真是千方百计要出京!” 回到相府的嵇鸣,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直接找上了嵇灵。 “父亲别急,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存女儿。” 正在收拾东西的嵇灵回眸看了他一眼,有恃无恐又肆无忌惮。 “嵇灵!” 嵇鸣被她气得胸口发痛,他不仅收拾不了她,还要给她安排好一切!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东西! 嵇灵想了想,抬步向着嵇鸣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 “父亲,女儿这一趟赈灾,定是花费甚多,劳烦父亲助女儿一臂之力。” 嵇鸣看着她,一掌就拍了下去,嵇灵迅速收回了手。 “你既有能耐,又何需向我这个‘父亲’伸手?” 嵇鸣冷哼了一声。 “父亲,” 嵇灵突然挽住了他的胳膊。 “您也不希望女儿流落街头?堂堂嵇家少主,居然” “够了!” 嵇鸣即刻打断了她的话,果断抽回了自己的手。 “自己去账房取!” “多谢父亲,父亲慢走。” 嵇灵顿时露出了笑容,眉眼弯弯。 “等等。” 嵇鸣前脚刚踏出她的房间,又突然回过了身。 “父亲又何吩咐?” 嵇灵笑意依然。 “你这一趟,把嵇白带上。” 话落,他便转身离去。 “嵇白?” 嵇灵有些不解地蹙起了眉,转眸一想,她这个庶兄,也是个医术精湛的人。 只是来帮忙还是添乱,就说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又记起了嵇青,前世对方和云茗那是轰轰烈烈,如今看来,并没有什么进展啊。 她冷笑了一声,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此时,白藤院,听到下人传话的嵇白有些意外。 嵇鸣基本不管府里的庶子庶女,现在竟让他跟着嵇灵去赈灾?这是谁的主意? “去收拾东西。” 嵇白吩咐了一句,虽是想不明白,但也由不得他拒绝。 这时,嵇青却踏入了他的院子。 “父亲为什么让你跟她出京?” 嵇青劈头救问了一句,言语嚣张,嵇白沉默了一会,半晌才说话。 “与你何关?” “你莫不是想借此攀上嵇灵?” 嵇青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惊住了,反应过来是更是不留情面。 “呵,你以为人人是你?” “有你这个妹妹,她不视我为眼中钉就不错了。” 嵇白对她的耐心也早已消耗尽,眼底多了不耐烦。 “呵,竟然你要出京,那就替我办件事。” 嵇青没管他的反应,趾高气扬地给他递了一封信。 “你又想干什么?” 嵇白看了她一眼,没接那封信。 “呵,你照做便是。” 嵇青把那封信扔到了他面前,转身便离开了他的院子。 “二少爷。” 身旁的小厮看着他的反应,不由唤了一句。 “无碍。” 嵇白捡起了那封信,转身便扔进了火炉之中,看着信件一点点被化为灰烬。 无势者,向来是要被折辱的。 本就是如此。 他笑了笑,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暗格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又要见面了。? 第三十二章 上不了台面 次日,嵇灵便带着从御林军二营挑出来的五十人以及父兄安排的人马出了京,此时,她和嵇白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 “听闻二哥哥医术不错。” 嵇灵本是倚在窗前假寐,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对面的嵇白。 “大小姐抬举了。” 嵇白面色如常,露出了一个浅笑。 “呵。” 她轻笑了一声。 “二哥不必见外,唤我灵儿即可。” 话落,她便再次闭上了双眸,前世的嵇白可以说和嵇青是两路人,嵇白一直也很低调,井水不犯河水,她不至于迁怒,这一世,且观其变。 嵇白看了她一会,心中有些想法,但并未多话。 嵇灵险些都要睡着了,这时,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她骤然睁开了双眸。 “什么人?” 嵇灵即刻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一只箭羽飞驰而来,嵇灵抬眸,一手抓住了那支箭羽。 “你们是什么人?” 御林军众人纷纷拨出了剑,而众人对面,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看上去有百来人,为首的黑衣人骑在马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嵇灵。 “嵇灵,果然是你啊。”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叹了一句,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 “呵。” 嵇灵抬头看着他,辨不出轮廓,却感到有些熟悉。 “若是能在年前取得嵇大人的头颅,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笑了笑,身后的一众黑衣人瞬间冲了上去。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嵇灵眸色一敛,接过了属下扔过来的长剑。 “请嵇大人赐教。” 那黑衣人顿时从马上跃了下来,握着长剑向嵇灵袭来。 嵇灵脸色不变,手腕微转,迎面执着长剑劈了过去。 双剑相持划出了耀眼的剑光,这时,黑衣人突然甩出了一枚银针,嵇灵眸色一变,骤然反手而起,一脚踹开了黑衣人。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嵇灵落地,微微侧了身,那枚银针从她脸边擦了过去。 “自然是不敌嵇大人光明磊落的。” 黑衣人突然又笑了,嵇灵突然眉心一跳,暗道不好,抬眼看去,一众御林军都落了下乘,脸色是强持的清醒。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嵇灵握着长剑脸色渐暗,脚步也有些不稳,她竟如此不慎栽了。 “大概是,你们来的时候。” 黑衣人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剑,正想快刀斩乱麻,这时,一把红色的骨扇朝他袭了过来,黑衣人脸色骤变,迅速后退,但还是被骨扇划破了胸口。 “好大的胆子,竟在本公子的地盘行凶。” 一抹红色的身影在嵇灵身旁落了下来,那把骨扇转了一圈染了血,又回到了他受伤。 “扶风公子?” 黑衣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回退了几步。 “灵儿,你的功力是大不如全啊。” 扶风没管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嵇灵。 “人都来了,就别废话。” 嵇灵忍下了腥红的汹涌,冷眸看了他一眼。 “真是无情。” 扶风笑了笑,话落,无数道人影从林中窜了出来,迅速地收割着众黑衣人的生命。 “到底是” 扶风想去寻那为首的黑衣人,抬眸才发现那人已经没了踪迹。 “跑那么快?” “刀下留” 扶风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的下属已经杀了最后一名黑衣人。 “咳。” 他略带歉意地看向了嵇灵。 “找找线索。” 嵇灵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往前走,却脚步一个踉跄,眼看着她要倒下去,扶风连忙扶了她一把。 “嵇二公子,不下来看看吗?” 扶风搂着嵇灵,看向了一旁的马车。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了车帘,下车走过来给扶风递了一个瓷瓶。 “这是解药。” 说罢,他便朝那些御林军走了过去。 “没事?” 扶风令下属查探了一番,这才给怀里的嵇灵喂下了解药。 “多谢。” 嵇灵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客气了。” 扶风笑了笑,却感觉嵇灵有些奇怪,按道理,她不该中这种算计。 “呵。” 嵇灵从他怀里站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今日特别疲惫。 “能找到有用的消息吗?” 嵇灵抬脚,朝地上的尸体走了过去。 “都是死士。” 扶风厌恶地蹙起了眉,白皙的长指捡起了染血的匕首。 “这种材质,嗯” 扶风拿着那把匕首看了一会,若有所思。 “你想到了什么?” 嵇灵没能看出异样,转头看着他。 “有些熟悉。” 他嫌恶地将匕首扔回了地上,很快就有人过来给他擦了手。 “好好想想。” 嵇灵冷下了脸,这京郊之中,竟还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刺她。 “想不起来,要不,你亲我一口?” 扶风眨了眨眼,嵇灵看着他,猛然一巴掌扇了过去,扶风早有感应地躲开了。 “少发疯。” “你都这么不要命地出来找情郎了,还不许我发疯?” 扶风露出了笑容,欠揍的模样令嵇灵更想动手。 这时,处理好一众人的嵇白也朝两人看了过来,眸光闪了闪。 “不要生气嘛,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也不止做了一次你的救命恩人。” 嵇灵没领情,朝御林军走了过去。 “如何?” 她看了顾白一眼。 “毒已经解了,其它都是小伤。” 嵇白如实道了一句,抬眸却对上了扶风意味不明的眼神。 “多谢。” 嵇灵点了点头,扶风和嵇白出手太快,嵇尘的那些人都来不及派上用场。 “也不见你与我道一声谢。” 扶风再次朝她走了过来,言语间有些委屈。 “你很闲吗?” 嵇灵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不掩的嫌弃。 “那倒没有,我这不是想你吗,我要随你一起去。” 扶风眨了眨眼,嵇灵再也忍受不住,拖着他离开了嵇白的视线。 “嵇白好歹是我哥哥,你想干什么?” 嵇灵压着怒意,他要嵇白怎么想,她和南风院头牌有染? “灵儿这是怪我上不得台面吗?” 扶风瞬间变了色,收起了笑容。 第三十三章 灵儿信我吗? “我都说了,你少发疯。” 嵇灵白了他一眼,他是不上台,他就是控台人。 “灵儿,我现在认为,你上次的提议不错。” 扶风又笑了,上前了一步。 “什么提议?” 嵇灵眼皮跳了跳,她上次说了什么? “做你的” “闭嘴!” 嵇灵即刻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口舌之交,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要去找云景,你别在这里碍我的事。” 玩笑,他扶风要什么没有,给她做妾? “真是遗憾。” 扶风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坚持。 “不过,灵儿若是改变主意了,我随时欢迎。” 桃花眼扫尽阴霾,别有一番风味。 “呵,你可真是痴情。” 嵇灵不置可否,若不是她了解他肆意纵欲,她就要信了。 “我对灵儿向来痴情,要送你们一趟吗?” 扶风收起了骨扇,抬眸对她说道。 “不必了。” 嵇灵摇了摇头,扶风这副模样,让云景看到了定然不会有好心情。 “好,你路上注意。” 扶风无奈地点了点头,瞬间带着一众下属消失在了嵇灵眼前。 嵇灵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对上了嵇白的视线。 “既无大碍,那就继续赶路。” 说罢,她便钻入了马车,嵇白眸光闪了闪,也跟了上去。 “少看多做事。” 嵇灵抬眸看了他一眼,虽是不在意,但也不愿有人乱嚼舌根。 “灵儿多虑了。” 嵇白难得地笑了笑,他只是觉得有些意思,但不至于多管闲事。 “你与她确实不同。” 嵇灵看了他一会,突然道了一句。 “那灵儿从前是怎么认为的?” 马车再次起动,嵇白也多了话。 “我从前于你吗?没有印象。” 嵇灵笑了笑,或者是,她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那也是好事。” 嵇白笑意坦然,没有印象好过坏印象。 “你若是真有点用,我也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 嵇灵挑了挑眉,眼含深意。 “那我断不能让灵儿失望了。” 四目相对,嵇白不卑不亢。 嵇灵又笑了,这大概才是嵇白本来的面目。 “希望这场寒疾能尽快过去。” 她抬头看向了窗外,又叹了一口气。 哀民生之多艰,却只能尽人力。 “灵儿会如愿的。” 嵇白附和了一句。 “愿是如二哥哥所言。” 太医院选的地方就在京郊外不远,不出半日,嵇灵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偏僻的村子,名为临村,本就人烟稀少,朝中将原来的村民移了出去,并在此接纳染了寒疾的病患。 而嵇灵刚到此处,就看到了几支长长的队伍,大夫们都在给从各地赶来的人诊脉。 “嵇大人。” 负责此地的太医看到嵇灵,连忙迎了过去。 “陈太医客气了,情况如何?” 陈太医看着她,突然扫了四周一眼,将她拉到了一个角落。 “不容乐观,这寒疾,发生了异变。” 陈太医压着声音说了一句,脸色是散不去的担忧。 “什么?” 嵇灵不禁蹙起了眉,寒疾怎么会发生异变?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瞬间安静了下来。 “情况就是如此,我们还在商议,也不敢告知百姓。” “而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地方的医馆怕也是如此。” 陈太医又叹了一口气,感到了力不从心。 “先进去再说话。” 嵇灵眸光闪了闪,令人将她带来的药材都运了进去。 “二哥哥,你也过来。” “好。” 嵇灵两人和这些太医聚在了一起,众人争论了两个时辰,才勉强确认了方案。 “灵儿,等等。” 嵇灵正想去找云景,却被嵇白拦住了路。 “怎么了?” “你带上这个。” 嵇白给了她一个药包,气味还有些好闻。 “谢了。” 嵇灵接过去塞入了怀中,抬步便消失在嵇白眼前。 云景如今在村南的一个小房子里,房里烧着银丝炭,他正靠在椅子上看书。 “主子,嵇小姐已经到临村了。”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嵇灵就走了进来。 “云景。” “别过来。” 嵇灵刚想朝他走过去,却被云景叫停了脚步。 “小心也让你染了病。” 云景突然咳了几声,脸色白了几分。 “你想多了。” 嵇灵一愣,还是走了过去。寒疾一病只是老弱者容易染上,她内力深厚,又怎会惧怕于此。 她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感到了异样的冰凉。 “怎么这么冷?” 她往外喊了一声,无风即刻搬着暖炉走了进来,另一手还领着一只暖壶。 “无碍。” 云景笑了一声,眼见着她将那只恰到好处的暖壶塞到了他手上。 “你要注意一些。” 嵇灵叹了一口气,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总会好的。” 云景抬起了头,眸光闪了闪。 “那是自然。” 嵇灵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又给他披了一件裘衣。 “灵儿是在忧虑什么吗?” 见她脸色不好,云景问了一句。 “寒疾生变了。” 嵇灵也没瞒他,将情况和众人的担忧都告诉了他。 “哦?” 云景抱着怀里的暖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灵儿,我昨日做了一个梦。” 他突然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嵇灵。 “什么梦?” 见他如此,嵇灵也正了色。 “我梦到自己死了。” 云景轻声道了一句,这话一落,嵇灵骤然心一痛,脸色大变。 “不要乱说!” 他现在活得好好的!那样的梦境也决不会有! “你别急。” 云景笑了,低声安抚她的情绪,神情也柔了下来。 “我看到自己死而复生了,这才是最荒谬的事情。” 云景又将他如何死而复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听到了药方二字,嵇灵果然又变了色。 “只是梦境,我却认为可以一试,灵儿信我吗?” 云景看着她,笑容灿烂,嵇灵愣了下来,随即就点了头。 “我现在就让人去找。” 她即刻起了身,往外走了出去。 “好。 云景看着她的背影,笑意更浓。 梦境是假的,药方是真的。 若不是为了嵇灵,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 第三十四章 嵇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嵇灵令人将云景写下的那张药方配了出来,太医院对这张未知来源的药方争论不休,而投入实际后,竟发现真的行之有效。 众人迅速确定了下来,在多番协助之下,迅速阻止了这场寒疾的进一步扩散。 临村的众人终于能松一口气,而嵇灵却没有很高兴,云景的病是好了,但身体依旧很差,甚至再次染病,如此反复,嵇灵的心情很沉闷。 “不用太担心,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临村村南的小房子里,云景坐在榻上对她笑了笑。 嵇灵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坐在了他身旁。 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云景,我们回京。” 嵇灵抓着他冰凉的手,此处过于简陋,比不上在相府舒适。 “好。” 云景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无晴跑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夫人失踪了!” “什么?” 嵇灵脸色骤暗,顿时站了起来。 “今日,大将军府举家去护国寺上香,路上遭遇了不测,除了夫人,都” 无晴面色一凝,她实在难以描绘,那副惨绝人寰的景象。 尸首分离,血流成河。 “我去。” 嵇灵脸色煞白,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 “灵儿!” 云景也没有意料到如此,脸色变了变。 护国寺在京郊,离临村并不远,嵇灵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看到眼前的景象,她顿时摔了下去。 一行三十人,全是尸首分离,死状悲惨,四周一大片的雪地都被鲜血染红。 嵇灵盯着她面前的头颅,这是戚音,那个清贵又善良的大表姐,前几日还对着她笑。 她颤抖地将那颗头颅接上了那具身体,而着四周,还有她年幼的表弟,祖母、祖母、舅舅,那些在记忆力还在享受天伦之乐的人,现在,全都化为了冰冷的尸体。 嵇灵跪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压抑地没有落下一滴泪,却笑得癫狂。 围在一旁的官兵和百姓看着她,都觉得心里发瘆。 “灵儿!” 一抹白衣推开人群跑了进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哥哥。” 嵇灵颤抖地唤了他一声,嵇尘心间骤痛,将颤栗的人拥入怀中。 “娘亲呢?” 地上并没有她娘亲的尸骨,她有些侥幸,又更是心惊。 上一世,根本不会发生。 根本不可能。 “父亲去追了,别怕。” 嵇尘忍着情绪,低声安抚她。 “乖,我们先回去。” 嵇尘想将她抱起来,嵇灵却突然推开了他,起身朝大将军的尸体走了过去。 “灵儿。” 嵇尘不知他要干什么,更是心悸。 下一刻,她突然俯身,从大将军身后撤出了一封信。 染血的信封上,清晰地写着“嵇灵亲启”几个血色大字。 嵇尘瞳孔一缩,就见她已经拆来了那封信。 “旧日之耻,我必加倍奉还。” 落款是,宁不羁。 宁不羁! 嵇尘心一沉,宁不羁,是音国太子,三年前,嵇灵领兵与音国交战,音国大败,宁不羁的太子妃也死在了嵇灵手下。 两人结的是死仇,只是没想到宁不羁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北国,还给了嵇灵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嵇灵上次遇刺,怕也是宁不羁的手笔。 “灵儿。” 嵇尘担忧的看着她,却见嵇灵面色平静,一点点地撕碎了手中的信。 “哥哥,你先回去。” 嵇灵踏出了这片尸林,眼神冰冷地吩咐官兵收敛尸首,转身便跃上了马。 南风院三楼某处,房间里的人在抵死缠绵,这时,有人一脚踹开了门。 “何人灵儿?” 被打扰兴致的扶风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看到来人后,他错愕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从榻上走了下来,飞快地扯过自己的衣袍穿在了身上。 “怎么了?” 扶风见她的脸色平静地过分,不由问道。 “把你的人借给我。” 嵇灵没看榻上的人,眸中闪过了一抹阴狠。 “发生了什么?” 扶风又是一愣,上前走近了她。 “你借不借?” “好。” 地下的人比官府的更为迅速,是夜,嵇灵和扶风带着人到了京郊一角。 “真是过分聪明,居然敢躲在旧皇陵。” 扶风拿着骨扇站在了她身旁,旧皇陵就是昔日皇陵,如今皇陵已迁移,此处是废弃,但也没人敢轻易踏入此地。 嵇灵面色冰冷,正想上前,却被扶风拉了回来。 “宁不羁这个人手段阴险,你不能贸然前往。” “放手。” 嵇灵瞥了腕上的手一眼。 “你现在还敢嫌弃我?” 扶风突然被气笑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就马不停蹄地给她办事,她现在还嫌弃上了? “别让我迁怒于你。” 嵇灵抽回了自己的手,盯着前方微弱的灯火。 “烧了。” 嵇灵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了一句。 扶风眸光闪了闪,音国皇宫,就是这么没的。 “好。” 他突然又笑了,正想让属下动手,这时,前方却突然通明一片。 “嵇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前方是漫天的火把,黑压压的人群走了出来,几乎是第一眼,嵇灵就看到了站在车上的宁不羁。 他笑得肆意,眼底又是无尽的讽刺。 “旧日之耻,我必加倍奉还,今日这份大礼,嵇大小姐觉得如何?” 宁不羁望着她,本是想挑丞相府动手,奈何嵇家确实不好对付,赶上将军府出行,可谓正合他意。 “我娘亲在哪里?” 嵇灵脸色不变,盯着嘲讽的宁不羁。 “可惜,本来是想和嵇大小姐谈条件来着,还是让她跑了,当然,应该也活不了。” 宁不羁笑了笑,似乎有些惋惜。 “那你可以死了。” 嵇灵语气平静,这时,宁不羁却再次笑了。 “嵇大小姐不必这么急的。” “一个威胁不成,还能挑第二个嘛。” “想必这一位,对嵇大小姐来说也有些分量。” 嵇灵眉心一跳,隐隐有些不安,却见宁不羁突然打了个响指,他身后被让出了一个通道。 下一刻,她看到了自己熟悉无比的人。 嵇灵顿时变了色。 “宁不羁!” 第三十五章 臣定要亲手除了他 他怎么敢! “看来在嵇大小姐心中是有些份量啊,本宫还真当是个玩物呢。” 宁不羁下了马车,将昏迷不醒的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云景!” 嵇灵心一痛,指甲陷入骨肉。 “看到嵇大小姐今日的痛苦,本宫真是觉得,大快人心。” 宁不羁将云景踩在了脚下,倏然拔出了长剑。 “你究竟想干什么!” 嵇灵骤然提高了音量。 “很简单,以一换一嘛。” 宁不羁笑了,收起了长剑。 “我换。” 嵇灵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嵇灵!” 扶风脸色一暗,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个男人而已,她真有这么喜欢他吗?! “扶风,帮我把他带回来。” 嵇灵推开了他,坚定地走了过去。 “等等。” 两方人马正想换人 这时,宁不羁又变了卦。 “嵇大小姐武艺高强,本宫不是很放心啊。” “你想如何?” 嵇灵眸色一敛,这时,宁不羁给她扔了一个瓷瓶。 “吃下去。” “嵇灵!” 扶风正想拦她,就见嵇灵果断地吞了下去。 “你满意了吗?” 嵇灵抬眸看着他,宁不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既如此,也没有用了。” 宁不羁顿时将云景推了过去,嵇灵正想去接,却猛然被宁不羁拉了过去,扶风眸色一敛,上前将云景接了过来。 “扶风公子,让路。” 宁不羁握着长剑,抵在了嵇灵喉前。 扶风沉了一口气,忍住了将云景掐死的冲动,移步给宁不羁让了路。 “公子!” 眼见着宁不羁一行人趾高气扬地离去,扶风的一众下属也忍不下这口气。 “她死不了。” 扶风的脸色染上了阴翳,虽是气愤,但他相信她断然有后手。 可怀中人,真是极为碍眼。 “把他送回京中。” 扶风将人给了自己的手下,他实在想不明白,嵇灵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毫无用处,还会拖后腿。 她真是鬼迷心窍。 “那还追吗?” 下属不由问了一句。 “你以为呢?” 扶风冷笑了一声。 另一边,嵇灵被宁不羁推入了马车。 “嵇大小姐可真是从容。” 宁不羁盯着眼前人,虽为人质,但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 “慌乱能解决问题吗?” 嵇灵冷笑了一声。 “言之有理。” 宁不羁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既然嵇大小姐没什么事情,不如想想,本宫这次绑你做什么?” “宁太子阴险狡诈,本官又如何敢揣测?” 嵇灵寸仁不让。 “呵。” “嵇大小姐抬举本宫了。” 宁不羁笑了笑,往天边看了一眼。 “本宫起始,是想将你百般凌辱,寸寸折断你的骄傲,但你,毕竟救了她。” 宁不羁眸色狠绝,又夹杂了悲痛。 嵇灵瞬间想起来了,当时北军侵入音国皇城,音国皇室皆是逃窜,却是遇上了向北军投诚的贼寇,音国太子妃容貌绝色,险落贼人之手,北军本是在看戏,终究是嵇灵看不过,一剑杀了那太子妃,北军也将一众皇室和贼寇歼灭。 救是说不上的,那时的音国于她而言都是敌,但嵇灵以为不必如此凌辱。 而宁不羁虽然阴险狡诈,但对自己的太子妃用情至深,毕竟是自己亲手杀了她,嵇灵并不以为宁不羁会心存感激,但也不至于如此下流。 “况且,本宫以为嵇大小姐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宁不羁突然又笑了,眸中神色不明。 “是吗?” 嵇灵看着他,似笑非笑。 此时,丞相府,嵇鸣抱着浑身是血的人冲了回来。 “相爷!” 管家吓了一跳,待看清他怀中人时,更是心惊。 这是,大夫人…… “去把御医请过来!” 嵇鸣眉头紧锁,抱着她进了自己的院子。 这时,府医也飞快地跟了过来,紧接而来的还有嵇尘。 “娘亲!” 嵇尘眼中是散不去的阴郁,那是他的娘亲,现在浑身是血。 “滚出去!” 嵇鸣没看他,所有心思都落在嵇大夫人身上。 “是。” 嵇尘欲言又止,还是退了出去。 “相爷,孩子是保不住了。” 府医查探了一番,低声道了一句。 嵇鸣一顿,一时间不知喜悲。 “救大人。” “是。” 御医也很快赶了过来,嵇鸣退了出去。 父子对视了一眼,还没说话,就再遭噩耗。 “相爷,大少爷,大小姐被绑走了!” “什么?!” 嵇鸣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嵇尘连忙扶了他一把。 这时,女帝的侍卫也出现在了他眼前。 “相爷,陛下令你即刻进宫!” 嵇鸣沉了一口气,竭力遏制自己的冲动。 “嵇尘,看好你娘亲。” 话落,他便和那侍卫一并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陛下!” 嵇鸣匆忙赶到了宫中,就见到了与他同样焦急的女帝,这一瞬间他竟觉得得到了一丝安慰。 “她真是愚蠢至极!” 女帝悲愤交加,她如何也没想到,嵇灵会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陷入险境。 “臣定要亲手除了他。” 嵇鸣闪过了一抹阴狠,心中对云景的憎恶达到了极致。 “朕已经将他打入水牢,此人再论,现在是嵇灵被宁不羁带走了。” 女帝不由拧了眉,虽是恨铁不成钢,但更担忧嵇灵会遭遇什么。 “宁不羁?此人不会贸然动手,定有更大的图谋。” 嵇鸣暗松了一口气,可宁不羁究竟想做什么? 要挟北国? 又或者说,他想得到什么? “朕也是如此做想,但亦不能如此被动。” 女帝攥紧了龙椅的扶手,她费了多年心思培养的人,断不能就这样折了。 “臣请去。” 嵇鸣也蹙了眉,那是他的嫡女,嵇家的继承人,宁不羁是精确的掐住了他们的软肋,先用将军府引嵇灵前去,以戚音将他引走,再以云景要挟嵇灵,而得到了嵇灵,就能极为顺利地要挟所有人。 “你的目标太大。” 女帝不赞同,她虽是不喜他,但嵇鸣的身份举足轻重,不只是北国上下盯着他,各国也在时刻关注他。 他一动,所有人都会有所反应。 “陛下有何建议?” “你的嫡子,嵇尘。” 第三十六章 这么快就来了吗? “嵇尘?” 嵇鸣不由拧了眉,眼底尽是怀疑。 “你是不够了解你这个嫡子啊。” 女帝突然笑了,如果说,嵇灵的动作多少他们看在眼里,而嵇尘,则是有些琢磨不透。 作为嵇家嫡子,他整日是舞文弄墨,确实是低调过头了。 “如陛下所言,而臣也可以明确地告知陛下,臣并不信任这个嫡子。” 嵇鸣眸光闪了闪,他不敢指望嵇尘帮上忙,甚至要警惕对方给嵇灵捅上一刀。 “丞相可以斟酌,但此事,迫在眉睫。” 女帝眸中闪过了一抹狠戾,这一次,她要彻底除了音国的根。 “我去。” 回到丞相府,嵇鸣的话刚落,嵇尘就应了下来。 “嵇尘,你莫要让为父失望才好。” 嵇鸣看着他,眼中的怀疑丝毫不掩。 “父亲多虑了。” 嵇尘眸色微敛,他蠢过一次,就不会蠢第二次。 “如此最好。” 父子在房外谈论了一番,回眸看来,房中不停有人搬出了血水,看得两人心惊。 良久,御医终于走了出来。 “已脱离险境,但仍要注意,切忌受风,也不要收到刺激。” “劳烦了。” 嵇鸣感激地送了御医不少东西,令管家将其送走,与嵇尘一并踏入了房间。 “父亲如何作想?” 嵇尘看着脸色苍白地躺着床上的娘亲,眸色不定。 将军府已经没有了,不曾谋面的人也不会再见 ,娘亲该何去何从? “她永远是嵇家的主母。” 嵇鸣眸色微沉,作了保证,嵇尘顿时抬起了头。 两人离和离只差一步,父亲真的能既往不咎? “她是灵儿的母亲。” 嵇鸣一时间也说不上什么心情,但戚音留着,于嵇灵是利,他的嫡女不能没有嫡母,自己也没有另为嵇家另寻主母的打算。 “多谢父亲。” 嵇尘垂眸,如今情形,有嵇家的庇护,于娘亲无疑才是最好的结果。 “先担忧你妹妹。” 嵇鸣又蹙起了眉,于他而言,嵇灵才是第一位。 此时,宫中水牢,黑暗中有人睁开了双眼。 他瞬间挣脱了四肢的枷锁,从水中爬了出来。 “灵儿……” 此人正是云景,他的意识已有些迷糊,但还是强撑着身体保持清醒。 “我怎么感到阴风阵阵?” 守着水牢的官兵不由说了一句,下一刻,就被人劈晕了过去。 头痛欲裂,云景险些又倒了下去,他拖着一身水迹,渐渐离开了那座牢狱。 “主子!” 在狱外伺机而动的玄一看到他,不由侧目,昨日的主子都快站不起来了, 现在居然从牢中逃了出来? 一直不清楚主子的状况,也不清楚主子的心思,玄一一直不敢动手。 “她呢?” 云景的意识很是微弱,只记得先前突然晕了过去。 “嵇大小姐……被宁不羁带走了。” 玄一话刚落,就觉得脊背一凉。 下一刻,云景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主子!” 玄一连忙将他带回去,吩咐早已准备好的人进了水牢。 再次醒来,云景的脸色漆黑如墨。 一时被诅咒反噬,竟成了被用来要挟她的筹码。 云景对自己生出了一丝憎恶。 宁不羁。 “主子,我们的人也跟过去了。” 玄一低下了头,没能把嵇灵带回来,他感觉自己很危险。 可谁也不敢贸然行动啊。 “呵。” 云景冷笑了一声。 “主子,你不能去!” 玄一骤然抬起了头,主子根本没好多少,如何还能行动。 “她为了我,自己都交出去了,你要我在这里等消息?” 云景眼中染上了阴翳,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试探她,他费尽心思才重活一世,他还记恨她做什么? 这一次,他要将一切都告予她。 如果她死了,也算两清,他会与她合棺。 云景上前,将暗格的东西取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北国边境。 “北国的风光确实不错,本宫希望还有机会与嵇大小姐共赏。” 马车里,宁不羁放下了车帘,笑着看向了一旁的嵇灵。 “音国荒芜一片,宁太子怕是很难再见此种风光。” 嵇灵也笑,并不遑让。 “这可说不好,音国的风光,也是能变的。” 他轻抿了一口茶,面色不改。 “痴人说梦。” 她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心中却想到了别处。 “嵇大小姐说,北国会有什么动作呢?”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宁不羁又主动挑起了话题。 “宁太子以为呢?” 嵇灵神色如常。 “嵇大小姐为国之栋梁,北国自然是千方百计要来营救你的。” 宁不羁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宁太子抬举了。” 嵇灵看着杯中茶水,却是有些担忧娘亲和云景。 父亲将娘亲救回来了吗?云景的病又如何了? “若不是敌人,本宫是很欣赏嵇大小姐的。” “若不是敌人,本官也不想与宁太子相识。” 嵇灵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这样的人,谁敢为友。 “嵇大小姐这样说话,本宫就有些伤心了。” 宁不羁叹了一口气,马车驶过边境时,却突然剧烈地晃了一下,他手中的茶水都扬了出来,脸色骤变。 “你在干什么?” 宁不羁对着马车外的车夫怒斥了一句,眉间有些不悦。 “殿下,有人袭击。” 马车外有人禀报了一句。 “这么快就来了吗?” 宁不羁眸光微闪,一掌将嵇灵劈晕,走下了马车。 而令他意外的是,这竟是一群杀人越货的贼寇。 “打劫都劫上本宫了。” 宁不羁似笑非笑,眼看着手下迎了上去。 这时,暗处一只飞镖朝他扔了过来,宁不羁飞快闪过,但还是被擦伤了脸。 他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杀了,不必留活口。” 这话一落,一众下属的长剑飞快砍下了贼寇的头颅,四周一片雪地很快就被染红。 “真是晦气。” 宁不羁嫌恶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抬步走回了马车。 “再遇到,直接杀了。” 省得碍了他的眼。 “是,殿下。” 一行人踏着鲜血继续前行,而他们走后不久,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主子。”? 第三十七章 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此人正是云景,他刻意将贼寇引到了此处,只是为了给宁不羁添堵。 “主子为何不动手?” 玄一从暗处走了出来,主子刚才的飞镖,明明可以直接要了宁不羁的命。 “灵儿还在他手上。” 云景看着那辆离去的马车,眸色渐暗。 玄一欲言又止,以主子的医术,还需要惧怕宁不羁下药吗? 云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玄一面色一滞留,主子对上嵇灵,总是格外谨慎。 “跟上去。” 云景抬眸,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宁不羁这一路上再没停留,很快就进了音国的国土,如今已经进了皇城。 “欢迎再临音国,嵇大小姐。” 嵇灵走下了马车,本是已经化为废墟的地方,这几年也得以重建,勉强恢复了当年的辉煌,但如何看,都是有些萧瑟。 而如此迅速的重建,怕是抽了不少民脂民膏。 嵇灵轻笑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希望嵇大小姐喜欢。” 宁不羁眸含深意,带着她进了东宫。 “太子妃应该也会很喜欢你。” 而刚到东宫,宁不羁就将她扔进了一间灵堂锁了起来,嵇灵脸色如常,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觉此处有些阴森。 而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位太子妃的画像。 “我没什么对不住你。” 嵇灵看着那副含笑的画像,不痛不痒。 她将这间灵堂打探了一番,炉上焚着香,凑近一看,却闻到了细微的血腥味。 嵇灵抬眸,这股血腥味是从那块血色的灵牌里传出来的。 “也算痴情。”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宁不羁此人无所不有,但对自己的太子妃确实挑不出什么差错。 但嵇灵也没什么愧疚,战争必有伤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能怪宁不羁当时没能护住自己的太子妃。 宁不羁这是想恐吓她吗?可嵇灵已经死过一次了,根本不会在意。 嵇灵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心中在思量下一步的计划。 不出意料,北国会再次出兵伐音,她要在此之前做点什么才好。 音国皇宫。 嵇灵的长指在扶手上叩了叩,突然笑了。 会有人比她更迫不及待。 “皇兄!” 宁不羁刚回到东宫不久,就有人找上了门。 “你们来干什么?” 宁不羁冷冷的瞥了一眼他的皇弟皇妹,这些人是恨不得自己死在北国才畅快。 “皇兄听说你把嵇灵带回来了?” 宁国二皇子眸光微闪,宁不羁却笑了一声。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 “皇弟想见见她。” 二皇子一把拽回了身旁有些冲动的女子,对着宁不羁笑了笑。 “本宫留着她有用,你们还是歇了心思。” 宁不羁神色微敛,眼中是送客之意。 “皇弟自然是不会误了皇兄的事。” 二皇子突然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宁不羁看着他,沉默了一会。 “她在灵堂,适可而止。” “多谢皇兄。” 二皇子点了点头,拉着那位女子走了出去。 “本宫定不会放过她!” 离开宁不羁的视线,那名女子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毫不掩饰眼中的阴狠。 她正是音国的长公主,当年在北音大战时被嵇灵砍了一剑,现在脸上的疤都没能褪去,终日只能戴着面纱。 “急什么。” 二皇子脸色如常,朝灵堂走了过去。 下一刻,长公主一脚踹开了灵堂的门,此时的嵇灵正在闭目养神,瞬间睁开了双眼。 “嵇灵!” 长公主疾步朝她走了过去,扬手想给她一巴掌,却被嵇灵快步躲开了。 “这是太子妃的灵堂,长公主还是要小心行事的才好。” 嵇灵面色不改,走到了灵牌前。 “呵,你以为本宫现在奈何不了你吗?” 长公主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阴翳地朝嵇灵走了过去。 这时,二皇子却突然夺过了那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嵇灵的下颚划了一刀。 下一刻,他捏住了嵇灵的脖子。 “嵇灵,你也有这一天。” 二皇子将她高高举起,又狠狠地摔了下去。 “咳。” 落地的嵇灵倏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皇兄?” 长公主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发愣,却见皇兄已经居高临下地蹲在了嵇灵边上。 “本宫会让你一步步地品尝当年的滋味。” 他突然伸手,在嵇灵的伤口下按了按,疼得嵇灵眉头都皱了起来。 “回去。” 二皇子突然起身踏了出去,长公主一怔,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嵇灵抚着下颚吃痛地爬了起来,手中却多了一个纸团。 她飞快地看完上面的字句,生生将那纸团吞了下去。 而此时伤口鲜血不止,嵇灵坐下来撕裂了自己的裙摆,面色平静地给自己包扎伤口。 既然宁不羁想利用她,那她便如了他的愿。 她再次走近了那块弥漫着鲜血气息的令牌,将自己的鲜血抹了上去。 下一刻,一道不明物迅速沿着血迹窜进了自己的伤口,嵇灵脸色一白,险些晕了过去,但她还是强持着清醒,任那不明物真正进入自己的身体。 意识逐渐模糊,嵇灵本是抓着椅子,没多久,便连人带椅倒了下去。 深夜,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狼狈的人,他眉心一蹙,将人抱了起来。 他不禁伸手去探了探她的脉搏,没多久,就变了色。 “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来人有些气愤,又有些心疼,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将人放回了椅子上。 “你总是如此。” 白衣人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她的伤口,看到那狰狞的模样,又是心一痛。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往她伤口上抹了上去,又重新将染血的裙步缠上去。 “本想今夜就与你坦白,看来,还是不行了。” 白衣人叹了一口气,病态地舔了舔她掌上的血迹,又是忍不住咬了一口,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而他刚离去不久,另一道人影就“嘭”地一声推开了门。 “嵇灵,你可别给我死了。”? 第三十八章 太子殿下,您没摔死吧? 这道力度极大,嵇灵顿时就被惊醒了过来,看着来人的视线有些迷离。 宁不羁看着她,又往灵牌上瞥了一眼。 “过来。” 宁不羁眸色微变,轻语了一句,嵇灵有些茫然,还是朝他走了过来。 “我是谁?” 宁不羁盯着她的双眸,却见嵇灵蹙起了眉。 “宁不羁,你是不是有病?” 宁不羁无语凝噎。 “既然死不了,就跟本宫过来。” 宁不羁一掌将她推了出去,嵇灵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而下一刻,宁不羁拎着她上了宫墙,踏着屋瓦疾步离去。 嵇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回眸时,已经进了一处偏殿。 “你聪明,把门打开。” 两人置身在了一堵红色大墙前,嵇灵听完他的话,不由拧了眉。 “我是人质,不是你的下属。” 嵇灵看着这堵另有玄关的墙,面色诡异。 “还知道自己是人质,要本宫把你杀了提醒一下吗?” 宁不羁看着她似笑非笑,嵇灵轻咳了一声,抬手将长指放到了墙上。 人在屋檐下。 没多久,嵇灵就找了机关,面前的墙顿时开为了一道大门。 “有点用。” 宁不羁点了点头,踏步走了进去,嵇灵有些无言,也跟了过去。 “藏宝库?” 嵇灵打量了一番这个暗室,却没发现什么稀世珍宝。 “肤浅。” 宁不羁白了她一眼,突然俯身看向了地面。 “过来。” 宁不羁叩了叩地面,嵇灵瞬间听出了玄机。 “你在犹豫什么?” 见她没有动作,宁不羁抬头看了她一眼。 嵇灵还没被这样使唤过,她咬了咬牙,骤然一脚踩了下去,地面瞬间轰踏,没反应过来的宁不羁毫无防备地掉了下去。 “太子殿下,您没摔死?” 嵇灵蹲在洞口前,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幸灾乐祸。 宁不羁似是吃了尘土,咳了好几声,下一刻,一枚银针甩了上去,嵇灵笑意不改,侧身躲过。 “下来。” 宁不羁加重了语气,嵇灵无奈地摇了摇头,纵身跳了下去。 “你想干什么?深夜探寻先祖秘境?” 嵇灵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是陵墓。 宁不羁没管她,转身走向了别处。 “你在此处等本宫。” 宁不羁找到了一道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真是不怕我反咬一口。” 嵇灵站在门前,潮湿的环境令她的伤口很不舒服,脸色不禁又白了几分。 她百无聊赖地在四周逛了逛,突然,她止步在了一个石像前。 “原来如此。” 没多久,宁不羁就灰尘扑扑地走了出来,嵇灵注意到他怀里多了东西。 “走。” 说罢,他拎着嵇灵的后衣领回到了地面,他往地上踩了两脚,地面又恢复了原样。 再次回到东宫,嵇灵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暗一,带她去处理伤口。” 宁不羁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处。 “是。” 晓是念在她出了力,宁不羁大发慈悲地把她安排到了偏殿,还给她配了个丫鬟。 换了一身衣袍,嵇灵来不及多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迷糊之间,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忍不住想靠近一些,却听到了温润的笑声。 次日,宁不羁带着她乔装到了地下赌坊。 嵇灵见他熟稔地和赌坊的人打了招呼,亲自坐了庄。 “纪少今日想什么?” 宁不羁坐下来不久,就有人走了过来。 “自然是要不一样的筹码。” 宁不羁看着他,摇了摇手中的骰子。 “哦?纪少今日带来了什么筹码呢?” 那人眼中多了几分兴味,宁不羁笑了笑,看了嵇灵一眼。 “纪少的诚意不太够啊。” 那人打量了嵇灵一番,笑得玩味。 “你不明白。” 宁不羁唇瓣动了动,那人顿时眼前一亮。 “陈少也要拿出诚意来才好。” 宁不羁拿出一把匕首放在了桌上,嵇灵的脸色变了变。 “本少向来是公平的。” 那位陈少点了头,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骰子,便已确认了赌注。 “陈少先请。” 宁不羁不急不慢,对他展出了一个笑容。 “承认了。” 陈少勾唇一笑,摇出了六个点。 “看来纪少注定是出师不利。” 陈少笑意更甚,眼见着宁不羁摇出了清一色的一点。 嵇灵暗道不妙,下一刻,宁不羁便握着匕首切断了她的一缕青丝。 嵇灵眉心一蹙。 “很好。” 陈少大笑了一声,正想接过那缕青丝,宁不羁却手一扬,那缕青丝落入烛火,顿时化为了灰烬。 “陈少请。” 宁不羁面色不改,似是没看到陈少变了色。 而第二局,宁不羁便扭转了败局,陈少眸光微闪,接过匕首砍下了自己的头发。 “请。” 宁不羁笑意不改,再一次占据了胜局。 陈少看着他,咬了咬牙,果断地切下了左手的尾指。 嵇灵脸色微变,抬眸看了一圈四周,果然是赌徒,一群疯狂的赌徒。 很快,宁不羁就将那位陈少逼疯了,陈少握着匕首对着自己的右眼,迟迟没有下手。 “陈少,要愿赌服输啊。” 宁不羁笑意依然,却透露了明显的威胁。 陈少手一颤,下一刻,便剜下了自己的右眼。 嵇灵看着有些不舒服,但脸色没有多少变化。 “请。” 宁不羁还是那个动作,陈少却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本少不玩了。” “是吗?” 宁不羁突然站了起来。 “可赌局一旦开始,就没有中止的可能,除非” 除非彻底结束。 嵇灵在心中补了一句。 “纪少” 陈少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由退后了几步。 “陈少不能坏了规矩啊。” 宁不羁执起了桌上的那把匕首,朝他走了过去。 “疯子!” 陈少惶恐地大喊了一声,刚想跑,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夺去了性命。 “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规矩。” 黑衣人冷漠地说了一声,便再次消失在众人眼前。 “真是可惜。” 宁不羁俯身拍了拍死不瞑目的陈少的脸,不经意地扯走了他脖子上的东西。 嵇灵看着眼里,却见宁不羁猛然回头,瞳孔阴森瘆人。? 第三十九章 要我帮你吗? 嵇灵看着他,眸色平静。 “呵。” 宁不羁突然笑了,敛下了方才的阴翳。 “走。” 他踏脚走了出去,嵇灵也没有犹豫,跟了过去。 “你还挺能坚持。” 回到东宫,宁不羁突然回头对她说了一句。 “什么?” 嵇灵抬眸,还没等到宁不羁的回应,就突然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宁不羁伸手扶了她一把。 “把她带下去。” “是。” 一个侍卫上前,抱着嵇灵回到了她的房间,将人放回榻上,他却没有离去。 嵇灵的青丝被宁不羁切去了一缕,并没有很明显,但仔细看去,还是有些痕迹。 “玄一。” 他低唤了一声,一道人影飞快闪了进来。 “主子?” 听完他的话,玄一瞳孔一缩。 “去办。” 他沉下了脸色,视线仍旧落在嵇灵身上。 “是。” 此时,北国京城郊外的一处院子,嵇尘踏雪而来,推开了那扇门。 “尘兄!” 房中正在谈论的人看到他,纷纷站了起来。 “别来无恙。” 嵇尘笑了笑,向近南而坐。 “今日,我们可算是齐了。” 如今房中有十二人,皆为男子,主座上的人拍了拍嵇尘的肩膀,不由感叹了一句。 “都怪我,耽误了时间。” “为时未晚,正是大好时机。” 另一人附和了一句,众人相视皆是大笑,唯嵇尘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许兄说得对,如今,就是最好的时机!” “秦氏注定是坐不稳那个位置的,现今天灾人祸,就是对她的报应!” 主座上的人突然提高了音量,猛一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凌兄冷静。” 他身旁的男子不禁上前安抚他,才让他再次落座下来。 “是我失仪了。” 那人抱歉的笑了笑,很快又正了色。 “秦氏正打算出兵伐音,我们正好可以借此大作文章。” “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话刚落,嵇尘就抬起了头。 “自然是要” 那人话说一半,却被旁人示了个眼神,他顿时将话收了回来。 “我可以援助你们实行其它计划,但这场战事,谁都不准插手。” 嵇尘站了起来,清冷的声音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尘兄,嵇灵是秦氏的心腹。” 主座上的人蹙起了眉,嵇尘本就视嵇灵为敌,怎么现在又是这副模样? “她是秦氏的心腹没错,但你们不要忘了,她是我嫡亲的妹妹。” 嵇尘眸色微敛,一众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我会担任主帅出兵伐音。” 话落,他便转身推门走了出去,没给众人反应的余地。 “他这是要改变主意了吗?” 留下的人神色变了又变,心中也起了警惕。 “尘兄不会。” 主座上的人一语否定了他的想法,没有嵇尘的帮助,他们不可能走到今日。 “嵇灵是什么人他不清楚吗?她留着,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何不一箭双雕?” “毕竟是兄妹之情,情有可原。” 那人的长指在桌上叩了叩,眼中看不出情绪。 音国东宫,嵇灵是在疼痛中醒来的,她抓着自己的长发,脑中一片凌乱,头痛欲裂。 宁不羁的蛊发挥作用了。 嵇灵清醒地认知到了这一点,这甚至是她主动踩上去的,这一次,她要破釜沉舟。 而如今,蛊虫的力量一步步地在吞噬她的意识,她要竭力忍下去,才能留存自己的一点意识,以让往后能再次清醒。 可她没想到会这么痛,嵇灵咬着牙,额间很快就沁出了细汗。 她继续换一种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嵇灵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去握梳妆台上的剪刀,却被突然出现的人拦住了去路。 “滚!” 她怒斥了一声,想赶走这个宁不羁用来监视她的侍卫,却突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嵇灵猛然抬起了头,对上了熟悉的双眸。 “要我帮你吗?灵儿。” “你” 嵇灵还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脑中的痛感就再次袭来。 下一刻,眼前的人就搂住了她的腰肢,俯身掠夺她口中为数不多的空气。 “云” 嵇灵挽上了他的后颈,意识有些迷离,但确实令她暂时转移了疼痛。 “乖。” 男人怜惜地放轻了动作,他不敢想象,若是他没跟过来,她还要怎样作践自己。 怀中的人,不仅对敌人心狠手辣,连对自己也是毫不怜惜。 “云景” 嵇灵带着残余的意识,长指甲陷入了皮肉之中,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云景不觉疼痛,眸色却又暗了几分。 良久,蛊的作用终于熬了过去,嵇灵也疲惫地闭上了双眸。 从今夜开始,她便会忘记所有的一切。 云景不动声色地处理好一切,给她盖好了被褥,再次穿上那身黑衣地退了出去。 “主子。” 再次回到暗处,玄一便跟了过来。 “事情办好了吗?” 云景瞥了他一眼,玄一即刻点了头。 自家主子也是心思阴暗,嵇灵不过是被切了一缕青丝,他便要将别人太子妃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 这也就算了,他还要故意在宁不羁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宁不羁亲手扬了自己太子妃的骨灰。 玄一都为宁不羁感到心颤。 论心狠手辣,嵇灵可能还比不上自家主子,如果说玄一从前是心疼自家主子卑微,如今则是为嵇灵默哀倒了血霉才会被自家主子看上。 云景就是一味隐藏的致命毒药。 “找个时机让他知道。” 云景没管玄一在想什么,笑意中含尽冰冷。 “是。” 玄一脊背一寒,心中再次为嵇灵点了一根蜡。 不出三日,北国对音宣战,迅速汇集了二十万的军队,以迦南郡主为主帅,北国百姓对此次出战褒贬不一,一时间群情汹涌,彻底颠覆了冬日的寒冷。 而真正掌军的嵇尘,却先一步踏过了北国边境。 没多久,嵇尘带着二十名亲卫,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音国边境。 寒疾将平,而新的风浪一触即发,腥风血雨已在路上。 第四十章 我们,重新开始 次日,嵇灵从酸痛中醒来,抬眸却是极致的迷茫。 这里是哪里? 她是谁? 凌乱中夹杂着头痛,这时,有人推开了门,来人着一身麒麟金袍,面色冷峻,举止间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她觉得有些熟悉,但情绪却是有些复杂。 “醒了?” 来人朝他走了过来,面色看不出半点情感。 “你是谁?” 她不由问了一句。 “任务失败,连自己主子都不认得了?” 来人冷笑了一声,猛然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主子?” 感觉有些窒息,但她的注意力却在这个极为陌生的称呼上。 “你真不记得了?” 来人突然松开了他,神情有些狐疑。 她看着他,四目相对,良久没说话。 “把太医喊过来。” 良久,来人打破了沉默,往外道了一声。 太医很快就被拎着走了进来,拎着他的是一名面容清秀的侍卫,她莫名觉得这侍卫极为熟悉。 “殿下,凌侍卫的记忆确实出了点问题。” 太医很快就替她把了脉,低头对金袍男子说道。 “废物。” 不知说的是谁,金袍男子怒斥了一声。 “你来告诉她。” 金袍男子气得挥袖离去,转身时看了那名侍卫一眼,侍卫眸光闪了闪,上前了一步。 “是,太子殿下。” 太医也退了下去,她听着那名熟悉的侍卫说起了自己的“记忆”。 原来,她是音国太子宁不羁身边的一名侍卫,名为凌云,三年前北音大战后就冒充北国丞相府嫡女嵇灵留在了北国,前段日子身份差点被拆穿,太子亲自到北国将她带了回来。 她对这所谓的记忆有些怀疑,但貌似又没有多大的出错,毕竟她对眼前这位“青梅竹马”的侍卫真的很熟悉。 “你叫什么?” 她对着这位青梅竹马问了一句,对方露出了一个浅笑。 “顾景。” 这道清澈的声音一落,她脑中突然浮现了“景哥哥”这三个字。 下一刻,顾景就靠近了她,她下意识往后一缩。 “你要干什么?” “你的伤口要换。” 顾景轻笑了一声,看向了她脖子上的白布。 “我自己可以。” 凌云话还没说完,顾景已经伸手解开了脖子上的白布,开始替她处理伤口。 “别乱动。” 她看着顾景的眼神暗了下来,骤然心一颤。 而顾景的长指抚上了她的伤口,眸中染上了阴翳,处理不好,可能会留疤。 “我没事。” 她突然看懂了他眼中的神色,低声说了一句,似是在安抚。 “听话。” 顾景很快就从心替她上了药,轻柔地为她包扎。 这时,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顾景眸色微变,却又见她放开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女突然垂下了眸,神情有些低落。 “没事,可以重新开始。” 顾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心绪却飘向了远方。 “重新开始吗?” 少女抬起了眸,神色却有些茫然。 “嗯,重新开始。” 顾景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了一吻。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吃点东西,一会一起去执行任务。” 顾景将她捞了起来,凌云有些不自然,便推开他自己去洗漱。 良久,她才再次与他说话。 “什么任务?” “跟我来。” 顾景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下一刻,顾景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你” 她不禁有些恼怒,却见他突然将她拦腰抱起,转瞬便消失在了房中。 在落脚时,两人置身在了一处酒楼上方。 顾景掀开了一块屋瓦,凌云朝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所以,他们的任务是偷窥吗? 凌云转眸看了他一眼。 “是探消息。” 顾景的长指抵在她唇边,低声说了一句。 好。 凌云点了点头,也俯下身去。 “谁知道宁不羁是想干什么?本侯猜他就是想篡位。” “他猖狂不了多久,殿下很快就会动手了。” 两人听了一会,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顾景轻声将那块屋瓦放了回去。 “走。” 顾景刚想伸手,却见凌云更先一步离开了。 他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我们还要去哪里?” 凌云正想回自己的房间,却被顾景抓了回来。 “去见殿下。” 凌云一愣,跟着他去了宁不羁的寝殿。 “太子殿下。” 凌云看着顾景对宁不羁行了礼,宁不羁瞥了她一眼,她也上前行了一礼。 “殿下没猜错,就是他们。” 顾景抬头,将今夜探到的消息高予他。 “痴心妄想。” 宁不羁冷笑了一声,似是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既然他们如此迫不及待,你们就去给他们些教训。” 宁不羁眸色微变,吩咐了几句。 “是。” 顾景应了下来。 “你出去。” 宁不羁看向凌云。 “我?” 凌云有些懵懂地指了指自己,宁不羁深吸了一口气。 “顾景,你留下来。” 凌云这下子听懂了,即刻抬步走了出去。 “处理好你那些莺莺燕燕,别让嵇灵发现了异常。” 宁不羁看着眼前这个心腹,嵇灵现在是失了忆,但要她听从并不容易,是顾景提出了个青梅竹马的法子,但宁不羁以为这多半是他贪恋美色。 顾景毛病很多,但武艺高强,只要能达到目的,宁不羁也不在乎对方要做什么,毕竟他将嵇灵带回来是为了利用,不是要将她好好地养起来。 “属下定不会坏了殿下的事情。” 顾景轻蔑一笑,但对上宁不羁是极致的敬畏。 “行,下去,看好她。” 宁不羁挥了挥袖,顾景点头退了下去,走去房门便看到了百般无聊在来回走动的嵇灵。 “过来。” 顾景再次朝她伸出了手。 凌云愣了愣,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你失忆了也不能无情啊,灵儿。” 顾景将人揽了过来,回到了她的房间。 “我没有。” 凌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她对他很是熟悉,也不反感,只是感觉,他彷佛不是这个样子的。 “抬起头来。” 第四十一章 那就逆天而行 顾景加重了语气,她瞬间抬起了头。 就在这时,顾景吻了下来。 “我” 她顿时懵了,却见顾景又抬起了头。 “你该唤我什么?” “景景哥哥?” 她有些不确定,下一刻,便迎来了更热烈的侵占。 “乖。” 春宵漫漫,而凌云次日醒来的时候还是懵的。 “不必醒那么早。” 身旁的人睡眼惺忪,有些不满地再次将她拉入怀中。 凌云没敢再动,直到日入正午,顾景才将她捞了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 凌云看着他给自己系好了衣领,抬眸问道。 “逛街。” 顾景轻笑一声,给她戴上了面纱。 凌云再一次茫然地被他带了出去。 顾景没有骗她,逛街是真的在逛街,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吃糖葫芦吗?” 顾景回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凌云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栗子糕上。 他拿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 “我吃。” 凌云转过头来看他,接过了他手里的糖葫芦。 “我是记错了吗?你不喜欢?” 见他愣了神,凌云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 “喜欢啊。” 顾景笑了,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欢愉。 “可我身上没有银子。” 凌云掀起面纱咬了一口糖葫芦,有些不好意思。 “问我要啊。” 顾景挑了挑眉,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她掌心。 凌云掌心微颤,即便她失了忆,也是觉得,是她给他花钱才对。 “不够?” 顾景顿时掏出了一沓银票。 “不……不必。” 凌云面色一滞,顾景却强硬地塞给了她。 “你要给我买。” 顾景笑得狡黠,凌云一阵头皮发麻,朝那间糕点铺走了过去。 暗处的玄一看着眼里,险些摔了下去,难怪主子不阻止嵇大小姐中蛊,还大费周章潜入东宫,原来打得是这种反势为上的算盘。 很好,主子现在都不用装了,不必隐藏实力,更不必遮掩本性。 嵇灵进去给他买了一盒栗子糕,顾景却是得寸进尺,要她喂给他。 “你真不怕噎死。” 凌云不由说了他一句,顾景却是毫不在意。 “你舍不得。” “……” 她这个青梅竹马真不是一般不要脸。 “灵儿,过来。” 顾景唤了她一声,凌云下意识将手伸了过去,却见他突然又笑了。 凌云顿时红了脸,刚想把手收回来,顾景就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顾景带着她进了一处茶楼。 “你可以听听戏。” 顾景轻抿了一口茶,凌云点了点头,注意力却放到了别处。 顾景看着她不经意地在观察,笑容渐渐变得宠溺。 这才是她。 而凌云的注意力很快就收了回来,视线落在戏台上。 “这戏我不爱听。” 她蹙了眉。 “为什么?” 顾景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是一出殉情的戏。 “生者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景的笑意淡了几分。 “那灵儿以为另一方要怎么活下去呢?” 四目相对,凌云沉默了下来。 “不过,你能这么想很好。” 顾景突然又笑了,凌云却觉得不是很好受。 “为什么不能都活下来?” 这时,她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天意使然。” 顾景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眸色微暗。 “那就逆天而行。” 凌云说得笃定,顾景再次抬起了眸。 可你当初,选择了与天共烈。 逆天而行的人,成了他。 “好。” 他突然应了一声,笑容灿烂。 这时,一名男子走了过来,落座在了凌云身旁。 “凌侍卫,好久不见。” 他靠近凌云笑了一声,顾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是?” 凌云抬眸看着他,有些迷惑,又有些异样。 “你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顾景顿时将她拉了过来,男人眼中闪过了一抹怀疑,但很快消失不见。 “顾侍卫,你适可而止的才好。” 言语中,带了威胁,顾景脸色不变,心中却同样多了怀疑。 “劳二皇子殿下提醒了。” 他都要忘了,音国还有个二皇子。 “不客气。” 二皇子笑了笑,转身离去。 “二皇子?” 凌云抚上脖子上的伤口,不由拧了眉。 “别怕,我们会讨回来的。” 顾景揉了揉她的发丝。 管他是谁。 “好。” 凌云也笑了。 而刚走出茶楼的二皇子,顿觉脊背一寒。 此时,音国境内某处客栈。 “主子,大小姐就在东宫。” 随影看着一身玄衣的嵇尘,别于往日的白衣绝尘,眸光中多了几分睥睨众生的压迫感,而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嵇尘。 “他还真是敢算计。” 嵇尘转着手里的茶杯,猛然将它捏碎。 “要将大小姐带出来吗?” 随影抬眸,神情有些犹豫。 “我先去会会他。” 嵇尘拿起桌上的面具,顿时消失在了房中。 是夜,宁不羁从城外回京,突然被一位蒙面的玄衣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谁?” 宁不羁拧眉下了马车,眨眼的功夫,他身旁的人已经尽数倒下了。 “受人之托,和太子殿下切磋切磋。” 嵇尘冷哼了一声,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长剑迎面而上。 凌厉的剑势袭来,宁不羁眸色微变,顿时拿出了匕首挡击。 “原来太子殿下,不过如此。” 剑身翻转,宁不羁疾步退后,右臂上多了一道明显的剑痕。 宁不羁心中掀起惊涛巨浪,对方的内力,过于强劲。 “你是谁的人?” 宁不羁按着手臂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此人必是大敌,恐怕是和顾景旗鼓相当。 嵇尘没回答他,长剑再次袭了过来,宁不羁退无可退,鲜血很快红了衣袍。 “多行不义必自毙。” 嵇尘的长剑抵在了他喉间,宁不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攥着长剑,忍住了将对方诛杀的冲动,这时,一只飞镖迎面而来,嵇尘瞳孔一缩,连忙退后,但也没错过在宁不羁脖子上留下伤痕的机会。 “太子殿下。” 顾景带着凌云飞身而来,看到宁不羁脖子上的伤痕,眼中闪过了一抹欣喜。? 第四十二章 我是你的夫君啊 灵儿! 嵇尘看到顾景身后的凌云,到嘴的话差点喊了出来,但他生生忍了下来。 “顾景!” 宁不羁被顾景扶了起来,眼中染上了阴翳。 “殿下,你退后两步。” 顾景提剑对上了嵇尘,很快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嵇尘掩饰得很好,但云景的心思更为细腻。 凌云剑法。 而嵇尘却蹙起了眉,他看不清顾景的招式,对方明显更胜他一筹。 下一刻,顾景将他抵在了树上,正当他以为对方要动手时,顾景却在他耳边落了一句。 “你放心,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顾景压了声音,嵇尘则是面色诡异,这又是他的好妹妹的哪位姘头? 这时,顾景突然给了他一掌,嵇尘眸色微变,顺势离去。 顾景作势追了一会,很快又回到了原地。 “殿下,属下无能。” 顾景握着剑低下了头,看起来是自责,眸中却尽是不屑。 “不怪你。” 宁不羁流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凌云却是一直在旁观,不止一词。 “怕还是他的人,没想到,他能找到这种奇人。” 宁不羁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狠之色,顾景脸色不变。 “殿下,您还是先处理伤口。” 这时,凌云终于发了声,宁不羁抬眸看了她一眼,径直撕下衣袍在脖子上缠了一圈。 “顾景,你驾车。” 侍卫和车夫都死在了嵇尘手下,他显然是喊不动嵇灵。 现在嵇灵的态度,还在观望,想操控这么一个人,并不容易。 宁不羁突然觉得有些晦气,顾景持傲,嵇灵难控,都不是什么合格的下属。 “是,殿下。” 顾景点了点,看着宁不羁和凌云都上了马车,他也坐到了车外策马。 而马车里的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宁不羁都要怀疑她有没有中蛊了,这时,凌云给他递了一个瓷瓶。 “什么东西?” “伤药。” 凌云抿了抿唇,心中有些疑惑,明明顾景会医术,可为何对宁不羁这一身伤痕无动于衷。 她有些不解,但没蠢到直言。 而对面的宁不羁看着手里的瓷瓶挑了挑眉,可算是松口了,他当年追逐自己的太子妃都没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而下一刻,凌云就掀起车帘坐到了顾景身旁。 宁不羁手一顿。 居然是重色。 不过嵇灵这眼光真不是太好。 前是云景,后是顾景,一个没用,一个浪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宁不羁也只是腹语了一会,并没有很关心他的私事。顾景若是真难抓住嵇灵,也是好事。 “风大,怎么出来了?” 顾景看着她有些意外,拍了拍她头上的落雪。 “我觉得这个太子有点蠢。” 凌云往车里看了一眼,又凑在他耳边低语。 顾景顿时笑了。 宁不羁确实蠢,但对方令人忌惮的,是他的心狠手辣,动辄就要血溅十里。 他真不知道,清醒时的嵇灵是怎么忍得住不手刃宁不羁的。 或许她是想,但因为自己耽搁了动作,只能重新谋划。 想到这里,云景垂下了眸。 而凌云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情绪,果然,顾景并不忠于宁不羁。 她突然笑了,将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怎么了?” 顾景侧过头看向她,被她脸上的笑容晃了眼。 “你很好看。” 凌云脸不红心不跳,顾景也笑了一声,宁不羁顿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样就算好看了吗?” 顾景心中有些不满,她究竟是喜欢哪张脸? “嗯?” 凌云突然凑了过来,紧紧盯着他这张脸。 感觉,不太对劲啊,但又不能即刻验证。 她突然觉得宁不羁有些碍眼了,虽说是她所谓的主子。 心中的疑虑更深,她干脆闭上了眸,不再说话。 顾景宠溺地摇了摇头,没再打扰她。 回到东宫,宁不羁迅速地顾景吩咐了下一步的计划,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凌云一路沉默地跟着顾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两人踏入房中的那一刻,她“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下一刻,她猛然上前撕下了顾景的面具。 顾景一愣,她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你究竟是谁?” 凌云看到这张脸,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正了色。 “我是你的夫君啊。” 被她拆穿,云景的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反而走近了她。 “狼子野心!” 凌云正想走出去,却被云景拦了回来。 “在灵儿眼里,还是殿下比我重要吗?” 云景扣着她的脑袋,虽知她是中了蛊,会下意识效忠宁不羁,但心中还是很不高兴。 在她心里,谁都比他重要。 “我” 凌云一顿,若是顾景身份被拆穿,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他。 “你走。” 凌云垂下了眸,两难抉择,云景的脸色却是暗了下来。 “呵。” “你总是要先放弃我。” 脸上阴翳,掌中也是用了力度。 “顾景。” 凌云眸色微敛,想推开他,却被抓得更紧。 “看来,你是需要点教训。” 云景冷笑了一声,扯下了头上的发带。 凌云瞳孔一缩。 下一刻,那根发带蒙住了她的双眼。 “灵儿喜欢我吗?” 云景将她按在了床上,一手压在她的双手扣在头上,低头用唇齿咬开了她的衣领。 眼中捕捉不到光线,无法感知的视线令她升起了心中惶恐,凌云一个颤栗,却无法挣脱。 “灵儿这样,才会乖一点。” 囚禁她,锁住她,掌控她,碾碎她,是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执念。 凌云咬着唇说不出话,因为她早就被云景点了哑穴,但身体是止不住的颤栗。 “你怕我?” 云景温热的气息抵在她耳边,语气是讽刺至极。 “也好,你最好是记住。” 他突然又笑了,情绪是越演越烈,从一根发带到四肢都被加上枷锁,凌云对他的恐惧达到了极致,他却没有留给她一点余地逃离,直到两日后顾景被宁不羁的人喊走,她才得以喘息。 而身上的束缚,却一件都没有被褪去。 她费尽力气才挣脱了一道枷锁,正想扯下眼前的发带,那道令人心悸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 “想去哪里?” 第四十三章 你不怕我跑了? “想跑?” 凌云刚扯下发带,就对上了他冰冷的双眸。 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抓着脚腕拉了出来。 “我没有。” 凌云头皮发麻,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呵。” 云景冷笑了一声,但没有再束缚她的视线。 房中是长久的沉默,凌云有些气愤,但并不认为现在和顾景硬碰硬会有什么好结果。 良久,她暗吸了一口气,抓住了云景的衣袖。 云景抬眸看了她一眼。 “景哥哥,我饿了。” 她咬了咬唇,云景的眼神却是有些狐疑。 “想骗我?” 这些示弱的手段,她骗骗别人也罢,落在他身上 呵。 “我” 被他一语拆穿,凌云有些尴尬。 “等着。” 他冷笑了一声,终是走出去端来了吃食,甚至还强硬地让她洗漱了一番。 吃着早膳的凌云有些无言,他可真是难对付。 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接受啊 “景哥哥” “够了!” 云景终是受不住她软着声音一句又一句地唤她,伸手替她解开了所有束缚。 凌云顿感心旷神怡,脸上也染上了笑意。 “你最好想清楚了,我能杀了你的殿下,再和你一起死。” 云景冷嗤了一声,凌云笑容一僵。 “我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他很是不正常,但她也不是非得让他死。 何况是自己还处于弱势的情况下。 “呵。” 云景看了她一眼,失忆了也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 “如果是别人,你也能这样?” 云景挑了挑眉,眼中却是飞快地闪过了一抹阴戾。 “那我还是死。” 凌云的脸色有些怪异,甚至有些厌恶,她无法想象,更不能接受那个画面。 “呵。” 云景被她的反应取悦了,脸上的阴翳也散了几分。 凌云瞄准时机,一把抱住了他。 “景哥哥,我对你一心一意,所以” 麻烦把她的内力解了。 “所以你可以闭嘴了。” 云景伸手捂住了她的唇,他不爱听的就不听。 凌云的神情瞬间就焉了下来。 束缚解去,却仍旧是软禁,凌云百无聊赖地在房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而云景则是拿着手里的书看得认真,偶尔还提笔写了些什么。 凌云挪了挪自己的脚步,想去看看他写了什么,云景却是早有防备地收了起来。 “别乱晃。” 云景收起了几张信纸,凌云有些不悦,脑袋抵在了他肩上。 “你在看什么?” 不过是一本经书,他还能看出什么花样来? “你不是看到了吗?” 云景没回头,却突然感到她在自己肩上蹭了蹭,他骤然脊背一个颤栗。 “你应该很忙,却看起来那么闲。”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凌云离开了他,不动声色都抽走了一张空白的信纸。 “是吗?” 云景夺回了她手中的空白信纸,撕碎扔进了烛火之中。 “顾、景。” 凌云咬了咬牙,他怎么总能看出她的心思来。 “注意你的称呼。” 云景继续看着手里的书,语气中却带了威胁之意。 “夫君?” 凌云突然狡黠地笑了一声,云景手上的书瞬间落在了桌上。 “闭嘴。” 云景蹙起了眉,她心里指不定在算计什么。 他哪里是在看书,他是在防她。 “真是无情。” 凌云哼了一声,抬脚想去抽一本书,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凌侍卫,殿下请见。” 听到这句话,凌云眼前一亮,云景却是给了她一记冷眸。 “咳,我应该要去?” 凌云眼巴巴地看着他,现在得罪宁不羁也不好。 “过来。” 云景唤了一句,凌云即刻走了过去。 下一刻,云景解了她的内力。 “去。” 说罢,便继续低头看书。 “你不怕我跑了?” 见他如此爽快,凌云都有些不相信了。 “呵。” “你下次想尝试什么材质的锁链?” 云景轻笑了一声,凌云心一颤,摇了摇头,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见过太子殿下。” 来到宁不羁面前,凌云给他行了个礼。 “你去办件事。” 宁不羁转过了身,盯着她的双眸。 “是,殿下。” 凌云没有丝毫停顿就应了下来,宁不羁满意地笑了笑。 “去,本宫今夜就要结果。” “是。” 凌云颔首,即刻便退了出去。 这一次,宁不羁是要她取了宫里一位公公的人头,然后嫁祸给某位嫔妃。 凌云没有多想,即刻往皇宫而去。 皇宫立守备森严,凌云屏住了气息,避开御林军到了慈宁宫。 “哀家累了,你下去。” 她听到慈宁宫里传出了一道疲惫的声音,没多久,一名有些年纪的公公走了出来。 这正是她今夜的目标。 凌云本想即刻动手,但看到那名公公行色匆匆,顿时收回了长剑,暗暗跟在他身后。 她眼见着那名公公走出了慈宁宫,悄无声息地宫中一个偏僻的角落。 “出来。” 那公公突然说了一句,凌云都要怀疑自己暴露了,却见角落的另一边走出了一名少年。 “公公。” 少年看到那名公公就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 “办的事情如何了?” 那名公公脸色阴沉,眸中却有夹杂了别的情绪。 “稚奴无能。” 少年的头埋得更深了,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栗。 “你知道惩罚是什么。” 那名公公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兴味,而少年则是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暗处的凌云蹙起了眉,有些看不下去了。 什么东西? 就在少年纠结的时候,凌云的长剑挥了出去,公公睁眼坠地,与此同时,她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她没有那么大的善心,更不会做留下祸根的事情。 “咳我不是跟他一伙的。” 少年咳出了泪水,通红的双眸中充斥着不甘的倔强。 凌云犹豫了一会,还是放开了他。 “告诉我你的价值。” 染着血的长剑抵在了少年的脖子上,凌云眼神冰冷,少年却是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告诉你,你中了蛊。” 凌云脸色骤变。? 第四十四章 我看不上你 “你被控制了。” 少年缓了一口气,又补了一句,却见她的神色没有太意外。 “你还有点用处。” 凌云不知想到了什么,收起了自己的长剑。 “你不想解了这个蛊吗?” 少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会有人得知自己被控制了还能这么平静? “你有这个本事吗?” 凌云嘲讽地瞥了她一眼,少年顿时沉默了下来。 “说,你又是何人?” 凌云抬眸看着他,似是被威胁了,却又很坦率。 “他拿了我的东西。” 少年将一些事情告诉了她,看着那具身体眼中闪过了一抹憎恨。 “我可以把你拿回来,现在,先证明你的价值。” 凌云退后了一步,少年看了她一眼,拎着那具尸体消失在角落处。 凌云没有很信任他,跟了他一路,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才转身离去,这时,少年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跟着你。” 少年脸色认真,却又是意外的平静。 “我不信你。” 凌云直言了自己的想法,少年神情微怔,突然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更令我觉得你意有所谋啊。” 凌云挑了挑眉,莫名觉得他这副姿态有些熟悉呢。 “你救了我,知恩图报不是应该的吗?” 少年突然笑了,明媚的眉眼令凌云有些晃神。 “那你就跟着。” 凌云笑了笑,似是想到了什么。 “好。” 少年点了头,跟着了暗处。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 回到东宫,凌云即刻向宁不羁禀报,宁不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挥袖让她离去了。 “就是他。” 刚脱离宁不羁的视线,少年就突然走了出来。 “我知道。” 凌云并不意外,但她的潜意识里认为不能就这样中止。 “你究竟是在算计什么?” 少年呢喃了一句,但凌云没有听清。 “他是谁?” 云景拧眉走了过来,这才多久的功夫,她就带了人回来? “捡的。” 凌云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识趣地和少年保持了距离。 “是吗?” 云景朝那少年看了一眼,看清他的容颜,骤然瞳孔一缩。 竟然是他。 “这位是?” 少年看着云景,有些好奇。 “男宠。” 凌云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句,云景脸色微变。 “哦。” 少年笑了笑,眉眼间有些兴味。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凌云摆了摆手,她已经感觉到云景的不快要溢出来了。 “是。” 少年没多话,即刻退回了暗处。 “男宠?” 云景回到房中,反手就关上了门。 “咳,口误。” 凌云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尴尬。 “你提防点他。” 云景没追究,反倒是嘱咐了她一句。 “他是谁?” 凌云不由反问了一句,云景却没有回答她。 凌云自讨没趣,转身解去外袍,却猛然被人揽了过来。 “做什么?” 凌云握着发带的手一僵,他不会想故技重施? 云景一手拽掉了她的发带,用行动回答了她。 “你不是喜欢男宠吗?” 云景看着那根发带,呼吸渐沉。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凌云说不出话,往后,绝不再用发带。 深夜,凌云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去书架抽走了云景近日看的书。 她抿了抿唇,正想打开,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翻窗出了这个房间。 “你居然还有精力。” 少年很快就出现在她眼前,话音刚落,就被凌云劈晕了过去。 她不动声色地将少年放在了一个角落,悄无声息地进了宁不羁的寝殿。 入目是宁不羁平静的睡颜,而凌云还是极为谨慎地点了他的睡穴。 她现在是半清醒状态,隐隐能想起一些事情,但极为模糊,做事情只能凭借潜意识的喜好。 比如,她现在想知道宁不羁的秘密。 凌云很快就找到了房中的机关,转动了书架上的花瓶。 通道打开,里面毫不意外是一个暗室,凌云踏脚走了进去,看见了大量的书信。 她胡乱地翻了翻,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一时没有想清,但她都记了下来。 刚欲转身离开,突然瞥到角落的一件东西,她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了。 正想走过去,却突然敏锐地感到暗室外有动静,她即刻出了暗室躲在了一旁。 “本宫听错了?” 来人竟是已经被她点了睡穴的宁不羁,凌云眸色微暗,看着他走近了那个刚被关闭的暗道。 竟能生生冲破她点的穴,宁不羁的警惕心很强。 而宁不羁也只是在暗道前停留了一会,并没有进去。 很快,他又回到了床上。 等了好些时间,凌云才走了出来。 她有点道不明心中的情绪,看了宁不羁一眼,便原路返回。 回到窗前,她拍醒了角落处那个少年。 “你” 少年睁眼看见她,不仅有些恼怒。 “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凌云威胁地掐了掐他的脖子,虽然对方明显有所图谋,但对自己没有敌意。 “你这是谋算了多少人?” 少年咬了咬牙,眼中有些幽怨。 “你猜。” 凌云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多大了?” 凌云觉得他有点矮。 “十一。” 少年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你不会想抓我当男宠?” 少年瞳孔一缩,往后躲了躲,凌云一愣,反应过来时迎头给了他一掌。 “我看不上你。” 这少年虽是明眸皓齿的,但和房里那位相比那是天壤之别。 见惯了皓月,凡珠又怎能入眼。 “” 她是瞎了?他也没觉得顾景有多好看啊。 少年人总有些莫名的胜负欲,他绝不承认自己不敌顾景。 “没想到中蛊也会影响目明。” 少年嫌弃地说出了心里的话,结果又是挨了凌云一巴掌。 “你太小了,你不懂。” 话落,少年顿时睁大了双眼,她在说什么? 可对上她的双眼时却是意外的清澈,原来是他想太多。 “天冷,你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待。” 终是起了几分怜惜,她多语了一句。 说罢,她便翻窗而入,“啪”的一声合上了窗,徒留少年在寒风中。 第四十五章 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次日,云景从床上醒来,莫名觉得脑中有些昏沉。 很快,他就意识了过来。 “你给我下药?” 听到他的话,坐在椅子上的凌云险些把刚抿下的茶水喷了出来。 “我哪来的药?” 凌云一副光明磊落的神情,云景也却是没闻到什么残留的药味,他自认还是能察觉出了。 “那就是点穴了。” 凌云笑容一僵。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说,瞒着我去做了什么?” 云景从床上走了下来,现在才彻底醒悟过来,她是失了忆,不是伤了脑子。 一个自幼就步步为营的人,怎会为一段记忆所束缚。 “咳,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 凌云尴尬地咳了几声,说出来也无妨,只是如此姿态的顾景,似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令她有些不适,甚至说是,忌惮。 往后,还要谨慎才行。 “嗯。” 云景没有再追究,转身去洗漱,她这种人惯占棋局,逼急了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给予一定自由,反倒会令她甘入圈套。 两人都是惯用算计,一时难分高下。 果然,见他不深究,凌云反而觉得心里没底。 这个枕边人,有点脱离了心中的熟悉,但她能确定,仍是同一个人。 她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复杂。 “战事要起了。” 云景洗漱完走了回来,话落,却没见凌云的神色有多意外。 他大概,猜到她去做什么了。 战事若止,她便会恢复记忆,届时如今自己这副面孔,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才好。 本是想博她怜惜,若是让她得知今世自己这番行径,怕是会恼怒。 但云景很快也想开了,她若是不愿,锁起来就好了。 凌云只是饮了一杯茶,完全不知道云景的心思已经辗转了好几番。 “你怎么这么闲?” 凌云也陷入了别的思绪,回过神来发现云景依旧盯着她。 他好歹是宁不羁的左膀右臂,怎么终日在自己身边转悠。 “我现在的职责,就是看好你。” 云景轻笑了一声,诱骗失忆少女,多好玩。 凌云眉心一蹙,没品出他话底的意思。 “当然,你如果觉得太闲的话,我可以履行我的职责。” 话落,凌云手里的茶杯碎了。 “不必了。” 凌云顿时站了起来,她现在是真的有点怕他。 见她不愿,云景也没有勉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要的是两相悦,而不是一人的独角戏。 “我带你去看戏。” 云景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拉着她出了房间。 “你带我来看你的莺莺燕燕?” 京中的一处独院,门外看起来清静,而蹲在墙上的两人则是看清了里面的热闹的景象。 凌云早有耳闻,听说顾景私德不正,还单独开了一个后院。 此处,便是那个地方,入眼看去,是各色的女子。 “看来没刺激到你。” 看她脸色平静,云景有些遗憾,太聪明也不好,完全欺骗不到她。 “哦?” 凌云眸色不明,她早已猜出此顾景非彼顾景,自然不会露出他祈愿的姿态。 “这院子不错,我也想开一个。” 凌云似笑非笑,看着那些女子相互作戏。 “你大概可能会喜欢寒铁制的。” 云景脸色未变,反倒添了几分笑意。 凌云脊背一寒。 “那这出戏没什么好看的了。” 还是少看戏为妙,省得引火烧身。 “多看看啊,我也好学习学习。” 云景按住了她欲起身的动作,他是没有什么莺莺燕燕的,但她有啊,不得多看看。 前世自己不懂婉转,今世是应该吃一堑长一智的。 “你别是病了?” 凌云心里发寒,一个云景已经够她对付的了。 云景没说话,看得津津有味。 凌云面色僵硬,论心计,怕是十个她也斗不过云景,何况是她武力上也无法镇压对方。 所以她清醒时是怎么招惹上这个人的? “你不高兴吗?不好意思啊,我不应该强迫你。” 云景突然朝她看了过来,言语中有些自责。 凌云身躯一颤,得,现学现卖,他要是将面具摘下来,还真的能蛊惑她。 光是这道声音,就足以令她动摇了。 祸水。 “灵儿不喜欢我吗?” 云景眨了眨眼,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边,眸中却染上了泪光。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 “回去。” 凌云突然抓着他的衣襟飞身离去,就让她收了这个祸水。 “原来你喜欢这样啊。” 云景被她按在床上,长睫毛笑得发颤。 “妖精。” 凌云咬了咬牙,熟稔地撕下了他的面具,俯身吻了下去。 “你好像很兴奋。” 后知后觉的凌云感觉彷佛被算计了,他不是应该更喜欢为主吗? “只要是灵儿,我都很高兴啊。” “还是,我应该落几滴泪?” 云景笑意不止,凌云没忍住,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最喜欢灵儿了。” 良久,云景又说了一句,尾音更是动人,凌云暗骂了一声,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了。” 他是狐狸吗,怎么这么能装? 掌心被舔了一口,凌云一个颤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睡觉。” 眼不见心为净,凌云闭上了双眸。 “哦。” 云景有些遗憾地应了一声,将人圈在了怀里。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他这副身体呢。 云景看着她颤动的睫毛,心底的阴暗再次翻涌,笑意未达眼底。 她最好,能一如既往。 大掌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留恋,凌云被他蹭得不舒服,翻了个身。 云景轻笑一声,收了手。 此时,东宫寝殿,拎着酒瓶去皇陵祭拜的宁不羁看到眼前的景象,怒意直窜头顶。 “谁,到底是谁!” 他不可置信地把皇陵翻了个遍,却一点也没有心中之物的踪迹。 一众属下连忙去侦察,皆是无果,盛怒之下,整个皇陵的守卫都化为血泥。 皇城并不知原因,但对宁不羁的发疯都极为惶恐,连皇帝都低沉了不少。 东宫上下足足找了三天三夜,一众人如履薄冰,月圆之时,宁不羁突然想起了三皇子前段时间给自己送过的香。 他亲手,将它扬了。? 第四十六章 为什么是我? 他亲手,将自己太子妃的骨灰扬了。 宁不羁彻底疯了,提剑就要去找三皇子,却被凌云拦了下来。 “殿下,您现在不能冲动。” 凌云蹙了眉,且不说这件事能不能成,宁不羁要是真的把三皇子杀了,东宫也乱了。 “不是你?” 宁不羁猛然抬眸阴狠地看了凌云一眼,却见她一脸迷茫。 “为什么是我?” 凌云很是疑惑,她跟他的太子妃有什么仇怨吗? 宁不羁是个极为敏锐的人,视线盯着凌云的神情,没有发现任何漏洞,心中的怀疑消了几分,但仍然是很不痛快。 他的太子妃,就是死在嵇灵剑下。 “出去跪着。” 宁不羁被她这一阻拦也清醒了过来,但心中的怒火难掩。 凌云有些无言,但还是听了令。 “主子,你不能冲动。” 暗处的玄一拦了云景一把,他现在出去,前面的局都白费了。 更要命的,嵇灵在筹划时就没把云景算进来,主子要是贸然要是毁了她精心谋划的一切,她清醒过来时是绝对要翻脸的。 云景站在暗处,脸色没有半点缓和。 “你去,把这个交给三皇子。” 云景给了他一封信,玄一微愣。 既然这么喜欢让人跪着,膝盖也不必要了。 “是。” 玄一接过,消失在了他眼前。 而云景站在暗处,沉默地看着不远处跪着的凌云。 凌云不觉得有多痛苦,模糊的记忆里她似乎总是被罚跪。若是她清醒时,便记得都是嵇鸣的鞭策。 她此时只是迷惑,究竟是谁将宁不羁的太子妃挫骨扬灰了,三皇子吗? 那确实很歹毒。 而宁不羁没让她跪多久,就令人将她喊了进去。 “太子殿下。” 凌云看着脸色复杂的宁不羁,面色更是迷惑。 “你随本宫出去一趟。” 宁不羁沉眸看着她,他要确定一件事情。 “是,殿下。” 凌云点了点头。 禀着夜色,宁不羁带着凌云到了京郊,进了一个隐秘的庄子。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凌云眸光闪了闪,跟着宁不羁进了一个院子。 “把暗格里的印章取出来。” 凌云明显感觉到这处院子的四周有不少气息,这时,宁不羁突然和她说了一句。 “好。” 凌云颔首,眸色顿时认真起来。 很快,她就找到了突破口,绕开四周的守卫迅速潜了进去。 宁不羁看着她灵活的身形,眸色微沉。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就只能除了。 没多久,嵇灵就打开了那个暗格,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她眸色微动,躲在了屏风之后。 “宁不羁可真是个蠢货。” 来人冷笑了一声,正欲解下外袍,却突然脸色一变,看向了屏风。 “谁?” 来人朝屏风走了过来,凌云脸色不变,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直接敲晕了他。 有惊无险地出了房间,正想去找宁不羁,就见他暴露了踪迹,顿时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力。 “有人闯入!” 守卫大喊了一声,院中所有的人顿时将宁不羁包围了起来。 蠢货!她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主子! 凌云暗骂了一句,宁不羁被围,她也只能走了出来,加入这敌多我少的战局。 幸好两人武艺都不差,面前能和这一群守卫持平,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殿下,你先走。” 凌云压下声音道了一句。 “好。” 宁不羁抿了抿唇,最后点了头,这时,一名侍卫朝他袭了过来,眼看着躲不过,这时,凌云突然将他拉到了一旁,生生受下了那道袭击。 她这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凌云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就见宁不羁眸色一凝,直接拎着她消失在了此处。 “噗!” 凌云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也不知是被伤的还是被气的,早能如此,他为什么要纠缠? 而宁不羁没有多话,将她拎回东宫直接扔到了云景怀里。 “让太医给她看看。” 云景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的人,很想一掌劈了他,但生生忍了下来。 “好。” 说罢,他就令边上的侍卫去找太医,自己则抱着她回了房间。 “这下子,他该信任你了。” 云景擦去了她嘴边的鲜血,脸色添了一抹冷笑。 她从来都是如此,为了什么皇朝大业,献出自身也不足惜。 真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摄政王。 云景脸上尽是阴翳,这时,小侍卫找的太医也赶了过来。 “顾侍卫。” 太医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为凌云诊脉。 “并无大碍。” 太医松了一口气,提笔便写下了一张药方。 “熬三次药便好了。” 太医将药方给了云景,便退了下去。 云景只是瞥了那药方一眼,便将它撕得稀碎。 “废物。” 没在管那张药方,云景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喂给了凌云。 此时,北音边境,两军对垒。 “音国宵小,你们还是投降!” 北国军阵,一位将军叫嚣了一句,而他身旁,就是穿着一身盔甲骑在马上的嵇尘。 “呵,先由你们叫嚣,我音国,这次定一雪前耻。” 音国的主帅满脸不屑,眸光瞥到嵇尘时情绪微动,北军这次派出这书生,是有什么阴谋? “本将的妹妹在何处?” 嵇尘的脸色平静地让人看不出情绪,宁不羁居然不亲自上阵,令他有些意外。 而嵇灵落在一个陌生人手上,多少令人难以安心。 速战速决才好。 “我音国自是不会亏待嵇大人的。” 音国主帅将“亏待”二字咬得特么重,嵇尘的眸色沉了沉。 “那本将就先谢过了。” 话音落尽,便是硝烟四起,在嵇尘的带领下,北军一开场就打了个漂亮的胜仗,顿时让众将士对他改观了。 这嵇大公子,不仅能舞文弄墨,连舞枪弄剑也压人一筹,音国主帅生生受了他一剑,整条右臂都是鲜血淋漓。 而音国这一边,出师未捷,主帅受了重伤,北军那边还扬言要再次踏平皇城,更令人气急败坏。 嵇尘在营帐中似是旁观人,没有理会军中的欢悦,听着属下在汇报。 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顾景?” 第四十七章 那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嵇尘顿时站了起来,他断然不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果有,也只会是故意为之。 可他一时,实在难以将那个内力深厚的男人和娇弱无用的云景联想起来。 如果真的是他,云景究竟是个如何处心积虑的人? 他在京中装柔弱骗过了所有人,现在到了音国却用了另一个身份来露出爪牙。 甚会潜伏,令人忌惮。 “主子?” 下属没有嵇尘这么心思缜密,没有想到这么荒谬的联系。 “你退下。” 嵇尘心中有了怀疑,但不会轻易说出口。 他要亲自向顾景确认。 如果真的是他,灵儿可能会安全一些。 即便云景居心叵测,那份心思倒是不假。 那么对战音国,也不必再受束缚了。 嵇尘眸中闪过了一抹阴狠之色,敢伤他的人,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是夜,北军发动夜袭,音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匆忙撤退,上百名将士被虏。 而两军都没有想到的时,嵇尘会下令生生火烧这些俘虏,音国将士和俘虏之隔一墙之远,火光弥漫,哀声不绝。 此时不仅是音军,连北军也对嵇尘生出了畏惧,在此之前,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名清贵公子的手段能如此嗜血残忍。 他在告诉所有人,什么是代价。 嵇尘的手段,比起当年袭音的嵇灵,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对兄妹,一个比一个狠辣,嵇灵是戾气不掩,而嵇尘的平静,更是为人恐惧。 嵇尘本人并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人人皆以他是心怀天下的温润公子,殊不知在他眼里,只有一种人,那就是自己人。 其它所有,皆是可以随意践踏,死不足惜。 此时,身在东宫的云景,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笑出了声。 “嵇尘此举,深得我心。” 云景的长指在桌上叩了叩,丝毫不掩饰笑意中的嗜血。 他身旁的玄一无语凝噎,嵇尘还只是狠辣,自家主子是戳人心肺,那骨灰一扬,现在宁不羁是发了疯地在对付三皇子,明显的不死不休。 “主子,嵇尘已经开始怀疑您了。” 玄一蹙起了眉,他已经感觉到四周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踪迹,显然不是东宫的人。 “无碍。” 云景笑了笑,不是很意外,嵇尘心思缜密,也惯会潜伏,他那么明显地出现,对方不可能捕捉不到蛛丝马迹。 可嵇尘知道了又如何呢?他从始到终在意的只有嵇灵,若是对方不识趣,也不要怪他这个妹夫无情了。 “是。” 玄一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杀意,嘴角微抽,希望嵇大小姐也能知趣,不能他只能为嵇家点蜡。 “出去,她要醒了。” 云景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嵇灵,眸色晦暗不明。 “属下告退。” 玄一迅速退了下去,而他前脚刚走,凌云就睁开了双眸。 “醒了?” 云景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他已经给了她上好的伤药,但凌云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我睡了多久?” 那一击显些让她心脉尽碎,凌云后想为什么她要不顾一切为宁不羁挡下? “两日。” 云景再次探了她的脉搏,眼中的心疼不掩。 “抱歉,让你担心了。” 凌云对上他的双眸,莫名有些愧疚。 “那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云景轻笑了一声,待她的局成了,他定要将宁不羁扔去喂狗。 “” 凌云瞬间听懂了他的话,本来苍白的脸染上了一点血色。 “好了,现在战事已起,殿下应该很快就会召你过去。” 云景亲了她一口,宁不羁没有领军出战,是为了和三皇子斗势,现在音军接连惨败,他断然不会再坐观其变。 宁不羁气得不轻,自然是希望看到嵇灵兄妹反目成仇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早已在嵇灵的算计之中。 “好。” 说到战事,凌云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微闪。 云景没有说错,次夜,宁不羁就将凌云叫了过去。 “伤势如何了?” 宁不羁看着沉默的凌云,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已无大碍。” 凌云一愣,但很快恢复了神色。 “既如此,明日便随本宫出兵。” 宁不羁将她细微的反应收归眼底,希望北国会喜欢他送的这份大礼。 “是,殿下。” 凌云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却感觉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凌云,不要让本宫失望。” 宁不羁朝她走了过来,大掌放在了她肩膀上。 “属下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几乎是下意识,凌云说出了这句话。 宁不羁笑了。 “退下。” 凌云退了下去,而刚离开宁不羁的寝殿,就在草地上看到一张隐秘的纸条,她假意摔了一跤,不动声色地将那张纸条捡起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好云景不在,凌云摊开了那张纸条。 你最好随身携带。 凌云眸色微变,这时云景推门而入,她将纸条收了起来。 “你去哪了?” 凌云抬头问了他一句。 “找你啊。” 云景笑了笑,脸色如常。 “你真是连谎话都不想编了。” 凌云白了他一眼,不想说就算了。 “我不再想骗你。”干脆选择不说。 凌云一噎。 “你是骗了我几回?” 凌云觉得他话里有话。 “小事罢了,你不必计较。” 云景笑意不改,若是她知道了,可能会翻脸。 “你定然瞒了我。” “你也瞒了我不少事情啊。” 云景上前走近了她,两人皆是相互算计欺瞒,又怎么扯得平。 “心悦你这一点上,我从未骗过你。” 云景冰凉的掌抚上了她的脸,他这两世所有的喜悲,皆是因她。 凌云看着他认真的双眸,神色微怔,而下一刻,云景就变了脸。 “可我发现,光是如此,你是看不到我的。” 云景的掌用了力,捏得嵇灵脸上生痛。 唯有权势,足以镇压她的权势,她才会乖乖留在他身边。 一腔真心留不住她,那就折断她羽翼让她不得不摔下来。 云景的笑容有些冰冷,她不由心中发寒,下意识想退后,这个动作却彻底激怒了云景。? 第四十八章 你这妖精,离我远点 “你想逃去哪里?嗯?” 云景猛然揽住了她,大掌抓得嵇灵肩上生痛。 “我没有。” 嵇灵心间一凛,不明白他突然的变化。 而云景也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是,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 云景的脸色更为阴沉,似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嵇灵顿时迷惑了。 她心里的人的人不是他?那他们现在算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嵇灵有些头痛,她应该记什么来。 “我是不记得你了。” “但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熟悉,也不排斥你。” “我不知道我从前是怎样的,但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应该不会愿意。” “不是应该,是必然。” “我必然是心悦你的。” 嵇灵抬眸,一字一句极为认真。 云景被这突然的告白打得猝不及防,她说,她心悦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不高兴。” “你” 嵇灵还想说话,就见云景突然放开她跑了出去。 他这是,逃了? 嵇灵不禁有些生气,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景确实是逃了。 被她认真的告白惊逃了。 东宫一角,云景的长指紧抓着面前的大树,身体微微颤抖,神情是不可置信,更是不安。 她心悦他? 前世今生,他都深信不疑嵇灵厌恶他,或者是玩弄他,他一心想要追逐,想要禁锢她,早知自己是一厢情愿,却从未敢想象过,她亲口对自己表明心意的模样。 他不敢奢望,更是不敢相信,深知不可得的,居然真的来到他面前。 刻入灵魂的绝望和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击,逼迫地他下意识想逃离。 她喜欢他。 云景笑了,笑得悲凉。 他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水划过他的俊美的轮廓,落入了他衣领之中。 这一世的记忆在脑中浮现,她的惊讶、心疼、珍重、纵容,甚至是小心翼翼,全在他心中翻涌。 或许,她在更早,就已经将自己放在心上,即便是中了蛊、失了忆,也没有把他忘记。 原来是他,被过往的痛苦淹没,一次次地将近在咫尺的尽数推开。 原来,竟是两情相悦。 她心悦他。 一切都已明朗,现在的云景却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该如何面对她? 他已沾满鲜血,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纯净的公子。 他甚至不惜将她囚禁,要将她的骄傲折断,这样的他,如何面对她? 待她将一切想起来,她必然会厌弃自己的。 云景指间发颤,这一世,是他将一切都毁了。 “顾景!” 嵇灵一肚子火气,她那么认真地表明心意,他居然就这么跑了? 她气不过,定要将他抓回来。 “灵儿。” 云景眸光有些闪躲,有些不敢面对她。 这副模样落在嵇灵眼里则成了另一层意思,他这是后悔了? 想到这种可能,嵇灵的脸色更差。 不能让他跑了。 “过来!” 嵇灵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怒意,本就心虚的云景顿时被她震住了,乖乖朝她走了过去。 嵇灵身量较高,云景不过高了她半尺,在他不抵抗的情况下,她径直将他抓走了。 “你后悔了?” 回到房间,嵇灵一脚踹上了门,将云景抵在了门上。 “我” 嵇灵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堵住了他的唇。 云景微愣,这情景怎么这么熟悉? 下一刻,嵇灵就撕裂了他的衣袍。 云景顿时就笑了,眸间也染上了笑意。 “灵儿,你这样是不行的。” 他勾唇一笑,身上的衣袍尽数落地,一副任她采摘的模样。 “妖精。” 嵇灵暗骂了一句,利齿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这一夜,云景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她。 “灵儿,你该醒了。” 次日,云景先一步醒来,拍了拍她的脸。 “你抱我。” 嵇灵眼睛都没有睁开,迷糊间带了几分任性,彷佛昨夜凶狠的不是她。 “好。” 云景宠溺地笑了笑,抱着她起来洗漱。 待她穿好衣袍时,就恢复了清冷的模样,还推了他一把,似是要保持距离。 云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她拉过来在唇上亲了一口。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嗯?” 嵇灵面色的清冷瞬间破灭,忍不住在他唇齿间又厮磨了一番。 “你这妖精,离我远点。” 早晚要误了事。 “不是灵儿自己要将我带回来的吗?” 云景挑了挑眉,嵇灵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在蛊惑我。” 她咬了他一口,云景笑得发颤,目送她走了出去。 而她一走,云景的眸色就暗了下来。 再见时,她就会将一切都想起来。 “主子。” 玄一走进来,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双眸。 云景沉默了好一会。 “主子,您该回去了。” 他们已经在音国停留太久了,云景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再凭药物支撑下去,可云景并没有听进他的话。 “去战场。” 刚得到的,他又怎能就此离开。 他不甘心。 另一边,嵇灵已经踏上宁不羁的车辇朝战场而去。 “北国这次极为狠辣,主将是你所谓的嫡兄。” “我们音国,折损了不少将士。” 车上,宁不羁与嵇灵在分析战局,嵇灵眸色平静而冰冷。 “嵇尘不会骤然就在战场大放光彩,他就是缜密之人,定然是层出不穷,对付他,不能如此布局。” 嵇灵冷静地道出一句,没有半点是该对兄长的敬重与怜惜。 见着她完全是对付敌人的模样,宁不羁很满意。 “依你所想,你有什么方法对付他?” 宁不羁笑了笑,眼中有些玩味。 兄妹残杀的场面,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了,希望嵇灵不会让他失望才好。 “战场要整体布局,属下不能乱下定论。” “属下要看到真实的情况。” 嵇灵蹙起了眉,她本身也是个严谨的人。 “那就到了再看看。” 宁不羁抿了一口茶,思绪飘向了远方。 而此时在边境的嵇尘也不知,自己一心要带回来的亲妹妹,正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怎样对付他。? 第四十九章 原来,你是在恨我 音国境内。 北军势如破竹,一举攻下了音国的两座城池,此时,北军正在音国的毕夏城之中。 如今,嵇灵也到了与毕夏城相对的上临城之中,宁不羁带着她进了议事堂。 “殿下!” 一众人看到宁不羁身后的嵇灵,不由脸色大变,嵇尘在战场上可谓是无奇不用,音国损失惨重,如今看到嵇灵这张脸,众人恨不得除之后快。 “坐下。” 宁不羁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冷下了脸,众人虽有不忿,但也不敢有动作。 “凌云,说说你的想法。” 宁不羁抿了一口茶,看向了嵇灵。 “属下以为,嵇尘此举,有很大的破绽。” 嵇灵走近了议事堂的沙盘,指向了一处。 “但属下不知,诸位是如何作想。” 众人沿着她的长指看去,骤然眼前一亮。 “属下要知道,将军们是如何布防的。” 嵇灵眸光闪了闪,众人却沉默了下来。 她要的是兵防图,音国绝不会轻易给她。 “明日先试试你的猜想。” 宁不羁脸色如常,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是。” 次日,两军对垒,嵇灵骑着马,看着脸色大变的北军。 “灵儿。” 嵇尘不由唤了一句,嵇灵的脸色却是没有多少变化,淡漠地令人心寒。 战鼓起,战场上再次掀起了腥风血雨,而这一次,嵇尘对上了嵇灵,后者下手最快,长剑直接袭了过去。 嵇尘脸色微变,执剑挡住了她的攻击。 “你是嵇灵,确定要为音国效力吗?” 嵇尘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他不信嵇灵真的能忘了。 “嵇大公子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是凌云,不是嵇灵。” 她冷笑了一声,眼中没有任何犹豫,嵇尘一顿,右臂生生受了她一剑。 “笑话,我是你哥哥。” 嵇尘脸色一沉,无论她能不能想起来,他都要将她带回去。 “哥哥算什么东西?”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了这句话,似乎是压在心底已久的话。 嵇尘心一痛,招式更为狠厉,两人很快就下了马,兄妹以敌相对,嵇灵很快就起了忌惮,嵇尘似是很明显知道她的弱点。 “你用凌云剑法和我相较,还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嵇尘长剑一转,瞬间击落了她手里的剑。 “我不是你所谓的妹妹!” 心中起了憎恨,嵇灵直接赤手以对,嵇尘眸色一暗,不敢真正伤了她,结结实实受了她一掌。 “原来,你是在恨我。” 话落,他倏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嵇灵眸色一变,迅速捡起了长剑,正想动手时,一把长刀挡了过来,北国的将士蜂拥而来。 嵇灵已经耗费了太多内力,没再停留,回到了音国的阵营之中。 这一战,音国难得地没有落到下势,而是与北国持平,守住了现在的城池。 “很好。” 收兵回城,宁不羁看着嵇灵冷厉的神情,不由点了头。 “属下已经找到嵇尘的弱点,下次定能取他人头。” 嵇灵眸中闪过了一抹狠戾。 “先回议事堂。” 这一战止,证明了嵇灵的猜想可行,众人皆对她刮目相看,但仍心存警惕,直到三日后,众人才真正将兵防图给了她。 没让宁不羁失望,嵇灵顿时就提出了改善方案,再次大放光彩。 “殿下,嵇尘又有新动作了。” 这时,堂外跑来了一个人,将北军的情报告与了众人。 那人走后,嵇灵的眸光闪了闪。 “既如此,我们今夜就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宁不羁很快就敲定了下来,天时地利,这一次,他们定能挽回一局。 “殿下英明!” 日入黄昏,音军正打算发动袭击,这时,南边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不好,那是粮草营!” 音军将士神色大变,这时,城门突然被北军攻破了,大批的北国将士涌入,将音军打得措手不及,城中很快就被鲜血铺满,音军匆忙之下想撤离,却发现嵇灵举着火把站在了退路中央,她身后,是熊熊大火。 “嵇灵!” 宁不羁看到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把火,就是嵇灵放的! “宁太子,别来无恙啊。” 嵇灵唇边勾起了嗜血的笑容,破釜沉舟,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宁不羁脸色阴翳,想要发动体内的蛊,却见嵇灵毫无反应。 “你没中蛊?” 宁不羁眼中有些不可思议,不可能,若是嵇灵没有中蛊,根本不可能骗过他。 “自然是中了的,不然宁太子如此警惕一个人,本官怎能在你眼皮底下动作呢?” “也要感谢宁太子的信任啊,不然本官怎么能得到兵防图和音国祖传的音谱呢?还得了一个意外之喜。” 嵇灵笑得讽刺,她以身涉险,就是为了取得宁不羁的信任。 “音国,该亡了。” 嵇灵眼中阴翳不掩,今日,她就要整座城为将军府陪葬。 “把她杀了!” 眼前已经没有退路,音军蜂拥而上,嵇灵眼色不变,执剑直接对上了宁不羁。 “你们都是废物吗!” 嵇灵以一敌众,身上很快就染上鲜血,可她异常坚定的,要往宁不羁的方向袭去。 “灵儿。” 这时,一道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抱着嵇灵飞身而起,落到了音军之外。 “云景。” 嵇灵咬了咬牙,却听云景笑了一声。 “一会再跟你解释。” 云景放开了她,执剑再次冲入了音军之中,飞快地对准宁不羁劈了一剑。 “你该赔一副膝盖骨给她。” 话落,他不管围过来的音国将士,直接削下了宁不羁的膝盖。 而这时,北军也冲入了音军阵营之中。 嵇灵眸色一暗,加入了混乱的战场。 晨光破晓,上临城中是满地的尸体,音军在这一战中折损了八成,一小支队伍带着鲜血淋漓的宁不羁破围逃窜。 “别追了。” 嵇尘下了令,北军即刻收了回来,将士脸上绽放了极大的笑容。 万万没有想到,宁不羁想利用嵇灵,却被嵇灵狠狠地反将了一手。 当年没能攻下音国,是因为那碍事的魔音攻击,如今嵇灵已找到了破解之外,攻陷音国只是时间问题。 “灵儿。” 嵇尘喊了她一声,却见嵇灵越过他走向了云景。 第五十章 你抱我回去吧 “景哥哥?” 嵇灵看着脸色复杂的云景,似笑非笑。 她竟是不知,两世娇弱的小夫郎,不仅武艺高强,还是医毒双强。 “灵儿。” 云景对上她的双眸,心里有些发寒。 嵇灵冷哼了一声,拉着他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你现在倒是能耐。” 嵇灵心里压着一口气,她现在才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那灵儿以为我该是怎样的呢?” 云景本是想告知她一些,看着她凉薄的模样,心头的气也窜了上来。 他该是怎样,像前世一样废物地苦苦等待她回头吗? “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嵇灵的眸色冷了下来,她就说重生以来有什么脱离了掌控,原来全是他的手笔,而他如此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呢?” 云景冷笑了一声。 “呵。” 嵇灵郁气难消,转身想离去,却被他拦住了去路。 “所以,你要的只是一只金丝雀?” 云景走近了她,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金丝雀,所以,她就不要了吗? “放手!” 嵇灵脸色一变,却没能挣脱他。 “前几日,你还口口声声说心悦我。” 云景被她的反应刺痛,笑得发颤,抓得她手腕发痛,眼中却没有怜惜。 “云景,你还是你吗?” 嵇灵抬起了头,一闪而过的怀疑没有逃离云景的双眸。 “我从来都没有我。” 云景眸色发冷,他的一切全是她,为什么她还要这样对他? “你让我冷静一下。” 嵇灵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复杂。 “冷静什么?我看你现在就很冷静。” 云景将她抵在了墙上,她要是走了,肯定不会再回头。 “你可以换个方式冷静。” 云景突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咬了一口。 “你放开我!” 嵇灵心间一颤,云景没有给她任何的退路。 “灵儿,你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这一次,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巷道之中,他疯狂地撕咬她,似是要将人彻底拆骨入腹。 良久,云景衣冠楚楚地替她系好了衣袍。 “现在,冷静了吗?” 嵇灵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双眸。 “你看着我。” 云景很不满意她的反应,抬起了她的头。 “你还想怎样呢?” 嵇灵睁开了双眼,平静,又有些无奈。 “你抱我回去,我累了。” 没等他回应,嵇灵就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 云景一愣,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音国这一战之后,就是强弩之末,不出半月,嵇尘就带着北军彻底攻下了音国,而这半月里,任云景如何,嵇灵也没有再与他说半句话。 “灵儿。” 班师回朝时,嵇尘推开了嵇灵的房门,云景就在房中看着她,而嵇灵沉默不语。 “哥哥。” 嵇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云景则是先她一步给嵇尘倒了茶。 嵇尘接过那杯茶,所有的贴己话都止在了嘴边。 “我们决定明日便启程回京,告诉你们一声。” “我知道了。” 嵇灵点了点头,没再多话。 而嵇尘走后,嵇灵就看向了云景。 “我想清楚了。” 第五十一章 哥哥何必问呢? 云景听到这句话,指间一颤。 她又要放弃他了吗? “回去,我们便成婚。” 听到这句话,云景瞬间抬起了头。 嵇灵很是平静,但眼中极为认真。 她立了如此大功,女帝不会再拒绝她。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她又补了一句,话落,云景猛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我愿意。” 云景抱着她有些颤抖,他以为,她真的不要他了。 感受到眼前人的惶恐,嵇灵沉了一口气。 “我那日,真的只是想冷静,但你太过分了。” 完全颠覆记忆的一个人,这让她怎么可能马上接受,但当时的云景根本不给她思考的余地。 他变了又如何,只要还是这个人,还是云景,她就喜欢。 她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对不起。” 云景垂眸道歉,话语还是止不住发颤。 “好了。” 嵇灵回以他怀抱,拍了拍他的后背。 “先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回去了。” 嵇灵眸光闪了闪,她还要想想怎么把云景逃狱的事情圆回来。 他能从水牢逃出来,必然会遭女帝忌惮。 “好。” 见她没问自己的事情,云景有些发愣,那还是路上再说。 看着云景如此“贤惠”地收拾行李,嵇灵忍不住想笑,抬脚走了出去。 “哥哥。” 嵇灵推开了嵇尘的房门,却恰好碰到嵇尘在换伤药。 “灵儿?” 嵇尘看到她,匆忙拉好了自己的衣袍。 “我来。” 嵇灵脸上平静,拿起了桌上那瓶伤药。 “咳。” 嵇尘见她如此坦荡,自己反倒有些尴尬。 “哥哥,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嵇灵看着她身后狰狞的伤疤,眸中没有一点情绪。 “什么事情?” 嵇尘看不到她的神情,蹙起了眉。 “哥哥记住我的话就好了。” 良久,嵇灵放下了那瓶伤药。 “好。” 嵇尘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应下了。 “多谢哥哥。” 嵇灵轻笑了一声,刚想离去,却被嵇尘抓住了手腕。 “你恨我?” 嵇尘盯着她的双眸,虽然她一口一个哥哥喊得亲切,但却从未有过兄妹之间该有的温情。 她恨他,所以不屑于兄妹之情,现在来找他,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对她有作用。 “哥哥何必问呢?” 嵇灵笑了,笑得凉薄,如无形的利刃插入嵇尘心中。 “为什么?” 嵇尘一问出口,对上她的笑意,就已经知道答案,一颗心如被攥紧地窒息。 “哥哥可真是好笑。” 嵇灵抽回了自己的手。 “哥哥不喜欢我的时候,对我弃之如履,甚至扶持一个低贱的庶女来践踏我,也不管我是生是死。” “哥哥喜欢我的时候,就把我当唯一的妹妹,百般纵容,如何也不生气,像个合格过头的兄长。” “嵇尘,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高高在上的?” “哥哥啊,你以为我还会原谅你吗?” 话落,她便转身走了出去,不再给嵇尘一个眼神。 “灵儿。” 嵇尘攥紧了拳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苦涩。? 第五十二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次日,嵇尘班师回朝,众人踏上了归程。 嵇灵和云景共乘一辆马车在队伍的最后,嵇灵好心情地给他倒了一杯茶,云景轻抿一口,突然脸色一变,侧身吐出了一口鲜血。 “云景!” 嵇灵神色大变,云景摇了摇头。 “我没事。” 他这话没有几分可信度,本就白皙的脸苍白如纸,嵇灵看不下去了,掀开车帘喊了一句军医。 “你怎么了?” 回过头来,嵇灵用丝帕擦去了他嘴边的鲜血。 “我” 云景看着她,欲言又止,眸光微闪。 “你瞒了我什么?” 嵇灵将他的反应收归眼底,心中有些不安。 “他瞒你的事情可多了。” 这时,一名男子掀开车帘,云景看到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放肆!” 嵇灵见此有些不悦,而那人却是笑了。 “是你将卑职喊来的啊,摄政王殿下。” 嵇灵听到这句话,神色骤变。 “不先让卑职进去吗?两位殿下。” 嵇灵眸色敛了敛,让他走了进来。 “别来无恙啊,陛下。” 那人盯着云景,眸色发冷,话语中的讯息却让嵇灵心中掀起千层浪。 “你是谁?” 嵇灵心中起了杀意,眼前这个所谓的“军医”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前世的事情?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巫医罢了。” 这人和嵇灵说着话,眼神却一直没有放过云景。 “你撑不了多久了,陛下?” 这人看着云景,脸上是无尽的嘲讽。 “摄政王殿下,你真的不好奇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是你的好王妃,献祭了无数巫医和自己换来的。” “什么?” 听到这些话,嵇灵的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她看着云景,眼中是震惊,是不可置信,更是,无尽的愧疚。 可前世的云景,不是走在她前面吗? “你的王妃可真是痴情,你死了之后,所有人都败在了他手下,他登上帝位,唯一的目的就是复活你。” “故事真是感人肺腑,但他万不该,拿了我的东西。” 这人发了狠,眼中也充满了阴翳。 “相互利用罢了,你何必如此义正言辞?” 云景缓了一会,气色好了一点,嗤笑了一声。 “灵儿,杀了他。” 他们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这话一落,嵇灵即刻动了剑,而那巫医动作更快,一跃就跳出了马车,嵇灵眸色一敛,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众将士看到她肃杀的神情,不由侧目,却见她追着一个军医飞快掠过。 巫医的脚步很快,但远不及嵇灵,两人只差了半臂的距离,下一刻,嵇灵一脚将他踹了下去,一脚踩断他的膝盖,长剑抵在了他脖子上。 “摄政王原来也是滥杀无辜的人吗?” 巫医脸色不变,双眸紧紧地盯着嵇灵。 “你知道的太多了。” 没有一个上位者,会让一个得知致命秘密的人留下。 他必须死。 “我要是死了,你的好王妃也活不了。” 嵇灵正欲动手,听到他的话,手一顿。 “你说什么?” 第五十三章 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嵇灵的声音带了些颤栗。 “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巫医冷笑了一声,望着她的神情是极致的冰冷。 “人死了就死了,凭什么你能重活一世?是那个疯子不要命。” 巫医将前世她死后云景怎么达成她重活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嵇灵呼吸渐沉,心间骤痛。 她以为他已经死了,却不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全是因她。 “他将你摘得干干净净,所以这一切的后果,都需要他亲自来承担。” 云景为了嵇灵,无所不用,甚至甘愿肩负诅咒。 嵇灵的命,就是云景的。 “既然你活了,那他就必须死。” 巫医冷声落下了这句话,而嵇灵的神情却是平静了下来。 “那你呢,又是怎么来的?” 嵇灵双眸盯着他,如果自己重来一次是云景的命换来的,那么眼前的巫医呢? 巫医面色一滞。 “你骗了他。” 嵇灵扔掉长剑,掐住了他的颈脖。 “你很聪明。” 巫医抬起了头。 “那又如何?” 巫医面带讥讽。 “本王不知道你们的诡异。” “但本王想,应该会痛不欲生。” 嵇灵看着他,不掩眼中的狠戾。 “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听完嵇灵的话,巫医历来平静的眸色多了一丝惶恐。 “本王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嵇灵冷笑了一声。 “做个交易。” 良久,嵇灵回到了队伍之中。 “你去哪里了?” 嵇尘看着她走过来,不由蹙了眉,只知她追着个军医跑了出去,云景也是半死不活。 “没什么。” 嵇灵没多话,也没解释,正想上刚才的马车,又突然回过了头。 “哥哥,我求你一件事。” 嵇尘本是有些不悦,听到她这句话,突然一愣。 “怎么了?” 见她如此认真,嵇尘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无论如何,替我保护好他。” 嵇灵抿了抿唇,眼中滑过了一抹决然。 “你究竟怎么了?” 云景那一堆手段,谁能害得了他? “哥哥记住我的话就好。” 说罢,她便径直上了马车。 嵇尘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变,但没再问。 闹剧结束,队伍再次开始动身。 马车里,嵇灵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云景,他脸色苍白,不带任何血色,那张脸仍旧夺目,却脆弱得似一碰就碎。 “你既然跑了,又回来做什么呢?” 她不敢想象,云景是有多绝望才会处心积虑地以死亡来离开她,更是心痛,他再次回了头。 他本不该如此的,如果没有遇到她。 “我那么对你,又怎么值得你这样做?” 嵇灵渐渐红了眼,握着他的长指在发颤,但很快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不应该是你承受这一切。” “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一定要记得,我只心悦你。” 嵇灵痛得麻木,呼吸受滞,忍着颤抖将一颗丹药放入了他喉中。 她看着这个两世都受尽他折磨的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愧疚和自责,却很快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四章 他背叛了她 云景再次醒来,感到身体异样地好了不少,睁眸却看到了脸色发白的嵇灵。 “灵儿!” 云景伸手去查探她的情况,没多久,便是脸色微变,似是明白了什么。 “巫、冥!” 他气得发颤,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但很快,他就红了眼,将随身的丹药喂给了她。 “若是我前世没有离开你,就不会这样。” 如果他留在她身边,她就不会遭此算计,更不会毅然坠城。 她为这所谓的皇朝江山付出了那么多,却没得几分真心。 最后,连他也离开了她。 “我信你,我永远信你。” 云景将她抱在了怀里,长指止不住的颤栗。 回京路上,嵇灵没再醒来,嵇尘前前后后来看了十几次,军医没能看出什么究竟,而他也没从云景嘴里问出个之所以来,他气得想给云景一拳,但想起嵇灵的嘱咐,没有轻易动手。 云景也是心神疲惫,最后,临近京城,仍是嵇尘看不下去,将他敲晕扔给了跟了一路的玄一。 “处理好你家主子那些破事。” 虽然云景一路上都是顶着别人的脸,但嵇尘可并不想给云景逃狱的事情收尾。 嵇尘亲身去照顾嵇灵,而回到京城时,北军听到了热烈的欢呼声,城中出现了万人空巷的热闹场面,军中将士见此,更是热血澎湃。 “嵇将军威武!” “嵇统领威武!” 嵇尘骑着马在队伍之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而嵇灵依旧没有醒来。 嵇鸣亲自到城门迎接两人,看到嵇尘笑了笑,视线搜寻了一会,却没有看到嵇灵,他有些不悦,但没有打断这样的场面。 嵇尘也看到了他,吩咐随影将嵇灵交给了嵇鸣,带着其他将军进了皇宫。 “灵儿?” 嵇鸣走近马车看到昏迷不醒的嵇灵,不禁蹙起了眉。 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但随影给他解决不了,他只得带着嵇灵回到了丞相府,他前脚回来,后脚御医就更了过来。 “嵇统领只是疲惫,并无大碍。” 所有的御医都是这个回答,嵇鸣听得心烦,将人都赶了出来。 “你可真是会以身涉险。” 嵇鸣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嵇灵,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得知了她的光荣事迹,嵇鸣并未觉得高兴,他隐隐觉得,这只是开始。 嵇鸣看了她好一会,给她掖好被子,正想抬脚离去,却见嵇灵睁开了双眼。 她一脸茫然。 “灵儿?” 嵇鸣收回了脚,欣喜地看着他。 “父亲?”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见到父亲? 嵇灵有些头痛,记忆极为混乱。 疑惑与头痛交织,她的脸色极差,额间冷汗狂落。 “怎么了?为父去把御医喊回来。” “不必了!” 嵇灵突然大喊了一声,将嵇鸣都吓了一跳。 “好,不必就不必。” 嵇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想安抚她,却被嵇灵躲开了。 嵇鸣抬在空中的手一滞。 而嵇灵则是咬着唇,脸色发白。 他背叛了她,云景背叛了她。? 第五十五章 你不记得了? 嵇灵心中疾痛,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这句话。 她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联立外人坑杀她。 想到那张肆意的脸,嵇灵冷汗狂落。 “灵儿?” 嵇鸣看着她的神情,不由蹙起了眉。 “父亲。” 嵇灵沉了一口气,看着多年不见的父亲,思绪有些凌乱,她要冷静。 “还是让府医来看看。” 嵇鸣有些不放心,招人去传府医。 “父亲,我错了。” 嵇灵闭上了双眸,上一世,她不应该不听父亲的话,非要娶了云景。 “你错的事情可多了。” 以她说是以身涉险的事情,嵇鸣冷哼了一声。 “父亲。” 嵇灵垂下了眸,这时,嵇尘和府医同时踏了进来。 “灵儿,你醒了。” 嵇尘带着忧色走了过来,却撞上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憎恶,嵇尘脚步一顿。 嵇灵没理他,让府医把了脉,后者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开了几张疗养的方子。 府医很快就退了下去,嵇鸣看着两兄妹沉默,很快也踏了出去。 “灵儿,你” 嵇尘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怎么觉得她这一次回来,对自己的厌恶更深了。 “哥哥若是无事还是回去。” 嵇灵敛了敛神,面色平静,又凉薄。 嵇尘一时间不想接她这句话。 “你不想见我也无妨,但云景还在水牢里,他那脆弱的身体骨,等不了你多久。” 良久,嵇尘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提醒了她一句,却见嵇灵的脸色变了。 “什么水牢?” 今日不是她要去云家求亲而被嵇鸣拦下来的日子吗? “嗯?” 嵇尘的心思终究是细密,看到她脸上的迷茫,不由眉头紧锁。 “你不记得了?” 嵇灵脸色一暗。 嵇尘又与她说了几句,发现她真的是,忘记了。 很好,连云景都忘了,还记得来恨他。 “你这个情况,还是先静养几天。” 嵇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嵇灵脸色不好,心绪也有些凌乱,究竟是她记错了,还是这一世已经发生了变化? “不,我要去看他。” 嵇灵一掀被褥就站了起来,她倒要看看,这一世的他,究竟又是怎样诱骗自己赴汤蹈火的。 “我陪你去。” 嵇尘扶了她一把,眸光闪了又闪。 嵇灵没管他,再次上看马车,嵇尘跟了过去,与她相对而坐。 嵇尘假装不经意地在打量她,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她似是很生气,但这份生气,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两人来到了地下水牢,似是猜到了嵇灵会来,守卫并没有阻碍她,没多久,嵇灵就看到了被关在最尽头的云景。 地下很潮湿,光线也极为微弱,一缕光线打在了云景的脸上,本就过于白皙的肌肤在冰冷的牢水浸泡下显得更加惨白。 嵇灵看着他,感到一阵心痛,难以压制的心痛。 明明云景已经背叛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心疼他? 嵇灵颤抖地抓着衣襟,这时,云景睁开了双眼,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第五十六章 你还好吗? 云景抬眸,还来不及欣喜,就看到了她眼中的恨意。 恨? 捕捉到这份情绪,云景愣住了。 只见她朝他走过来,眼中是异样的平静,与冰冷。 “云二公子好手段。” 一路过来,嵇尘已经告诉了她云景为何在此,但还未来得及说音国的事情,便被打断了。 云景心一窒,敛了敛神,和她身后的嵇尘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下一刻,嵇灵就抓着他身上的锁链,生生将他从水里拖了起来。 脱离水面,冷凛的寒风袭来,云景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嵇尘更是茫然,想到嵇灵之前嘱咐的话,他上前给云景披了一件外袍。 “她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 落下外袍的同时,嵇尘低语对云景说了一句。 几乎是同时,嵇灵和云景都冷笑了一声。 真是笑话。 她竟不知,嵇尘什么时候和云景如此熟稔了。 “陛下说了,你可以将他带回去。” 嵇尘眉头微蹙,想不明白她又如何了,但他不想她后悔。 “哥哥若是喜欢,自己带回去也可以。” 嵇灵冷哼了一声,径直大步离去,只留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你发现问题了?” 嵇尘喊来狱卒给他解开了锁链,看着云景惨白又冰冷的脸色。 “发现了。” 云景平静地说了一句,转眸又看向了嵇尘。 “她先前跟你说了什么?” 嵇尘恨不得嵇灵远离他,现在又怎会大发善心? “她让我照顾好你,别让她后悔,否则” 否则,哥哥可能要与我天人相隔。 这是嵇灵对他说的话。 当时听了这句话,嵇尘又气又心疼,但只能妥协。 他从来没有想过,嵇灵会拿她自己来威胁他,而他无法拒绝。 “她那么聪明,却又那么蠢。” 云景听罢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这句话。 嵇尘眉心跳了跳,明显感觉到他话中有话,但云景似乎不打算告诉他。 “所以,你回不回丞相府?” 嵇尘压下了心中那口气,他真是恨不得云景死了才好。 “不必了。” 云景披着他那件外袍,赤脚走出了水牢。 另一边,嵇灵离开水牢,转身到了洛府。 她在洛府门外踌躇了一会,这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灵儿?” 洛宸从外面回来,看到在他门前徘徊的嵇灵,有些意外。 “洛宸。” 嵇灵回头看向他,面色平静,眼中却压抑了别的情绪。 而洛宸却是敏锐地察觉了她的那份情绪,不由一愣,心中又有些莫名。 “风大,先进去。” 洛宸想了想,请她进了府,嵇灵垂眸,与他并肩走了进去。 “你还好吗?” 洛宸给她倒了一杯茶,首先打破了沉默。 嵇灵被宁不羁带走后,他也追了一路,只是后来他知道了什么叫失望。 得知她平安,她也不再执着了,今日得知她已回了京,他也打算离去了。 这京中,已不值得他眷念。 “我” 嵇灵攥着手里的茶杯,欲言又止,下一刻,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她对不起他。 洛宸被她这一滴泪击溃了防线,已经牢牢压抑住的情绪再次翻涌。 他指间发颤,给她递了一方手帕。 嵇灵没接,眼泪却更为汹涌。 “别哭啊。” 洛宸于心不忍,却又不敢去碰她。 明明已经决裂,她这又算什么?后悔了? “洛宸,对不起。” 嵇灵放下了那杯茶,压着颤抖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选错了人。 洛宸听了她这句话,沉默了一会。 “已经过去了。” 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来勾起他的情绪了。 “对不起。” 嵇灵又说了一句,猛然站了起来,正欲离去,却猛然被洛宸揽了回来。 “嵇灵,你这算什么?” 洛宸搂着她的肩膀,声音也在颤抖。 “不喜欢我了,也不肯放过我?” 明明选择了别人,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对不起。” 嵇灵闭上了双眸,泪水从眼角落下。 “你还喜欢我吗?” 终究是犯贱地问了一句,洛宸在心中自嘲,本是不敢奢望回应,却感觉到了怀中人的颤栗。 洛宸心一颤,转过来看清了她脸上的隐忍。 “你” “是我打扰你了。” 洛宸话还没说完,就被嵇灵一把推开,她快步离去,只是身影,如何看都有些狼狈。 洛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追过去。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 “公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可以启程。” 洛宸规划好了一切,本是打算就此离去,现在却是有些犹豫。 “再等等。” 他沉吟了一声,回应令小厮有些意外,公子一直催促着要离去,现在怎么又变了卦? 虽是有些疑惑,但小厮没有多问。 “是。” 小厮点了头,退了下去。 嵇灵啊,你究竟想让我如何呢? 臂弯中还残留着她的气息,洛宸攥紧了拳头,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他能如何,他始终放不下她。 云景回到了那个小院,整个人浸在了浓郁的汤药之中。 “你如此逆天而行,必然会遭到报应!” 报应诅咒。 他从前以为,这两者是同一个东西。 云景的长指扣在药浴桶中,思绪渐明,猛然睁开了双眼。 原来如此。 “主子,嵇大小姐去了洛府。” 窗外的玄一禀告了一声,举止亲密那几个字他没敢说出来,只是感觉自家主子现在头上和这药浴一样绿。 “呵。” 云景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神情却没有很意外。 这就是报应啊。 什么是诅咒,什么是报应,夺走他最在意的,这才是他的报应。 只是那该死的洛宸,居然磨蹭了那么久还不滚。 余情未了、再续前缘? 真是打得好算盘。 云景越想越气,顿时从药桶中站了出来。 “主子,你去哪里?” 洛宸见他如此迅速地整理好一切换上了衣袍,不由有些侧目。 “去看看我的报应。” 云景勾唇冷笑了一声,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第五十七章 你能留下来吗? 云景径直到了丞相府,踏着屋檐落到了嵇灵窗前。 此时的嵇灵正好看向窗外,被他突然翻身而入吓了一跳。 来不及反应,云景已经顺手把窗关上了。 “云景?!” 嵇灵瞳孔一缩,他何时有了这种本事? “呵。” “嵇大小姐可真是逍遥,将我扔在牢里,自己去会见旧情人。” 云景盯着她的双眸,心中的暴戾气瞬间翻涌而来。 “云二公子可真是好本事。” 嵇灵反应过来,也没有退让,他可不就是隐藏至深,否则前世怎能将她骗得如此彻底? “你去找他干什么?” 云景没管她想什么,步步将人逼退到了墙沿。 “与云二公子何关?” 虽是被他逼退了几步,但嵇灵的脸色很镇定,她都不知,这一世,他又是如何欺骗自己的,突然,她瞥到了云景颈脖间的东西,脸色大变。 嵇家主母的身份印记,他不配! 云景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冷笑了一声,还扯了扯衣领,让那件东西暴露地更彻底。 “这可是嵇大小姐亲手给我的,你忘了吗?” 云景挑了挑眉,嵇灵却突然靠过来,想扯走那样东西。 云景抓住了她的手。 “嵇大小姐从我这里拿走想给谁?洛宸吗?” 云景眸色冰冷,掐着她手腕的力度在加深。 “那不是你的东西。” 嵇灵眸色微敛,猛然收回手袭了他一掌。 云景没躲,唇边溢出了鲜血。 嵇灵心一窒。 “灵儿为了别人,可真是舍得。” 云景拿走一方手帕,擦去了唇边的鲜血。 嵇灵心间发痛,止不住的心疼,收回视线不敢再看那张脸,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背叛她? 他将她陷至死亡,而她现在,甚至对他起不了杀心。 “灵儿,你看着我。” 这时,云景突然走了过来,抬起了她的下巴。 嵇灵本是有些抵抗,双眼却渐渐变得迷离。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云景一双深渊的眸摄入心魂,嵇灵先是茫然,渐渐便起了恨意。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听到这句话,云景一愣。 “我背叛你?” “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和秦宁纠缠!” 秦宁,是北国的太女。 听到这里,云景更茫然了。 “我?勾结太女陷害你?” 嵇灵对着他的视线,竟是悲愤交加地落了泪。 云景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她可真是精神错乱了,他是什么眼光,要和那太女纠缠? 很好,他现在完全成了背心离情的恶人。 “那洛宸呢,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既然这是他的报应,他就要弄清是一个如何的局。 “他” 说到洛宸,嵇灵顿了顿,眼中多了一抹怀念。 云景看着她这副模样,险些咬碎了牙。 “是我害死了他。” 嵇灵突然说了一句,眼中浮现了疼痛。 “呵。” 云景冷笑了一声。 “他是怎么死的?自尽?坠井?” 云景讽刺的话脱口而出,而嵇灵却是点了头。 云景攥紧了拳头。 很好,鹤占雀巢。 她现在是完全颠覆了前世记忆,将他当成了两情相悦的正君,而洛宸那混账是她强取豪夺来的侧君,最好洛宸被她折磨而死,而他却和太女联合坑杀了她。 云景气得发颤,这算什么,把洛宸当成了他,还很亏欠的模样? 她亏欠的,只有他一个。 他收回了那道控制,嵇灵顿时倒在了他怀里。 如果是单纯的记忆错乱,一切都可挽回,而嵇灵却对这段记忆深信不疑,而她本人,就是从心所欲的人,无论她做出多大的改变,也没有人会去质疑、甚至阻拦她。 况且,她这段记忆对她本人和他人不会造成任何不利影响。 她这段记忆,从始到终针对的,只有他一人。 这份报应,确实是阴狠至极。 他成了刻意接近、谋取利益的人。 云景冷笑了一声,将嵇灵放回了床榻上。 他可以接受诅咒,但不会容忍这所谓的报应。 不妨,他就踏着这报应向前。 次日,嵇灵从头痛中醒来,已经不记得云景来找过她的事情,便直接到了皇宫觐见女帝。 “见过陛下。” 已是隔世,嵇灵看着威严的女帝,心中有些感慨。 “好些了吗?” 女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朝她看了过去。 “托陛下的福,已无大碍。” 嵇灵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这次立了大功,云景朕不会再追究,你想要什么?” 女帝盯着她,生怕她说出赐婚的请求。 云景她放了,但不代表同意了,那样的人,不适合嵇灵。 “臣”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忙跑过来的太监打断了。 “陛下,不好了,大皇子晕过去了!” “什么?” 听到这句话,女帝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嵇灵也是眸色微变。 “去麒麟宫!” 女帝毫不犹豫,嵇灵也跟了过去。 来到麒麟宫,寝殿是一阵兵荒马乱,七八个太医连同院正都涌了进去,大皇子本来就身体不好,冬日这么一回更是令人心慌。 嵇灵进入寝殿,看到的就是苍白而脆弱的秦诣,看到她这副模样,她不可阻挡地想起了昨日在牢中的云景。 但她很快就厌恶地摒弃了这个想法。 太医们轮番诊断了一遍,又被女帝骂了一通,秦诣喝了一碗药,这才缓了几分气色。 众人散去,只剩了母子和嵇灵三人。 “诣儿。” 女帝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心痛又无奈。 “母皇不必担心。” 秦诣轻咳了几声,越过女帝看了嵇灵一眼。 “你好好静养一番,近来就不必出门了。” 两人又是说了一会话,这才道别,嵇灵本想随女帝离去,却被秦诣留了下来。 女帝有些疑惑,但没阻拦,留下了两人的空间。 嵇灵走近了他的床榻,下一刻,猛然被他拉了过去。 嵇灵眸色微变,正想起身,却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嵇灵,你救救我。” 呼吸相近,一滴温热的泪落到了嵇灵脸上。 嵇灵心一颤。 “你怎么了?” “今夜,你能留下来吗?” 第五十八章 你愿意嫁,那就嫁 最后,嵇灵留了下来。 第二日,嵇灵和大皇子一夜共处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多谢。” 次日,醒来的秦诣看到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的嵇灵,垂下了双眸。 “无碍。” 嵇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但还算清醒。 秦诣动了动唇,但没再说话。 “臣去唤宫人。” 说罢,嵇灵便走过去打开了门,宫人早有准备,为首的与她对视一眼,便带着队伍有序进入。 嵇灵也跟着被洗漱了一番,还与秦诣一并用了早膳。 “殿下。” 嵇灵刚放下碗,就看到宫人捧着汤药走了进来。 “给我。” 嵇灵接过了那碗汤药,做到了秦诣面前。 秦诣看着她,有些错愕,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汤勺含了进去。 嵇灵面色如常,喂完了那碗汤药,还抬手抹去了他唇边的药渍。 秦诣心一窒,很快也平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嵇灵昨夜说的话。 “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也仅此而已。” 可这合作,不是那么容易撇得清的。 毫不意外地,嵇灵前脚离开麒麟宫,后脚便被女帝唤了过去。 “嵇灵,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 女帝语气平静,却是不怒而威。 “臣知错,甘愿承担。” 嵇灵垂眸,给女帝磕了一个头。 女帝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既然如此,朕将云景一并给你。” 女帝看得通透,嵇灵虽是敢作敢当,但不会多喜欢她的大皇子。 听到云景这个名字,嵇灵一顿,心中有些难受。 不知是恨,还是失望。 “不必了。” 他大概不会想要别的位置。 听到这句话,女帝猛一抬头,很是意外。 嵇灵为了云景不惜交出性命,怎么回来一趟就变卦了? 如果她真是如此薄凉,女帝还安心不少。没有软肋,才能成事。 “好。” “洛宸和扶风呢?” 女帝眸光闪了闪,想起了一些流言。 嵇灵面色一滞。 陛下这么上赶着给她添侧君,秦诣真的是大皇子吗? “不必强迫他们。” 嵇灵沉了眸,心中在权衡利弊,扶风这个人是有用,但放纵不羁,而洛宸她没有资格再去想。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呢?” 女帝突然笑了,嵇灵无言地看着她,女帝挥了挥袖,让她退了下去。 而嵇灵刚回到丞相府,就接到了赐婚圣旨,不出半日,又借到了另一道赐婚圣旨。 秦诣为正君,洛宸、扶风为侧君,这三人,全是自愿的。 嵇灵看着那两道圣旨,只觉得头疼。 年后大婚。 嵇鸣今日出了府,而最先来询问她的,便是嵇尘。 “灵儿,你干了什么?” 如果昨日听说她留在秦诣的寝殿只是震惊,知道这两道圣旨的嵇尘则是有些癫疯了。 她在干什么? “我该成婚了,不是吗?” 嵇灵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轻抿了一口茶。 嵇尘看着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一娶就是三个,而且完全将云景抛之后脑。 “云景你不要了?” 嵇尘压着一口气,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与我何关?” 嵇灵冷笑了一声,心道云景什么时候又和嵇尘勾结了? “你最好别后悔。” 嵇尘耐心也用尽,拂袖离去。 而云景得知这个消息,直接气得吐出了血,当场就晕了过去,再次陷入了昏迷。 另一边,扶风则是快马从京郊赶到了相府,嵇灵看到他,眼皮骤跳。 她还是跟他说清楚一点才好。 “灵儿!” 扶风兴奋地跑过来抱住了她,感受到他的激动,还有那道不知道那里来的血腥味,嵇灵一阵头皮发麻。 要不她还是劝陛下收回第二道圣旨?扶风这人,哪里是宜家的? 而女帝却没想过扶风宜不宜家,她只觉得能将扶风收下来,于嵇灵和皇朝都是一大助力。 “灵儿,是你请的旨吗?” 扶风眸光熠熠,嵇灵对上他的双眸,沉默了一会,还是坚定地做了回答。 “不是。” “果然。” 扶风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你是要娶我,还是要我谋反?” 扶风眸色冰冷地看着她,先是云景,现在又是秦诣,她是不是对病秧子情有独钟? 赤裸裸的威胁。 嵇灵动了动唇。 “你愿意嫁,那就嫁。” 左右她那后院,也不缺那点位置。 “好啊,那我得自己去挑个地方。” 扶风即刻又露出了笑容,拉着嵇灵回了梧桐院。 梧桐院虽是作“院”,竹林之后的后院却是可敌一府,本就是继承人的建制,布落了好几个园子。 嵇灵由着他去选,而扶风也识趣避开了那个象征着某些地位的地方,看中了一个内含水榭的小院。 “此处无名吗?” 扶风看了一圈,想起了进门时只看到了空白的石牌。 “没有。” 这后院她也少来,自然不会兼顾那么多。 “那就唤听风园。” 扶风眸光微转,落定了此名。 “嗯,我明日让人布置一下。” 嵇灵没有反对,也没有多少情绪。 “嵇家的地方确实很不错。” 扶风走去了即将属于他的房间,嵇家的亭落布局都是出自大家之手,最早的时候,和皇宫的设置者同出一人。 “你喜欢就好。” 嵇灵暗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怎料,下一刻,扶风就当在她面前解了衣袍,落出了极具诱惑力的锁骨和有力的胸膛。 “你发什么疯?” 嵇灵直接捡起来地上的衣袍,扔回他身上。 “我只是想知道,是秦诣好呢,还是我好?” 任由那身衣袍再次落在了地上,扶风走近了她。 “你很在意?” 嵇灵突然笑了,长指落在了他肩后蔓延过来的蔷薇刺青上。 “我不应该在意吗?” 扶风握住了她按在自己锁骨上的手。 “作为侧君,善妒可不好。” 嵇灵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扶风似笑非笑。 “你这是第二次拒绝我了。” 扶风自觉无趣,捡起了自己的衣袍。 “你若是喜欢,把那些莺莺燕燕带回来也无所谓,别给我惹事就行。” 嵇灵眸色平静,扶风则是面色诡异。 第五十九章 我大概是,抓住了 “你可真是大度。” 扶风冷笑了一声,眼中压抑着愤怒。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心悦我才答应陛下这婚事。” 嵇灵眸色微敛,她被云景骗得彻底,再娶谁她已所谓,但莫名的牵绊无所谓。 陛下说得对,感情,是最不必要的,既然洛宸依旧是选择她,那么这一世,她会保护好他。 “我确实遇到些麻烦。” 见她如此直接,扶风也不矫情。 “只是和嵇大小姐在一起,也是不错的。” 嵇灵白了他一眼。 “只要你不惹事,我这后院就很安稳。” 除了扶风,秦诣和洛宸都不是多事之人。 “这话说的,我不也是你的一把好刀吗?” 扶风啧了一句,这是急着要跟他撇清关系呢。 “你我是双刃。” 嵇灵眸色沉了沉,平了音国,但现在北国的形势,仍是内忧外患,只是不知哪一日会再次爆发。 “我倒是无所谓,你情我愿,至于那两位,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 扶风勾唇一笑,越是压抑的,就越疯狂。 不过如今看来,她有情的,还是那位半死不活的云景啊。 只是不知,她究竟又在想什么。 嵇灵似有所思地看着他,还未说话,无雨就走了过来。 “主子,大夫人醒了。” 嵇灵猛一抬眸,顿时就消失在了听风园,扶风眸色微敛,也跟了过去。 “娘亲!” 踏入那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嵇灵看到了初醒而不安的戚音,而她刚靠近,就被戚音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嵇灵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脚步一个踉跄,险些倒了下去,扶风手疾眼快地扶了她一把。 娘亲,从未对她动过手。 嵇灵心一沉,对上的是戚音充满嫉恨的双眼。 戚音眼中的恨意不掩,整个院子里的人皆是不可置信。她是昏迷了,但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她清醒地记得,将军府一家人是死在了谁手里,她又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 “对不起。” 嵇灵心间发痛,是她,宁不羁就是来找她的,这一切,都是她惹的祸。 “滚。” 戚音敛下了眼眸,一眼也不想再看这个女儿。 嵇灵低了头,但没离开,扶风见她如此低微的模样,有些不悦。 “那我滚。” 院子里安静得可怕,戚音直接下了床,却被嵇灵拦住了去向。 “怎么?你想将我气死了给将军府凑个整吗?” 戚音讽刺地看着她,眼中不复半点温情。 “不是,我” 事到如今,她竟不知该如何说话,她不能适应娘亲这种转变,窒息感压抑在心头,难言又难忍。 “嵇大夫人,您还没痊愈,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终究是扶风看不下去了,强硬地将戚音按坐回床上。 戚音看着扶风,又是冷笑了一声。 “你真是和你父亲一样。” “我与他早已和离,不再是什么嵇大夫人。” 戚音看了嵇灵一眼,如果说她从前对嵇家还有些眷念,现在则是彻底的厌恶。 她嫁进嵇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好,戚大小姐,你不去怨恨真正的仇人,反倒想要逼死自己的女儿,这就是将门风范吗?” “扶风,够了!” 扶风冷言讥讽,戚音顿时瞪大了双眼,嵇灵最先反应过来,将他拖了出去。 “宁不羁做的祸事,凭什么要来怨你,按她这么想,她自己才是最大的错误,不应该” 扶风到她眼尾泛红,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嘴。 “都是我的错。” 嵇灵平静地说了一句,就算宁不羁死无全尸、音国覆灭,将军府一家也不会再回来了。 转念,她又自嘲了一声。 是啊,她这种人,只会引来祸害,所有人都应该厌恶她,都应该远离她。 总归,所有人都会背离她的。 不管是憎恨,还是背叛。 扶风沉默了一会。 “嵇灵,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愿见她这副模样,却又深知此题难解。 “你回去。” 嵇灵收起了情绪,面色是令人心凛的淡然。 扶风叹了一声,看了她许久,还是转身离去。 天空中落下了纷扬的大雪,模糊了她的视线,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 这时,一把油纸伞挡在了她头上,嵇灵转眸一看,是嵇白。 嵇白朝她笑了笑。 “既然遗憾不可平,那就更应该前行,不是吗?” 与其沉溺于过往,不如踏雪前行。 “你说的对。” 嵇灵抬眸,眼中多了一份坚定。 越是惨痛的教训,越不能阻挡她前行。 “这才是你应有的模样。” 嵇白抬手拍落了她发间的白雪,俊美的容颜添了几分温情。 “二哥哥倒是会安慰人。” 嵇灵看着他,突然笑了。 “绝望多了,就学会自我安慰了。” 嵇白脸上云淡风轻,嵇灵却是摇了摇头。 不执棋,就会变为棋子,都是负重前行,又有谁有功夫去可怜谁。 “灵儿说过给我机会,这一次,我大概是,抓住了。” 嵇白往天空中看了一眼,那场寒疾之后,他便进了医署,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可二哥哥的志向,应该不止于此。” 嵇灵也看向了空中,是助力还是仇敌,还要看往后。 “我的志向也不高,能掌握自己,便好。” 嵇白眸光微闪,身不由己的滋味,他已经尝够了。 嵇灵笑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我亦不能掌握自己。” 连在皇位的女帝,也不能自由。 “你这婚事,想来,会后悔。” 嵇白突然转移了话题,嵇灵眸色微变。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嵇白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伞给了嵇灵,踏着大雪离去。 嵇灵握着手中的扇,突然感到了一些不安。 好像有什么,很不对劲。 可又寻不到源头。 这是她自己同意的,为什么要后悔? 坚定这个想法,嵇灵压下了这份不安。 她要让别人后悔才对。 她冷笑了一声,握着那把油纸伞渐渐消失在大雪之中。? 第六十章 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眨眼间,年夜已过,丞相府的人这一日却异常忙碌,明日,就是他们的大小姐嵇灵的大婚之日。 嵇灵穿梭在众人的忙碌之中,却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满眼的红色,她突然又想起了她刻意想去忘记的人。 云景。 可越想忘记,男人一身红装的模样越是挥之不去。 嵇灵突然笑了,笑自己犯贱。 除了那日醒来的恨意,她现在竟是对那人恨不起来,明明,是他亲手将她送入黄泉,她居然对他恨不起来,甚至心存希冀。 越近婚期,就越犯贱。 可那个令她爱恨交缠的人,始终没有再出现。 还想他做什么,他只是利用她,甚至要了她的命。 她眼中划过了一抹狠戾,却突然瞥腰间的玉佩,再次沉默了。 她将那块玉佩取了下来,想亲手捏碎它,却始终没舍得。 “真是愚蠢。” 她斥了自己一句,她不惜用自己的婚事算进去,何不就是想报复他,既然已经不必是他了,谁也无所谓。 她不能再让他踩着嵇家少主正君的位置去为非作歹。 可那个人,却不见任何反应。 连做戏也懒得来了是吗? 嵇灵自嘲地笑了一声,离开了这片红色的热闹。 深夜,云景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眸。 “主子!” 听到他醒来的动作,玄一连忙跑了进来,主子昏迷了那么久,可算是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云景捂着心口,月光下的脸是异样的白。 “子时。” 玄一如实回答,却遭到了云景的冷眼。 玄一一怔,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日,就是婚礼。” 他这话一落,云景瞬间就消失在了他眼前。 云景带着一身戾气到了丞相府,却看到了在窗前醉得不清醒的嵇灵,他顿时压下了共亡的心思。 “嵇大小姐很高兴?” 云景一跃便到了她面前,冷眸看着她趴在酒桌上。 “高兴,我可高兴了。” 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嵇灵却是笑了,对啊,她不应该高兴吗? 云景的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大掌覆在她纤细的颈脖间,却见她突然落了泪。 “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他。” 明明那个人,是诛心的存在。 “谁?” 云景手一顿,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他都要了我的命,我居然还对他起不了杀意,甚至还心存期待。” “我真是蠢啊。” 嵇灵笑得发颤,温热的泪水落在他掌上,云景叹了一声,将她抱了过来。 “他不想要你的命,只是想跟你一起。” 即便是死,也要一起。 “骗人,他都跟别人在一起了。” 醉了的嵇灵没了平时的凌厉,眉眼间都是委屈。 “所以,你就要跟别人成婚?” 云景摩擦着她的后颈,眼中晦暗不明。 “他都不要我了,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倒不如让这婚事发挥点作用。” 嵇灵趴在他怀里,笑得悲凉。 “什么歪理都让你占尽了。” “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云景抬起了她的头,嵇灵茫然地看着他,艰难地聚合着眼前的景象。 “云景?”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猛然一发狠,将人按了下去,可她还来不及做什么,便失去意识倒在了他怀里。 “你真的是,每次都能令我如此。” 云景躺在地上,抱紧了身上的人。 次日,本是该大喜的日子,梧桐院却是一阵兵荒马乱。 嵇灵病了,毫无预兆地病了。 此时的秦诣就在宫里等着,却迟迟不见迎亲的队伍,女帝也有些不悦,直到暗卫告知嵇灵病倒了的事情。 “大概是在音国留下的后遗症。” 听到这句话,母子两人都沉默了。 “无碍,让队伍来。” 秦诣沉了一口气,亲手戴上了红盖头。 女帝叹了一口气,应了下来,迎亲的队伍很快就来了。 秦诣踏上了八抬大轿,这场盛大的婚礼,缺了一个重大主角,单方面继续进行。 相府里,众宾客面面相觑,但嵇府一大家子却是异常地镇定,按规矩完成了这场荒谬的婚礼。 梧桐院中是格外的平静,秦诣坐在床上,扯落了头上的盖头,朝主院走了过去。 “大皇子殿下。” 见他过来,前院的人纷纷给他行了礼,秦诣的视线落在了嵇灵的房间。 而他刚抬脚,就被无风拦住了去路。 “得罪殿下,没有大小姐的准许,他人不得踏入主院。” 无风面色如常,整个梧桐院都知道嵇灵对秦诣无意,心中对这个大皇子皆是防备。 “是吗?” 秦诣沉了眸,他怎么好像记得,云景在这主院住过一段时间? “本宫连看她一眼都不得吗?” 秦诣看着面前的无风,降下了威压。 “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 无风面色不改,为了嵇灵的安全着想,他也不会随意放秦诣进去。 “放肆!” 秦诣身后的白城斥了一句,整个主院对秦诣都没有半分尊敬,这就是嵇家的气度? 他们的大皇子可是八抬大轿进来的正君! “得罪,待大小姐醒了,会给殿下交代。” 无风杵在门前,并未退让。 “好。” 秦诣没再勉强,带着白城转身离去。 “你让他看一眼又何妨,否则他还以为主子是故意的。” 秦诣走后,无雨也露出了身影。 “我只是在执行主子的命令。” 无风抬起了眸,不知为什么,这秦诣,比云景更令他不快。 “主子的心思谁也不知道,别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无雨蹙起了眉,总觉得无风近来不太正常。 “我知道。” “你下去,明日还要去接那两位。” 按规矩,侧君是要比正君晚进门的,迎娶侧君,一切从简,女帝不会让别人压了秦诣的风头。 “梧桐院,是要热闹了。” 无雨摇了摇头,消失在了他眼前。 次日,两位侧君也进了门,却始终见不得嵇灵的身影,除了嵇鸣父子,谁也进不了主院。 后院的三位在第二日碰了面,除了扶风,脸色都不太好。 “大皇子殿下,洛宸公子,没想到啊,鄙人还能如此与两位见面。” 第六十一章 你在威胁我? 扶风笑了笑,各有算计,只是不知这两位的算计是什么了。 “扶风公子。” 洛宸没说话,秦诣抬眸看着他,眼中情绪不明。 尽管已经得知此人非同一般,但这个妖冶的人,很难让他不想起“南风院头牌”这个名号。 嵇灵与他关系匪浅,她真的喜欢这种人? “我已经从良了,正君可别这样看着我。” 扶风笑容坦荡,让人看不出丝毫不堪。 “只是没想到,洛宸公子竟情愿如此屈尊。” 扶风回眸看向了洛宸,皇朝第一男状元,他竟也愿意。 洛宸抿了抿唇,依旧没说话,抬脚离开了此处。 “按理说,灵儿应该挺喜欢这位洛侧君。” 扶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嵇灵和洛宸的过往,他还算清楚,但旧人可能不敌新人。 一个有情,一个有权,带上他一个有人的,她算是集齐了。 “扶侧君似是很了解灵儿。” 秦诣也看着洛宸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 仅他一人是局外人。 “算是青梅竹马,怎么不了解?” 扶风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 “是吗?” 秦诣轻笑了一声,笑意不明。 “我看这后院,估计还要热闹。” 扶风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份热闹了。 “还望秦正君,届时能淡然一些。” 说罢,扶风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秦诣沉默不语,长袖下的指微颤。 此时,青玉院,被禁足了大半月的嵇青将房间里的东西砸得七零八碎。 “她真是好福气,一娶娶三个!” 旁边的侍女不敢说话,嵇青气得险些咬碎了牙,嵇灵大婚,所有人都好好的,父亲偏偏就是禁了她的足! 这是生怕她坏了他的好女儿的终身大事! 这京中最耀眼的英俊,全让嵇灵夺了去! 大皇子、状元郎,哪一个不比一个没落侯府的嫡子云茗好,她先前还嘲笑嵇灵退了婚,现在看来,对方完全是因祸得福了! 凭什么,总是嵇灵占尽了好处! 嵇青气得发颤,却见自己的娘亲走了过来。 “青儿,你在干什么?” 二夫人拿着食盒走了进来,她是个娇弱温婉的人,竭力恪守本分,而她的儿女却不甘如此。 “娘亲。” 看到自己的娘亲,嵇青是恨铁不成钢,更是咬牙切齿。 那大夫人等等,戚音回府了?她都快忘了这个消息了。 “娘亲,你坐。” 嵇青眼前一亮,将有些不安的二夫人按坐下来。 “我做了些糕点。”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打开食盒拿出了两盘糕点。 “多谢娘亲。” 嵇青咬了一口,脸色染上了笑意。 “娘亲近来见过大夫人吗?” 母女说了一会话,嵇青突然问道。 “没有。” 二夫人顿了顿,如实说道。 “大夫人在院子里,相爷也不允许我们去打扰。” 二夫人想了想,大夫人本来就不喜他们,大概是眼不见为净。 “一直没有离开院子吗?” “是的。” 嵇青眸光闪了闪,这就奇怪了,嵇灵昏迷了好几日,她这个亲娘居然不去看一眼。 “青儿,你不要去打扰她们。” 二夫人也是给聪明人,捕捉到了嵇青眸中隐有的算计。 得罪嵇灵,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娘亲多虑了。” 嵇青笑了笑,敛下了眼中的情绪。 此时,按捺了三日的嵇尘,终究还是忍不住去找了云景。 除了云景,他想不到还有别的来解释嵇灵如今的异样。 看不出毛病,却始终不醒。 嵇尘踏入那处院子的时候,云景正在抚琴,看到他的到来,也没有很意外。 这是音国的琴谱。 嵇尘眸光微闪,听他弹完琴,才朝他走了过去。 “你知道我来是因什么。” 清楚了云景在音国的能耐,嵇尘直接开门见山。 “嵇大公子真是说笑,她如何与我何关?” “既然她三妻四妾,我又何必执着她一人?” 云景冷笑了一声,长指险些划断了琴弦。 “你是真的要放弃吗?” 嵇尘盯着他的双眸,他隐藏得那么深,嵇尘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嵇大公子觉得我需要那么犯贱吗?养几个不好,非要低声下气地与他人共侍一妻?” 云景笑得讽刺,嵇尘一顿,似乎也是不太厚道。 “可她,也只对你有情。” “你若是不在意的话,我在问问扶风。” 嵇尘沉了一口气,云景眸色一冷。 “你在威胁我?” “呵。” 嵇尘笑了,他猜得没错,云景这样的人,比名分更在意的,是不容许自己的人被沾染。 “大婚已成,洞房花烛不也是应该的吗?” 他是怕嵇灵后悔,但拦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你们这对兄妹,可是一个比一个会算计人心。” 云景一挥袖,站了起来。 嵇尘笑而不语。 “我能救她,但我要光明正大地进嵇府。” 云景抬眸,她那些莺莺燕燕,还需他亲手扼杀。 “既然云二公子愿意,自然不成问题。” 嵇尘抿了抿唇,他都没有想到有一日,他要求着云景进嵇府。 “呵,那本公子就等嵇大公子的好消息。” “好。” 嵇尘点了头,转身便离开了这处院子,回到相府,他和嵇鸣大吵了一架,最终达成一致,向侯府下了聘。 嵇府单方面的强硬差点将云侯气晕过去,而嵇鸣威逼利诱,总算让侯府同意了婚事。 女帝听闻此事,有些不悦,但没有阻拦。 待众人彻底反应过来时,嵇灵的梧桐院已经多了一位云侧君。 云侧君进府的那一日,就直接住进了主院,后院的三位听闻此事,皆是变了色。 此时,云景着一身红装,站在了嵇灵床前。 “你又亏欠了我一次,要怎么补偿才好?” 云景俯身,将早就准备好的药丸给她喂了下去。 嵇灵睫毛颤了颤,但没醒来,云景笑了一声,抱着她去沐浴。 待他给她擦干发丝时,嵇灵终于睁开了双眼。 对上她迷茫又厌恶的神色,云景顿时换了一副模样,垂眸低眉。 “妻主。”? 第六十二章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嵇灵一扫刚才的迷茫,满眼的震惊。 “不是妻主要” 云景话说一半,就顿住了,眼神有些迷茫,和委屈。 “什么妻主?!” 嵇灵整个人都愣住了,云景什么时候进的门? “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云景垂眸,一滴泪水从他动人的眸中滑落,他起了身,正欲离去,却猛然被嵇灵拉了回来,正好扯落了他松散的衣袍,露出了白皙却极具张力的胸膛。 嵇灵眸光暗动,云景却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她暴戾地将他按了下去,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后来是如何处心积虑地勾结他人谋害她的。 “妻主。” 云景隐忍地咬了咬唇,正想拉好自己的衣袍,却被嵇灵止住了动作。 她肆虐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鲜血淋漓。 云景睫毛微颤,似是在惶恐。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嵇灵眸色发冷,长指划过他的颈脖,明明应该杀了他,却是下不去手。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如意呢?” 云景突然自嘲地笑了,眼中的破碎刺痛了嵇灵。 她不想见他如此,他总能骗她怜惜。 “一个侧君,就应该恪守本分。” 嵇灵冷笑了一声,没再给他多话的机会。 次日,嵇灵离了府,而直到晨光褪去,云景才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走到铜镜前,看清自己身上凌虐的痕迹,轻笑了一声。 “你还真的是很喜欢我这具身体。” 云景并未遮掩眼中的兴味,唇边勾起了玩味的笑容,毫无昨夜的卑怯。 “既然你喜欢,我就陪你演。” 他冷了眸,推开了房门。 “无雨。” 被他点到的无雨愣了一下,从暗处走了出来。 “云侧君。” 无雨险些咬了舌头,这云景,在嵇灵前后端的是两副摸样。 “本侧君醒了。” 他对现在的身份适应地飞快,不悦地提醒了她一句。 所以? 无雨抬眸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后迅速给他安排了洗漱用膳的一套流程。 院子里的人皆是满脸复杂,他们敢拒绝后院那三位,但没敢拒绝云景,因为众人都格外敏锐又清楚地知道,自家主子是真的喜欢云景。 很多事情众人没想明白,但都一致地以为还是不要得罪这位的好。 主院的人皆是识趣,但他们不去招惹云景,云景却是要给人找麻烦的。 只见他淡漠地用了膳,却突然一笑,朝后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无雨和无风对视了一眼,顿时脊背一寒,暗道不妙。 而那三位正好出现在后院的花园里,迎面撞上了云景。 “见过正君。” 云景笑着给秦诣行了一礼,俯身时也让三人清楚地看到了他身上不掩的痕迹。 即便是笑着摇着纸扇的扶风,也是面色一滞。 “云侧君。” 秦诣敛了眸色,那两道圣旨并没有云景,他都以为嵇灵已经弃了云景,没想到对方转身就进了门,还直接进了三人都无法靠近的主院。 洛宸看着他,不置一语。 “按道理,我是要给正君敬茶的。” 第六十三章 原来,我是这么令人生厌 云景将三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唤了无风一句。 无风眉心一跳,站在暗处的身躯一抖,他自己没有暗卫的吗?他们院子里是没有小厮吗?非得抓个暗卫来使唤? 虽是无言,他还是给云景端来了茶,早知道,他就应该替了无晴跟主子出府。 而无风这无奈又顺从的模样,再次让三人变了色。 这无风,拦着三人的时候那是一脸冷漠。 这时,云景已经接过了茶走到了秦诣面前。 正当秦诣考虑要不要接的时候,云景突然手一松,茶杯摔在了地上,溅了秦诣一身。 “只是,正君估计是受不起的。” 云景笑得讽刺,不掩饰眼中的挑衅。 他本是将秦诣当局外人,没想到,这一世,他也要来掺一脚。 “云、景!” 秦诣清澈的眸染上了怒意,他是持着什么如此肆无忌惮? “有些拿不稳,正君海涵。” 云景退后了一步,话说得好听,脸色却活像持宠而娇。 “云侧君是来者不善啊。” 此时的扶风也看清了云景的来意,抬手拦了秦诣一把。 “大概是。” 云景看向了扶风,眸色暗了暗。 扶风冷笑了一声,正想给他个教训,就猛然被云景扼住了手腕。 “扶风公子,似是没什么见长。” 云景似笑非笑,抓着扶风的手腕,用前世对方惯用的姿势,将人摔了出去。 随着扶风狼狈地落地,三人同时对他起了忌惮。 云景一个娇弱多病的公子,何时有这种能耐? “云景!” 扶风最先反应了过来,敢情这人一直都在伪装! 他瞬间起身执着纸扇袭去,云集冷笑了一声,猛然抓住一旁的洛宸,径直朝扶风砸了过去。 洛宸猝不及防,险些和扶风撞得头破血流,幸亏两人在咫尺之间稳住了身影。 “没想到啊,我道你们会有一出好戏,没想到各怀鬼胎,也能如此和睦?” 云景没去管那两人什么反应,上前按住了秦诣的肩膀。 秦诣脊背一寒,竟生生被他震慑住了。 “云二公子好手段,灵儿知道你这副模样吗?” 扶风气得发颤,他这二十年来就没这么狼狈过。 “她既是心悦我,我如何,她都应该喜欢。” 云景不屑地笑了一声,三人皆是一愣。 “若只是合作,那就算了,若是起了别的心思,三位,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云景捏着秦诣的肩膀,一瞬间似是听到了碎裂的声音,下一刻,云景却突然往后一仰,径直摔在了地上。 三人还没弄清他又想干什么,就听到了嵇灵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嵇灵话刚落,云景就吐出了一口鲜血,三人此时才反应过来,暗道了一句不妙。 嵇灵走近,看到地上面容惨淡的云景,不由眉心一蹙。 “原来,我是这么令人生厌。” 云景看向嵇灵,突然苦笑了一声,笑得凄美。 扶风心一寒,这人怎这么会演? “既然如此,我离去也罢。” 话落,他没等众人的反应,径直跳了湖。 “云景!”? 第六十四章 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嵇灵神色大变,毫不犹豫也跳了下去,迅速将云景捞了起来。 湖水寒刺骨,嵇灵还没什么反应,云景这脆弱的身子骨就已经白了脸。 嵇灵现在的脸色漆黑如墨,瞥了三人一眼,抱着云景离开了后院。 洛宸对上了那抹冰冷眼神,心比风凉。 主院里,嵇灵给他换了一身衣袍,将云景放回了床上,府医正在给他诊脉。 “是风寒,但云侧君,底子不太好。” 府医眉头紧锁,云景这副身子骨,能像正常人一样行动,真的是格外坚强。 “无雨,去煎药。” 送走府医,嵇灵将那张药方给了无雨。 “是。” 嵇灵拉过椅子,坐在云景床前,看着他苍白的容颜,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平静得可怕。 不一会,无雨就将药端了过来,嵇灵起身,将昏迷不醒的云景扶了起来,亲手给他喂药。 良久,她将他放回了床上,正欲离去,却猛然被抓住了手腕。 嵇灵身躯一僵,下一刻,云景将她揽了回来。 “灵儿。” 这一句似是呢喃,嵇灵回头看他,他还透着几分不清醒。 “放手。” 嵇灵眸色一沉,正想拉回他的手,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别不要我。” 这一声中带了几分哭腔,云景抵在她肩上,她清醒地感到了他的颤栗和不安,嵇灵心一颤,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心思。 她原谅他了。 只因这一句颤栗。 如此轻而易举的原谅。 她叹了一声,用力分开了他的手,转身回以他怀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嵇灵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听到她这句话,云景也清醒了过来。 什么机会? 她带着滔天的仇恨记忆,再给他一次机会? 云景心中大恸,指间微颤。 两人皆是心思沉重,相拥无言。 沉默许久,嵇灵离开了他的怀抱,这一次,云景没有阻拦她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景突然笑了。 巫冥设局的时候,大概没想到,即便是嵇灵带着凌乱的记忆,也没有割舍对他的情感。 连他,也没想到她能如此。 他精心谋划的这一切,没有白费。 他终究还是,走进了她心间。 “灵儿啊。” 云景靠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嵇灵到了扶风的院子,满脸的来者不善。 “你们做了什么?” 嵇灵见到扶风,劈头就问了一句,即便她再不喜,也不能容忍他人践踏云景。 “你就这么信任他吗?” 见她已经率先给自己定了罪,扶风眸中也染上了怒意。 “我是信任你,但你做了什么?” 嵇灵上前一步,面色是瘆人的阴翳。 “如果我说,他就是故意的呢?” 扶风冷笑一声,拉起衣袖,露出了带着伤痕的右臂。 “这才是你的云侧君做的好事。” 扶风将一切都告予了她,嵇灵沉默了一会。 见她似是信了,扶风的脸色刚缓和了几分,就听嵇灵突然嗤笑了一声。 “扶风,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手段?” 亏他想得出来,云景这么脆弱一个人,能敌得过这三人? 且不说扶风,光是洛宸,换她也够呛。 “你这是鬼迷心窍。” 扶风气得险些折断了手中的纸扇,她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就栽在了云景手里。 “此事我不再追究,我不想看到下一次。” 嵇灵敛了神,有些心烦,就不应该一时冲动将这三人都纳进来,合作就应该止于合作,多了牵扯就是败笔。 “你倒是追究啊,怎么不追究?他就是在搏你怜惜!” “我就是心悦他,他何需搏我怜惜?” 扶风话一落,嵇灵就驳了一句。 “你非要一叶遮目,我也没有办法。” 扶风气得发颤,干脆拂袖离去。 嵇灵眉心一蹙,也不想与他再纠缠。 “她真是疯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扶风一脚就踹翻了房里的矮桌。 他与嵇灵相识了近十年,是生死之交,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她会为了一个男人来质问他! 越是气愤,就越是心惊,心惊云景的手段,对方居然隐藏至此,即便是暴露本性,也完全夺走了嵇灵的信任。 而现在,他在明,云景在暗。 此时此刻,他深深地忌惮着云景,殊不知,云景今日如此,是在报前世之辱。 扶风与嵇灵相识太久,前世深得嵇灵信任,而他两世都是觉得云景配不上嵇灵,更是多管闲事,仗着嵇灵的信任不知让云景吃了多少亏。 仅是伤了他一只手,已经是云景念在嵇灵面子上的仁慈。 “不能让他继续如此。” 扶风眸色一暗,云景隐藏得那么深,究竟是在谋划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嵇灵。 他很有可能,是想踩着嵇灵做什么。 想到这一层,扶风眼中划过了一抹阴狠。 这时,洛宸找上了嵇灵。 “灵儿。” 空旷的一角,洛宸看着她,欲言又止。 “洛宸。” 嵇灵眸光暗动,她是有愧,但对洛宸,没有于云景那样热烈的情感。 “你醒了。” 洛宸动了动唇,突然觉得一切都很荒谬,荒谬的婚事,荒谬的婚礼,荒谬的戏剧。 “去你院子里。” 嵇灵叹了一口气,洛宸眸光暗动,随她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其实,你不应该牵扯进来。” 房里,嵇灵抿了一口茶,秦诣和扶风也就罢了,彼此都是相互利用,可洛宸,她能给他什么呢? “我是不甘。” 洛宸抬眸,对上了她闪躲的视线。 “嵇灵,你怎么就变了心呢,还是那么一张与我相似的脸?” 洛宸突然站了起来,俯身与她近在咫尺。 “洛宸,我对不起你。” “你的志向是山河,不应停步于此。” 嵇灵看着他,脸色未变。 前世,是她剥夺了他的自由,这一世,她理应还给他。 “你又怎知……” “可你,也没想过要我留下。” 如果是她,他愿意承受他厌倦的一切,愿意与他一起守着这江山社稷,可她,没给他这份坚决。 她选择的人,不是他。 “如若不是本心,你又何必勉强?” 第六十五章 终究是我输了 她最厌勉强,谁都不如愿,谁都不痛快。 而洛宸也没有那么坚定地,非她不可。 一时的停留,他终究会后悔,然后毫不犹豫地去找寻他的方向。 “可你既娶了我,又怎能如此冷静地劝慰我?” 洛宸有些沉闷,又有些不甘。 嵇灵沉默了。 下一刻,洛宸抱住了她。 “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又为什么要两番变卦?” 洛宸将她揽入怀里,久远又熟悉的气息窜入鼻息,令他眷念,又想揉入心房。 “我知道。” 嵇灵没有推开他,情绪却低落下来。 “你既想要我,又想要你想要的。” “可是洛宸,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嵇灵贴在他怀里,眸光划过了一抹怀念,但转眸,就是冰冷的清澈。 她话刚落,就清醒地感到了洛宸心悸的颤抖。 洛宸放开了她,对上了她清醒的双眸。 她太清醒,清醒到薄凉。 “我知道,你放不下。” “但你我都不愿,放弃各自要追随的。” 嵇灵抿了抿唇,看清了自己,也就想明白了别人。 洛宸顿了顿,双眸盯着她。 “所以你喜欢他,是因为他甘愿为你放弃所有吗?” 毫无底线、甚至是毫无尊严的全心全意。 只有这种人,才能真正打动嵇灵。 她做不到的,但要苛刻别人做到。 “可能是。” “他是不一样的,我从未将他当成你,你不必介怀。” 嵇灵叹了一口气,抬眸是坚定。 “终究是我输了。” 洛宸笑了,是自嘲的讽刺。 他做不到彻底放下她,但也做不到,全心全意为她一人。 “没有什么输赢。” “你我其实是一类人,只是罢了。” 当年的心动,何尝不是相互欣赏对方各自的坚定呢,只是这份坚定,刚好是两条路罢了。 她放不下这皇朝大业,而洛宸只想离开纷扰,行万里路去领略这片山河。 她并不想自己牵住洛宸的脚步,只愿他,永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人。 “你将我,想得太好了。” 洛宸看懂了她的情绪,笑着摇了摇头。 “你可是皇朝第一男状元啊。” 嵇灵也笑了,释怀中夹杂着一丝苦笑。 “这个身份没有什么用处。” 他并无心争功名,去夺那个身份,只是为了看上去能及得上她罢了。 “你啊。” 别人求而不得的,却是他可有可无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给你徒添烦恼了。” “只愿你,给我留个位置才好。” 洛宸也释怀了,叹了一口气。 确实,并不能相互勉强,两全,向来就是艰难。 “这一处,我永远留给你。” 嵇灵笑了笑,知他终究有些不甘心,但没说破。 “好。” 此时,洛宸才下定决心离京,而他早已打理好了一切,当夜就离开了京城。 嵇灵叹息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踏入房间,云景已经感觉到她的沉重,也知道了她去了做了什么。 她和洛宸那些往事,也算一笔勾销了。 只是能不能放得下,只有彼此才能知道了。 若是说她真的不在意两人相似的脸,云景是不相信的。 而他是今后,洛宸是前尘罢了。 嵇灵沉默着,接过了侍女递过来的药碗,走到了云景面前。 云景也没说话,由着她喂了药。 药碗见空,嵇灵才反应了过来。 “你用膳了吗?” “没有。” 见着她有些慌乱,云景如实回答了她。 她先是有些恼怒,随后又叹息了一声,令人传了膳。 下一刻,云景就将她揽过来,热烈侵入了她唇齿之中。 嵇灵一怔,药碗摔在了地上,但她没来得及分神,就被云景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云景。” 嵇灵看着他,突然落了泪。 “我在。” 云景抱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无论谁离去,他都会在她身边。 云景抚着她的脊背,倏然想到她现在的记忆,手一颤。 现实的嵇灵前世本就是众叛亲离,现在又和嵇大夫人起了嫌隙,如果,连他也背叛了她 云景心一窒,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 云景突然很难受。 想要的要不起,想留的留不住。 那份报应折磨的,不仅仅是他。 而他终究她要怎么办? 此时的嵇灵是心神疲惫,没有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 “用膳。” 谈话间,底下人也将膳食端了上来,云景敛下情绪,没让她看出异样来。 这时,一个侍女踏了进来。 “大小姐,秦正君晕倒了。” 嵇灵听到这句话,便放下了碗筷。 “他怎么了?” “奴婢不知,正君让人传话,要见大小姐。” 侍女面色如常,嵇灵犹豫了一下,抬步走了出去。 而她前脚刚走,云景就摔了碗。 是病了又不是死了,不找大夫,找她做什么?! 主院里的人将他的反应收归眼底,但都没多话。 许是云景都没注意到,嵇灵手下的人已经默认了他这个男主人,不会主动去想嵇灵表露于云景不利的事情,就好像昨日的那一场争执。 如果也唯有嵇灵还觉得云景是个娇弱的小公子了,也不是她想不清楚,只是不想去深思罢了。 众人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不想去多管闲事。 云景气归气,嵇灵已经到了秦诣的房间。 “他怎么了?” 秦诣过门的时候就带了御医,嵇灵过来的时候,御医已经诊完脉了。 “没事,都是老毛病。” 秦诣咳了几声,让人都退了下去。 “你应该注意一点。” 嵇灵拧了眉,不太乐意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模样。 “无碍。” “我让你来,不是让你来说教的。” 秦诣笑了笑,转眸便认真起来。 “你还记得,我在宫里跟你说的话吗?” 秦诣沉了眸,嵇灵眸色一凝,走近了他。 “他们动手了?” 嵇灵看着他的脸,多了几分怜惜。 “嵇统领,你” 秦诣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咳了起来。 嵇灵想安抚他,但终究没伸出手。 而下一刻,她就掀起了秦诣的衣袖。? 第六十六章 情难自禁 洁白的左手手肘之上,是显眼的守清印。 嵇灵眸光微闪,收回了自己的手。 “嵇统领在想什么?” 秦诣轻笑一声,拉好了自己的衣袖。 “冒犯了。” 嵇灵敛了神,不知想什么,只是鬼使神差的动作。 “无碍。” “只是嵇大小姐,要保护好我这个正君才好啊。” 秦诣笑了笑,又咳了几声。 “宫里的人我会拦回去,你好好养病。” 嵇灵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本宫都这样了,她还是不为所动啊。” 秦诣看了一眼走进了的白城,拉好了自己松散的衣袍。 “殿下,您又何必?” 白城脸色有些复杂,他并不认为自家殿下真的对嵇灵有意。 “本宫只是在想,她会不会,有另一副姿态。” 秦诣苍白的笑容间夹杂了几分戏谑,眸光却染上了几分危险。 白城欲言又止,没明白自家殿下的心思。 再次回到主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房中已经亮了起来,烛火下是沾墨落笔的男人。 “云景。” 嵇灵唤了他一声,但云景没理她,甚至头都没抬。 嵇灵微怔,凑过去看了一眼,下一刻,她就笑出了声。 “我把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嵇灵轻声念了出来,云景耳畔发烫,摔了笔。 “谁是明月?谁是沟渠?嗯?” 嵇灵看着他耳根发红,凑到了他耳旁。 “妻主不是去找正君了吗?” 云景没回头,刻意咬重了“正君”二字。 脾气还不小。 嵇灵笑意更浓,抬起了他的下巴,却贴在他耳畔说话。 “妻不如妾啊。”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添上这挑逗性极强的话语,云景眸色一暗,即刻将人揽了过来,他坐在椅子上,嵇灵砸在了她怀里。 “我倒是没想到,灵儿竟会说出这番话。” 云景摩擦着她的后颈,眸中是她看不到的暗芒,还带了几分兴味。 他一只以为她是倨傲高直之人,没想到也能如此荒谬。 “见到你,情难自禁。” 嵇灵咬了他一口,虽是有悖于常时,却是真心的话。 云景暗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就见嵇灵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脸色如常却戏谑。 “嵇、灵!” 他没能维持那份伪装,咬牙切齿地直唤其名。 “你还病着。” 嵇灵平静地说了一句。 云景:“” 真是自作自受,他也不必病了,直接归天更好。 最后,云景有心有力,却只能过分君子地与她合被而眠,只是半梦半醒之间,左手手肘上被咬了一口。 次日,嵇灵回到军营,就听到了意料之中的消息。 “嵇统领,南宫统领请见。” “嗯。” 嵇灵点了头,去了南宫堇所在的营帐。一踏入,便看到了眉头紧锁的京兆尹。 “京兆尹大人、南宫统领。” 嵇灵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自然落座。 “嵇副统领可真是逍遥。” 南宫堇看到她,不由冷嗤了一声。 “确实,南宫统领也可以试试。”? 第六十七章 您救救他们吧 四目相对,是针锋相对,朝中官员是有三日婚假的,嵇灵没耽误什么,自然不会听她冷嘲热讽。 “两位统领,先消气。” 京兆尹也看出了两人不对付,打了个圆场。 “近日,京城一带的童子频繁失踪,临近的几个县也是不容乐观。” “几个县令都递了折子,但” 京兆尹说了一半,便收了话。 朝廷的事情太多,女帝根本不在意男子的死活。 京兆尹已经是京中为数不多的男官了,但和历任京兆尹相比,权力不止削弱了一星半点。 因此,他只能找上御林军,但看南宫堇的态度,也不是很在意,希望只能寄托在风头无限的嵇灵身上了。 嵇灵沉了一口气。 “失踪的都是哪些人家?” “都是寻常人家,不乏一些乞儿,但近日,也消失了一些官家男儿。” 京兆尹面露难色,在朝廷的不作为之下,那些歹徒更肆无忌惮了。 “带本官去看看。” 嵇灵眸色微敛,换作前世,她可能也不会很在意,但这一世,她想到了云景。 那样娇弱的人,若是落入歹人手里,她不敢想象,何况是更势微的童子。 京兆尹闻言,感激涕零,急忙带着她回了京兆府。 京兆尹拿出了堆积的卷宗,嵇灵快速地看了一遍,脸色渐暗。 连三岁孩童都没放过。 失踪了上百名童子而让人寻不到踪迹,背后必然是隐藏了不少的记忆,至于目的,想都不用想,不是阴暗就是龌龊。 “嵇统领,您救救他们。” 京兆尹有些哽咽,他本是个儒雅又衷心的人,不然女帝也不会放心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在他眼里,都是百姓,哪分什么男女呢,只是很多事情,他有心,却无力。 嵇灵的气息有些沉重。 “本官现在就进宫。” 说罢,她拿了几份卷宗,离开京兆府直往宫里去。 “参见陛下。” 嵇灵匆忙地进了金銮殿,对着女帝行了一礼。 “身子大好了?” 女帝关切地看着她,却见她递上了几份卷宗,不知是不是嵇灵的错觉,女帝看到这些卷宗时,眸色有些异样。 “陛下,此案” “朕知道。”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帝打断。 “这些琐事,交给京兆尹就好,你掺什么乱?” 女帝有些不悦,压下了卷宗。 琐事? 嵇灵脸色一僵,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朕有别的事情交给你。” 似是没看到她脸上的震惊,女帝将“别的事情”吩咐给了她。 “陛下,此事” 嵇灵上前了一步,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怎可置之不理?! “嵇灵,朕培养你多年,不是为了让你来为男子伸愿的!” 女帝眸中染上了怒意,反应尤其激烈,一掌拍在了案上。 “陛下” 嵇灵眸光微闪,陛下何时,这般偏激了? 但她深知此时不可再坚持,否则只会是火上浇油。 “臣知错。” 嵇灵敛了神,低下了头,心绪却不明。? 第六十八章 你明知我的心意 嵇灵出了皇宫,但没有回军营。 她独身一人,去了最近丢失男童的一户人家。 这是京南的一处小院,还未进入,就听到了声声哀泣。 “我的幻儿啊!” 嵇灵往内看去,就见到了一名妇人坐在地上哭泣,她身旁的丫鬟面露不忍,默默安抚她。 嵇灵眸光动了动,抬脚走了进去。 “我是御林军副统领,嵇灵。” 嵇灵掏出了腰牌,妇人见到她,便停止了哭泣。 “怎么丢的?” 嵇灵走了好几户人家,得到了一些消息。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军营。 御林军要负责的事情很多,加之女帝给她的任务,嵇灵很忙就陷入了繁忙,分身乏术,也抽不出人来多管一件事。 是夜,她去听风园找了扶风,却扑了个空。 “他人呢?” 嵇灵蹙起了眉,看向了一旁的小厮。 “公子回南风院了。” 小厮垂眸,面色冷淡。 嵇灵没说话,径直去了南风院,果然撞上了他在醉生梦死。 嵇灵没打断他,在门外站了一会,才推开了门。 入眼的是狼狈的小倌,扶风则衣裳整齐地倚在墙上,冰冷的双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嵇大小姐是有什么癖好?” 长指伸向了窗外,眉眼间尽是讽刺。 嵇灵脸色平静,骤然上去抓住他,迅速离去,将他扔进了一处浴池。 “洗干净了再跟我说话。” 嵇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踏出了此处,而下一刻,扶风就拖着她一起下了浴池。 “嵇灵,你怎么就能这么多情呢?” 两人的衣裳湿了个彻底,扶风一头湿发,本就妖冶的容颜更是惑人心神。 嵇灵眸色微暗。 “你做什么我不管,但你既然进了府,有些事情就不能做得太难看。” 京城百官也就算了,嵇氏一族还盯着她呢。 “呵。” 扶风刚想伸手过去,嵇灵却退后了一步,他眸中的阴暗迅速汇集。 “有事就寻我,无事就去跟你的小侧君卿卿我我,嵇灵,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扶风气得发颤,眼尾泛红。 “扶风,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嵇灵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们本就是相互利用,她也为他趟平了不少事,他这副模样给谁看? “嵇灵,你明知我的心意。” 她明知道,他早知道。 “你的心意可太廉价。” 嵇灵脸上多了几分讥讽,她只要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掺了一丝杂质都不行。 “你是嫌我脏?” “我尚且不在意你三夫四妾。” 扶风看着她渐渐攥紧了拳头。 “可我在意。” 嵇灵的话脱口而出,而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扶风是怎么踏着尸骨爬上来的。 “呵。” “抱歉。” 嵇灵垂了眸,扶风抿唇,走向了她。 “我没碰他。” 扶风说了一句,嵇灵顿时止了步。 “所以,我现在不脏。” 男人的话压抑了几分情绪,嵇灵暗叹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了他。 “扶风,已经过去了。” 扶风的下巴抵在她肩上,如同过往无数次一样,无声落泪。 这个人,是她亲手从泥沼中拉出来的,又怎能再次将他推回去。 良久,扶风收敛了情绪,手下的人递上了新的衣袍,两人再次相对而立。 “找我做什么?” 第六十九章 你才是我最后的坚持啊 给她递了一杯热茶,扶风缓了一口气。 “近来的童子失踪案,你没察觉到?” “我知道。” 扶风应了,脸色却很平淡。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查,不过是少了些人,于你无益。” 扶风握着那个茶杯,又松了手。 嵇灵猛然抬眸,眼中多了一抹怀疑。 但是女帝偏激也就算了,扶风也是这套说辞,那么,此事,就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了。 “你管它做什么呢?即便是查出来了,也没有人会感激你,反倒惹得自己一身麻烦。” 扶风直迎她的视线,转身又坐了下来。 “你看啊,你去了音国这一趟,折损甚多,除了军中,又有多少人感激你呢?他们除了对你只有惊恐,没有崇仰。” 扶风道破了其中的残忍,看着她攥着扶手又松开。 “扶风,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我自己。” 嵇灵抿了抿唇,抬眸时是坚定。 她存于这社稷之中,为了社稷,只是从心所欲,说到底,只是习惯把握权力罢了。 “是吗?你不求回报,以怨报德也不在意吗?” 扶风冷笑了一声,嵇灵指间微颤。 “你是女帝面前的红人,也是皇朝的活靶子。” “但凡有些异心的男子,都想将你拖下来践踏。” “我劝你清醒一点,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将心思放在别的事情里。” 嵇灵再次攥紧扶手,呼吸渐沉,扶风的话,似是一把利刃,将心口刀刀割裂,将前世和现实的惨烈尽数剥出来血淋淋地放在她面前。 是的,他们不会感激她,甚至想将她诛之后快,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兄长,哪怕是枕边人。 可是,她又认为,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我当年如你所想,你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嵇灵突然抬起了头,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她当年如果坐视不管,也见不到今日的扶风了。 扶风一顿,沉默了下来。 “我们是为了改变,而不是为了陷入另一种绝境。” 嵇灵平静了下来,抿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 “你才是我最后的坚持啊。” 起码令她能相信,不是所有的都那么糟糕。 扶风又是沉默了一会,突然伸过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我们这算是,相依为命吗?” 扶风突然也笑了,原来在她心里,他这么独特啊。 “我可以独活。” 嵇灵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过我最信任的人,确实是你。” 那是生死相托的信任,而于云景,她是喜欢,但喜欢,并不是和信任能并存的,她甚至,还在防备他。 “荣幸之至啊。” 扶风眼中的阴翳散去,不知从哪又拿出了纸扇,握着手里摇了摇。 “可你才为了云景与我兴师问罪呢?” 扶风想了想,又故事重提。 嵇灵沉默了一会。 “你就不能不招惹他?” 云景那么娇弱一个人,扶风与他计较什么? “呵,女人。” 扶风笑容一滞,收起了纸扇,突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 第七十章 就她也敢肖想云景! 下一刻,扶风捂着胸口,突然咳出了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 嵇灵神情骤变,朝他走了过来。 “无碍。” 扶风笑了笑,抬手抹去了唇边的鲜血,正好露出了腕上的那圈血痕。 嵇灵眸色微暗。 “回去,我让御医给你看看。” 嵇灵敛了神,眸色不明。 “好。” 扶风点了头,与她一并上了马车。 梧桐院里,云景刚和玄一谈完事,就撞上了回来的两人,嵇灵踩了一颗石子,被扶风扶了一把。 他眼见着两人从他面前走过,明显地察觉了嵇灵这身衣袍和出门时不一样,而直到夜色发凉,她也没有回来。 房里,云景坐在椅子上冷笑,他给她的,或许是太多了。 夜里已经看不到光线,这时,嵇灵才推门而入,察觉到椅子上的人影,脸色微怔。 “你怎么不睡?” 嵇灵朝他走了过去,云景只着了单薄的里衣。 “你去哪了?”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语气格外地平静。 “出去查了些事情。” 点了烛火,嵇灵顺手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令人抬来热水,自己转过身去解衣。 “我来。” 云景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为她解衣。 嵇灵手一顿,盯着他的长睫毛。 衣袍落尽,云景将她放入了浴桶里。 没有痕迹。 云景在心里念了一句,沉郁了半日的心情散了几分。 嵇灵没说话,由着他为她沐浴更衣。 “累吗?” 云景将她放回了榻上,突然问了一句。 嵇灵伸出了手,挽住了他的脖子。 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背叛她呢? 她原谅他了,却没能真正释怀,甚至陷入了更深的芥蒂。 烛火已灭,云景抱着她,却是一夜无眠。 终究是劫。 这一个她,死时让他痛不欲生,生时让他生不如死。 次日,嵇灵蹙着眉醒来,身旁却落了空。 可她还来不及失落,就被唤去了芙蓉院。 “娘亲。” 入眼的是和小姑娘逗笑的娘亲,嵇灵眸色微敛,上前对她行了一礼。 而嵇大夫人一看到她,便收起了笑容。 戚音看着她,也没喊她起来,还是一旁的小姑娘打破了僵局。 “见过灵儿姐姐。” 小姑娘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嵇灵瞥了她一眼,记起了眼前人是何人。 舅母的娘家侄女,容怜。 嵇灵也就长了她几岁。 “怜儿妹妹。” 嵇灵抬起了头,眸色不明。 “怜儿进京住段日子,你带她逛逛。” 戚音眸色平静地抿了一口茶。 “我” 嵇灵语言却止,她还要去军营的啊。 可戚音根本没打算替她考虑。 “好。” 嵇灵垂眸,应了下来。 “灵儿姐姐,我可以住你的院子吗?” 容怜看着这两人的疏离,突然挽上了嵇灵的肩膀。 “可以。” 嵇灵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但没拒绝。 戚音也没再说话,挥手让两人退下。 “怜儿,我还要去军营,我让无晴带你逛可好?” 将容怜在主院安置下来,嵇灵轻声问道。 “好,公务要紧,姐姐去。” 容怜笑得乖巧,嵇灵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离开了梧桐院。 “容小姐。” 无晴恭敬地对她行了一礼,心中却是有些不悦。 自家主子本就繁忙,大夫人还要塞这么一个人过来,无晴的直觉向来准,并不认为这个容怜是什么善哉。 容家本就是个破落户,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将军府的儿媳妇,每年不知要刮将军府多少回,现在将军府没了,这是要盯上丞相府了?好好的芙蓉院不住,非要来主子的梧桐院,主子跟她也没见过几面的,哪来的交情? 无晴腹语中,戚音已经走到了嵇灵的房门前。 “你不能进去!” 无晴惊呼一声,容怜已经推开了门,正好撞上云景在换衣袍,白皙而有力的胸膛暴露在眼前。 容怜眼前一亮,愣了神。 “滚。” 云景薄唇轻合,直接用内力扇上了门。 容怜险些被门砸了脸,退后一步,满脸是惊恐。 “那是大小姐的房间!” 无晴心存余悸,生硬地将容怜拽走了,她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这活阎王。 “他是谁?” 容怜缓了过来,脑海中还想着刚才那一幕。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 “那是大小姐的夫婿,你要喊他一声姐夫!” 无晴见她明显还想着云景,气得恨不得掐死她。 就她也敢肖想云景! “是吗?” 容怜轻咳了一声,表情讪讪。 “可灵儿姐姐的夫婿,不是大皇子殿下吗?” 容怜想了想,又问了一声。 “呵。” 无晴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了一声冷笑,云景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无晴,你是领了什么人进来,这样没规矩?” 他着了一身白衣,冷睨中添了几分绝尘的高洁。 “这是容怜小姐,夫人和小姐吩咐安置进来的。” 无晴一阵头皮发麻,云景看向了容怜,眸中冷意更深。 “梧桐院是没地方了吗?” 容怜对上他的视线,正要欢喜,就听到了这句话。 “这” 无晴有些犹豫,云景这是容不下容怜了。 “你最好不要等我动手。” 云景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容怜,那一刻,他想将这双眼睛挖下来。 除了嵇灵,他没有什么向别人展现的癖好,也不喜他人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是。” 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太明显,连容怜都感悟到了,无晴更是抓狂,低头应了下来。 “什么东西!” 云景回到房中,“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她怎么总爱干这种引狼入室的事情,什么将军府容府,有几个是好的? 但这恶人不能全让她当,就让后院那两位和这东西拉扯去。 除了主院,就只能是后院,无晴当机立断,给容怜安置了一个偏僻而不失华丽的住处,让她既看不到云景,也挨不到另外两位。 无晴想让她自生自灭,可容怜根本不是个安分的,不出半日,她便撞上了正在竹林练功的扶风。 “谁?” 扶风眸色发冷,一记内力挥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一个还不够吗? “噗!” 容怜猝不及防,猛然受了他这一击,瞬间吐出了鲜血。 “你是谁?” 扶风提剑朝她走了过来,眼中尽是冷意。 “我” 容怜还来不及说话,就倒了下去。 扶风没扶她,就这样看着她摔在了地上,也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日入黄昏,侍女去敲门没发现容怜,这才开始找人。 待无晴一行人找到容怜时,她已经倒在地上冻了半日了,将府医寻过来时,也惊动了嵇大夫人。 “嵇灵呢?” 嵇大夫人来到最偏僻的院落才看到躺在床上的容怜,忍不住来气。 “大小姐去军营了,还没回来。” 无晴脸色平静,上前对嵇大夫人行了一礼。 “她可真是会阳奉阴违。” 嵇大夫人冷笑了一声,转眸又怜惜地探了探容怜的额温。 无晴有些无言,若不是容怜多事,又怎会是这个下场?扶风公子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另一边,嵇灵心神疲惫地回到相府,就听闻了这场闹剧,待听到容怜撞上云景时,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娘亲。” 嵇灵走进那间房,看到嵇大夫人百般怜惜地在给容怜喂药,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亲情,才是最凉薄的东西。 “嵇灵。” 嵇大夫人放下碗,当着众人的面就给了她一巴掌。 “灵儿!” 扶风听闻此事便赶了过来,看见这一幕,瞬间将嵇灵拉到身后。 “是我动的手,嵇大夫人若是要怪罪,便怪我。” “不过,这种没规矩的东西,嵇大夫人还是先带回去管教为妙。” 扶风毫无歉意,眸光甚至透出了几分威胁。 若不是顾忌这是她的娘亲,他就将这只手折了,嵇灵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呵,真是好得很。” 嵇大夫人愣了一下,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视线看着扶风,又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嵇灵。 “嵇灵,你出去跪着。” 嵇大夫人没再看扶风,冷声对嵇灵说了一句。 嵇灵抿了抿唇,终是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灵儿!你疯了吗!” 扶风制止了她的动作,那戚音摆明了是要拿她撒气,她就这么心甘情愿吗? “扶风,你下去。” 嵇灵推了他一把,径直跪了下去。 “你是疯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春寒料峭,冰冷的雨水落了下来。 扶风咬了咬牙,抬头往里看去,嵇大夫人已经冷漠地关上了门。 “你下去。” 嵇灵脸色平静,给了他一封信。 扶风迅速地看完了那封信,有些错愕。 “下去,我能有什么事?” 嵇灵劝慰了一句,扶风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大雨之中,便只剩了跪着的嵇灵。 视线被大雨模糊,突然,一道人影笼罩在她眼前,和油纸伞一起遮住了风雨。 “云景,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嵇灵抬头看着他,不由蹙起了眉。夜凉又下了雨,他的身体可经不住。 “你跟我回去。” 云景眸光微闪,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你回去。” 嵇灵垂了眸,下一刻,云景手一扬,直接将纸伞扔了出去,与她一并跪了下来。 “云景!” 嵇灵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来将他拉了起来。 “死心了吗?” 冰凉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说出了更冰冷的话。 “我” 嵇灵一愣,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连这么一个人都比你重要,嵇灵,你还在在意什么?但凡” 但凡她将这些心思放在他身上,那该多好。 “她是我娘亲。” 嵇灵咬了咬唇,她不信,或者是不甘心,娘亲真的会这样对她。 “呵。” 云景冷笑了一声。 “是啊,是挺重要的。” “如果那个人要我,你也会心甘情愿地将我送出去吗?” 寒意让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湿透的长发更是添了几分凄凉之美。 “不可能!” 他这话刚落,就被嵇灵激烈地否定,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发红。 “呵,有什么不可能,这次能偷看,下次就能” 云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堵住了唇。 “你是我的!” 雨夜中,她肆虐地掠夺他的气息,再强硬地将人带走,寒意很快就被更炙热的温度覆盖。 良久,嵇灵趴在他怀里,眼泪从指缝渗出。 “对不起。” “你确实挺对不起我的。” 云景眸色阴暗地看着她,这条命都是他给她的,她只需要对他愧疚,向着别人折辱自己算什么? “我” 长指被他握在了手心,对上他的视线,嵇灵突然觉得眼前人有些不同。 “最近在查什么?” 云景握着她纤细的长指舔了一口,嵇灵心一颤,双眸突然变得迷离。 “你可真是什么都要操心。” 云景听着她说完,轻笑了一声。 “喜欢云景吗?” 正想唤回她的心神,这时,云景突然又问了一句。 “喜欢。”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作出了回答。 云景再次笑了。 “喜欢他什么?” “他好看。” 云景笑得发颤,原来她竟是如此肤浅之人。 “还有呢?” 云景挑了挑眉,看着她迷茫又认真的双眸。 “不知道。” 嵇灵想了想,又蹙了眉,似是在深思。 云景咬了咬牙,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还有喜欢的吗?” 问这一句的时候,云景是咬牙切齿,想着得到答案时要不要掐死她,怎料,嵇灵是反问了他一句。 “一个还不够吗?” 嵇灵有些困惑,而这句从心的话成功取悦了云景,他扣着她的脑袋,将刚刚清醒过来的嵇灵压在了身下。 “又怎么了?” 嵇灵浑然不知再次陷入了他的魂术之中,记忆空白了一段,反应过来时,云景已经夺走了主势。 云景没回答她,他能不动声色地替她办事,但总归要收些报酬。 次日,日入午时她才爬起来,身旁已不见了云景的身影,而没多久,无雨便告诉她僵持已久的失踪案有了突破口。 她毫不犹豫地爬了起来,穿了外袍便出了府。? 第七十二章 我养,行了吗! 嵇灵凭着消息来到了京郊一角,入眼的是一片废墟。 而这片废墟,显然是最近才造成的,她带着人探查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不少童子生活过的痕迹。 “统领,这是” 顾梦在查探时突然发现了一样东西,嵇灵只看了一眼,便一脚踏碎。 “就在眼皮底下。” 嵇灵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这一处,离京城的守卫军并不远,而对方却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将人藏在这里。 或许,也不是藏。 嵇灵脸色阴暗,突然俯下身来,看着刚才被她踩碎的东西。 这个玉 “南黎!” 嵇灵突然站了起来,抬眸喊了一声。 “统领?” 不远处的南黎一怔,朝她看了过来。 “你现在” 嵇灵上前,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是。” 南黎眸光微闪,应下了后迅速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嵇灵没再说话,又和众人查探了一番,才回了京。 而她刚回到相府,就撞上了嵇尘。 这两日,她的父兄似是没了踪迹。 “灵儿。” 嵇尘看到她,不由蹙了眉,伸过手想碰她的脸,却被嵇灵躲过了。 “哥哥想做什么?” 嵇灵后退了一步,眼中有几分厌恶。 嵇尘叹了一口气。 “娘亲喊我,你也一并去。” “嗯。” 她点了头,来到芙蓉院才发现,除了父亲,府里的人是前所未有的整齐,一众妻妾儿女,连同养病的秦诣,都被嵇大夫人喊了过来。 嵇灵眸色微敛,在秦诣身旁落坐下来。 众人有些沉默,唯有容怜时不时看向了秦诣,嵇灵有些不悦,回了她一记冷眼。 非要把她这后院招惹尽了对方才满意? 容怜为她的眼神震慑,安分了不少。 “今日让你们过来,是要说两件事。” 嵇大夫人高坐在堂前,轻抿了一口茶。 “从前,本夫人在将军府养病,无心照看府中,现在,本夫人回来了,灵儿公务繁忙,也不必再浪费心思打理相府。” 她这话说得平静,却让众人都变了色。 嵇大夫人,这是要夺嵇灵的中馈啊。 “娘亲” 嵇灵眸色微变,话还没说完,便被嵇大夫人打断了。 “第二件事,你们这几个也不小了,也该婚配了。” 嵇大夫人的话不容置喙,丝毫不给嵇灵颜面,后者的心凉了半截,身旁的秦诣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说到婚配,首当其冲的嵇尘和嵇白脸色都不太好。 嵇尘已经及冠,嵇白还差些日子,但显然两人都没什么成婚的心思。 “嵇白,你怎么想?” 嵇大夫人直接越过了嵇尘,看向了嵇白。 “母亲,我” 嵇白长袖下的拳头攥紧,嵇大夫人此举,显然是要找他的不痛快。 “你没有心思没关系。” “国公府次女,如何?” 国公府次女宁钰,风流倜傥,男妾无数。 嵇白咬了咬唇,强忍着怒意,他的娘亲没有话语权,他不能触怒大夫人。 这时,嵇灵插了话。 “二哥哥还未及冠,我也需他办些事情,还是过几年再说。” 嵇灵的长指叩了叩,比嵇大夫人这个主母更有气焰。 嵇大夫人看着她,本就冷淡的眸色又添了几分厌恶。 真是她的好女儿,跟这些低贱的人一并与她作对。 “呵。” “灵儿,你可不能耽搁别人的终身大事。” 嵇大夫人眸色渐暗,只与嵇尘差了一年的嵇白的存在,清楚地告知了她当年有多么的愚蠢。 “你看他有这个心思吗?” 嵇灵突然觉得她不可理喻,语气也重了几分。她拿自己撒气也就算了,过了这么多年,当年她不争,现在故事重提做什么? “相府不养闲人。” 嵇大夫人看着她的神情有些错愕,但很快又冷了脸。 “我养,行了吗!” 嵇灵猛然站了起来,阴翳地看着嵇大夫人。 “灵儿。” 嵇尘上前,拉了她一把。 “你真是翅膀硬了。” 嵇大夫人冷笑了一声,现在是确认了她这个女儿是真的要为这个贱人跟自己作对。 “从前不管,现在也不必要管!” 嵇灵嘲讽地笑了,也不知她意指的是自己还是嵇白,或者两者都有。 “嵇灵,我是你娘亲。” 嵇大夫人攥紧了扶手,昨日还算乖巧,今日就敢如此忤逆她了,真是好得很。 “所以呢,有没有一个娘亲很重要吗?” 嵇灵心绪凌乱,话语也是刻薄。 “灵儿,怎么跟你娘亲说话!” 这时,嵇鸣从门外走了进来,听到嵇灵的话,脸上有些不悦。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嵇灵微怔,反应过来后却是心神疲惫。 现在,连对着自己的娘亲,她也没有耐心了。 而此时盯着嵇灵的戚音充满了恨意,嵇鸣撞上她的眼神,心里一个咯噔。 怎么会变成这样? “很好,我如今,是连一个庶子都做不了主了。” 戚音心中不平,她今日,还非要嵇灵不痛快了。 “我不同意!” 嵇灵刚缓过神来,便又开始来气。 “做什么主?” 嵇鸣有些不解,看着这对母女针锋相对。 得知事情来往后,他更是不解。 “一个庶子,嫁便嫁了,你跟你娘亲争什么?” 嵇鸣蹙起了眉,平淡的语气令一众妾室和庶子庶女心底发寒。 他们知道相爷不在意他们,但没想到能这样弃若敝屣。 “我偏要争又如何?嵇白现在是我的人,谁都不能做主!” 嵇灵锋芒皆露,眸中再现了从前的专横和疯狂。 “呵,你的人?那么喜欢,你便一并纳了,这也是你能做得出的事情。” 嵇大夫人气在头上,说出来的话也是口不择言。 “对,我喜欢,我做得出来。” 嵇灵气得发颤,偏是承认了下来,令众人的脸色再次为之一变,嵇白也有些不自在。 “灵儿。” 秦诣看着这场闹剧看得脑袋发晕,上前将她拽了过来。 “别说气话。” 皇朝民风再开放,也容不下她说的这话,传出去,她和嵇白的名声都尽废。 “什么气话,这就是真话!” 第七十三章 我只是在关心他啊 嵇灵现在是疯了,甚至想拖着所有人都一起下地狱。 “不仅是嵇白,还有嵇尘,我得不到,所以我恨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嵇尘猛抬眸,但很快又压下了情绪。 “够了!” 嵇鸣焉是听不出她说的是气话,强硬地分来了两人的距离。 “殿下,你带她回去。” 嵇鸣甩了甩手,秦诣不再犹豫,揽着她离开了芙蓉院。 “简直是不可理喻!” 出了芙蓉院,嵇灵咬着牙说了这句话。 “别生气了。” 秦诣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是一场闹剧,但他不便掺进去。 “殿下见笑了。” 嵇灵缓了过来,看着秦诣突然有些尴尬。 “无妨,宫里复杂多了。” 秦诣笑了笑,原来嵇家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是一地鸡毛。现在看来,嵇灵的状况也不太好,但那些人除了引她几分情绪,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 “我送你回去。” 嵇灵叹了一声,这时,秦诣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我也是可以的。” 秦诣眸中压了几分情绪,好歹他也占了正君的名头。 “无碍,殿下还是好好养病。” 嵇灵眸光动了动,将手抽了回来。 怎料她这话刚说出口,便触怒了秦诣。 “你是嫌本宫是个病秧子吗?” 虽然深知自己的状况,但此时的秦诣,莫名有些不悦。 嵇灵一噎。 “殿下多虑了。” “你” 秦诣正想走近她,这时,云景的身影出现,揽着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 “妻主,正君。” 云景带着浅笑,而嵇灵听到他的称谓,嘴角微抽。 “云侧君。” 秦诣看着他如此自然地揽着嵇灵纤细的腰肢,眸色暗了几分。 “天色凉了,正君也不必有太多想法,好好养身体才是。” 云景笑着,却带了几分威胁和挑衅。 “同样的话,也该送给云侧君,毕竟云侧君三天两头病上一回,更应该注意才是。” 秦诣刺了回去,嵇灵听得头疼,他们在说什么? “多谢正君担心,不过有妻主忧心,自会舒畅几分。” 云景笑意不改,秦诣一甩袖,和白城一并消失在两人眼前。 “你跟他争什么?” 听到最后,嵇灵也算听懂了,不由蹙起了眉,云景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 “我只是在关心他啊。” 云景垂下了眸,神情有些委屈,突然又咳了几声,脸色白了几分。 “好了,你也抓紧回去。” 嵇灵顿时就心软了,将裘衣披在他身上,也不再花心思去想他的变化。 “灵儿不回去吗?” 云景看她没有回去的意思,又佯装着咳了几身。 “我要去找扶” 嵇灵话说一半,对上他的眼神,便止住了话。 此时的云景,脸色有些阴沉。 “那你便去。” 云景迅速将身上的裘衣脱下来还给了她,大步离去。 嵇灵微怔,他生气了? 可他又生什么气? 嵇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也没有追过去。 第七十四章 我不同意 另一边,芙蓉院的火气还没有平复下来,戚音盯着嵇白,似是不打算罢休。 嵇白嘴皮动了动,火气冒起来好几次,但终究忍了下来。 嵇鸣也有些头疼,一个庶子打发了也就算了,但现在戚音和嵇灵都在较劲,他不知说什么的好。 他并不认同嵇灵,但也不想自己的嫡女失了脸面。 “此事再议。” 嵇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话落,嵇白暗松了一口气,戚音的脸色却是不太好。 这对父女,都没将她放在眼里。 嵇青旁观了一会,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心中冷笑不已。 但确认了戚音的变化,又令她有些愉悦。将军府一家都因嵇灵没了,戚音断不会轻易罢休,而嵇灵,本又是心高气傲的人,也不会忍受戚音三番四次的折腾。这对母女,真闹起来才好。 如若不能,她不介意添一把火。想到这里,她看了不远处的宁钰一眼。 而下一刻,这把火就烧到了她身上。 “青儿和云大公子倒是般配,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就去下聘。” 戚音冷哼了一声,嵇青一怔,所有人都沉默了。 且不说云茗的那些事情,光是府里已经有了一个云景,再来一个云茗,真就是一双兄弟皆全了。 嵇尘坐在椅子上,动了动唇,但没说话。 “青儿没有意见。” 嵇青突然笑了,不就是多个人,膈应的又不全是她。 “那就” “我不同意。” 没等戚音话说完,嵇尘就站了起来,云茗若是进来,这相府就真的是乱了。 “嵇、尘。” 戚音抬眸,脸色阴沉。 “云茗不是什么良配,还是换一个。” 这时,嵇鸣插了一句,也不同意她这个安排。 “但夫人既然回来了,府中的事情就劳夫人操持了。” 没等戚音说话,嵇鸣变先一步做了安排,虽说这一聚是不欢而散,但戚音也拿回了管家权,另外三名夫人和庶女则像个边缘人,始终没人去管她们的存在。 而二夫人在临门出脚时,被戚音留了下来。 嵇白和嵇青同时变了色,二夫人身躯微颤,但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而一整夜过去,二夫人也没从芙蓉院里出来。 次日清晨,嵇白进了芙蓉院,没见到嵇灵,反而撞上了云景。 “云侧君。” 嵇白敛了敛神,向他行了一礼。 “嵇白。” 云景理了理衣袖,将他请了进来。 “我” “她不在,即便在也不会帮你,你打错算盘了。” 云景抿了一口茶,打断了嵇白的话。 “你对她有用,她留了你,但不代表她对二房有什么好脸面。” 云景轻笑了一声,眸色不明。 “云侧君看得透彻。” 嵇白握着茶杯,垂下了眸。 “如若可以选择,我也不愿做惹人厌的庶子。” 嵇白苦笑了一声,饮下了那杯茶,更觉苦涩。 “庶子却是惹人厌,但你不必为她可怜,这本不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吗?自甘堕落。” 云景并不觉同情,话中更是带刺,嵇白顿时抬起了头。?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七十五章 道歉有用吗? “云侧君如今不也是个侧室吗?” 嵇白见不得他如此高高在上地看低自己的娘亲,眼中染上了怒意。 “可笑。” 云景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捏着茶杯笑意渐深。 “这就是嵇二公子求人的态度吗?” 云景回眸看他,话语间有些玩味。 嵇白攥着拳头,那隐忍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当年的他。 而恰恰,嵇灵会吃这一套。 想到那日芙蓉院的“气话”,云景的眸色暗了几分。 “抱歉。” 嵇白松了拳头,向云景低了头。 “你回去,大夫人不会对她怎样。” 顶多,也是折副膝盖。 云景放下了茶杯,嵇白微怔,反应过来后道谢退了下去。 而此时的嵇灵,和扶风出现在了京城之外的一处小县城里。 桃花县,民风淳朴,是不少权贵富人喜欢游玩的地方。 两人坐在桃花镇最好的酒楼包厢里,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 “确实热闹。” 嵇灵靠在椅子上,有些恍惚。 “待三月桃花开了,满地花瓣,才更热闹,再饮上几壶桃花酿,就是惬意了。” 扶风勾唇笑了笑,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 “我倒没你这般会享受。” 嵇灵摇了摇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都未曾有过那样的时光,终日辗转于步步艰险的纷争之中,哪有这样的闲工夫。 “那我便将这街上的桃花树都带走,移到听风园里,让你日日能见到。” 扶风展开纸扇,挡住了半张脸,却现出了更夺人心神的桃花眼。 “倒也不必如此。” 嵇灵笑了笑,这时,街上有人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视线最后落在了扶风身上。 是个眸光清澈的少年,撞上扶风的双眸,后者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少年迅速红了脸,快步离去。 “华殷,县令之子。” 嵇灵沿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那少年颇有姿色,看上去,格外清纯。 “很有意思啊。” 扶风摇着纸扇,眼中有了几分兴味。 嵇灵沉默了一会。 “你放过他。” 那样单纯的小公子,还是远离扶风为妙。 “咳,你说什么呢。” “我不是来陪你办事的吗?” 扶风收起纸扇,眨了眨眼。 “再陪下去,整个县的茶都被你喝个遍。” 嵇灵翻了个白眼,这时,两道玄色身影同时进了包厢,扶风一手关上了窗。 “主子。” 来人正是两人的暗卫,不出半刻,四人都到了一处小院。 这小院在街尾拐角,不仔细找还找不到,院子看起来很和平,一个小厮正在院子里扫地,只是所有的房门皆是紧闭。 嵇灵和扶风对视了一眼,后者扔出了一根银针,小厮顿时握着扫帚不动了。 四人分开行动,嵇灵进了主院,此处静谧得可怕,她眸色暗了暗,推开了最近的房门。 而入眼的景象,令她止住了脚步。 一片白色,纯白无暇,而那洁白的被褥上,是一个白皙近纸的小男孩,他的双眼被白布挡住了视线,四肢被白色床单束缚,不着半缕地以屈辱的姿势趴在床上。 嵇灵只看了一眼,就解下外袍遮住了男孩的身影。 “童幻,是你吗?” 嵇灵解去了她四肢的束缚,摘下了他眼前的白布,突然问道。 童幻,就是她在京城得知的第一位失踪的童子,那个哭得悲凉的妇人的孩子。 童幻眼中盈着泪,身体在剧烈颤抖,想要发声,却说不出口。 嵇灵见此,脸色一沉,他永远也不可能说出话了。 “我带你回去。” 嵇灵深吸了一口气,想将他抱起来,童幻却推开了她,眼中是惶恐,更是怀疑。 嵇灵一噎,她名声这么狂烈,京城人士不可能不认识她? 正想说话,无风几人就走了进来。 “其它房间都没有人,整个院子除了那个小厮就是这位。” 三个男人瞥了一眼缩在嵇灵外袍里的小男孩,脸色微变。 “这处院子是一个穷酸书生的祖宅,人已经死了,没什么背景。” 无风补了一句,朝小男孩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 “跟我走?” 无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而刚刚拒绝了嵇灵的小男孩,瞬间就应了下来。 嵇灵:“” “昨夜,是属下将人杀了。” 无风点了小男孩的睡穴,将人抱了起来。 无风垂了眸,本是应该逼问一番,但他的剑比脑子快。 “无碍。” 嵇灵缓了一口气,那小厮也是个又聋又哑的,线索再次断了。 “感情用事。” 嵇灵没责怪他,扶风却是斥了一句,费了那么多心思,全让他废了。 “抱歉。” 无风自觉是错,接受了他的责斥。 “道歉有用吗?” 扶风冷笑了一声,还想说话,却被嵇灵拉了一把。 “你先带他回去,我们再看看。” 嵇灵摆了摆手,无风点头,带着小男孩离开了此处。 “看看你的下属,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扶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带着无晴那几个一起骂了进去。他可是很记得大婚之日那几个将他拦了出去。 “我要的又不是傀儡,无风也就这一次,情有可原。” “好了,扶风公子,辛苦你了。” 嵇灵拍了拍他的肩膀,扶风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坏了你的事,你就不会这么宽宏大量了。” 几年前,他就耽搁了半盏茶的时间,嵇灵一脚就将他踹进了河里。 那是的她,是那样的严苛、毫不留情,现在倒是会体谅别人了。 “咳,我的错。” 嵇灵尴尬地咳了两声,面带歉意。 前世的她,却是过于暴戾。 “行了,你还是去收拾你的烂摊子。” 扶风心中不太舒畅,不想看她,带着下属转身离去。 嵇灵又在院子里待了一会,确定一无所获,摇了摇头,拎着那个小厮往县府而去。 而离去的扶风却在街上,再次遇到了县令的小公子。 方才的不快尽数扫去,他挑了挑眉,上前拦住了华殷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第七十六章 谁放你进来的? 华殷退后了两步,对上扶风极具侵略性的双眸有些惶恐。 “没什么,谈谈。” 扶风收起纸扇,上前一把揽住了华殷。 “你” 华殷瞬间红了脸,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按在马车上。 “试试吗?” 扶风贴在他耳边,声线低沉。 良久,扶风靠在马车旁,看着华殷狼狈地离去。 “跟着他。” 直到华殷的身影消失不见,扶风才收回了视线,笑容有些讽刺。 若不是还真被他骗了。 此时,相府。 直到日入黄昏,二夫人才从芙蓉院走了出来,正如云景所言,她除了神情有些憔悴,并没有什么大碍。 嵇白有些担忧,给她诊了脉,又询问了一番,才将她送了回去。 芙蓉院里,宁钰正在给大夫人倒茶。 “好像有两日没见到灵儿姐姐了,她去哪了?” 宁钰眸光微闪,将茶递了过去。 “呵,她的事情可多了。” 嵇大夫人将那杯茶放了下来,嵇灵能去哪,不是给朝廷卖命,就是给嵇家卖命。 “灵儿姐姐是个大忙人。” 似是没看到嵇大夫人眼中的讽刺,宁钰笑得单纯。 “你也不必管她了,明日陪你去添些首饰。” 嵇大夫人拍了拍她的脑袋,突然觉得有些寒酸。 “多谢大夫人。” 宁钰眸光一亮,顿时应了下来,眼中还起了几分算计。 一旁的嬷嬷眼角微抽,也不知夫人看上了她什么,一身小家子,何敌大小姐半分。 即便是念着旧情,也犯不着去讨好到宁钰身上。 但无论嬷嬷怎么想,她也没有说出来。 嵇大夫人又和宁钰说了一回话,才回房休息。 而宁钰却没有就此去休息,反而出了芙蓉院。 此时,梧桐院。 云景坐在窗前,看着夜幕渐渐落下来。 今夜,嵇灵依旧没有回来。 连他放下去的人,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云景突然有些气愤,他厌倦了这样的等待,而他刚想站起来,就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主子!” 玄一顿时从窗外翻了进来,扶了云景一把。 “我都要死了,她也不回来看看我。” 云景擦去了嘴边的鲜血,神情有些讽刺。 “主子” 玄一有些无言,嵇灵不过消失了一天一夜,自家主子就这么幽怨了? 像极了,深闺怨妇。 “嵇大小姐,可能是在想给您带些什么回来呢” 玄一动了动唇,他什么时候也揽了这种安抚主子的事情? “这么多莺莺燕燕,她会想我,那可真是稀奇。” 云景嗤笑了一声,话语带刺。 他可没忘记,她是要去找扶风的,最后也是和扶风一并没了踪迹。 玄一:“” 不必多想,这就是深闺怨妇无疑了。 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动静,玄一上前推来了门,云景还来不及高兴,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谁放你进来的?” 云景连问了两句,也不想听到回答,一记内力挥了出去。 第七十七章 很喜欢看我? 宁钰撞上他的视线,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倏然吐出了鲜血。 “无晴!” 云景没看她,往空中喊了一句。 不远处的无晴听到他的话,迅速现出了身影。 “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云景气急攻心,不由又咳了两声。 “是属下的疏忽。” 无晴顿时低下了头,她真是昏了头,才让宁钰溜了进来。 “这梧桐院,可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云景嘲讽地笑了一声,若真是敌袭,嵇灵的后方定是输得彻彻底底。 “属下知错。” 无晴也反应了过来,心一颤,不禁跪了下来。 整个院子跪了一地。 云景抬脚,走向了宁钰。 “很喜欢看我?” 云景半蹲下来,看着强持着不晕过去的宁钰。 “我” 宁钰眼中有些惶恐,她现在才发现,这样的美人是带刺的。 可她的后悔已经迟了,云景握着匕首,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真的是很讨厌你的这双眼。”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起,云景的白色衣袖被染红。 她起身扔了那把匕首,一脚踏碎了这双他厌恶的眼。 云景又笑了一声,笑得院子里的人发颤。 “扔出去,若是处理不好,也不必回来了。” 云景接过玄一递过来的丝帕,看向了无晴。 “是!” 无晴毫不犹豫地劈晕了宁钰,拎着人消失在云景眼前。 云景往天边看了一眼,踏脚走回了房间,也没管跪在地上的众人。 待他洗去一身血腥气时,院子里的血迹也被清理地干干净净。 而他刚穿好里衣,熟悉的人影就朝他扑了过来。 云景却是眉心一蹙,这个味道,是扶风的。 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 “去哪了?” 撞上她有些错愕的视线,云景更觉她身上的气味浓烈。 “我” 嵇灵话还说完,就被云景扔进了浴桶里。 就在她要发怒时,云景转身看着她,落了泪。 “嵇灵,我不能有脾气吗?” 眸底是隐忍,是不甘,嵇灵心一痛,怒意也消失不见。 “我你怎么了?” 她想了想,并没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令他不痛快。 云景咬了咬牙,有些生气,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心上。 “今日,你娘亲院子里的那个人过来了。” “她轻薄我。” 云景红了眼,话刚落,嵇灵就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什么?!” “她对你做了什么?” 嵇灵瞬间翻出了浴桶,抓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不知道,我好像伤了她,我该怎么办?” 云景再次落了泪,有些不知所措,我见犹怜。 “没事,她该死。” 嵇灵此刻恨不得提剑杀了宁钰,但此刻还是要安慰云景。 云景陪着她演了好一会戏,最后实在是心神疲惫,合眼睡了过去。 而嵇灵却是没有半点睡意,连衣袍也没换,抬脚走出了房门。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嵇灵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下属,脸色阴翳。 “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至于她,” 嵇灵轻笑了一声,唇齿轻合,眸光冰冷。 “沉湖。”? 第七十八章 除了他,谁也不可以 她说得平淡而轻而易举,彷佛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路边的一棵野草。 “是。” 无晴低头应了下来,心中却掀起千层浪,嗜血无情,这才是她家主子的真实面貌,这段时间以来嵇灵温和了不少,她们都快忘了。 而嵇灵在相府里,确实也可以做到只手遮天。 待次日众人醒来时,嵇灵面色平静地去报了案。 宁钰失踪了,待京兆尹的人找到她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 嵇大夫人大恸,不敢相信宁钰就在她眼皮地下出了事。 “娘亲,节哀。” 嵇灵看着她哀恸不已,毫不怜惜地说了一句。 “你可真是冷血。” 戚音回头对上她的视线,突然觉得心里发寒。 “娘亲这话说的,可真是不了解我啊。” 嵇灵冷笑了一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此时对自己的娘亲也没什么愧疚可言,她可以容忍娘亲践踏她,但不能容许,嵇大夫人手下的人来觊觎她的人。 尤其是,那人是云景。 既然戚音将她视为仇敌,她又何须苦苦哀怜那点为数不多的母女情。 “你” 戚音踉跄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似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这个女儿。 清醒的恨意,再次卷土重来。 “恨我吗?那就恨。” 嵇灵摇了摇头,笑得讽刺,她什么时候不恨她呢,只是今世更明显了而已。 戚音厌恶了嵇鸣,也恨上了那个时期出生的她,不然怎么会还在襁褓之中就扔下她呢? 她对她那点感情,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嬷嬷。 “我很感谢你。” 感谢你给了我生命,可我前世,自问也未曾亏待过。 “但也只能到这里了。” 嵇灵落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京兆尹府。 而乔装在一旁的云景,将这一切收归眼底,低头笑了一声。 如此最好,将她将不必要的情感中剥离出来。 这一世的她,应该清醒一点才好。只是最后得知真相的她,可能会有些不痛快。 最深的伤害,只会来自最信任的人。 他不再看嵇大夫人的震惊与愤怒,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 “嵇灵,你都干了什么。” 皇宫里,女帝看了一眼嵇灵递上来的东西,确实是她要的,但神情却没有很高兴。 “陛下。” 嵇灵低了头,她私底下查童子一案不可能瞒得过女帝。 “你竟也学会阳奉阴违了?” 女帝冷嗤了一声,若是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她眼皮底下耍花招,人头已经落地了。 “臣知罪。” “知罪不改是?” 女帝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嵇灵抿唇不语。 “你可真是能耐了。” 女帝一挥袖,气愤地上前想踹她一脚,但在最后一刻收回了动作。 嵇灵见此有些沉闷,下一刻,她心思一转,无声地落了几滴泪。 “怎么?你还在朕面前委屈上了?” 女帝沉了一口气,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陛下。” 嵇灵突然上前,抱住了她的大腿。 女帝整个人都懵了,却见嵇灵包着她,情绪越发汹涌。 “都是我朝的子民,臣只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理解臣呢” 嵇灵擦了擦眼泪,露出了还带着剑痕的手肘。 女帝看到那道剑痕,心已经软了几分,听到她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还是朕错怪了你不成?” 女帝笑了笑,将她扶了起来。 “陛下英明神武,又怎会” 嵇灵咬了咬唇,透出了几分倔强。 “行了,朕不与你计较。” 能到哪一步,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陛下宽宏大量。” 嵇灵顿时止了哭腔,俯身行了一礼。 “诣儿近来如何了?” 生怕她还要哭,女帝转移了话题。 “殿下很好,气色好了不少。” 嵇灵都快将秦诣抛之脑后了,回忆着属下的汇报。 “如此甚好,改日带他回来看看。” 女帝点了点头,倒也不惧秦诣会在相府受什么委屈。 “是。” 嵇灵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敛了敛。 没多久,她便带着女帝的赏赐离开了皇宫。 而走出大殿嵇灵抚着胸口,想着自己方才在陛下面前的模样,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她还是第一次好像也不是第一次? 牙关一颤,她摇了摇头,回到相府就带着那些赏赐去找了秦诣。 秦诣看到她便冷下了脸,但宫里的人在一旁,他收敛了几分。 嵇灵也察觉了他的不悦,没多说什么,正欲离去,却猛然被秦诣抵在了门上。 嵇灵连同宫里的人都惊了,但女帝的人还在,她一时不好推开他,只是眸中多了几分警惕。 “灵儿就这么讨厌我吗?” 秦诣贴在她耳边问了一句,嵇灵正想说话,就感觉到他在她颈边咬了一口。 “娶了我,又让我独守空房,灵儿,你把我当什么正人君子了?” 嵇灵整个人都愣住了,而秦诣还在她耳边呢喃。 众人听不清秦诣说了什么,但感觉微妙,纷纷退了下去。 “灵儿,他可以,我也可以。” 这一个“他”让嵇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对上秦诣眼中的疯狂,嵇灵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只有他可以。” 将秦诣放回床上,嵇灵突然说了一句。 除了他,谁也不可以。 “照顾好殿下。” 嵇灵扔下一句,便在众人窥探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看到云景,令人打了盘热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侧颈。 效果却不是太好,云景回来便一眼看到了,但他没说话,自顾自地更衣。 “云景。” 见他不说话,嵇灵心虚地唤了他一句。 云景冷笑了一声,依旧没理她,甚至抬脚要走出去。 “你去哪里?” 嵇灵拦住了他的去向,眼眶红了几分。 “去我该去的地方,给别人腾地。” 云景眸色冰冷,伸手推开了他。 “你就应该在这里!” 嵇灵再蠢也知道他生气了,匆忙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侧君,你后院众多人的一位,在这里做什么?” 云景狠了心,一掌拍开了她的手。 第七十九章 你不能离开我! “云景。” 白皙的手顿时就红了,云景微微变色,但没心软。 “别碰我,我不喜欢别人的味道。” 云景避开了她再一次的触碰,眼中疏离又冷漠。 “我没有碰他!” 嵇灵急了,顿时提高了音量。 “嵇灵。” 云景抿了抿唇。 “你说你要娶我,却只给了我一个侧君之位。” “你说你只喜欢我,但你看看这后院,真是可笑。” “嵇灵,我累了,你放过我。” 云景深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想计较,只是现在,是真的有点累了。 如果一个人硬要走,捆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徒劳罢了。 “我不要!” 嵇灵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抓着他的脊背有些用力。 他不能,不能离开她。 云景沉了一口气,正想推开她,却突然失去了意识。 “你不能离开我。” 彻底陷入黑暗之上,他彷佛听到了嵇灵偏执而疯狂的话。 再次醒来时,云景头痛欲裂,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他抬起了手,清晰地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云景顿时沉默了。 千年玄铁,她哪来的玄铁! 重活一世,他自以为已经掌控了一切,没想到嵇灵比他更疯狂!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景哥哥。” 来人真是嵇灵,但他敏锐地听出了她的情绪不对劲。 “抱歉,你可能会有些难受。” 嵇灵看着他被玄铁束缚,叹了一口气。 “是我没用。” 云景心一颤,她哪里没用,都学会这一套了,连他的下属也寻不到他。从前他还是在她面前装柔弱,现在是真的运不了内力。 他想说话,但发现出不了声。 “虽是不太好受,但这玄铁对你应该也有益处。” 嵇灵盯着他俊美的轮廓,突然生出了将他封起来永久保存的疯狂。 如书上的折蝶,永远也不会再逃离。 “我只剩你了,你怎么可以跑呢?” 嵇灵伸出手,长指抚摸着他的脸。 她连娘亲都不要了,只念他一个,他怎么可以离开? 她不允许。 云景暗里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她何止他一个? “对不起。” 前一刻还是病态的偏执,下一刻嵇灵就趴在了他怀里,哭得发颤。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甘心” 嵇灵抱着他,那些凌乱的记忆也短暂地清晰了过来。 是她不好,是她对不起他,但她不甘心放过他。 云景沉了一口气,有些头痛,但并不打算就此原谅她。 而下一刻,嵇灵就侵入了他唇齿之间,云景一愣,有些抵触,但抵不过她的强势,两相交持,溢出了血腥味。 云景已经打算缴械了,而嵇灵却只止步于此,似是顾忌着什么,退出唇齿便离开了。 云景:“?” 好像更生气了。 而出了暗室的嵇灵,并没有任何情绪缓解,反倒是更崩溃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强求的。 没有什么人,能真心真意属于她。 她与云景相隔一墙,在冰凉的地面上坐了一会,才起身回了梧桐院。 接下来的半个月,嵇灵都准时来看他,按时喂饭,无微不至,但没再多说半个字。 这一夜,嵇灵刚从暗室出来,就撞上了嵇尘。 “哥哥。” 嵇灵看着他,眼中起了警惕。 “你干了什么?” 嵇尘发现云景失踪后已经是过去了好几日,但他没想到,竟然是嵇灵的手笔。 “哥哥不要多管闲事。” 嵇灵冷哼了一声,话语中透出了几分威胁。 嵇尘:“” 他根本不关心云景的死活,只是怕嵇灵会因此发生什么意外。 “你最好还是适可而止。” 嵇尘不由拧了眉,终究是个大活人失踪,云景如今的存在又是那么明显。 “我的人,我如何处置,轮不到你来指点。” 他的多话却让嵇灵多想了,嵇灵的眸色也冷了几分。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样带刺,我是要谋害你吗?” 晓是嵇尘有了心里准备,也经不住她这样冷嘲热讽。 “我不就是这样吗,想听好话去找你的好妹妹啊。” 嵇灵冷笑了一声,嵇尘心一沉。 “别说气话。” 嵇尘叹了一声,她比任何人都记仇。 “哥哥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毕竟我图谋不轨。” 嵇灵心里不痛快,如今嵇尘送到了她面前,完全是被她拿来泄愤。 “嵇灵!” 嵇尘瞬间变了色,口不择言也不能这么说话。 “以后,别说这种气话。” 嵇尘心绪有些乱,压了眼底的情绪缓了一口气。 嵇灵抬眸,撞上他的眼神,猛然退后了一步。 “哥哥。” 嵇灵突然笑了,笑得讽刺。 嵇尘被她眼中的讽刺刺痛,他没有那么龌龊,只是见不得她如此自轻。 “哥哥,你不会真的当真了?” “我没有。” 嵇尘无奈地沉了眸,语气却有些苍白无力。 “你放心,即便我真有那种心思,也不会是对你。” “二哥哥可比你好多了。” 这一声哥哥唤得亲切,听得嵇尘青筋突起。 “他一个庶子,值得你这样几番抬举吗!” 嵇尘现在是真生气了,脸色也冷了几分。 “至少,他比你值得。” 嵇灵精准地踩在他的怒点上,嵇尘脸一沉,突然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嵇灵,你不要逼我。” 他知道自己错了,但也已经对她顷尽耐心了,她还想他如何? “是你在逼我。” 嵇灵寸仁不让,她根本不想再见到她这个所谓的哥哥,是他非要凑过来。 “呵,我在逼你。” 嵇尘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不是也罢,我是你哥哥,我要管你,你愿不愿意,也得受着。” 嵇尘掐着她的脖子,微微用了力。 嵇灵呼吸受滞,脖子红了一圈。 “即便我管不了你,但在嵇家,我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嵇尘对上她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的神情,突然有些高兴。 “你说是吗,我的好妹妹?” 她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嵇灵看着他,沉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便一拳袭了过去。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第八十章 我是白教你了? 嵇尘猝不及防,脸上顿时就挂了彩。 “你也是我的好妹妹!” 嵇尘也不再留情,两人顿时持剑以对,独属于嵇家嫡系的凌云剑法和步法同时使出,暗室外是飞沙走石,寒气更甚。 “你就这点本事吗?” 嵇尘的长剑划过了她的发尾,笑容有几分讥讽。 嵇灵没说话,掌中剑翻转,直往他的心口而出。 “你可真是想要我的命。” “可这五年之差,你永远也难敌我。” 嵇尘冷笑了一声,执剑震开了她的攻击。 他与她同出一源,而这二十年来,他没有一日懈怠过,即便是她策马追赶,也不可能破开这段距离。 “嵇尘!” 嵇灵攥紧了手中剑,只因这五年,她在武力是就输了他一筹。 “我是你哥哥。” “既然你不懂礼节,我今日便亲自教你。” 嵇尘长剑脱手,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嵇灵后退了一步,而那长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嵇尘手里。 “凌云而上,才是凌云剑法。” “你的心思太重,也太浅薄。” 长达一个时辰的压制,嵇灵气愤不已,但也确实在嵇尘看到了她两世未达的境界。 但她的反应也很快,前脚领悟,后脚就还了回去,但终究还是差了半式。 “学得挺快,但也只能如此了。” 最后,嵇尘击落了她手中的剑,长剑抵在了她颈边。 “你输了。” 嵇尘收了剑,走近她身旁。 “嵇、尘!” 嵇灵的神情很是狼狈,但仍透着倔强。 “我是白教你了?” 嵇尘黑了脸,长指再次掐住了她的颈脖。 “倔强,你若不是我妹妹,我就将你这张脸剥下来,让万人践踏,看你如何还要脸面。” 他说着,指甲在她脸上划了一道。 嵇灵瞳孔一缩,嵇尘也是个疯子。 “你最好是听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和暗室那位做对亡命鸳鸯,唤我什么?嗯?” “哥哥哥。” 嵇灵虽是不想承认,但此刻是真的怕了他,尤其她身后的暗室里还有云景。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你是我妹妹,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嵇尘如愿地笑了,收回了自己的手。 嵇灵沉了一口气,没说话。 “早日将他放出来,不然你会有麻烦。” 落下这一句,嵇尘便转身离开了,嵇灵看着他的背影,很想补上一剑,但生生忍了下来。 该死的嵇尘! 她也不再想回去,转身进了暗室。 “谁伤了你?” 遮挡视线的发带早已被她摘去,云景看着她去而复返,刚想问,看到她身上的伤痕,突然话锋一转。 “没谁。” 嵇灵有些厌恶,只觉得晦气,她要换套剑法,不然这辈子也追不上嵇尘。 云景盯了她好一会,能令她如此狼狈的,是屈指可数。 而不甘承认的,就更可数了。 可嵇灵并不打算跟她说话,自己坐在一旁生闷气,甚至嫌他嘈杂再次点了他的睡穴。 而待他再次醒来时,身上的玄铁已经消失不见,入眼的是一脸担忧的玄一,以及淡漠的无风。 “云侧君,大小姐让属下来接您。”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乖乖跟我回去。 无风在心里补了一句。 “嗯。” 出乎意料,云景没有抵抗,上了他备好的马车。 “嵇尘昨夜是不是出了相府?” 云景掀起车窗帘,突然问了一句。 “是。” 玄衣和无风异口同声地回答了。 “很好,那便去见见他。” 云景放下了帘子,闭目养神。 此时的嵇尘正在房中看书,看到云景突然造访,不由拧了眉。 “你来干什么?” 她还算听话,昨日说的今天就将云景放出来了。 “谈谈。” 云景转了转还留着玄铁淤青的手腕,软硬兼施地令所有人退下。 “我跟你有什么怨?” 嵇尘蹙眉更深,他是不是被锁得久了疯了? “昨夜,你伤了她。” 云景接过了玄一递过来的剑,也不管嵇尘的反应,直接挥了过去。 “云景,你是疯了!” 嵇尘险险躲过了,是谁让他进了相府,又是谁助他从暗室里出来,他现在要来算账?! “我都不舍得伤她。” 云景语气平淡,不出半盏茶就踹翻了嵇尘,脏了嵇尘一身白衣。 “你若不是她哥哥,此时我便能砍下你的头颅挂在相府门前。” 云景收了剑,一脚踩在嵇尘胸前,掐着他脖子的手用了力。 嵇尘不适地咳了两声,真是风水轮流转,昨夜他还在威胁嵇灵,今日就被云景威胁了一把。 “她是真的没认清你,才觉得你娇弱好拿捏。” 嵇尘输人不输阵,不忘讽刺他一番。 “认清也好,不认清也罢。” “我可以不要她,但她一寸一毫,只能任我处置。” 云景不屑地笑了一声,起身松开了他。 “我真是辨不明,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作祟。” 嵇尘揉了揉自己生痛的颈勃,有时觉得云景是爱惨了他的好妹妹,有时有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无论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都奈何不了我。” 云景将剑还给了玄一,用丝帕擦了擦手。 “还是担忧一下你那些摇摆不定的破事。” 云景冷哼了一声,离开了他的院子。 后知后觉的嵇尘神情大变,他知道? 云景回到梧桐院,看到的是对着一堆书信愁眉不展的嵇灵。 云景上前,合上了她正在看的折子。 “别闹!” 嵇灵神手想夺回那封折子,而云景手一扬,扔到了地上。 “没心思看我,还接我回来做什么?” 云景笑容讽刺,一如想离开那日的薄凉和冰冷。 “我” 嵇灵心一痛,也没心思再去捡那封折子。 “灵儿想将我留下来,也要有诚意才好。” 云景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 在暗室时日日挑衅他,虽是知她不想强迫,但云景早就被她逼疯了。 而他刚想亲一下,嵇灵便侧脸躲开了。 “不愿意?” 云景眸色一暗,脸色更差。 “没有。” 嵇灵垂眸,心中一阵悲凉。 “那便算了。” 云景歇了心思,在她眸中的失落起来时,将她拥入了怀中。? 第八十一章 我真是小看你了 这一夜,嵇灵睡得极不安稳,好几次要将滚下去,云景无奈,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捞回来。 次日,她醒来时没见到枕边人,正要伤神,就见云景推门而入。 “还不起来?” 云景放下手下的膳食,挑了挑眉。 也只有她才能如此任性,日上三竿了也不去履职。 “起。” 听到他的话,嵇灵即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多吃点。” 桌上,云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肴。 今日,她可能不会很愉快。 “好。” 嵇灵并不知他在想什么,笑了笑,眉间散发着雀跃。 云景的时间算得正好,嵇灵前脚放下碗筷,无雨后脚就踏进来了。 “主子,云侧君。” 无雨看了看嵇灵,又看了一眼云景,面露难色。 “怎么了?” 嵇灵眼皮狂跳,心中感觉不妙。 “主子移步。” 无雨低下了头,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相信。 “嗯。” 嵇灵抬眸,与她一并离开了梧桐院。 将军府,嵇灵看着眼前一封封熟悉又陌生的书信,渐渐攥紧了手中那封。 “主子,夫人可能……并不知道。” 无雨见她脸色阴暗,劝慰了她一句,怎料,下一刻,嵇灵就手中的信重重地扔在了桌上。 “她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些年来,虽然戚音未到场,但该给没缺过,她还真以为娘亲是在关心她,怎料,这就是明晃晃的监视! 对方毫无保留地将她的一切给了将军府,再与之一并观察要怎么弄垮她,如何反了嵇家和这个皇朝! 潜伏极深,前世没有冒出头来,只是因为没有遇到一个好时机!将她当做垫脚石的好时机! 嵇灵觉得讽刺极了,她最后记挂的人,才是真正的蛇蝎! “将信交给父亲,陛下,清除将军府余孽。” 嵇灵收起了那不必要的伤心,眸色薄凉至极,既然她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 嵇灵进了宫,亲自领旨诛杀戚大将军府余孽与牵扯之人,血腥不断,京城众人人心惶惶,更加确认了嵇灵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而一直奔波在外的嵇鸣,得知消息后也回到了相府。 他风尘扑扑,也来不及换一身衣袍,就直接到了芙蓉院。 此时的戚音,深陷于惶恐与仇恨之中,见到嵇鸣突然的到来,不由后退了一步。 “戚音,我真是小看你了。” 从前的温情荡然无存,他纵然对她有愧,但不能容忍对方如此心狠手辣地算计嵇家。 “还是一开始,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嵇鸣走近了她,彷佛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人。 “我没有。” 戚音心一颤,有些心虚。 “呵。” “是不是也罢,反正如今,戚家也就剩你一人了。” 嵇鸣笑得讽刺,他的女儿自己清楚,嵇灵是不可能容忍这种算计的,如今,戚家和戚音身边的人全被血洗了一遍。 “你们可是一对好父女,一个比一个毒辣。” 想到如今的惨烈,戚音眼中划过了一抹憎恨。 “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 嵇鸣嗤笑了一声,他们之间最后的情谊,也尽了。 “你若是知趣,本相便留你一命,若不知趣,就送你下去跟你的姘头相聚。” 听到他这句话,戚音猛然抬起了头。 “你将他怎么了?” “喂了狗。” 嵇鸣不在意她想什么,也不管身后的嘶吼,大步走了出去,而他一离去,芙蓉院就被围得严实。 “父亲。” 嵇鸣一出来,就撞上了嵇尘。 “你来做什么?” 嵇鸣看着他,突然有些厌烦。 “我” 嵇尘动了动唇,他想去看看戚音。 “不必去了,从今日起,你就当她是死人。” 嵇鸣觉得头痛,偌大一个相府,也就嵇灵有点用处,其它都是孽障。 “父亲” 嵇尘心一寒,再如何,那也是他的娘亲。 “刀不落你身上,你还真是不知道痛。” 嵇鸣冷笑了一声,若戚音一开始算计的是嵇尘,他断然做不到这般大度。 都是些蠢货,倒不如去看看他的嫡女。 嵇尘一噎,嵇灵最近,是有些癫狂。 “族里的人近几日会过来,你别给府里添乱。” 嵇鸣看着他,越看越拒绝晦气。 “族里的人过来做什么?” 嵇鸣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让本相休妻。” 嵇鸣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是相府起的火,族里能坐得住才怪了。 而现在的戚音,确实也配不上嵇家主母的位置,甚至还会让嵇灵受到牵连。 “嗯。” 嵇尘动了动唇,终究没再说活。 另一边,嵇灵回到了梧桐院,看着自己干净又白皙的手,却觉得血腥味挥之不去。 这些日子,她杀了太多人,甚至是一些她曾经极为敬仰的存在。 “在看什么?” 云景从房外走进来,关上了门。 “看看自己有多心狠手辣。” 嵇灵苦笑了一声,她何尝不也是侩子手呢? 而下一刻,云景抓住了她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还好,不过心狠是真的。” 云景笑了笑,俯身在她掌心处舔了一口。 “云云景。” 嵇灵不可抑制地颤栗了一下,瞬间被他转移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有多久没陪我?” 云景挑了挑眉,先是失踪案,现在又是将军府的破事,她可真是分身乏术。 仅她一人如此忙碌,这皇朝迟早要灭。 “我不是每日都在吗?” 心中起了涟漪,这话她没说错,无论是多晚,她都会回来。 云景沉默了一会,如果说是起早贪黑才能见到人也算陪。 他哪天突然倒在院子里她也不会知道。 既然她不知道,那他就告诉她,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不再犹豫,将人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你” 嵇灵此刻才反应过来他话底婉转含蓄的意味,下意识想爬起来。 “我明日还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预谋了一切的人堵在唇边。 烛火灭,春意起。 第八十二章 阁主夫人? 次日,嵇灵没能起来。 而云景却是连夜出了京城,一路策马狂奔,踏入了废墟之中。 而废墟之后,有一道不易察觉的门,云景戴上面具,按下了机关,一道宽阔的通道出现在他眼前。 通道之后,是低调奢华的楼阁和错愕的黑衣人。 “阁主!” 守在一旁的黑衣人连忙上前给他行了一礼,云景看也没看,直接走了进去,路过之处,所有人都震惊又惶恐地低下了头。 “让玄二过来。” 云景落下一句,进了最高层那间熟悉而又冰冷的房。 暗调的房,踏入便感到了一阵阴冷,云景却是松了一口气,靠着椅子坐了下去。 “主子。” 一身玄色衣袍的人推门而入,容貌和玄一有几分相似。 “近来如何?” 云景摘下面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没回头。 “一切如常,只是近来多了许多阁主夫人的单子。” 玄二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阁主夫人?” 听到这个称谓,云景嘴角抽搐了一下。 “难道不是吗?” 玄二眼皮跳了跳,神情有些疑惑,自家主子废了那么多心思,不都是为了同一个人吗? 云景笑了一声。 “倒也没有错。” 但嵇灵可不想跟这里沾上关系。 天一阁,专门培养杀手、炼制毒药,更是巫医的聚集地,是个朝野内外都要忌惮几分的存在。而只要钱到位,天一阁什么都能给你解决。 只要钱给够。 “那就接了。” 云景看了一眼数额,也算大方。 “这” 玄二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云景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是。” 玄二猜不透他的心思,应了下来。 “那几个老东西呢?” 云景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那几位还是不老实。” 说到那几个人,玄二蹙起了眉,前几年被主子带回来的几个巫师,软硬兼施也不吃,只能半死不活地吊着。 “我去看看。” 云景重新戴上了面具,往外走了出去。 天一阁之下,是阴暗潮湿的地牢,偶尔还有几条黑蛇流窜,到处散发着阴森之气,云景踏步走过,黑蛇快速地避开了他。 “看来精神还不错。” 他无视四周的哀残景象,朝目标走了过去。 囚牢之中,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玄铁穿骨钉在墙上,伤口处散发着腐烂之气,破败的眼神却紧盯着走过来的云景。 “魔头,你会遭天谴的。” 中间那位老者的眼神最为嫉恨,恨不得将云景拆骨入腹。 当年,这个魔头,不仅夺走了他们的传族之物,还屠尽了整个巫师村。 云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说来说去都是天谴,换个说法或许本阁主还能忌惮几分。” 他都逆天而行了,还怕什么天谴? “呵,魔头,你也活不了几日了。” 老者紧紧盯着他,突然笑了。 若是这魔头清心寡欲,或许还能活个十年八年,但如今看来,他是昏了头。 “无碍,本阁主定然走在你们后面。” 本是想得到些答案,见三人如此油盐不进,云景也觉得无趣。 “有几位在,本阁主还是能多活几日的。” 云景笑了笑,看着老者再次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能忘了,这魔头夺走了巫族秘物,就是在拿别人的命来续他自己的命! 阴狠、毒辣至极。 “早晚有一天,你也要为这魔头丧命!” 老者朝不远处的玄二吼了一句,玄二却是不为所动。 “能为阁主效力,是属下的荣幸。” 玄二并不知两人话底的意思,但他的命本来就是云景给的。 “几位还是知道得太多了,也该寿终正寝了。” 云景摇了摇头,退后一步,玄二即刻上前,取了那三人的性命。 “砍下来,扔进炉里。” 云景吩咐了一句,便踏出了此地。 而他一回到房间,整个人就在门后落了下去。 云景捂着胸口,整个人容颜可见地残破下来,一头墨发也开始褪色。 那几人说得没错,他没几日光景了,唯有这遍布寒玉的屋里,才能维持几分神态。 若是找不到他,她估计以为他又跑了。 看上去是比前世的死讯好一些。 云景牵强地笑了笑,强持着身影爬到那张寒玉床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直至子时,嵇灵也没有看到云景的身影,甚至连玄一也不见了踪迹。 此刻,她听着属下听来的消息,脸色又黑了几分。 昨夜就出了城,至今没回来。 他跑了。 “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成灰了也要给我挖出来!” 嵇灵一脸阴翳,她就应该让那千年玄铁永远挂在他身上! “主子,有消息了!” 这时,无雨从外跑了近来,脸上有几分喜色。 “他在哪?” 嵇灵猛抬眸,得到的却不是云景的消息。 无雨怔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无风跟踪了一个车队,可以确定车上就有我们要走的童子。” 不止一名,那些人很可能就是他们找了大半个月的人。 “走!” 嵇灵咬了咬牙,跟着无雨赶了过去。 京城之外,无风带着几个暗卫潜入了车队之中。 他不动声色地掀开了其中的一个车帘,入眼是是几双惶恐又无措的眼睛。 他早已记下了那些孩童的画像,瞬间认出了其中一两个。 这一次,他们终于要成功了。 他们可以将这些孩子带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车队里,竟然会有朝廷的人,还是地位不一般的朝中之人。 无风的眸色暗了暗,怪不得,朝廷三番四次要阻拦主子调查,若是旁人,早就被打压了,唯有自己主子不肯放弃。 没多久,车队就停了下来,而这个地点,竟是官修的驿站。 “把货物都卸下来,别发出动静惹上头不快。” 领头的人大吼了一声,无风暗动攥紧了拳头,货物,他们竟是把那些孩童当成货物。 “愣住干什么?不想活了?” 见无风没有动作,领头人朝他走了过来。? 第八十三章 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了 那领头人一脸阴翳,一拳就朝无风砸了过来。 无风眸中闪过寒光,想要动手,但生生忍了下来,侧身躲过了领头人的攻击。 “小的这就去。” 他赔着笑,点头哈腰,迅速将车上的孩童带了下来。 那领头人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再追究。 一车队的人都进了驿站,而不出半个时辰,就有人匆忙跑了进来。 “不好,那边传来消息,嵇灵带着人出京了,上头让即刻转移!” “阴魂不散的贱人!” 那领头人啐了一句,这嵇灵,软硬不吃,逼得他们几番转移,连生意都不好做了。 “走!” 领头人晦气地踹了一脚不远处的人,领着一队人再次上了马车。 无风脸色微变,转眸时便跟着车队一并离去。 而一队人没跑出多久,就迎面撞上了嵇灵的队伍,她立在马上,眼神讽刺又冰冷。 没给车队反应的余地,身后的人迅速打乱了车队的队伍,第一时间守在了押送童子的车前。 “诛。” 嵇灵勾唇一笑,即刻掀起了腥风血雨。 她提着剑,步步走近了领头人。 领头人正在和一名暗卫纠缠,见到嵇灵如罗刹般嗜血而来,瞳孔一缩。 “你不能杀我!” 嵇灵一件朝他劈了过来,顿时鲜血飞溅。 “你明知道我是” 领头人捂着脖子上的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可话还没说完,就拥有的倒了下去。 “本统领不知道。” 嵇灵冷笑了一声,加入了收尾的队伍。 “主子,真的不留活口吗?” 无风走到了她身旁,拧眉问了一句。 “不必。” 嵇灵眼中迅速闪过了一抹阴戾,她想,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 无风动了动唇,没再问。 这大半个月嵇灵已经陆陆续续地找回了一些孩童,这车队里,正是没找到的那些。 启程之前,嵇灵看了看那些孩童,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 “是你?” 嵇灵晃了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不就是她在音国皇宫时遇到的那名少年吗? “呜,嵇大小姐,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少年即刻朝她跑了过来,瞬间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大腿。 嵇灵面色一滞。 “以你的本事,也能落入如此境地?” 嵇灵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怀疑。音国乱成那样他都能活下来,现在竟然还到了北国? “嵇大小姐,我这双拳也难敌四手啊。” 少年抓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身体还止不住在颤抖,语气委屈至极。 嵇灵:“” “起来。” 嵇灵想抽回自己的脚,却发现少年一双清瘦的手力气大得可怕。 她眉心一蹙,这样的人,不抓人就不错了,还能落入贼窝? “你这次可不能丢下我了,呜呜呜。” 少年抱着她不肯放手,哀声连连,似是在谴责什么负心汉,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嵇灵忍无可忍,拎着他的后颈上了马。 “别乱动,回去。” 她越过少年抓着了马绳,策马带着队伍离去。 少年被她突然的举动打得措手不及,顿时安分了下来。 嵇灵带着八九十名童子连夜进京,敲开了京兆尹府的大门。 而那些日夜守望的人家,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管什么时辰,纷纷涌进了京兆尹府,夜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嵇灵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因重逢而失声痛哭的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京兆尹急着要辨认孩童与家人的关系,忙得不沾地。 她突然有些累了,不想再看,踏脚离开了京兆尹府,那少年跟了上去。 门外,嵇灵回头看了他一眼,心绪复杂。 “你确定要跟着我?” 少年一怔,坚定地点了头。 “往后,你便叫无忧。” 她叹了一口气,拖着少年再次上了马。 回到相府,嵇灵吩咐了几句,将无忧扔给了无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了双眼,入眼的却不是梧桐院的房间,而是宫中的寝殿? 她蹙起了眉,掀开了遮挡视线的黄帘,看到眼前的景象,骤然瞳孔一缩。 她看到了云景,准确来说,是身着龙袍的云景。 嵇灵想喊他,却发不出声。 他眼中含尽了冷意,似是嘲讽,又似是绝望,让嵇灵有些心疼。 云景叹了一口气,踏脚往另一处走去,嵇灵沿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他推了暗格,走近了暗道之中。 眼前的画面一变,嵇灵见他走入了寒若冰窟的暗室,而暗室之中,放着一口精致的白玉冰棺。 很莫名的,嵇灵突然感到了一阵悲凉。 云景在冰棺前站了许久,抓着冰棺的长指有些发颤,嵇灵感觉到他很难过,想让他离开,又好奇冰棺里的人是谁。 而她晃神的功夫,云景就打开了那口冰棺。 这一瞬,嵇灵停止了呼吸。 那残破而被保存良好的半具尸体,是她的。 来不及深思其中的诡异,她看到云景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冰棺前。 嵇灵下意识想去扶他,却只能看他落了泪,看他痛不欲生。 “我只是想离开你,你怎么就能死了呢?” 云景突然笑了一声,却比哭更令人难受。 “你这样对我,我都没想过让你去死,你怎么就能” 云景话还没说完,就咬住了唇,鲜血从他毫无血色的唇边滑落。 嵇灵心间被撕了一块,下一瞬,他脆弱的面若就变成了嗜血的阴暗。 她看到他握着剑,立在了尸海之上。 “朕只要一个结果,朕要她活。” 他成了残酷嗜血的暴君,偏执而又疯狂地不计一切代价要一个早已化为尘土的人死而复生。 朝野内外对他这个想法都感到震撼,暴动四起,却一次次又被残忍地镇压下去。 云景的手段,无人不惧。 嵇灵也感到了震惊,云景虽然有些小心思,可断然不会是这样残暴的人。 此刻的她已看清了这只是梦境,但很想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她没有死,他不必难过,她只是想要,他回来。 晓是梦中人听到了她的心声,猛然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第八十四章 你能嚣张多久 可嵇灵还没与他对视上,就在大床上睁开了双眼。 “云景!” 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攥着被褥心痛难掩。 她要他回来。 心悦了两世的人,无论他做了什么,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执着同一张脸。 而此时天空破晓,房中只残留了那人留下的浅薄气息。 她静静地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无晴敲开了门,她才从床上走了下来。 “主子!” 没多久,换了一身衣袍的无忧眸光熠熠地走到了她面前。 看上去是干净了不少。 嵇灵轻笑了一声。 而下一刻,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无忧,音国。 她去过音国,甚至是亲手摧毁了它,可她在音国,发生了什么? 嵇灵惊觉,她好像没有半点记忆。 她重生以来,所有的记忆都是颠覆的。 为什么嵇尘会转换了态度,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完全想不起来的事情? 她这么做,又是什么目的? 嵇灵努力地想要究清,脑中又浮现了云景那张苍白的脸,可她没得及看清,就开始头痛。 汗水大滴地从额间滑落,嵇灵的脸白了几分,一旁的无晴和无忧也察觉了异常。 “主子?” 无晴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却见嵇灵突然从桌上摔了下去。 “主子!” 无晴连忙将她扶了起来,正想去喊府医,这时,无忧却认真地搭上了嵇灵的手腕。 他在把脉。 认知到这一点,无晴怔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嵇灵为什么将他带了回来,还直接划入了无字的行列。 要知道,嵇灵的暗卫都是从小培养的,断然不会纳入身份不明的人。 可她也不会质疑嵇灵的决定,晃神的功夫,无忧已经收回了手。 “她没事,只是心力衰竭,多休息就好了。” 无忧说了一句,便抬脚走出了房间,只是无晴看不到,他长袖下探过脉的手,在剧烈颤抖。 这分明就是,死脉。 可嵇灵,不是好好活着吗?无忧脑中飞快闪过了一个想法,但他没能捕捉住。 他突然也感觉到有些头痛,干脆不想了。 而嵇灵再度醒来后,就踏上了皇宫派来的马车。 她如往常一样踏入了金銮殿,只是暗暗攥紧了拳头,又无奈地松开。 “陛下。” 嵇灵上前,对女帝行了一礼。 “你真是能耐,先斩后奏。” 女帝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折子仍在了她面前。 “陛下,臣只是斩杀贼寇,并不知此人身份。” 嵇灵垂了眸,压下了汹涌的情绪。 “现在,你知道了?” “朕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多管闲事,以免引火上身,现在,你是完全中了!” 女帝一拍案,本就肃穆的大殿,又是冰冷了几分。 “臣知罪。” 嵇灵跪了下来,脸上却没有认错的意思,她已经直到始作俑者是谁,却无法继续动手。 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押下去。” 女帝看着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很快,嵇灵就被侍卫带了下去。 她被带入了大理寺,一个守卫森严,却又异常奢华的牢房。 而当夜,意料之中的人就踏入了此处。 嵇灵抬眸,撞上了一双阴翳而冰冷的双眸。 “使者大人。” 嵇灵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片大陆,国家众多,而七大强国最为突出,北国就是七大强国之一,而为七大国所忌惮的,却是七国联盟,七国联盟本是七大国联合的势力,前者后来却单独分化出来,盘踞于七大国之上,不受七大国控制,却拥有凌上的权力和待遇。 她眼前这一位,便是七国联盟放在北国的使者,单白华。 “嵇副统领可真是舒畅。” 单白华穿着一身紫袍,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落入囚牢却不显半点阴翳的人。 “不过是换个地方待几日,也没什么不好。”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往桌上拿了一颗葡萄送入嘴中。 这是过分的惬意。 “呵。” 单白华冷笑了一声,眸中更为阴戾。 “嵇副统领以为,你还能出去吗?” 单白华恨不得一手掐死她,即便是皇帝,也不敢随意处置七国联盟的人,偏生是这嵇灵,装聋作哑,直接把他唯一的弟弟给砍了! “本统领又不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出去?” 事到如今,嵇灵仍然是装聋作哑。 “嵇灵,你擅自杀了七国联盟使者!” 单白华忍无可忍,嵇灵让人放了火,他的弟弟,尸骨无存。 “啊?本统领杀的不是拐卖孩童,活该永世不得超生的人吗?” 嵇灵故作迷茫,转眸便笑得发颤。 她可并不知道,那领头人就是七国联盟使者啊。 七国联盟的人,即便是十恶不赦,也轮不到北国来处置,嵇灵是深知辞典,才会先斩后奏。 这一切的推动者,是眼前这位,可她再愤怒,也不能将他如何。真要明目张胆地动了单白华,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案子的问题了。七国联盟的势力,令七国忌惮,北国也不例外。 可她毫不知情,单白华也不能将她如何,顶多向女帝施压。 可她又不是什么家世一般的小官,嵇家的存在,比北国的历史还要长久。 “嵇灵!” 单白华一脚踹在了牢门前,脸上的杀意毫不掩饰。 “使者大人不要太冲动,这么多人看着呢,小心出门就曝尸街头。” 嵇灵勾唇一笑,他们嵇氏一族,多得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子。 她奈何不了单白华,同样的,对方也只能暴跳如雷。 “本使者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多久。” 单白华冷笑了一声,嵇灵自持的不过是嵇家少主的身份,如果,她不是了呢? “放心,本统领正值年华,定是比使者大人活得长久肆意。” 嵇灵虔诚地看着他,单白华攥紧了拳头,转身挥袖离去。 “真是无趣。” 嵇灵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她还以为单白华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呢,也不过如此。 她有些倦了,合被睡下,可没多久,却被牢中的噪杂吵醒了。 “不好了,百姓闯进大理寺了!”? 第八十五章 嵇大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 嵇灵听着这动静有些烦躁,极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 “嵇副统领,请移步。” 大理寺常卿走到了她面前,平常没有好脸色的人,眸中竟然有了一丝钦佩? 嵇灵揉了揉眼睛,极度怀疑她是看错了。 “嗯。” 她点了头,和大理寺常卿一并走出了大牢,没多久,她就为大理寺门前浩荡的百姓所震撼。 “嵇大小姐!”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句,众人看向了嵇灵,下一刻,她眼见着这群百姓抱着怀里的孩童朝她跪了下来。 嵇灵一怔。 “孩子,快给嵇大小姐磕头,她是我们的恩人!” 一个妇人压着哭腔,按着小男孩的头磕了下去。 嵇灵心中大撼,但转眸又平静了下来。 “都起来。” 她用了内力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本官只是公事公办,你们不必如此。” 嵇灵顿了顿,她恶名远扬惯了,并不习惯这副景象。 何况,她也不过是从心所欲,也没见得太用心,并不值得他们如此道谢。 “你没丢过孩子,不明白他们失而复得的心情。” 这时,大理寺常卿突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丢过?” 嵇灵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大理寺常卿一噎,嵇灵这么遭人恨,多半是因为这张嘴。 “嵇大小姐真是宅心仁厚!” 百姓见她如此平淡,更是觉得她不计前嫌、淡然高尚,他们从前,都对她成见太深了。 嵇灵为了帮他们追回孩子,费了那么多精血,甚至是进了大牢,如此不计回报、鞠躬尽瘁的人,他们怎么能觉得她残忍无情? 嵇大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 嵇灵并不知道她的形象已经在百姓心中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之间方才按着小男孩磕头的妇人,拿着一道平安符走到了她面前。 嵇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那妇人红了眼,再次对她磕了头。 “嵇大小姐宅心仁厚,功德无量,往后定能顺风如愿。” 嵇灵攥着手中的平安符,突然苦笑了一声。 什么功德无量,若是真能如愿,她如此唯一的愿,就是那个人。 她希望,他能回来。 而她的想法刚落,远处的天一阁寒玉床上的云景的睫毛便颤动了一下。 可她许下的愿望,大半年了也没能实现。 她已经死了心,将那平安符扔进了一个暗格,照常去了军营。 而她前脚离开相府,后脚几辆华丽的马车就驶了进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相府的守卫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族长!” 得知消息的管家匆忙赶了过来,族里的人大半年前来过一次,被嵇鸣打发了回去,而这一次,竟然是族长亲自来了! 管家头皮发麻,一边接待着族里的人,一边给几个主子递消息。 因是族长已经住进了相府,嵇鸣一下朝,就连忙赶了回来。 “族长!” 嵇鸣连朝服都来不及换,进门便看到了年逾七十双眸却炯炯有神的族长。 “鸣儿。” 族长看到他,笑了笑。 “叔祖父。” 嵇鸣上前对他行了一礼,族长摆了摆手,让他坐了下来。 “许久不见,鸣儿倒是清减了不少。” 族长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叹了一口气。嵇鸣的祖父和父亲都去得早,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无碍,族长近来如何?” 虽是别离已久,但也是多年情谊的亲近,嵇鸣关切地问了一句。 “一切都好。” 族长笑得慈祥,又和嵇鸣叙了一会旧。 “小灵儿呢?” 族长放下了手里的茶,突然问道。 “灵儿去了军营。” 嵇鸣应了一声,突然感到不太妙。 果然,下一刻,族长就正了色。 “鸣儿知道叔祖父这次来的目的?” 族长敲了敲手里的拐杖,直入正题。 “鸣儿不知道。” 嵇鸣脸色变了变,沉了眸。 “呵。” “半年前,你休了妻,族中让你再娶,你不愿。” 族长的脸色冷了几分,戚音这种毒妇,嵇家断然不会让她再盯着主母的身份,而休妻再娶,嵇灵的身份也不会变。 “而如今,你的嫡女也没有半点动静。” “别怪叔祖父话说得难听,就那大皇子这副模样,我嵇家断然不可能会有健康的嫡系。” 嵇家奋斗了数百年才传承至今,怎么可能容忍存在这样的弊端。 “鸣儿,你给个说法,是要我嵇家断子绝孙吗?” 族长冷眼看着他,要么他就再娶,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要么就是嵇灵休夫,重娶一个合格的未来主夫。 而这两个选择,对嵇鸣来说都是为难。 “叔祖父” 嵇鸣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躁。 嵇氏一族最看重的,就是传承,准确来说,是嫡系传承。 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嫡长子,传到嵇鸣这里,也是嫡长。 而他和嵇灵,总要传一个下去。 而很显然,嵇灵早已得到了一切,那么嫡长的传统就不会被打破,与其说是给了一个选择,不如说是只有一个。 可秦诣是皇子,头上是皇权,休夫又谈何容易?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什么时候能解决这个问题,叔祖父就什么时候离去。” 族长不想听他拉扯,只要一个答案。 “你要重娶或是灵儿重娶,族中都会给你提供人选。” 都是这两人识人不清,族长已经不会再相信两人的眼光。 嵇鸣:“” 他说府中怎么多了奇怪的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回头我和灵儿商量一下。” 嵇鸣叹了一口气,只觉头疼。 “商量什么?” 嵇鸣话刚落下,嵇灵的身影便在门外出现了。 “小灵儿。” 族长看到她,脸上又有了几分笑容。 “太爷爷。” 嵇灵笑意真切,向他行了一礼。 “快起来,康儿,给小灵儿倒茶。” 族长看着她比方才的嵇鸣还要和善,他这话一落,在一旁站了许久的青年便走了上来。 “是。” 青年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嵇灵对上他的视线,突然一怔。? 第八十六章 有人要你的命 这双眼睛,和云景太像了。 嵇灵看着愣愣地看着他,嵇康也对她笑了一声。 “灵儿妹妹。” 这道温润的声音顿时将她拉回了现实,她垂眸,接过了那杯茶。 不是他。 “康儿在外游历多年,最近才回来。” “小灵儿记得吗?以前你还追着康儿后面跑呢。” 族长笑着说了两句,嵇康,是他的曾孙。 “康哥哥,多年不见。” 嵇灵再次抬起了头,眼前人和记忆中的少年不太一样了,清竣了几分,更显高洁,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执着,和洛宸的清尘脱俗不一样。 “灵儿妹妹,十年不见。” 嵇康带着浅笑,眼中的兴味一闪而过。 “父亲要与我商量什么?” 嵇灵也只是看了他几眼,便把记忆力转移到了嵇鸣身上。 “你” 嵇鸣清咳了一声,示意她往后再议。 族长也没有揭穿他,只是将嵇康人给了嵇灵,嵇灵不知族长的打算,只当是兄长对待,听嵇康想去街上逛逛,两人便一并离开。 嵇鸣看着两人离开,嘴角微抽,但没有阻拦。 “这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族长笑着看向了嵇鸣。 “只怕会委屈了康儿。” 嵇鸣的脸色有些复杂,他这个嫡女,对那个云景可谓是该死的痴情,人都跑了大半年了,她还要找,也没见她对后院那几位有过什么心思。 “无碍,康儿也有自己的想法。” 族长不是很在意高门世族里,喜欢并没有那么重要。 嵇鸣:“” 他这算盘打得好,秦诣还好好地在梧桐院呢。 两人还在拉扯,而嵇灵和嵇康已经走到了花园。 花园旁是一个荷塘,此时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飘来了淡淡清香。 嵇康便在荷塘边上止了步,嵇灵看着他,也停了下来。 “康哥哥喜欢莲花?” 嵇灵沿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云景,也很喜欢莲花。 “嗯,见到此景,便想起了周敦颐先生的爱莲说。” 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嵇灵想起那个人,是孤芳自赏的独怜。 而她还来不及感慨,就见嵇康突然踏水而行,将最盛放的那一朵摘了下来。 嵇灵:“” 说好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呢?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很好闻,不是吗?” 嵇康将那朵莲花递给了她,嵇灵瞳孔一变。 这个举动,这句话,是她予云景的。 “天色不早了,正好可以逛夜市。” 嵇康似是看不到她眼中的震惊,将莲花塞在了她手里。 “好。” 嵇灵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她真是魔怔了,嵇康可是她族谱上有名的哥哥。 “灵儿妹妹。” 夜市上,嵇灵听到他的声音突然转头,唇边猝不及防擦过了她的脸。 嵇灵一怔,瞬间退后了一步,却失足踩到了一颗石子,眼看着要往后倒去。 “灵儿!” 手中的糕点落地,嵇康迅速伸手,将她揽了回来。 相近咫尺,嵇灵的视线却落在了地上的栗子糕上。 连喜好都一样,她这个哥哥,令她想后退。 “没事?” 嵇康担忧地看着她,嵇灵眸色微敛,与他分开了距离。 “往那边走走。” 话落,她便转过了身。 嵇康看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差一点,就没忍住。 他打算慢慢接近她,可下一刻,就发生了意外。 街上一角,嵇灵刚踏入此地,一群黑衣人就将她围住。 嵇康眸色一变,当时昏了头,忘了这件事。 全是他的错。 “抱歉了嵇大小姐,有人要你的命。” 黑衣人的语气极为和善,说出的话却是没让人感到半点善意。 “呵,你们天一阁可真是锲而不舍。” 嵇灵冷笑了一声,拿出了随身的匕首,这半年来,她见了这些杀手十几次。 “抱歉。” 为首的黑衣人叹了一声,长剑毫不犹豫地挥了出去。 嵇灵此次没有带长剑,握着匕首有些吃力,这时,嵇康一脚扫了两个黑衣人,给她扔了一把剑。 “谢康哥哥!” 嵇灵接过剑笑了一声,转眸便是冰冷的肃杀。 和天一阁打了多次交道,嵇灵的警惕不减,以少对多也不显势弱,可这一次,他们的剑带了毒。 左臂被划破,嵇灵脸色微变,看来这一次,他们是势在必得。背后之人,已经是迫不及待地要她的命了。 看她身上带了伤,嵇康的脸色也越发阴沉,手中的剑飞快,迅速收割着黑衣人的性命。 黑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嵇康这么大一个变数,可这个人的身法,为什么这么熟悉?可他还来不及深思,便已经倒了下去。 “灵儿!” 嵇康对那剑上的毒再熟悉不过,在嵇灵倒下去之前,接住了她。 “是我的错。” 嵇康看着她倒在自己怀里,眼中有些悲痛,将随身的药喂给了她。 嵇灵有些不清醒,但她似乎感觉到,有人亲了她? 待她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梧桐院的床上。 “灵儿。” 嵇康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忧色,见她醒了,又给她把了脉。 “康哥哥还会医术?” 嵇灵看着他突然笑了,能文会武还擅医术,比她这个继承人还要合格。 “游离在外,便多学了些东西。” 嵇康也笑,但看到她左臂上的伤时眸中闪过了暗芒。 “时间还早,灵儿妹妹多睡会。” 嵇康微凉的长指抚过她的双眸,嵇灵觉得莫名安神,闭上双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比她嫡亲的哥哥好。 睡过去之前,她在心里念了一句。 看着她进入梦乡,嵇康站了起来,极为熟稔地走向书架抽下了一本书。 他翻到夹着书签那页,继续看了下去。 可他还没看几页,就被人打破了安静。 嵇康不耐烦地合上了书。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是秦诣。 嵇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脸。 真是阴魂不散。 秦诣看到他从嵇灵的房中走出来,很是意外。 嵇康眸色微变,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大皇子殿下,我们谈谈。” 第八十七章 儿臣碍了他的道 门外,秦诣听着嵇康的话,有些发愣。 这嵇氏一族,比皇家还要执着。 他如今,竟是碍了嵇灵的路,可嵇灵从前也未与他说过这些事情。 “大皇子殿下,恕我直言。” 嵇康看着秦诣,压下了几分情绪,但眸光更冷。 “她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你占着这个位置做什么呢?你如今对她没有半点作用。” 嵇康话说得直白,秦诣沉默了一会。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秦诣眸光微闪,当年的事情,确实是解决了,但如今 下一刻,他看着眼前的嵇康,突然反应了过来。 “嵇公子与本宫说这话,是想成全自己?” 秦诣盯着他,突然笑了,却不想,嵇康竟是直接承认了。 “是啊。” 嵇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她是嵇家少主,需要一个能担起责任的正君。” 显然,秦诣不能。 他真想下一味药让这病秧子早日投胎。 “她是对我无意,但你以为,她会愿意娶你吗?” 秦诣笑得讽刺,嵇灵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去无踪迹的人。 “我不在意。” “我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 “大皇子最好是自己知趣,以免日后难堪。” 嵇康冷笑了一声,鸠占鹊巢,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他还真是心安理得。 “呵,你不过也是个庶民。” 秦诣成功被他惹怒了,嵇尘都不曾这样与他说话。 “我是嵇家人,而你只是个毫无权力的皇子。” 嵇康并不惧他,北国是女尊皇朝,他这个皇子,还没有世族的公子份量高。 “放肆!” 秦诣一掌朝他扇了过去,嵇康没有躲。 唇边溢出了鲜血,但脸上笑容更甚。 秦诣心一颤,暗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 “大皇子好大的威风!” 族长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本就不怒自威的面容染上了愠意。 “嵇公。” 秦诣看到他手里的拐杖,一阵头皮发麻,上前行了一礼。 那根低调奢华的拐杖,是北国开国皇帝所赐之物。 “老朽今日倒是要问问陛下,我等庶民是如何卑贱才会让殿下如此磋磨!” 族长并没有听他的解释,直接闹到了金銮殿。 女帝看到嵇谨的到来,也是一阵心悸,连忙赐座。 “嵇公。” “陛下英姿不减。” 嵇谨看着她,点了一句,但语气不是很好。 “何事令嵇公如此操劳?” 女帝虽然说颠覆了皇朝社会,但对这位老族长还是存了几分敬畏,更何况,他身后就是嵇氏一族。 “操劳倒是不必,只是老了,连着子孙也遭罪。” 嵇谨朝秦诣看了一眼,冷嘲了一声,嵇康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女帝只瞥一眼,便知道了始末,她这个长子,在宫外待久了,也不知谨慎。即便嵇康只是庶民,但也是嵇家嫡氏一脉,岂是能随意磋磨的? “嵇公此言差矣,诣儿一时昏了头,朕定好好管教他。” 女帝给秦诣使了个眼色,后者虽是不忿,也是道了歉。 “是本宫糊涂了。” 秦诣看着嵇康低眉顺眼的模样,恨不得再给他一拳。 “那老朽也不叨扰陛下了。” 嵇谨得了台阶,也不再争,佯装咳了几声,带着一堆赏赐和嵇康一并离开了。 “委屈你了。” 嵇谨看着嵇康脸上未消的红痕,叹了一口气,对方毕竟是皇权。 “无碍。” 嵇康笑了笑,他会讨回来的。 皇宫,女帝恨铁不成钢地盯着秦诣。 “你怎么招惹上了嵇家人!” 她方才是客气,但心里难堪至极,都成了一国之君了,还要被这般说教。 “是他先要招惹儿臣。” 秦诣冷笑了一声,嵇康可真是好手段。 “无缘无故,你跟他起什么争执?” 女帝蹙起了眉,秦诣嫁过去大半年了,现在都没去过嵇家族地,更被提入族谱。 “儿臣碍了他的道。” 秦诣眸光微闪,将嵇家如今的状况告与了她,本想女帝会不平,却不想她沉默了一下。 “你老实告诉朕,你与灵儿,究竟有没有” 女帝看着他有些怀疑,秦诣一噎。 女帝看着他这副神情怎么还不明白,更沉默了,她的诣儿,也不差啊。 “那你还是回宫里。” 她现在也找不到理了,嵇灵还在为她卖命,她没理由得了便宜还卖乖,让自己的皇子断了对方的前程。 “儿臣不愿意!” 秦诣一口否定了下来,凭什么他就得给嵇康让路? “你别任性。” 女帝有些无奈,关乎祖制和传承,不是儿女情长能左右的。若是他们执意如此,难保嵇灵和嵇家会不会恨上皇室。 秦诣又岂是想不明白,只想想到嵇康今日的嘴里,他心里就发堵。 “你先回麒麟宫” “儿臣回相府了。” 秦诣打断了她的话,大步离开了金銮殿。 女帝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诣坐着马车回到了梧桐院后院,刚踏入房间,他就一脚踹翻了矮桌。 却想情绪牵动太大,开始剧烈咳嗽。 “殿下!” 一旁的白城连忙扶了他一把,却被秦诣推开了。 “本宫这个皇子,真是窝囊至极。” 清尘的容颜染上了阴翳,他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这具惨败的身体。 “殿下要看重自己。” 白城有些无奈,既然嵇灵无意,自家殿下又执着什么,他们二人不本就是一场交易吗? 不过走了个云景,又来个嵇康,确实令人堵心。 秦诣听不进去,凭什么他要牺牲自己让他们好过? 从来不顺心的,只有他一人。 他不甘心。 秦诣不顺心,而另一边的嵇康,则是异常愉悦地看着嵇灵的睡颜。 “灵儿应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他似是有些懊恼,但转瞬又感到无所谓。 本就是他的东西,他不过是夺回来了而已。 长指抚上了她的脸,眼中有些怜惜,又有些怀念。 他站了起来,细细描绘她的容颜,正想吻下去,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第八十八章 你在算计什么? “你在干什么?” 嵇灵瞬间就坐了起来,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而嵇康却是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 嵇灵不知道嵇康就是云景,两人发生关系。 “我的意图,不够明显吗?” 嵇康轻笑了一声,好看的双眸带了几分蛊惑。 嵇灵一怔,险些就被着双眼骗了。 “滚!” 同一双眼,却不是同一个人,她只觉得恶心,昨夜刚起的好感,也瞬间破灭了。 “好。” 嵇康没坚持,放开了她。 而下一刻,嵇灵就变了色。 “你为什么要碰他的东西!” “那我给你放好。” 嵇康走过去放好了那本书,心里却暗道了一句傻子。 可嵇灵却只觉得晦气,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云景,已经死了。” 嵇康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嵇灵还是说给自己。 “不可能!” 嵇灵心一颤,下意识否定了他的话。 “他一个破落侯府的公子,能跑去哪里?找不到,那就只能是死了。” 嵇康回眸看着他,笑得薄凉。 “不可能。” 嵇灵咬唇重复着这句话,却是红了眼。 “忘了他,灵儿。” 云景死了,他们才能活下来。 “闭嘴!” 嵇灵突然眸色一凛,执剑指向了他。 “他不会死。” “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和云景,与他何关? “我只是让你认清事实。” 嵇康上前了一步,任剑刃抵在颈边。 “你记着他做什么呢?你是嵇家少主,身后是嵇家,是皇朝,一个侧君而已,死了就死了。” “如今,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嵇康话落,嵇灵就扔掉了长剑。 “你不明白。” 她看着他,眸光异常坚定。 嵇康以为她还要说话,却不见下文。 “这就是族里来的目的?你下去。” 嵇灵的平静了下来,看出方才的情绪汹涌。 “嗯。” 嵇康抬脚走了出去,嵇灵看不到,他转身时的笑意。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我还是没能,将你留下来吗?” 深夜,嵇灵站在相府某处的井口前,眼中是无尽悲凉。 “云景,我有点累了。” 这一世,她勉强让皇朝的前景好看了一些,却仍旧没能,将他留下来。 “是我不好。” 是她错得太离谱,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有给她机会。 她踏脚走向了井口,却猛然被人拉了回来。 “你在干什么?!” 嵇康将她拽在怀里,眼中是不掩的震惊。 他以为,她能像前世一样面对他的死讯。 “我” 嵇灵想解释,想了想,又觉得很累。 她只是想走近看看。 嵇康看着那口井,也想起了前世的记忆,一个谎言是要依靠无数的谎言填补的。 但此时,他也不能告诉她真相,否则这半年也白费了。 他今夜就让人把这口井给封了。 嵇康心有余悸,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抱了回去。 “放开我。” 看着嵇康,她又感到了可怕的熟悉感,下意识想排斥出去。 可嵇康也没有放开她。 嵇灵沉了一口气。 “我没有寻死。” 嵇康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嵇灵:“” “嵇康,你别逼我动手。” 一个嵇尘压在她头上已经令人抓狂了,现在还来个嵇康。 她话一落,嵇康就松开了她,但仍旧是未离去。 嵇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在嵇康还未反应过来时,迅速踏着凌云步法去了嵇尘的院子。 “哥哥,借个地方。” 虽然嵇尘也遭人恨,但起码不会对她图谋不轨。 于是,嵇尘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扔出了自己的房间。 待他清醒过来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 “嵇灵,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嵇灵反锁了门,没管他的呼喊,也没睡他的床,在一旁的榻上躺了下来。 净是些破事。 嵇灵心神疲惫,很快就睡了过去,任凭嵇尘在门外吹着冷风。 “主子,属下令人将旁边的房间收拾了。” 随影看着他脸色有些复杂,大半夜被亲妹妹从自己的房间扔了出来,是挺让人暴躁的。 “反了她!” 嵇尘提着一口气,他总不能破门而入将她拎起来,更不能跑到梧桐院霸占嵇灵的房间。 他能怎么办呢?这是亲妹妹。 “你去查查她又发什么疯。” 嵇尘咬了咬牙,终究是抵不住困意,极不情愿地去了一旁的房间。 跟到无痕院的嵇康看完这场闹剧,笑着摇了摇头。 他承认他图谋不轨。 次日,嵇灵一打开门,就撞上了一脸阴翳的嵇尘。 “睡得舒服吗?” 嵇尘看着她,笑了一声,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瘆人,偏生让嵇灵看着乐了起来。 “不太行,换张软榻哥哥。” “嵇、灵!” 她那些破事,怎么总让他受了无妄之灾。 “不喜欢就赶出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还逃到了我这里?” 嵇尘笑得讽刺,他可没见她对他这么客气。 “若只是个普通的同族,我就扔出去了。” 嵇灵也觉得不快,但嵇康好歹是族长的曾孙。 “族长说的也不无道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决。” 嵇尘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换了继承权也没什么不好,起码用不着被逼婚。 想到这里,嵇灵更觉晦气,可她又不能从心所欲,虽说早有打算,但好歹要把面上的功夫做好了。 “哥哥啊。” 嵇灵抬眸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在算计什么?” 撞上她不怀好意的双眸,嵇尘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还是哥哥最好。” 同出嫡系,血脉相持,多好的后路。 嵇灵笑了笑,嵇尘更觉不妙,狠狠地蹙了眉。 “哥哥不是说过做什么都会帮我的吗?” 嵇灵突然上前,靠近了他。 “你究竟想干什么?” 嵇尘没能猜透她心里的算计,眼中有些迷茫。 “没什么,人之常情罢了。” 嵇灵轻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是突然觉得,哥哥很厉害,也很好看。” “你是在夸你自己吗?” 嵇尘有些无言,他张脸跟她又能相差多少? “你就当是。”? 第八十九章 我很像他,不是吗? 嵇灵笑了,在他更为迷惑的注视下离开了无痕院。 心下做了决定,她回到了梧桐院,踏入了秦诣所在的园子。 “灵儿。” 秦诣看到她,眸色微变,站了起来。 “殿下近来身体如何?” 嵇灵难得有了几分关怀,问了几句。 “无碍。” 秦诣的心思有些乱,拉了拉自己的长袖。 “殿下喜欢这里吗?” 嵇灵转着茶杯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问道。 “本宫” 秦诣语气一顿,捉摸不透她究竟想问什么。 嵇灵还没等到她的回答,就见他开始咳嗽,顿时眉间一蹙,心间起了几分怜惜。 “虽是到了夏日,殿下平日里也要注意一些。” 嵇灵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秦诣这副模样,回到宫里还好耗费心神,留他下来也罢,左右他也活不了几年了。 “沁园比不得麒麟殿,却也适合殿下。” 总是比宫里要清静几分。 秦诣听着她这话,有些错愕。 “只是,要委屈殿下了。” 嵇灵看着他,眼中有些犹豫。 “灵儿。” 秦诣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却迟迟未能说出心里的话。 “殿下注意一些,臣过几日再来看殿下。” 嵇灵抽回了自己的手,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心软了,可能是看到那张同样苍白的脸,始终狠不下心。 如果她当时能多几分怜惜,那个人,或许不会这样决然。 而另一边,知道她又去找了秦诣的嵇康,整个人都气得发颤。 昨夜还要为他寻死觅活,今日就能高高兴兴地从秦诣房里出来。 她可真是多情又无情。 而当日,嵇灵就去皇宫请了新的赐婚圣旨,大皇子秦诣降为平君,仍为正室,另娶嵇康为正君,掌府中中馈。 得到这道圣旨的嵇康脸色更难看了,她怎么可能答应地这么爽快? 这一局全是他执棋,败也败,成也败。 “你已经如愿了,你随族长回族里去,待钦天监” 嵇灵平静地与他说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见嵇康将圣旨扔了出去。 “你疯了吗!” 嵇灵警惕地看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到他大逆不道的举动,俯身将圣旨捡了起来。 而她刚捡起圣旨,嵇康就关上了门。 “灵儿可真是无情啊。” 嵇康步步走近了她,笑得讽刺,是不是只要于她有利,无论是谁,她都会娶? “你可以回去了。” 嵇灵冷下了脸,她可不信嵇康是真的喜欢她,既然得偿所愿了,他又何必再继续装情深? “回去做什么?我这个正君,不得留下了伺候妻主吗?” 嵇康冷笑了一声,将她揽了过来。 “嵇康!” 嵇灵耐心用尽,两人争锋相对,不出半炷香,府里的东西就碎了一地。 而下一刻,嵇灵就感到了不妙。 “你给我下药?” 嵇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怎么敢? “嗯,合欢散。” 嵇康毫不避让地承认了。 “卑鄙!” 嵇灵捡起地上的花瓶扔了过去,可人还未摸到门,就被抓了回来。 “灵儿还想去找谁?” 嵇康扣着她的后脑勺,眼中是极致的阴翳,熟稔地夺走了她袖中的匕首,一时也忘了是他先作的伪装。 “滚!” 对上他这双眼,嵇灵在一瞬间有些茫然,但很快就转化为了厌恶。 “乖一点。” 气息渐重,见她不安分,嵇康封了她的内力,侵入唇齿间制止了那血腥气的加重。 最后,嵇灵神情破碎,喊的是云景的名字,后者反应了过来,心间一窒,但生生压下了告知她一切的冲动。 “你是嵇家少主,执着一个两个做什么呢?” 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违心,偏生他还要用着违心的话来劝慰嵇灵。 “你可真是大度。” 嵇灵也只是失神了一会,便很快镇定了下来,嵇康又是无言,她对外人总是能如此快速平静。 “你若是觉得不高兴,也可以将我当成他。” 嵇康沉声说了一句,这下子是嵇灵彻底不能理解了。 “你是不是,有病?” “我很像他,不是吗?” 嵇康突然笑了。 嵇灵沉默了一会,确实像,就连 除了这张脸,一切都如他。 “我这样任劳任怨的正君不好找了?” “但是灵儿,不能是第二个人了。” 嵇康揉着她的后颈,眼中带了几分威胁。 而嵇灵盯着他的双眼,猛然变了色。 这双眼,她不可能认错。 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 “嗯?” 嵇康没明白她突然的变色,蹙起了眉。 “好。” 下一瞬,嵇灵笑着应了下来。 嵇康手一顿,突然很不高兴。 她怎么可以答应得这么爽快? “你说得对,人都死了,换一个也好。” 嵇灵笑得真切,这突如其来的的释怀让嵇康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嗯。” 嵇康收回自己的手,拳头硬了。 “你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省得我睹物思人。” 嵇灵沉默了一会,又故作深沉。 嵇康顿时抬起了头,眼中是不可置信。 他这还没死呢,真要是死了,她是不是要把那些莺莺燕燕都给收了? 很生气,但没有理由计较。 “去,记得再把房间收拾一下,康哥哥。” 这一声哥哥唤得情深意浓,嵇康强扯着一抹笑容,下床去收拾被砸得稀碎的房间。 嵇灵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眸色也沉了下来。 不知他发生了什么,更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但既然他要装,那她就陪他演。 而收拾好一切的嵇康,却越想越气。 负心女,薄情寡义,枉他花费那么多心思才回到她身边,现在轻而易举就能让被人把他替换了,还要扔了他的东西。 他偏不,就留着让她睹物思人! 嵇灵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由笑出了声。 “怎么不扔?扔了才能放你的东西啊。” 嵇灵压着几分笑意,气在头上的嵇康也没有察觉。 “如此便鸠占鹊巢,我良心不安。” 嵇康收敛了神色,故作深沉道。 “也对,想放着,反正”? 第九十章 我是说,云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止了声。 嵇康捂住了她的嘴,脑袋却埋入了她发丝之间,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薄凉。 嵇灵一怔,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可这不是他自导自演的吗? 他究竟想如何? 嵇灵想着也有些生气,没忍住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肩上传来的痛感将他从顾影自怜中抽离出来,嵇康抬眸,与她对视。 “灵儿心里能装几个人呢?” 那双好看的眉眼,染上了哀伤。 嵇灵心一痛,掩上了那双眼。 “从始至终,只有一人。” 沉默良久,嵇康听清了这句话,而待他反应过来时,嵇灵已经离开了房间。 嵇灵再次敲开了嵇尘的门,前世的记忆已经明朗,可她至今想不起来,他们在音国发生了什么,云景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大半年去了哪里,还换了身份姓名刻意隐瞒她? 她心中有些不安,那段记忆可能才是最关键的,可她如何也想不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 嵇尘看见她踏进来,语气不太好。 “我在音国,究竟做了什么?” 嵇灵沉了眸,看着这个前世今生换了两副面孔的哥哥。 “以身诱敌啊,你病了?” 嵇尘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这件事在路上抓个人都能知道。 “我是说,云景。” 嵇灵认真地看着他,嵇尘握着茶杯的手颤了颤,转瞬又笑了一声。 “不玩失忆了?” 嵇尘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你果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嵇灵看着他高贵清冷的模样,忍住了将他拽下来的冲动。 “我阻止过你,你不信我,还说过不后悔。” 嵇尘笑得讽刺,他怕她后悔,阻拦过她,是她非要如此。 “我” 嵇灵一顿,那个时候,她把云景当仇敌了。 “你被宁不羁带走后,他一路跟着你去了音国,还成了宁不羁的心腹,我与他交过手,但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就不得知了。” “回京路上,他半死不活,你追了军医出去,回来只剩你一人,他醒了,你半死不活回到了京城,醒了就领了婚旨。” 嵇尘翻了个白眼,还是好心地告诉了她。 “大婚前,你昏迷不醒,我去找了云景,以让他进府为条件。” “而你的好侧君,一进府,就把你后院里的人都揍了一遍。” “他的武力远在我之上,人前人后是两副面孔,只有你不信。” 说到这里,嵇尘不禁咬了咬牙,他好心给他们搭桥,结果云景反过来就将他按在地上打。 不识抬举,下落不明?死了更好。 “他这么瞒着我,肯定有原因。” 嵇灵听完,沉默了一会。 “嵇灵,你清醒一点!” 嵇尘听着她的话,被气笑了。 怎么,云景还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诡计多端,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尤其是他这位被美色蒙蔽了双眼的好妹妹! “罢了,你爱如何作想就如何想,反正他没了踪迹,你又换了一位正君。” 嵇尘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和父亲很像,一面情深,一面又能毫不犹豫地换人纳妾。 “嵇康是族中嫡子,没有那么好拿捏,你别三天两头将那位生死不明的侧君拿出来刺激他。” 嵇尘提醒了她一句,他对那位隔了几代的族弟没什么印象,但终究要掂量些身份,同出一族,别结亲不成结了怨。 “我知道了。” 嵇灵眸光微闪,现在下落不明的不是云景,而是她那位族兄。 “哥哥也不小了,没有意中人吗?” 嵇灵抬头看着他,突然笑了。 嵇尘冷哼了一声。 “你这么急着将我打发出去?” “倒不是,哥哥若是喜欢,灵儿养你终老也是可以的。” 嵇灵眸中带着几分玩味,嵇尘前世到她死也没见他有什么意中人,像朵高岭之花,但是这一世,是必须有的。 “呵,那哥哥还是先谢过灵儿了。” 嵇尘冷笑不已,落在嵇灵眼里有些孤芳自赏的意味。 京城第一贵公子,举世无双,文武双绝。 嵇灵突然笑容一噎,她的好哥哥,这番姿色气质,若不是出身于高门望族,定是世人不计代价掠夺的对象。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嵇尘被她看得心里发寒,他宁愿意她握着剑对着他。 “没什么,只是可惜。” 嵇灵收回了打量他的视线,只是可惜,可惜这样的天人之姿,皮囊之下却是弑亲越权的肮脏。 她不会忘记,前世染红嵇尘那一身白袍的,是她一众亲卫的鲜血。 想到这里,嵇灵又想起了那些叛军。这一世,他们迟迟没有动作,连嵇尘也是过于安分了。 “许久没见哥哥举办宴会了,哥哥近来不顺心吗?” 嵇灵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关心我做什么?” 嵇尘狠狠地蹙了眉,不对劲,她很不对劲。 “你中邪了?” 嵇灵:“” 要么不说她的好哥哥惹人厌,你恶言相对他恨不得掐死你,你稍作关怀他怀疑你邪祟入体。 “你是我哥哥啊。” “既然如此,我去关心二哥哥也罢。” “他算个什么东西!” 嵇灵话一落,嵇尘就变了色。 重嫡轻庶,是嵇家一惯的传统,嵇尘也不例外。 嵇灵一噎,有些无言。 “二哥哥也挺好的啊。”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嵇灵皱了眉,嵇白和嵇青不是一丘之貉。 “谁是你哥哥!”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嵇尘,他一拍案,站了起来,脸色阴翳地将嵇灵惊退了半步。 她又怎知,一提起嵇白,嵇尘就想起了那几年他放任嵇青去践踏自己嫡亲的妹妹的日子,厌恶和愧疚涌上心头。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不该存在,更不应该被上心。 这一瞬间,嵇尘起了杀心。 嵇灵看着他生生拍裂了那张红木大桌,眼神莫名,又起了几分警惕。 她根本没想明白嵇尘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更不知他扭曲的心思。 嵇尘也反应了过来,脸色恢复如常,正想扯出一抹笑容,抬眸却装上了她警惕的瞳孔,笑容止在唇边。? 第九十一章 我在教他规矩 “你怕我?” 刚平静下来的双眸,又暗了几分。 嵇灵突然觉得好笑,前世能提着剑追杀她,这一世也能肆意打压,她能不防备? “我是你哥哥,我不会伤害你。” 嵇尘缓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 “哥哥可真是好笑。” 嵇灵冷笑了一声,她突然明白这一世嵇尘为什么转变了态度,是来自于他那居高临下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他将她这个嫡亲的妹妹,视为了不可分割的所有物。 “若是能改变,我真宁愿”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嵇尘打断了。 “你再提他,我就杀了他。” 嵇尘眼中冷意不掩,嵇灵清楚,他言出必行。 “我累了,不打扰哥哥了。” 嵇灵懒得跟他再争,转身走了出去。 “如风。” 嵇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往空中喊了一声。 “主子。” 如风突觉脊背一寒,心中一悸。 “夏日炎炎,不如成就一段好姻缘。” 嵇尘笑了,既然她这么在意,他也要上一份心才好。 “嵇康?” 回到梧桐院,嵇灵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皮狂跳。 嵇康和扶风打起来了,准确来说,是嵇康压着扶风在打。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嵇灵上前,将嵇康拽到了一旁,两人皆是狼狈,扶风紫了一只眼,脸上没几块好的,而嵇康的侧颚下也青紫了一片。 “我在教他规矩。” 嵇康冷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扶风。 “什么狗屁规矩!” 扶风被一旁的暗卫扶了起来,眼中也是十分阴翳。 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他今日不过是想来找嵇灵,就撞上了这位所谓的正君,嵇康黑着一张脸,非要跟他争执什么规矩。 他看嵇康就是故意的,有意找他不痛快! 嵇康没说话,他心里不高兴,谁让扶风送上门来。 “回去上药。” 嵇灵一时分不清对错,沉了一口气。 “灵儿!” 扶风心里窝着火,他跟梧桐院犯冲,走了个云景,还来个嵇康,云景还未掩饰几分,嵇康则是明目张胆地打压他。 “回去,我一会找你说些事情。” 嵇灵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痛。 “呵。” 扶风还没走,就见嵇康冷笑了一声,也不管嵇灵,自己走回了房间。 嵇灵:“” 他又生气了?可占着上风的不是他吗? 这时,扶风也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我给你上药。” 嵇灵硬着头皮走进了房间,嵇康却不领情。 “不用。” 嵇康瞬间站了起来,坐到一旁自顾自地抹药。 “你想如何?” 嵇灵不明白他,不耐烦地问了出来。 “不如何。” 嵇康合上了药瓶,表情淡漠。 “行,那我先去找扶风。” 话落,她听见嵇康捏碎了药瓶。 好了,她现在明白了。 嵇灵站起来,走近他,在他眉间落下一吻。 “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 “不必,你可以去。” 嵇康别过了脸,依旧淡漠。 “那我去了?” 嵇灵唇边勾起了笑意。 感觉到她要离去,嵇康顿时转了头,唇边擦过她的侧脸,对上了她得逞的双眸。 “我今日才发现,你这么惹人怜。” 嵇灵抬起了他的下巴,俯身落实了心中的吻。 “你” 嵇康睫毛微颤,轻而易举地成为了她的俘虏。 良久,嵇康坐在椅子上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滑过了暗芒。 他是如此眷念,眷念她的每一分气息。 可为何,总是相近咫尺,却远在天涯。 事到如今,他甚至不能用本来面目去面对她。 “云景。” 这时,他听到她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 “嗯。” 他装作不经意地应了一句,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你喜欢什么时候?” 嵇灵突然从他怀中抬起了头,轻问了一句。 “嗯?” 嵇康一愣,有些疑惑。 “婚期啊。” 嵇灵笑意染眸,这一次,她会将属于他的,尽数给他。 “八月十五?” 嵇康晃了神,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了。 “好。” 嵇灵点了头,又在他唇边咬了一口。 族谱上,是要花些心思了。 此时,侯府一角。 “你来找我做什么?” 云茗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好歹有过露水情缘,云大公子不必如此抗拒。” 黑衣人笑了笑,笑意重有些玩味。 “你可以滚了。” 云茗退后了一步,想起那件事情他就觉得恶心。 “云大公子别着急。” “你的弟弟下落不明,就真的不关心吗?” 黑衣人看着他,眸喊深意。 “你什么意思?” 云茗没好气地问了一句,嵇灵为了找云景把京城一带翻了个遍,人尽皆知,但没有任何结果。 “如果我告诉你,云景是死在了嵇灵手里,而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掩耳盗铃呢?” 黑衣人沉了一口气,听上去有些惋惜。 “谎话连篇。” 云茗没信她的话,嵇灵这种人,向来从心所欲无所忌惮,就算真的动手了,又何需掩耳盗铃。 “她若是真的如此无情,当初又何必纵容云景?” 还大有宠妾灭妻的派势。 黑衣人听着他的话,不由嗤笑了一声。 “你太抬举她了,嵇灵本就是薄情之人。” “这才不过大半年,她就换了个正君,哪里会将你弟弟放在心上?” “更何况,她不过是将云景当成洛宸的替身罢了。” “一个败落侯府的次子,又怎能抵得上百年望族的明珠。” 听到最后一句,云茗变了色。 云景和洛宸,实在是太相似了。 而洛宸所在的洛氏一族,虽是无心斗争,却是足以与嵇氏一族并肩的。 “你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 云茗没被她套进去,冷眸看着她。 “看来你也没有多在意你嫡亲的弟弟啊。” 黑衣人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笑得发颤。 世家之中,多是罔顾血脉、薄情寡义之人。 “胡言乱语。” 云茗一怔,挥袖正想离去,被黑衣人拦了下来。 “那你知道,当年那件事情是谁的算计吗?”? 第九十二章 她高兴就好 听到这句话,云茗止住了要离去的脚步。 良久,他和黑衣人分别,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嵇灵被女帝召进宫中,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嘉明长公主回来了。 嘉明长公主,是女帝义女,四年前及笄便毅然嫁入月国为后,近来跟月国国君在闹和离,没想到真的和离成功回来了。 女帝此次,便是让嵇灵去将她接回来。 想到这个长公主,嵇灵一阵头皮发麻。 更何况,她还要筹备婚礼。 “你呈上来的折子朕给了钦天监,太仓促了,延至明年。” 皇帝也看出了她的顾虑,提了一句。 钦天监认为一年办两场婚礼不吉利,这话女帝没说出来。 “是。” 嵇灵也没反驳,这么短的时间,她也不能将东西都找全。 “明日便启程,让嘉明早些回来。” 女帝叹了一口气,月国只是个小国,嘉明本就是个强势的人,嫁过去更是直接把持了朝政,日子顺风顺水的,不知她为何非要和离。 “臣遵旨。” 嵇灵应了下来,又和女帝谈论了一番才离去。 而离开金銮殿后,她碰上了秦宁。 “太女殿下。” 嵇灵眸光微闪,上前朝她行了一礼。 “嘉明姐姐要回来了,是吗?” 秦宁盯着她,眼中有些阴翳。 “是,臣明日便会启程去接长公主。” 嵇灵如实道了一句。 “她还回” 秦宁话说一半,便止了声,扯出了一抹笑容。 “那本宫便祝嵇大人此次顺利了。” 嵇灵将她的反应收归眼底,毕竟是长了一岁,长进了不少。 只是,人还是那个人。 “愿殿下所愿。” 嵇灵笑了笑,突然觉得把嘉明长公主接回来也挺好。 秦宁脸色变了变,敷衍地道了别便转身离去。 嵇灵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路过京中一处茶楼,不经意抬眸,脸色微变。 茶楼厢房之中,桃花县的那位县令公子被压在窗前,面色潮红,而更为艳红的,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嵇灵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脸色有些一一言难尽。 想了想,她下了马车,往茶楼走去,却没有去找扶风,而是找出了扶风那名暗卫。 暗卫看到她,心中一颤,这不是被活抓了吗,真刺激。 可嵇灵的脸色却异常平静,暗卫怀疑她下一瞬就要破门而入,嵇灵却只是看向了他。 “提醒你家主子,下次关好窗。” 他招惹下华音也就算了,非要在这么显而易见的地方谁都能看上一眼。 “是。” 暗卫点了头,心道不愧是百年望族的大小姐,真是大度。 嵇灵正想转身离开,就见那道门被打开了。 “灵儿。” 扶风衣裳散乱,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你昨夜没来。” 扶风倚在门上,脸上还有昨日的伤痕,但已经淡了不少。 “你还是” 嵇灵欲言又止,他就这样把华音仍在厢房里不管了? “直说,不必管他。” 扶风神情淡漠,彷佛方才在窗前盛情的不是他。 “我总觉得你要遭报应。” “你情我愿,我又成了什么坏人?” 嵇灵嘴角抽搐了一下,谁能有他这般理直气壮。 “我明日便要去月国,你若是现在就随我去。” “走。” 谈话间,扶风已经系好了衣袍,没多久便带着暗卫一并离去,完全没有再回头看厢房里的华音一眼。 两人去了京郊。 “我果然没记错。” 昨日看着嵇尘,嵇灵想起了一些事情。 叛军起乱不是一时的,他们要养兵炼铁,就必然会有踪迹。 “你想如何?” 扶风拧了眉,一开始只觉得所谓的叛军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嵇灵追查了近一年,还真让她查出些踪迹。 “我去月国这段时间,你跟着我的好哥哥。” 如果她没猜错,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否则也不会前仆后继地要她的命。 “你真的是连亲哥哥都怀疑啊。” 扶风看着她,眼神有些微妙。 “不是怀疑,是确定。” 嵇灵冷笑了一声,嵇尘这一世是转换了态度,但并不代表这一世他们就能一笔勾销。 “一家人算计来算计去,我看着你真是累,倒不如我无牵无挂。” 扶风一说话,便知道自己错了,他看见嵇灵迅速黑了脸。 “是啊,可不就是相互算计。” 什么娘亲哥哥,都在计较她的用处,甚至想要她的命。 “罢了,你的新正君不挺好的吗。” 扶风一噎,除了有点毛病,都挺好的,身份地位都够了还能持家,不就是嵇灵需要的吗? “嗯。” 想到家里那位,嵇灵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还真是新人笑旧人泪,你回去,事情会给你办妥的。” 扶风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半年来也想开了,打着嵇家的名号方便了他行事,求而不得就不必求,不如从心所欲、及时行乐。 “多谢。” 嵇灵的笑容真切了些,人依旧混账,但确实比从前惬意了。 “客气了。” 扶风摇了摇头,目送她回了京城。 “主子何时这般大度了?” 他身后的暗卫冒了出来,扶风昨日被嵇康按在地上打,现在居然还能在嵇灵面前为那人“美誉”。 “她高兴就好。” 暗卫不说还好,一说扶风就脸疼。只是见了嵇灵这大半年来生不如死的模样,他也不想计较了。 心心念念的一个人,一别便杳无音讯,他不愿她为谁沉沦,可现实便就是如此,好几次,他都想骂醒她,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只要她喜欢,她能高兴,谁也好,这一次就算了,算他宽宏大量。 “原来主子才是个大好人。” 一旁的暗卫笑了,可不就是大好人,扶风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可从来没有这般大度过。 “呵,本公子还道嵇灵的暗卫没规矩,看来自身也好不到哪里去。” 扶风瞥了他一眼,现在都会打趣自己的主子了。 “属下知错。” 暗卫顿时跪了下来,扶风近来心慈又手软,连带着手下人都轻快了不少。 “滚一边去。” 第九十三章 君心我心 终究没有追究,他笑骂了一句,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另一边,嵇灵也回到了相府,临到梧桐院,她止了步。 扶风身上的香气向来很明显,与他站了一会,她身上也染了几分。 云景这般灵敏的人,断然是能闻出来的。 怕是又要生气。 想到这里,嵇灵折回了府中的花园,纵身跳入荷塘摘了一朵莲花,荷塘中的气息很快就冲掉了那抹张扬的香气。 “你做了什么?” 回到梧桐院,嵇康看着她一身狼狈,眼皮狂跳。 “嗯想着你会喜欢。” 嵇灵脸不红心不跳,将那朵莲花塞在了他手里。 嵇康一怔,一时间也忘了怀疑依着她的本事不至于这般狼狈。 “无晴。” 嵇康让人给她传了热水,将那朵莲花放入了书架上的花瓶之中。 良久,嵇康给她擦着墨发,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摘就摘,为什么要跳进去?” 嵇灵心里一个咯噔。 “想着你,没想太多。” 嵇康手一顿,转眸却冷了脸。 “是吗?” 她以前可没给真正的自己摘过花。 嵇灵瞥到他的神情,心一悸,又来了。 “云景很喜欢,可惜,我没来得及。” 嵇灵垂下了眸,突然有些失落,确实是她,没来得及。 “嗯,他已经死了。” 嵇康眸色微变,抬手继续给她擦头发。 “我明日要启程去月国。” 嵇灵出声,再次打破了沉默。 “嗯。” 嵇康听了,依旧没有多大的反应。 “听说月国的宝石很好看,我寻回来给你打个耳坠。” 嵇灵抚上他的脸,触碰到那双好看的眼上的长睫毛,与那抹阴影一并心颤。 嵇灵看着这双眼,似是想望到主人真正的面目。 “我们还能,过去吗?” 他们没有什么美好的过去,将来,也扑朔迷离。 “你累了,睡。” 嵇康没有回答她,抓着她的手放了下来。 “嗯。” 嵇灵没再说话,第二天离开的时候甚至没吵醒他,嵇康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落了空。 他揉了揉眉心,喊来了无晴。 “你家主子,已经走了?” “是,主子让属下将账本交给您。” 无晴话落,就让人抬来了厚厚的账本。 嵇康:“……” 两世了,依旧觉得头疼,可这就是他这个少主正君该做的事情。 用完早膳,嵇康无奈地翻开了账本,顺手拉了一旁的柜子,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个暗格。 嵇康一愣,打开了那个暗格,抽出了里面的盒子。 他察觉到一旁的无晴变了色,心道可能是什么机密,便压下了想打开的心思。 而下一刻,无晴的手伸了过来,显然是想拿走,可那抹眼神,是心虚。 嵇康抿了抿唇,扣下了那个盒子。 “里面究竟是什么?” 这盒子不小,但重量很轻。 “这……” 无晴欲言又止,话还没说完,嵇康已经将那个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保存完好又凌乱的画像与字迹,看清究竟是什么,嵇康的心沉了下来。 那凌乱而又严密的字迹,全是一个名字。 他清楚地记得嵇灵并不会作画,这些画像映出了她从拙劣到完整的勾勒。 而这画像上,也始终是同一个人。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某些墨迹晕了出来,是泪迹。 “什么时候的?” 嵇康看着手里的东西,心中越发沉重。 “这是大小姐这半年来……” “属下这就拿走。” 无晴顿了顿,和新人说旧情人可是大忌。 可嵇康压着那些画像,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无晴生怕他下一刻就撕了。 “下去。” 良久,她听到男人说了一句,语气不容置喙。 “是。” 无晴退了下去,但还是有些担心那些画像的存亡。 “这半年……” 嵇康看着这些画像,指间在蜷缩。 只是半年。 而前世他“死”得那般决然,他不敢想象,她究竟…… 她从来,不会让人看到她的落寞,连失败,也是轰轰烈烈。 这一刻,嵇康心如绞痛,呼吸也越发沉重。 他不该死的,他不该离开她。 如果他没有离开,她不会变成这样,他们都不会陷入如此绝境。 最愚蠢的,是最开始的他。 嵇康抓着椅子的扶手,才堪堪维持了身影。 他不能死。 想到这里,嵇康眼中划过了一抹阴翳。 他将那些画像再次收回了盒子之中,放回了原处。 这时,他突然瞥到了门外的一个人,神情一滞。 他居然跟来了北国?还进了相府? 嵇康走出了房间,喊住了那个人。 “正君。” 无忧上前对他行了一礼,莫名觉得这个新正君,有些熟悉。 “你是?” 嵇康动了动唇,眼神有些复杂。 “属下唤无忧。” 无忧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眸,脊背一寒。他脑中迅速划过了一些久远的记忆,但没能捕捉住,转瞬有些头痛。 “嗯。” 嵇康点了头,心中有些意外。这样的人,他前世软硬兼施都没令地方有半点动容,今世居然投入了嵇灵麾下。 就不知是谁的劫了。 无忧见他看着自己突然笑了,莫名心里发毛。这新正君莫不是有病?无忧很想给他把脉探一探,但没敢。 而无忧反应过来时,嵇康已经回了房间。 他换了一身衣袍,取了一瓣昨日的莲花花瓣,拿走了嵇灵放在房中的长剑。 无晴看着他这一身装束,有些愣神。 这位新正君又想做什么? “备马,本君要去找你家主子。” 无晴顿时睁大了双眼,不是,将画像毁尸灭迹还不够,要亲自去算账? “你聋了?” 嵇康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有些不耐烦。 “属下这就去!” 无晴反应了过来,迅速将马厮里最好的一匹给了他。 直到嵇康在她眼前绝尘而去,她才反应过来对方什么也没带。 救命,嵇康要是饿死在路上主子和嵇氏一族会不会找她算账? 而她的想法完全是多虑了,嵇灵这浩浩荡荡的队伍脚程到底比不上单剑匹马的嵇康,当夜,他就追上了嵇灵。 嵇灵听到属下的汇报,一回眸,就撞上了那双无比熟悉的眼。 第九十四章 你就这么来了? “云嵇康?” 嵇灵有些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搂入怀中。 “我们还没成婚,账本以后再看。” 嵇康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轻声道了一句。 但是人,他现在就要。 “好。” 嵇灵点了头,将他带入了驿站的房间。 “你就这么来了?” 嵇灵打量了一番他狼狈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嗯,想着你,没想太多。” 嵇康看着她的双眸,重复了昨日她说过的话。 “呵。” 嵇灵笑了。 “你真的是” 她摇了摇头,打开门吩咐了一句,很快就有人将热水和新的衣袍带了过来。 “要吃点东西吗?” 嵇灵看着浴桶里的嵇康,突然想起来他可能没来得及用膳。 “嗯。” 嵇康应了一声,眸色暗了几分。 “好。” 嵇灵刚想转身,就被他拽进了浴桶。 “你” 周身的衣袍被打湿,她才反应过来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 “是应该吃点。” 没给她拒绝的余地,气氛升温,诉说着炙热而不可言说的眷念。 “云景” 次日,嵇灵从骑马转成了坐马车,是个人都知道她和这个新正君发生了什么。 “嵇大人好生风流,这新正君只一匹马就追了过来。” 随行的官员压着声音感叹道。 “也是嵇家人,本官府里那位,娇贵得很,别说骑马,让他坐马车出来都难。” 另一名官员摇了摇头,眼中却有几分宠溺。 她府里那位,本就是位骄纵的小公子,如今更是有恃无恐。 “行了,那位再骄纵,不也是你自己非要求来的。” 刚开始说话的官员白了她一眼,自己就不该说,这随行官员就她一个顾影自怜。 而马车里,嵇灵一脚将身旁的人踹开。 众人只知他痴情,却不知眼前人是头豺狼。 “脚疼?我给你揉揉?” 嵇康笑意不改,握住了方才作恶的玉足。 “嵇康,我是领队的官员。” 嵇灵看着他有些咬牙切齿,所有官员都是骑马,就她一个坐马车,成何体统! “没事,她们不敢怪罪你。” 嵇康再次凑了过来,在她眉间落了一吻。 “对,我喜怒无常,谁敢招惹我?” 嵇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抓起了一旁的舆图。 嵇康只是笑,没再做什么,但非要往她身上靠,将她圈在怀里。待嵇灵看完手里的舆图,嵇康已经贴在她身上睡着了。 嵇灵放下手中的舆图,试图分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但未能成功,还瞥见他不安地蹙了眉。 嵇灵叹了一口气,只能由着他,自己倚在窗前看风景。 嵇康再醒来时,嵇灵正在翻兵书。 “醒了?放手。” 嵇灵瞥了他一眼,虽说嵇康的重力不在她身上,但仍旧是肩上发麻。 “不放。” 嵇康睡眼惺忪,在她颈边轻咬了一口。 “下次也要你尝尝这无法动弹的滋味。” 嵇灵将手里的兵书拍在他脸上,分开他的手走下了马车。 “求之不得。” 兵书落在了手里,嵇康看着她的背影,笑得宠溺。 可以触及,便是最大的庆幸。 五日后,一行人终于出了关,却遇到了些问题。 月国的关口,没有人。 嵇灵带着随行的官员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不禁蹙起了眉。 “怎么会没有人?” 一旁的官员也很疑惑,他们早就跟月国打了招呼,区区一个小国,没有胆子给他们使绊子。 “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嵇灵上前,摸了一把城门上的灰。 “上去看看?” 另一名官员退后了一步,重新打量这高耸的城墙。 “不可。” 嵇灵一口否定便否定了她的想法,贸然进入他国境地,是越权。 “那该如何?” “先扎营,放。” 嵇灵亲手点燃了,转身走回了嵇康所在的马车。 “怎么了?” 嵇康看了一会四周众人的动静,便见嵇灵走了回来。 “没见到月国的人,我放了个。” 嵇灵坐回了马车上,若不是前几日才接的来书,她都要怀疑月国亡国,城门无守,是国之大忌。 “会不会是,他们刻意躲开了?” 嵇康轻抿了一口茶,一夜空城是不可能的,唯有早有准备。 “月国病弱,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们在躲什么呢?” 嵇灵接过了嵇康递的茶,话落,便相视一笑。 “那今晚便看看。”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月国弃城而逃。 “好,你睡,我一会叫你。” 嵇康抬眸,察觉了她的疲惫。 若不是一路跟着,他都不知她需要操劳的事情这么多。 “嗯。” 嵇灵点了头,即刻钻进了他怀里。 嵇康:“?” 他只犹豫了一会,便想起了她前几日说的话。 这是明晃晃的“报复”。 嵇康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是夜,还没等嵇康提醒,嵇灵就警惕地睁开了双眼。 “来了。” 嵇康轻声道了一句,寂静的夜里传来了一些声音,嵇康还没听清,就感觉到怀中人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蛇。 嵇康辨认了出来,低头一看,怀中人已经白了脸。 “别怕。” 嵇康轻柔地拍着她的脊背,另一手执起了剑。 “嵇大人,是蛇族!” 女官的声音打破了这片静谧的阴森,蛇族,擅御蛇,常年游离在各国边界。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嵇康拧了眉,一剑斩断了想钻进马车的黑蛇。 “你” 嵇康正想下去,就见嵇灵更快一步,离开他的怀抱握剑走下了马车,但那坚毅的背影,多少有些颤抖。 嵇康眸光微闪,也随她走了下去。 嵇灵将最近的黑蛇尽数砍断,迎面对上了站在巨蛇边上的浓眉大汉。 “嵇灵?” 浓眉大汉似是认出了她,挑了挑眉。 “阁下何意?” 嵇灵没见过他,但也没有很意外,毕竟她恶名远扬,别人知道她也不奇怪。 “原来是嵇大小姐,回来。” 浓眉大汉说了一句,那些黑蛇和其他灰衣人尽数站回了他身后。 第九十五章 我心向阳,阳为君 “在下只是想从月国那些东西,犯不着得罪嵇大小姐。” 双方并没有什么损耗,浓眉大汉朝那城门看了一眼。 “那阁下便请。” 嵇灵拦住了欲上前的女官,给这一行人让了道。 那大汉笑了笑,颇有风度给向她行了一礼,带着人朝城门走去。 只见大汉身旁的巨蛇迅速攀上了城墙,从里撞开了城门。 那血盆大口冲出城门那一刻,嵇灵踉跄了一步,被身后的嵇康稳稳接住。 “一个畜生而已。” 感受到她的恐惧,嵇康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嗯。” 嵇灵点了头,没能抑制住心中的颤栗,但安心不少。 令北国一行人意外的是,城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摆放好的物资。 “这次到是识趣。” 那大汉嗤笑了一声,让手下的人将东西都收走了。 “惊扰了嵇大小姐,实在抱歉。” 离开之前,大汉带着那条巨蛇走到了嵇灵面前,给她递了一个盒子。 “多谢。” 嵇康先她一步,接过了那个盒子。 大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话,便带着蛇族一行人离开了。 “已经走了。” 嵇康拍了拍她已经僵硬的肩膀,轻声道。 “嗯。” 嵇灵点了点头,上前让众人收拾残局。 嵇康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淡定,而一回到马车,就钻进了他怀里。 “这么怕?” 嵇康看着怀里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想到你在,就不怕了。” 嵇灵在他怀里蹭了蹭,若是平日,她可能都不敢下马车。 “你啊。” 嵇康揉着她的发丝,笑得宠溺。 总能这么不自觉的,得她欢喜。 “不过这月国,确实窝囊。” 嵇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面色讥讽。 堂堂一个国家,居然弃城而逃,还为敌方准备好了一切。 “弱国无骨,徒添伤亡罢了。” 那些蛇族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月国怕了,便直接成全了蛇族。 而嵇灵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宁可自损一千也要歼敌八百,自然不会认同此举。 “果真无趣,怪不得嘉明长公主要和离。” 一个强势的人,怎能忍受节节败退的无奈。 “怕是不止于此,见了便知道了。” 如今城门打开,但北国一行人也没有进去。 次日,月国的人终于迎了出来。 “见过嵇大人,辛苦诸位了。” 月国的官员脸上没有半点不自然,笑着对嵇灵行了礼。 “劳烦。” 嵇灵也没说什么,带着众人进了城。 城中萧瑟,一路往城主府去,嵇灵也没有见到几个除了他们之外的活人。 这是一座毫不遮掩的空城。 “嵇大人请,陛下得知诸位的到来,特令下官来迎接北国的贵客。” 虽是经历的一场不照面的尴尬,该有的招待月国也没有落下。 “多谢陈大人了,不知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嵇灵和陈明坐了下来,客套地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 陈明笑容一滞,脸色有些为难。 “嵇大人后日便能见到了。” 陈明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出口。 “劳烦陈大人了。” 嵇灵笑了笑,也没再问,话题转向了别处。 “太安静了。” 良久,嵇灵回到陈明给她安排的住处,对嵇康叹了一句。 “出去看看?” 嵇康朝她伸出了手。 “好。” 嵇灵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眼前的人恰是偏好寂静。 两人牵着手走入了这空城之中,寂寥之境却恰恰给了他们一份独处的依恋。 “我有时在想,” 嵇康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停下来脚步。 “嗯?” 嵇灵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若是天地之间,只剩你我,那该多好。” 如此,她便只能看到自己了。 他握紧掌上的那只手,眼中闪过了一抹偏执。 “便是人潮拥挤,我也能一眼望到你。” 嵇灵轻笑了一声,触碰到偏爱的长睫毛。 这双眼独一无二,如它的主人一般,令她过目不忘。 嵇康睫毛微颤,为她的眸中的认真晃神。 “我以前不懂,往后,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嵇灵抚着他的脸,在他眉间落下一吻。 从前,她不懂他,不懂如何珍惜他,如今,她开始明白了。 嵇康心中发颤,这一刻,总觉得她知道了些什么。 “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嵇灵看着他的双眸,渐渐红了眼。 她已经,知道错了。 可她,并不值得他原谅。 “好。” 嵇康敛了眸色,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又怎么会不给她机会,只需她站在他面前,从前种种,都能一笔勾销。 世上千千万,而他只向她一人。 “好。” 嵇灵笑了,这时,一道斜阳照了过来,正好映在嵇康脸上。 我心向阳,阳为君。 “往前走。” 嵇康笑了笑,牵着她往前方走去,阳光映下了两道长长的身影,一路往夕阳走去。 这种空城很小,从白日到黑夜,两人很快便走完了。 “怎么办,我都不想回去了。” 两人站在断垣之上,看着无边夜色。 “那就不回去了。” 嵇康拾起了一片落叶,又看它在掌中飞散。 “不行啊,明日还要赶路。” 北国的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她风流,面对月国人,她总不能缩在马车里。 “没事,你要骑马,我也可以带你。” 嵇康轻笑了一声,对上了她迷茫的双眼,很快,后者便红了脸。 “成何体统?” 如此一来,陛下必要将她痛骂一顿。 “既然如此,你我也只能止于今夜了。” 嵇康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不要,我要跟你秉烛夜谈。” 嵇灵伸手,将他拽了回来。 嵇康:“” “谁想跟你秉烛夜谈?” 大好夜色,她把他当什么正人君子? “你” 嵇灵一噎,最天真的居然还是她自己。 她偏不如他的愿,拽着他甚至讲起了佛经,嵇康忍无可忍,直接将人扛走了,两人各自践行各自的想法,互不阻碍。 只是嵇灵,大概再也不想讲佛经了。 次日,一道惊叫吵醒了两人。 第九十六章 那我们还是和离吧 陈明死了。 只一夜,昨日还鲜活的人,就化成了一具尸体。 更令人意外的是,陈明是自杀的。 嵇灵拧着眉,和嵇康穿过拥挤的人群看到地上那具苍白的尸体。 月国的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嵇康蹲了下去,查探了一下这具“尸体。” “昨夜子时便离开了。” 嵇康再度站了起来,接过湿帕擦了擦手。 “子时之前,下官正和陈大人议完事。” 月国的官员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 “你走之前,他可有什么异样?” 嵇灵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倒没有异样,只是莫名说了一句,天黑了。” 那官员说完,还有些不忍,挪开了视线。 “天黑了。” 嵇康和嵇灵同时呢喃了一句。 “节哀。” 嵇灵没看出什么不妥,多也是北国自己的事情,她不打算往里面掺一脚。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的行程又要耽搁了。 “灵儿怎么想?” 离开事发地,嵇康突然问了一句。 “不过是死了个人,有何可想?” 嵇灵轻笑了一声,看上去十分薄凉。 “也是。” 一个与她并无多大关联的人,自然是勾不起她半点怜悯之心的。 “虽然听上去有些冷血,我们又多了一日的时间。” 嵇康回眸看她,眼间有了些笑意。 “那你便替我研墨。” 嵇灵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入了房间,不多久桌上便堆了一些信件。 说是研墨,嵇康就真的给她磨了一上午的墨,只见她画一张复杂的图,最后在“嵇”所在的位置停留了许久。 “我有时在想,嵇家当年是如何在百国纷乱的情况下存活下来的?” 而且还仅仅是以家族的形式。 “兴许是嵇家先祖,有过人的聪慧?” 嵇康想了想,也有些不确定。 “不可能,过人的聪慧也难敌千军万马啊。” 嵇灵摇了摇头,而嵇家当年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称帝? “这我也不太明白。” “只是我突然想起来,嵇家先祖好像也是一名女子。” 嵇家先祖,一直是个传奇人物,嵇家族谱代代保存完好,却唯独缺失了先祖的那一块,除了凌云剑法和步法,再也没有那位先祖留下的东西了。 “据说还是一名多情的女子呢。” 嵇灵笑了笑,具体的传下来不多,那风流往事倒是代代相传。 听闻当年的先祖看上了当时的一名国君,当时她已初具权势,那国君拒绝了她,她干脆将人绑了过来,扬言那名国君不从她便要毁了那个国家,而那国君也是块硬骨头,宁死不从,最后先祖拧不过,还是放了他。 可先祖并没有死心,时不时还要进皇宫打扰那国君,国君烦不胜烦,但也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天,先祖突然腻了,换了一个打扰对象,那个国家的男花魁,那花魁比国君识相,当场就应了,两人正要成婚,没想到的是,大婚前一日,国君把花魁杀了。 先祖当时很生气,和国君打了起来,至于后来的,后人也不清楚了。 毕竟是风流往事,嵇家也不会到处宣扬,嵇康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那你我们究竟是花魁之后还是国君之后?” 嵇康笑了笑,国君杀了花魁,或许也是对先祖动情后起了恨意。 “谁知道,反正我们是先祖之后。” 她没说清楚,先祖手下还有许多男宠,这也是国君一开始就拒绝的原因。 “言之有理。” 无论是和谁,反正是先祖之后。 “那嵇家只要嫡系,又是谁定的规矩?” 嵇康挑了挑眉,在嵇家,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嫡系,其它非嫡系的,是不会被当人看的。 “嗯可能是也是先祖?” 嵇灵顿了顿,这是传承,但时间太久,他们也记不清来源。 “但我觉得,可能是先祖正君。” 为了保证自己的绝对地位,只有正房才会如此坚决,若是传承,只需要择优。 可这个传承,又是如何数百年毫不动摇地传下来的呢?究竟是非嫡系的没有异心,还是太无能? “因为嵇家前几百年,就只有一脉嫡系。” 嵇灵对上他的疑惑,直接回答了他。 “嗯?” 嵇康看着她,更困惑了。 因为嵇家人,向来是多情又专一啊。 嵇灵动了动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因为她的先祖们,也确实是太多情。 可又明显是,三妻四妾,只出嫡系一脉。 “纠结这个做什么,你我都是嫡出一脉。”甚至还是嫡长一脉。 嵇灵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那灵儿会打破这个传承吗?” 嵇康欺身上前,抓住了她身后的椅子。 “我为什么要打破?” 嵇灵觉得有些好笑,可下一刻,她就见嵇康的脸色暗了下来。 嵇康突然松了手,再次站了起来。 他是不是太自私,只想着占为己有,讲秦诣挤了下去,可他们之间,是不会再有传承的。 “你怎么了?” 嵇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如今是正室,他为什么要不高兴? “如果我说,我不想要呢?” 嵇康突然回过头来,眸光发冷。 嵇灵一怔,心间突然塌了一块,她渐渐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 嵇灵咬了咬唇,脸色发白。 她不执着所谓传承,可她执着眼前的人不想。 可能他不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如此。 “没有为什么。” 嵇康嗤笑了一声,因为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那” “那我们还是和离。” 嵇康话还没说完,嵇康就夺了一句。 “你说什么!” 嵇灵顿时站了起来,眼中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这句话? “我很自私,我不想多出第三个人。” 本就已经是不可能再存在的两个人,能继续存在已经是逆天而行,又怎么可能还有继续,他笑自己痴心妄想、奢望太多,但仍然说出了违心的借口。 可嵇灵的话,却是撞上了他的痴心妄想。 “其实,我也是。”? 第九十七章 我要独一无二的 听到她这句话,嵇康猛然抬起了眸。 “其实也没有关系。” “反正,我还有个嫡长的哥哥。” 嫡长一脉,又不是只剩她一个。 嵇康笑了。 “你哥哥知道你这么算计他吗?” 上一世,嵇尘要她的命。这一世,她将嵇尘利用得彻彻底底。 “这算什么算计,他总归也要成婚的。” 嵇灵轻咳了一声,她顶多也只能是推波助澜,催促一下。 此时身在相府的嵇尘,莫名脊背一寒。 “所以,我们不和离了?” 嵇灵又有些紧张,她不敢深究,眼前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嗯。” 嵇康一愣,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终究还是令她不安了。 可他不知道,她如今故作的平静冷漠,令她更为不安。 “好。” 嵇灵暗松一口气,但没能压下那份忐忑。 下一刻,嵇康握住了她的手。 “还剩半日,想去哪里吗?” 嵇灵心中的忐忑瞬间消散。 “可我” 嵇灵瞥了一眼桌上的信件和方才画的图。 “嗯” 嵇康有些犹豫,他现在真的像祸乱朝纲的妖妃。 “我给你做栗子糕。” 嵇灵突然抬眸说了一句,拉着他走了出去。 “什么?” 嵇康有些错愕,嵇灵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还会这些? “你看着就好。” 嵇灵打量了一下他一身的白,暂时不想弄脏这抹纯净。 她借用了月国的厨房,动作生疏却没有出错,眸中是不掩的认真,一旁的人看着她出身,也没有察觉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悲凉。 说起来很可笑,前世他死了之后,她才想起曾经路过的那家店,特意去学了一番,可惜,那时的人,已经化为了尘土。 她只叹自己不合时宜,愚蠢至极。 可那个人,现在可以。 很快,嵇灵将那碟新鲜又炙热的栗子糕放到了他面前。 嵇康看着眼前的糕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堂堂嵇家大小姐,真的给他做了栗子糕。 “你不想吃吗?” 嵇灵的话刚问出口,眼前人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一滴泪从她最为偏爱的眸中滑落,嵇灵慌了神。 “很好吃,我很喜欢。” 嵇康抬眸,冲她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我也只会这个了。” 嵇灵叹了一口气,眼前人便将糕点的香气传入了她口中。 “你” 嵇灵睁大了双眼。 “陪我吃完。” 说是如此,便是如此,糕点一吃完,嵇康便松开了她。 “也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嵇康将她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走入了厨房。 她不会的,他都会。 嵇灵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专注地看着眼前人的每一个动作。 而没多久,嵇灵的笑容便止住了。 她一个世家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不错,可云景也是个侯府公子,何需如此。 她的脸色僵住了,那个小心翼翼的公子,前世刻意染尽凡尘想讨好她,可她做了什么? 她笑他卑贱,当着他的面,喂了狗。 嵇灵攥紧了椅子的扶手,只恨从前的自己不识抬举。 “怎么了?” 嵇康动作利落,没多久,便将丰盛的佳肴摆在了她面前。 “没什么。” 嵇灵顿时露出了笑容,看着嵇康眸光熠熠地看向自己,更觉愧疚。 “吃。” 嵇康给她夹菜,转眸间也想了起来,但敛下了眸色。 也只厌当时的自己势微权弱又一无是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入她的眼? 如果他是嵇灵,她也看不上当时的云景。 如果嵇灵没有那么耀眼,只是默默无闻的沧海一粟,他会如此执着吗? 显然不会。 只是 罢了。 已经过去了。 他已得到他觊觎良久的明珠。 “很好。” 嵇灵放下了碗筷,摸了摸有些发涨的肚子,她当年真的是瞎了眼才会拒绝这份美好。 “大概是没有你好吃的。” 嵇康突然站了起来,意图明显。 嵇灵猛然睁大了双眼,往后一仰。 “消消食灵儿。” 嵇康似笑非笑,最后却只是喂了她一颗白色的药丸子。 嵇灵回味了一下,好像有山楂的味道。 “我还想吃。” 这小丸子味道不错。 “没有了。” 嵇康挑了挑眉,想得真好,还真以为是山楂,这丸子可不是用来消食的。 “什么药材是我这个嵇家大小姐找不到的?” 嵇灵也想到了,故作不快地瞪着眼。 “你现在像极了那些突然得意的商人。” 嵇康有些无奈,但她确实可以比那些商人更得意。 “罢了,我要独一无二的。” 小丸子的效果很好,嵇灵一把将眼前人拽了过来。 “还是嵇大小姐有眼光。” 嵇康轻笑一声,扣着她的脑袋亲了下去。 次日,嵇康抓着缰绳,在众目睽睽下与她共乘一马。 “好像第一次与你共承一马的,不是我?” 嵇康贴在她耳边,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他只是个孩子!” 嵇灵猛然回头,无忧才那么小一个人。 “你太小看他了。” 嵇康也不至于计较这些,只是无忧这个人,他看着不悦,彷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从第一次见面便是这种感觉。 “没有下次了。” 嵇灵用安抚的语气说道,无忧现在已经会骑马了。 “好。” 被这句话话取悦,是意外之喜,嵇康笑了笑,安分了不少,也没再折腾她。 眼下这支队伍很诡异,明明北国是要去接人,走在前面的月国人却是抬着一口棺材,多少令人不自在,可月国的官员却非要坚持把陈明的尸首带回去。 北国与月国争执了一番,但在情理上没拧过,想要武力镇压,被嵇灵压了下来,一具棺材罢了,无关要紧。 月国人对嵇灵感激不尽,对北国人更为尊敬,又是献上了不少东西,双方算是勉强稳定了下来,今日才得以启程。 再次启程,这一路还算顺畅,可临近月国京城,又发生了意外,让众人始料不及。 陈明的棺材,不见了。 第九十八章 那就让他们起疑! 嵇灵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得头皮发麻。 谁会没事去偷一具尸体? 一具自尽而亡的尸体? 因是这个意外,队伍再次停了下来,但这一次,北国的人没有去凑热闹。 “一个礼部侍郎,怎么能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北国的人在原地扎了营,嵇灵听到了一个侍卫在小声抱怨。 “没事,明日就能到。” 嵇康也看出了嵇灵的不耐烦,揉了揉她的发丝。 “只是觉得不吉利。” 嵇灵脸色变了变,任谁一路上如此一波三折都不会很高兴。 从前她也不信这些诡异之说,但她这一世,本就是个诡异的存在。 “不放心的话,去看看?” 嵇康的心情比她平静地多,细声安慰道。 “去看看。” 都晦气到面前了,也不差这一眼了。 两人走到月国所在的营地,此时月国一行人已经乱作一团,领头的陈大人不仅自尽了,尸体也不翼而飞,剩下来的官员各持己见,也没能得出个说法。 “什么时候不见的?派人去查了吗?” 嵇灵走入此地,瞬间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还没有。” 月国的官员小声应了一句,嵇灵生生压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李大人呢?” 李常,是此次协助陈明的礼部官员。 “李大人今早就离开了队伍,还没有回来。” 嵇灵:“” 她突然想起了女帝的一句话,月国,也只能到这里了。 嵇灵也不想理会了,拉着嵇康转身就好,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她猜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嵇康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在离开人群的一刹那,突然怔住了。 他倏然回了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怎么了?” 见他突然停了下来,嵇灵抬头问了一句。 “回去。” 他感到了一阵异样的不安,握紧了嵇灵的手。 “好。” 嵇灵没察觉什么,只是觉得月国确实令人不适。 而这种不适感,在当夜达到了极致。 是夜,她感到嵇康起了身,正想起来,但还没睁眼,就被她的大掌挡住了视线。 可她在余光中,彷佛看到了一口棺材,如果她没记错,这就是陈明的棺材。 这个认知让她窝在嵇康怀里不寒而栗,陈明的棺材为什么会在他们这里? “别看。” 嵇康看着眼前敞开的棺材,眸中浮现了冷光。 而棺材上的印记,令他更为阴戾。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合上棺材,收回了阻挡嵇灵视线的手。 “真的是这口棺材。” 视线清晰,嵇灵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正想伸手打开,却被嵇康止住了。 “别看,不好看。” “这才是第二日” 按理说,尸体不会太快腐烂,但嵇康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好。” 嵇灵抽回了自己的手,没再坚持。 “让人抬出去。” “就这样出去会让月国人起疑。” “那就让他们起疑!” 嵇康突然提高了音量,嵇灵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 “无风!” 没等她反应,嵇康直接喊了无风,无风看到此景也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嵇灵,见她没说话,便将棺材抬了出去。 “抱歉,我方才情绪不好。” 嵇康回过神来,见她还在发愣,抱着她轻声说了一句。 “没事。” 她只是在思考,嵇康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现在看来,嵇康并不打算告诉她什么。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是不太吉利。” 嵇康抱着怀里的人,呢喃了一句。 “睡。” 他轻声地哄着怀里的人,不动声色地点了她的睡穴。 他将嵇灵放回床上,踏脚走了出去。 “棺材呢?” 嵇康走到无风面前,拧眉问了一句。 无风指了一个方向。 嵇康点了头,往那个方向扔了一个火折子。 无风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方才小心翼翼怕别人看见,结果嵇康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放了火。 “看着,别让人灭了。” 嵇康吩咐了一句,鬼魅一般消失在无风面前。 无风看着那明亮的火光,确认了这位新正君真的实在强人所难。 感觉到不少人察觉了这动静,无风默默加大了火势,待众人扑灭火势后,那棺材也化为灰烬了。 而众人还来不及深究这场火,月国所在的营地也燃气了火光。 无风:“” 如果他没猜错,这八成又是嵇康干的好事,这月黑风高的,这主子也不怕引火上身。 可他的主子在营帐里没有半点动静,怕也是默认了。 无风有些不言,突然闻到了一抹血腥味,与此同时,他看到嵇康穿着一身白衣进了营帐。 真的是嵇康干的好事了,可月国人哪里招惹了他? 无风心里发怵,莫名觉得这新正君比从前的云景还可怕。 他的主子就偏生喜欢这种阴狠又高深莫测的人? 无风在心里思量着,殊不知他家主子睡得香甜,对着一场混乱全然不知。 嵇灵醒来的时候,对上的是笑得温和的嵇康。 “我们不等他们了,直接进京。” 嵇康轻柔地为她更衣,却是暗地强硬地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好。” 嵇灵睡得迷糊,又有些头痛,没深究。 嵇康笑意更深,嵇灵过分乖巧地窝在他怀里,被他抱上了马车。 嵇康的动作很快,无风只看见了嵇灵眼中的迷离,便被挡住了探究的视线。 无风盯着那辆华贵的马车,心中突然浮现了两个字。 傀儡。 脑中一浮现这个想法,无风就猛然抬起了头,尤其是车帘随风扬起,他看到了嵇康那抹诡异的笑容。 他突然很想进马车看一眼自家主子,可心中又有些顾忌嵇康会轻举妄动。 都是一家人,嵇康总不会 想到这里,无风警惕更深,一家人才更可怕。他犹豫不决,只能盯着那辆马车上路了。 似是要印证他的忧虑,嵇灵这一路上不再有半点声响。 眼看着队伍进了京入了城,无风终于忍不住了,走到了马车前面。 “你想干什么?” 第九十九章 我只是,太想你了 嵇康掀起车帘一角,看到拦路了无风,眼中有些不悦。 “主子呢?” 嵇康这一眼的威压太强,无风有些心悸,但眼中更为坚定。 “你家主子在睡觉。” 嵇康眼中的不耐更深,但降低了音调。 无风不信他,可下一刻,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他清晰地看到嵇康白皙的脸起了红印。 “能不能别吵?” 这是他家主子的声音,慵懒,还带着被吵醒后浓浓的不悦。 “你满意了?” 嵇康看都不看脸上的红印,冷嗤一声看着无风。 “是属下的错。” 无风低了头,迅速退到了一旁,根本没有想到,兢兢业业的嵇灵为什么大百日这般嗜睡。 嵇康放下车帘,再次关上了车门。 “嗯?闹什么?” 嵇康侧过身,抓住了给自己添上红印的罪魁祸首。 “走开,我要云景。” 嵇灵的意识不是很清醒,伸手推开了他。 嵇康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他就这么好?嗯?” “他最好看,也不会背叛我,还” 嵇灵话说一般,又有些头痛。 “还什么?” 嵇康轻柔又热烈地吻着她,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印记。 “我不告诉你。” 嵇灵突然耳根一红,用手推开了他的脸。 “可是他已经死了。” 看着她乖巧又迷离,嵇康生出了挑逗她的念头。 “你说谎!” 嵇灵突然瞪大了双眼,给嵇康脸上添上了对称的红印。 “嗯?你看看我是谁?” 嵇康扣着她的手腕,对上了她的视线。 “嵇康?” 嵇灵眸中闪过了一抹怀疑,但很快消失不见。 “对,我是你的新正君。” 嵇康轻笑了一声,掩下了眼中的阴戾。 “可你不是” 嵇灵脸色一变,话还没说完,就被止了声。 “我是嵇康。” 她听到了一道陌生又清冷的声音,心中有些抵触,却是点燃了眼前人的肆虐。 “喊夫君好不好?” 恍惚间,她彷佛又听到了那道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一时难以分辨真假。 这片刻的犹豫,已经让那双刚升起希冀的眸暗了下去。 女帝开辟新朝后,这带着几分敬意的称呼已经埋入了北国历史的车轮,他心中奢望,能得她几分尊重,却也只能是奢望。 那份奢望辗转几分已经成了戾气,他已不含半分期待时,却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夫君。” 确让了这道声音,嵇灵毫不犹豫地唤出了声。 嵇康骤然眼前一亮,他没听错。 而下一刻,她便说出了更令他心悸的消息。 “我早就知道是你,可为什么” “你就当不知道,你不知道。” 嵇康堵住了她的嘴,温热的泪水打在她脸上。 都心照不宣,又相互遮掩。 嵇灵顿了一会,转瞬便主动挽上了他。 “夫君。” 喊这个总不能出错了。 “好,我的妻主。” 嵇康笑了,刚得了几分敬意,又被他心甘情愿降了下来,她永远,都在他之上。 “确定不要我抱你?” 月国新派的官员匆忙过来迎接,嵇康与她并肩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侧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不、必!” 嵇灵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她从前只觉得他乖巧柔弱又善解人意,可眼前这个武艺高强、医毒双全的男人又是谁? 何需她为他冲锋陷阵,眼前人能直接将阵给你踏碎了。 “灵儿这般殷切地看着我,可见对我情根深种。” 嵇康笑得荡漾,看着她拂袖朝月国的官员走了过去。 “陛下和皇后已经等待嵇大人和诸位多时,劳请诸位稍作休息,宫中今夜会为诸位举行盛大的欢宴。” 月国的官员朝着嵇灵行了一礼,笑着将众人引进了驿站。 “希望这次不再出什么问题。” 嵇灵坐在驿站的房间里,长指在桌面叩了叩。 “不会的。” 嵇康朝她走了过来,被她白了一眼。 “你给我点穴又下药,我还没跟你算账。” 嵇灵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过来,若是别人这么做,她早就让对方尸首分离。 “咳,很明显吗?” 嵇康有些歉意地咳了两声,居然被她发现了。 “连无风都在怀疑你,你说呢?” 嵇灵冷嗤了一声,就从马车到驿站的距离,无风的视线扫下来不低于三十次。 “我” “这不是你第一次给我下药?” 嵇灵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他的视线充满了怀疑。 “你说哪一次?” 嵇康看着她,有些不确定。 “嵇、康!” 嵇灵推了他一把,这还有她不知道的时候?! “我不会害你。” 嵇康眉心一跳,有些时候,是他控制不住情绪。 “对,你不会害我,你喜欢我,所以你” “你!” 嵇灵猛然站了起来,及笄那一回,哪有什么别人算计,分明是他处心积虑!枉她当时还对他愧疚至极! “你装得可真是好!” “我” 完全是被她猜中了,嵇康难以争辩,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只是,太想你了。” 嵇康半真半假地落了两滴泪,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太想她了,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是一场陷入绝望而不甘放弃的生死,当深深地惆怅过后,紧接而来的是浓浓的失望,沉痛地淹没在黑暗世界里,狰狞着最初最丑恶的模样。 那一场浓烈的绝望,至今还在反复地汹涌,隐隐作痛,逼迫他反复地要去确定,要去坚定眼前这一份真切。 他知道自己已经疯了,但他不可遏制。 “我也想你。” 不忍看到他难过,嵇灵回以他怀抱。 这是一份来迟的情愫,是后知后觉的眷念,又是一份失而复得的惊喜。 “嗯。” 她是温热的,不是那半具冰冷的尸首,也不是抓不住的一坯骨灰,她是真切的,也是有回应的。 他所作的一切,没有白费。 “主子,我们要” 无风踏入房间,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止了声。? 第一百章 美色误人 他看到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时,嵇康一个眼神扫过来,令他如坠冰窟。 “什么事?” 嵇灵推开他,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看向了无风。 “宫宴快开始了。” 无风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迅速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下去。” 嵇灵轻咳一声,被嵇尘这一捣乱,她都快忘了时辰。 “你又生什么气?” 嵇灵回眸看到他一脸阴翳,不禁有些无言。 “这无风,实在可恨。” 嵇康咬了咬牙,明显的不忿。 “谁让你不关门。” 嵇灵白了他一眼,谁家暗卫不关心自家主子的。 “你家暗卫总觉得我图谋不轨。” 嵇康哼了一声,无风那几个对他可是有很多看法。 “你家暗卫又好到哪里去?” 嵇灵没受他的枕边风影响,话说他这次回来都没带着玄一。 “我家暗卫?他可恨不得我栽在你手里,以便他可以看个笑话。” 嵇康越说越觉得晦气,虽说无风几人碍眼,但也是为了主子着想,而他的暗卫,是时时刻刻想看他倒霉。 “是吗?” 嵇灵没忍住笑了出声,嵇康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你可不就是图谋不轨吗,他们是清楚你是什么人,你这种妖精,可不得提防吗?” 嵇灵笑着,在他眉间亲了一口。 “我没有,我只是爱慕妻主罢了。” 嵇康作势垂了眸,看上去很是委屈,我见犹怜。 “你真的是” 嵇灵顿了顿,柔弱可怜是他,疯狂阴戾也是他,他怎么就能如此切换自如? “果然,灵儿已经腻了我。” “也是,妻主那么多侧君男宠,哪里会稀罕我一个。” 嵇康这话半真半假,越说越离谱,嵇灵眉心一跳,捂住了他的嘴。 “别闹。” “果然,你嫌我无理取闹了。” 嵇康拉开了她的手,嵇灵一阵头皮发麻。 “你哪学的这些话?” 真是胡搅蛮缠。 “你可省省,我现在要是出去多看了哪个男子两眼,你能提剑把人杀了。” 嵇灵已经看清了他,不再与他演戏。 “怎么会呢,我这么大度,又善解人意。” 嵇康眨了眨眼,有些懵懂。 “是,你最善解人意,那就麻烦我善解人意的夫君大人去更衣。” 他这一上来必然是没完没了,嵇灵一掌飘拍在他肩上,转身去找衣服。 “我帮你。” 嵇康看她将东西胡乱扔了一地,不由眉心一蹙,上前制止了她。 “咳。” 嵇灵尴尬地咳了一声,由着他收拾。 “好了。” 嵇康给她穿好了要去宫宴的衣袍,又给她添了妆。 “你真是我的好夫君。” 嵇灵忍不住想亲他一口,却被嵇康按回了椅子上。 “别乱动。” 嵇康看着她皱了眉,抬手给她添了根步摇,才感觉好了不少。 嵇灵看了看铜镜前的自己,突然疑惑,他怎么什么都会? 回眸时,只看见嵇康背对着她在更衣,看到那皎洁如明月的白和骨节分明的长指,嵇灵捂住了双眼。 真是美色误人。 “你在看什么?” 嵇康转过身,系着最后的衣领。 “没什么。” 嵇灵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将这身白袍扒下来的冲动,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是吗?” 嵇康挑了挑眉,他自然是感受到了那道炙热的目光。 他竟是没想到,一个百年望族的大小姐,竟是如此肤浅之人。 “好了,走。” 众人已等待多时,嵇灵很快就正了色,牵着他进了月国派来的马车。 一行人直接进了皇宫,到达宫门时,嵇灵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 “嘉明长公主。” 嵇灵上前,对着那位穿着金绣华袍的女子行了一礼。 “嵇灵。” 嘉明长公主看着她,眼中滑过一抹怀念,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这位是?” 嘉明长公主敛了敛神,看向了一旁的嵇康。 “臣的夫郎。” “嵇康见过嘉明长公主。” 嵇康上前,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 “你倒是好福气。” 嘉明长公主打量了他一番,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嵇灵笑而不语。 “进去。” 嘉明长公主亲自将一行人迎了进去,长明宫内,宾客皆至,着龙袍的男子在众人的注目下走了过来。 月国的皇帝是个儒雅的男子,抬足间不像身处高位的帝王,反倒是风雅的文人墨客。 “嵇大人,有失远迎。” 月国皇帝笑了笑,抬手招来了一个小男孩。 “清儿,来见过嵇大人。” 那小男孩是玉雕的可爱,轻软地喊了一声嵇大人,嵇灵正想伸手去摸摸他,就察觉到了两道炙热的视线。 嵇康先忽略不计,嘉明长公主,是明显的不悦。 嵇灵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下一刻,月国皇帝就道明了小男孩的身份。 “清儿是朕的太子。” 月国皇帝笑意不改,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 嵇灵的笑容顿时止在了唇边。 她清楚地记得,嘉明长公主并没有诞下子嗣,而这位“太子”的眉眼,是像极了月国皇帝。 月明当年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是变了卦。而此时的他,也没有半点要顾忌嘉明的意思。 “是吗?倒未曾听过陛下立旨。” 嵇灵的心思转了几回,这月清像是凭空出来的,她脑中没有半点记忆。 别说是她,嘉明长公主都不知道,月明不仅瞒着她养了人,还生出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坐。” 嘉明长公主冷声说了一句,一行人站了太久,宫宴里的人明里暗里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嵇大人请坐。” 月明歉意地笑了笑,示意嵇灵等人坐下来,始终没有给嘉明长公主一个眼神。 嘉明长公主的脸色变了又变,只能看着月明抱着月清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众人都很沉默,嵇灵也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乐官和舞姬表演。 这时,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近来,在月明耳边说了一句话。 嘉明长公主看到那个太监,脸色肉眼可见地便暗。 “嵇大人,先失陪了。” 月明正要起身,就见嵇灵将茶杯重重地扣在了桌上。? 第一百零一章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说来,本官到过许多国家,还是第一次如此不顺心。” 嵇灵松开了手,月明也坐了回去。 “嵇大人何意?” “本官倒想问问,月国陛下何意?” 嵇灵冷笑了一声,将这一路上的事情都翻了出来。 确实是诸多不顺,先是承受了无妄的惊吓,再是一具莫名的尸体,先是又是当着北国人面前给嘉明甩脸色。 “陛下是明知故犯,还是有意为之?” 嵇灵突然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嵇大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月明脸色微变。 嵇灵冷哼了一声,还未说话,就听月清哭了起来,整个大殿都听了个响彻。 嵇灵、嵇康:“” “将殿下带下去。” 月明蹙起了眉,一旁的太监连忙将月清带了下去,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唐突了嵇大人,实在是抱歉。” 当着诸大臣的面,月明向嵇灵行了一礼。 “月明,你总这样恶不恶心!” 这时,嘉明长公主也踹翻了身前的桌子,径直把茶盖扔到了月明脸上。 嵇灵拉着嵇康退后了一步。 “本公主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虚伪至极的人!” 嘉明长公主气红了眼,她明明可以在北国顺心顺意,为何非要到月国受这种罪? “嗯,你现在看清了,也可以走了。” 月明脸上平静,拿出丝帕擦了擦脸。 从两相悦到两相厌,根本不需要四年。 “呵,本宫走了,你就能跟那个贱人双宿双飞了。” 嘉明长公主最厌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早已消逝不见。 “朕说过,只是意外罢了。” 月明已经不想跟她胡搅蛮缠。 “和离书你也拿到了,互不相欠,你回去。” 月明轻咳了一声,平静又凉薄。 “月明!” 嘉明长公主红了眼,事到如今,她仍旧是不甘心。 “都散了。” 这场宫宴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月明挥了挥手,宾客渐渐散去。 “劳烦嵇大人来一趟,月国定奉上厚礼以重谢。” 月明朝嵇灵说了一句,也不再管众人什么反应,转身离去。 “欺人太甚!” 北国的一个女官斥了一句,一个小国,也敢这么给她们脸色? 而嵇灵上前,却被嵇康拦住了。 不是月明太狂妄,而是他已经不在意了。 “长公主殿下。” 嵇灵顿了顿,看向了一旁倔强又悲凉的嘉明长公主。 “你先回驿站。” 嘉明长公主沉了一口气,也带着宫人离开了。 “我总觉得,这月明不对劲。” 回去路上,嵇灵拧眉说道,她本都想动手,却感到了莫名的异样。 一个小国国君,怎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五大强国之一的公主和大臣? 这摆明是活腻了的行为。 况且嘉明也没有对月国动手的打算,她也歇了心思。 “嗯,是有点。” 嵇康眸色微敛,一场悲剧罢了。 “当年,月明在金銮殿跪了一整夜。” 嵇灵掀起车帘,叹了一口气。 当年的女帝是不同意将嘉明嫁出去的,是月明以国君之尊在雪地了跪了一整夜,才让女帝松了口。 当年那般痴情执着的人,怎么也成了今日这番薄情寡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嵇康轻笑了一声,当年远远地望上一眼,便成了永世的眷念。 “是啊,世人多怀念初见。” 嵇灵也笑,脑中突然浮现了极为久远的画面,久远到她从未想起来过。 “你记得沁梅园吗?我还给你摘过梅花呢。” 那些画面断断续续,渐渐清晰。 那一年,她五岁,云景十岁,她刚取代了嵇尘成了嵇家的继承人。 “什么?” 嵇康猛抬眸,他怎么完全想不起来这件事情。 “准确来说,是你抱着我摘的。” “我说,只有你配得上这雪中的梅花。” “我还说,你明日若是还来,我就将最好看的梅花给你。” 而嵇家主母的印记,就是梅花。 “可惜,你没来,我也渐渐忘了。” 嵇灵说罢,有些惋惜,而嵇康则是如坠冰窟。 他并不记得两人的相处,只是隐约记得因为贪玩被父亲罚跪了一夜的祠堂,次日高烧不止,便再无从前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里,他是十二岁时在街上看到嵇灵的,从此便开始长达八年的窥探和仰望。 而她曾离他那么近,他全忘了。 嵇康有些窒息,犹如心间被钻了小洞,一点点地让痛楚完全侵占。 “还好,你还是来到了我身边。” 嵇灵笑了笑,抬眸时却发现嵇康的脸色白得可怕。 “不好。” 一点也不好。 明明是咫尺之距,明明是已经触及的人,却偏偏隔出了天涯,隔出了生死,将始终眷念的人推入绝境之地。 明明,一开始就是他的啊。 最先遇到她的人,分明就是他。 什么洛宸,都只是后来者。 他居然忘了,他怎么能忘了? “嵇康?” 嵇灵担忧的声音盈在耳边,嵇康眼中现出了血丝,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嵇康抓着她的手腕用了力,他坚持了那么久,她为什么不能再踏出一步? “我找过你啊,我在沁梅园等了你一日一夜,我还去了侯府,可你看都不看我就跑了。” 嵇灵手腕生痛,记忆清晰时也有些委屈,她那时也才五岁,总不能强抢民男? “我不记得了。” 嵇康松开了她,抓着头发既头痛又窒息,从前种种,他没有一点记忆。 “你别想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嵇灵试图安抚他,嵇康却陷入了更痛苦的境地。 为什么,偏偏是他承受了这样的劫难,他那么喜欢她,喜欢这么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倾尽所有才及到她身旁,可现在才发现,他一开始就错了。 他为什么要忘了,他就算爬,也要爬到沁梅园。 很快,他就想起了那个罪魁祸首。 嵇康青筋突起,眼中也更为阴翳疯狂,将嵇灵都吓了一跳。 “我要杀了他!”? 第一百零二章 是我非要喜欢你 明明将他生了下来,却是处处挤兑,见不得他半点好。 上一世,他本以为已经释怀了,两不相欠,可今日,他心中的憎恨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 就是那个人,毁了他的一切,让他不得不陷入如此境地! “你冷静一点!” 见他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嵇灵眉心一蹙,点了他的穴。 “嵇灵。” 他被迫坐回了马车上,但心中的烦闷没有平息半分,正想冲破穴道,嵇灵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别气了,我在。” 嵇灵握着他的手,低声安抚。 嵇康动了动唇,没说话。 “你已经在这里,我们已经到这里了。” 她只他心中的不平,虽是只窥探了半分。 “是我对不起你。” 嵇灵垂着眸,儿时的戏言,确实只是一时戏言,后来的她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喜欢一个人,即便是喜欢,也不可能倾尽真心。 而如今,是动了真心,也不能全心全意,她有自己的使命,有太多的责任要肩负。她可能永远也做不到,如眼前人一般倾尽所有,可她又是如此贪恋,贪恋这么一个人。 “你没有对不起我。” 嵇康出了声,是他非要坚持,明知是云泥之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难免,有些不甘罢了。 如若他不坚持,她永远也看不到他。 “是我要喜欢你。” “是我非要喜欢你。” 嵇康自嘲地笑了一声,对上她有些错愕的眸,眼中浮现了泪光。 “可我不喜欢你,我还能怎么做呢?” “我做不到。” 他试过,他做不到。 心间的一寸一毫,只容得下一个人,连他自己也被排斥在外。 “从前,是我配不上你。” 她是高门之后,是朝中最刺目的利刃,是尘间最耀眼的明珠,任谁都想触及一分,可谁都配不上她。 如果没有那场荒诞的婚事,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将久抑于心的奢望撕开,可越触及,便越想更进一分,即便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直到如今,他也会时常恍惚,恍惚不切实的奢望成了真。 嵇灵沉默许久,缓缓抱紧了他。 “你是最好的。” 嵇灵心中越发沉重,沉重到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没有他这般确定的坚持,只是不知所起,便一如既往。 而她的情感,也只能承载他一个人。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了。” 嵇灵长指动了动,如果他不来,他们就没有如今了。 “我一直在找你。” 嵇康终于冲破了穴道,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是他唯一的路。 “灵儿,不要丢下我了。” 嵇康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颤栗,现在的她太好了,他已经禁不住半点改变。 “好。” 嵇灵应了,她不会了,再也不会。 许是心力耗尽,嵇康抵在她肩上合眸,很快就睡了过去。 马车回到了驿站,嵇灵将他抱下来放回房间的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都会好的。” 她俯身在他眉间落下一吻,转身走了出去。 “主子。” 无风从暗处走了出来,将从宫中打听好的一切告诉了她。 “凭空出现?” 嵇灵拧了眉,月国突然出现的太子和宠妃,按道理这么多年了,即便月明藏得再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可即便是布了多年的探子,也没能发现什么来。 “那对母子是月明一个月前接回来的,没有背景,直说那妃子是个奴隶。” 无风也感觉不对劲,可奴隶市场本就是最混乱的,有些奴隶都没入官籍,只一身卖身契,卖身契撕了,哪里也查不到。 “奴隶?” 嵇灵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区区一个奴隶,嘉明怎么可能噎得下这口气。 “真想会会那个所谓的奴隶。” “月明将那对母子保护得很好,用的全是心腹,我们的人进不去,除非强取。” “罢了,看长公主的打算。” 强取不是不可行,但这终究是嘉明长公主的私事,她此番来的目的只是将嘉明接回去。 此时,长明宫中。 嘉明长公主,曾经的月国皇后坐在殿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一个月前还是无微不至的月明,突然就告诉她已经背叛了她,那个五岁的所谓太子,清晰地告诉她曾经月明所说的一切都是笑话。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仅你一人,全是笑话。 月明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经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而她被骗了这么多年浑然不知! 她是女尊皇朝的公主,怎么可能忍受这种屈辱,一气之下提出了和离,而月明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荒唐,笑话,全是笑话。 嘉明长公主噎不下这口气,月明骗了她好几年,现在说打发就要将她打发了! 她看也不看月明派人送过来的那些东西,径直去了他的寝殿。 “月明,你给本宫滚出来!” 嘉明带着人直接闯了进去,一众侍卫太监有些惊慌失措,而月明也没有睡,穿着单薄的里衣走了出来。 “你还想干什么?” 月光下的身影有些单薄,但清晰可见眉间的疲惫与不耐烦。 “你竟打算好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娶我!” 嘉明长公主很不甘心,他非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早就可以双宿双飞,为何非得将她扯进来? “因为你是北国的长公主啊。” 一抹情愫飞快在他眼前掠过,随之而来的是不掩的嘲讽。 “若是没有这层身份,你以为是为什么?” 说着,月明突然脸色很难看,但很快恢复如常,深陷于愤怒的嘉明长公主并没有察觉。 “月明!” 嘉明长公主怒不可遏,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等着,本宫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如愿的!” 她是北国的公主,不是只会一味忍让的妇人。 “悉听尊便。” 月明看着她,并没有很在意什么家破国亡的后果。 “好,很好。” 终是留着一丝理智,嘉明长公主忍住了在众目睽睽下提剑杀了他的冲动,转身大步离去。 此去,便是再不相见。 第一百零三章 你知道对不对? 次日,嘉明长公主带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包括月明送过来的沉重的箱子尽数带走,为什么不带走,留给那对狗男女做什么! 嵇灵一行人一大早就被她吵醒,很是匆忙,但没说什么。 而嘉明长公主前脚离开京城,后脚就听到月明将她所在的长明宫给烧了。 “欺人太甚!” 嵇灵此时和嘉明长公主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耳边被震得有些麻木。 “殿下息怒。” 有关国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此起兵有些牵强,但动不动手,只在女帝一念之间。 “本宫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嘉明长公主咬了咬牙,突然又看向了嵇灵,眼前人才是真的顺风如意,权势在手,喜欢娶谁就是谁,连她那个清冷的皇兄也入了嵇灵的门。 嵇灵被她看得心里发怵,但脸色还算正常。 嵇灵和嘉明长公主恩怨不少,此时她还在想月明的事情,缓过来必然又是要起冲突的。 果然,下一刻,她便将矛头转向了嵇灵。 “也不知这嵇康怎么好,让本宫的皇兄都低他一头。” 嘉明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她昨夜便得知了嵇灵那些混账事。 “各有各的好。” 嵇灵脸色如常,轻抿了一口茶。 “一个庶民罢了!” 嘉明长公主变来色,秦诣可是她的皇兄,是金贵之尊,一个嵇康算什么! “殿下慎言。” 嵇灵将茶杯放了下来,眸光冷了几分。 没有她口中的庶民,谁捧着她这所谓的金贵之尊? 嘉明长公主冷哼了一声。 “虽是改朝换制,也没人能比你惬意。” 暂且奈何不了她,但嘉明长公主也没给她好脸色。 “殿下说的是,下官就不打扰殿下了。” 话落,嵇灵便从行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与其跟怨妇斗嘴,不如去安抚她的小夫郎。 “灵儿。” 嵇康本在想事情,突然就见嵇灵钻进了马车,他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马车还是行驶,她倒是不惧,惹得别人心惊。 “殿下很生气,但没做什么,可能是打算回去了再秋后算账。” 嵇灵拍了拍掌上的灰尘,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嗯,确实不急。” 嵇康眸光微闪,笑了笑。 “可她盯上我了。” 嵇灵心觉晦气,嘉明长公主就是这种人,她不顺心,也要着别人也不能顺心。 “谁不盯着你。” 嵇康摇了摇头,嵇灵这么一个占尽权势又明目张胆的人,任谁都会生出几分别样的心思。 “真的是。” “往后你也要给我挡上几分了。” 嵇康不是秦诣,没有皇权忌讳,却是她板上钉钉的新正君,她如今带着嵇康在月国转了一圈,以后盯着嵇康的人也不会少。 “好。” 察觉到这几日明显多起来的耳目,嵇康笑着在她腕上亲了一口。 而令嵇灵没有想到的是,一行人刚离开月国的关口,月明就在寝殿挂上了白绫。 夜已经深了,月明看着这寂寥的皇宫,自嘲地笑了一声。 辗转人生三十载,他没能守住这个国家,也不再有能力守住心上之人。 他月明这一生,只是个笑话。 他不再犹豫,朝白绫走去,于此同时,寝殿里燃起了烛火。 待月国的人反应过来时,大火已经将半个皇宫化为灰烬,连带着那个少时登位曾有宏图大略的帝王,也一并消逝在了大火之中。 月国众人找不到他们的帝王,而将嘉明长公主逼走的那对母女,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找不到半分存在的痕迹。 月国在一夜之内陷入了混乱之中,待嘉明长公主得到这个消息,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北国境内。 “你说什么?!” 嘉明长公主猛然站了起来,打翻了身旁的瓷器,眼中是不可置信。 “皇宫没了,月国陛下,大概是自尽了。” 女官的姿态放得极低,生怕被迁怒。 “不可能!” 她不相信,前几日还倨傲不屑地逼迫她离开的人,怎么会突然自尽了! 嘉明长公主不明白,也不愿意相信,她对月明这一个月来做的事情,都是深深的不明白。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那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 女官有些疑惑,就见嘉明长公主直接跑了出去,去翻从月国带回来的东西。 她急不可耐地打开了一路上从未打开的箱子,这是月明在她离开前送过来的。 下一刻,她泪如雨下。 那几个看起来及其普通的箱子,装着月国开国以来的国之重宝,甚至是,月国的玉玺。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嘉明长公主掩脸痛哭,失力跌了下去。 月明至死,也没有给她答案。 此时,她突然想起了初识时月明说过的话。 “生不如死,不如不生。” 他做到了从心所欲,做到了让她离开,却没有给她一个离开的真实答案。 另一边,嵇灵听说了嘉明长公主的一番动静,有些沉默。 突然,她回眸看向了嵇康。 “你知道对不对?” 她看着神情淡漠的嵇康,她的反应,太平静了。 “嗯,他病了,是病入膏肓。” 嵇康没否认,他看到月明第一眼就知道了,也很快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一场悲剧罢了。 “你” 嵇灵一怔,嵇康平静得令她心寒,不是觉他冷血,而是对这件事的心寒。 这时,嵇康又添了一句。 “从帝王到国家,都已经是病入膏肓。” 所以,并没有挽救的必要。 月明有野心,有谋略,但最终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国衰民弱,是一场注定的悲剧,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只是又添了一场情感的悲剧罢了。 “他” 嵇灵动了动唇,有些说不下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遇。 “你又难过什么?” 嵇康见她这副模样,突然有些烦躁,甚至还有些暴戾。 “没什么。” 嵇灵眸光微闪,她只是想起来,那段同样有心而无力的时光。 绝望,却还要继续坚持下去。 嵇康眸色一沉,将她揽了过来。 第一百零四章 我只有一点点钱 嵇灵一怔,明显感觉到了他的阴沉,腰间被他勒得生痛。 “嵇康。” 嵇灵眸色微变,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变了色。 “嗯。” 下一刻,嵇康突然又放开了她,嵇灵感觉更莫名了。 嵇康压着一口气,他不愿见到嵇灵那悲悯的模样,令他抑制不住感知她要脱离掌控,彻底离她而去。 “你究竟” 嵇灵动了动唇,很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世,有关于他,她不知道的太多了。 “没事了。” 嵇康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不愿回答。 “嘉明长公主可能想回月国,你最好是将她拦下来。” 嵇康收敛了神色,如今月国动荡,嘉明回去了只会徒添事端。 “嗯。” 嵇灵应了一声,但她如今更关心的,是眼前人。 “去。” 嵇康抬眸说了一句,下一刻,就被抵在了桌前。 嵇康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逼得往后一仰,有些慌乱,又突然被她抓住了后颈。 “嵇康,我不明白你。” 嵇灵盯着这双染上绯色的眸,脸色渐暗。 “所以?” 苍白的唇有了些血色,嵇灵的长指往上一按。 嵇康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被迫掌控的感觉,恍若前世。 上一世,嵇灵并不喜欢他,但却异常喜欢他这具身体。从前,便是如此。 想到这里,嵇康脸上有些发烫。 这样久远而又熟悉的反应落入嵇灵眼里,却让她眸色一变,心中滑过一丝怀疑。 上位者多起过圈养金丝雀的邪念,嵇灵也不例外。 当年的云景就是她最满意的金丝雀,虽然后来,脱离了掌控。 记忆与现实交叠,汇聚成了眼前人。 良久,嵇康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绝对的被掌控,即便是如今的他也有些吃力。 反观嵇灵,她平静而淡然地坐在一旁,完全不受影响,似在思考什么。 和前世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对这么平静的她生出了几分怨念。 “妻主可真是无情。” 嵇康咬了咬牙,瞪了她一眼。 “我只是” 嵇灵轻咳了一声,突然红了脸。 “你在” 嵇康一噎,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 “我去找长公主。” 嵇灵的不自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正色走了出去。 嵇康看着她的背景,有些懊恼。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还真以为嵇灵那么清心寡欲。 那抹绯红染动了耳根,眼间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些曾经,其实也没有那么痛苦。 嵇灵过来的时候,嘉明长公主刚哭完,神情憔悴,但冷静了几分。 “他在骗我。” 嘉明长公主也不是个蠢人,很快便想清了来龙去脉。 可知道真相的她并没有释怀,甚至陷入了更深的痛苦。 “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他非是要这么残忍,又让她始终带着怀疑。 嵇灵没说话,默默地站在一旁。 良久,沉溺于回忆之中的嘉明长公主才发现了她。 “嵇灵,我要回去!” 嘉明长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她必须弄个明白。 “殿下,陛下令臣接您回去。” 嵇灵站了出来,面色如常,斯人已逝,去了也是徒添乱。 “你要阻拦本宫吗?” 嘉明长公主盯着她脸上的冷漠,很来气。 “臣只是奉命行事。” 嵇灵的脸色没被撼动,嘉明长公主现在回去,只是给她添乱。 “嵇灵!” “殿下,月国陛下也不希望您回去。” 月明显然是算好了这一切,月国在这一场荒乱之后,才是彻底的湮灭。 若是嘉明没和月明和离,嘉明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一切,但月明显然不想嘉明再牵扯进来。 国衰民弱,无主之地,很快就会被新的势力吞噬。嵇灵隐隐感觉到,月国的新主人,会是那夜撞上的蛇族。 “本宫” 嘉明长公主情绪激动,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嵇灵点了穴。 “殿下累了,带她回去休息。” 一众人看着她的举动有些错愕,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将长公主带下去,无法动作的嘉明长公主只能干瞪眼,可很无奈,嵇灵现在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 解决好嘉明长公主的事情后,嵇灵没有回房,而是策马离开驿站,停在了城中最奢华的酒楼前面。 她径直去了七楼,守卫看到她愣了一下,很快就让了路。 “小然。” 嵇灵推门而入,入眼的是埋在账本里打着金算盘的少年,听到她的声音,少年抬起了头,明眸皓齿,笑容灿烂。 “灵儿姐姐。” 少年瞬间站了起来,跑过来想给她一个拥抱,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停步挠了挠脑袋。 “灵儿姐姐成婚了,我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嵇灵听着觉得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小了。” 嵇然,是她的族弟,与她只差了几个月,出身在嵇家不算高,但在从商一块天赋很好,嵇灵早年将她从族中拎出来,现在为她打理名下的一些产业。 嵇灵第一次见到嵇然时,他还没展现什么才能,是条小可怜虫,还是父母双亡的小可怜虫,只是她觉得这小族弟有几分悦目,便吩咐着照看几分,后来得知一切的嵇然对她还是依恋,立言要追随她,现在的嵇然看到她也是眸光熠熠。 “要不要我提前给你相看个姑娘?” 嵇灵看着他茫然又不知所措,真不知嵇然以后是什么归属。 “不了,我不想成婚。” 嵇然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 嵇灵看着他,总觉得好笑。 “我只有一点点钱,我想自己用。” 嵇然说着便低下了头,耳根发红,很是不好意思。 他觉得这样不好,但着实不想给别人花钱,这可都是他自己赚的。 嵇灵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差点忘了,自己这个小族弟还是个小财迷。 “放心,姐姐可以养你一家子。” 嵇灵财大气粗地说道,见着嵇然的脸更红了。 “这话姐姐还是跟姐夫说。” “不然,他会生气的。”?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喜欢,你明白吗? 嵇灵听了他这话,突然一怔。 “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真的不好。” 嵇然也敏锐地感到了不对劲,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姐姐婚姻和睦。 “也对,你姐夫脾气不太好。” 嵇灵说着便笑了,云景这个人,就不是个大度的主。 “那姐姐多哄哄他。” 嵇然又是茫然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说得对。” 嵇灵认可地点了点头。 “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嵇然抬头看着她,虽是几年不见,但他可不认为嵇灵是专门来看他的。 “帮忙打个东西。” 嵇灵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青色的宝石,嵇然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月国的宝石吗?” 嵇然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这种品质的宝石是很罕见的。 “对。” 嵇灵点了头,这是她在月国的时候与人交换的,连嵇康也没有发现。 “真好看啊。” “姐姐想打成什么?” 嵇然有些爱不惜手,他对值钱的东西最感兴趣了。 “耳坠。” 嵇灵又拿出了一张图纸,这是她答应云景的。 嵇然看到那个细微而不易察觉的“景”字,神情有些微妙。 “你确定,要加上这个字吗?” 嵇然神情有些不自然,嵇康发现了会生气,云景都消失这么久了,姐姐还念念不忘。 “嗯。” 嵇灵面色如常。 “好,需要点时间。” 嵇然也知道她要赶着回京城,即刻就换了房间动手,但即便如此,也折腾到了子时。 “好了。” 嵇然看着手中的耳坠,仍是有些犹豫。 “姐姐是要给姐夫吗?” “是的。” 她这话一落,嵇然就剧烈地咳了一声,好怕殃及池鱼怎么办? 但嵇灵没有与他多话,拿起吊坠便离开了。 驿站,嵇康置身在黑暗里,脸色很差。 没多久,嵇灵推门而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酒气夹杂的异样的香气,他抓着扶手的力度紧了紧。 “你去做了什么?” 嵇灵靠近,那阵香气更甚,他清晰地看到了她掌上的红痕。 “休息。” 嵇灵没有立即将吊坠给他,眼神有些疲惫。 说是让嵇然帮忙,但多是她亲历亲为,她没有嵇然那么有耐心,若不是要给云景的,她早就将东西扔出去了。 “你去了哪里?” 那阵香气盈在他鼻间挥之不去,嵇康的脸色冷了下来。 “酒楼。” 嵇灵微怔,他怎么又生气了? “去洗了。” 嵇康薄唇微抿,语气没能压住怒意。 “什么?” 嵇灵眉心一跳,她是真的不明白他。 “不要带着别人的味道来见我!” 嵇康瞬间站了起来,他真的很厌恶她染上别的气息,尤其是别的男人的气息。 “那是小然啊” 嵇灵一噎,嵇然这个人洁癖又讲究,房中的香料也很独特。 “我不喜欢,你明白吗?” 嵇康盯着她,眸色阴暗。 嵇灵一口气升上来,有狠狠压了下去。 他脾气不好,她要有耐心。 “好。” 她沉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知道她洗去了那阵香气,嵇康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对不起。” 冷静下来的嵇康低声致歉,拿着巾帕给她擦头发。 “没事。” 嵇灵给了他一个笑容,自己选的人,她忍。 “你找他干什么?” 嵇康在脑中搜寻着关于嵇然的记忆,前世的嵇灵没和嵇然见上几面,只是嵇然会经常往相府送东西。 “许久未见,看看他。” “好看吗?” “嗯。”“没你好看。” 对上嵇康的双眸,嵇灵迅速补了一句。 “呵。” 嵇康不置可否,用内力烘干了她的长发。 这时,嵇灵突然凑在他颈窝旁嗅了嗅。 “你身上也有香气。” 淡淡的,像是梅花,又像是别的气息。 他不喜香料,幽幽地看着她,只当她胡扯。 “真的有,尤其是” 嵇灵心一动,又歇了声。 “尤其是什么?” 嵇康挑了挑眉,已经想到了答案。 很快,他便将她所说的香气染到了她身上。 “所以你闻到了吗?” 嵇灵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突然锁骨生痛。 “嗯,闻到了。” 只是他闻到的,都是她的气息。 次日,嵇灵上了马车,与此同时的还有被扛上来的嘉明长公主。 嘉明长公主无法动弹,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嵇灵面色如常,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殿下安分点。” 嵇灵解了她的哑穴,嘉明长公主才终于能说话。 “嵇灵!” 嘉明长公主怒不可遏,尤其是她察觉了嵇灵颈上的暧昧。 “你可真是惬意,却见不得本宫的好!” 凭什么嵇灵能这么从心所欲,而她一个长公主要做最后的坚持都这么难。 “确实。” “那就等公主到了臣这个位置再说。” 嵇灵打了个哈欠,不是很所谓,此时的她落在嘉明长公主的眼里就是自私自利、铁面无情的人。 “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嘉明长公主盯着她,将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嵇灵身上。 “哦。” 嵇灵笑了笑,太女还在宫里等着秦嘉呢,她现在只是在完成女帝给她的任务罢了。 若是她让嘉明长公主回月国了,女帝才会找她麻烦。 嘉明长公主一口气不上不下,却又无可奈何,嵇灵是手握重权的大臣,而她只是个刚回国的公主。 任嘉明长公主说什么,嵇灵也没再管她,一行人径直回京城而去,直到临近京城,长公主着实看嵇灵碍眼,嵇灵才离开了这辆马车。 而这一次,来迎接嘉明长公主的是秦诣。 “大皇子殿下。” 嵇灵下了马,朝秦诣行了一礼。 “灵儿。” 秦诣笑了笑,越过她看到了面色不佳的嘉明长公主。 “皇兄。” 嘉明长公主恨不得在嵇灵身上盯出洞来,但还是压下怒意向秦诣挤出了一个笑容。 “回来了就好。” 秦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嘉明长公主瞬间红了眼。 而没等嘉明长公主落泪,秦诣就走向了嵇灵。 “灵儿,我” “见过大皇子殿下。” 秦诣还没触碰到嵇灵,就见嵇康走了过来。 第一百零六章 天早就变了 嵇康一上来就自然地挽住了嵇灵的肩膀,秦诣一怔,想说的话全都止在了耳边。 “先回去。” 嵇灵察觉了气氛不妙,打断了两人进一步的对话。 她让人将嵇康送了回去,与秦诣一并将嘉明长公主送进了宫中。 “母皇!” 见到女帝,嘉明长公主刚缓和的心情再次翻涌,眼泪夺眶而出。 “嘉明。” 大概是被嵇灵气的,嘉明长公主有些憔悴,女帝不由有些心疼。 “路上辛苦了。” 女帝朝嵇灵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臣职责所在。” 嵇灵面色如常,却被嘉明长公主阴翳地瞪了一眼。 “母皇,她” “嵇灵,你下去。” 嘉明长公主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帝打断了。 “是。” 嵇灵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大殿。 “母皇,你知道她对儿臣做了什么吗?” 嘉明长公主有些不可置信,可女帝的脸色没有多大变化。 “她不拦着你,你还想回去不成?” 女帝自然是听闻了这一场闹剧,也心疼嘉明,但既然已经和离,那么她与月国便再无瓜葛,尤其是在如此混乱的时期。 “母后,儿臣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月明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人,为何要如此决然。 “他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女帝对儿女情长向来薄情,不想听她再纠结。 “月国已经被蛇族占领,你是北国的长公主。” 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女帝突然有些烦闷,若是她的儿女们都能做到像嵇灵一样清醒,她又何需如此费尽心思?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秦诣,沉默已久的秦诣顿时脊背一寒。 “都回去。” 女帝心神疲惫,嘉明长公主动了动唇,也没再说什么。 “皇兄。” 走出大殿,嘉明长公主喊住了秦诣。 “嵇灵非你良人。” 秦嘉看到了他眉间的阴郁,不由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 听了她这句话,秦诣的情绪没有多大变动。 “节哀,皇妹。” 秦诣给她递了一方丝帕,秦嘉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你说,他为什么非要这样?” 秦嘉攥着手里的帕子在发颤,她不明白,也放不下。 “大概是,无所谓了。” 秦诣眸色变了变,生无生息,又怎会再顾忌太多,将嘉明送回来,已是最后的情分。 “可他明明”曾经如此在意她。 “放下,你是嘉明长公主。” 往后,也不必在月国处处所制了。 “皇兄” 秦嘉的拳头紧了紧,所有人,都在劝她放下。 “回去,有事再来找皇兄。” 秦诣轻叹一声,看着宫人将她带了回去。 而他一出宫门,就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嵇灵。 “灵儿。” 秦诣心上一喜,与她一并上了马车。 “殿下受伤了?” 嵇灵看着他,突然蹙起了眉。 “我” 秦诣话还没说完,就见嵇灵直接动了手,衣领被扯开,锁骨之下是蔓延到胸痛的伤痕。 嵇灵眸色微暗,秦诣这是和云茗起了争执,没错,她去了月国一趟,嵇青就把云茗带进了门。 “为什么不还手?” 嵇灵看着那道伤痕觉得刺目,虽只是一道划痕,但落在秦诣白得病态的肌肤上尤其明显。 “不想徒添事端。” 秦诣脸色平静地系好了自己的衣领,长睫毛映出了扇形的阴影。 “你是皇子!” 嵇灵被他气笑了,府里宫里的人都看着,他还能受这种委屈。 秦诣垂眸,沉默不已。 嵇灵一口气不上不下,也没有再说话。 “灵儿,你陪我用个晚膳可以吗?” 到了相府,秦诣突然抬眸说了一句。 嵇灵一怔,她居然在秦诣身上,看到了曾经的云景的影子。 “改日。” 嵇灵心间一沉,还是狠心拒绝了他。 “本宫就知道。” 秦诣突然笑了,笑得凄美,下一刻,他脸色骤变,开始剧烈的咳嗽,手帕瞬间被染红。 嵇灵眸色一暗。 “我送你回去。” 最后,嵇灵还是和秦诣一起用了晚膳,而她正欲离开时,秦诣拦住了她。 “灵儿,我们谈谈。” 秦诣放下筷子,很快就有人关上了门。 “怎么了?” 嵇灵见着她一脸严肃,从暗格了取出了一封信。 看到熟悉的字迹,嵇灵肉眼可见地黑了脸。 “你离开那晚,有人把这个给了我。” 秦诣将那封信给了她,嵇灵越看越心惊,她若是秦诣,很难不为信上所说的心动。 这是叛军首领的字迹,正在劝说秦诣加入阵营,如果女尊皇朝被推翻,秦诣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不被受人所制,也不必下嫁于人。 而看到最后一个条件,嵇灵险些咬碎了牙。 上面清晰地写了,大事若成,便将她送给秦诣。 把她当什么了?嵇灵一掌将那封信拍在了桌上。 “灵儿,我该怎么做呢?” 秦诣看着她的反应,表情淡漠。 “殿下怎么看?” 嵇灵心下一沉,对方很谨慎,只是给了一封信,并没有说如何接应。 “本宫不蠢。” “虽然最后一条,确实令人心动。” 秦诣笑了笑,淡然自若的模样和方才的柔弱判若两人。 嵇灵长指微蜷,但很快恢复如常。 “殿下,臣以为你是清醒的。” 嵇灵眸色冰冷,是秦诣先展开的交易,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何时变了卦?她可并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秦诣真的喜欢她。 他是病了,病入膏肓。 “清醒?本宫已经很清醒了。” 秦诣薄唇微抿,面带嘲讽。 “嵇灵,你可真是多情又无情啊。” 秦诣突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嵇灵不为所动。 “他们说得也对,若是在前朝,本宫定然要踏碎你的羽翼。” 秦诣上前,捧着她的脸。 她太耀眼了,也过分聪颖,谁不想困入囚笼,看她挣扎的反应。 “可惜,天早就变了。” 在他要亲下来的时候,嵇灵别过了脸,飞快地扼住他的手腕,反身将他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秦诣不怒反笑,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第一百零七章 我的命可真是值钱 “是啊,可你也仍要受制于本宫。” “本宫是君,你是臣。” 秦诣刻意地握紧了她,嵇灵抽出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掌。 “秦诣,我看你是活腻了。” 嵇灵用丝帕晦气地擦着手,惹怒她,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本宫确实也没几日活头了。” 秦诣不是很在意,眼神有些玩味地看了一眼刚才握着嵇灵的掌心。 “本宫不会跟他们合作的。” 就在嵇灵压不住怒意的时候,秦诣说了一句。 “不过本宫猜想,你一直在找他们?” 秦诣将她的反应收归眼底,都在意料之中。 “嵇灵,再做个交易。” 秦诣勾唇一笑,嵇灵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嵇灵觉得好笑,他们秦家打下来的江山,竟要她付出代价来守护。 “本宫是皇子?所以呢?这江山也不会留给本宫。” 秦诣笑意依然,却让嵇灵看出了冷血与薄凉。 “你要什么?” 嵇灵缓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 “本宫要你。” 秦诣盯着她,看着她眸中起了杀意。 “那就换一个。” 他轻笑一声,换了一个条件,嵇灵离去的时候,险些摔烂了房门。 嵇灵压着怒意,在偏院洗漱了一番,才回去找嵇康。 “怎么了?” 察觉到她一身水气,嵇康眸色暗了暗,视线落在了她手腕上。 “没什么,你用食了吗?” 嵇灵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下一刻便瞳孔放大。 嵇康径直凑过来亲了她。 “很生气?” 嵇康低头,心疼地揉了揉她的手腕。 “嗯。” 嵇灵应了一声,没说原因。 “想到怎么解决了吗?” 嵇康与她坐到一旁,轻声问道。 “我还是缺人。” 嵇灵瞬间安定了下来,认真地想了想。 “我有。” 嵇康轻笑了一声,将一块玄铁制的令牌放到了她手上。 “你!” 看到手里的人,嵇灵顿时抬起了头,撞上了一双温和而又宠溺的眸。 紫色玄令,是捕影阁阁主的身份象征。而捕影阁,如其名,惯会捕风捉影。 “我捡的。” 嵇康笑得狡黠,可不就是捡的吗,他如今的身份都是捡的。 嵇灵一噎,她自然不会信他这鬼话。而捕影阁,确实是认令牌不认人的。 “现在,还生气吗?” 嵇康低语着,又在她颈边亲了一口。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不解释,她也不问,嵇灵看着手里的令牌,不由摇了摇头。 “所以,灵儿要跟我进行这个交易吗?” 嵇康眸色暗动,嵇灵却是瞳孔一缩,若不是无风守着,她还真以为嵇康听到了所有。 “灵儿?” 见她分了神,嵇康有些不悦。 嵇灵:“” 她没答应秦诣,倒是逃不过眼前人。 手中的令牌落在地上,两人进行了不可言说的交易。 次日,嵇灵迅速将人散了出去,却是翻身进了暗影阁。 嵇灵来到暗影阁的时候,扶风正高坐在那张大椅上左拥右抱。 “哟,稀客。” 嵇灵一噎,看着他身旁那些莺莺燕燕很快退了下去。 “你哥哥没什么动作。” 她还没问,扶风便先一步说了出来。 “不可能。” 嵇灵下意识否定,不由拧了眉,那些人都找上秦诣了,嵇尘怎么可能没有举动? “他每日就在院子里看书作画,东西我都翻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扶风打了个哈欠,盯着嵇尘盯久了,他都快产生对方就是嵇灵的错觉。 嵇灵顿时沉默了下来。 “你去了捕影阁?” 扶风突然问了一句,神情却不意外。 “嗯。” “他还挺大方的。” 扶风笑了笑,他清楚捕影阁的主子就是嵇康。 “你知道天一阁吗?” 嵇灵眸色微动,她都快忘了扶风最切实的用处。 “天一阁你还是离远点为妙。” 扶风眸中起了忌惮,大多势力都不干净,但还会刻意遮掩不与朝廷为敌,而天一阁却是最明目张胆而无所忌惮的。 “那阁主雌雄难辨,好像叫什么风情,亡国世子还是世女,具体就不清楚了。” 嵇灵眸色微敛,扶风说不清楚的事情,就很难再清楚了,那风情,也未必是真名。 只是,不是她想离远了就能罢休,天一阁的人,现在还盯着她。 “你被天一阁盯上了?” 见她沉默,扶风脸色一变。 “嗯,无碍。” 想要她的命的人太多了,嵇灵已经有些麻木。 “你不要轻敌,那些人不死不休。” 扶风有些暴躁,脸上却是担忧。 “我让人” “不必了,我先回去。” 嵇灵打断了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扶风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一阁,是个令人棘手的存在。 而令扶风没有想到的时,嵇灵回去路上就遇到了天一阁的人。 “嵇大小姐。” 嵇灵是只身前往,刚离开暗影阁的管辖,就被人团团围住。 嵇灵眉心一跳,她竟然没有发现这些人跟了她一路。 “我的命可真是值钱。” 嵇灵握着见,笑得有些讽刺。 “嵇大小姐误会了,这一次,我等只是要废了您的武功。” 领头人说得一脸认真,他跟上一个死不瞑目的人接的可不是同一个任务。 嵇灵:“” “真是荣幸。” 谈话间,嵇灵不可避免地挂了彩,天一阁层出不穷的手段让她有些吃力。 “嵇大小姐何必自讨苦吃呢?我等并不想伤你。” 领头人有些困惑,但手下并未留情。 嵇灵咬着唇没有说话,其实是无力分心,大量的鲜血流逝令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下一刻,领头人挑断了她握剑的手筋。 长剑离手,嵇灵脸色苍白,扼着手腕退后了一步,鲜血穿过指缝,染红了衣袍。 已然是记不清中了什么毒,又挨了几剑,她现在清楚地认知到,今日,是真的要栽了。 “承认了,嵇大小姐。” 最后,她听到了领头人的笑声,凝着浓厚内力的掌风令她感到心脉尽断,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零八章 如果你要,那就给你吧 倒在血泊的嵇灵,是扶风带回来的。看到那一幕的扶风,是前所未有的暴戾。 而相府众人见到鲜血淋漓的嵇灵,皆是大惊失色,唯独是嵇康冷静得令人可怕。 “把她给我。” 嵇康看着眼前犹豫的扶风,盯着他怀里的嵇灵,语气不容置喙。 “好。” 扶风点了头,嵇康接过他怀里的人,瞬间染红了白袍。 嵇康的动作很快,探脉,喂药,清理伤口,写方子令人熬药,一气呵成,全程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即便是宫里府里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他的神情也是很淡然,淡然到众人想发火。 事实上,女帝和嵇鸣都大发雷霆。 天一阁行事张狂而隐秘,在场除了嵇康和扶风,都不清楚暗藏的杀手。 这一次,嵇灵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面色阴翳的嵇尘。 “别动。” 见她醒了,嵇尘眸色一便,制止了她要起身的动作。 嵇灵眉心一蹙,身上的伤口大多已经愈合,但还是隐隐作痛,尤其是被纱布缠绕的手腕传来的痛感,令人难以忽略。 “喝点水。” 嵇尘眸色微沉,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嵇灵眸色微动,不太想喝。 “乖一点。” 嵇尘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眉间添了些阴翳。 “嗯。” 嵇灵心中起了忌惮,将那杯水喝了下去。 “是天一阁吗?” 嵇尘突然抬眸问了一句,这半个月来,朝廷和嵇家将京城内外翻了个遍,没能发现什么踪迹,却发现某个皇族一夜之间人府尽湮。 “嗯。” 嵇灵胸口发痛,不太想说话。 “我知道了。” 嵇尘眸色微暗,替他掖好了被子,这时,嵇康正好推门而入。 “嵇康!” 嵇尘一看到他就来气,嵇灵出了事情,这新正君像是漠不关心,整日早出晚归不见踪迹。 “嗯。” 嵇康看了他一眼,望到嵇灵醒了也没有很意外。 “你先出去。” 嵇康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嵇尘压着怒火,不想在嵇灵面前起争端,只能挥袖离去。 四目相对,嵇康上前喂了她一颗药丸子,便是良久的沉默。 “你救了我。” 夹杂着隐约的药香的丸子入喉,嵇灵笃定地说了一句。 “不是。” 嵇康垂眸,没有与她对视。 “你去哪里了?” 房间安静下来,嵇灵突然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是嵇康身上的。 “杀人。” 嵇康突然抬头,暴露了眸中的阴戾。 嵇灵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因为我吗?” 良久,嵇灵又动了唇,嵇康没说话,她说中了。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猛然被他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 嵇康的脑袋埋在她颈边,语气压抑着颤栗。 如果那人接的是死令,他眼前的嵇灵,不会再有半分生息。 他差点再次失去她了,而这一次的侩子手,是他自己。 “没事。” 并不知他心中的思绪,嵇灵勉强地笑了笑。 下一刻,她就咳出了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嵇康身前的白袍。 “灵儿!” 嵇康瞬间变得慌乱,即刻离开床榻给她找药。 “你不用这样,我不是好好的吗?” 吃下药,嵇灵劝慰了他一句,嵇康瞬间红了眼眶。 “如果,你现在是因为我呢?” 嵇康牵强地笑了笑,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她还会觉得这么娱心悦目吗? “你不会。” 嵇灵一愣,但很快恢复如常。 “如果,真的是我呢?” 嵇康笑得有些难看,他怎么不会,而下一刻,嵇灵的回答就让她晃了神。 “如果你要,那就给你。” 嵇灵毫不犹豫地说道,终究,是她亏欠更多。 嵇康猛抬头,看清了她眼中的认真,突然站了起来,笑得凄厉。 “你就真的以为我有那么好吗?” 只要他要,她就给,嵇康突然觉得讽刺极了。 “你现在武功尽废,你知道吗?” 没等她回答,嵇康又追问了一句。 这句话让嵇灵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她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眸色有些复杂,又很快恢复如常。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嵇康突然提高了音量,她这么骄傲一个人,怎么会容许自己成了一个废人。 “你不用替我难过。” 嵇灵脸色平静,这种状况,她不是第一次遭遇。 “嵇灵!” 嵇康戾气难掩,他宁愿她疯狂暴躁,可她过于平静,令他心惊。 “我没有想不开。” 嵇灵也意识到了自己过分平静,出言安抚了他一句。 “你不是陪着我吗?” 嵇灵轻笑一声,由着嵇康将她抱紧。 “我会陪着你。” 嵇康坚定地说了一句,也没有想到他仍旧会食言。 相安无事地又养了半个月的伤,直到某一夜,一道消息将这平静打破。 “主子,水面破了。” 此时,嵇灵正在翻舆图,听到这道消息,眼前一亮。 “在哪里?” 打听了一年多,那些人终于暴露了,嵇灵脸上是难掩的兴奋。 “在郊外,主子先别急着去。” 无雨看着她欲言又止,嵇灵如今的状况,实在不适合涉险,何况 “大少爷也去了。” 话落,嵇灵打翻了砚台。 “他果真初心不变。” 嵇灵冷笑了一声,一面假惺惺地关心她,一面和叛军赴会,真是她的好哥哥。 “盯紧了。” 她现在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前往。 “是。” 无雨再次退了出去,嵇灵也无心再看手里的东西。 而另一边,郊外,嵇尘一到场,就坐在了主座旁。 “我只有一个条件,天一阁。” 嵇尘语气冰冷,这半月来,他铲了好几批天一阁的杀手,却始终捕捉不到终点。 “尘兄,稍安勿躁。” 主座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嵇灵废了,对在座的人来说是少了一大阻碍,但众人没敢表露出来,生怕殃及池鱼。 “天一阁的人不好惹。” 其中一人突然拧眉道了一句,即刻就遭到了嵇尘的言语攻击。 “这点气魄都没有,还想成事?” 嵇尘嗤笑了一声,那人一噎,不少人也变了色。 第一百零九章 我是病了,不是死了 “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令手下人留意就行。” 嵇尘的脸色平静了几分,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动手。 “可以。” 主座上的人向众人示意,应了下来。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嵇尘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主座上的人轻咳了一声,众人进入了正题。 一行人谈论到了次日京城,而嵇尘一回府,就去找了嵇灵。 “好点了吗?” 嵇尘踏进去问了一句,眼见着她手里的筷子摔了下去。 但很快,她就换了一双筷子,面色如常地看着嵇尘。 “哥哥吃了吗?” “没有。” 嵇尘毫不客气,径直在一旁坐了下来,嵇灵险些掐断了手里的筷子。 “哥哥多吃点。” 嵇灵强扯着笑容,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好。” 似是没看出她的不自然,嵇尘沉溺在兄恭妹谦的氛围里。 “快点好起来,灵儿。” 离开前,嵇尘突然说了一句,嵇灵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是怎么做得到这么平静的?” 嵇灵一掌拍在了门上,前世,嵇尘也是这么淡然地让她投降。 “灵儿若是不听话,我只能要你的命了。” 这一句,是嵇尘前世与她的最后一句,最后不用他动手,她先一步坠了城。 他是捂不热的,永远只能是仇敌。 记忆与现实交叠,嵇灵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 嵇康从外面走了回来,他也是出去了一整夜。 “你去哪了?” 嵇灵没回答,反倒问他。 “找个药材。” 嵇康将外袍解了下来,嵇灵如今的外伤是好了,但内息还是很凌乱,想要恢复如初,还是要花点心思。 “辛苦你了。” 嵇灵有些愧疚,知他寻了不少方法,但多是徒劳。 “这是我该做的。” 嵇康抚摸着她的容颜,心思却是有些复杂。 她不过是沉寂了一个月,四面八方的人就都来查探,他们挡回去了不少,却难免有疏漏。 风光无限的嵇灵如今武功尽废,她还能不能恢复如初,能不能坐稳如今的位置?这一切,没人能给一个准确的回答。人心惶惶,最淡然的却是当事人。 下午,女帝将嵇灵召进了宫中。 “见过陛下。” 嵇灵辨不清女帝的情绪,上前行了一礼。 “你如何了?” 女帝上下大量了她一番,眸色不明。 “托陛下的福,好了大半。” 嵇灵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有些忐忑。 “先养养,不行再接你爹的位置。” 女帝斟酌了一下,道出了这句话,嵇灵猛抬眸。 御林军统领是武官,而丞相是文职。 “想什么?你以为朕会过河拆桥?” 女帝突然笑了,她和嵇家为嵇灵铺的都是从武的路,这一场意外始料不及,但嵇灵是废了武功,又不是人废了,再培养一个嵇灵,更耗费心神。 “谢陛下。” 嵇灵心中的激动一闪而过,随后便是有些沉闷,文臣终是受制太多。 “朕让钦天监给你看了日子,年底有个日子很好。” 女帝眸色微暗,她总觉得夜长梦多,尽早成婚,也能巩固嵇灵在嵇家的地位。 “好。” 嵇灵点了头,日子确实也差不多了。 “灵儿,你觉得,嵇尘如何?” 日子敲定了下来,女帝突然话锋一转。 “他” 嵇灵一怔,很快便意识到女帝想将她原来的位置给嵇尘。 她当然是觉得不如何的,可她要将真相告知女帝吗?怕是整个嵇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臣不知。” 嵇灵垂了眸,有些不悦,看上去是兄妹不合。 “你啊。” 女帝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也要适可而止,嵇尘当初跑出音国救你,现在也还为你奔波。” 女帝劝慰了一句,再她看来,只是嵇灵单方面的耍性子。 他哪里是在为我奔波,嵇灵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臣知道了。” “你先回去。” 女帝嘱咐了她几句,又赐了她好几箱名贵药材,才派人送嵇灵回了府。 而她一回到丞相府,便撞上了嵇青。 “姐姐也有今日的下场。” 嵇青看到嵇灵面容的憔悴,丝毫不掩饰心中的讽刺。 “我如何,也在你之上。” 嵇灵冷笑了一声,她险些都要忘了要和嵇青算账。 “那妹妹且看姐姐能不能笑到最后了。” 嵇青没退让,看上去有恃无恐,令嵇灵有些意外。 “云茗呢?” 嵇灵眸色微动,这两人凑在一起必定有问题。 “姐姐莫非还对自己的妹夫念念不忘不成?” 嵇青讽刺地笑了一声,话落,一旁的侍女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 嵇灵面色冰冷地给了她一巴掌,后者脚步踉跄,有些不可置信。” “我是病了,不是死了。” 这才一个月,嵇青就敢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了? 嵇青反应过来,脸色阴翳,扑过来想反手,却被嵇灵径直踹了一脚。 “拿根绳子来,让二小姐冷静冷静。” 嵇灵看着她挣扎,让下人将嵇青绑在了树上。 “嵇灵,你会遭报应的!” 嵇青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嵇灵毫不在意,转身去了嵇青的院子。 “嵇灵。” 云茗看到嵇灵,有些意外,却见他往身前放了一把匕首。 “云茗,我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入嵇青的门。” 嵇灵的脸色有些微妙,按理说,这一世的云茗不恨上嵇青已经不错了,怎料兜兜转转,这对狗男女还是聚在了一起。 “很奇怪吗?嵇大小姐都能做到始乱终弃,也不奇怪了。” 云茗讽刺地看着嵇灵,他的亲弟弟,至今下落不明。 嵇灵一噎,但很快恢复如常,她可没觉得云茗和云景两人之间有什么深厚的情谊,恰如她和嵇尘,都是可笑的血脉相连罢了。 “我不想与你叙旧。” “你伤了大皇子。” 这是立场问题,云茗在相府里伤了大皇子,那么他就要付出代价。 “你想干什么?” 云茗脸色一变,想起秦诣,他就觉得晦气。 明明是对方先挑衅,对方却又成了受害者。 “既然你不想动手,那便只能是我了。” “按住他。” 第一百一十章 你究竟,想瞒我什么? 冷眸微动,匕首落下,是鲜血淋漓。 “认清你的身份。” 嵇灵接过手帕擦了擦手,落下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他跟你真是差太远了。” 嵇灵回到梧桐院,看着嵇康说了一句。 “是吗?” 嵇康抬眸,让人看不出喜怒。 嵇灵一噎,或许这也是个死结,云茗毕竟也是他哥哥。 “你放心,他若是做了什么,我会亲手除了他。” 嵇康放下手中的茶杯,并没有对该有兄长的怜悯。 嵇灵叹了一口气,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可能云景的境遇更糟糕一些。 “不必总想着从前。” 嵇康突然伸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你说得对。” 嵇灵即刻有了笑容,往他身旁凑。 “钦天监说年底的日子很好。” “嗯?” 嵇康挑了挑眉,下一刻,嵇灵便将藏了良久的青色吊坠戴在了他右耳上。 青色耳坠在月光下散出了光芒,又逐渐凝成了一个若隐的字。 嵇康失了神,这就是她那夜去找嵇然的原因? “喜欢吗?” 青色耳坠更是衬出了眼前人颈边的风情,嵇灵的眸色暗了暗,打磨了许久,还是觉得这耳坠有些瑕疵。 “很喜欢。” 嵇康抬手,指间在那颗青色宝石上摩擦了一会。 “只有一个?” 嵇康抬眸,却见嵇灵突然凑过来在他耳边亲了一口。 “一个就够了。” 嵇灵轻笑了一声,过犹不及。 “别乱亲。” 颈边残留着她的温热,越发炙热,嵇康的眸色暗了暗。 “抱歉,没忍住。” 嵇灵轻咳了一声,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非要这么折磨我。” 嵇康笑得很是无奈,抬脚走出去为她煎药。 嵇灵很快就感受到了他的报复,今日的药,是前所未有的苦涩。 是夜,梧桐院来了个不速之客。 嵇灵看到眼前人,很是微妙,但迅速制止了嵇康要动手的冲动。 “他是我的人。” 眼前人,正是昔日的音国二皇子,此时言笑宴宴地看着两人。 “嵇灵,我要嫁给你。” 音国二皇子话刚落,嵇康一记掌风就甩了出去,前者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了。 “你发什么疯?” 嵇灵眉心一跳,宁蔺现在出现,就是在添乱。 “我也喜欢你啊。” 宁蔺有些幽怨,这下不用嵇康动手,嵇灵直接将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你不好好去周游列国,来我这里添什么乱?” 语落,嵇灵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 嵇康顿时就舒服了。 “咳,这不是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吗。” 宁蔺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发肿的脸。 “我死不了。” 嵇灵冷笑了一声,这是宁蔺的视线落在了嵇康身上。 “你又换了一个啊。” 宁蔺忍不住叹了一声,嵇灵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 “对。” 嵇灵咬着牙应了一声,她三心二意,换人如流水。 “感觉没有第一个好看啊。” 宁蔺挑衅地看向了嵇康,却见后者笑意更甚,看得宁蔺心里发怵。 “他为什么不生气?” 宁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任何一个男人听了这话都不可能不生气? “嗯,他是替身,他习惯了。” 嵇灵脸不红心不跳,嵇康故作认可地点了点头。 “行,我尊重,祝福。” 宁蔺有些牙酸,这天造地设的,他还能说些什么? “我是要把这东西给你。” 宁蔺正了色,拿出了一个木匣子。 “什么?” 嵇灵正想伸手接过,嵇康就先她一步将东西抢了过去。 “你当年让我保管的,没打开过,我不清楚。” 宁蔺摆了摆手,东西已经送到了,其它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 “你可以滚了。” 嵇康拿着那个木匣子,冷声道了一句。 “不能留宿一晚?” “可以。”“不能。”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嵇灵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嵇康,只能歉意地对宁蔺笑了笑。 “有异性没人性。” 宁蔺将嵇灵给的银票塞在怀里,在无风的注视下翻身离开了梧桐院。 “记得是什么吗?” 嵇康看着手里的东西,向嵇灵问道。 “不记得。” “那便不必记得了。” 嵇康将那木匣子收起来,没有再拿出来的意思。 “嵇康,那是我的东西。” 嵇灵蹙起了眉,有些不解,还有些不悦。 有关于音国的事情她太模糊,宁蔺被他赶走了,现在还要扣下她的东西。 “当是聘礼。” 嵇康脸色不变,不掩饰刻意的隐瞒。 “你究竟,想瞒我什么?” 嵇灵看着他,真的是不明白他的举动。 “你不会想知道的。” 嵇康手一扬,将那木匣子扔进了火盘之中。 “嵇康!” 嵇灵神色大变,想要捡回来,嵇康瞬间限制了她的举动。 “你就当不知道,不好吗?” 嵇康的大掌扣着她的脑袋,眼中添了几分阴戾。 “你放开我!” 嵇灵奋力想推开他,后者却是更强硬,任由她将挣扎,却只能看着火盘里的东西一点点化为灰烬。 “好了。” 嵇康终于松开了她,嵇灵一失力,跌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双眸却死死地盯着那个火盆。 她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知道。 嵇灵被这个认知气得心口发痛,又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她抬眸看着眼前人,感到了一丝绝望。 “无雨!” “下去!” 嵇灵刚把无雨喊出来,就被嵇康斥了回去,无雨看了看两人,有些犹豫,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嵇康,你想干什么!” 嵇灵猛然站了起来,现在连她的人都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你别闹了,好好养伤。” 嵇康有些无奈,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你把我当什么了?” 嵇灵心中有些慌乱,她厌恶这种无力的感觉。 “你是我的妻主啊。” 嵇康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嵇康将她揽了过来,他只是希望,她能安分一些罢了。 嵇灵看着这双熟悉无比的双眸,却只觉心里发寒,她从前只觉眼前人是个适合的金丝雀,如今自己却成了对方的笼中鸟。 “灵儿,你在想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知道了又怎样呢? 嵇康贴在她耳边,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嵇灵心一颤,下意识想逃离,却被抓得更紧。 “怕我?” 嵇康冷笑了一声,笑得嵇灵心底生寒。 “别怕,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嵇康突然又软了下来,低语劝慰了一句。 “我不需要!” 嵇灵一掌推开了他,匆忙退后了几步,眼中充满了忌惮。 他织了一只大网,成功地将她引了进去。 “你发现了?发现了又怎样呢?” 嵇康笑了笑,坦荡地承认了,他确实早有预谋,这一次的事情,是个意外,也是个契机,他只犹豫了一会,便确定了下一步。 她太多情了,他不敢放心,唯有亲手收束她羽翼。 “你应该庆幸是我。” 如果是换了一个有异心的人,她便不会这般自在了。 “我还真应该感谢你。” 嵇灵气得发颤,防不胜防的,是枕边人。 “没事的,不要生气了。” 嵇康上前,低声哄着她,嵇灵没领情,转身欲离去。 “又想去找嵇尘?” 嵇康没有跟过去,轻笑了一声,嵇灵脚步一顿。 “你还是很喜欢这个哥哥啊。” “也对,毕竟是嫡亲的哥哥啊。” “不过,你最好提防他。” 嵇康似笑非笑,要么说她不清醒呢,嵇尘都这么明晃晃地针对她了,如今不愉快了,还是要去找他,非得是撞了南墙才后悔。 “不用你管!” 被他戳中了心思,嵇灵有些愠怒,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又和你院子里的闹别扭了?” 嵇尘看到她,迎面便来了一句。 嵇灵心不平,一脚便踹倒了他身旁的凳子。 “我院子里的东西怎么就碍了你的眼?” 嵇尘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陛下想让你替我的位置。” 嵇灵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长指抓着桌沿。 “没兴趣。” 嵇尘矜贵地抿了一口茶,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不安的动作。 “嵇” “喊哥哥。” 嵇尘即刻打断了她的话,想起那夜的打压,嵇灵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哥哥。 “又想在我这里讨什么?” 嵇尘放下了被子,侧过脸看着她。 “不想看到嵇青。” 嵇灵看着他,心思转了好几回,随口说了一句。 “她还在树上。” 嵇尘的脸色有些微妙,嵇青都被绑在树上快一夜了。 嵇灵一噎,她都快忘了这事。 “那就让她分出去。” 嵇尘淡然地说了一句,嵇青已经及笄成婚,也应该扔出去了。 “你要什么时候?” 嵇尘看着她,又追问了一句。 “现在?” 嵇灵下意识说道。 “你是有多不喜欢她。” 嵇尘有些无奈,但还是喊了随影一声,后者心神领会,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解决了,还有吗?” 随意处置了一个庶妹,嵇尘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仍是对她极具耐心,嵇灵去没有觉得有丝毫荣幸。 究竟是她太愚蠢,还是他伪装得太好? “又怎么了?” 见她失了神,嵇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嵇灵回过神来,看着他突然红了眼。 “哥哥” 她真想问问,他为什么就能这么狠心要她的命? “谁又让你受了委屈?嵇康?” 嵇尘揉着她脑袋的头发,有些困惑,而嵇灵则是盯着他白皙的颈脖,眸色渐暗。 “哥哥” “嗯?” 嵇灵冰凉的长指滑过了他的侧颈,抱住了他。 嵇尘一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哥哥,我会死吗?” 嵇灵抓着他身后的衣袍,突然抬眸问道。 “不会,哥哥会保护你。” 几乎是下意识的,嵇尘作出了回应。 “哦。” 嵇灵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猛然推开了他。 “嵇灵,不是谁都受得住你这个脾气。” 猛然被她推开,嵇尘有些无奈。 “是吗?可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嵇灵嘲讽地笑了笑,她本就不是什么讨喜的人。 “是,谁让我是你哥哥呢。” 嵇尘伸手想拍拍她的脑袋,被她躲开了。 “你是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嵇尘看了一眼天色,眸光微闪。 “是啊。” 嵇灵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你睡。” 嵇尘也没跟她争执什么,转身走了出去,还为她关上了门。 “主子,大小姐也太无理取闹了些。” 如风看着他走出来,不由蹙起了眉。嵇灵这脾气,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她受了伤,心里不痛快,由着她。” 嵇尘轻笑了一声,眉间皆是宠溺。 “我倒是宁愿她能一直这样无理取闹。” 与其让她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宁愿她从心所欲地无理取闹。 嵇尘叹了一口气,走入了另一旁的房间。 夜深人静,嵇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某一个方向良久,再次打开了书架后的暗室。 这一次,她没能找到什么异样,反倒是发现了一大沓关于天一阁的信件,虽然大多只是只言片语。 嵇尘在调查天一阁?为什么? 她心里刚问出来,便已经知道答案,她不太想要认知到这个答案。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嵇灵将那些东西放回原处,脸色有些复杂。 他为什么还要关心她?何必再惺惺作态地维持宽容的兄长模样? 心里翻江倒海,嵇灵只觉得恶心。 她从暗室走了出来,视线落在了书架的一本笔记上,而她翻了几页,便狠狠地扔在了地面。 “嵇尘,你比我会算计。” 嵇灵盯着地上的那本笔记,抓着书桌的手在发颤,上面是嵇尘的字迹,极有条理地写着她的偏好,以及近来写着药材的未干的墨迹。 “为什么” 次次让她失望,又再让她升起期愿。而那每一次升起的希望,都注定要被辜负。 她突然又想起了被困在深院久未见的娘亲,都是可笑的血脉之情。 嵇灵红了眼眶,暴戾地扫落了桌上的所有东西。 他们要她死,她就偏偏要活着。 这时,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来不及深思,便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做梦了,嵇灵 “气急攻心。” “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她是在你房里晕倒的。” 嵇灵再次醒来时,正好撞上两个男人针锋相对,她思考着要不要起身,而察觉到她有动静的两人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咳,嵇康,哥哥。” 嵇灵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 “醒了正好,你去我哪里。” “你有病嵇尘?” 嵇尘话刚落,就被嵇康否定了。 “她是我妹妹。” 嵇尘一噎,但没有退让。 “她十六了,你有脑子吗?” 嵇康不禁有些暴躁,两人就这个问题已经争执了一个时辰了。 “是你心思龌龊,你照顾不了她,就让别人来!” 嵇尘倏然站了起来,嵇家怎么就出了他这个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我怎么照顾不了她,她是看到你才气晕的!” 嵇康也不输气势,两人想持而立一时不分上下。 “我是病了又不是半身不遂。” 嵇灵眉心一跳,有些怨念地呢喃了一句,顿时受到了两人的注视,她顿时止了声。 “你是非要跟我争吗?” 嵇尘压抑着怒意,双方皆是气焰锋锐。 “是啊。” 嵇康也不知如何,今日格外的暴躁,两人一对眼,就是刀剑相对,嵇灵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在院外掀起了战局。 嵇灵走到门外,明显感觉到嵇尘精进了不少,双方一时持平,但院子里的东西却是遭了秧,四周的暗卫纷纷推到了一旁,她本是想窥探嵇康的剑法,却发现对方简直就是毫无章法,只是单纯地想泄愤。 大概是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她清晰地看到嵇康狠戾地踹了嵇尘一脚。 “按辈分,你也得喊我一声哥哥。” 嵇康收回了脚,冷声斥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嵇灵手里的瓜子掉了几颗,这两人是对哥哥这个称呼有什么执念? 但很快,这场战局就点到了她身上。 “看够了吗?” 两人齐齐看向她说了一句,双方皆是有些狼狈,而这正主却是饶有兴致地在嗑瓜子。 “嗯,你们都很好看。” 嵇灵不知死活地点了点头,这两人,从相貌,到步法剑法,皆是不可多得。 “嵇灵!” 嵇康咬了咬牙,若不是看在和她这张脸相似的份上,他方才那一脚就踹在嵇尘脸上了。 “别吵了,我能照顾自己。” 嵇灵漫不经心地又磕了一口瓜子,结果两人看过来的眼神都充满了严重的不信任。 “我这十几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真的不必要。” 嵇灵脸色不变,话语却是如利刃一般刺在了两人心口上。 她是带刺的蔷薇,不是温室的花朵。 “哥哥,你回去。” 她终是做了抉择,嵇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拾起剑转身离去。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嵇康心底发沉,捡起剑走到了她身旁。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嵇灵神情淡淡。 “你以为我心疼你,就会放过你?” “别做梦了,嵇灵。” 嵇康冷笑了一声,嵇灵平淡的神情瞬间崩裂了。 可恶,被他猜中了。 “我有时候都觉得,这皇朝已经被颠覆了。” 嵇灵忿忿不平地将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 嵇康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唇。 “没有被颠覆,只是你比较倒霉而已。” 这话落下,嵇康自己都笑了,女帝该朝换制也不过十年,世家大族即便是跟着改了宗制,曾经培养的继承人也不会迅速败落,嵇尘便是最鲜明的例子。 皇朝已经改了制,尊女轻男,只是嵇灵比较倒霉,正好在权力的漩涡,那些仍握重权的男子,自然也是围绕在她身旁了。 “若是从前,你以为我会容忍你三夫四妾?” 嵇康捏着她的脸,语气又冷了几分。 “我这后院还没被你清完吗?” 嵇灵一口要在了他的食指上,除了秦诣,其他人都被云景用各种手段逼退了。 “也是,灵儿最好是识趣一些,别逼我弑妻夺权。” 嵇康冷哼了一声,拽着她的后颈将她拎了回去。 “弑不弑妻我不知道,反正你已经夺权了。” 想到这里,嵇灵就来气,她的暗卫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看到嵇康就躲,完全不管她这个主子的死活! “你要养伤,我只是怕你不安分。” 嵇康叹了一口气,将不情不愿的嵇灵揽了过来。 “呵,现在如何不都是你一张嘴。” 发丝被他揉乱,嵇灵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别生气了,你想如何?” 嵇康有些无奈,平日里还好,他现在是真的感受到了嵇尘的无可奈何。 “我想无忧。” 话落,她便看到他的脸色暗了下来,可嵇灵这一个月来也没见到无忧的身影。 “他死了。” 嵇康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她闹了半天,就是为了别人? “那你滚。” 嵇灵也没了耐心,看着他心烦。 “行,我这就去把无忧杀了。” 嵇康说得随意,嵇灵瞳孔一缩,深知他疯起来是认真的。 “别,你还是留下来陪我。” 嵇灵一把将他拽了回来,迅速抱住了他。 “你怎么见谁都抱?” 嵇康青筋突起,他清晰地闻到了嵇尘身上独有的香气。 “他是我哥哥。” 嵇灵微怔,她纵然是恨他,但嵇尘是她嫡亲的哥哥这一条不可否认。 “他真的是你的好哥哥。” 嵇康咬了咬牙,第一次对嵇尘起了嫉恨。 若不是确认了那是嫡亲的血脉,他真的忍不住再给嵇尘两拳。 “你想怎样?” 嵇灵头皮发麻,一时间也没理解,怎么最后还是成了她哄他? “你。” 嵇康动了动唇,换来的却是两人的沉默。 嵇灵欲言又止,这哪里是她不愿,那是嵇康不放心。 “睡,我出去一趟。” 半晌,嵇康笑了笑,将她放回了榻上。可嵇灵哪里还睡得着,捂着脸耳根在发烫。 太羞耻了,但谁能看着美人无动于衷,嵇康耳边的青色耳坠晃得她心乱。 可她的羞愧没持续多久,一道突如其来的噩耗便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警告过你 女帝暴病。 没有任何预兆,女帝就这样倒下了。 嵇灵心里很乱,拿着令牌即刻进了宫。 寝殿内,太医围了一圈又一圈,嵇灵扒开人群,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帝。 “怎么回事?” 嵇灵拧着眉,走近了一旁的嘉明长公主。 “太医还没个定夺,晕倒之前母皇还在拟旨。” 嘉明长公主看了她一眼,眸色有些复杂。 “什么旨?” 嵇灵下意识问了一句。 “让你负责监察这一次的会试。” 嘉明长公主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自然。 如今是天启十一年,科举考试五年一次,与历朝不同,今朝的科举是秋举,八月下旬会试开考,十一月上旬出殿试名单,临近年关正好是衣锦还乡之时,次年才开始任职。 “我” 嵇灵动了动唇,女帝已经开始为她铺路从文了。 “陛下醒了!” “母皇!”“陛下!” 嵇灵眼前一亮,而女帝的生息有些微弱,让众人都退了下去,只余下了嘉明长公主、秦宁、秦诣和嵇灵四人。 “朕真的是有些累了。” 女帝看了看四人,视线最后落在了嵇灵身上。 “灵儿。” “陛下。” 嵇灵走近了床榻,嘉明长公主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旁。 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多了旁人看不到的疑惑。 “本是想让你好好养伤,如今还是咳” 女帝突然咳了几声,嵇灵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 嵇灵脸色不变,但眼中有些动容。 女帝又对几人吩咐了几句,便再次睡了过去。 最后,女帝令太女亲政,嘉明长公主辅政,而秦诣和嵇灵负责这一次的科举考试。 “嵇灵。” 四人分别前,加嘉明长公主突然喊住了嵇灵。 “殿下。” 嵇灵薄唇微抿,视线却落在了秦宁身上,这一路上,秦宁太沉默了。 “有时候,本宫真羡慕你。” 嘉明长公主的脸色有些微妙,女帝这一柄,首先信任的不是她们这些儿女,而是武功尽废的嵇灵。 “殿下抬举了。” 嵇灵垂眸,思考着女帝方才给她的暗示。 “回去,嵇大人还是要好好养伤的。” 嘉明长公主冷笑了一声,拉着不情不愿的秦宁走了。 “怎么了?” 看她脸色苍白,秦诣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有些发烫。 “走。” 嵇灵摇了摇头,她现在心绪有些乱,大病未愈又开始深虑,自然有些心力不足。 “你休息一会。” 嵇灵现在的状况自然不适合再骑马,秦诣将她邀进了马车。 “嗯。” 嵇灵也没说什么,合上便睡了过去。 “你真是不怕我趁人之危。” 秦诣看着她的睡颜,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嵇灵似是感到了不自在,不悦地皱了眉,往后缩了缩。 “呵。” 秦诣轻笑了一声,她这副模样,莫名讨人怜爱。 “真想趁人之危。” 秦诣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他将睡得不安分的人揽了过来,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声。 而正当他想吻下去时,有人掀开了车帘。 嵇康的脸色寒若冰霜,他径直给了秦诣一拳,将嵇灵揽了过来。 “我警告过你。” 他将嵇灵抱着怀里,冷眼看着秦诣。 “嵇康。” 秦诣擦去了嘴边的鲜血,下一句还没说出口,嵇康就抱着嵇灵离开了。 嵇康抱着发烫的嵇灵回到梧桐院,脸色异常难看。 “云景,我难受。” 踏进房间时,嵇灵突然呢喃了一句,嵇康冰冷的神情顿时缓和了不少。 “你真是不要命。” 嵇康叹了一口气,探了探她的额温,便令人去熬药。 “你别走。” 嵇康想将她放回床上,怀里的人却将他抱得更紧。 “我在这里。” “你骗人。” 嵇灵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委屈。 “你之前就丢下我了。” 嵇灵抓着他的衣领,渐渐攥紧了拳头。 “你病糊涂了。” 嵇康抿了抿唇,想将她的手拔下来,而下一刻,他整颗心都往下陷。 “你别死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 嵇灵突然有些哽咽,紧紧地抓着面前的人不放手。嵇康脸色发白,没说话。 “我错了,云景,你不要死。” 怀里的人的泪水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襟,嵇康还是没说话。 “我错了,我去陪你好不好?” “够了!” 嵇康突然厉声斥了一句,将捧着药走进来的无雨吓了一跳。 “正君?” 无雨看着可怜兮兮地趴在嵇康身上的嵇灵,神情有些微妙。 “给我,你下去。” 嵇康接过了那碗药,怀里的人依旧是不安稳地乱蹭,嘴里还一直呢喃着对不起。 “我没死,乖乖喝药。” 嵇康态度强硬地给她喂了药,嵇灵喝得直皱眉,很是不情愿。 “乖一点。” 好不容易让她喝完了,药汁也撒了他一身白袍。 “云景,你怎么变了?” 嵇灵突然伸手抚上了他的脸,眼中有些疑惑。 “别碰。” 脸上的面具差点被她撕下来,嵇康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你还是不愿意见我。” “也是,他怎么会愿意再见到我。” 嵇灵突然笑了,泪意夹杂着自嘲令人心里发沉。 “好好休息。” 嵇康叹了一口气,她真是烧得神志不清了。 “是我的错。” 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嵇灵是听不进他的话的,一张脸尽是泪痕,令他很是烦躁。 “没有你的错。” 嵇康一口气不上不下,强硬地将她按回床上掖好了被子。 “云景” 嵇康刚走开,她便一脚踹开了被子,迷糊中看着他在解衣袍。 “嵇灵,你在干什么?” 身后的目光过于炙热,嵇康停下了接里衣的动作,一回头,嵇灵就撞进了他怀里。 “你是想逼疯我。” 颈上猝不及防被她咬了一口,嵇康眸色发沉。 “你不要走。” 嵇灵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双眸迷离,言语间还有几分幽怨。 “嵇、灵!” 嵇康噎不下这口气,干脆也不再做什么正人君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别太贪心 次日醒来,嵇灵浑身酸痛,脑中却是异常清明。 “云” 看到身侧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嵇灵顿时瞪大了双眼,却被捂住了唇。 “别乱喊。” 那张绝色而带着凌虐美的脸添了些无奈,好看的眉眼夹杂着几分风情。 “你” 嵇灵欲言又止,眼见着他从云景又变回了嵇康。 “为什么” 嵇灵不死心地捏了捏他的脸,他是怎么做得到这么真切的,比当初在音国时用顾景那张脸的真实更甚。 “别问,少言。” 嵇康挑了挑眉,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这张脸不好看。” 嵇灵垂下了眸,不悦都浮在了脸上。 “肤浅。” “我下次换张好看的。” 嵇康笑得无奈,她对那张脸的执念很深。 “我喜欢原来的你。” 嵇灵咬了咬唇,眼中人原来的模样从头到脚都是最好的。 “别太贪心。” 嵇康揉着她的发丝说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眼前人。 “哦。” 嵇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原因。 “你还是挺精神,是我顾虑太多了。” 嵇康在她颈边碾了一口,上面还留着昨夜的齿印,而他想到昨夜秦诣未完成的动作,便加深了这个齿印。 “嘶” 嵇灵一掌推开了他,美目瞪了一眼,他是狗吗? “你也可以看看你的杰作。” 嵇康笑了,他从肩膀到后背全是血痕。 “还不是你” 嵇灵话说一半,便止了言,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人。 “妖精。” “嗯?” 光阴荒废,直到第三日,嵇灵才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带着秦诣去了礼部,只是身旁多了几个“叛主”的暗卫罢了。 如今已是八月上旬,不少考生都来到了京城,两人在礼部跑了一圈,又去了一趟贡院。 “嵇青也参加了。” 走出贡院路上,秦诣突然对她说了一句。 “嗯。” 嵇灵点了点头,虽然是对嵇青不喜,但她不至于在会试里动手。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曾经在会试中大展才华,却又突然暴毙的少女。 “你先回去。” 嵇灵心思一动,上了自己的马车。 秦诣看着她离去,也没说什么。 嵇灵寻着记忆而去,马车停在了一家小客栈。 她敛了敛神,抬脚下来马车,而她还没走进去,就迎面撞上了那个少女。 “抱歉。” 少女穿着麻衣粗布,和嵇灵这身价值不菲的华袍不一样,但少女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低头走了过去。 “顾桉。” 嵇灵突然落声唤了一句,少女顿时止住了脚步。 “你是?” 被唤作顾桉的少女这才回过头来,打量了她一番。 嵇灵注意到,眼前有些狼狈的少女,眼中有好奇,但没有怯懦。 “谈谈。” 嵇灵笑了笑,顾桉也没有犹豫,带着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嵇大人?” 两人往客栈房间走的时候,顾桉已经从旁人的惊讶话语中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是临县人?” 嵇灵没否认,反问了一句。本是对眼前人前世的悲剧存在疑虑,现在对方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亲切,突如其来的,又好像是命定的亲切。 “是,临县县令之女。” 顾桉轻抿了一口茶,说道自己身份时眼中滑过了一抹嘲讽,而嵇灵竟就在她这一眼中感到了上位者的威压。 “顾解元?对这次会试可有把握?” 嵇灵心中的感觉更为莫名,眼前的少女就是前世的会元,临近殿试前却突然没了,看着眼前人游刃有余的模样,她突然很笃定,对方是完全有把握连中三元的。 “还行。” 顾桉似是不太在意,突然抬眸认真地盯着她,眼中有嵇灵看不懂的怜惜。 “嵇大人和我一个妹妹很像。” 顾桉似是想伸出手摸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手。 “啊?” 嵇灵都有些茫然了,顾桉如今十七,是比她长一岁。 “嵇大人今日来找我是为何?” 顾桉的长指叩了叩,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听闻顾解元才华横溢,心向往之罢了。” “呵。” 嵇灵话落,就听顾桉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带着宠溺,比她曾经在嵇尘身上感受到的更甚。 “嵇大人希望我连中三元?” 这一句,不是询问,而是笃定,嵇灵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可以。” 顾桉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句。 最后,嵇灵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客栈的,只是隐约感觉顾桉好像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嵇灵不仅摇了摇头,顾桉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但这个人,又对她有明显的善意。 可她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算了,对方这么有把握,这一世应该也不会输,反正她是很乐意看到除了嵇青以外的人中了状元的。 上一世的嵇青在会试前恳求嵇尘单独教学,当时的嵇尘可谓也是尽心尽力,这一世,她且看看嵇青能走到哪里。 此时,无痕院,嵇尘泛着手里的书,明显地有些烦躁。 “会试又要开始了。” 如风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念了一句。 “嗯。” 手上的书突然被按了一角,嵇尘轻应了一声。 “若是公子定能大放光彩的。” 如风看着他,叹了一声,自家公子三岁就展现了极大的才气,如今更是有增无减,京城第一才子,却只能是才子。 嵇青一个庶女都能去参加科举考试,而自家公子这一腔才华,却只能囚于深室。 “不必多言。” 嵇尘伸手抚平了刚才被折起的书角,脸上平静得让人辨不清情绪。 “哥哥。” 就在那页书角再次要被折起时,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哥哥,你想去参加会试吗?” 嵇灵走了进来,回来路上她一直在想嵇青前世那份考卷,不是偏见,她总觉得不对劲。 “嗯?” 嵇尘语气平静,但那页再度被折起的书角泄露了他的情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想起了你的旧相好? “我可以将你推上去,但结果无效。” 嵇灵想了想,反正她是负责此次考试的,给嵇尘添个位置无碍。 房中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她听到了嵇尘的一声“好”。 嵇灵察觉了他眼中的汹涌,有些错愕。 嵇尘手握权势,是无所谓能否为官的,所以参加科举考试,是他的执念? 嵇灵抿了抿唇,苦读寒窗多年,不能证明自己确实也挺折磨的。 “为什么突然想到我?” 嵇尘平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狐疑,嵇灵唤他时仍是不情不愿,他可不信她会想起来给他圆个心愿。 “重要吗?” 嵇灵反问了一句,笑意渐深。 嵇尘一噎,确实不重要,总归于他有利无害。 “近来,你也要小心一点。” 嵇灵本想离去,听到他这一句,猛然回了头。而嵇尘只是低头看着书,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可她敏锐地觉得,他们已经有了动作。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眼中升起忌惮,而这一抹眼神,正好被突然抬头的嵇尘撞上。 “灵儿。” 嵇尘动了动唇,眸光逐渐变得深邃。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先不打扰哥哥了。” 嵇灵倏然脊背发寒,大步走了出去。 嵇尘合上了手里的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边勾起了笑意。 “主子,大小姐她” 如风欲言又止,嵇灵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无碍。” 嵇康的长指在书上敲了敲,思绪飘向了另一处。 此时,京城的某处院子。 “简直是欺人太甚!” 嵇青一掌拍在了桌上,前几日,她还在床上,就突然被拎起来扔出了相府,连同一起被扔出来的,还有她的所有行装。 得亏是夜里没人,否则她的脸面已经丢得干干净净,待她反应过来时,发现她的现状只是嵇尘为了寻嵇灵一时欢喜,得知真相的她险些气晕了过去。 嵇尘做得很绝情,除了她平日里用的东西,一分一毫也不多就令她分出了府,甚至还勒令她的姨娘和兄长在中秋节之前搬离相府。 如今这个院子还是嵇白租下来的,她现在是一穷二白,活了十几年都没这么狼狈过! “少说两句,准备你的考试。” 一旁的嵇白脸上没有多少变化,说话时注意力还在手里的医书上。 “嵇白,你究竟要不要一点脸面!” 嵇青转过头看着她,这件事早就传进了太医院,她就不信嵇白不受一点影响。 “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嵇白淡然地抿了一口茶,闲言碎语他已经听太多了,分出来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必被别人拿捏着婚事。 “与其在这里计较,你不如多看几本书,也好在会试上争个好名次。” 嵇白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临近会试还如此浮躁,他都替她捏一把汗。 “我断然不会让你失望。” 嵇青冷哼了一声,若是如此,她还是嵇家同辈里第一个参加科举的。 嵇白不置可否,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云茗呢?”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嵇青。 “回侯府了。” 说到这里,嵇青有些咬牙切齿,知道她被赶出来后,云茗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回了侯府,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嵇白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思考。 “也好。” 这两人,本就是一场荒谬,留在相府,嵇青起码是个相府千金,出了相府,便什么也不是。 自嵇灵受伤后,嵇鸣也不知去了哪里,整个相府也是嵇尘兄妹在打理,两人一拍即合,自然也不会再有旁人的位置。如今府里那两位姨娘和庶妹也是人心惶惶,生怕这对兄妹哪天不高兴了也将她们扔出去。 “呵。” 嵇青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另一边,嵇灵回到院子里。 “嵇康,你想去考试吗?” 嵇灵兴致勃勃地跑到他面前,却只得了他一个余光。 “没兴趣。” 最高的位置他都摘了,这些功名利禄又算什么,徒添负累。 嵇灵:“” 她以为每个男子都有考取功名的执念,而她眼前的这位,不仅没有,还觉得厌烦。 她突然想起了同样看淡功名利禄的洛宸,眸色暗了暗。 “怎么?想起了你的旧相好?” 嵇康只看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泊,那位确实淡泊,现在还挂着侧君的名号。 “咳,你想多了。” 嵇灵矢口否定,却看他眼中温度骤降,连带着她的心境也冰冷起来。 “考啊,为什么不考,虽然比不得状元之名。” 嵇康嗤笑了一声,嵇灵眼皮狂跳。 “还是别了。” 照着她的性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而且不说顾桉这个本就耀眼的才女,自家哥哥也不简单,云景就不必再去徒添学子的压力了。 “呵。” 嵇康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嵇灵连忙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你才是最不一样的。” 看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嵇灵又凑过去咬了几句,眼见着嵇康的耳根瞬间就红了。 “嵇、灵!” 嵇康的脸红了大半,盯着她的双眸含着羞愤,添了某人最偏爱的风情。 “夫君,别生气。” 嵇灵最爱他这副模样,伸手碰了碰他的长睫毛。 “出去!” 嵇康手里还握着笔,竭力扼住了将它折断的冲动。 “这是我的房间?” 嵇灵有些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了出去。 “那嵇大小姐就尝尝被赶出闺房的滋味!” 话落,他“嘭”得一身关上了门,嵇灵险些碰了一鼻子灰,和身侧洒扫的侍女面面相觑。 暗处的无风险些笑出了声,堂堂嵇大小姐竟然也有今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无晴的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主子你也敢取笑?嗯?” 无晴笑得阴险,捏起了他的下巴。 “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感受到她冰凉的长指,无风脸上有些发热。 “是吗?你什么我没看过?” 无晴挑了挑眉,似是有些疑惑,她和无风自幼一起长大,无雨还是后来的。 “够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无风听不得她这话,落荒而逃。 无晴看着还留着温热的指尖,若有所思。 眨眼间,中秋节到来,连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嵇鸣也回了府,令有些凄清的相府添了些喜色。 中秋节前一夜,嵇尘试探想将芙蓉院的嵇大夫人带出来过节,嵇灵还多大反应,嵇鸣就一口否决了,因而偌大的相府就只有四人上了桌。 嵇灵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淡,这时,桌上的三个男人齐齐给她夹了菜。 桌上的四人皆是一愣,嵇灵最先反应过来道了一声谢谢,这才惊觉这些菜肴都是在迁就她的偏好。 “岭南那边不错,殿试后可以去那边看看。” 嵇鸣也是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他这句话没有明显指向谁,但谁都知道他是对嵇灵说的。 “好。” 嵇灵点了头,父亲是看出了她的烦闷。 “嵇康。” 这时,嵇鸣看向了坐在嵇灵身旁的嵇康。 “父亲。” 嵇康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话语间有些不自然。 “嗯,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嵇鸣点了点头,他对族中子弟少了些成见,目前对嵇康还算满意。 “应该的。” 前世今生第一次得到嵇鸣的认可,嵇康的动作有些僵硬,身旁的嵇灵都感到了他的紧张,抓了抓他的衣袍。 坐在嵇灵对面的嵇尘不由冷笑了一声,在他面前争得你死我活,在父亲面前倒是乖巧起来了。 “嵇尘,你少发疯。” 嵇鸣本就觉得他碍眼,如今看他打破了气氛,忍不住斥了一声。 嵇尘面色一滞,见着嵇康勾起了真切的笑容。 “装模做样。” 嵇尘小声呢喃了一句,可内力深厚的嵇鸣又岂会听不到,毕竟是中秋夜,嵇鸣忍住了给他一掌的冲动。 “不吃就滚出去。” 对待这个嫡子,嵇鸣向来不留情面,嵇尘收敛了神色,没再说半句话。 “今夜城里热闹,灵儿要去逛逛吗?” 放下碗筷,嵇康朝她问了一句。 “好。” “我也去。” 嵇灵刚应下,嵇尘就跟着说了一句。 嵇鸣、嵇灵、嵇康:“” “你们去,为父就不去凑热闹了。” 嵇鸣摆了摆手,独自回了房。 “嵇尘,你烦不烦?” 嵇鸣一走,嵇康对他也没了好脸色。 “我和自己的妹妹赏月与你何关?” 嵇尘理直气壮,摆明了要给嵇康添堵。 “行了,一起去。” 嵇灵揉了揉眉心,她的兄长和夫郎一样幼稚。 于是,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嵇灵心觉若不是自己坐在中间,这两人都能在马车里打起来。 而一到了街上,两人又开始较劲。 “灵儿,这个灯笼不错,哥哥给你买。” “肤浅,今夜有灯会,枉你还是京城第一才子。” “呵,你还少年成名呢,也不如何。” 嵇灵被两人吵得心烦,打发了两人去灯楼猜灯谜,这时,她瞥到了一抹身影,和嵇康道了一句便追了过去。 她看见了顾桉。 此时的顾桉和她那日看到的狼狈不同,今日的顾桉洋溢着大方的笑意,穿了一身低调奢华的青色衣袍藏在形形色色的灯笼之中,而她身旁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正宠溺地搂着她。 嵇灵敏锐地感知这个男人不一般,光是那张脸就和云景不分上下,可她又清晰地认知到京城没有这一号人。在她思索时,顾桉和那个男人齐齐朝她看了过来,点头示意,可她反应过来时,两人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嵇灵也放弃寻找回到了灯楼,此时那两个幼稚的男人已经猜着灯谜到了最顶层,吸引了四周的视线。 嵇灵也停了步,站在不近不远处望着这两个气度不凡又才华横溢的男人,有荣共染,一时也不想去深究什么。 到了最后一个灯谜,嵇康面露难色,嵇灵却在那熟悉的眼眸中看出了一抹算计。 而没等她说什么,嵇尘就说出了灯谜的答案。 “恭喜嵇大公子!” 主持的人将灯笼取了下来,递给了还有些恍然的嵇尘。 他真是疯了,才和嵇康争执了那么久。他还没反应过来,嵇康就径直夺走他手里的灯笼,朝嵇灵走了过去。 “好看吗?” 嵇康看着她,眉间尽是笑意。 “好看。” 也不知他说的是人还是灯笼,嵇灵点了点头。 下一刻,嵇康举起灯笼挡住众人的视线,扣着她的脑袋亲了下来。 本是热闹的灯楼顿时安静了下来,隐约还能感受到嵇尘咬牙切齿的恨意。 他赢了灯笼,却输了唯一的妹妹。 “多谢哥哥。” 一吻结束,嵇灵有些意乱情迷地靠在他怀里,嵇康朝嵇尘看了过去,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 嵇尘没理他,踩着边栏飞身跃下了灯楼。 “你跟他较劲做什么。” 嵇灵好不容易站稳身影,四周的视线还在窥探。 “他不高兴,我就高兴。” 嵇康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很久以前的后来,他以折磨嵇尘为乐趣,谁让对方断了他最后的念想。 “你高兴就好。” 嵇灵笑得宠溺,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兄长丢出去。 “呵。” 嵇康轻笑一声,牵着她离开了灯楼。 “要去放长明灯吗?” 嵇康抬头看了一眼,黑夜里升起了零星的灯光。 “好啊。” 嵇灵点了头,虔诚地放了一盏长明灯,嵇康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被长明灯上的愿望晃了眼。 他还以为,她会许下山河太平的愿望。 嵇康盯着她明亮的双眼,眸色渐暗。 “灵儿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有啊,我放在府里了。” 本是随口一问,怎料她认真地点了头,嵇康的眸色更暗了。 “是吗?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拆开灵儿给我的礼物了。” 嵇康笑意渐深,她今日这一身耀眼的红色,还是他挑的。 “那我们回去。” 眼前人的眸色仍然十分清澈,恍然不察身旁人的居心叵测,嵇康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啊。” 而直到那红色的绸缎落到手上,嵇灵才惊觉他真正拆的礼物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管好你自己 临近会试,嵇灵带着御林军在贡院附近巡逻。 这时,顾梦朝她走了过来。 “嵇大人,你是不是” 顾梦欲言又止,不仅仅只是猜测,她那日听到了嵇灵和南宫堇的对话,嵇灵要离开御林军了。 御林军不会容许没有武力的人担任副统领。 “嗯。” 嵇灵没有隐瞒,她是要调职,至于调往哪里,女帝还没来得及给她回应。 “嵇大人” 顾梦顿时握紧了手里的佩剑,心中压抑着难忍的情绪。 “我如今正是衰败之势,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嵇灵看着她,似笑非笑。 “属下愿意!” 几乎是毫不犹豫,顾梦即刻回应了她,这洪亮的声音吸引了正在巡逻的一众御林军的注意。 “好。” 嵇灵笑意更深,即便是不愿意,她也是要将人带走的,前世最落魄之时,只有顾梦和南黎矢志不移地跟着她。 而南黎听到顾梦的声音,也拧眉走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 南黎往嵇灵身旁凑了凑,试探中带了一丝幽怨。 “跟随嵇大人。” 顾梦瞥了她一眼,夹杂着常人不易察觉的得意。 “什么?” 南黎顿时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明白她话底的意思。 嵇灵笑了笑,没给南黎回应便走开了。 “你真是不太聪明。” 顾梦看不下去了,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顾梦!” 南黎瞬间呲了牙,顾梦被嵇大人提上来之后真是越发大胆了,还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去巡逻。” 顾梦拍了拍她要炸毛的脑袋,开始认真地巡逻,不一会,一对璧人迎面朝她走来,正想退让,那名少女拦住了她。 “顾梦?” 少女看着她,似是在呢喃。 “你是?” 顾梦对上她的双眼,突然愣住了,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涌现,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挺好的。” 她听见少女释怀地笑了一声,少女身旁的男人有些心疼地将她带走了。 太奇怪了。 顾梦在心里说了一句,感觉有些微妙。 八月二十,会试开考日,今朝会试连考三场,一场三日。学子们长达九日要留在贡院之中,因而有条件的家庭早早为自家女儿准备好了一切,顾桉站在贡院门前,看着拎着大包小包在找早已分配好的座位的学子和家眷。 这时,相府的马车也到了,一袭白衣的公子走下马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嵇大公子也要参加考试吗?” 见到嵇尘也走进了贡院,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 “好像是嵇大小姐讨了个恩惠,不过考试结果无效。” “可惜了,嵇大公子这么好的人,生不逢时。” “别乱说话。” 嵇尘在一众学子才人中声誉很高,众人有些激动,但又不免惋惜。 考生的位置都是随机抽取的,嵇灵不打算徇私,但嵇尘也抽了个不错的位置。 贡院里没什么异样,嵇灵心思动了动,朝嵇尘走了过去。 “紧张吗?” 嵇灵看着他坐到了位置上,一众考生旧他一个男子,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还好。” 嵇尘抿了抿唇,他确实很突出,一众女学子朝他看过来的眼神,有探究,好奇,还夹杂着爱慕。 “我多安排几个侍卫过来。” 嵇灵往四周扫了一眼便做了决定,也省得出什么事情。 “多谢。” 或许确实有些紧张,嵇尘比平日里更紧张了。 嵇灵突然轻笑了一声,这么安静且乖巧的嵇尘可不多见。 “管家给你准备干粮了吗?” 嵇灵握着剑鞘翻了翻他的包裹,倒是齐全。 “你倒不必如此盯着我。” 嵇尘咬了咬牙,她明显是拿他在寻开心。 “我关心自己的哥哥怎么了?” 嵇灵挑了挑眉,余光却突然瞥到嵇青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嵇白和那位怯懦的姨娘。 而非常巧合的是,嵇青就坐在嵇尘后面,嵇灵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大哥,灵儿。” 嵇青冷哼了一声,而嵇白上前打了个招呼。 “嗯。” 嵇灵轻应了一声。 “没想到哥哥也会参加考试。” 嵇白笑了笑,眼中夹杂着道不明的情绪。 即便是无效的考试,也不是旁人能有这个机会的。 “他闲,喜欢考就考呗。” 嵇灵打了个哈欠,她自幼便为女帝办事,自然不必参加什么科举考试,虽说她平日里也不算惬意,但连考九日这种罪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不脱层皮也要瘦一圈。 “呵。” 嵇白笑了一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去做你的事情。” 嵇尘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明显不想再听。 “哥哥。” 嵇灵抬脚又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俯在嵇尘耳边说了一句。 嵇尘听后眸色微变,不经意地瞥了嵇青一眼。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我。” 嵇尘按着她的肩膀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讽刺地说了一句。 “这是双赢,不好吗?” 嵇灵唇边勾起了笑容,她只是想印证心中的猜测罢了。 “你走。” 嵇尘松开了她,冷漠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嵇白见着这对兄妹的距离过分近了,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嵇灵便已经离开他的视线。 这时,嵇尘朝他看了过来,这一眼寒若冰霜,令嵇白的心都凉了半截。 “管好你自己。” 嵇尘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便开始闭目养神,不再给三人一抹眼神。 嵇青正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姨娘拽了回来。 “别打扰大少爷。” 姨娘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她对相府真正的主子心存忌惮。 “都分出来了,你还怕他做什么?” 嵇青暗骂了一句没出息,那夜嵇尘令人将她扔出来,她就对这嫡兄没了半分好感。 姨娘仍是惶恐,嵇白抿了抿唇,没说话。 “赶出相府还不够,想流落街头?” 感受到背后炙热的视线,嵇尘突然开口斥了一句,整个贡院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谪仙的公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众人都险些忘了他是能随意择人生死的高门望族之后。 嵇白攥紧了拳头,青筋突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要你去南方 “我们走。” 姨娘拉了拉嵇白的衣袖,他缓了一口气,带着姨娘离开了此处。 而他一走出贡院,就碰到了嵇灵。 “二哥哥近来如何?” 嵇灵双手抱剑看了她一眼,嵇白顿时静了心,世人只道嵇灵恶劣,他却认为这大妹妹比嵇尘好多了。 “一切安顺,院正待我极好。” 嵇白令人将姨娘带回去,自己和嵇灵走到了另一处。 这话倒是不假,嵇白天赋很好,一进了太医院就得了院正的青眼,隐隐有收徒之势。 “如此便好,也不算埋没了你这块璞玉。” 嵇灵笑了笑,终归也是嵇家的血脉,连嵇青前世都能一鸣惊人,嵇白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你好些了吗?” 嵇白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嵇灵卧床不起时,梧桐院被围得严严实实,平日里又有嵇尘和嵇康盯着,他想见她也不容易。 “我很好。” 嵇灵神情淡淡,不想谈这个问题。 “二哥哥能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嵇灵沉默了一会,突然又抬起了头。 “嗯?” 嵇白没有很意外,她给的恩情,终究是要讨回来的。 “我要你去南方。” 嵇灵压着声音,语气笃定。 “发生什么了吗?” 嵇白微怔,有些意外。 “没有。” 但应该快了。 嵇灵抿了抿唇,重生以来,她有一种异样而又灵敏的直觉,近来压着心头,很是不安。 “好。” 嵇白想了想,没再深究,应了下来。 “你比我哥哥爽快多了。” 嵇灵摇了摇头,若是嵇尘,定是要追根究底的。 说到嵇尘,嵇白再次沉默了下来,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会试开始了。 整个贡院顿时安静了下来,嵇白识趣地离开了,不远处传来了笔尖触碰纸张的沙沙声,嵇灵一抬眸,便看到了认真地浏览考卷的嵇尘,而越过嵇尘,不远处是一名青衣少女,她的淡然和其中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相较之下,嵇青有些不安。 嵇灵脸上有了笑容,倚在一旁的树上观察着考场。 不知不觉已过了半日,忽然,嵇灵的视线落在了角落处还算淡然的少女身上。 她冷笑了一声,走入了考场。 一旁的考官见她走进来有些错愕,那少女更是神情慌张,但又故作镇定。 “出场。” 嵇灵一手按住了桌上的考卷,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你你凭什么让我出去!” 少女声音有些发颤,又突然提高了音量,考场上的人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不见棺材不落泪。” 嵇灵拔出了剑,考官正想阻止她,就见她持剑划破了少女的衣袖。 这一下,众人都沉默了。 “这题我都会,你还要作小抄。” 嵇灵嗤笑了一声,一手点了少女的哑穴,抓着少女的后衣领将她拖了出去。 莘莘学子,总有几个不知死活的。 考场再次安静了下来,气氛却更令人压抑了。刚才那名少女,在国子监还是小有名气的,现在却是一时糊涂,便误了终身。 会试不中还有下一次,但若是舞弊,便是永远被逐出了科举和为官的行列。 嵇灵将那名少女拖去贡院扔给了御林军,自己继续在原地观察。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日,身体羸弱的考生已经开始倒下,但不会影响会试的继续,苦读寒窗十余年,这是一场身体和才识的双重博弈。 到了后面,嵇灵已经百无聊赖地将贡院转了个遍,期间嵇康还来送过几回膳食,对她这舍身为公的行为表示了强烈谴责。 终于,第九日的昏钟响起,浑浑噩噩的学子被赶出了贡院,嵇灵见着她那谪仙的哥哥有些憔悴地走了出来,眼神却是异常的清明。 嵇灵朝他走过去,扶了他一把。 “策论写的什么?” 嵇尘脚步有些踉跄,闻言白了她一眼,说出的答案让嵇灵笑了。 “果然。” 嵇灵笑得有些讽刺,嵇尘心神疲惫,没管她是什么意思。 此时管家和嵇尘的暗卫也来了,嵇灵毫不留情地将他扔给了如风,扭头走回了贡院。 “什么时候放榜来着?” 走到一半,嵇灵突然问了一句。 “九月二十九。”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嵇灵一回头,正是嵇康。天边有些阴暗了,嵇康举着一把油纸伞。 随同榜单一起公布的,还有会元的考卷。 嵇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上前亲了嵇康一口。 嵇康不置可否,只看一眼便知她又在算计人了。 “你先回去。” 考卷不归她管,但还有些收尾工作。 “我等你。” 温润的声音不变,伞外是倾盆大雨。 “好。” 嵇灵点了点头,下一刻便冲进了雨中。 “净给我添乱。” 嵇康看着渐渐消失在雨中的身影,无奈而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夜入冰凉,浑身湿透的嵇灵才回了嵇康身旁,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不出她所料,嵇尘的策论和嵇青前世在殿试时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准确来说,就是嵇青剽窃了嵇尘的文章。 嵇尘这人喜欢即兴起题作文,前世的嵇青一直跟着嵇尘,能看到并不意外,而嵇青在会试时表现平平,真正令她大放光彩的是那篇策论,难怪后来的嵇尘和嵇青的关系并不和睦。 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嵇灵十分雀跃,没想到啊,她的好哥哥也有吃这种哑巴亏的时候。 “很高兴?” 嵇康将身上的外袍解下来披到了她身上,眼中是明显的不满。 “是,我很高兴。” 嵇灵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而下一刻,嵇康手中的伞就落在了地上,大雨打湿了她的衣袍。 “你”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唇。嵇康眸底发寒,还夹杂着别样的兴味。 “晾我了那么久?嗯?” 这九日,她与他匆匆几面,倒是能在夜里挤出时间和嵇白谈笑风生。 “你听我解释。” 嵇灵轻咳一声,就被他拐入了隐秘的偏角。 “我不想听。” 难以被人察觉的角落,大雨将两人与四周融为了一体。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辞官算了! 会试一结束,嵇灵心中的不安就应验了,嘉明长公主辅政不过一月,便成功挤掉太女亲征,而她首先要发难的对象,就是嵇灵。 “嵇灵,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金銮殿,嘉明长公主将弹劾的折子直接扔到了嵇灵面前。 女帝病倒后,嵇灵已经收敛了从前的任性,怎料仍然是被人盯上了。 “臣知错。” 嵇灵没有辩解什么,倒令嘉明长公主有些意外。 “嵇大人病了,也不再适合在御林军劳累。” 嘉明长公主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声,却是不留余地地撤了她的职。 “谢殿下。” “既然如此,嵇大人就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嘉明长公主似笑非笑,也没说何时是归期。 嵇灵不由蹙起了眉,但很快恢复如常。 “劳殿下挂念了。” 嵇灵抿了抿唇,提出想去看女帝,但毫不意外被拒绝了。 她沉了一口气,听令离开了大殿。 女帝暴病、嘉明长公主亲政,都是始料不及的事情,她只能是庆幸嘉明长公主不是太女,暂且做不出弃朝投敌的荒谬事来。 如今的秦嘉,只是单纯想折腾她,她只当休息一段时间罢,只是女帝,还是要看的。 嵇灵前脚离开皇宫,后脚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女帝只是昏睡,虽查不明原因,但并无性命威胁。 她松了一口气,也并不会怀疑秦嘉,她早已有了怀疑对象。 正想着,一口猩红突然涌上心口,她猝不及防吐了血。 她静下心来想调息,却是呼吸急促,一掌拍在了马车上。 “主子!” 跟了一路的无晴连忙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看到脸色苍白的嵇灵,神情骤变。 “属下去喊正君!” 话落,无晴顿时消失在原地,嵇灵呼吸受滞,又头痛欲裂,生生说不出下一句话。 “你辞官算了!” 嵇康带着一身戾气赶过来,打开银针盒便开始为她施针。 “如你所愿,我被罢官了。” 嵇灵强扯出了一抹笑容,四周的温度顿时降了下来。 “呵,确实是我愿。” 嵇康脸色漆黑如墨,她这身体顽强,十几年来没生过什么大病,如今一次筋骨被毁却是牵动了所有,稍有风吹草动便是勒命之势。 “别生气了。” 看着他阴翳地收回银针,嵇灵低声哄了一句。 “也好,你要是这么死了,我正好卷着梧桐院的东西去三妻四妾。” 嵇康收好那些银针,抬眸笑得讽刺。 “你敢!” 嵇灵顿时变了色,她最厌恶自己的东西收到沾染,想到那个画面,她就想拉着眼前人共焚。 “你都死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嗤笑了一声,成功激怒了嵇灵。 “我只会让你跟我一起死。” “那你杀了我。” 冰冷的匕首抵在颈边,嵇康挑了挑眉。 四目相对,嵇灵气得心口发痛,终究却还是收回了匕首。 “不想我有别人就好好活下来!” 嵇灵刚平静下来,嵇康就夺过她的匕首扔了出去,骨节分明的长指扼住了她的后颈。 “从今日开始,你只能听我的。” 嵇康眸色阴沉,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她还有心思去算计别的事情。 “知道了。” 嵇灵表情有点焉,她也快无所事事了。 嵇康眼皮狂跳,最后叹了一口气,让马夫继续驱车。 眨眼间,九月二十九,秋闱放榜日到了。 一大早,放榜处便围满了人,嵇灵也是闲着,趁着嵇康外出便拉着嵇尘去凑热闹。 一声锣声响起,穿着红衣的女子开始张榜,令一人站在一旁也开始唱榜。 那红榜刚贴了一角,几乎是同一时间,嵇灵耳目共通了嵇尘的名字。 “顾桉、嵇尘,并列第一!” 这话一落,人群轰动一片,这一瞬,嵇尘的眼眸红了。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 “可惜了结果无效。” 这是北国开国以来,第一对并列的会元。 嵇灵看着站在人群里的嵇尘,心中深为撼动,嵇尘满腹才华,又胜有谋略,却毫无用武之地,怀才不遇,也难怪他前世会谋反。 可这也不能成为他谋害自己的理由,想到前世的事情,嵇灵心中的怜悯顿时一扫而空。 “衍哥哥,我又中了。” 这时,她耳边传来一阵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转头一看,正是顾桉。 “嵇大人。” 顾桉窝在男人怀里,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顾会元。” 嵇灵点了点头,看着她身后的男人有些探究。 “这是我夫君,萧衍。” 顾桉也不见外,给两人相互介绍,萧衍笑而不语,此时,嵇尘也走了过来。 “这是我哥哥,嵇尘。” 嵇灵抿了抿唇,见着对面那对璧人笑意更深了。 “我也有个哥哥,他” “是个疯子。” 顾桉还没说完,萧衍就抢了一句。 “真巧。” 嵇灵笑得真切,也不管身旁的嵇尘的脸色有多阴沉。 “嵇灵,坚持你要坚持的。” 顾桉离开前,给她留了一句话,那神色道不明,又像是已经看破一切。 “你说谁是疯子?” 见着那对璧人离去,嵇尘咬牙切齿地看向了嵇灵。 “你不是吗?” 嵇灵一脸无所谓,而在不久后,她才见证了嵇尘真正的疯狂。 “你总是要给我找不痛快。” 嵇尘有些头疼,总有一天他要被她气疯。 “怎么会,你可是我唯一的哥哥。” 嵇灵挑了挑眉,目前她还是要和嵇尘维持兄妹和睦的现状。 “呵。” 嵇尘不置可否,冷笑了一声。 “会试那几天,你和嵇白在算计什么?” 嵇灵正要走,被他扯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你管我做什么,以前你和嵇青说那么久也没告诉我。” 嵇灵有些不自在,一掌拍开了他的手。 嵇尘青筋突起,又生生压下了那口气。 “离他远点,这种人养不熟的。” 嵇白看着不争,但他并不认为嫡庶之争在这一代能平息,嵇灵这么帮助对方,很可能成为对方的垫脚石。 “不仁者自不仁。” 嵇灵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嵇尘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终究是新人笑 嵇眸色冰冷地看着她,生生将嵇灵逼退了一步。 “咳,我什么也没说。” 嵇灵轻咳了一声,近来嵇尘给她的感觉越来越惊悚了。 “你别总惹我生气,对你没有好处。” 嵇尘本就不多的耐心都快被她磨尽了,自己都生怕做出什么超脱掌控的事情来。 “知道了。” 嵇灵眸光动了动,继续挤进人群去看红榜,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她才看到了嵇青。 见到这个结果,嵇灵不由嗤笑了一声,嵇青这一世与上一世的距离不是差了一星半点,上一世她还排在中游,如今竟是成了最后一名。 她面色不显,再次扫了榜单,靠前的都是平日里早有名气的才女,倒是没有很意外。 “这次殿试要如何进行?” 离开簇拥的人群,嵇尘低头向她问了一句。 “确实是个问题。” 嵇灵抿了抿唇,殿试历来是皇帝亲点的,这一次,她也不确定了。 “嘉明长公主应该早有主意。” 心里的想法转了一圈,她往天边看了一眼。 “你自己注意一些。” 嵇尘倚在了车沿,参加会试已经是意外之喜,殿试他不可能再出现。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与我说这句话了。” 嵇灵眸光微暗,他们究竟在算计什么? “多听几次没有错,我不会害你。” 嵇尘神情从容,思绪飘向了另一处。 “与其想这个,你还是操心你的婚事。” 嵇尘突然收回思绪看向了她,嵇灵的婚期,定在了十一月。 “嗯。” 嵇灵点点头,脸上有了笑容。 “有什么打算?” 见她如此眷念,嵇尘莫名有些来气,但很快压了下来,开始思考要给自己的妹妹什么新婚礼物。 “我自有安排。” 嵇灵笑意渐浓,最好的人,自然是值得最好的。 “终究是新人笑。” 嵇尘轻笑一声,谁能想到,她半年前还在为云景寻死觅活,今日就能如此坦荡地接受另一个人。 “喜欢同一双眼罢了。” 嵇灵没辩解,这种隐秘又如一的欢喜,她自己知道便可以了。 “原来如此。” 嵇尘从前都没察觉,如今一想,云景和嵇康那双眼确实很想。 “你小心点,嵇康也是有脾气的。” 嵇尘冷哼了一声,脾气还不小。 “他知道了也不如何,谁让他对我死心塌地。” 嵇灵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嵇尘都禁不住被她呛了一句。 “嗯,你喜欢就好。” 一时有些无话可说,两人谈论间也回到了相府,嵇尘正想掀开车帘,那骨节分明的指就先他一变扯开了车帘。 “嵇灵,你真是能耐了。” 嵇康眸色阴翳,发丝有些凌乱,很显然是刚赶回来的。 “我只是凑了个热闹。” 嵇灵心里发怵,拉了拉嵇尘的一角,后者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 “出息。” 嵇尘冷笑了一声,她方在对他的骨气是全然没了。 “下来。” 嵇康眸中的温度渐低,嵇灵一阵头皮发麻,抬脚欲走出马车,却失足摔进了他怀里。 “你以为投怀送抱我就不计较了?” 嵇康一手掐住来她的后颈,他为她惊心动魄,她倒好,没心没肺地跟着所谓的哥哥到处游荡。 “她如今也并无大碍,你不必整日拘着她。” 嵇尘此时也下了马车,看着自己没出息的妹妹只觉头痛。 “你说的倒是轻巧。” 嵇康冷声冷语地刺了他一句,终究不是心上之人,他自然是不会怜惜。 “随你。” 嵇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拂袖回了府。 站在门口的小厮有些侧目,他们风光无限的公子小姐,全让一个还没拜堂的正君给制住了。而如今嵇康手持中馈,比从前的嵇大夫人还要雷厉风行,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 “嵇、灵!” 没有人再能分散嵇康的注意力,他毫不犹豫地将嵇灵扛了回去。 “你好歹给我留点颜面啊。” 突然悬空,嵇灵不由捂住了脸,她都快成夫管严了。 “你还需要颜面?” 嵇康将人扛回梧桐院,把人扔在了床上。 “我” 嵇灵话还没说完,嵇康就给了她一整套的探脉扎针疗程。 “是你太紧张了。” 嵇灵压着声音说了一句,换了嵇康的一声冷笑。 “我紧张,是谁晕过去了?” 嵇康收起了银针,生生被他现出了拨剑之势。 “这是一回事吗?!” 嵇灵脸上有些发烫,那显然不能一概而谈啊。 “我是医者,我说是就是。” 嵇康脸不红心不跳,拿起湿帕擦了手。 “” 嵇灵一噎,他真的不是当初那个她乱说两句话就能脸红心跳的单纯小公子了。 “听话,过段时间就能重新练武了。” 嵇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近来是多了点肉。 “什么?” 嵇灵猛抬头,有些不敢相信,除了居然还有别的方法? “嗯,所以让你安分一点,别坏了我的打算。” 属于她的东西,他不会让她失去。 “你真是我的好夫君!” 嵇灵一激动,扑上去抱住了他。 “还乱跑吗?” 见她这副模样,嵇康觉得好笑,捏起了她的下巴。 “不跑了,都听你的。” 嵇灵笑得谄媚,在他怀里蹭了蹭。 “出息。” 嵇康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那嫣红的唇亲了下去。 “主子!” 嵇灵真有些迷离,这时,无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看着嵇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你最好能说出个之所以来。” 嵇康整理好她的衣领,转头看着无忧走进来。 “正君。” 无忧脊背发寒,因是嵇康觉得他碍眼,他已经被发配出去好几次了。 事实上,现在整个梧桐院都要看嵇康的脸色行事,自家主子见色起意的昏主罢了,也别指望她能拯救你几分了。 “你别总吓他。” 嵇灵瞪了他一眼,无忧还是个小孩呢。 “呵。” 嵇康不置可否,冷眸盯着无忧。 “宫里查出了些事情。” 无忧顶着头上的冷意,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了嵇灵。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清醒也是罪吗? 嵇灵接了过来,这是一包药渣。 “药材有问题?” 嵇灵看着手里的东西直蹙眉,递给了一旁的嵇康。 “没有问题。” 嵇康只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对,有问题的是宫里的熏香。” 无忧迅速正了色,这副药材是修身安神的,药材中规中矩,但和宫里的熏香中和,便容易让人陷入昏睡。 但是昏睡也没有问题的,但女帝是个勤勉的人,时常处理政务不眠不休,在这种情况下,作用就产生了。 “这药下得可真是阴险。” 听完无忧的汇报,嵇灵冷笑了一声。 宫里的香不是提神就是安神的,基本不会有什么改动,如此以来,却偏偏给了下药的人机会。 “先放下,暂且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嵇康抿了抿唇,女帝如今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背后之人暂时不想令她醒来,而嵇灵刚被罢了官,贸然行事才是撞上枪口。 何况,嵇灵的伤和女帝的病,可能是处在同一环。 “陛下” 嵇灵有些犹豫,她不能拿女帝的性命去赌。 “听话,不要打草惊蛇。” 嵇康揉了揉她的发丝,语气中含着叹息。 “给嘉明提个醒。” 嵇灵眸色暗了暗,抬头说了一句。 “呵。” 嵇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嘉明长公主不会也有问题?” 嵇灵被他这一声笑听得心里发寒,嘉明长公主若是真搞出事情来,那才是真的棘手。 “这是你的事情。” 嵇康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显然不想多谈。 嵇灵:“” 这一个个的都是话里有话,却又不肯明说。 “让无忧一起跟着你,省得死外面也没人知道。” 嵇康讽刺地说了一句,抬脚走了出去。 嵇灵和无忧面面相觑,半晌才想起来无忧也会医术。 “辛苦你了,他脾气不好。” 还喜欢阴阳怪气。 无忧在心里补了一句,面上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此时,放榜处,嵇青姗姗来迟,半天才挤进了人群,她专注地盯着榜单找自己的名字,心里渐渐有些慌乱,终于,她看到了自己。 而她还没开始高兴,就被沉闷压了下来。 最后一名,只是最后一名。 她抬头看着嵇尘被刻意放大的名字,只觉得刺眼。 会试的末尾,是很难得到提举的。 “不错了。” 嵇白从她身后走出来,认可地点了点头。 “呵。” 嵇青盯着末尾的那个名字,脸色阴翳。 “我过几日去南方,你照顾好娘亲。” 嵇白话刚落,嵇青便猛然回头盯着他,眸色阴森地像条毒蛇。 嵇白心一凛。 “嵇灵让你去的?” 嵇青上前了一步,那眼神险些要将她看穿。 “嗯。” 嵇白应了一声,没否让。 “你是她的狗吗!让你去哪里就去哪里?” 嵇青骤然提高了音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嵇白的脸色也暗了下来,拉着她离开了人群。 “我丢人现眼?我给你丢人现眼了?!” 嵇青情绪汹涌,声音刺得人耳朵疼。 “你要清楚,是你跟她有恩怨,而不是我。” 嵇白也没了好脸色,他很是厌恶她这副怨气冲天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你不要忘了,你是被谁赶出相府的。” 提起这件事,嵇白就想起了管家和一众下人鄙夷的神情。 “够了。” 嵇白沉了一口气,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不能一错再错。 “若不是你三番四次地挑衅她,她又怎会如此赶尽杀绝?” “嵇青,我早就说过,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相府千金,我们这些人,都只是高门玩物罢了!” 嵇白心中的阴翳也涌了上来,眸孔发红,他清楚地记得父亲那句话。 “只是玩物罢了。” 他的娘亲,他们这些人,在父亲眼里,根本算不上人。 嵇青被他这一吼呛得发愣,先不说这些话,她是第一次见到嵇白如此失态。 “我不认!” 嵇青倔强地说了一句,便听嵇白嗤笑了一声。 “你不认?你以为你我怎么来的?” 想到自己的出身,嵇白只觉得恶心。 “你不认?这就是事实,你与嵇尘,是天壤之别!” 嵇尘启蒙时的夫子换得极为频繁,不是他顽劣,而是天资过于聪颖,是夫子直言不可再叫自离的! 而嵇灵更不必说,她自幼便想法超前,不然也不会早早地成了女帝的心腹。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认清现实,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不同的。 “你要认,便自己认!” 兄妹俩不欢而散,嵇青上了马车便直接离去,徒留嵇白在原地。 “清醒也是罪吗?” 嵇白往天边看了一眼,笑得凄厉。 他突然想起了嵇灵对他说得一句话。 “有些羁绊,是不必要的。” 自救已是艰难,又何谈解救他人? 嵇白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抬脚和嵇青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时,宫中。 嘉明看着手里的会试红榜名单,若有所思。 “嵇尘是嵇灵塞进来的?” 她突然抬头,看向了身旁的女官。 “是的,殿下。” 女官掌心在冒汗,这已经是长公主今日第十次提起嵇灵了。 “嵇尘这人,确实有才气。” 记忆中浮现了那个绝尘的公子,秦嘉眸中滑过一丝怀念。 “会试都来了,殿试也让他过来。” 嘉明长公主将名单随手地扔到了一旁,而女官此时心里都发毛了。 长公主不会折磨嵇灵不成,改为要折磨嵇尘了? 她默默在心里为嵇尘点了根蜡。 “本宫看她还是太清闲。” 嘉明长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 第十一次。 女官在心里数了个数。 “嵇大小姐还在养伤,听闻那位正君还在到处为她收集药材。” “嘭!” 女官话落,嘉明长公主一掌拍在了桌上。 她倒是如此,如何境况都能如此从心惬意。 “天也冷了,养伤怎么能不跳个好地方呢?” 嘉明长公主看了一眼方才还没批阅的奏折,冷笑了一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居然想杀我? 女官整个人都颤栗了,当日,嵇灵便收到了一封圣旨。 “真是个好地方。” 嵇灵攥着手里的圣旨,脸色阴晴不定。 “还是中了父亲的下怀。” 嵇康给送来圣旨的宫人发了赏银子,神情比嵇灵乐观几分。 “就当是你我的一次旅途。” 嵇康看了那道圣旨,嘉明长公主将嵇灵发配岭南,就在婚期之后。 “你喜欢这个地方?” 嵇灵抿了抿唇,回眸看着他。 “为什么不喜欢,岭南是多产之地,我想吃那边的荔枝很久了。” 嵇康笑得真切,他是希望嵇灵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既然你喜欢,那就去。” 嵇灵叹了一口气,如今有嘉明长公主坐阵,政局也勉强算稳定,况且,她在岭南也布了一局。 “高兴些,若是要担忧,也不是你担忧。” 嵇康似笑非笑,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无痕院。 “长公主让我去参加殿试?” 嵇尘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这并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女官是这么说的没错。” 如风在一旁也觉得惊悚,自家大少爷参加会试已经是惹眼,如今还要被临去参加殿试。这京城谁不知嘉明长公主和嵇灵不合,一个是皇室长女,一个是女帝心腹,在皇帝面前都能吵起来,何况是如今没有制约的情况下? 他家大少爷过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啊! 如风盯着他这张和嵇灵相似了七八分的脸,不禁为自家大少爷担忧。 “既是君意,那便是不得不去。” 嵇尘眸色动了动,心中也在掂量嘉明长公主想做什么。 “主子” 如风动了动唇,也没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要和大小姐商量吗?” 毕竟,嵇灵才是最了解嘉明长公主的人。 “不必,她都自身难保了。” 从二品的京官被调往边境之地,别说是削官,说是打压惩罚也不为过。 “别想太多,她并不能将我如何。” 嵇尘神色不变,而这道消息却在半日之内便在京城传开了。 “听说了吗?嵇大公子被恩准参加殿试了!” “这和当年的洛宸公子有什么差别,要出第二个男状元了吗?” “不好说,我看顾桉的卷子,总感觉她没用尽全力。” “真是荒谬,嵇灵倒了大霉,嵇尘的机缘却来了。” “谁说,反正我看,嵇家的汽运是不会断的。” 茶楼里议论纷纷,对此事有各自看法,而嵇尘最不希望听到的消息也传出来了。 “你们说,长公主不会看上嵇尘了?” 一人抛出了话题,便很快有人蜂拥而至。 “这嵇大公子容貌出尘,难说长公主不会有别的心思。” “长公主回朝后,多了不少男宠,单说正驸马,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嵇尘守身如玉多年,这是要栽了?” “什么栽不栽,今朝男子谁不想择个好妻主,嵇尘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嵇家,或者说她也是早有打算呢。” “什么谪仙公子,那些才子捧出来而已,指不定是什么人。” 话题越说越歪,坐在茶楼顶层厢房的人不禁捏碎了茶杯。 “嵇尘断然不会是这种人。” 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气得发颤,那样的人,怎容这些长舌妇者如此玷污。 “嵇大公子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如此。” 见着自家主子要冲出去揍人,一旁的近侍连忙将他拦了回来。 “不行,本座要去找他!” 话落,黑衣人便翻窗跳了下去,看得近侍咂舌。 此时身在无痕院的嵇尘也听闻了这些消息,但他面色如常,没有多少变化。 秋夜寒意起,他抬脚正想关窗,却被一抹黑衣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你疯了吗!” 看清黑衣人的面容,嵇尘神色大变,连忙关上了窗。 “你不是离开京城了吗?怎么又敢回来!” 嵇尘被来人气得发颤,这多事之秋,他居然敢来相府乱晃。 “外面的人都在谈论你,我很不高兴。” 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清秀又带着委屈的脸。 “关你什么事!” 嵇尘没好气地斥了一句,外人谈几句他不痛不痒,而眼前人却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 “你明明知道” 黑衣人一噎,话停在嘴边没能说出口。 “我知道什么?” 嵇尘看着他就来气,也没有深究他莫名的语气。 “我来京城,是想看你。” 黑衣人扯了扯自己的发带,神情有些不自然。 “这才多久?你少给我添乱。” 嵇尘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多少人盯着他,尤其是自己的妹妹,恨不得将眼前人挖出来拆骨入腹。 “我们本来要做的就是祸事。” 黑衣人收敛了方才的情绪,正了色。 “计划不是没到时间吗,你想干什么?” 嵇尘也冷静了下来,坐到了椅子上。 “嵇你妹妹知道的事情有点多了。” “你再敢动她,我要了你的命!” 黑衣人话刚落,嵇尘就倏然站了起来,眼中迸发的杀意让前者不禁后退了半步。 “你居然想杀我?” 黑衣人有些不敢相信,眼中有嵇尘看不懂的受伤。 “她是我妹妹!” 嵇尘怒不可遏,扬手便给了他一拳。 “你们私自行动伤了她,我不与你翻脸已经是耗尽了往日情分!” 嵇尘扼住了眼前人的颈脖,那一日,他看着嵇灵鲜血淋漓的模样,根本不敢上前,他太怕,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我没要她的命,也是念在你我的情谊上!” 黑衣人也染上了怒意,嵇灵本就是块拦路石,不仅是整个局面的阻碍,也是眼前人的阻碍。 嵇灵踏着他上位,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他却还如此心心念念这个妹妹! “我可是好大的脸面!” 嵇尘松开了他,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 “我再跟你说一次,她是我妹妹,你若是再伤她一分一毫,我不会再给你半点脸面。” 嵇尘压抑了怒意,正想转身,却猛然被黑衣人扑到了地上。 “嵇尘,你当我是为了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只是在担心你 黑衣人抓着他的长发,眼中是愤怒,是不解,更是嫉恨。 “你少在我面前道貌昂然!” 嵇尘青筋突起,翻身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若不是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以为我会帮你?” 嵇尘掐着黑衣人颈脖的手用了力,他根本不想招惹这些事情,是眼前人步步将他引入了这个局。 “嵇尘,原来你是这样想我。” 黑衣人的怒意突然消了下来,看着嵇尘笑得悲凉。 “呵。” 嵇尘不置可否,但也松开了他。 “嘉明长公主那里,你打算如何?”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黑衣人先说了话。 “自作多情。” “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便将计就计。” 嵇尘冷哼了一声,一脸无所谓。 “不可以!” 黑衣人骤然变了色,情绪变化比方才见到嵇尘的杀意更大。 “你发什么疯?” 嵇尘不明白他,能最大利益化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你不必如此。” 黑衣人眼中晦涩不明,最终是叹了一口气。 “你滚,府里的人很快就来巡逻了。” 嵇尘白了他一眼,相府守备森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暗卫和侍卫交叉巡视,间歇夹杂着随机的查探。 “怕什么,我就在你这里了。” 黑衣人不为所动,嵇尘也是半个主人,他想瞒,自然能瞒得住。 “风云!你给我适可而止!” 嵇尘的怒气压抑不住了,眼前人没打招呼就跑过来,还莫名其妙与他起争端。 “我只是在担心你。” 黑衣人眸色变了变,眼底似在压抑什么情绪。 “担心我?我好着,你不来添乱我就很好!” 嵇尘觉得他不可理喻,抬起窗看了一眼。 “哥哥!”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两人皆是神情大变。 嵇灵怎么会这个时间来了? 嵇尘当机立断,一脚将黑衣人踹进了床底,再放了几个箱子遮挡身影。 “怎么了?” 嵇尘缓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哥哥,你” 嵇灵正想说话,就在他房里闻到了异样的气息。 她这个哥哥很是讲究,这抹气息,不是嵇尘平日里有的。 嵇尘自然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暗骂了一句晦气,但脸上神色如常。 “有什么事情?” 嵇尘挪开脚步,像往常一样让她走了进来。 “嘉明长公主要见你。” 嵇灵也收敛了情绪,但心中的疑惑不减。 “嗯,她要我参加殿试。” 嵇尘面上不显,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哥哥可尽全力发挥。” 嵇灵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往床底看了一眼。 “你想说什么?” 因她这句话分了心,嵇尘也没发现她隐晦的视线。 “嘉明长公主虽对我有诸多不满,但也算是明君。” 嵇灵抬眸盯着他,嘉明点了嵇尘或许是心血来潮,但也可能有了别的打算。 “你” 嵇尘一顿,有些捉摸不透她话底的意味。 “当然,哥哥也要有所提防。” 嵇灵沉了一声,嵇尘这张脸,确实也足够引人产生贪恋。 “你想多了。” 嵇尘一顿,很快便恢复如常。 “哥哥可不能进了宫” 她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呢。 嵇灵笑得真切,却让嵇尘觉得心里发毛。 “礼部尚书嫡女,前几日问我,哥哥可有意中人?” 嵇灵想了想,突然问了一句。 “有。” 几乎是毫不犹豫,嵇尘盯着她着双眼说了一句。 “真是意外。” 嵇灵一顿,她还真以为嵇尘这种薄情寡义之人不会有牵念呢。 “是哪家姑娘?” 嵇灵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又问了一句。 “该出现的时候,你便会见到她。” 嵇尘轻笑了一声,眼中多了一抹眷念。 “好。” 嵇灵将他的反应收归眼底,如此看来,确实是有意中人,可嵇尘,也藏得太深了。 “你大半夜过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些?” 嵇尘拧了眉,神情有些微妙。 “不能吗?我在关心哥哥啊。” 嵇灵笑得荡漾,突然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嵇灵看向了他床底的箱子,抬脚走了过去。 “给你的新婚礼物,你确定现在要看?” 嵇尘也没拦她,作势要将床底的东西拉出来。 “不必了。” 嵇尘即将触碰到箱子的时候,嵇灵说了一句。 “时间不早了,哥哥早些歇息。”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身走出了嵇尘的房间。 “嗯,你也是。” 嵇尘目送她离开,关上了门。 房中安静了许久,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嵇尘才将床底的箱子拉出来。 床上的一人一爬出来,就扑到了他身上。 “你的意中人是谁?” 黑衣人像毒蛇一般盯着他,看得嵇尘极为不适。 “你管这个做什么?” 嵇尘没回答他,轻而易举地将眼前人推开。 “感情,是最不必要的。” 黑衣人的心思绕了好几回,最终说出了这句话。 “呵。” “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事。” 嵇尘的脸色冷了下来,黑衣人攥紧了拳头,若是嵇尘此时看过来,定是能看出他眸底生寒时颠覆的疯狂与阴戾。 “希望你说到做到。” 黑衣人缓了一口气,很快便恢复了神色。 “我让随影带你出去。” 嵇尘不想再看到他,喊了随影进来。 黑衣人沉默着没说话,临出门时,却猛然回头抱紧了他。 “嵇尘,我” 距离太近,嵇尘身上独特的气息窜入鼻间,黑衣人将怀中人勒紧,眼底的情绪更为阴沉。 嵇尘这么聪明一个人,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滚!” 而嵇尘根本没看他什么脸色,毫不留情将人推开,“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莫名又蹭了一地的灰,嵇尘的心情很不好,转身又喊了人传水沐浴。 另一边,嵇灵回了梧桐院,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想折回去,走到一半又歇了心思。 即便真有什么,现在也晚了。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掠过,她停住了脚步。 “随影。” 大半夜的,随影不在无痕院,跑出去干什么? 心中疑惑更深,而她一转身,又撞上了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跟我回去 “你又想去哪里?” 来人正是嵇康,见她回来又折了出来,终是忍不住追了出来。 “没事了。” 嵇灵隐隐猜到了什么,心里有些浮躁,但很快恢复如常。 “回去,天凉了。” 嵇康将外袍解下来披到她身上,将人带了回去。 “嵇康。” 回到院子,嵇灵没有进房间,而是看向了天空。 璀璨星河,星星闪耀。 “嗯?” 嵇康也被这夜景晃了眼,低眸看着她。 “不久之前,我也见到了这样的夜景。” 星星明亮,她的眼神却暗淡了下来,嵇康抿了抿唇,知她说的是那半年。 “我当时在想,若是没有你,它再好看又如何呢?” 不一起看星星,星星它亮又有什么用? “现在可以看了。” 嵇康心间发痛,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谢谢。” 嵇灵有些哽咽,若没有她,她也无心在各自繁忙的事情中去领略这些美景。 “我也很想,与你览尽山河。” 虽知她仍有牵绊,仍是放不下那些束缚,而他的私心,只有他与她。 “会的,我答应你。” 就快要风平浪静了。 “嗯。” 眸光划过了一抹嘲讽,但他面上不显,将她揽了过来。 “我” 嵇灵看着这夺目的夜色,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什么?” 嵇康回眸看她,看清了她眼底的欣喜与雀跃。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嵇灵语气中都散发着愉悦,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好。” 嵇康笑了笑,他倒要看看她要给他什么欣喜。 眨眼间,十月已至,十月中旬,便是殿试之日。 清晨,金榜有名的学子纷纷进了金銮殿,而与一众才女格格不入的,是一身白衣的嵇尘。 他神情淡淡,听着宫人的指引落座。 而负责此次会试的,是嘉明长公主和秦诣。 “你怎么将嵇尘也喊了过来?” 殿试还没开始,秦诣在一旁轻声问了一句。 “嵇大公子才华横溢,也是不可辜负。” 嘉明长公主勾起了笑容,视线却一直看着嵇尘。 秦诣:“” “随你。” “皇兄真的甘心在相府当一个平君?” 嘉明长公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向秦诣。 “你不必为我忧心。” 秦诣看了一圈四周,这话说得也没错,除了在嵇灵那里不如意,他在相府没受到什么束缚。 “也不全是为你。” 嘉明长公主笑了一声,又看向了嵇尘。 “适可而止。” 秦诣追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拧了眉。 “快开始了。” 嘉明长公主转移了话题,和秦诣一并落座。 没多久,女官开始点名,又辗转了一段时间,策题发下,殿中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笔墨书写和翻页的声音。 嘉明长公主坐了一会,又突然站了起来。 秦诣眉心一跳。 她往正在奋笔疾书的学子走了过去,不一会,便停在了嵇尘身旁。 嵇尘握着笔的手一紧,但思路并没有打断,很快便从容地写了下去。嘉明长公主在她身旁足足站了半炷香的时间,这才走向了别处。 临近日暮,众人纷纷停了笔,日暮之时,女官将所有的考卷都收了上来。 “辛苦诸位了。” 嘉明长公主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令女官将人送出宫,却独独留下了嵇尘。 “嵇大公子。” 嘉明长公主从考卷中抽出了嵇尘那份,朝他走了过来。 “本宫很想问问,嵇大公子的看法。” 嘉明长公主眸色渐沉,她方才便一直盯着他,嵇尘这一份策问,锋芒全露。 “这便是全部看法。” 嵇尘神情不变,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卷子。 “什么是真?嵇大公子,你比本宫想象中有趣。” 嘉明长公主将那份卷子还给了女官,步步逼近了嵇尘。 “只是嵇大公子如此抱负,屈于深院着实是可惜了。” 嘉明长公主突然伸出手想触碰他,被嵇尘侧过头躲过了。 “谢长公主抬爱。” 嵇尘退后了一步,这冷漠的神情令秦嘉顿时想起了嵇灵,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你们嵇家人,可真是如出一辙。” “嘉明!” 嘉明长公主正想做什么,身后的秦诣突然高声斥了一句。 “皇兄怎么还不回去?” 嘉明长公主收敛了神色,扭头笑了一声。 “哥哥,你跟我回去。” 秦诣没理她,有些艰涩地喊了嵇尘一声。 嵇尘有些隐晦地笑了笑,有他的好妹妹在,竟令他生生占了那么高的辈分。 “皇兄,本宫还有事情与嵇大公子商议。” 嘉明长公主脸上笑容不变,态度却是强硬。 “胡闹!” 秦诣蹙眉更深,想带走嵇尘,却被一众御林军拦了下来。 “送大皇子回去。” 嘉明长公主的语气不容置喙,秦诣看了嵇尘一眼,却见对方面色平静,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秦嘉,记住你在做什么!” 秦诣显然很生气,连嘉明长公主的名字都喊了出来,秦嘉不置可否,令人将他送了回去。 “嵇大公子也是淡然。” 送走了秦诣,嘉明长公主又看向了他,而嵇尘仍是神情淡漠,还有心思理衣袖的褶皱。 “既来之,则安之。” 嵇尘轻笑了一声,心中也没有什么担忧。 “但是殿下在问,在下也想问,殿下是什么看法?” 他望下了已经昏暗的天色,眼中起了几分兴味。 “嵇大公子果真想知道?” 嘉明长公主走近他,长指抚上了他的侧脸。 嵇尘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和不耐,但很快消失不见。 “殿下以为呢?” “既然嵇大公子想听,本宫说说,也无妨。” 嘉明长公主笑了一声,突然松开他,令人将他带回了寝殿。 次日,整个京城都知道嵇尘在嘉明长公主的寝殿里停留了一晚,离开时还有些狼狈。 嵇尘心神疲惫地走上马车,怎料一抬眸,便又看到了黑衣人。 “你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他飞快地放下车帘关起了车门,却猛然被对方拽了过去。 “你干了什么?” 黑衣人盯着他的双眸,生出了要将眼前人碾碎的念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确实是疯了 “你是不是有病?” 嵇尘没回答他,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后腰,黑衣人见他这个动作,脸色更差了。 “嵇尘!” 黑衣人眼中的温度骤降,不容拒绝地要解他的衣袍,嵇尘直骂了一句“疯子”,而对方却在推到手肘时停了下来。 嵇尘的左手手肘内侧,有一抹明显的印记。 这是北国的守清印。 “看够了没有?” 嵇尘气得发颤,推开他拉好了自己的衣袍。 “你没有” 黑衣人一顿,他以为 “我没有那么下贱。” 嵇尘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衣领一一系好。 “我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来京城,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嵇尘径直给了他一拳,宫里的车夫都被他换了,他可真是能耐。 “我坐不住。” 眼前人因为怒意,脸上染上了绯红,黑衣人眸色暗了暗,敛下了心绪。 “风云,我真想杀了你。” 照这么下去,还不用嵇灵查到什么,眼前人就已经暴露了。 “嵇尘” 黑衣人长袍下的拳头紧了紧,他到底,要不要 “风云,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如此下去,你还想成事?” 嵇尘比他冷静地多,眼前人平日里主持大局也没见什么异样,近来怎么就犯了那么大的出错? “我确实是疯了。” 风云盯着眼前人,竭力地压制着心中的偏执疯狂。 “你要疯就自己疯,别扯上我。” 嵇尘见他油盐不进,暗骂了一句疯狗,视线看向了别处。 “嵇尘,其实” 风云看着他这张冷漠的侧脸,心中又有些荡漾,而下一刻,嵇尘不知看到了什么,手疾眼快地劈了他一掌,他顿时失去了意识。 待风云醒来时,他又到了嵇尘的房间,只是脸上隐有面具,他伸手摸了摸,是易容的面具。 “你可能泄露了行踪,现在整个京城都加紧了巡查,灵儿在府里的人也动起来了,你先待在这里。” 嵇尘有些头疼,更觉眼前人碍眼。 “不是只有你妹妹在查吗?” 风云刚醒,脑子有些不清醒。 “你以为我妹妹是什么好摆脱的?她手里的人不比你少!” 嵇尘咬了咬牙,嵇灵从政多年,又是嵇家少主,本就是个难缠的主,现在还掺上了暗影阁和捕影阁,这地下三大势力,就差天一阁没赶上了! “抱歉。” 风云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自己给嵇尘添了麻烦,只是,他真的快抑制不住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 嵇尘冷静下来,料想风云也是没有头脑的人,不然不会瞒天过海组织了这么大一个局。 “我只是想来看你。” 风云凝眸看着他,这句话是从心。 “风云,你再说这些没用的” 嵇尘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打断了。 “嵇尘,我心悦你。” 风云凝眸看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嵇尘一怔,转眸便是愤怒。 “风云,你有病?” 嵇尘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扔到了地上,脸上是不掩饰的厌恶。 “你以为我有什么善心?” 风云摔得狼狈,苦笑了一声。 “当年,我是见色起意,才会选择救你。” “我本想,就这样也很好,但是嵇尘,我忍不住了。” 及冠之后,这个人便越发夺目,嵇尘是世家公子,和所有人一样都要成婚生子,虽是这个人为人冷清,也逃不过这个话题,而更让他忍受不住的是,这个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有了心上人。 嵇尘没说话,愤怒散去,看着地上的人只剩了怜悯。 没错,就是怜悯。 他突然想起了秦诣,那个不甘却有非要坚持的人,明知不可能有回应。 “你死心。” 嵇尘平静地说了一句。 “无论你是什么心思,你于我有恩,我会帮你,但若是这种心思,很抱歉,不可能,我有心上人,无论是嫁娶还是无疾而终,只会是她一人。” 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像是往日里处理一件掀不起波澜的小事,却生生将风云逼入了绝境之地。 “是谁?” 风云压抑着怒意,试图去寻找那个占据了眼前人心间所有位置的人,可与嵇尘有过交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他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嵇尘对谁有过青眼。 “你觉得我是什么蠢货?” 嵇尘冷笑了一声,未得知这份龌龊心思时他尚且不会告诉风云,何况是现在知道了。 “你一直在保护她。” 风云落了一句,不是怀疑,而是笃定。 “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嵇尘神情冷淡,逼得风云不得不沉默。 “就这么喜欢我?” 下一刻,嵇尘突然将他抵在了桌前,只是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嵇尘” 冰凉的长指扶上了侧脸,风云心一颤,耳根发红。 “风云。” 嵇尘见他这副反应,突然笑了,只是笑得讽刺。 “你” 骤然胸前一凉,风云整个人都愣住了。 “可惜,我没有收集某些东西的癖好。” 嵇尘的长指抚上了他白皙的手肘内侧,用力往下一按,便厌恶地抽身离去。 “嵇尘,我不脏。” “我只是” 骤然失力,风云声音颤抖,整个人险些摔下去,可眼前人仍是面色冷淡,用他最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风云,我没兴趣听你的过往和解释。” “自己找个机会,离开相府,离开京城。” 嵇尘拿着丝帕擦了擦手,转眸便将那块丝帕扔到了地上。 “嵇尘” 风云眼中受伤,心间发痛,俯身捡起了那块丝帕。 这个动作让嵇尘想起了一些事情,翻滚的厌恶蜂拥而来。 “真是犯贱。” 嵇尘讽刺地笑了一声,看着眼前人伤心落魄。 “你收了我多少东西?” 嵇尘想起那些莫名消失的零碎的物件,心中的厌恶更深了。 “我只是心悦你,我有什么错?” 风云捏紧了手上的丝帕,猩红的眼带了几分倔强。 “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坚持你所坚持的 嵇尘心口又来了气,一脚踹了过去。 风云这哪里是喜欢,他这是要毁了他。 “对不起。” 风云捂着发痛的胸口,低声道了一句歉。 而嵇尘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越发恼火。 这算什么?他还负了他不成?这是眼前人非要如此。 “滚,我不想看到你。” 嵇尘太阳穴发涨,思虑了一会也知道不能将眼前人如何。 “你小心你妹妹。” 风云隐晦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真是荒谬!” 风云走后,嵇尘一拳砸在了桌上,他如何也想不到,多年好友和恩人的交情,居然会有这样的龌龊心思。 别人的龙阳之好与他无关,但到了他身上,他只觉得恶心。 而他还要和风云有交集。 进退两难,嵇尘的脸色更差了。 “他在宫里待了一夜?” 梧桐院,睡得发沉的嵇灵被嵇康捞了起来,听到无风的话还有些不清醒。 “是的,大少爷刚回到相府不久。” 无风的神情有些微妙,嵇尘在嘉明长公主的寝殿待了一夜,任谁都会多想。 “你想多了,我哥哥是洁身自好的人。” 嵇灵抬手打了给哈欠,露出了长袖下的某些痕迹。 她的哥哥过分冷清,他可能拈花惹草,但断然不会更进一步。况且,嵇尘有很深的洁癖,不仅体现在平日举止中,也体现在情感上。被别人沾染过的,他不会再要。 即便是她这个妹妹,多和嵇白相处几分他都要不悦,何况是已经嫁为人妻的嘉明长公主。 嵇尘这么一个人,对自己严格,于别人只会更苛刻。 “你倒是很了解他。” 嵇康笑了笑,抬手给她布菜。 “毕竟是哥哥。” 话落,她便感受到覆在后腰的掌更为炙热了。 “嗯?” 嵇灵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的变化,不禁往边上躲了躲。 “吃。” 嵇康笑意渐浓,给她夹了一筷子的青菜。 嵇灵心有余悸,乖乖低头扒碗。 “还有半个月。” 落了筷,嵇康突然说了一句。 “不是” 嵇灵猛然抬头,算了一下日子,才发现两人说的不是同一回事。 他们的婚期是十一月中旬,而嵇康话底的意思 “真的?” 嵇灵眼前一亮,顿时抱住了他。 “不躲了?” 嵇康看着怀里的人,挑了挑眉。 “没有。” 嵇灵心一颤,但很快恢复如常。 “是吗?” 嵇康眸光动了动,在她抑不住发颤的睫毛上触碰了一下。 嵇灵笑容勉强,这时,无风又跑了进来。 “主子,有人在相府门口给您留了信。” 无风将那封信递了过来,她明显闻到了上面淡淡的桃花清香。 “灵儿艳福不浅。” 嵇康先一步接过了那封落着桃花印的信,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还给了她。 “别乱说。” 嵇灵嘴角微抽,在嵇康的眼神注视下打开了那封信。 而令她意外的是,落款是顾桉。 “此去无归期。” “坚持你所坚持的。” 信上只有这两句话,嵇灵却晃了神。 “她这是,已经离开了?” 嵇灵有些意外,昨日才结束殿试,顾桉这就走了? 对方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入朝为官,去参加考试难道是因为她希望对方连中三元? 嵇灵想起了两人无多的相处,顾桉看着她的眼神多是宠溺和心疼,就犹如,嵇尘如今一般,只是顾桉比嵇尘多了几分不掺入杂质的真情。 可是顾桉又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她呢? “你知道萧衍吗?” 嵇灵拿着手里的信,突然抬眸问了嵇康一句。 顾桉这个人身份清晰,却又让人看不透,而萧衍,显然也不是一般人。 “萧衍?” 嵇康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突然,他想起了一段很久远的历史。 “活人没有,死人算是认识。” 嵇康话说的刻薄,嵇灵不由眉心一跳。 “千百年前天下一统,华国的太皇太后就叫萧衍。” 嵇康拧眉说了一句,华国已经是很久远的历史了,倒是和如今的北国有几分牵连,华国的太上皇和开国皇帝都是女子,而如今的北国,是曾经的华国嫡系一脉相承。 “太上皇是?” “风无心。” 那段历史太久远了,如今留下来的也只有华国开国后一些细微的记忆了。 “我心里有个想法,但很荒谬。” 嵇灵揉了揉眉心,刚升起的想法被迅速否决,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的人,怎么可能会再出现呢? 而她手里的信,又似乎在告诉她什么。 坚持我所坚持的? “别想了。” 嵇康拍了拍她的脑袋,将那封信收了起来。 “殿试名单下午就出了,去看吗?” “好。”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她仍然想去确认。 午时已至,嵇灵的马车也到了放榜处,待她确认那个名字的时候,顿时红了眼眶。 那个人,真的连中三元了。 “这顾桉简直是扶摇直上啊。” 围观的人看到榜首的大名,不由感叹了一声。 此出无人争锋,会试时还与她并列的嵇尘都被她压了一头,而那一篇策问,也引起了朝廷与民众的大讨论。 “如此宏图大略之人,是我朝之光!” 人声鼎沸,而前去祝贺状元的依仗却是扑了个空。 那个惊艳朝野的少女,只留下了一句“此去云游,再无归期”。 而此时的放榜处,嵇灵在只言片语中得知了顾桉的身世。 艰难求存,扶摇直上。 虽然顾桉的气质已经是超脱了这样的身世,嵇灵却隐隐觉得这身世不是假的。 顾桉真的是凭借自己,一步步踏过来的。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你的哥哥,被点了探花。” 嵇康察觉到她的悲悯,眸色动了动,转移了话题。 “探花?” 嵇灵猛抬头,她方才沉溺于顾桉的往事之中,险些忘了自己的哥哥。 所以嘉明长公主这是打算将嵇尘录入朝中? “是啊,看来长公主和诸位女官都很认可你哥哥的才气和容貌。” 状元一名是无可争议,而榜眼和探花区分的不是名次,而是容貌。 “榜眼是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是疯了! 嵇灵有些沉默,半晌又问了一句。 “嵇青。” “什么?” 嵇灵顿时站了起来,一头磕在了马车上。 “你冷静一些。” 嵇康将她拉过来,揉了揉她发痛的脑袋。 “嵇青的策问是什么?” 嵇灵的脸色不太好,她真的是不太相信。 “这一次只贴了状元的,倒是奇怪。” 嵇康也感到了异样,从前殿试榜单公布,都会贴出前三名的卷子,而这一次,却只有状元。 “她是疯了!” 嵇灵往榜单看了一眼,第四名的名字很眼熟,正是会试的第三名,虽然家境贫寒,但那是京城之中名气仅次于嵇尘的才女,她看过去的时候,少女也正站在一旁,眸孔发红,还有些不解。 嵇灵想起了少女在会试时默默在角落啃馒头的画面,心里很窝火。 “去皇宫!” 嵇灵放下了车帘,嵇青最好就是名副其实的榜眼! 嵇灵虽是被削了官,但那身气质不改,来势汹汹的模样更是令宫人心悸,一时间没人阻拦她,她径直到了金銮殿。 “长公主殿下!” 嵇灵猛然上前行了礼,将嘉明长公主都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 嘉明长公主顿时蹙起了眉,眼中厌恶不掩。 “臣请求阅览殿试考卷,是陛下允臣之责。” 嵇灵按下了一口气,但语气仍旧不是很好。 “给她看。” 女官在一旁瑟瑟发抖,却听嘉明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她连忙将那些卷子拿了过来。 不看还好,这一看,嵇灵的怒意都压不住了。 “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为什么嵇青是榜眼?” 嵇灵抽出那两份卷子扔在桌上,指间都气得发颤。 “嵇灵,殿试凭的是君心。” 嘉明长公主轻笑一声,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之色。 “嘉明长公主!” 嵇灵骤然提高了音量,整张脸都被气红了。 “从前,臣一直以为你是明君。” 嵇灵压抑着怒意,竟生生被她气哭了。 嘉明长公主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莫名心一颤。 “你不食人间烟火。” “你知道,这些学子一步步走到这里有多难吗?” 今朝是改制了,但是某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一时是难以扭转的。 这被判为第四名的年欢,便是最不易的一个。 一个不被承认,却仍然要背负过多的负累。 “单是你一时之心,便否决了她十年的努力!” 嵇灵说着有些哽咽,嘉明长公主眸色不明,给她递了一方丝帕。 “只是差一名罢了,你倒也不必” 嘉明长公主话说一半,看到她发红的眸孔,又噎了回去。 “行,本宫这就让人去掀榜,重新判定。” 嘉明长公主说着便低下了头,不太敢对上她的视线。 “嗯?” 这下子轮到嵇灵不明白了,嘉明长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你别哭了,回去。” 嘉明长公主情绪不明,仍然是没抬头。 嵇灵拿着丝帕的手一紧,各种记忆回笼,秦嘉居然是喜欢看她哭? 想到这里,嵇灵的怒意再次升起,顿时将那丝帕扔回去,转身走了出去。 待嵇灵走后,嘉明长公主才抬起了头,她看着走着上那湿了一半的丝帕,神情有些微妙。 昨夜,她将嵇尘留下来,本是想刻意为难,可没多久,就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嵇灵。或者是说,小时候的嵇灵。 那时她刚被接入宫里,甚至还没被册封,过得湿惴惴不安,而八九岁的嵇灵却早已在宫中轻车熟路,还异常猖狂地压着笑了她四岁太女秦宁在地上打。 当时的秦嘉觉得嵇灵简直是乱臣贼子,她看着嵇灵和秦宁被罚跪,秦宁很快就受不住觉得女帝偏心,猛然爬过去咬了嵇灵一口,许是怕疼,那倔强又嚣张的小姑娘顿时落了泪。 那一幕的嵇灵有些凄惨,但秦嘉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可后来的嵇灵是越张越顽强了,任她如何刻意为难,也不再见几滴眼泪。 如今却是为了一个学子哭得这么梨花带雨。 嘉明长公主摇了摇头,令女官将那丝帕处理了。 嵇康在宫外等着她,见嵇灵带着泪痕走出来,有些意外。 “长公主说了什么?” “她有病!” 嵇灵上了马车,越想越生气。 “殿试榜单会重新判定。” 嵇灵不想再说什么,往他怀里缩了缩。 “嗯。” 嵇康面色不显,抬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也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嵇青还没高兴多久,就听榜单被掀了。 科举的榜单一般不会被动,也没人敢动,除非是出了重大错误,要重新判定。 名次出了什么问题? 嵇青心一颤,关心科举的众人也是这个想法。 本来贴出的策问只有状元一人的就够令人诧异的了,如今连榜单都被掀了。 而不出两个时辰,榜单再次被贴了出来,唯一的改动,是嵇青的名次,她从榜眼被移到了最后一位。 与此同时,参加殿试的所有人的策问都被贴了出来,清晰明了,令人难以再有异议。 看到最新的榜单,嵇青气得脸都绿了,她成了最大的笑话,偏生四周的人还在对她指指点点。 “嵇青这篇策问很平啊,先前是怎么被评判为榜眼的?” “谁知道,君心难料。” “我听闻榜单刚出的时候,嵇灵去金銮殿和长公主大吵了一架,才令朝廷重新评定榜单。” “所以这嵇灵究竟是公平正义呢,还是见不得这个庶妹的好?” “谁知道呢,或许都有。” 听到这句话,嵇青猛然转过头来,紧盯着谈论的两人。 两人顿时感到了被毒蛇盯上的阴森,瞬间走开了。 “嵇、灵!” 嵇青低声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转身离开了人群。 相府梧桐院,得知自己被点为探花郎的嵇尘并没有很高兴。 他的殿试结果奏效了,这就表明,他很快就要入朝为官。 这本是计划中不可实行的一环,如今却意外成功了。 嵇尘的心情有些浮躁,尤其是想到了赖在他院子里不肯走的风云。 “让他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风云听到他的声音,即刻走了进来。 “你想如何?” 嵇尘一阵头皮发麻,这人再不走,他就真的要遇上麻烦了。 “我” 风云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先离开京城,我过几日去找你。” 嵇尘压下情绪,做了保证。 “好。” 知他不会食言,风云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恶心。” 风云一离开无痕院,嵇尘便令人将他出现过的地方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 “主子,接下来当如何?” 如风的神情有些复杂,他也料想不到那人对自家主子会有那种心思。 “他喜欢,我就陪他玩。” 嵇尘笑得讽刺,眸底是极致的薄凉。 “可” 如风欲言又止,那人可不是这么好玩弄的。 “不必管他,府中还有别的事情。” 嵇灵的婚事已经很近了,不必再为无谓之人浪费心思。 “你去和无风碰头,需要什么便去办。” 嵇尘挥挥手将他打发了,如风和无风是同时进府的,若不论主子,交情也还好。 而如风刚到梧桐院便定住了,他看到了无晴按着无风在亲。 如风整个人都有些呆滞,直到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一掌。 “什么事?” 身后的正是无雨,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梧桐院这几个暗卫都是随主,想要的便立即去要,无晴前脚觉得无风有意思,后脚就和无风表明心意了,两人一拍即合。 而无痕院的恰好相反,虽然不似嵇尘一样极重洁癖,但在感情上也极为保守,如风光是看着便脸红了。 “大少爷让我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如风顿时正了色,无雨还真有事情找他,可见他一本正经地收回视线,眼中有了几分兴味。 “如风,你也有二十了?” 无雨看着高了她半个头的人,莫名觉得眼前人眉目清秀了。 “你想干什么?” 如风见她不怀好意,顿时退后了一步。 “怕什么?我又不能将你吃了。” 纯情。无雨在心中念了一句。 “男女授受不亲,你说过你喜欢随影的。” 如风又退后了一步,无雨是整个相府容貌最出众的暗卫了,普通门第的嫡女都及不上她有气质,但如风对她心存忌惮。 “什么?我说过吗?” 无雨蹙起了眉,完全记不得这回事。她上次还说她喜欢玄一呢,谁能记得起这么多。 如风:“” 果然是随主,和大小姐一样三心二意,枉随影还常常惦念着她。 “有事就说,离我远点。” 如风冷了脸,靠那么近,随影指定要找他算账,可惜了落花有情流水无情。 “真是无趣。” 无雨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开始认真议事。 “大小姐很有想法。” 得知嵇灵的安排,如风有些错愕,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毕竟是大小姐。” 嵇灵想给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差。 目送如风回去,无雨回眸,此时的无晴已经放开了无风,后者面色潮红,脚步也有些发虚。 “无风,你还得加油。” 无雨似笑非笑,抬脚去了别处。 “你” 无风脸上发烫,看着无晴愣是说不出第二个字。 “站好。” 无晴没有多余的神情,回了自己该在的位置,无风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她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一时兴起? 他握着佩剑站在原地,没得给自己一个定神的答案,却不知无晴也只是一时英勇,望着远处大脑一片空白。 改日要去问问主子(正君)。 两人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 而此时他们的主子在房里也是手忙脚乱,婚期将近,按礼制,嵇康是不能再留在嵇家的。 “回族里太远了。” 晨迎昏行,根本赶不过来。 “我在京城再买个院子?” 嵇灵这个想法刚升起来,又觉得太委屈他了。 “其实,我不是很在意” 嵇康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到底是已经举行过婚礼,他倒不是很在意仪式,而嵇灵一听他这话,顿时炸了毛。 “不行!” 她已经令他难堪一次了,又怎能令他第二次不舒心。 “随你。” 耳旁的耳坠晃了晃,嵇康也有些头疼。 “那我还是” “等等。” 嵇康突然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你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嵇灵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有些出神,里面全是云景名下的财产,最上面那封信,写明了死后将所有的东西无条件留给嵇灵。 “就在这个院子。” 嵇康没回答他,拿出了一张房契,这是先前那间别院,两人都在那里停留过。 “你猜猜你进去之后百姓会怎么骂?” 嵇灵的脸色有些微妙,其中的隐秘只有她知道,明面上,云景名下的院子给了嵇康,她倒是无所谓,嵇康断然是要被指着戳脊背骨了。 “也是个问题。” 嵇康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 “不对,我们家还有个旧宅。” 嵇灵突然想起来,嵇鸣也不是一入朝就拜相,在此之前,他做了很久的尚书郎,而当年嵇家的那处宅子,是嵇鸣自己买的,后来有了相府便给了嵇灵,只是嵇灵也没怎么去看过。 那宅子也不小,起码比云景当初那处辉煌,现在是达官显贵也不好买到手。 “我把它给你。” 只是一息,嵇灵便做了决定。 嵇康:“” 恍若前世,又被这泼天的富贵权势砸中了。京城的住宅,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好。” 半晌,嵇康才应了一声。 “我把药方给无忧,也会让你盯着你。” “也就三天” 嵇灵一噎,他是对自己有多不放心? “你不安分。” 嵇康眼中尽是不信任,嵇灵心里的事情太多,不盯着她,指不定又要去做什么。 “好,反正我也是要栽你手里了。” 嵇灵一脸生无可恋,嵇康挑了挑眉,将她揽了过来。 “怎么?有我你还不够?” “没” 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止了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父亲回来吗? 半个月后,如嵇康所言,嵇灵恢复了些许内力,但这份欣喜,她没告诉第三个人。 这是嵇康给她的一份大礼,而她也在筹备一份惊喜。 还有十日,便是他们的婚礼之日。 嵇康今日已经收拾东西去了嵇府中旧宅,梧桐院一时空旷了起来。 “主子,正君嘱咐你要喝药。” 正想着,无雨突然捧着药走了进来,嵇灵眉心一跳。 “少喝一顿也没什么问题?” 嵇灵狠狠地蹙了眉,这几个月来,不是汤药就是药膳,晓是从善如流的她也有些抗拒了。 “正君说不行。” 无雨一脸认真,嵇灵是嵇康救回来的,他的医嘱谁都要听。 “谁才是你主子?” 嵇灵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时时有脱离掌控的错觉。 “只要不伤害主子,正君也是属下的主子。” 无雨自我认可地点了头,将那碗药递到了嵇灵面前。 “主子你还是喝,免得一会正君回来了不好交待。” 无雨仍是一脸认真,只是眼中有几分幸灾乐祸。 嵇灵一脸生无可恋,闷头喝了那碗药。 “主子,无痕院好像多了个人。” 无雨放下碗,突然低语了一句。 “你怎么进的无痕院?” 嵇灵眸光微动,如她拒绝他人踏入梧桐院一样,嵇尘的无痕院也是戒备森严,又怎会让无雨窥探到这么大的出错。 “前两日去找如风,和随影吵了架。” 无雨轻咳一声,她那也是匆匆一瞥,若不是她敏锐,也发现不了。 “什么?” 嵇灵一时被她这凌乱的关系弄晕了。 “我告诉你,玄一还会回来的。” 嵇灵不由叮嘱了她一句,玄一和他家主子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疯狗,随影跟着嵇尘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主子,你误会了。” 无雨又是尴尬地咳了几声,怎么连主子也觉得她三心二意。 “呵。” 嵇灵不置可否。 “是什么人?” 嵇灵不再纠结她的私事,长指在桌上叩了叩。 “没看清脸,但好像在跟大少爷争吵。” 无痕院多了个人,还不是从正门入的,指定有些问题。 “随他,你有空就去看看。” 嵇灵想了想,没深究,这段时间她没那么多心思去管嵇尘,该出洞的,迟早会出洞。 “父亲回来了吗?” 她突然抬眸问了一句,竟也是不知嵇鸣在忙什么。 “管家说明日到。” 话落,无雨的神情有些微妙,相府大是大,但也足够冷静,相爷整日不见人,两个正经主子就差处成老死不相往来了。 “嗯,下去。” 此时,无痕院,房里的两个人扔在吵架。 “风云,你有完没完!” 嵇尘被这个人缠得想杀人,明知是危险,他还要跑进京城来! “你妹妹要成婚了,没那么多心思查我。” 风云不为所动,从一开始的卑微到了如今的淡然。 “你适可而止。” 嵇尘盯着他,风云若是敢在嵇灵的婚礼上搞出事情来,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翻脸。 “你放心,我没有夺人幸福的喜好。” 即便是要动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嵇尘,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风云正想触碰他,便挨了一拳,但前者面色如常,已经被他拳打脚踢惯了,肌肤触碰时还带着隐约的兴奋。 “你自己恶心,别带着我。” 嵇尘扯了扯衣领,也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只是两人利益牵扯太深,他也无法与对方断绝来往。 “你妹妹那位扶侧君,才是玩得开。” 风云突然想起了扶风,那才是无情的主。 “怎么?你跟他有过一段?” 嵇尘嗤笑一声,自从嵇康来了,扶风回相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后院也只剩一个安静到像是没有动静的秦诣了。 嵇灵与这些侧君,都是貌不合神也离。 “我没有那么随意,我只是心悦你。” 风云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受不起。” 嵇尘越想越觉得晦气,风云却猛然上前,坐在了他腿上。 “你是想死吗?” 嵇尘青筋突起,却见眼前人一件件地将衣袍褪尽,眉间添了几分风情。 “嵇尘,我喜欢你十年了。” 这十年,他想了太久,也压抑了太多。可他打破了所谓的兄弟情谊之后,对方余下的只有深刻的厌恶。 风云在心中苦笑了一声,眼中却升起了疯狂。 肌肤想近,嵇尘反应更快,扼住了他的颈脖。 “风云,你不觉得自己很下贱吗?你手底下那些人知道吗?” 嵇尘掐着风云的颈脖,心里窝火,他有心上人,也没有什么独特的癖好,而眼前人却非要在他底线上踩。 “我” 风云睫毛微颤,感受到了嵇尘的杀意。 他清楚如今的自己在嵇尘眼里有多低等,可他抑制不住非要如此。 “好,我成全你!” 嵇尘怒极反笑,眼中是极致的凉薄,风云心一颤,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随影!” 随影推门而入,看到了衣裳凌乱的风云被嵇尘踩在脚下。 “婚礼结束之前,别让他醒来。” 嵇尘这一回是真的被恶心坏了,所剩无几的情谊也被一扫而空。 “是。” 随影点了点头,将地上的人拖了出去。 嵇尘坐立难安,让底下人清理房间,自己去了偏房。 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中闪过了一抹厌恶。前脚被嘉明长公主盯着看了一晚,现在又被风云盯上。不过是一张脸,有什么好喜欢的? 肤浅又恶心。 不能继续下去了,风云不是可靠的伙伴,还是一个恶心的人。他可以为对方冲锋陷阵,但无法忍受对方明目张胆的觊觎。 为那件事规划了数年,嵇尘第一次生出了脱离的念头。若是成了,他不仅会失去自我,还会失去唯一的妹妹。 心口仍然压抑着对嵇灵的愧疚,他隐隐觉得,他欠她的不仅仅只是目前触及的。若是让嵇灵发现了她如今做的事情,只会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事不过三,他不能再伤害她。 他要好好想想,怎样将自己摘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婚 十一月初十,黄道吉日。 晨迎昏行,是成婚之旅。 天还没亮,嵇康就被嵇氏一族的长辈拉起了梳妆,嵇康看着那些熟悉的物件,恍若前世。 前世,嵇灵对他没几分欢喜,但该有的,倒是没有一样少了。 待他见到和曾经一模一样的大红婚服时,才是晃了眼。 颈边那一瓣细微的梅花花瓣,他不会认错。 “这是绣娘绣的?” 嵇康摩擦着婚服上的花瓣,眸色微动。 “不是,这是大小姐绣的,嵇氏一族的规矩,便是主君亲自为主母添上红梅,以召正统。” 一旁的嵇家人解释了一句。 “大皇子的婚服也有吗?” 嵇康沉默着系好了衣领,突然问道。 “没有。” 嵇家人低语了一句,嵇康听清了。他轻笑一声,脸上有了笑容。 他前世怎么会这般愚蠢,固执地认为嵇灵对他没有半分心思? 嵇灵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追究,可她偏偏是做了。 这一瓣细微的梅花,对从未触碰过针线的她而言,又岂会容易? 嵇康被自己一点点收集的欢喜取悦了,任着族里的人往他脸上倒腾。 另一边,嵇灵也穿着大红的婚服到了嵇府门前。她脸上洋溢着兴奋,带着迎亲的队伍进了府。 “妻主。” 红盖头遮挡了他的视线,嵇康轻笑了一声。 “好。” 嵇灵压住了掀开他红盖头的念头,将他迎上了马车。 眨眼间,时隔三日,嵇康又回到了这间房。 他笑着摇了摇头,入目皆是一片红色,耳边是宾客喧闹的声音。 嵇康难得地有了耐心,坐在床边一点点地在等黄昏的到来,而临近黄昏之时,他倏然变了色。 嵇灵干了什么? 嵇康猛然掀起了头上的红盖头,按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迅速地感知到隐藏在天地之间的力量要将他碾碎,冷汗狂落,最原本的面目现出,彷佛在嘲笑着他可笑的挣扎。 云景已经死了,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说,也骗过了那道力量。 云景大口喘着气,他做得天衣无缝,断然不可能被察觉,除非 嵇灵改了族谱! 他猛然抬起了头,无奈地笑了。 他很想再看一次嵇灵穿着大红婚服朝他走来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又要食言。 云景没有力气再留下什么,即便留下什么也会被湮灭,他眼中划过一抹决然,消失在了房中。 嵇灵被簇拥而来时,只看到了他的一抹红影。 “那不是正君大人吗?” 跟着嵇灵过来的人都看到了云景离去的背影,昏时已止,正君这是要逃婚吗? 众人不敢说什么,嵇灵的脸色很难看,走进房间时,只看到了地上的红盖头,连那抹鲜血都消失不见。 她捡起了那块红盖头,攥紧在掌心,眸色一点点变暗。 “主子,属下没追上。” 无风追了一会就不见了云景的身影,又跟了一段,依旧没能发现。 “呵。” 嵇灵攥着那块红盖头跌在椅子上,突然笑了。 只是这笑容冰冷阴森,另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大小姐,婚礼” 喜婆硬着头皮问了一声,只是这新郎都跑了,婚礼还怎么进行? “继续啊,为什么不继续?” 她狞笑一声,突然又站了起来。 在场众人没一个感应,感到不妙的嵇尘走过来看到此景,也是直蹙眉。 可嵇灵非要坚持和已经没有了踪影的人成礼,这一场婚礼主客皆没有一分喜色,压抑的氛围令众人想逃离,可忌惮嵇家的权势又生生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临近冬日,天色渐暗,众人才发现了这场婚礼的另一面,不知是何处先点燃了灯火,如星河般的景象映满了相府整个上空,如是将天边的星星摘了下来,璀璨绚烂,如今确实极致的讽刺。 环是星河的灯光打在嵇灵脸上,映清了她悲凄疯狂的笑容,也透着几分狰狞,而她带着这笑容向宾客一一敬酒,宾客被她看得心底发颤,好不容易熬过去,时间一到,所有宾客都离开了,直余下了嵇家人和后院那两位。 “灵儿。” 扶风见着她这副几近癫狂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劝慰。嵇灵喜欢的两个人,一个忽然不知所踪,一个在大婚之夜逃离,他不敢窥探她心里究竟有多绝望。 “你们回去。” 嵇灵良久没有说话,嵇尘拧眉让众人离去,走近了她。 “没事,抓回来就好了。” 嵇尘上前将她圈入怀中,压抑了许久的人终究开始爆发,整个人在剧烈地颤抖。 “他为什么,总是” 总是在她最盛情时离去。 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往下掉,却终究落了下来。 “乖,他会回来的,哥哥帮你将他锁起来。” 嵇尘轻轻地抚着她的脊背,虽是感觉莫名,他却觉得那个人依旧还会回来,即便是回不来,也会有下一个。 可此时的嵇灵是听不进这话的,她抓着嵇尘的衣袍,压抑着哭腔。 “对,我要去找他。” 嵇灵突然平静了下来,可刚离开嵇尘的怀抱,就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回去,我帮你找。” 嵇尘眸色微暗,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自己去!” 她要亲自得到那个道不明的答案,这一切的背后真相。 而她的情绪越汹涌,脸色就越差。 “灵儿,听话。” 嵇尘扼着她的手腕,沉溺于自己情绪的嵇灵也没有发现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若是她此时回首,定会打醒心中的警钟。 “嵇尘,放手!” 嵇灵心中也升起了怒意,泄出了几分内力,却没能挣脱。 “你恢复了。” 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嵇尘紧紧盯着她,这句话是笃定。 “你方才喊我什么?” 掌中力度加紧,嵇灵感到了清晰的疼痛。 “嵇尘!” 嵇灵怒不可遏,正想动手,却猛然对上了他阴翳的视线。 心中爬上了瘆人的阴寒,下一刻,她右手的腕骨,生生被嵇尘掐断了。 “我说过,让你乖一点。”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嵇尘折断了她的腕骨,但脸上没有半点心疼。 “你干什么?” 穿刺的痛感传来,嵇灵的声音溢出了几分颤栗。 “你需要长点记性。” 嵇尘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嗜血冰冷,嵇灵还来不及闪躲,另一只手也被折断了。 “你”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嵇尘的长指覆在了她白皙的颈脖上,嵇灵睫毛一颤,喉间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 “乖。” 眼见着嵇鸣走过来,嵇灵说不出话,也未来得及动手,便失去了意识。 “父亲,灵儿情绪不太好,我带她回去了。” 嵇尘将失去意识的人抱在怀里,眼间是不掩的心疼。 嵇尘近来作为兄长没有出错,嵇鸣也没有怀疑他。 “真是荒谬。” 这一场婚礼真是颜面丢尽,嵇鸣质问了族中人也没问出个之所以来。 原以为是个好女婿,结果大婚之日给跑了。 “你先看着她,为父再令人去找找。” 找到了,断不会让人轻易脱身。 “好。” 嵇尘点了点头,抱着人大步离去。 嵇灵是被痛醒的,四肢传来剧烈的疼痛,喉间还溢着血,稍微动弹便能渗出冷汗,举止间还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她在哪里? “醒了?” 她刚睁开双眼,耳边便传来了嵇尘的声音。 “这是我的房间里的暗室,你应该来过?” 嵇尘拉过椅子坐下来,欣赏着她震惊又惶恐的神情。 “乖,别怕,过阵子就把你放出去。” “你现在,需要反省一下。” 房里的书信已经被扯出去,暗室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房里只有一张洁白的大床和一张椅子。 嵇尘有洁癖,嵇灵那身婚服他早已令人换下,身上是洁白的衣袍,银色的锁链也透着光泽,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模样,嵇尘才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而他眼中刚起了几分怜惜,很快又被愤怒取缔。 “不过是为了一个男人,你便要寻死觅活,何必呢?” 嵇尘拿出了一方手帕,抬手想擦去她因为疼痛而落下的泪水,却被嵇灵侧脸躲过了。 嵇尘的眸色顿时暗了下来。 “呵。” 嵇尘瞬间扔了那方手帕,扣着她的脑袋将人拉过来。 “我是你哥哥,你却非要为了别人来忤逆我!” 他的力度抓得嵇灵后脑生痛,而她的眼底却尽是嘲讽。 哥哥?因为一时不顺就要折了她四肢的哥哥?喉间还在发痛,也是嵇尘的手笔,她都不能确定愈合了还能不能发声。 “眼睛也不想要了?” 嵇尘最是厌恶她这抹眼神,语气又沉了几分。 嵇灵瞳孔一缩,止不住颤栗了一下。 “乖,别怕,我怎么舍得呢?” 嵇尘的脸色突然又平静了下来,轻柔地抚着她的脑袋。 嵇灵敛了神,咬着唇没说话。 “疼吗?” 嵇尘看向了她脖子上的那圈红痕,突然又有些心疼。 不全是拜你所赐。 嵇灵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但没表现出来。 “我让人给你治,但是要听话,明白吗?” 嵇灵肢体僵硬,但还是被迫点了头。 “你乖一点,哥哥就会疼你。” 嵇尘将她放回床上,还贴心地盖好了被子。 嵇灵看着他离开暗室,身后那道门也随之关闭。 她抑着疼痛,眸中闪过了一抹阴翳。这一世的嵇尘,比上一世更为阴狠,云景好不容易给她治好了,嵇尘这一手,才是真正要废了她。 而一想到云景,心间充斥的空落便掩盖了身上所有的疼痛。 她猛然剧烈地咳了几声,眼泪也随之落到了洁白的大床上。 她不信他真的会一去不返,她还要去找他。 可嵇尘又折了她的路。 嵇灵的眸色暗了下来,嵇尘敢这么猖狂地废了她,怕是早就留了后手。他前阵子将兄长一职扮演得很好,连嵇灵都在不经意间放松了警惕,何况是不明情况的别人。根本没有人相信嵇尘会对她动手,而他又是相府的大少爷,嵇鸣和云景一走,相府便全落在了他手中。 得到这个认知的嵇灵又是咳了几声,不能以卵击石,她现在不能再触怒嵇尘。 而嵇尘一离去暗室,便又撞上了风云。 “嵇灵怎么了?” 风云看着他还有些意外,自己都没料到嵇尘会这么快动手。 “跟你有什么关系?” 嵇尘被嵇灵气得不顺,看到他便更是心烦。 “你该不会” 风云一怔,嵇尘为什么非得把嵇灵锁在自己房里? “别用你龌龊的心思来恶心我。” 嵇尘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嵇灵是他嫡亲的妹妹,只是需要点教训。 “你要是敢动这种心思,我现在就废了你。” 嵇尘毫不留情地踹了风云一脚,他的妹妹,别人动半点歪心思都不行。 “我对你妹妹也没兴趣。” 阴暗的念头一闪而过,风云咳了两声。 “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达成所愿了?” 嵇尘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寻常人也就扔了废了,偏生这人身份麻烦又武艺高强,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我想看到你。” 哪怕是残暴的鞭打,也是一种触碰。 “呵,随你的便。” 此时,梧桐院,随影站在房内,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无雨。 “我家主子呢?” 无雨心神俱乱,嵇康逃离,大部分人被嵇灵散出去寻人,梧桐院剩下的人所剩无几,而一夜之内,便彻底脱离了掌控,连无风无晴也不见了。 无雨不是啥子,看到眼前人,便知道是谁的手笔。 “大小姐很好。” 随影抿了抿唇,自家主子对大小姐并没有杀意。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 随影冷笑一声,俯身抬起了她的下巴。 “你想做什么?” 无雨心一颤,下意识想逃离。 “你既招惹了我,又非要四处留情。” 随影用了力,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了红印。 “你有病!明明是你自作多情!” 无雨根本不承认,迅速爬起来,却又被抵在了门上。 “我真想杀了你。” 随影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应该继续找你的 “那你杀了我啊。” 无雨突然笑了,骄傲地昂起脑袋,丝毫不退让。 “呵。” 随影冷笑一声,又松开了她。 而就在无雨松了一口气时,他猛然低头亲了下去。 无雨倏然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后迅速推开了他,扬手扇了一巴掌。 “我不是如了你的愿吗?” 随影不怒反笑,她可真是无情,当年说他好看的是她,说想亲他的是她,说喜欢的是她,现在说不记得的也是她。 “随影,你个混蛋!” 无雨羞极生怒,抄起一旁的椅子朝他抡了过去。 “你” 随影看清她眼中的泪水,有些错愕,生生受了她这一击。 “随影你个王八蛋,我守身如玉那么多年,你就这么把我亲了!” 无雨怒不可遏,却是力度过大,椅子硬是在随影身上砸裂开了。 “我负责。” 随影突然笑了,一脚踹开了裂在地上的椅子。 “你负责?负责你个王八蛋!” 无雨越想越生气,猛然一口咬在他肩上。 “以为你是狐狸,结果是只野猫。” 随影由着她咬,大掌没入了她发丝之中。 “滚!” 无雨再次推开了他,神情仍然是咬牙切齿。 “还想见你家主子吗?” 随影沉吟一声,突然道。 “她在哪里?” 提到嵇灵,无雨瞬间正了色。 “不惹怒大少爷,她很快就会出来。” “果然是你家主子!他想干什么?” 无雨隐隐猜到了一些,心间一颤。 “主子在保护大小姐。” 随影说这话的时候险些闪了舌头,但并不打算透露。 “呵。” 无雨冷笑了一声,这一回,他们完全站在了对立面。 就差不死不休了,他在想什么?还想对她负责? “你滚,我跑不了。” 若是从前觉得他这张脸好看有几分好感,现在是看见都觉得烦。 嵇灵在那暗室了被囚了大半个月,临近年关,才被嵇尘带出来。 而京城已经是翻了天,嘉明长公主钦点嵇青入朝,期间长公主与太女发生争执,险些破相,为嵇青阻挡,如今嵇青已为嘉明长公主近臣。 与此同时,朝中多了一批官员,叛军阵营登堂入室,嵇灵在嵇尘嘴里得知了那些名单,虽都是小官,但过半都是敌营的后起之秀。 嵇灵得知消息时心中怒火直烧,最后竟也平静了下来。 此时,她仍是四肢乏力,嗓子已经好了,但并不想和嵇尘多言。 “这个年,父亲不会回来。” 嵇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态度平和。 嵇灵照样吃了,没说话。 “过了年关,你便要去岭南。” “我让随影跟着你。” 嵇尘也不在意他不说话,轻声嘱咐了几句。 “嵇青给你递了帖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嵇尘突然说道。 嵇灵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想去吗?” 嵇尘看着她,后者迟迟没有反应。 “你跟她是一个阵营的吗?” 时隔半个月,嵇灵才与他说了一句话。 “不是。” 喜上眉梢,嵇尘迅速应了她一句。 嵇灵手一顿,有些意外。 嵇青这一世是转性了?还得了长公主的青睐? 若是对方真的能好好为皇朝效力,她倒也不会针锋相对,只是现在的嵇灵,对嵇青已无半点信任。 “她想干什么?” 嵇灵抿了抿唇,若不是牵扯到那些事情,嵇尘也是个好帮手。 “无非是耀武扬威,顺便” 话说一半,嵇尘突然止了言。 嵇灵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那就不去。” 嵇尘笑了笑,不与她深究。 “我不想她太如意了。” 嵇灵放下碗筷,平静地说了一句。 “可以。” 嵇尘没犹豫,点了点头,至于如何不如意,他没说。 “下雪了,我带你去看看。” 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嵇尘将那件白色的裘衣拿出来系在了她身上。 马车驶出京城,大雪下得纷纷扬扬,她将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捧雪,用力地想抓尽,却只能看着它在手中融化。 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却又在眨眼间涣散,她红了眼。 想要的要不了,想留的留不住。 怨别离,故人却又别离。 嵇尘看着她从眼神空洞到黯然伤神,眸色动了动,没说话。 “去梅花庄。” 马车并没有目的地,嵇灵突然说了一句。 “好。” 嵇尘遂了她的意,如今正值季节,梅花庄里人来人往。 兄妹一同下了马车,清尘的容颜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两人皆是与雪天一色的白,因是沉寂了太久,嵇灵脸上也生出了如嵇尘一半的清冷之意,宛如清月,不可靠近。 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来和嵇尘打招呼,看着嵇灵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嵇灵没管他人什么反应,寻着深处的记忆走去,却被嵇尘拦住了去路。 她不由蹙起了眉,神情冷淡。 “衣领没系。” 嵇尘上前,系好她方才扯开的裘衣,看到她头上落了白雪,也顺手拍掉。 她的鼻尖冻得有些泛红,幼时跟着身后喊哥哥的小姑娘又浮现在脑海,嵇尘没忍住在她鼻尖亲了一口。 “去。” 嵇灵没什么反应,倒是惊了旁人,这对兄妹是养眼,但嵇尘眼中的怜爱过了头,也太亲近了。 雪中冰冷,却压不住众人心中掀起的那些隐讳之色。 而当事人并无察觉,嵇灵走到目的地,伸手折了一支梅花。 “你说得对,我应该继续去找你的。” 嵇灵握紧了手中的梅花,花色染红了她苍白的掌心。 若是初见时便是坚定,又何来如今的命运多舛? 她终究还是明白地太迟,也来得太迟。 嵇灵笑得凄凉,将那支梅花收入了怀中。 下一刻,她一扫眼中的阴郁,走入了梅花林中。 “无忧!” 话落,清秀的少年出现,恭敬地跪在了雪地之中。 “一切已准备就绪。” 少年抬眸时,眼中有些心疼,幸亏嵇灵当初留了后手,否则就真的要囚在嵇尘的掌心之中。 “走。” 梅花庄外,一辆低调的马车出现,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渐渐离开京城。?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要我的命? 马车一路往岭南而去,待嵇尘发现异样时,嵇灵已经离开他的视线。 嵇尘怒不可遏,即刻散了人出去,任他如何也想不到,嵇灵居然会弃京城而逃。她所有的根基都在京城。如此离去,跟放弃所有没有区别。 而留在京城的人,便成了嵇尘的迁怒对象,终于发现不对的扶风赶回相府,将那些半死不活的暗卫捞了回来,但明面上没有和嵇尘撕破脸。 嵇尘被迫无奈,又怕她真的出意外,便托人将圣诏和嵇灵的一应物件送去了岭南。 嵇灵和无忧在路上过了大年夜,而临近岭南时,突然发生了意外。 雪夜中,她敏锐地感到了一抹杀意,待来人靠近之时,她确定了是天一阁的人。 两人起了忌惮和警惕,但很快都染上了血色。 嵇灵抬手擦去了嘴边的鲜血,重活一世,仍是死局,或许也是命。 她眸色淡然,却在黑衣人挥来夺命之势时变了色。 这双眼,她如何也不会认错。 云景! 可她还没说出口,便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黑衣人被她眼中浓烈的情绪撼动,突然收住了杀势。 就在他愣神间,嵇灵伸手扯掉了他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夺人心神、风情无尽的脸,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下一刻,黑衣人回过神来,眸中迸发了明显的杀意,长剑抵在了她白皙的颈边。 “你要杀了我?” 嵇灵看着她充斥着杀意的脸,突然笑了,笑得凄然,寒彻心骨。 黑衣人本来坚定的心再次撼动,握着剑迟迟没有动手。 她认识他? 可他立在黑暗中杀人敛财多年,又何时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况且,嵇灵只是被买凶杀人的对象,这个任务悬了太久,无人能成功,他才会亲自动手。 而在他犹豫时,嵇灵却猛然上前了一步,眼见着染血的长剑要滑破那纤细的颈脖,他瞬间收回了剑。 他历来是遵循本心的人,不想杀,那就不杀。 “不是要我的命吗?” 嵇灵见他收回了剑,并没有很高兴,而是觉得讽刺。 他不明原因而去,再见便是要取了她的命。 天一阁,他何时和天一阁有了牵扯?想到上一次被天一阁挑断筋脉的场景,她脸上的阴冷更甚。 黑衣人莫名有些心虚,在嵇灵和无忧错愕的注视下,他回首将方才那一应黑衣人杀了。 “嵇灵?” 黑衣人执着染血的长剑走到他面前,神情有些复杂。 “你” 无忧顾不得身上的伤想冲过去,却被黑衣人反手敲晕了。 嵇灵盯着眼前人,想说话,却再次吐出了血。 黑衣人眉头一蹙,抓起了她的手腕。 “你不是才断了筋骨不久?” 怎么会二次受伤? “嗯,哥哥断的。” 嵇灵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盯着他的双眼。 黑衣人莫名心一痛。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他也无能为力,何况,她本就应该是个死人。 想到这里,黑衣人甩开了她的手,脸色冷了下来。 “蛊虫?” 嵇灵看到他拿出来的东西,脸色有些微妙。 “现在死和” 黑衣人话还没说完,嵇灵就直接将蛊虫接了过来,蛊虫入体,她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又差了几分。 黑衣人抿了抿唇,说不清是不满她的过分主动还是眸底的决然。 “这蛊虫,一个月便会发作一次。” 黑衣人再次回过神来,再次冷笑了一声,他第一次手下留情,不代表他就要将她供起来。 “你叫什么?” 嵇灵没管他的威胁,突然问了一句。 “风情。” 话落,风情太阳穴一跳,她是不是觉得他很好相处? “果然。” “你真是能耐。” 嵇灵嗤笑了一声,风情,天一阁阁主,怪不得,原来全是拜他所赐。 而他这副完全不认得她的模样,更是令人生气。 “笑什么?从今日起,你便叫” 风情话一顿,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字词能取代她的姓名。 “灵霁。” 风云想了想,敲定了她的姓名。 嵇灵:“” “你还想干什么?” 她眼中透出了一丝不耐,风情有些来气,直接抓着她的衣领将人带走了。 回到天一阁前,他给嵇灵换了一张脸,一张一眼看过去便能勾人心神的脸,恰好也是和他如今的妖冶般配了。 见着阁主突然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天一阁上下都有些错愕,阁主向来神出鬼没的,这一个月来可算露脸了,勾起了阁中不少儿女的心思,却没想到他出去一趟回来还多带了个人。 “把她洗干净。” 风情回到顶层,随手将她扔给了一个侍女,便再次没了踪迹。 侍女有些震惊,但没敢多问,迅速给嵇灵洗了澡,还包扎好了伤口。 嵇灵只着了里衣就被送入了风情的房间,但风情还没有回来,她面露讽刺,将四周打量了一番。 她突然走近了床前,掀起了床上的被褥,被褥之下是一张寒冰玉床。 她眸色动了动,又将被褥铺好,转身看向了一个书架,而她还来不及动手,风情便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 风情连问了两句,错愕中夹杂着怒意。 “给你暖床,不然阁主将我一个废人带回来做什么?” 嵇灵冷笑了一声,将从那些人口中听到的话告诉了他。 “荒谬!” 风情怒斥了一声,抓住她的衣领要将人扔出去,却见嵇灵突然变了色,整张脸苍白得很难看。 不是世家大小姐吗,怎么就这么脆弱?! 想到她这具要死不活的身体,风情眸色微动,卸了怒火将她放下来。 他有些烦躁地将人放在床上,转身取出了暗格里的药瓶。 “吃了!” 他从药瓶里倒出一颗,正想递给她,却见嵇灵突然凑过来,吃掉那颗药时还在他掌心上舔了一口,起身时眼底尽是挑衅。 风情先是心悸,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反应过来时,用了七成的内力怒斥了一声。 “你想死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可笑吧 话落,大半个天一阁都听清了,风情有些后悔,害怕这娇弱的人可能挡不住内力的冲击。 果然,嵇灵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白了几分,眸中还多了令他更为烦躁的泪水。 “哭什么?” 风情现在觉得属下报上来的消息可能有误,什么暴烈顽强,这大小姐脆弱地跟个金丝雀似的。 偏生还他这个冷酷无情的人还起了怜惜。 见到他不耐烦的模样,嵇灵压抑已久的情绪汹涌而上,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风情看到她哭,心中更烦躁,正想给她擦眼泪,却鬼使神差地亲了下去。 温热的泪水入唇,风情突然愣住了,猛然推开了她。 他为什么要亲她? 风情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掌控,却又止不住想到了她三夫四妾。 他觉得他很在意,他感到很生气。 “你” 嵇灵猛然被他推开也愣住了,但转眸间,又确定了是那人无疑,只是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应该主动一点。 下一刻,她便主动挽上了他,继续了他方才的动作。 没多久,风情便抓开了她的手,气息有些沉重。 “你对谁都这样吗?” 这个问题说出来,压得他心里发堵,风情不知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要破坏规矩不杀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嵇灵眉心一跳,又是这个问题,他向来最爱跟他自己较劲。 “你以为呢?” 嵇灵抬眸,反问了他一句。 “无论从前如何,从今日开始,你只能是我的。” 话落,他便压着她的眉眼将眼前人一一掠尽。 次日清晨,嵇灵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而风情看着怀里的人,揉着她的发丝,眸色一点点变暗。 前脚才大婚,后脚就爬上了他的床,真是好得很。 风情很想一手掐死她,但又舍不得。 如果她足够听话,他会给她一个机会。 待嵇灵醒了时,已是过了午时,身旁落空,她睁眼时眸中闪过了一抹阴翳。 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她从颈边蔓延到锁骨的痕迹,瞬间低下了头。 “姑娘,阁主吩咐了,你醒了就洗漱用膳。” “嗯。” 侍女神情恭敬,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嵇灵瞥了她一眼,没为难她。 见嵇灵要起身,侍女连忙跑过来要给她穿鞋,看到她白皙的脚背一路往上的痕迹,又是脸一红。 “你平日里也是这么伺候阁主的?” 嵇灵看着竭力要低头的人,脸色一变。 “没有,阁主不让人进他的房间,若不是姑娘” 侍女话说一半,又止了言。 “嗯。” 嵇灵点了点头,若他不洁身自好,她不介意直接与他同归于尽。 落了筷,嵇灵走出了房间,倚在阁楼的栏杆上思考云景为何要频频改名换姓,还要换了一张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脸? 而她没想多久,就有人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想什么?” “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嵇灵下意识应了一句,回眸时发现身后的人正是风情。 风情先是有些高兴,回眸时眸色又冷了下来。 见她这信手拈来的模样,也不知对几个人说过。 想来生气,碾着她的唇流连了一会,才将人放开。 “下去看看。” 除了顶层封闭,下面的楼层都是可通览,风情揽着她走下去,迅速地引来了众人的注目礼。 “这些人都是你的下属?” 嵇灵在这些人身上感到了明显的阴冷嗜血,显然是沾尽了人血,不由蹙起了眉。 “嗯。” 风情没否认,点了头。 嵇灵握着他的手一紧,一时不太能接受他在她心中这么颠覆性的变化。 风情将她的反应收归眼底,眼中的冷意更深。 “天一阁就是如此,拿人钱财,替人夺命。” 他们不是什么正义之师,只要价钱动人心,便会有人前赴后继地去施行。 “从光明磊落到沦落至此,感觉如何?” 风情冷笑了一声,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将她拉入泥沼。 嵇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松手离开了他的怀抱。 风情眸色阴翳,看着她步步走了下去。 众人的身影也随着她的身影移动,见她步步走到了悬赏台,在负责人错愕的视线下翻起了名单。 突然,纸张撕裂的声音传来,众人还来不及阻止,便见她平静地将那份名单撕成了纸屑,手一扬落了一地。 转瞬,她又要砸悬赏台,有人想阻止,却被风情呵斥住了。 “让她砸!” 直到嵇灵将四周毁得乱七八槽,风情才走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无措地坐在地上的人,面色讽刺。 “后悔了?” 风情语气冷漠,心中却是沉甸甸的压抑,他本就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他希望她不在意,可事实上,她非常在意。 她是朝廷命官,是女帝的心腹,即便传闻中再如何任性,也是高傲地站在明面打压一些阴暗的人,可如今,她就深陷阴暗之地。 嵇灵却是很在意,而她更在意的是,她在那份名单上不止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无论是他为云景,还是为嵇康之时。 显然,天一阁被他管理得很好,否则也不会容许她在这里胡搅蛮缠。 所以,他允许,且同意了接下夺她性命的悬赏,容许天一阁的人三番四次地追杀她,甚至不惜亲身上阵。 原来这些钱财,在他心里,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堂堂嵇家少主,两世的情谊,居然只值这点钱。 她捂着脸,压抑着诛心的疼痛,低低地笑了起来。 风情脚步一顿,心中落了空,想将她拉起来,却突然挨了她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将本就沉寂的气氛又压低了几分,而风情还来不及生气,就看清了她眼中的怨恨。 嵇灵的恨意从来没有此时浓烈过,即便是太女投降逼她坠城,即便是嵇尘三番四次要折辱她,即便是众叛亲离,也没有此时的浓烈。 可笑。 她唯一的心动,一腔真心与英勇,奋不顾身的坚持,全都不得善终。 梦碎了,她该醒了。 “你想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当我是什么! 先是被她眼中滔天的恨意刺痛,察觉到她决然的念头,风情迅速将人捞了起来。 “你应该杀了我的。” 嵇灵笑得发颤,如是刀刃般扎入心底,风情抱着她的双手有些颤栗,带着人大步回了顶阁。 许是情绪汹涌,嵇灵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风情想给她喂药,却连人带药被推倒了。 他脚步踉跄倒在地上,半晌没说话。 嵇灵亦是凄然地坐在地上,时而笑,时而又落泪。 “你要吃药。” 风情突然又站了起来,在她没来得及反应时喂入了她喉中。 “我若是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吗?” 嵇灵又咳了几声,面带嘲讽。 “我不许。” 风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长袖下的手和皮囊下那颗心却仍在颤栗。 若昨日只是不忍,如今便是彻底的不舍,本源的心动与惶恐共振,恍若隔世的失措,他惧怕眼前人就此落了空。 “呵,你不许。” 嵇灵冷笑了一声,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你要我的命,是你的天一阁三番四次追杀我,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许?” “风情,你当我是什么!” 嵇灵抓着他的衣领,凄厉的质问在耳边回响,风情垂了眸。 “对不起。” 心如刀绞,风情按着她的肩膀用了力,再彻底将她拥入怀中。 “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圈着怀里的人甚至想将她碾碎,来不及深究,他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 “我给你什么机会?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感受到她的痛苦,嵇灵突然觉得好笑,在她失神时一把推开了他。 “我” 怀中落空,风情愣了一下。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过是贪一时欢乐,也念这张脸的不俗,阁主难道当真了吗?” 嵇灵心思一转,笑得更为讽刺。不记得了?很在意?那她就让他彻底不痛快。 “你说什么?” 风情攥紧了拳头,声音在颤抖。 “阁主可真是纯情。” 嵇灵突然上前一步,长指抚上了他的脸。 “你这双眼,跟他真的很像。” 话落,风情阴暗的眸色彻底染上了阴翳,掐着她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墙上。 “你怎么敢玩弄我?” 风情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他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三夫四妾的风流人? “是啊。” 嵇灵大方地承认了,将他话底的威胁置若罔闻。 “嵇、灵!” 想到她四处留情,想到她也会与他人成欢,风情心中怒火直烧。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见不惯,可以杀了我。” 凉薄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耳边,风情心中的暴戾又添了几分。 他恨不得一手掐死她,却又突然收了手,抚上了她还带着泪痕的脸颊。 “没事的,我把他们杀了,你就会只记得我了。” 他轻笑了一声,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含尽。 嵇灵的眸色沉了下来,抓着他的长发化势为主动。 一场醉生梦死,却是决裂般的湮灭,未达眼底,就已经被逐出千里之外。 次日,嵇灵比风情更先醒来,赤脚走向了房中的书架。 她很快便找到了机关,打开了一个暗格。 里面只有两个物件,一个是嵇家主母的梅花印,一个是青色耳坠。 她讽刺地笑了笑,用最后一丝内力想将手里的耳坠碾碎,一只大掌却止住了她。 “你在干什么?” 风情有些意外,他都没发现还有这么一个暗格。 “一些废物,想毁了而已。” 她眸色不变,风情先她一步夺了过去。 阳光之下,耳坠映出了一个“景”字,原本坚定的东西突然开始动摇。 “这是我的东西。” 风情从心地将耳坠收了起来,连同那枚梅花印。 “这是死人的东西。” 嵇灵也懒得阻止他,话语薄凉。 风情听了她的话,青筋突起,但又很快隐下。 “别生气了,先洗漱用膳。” 风情伸手想摸她的头,被嵇灵躲开了。他眸色微暗,没说话。 良久,嵇灵看着自己的腕骨,有些沉默。 她不说话,风情也沉默,恰逢底下人来找,他轻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房间。 而他一走,嵇灵便抬起了眸。 待风情回来时,嵇灵也没了踪迹。 “人呢?” 风情怒斥了一声,心中又起了惶恐。 “姑娘拿着令牌出去了,说是您的主意。” 侍女狠狠地低下了头,风情这才想起,嵇灵昨夜拿走了他的令牌,而他昨日情绪起伏太大,也忘了限制她,看来,她早就筹谋好了! “找!” 阁主夫人不见了,天一阁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开始铺天盖地地找人。 而嵇灵拿着一把匕首,随着上一世的记忆走入了一片山林。 感情已是不必要,但她不能就此做一个废人,她是嵇家少主,是北国的摄政王。 这种情况,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了。 武功尽废,筋骨错位,唯有彻底断骨重塑。 前一世,也是在这片山林。 她笑了笑,在林中采了一些草药,就这样生生吃了下去。 苦涩刺心,却不能掩饰心中的决然。 随后,她封住了当前所在的山洞,隐入了黑暗之中。 匕首划破肌肤,鲜血在蔓延,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山洞。 断裂的声音传来,她闷哼了一声,忍着剧痛运行了前世那套功法。 她在山洞里待了一日一夜,伤口已经止住,鲜血干涸,周身的疼痛几度要将她痛晕过去,却又生生被痛醒。 这一次,似乎比上一世更好熬一些。 她强扯出了一抹笑容,也是,何敌欺心之痛。 有些怀念前一世那一个冷血无情又一往无前的自己了。 没有希望,就永远也不会失望。 嵇灵这样想着,终于晕了过去。 风情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里的嵇灵,凄美绝艳,仿佛早已脱离生息,弃世长眠。 那一刻,天崩地裂,心中被劈出了一道不可磨灭的血痕,风情颤抖地朝她走过去,半晌才敢伸手去贪她的鼻息。 下一刻,长剑落地,眼泪夺眶而出,他跪落在地,将气息微弱的人紧紧揽入怀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阁主是想搏我同情吗? 嵇灵再次醒来时,又身在了天一阁的那间房。 一睁眸,撞入视线的是一双遍布血丝的眼,那张妖冶的脸充满了疲惫,嵇灵不由心一颤,同时也惊醒了出神的人。 “灵儿。” 空洞的眸顿时有了光,沙哑的声音却透出失而复得的恐惧与不安。 嵇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抽回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这个疏离的动作又一次刺痛了风情,溃散的伤口被撒了一把盐,躯壳与灵魂都痛得发颤。 “我错了,你怎样都可以,但别” 别折磨自己来惩罚我。 嵇灵看懂了他未说完的话,却是神情漠然。 “你不必救我,我死不了,也没打算死。” 嵇灵看了一眼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神情淡漠,眼中温情褪尽,只余下无尽的凉薄。 风情被她的话堵得发痛,心口压抑着说不出话,但见她要起身,又将她拦了回来。 “你不能走。”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见她神情厌恶,风情又补了一句。 “我不明白你。” 嵇灵侧目看着他,觉得有些讽刺。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和嵇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伤害来源于他,他还要假惺惺地要为你抚平伤疤。 “如果你要我的命,你可以拿去。” “你要钱,我也可以给你,悬赏的金额,我一一给你结清。” “若是都不要,请你让开,让我离去。” 嵇灵语气平静,风情看着她,抿了抿唇,半晌没说话。 “先养好伤。” 话落,他迅速转身走了出去,亲手关上了门。 他狼狈地抵在门前,眼泪夺眶而出,笑得发颤。 短短几日,只是几日,他便敏锐地感到了她从欢喜到失望,再到如今的不抱期待。 那道突如其来的情感,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她尽数收回。 他隐约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始终是抓不住,可他清楚地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他刻在灵魂里要追逐的,因他一时的失误,不可挽回的失误,就要永远地失去了。 何为痛不欲生。 何为生不如死。 可他不能,他怎敢放手。 那无法抵抗的情绪汹涌,清晰地告诉他只认定了她一人。 他不能放手。 收拾好心情,他再次推门而入,而还未看清她的神情,就倒在了地上。 嵇灵赤足踩着地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神情有些复杂。 他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了前世小心翼翼的云景。 可故人已变,他不是什么娇弱的金丝雀,而是带着毒的蔷薇,稍有不慎,就会被拉入深渊。 她可以接受他夺了她的生息,但不能接受他容许他人来践踏她。 见不得她高傲,便处心积虑地要将她拖入泥沼,非得让她遍体鳞伤、踩碎她的傲骨,将她碾入尘泥才罢休。 很可笑,他做到了。 这一回,嵇灵可谓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失望透顶。 嵇尘说得也没错,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冷心冷肺,才是她的路。 估计也是死不了,嵇灵没再看地上的人,跨过他走了出去。 而她刚走出门,便被好几个人拦了下来。 “夫人,阁主吩咐了让您好好养伤。” 侍女歉意地说了一句,神情多是尊敬还有惶恐。另外几位黑衣人虽是心有微词,但没表现出来。 嵇灵看了她一眼,后者如坠冰窟。 侍女心里发怵,也不知阁主从哪里拐回来的人,这周身气势,和阁主不相上下,不是久居上位又居高不下者都养不出来。 侍女被她看得冷汗都要出来了,才听到她说了话。 “你们阁主平日里在哪里练武?” 侍女一愣,带着她去了目的地。 “夫人请。” 嵇灵方才在的地方是天一阁主阁,而天一阁断然不可能只有这点地盘,侍女带他去了风情专用的练武场。 嵇灵打量了四周,视线落在最显眼的那把剑上。 “这是寒光剑,是阁主平日里练的剑。” 看嵇灵拿起了那把黑色的长剑,也没人阻拦她,见风情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嵇灵好几日,侍女心里明白,情根深种的是风情,至于这突然出现的夫人,谁惹了谁倒霉。 嵇灵沉默了一会,长剑脱鞘,渗出了冰冷的寒光。 “出去。” 她冷声道了一句,侍女一愣,身体更先做出反应退到了一旁,与此同时,寒光剑在嵇灵手里翻转,施出了凌厉的剑势。 这是嵇灵前世琢磨出的破云剑法,非是筋脉寸断者不可用,她先是有些迟钝,转瞬便加快了速度,配合着寒光剑生出了冷冽狠绝之势,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便停了下来。 长剑落地,碰撞地面发出了铿锵的声音。 “夫人!” 嵇灵脸色苍白,冷汗湿了发丝,身形也有些不稳,侍女连忙过去扶了她一把。 “无碍。” 嵇灵眸色平静,推开了她,这本就是绝境之法,犹如群蚁蚀骨,唯有立志才能成功。 侍女一怔,也怪不得阁主会心疼,重伤未愈,便要提剑练武,阁里那些老杀手都不敢这么做。这阁主夫人,过分坚韧了些。 嵇灵没管她什么想法,缓过来便继续捡起了剑,侍女和几个黑衣人只能这样看着她,从白日到黑夜。 直到,从地毯上醒了的风情找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风情心一颤,夺走了她心里的剑。 他不知道她断骨重塑的目的,更不知这套极其考验意志力的剑法。 “这是我的事情。” 突然被打断,嵇灵脸上写满了不悦。 风情眸色一暗,又生生将怒意压了下来,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阁主!” 侍女突然惊呼一声,众人才发现他握的不是剑柄,而是剑刃,鲜血从指缝间滑落,滴红了地面。 嵇灵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右手,久久没有说话。 “阁主是想搏我同情吗?” 嵇灵突然笑了,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 风情一顿,心底又落了几层,动唇却难言,握着剑刃的力度又加紧了。 “放手!”?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会恨我吗? 嵇灵没由地暴躁,扳开他的手将寒光剑踹到了一旁。 “对不起。” “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风情话语哽咽,伸出没受伤的手将她揽了过来。 这句话触动了嵇灵,不久前,她也是这样乞怜让他给她一个机会。 她想就此了断,汹涌的回忆却不肯放过她,压到心口是苦涩。 “好。” 即便是要了断,也要公平的了断。 听到这道极轻的声音,风情猛然抬起了头。 “好,好。” 风情连说了两个好,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一旁的侍女和黑衣人看得发愣,这就和好了? 而嵇灵即便是答应了他,也是神情淡淡,回到房中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也仍是没有反应,还是侍女提醒了他要包扎。 “我要去岭南。” 看着他在包扎伤口,嵇灵没忘了她离开京城的真正目的。 而一说到岭南,她又想起了云景之前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又有些烦躁。 风情拿着纱布的手一顿。 “我能跟你去吗?” 他按着纱布用了力,鲜血再次渗了出来。 “你去干什么?杀人放火?” 嵇灵嗤笑一声,看着他的手眸色发暗。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风情垂下了眸,第一次觉得天一阁阁主的身份是那么见不得人。 “随你。” 嵇灵没坚持,他非要去,谁又拦得住。 风情看着她,又垂下了眸。 “他们一直在找你。” 那一夜,无忧在雪地里冻醒,嵇灵被劫走的消息传出去,很快便炸开了锅。 朝野内外、嵇家、暗影阁,全都在找。 而最大的嫌疑对象天一阁,也成功地成为了群殴的对象,天一阁被剿了两个分阁,底下人也开始躁动,这些事情,他没有告诉嵇灵。 “哦?他们也在找你。” 风情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嵇灵也猜出了一些,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天一阁敢对她下死手,定然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嗯。” 风情应了一声,没有很在意。 嵇灵也有些沉默,在此之前,她断然不会想到连扶风都捕捉不到踪迹的天一阁阁主就是云景,而天一阁她前世好像并没有听闻过。 这一世,天一阁是在七年前冒出来的,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腥快速地打破了两大阁势力,不仅在北国扎了根,还迅速在各大国蔓延。 这一世的云景和前世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而又是为什么,他突然就转换了性子? 嵇灵盯着看着伤口发呆的风情,觉得自己是越发看不懂他了。 “你为什么创立天一阁?” 嵇灵想不明白,直接开了口。 “忘了。” 说出这个答案是,连风情自己都错愕了。 嵇灵:“” 她怎么能指望在一个失忆的人身上问出真相来。 “可能是想抓住什么东西。” 掌上的血再次干了,风情的眸色暗了暗。 嵇灵又是看了他一会,抬脚走了出去,再次进来,她端了一盘热水。 “过来。” 她将毛巾浸湿拧干,看向了视线紧紧跟着她的风情。 风情先是有些错愕,反应过来时欣喜地走了过去。 她将他掌上的血迹一一擦干,洒上药后包扎好了伤口。 除了这双眼,她最喜欢的便是他这双手,如今添了伤口,嵇灵看着就来气。 “我错了。” 见她又不高兴,风情迅速道了歉。 “你错了?你又知道什么错了?” 嵇灵心里有气,按捺住了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我” 风情有口难辨,只得又低下了头。 “阁主大人原来有两幅面孔。” 嵇灵看着他又觉得有些好笑,清醒时暴戾嗜血,如今却又是摆出了我见犹怜的模样。 风情睫毛颤了颤,突然又抬起了头。 她现在根本不喜欢他,若是让她去了岭南回了她的地界 “灵儿,我不想你离开。” 四目相对,风情的眸色更为深邃。 “什么?” 嵇灵的话刚说出口,便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头痛,双眸也变得迷离。 “你是我的。” 风情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嵇灵渐渐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你会恨我吗?” 风情抚摸着她的长发呢喃了一句,眼中是不安,又是坚决。 天一阁阁主的身份本就深陷黑暗,而他却拥有着一个更为阴暗的能力。 催眠。 他终于成了她眼中上不得台面的人,可他太怕了,怕她离开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生命。 再次醒来的嵇灵躺在风情怀里,神情茫然。 她是谁? “醒了?” 风情揽着她神情淡漠,心中却是有些忐忑。嵇灵的意志力很强,他不能确定能不能成功。 “阁主?” 嵇灵转头看着他,更茫然了。 她好像是天灵阁的人?叫什么灵霁?自幼为阁主所教导,后来成了一个分阁的阁主,这次回到大本营汇报,然后 然后和阁主在一起了? 记忆有些模糊,嵇灵不由蹙起了眉,突然又感到很头痛。 “嗯。” 见她神情茫然,风情更是忐忑,但面色不显。 突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从他怀里爬出去下了床。 “阁主,我” 嵇灵一手抓着她长发,有些不安。 风情突然笑了,走到了她面前。 “不是说心悦我?” 他步步走近,将人逼到了墙边。 “是是吗?” 嵇灵突然又觉得头痛,但好像好像是挺喜欢的。 可想到这里,她心中涌出了复杂的情绪,夹杂着痛苦,还有苦涩。 是因为喜欢了太久怕没有结果吗? 嵇灵有些不确定,但很快自然而然地将这些情绪归结为了一个属下觊觎了自家主子多年的辛酸历程。 “反悔了?” 缠着纱布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风情眸色微暗,神情也有些危险。 嵇灵睫毛发颤,有些心悸。 “没有。” 都也来不及反悔了。 “那灵儿就留下来。” 他轻笑一声,嵇灵点了点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风情笑意更深。?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看着我 嵇灵浑浑噩噩地在天灵阁待了一个月,其间记忆中那套破云剑法也被风情看穿,完善之后比先前温和了不少。 这一日,她跟着风情去出了一个任务。 雇主要的是一个山寨大当家的命,按理说用不着风情出手,但这是嵇灵接的。 风情觉得好笑,即便是深陷黑暗,她也没有忘了自己嫉恶如仇的本质。 这山寨游离在朝廷管不到的地方,经常打家劫舍不说,还欺男霸女,而最令嵇灵难以接受的,是对方囚禁了幼童。 其中一名幼童是商人之女、家中独苗,女儿被劫走后商人妻痛不欲生,本就孱弱的身体竟是一病不起,其母更是一条白绫了断此生,可谓是家破人亡。那商人悲愤不已,倾家荡产联络上天一阁只为要罪魁祸首的命。 那日嵇灵在悬赏台翻名单,无意看到这一条,当场就毫不犹豫接了下来,风情担心她重伤初愈有危险,也跟了过来。 此时,两人正蹲在山脚下,思量嵇灵还想救人,因此身后也跟了不少人。 天一阁的杀手隐在黑暗中神情有些微妙,杀一个山寨头头是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偏是两人要彻底铲了这个山寨。 自从阁主夫人来了,他们天一阁都快往正义之师发展了,可他们是杀手啊,杀手!杀手为什么要在这里救人?可阁主是听不到他们的心声的,他眼里只有他的阁主夫人。 “动手。” 风情纸扇一展,身后的黑衣人顿时动了身,迅速往前隐了进去,血腥味已经开始弥漫。 “检验你这一个月的成果?” 风情正想将她抱起来,嵇灵却先一步动了身。 “我要亲手杀了他。” 嵇灵眸色一凝,也踏入了黑暗之中。风情宠溺地笑了笑,也跟了过去。 嵇灵找到山寨大当家时,他正在房间里,脚边是瑟瑟发抖的一双孩童。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嵇灵便上前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你是” 山寨大当家话还没说完,便已经咽了气。 一双幼童被这血腥的画面震撼,看了看那具尸首,又看了看嵇灵,两人突然大哭了起来。 “没事了。” 嵇灵眼中闪过了一抹阴戾,捡起零落的衣袍给两个幼童穿了回去。 紧接着,她当着两个幼童的面,割下了山寨大当家的头颅。 “看见了吗?他已经死了。” 嵇灵拎着染血的头颅如此说,脸上的笑容莫名瘆人,这一刻两个幼童却不觉得可怕,其中的小女孩更是看着她出了神。 “谁伤害你,你就还回去。” 嵇灵突然拿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女孩。 “好。” 小女孩先是有些错愕,半晌,坚定地点了头。 嵇灵笑了,也不知此举让多年后的北国多了一个专杀采花贼的女侠。 “你” 风情看着她拎着头颅走出来,脸色却是不太好。 他一直看着她,自然也不会错过,自然也不会错过她和小女孩对话时一闪而过的憎恨。 这抹憎恨,来自于她本身,连嵇灵自己都没察觉。 嵇灵看着他有些疑惑,正想走过去,却被无情按住了肩膀。 “你看着我。” 风情眸色渐暗,看着她开始变得迷茫。 “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这句话似是勾起了嵇灵很久远的回忆,他明显感觉到她颤栗了一下,手中的头颅和长剑一并落了地。 接下来的话,让风情如坠冰窟。 半晌,嵇灵勾起了一个阴冷至极的笑容,似是在满意自己绝地反杀了。 “我没事,我亲手杀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在极具惶恐的情况下杀了人,也是那一次,她得了女帝的青睐。 “没事了。” 风情的声音中还带着颤栗,伸手将她揽了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她对这些人如此深恶痛绝,因为她经历过那样的绝望,自以为比很多人都幸运。 可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么小一个她,在那样的情景下是如何一步步从惶恐到被迫冷静,再到精准算计成功的。 若不是他察觉了她那份情绪,也永远不会发现她厌恶之下的惶恐。 “你又难过什么?” 嵇灵不明白他,而也来不及深思,便转换了眸色,她身影一晃,若不是风情抱着,险些就要摔下去。 “你在这里,我去处理。” 风情摸了摸她的脸,捡起她的剑走了出去。 君意一怒,血溅山河。 天一阁的杀手不知他们阁主又发了什么疯,眨眼间便将大半个山寨的土匪斩在剑下,甚至还要跟他们抢人头,待他收剑时,整个山寨出了他们的人和那些幼童,再无半分生息。 “将他们送到最近的官府。” 风情将最后一个土匪踩死在脚下,迎上了嵇灵有些错愕的视线。 “以后,天一阁无条件斩杀禁童者。” 风情对众人说了一句,视线却紧紧看着嵇灵。 她突然笑了,随手将那颗头颅扔到一个黑衣人手里,朝风情走了过去。 “我好喜欢你。” 嵇灵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在他唇边落了一吻。 这一吻似是奖励,风情眉间的阴郁散开,成全了所有的笑意。 “我也是。” 见两人又开始卿卿我我,旁边的黑衣人眼间生痛,识相地和其它人将那些幼童带走,而方才那小女孩要离开时,突然朝嵇灵跑了过来。 “姐姐,你是好人,好人都要好报的,祖母跟我说,好人最终都会得偿所愿。” 似是只为了说一句话,那小女孩说完,还没等嵇灵反应过来,便迅速跑开了。 嵇灵愣了神,反应过来后笑了一声。 “好人?” 她不置可否,由着风情为她擦去了手上的鲜血。 “灵儿” 马车上,风情两人染了血的衣袍换了下来,给她系衣领时,突然一顿。 “怎么了?” 嵇灵回眸看着他,脸色茫然。 “我方才好像染了些东西。” 而他现在,并不想吃解药。 一个月了怕她出意外,他已经过分清心寡欲。 “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别误我的事 很快,她便知道他染上了什么,逼仄的马车开始升温,她也开始了长时间的神志不清。 待嵇灵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天一阁。 从那处山寨回到天一阁,骑马都要三日。脑中浮现这个认知,嵇灵嘴角抽了抽。 另一边,京城。 “大小姐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无痕院,气氛压抑,暗卫和下人跪了一地,而唯一坐着的嵇尘脸色漆黑如墨。 突然,他将身旁的茶杯扔了出去,瓷片四溅,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若是当初能将她留在京城,又岂会生出这些事情来! 嵇尘厌憎了自己,也恨上了将嵇灵指派到岭南的嘉明长公主。 无痕院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这时,一抹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嵇尘。” 来人正是扶风,见到此景蹙起了眉,但很快又收敛了神色。 “我有个猜测。” 他和嵇尘对视一眼,后者摆摆手让众人退了出去。 “灵儿很可能就在天一阁。” “什么?” 嵇尘抬起了头,这个猜测他早就有过,而此时的扶风,显然话中有话。 “近日,天一阁剿杀了一个山寨,救出了被囚禁的幼童,同时,还散出了无条件斩杀禁童者的消息。” “天一阁没有这么大的善心,也不会费劲做这样的善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扶风话刚落,嵇尘便猛然站了起来,接住了扶风的猜测。 “嵇灵!” “嗯。” 扶风点了点头,眼中却划过了一抹悲痛,相较于云景,他更了解嵇灵,也清楚,她所有的过往。 只有嵇灵,无论身处何处,都会坚持同一件事。 碾杀她心中最憎恨的恶。 “所以,灵儿不仅进了天一阁,还可能身居高位?” 嵇尘眸光闪了闪,若是作为一个囚犯,可不会有这样的权力。 “对。” “我要去南边一趟。” 扶风脸色微变,他隐隐觉得,嵇灵可能亲身到过那个山寨。 “我也有个法子。” 嵇尘冷静了下来,坐回椅子上,长指在扶手叩了叩。 扶风得知他的想法不由一噎,居然是要以身试险吗? “我替她谢谢你。” 嵇尘回眸,看着扶风多了几分赞许,若私底下也能安分点,扶风是最好的选择。想到这里,嵇尘又一怔,他的妹妹也不见得有多安分。 “不必,她不止一次救了我。” 扶风脸色未变,他需要嵇尘的道谢,事实上,若不是为了嵇灵,他根本不想和嵇尘再有一点交集。 得知真相之前,他根本不敢相信嵇尘真的能如此心狠手辣,可以说,嵇灵是被嵇尘逼走的。 这一趟往南,他也并不打算将嵇灵带回来,根据如今为数不多的猜测,嵇灵在天一阁并未收到什么束缚威胁,落在天一阁手里都比在亲哥哥手里惬意,何其讽刺。 可他也必须要去,他要确认,她究竟是何种状况。 “嗯。” 嵇尘也并未多言,目送他离去。 扶风回到了南风院,正想喊来属下,一道蓝色的身影便朝他扑了过来。 “华音,别误我的事。” 他不耐烦地将人推开,华音却将他抓得更紧。 “你要去哪里?能带我去吗?” 少年泪眼蒙眬,话语间是乞怜,但扶风却没有丝毫心疼。 “你想如何?别逼我对你动手。” 扶风眼底尽是厌恶,他第一次碰上这么一个麻烦的。 “我……” 少年欲言又止,反应过来时,扶风已经没了踪迹,一个柔美的少年朝他走了过来,给了他一张数额巨大的银票。 “华小公子,我们扶风公子已经不想见到你了,希望你见好就收。” 少年笑意不减,只是话中透着明显的威胁。 “他就这样打发我了?” 华音看着手里的银票,突然笑了,笑得讽刺。 “在此期间,扶风公子已经为华家做了不少事情。” 似是觉得他不识抬举,少年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另外我要提醒你,他对谁都一样,你也不会是个例外。” 只是眼前人的时间格外长了一些罢了。少年在心中如此想,但没表达出来。 “是吗?” 华音拿着银票的手在发颤,下一刻,他当着少年的面,将那张银票撕得粉碎。 少年冷眼看着他,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他见了太多,总有几个是有几分骨气的。 “你是他的新欢?” 华音突然抬起了头,盯着眼前的少年,后者嘴角微抽。 “虽然与你无关,但我只是个下属。”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的扶风公子很遵循这个道理。至于新欢,自家主子一心扑在找嵇灵的事情上,短时间是不会有了,旧爱倒是很多。 少年正这样想着,就看到了一名旧爱走过来。 “还没解决吗?” 清丽的男子着了一身轻薄的青衣,赤足踩在地板上,痕迹从脚踝一路蔓延到锁骨,添了触目惊心的凌虐美。 “青怜公子。” 少年弯腰给他行了一礼,这正是他家主子不变的旧爱之一,也是南风院仅此于扶风的牌面,只是青怜比任何人都清醒,不会嫉妒,也不会持宠而娇,才会一直被留下来。 而华音这种,扶风是避之不及的。 “还是年纪小,不清醒也不意外。” 青怜笑了笑,眉眼间又多了几分风情。 “你” 华音看着他这一身痕迹格外刺眼,又意外的熟悉。 “你没有猜错,昨夜是我。” 青怜笑意渐深,走近华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突然抓住了他。 “看见了吗?” “他谁也不喜欢,你现在脱身,还来得及。” 青怜叹了一声,难得起了怜惜,华音却不领情,一把推开了他。 “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打发我!” 华音冷声道了一句,眸中浮现了前所未有的暴戾。 “是吗?那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青怜笑意不减,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但是他这句话,就注定不会走远了。 不过他确实是很期待,扶风公子栽了会是怎样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心中起了雀跃,可还未回眸,就被人揽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章 你会跟他走吗? “看来你很期待我倒霉?” 少年已经将华音送走,扶风折回来拿东西,正好撞见了青怜幸灾乐祸的模样。 “谁不期待呢?” 青怜笑得荡漾,还挑衅地抚上了他的脸。 “你随我去岭南。” 突然想起青怜最大的用处,扶风道了一句。 “好啊。” 青怜应了下来,眼中划过了扶风没有察觉的怀念。 扶风见他点了头,也没多想,拿上东西便离开了南风院。 天一阁,风情听着属下汇报着有意无意接近那处山寨的人,神情有些复杂。 “应该是暗影阁的人。” 下属说完后便总结了一句,暗影阁虽比不上天一阁的杀伤力,但那双眼无处不在,天一阁要刻意避开他们也不容易。 如今那暗影阁阁主也不知捕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都快探到他们主阁来了。 “扶风公子?” 风情突然笑了,相府侧君,自幼结识,红颜知己,确实不一般呢。 “是,暗影阁的人正在往南边聚集,属下估计那位也会来。” 属下点了点头,对上暗影阁倒是不怕,麻烦的是暴露了位置还要转移。 “那就让他来。” 风情冷笑一声,抬脚离开了议事堂,剩下的人只能面面相觑。 自家阁主不仅把“嵇灵”杀了还毁尸灭迹,念想都不留,也怨不得暗影阁这么盯上他们。但众人也是听个笑话,天一阁杀人可不会有半分忌讳。 而此时,不知道情形的嵇灵还趴在被窝里睡得香甜,似是有些闷热,她一脚踹开了身上的被子,不耐地扯了扯衣领,露出了鲜明的牙印。风情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此景,她眸色暗了暗,上前给她盖好了被子。 “你会跟他走吗?” 风情看着嵇灵的睡颜,突然问了一句,可还在睡梦中的嵇灵不会给他回应,他也不想听她的回应,大抵是诛心的。 得知她和扶风那些过往,他不得不多想,青梅竹马、出生入死,这样的情谊,太沉重了。他还不得不承认,扶风那张脸比他更妖冶几分,而且那份妖气是极其自然的,也更为肆意。 无论是情谊,还是容貌,对方都远高他一筹。 若不是顾忌身份,那个人可能不只是侧君?脑中出现这个想法,风情青筋突起,眸色又阴翳了几分。 她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莺莺燕燕? 总是如此。 “如果你想跟他走,我就杀了他,好不好?” 风情抚着她的侧脸用了力,睡梦中的嵇灵感到了不舒服,扭头躲了一下,风情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什么?” 嵇灵生生被铺天盖地的寒意惊醒了,睁眼时是惊恐又迷惘。 “做噩梦了?” 看到她醒来的风情顿时收回了刚才的寒意,面色温润如玉。 “可能是。” 那阵刺骨的寒意还萦绕在心头,嵇灵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近来,暗影阁跟我们对上了。” 长指没入她的发丝,似是随口一提。 “暗影阁?” 嵇灵顿时蹙起了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但很快又消失了。 “嗯,他们有些碍眼了。” 风情勾唇一笑,眸中情绪渐深。 嵇灵一怔。 “他们想要干什么?” 嵇灵思索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暗影阁总不能是闲着要来对付他们。 “我杀了他们的阁主夫人?” 风情话说出来便感到更为不悦,这个称呼不是唯一,甚至不是唯二。 嵇灵刚想问为什么,又顿住了。 杀妻之仇,不死不休。 “先下手为强? “好啊。” 风情笑了,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这可是,你做的决定。 嵇灵看着他笑容渐深,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明显早有打算,为什么还要来问她? 她心中起了别的情绪,但没有表达出来。 而扶风这一边,往南第三日,就遇到了袭击。 “你们天一阁,可真是迫不及待了。” 扶风执剑与一群黑衣人对上,青怜也握剑立在他身旁,而这一袭显然只是试探,扶风没化多少功夫将解决了所有人。 “他们应该还会来。” 青怜踹了一脚地上的黑衣人,见他还有呼吸又补了一剑。 “如此,我便更笃定她就在那里了。” 扶风接过青怜递过来的手帕,擦去了脸上被溅到的鲜血。 “原来你唯一的长情都留给了阁主夫人。” 青怜突然笑了,而扶风听到这个熟悉的惩罚,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你果然是合格的情人。” 思绪突然明朗,扶风猛然在他眉间落下了一吻。 “什么?” 青怜一时没接上他的思绪,他这是被启发了什么? “怪不得了,风情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除了我。” 扶风突然冷笑了一声,不仅想要他的命,还想要抢他的人。 也是,嵇灵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迅速在天一阁取得这么大的权力,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别人给的,那个别人,就是天一阁阁主风情。 他暗骂了一句龌龊,但事关嵇灵那为数不多的清誉,他没告诉青怜。 青怜没听懂他的话,也没再纠结。 “他们若是再来,我有个法子。” 青怜回眸看着他,桃花眼添了几分肆意。 “我就喜欢你这模样。” 扶风笑得半真半假,长指抚上了他的脸。 “只是可惜,阁主的心上人不是我。” 侧脸在他掌上蹭了蹭,青怜佯装出了几分愠怒,若是他人,扶风已经觉得得寸进尺,对着青怜,他却是笑意更浓。 “可惜什么?你平日里喊的也不是我的名字。” 扶风笑得荡漾,青怜神情大变,猛然退后了一步。 “我” 青怜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身躯有些发颤,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怕什么?我若是责怪你,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扶风不太所谓,他不走心,也不会要求别人走心。 “阁主大人也是体贴。” 青怜收敛了神色,刚想扯出一抹笑容,眼泪却更先落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给他们一点见面礼吧 “哭什么?” 扶风有些意外,青怜这人平日里情绪收敛自如,见他哭倒是没几回。 “是我失态了。” 青怜轻笑一声,上前挽住了他的颈脖。 他们预算得没错,第五日,天一阁的人便又来了。 “风情可真是不在意手下的生死。” 扶风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笑得有些讽刺,明知是送死,还送了一波又一波。 “天一阁何时将人命放在眼里?” 青怜从马车里走出了,扶着腰有些不适。 “也是。” 若是将人命放在眼里,就不会成为杀手了,而且还是来自于最大的杀手组织。 同样没有废话,他将这些黑衣人都送去了西天,斟酌着何时施行青怜的计划。 天一阁,死了两批下属的风情也没有很意外。 “暗影阁这一回,是将过半的人都南移了。” 风情冷笑了一声,扶风这一路根本没有遮掩行踪,对方是在告诉他,势在必得。 “给他们一点见面礼。” 光是厮杀,多没有意思。 下属刚要点头,这时,嵇灵突然推门而入,议事堂众人连同风情都沉默了。 “怎么了?” 只是一息间,他便收起了情绪,笑着看向嵇灵。 嵇灵看着他,良久没说话。 “我出去一趟。” 话落,她便走出去关上了门。 “跟着她。” 风情对其中一个下属说了一句,下属领意,议事堂再次展开了讨论。 这一次,嵇灵也是翻了悬赏台的一个任务,只是她站在屋檐上,久久没有动作。 她对字迹长达十几年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她见到了天一阁收割性命时的干净利落,按理说,她应该也是这一种人。可她却莫名觉得,非常陌生。 事实上,除了风情这个人,她对天一阁的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甚至是厌恶。 她真的,本是如此吗? 嵇灵站在屋檐上,看着她的目标走出了房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被旧情人送上了天一阁的悬赏台。 她深吸了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下了那人的头颅。 “看够了吗?” 嵇灵随手将那头颅扔在了地上,视线落在某一个方向。 “夫人。” 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正是风情的得力下属之一。 “他让你看着我,他想干什么?” 嵇灵将那颗头颅踢到了他脚边,眼中嘲讽渐深。 “阁主” “他在监视我。” 下属话还没说完,就被嵇灵抢了过去,前者一噎,没再说话。 “你拎回去,别再跟着我。” 话落,嵇灵便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下属看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跟上去。 嵇灵随手将那身黑衣装束扔在了一个角落,穿着一身紫色衣裙走入了街道。 熙熙攘攘,是繁华的景象。感觉到热闹的人气,她才舒服了不少。 天一阁太压抑,那些煞气无处不再,总觉得令人窒息。 她是怎么能习惯再那样的环境下待上十几年的?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突然停步在了冰糖葫芦前,刚想说话,才想起自己没带钱。 这时,一个白衣公子拿起一窜递到了他面前。 “想吃吗?” 白衣公子对她扬起了笑容,谪仙的气质乱人心神。 “我” 嵇灵正想拒绝,白衣公子便送到了她嘴边,这时候再拒绝便没有意思了。 “谢谢。” 嵇灵接了过来,在那串冰糖葫芦上轻舔了一口。 “你很像我妹妹。” 白衣公子动作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是吗?” 掌中温度传来,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想吃东西吗?前面那间酒楼还不错。” 白衣公子语气温和,嵇灵突然有些抵触,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拽了过去。 “我对你没有恶意。” 白衣公子又说了一句,嵇灵觉得更抵触了,缩进了厢房的角落。 白衣公子将她的反应收归眼底,眸色暗了暗。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白衣公子不是他人,正是取了捷径快马加鞭南下的嵇尘,本是想在此处落脚顺便巡查那些产业,竟然就让他发现了惊喜。 嫡亲的妹妹,即便是换了一张脸,他也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来。 只是她这副模样,记忆可能又出了问题。 “与你无关,我要回去了。” 彷佛是本源的恐惧,嵇灵觉得跟他待在一起比在天一阁更为压抑,抬脚想离去,却被嵇尘拦了下来。 “回去?你想回哪里?天一阁?” 嵇尘抓着她的手腕,后者被看透了心思,瞳孔一缩。 “果然,与敌为伍,只有你能做出来。” 嵇尘心里窝火,他找了她那么久,她居然这么毫无芥蒂地加入了天一阁。 “你究竟是谁?” 嵇灵心中也起了怒意,在她的记忆里,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把我忘了?” 嵇尘眼中多了一抹暴戾,试图压抑她的不安分,错乱之中却猛然看到了她颈边的痕迹。 嵇尘手一顿,脸色骤变,猛然扯开了她的衣领。 “你在天一阁干了什么?嗯?” 她身上蔓延的痕迹刺目,嵇尘掐着她的颈脖将她按在长椅上,气愤与杀气同时涌上心头。 “与你何关!” 嵇灵踹了他一脚,正想逃离,却被他攥住脚腕拖了回来。 “是不是谁你都可以?你怎么就这么自轻?” 嵇尘扣着她的脖子逼迫她与他对视,这是他的妹妹,是嵇家的大小姐,一个尊贵高傲的存在,而她在天一阁,究竟做了什么? “我没有!” 嵇灵心中惶恐,又莫名涌上了委屈。 “没有?你这一身痕迹何来?” “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是他?还是他们?” 嵇尘恨不得一手掐死她,灵魂里刻出来的惶恐的控制之下,嵇灵颤颤巍巍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是风情。” 怎料,她这话一落,嵇尘眼中的戾气更深了。 好一个风情,好一个天一阁阁主! “我说天一阁怎么三番四次盯上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图财,不是夺命,而是要夺色! 他的妹妹,可真是有魅力,惹得一个杀手头头这么处心积虑地要抢夺。 “你在干什么!” 这时,风情突然破门而入,见到两人莫名的暧昧,不说分毫就将嵇灵拽了过来。 几乎是条件性的,嵇灵躲到了他身后。 “风情是?” “我干什么?我倒是要问问,天一阁阁主想对我的妹妹做什么?” 嵇尘的怒斥声一落,一群侍卫边围了过来,这处酒楼,是他的地盘。 “嵇尘?” 风情看着他那张和嵇灵似了八九分的脸,突然一顿。 “阁主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几番追杀、篡改记忆、改名换姓。” 嵇尘接过了属下递过来的剑,锋芒皆露。 “呵。” “嵇大公子也不必如此义正言辞。” 风情看了一眼被嵇灵抓紧的衣袖,抬眸时皆是讽刺。 “折断筋骨、篡夺权势、借名囚禁,是你这个嫡亲的哥哥做出来的事情。” “若不是嵇大公子提供了机会,本阁主又岂会得偿所愿呢?” “以兄长之名,行仇人之势,嵇大公子竟也能如此自如。” 他握紧了长剑,身后的嵇灵眸色晦涩不明。 “本公子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灵儿,过来!” 嵇尘的人蜂拥而上,而嵇灵只犹豫了一会,便夺剑加入了战场。 “看到了吗?即便是如此,她也不信你。” 风情从低笑到大笑,笑声如利刃刀刀刺在嵇尘身上。 嵇尘怒不可遏,而未给他反应的机会,风情直接抱着嵇灵从高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嵇灵也是猝不及防,而还未落地,便看到了风情的下属。 闻讯而来的暗影阁众人也加入了战场,一时间,嵇尘的侍卫、官兵、暗影阁众人,对天一阁形成了包围之势。 “风情,你最好识趣!” 嵇尘也从酒楼上跳了下来,长剑在地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 风情嘲讽地笑了一声,眉眼的眸光在闪烁,看着他着双眼,嵇尘突然愣住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划过,这一次,他抓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风情的右耳上,看到了细微的痕迹。 思绪突然明朗,他抿了抿唇,半晌没说话。 “风情,你知道你是谁吗?” 他对上了风情阴戾的视线,心绪有些复杂。 “明知故问。” 风情冷嗤了一声,嵇尘的心思更复杂了。 若是真如他所想,这人三番四次的,扮演了无数戏码,究竟是想干什么? 除非是迫不得已? 嵇尘顿了一下,看着嵇灵窝在他怀里沉默不已,脸色又是很难看。 他倒是错怪她了,她是矢志不移,无论是何时何种模样,她都能认准同一个人。 而就在他思虑间,风情已经抛下一种下属带着嵇灵走了。 “让他走!” 嵇尘有点牙酸,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众人没再追,天一阁的众人也是退得迅速。 “嵇大公子” 暗影阁现在的领头人却是有些犹豫,他也得知了真相,好不容易找到人,嵇尘这么放人走了,又是怎样的心思? 可嵇尘也并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将剑扔给下属回了酒楼。 天一阁,风情和嵇灵相对而立,半晌没说话。 “我是嵇灵?” 嵇灵最先打破了沉默,疑惑中夹杂着一丝沉痛。 “嗯。” 风情点了头,但长袖下紧握的拳头透露出了他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所以,你对我做了什么?” 嵇灵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过来,看清了他眼中的闪躲。 “抱歉,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不计代价、强取豪夺。 他知道自己手段龌龊,但没有丝毫悔意。 “呵。” 嵇灵突然冷笑了一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脸上多了一掌红痕,风情没夺,垂了眸。 “你篡改了我的记忆?风情,你凭什么篡改我的人生!” 嵇灵高声厉斥,眸中溢出了血丝,怪不得,怪不得她总觉得格格不入,原来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抱歉。” 风情低声说了一句,心中却仍然没有悔意。 “你想回去吗?” 她不喜欢这里,他已经看出来了。 “但是,我不容许。” 没等她回应,风情便捏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清冷的眸色变得空洞。 既然已经错了,何不一错到底呢? 至于那些碍眼的,一并清了便是。 风情揉着她的发丝,将人紧紧按在了怀里。 第二日,嵇灵是被疼醒的,头痛欲裂,额间也沁出了冷汗。 可房中已没了风情的身影,,她强忍着疼痛想起来喝一口水,却失措将茶杯打落在地。 瓷片碎裂的声音传来,外面的侍女也跑了进来。 “夫人,你怎么了?” 侍女扶了她一把,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微妙,也不知阁主这一趟受了什么刺激,勒令让他们不得对夫人多话。 嵇灵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她。 侍女见她这般难受才想起风情的吩咐,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药喂给了她。 吃了药,嵇灵的神色才缓了几分,却仍是脸色苍白,侍女更加确定了这阁主夫人是他们阁主拐回来的,不然为什么要扯那么多谎言? 侍女一时间有些同情,但也未敢多话。 而也用不着她多话,嵇灵吃完药没多久,便再次晕了过去。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刚掖好被子,风情就回来了。 “阁主。” 侍女低头行了一礼,风情摆摆手,让她推了出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 风情坐到床边,用衣袖擦去了她额间的冷汗,眼间有些心疼。 长期催眠不能反复使用,她越是抵触,反应越大。 他有些后悔了,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可我要怎么做?” 他彷佛陷入了一个死局,无法控制下一步,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而谁也不能给他指明一条路,告诉他何去何从。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就放你走。” 含尽风情的眸滑了一滴泪,落在了嵇灵的眉心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第七批了。” 看着一地的尸体,扶风有点心累。 天一阁的人一次比一次痕,他也不可避免地收了伤,第五次的时候,还成功中了毒。 “快到了。” 青怜收剑抿了抿唇,据嵇尘传来的消息,嵇灵确实身在天一阁,还成了阁主夫人,别的,嵇尘就没说了。 “不知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好不容易碰到人,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扶风想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嵇尘他算什么兄长,嵇灵跟他同为溢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世人皆言嵇大小姐喜怒无常,依我看,嵇大公子才是最阴晴不定的那位。” 青怜勾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嵇尘这个人,让人猜不透,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可不是。” 扶风也附和地笑了一声,他至今都不知,嵇尘究竟站的是哪一个阵营。 “待下一批人来,我们就动手。” 青怜往天边看了一眼,眸色暗了几分。 “嗯。” 扶风点了头,他们距离那处山寨,只剩了半日的距离。 黄昏来临之时,扶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于此同时,他等的人也来了。 这一次,天一阁的人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将扶风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双方没有一句废话,便直接亮出了剑,战局凌乱之时,扶风喝青怜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扶风便中了剑,往后退了一步。 暗影阁众人见状心一跳,护送着扶风往后退,又拖了半炷香的时间,暗影阁前来支援的人也来了。 “阁主,别恋战!” 天一阁这一次手段狠辣,什么飞刃和毒药都不要钱地甩了过来,晓是早有防备的扶风也很是吃力。 “撤!” 他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句,两方的人迅速拉开距离,扶风带着人往另一处而去,身后天一阁的人还在穷追不舍。 良久,暗影阁的人藏在了黑夜之中,暗影阁众人比不得天一阁的狠辣,但藏匿是一流,天一阁众人寻了一个时辰,无果,撤退离去。 “成了。” 黑暗之中,扶风发出了一道笑声。 天一阁,风情看着一行人无功而返,也并没有很意外。 扶风若是就这么折了,也对不起他暗影阁阁主这个身份。 “下去。” 风情摆了摆手,陷入了别的思绪,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人多看了他一眼。 那日之后,嵇灵的情绪平复了不少,也没有出现什么排斥反应,只是雷打不动地在练武场练剑,纠结了半日要不要送她回去的风情瞬间歇了心思。 就算是得过且过,她留一日,便是一日。 此时,嵇灵就在练武场。 她本就是天赋之子,加上这段日子的勤勉,剑势越发凌厉,极短的时间里,隐隐出现了压过凌云剑法之势,只是内力尚且浅薄,不能尽显破云剑法的疯狂。 风情走过来的时候,她正执剑翻了个身,剑芒穿破屏风,在墙上现出了一道细微的剑痕。 “长进不少。” 风情眼中多了一抹欣赏,宠溺不掩。 下一刻,他踏脚走入了这片凌厉的漩涡,握住了嵇灵执剑的手。 嵇灵手一顿,感受到身后的人贴近了她的脊背。 “专心,跟着我。” 温热的气息和清和的笑声洒在她耳边,嵇灵耳根发红,但很快正了色,跟着她的指引挥动了手中的剑。 “你要破云而立,就要足够决然。” 风情眸中现出了锋芒,引着嵇灵的剑势走上了更狠厉的境界。 没多久,嵇灵脱离了他的掌控,长剑划下之时屏风彻底碎裂,在墙边留下了鲜明的痕迹。 “很棒。” 风情不吝夸赞,嵇灵回眸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喜。 方才有什么破土而出,她在那一瞬间好像领悟了记忆中流传已久的剑意。 “我陪你练。” 风情笑得越发宠溺,也挑了一把长剑。 “好。” 嵇灵点了点头,风情虽是宠溺的笑容不变,手下却没有丝毫留情,恰恰如此逼起了嵇灵的气性,翻转的剑势越发凌厉,长剑直取向他的致命颈脖。 眼看着要得手,嵇灵想收剑,却不知明明就在眼前的风情什么时候又到了她伸手,反握着剑柄抵在了她洁白的颈边。 “灵儿,你输了。” 在她错愕的视线下,风情收起了那把长剑。 “你是怎么做到的?” 嵇灵还未完全反应过来,那一瞬的转变,让她清晰地感知了她和风情的距离不止差了那么一星半点。 “因为我有坚持。” 久远的,刻在骨子里的坚持,所以能不顾一切、不惜代价地完善一件事。 付出足够的代价,成全足够的心愿。 嵇灵:“” 她怎么听着那么像废话。 “我第一次练武,是在万蛇窟。” 在身无寸铁的情况下,他和阴冷的蛇类相处了一夜,到最后,他生生将巨蛇的利齿拔了出来,获得了唯一的武器。 他的过往,比她断骨重塑还要狠辣,已然是为了为何坚持,但今日,他知道了是为什么。 为了得到真正想得到的,为了有足够的能力留住想要留住的人。 为了,遇见你。 风情专注地看着她,一双含尽了隔世的执念与浓烈的情愫,嵇灵险些为他这份炙热灼伤,却是踩着烈焰,走近了他。 “你现在,很厉害。” 嵇灵突然很是心疼,她下意识排斥天一阁的一切,因此也明白了,他身为天一阁阁主,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 那是泥沼,万劫不复之地。 他奋力将我推向光明,却将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黑暗之中。 “那么这样的我,你喜欢吗?” 风情抚上了她的脸,语气微沉,带了令人不易察觉的忐忑。 “我为什么不喜欢?” 发自肺腑的话令她整个人都明朗地要发亮,周身洋溢着兴奋,风情的眸色却暗了下来。 你现在说喜欢我,是因为你不清醒。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将人搂得更紧。 而不远处,一人将这副景象看在了眼底。?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给过你机会 眨眼已经是三月天,恰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嵇灵换了一身青色衣袍,正想去找风情,天一阁的一个黑衣人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小姐,你的簪子。” 那黑衣人给了她一支簪子,便迅速消失在了她眼前。 嵇灵看着手上的簪子有些愣神,白玉剔透,簪尾却透出了一抹艳丽的红,似是鲜血? 而方才那人,为什么要喊她大小姐? 嵇灵有些茫然,但鬼使神差地将这枚簪子戴了上去。 此时的风情正在楼下等她,见到这一支簪子夸了一句好看,也没问来处。 “附近有座山,山下的桃花很好看。” 马车里,风情笑着与她说道。 “你都说好看了,那必然是好看的。” 嵇灵笑得温婉,恍惚间头上的白玉簪又红了几分,风情还来不及查看,那簪子又恢复如常了。 “不敌你。” 风情凑过来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一口,恰似桃花开满园。 “阁主这一番情话是长进了。” 嵇灵挑了挑眉,但耳根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 风情但笑不语,谈笑间,目的地也到了。 此处已经被天一阁的人清了,因此除了两人,就只剩了车夫。 踏下马车,入眼便是满景的桃花,粉红如黛,散尽风华。 嵇灵被这副景象晃了神,回眸时,风情已折了一枝花,别在了她发丝中。 “这桃花确实不如你。” 盛情的桃花,比不上眼前人的清丽。 “我倒是觉得,这桃花很适合阁主。” 嵇灵也折了一支,风情这张脸本就妖冶,衔上这一朵桃花,更是夺尽了天地间的春色。 “你喜欢就好。” 风情在她眸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笑得宠溺。 “我自然是喜欢的。” 嵇灵轻笑了一声,回眸时,却瞥见了一张更为妖艳的脸,她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那张脸却越来越近的。 “灵儿,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扶风,他着一身与桃花融为一体的红,手中展开的桃花扇毫不犹豫朝风情挥了过去。 “扶风!” 风情脸色微变,侧身躲过那把骨扇,将嵇灵拉了过来。 “杀人夺妻,天一阁阁主好大的威风。” 扶风冷笑了一声,晓是他有耐心,也耐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追杀。 风情懒得跟他对话,折枝为剑,直接迎了上去。 一人执桃花扇,一人执桃枝,相持之间桃花落了满地,两人都没带多余的人,扶风此次显然是要与风情一分上下。 见着两人招招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嵇灵站在原地有些沉默。 半炷香后,两人皆是狼狈地挂了彩,这时,扶风突然撞在了身后的桃花树上,手上的纸扇脱手而出从嵇灵头上划过,白玉簪跌落在地。 而这时,风情手中的桃枝也抵在了扶风脖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便是要夺,你又能如何?” 风情握着手上的桃枝,眼中现出了不掩的杀意。 “你最好是杀了我,以便她恨你一辈子。” 扶风朝嵇灵看过去,明显看清了她眸中已经变换的神色。 “那我便如你所愿!” 风情的戾气突起,稍一用力,便溅出了鲜血。 下一刻,他扔掉了那根桃枝,不可置信地看着嵇灵。 “灵儿!” 扶风也是变了色,为他挡住致命一击的,是嵇灵的掌心。 她另一只手上,握着那根白玉簪。 “风情,你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鲜血从指缝落下滴在了地上,如是桃花展开,艳丽脱俗。 “灵儿” 风情看着她冰冷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想起来了,也记清了他两次的深度催眠。 下一句,更是令他如坠冰窟。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她给了,他毁了。 “走。”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扶风,后者心神领会,和嵇灵一并消失在风情眼前。 这一次,风情没有追。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两人上了马车,赶车人正是来时的车夫,潜伏在天一阁已久的青怜。 “辛苦了。” 嵇灵瞥了一眼他被划出了血痕的脸,眸色有些复杂。 “也还” 他话还没说完,青怜就往马车里扔了一个瓷瓶,恰好砸在他脸上。 扶风和嵇灵对视一眼皆是无言,后者面无表情地给他抹了药,前者也给她包扎了手上的伤口。 “嵇尘想见你。” “不必管他。” “是吗?” 嵇灵刚拒绝,马车就急迫地停了下来。 青怜瞳孔一缩,眼见着嵇尘上了马车。 嵇灵脸色很差,往扶风身旁凑近了一点。 “你还舍得离开他,是长进了不少。” 嵇尘打量了两人一番,嘴里没什么好话。 “你还想干什么?” 半晌,嵇灵才抬起了眸,眼中是不掩的厌恶。 “你还是不听话。” 嵇尘顿时变得暴戾,正想动手,扶风拦在了他面前,一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嵇尘,你给我适可而止!” 好不容易让她出来,现在又险些羊入虎口。 “你倒是对她死心塌地。” 嵇尘冷笑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掌中出现的却是一枚官印。 “她要去岭南就职,已经是耽误了两个多月,没有官印能通行吗?” 嵇尘笑得嘲讽,扶风却也是不信他,从他手里夺过官印才给了嵇灵。 “你的人,你要的东西,我已经送过去了。” 嵇尘的语气依旧不是很好,说罢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直接跳下了马车。 嵇灵握着手里的官印,久久没有说话。 “别怕。” 扶风拍了拍她的脑袋,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想来是那段时间被嵇尘折腾得惨了。 “我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嵇灵咬了咬唇,唇瓣如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嗯,那就不相信。” 扶风也是少见她这般脆弱的模样,更是心疼,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 顾虑天一阁不罢休,青怜一路上是快马加鞭,直到脱离天一阁的可控范围才停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最靠近岭南的驿站,扶风抱着已经睡过去的嵇灵走了下来,她脸上的伪装早已被青怜卸下,辨识度极强的脸没有受到驿站的阻碍。?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都干了什么? “我在这里看着她,你过去休息。” 扶风将嵇灵放在床上,转头对青怜说了一句。 “好。” 青怜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关上了门。 扶风捋好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又是叹息了一声。 “都会好的。” 似是一声劝慰,他也有些疲惫,趴在她床沿睡了过去。 嵇灵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长发散落的脑袋,她脸色复杂,伸出手揉了揉。 “醒了?” 扶风本就睡得浅,她一触碰便清醒了过来,桃花眼睁开时还有些茫然。 “谢谢。” 嵇灵抿了抿唇,将床边那根白玉簪还给了他。 扶风看着她手里的簪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这白玉簪的一抹红,是他的心头血,他第一次表明心意时给了她,但她没接。 “一根簪子罢了,你又何必还给我?” 扶风将她的手推了回去,无处安放的东西,他也不想拿回去。 “抱歉。” 嵇灵垂下了眸,她不愿意再相信云景,却也无法接受他的心意。 “无碍,我也不过是多情人。” 扶风笑得无所谓,或许他的心意,有点廉价。 “好。” 嵇灵收回了那根簪子,既然他也不在意,她又何需介怀,难道是为了一个三番四次磋磨她的人吗? 想到这里,她无可奈何地笑了。 扶风也笑,令人拿着东西来洗漱,他拿着手帕给嵇灵擦手的功夫,青怜也带着膳食走了进来。 “郎才女貌啊。” 青怜挑了挑眉,那根簪子是他自作主张拿过去给嵇灵的。 “也谢谢你。” 嵇灵看着青怜的神情有些微妙,也知他就是潜伏在天一阁的人,怪不得她当时总觉得有一道莫名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嵇大小姐不必客气,能了却奴的一桩心愿即可。” 扶风听了他的话,眉心一蹙。 “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 这话说得好像药驾鹤西去,活似了他亏待了他一般。 “抱歉,这桩心愿,奴只愿与嵇大小姐一人道。” 青怜笑容灿烂,给两人布了菜。 “青怜,你正常说话就行。” 这一声又一声的奴听得她眼皮狂跳,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好的,嵇大小姐。” 青怜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而一落筷,扶风便拎着青怜出了房间。 “你想干什么?” 扶风蹙起了眉,一路下来,他觉得眼前人越来越奇怪的,倒不是什么危险的警告,而是一种道不明的情绪。 “公子很快就会知道了。” 青怜拍开了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笑意不减。 “只是,扶风公子真的不打算趁虚而入吗?” 青怜挑了挑眉,看着扶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别做多余的事情,她不会喜欢我。” 他也配不上她。 那一根簪子,已经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了。 “怕什么?” 青怜看懂了她的心绪,却不赞同。 “只要公子能成为她最大的助力,身处高位者,又怎会计较从前的过往?” “况且,我看嵇大小姐也是非常信任你呢,甚至是,孤注一掷的信任。” 若不是因为信任,又怎么会本知对方心怀不轨的情况下毫无防备。 “正是如此,我就更不能这样做。” 扶风收敛了眸色,已然知她是孤注一掷,他又怎能辜负她的信任? “信任和喜欢又不冲突,她最后还是收了那根簪子不是吗?” 青怜咬了咬牙,第一次觉得眼前人过分纯情了。 “别说了。” 扶风叹了一口气,心中确实有些动摇。 “扶风公子,别做好事不留名啊。” “多想想,你真的甘心吗?” 青怜笑得荡漾,在他出神时推开了他。 扶风脚步踉跄,视线看向了嵇灵所在的房间。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又不是非谁不可的坚持,那么廉价的心意,她怎么会要?便是秦诣和洛宸,都比他的机会多得多。 正想着,他突然瞥到了一道身影,那人也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有些错愕。 “扶风?” 穿着一身白衣的人取下了斗笠,朝他走了过来。 “洛宸。” 扶风看到他也很是意外,那一别便是再无踪迹,这人云游着居然又折到了岭南。 “她在哪里?” 洛宸抿了抿唇,距离太远,他得知消息时已经是辗转了好几回。 “她很好。” 扶风看着他,一时间不太想他去见嵇灵,嵇灵看到他这张脸,可能会触景生情。 果然,嵇灵对上洛宸这张脸时,先是错愕,随后便是强持的平静。 “你” 洛宸动了动唇,半晌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下一刻,嵇灵却是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为什么” 明知不是同一个人,她却是丢失了理智。 无论是嵇康和风情如何,她始终眷念着从前的云景。 洛宸有些发怔,良久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哭了。” 洛宸抬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眸色微暗想亲下去,即将触碰时,嵇灵却一把推开了他。 “抱歉,我失态了。” 嵇灵有些头痛,她大概是疯了。 “你没事就好。” 洛宸迅速收回了方才的神情,也没多话,转身便再次踏上了自己的路。 真的只是,看了她一眼。 嵇灵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是没有让他留下。 “我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又不喜欢他了呢?” 扶风将两人的相处收归眼底,无论是哪一方面,洛宸都是不可多得的人。 “我只会绊住他的路,于他不公平。” 为一个人放弃一直坚持的路,本就是不值得。 “你又怎么知道,他想要这份公平呢?” “如果他不想要,当初就不会离开!” 那些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嵇灵的气性也升了起来,是洛宸先放弃她的,不止一次放弃了她,她为什么还要给他机会! 扶风并不知她前世的那些记忆,一时无语凝噎。 “别说了,我不想再提。” 一提便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人,不肯放过的记忆,隐隐作痛的记忆。 “好。” 另一边,在桃花林沉寂了一夜的风情,猛然抬起了眸,一掌击在了桃花树上。 他都干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的心愿是什么? 来不及顾忌头痛,风情心里是无尽的后悔。 他干了什么? 强取豪夺?还使用了两次的深度催眠? 最要命的是,来不及处置的失误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她面前。 她会想什么?他为了一笔钱处心积虑地要她的命? 这一切种种,完美地踩在了嵇灵最厌恶的点上。 想到这里,风情更头痛了,他竟是生生将一手好牌打到烂。 该死! 他往天边看了一眼,恨意明显,低头时,又十分懊恼。 没多久,他的懊恼全都转换成了气愤,这该死的扶风,不仅把他的人拐跑了,连车都不给他留! 而他当初为了图清净,附近也没有留下什么人。 于是,堂堂天一阁阁主,只能从山上走回天一阁。 而嵇灵和扶风、青怜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了三日的路,终于到了岭南。 嵇灵拿着官印最先去见了岭南郡守,与此同时,也和无忧碰了面。 “下官已经等待嵇大人多时了。” 郡守笑得真诚,即便嵇灵从一个从二品的御林军副统领变成了七品县令,他也不敢就此看轻她。 毕竟对方是嵇家少主,头上还有一个贵为丞相的父亲。 “郡守抬举了,下官如今只是橘县的县令。” 嵇灵向他行了一礼,不卑不亢。 郡守笑而不语,两人交接了一番,嵇灵拒绝了他所谓的“款待”,在城中寻了一家客栈。 进入客栈后,她喊来了青怜。 “你的心愿是什么?” 嵇灵给他倒了一杯茶,心绪有些复杂。 “嵇大小姐果然言出必行。” 青怜接过了那杯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青怜也无它求,只想嵇大人为我寻一个人。” 青怜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这些事情,扶风和暗影阁也能做到。” 嵇灵刚想应下来,转眸有些迷惘。 “是一个死人。” 青怜笑意不减,眸中却多了一分嵇灵看不懂的神色。 “死人?” 嵇灵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这么说,这死人也不是平常人了。 “是的,即便是他死了,我也是要与他算清那一笔账的。” 青怜点了点头,语气是轻佻,神情却落寞了下来。 “是你的什么人?” 嵇灵沉默了一会,当年,青怜是自愿进了南风院的。 “嵇大人很快就会知道了,他就在橘县。” 从前种种,很快就要再现眼前了,想到这里,青怜的心中起了莫名的雀跃。 “好,我答应你。” 嵇灵点了头,心绪仍是复杂。 “另外,扶风公子是个极好的人,若是嵇大人也是可以考虑的。” 青怜看着她,终究是多了嘴。 这一次,嵇灵却是笑了。 “你其实也没看明白。” “什么?” 青怜是真没听明白她这话,眉眼间都是疑惑。 “他要的并不是我。” 说了这句,嵇灵没再给他解惑,便将人送了出去。 青怜只好疑惑地挠着脑袋回了自己的房间,转眸时却看见了扶风和一个清秀的小公子谈笑风生。 青怜:“” 好,确实是他多嘴了,扶风这个人,本就不会寂寞。 他脚步一顿,突然想明白了嵇灵方才那句话。 心中释然,他笑着推开了自己的房间。 而嵇灵却是没有那么阔达,看着手里的茶杯久久无言,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怅然。 满盘皆输,执迷不悟。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扔在了地上,拿起了一旁的酒壶。 烈酒入喉,她倏然呛出了眼泪,她从来不喜欢饮酒,更是不喜这番味道。 到如今,也仍是不能接受,将就,始终是最难的事情。 将那根簪子捡回来的时候,她何尝不想过要将就,可一想到那种可能,便如这烈酒入喉一般,浓烈的难受压得人难以呼吸。 她已经不敢信任,却依旧是要喜欢他。 “云景,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前世余下的眷念,全都被磨灭不见,娘亲,哥哥,爱人,清晰而残忍地告诉了她什么是真正的人心险恶。 若是寻常人,早就无法忍受决然离去了,可她是嵇灵,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她突然想起了顾桉给她的那封只有一句话的信。 坚持你所坚持的。 可孤独的坚持,真的很痛苦。 嵇灵掩脸痛哭,如今才惊觉,懦弱和放弃也是一种奢侈,所有的一切包括不喜的,都要独自去承受,还要走出一条光明的路来。 “云景,我好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也只能到这里了。 嵇灵哽咽地颤抖,最后整个人失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碎裂的瓷片扎入了还未完全愈合的掌心,她却笑得癫狂。 良久,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自己包扎好了伤口。 房间里狼狈不堪,她也懒得去收拾,灭了蜡烛,解衣合被入眠。 夜入冰凉,风情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房间里狼狈的景象和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嵇灵。 若不是那人非要拉他谈什么合作,他还能来得更早一点。 风情忐忑又不安,关上门走到了床边。 看到她明显还渗着血的伤口,风情的眸色暗了几分。 他点了她的睡穴,重新为她包扎伤口,小心翼翼,怜惜又自责。 他看着她还带着泪痕的容颜,对那捕捉不到的束缚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折磨他还不够公平吗?为什么还要拉上她? 他眸中阴翳,却瞥见她唇瓣动了动,似是梦呓。 风情凑过去,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下一刻,心脏从高处被抛下,眼泪夺眶而出。 她唤的,是他的名字。 风情生死难就,转头试图抑制汹涌的情绪,强扯出了一抹笑容,笑却比哭更令人难受。 “对不起。” “灵儿,对不起。” 他将人揽了过来,心间的位置在剧烈地颤抖,试图脱离束缚冲出黑夜。 而他这番动作,也终于是惊醒了嵇灵,四目相对,嵇灵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对不起。” 那双诛心的眼还盈着泪,带着她辟入了更绝望的境地。 下一刻,她扣着他的脑袋,起身吻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会陪着你 风情一怔,反应过来时迅速给了她回应。 痛与恨交缠,晨光破晓,嵇灵如梦初醒,一脚踹开了他。 “灵儿。” 猝不及防落地,风情不觉疼痛,唇边扯出了一抹苦笑。 “滚,我不想看到你。” 嵇灵深吸了一口气,闭眸时是忍让。 “好。” 风情不敢再刺激她,捡起衣袍便消失在了她眼前。 这一场荒谬让嵇灵越发清醒,她不再停留,一行人骑马一路往橘县而去。 橘县在岭南以南,当地以橘红闻名,故立名为橘县。 两日后,嵇灵到达了目的地。 在她未到达之前,县尉代行了她的权力,而嵇灵一到达,县尉便毫不犹豫地将权力归还于她。 嵇灵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一行人入住县府。 “京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一行人刚安稳下来,扶风就向嵇灵抛去了一个问题。 嵇灵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你现在真像被逐出京城的官宦子弟。” 扶风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 “被逐出京城倒是无妨。” 嵇灵白了他一眼。 “现在最要紧的,是陛下的情况。” 嵇灵的长指在桌上叩了叩,若是女帝真的一病不起,那才是天下大乱。 “依我看,嘉明长公主也是别有用心啊。” 扶风压低了声音,看着她似笑非笑。 “现在她在宫里,别人的手都伸不进去。” 嵇灵认可地点了点头,这才是嘉明长公主的本性,强势霸道。 “那就成为她的人。” 扶风正了色,嵇灵对上他的视线,眸色渐深。 “嗯,双管齐下。” 两人很快敲定了下来,随后描绘了京城如今的状况。 “说来好笑,你那庶妹好不容易入了嘉明长公主的眼,却是从高楼上摔下来断了腿,现在都没能好转。” 扶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笑意更深了。 “嵇尘的手笔。” 几乎是下意识的,嵇灵确定了下来。 “哦?” “他答应了我。” 嵇灵说罢有些沉默,她这个兄长,有两副面孔。 “你且当他不存在。” 扶风叹了一口气,有这么一个兄长,确实是诛心般的存在。 “他会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有这么一个兄长。” 嵇灵冷笑了一声,看了一圈四周,这可不全是来自兄长的悉心照料。 这下子,扶风也沉默了。 说是厌恶已经是厌恶至极,可杀了对方,既不可取,也不实际。 “罢了,我会陪着你。” 扶风说罢自我赞许地点了点头,在橘县开个南风院也不错了。 嵇灵:“” “你别在我的管辖下为非作歹。” 他那南风院,终归是乌烟瘴气。 “说什么?我那可是正经生意。” 扶风摆了摆手,你情我愿的事情,算什么为非作歹? “别让我找到大义灭亲的机会。” 嵇灵不吝警告他,后者没一噎,转换了话语。 “那我让他们唱歌曲跳跳舞可以了?” “可以。” 嵇灵点了头,这无伤大雅。 “我觉得我若是捐点钱建个佛寺你会更满意。” 扶风有些无语了,嵇灵这是压着他要从良。 “佛祖不一定想要你的钱。” 嵇灵笑得玩味,轻抿了一口茶。 “呵,我这就去打一个大罗金仙金像。” 扶风冷嗤了一声,拂袖离开了她的房间。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却猛然一失神,险些摔在地上。 “无忧。” 她扶着发晕的脑袋,朝外喊了一句。 无忧很快走了进来,一探脉,便蹙起了眉。 “你接连被重挫,气血亏损太严重。” 偏生嵇灵还不是个自惜的,大起大落,又不要命的赶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她过分顽强。 “呵。” 嵇灵自嘲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您这段时间就好生歇着,我去熬药。” 无忧叮嘱了一番,转眸却看见嵇灵倚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她太累了。 无忧抿了抿唇,将她放回榻上,转身时,却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瓷瓶。 无忧眸光微闪,打开瓷瓶嗅了嗅,望回嵇灵的房间,脸色有些复杂。 他终是叹了一口气,将瓷瓶里的药喂给了睡梦中的嵇灵。 嵇灵这一觉睡到了次日下午,只是午夜时,隐隐觉得有人靠近了她。 她没有时间想太多,在县城中逛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此时正值清明时节,可听百姓言,近来竟是一滴雨也没有。 准确来说,岭南一带从春分到现在,一直都是少雨、或者无雨状态。 此时,即便是嵇灵不善农业,也知道了问题的严峻性。 春分无雨闹瘟疫,这句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而她的记忆里,只有天启十年的一场雪灾,并没有岭南的旱灾。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敢懈怠,散下人去查探各乡的状况。 “橘县盛产药材,主子不必太忧心。” 无忧跟着她不由蹙了眉,她这么下去,橘县还没出事,她就先倒下了。 “也对。” 嵇灵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沉,这时,一个衙役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大人,县南出现了猛虎,好几个百姓都被咬伤了。” 衙役话落,嵇灵刚松下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正如扶风所言,岭南是个放逐之地,与富庶的江南相较是天差地别,到了橘县一带,更是穷山恶水、蛇虫聚集。 顾不得多虑,嵇灵带着县尉一行人赶了过去。 到达县南,她才惊觉衙役那一番话已算是平和,林中是满地的鲜血,地上几个大汉身上的伤口是鲜血淋漓,更甚者,已经尸首分离。 大夫还没来得及赶过来,无忧上前探了还有几口气的伤者,转身对嵇灵摇了摇头。 颈脉已断,无力回天。 嵇灵脚步一顿,看着伤者的家眷嚎啕大哭。 “大虫在哪里?” 她不忍再看,转头望向了一旁的衙役。 “似是往深处跑了,那大虫不止一只,我等不敢贸然去追。” 现在去追,是难寻踪迹。 “贴出悬赏令,重赏提供大虫踪迹者。” 嵇灵眸色暗了暗,见着大夫终于赶到,宣布了不可逆转的噩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怎么对得起我! 家眷闻言更是痛不欲生,嵇灵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令人将伤者的尸首和家人好好安顿。 世事无常,她担心的还没来就有意外先来了。 众人走后,她带着无忧去寻那大虫的踪迹,可直到日入黄昏,也不见踪迹。 “主子,先回去休息。” 无忧见着她有些不适,提醒了一句。 “好。” 她刚想点头,却突然身形一晃,往后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之前,一双有力的臂弯抱住了她。 无忧见状一愣,刚想将嵇灵夺回来,却对上了面具人冰冷的视线,他顿时如坠冰窟。 “她累了,带她回去。” 面具人紧紧地抱住了怀中人,无忧虽有些不忿,但见他对嵇灵并无恶意,也只好跟着她回去。 “你应该看着她,少让她操劳。” 县府,面具人给嵇灵掖好了被子,轻声道了一句。 “昨天的药,是你给的?” 无忧看着他问了一句,语气中却没有任何疑惑,而是笃定。 “是我。” 面具人没有否认,看着嵇灵充满了自责与心疼。 “你是” “不必告诉她是我,或者是我来过。” 面具人打断了他的话,话落,便消失在了无忧眼前。 无忧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且不说告诉嵇灵,自己也没能猜出这位仁兄是谁啊。 要怪就怪自家主子红颜知己太多,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也懒得深虑。 而嵇灵的悬赏令贴下去没几日,就有人撕了下来。 硬朗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麻布,强壮的双臂昭显了主人平日里的勤劳,他手里拎着鲜血淋漓的老虎脑袋,无顾众人大惊失色的反应,坚定地走入了县衙。 嵇灵听到衙役的消息赶到堂前,见此景也有些意外。 “五百两。” 青年男子举起了手里的老虎脑袋,同时朝她伸出了手。 嵇灵看着他,突然扑哧地笑了一声,同时也不忘让人拿来银票。 “只有这一只大虫吗?” 嵇灵看着那颗面目狰狞的脑袋,顿时正了色。 “没发现别的。” 青年男子认真地摇了摇头,他找了三日三夜,只看到了这一只。 “好,我替橘县百姓谢谢你。” 感觉到他有些迫切,嵇灵也没有墨迹,属下拿过来之后当即就将那五百两还给了他。 “多谢。” 果不其然,青年男子接过那张银票,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只是他出门时,匆匆撞上了一个青衣人,他连忙说了一句抱歉,便迅速离开,也没有注意到瞥到他侧脸的青怜整个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的青怜猛然回了头,那个人却连背影都没有留下。 嵇灵抬眸时看到青怜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了一句。 “刚才那个人是谁?” 青怜抿了抿唇,走上前来。 “猎杀猛虎的勇士,我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嵇灵说罢也有些懊恼,因是近日来脑袋昏沉,反应迟缓了不少。 “那么,他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青怜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抬起了头。 嵇灵落在扶手上的指一顿。 “方才,我已经让人跟了过去。” “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嵇灵的心绪有些复杂,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对上青怜十分坚定却又不确定的目光。 “好。” 青怜点了头,也正如嵇灵所料,暗卫跟到了青年男子落脚的位置。 那是整个橘县最偏僻、也是最贫穷的地方,暗卫看着他将买回来的药拿去煎,便不再跟了。 “我去看看。” 青怜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嵇灵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青怜没有上门拜访,而是远远地看着这个地方。 青年男子住的地方是一间茅草屋,破败而不显肮脏,青怜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熬药,直到茅草屋里传来一道剧烈而明显的咳嗽声。 听到这道声音,青年男子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蒲扇,脚步快速往茅草屋里走进去。 青怜眸色一变,又过了一会,青年男子将咳嗽的人扶了出来。 待看清青年男子怀中人的容颜,嵇灵清晰地感觉到身旁人起了杀意。 青怜戾气难掩,刚想上前,却猛然看到了两人唇齿相依的画面,他顿时停了步。 “青怜?” 嵇灵察觉他失了态,而话刚说出口,便见青怜快步上前,一脚踹翻了青年男子辛辛苦苦熬了几个时辰的药。 “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出现的人令两人一惊,他怀中的女子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青年男子眼中的厌恶更明显了。 男子眼中的厌恶将青怜刺痛,怒火涌上心头,他一把将青年男子怀里的人扔出去,拎着男子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林寒,你怎么对得起我!” 青怜拽着他的衣领,眷念,痛苦,恨意交集。 “你是什么人?我又什么时候欠了你?” 男子眼中的厌恶又深了几分,转眸瞥到地上病弱的女子,他一拳揍开了青怜,将气息微弱的女子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嵇灵还没看清其中的纠葛,见到青怜受了伤,怒意也升了起来。 而男子怀里的人从见到青怜那一刻就惶恐,一直没有说话,如今紧紧靠在男人身上,更是楚楚可怜。 “你是县令?” “你把我忘了?” 男子的话和青怜的话同时说出口,前者一愣,不解又厌恶地抱着女子退后了几步。 “李烟,你好毒的心思!” 青怜突然笑了,眼泪同时夺眶而出,而那女子听了他的话,身体微颤,更是抱紧了男子,硬是不肯将脑袋露出来。 “荒唐!可笑!” 青怜笑得发颤,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嵇灵蹙着眉,看了看两人,还是转身追上了青怜。 “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待远离了那处,青怜又停了步,掩脸痛哭。 嵇灵还是看不明白,只能给他递了一方丝帕。 “他居然把我忘了。” 青怜没接,笑得可悲,不仅是忘了,还是彻彻底底的忘了。 “你想让他想起来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其实,我跟你一样 嵇灵顿了一会,突然说道。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 青怜笑得发颤,凭什么徒留他一个人痛苦? 嵇灵沉默了一会,脸色变了又变。 “先回去。” 她叹了一声,将丝帕收了回去。 “跟了一路,看够了吗?” 回到县府,嵇灵走进房门前,突然转过了身。 暗处的人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脸上还戴着半张面具。 纵使他让无忧隐瞒了,嵇灵无需多想也知道是他。 “对不起。” 风情摘下面具,垂眸低头。 “呵。” “我可要不起天一阁阁主的道歉。” 嵇灵冷笑一声,转身进了门。 风情薄唇动了动,也跟了进去。 “你应该好好休息的。” 风情瞥见她眼底的一片青紫,不由多了一句,嵇灵勃然大怒,将刚拿起的茶杯扔了出去,正好碎在风情跟前。 “我这副模样,是因为谁?” “我落魄至此,你满意了吗?” 嵇灵笑声渐大,风情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我不满意!” “我不想你这样。” 宁愿她薄凉,宁愿她没心没肺,也不愿见她这副模样。 “反正,好歹也让你说尽了。” 嵇灵突然心生疲惫,不想与他再争执。 “你走,我真的不想看见你,也别跟着我。” 嵇灵坐回了椅子上,长指插入发间,神情是压抑的痛苦。 可这一次,风情没有听她的话离去。 “你不是,想让我帮你吗?” 风情抿了抿唇,即便他不是很情愿她是为了别人才肯见他。 “自作多情。” 嵇灵抬起了头,面色讽刺。 “会催眠的,不是只有你一人。” 风情一噎。 那还有谁? 他的疑问刚升起,便得到了答案。 “你不能这么做!” 驱动这些秘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是再小的代价,嵇灵现在也付不起。 “与你无关。” 嵇灵不想理他,风情却主动走上前来。 “我帮你,我可以承受,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风情俯下身来,语气卑微。 “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你伤害自己?” 嵇灵被他的语气刺激到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而说完她就后悔了。 功亏一篑。 风情顿时眼前一亮。 “你在担心我吗?” 风情心中的不安瞬间被极大的喜悦取代,她还在担心他,她还喜欢他。 “自作多情!” 嵇灵是咬牙切齿,风情却没给她继续心口不一的机会,一把抱住了她。 嵇灵想推开他,却感到了一滴冰凉渗入颈脖。 “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了,我真的没想伤害你。” “明明是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将你” “是我的错,你不喜欢天一阁,我将它毁了好不好?你别赶我走,别” “不要我。”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嵇灵的衣襟都被打湿了,心中却是被钻出了洞的疼痛。 她仍是不能习惯他的卑怜。 她也不敢信,不愿相信他会这么做。 连她的暗卫都确信了云景不会伤害她,她又怎么愿意接受那样的真相? 她不敢再次相信,她怕从深渊爬起来,往前又是阴霾。 她怕这样的他,又是一个陷阱。 而下一刻,他便打碎了她所有的防备。 “其实,我跟你一样。” 风情低语了一句,长指在她掌心上写了两个字。 嵇灵猛然抬起了头。 “你” “是我。” “是我更早,也是我处心积虑地接近你。” 事到如今,风情终于将两人都是重生的事实说了出来,至于他前世假死,将嵇灵起死回生的事情,他仍然压在心底。 “你我” 嵇灵被这个事实打得措手不及,瞬间又想起了云景前世决然离去的画面。 “我喜欢了你那么久,又怎会舍得伤害你?” “只是有些事情,你别问,也不要知道,好吗?” 风情抚着她的长发,良久才感觉到她点了头。 “好。” 风情大喜过望,狠狠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不要再骗我了。” 嵇灵放弃挣扎,伸手抱住了他。 已经是重活一世,何必还要纠结种种,有什么过错,能抵得过天人相隔? 就,再原谅他一次。 “不会,不会了。” 风情听得心疼,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 两人相拥久久无言,直到嵇灵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次日,扶风敲开嵇灵的门,入眼的却是衣袍松垮的风情,他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扶风戾气爆起,风情却精准地挡住了他的攻击。 “心平气和,我现在是县令夫人。” 风情挑了挑眉,得意的笑容毫不掩饰,透露了他现在的喜悦。 “你县” “吵什么?” 扶风正想反驳,却见门后的嵇灵睡眼惺忪地走过来抱住了风情,迷茫的眼中透着眷念和依赖。 “吵醒你了?” 风情转过身来,当着扶风的面亲了亲她的额头。 “扶风,有什么事情吗?” 嵇灵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泪。 “我看我就是犯贱!”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扶风在心里啐了一句狗男女,转身大步离去。 这时,嵇灵才清醒过来,瞪了一眼风情。 “你也看见了,是他先动手的。” 风情在她颈边蹭了蹭,言语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懒得与他争辩,嵇灵让人拿东西来洗漱,无忧看到风情又是一怔。 这人鬼鬼祟祟的,终于是上位成功了吗? 这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脑海,无忧起了鸡皮疙瘩,迅速摇了头。 风情旁若无人,亲自为嵇灵洗漱,将她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 挽起她的长发时,风情突然瞥到了一根簪子。 嵇灵心里一个咯噔,迅速将那根簪子收了起来,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路上买的。” “哦?” 她路上吃了几粒米他都数得清,又怎么会信她这种鬼话。 “看起来不错,今日就戴这个。” 风情笑了笑,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一手夺过了那根簪子。? 第一百五十章 这就是我的下场 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心头血,谁的?” 那日她别在发间他看不清,现在却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一抹红色。 嵇灵沉默了下来,没回答。 “扶风是?” 没等他回答,风情就自己猜了出来。 “还给他,你要多少根我都给你。” 风情沉了色,将簪子放回了桌上。 “好。” 半晌,嵇灵点了头,头上别的是风情带过来的簪子。 “那个青怜,你现在要解决吗?” 风情眸光闪了闪,那人算是推了他一把,他也不介意圆了那人的一桩心事。 “只是,我没看明白。” 嵇灵抬起头看他,眼中有些不解。 “不过是故人已变的故事。” 风情揉了揉她的脑袋,将这桩陈年旧事告诉了她。 这三人的纠葛,注定是一世的仇怨。 青怜,原本是橘县人,和那日他们看到的林寒,是竹马之交。 可是竹马有时尽,说的不是情,而是缘。 林寒在一个雨夜后大病不起,耗尽了两人的积蓄,终究是断了生息,青怜伤心欲绝,想为他寻一副棺木,却是为人所限,误入风尘。 青怜如愿安葬了林寒,随后一路辗转,直到被扶风赎回南风院。 若是故人就此已空也无妨,而青怜归来寻墓时却发现林寒“活”了过来,甚至还已经背信弃义娶了妻。 昨日,窝在林寒怀里的,就是当年陷青怜入风尘之人,李烟。 故人可归,却忘了他,甚至向了他最仇恨之人,青怜怎么可能不怨? 那两人,都是令他陷入此地之人。 扶风手下的南风院,已经算是风尘之人的好去处,可在此之前,别人就没有扶风这么仁慈了。 “恶心。” 听罢,嵇灵道了一句。 即便是林寒失忆了,他是怎么做得到心安理得地和李烟在一起的?这两个罪魁祸首,凭什么这么逍遥快活? 即便两人是已经遭了报应,李烟身患重病,两人穷苦潦倒,嵇灵也远远觉得不够。 想起她昨日给了林寒五百两,嵇灵就觉得犯恶心。 “我倒是不觉得是失忆,是本就无情。” 风情拿起了她的一缕发丝,若是刻骨铭心的感情,怎么会因为记忆丢失而改变?他已经亲身确认了这一点,不可能。 嵇灵深表赞同。 “那么,青怜的夙愿终是难了了。” 既本就是无情人,即便恢复了记忆,也不会给青怜一个好结果。 “随了他。” 风情亲了她一口,其它的,就不在他的考虑里了。 “好。” 嵇灵点了头,即刻就让人将林寒抓回来,却是被扶风更先了一步,他拖着林寒回了县府。 柴房里,林寒被绑在椅子上,嵇灵、风情、扶风、青怜四人皆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想干什么?” 林寒脊背发冷,那手里拿着桃花扇的人突然闯到他家里,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他一顿,还弄晕了李烟,令他心生忌惮。 “青怜,你的眼光不太好。” 扶风冷声嘲讽了一句,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为了这么一个人,值得吗? “让公子看笑话了。” 青怜轻笑了一声,看着林寒眸眶发红。 为了这么一个人,值得吗?当年,他是毫不犹豫的,现在,却是不确定了。 “少废话。” 嵇灵耐心有限,踹了林寒一脚。 “别急。” 风情宠溺地笑了一声,长指在林寒眼前晃过,第一次在他人面前使用了这种禁秘的能力。 只见林寒先是有些抗拒,随后眼中变得涣散,渐渐变得空洞起来。 响指落下,林寒顿时恢复了神智,却是陷入了更深度的失神。 良久,他颤抖地看向了青怜。 “阿怜?” “啪!” 青怜毫不犹豫,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林寒,你怎么对得起我?” 青怜抓着他的衣领要将他拎起来,扶风摇了摇头,桃花扇割掉了绳子。 “阿怜,你怎么了?” 骤然恢复了从前的记忆,林寒还有些茫然。 他不是,死了吗?他还隐约记得阿怜在他身旁哭得很伤心。 “怎么了?我告诉你怎么了!” 青怜猛然松开了手,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我为了安葬你被李烟卖入红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青怜的笑容依旧,笑声和眼泪一起落下来,他又往林寒脸上揍了一拳。 “你” 林寒听了他这话,突然怔住了,任青怜揍了几拳也没有反应。 “阿怜,你” 林寒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挡住青怜的攻击将他拉了过来。 这一拉扯却是抓散了青怜的衣袍,上衣落到肩膀下,显出了大片的痕迹。 林寒看到那片痕迹,突然松开了他,青怜脚步踉跄,险些摔下去,扶风及时搀了他一把。 青怜笑得凄厉,又突然转过头来在扶风唇上亲了一口。 扶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加深了这个吻。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下场,拜你所赐。” 青怜从扶风怀里走出来,步步走向了林寒,而他进一步,林寒就退后一步。 “阿怜,对不起。” 林寒眼中有几分歉意,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死”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他当时没了记忆,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李烟,后来便一直跟她在一起。 “阿怜,是我对不起你。” “只是,烟儿病了,你放过她。” 眼前这几个人非富即贵,他如今,不也是挺好吗? 这话一落,晴天霹雳,青怜退后一步,满脸是不可置信。 他是怎么说得出,让他放过她这句话? 嵇灵一时也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林寒想起来了,居然让青怜原谅李烟? 一股戾气从心中窜起,但有人比她更快出了手。 “林寒,你要不要脸!” 扶风红衣微动,一脚将林寒踹到墙上。 林寒跌回地上,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怜,你杀了我,是我对不起你。” 林寒脸色不变,看着神情破碎、目空一切的青怜。 扶风听得来气,想补一脚,却被青怜拦了回来。 “公子,你放他走。”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说罢,他便抓着头发蹲了下去。 林寒想起来了,却仍然是给了他这么一个结果。 “对不起。” 林寒朝他鞠了个躬,便大步离去。 三人一时也有些沉默,扶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就当他死了。” 若是死而复生成了这么一个下场,还不如死了呢。 青怜没说话,三人退了出去,给了他一个独处的空间。 “五两。” 三人离开那间柴房,扶风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 沉默已久的嵇灵抬起了眸。 “当年” 扶风话说一半,如鲠在喉。 谁都知道,南风院头牌,千金难及,还得看对方心情。 怎料这么一个千金难求的人,因为五两银子将自己卖了出去。 嵇灵眸色复杂,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下一刻,她沉默地离去,风情眸色微变,跟了过去。 而在房间里的青怜,也站了起来。 “公子,陪我去一个地方。” 青怜眸中带着浅浅的泪光,笑着对他说道。 “好。” 多情人动了恻隐之心,扶风点了头。 两人策马狂奔,日入黄昏,才到达目的地。 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夹着这春寒拍在脸上,扶风有些失神。 而青怜却是脱了鞋,白皙的足踩入柔软的海沙中,海浪拍来,寒意从足底窜到心底。 “我第一次看见他,便是在这里。” 海浪渐大,扶风听清了他的话。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那时的林寒待他很好,竹马之交,他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下场。 从前的林寒为了他一时兴起的贪嘴,午夜踏破草鞋也不悔,如今却要他原谅一个将他推入泥沼的人。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是宁愿他真的死了。 “当年,也是在这里,我交托了所有的信任。” 青怜继续往前走,直到半个膝盖都陷入海水之中。 “公子,为什么人心总是易变呢?” 青怜回过头看他,笑意中噙尽了悲凉。 “青怜,不值得。” 扶风抿了抿唇,他应该手刃仇人,而不是在这里顾影自怜。 “你想从良,我可以让你离开南风院。” 话落,青色的身影猛然贴近了他,是前所未有的悲烈。 “公子,你一个生意人,怎么能这么诛心?” 青怜看着他,笑着笑着便落了泪。 扶风以前最喜欢看他哭,现在却是觉得烦。 “我是生意人,不是侩子手。” 扶风想推开他,青怜却没给他留余地。 良久,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将人从海水里捞了起来。 “她还给你了?” 青怜的长发已经被海水打湿,他从扶风怀里摸出了一根簪子。 “我说了你是多此一举,她若是想要,当年就拿走了。” 扶风不是很在意,将人放回了马上。 “公子看我可怜,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青怜靠在他怀里,笑得荡漾,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欢悦。 “我倒也不算可怜。” 从遇见嵇灵之后,除了那份心意给不出去,干什么都是如意顺心。 “那我倒是要感谢嵇大小姐了。” 先是嵇灵救下了扶风,才有扶风将他领回来的可能。 “嗯,她这个人,你越了解,便越喜欢她。” 脾性暴躁,却又疾恶如仇,高赞一句,也是善良。 “这句话没错。” 青怜点了点头,却是心神疲惫,很快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扶风摇了摇头,眼里多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第二日,子夜。 青怜穿着扶风那一身红衣,再次走入了那间茅草屋。 红烛一起,便惊醒了茅草屋里的人。 林寒猛然睁眸,看清了灯火摇曳中青怜诡异莫测的笑容,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似是栀子花的味道。 林寒眸色微变,迅速起了身,抱紧了怀里同样被惊醒的李烟。 “你不是答应了放过她吗?” 他拧着眉问了一句,却听到了青怜更为肆意的笑声。 “放过她?林寒,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青怜彷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整个人笑得差点站不稳。 “林寒,你若是真的死了,我不怪你。” “但既然你让我原谅她,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原谅我了。” 话落,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迅速分开了林寒和李烟。 “你想干什么?” 林寒被黑衣人钳制无法动弹,看着李烟惊恐的模样,眸中有了怒意。 “别生气啊,你还要原谅我呢。” 青怜笑意不减,令黑衣人将李烟绑到了床上,很快,就令人牵来了几条黑狗。 “陈怜!” 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林寒怒斥了一声,李烟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青怜毫不怜惜,一盆冷水泼过去,生生把李烟泼醒了。 “别急着晕啊,这才刚开始啊。” “再说了,你也不陌生不是吗?” 青怜掐着她的下巴,眸光冷了下来。 他只是重复了她以前做过的事情罢了。 “把他绑在椅子上,让他看清楚。” 青怜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湿帕擦了擦手,让林寒正对着李烟,让他看清了她现在的遭遇。 林寒青根突起,青怜笑意更甚,站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很生气吗?” “她若是能活下来,我便如你所愿,放过她。” 说罢,他便退开了距离,倚在门上欣赏着这一场闹剧。 寅时,青怜啧了一声。 “可惜啊,居然就这么死了。” 他言语中有些惋惜,而林寒因为挣扎得过于激烈而被绳索勒出了周身的血痕,眼中更是一片血丝。 “你满意了吗?” 林寒哑着声,看着重新走过来的青怜。 “一般。” 青怜笑意不改,心绪却是沉了下来。 “我以前是很喜欢你。” “但你现在,也脏了。” 他一脚朝林寒踹了过去,后者随着椅子的翻转被扣在地上,好不狼狈。 “你觉得我恶心是吗?” 青怜上前,抓着他的头发令他的脑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没有漏掉,林寒昨日看到他那身痕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可是林寒,你比我更恶心。” 他令黑衣人打了一盘水,将林寒的脑袋狠狠地压在了水面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么,嵇灵呢? 林寒起初挣扎得厉害,但终究是比不得青怜周身的内力,终究还是歇了生息。 青怜松了手,看着林寒的脑袋惯性地栽在水盆里,自己也被溅湿了衣袍。 随后,他整个人从身后倒下去,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黑衣人看着他眼神空洞,也没有说话。 而没多久,青怜便自己爬了起来,点燃火折子烧了这间茅草屋。 “退下。” 青怜看着那间茅草屋一点点化为灰烬,对黑衣人吩咐了一句。 “是。” 黑衣人领命退下,寒夜里,又只剩了青怜一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方才被打湿的手,仇恨已亲手了结,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一腔真心喂了狗,他结束了所有的恩怨,却也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踏上扶风昨日骑过的那匹马,再次到了那处海滩。 寒夜已尽,白日的阳光刺得他落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下了马,步步走近了大海里,直到海水将他彻底淹没,他闭上了双眸。 坠。 一切都已了解。 坠落的窒息感传来,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意识渐离之时,一双有力的臂弯突然将他捞了起来。 “青怜,你是不是有病!” 那一身红衣不容分说地将他拖上了岸,拳头毫不怜惜地砸在了他脸上。 “咳,咳咳。” 刚呼吸到空气的青怜有些难受,狼狈地咳出了一口海水,没有气色的脸更是发痛。 “本公子在你身上砸了那么多钱,你为了一个男人要去死?” 扶风在他左脸上又补了一拳,心中是怒不可遏,青怜这浑身上下,从气质到内力再到姓名,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怎么能容许对方自轻。 “咳,公子,我也给你赚了不少钱了。” 脸上和胸口都在发痛,青怜却笑得真诚。 “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要死,也只能是我杀了你。” 扶风冷笑了一声,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更是来气。 “公子啊。” 青怜笑着,突然又落了泪。 “我以后跟你好不好?” 不是单纯的旧情人,而是灵与肉的双重追随。 桃花县的华音也问过这句话,被扶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连旧情人的余地也没有留。 生怕他拒绝,青怜的语气都低微了几分。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扶风先是一怔,很快又冷了眼,可青怜却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公子。” 青怜沁着眼泪很是兴奋,正想抱他,却被扶风一手拍开了。 “反省清楚了再来找我。”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牵着马走了,青怜也不难过,迅速爬起来跟了上去。 回到县府,路过的嵇灵看着青怜一脸雀跃地追着扶风,神情有些微妙。 她回到房间将此事告诉了风情,后者却是不意外。 “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 执念越深,便越不会容许自己离去。 他的执念是她,而她,坚持的是使命。 “也对。” 嵇灵点了点头,思绪却没和风情靠在一起。 此去一局,也不知京城的状况如何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风情神情微变,而嵇灵并没有察觉。 午夜,他点了嵇灵的睡穴,靠近了天一阁附近。 “阁主考虑得如何?” 他身后传来了声音,正是那日拦住了他的蒙面人。 “我的好弟弟,你何故不用真面目示人?” 风情转身,脸上勾起了笑容。他挑选的身份都是将死或已死之人,风情这一具他用得最久,怎料今日竟让他发现了意外之喜。 “你” 蒙面人有些错愕,他怎么记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哥哥? “弟弟倒是惬意,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来了。” 风情冷笑了一声,上前扯下了他的面具,这张脸和风情有几分相似,只是远远不敌后者。 风情和风云是为同出,只是风情后来与父母走散,父母寻而无果,便生下了风云冲淡愧疚。 而两人颈后,都有一抹明显的胎记。 “你真是我哥哥?” 风云半晌才反应过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可担不起。” 风情一挥袖,阻止了风云的触碰。 而风云却是眼前一亮,更觉计划可行。 “大哥,天一阁如今也为皇室忌惮,大哥与我合作,百利无一害。” 风云有些雀跃,谁曾想到他失散多年的兄长竟然就是天一阁阁主。 “本阁主只喜欢杀人,并不关心朝政。” 风情笑得讽刺,敛下了眼底滔天的恨意。 好一个风云,前世始终不露面,今世却是落在了他手里。 “大哥无心朝政,那么,嵇灵呢?” 风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果然看风情变了色。 风云笑了,果然是一对兄弟,看上的也是同一对兄妹。 “你要嵇灵,我要嵇尘,何乐而不为?” 而这对兄妹,就是北国最难啃的骨头,要对方屈服,只能绝尘而上。 “言之有理。” 风情笑了,笑得发颤。 他真是没想到啊,前世的叛军首领对嵇尘居然是这种心思。 他还真以为,对方是没有软肋的。 “我同意。” 风情点了点头,他真是越发期待这场闹剧了。 “只是你我的关系,弟弟还是不要宣扬于人才好。” 风情拍了拍风云的肩膀,若是说出去了,他还怎么玩? “我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风情也成功地得到了对方阵营的一些消息,临别之前,他还给了风云一样好东西。 直到风云的身影消失不见,风情才牵着马折回去,此时月色皎洁,他望天边看了一夜,顿时变了色。 今夜,是月圆之夜! 风情脸上的血色飞速褪去,策马狂奔。 此时,县府里的嵇灵生生被痛醒了。 蚀心之痛冲破了睡穴,她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发出了明显的声响。 听闻动静的无忧推门而入,看到冷汗淋漓的嵇灵,顿时大惊失色。 “主子!” 他上前将嵇灵扶了起来,探清她的情况,更是不可置信。 “主子何时中的蛊?” 嵇灵此时痛得发颤,说不出一个字,脑子里却只剩了一个想法。 他又骗了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在想什么? 失去意识之前,她也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那个人,无力地倒在了无忧怀里。 “灵儿!” 风情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几近断绝生息的嵇灵,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从无忧怀里将人抱回来。 “出去!” 风情毫不犹豫地将无忧踹了出去,房门紧锁,他迅速将嵇灵体内的那只蛊虫引了出来,碾碎在脚下。 “灵儿。” 风情心如绞痛,给怀里的人喂了药,眼中却突然起了警惕。 他总会将一些关键性的事情抛之脑后,尤其是有关于她。 上次的悬赏令,这次的蛊虫。 有关于她,他怎么敢忘记? 那么 他往天边看了一眼,眸中是要弑天的恨意。 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一切彻底打破。 他回眸抱紧了怀里的人,也没发现体内开始有了变化。 嵇灵醒来时,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他怀里抽出来,风情却突然睁开了双眸,将人揽了回来。 “灵儿,昨夜” 对上她过分平静的双眸,风情心一颤。 不怕她闹,只怕她这样面无表情,似是根本不打算计较。 “我要去县衙了。” 嵇灵推开了他,起身去翻官服,一如平常。 对不起已经是无力,风情动了动唇,终是看着她出了房间。 风情懊恼地拍了一掌自己的天灵盖,又是死局,来回陷入的旋涡。 每当他以为要风平浪静了,就会玩笑般地让他陷入另一个旋涡。 前途无解,风情深吸了一口气,穿好衣袍也出了房间。 北国皇宫,一袭青衣的男子跪在了嘉明殿前,神情还是忍让的不屈。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温润的男子和曾经的长公主驸马月明有几分相似。 他是民间的琴师,今日随师父进京奏乐,却不知怎么碍了长公主的眼,不断被打断琴弦,还从清晨被罚跪到现在。 而嘉明殿内,嘉明长公主早已将他那把长琴砸得稀碎,神情更是癫狂。 嘉明殿上下看着她发疯,未敢出一言。 良久,嘉明长公主走出殿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琴师。 “弹得不错,留下来。” 她落了一句,看着眼前人的神情从惊愕到惶恐。 嘉明长公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除了琴师,那一行人都被她赶出了宫外。 于此同时,太医院一位低调朴实的医官得到了提拔。 三月十八,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县府门前。 马车里走出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年,他往县府的门上看了一眼,走近了守门的衙役。 “请问,嵇灵嵇大人是在这里吗?” 少年生得一副好容貌,添上明媚的笑容,晃了衙役的神。 “是。” 衙役点了点头,少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容越发真切,抬脚走了进去。 而县府里,嵇灵和风情还在坚持,听到下人的汇报,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着红白衣袍的少年走了进来,阳光洒在他脸上更是衬出了少年的明艳,那含着笑意的双眼是真正不夹杂任何阴翳、发自内心的干净明亮。 少年明媚的笑容如冬日暖阳,嵇灵失了神,半晌才唤了一声。 “小安。” 沈安,江南沈家家主之子,也是她儿时,真正的青梅竹马。前世的后来,成了嵇青的侧君。 “见过嵇大人。” “见过这位公子” 沈安上前向她行了一礼,连风情也没有落下,文质彬彬、光风霁月,举止都透出了簪缨世家的教养。 “你怎么来了?” 即便是前世荒唐,嵇灵如今对着他明媚的笑脸也生不住半点恶意。 “囚于江南十八年,南下想多长些见识,听闻嵇大人在此,便来叨扰一番。” 沈安笑意不变,与嵇灵说话时也是低头侧耳倾听,即便是宫里的老嬷嬷在此,也挑不出他半点出错。 这样一个人,与明月并肩,却足以灼伤他人的阴翳,风情站在一旁,本就不舒适的内心更觉自己阴暗。 他前世没见过沈安几回,却记得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称赞,即便是嫁给了嵇青,嵇灵也没有因此对沈安心生不满。 如今,他站在沈安面前,有了几分嫉意,但也无法对少年生起恶念。 真的有这样的人,光风霁月,令人如何也厌恶不起来。 “好,我令人安排你住下。” 对方以礼相待,嵇灵此时也是正襟危坐,举止间亦是展现出了百年望族的气度,两人对坐相谈,是一幅绝好的美景,他人难以融入。 风情此时也是感到了自己的多余,但强压着不适,履行了一个县令夫人的职责。 “这位是正君大人吗?” 风情布茶时,沈安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嵇灵闻言看了风情一眼,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应了一句不是。 “这样吗?” 沈安听了她的话也朝风情看了过去,见着对方神情僵硬,有些愧疚地说了一句抱歉。 风情强扯出了一抹笑容,点头退了出去。 见嵇灵的神情也不太好,沈安没有追问此事,转换了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嵇灵却是失了神,心不在焉,好几次没跟上沈安的思路又被喊回来。 “我看嵇大人也是疲惫了,那沈安就先不打扰了。” 沈安进退自如,行礼离去,却在门外碰到了风情。 他歉意地笑了笑,也对风情行了一礼,在对方退让时才抬脚离去。 风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苦涩。 以前他不明白,现在才懂得了什么是差距。 云家是武臣之后,先祖只是个无名的小兵,奋斗到第三代才被封为侯,却是还未起势,就被女帝打压,和这些簪缨世家是天差地别,更别提可敌一国权势的百年望族。 怪不得,她不想要他。 风情看着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却早已沾满鲜血。 这一刻,他心中起了后退的怯懦。 他还是配不上她,无论他怎么做,他与她之间总是隔了一条长长的鸿沟。 他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却猛然被人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不是你的金丝雀吗? 嵇灵抬起了他的下巴,这双摄人心神的眸不知何时染上了泪。 “你怎么了?” 我见犹怜,嵇灵却很讨厌他这副模样。 “我配不上你。” 风情看着她,将内心深处的压抑说了出来。 嵇灵先是一怔,随之而来的是渗入灵魂的心疼与冰凉。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嵇灵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时不时变得很奇怪,居然是因为自卑吗? 她怎么也想不到,从运筹帷幄的京城公子到定万人生死的天一阁阁主,居然会自卑? 从云景到风情,从示弱到恃强,她哪一次不是折在他手里,他居然会自卑? 嵇灵一时间都无法明白他了。 “我” 风情显然还溺于他悲怜的心绪之中,睫毛颤了颤,落下了两滴泪。 “因为沈安?” 嵇灵想了想,可算是想明白了。 “风情,你是不是有病!” 她一掌拍在了他脑袋上,后者有点懵,愣愣地看着她。 “他一个沈家嫡子当然不一样,但你这种灭天之势又是谁能有?” 嵇灵被他气笑了,簪缨世家当然不是寻常人能敌,但云景可不是寻常人,他这铺天灭地的能力与气势可不是世家大族耗尽心血就能培养出来的。 他一时不能打造一个簪缨世家,但他足以摧毁它。 “我” 风情还是有些失神,是惴惴不安。 “想不明白?那你就在这里反省。” 嵇灵翻了个白眼,抬脚要走,却被他揽了回来。 “你喜欢他吗?” 风情的长指发冷,触碰到嵇灵时后者被刺激地颤栗了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来个人我就喜欢?或者说是个人就喜欢我?” 嵇灵觉得他不可理喻,干脆将一切都推上台面。 “那我就告诉你。” “扶风喜欢我,是因为我救了他,他觉得我是救赎。” “洛宸,他要的更不是我,他志在山河,只当我是被看添香,锦上添花。” “秦诣,他不甘,既想利用我,又想拖我入泥沼。” “你以为我有多好?有多少人觉得我值得?不过是各怀鬼胎,只有你” 话说到这里,她便停了下来,所有的感情,只要她想明白,都能看明白,唯有云景是个变数罢了。 “你” 嵇灵听了下来,风情却突觉醍醐灌顶,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也只有这样的他,她才会喜欢。 在她心里,他与众不同、绝无仅有。 心中起了极大的雀跃,一语难言,染着泪意的眸贴到她脸上,唇齿相依,加深了那份确定。 “我真是” 良久,嵇灵贴在他怀里喘息,抑制住了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我的错。” 那双眸褪去了怯意,如今散着无尽风华,嵇灵无语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被他牵着回了房间。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草木皆兵。” 嵇灵照了照镜子,唇上有明显的伤口,是被罪魁祸首咬的。 风情笑而不语,拿出生肌膏抹在了她唇上。 “我没有办法。” “你若是离开,我便满盘皆输。” 这份炙热的情感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没有办法,如她一般保持清醒。 “你真是朵菟丝花。” 嵇灵抬眸看了他一眼,看似是以她依托而存在,却足以将她彻底绞杀。 “我不是你的金丝雀吗?” 风情挑了挑眉,她是囚笼,将他囚于只能是有她存在的方圆几里。 “您乐意,什么都行。” 嵇灵懒得与他争辩,翻起了纷乱的信件。 风情心情大好,主动为她研墨,就连扶风走进来也是和眉悦色。 “他疯了?” 扶风拿着信件走进来,感受到风情特别“友好”的视线,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别管他。” 嵇灵头都没抬,当着风情的面说到了两人在京城设的局。 “人已经送进嘉明殿,且看另一边能不能起作用了。” 扶风点了点头,那琴师是他和嵇灵费了不少心思找来的,嘉明长公主油盐不进,他们只能使用下下策了。 “不急,长公主没什么大动作,那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嵇灵的长指在桌上叩了叩,看着眼前这封信,内室还算妥当,外庭可能就要起乱了。 面前这封,是秦诣令人送来的。 那些人似是打算搞些动作,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将秦诣拉进去了。 “你近来多让人看着点,别让他们察觉了。” 嵇灵心思动了动,嘱咐了扶风一句。 “这倒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灵儿要警惕枕边人。” 扶风往旁边的风情看了一眼,两人虽是没说得太明白,但风情是能轻而易举地捕捉蛛丝马迹的。 “扶风公子多虑了。” 风情面色一滞,强扯出了一抹笑容。 “他不会。” 嵇灵笑了笑,语气笃定。 “怎么不会,你知道他是谁吗?” 想到今日刚得的消息,扶风冷笑了一声。 “我是谁?” 风情接了话,看着他似笑非笑。 “总归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扶风公子又算什么好人呢?” 扶风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却被风情驳了回来。 “扶风公子还是先管好自己。” 冷意泄出,威胁不掩,眼见着两人又要针锋相对,嵇灵连忙拉开了风情。 “别吵了,你们非得窝里反?” “谁跟他一个窝?”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嵇灵拳头硬了,将两人都赶了出去。 “风情,多行不义必自毙!” 扶风怒意未消,这么一个侩子手,嵇灵为什么会相信他? “她喜欢我。” 风情唇边勾起了笑意,笑得得意。 “风情,你适可而止!” “她喜欢我。”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喜欢我。” 扶风忍不住了,终于是一个拳头砸了过去,这一次,风情居然没有躲。生生受了扶风这一拳,唇边溢出了鲜血。 “扶侧君居然这么容不得我。” 风情咳了一声,脸色更为苍白,脚步一个踉跄,直接倒了下去。 “风情,你别碰瓷!” 扶风咬了咬牙,想踹他一脚,却发现风情是真的晕了过去。 “扶风,你干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也不信我? 嵇灵听到动静推开了门,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有青怜。 “他、装、的!” 对上两人怀疑又谴责的目光,扶风的脸色更差。 青怜却是不信他,帮着嵇灵将人扶了起来。 “风阁主刚用了秘术,可能会有后遗症。” 那一日风情启动禁术后,青怜便对他存了感激,何况青怜向来爱屋及乌,扶风喜欢嵇灵,他就对嵇灵好,嵇灵喜欢风情,他的感激便更是浓烈。 嵇灵本也有些怀疑,听了这话便只剩了愧疚,也来不及和扶风计较,抱着风情回了房间。 “你也不信我?” 扶风捏着他的下巴,心中很是气愤。 “我不是不信你。” “公子,你要看清局势啊。” 青怜摇了摇头,见他实在生气,又亲了他一口。 “嵇大人非要喜欢他,公子又何必断人姻缘呢?” 青怜摩擦着他的侧脸,笑意不改。 “他”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嵇大人。” 青怜打乱了他的话,又叹了一句。 “可他是天一阁阁主,若不是真心喜欢,是做不到如此的。”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强取豪夺,又何必被囚于方圆几里? “嵇尘还真心把她当妹妹呢。” 扶风也明白道理,但总是心里不舒服。 “公子这就是偏激了。” 嵇尘那种疯子,百年难一遇。 而风情的手段层出不穷,连嵇灵都是心甘情愿,扶风又怎么斗得过他? “没事的公子,你还有我。” 青怜讨好地握着了他的手,扶风白了他一眼,却也是没有甩开。 第二日,沈安又来找嵇灵,却见风情已经是一脸坦然,他有些错愕,但很快也展出了笑意。 “嵇大人,我一路下来,发现岭南一带的农事不容乐观。” 沈安蹙起了眉,面色很是凝重。 “我也发现了。” 嵇灵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春耕秋收,现在还不缺粮食,但春耕若是失利,便是为秋收埋下了隐患。 幸而岭南一带有蓄水的习惯,这才勉强让春耕继续下去,可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月,她已着人去勘察水库,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我有一计。” 沈安心思一动,将袖子里的信递给了嵇灵。 “嗯?” “我有一友人,名为陈益,亦是岭南人,他平日里素爱游历,前阵子在吕宋发现了一样块状作物,言是‘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广种耐瘠’,若是引进此物,或许可以解嵇大人燃眉之急。” 沈安将信上的内容告诉了她,嵇灵眼前一亮,迅速拆开了那封信。 “若是此举可行,你与那友人都是岭南的恩人!” 嵇灵兴奋地站了起来,将信还给了他,即便她不善农事,也知道这“番薯”一物,于农人而言是福不是祸。 “嵇大人言重了。” 沈安笑了笑,他亦不是不识人间烟火之人。 “如此,我这便命人前往吕宋。” 嵇灵当即做了决定,可吕宋之物还未归来,就更先爆发了人灾。 应了她那句担忧,“春分无雨闹瘟疫”,这一场灾难从东北角开始,迅速席卷了大半个岭南,橘县也没有免于灾难。 嵇灵行事果断,迅速令人搭棚隔开病民与普通百姓,就地取材制药,又用石灰清洁,勉强稳住了橘县,避免了灾难大幅度扩散。 可即便不是,染病的人还在增加,甚至还有不少人,正在或者已经面对死亡。 灾难无情,嵇灵更感生命的脆弱,不计成本将身外之物砸进去,还发动好友族人往岭南投了钱。 这一日,她戴着面罩到棚中查探,突然有一个小女孩抱住了她的腿。 “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好人说话肯定是准的。” “我祖母她会好吗?” 小女孩泪眼蒙眬,不关心自己得了病,反而是记挂自己唯一的亲人。 嵇灵沿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妇人神情痛苦,挣扎的动作却是很微弱。 “小桐,不要为难大人。” 嵇灵迟迟没有给小女孩回应,那老妇人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了一句,小女孩再次红了眼,嵇灵心间一痛。 大夫用了药,但只能治疗病情轻微的,对于病重的,效果甚微。 她甚至求了风情,可后者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更擅毒,也懂得面对绝境之伤,但这种疫病,撞在了他的盲区上。 见着嵇灵日渐憔悴,风情也加入了其中,可至今没有给她什么好消息。 她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能给小女孩一个承诺,后者也意识到了绝望,渐渐松开了抱着她大腿的手。 “生死有命,嵇大人不必自责。” 靠近老妇人的另一位病者精神还算好,笑着对她说了一句。 她已经做了太多,已经是超越官职的父母官,橘县大多人都领了情,相较于岭南其它地方,橘县已经是难得的乐土。 可这话并不能给嵇灵安慰,甚至令她陷入了更深的无力。 她能置人于死地,却并不能力挽狂澜地救人于生死之境。 她还囚于自己的无能之中,这时,棚中传来了极大的动静。 “为什么是我?这是天灾,是逆天而行降下的灾难!” 棚中的一名男子突然发了疯,对照顾他的女官拳打脚踢,还打翻了附近不少东西。 “女子为政就是逆天而行,看看这天下,被这些毒妇搅成了什么样!” “毒妇,全是毒妇,这是老天爷都见不惯了的发下的灾难!” 那男子发了疯地乱吠,却是迅速引起了棚中不少男子的“同仇敌忾”。 嵇灵心里窝火,迅速拉起了浑身伤痕的女官,一脚朝那男子踹了过去。 “毒妇!” 那男子被踹到地上,嘴上的叫骂却没有停。 “呵。” “厌恶女子却还是进了本官的医棚。” “你这是做了荡夫还要立牌坊!” 不等男子回嘴,她讽刺地笑了一声,一脚踩碎了他的喉咙。 “本官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闹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妻唱夫随 “你,你,还有你,都给本官拎出来!” 嵇灵精确地点出了方才闹事的人,暗卫蜂拥而上,将那些人押到了她面前。 “那么抵触本官?想当烈士?那本官给你一个当烈士的机会。” 嵇灵一脚踩在了抵触最强烈的那人的脊背上,给他递了一把匕首。 那人可疑地缩了缩肩膀,嵇灵嘲讽的笑声更明显了。 “如何?你有这样的勇气吗?” “不过只会动动嘴皮子。” 嵇灵收起了匕首,暴戾地将那人的脑袋按到地上逼迫他吃了几口土。 “若你们真有这份胆识,本官倒是要高看你们几分。” “因为那可笑的成见,便觉得朝廷欠了你们,别说是在今朝,即便是在前朝,窝囊废,永远都是窝囊废!” 嵇灵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不再给他们床铺,而是将这些人都绑在了柱子上。她嫌噪杂,令这些她不喜欢的话都止在了嘴边。 众人被她这雷厉风行的阵势震撼到了,棚中一时是久久的沉默。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嵇大人说得对!” 一个魁梧的男子猛然抓住了他身旁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抽出了匕首,笑得癫狂。 “这就是你们的气魄,只会欺凌弱小?” 嵇灵眸色微变,冷光盯着那名男子。 “什么弱小?我只知道胜者为王!” 那男子不为所动,抵着小女孩的颈脖出了一圈血痕。 “嵇大人既然如此为民为公,何不以身涉险?” 那男子笑得越发讽刺,却听嵇灵点头说了句: “可以。” “嵇大人!” 旁边的百姓也是惊了,眼见着嵇灵步步走近了那人,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抵得上名门望族的命? “挟持一个孩童算什么,放了她。” 嵇灵步步逼近,那男子为她的气势所震慑,生生惊退了一步。 “嵇大人也算有魄力!” 那男子反应过来大笑了一声,一把将他挟持的小女孩推给了嵇灵,随后将匕首狠狠朝嵇灵身上刺了过去。 嵇灵只顾着护着怀里的人,一时来不及反制,匆忙避开,匕首刺入肩膀,只差微距便入了心脏。 肩膀的疼痛传来,她一脚踹开了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拿出匕首直接刺在了男子心房上,鲜血溅了她一脸。 “将男女全部隔开,本官要一一盘查!” 嵇灵顶着一脸的鲜血站了起来,肩上的匕首更是尽显了她此时的周身戾气。 “灵儿!” 风情听闻动静赶过来,看清了嵇灵此时的模样,身上的戾气比嵇灵只多不少。 “我没事。” 嵇灵安抚了他一声,省得他迁怒他人。 “你就不应该救他们,你这么尽心尽力,不过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风情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的面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嵇灵一噎,众人目睹了一切也无法反驳他这句话。 “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职责。” 嵇灵蹙起了眉,风情的怒气没有降下,看着她一身血腥,直接将人带走。 县府,风情沉着脸给她处理伤口,他近来一直忙着研制药物,精神不太好,如今脸色更差,看得嵇灵又是惶恐又是心疼。 “你别生气了” “你知道什么!” 风情粗暴地用毛巾擦去了她脸上的鲜血,看着她这身血他就忍不住暴躁。 她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在他面前死过一次了,那种绝望而无力回天的挫败感足以将她吞没,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哪怕只是微弱的可能。 和前世一样,他匆匆赶来,来不及阻止这一切,便只剩了她半具尸体。 想到这里,风情指间在发颤,嵇灵动了动唇,垂了眸。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嵇灵讨好地抓住了他的手,后者冷嗤了一声,甩开了她的手,将她浑身上下都擦了一遍,又给了她换了一身衣袍。 “你若是再有下次,便不必回来了。” 风情收好东西,仍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知道了。” 嵇灵讪讪地笑了一声,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不要乱动。” 风情拧了眉,顾忌她的伤口也没敢太用力推开她。 “其实,我很高兴。” 嵇灵的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无论如何,总有一个人在等你。 他是唯一的归宿。 “你是高兴了。” 风情转过头看她,神情是咬牙切齿。 “将我扔在这里,又让我提心吊胆,嵇灵,你没有心。” 风情徒生恶念,用力地捏了捏她的脸。 “不是你自己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吗?我不想勉强你。” 嵇灵脸上生痛,笑容依旧讨好。 风情习惯了独处,不喜欢抛头露面,更不喜欢与他人相处。 “我更不喜欢你一心扑在别人身上。” 听了她的话,风情怔了一下,随后又沉了眸。 他有他的习惯,可她始终是要走向前方的,不会为谁停留在某一处。 “那你就妻唱夫随。” 嵇灵抓住了他的手,笑靥如诗。 风情愣了一下,正想说好,脑中却飞快划过了一些东西。 “我想到了!” “什么?” 嵇灵还没有反应过来,怀中就落了空。 “还说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嵇灵看着他的背影嗔了一句,他何尝不也是一心扑在心之所向上。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时,无忧上前禀报有百姓要见她,她点了头,移步到堂前。 “草民见过嵇大人。” 一个粗衣麻布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抬头时,嵇灵瞳孔一缩,瞬间站了起来。 孙奇! 前世叛军的后起之秀,新军器领头研制人。 前世亲军葬身于火器之中的惨烈画面浮现于眼前,嵇灵不可抑制地溢出了一丝憎恨。 孙奇为这突如其来的恨意所惊,不由心底发寒。 “嵇大人?”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终于把嵇灵从痛苦的回忆里拉回来。 “何事?” 她压下了心底的情绪,坐回了椅子上。 “嵇大人昨日救了犬女,草民今日特来道谢。” 虽是觉得嵇灵的反应奇怪,孙奇的道谢也是真心实意。 “哦?你拿什么来谢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嵇灵勾起了笑容,却像是讥讽。 孙奇闻言先是一怔,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草民无以为报,愿为大人效力。” 孙奇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对方救了她,他理应在所不辞。 怎知他话落后,嵇灵笑得更讽刺了。 “好啊。” 半晌,孙奇听她道了一声。 “孙奇见过嵇大人。” 孙奇再次,尊敬地向她行了一礼,只是神情还有些担忧。 “她的病症较轻,过几日便会好了。” 嵇灵看清了他的顾虑,难得地嘱咐了一句。 不是什么好人,但确实是个好父亲。 “谢嵇大人!” 孙奇闻言,重重地朝她磕了个头,他早已看清了那些名贵的药材,若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根本用不起。 “不用,希望孙先生真的能为本官所用。” 嵇灵的长指在桌上叩了叩,孙奇现在还没接触到军火,也还未迸发真正的潜能。若是这一世能为朝廷所用,未必不能转危为利。 “草民定不负大人所望!” 孙奇再次朝她磕了个头,便被嵇灵赶了出去。 “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叹了一口气,抬脚去找风情。 此时的风情正埋在他的药房里忙碌,连嵇灵走进来了也没发觉。 嵇灵在他身后站了一会,突然,他抬起了头,拿着一张药方,眸光胜夺星河。 “想出来了?” 嵇灵抵在他肩上问了一句,风情回头,用力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能不能有作用,还得看用下去是什么反应。” “你都这么高兴了,那必然是有用的。” 嵇灵笑着接过了他手里的药房,眼中的赞许不掩。 “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而下一句,风情就打消了她的雀跃。 “不必说是我。” “为什么?” 嵇灵一怔,上一次在京城,他也拒绝了他该得的。 “我不需要。” 风情一口否决了,他只是为了嵇灵,并不想要他人对他心存感激。 “你总是这样。” 嵇灵叹了一口气,不是说他无欲无求,而是根本不想要,甚至觉得是累赘。 “他们记住你就可以了。” 风情神色不变,在她唇边摩擦了一下。 “灵儿若是于心不忍,也可以补偿我。” 他轻笑一声,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后者顿时红了脸。 “你怎么” 良久,嵇灵喉间生痛,美目通红地瞪了风情一眼。 “乖。” 风情俯身含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这丧权辱国的交易,也只有我会答应你了。” 嵇灵坐在他腿上,猛灌了一口茶。 “你还想答应别人?嗯?” 风情扼住了她的后颈,嵇灵却是丝毫不畏惧他的威胁,一手捡起桌上的药方,推开他大步走了出去。 风情宠溺地笑了笑,没有再追究。 嵇灵拿着那张药方连夜进了医棚,大夫们如醍醐灌顶,即刻依照药方熬了药,更有不慎染病的大夫亲身试药,验证了此药方高效可行。 次日,嵇灵鬼使神差地去找了昨日那个老妇人,已见后者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即便仍然是脸色不太好,但已经去了大半病态。 “大人!” 还是昨日那个小姑娘,如今笑容灿烂,小心翼翼地给她递了一个橘子。 “谢谢。” 嵇灵接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姑娘羞涩地笑了笑,又快速地躲回了自己祖母身后。嵇灵和后者点了点头,便移步去了别处。 她一直握着那个小橘子,直到回到县府看到风情,她摊开手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 风情还在摆弄他的草药,见状有些发愣。 “一个小姑娘用来感谢恩人的。” 嵇灵洗了手,剥开了那个橘子,送到了他嘴边。 “是吗?” 风情笑了笑,连着她的长指一并吃了下去。 “很甜。” 橘肉入喉,他舔了舔她的长指,意有所指。 “适可而止。” 嵇灵一手捂住他的脸推开了他,风情却是不愿,草药洒了一地,也成功让她尝到了橘肉的香甜。 “我真讨厌你受伤。” 风情在她颈边咬了一口,以前听到这话她还会自责,现在却只想翻白眼。 男人的终极目的都是不怀好意。 “你杀孽太重,我明日就送你去佛祖面前参悟参悟。” 嵇灵帮他拉好了衣袍,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脸。 “我要是看破了红尘,吃亏的不是你?嗯?” 风情挑了挑眉,嵇灵却是爱死了他这个低沉魅惑的尾音,在他唇边咬了一口。 “算了,我说不过你。” 嵇灵败下阵来,主动弯下腰给他捡草药。 “这是什么药?” 嵇灵莫名觉得熟悉,捡起来闻了闻。 “别乱闻。” 风情眸色暗了暗,迅速从她手里夺了回来。 “啊?” 嵇灵有些迷茫,但风情显然不打算给她解这个疑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迅速将剩余的草药捡了起来,果断地放回药房还锁上了门。 嵇灵:“” 她能怎么办,她当然是随他了。 这时,扶风带着青怜走了进来。 “嘉明殿那边,成了。” 扶风顶着愉悦的笑容,时隔半月,京城总算传来了好消息。 “这么快?” 嵇灵有些错愕,嘉明长公主何时也变得这么不清醒了? 不过前几日,太医院也传来了好消息。 “我带出来的人,自然是不差的。” 扶风一合桃花扇,桃花眼荡漾。 “少往你脸上贴近,他跟你又有多大关系?” 一旁的风情看着他欠揍,不由嗤笑了一声。 “风情,你诚心给我找不痛快是?” 扶风咬了咬牙,眼看着又要展开纸扇,青怜拉了他一把。 “你干什么!” 嵇灵见状也拍了风情一掌,这两人是前世就积下来的两相厌。 “我错了。” 风情确实是单纯看他不顺眼,但见好就收,歉意又挑衅地笑了笑。 “接下来,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嵇灵和扶风又斟酌了一番,重新辨清了如今的局势。 “这些灾民我看一时不会结束,你要小心一点。” 扶风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随风起,风止未停 有了风情那一张药方,春疫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可无雨这一天灾仍不可解,就在嵇灵和朝廷都焦头烂额之时,沈安带来了好消息。 “嵇大人,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沈安高兴得失了态,嵇灵先前派了人去吕宋,这一去一回要不少的时间,可谁知道陈益当时给沈安寄信时便已经做好打算带着番薯苗回来,听闻岭南大灾,匆匆赶回来,恰好在路上遇到了沈安。 “陈先生!” 嵇灵看到这位刚毅的男子,大喜过望,连忙招呼陈益坐了下来。 “嵇大人抬举了。” 陈益对她行了一礼,不卑不亢。 “草民在吕宋已经证实过,种植此物,无需占用良田,岭南一带有不少山地,正好可以试种此物。” 陈益掏出一截番薯根递给了她,嵇灵不太能看得懂,转手给了风情。 风情:“” 她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面上不显,他也没多说什么。 “既然不必占用良田,直接铺开种植也无妨。” 只是需要些成本而已,他和嵇灵都不缺钱。 “可以。” 嵇灵听罢,也点了头。 “有大人此句,草民定不竭余力!” 陈益顿时跪了下来,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家乡,嵇灵都能这样毫不犹豫地支持他,他又有什么好犹豫? “陈先生不必如此,国泰民安,是陛下所愿,我之职责。” 嵇灵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后者抬眸时已经激动地染上了泪光。 “陛下万安!我朝万福!” 嵇灵毫不保留地给了他支持,沈安也是主动请缨一同前往,一时解了嵇灵心中急。 “这下子,晚上不用翻来覆去了?” 风情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太好了,我还以为一来就要丢了这乌纱帽。” 嵇灵笑得真切,天灾亦是人祸,若不能解决,就会被解决。 “谁又敢摘你这顶乌纱帽?” 风情伸出长指弹了她一下,后者生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美目微嗔。 “若是事情顺畅,过阵子我们就能” 嵇灵话还没说完,无忧突然跑了进来。 “主子,北边的医棚出事了!” 北边,只是嵇灵安置了男患者的地方。 “他们又想搞什么!” 嵇灵耐心用尽,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 “别生气,我陪你去。” 风情轻声劝了她一句,与她一并到了北边的医棚。 此时这些男子已经生出了两个阵营,一边骂对方不识抬举,另一边骂对方认敌为友,说到最后谁也说不过谁,便直接打了起来。 两人到达时,医棚里狼藉一片,地上还洒着零星的鲜血。 “都不想活了是?” 嵇灵冰冷的声音落下,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打啊,继续打,好将你们的父母妻儿引过来,本官亲自送你们去火化。” 嵇灵眉心发痛,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煽动的情绪,只是对方实在恶心龌龊,人命关天之时,还要在此做文章。 嵇灵有时在想,对方真的是想恢复前朝之制吗?不过是图一己之利罢了,即便是暴戾的女帝也做不到像对方一样草芥人命。 “嵇大人,是他们先砸了医棚。” 众人沉默了一会,一方阵营的领头人突然指着另一方说了一句。 “是又如何?” 另一方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身后的人先是一愣,随后也大胆附和。 嵇灵青筋突起,忍无可忍。 “你是不是以为,法不责众?” 嵇灵突然笑了,看着气焰格外嚣张的那一番,眸光逐渐变冷。 “呵,一个狗官”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纸扇收了命。 “嵇大人夺人性命需要理由,我风情可不需要理由。” “风情?!” 众人闻言皆是瞳孔一缩,天一阁阁主的名讳,足以令人闻风丧胆。 风情眸光微闪,身影飞快掠过,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风情便将方才那一方人尽数送进了地狱。 他纯白的纸扇上一句沾满了鲜血,纸扇翻转时露出了他脸上真切的笑容,瘆人入骨。 “风情” 他满身都沾了血,嵇灵蹙起了眉。 “让嵇大人为难了。” 风情收起纸扇,不等嵇灵反应,便消失在了她眼前。 “风情!” 嵇灵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而无忧看着两人留下的烂摊子,和一旁的女官面面相觑。 “风情,你给我站住!” 嵇灵一路跟着他,差点没跟上,终于见他脚步一顿,她瞬间抓住了他。 “对不起,我没忍住。” 风情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鲜血,有些落寞。 “我没有怪你。” 嵇灵缓了一口气,终于有机会说出了这句话。 风情听了她这话,回头看着她,却没有多高兴。 “我是天一阁阁主,届时身份暴露,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已嗜血成性,又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旁? “听着,风情。” “我嵇灵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即便我要为官,为天下,也不会容许有任何人剥夺我的自由。” “你问我如何自处?我嵇灵前世今生活了二十多年,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目光?” “我是不喜欢天一阁,可是,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从这双眼到那张脸,执着云上之景,意随风起,风止未停。” 嵇灵坚定地对上他的目光,他若是不明白,她就告诉他答案,他若是不安,她就笃定这份坚定。 “灵儿” 风情看着她,动了动唇,眼泪夺眶而出,手中的纸扇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嵇灵却是笑了,抓着衣袖擦去了他脸上的鲜血。 “平日里这么霸道一个人,怎么到了这种时候,总要怀疑我是不是不喜欢你?” “不要怀疑,你若是不确定,那就问我,若是不安,便将我绑起来。” “别躲,你这么能耐,一次还好,你非要跑,我怎么追得上你?” 嵇灵笑意不止,在他幽怨又委屈的目光下,扔掉了那块染血的帕子,挽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们去踏青吧 风月闲适,风情反应过来,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两人低头皆是笑容。 “你可真是难哄。” 嵇灵不轻不重地在他胸膛上拍了一巴掌,笑意中却是无奈。 “灵儿既然娶了我,那必然是要对我负责的。” 风情不觉愧疚,反而得寸进尺。 “是,谁让我喜欢你呢。”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浓,嵇灵忍不住退后一步。 “对不起。” 突然间,风情又垂了眸。 “我总是,控制不住” 稍有风吹草动,就抑制不住要陷入绝境,想逃,又想躲。 “是我对不起你。” 顾不得他那一身血腥味,嵇灵再次走上来,捧住了他的脸。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个习惯待在一院一园的小公子,也会心存希冀,眸中总带着若隐的光。 “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 是她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期待,覆灭了他眼中最后的光,即便他如今已经逃出深院,却依然无法摆脱那时笼罩下来的阴影。 原来,她都知道。 风情红了眼,动了动唇,没说出话。 “都过去了,都会好的,你相信我。” 嵇灵抓着他的手,坚定地做了承诺。 “好。” 风情看着她,良久才点了头。 “回去。” 嵇灵牵着他,穿过所有的阴影和黑暗,渐渐到达了那唯一的光明。 清晨,风情还在睡梦之中,嵇灵没吵醒他,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退出来,穿上衣袍去处理昨日的烂摊子。 昨日风情那一扇,足足收了三十五个人,一大早,那些家眷和其他不怀好意的男子就涌到了县衙,看到嵇灵走出来,更是群情汹涌。 “狗官,你居然和天一阁勾结,还草芥人命!”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嵇灵打了个哈欠,令人搬了个椅子来。 眼见着有人要砸东西过来,嵇灵冷笑了一声。 “诸位可要慎重啊,我嵇灵不做这县令,照样是嵇家大小姐,诸位要是死在这里,可没人替你们收尸。” 她话一落,暗处的暗卫便全部现出了身影,数把长剑透出的寒光令众人冷静了下来。 “扰乱民序、损坏疫中公物,本就是罪该万死,别处的官员不追究,本官却定会追究到底!” “你们如今接受的馈赠,不是出自朝廷,而是来源于本官,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本官算账?” “非要这个志气,就让出所有暴尸街头去,在这里逞什么威风?阻碍县衙秩序,更是罪加一等!” 嵇灵面色嘲讽,她有心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并不代表她能放任这些人踩到她头上。 “至于本官的私事,本官只送你们一句,管好你自己!” “若是本官看腻了诸位的嘴脸转投天一阁,第一个就是血洗这橘县!” “现在,滚!” 最后一句,她用了内力,嵇灵这一恩威兼施,顿时让这些乌合之众争先逃窜。 “主子这一招真是高。” 无忧嘴角抽了抽,自家主子做什么都是从心所欲,你以为她在意官途吗?不在意。名声?更是滑稽。没有软肋,自然不会惧怕任何阴谋诡计,即便是如今算得上软肋的那个人,对方比盔甲还要坚硬,有胜于无。 “盯紧他们,再有人闹事,不必手下留情。” 嵇灵转头对一旁的县尉说了一句,后者惶恐地点了点头,这县令有一往无前的坚决,何惧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嵇灵让人收了椅子回到县府,恰好这时风情也起了身。 “你去干什么了?” 风情上前捋了捋她额上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问道。 “去恐吓他们。” 嵇灵亮出了耀眼的笑容,风情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这么做官,前朝今世都没你惬意。” “管他们做什么,我们去踏青。” 嵇灵在他怀里蹭了蹭,先前还打算风平浪静了再去,现在看着那些人就烦,还不如先遂了自己的愿。 “嗯?” “你等着,我给你做个风筝。” 听到这句话,风情手一顿,他想起了那只还没送出去便已经被踏碎的风筝。 罢了,尘世已是过往。 他看着她去砍了竹子,专注而熟稔地破竹取条。 “以前做过?” “没有,我见嵇尘做过。” 那是很小的时候,兄妹关系还算和睦的时候。 “我去画。” 风情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去拿纸笔。 当嵇灵弄好那个框架的时候,风情也将纸鸢画了出来。 “这是” 嵇灵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恍惚,这是一只青鸢,眉目生动,栩栩如生,像极了肆意时的嵇灵。 这也是,云景当年没能送出的礼物。 “不好看吗?” 风情问得有些忐忑,嵇灵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答案。 “非常好!” 她点了点头,将青鸢和竹架融为一体,连着鱼线,铸成了一只可向天翱翔的纸鸢。 “我们去宝山。” 这是离县城最近的一座矮山,虽然不敌京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好。” 风情点了头,两人带上东西乘着马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嵇灵拿着纸鸢,风情拿着食盒一应物品,两人并肩走了上去,山上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尽显春色之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微风徐来,风情放下食盒,替嵇灵打开了风筝线。 长线脱手,风情手一扬,无需助推,青鸢便直冲上了云霄,嵇灵脸上的笑容渐渐绽开,随着风的方向迈开了步伐。 风筝和风一起飘荡,让跟随着其奔跑的人自然而然地升起了愉悦的情绪,嵇灵身上的青色衣裙也随风飘动,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洋溢在阳光下的笑容回头看了风情一眼,后者心神荡漾,也绽放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你要来试试吗?” 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嵇灵拿着风筝走回了风情面前。 “好。” 风情点了头,却是通过握着她的手扼住了风筝线。 “抓住了。” 风情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另一手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下一刻,他带着人凌步而上,随着风筝的方向踏上了绿枝。 第一百六十章 我给你摘下来了 “你干什么!” 脚踏虚空,嵇灵被他这大胆的动作惊住了。 “不是要放风筝吗?” 感受到她的惊恐,风情笑意不变,反而继续随着风起的方向踩过了片片绿叶,嵇灵整个人都在风中摇曳。 “放什么风筝,你这是在放我!” 嵇灵终于察觉他的意图,咬牙切齿地斥了他一句,却见他猛然手一松,嵇灵神色不变,即将落下时,风情又将她揽了回来,抱着她靠在了大树枝上。 “风情!” 嵇灵惊魂未定,却见对方笑容狡黠。 “放心,我不会让你脱线的。” 风情扼住她抓着风筝线的那只手,意有所指。 “我还真的挺想抱着你在天上飞的。” “你真的是” 嵇灵一口气没上来又被压了下去,只能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风情不怒反笑,抱着她落了地。 嵇灵又是瞪了他一眼,一边收起风筝线一边看着他拿出食盒。 “若是能烤些东西”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将风情扔出了一根银针,精确地飞过的大鸟刺了下来。 嵇灵:“” 这可怜的鸟。 “你去捡点柴,我去抓几条鱼回来,你不是喜欢吃吗?” 风情将那只鸟捡起来,抬眸对嵇灵说了一句。 “好。” 嵇灵点了点头,明明是心血来潮,他是怎么做得到如此有备而来还游刃有余的? 就方才那只鸟,即便她拿着弓箭,也不能如今迅速而精确地打下来,何况他扔的是一枚小小的银针。 她这个夫郎,越发深不可测的。 嵇灵捡个柴的功夫,风情已经处理好了方才那只鸟和抓来的鱼,还将食盒摆得十分精致。 “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我的好夫君。” 嵇灵将捡来的柴给他,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花言巧语。” 风情摇了摇头,笑得无奈又宠溺。而嵇灵就守在他身旁看他生火烤鱼,眸光如柴火灿烂,像只等待投食的小仓鼠。 良久,风情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了嵇灵。 嵇灵凑过去咬了一口,眼前一亮。 “娇气,自己拿着。” 眸光熠熠的嵇灵此时又像只餍足的猫,风情轻笑了一声,将那串鱼塞给了她。 “喝点水,别呛着。” 见她光顾着吃鱼,风情有些无奈,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好。” 嵇灵狂点头,毫不愧疚地接受了风情一次又一次的投食。 眨眼间日入黄昏,天空中冒出了星星点点,嵇灵本是心情愉悦,看着满天星河却突然落寞下来。 “我给你摘下来了,你没要。” 星光打在她脸上,嵇灵红了眼。 风情心一颤。 “什么?” 很快,他就想起了属下汇报过来的那夜婚宴的“盛宴”。 漫天星河,却只剩了一身红衣的新娘。 那一夜,夫郎消失不见,她被嫡亲的兄长折断筋骨。 一颗已千疮百孔的心被攥紧,压抑着喘息都是痛苦。 “对不起。” 无论如何,那一夜,是他抛下了她。 触及她掌心时,才发现四月天里的她是一片冰凉。 “是我先做错了。” 是她非要将他的名字写上宗祠,才会换来如此惨淡的收场。 “不是你的错。” 风情将发冷的她抱了过来,不是他们的错,是天意弄人,非要他们相互折磨。 “你这样还要多久啊?” 嵇灵有些哽咽,心存希望,却又满腹绝望。 风情抚着她的发丝手一顿,前路未定,他不能给她一个,准确的归期。 “我会一直陪着你。” 风情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即便我不是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是不是因为我?” 星火微暗,嵇灵问出了,屡次浮上心头,藏匿已久的惶恐。 风情面色一滞,唇边勾起了笑容,嵇灵却看出了其中的勉强。 “怎么会?你想多了。” “你骗我!” 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嵇灵,她猛然呛了一句,声嘶力竭。 “若不是因为我,谁又能让你落到这个下场!” 嵇灵从他怀里站了起来,眼泪顿时挂满了整张脸。 他明明早已超脱一切,谁又能束缚他?只有她,只有一开始就让他陷入绝境的她,不仅让他深陷泥沼,又将他推向地狱。 “灵儿,你冷静一点。” 风情也起了身,抓住了有些癫狂的嵇灵,心底也生了寒。 他深知她聪明,也知瞒不了她多久,却没想到,她这么迅速地就猜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她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如今更是失去了自我。 “灵儿,不是你的错。” 风情将人按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你是我唯一的路。” “如果这条路上有阻碍,那么他们都该死,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他们,该死的是他们。” 风情往天边看了一眼,眸色不明,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别怕,我们会重归于好的,我们一定会。” 风情低着头,耐心又坚定地安抚着她。 他不想要她的愧疚,他要的她,原原本本,不糅杂所有,只需要一颗心。 嵇灵泣不成声,良久才颤抖地点了点头。 “你也是从心地选择了我,你没有对不起我。” 风情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拍了拍她的脑袋。 “可我没有你那么好。” 嵇灵咬了咬唇,她没能做到他那么不顾一切,她没有那么值得。 “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如果这是折磨,他也甘之如饴。 如果有结果,那就值得。 “好。” 回头计较已经是不必要,他们已经成了他们,便一直会是他们。 “回去了。” 风情笑了笑,松开她俯身去收拾地上的东西,嵇灵愣了一会,也弯下腰去帮他。 这一行夹杂了喜悲,但幸而是笑意收场,马车缓缓驶回县府,临近地点时,却遇上了不速之客。 “天一阁阁主,可否一见?” 有人拦下了马车,对方的语气分不出喜怒,风情神情不变,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甩出了几根银针。 “大好夜色,你也敢来扫本阁主的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风情掀起车帘,毫不意外地看着对面的人吐出了一口黑血。 “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面的人眼中闪过了一抹阴翳,身后的十几人迅速涌了上去。 嵇灵眸色微变,也拿着剑走下了马车。 车夫是风情的人,对战时也毫不逊色,鲜血飞溅,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风情将那领头人一脚踩在了地上。 “谁让你们来的?” 风情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被人败了兴,他现在,很不爽。 “天一阁阁主不是心里有数吗?” 那人神情狼狈,但眼中的憎恨没有退却,恨不得将眼前人拆骨入腹。 风情:“” 仇敌太多,他还真没什么数。 “那就死。” 不再废话,风情了结了他的性命。 他站了起来,眼色复杂地看了嵇灵一眼。 天一阁这三个字,藏尽了杀机,也意味着杀身之祸。 嵇灵看懂了他的情绪,但笑不语。 总归已经非常惹人厌,也不差多几个,只是稍微有点麻烦罢了。 “别想太多,回去。” 这一身血腥味,令她有些嫌弃。 “好。” 风情也笑了,也不再上马车,与她一并走了回去。 “你这县府,以后要加强戒备了。” 天一阁杀的人太多,自然都是算在了他这个阁主头上,以前那些人找不到他,现在透露了行踪,必然是会“锲而不舍”。 “无碍,有能耐的都在你天一阁了,其他人明里暗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嵇灵不是很在意,专注地洗着身上的血迹。 风情笑意渐浓,上前亲昵地吻着她的耳垂。 他就知道,她只会向前,而不会退缩,立风雨安如山。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嵇灵将他拉了过来,眸中染上了风情。 “好。” 四月的浴桶在升温,褪去了所有的冰凉。 在嵇灵和风情的支持下,陈益的试验逐渐铺开了这个橘县,还隐隐有向岭南各处蔓延的态势。 听闻种植此物无需占用良田,官府甚至还无偿提供,农民们抱着不如一试的态度纷纷加入了其中,被灾难洗劫过的橘县也因此添了几分生气。 与此同时,京城也传来了好消息。 嵇灵在太医院安插的人手成功取得了嘉明长公主的信任,并且已经开始施药让女帝的状况好转。 嵇灵得知这个消息,大松了一口气。 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她对女帝情谊已深,并不希望对方真的出什么事情。 岭南一带的状况也在逐渐好转,即便橘县对嵇灵的残忍有许多看法,但拯救百姓于水火的大功绩逐渐将那件事情冲淡,嵇灵在当地也成为了极具威望的县令。 临近秋日,陈益种植的第一批番薯成熟,他在县郊摆了个全薯宴,嵇灵和风情也被请了过去。 红薯香甜,嵇灵尝了一口,却更属意那一口薯叶。 “陈先生立下此功,本官定会如实向朝廷请令。” 嵇灵下了席,深深地向陈益鞠了一躬。 “嵇大人抬举了!” 陈益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不由摇了摇头。 “草民这一行耗时耗力,若没有大人的支持,如何能坚持下去?嵇大人才是大功之人。” 陈益摆了摆手,四周多了对两人的称赞之声。 风情站在一旁,带着浅浅的笑,突然眼中闪过一抹光泽,他莫名觉得心旷神怡了些。 但这种感觉过得很快,他还来不及深思,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在暗处站了良久的无忧突然站到了他身后。 “陛下。” 这道极轻的声音一落,风情猛然回头,对上了似笑非笑的少年。 “移步。” 无忧握着手里的剑消失在他眼前,风情眸色微变,跟了过去。 “你想起来了?” 大树之下,风情看着眼前人,语气是笃定。 “正如陛下所言。” 少年靠在树上,神情晦涩不明。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成功。” 少年折了一片绿色,神情是明显的不赞同。 他也是最近才想起来,有关于自己的所谓的身世。 事实上,还不如想不起来。 “你想干什么?” 风情沉默了一会,虽然前世对方不为他所用,但他也没有得罪这一位。 “这句话,该是我问陛下才对。” “我若是当众撕下你这张脸,陛下会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轻笑了一声,万巫之祭,以咒为奠,亏他也能做得出来。 风情脸色微暗,但没说话。 “那你以为你让她重活一世,就是在帮她吗?” “她是紫微星格,轮回一世,照样大富大贵,而你所谓的坚持,却断送了她所有的前路。” “说到底,你不过只是自私罢了,云景。” 少年将那片落叶扔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风情倏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是逆天而行,更是损己害人,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少年神情冷漠,心绪却是有些复杂,若是可以,他还真不想做什么棒打鸳鸯的事情,可他不得不如此。 他是天族人,天族最后一人。天族与巫族相对,更是如其命,听天而行,巡天之事。 “我是自私,又如何?” 风情抹去了唇边的鲜血,笑得讽刺。 “陷害忠良、奸者上位,这就是天道?” “而又凭什么,我又非得落得个妻离亲散的下场?” 风情上前了一步,这一步生生压下了他这个天族之子的气势。 “你是天煞孤星,本该如此。” 少年正了色,眸光渐冷。 “你以为你凭一己之力能对抗天道,若不是她” 话说到这里,少年突然顿住了,似是为什么所禁束。 风情却是捕捉到了他这一刻的迟疑,眸光闪了闪。 “总之,你已经破坏了一次,再坚持下去,只会是粉身碎骨。” 扫去方才的凌乱心绪,少年下了最后的通牒。 “你想我怎么做?” 风情突然冷静了下来,平静地看着他。 少年回眸,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杀了她,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是她欠我的! “杀了她?” “正轨?” 风情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的笑容渐大,却猛然变色,上前一把扼住了少年的喉咙。 “朕废了那么多心思才能再见到她,你现在要我杀了她,就为了所谓的正轨?” 风情紧紧掐着少年的喉咙,少年白皙的脸瞬间被憋得血红。 “你杀了我,只会是一错再错。” 少年为他眼中浓烈的杀意所震慑,但只会是两败俱伤。 “我都逆天而行了?为什么不能再杀一个天族之子?” 风情毫不在意,正要动手,嵇灵却跑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嵇灵脸上一变,瞬间拉开了风情。 风情与无忧冷视了一眼,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两个发什么疯?” “风情,你非要坚持,不会有好下场。” 无忧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却猛然被嵇灵扇了一巴掌,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乱说什么!” 嵇灵听不得这话,这一巴掌也毫不留情,无忧整张脸都白了,除了这鲜红的掌印。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凡人敢扇他的脸,何况还是一个死人! 咦,等等,他可是天族之子,风情这个变数也就算了,她为什么也不受影响? 刚才那一掌,好像不仅仅是内力,那是 无忧顿时眼前一亮,却见嵇灵已经扶着脸色不太好的风情走了。 他刚升起的热情瞬间被浇灭,这对狗男女,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听好人言!他且还要看云景怎么作茧自缚! 风情的脸色越来越差,嵇灵也顾不及问他什么,就将他放回了床上。 “你怎么了?我去喊大夫?” “不必。” 嵇灵刚要转身,就被他拉了回来。 “你在这里陪着我,就” 风情话还没说完,将她拥入怀那一刻,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突然神清气爽。 “这是什么?” 风情放开她,从她怀里摸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平安符。 “先前给橘子那个小姑娘给的,毕竟是小孩一番心意,我就接了。” 嵇灵笑得有些无奈,风情拿着那个平安符,神情却是有些凝重。 “怎怎么了吗?” 见他脸色不好,嵇灵还以为有什么问题。 “你之前还收过这种平安符吗?” 风情抬眸,眸光变得深邃。 “应该没有。” “仔细想想。” “好像,你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有个姑娘给了我一个,我还傻傻地信了很久,但是没什么用。” 她话一落,风情就攥紧了手中的平安符。 “怎么会没用” 他低声呢喃了一声,嵇灵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原来不是他大难不死,而是因为她。 “嗯?” 嵇灵的疑惑还没解,就突然被他压在身下。 “这才是命。” 风情抚着她的脸,原来,不只是只有他一人。 “你会一直想着我吗?” 风情在她颈边咬了一口,看她眸色迷离,突然问道。 “会。” 嵇灵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答案。 “好。” 只要她愿意,他就会一直在。 夜色渐凉,风情给嵇灵盖好被子,抬脚走去了房间。 他准确地将手里的平安符扔向暗处,无忧被砸了个正着,走出来时是恼怒和震惊。 “就这点事情,你还想瞒着我?” 对上无忧的视线,风情笑得讽刺。 “你居然猜出来了?” 无忧看着手里的平安符,突然一噎。 “朕若是那么蠢,也达不到逆天而行。” 风情嗤笑了一声,没有缜密的心思,他前世也布不了那么大一个局。 “你猜到了又有什么用?如果你告诉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无心插柳柳成荫,有意为之,便会得不偿失。 风情白了他一眼,后者气得发颤。 “她知道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吗?” “赌上命格和所有,只是成全了你的私心!” 无忧怒不可遏,云景有什么可怜的,嵇灵被他看上了,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这是她欠我的!” 风情也被无忧的话刺激到了,凭什么他不得善终,所有人却都能从心所欲! 是她娶了他,那她就要对他负责,而不是将他扔在后院里自生自灭甚至是任人践踏,最后还要逼到他以死逃离! 他不是没有怨,只是不愿将这份怨呈到她面前。 她既然选择了他,又怎么能丢下他呢? 他那么喜欢她,所以,他们必须在一起。 无忧被他的偏执和戾气镇住了,一时无语,最后摇了摇头。 “至情是祸,你非要如此,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无忧将那道平安符还给了他,再次隐回了暗处。 风情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里,竭力地将熟睡的人拥入了怀里。 “灵儿,不要恨我。” “我不信来世,更不愿你忘了我。” 这是属于他们的记忆,即便是痛苦至极,也不能就此抹去,否则,这和另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不要一个完全记不得他的陌生人,所以在更先回来时,并不想见到她。他惧怕她陌生的视线,甚至忍受了她和洛宸一直往来,直到算好了所有的时间,才与她再度重逢。 “你说过的,不会再让我一个人。” 她的一字一句,他都信了,也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不能” “不能什么?” 嵇灵终于是被他吵醒了,腰间也被勒得难受,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风情汹涌的情绪突然停住了,一时有些尴尬。 “你什么毛病?醒着的时候你不说,非要等我睡了你才开始,没有回应你又自己生闷气。” 嵇灵扶着床沿坐了起来,美目微嗔,完全是说中了风情的心思。 “我” 风情一噎,脸色发烫。 “我习惯了。” 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什么时候的习惯?” 话落,对上他的视线,她便知道了答案。 嵇灵脸色复杂,猛然抄起一个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阁主原来还明白事理呢? “风情,你要是早点说,哪里还有那么多破事!” 前世八年同床共枕,他居然还真的能在她枕边说了八年! 嵇灵气得发颤,他真是将吹枕边风这四个字践行得彻彻底底,怪不得她先前总觉得夜里入眠时阴风阵阵。 “咳,我的错。” 风情将砸到身上的枕头拿开,尴尬地咳了两声。 “我真是服了你!” 她向来都是有话直说,哪像他婉转了千万回。 “以后不会了。” 风情细声地哄着她,嵇灵却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风情一噎,索性不再狡辩。 “你不睡别碍着我睡。” 嵇灵一把推开他,再次钻回了被窝,风情表情讪讪,揽着她也躺了下去。 此去三年,岭南一片太平,这三年里,嵇灵在橘县韬光养晦,也发现了不少能人异士,在改变橘县和岭南面貌的同时,也暗地里壮大了自己的势力。 而在她有意的操控下,女帝的身体状况也逐渐好转,三年下来,女帝已经能在平日里保持一段长时间的清醒。 进入双十年华,嵇灵久经沉淀的眉目越发凌厉,身量也高了不少,比一般女主高挑,只是仍追不上风情,始终矮了他半个头。 若是以远古战国为丈,风情如今是八尺有余。 天启十五年八月,三年一度的官员考核来临,嵇灵也踏上了返京的归途。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一路的尘土,却是蹙起了眉。 三年了,成长不只是她一人,还有暗藏异心的叛军阵营,即便孙奇在她的掩饰下已经让前世朝廷军闻风丧胆的军火初显踪迹,可她仍旧心存忌惮。 “不用担心,既来之则安之。” 风情轻声安慰了一句,重活一世已经是天大的变数,前世的种种都已经被打乱轨迹,他们并不能绝对地控占先机,只能是再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 这几年来,风云三番两次的试探他接了,终归是叛军首领,对方没有表面上那么愚蠢,对他这个所谓的“兄长”,也是心存戒备。 相互猜忌、相互制衡,正是朝堂权谋常见的状况。 “好。” 嵇灵倚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多活了五年,接下来,就且听风起。 一行人渐渐往京城归去,可路行一半,就发生了意外。 临近驿站,铺天盖地的黑衣人将嵇灵一行人团团围住,她转眸时认出了其中一人,心中大惊。 这是,朝廷军! 对战时的招式,更是笃定了嵇灵心中的猜测。 甚至是,不只是朝廷军。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朝野不竭余力地要劫杀她? 她往京城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陛下出事了! “不要恋战!走!” 她毫不犹豫地下令丢下所有的东西,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带着风情和亲卫逃了出去。 身后还在穷追不舍,嵇灵的心绪也很乱,她必须赶回京城。 风情看出了她的顾虑,提出兵分两路。 “不行!你带着人走!” 嵇灵否定了他以身涉险的决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特制的令牌。 风情一怔,他是真的没想到女帝会这么信任她,这分明是埋在宫里的亲皇军的令牌。 “我自己回去,目标小。” 她只将令牌拿出来给他看一眼便收了回去,脸色是坚决。 “我不同意!” 若是真如她所测,京城如今就是龙潭虎穴,她这是要孤身涉险! “我能保护好自己,相信我。” 嵇灵握住了他的手,风情正要拒绝,就见队伍之中有人扔出了烟雾,待他反应过来时,身旁已经落了空。 “嵇、灵!” 队伍分出了三路,风情低声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骑马和其他两路走了相反的方向。 烟雾散去,围剿的人只看到了他们兵分两路,连忙追了过去,跟到最后,却是将两路人都跟丢了。 “我就说过,她肯定会先选社稷。” 两路队伍狼狈地汇合,无忧和风情迎面对上,不掩的是讽刺。 风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这次居然也没有追上去?” 无忧看着他脸色平静,突然疑惑地问了一句。 风情忍无可忍,上去给了他一脚,又猛然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你以为我又是什么蠢货?” 他现在跟过去,只会给她添乱。 “阁主原来还明白事理呢?” 无忧气势不输,十五岁的少年也有了一敌的倔强。 “阁主!” “无忧大人!” 见着两人又开始针锋相对,两边的人都赶上了拉劝。 事实上,这三年来,两人就没有一次给过对方好脸色,虽然输的往往都是无忧。 “滚远点!” 风情将他扔到了一旁,也不知嵇灵为什么会这么相信这个不怀好意的天族人,无忧在嵇灵面前伪装得太好,若不是他确定了无忧不会主动出手破坏轨迹,他定会不计一切代价让对方销声匿迹。 无忧面色如常地从地上爬起来,心绪却是有些复杂。 他真是没想到,事到如今,嵇灵还能毫不犹豫地坚持本心,真是令他毫无理由动手。 一个紫微星格的人,心系江山社稷,就是最正确的轨迹,连天道都没有理由打断。 而此时,嵇灵也成功地摆脱了众人的追踪,伪装了一番低调地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如今的京城,却是龙潭虎穴。 女帝渐渐苏醒,发现了一些端倪,也开始对嘉明长公主执政不满,可后者却非常固执,甚至和女帝起了激烈的争执,女帝斥言让她退出朝廷,有心扶持太女,更是激起了嘉明长公主的不满,她囚禁了女帝,继续坚持己见。 可她的一意孤行却让居心叵测之人抓到了纰漏,朝中割裂出了两派,其中一派激烈地痛斥嘉明长公主和北国新朝,激起了民意,连嵇尘因为旧怨也掺了一手,如今京城混乱,皇权动摇。 待嵇灵赶回京城时,嘉明长公主在异心者的有意推动下已经诛杀了几门忠良,寒了不少老臣心,异心者也有了逼宫之势。 她当即做了决定。?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末将一直跟着您 亲皇令现,暗军群显。 这一支凭空出现的军队将众人打得措手不及,嵇灵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囚下了嘉明长公主,抢先控制了皇宫。 她的归来让朝野内外都震惊不已,因为半个月前,京城就已经得到了嵇灵身死敌袭的消息。 这下子,无论是有没有动作的,都倏然间停了下来。 而令他们最为畏惧的,不是突然出现的亲皇军,而是,嵇家的私军。 嵇家有一支私军,此事都早有猜测,但没人能确认,包括嵇尘在内。 可如今,那支穿着黑甲衣的军队黑压压地占领了整个京城,令人闻风丧胆、望而却步。 而无需怀疑,调动这支军队的,是嵇灵。 事实上,调动这支军队,是嵇灵的意外之喜。 十三岁那年,她便得知了嵇家有一支私军,可调动这支队伍,条件非常苛刻。前世她到身死前,也没有见到这支队伍。 直到那日她逃出朝野的围剿时,私军的统领才找上了她。 嵇家的少主受到了严重的生命威胁,这是私军出现的理由。 而前世,她是自愿坠城的,私军判断地没错,如果她想活,那时也确实能活下来。 即便嵇灵心中没几分悲悯,也被统领当时的话刺到了,他们只保护嵇家的传承,其它什么社稷以及他人生死与他们无关。 即便是现在嵇鸣被人杀了,他们也照样无动于衷,因为传承的是嵇灵,他们只需要嵇灵活着,即便是四肢尽断也无所谓。 嵇灵当时的神情一言难尽,但仍旧还是提出了请求,私军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但摆在京城,已经足够震慑众人了。 此时,她身在金銮殿,而私军统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你能暂且离开一会吗?” 踏进寝殿之前,嵇灵回头看着这个剑眉冷眼、身量足到她只能仰视的魁梧男人,不禁蹙起了眉。 “不能,大小姐若是不需要,末将可以即刻带着众将士离开。” 唐靖严肃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说话也是一板一眼,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要么践行私军的准则,要么撤退,她从头到尾只有两个选择,即便是她要沐浴,唐靖也会背对着她站在随时可以出手的距离。 嵇灵气得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步走了进去,唐靖依旧跟着她身后。 “陛下,臣救驾来迟!” 嵇灵走进去看到清醒的女帝当即跪了下来,只是她身后杵着的唐靖特别醒目。 “灵儿,快起来。” 女帝见到她,顿时眼前一亮,一时间生生是忽略了她身后那人。 因是躺了太久,女帝的双腿无法行动,只能是坐着激动地看着她。 “陛下受累了。” 嵇灵迅速将京中如今的形势告诉了她,女帝听罢,长叹了一口气。 “是朕失策了。” 这些年来,她有意无意地都在打击那些异心者,怎料这一“病”,就让对方钻了空子。 嘉明一开始掩饰得很好,她甚至是半年后才知道了嵇灵去了岭南,只是当时嘉明冠冕堂皇,她有心磨炼对方,就没有多说什么。 如今看来,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也只有嵇灵可堪大用。 “这几年,辛苦你了。” 女帝握着她的手满是心疼,嘉明虽是没给她自由,但有些事情还是会让她知道,尤其是令对方特别不悦的嵇灵,嵇灵越倒霉,嘉明就莫名地畅快。 “无碍,让陛下惦念了。” 嵇灵笑得真诚,女帝没有错信她,她也没有错信女帝。即便是她如今手握两军掌控京城,女帝也没有对她生出半点猜忌。 “这是你的新正君?” 女帝终于将目光施舍给了杵了大半个时辰的唐靖,后者闻言,冷脸有了一丝松裂,嵇灵更是脚步踉跄,险些摔下去。 “陛下误会了,他是嵇家军的统领。” 嵇灵一抹冷汗,神情有些不自然。 “朕好像见过你。” 女帝又看了他两眼,突然说了一句。 “是,大小姐完成继承祭奠时,本将出现过。” 唐靖脸色依旧冰冷,但并不是沉默寡言。 “什么?” 嵇灵猛然回头,满脸是疑惑。 “大小姐追着侯府公子跑追到被追杀的时候。” 唐靖“好心”地提醒了她,嵇灵却是脸色发烫。 确实,当年她不死心去找云景想问他为什么不来,无果,回来时便遭到了埋伏,后来脱了险,她还以为是父亲的人。 “事实上,末将一直跟着您。” 从嵇灵成为继承人开始,他跟随的对象就从嵇尘换成了嵇灵,只是他们从未被嵇灵发现而已。 嵇灵听到这句话顿时脊背发寒,她没觉得多值得高兴,而是深深的忌惮,唐靖跟了她十五年,而前世今生,她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不是对方手段高深,就是武艺莫测,而无论是任何一点,未知的不可控的“下属”,都是足以令人提心吊胆的。 唐靖看出了她的忌惮,不由蹙起了眉。 “大小姐放心,末将的职责是保护您。” 世世代代,嵇家私家军诞生的每一人,毕生的使命就是保护嵇家继承人。 嵇灵闻言并没有丝毫松懈,而是转移了视线,不再看他,而唐靖也不会去强调自己有多忠心,恢复了沉默。 “陛下,如今,您打算如何?” 嵇灵回眸看着她,自己如今是以军队控制了京城,但长期以往,并不是办法。何况,实际上,嵇家军也并不为她所用。 “嵇灵。” 女帝看着她,突然正了色,直称姓名。 “陛下!” 嵇灵心一悸,连忙跪了下来。 “如今朝局混乱,临危授命,朕封你为摄政王,你可愿?” 女帝眸光冷厉地看着她,收尽了她每一分神情。 嵇灵先是震惊,随后有片刻的迷惘,而她一回眸,便坚定地应了下来。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她响彻地给女帝磕了一个头,看着女帝一笔一画地写下了那封赐封圣旨,恍若隔世,只是这一次,更多的是希望。 嵇灵接下那封圣旨,转身对上了眸色复杂的唐靖。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大小姐,末将看不明白你。” 她大可趁机夺走所有,却是心甘情愿地做了一个摄政王。 “你管得太多了。” 嵇灵没给他回应,转身进了偏殿。 第二日,嵇灵就任摄政王,恢复了荒废已久的朝会。 重登前世之职,她没有丝毫陌生。 她趁机为忠良平反,当众挑了几个异心者的刺,以雷霆之势镇压了蠢蠢欲动的两大阵营,不出一月,便将混乱的京城打回了原来的秩序。 又是一个冷冽的十二月,不出所料,女帝将前世那个摄政王府赐给了她,嵇灵一时感慨万千,但是今日,她有些踌躇。 此时,她穿着白色裘衣站在京城门前,神情有些不自然,认出她的人先是震惊,后是惊恐,嵇灵这近一月来手段层出不穷,看见她的权贵都是匆忙离去,省得引火上身。 而她此刻,是在等风情。 一个多月前,她不顾他的意愿毅然回京,风情肯定是生气了,不然不会连一封信都不回给她。 唐靖仍然像座小山一样杵在她身后,看着她这副千转万绕的模样有些微妙。 终于,她看见了那个穿着红白衣袍的人,可那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就直接骑马踏过。 “风情!” 嵇灵险些吃了一脚尘土,但根本无法顾及,连忙上前拦住了她。 风情匆忙拉住了马绳,扼住了险些从她身上的马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摄政王殿下,麻烦让路。” 那张妖冶的脸不复半点温情,刻入魂体的眼充斥了冷光,嵇灵心一沉,但没有让开。 “风情,是我错了。” 嵇灵低下了头,她不该,自己一个人跑了。 “呵。” 风情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彷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让路,摄政王殿下可不要碍了草民的要事。” 风情作势要离开,嵇灵正要上前,却被唐靖一把揽了回来。 风情冰冷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 “别碰我!” 嵇灵一把推开了唐靖,后者收回了手,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摄政王殿下果然是一如既往。” 风情脸色讽刺,无论是何时,她身边总能有新人。 “我没有” 被他眼中的嘲讽刺痛,嵇灵红了眼眶,却猛然回头说了一句。 “你可以走了!” 如今的京城,并不需要嵇家军震慑。 唐靖先是一怔,但很快应了下来,瞬间消失在了她眼前。与此同时,京城所有的嵇家军都在撤离。 “他是嵇家军的统领。” “我错了,你别生气。” 嵇灵走过去,攥紧了他的衣摆。 而两人在城门的停留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看到一脸讨好地看着风情的嵇灵,啧啧称奇。 一些难听的话是针对嵇灵,风情却是先变了色。 “上来。” 风情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上马,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开始策马狂奔。 嵇灵靠在他怀里没说话,直到回到了摄政王府门前,他要将她放下去。 “嵇灵,你给我下去!” 见她冥顽不灵,风情抱着她一起下了马,可还没转身,就再次被她拦住。 “你还要去哪里?” 嵇灵抓着他的衣袍,眸孔还在发红。 “嵇灵,我真有事情。” 风情无情地甩开了她,迅速策马离去。 手中那片衣袂落了空,嵇灵在原地顿了一会,随之便是铺天盖地的落寞。 可是终究是她错了。 而她又没有继续去追他的理由。 前阵子还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摄政王一时很无措,在王府门前的石梯上坐了下来。 王府门前的侍卫看着她们的摄政王可怜巴巴地守在门前,脸色极为复杂。 风情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埋在风雪里的一道小小身影,彷佛他来迟一点,她就会被风雪淹没。 “嵇灵,你发什么疯!” 他一把将地上的人拽了起来,却对上了她挂着冰凌的长睫毛。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嵇灵的脸已经冻得没有血色,言语也有些无力,风情心一颤,所有的恨与怨都在此刻瓦解,他解下裘衣披到她身上,一把将人抱起走了进去。 他没有任何阻碍就找到了主院,抱着人走进了无比熟悉的房间。 “我真想杀了你。” 风情轻车熟路地使唤着王府里的下人,然后亲手将她放进了热水里。 “对不起。” 嵇灵始终抓着他的一角衣袍,眼中盈着的泪水欲坠不落。 “闭嘴!” 风情拍开她的手,解了衣袍一并踏了进去。 “你从始至终都是在折磨我。” 风情无奈却又心甘情愿地伺候着她,恨不起,爱切齿。 “你能做我的摄政王妃吗?” 待到风情给她擦头发,嵇灵才抬手说了一句。 “怎么?你还有第二个人选?” 风情冷嗤了一声,擦得费劲,干脆用了内力。 “没有,只有你。” 嵇灵连忙否认,为了坚持是他,她还吃了女帝几个茶盏。 “应得倒是快,伶牙俐齿。” 风情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嵇灵却是高兴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风情,我好累。” 朝堂外谋算百遍,也比不上一日在朝堂上和百官对弈。 相互拉扯,最是耗费心力。 “累了就休息。” 风情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将她塞进了被窝里。 “好。” 嵇灵应了一声,躺在他怀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风情看着她的睡颜,却是陷入了深思。 他今日故意将她扔在王府,不全是为了置气。 风云是越发大胆了,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对方已经不打算继续潜伏下去,甚至要将前世的计划提前。 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嵇灵。 或是她自己,也已经有了打算。 不死不休的较量,再次来临。 近几日,或者是说嵇灵离开之后,他没有一次好觉。 他反复地做着,前世那个噩梦。 他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嵇灵毅然坠城,宛若亲眼所见,可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结果也没有丝毫改变。 心中掀起了极大的惶恐,这一次北上,他收揽了所有的势力。 这一次,他断然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别弄脏她的地方! 而嵇灵第二日醒来,却是去了相府。 这是她回到京中,第一次踏入相府。 而料想的针锋相对没有来临,嵇尘看到她第一眼,便说了一句对不起。 嵇灵有些错愕,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防备。 嵇尘将她的反应收归眼底,笑得悲凉。 “终究,是我毁了这一切。” 无论他如何作想,他们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嵇尘给她让了路,嵇灵没管他,径直去了梧桐院。 “父亲回了族里,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听闻嵇灵噩耗那一刻,嵇鸣还想动身,但得知嵇家军出动,他也歇了心思,无论今后局势如何,也无需他掺入其中,已然是疲惫,嵇鸣和众多曾经惊艳一时的族人一样,隐回了族地。 “我知道了。” 嵇灵已经在唐靖口中得知,并没有很意外。她那几个庶妹也到了年龄,连着姨娘都被分出了相府,如今偌大的丞相府,也只剩了嵇尘这么一个主子。 虽然还未及众叛,但早知会是亲离,虽然依旧有些惆怅,但嵇灵不会再有前世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你还回来吗?” 嵇尘看着她的亲卫大箱大箱地往外搬,不由问了一句。 “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嵇灵觉得好笑,反问了他一句,嵇鸣虽然交了辞呈,但朝廷并不打算收回相府,她就当大发善心地给了嵇尘,不想再有纠葛。 “你甚至都不愿意花心思报复我。” 嵇尘抿了抿唇,连恨都不再起,是失望透顶。 嵇灵一噎,她倒也没有这么不记仇,只是她也不能直言留着嵇尘还有别的隐讳打算。 不想多言,她移开了步,嵇尘却是不死心地跟了过来。 “你难道没有事情想问我吗?” 嵇尘的视线紧盯着她,无论是什么,包括她处心积虑想知道的一切,他都能告诉她。 “没兴趣。” 嵇灵连眼皮都没有抬,问他做什么?她如今不会再信嵇尘半句。 嵇尘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嘴边,只能看着她将梧桐院搬空,然后绝尘而去。 他看着这偌大又空荡的房,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悔不当初。 一步错,步步错。 娘亲走了,父亲也走了,他唯一的妹妹,也与他形同陌路。 而那最后的一份亲情,被他亲手打破。 可笑,他终于只剩一个人了。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谪仙的容颜扯出了一抹苦笑,无声的泪从眼角滑落。 “嵇尘。” 这时,令他怨恨至极的不速之客再次到来,嵇尘抬眸,眼中迸发了滔天的恨意,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扎向对方心口处,后者一怔,但迅速躲避,鲜血从肩上滑落。 “你怎么了?” 风云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便察觉到了嵇尘几近癫狂的神情。 “我怎么了?” “我这样不是拜你所赐!” 嵇尘一掌推开了风云,他信了对方的话,与嵇灵处处为敌。甚至不惜折了自己嫡亲的妹妹,可事到如今,他还剩下什么? 即便是皇朝颠覆,他还能剩下什么?! “你还是不死心。” 风云听懂了他话底的意思,脸色勾起了冷笑。 “无论如何,已经是大势所趋。” 风云拔下了肩上的匕首,任着鲜血落在地上。 “别弄脏她的地方!” 嵇尘骤然神情大变,一脚将他踹出了房间。 “你呵。” 风云笑着点了点头,脸色越发冰冷。 “很在意你的妹妹是吗?” “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第一个要的就是她的命。” 嵇灵实在是太碍眼了,眼见着计划就要成功,却被她搅了局。 “是吗?你没这个本事。” 嵇尘不受他的威胁,笑得讽刺,嵇灵手里有嵇家军,就算这天塌了,也没人能要她的命。 “呵。” “如果我告诉你,风情就是我嫡亲的哥哥呢?” “什么?!” 嵇尘神情大变,但很快,面色就变得诡异。 风云还没欣赏到料想中的惊恐,就被嵇尘的反应所迷惑。 眼前谪仙的人笑了,笑得发颤。 如果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相信,可对方不是风情,而是云景。 云景这个人,将他的妹妹爱到了骨子里,不计身份、无顾一切也要站到她身旁。即便是他这个哥哥靠近一分,对方也要报复十分,又怎么可能容许他人践踏她? 连云茗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风云这个便宜弟弟,更是不会得到云景的半点手足之情。 嵇尘笑他愚蠢,但并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那么我今日,也不会让你出这个门。” 嵇尘收起笑意,眸色一敛,提剑和府上所有人都对上了风云。 “嵇尘,你真让我失望。” 风云看着他的攻势没有很意外,只是他为了嵇灵要夺自己的命,终究不会令人很愉快。 “不过,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等着我,朕的帝后娘娘。” 风云笑了一声,相府里突然多出了一群人,护送着他迅速撤离。 “恶心!” 明知是不可能拦下他,嵇尘还是气得扔了手里的剑。 若是能重来一次,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以仇报恩夺了对方的性命,可没有重来,犹如这空荡荡的相府,曾经的欢声笑语,不会再回来。 “主子,大小姐让人把东西扔回了门口。” 这时,随影上前禀报,嵇尘让人随着嵇灵的队伍送过去的礼物都被扔回来了。 嵇尘身影一颤,面色煞白。 待他走到门前,看着地上狼藉的东西,更是血液都在发冷。 他捡起了地上的一个小猫玩偶,那是嵇灵小时候看到别的小姑娘怀里抱着,缠着他要的。 他在京中寻不到,只能是亲手缝作。他记得她拿到的那一刻很欢喜,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抱着它睡,直到,他当着她的面,将玩偶踩在了地上。 泪水从眼中滑落,打湿了小猫的眼睛,他抱着怀里的玩偶,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要了,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全都不要了。 而这一切,是他亲自,逼她放弃了。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已经有我了 嵇灵没管嵇尘如何作想,她如今看到那些东西,只觉得从前愚蠢。重生之始,她明知嵇尘前世伤她辱她,但仍然是心存期待,甚至愿意将前世抹去痕迹。 可是这一世,对方仍旧是毫不犹豫地挫伤了她最后的期待,若是从前,她还能骗骗自己嵇尘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可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从来,对方都是同样的人,同样会给她这么一个结果。 曾经的那些眷念,是他给的,也是他毁的。 她曾经很喜欢这个哥哥,记挂那一点血脉之情,可也只能到这里了。 所谓血脉,只是对方拿来挟持的筹码,她已经蠢了两次,不能再跌倒第三次。 她如此作想,沉了一口气,却仍旧是如心间被挖空了一块,并不能一别两宽。 一颗心在路上不上不下,直到那双摄人心魂的眸映入眼帘,才真正落回了实处。 “又怎么了?” 见她浑身上下溢出了一股委屈,风情不由轻笑一声,伸手将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我没有哥哥了。” 嵇灵挽着他的颈脖,话未说完就开始哽咽了一声。 “乖。” 风情拍了拍她的脑袋,听了这话就知道她并不真能放下。 而嵇尘那个人,也确实是复杂。 过去,戚音因为嵇鸣那些妾室庶子庶女,连嵇灵也算计上,而嵇鸣也是分身乏术,儿时照顾嵇灵的主要还是嵇尘,嵇尘亦是对这个妹妹极具耐心,是非常合格的兄长,嵇灵自然会非常依赖她。 后来,即便是两人翻了脸,嵇灵却仍是心存期待,她不信,也不愿意相信,嵇尘会给她这么一个下场,即便事实摆在了眼前,她也不愿意面对。 “别哭,你已经有我了。” 她少了一个期待,那么,他就会给她一个新的期待。 “嗯。” 嵇灵在他怀里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见她没什么精神,风情便让人将那些东西一一放好,在此期间,嵇灵一直挂在他身上。 风情由着她,直到她睡着了才将她放回榻上。 而刚走出房间,下属便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风云和嵇尘打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风情险些笑出声来,没有什么比狗咬狗更令人舒畅的了。 如此看来,嵇尘也是疯了。他和风云翻了脸,决出了叛军阵营,可与此同时,朝廷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得亏他是嵇家人,否则早已暴死街头。 可能嵇尘是后悔了,总归他也不会再给这对兄妹重归于好的机会就是了。 嵇灵能原谅嵇尘,但不代表他就能原谅对方。虽然是嵇灵另有打算,但他也可以给对方找些不痛快。 风情冷笑一声,对下属吩咐了一句。 嵇灵是在黄昏时醒的,刚睁眼不久,就见到了扶风先前说的琴师。 那个和月明有几分相似、进了嘉明宫的人。 “摄政王殿下,求您救救长公主殿下!” 琴师上来就给她磕了一个头,把嵇灵都弄懵了。 “嘉明怎么了?你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嵇灵有些迷茫,那日囚下嘉明长公主后,她便给了约定好的酬劳将琴师送出京城,怎料对方居然还没走。 “殿下,公主她……” “草民不要那些东西了,求殿下网开一面救救公主。” 琴师眸中闪过一抹悲痛,再次狠狠给她磕了头。 “停。” “去嘉明宫。” 嵇灵蹙起了眉,带着一脸疑惑和琴师一并进了嘉明宫。 而她刚踏入此地,便被眼前破败的景象惊到了。 她是软禁了嘉明,但可没有有意针对对方,女帝尚且没说什么,她又怎会做多余的事情? 多是宫人趋炎附势,嵇灵不由起了怒意,面色冰冷,宫人见此不由心底发颤。 “摄政王殿下!” 见嵇灵走过来,宫人纷纷上前行了礼。 “长公主呢?” 看到宫人的懒散之态,嵇灵眉头紧锁。 “公主她……” 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琴师直接推开,他大步走进寝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秦嘉。 秦嘉眼神空洞,看到有人闯进来,也不为所动。 琴师脚步一个踉跄,忍着心痛朝她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 他试图触碰她,却被对方躲开了,那双无神的眼溢出了惶恐与防备,令琴师心如刀绞。 跟过来的嵇灵看到此状脚步一顿,嘉明这是分明,失了智。 可她最后见到对方时,嘉明明明还是不可一世、张牙舞爪的模样。 嘉明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嘉明?” 她朝秦嘉走了过去,却见对方原本惶恐的眸色突然一亮,猛然朝她扑了过来,嵇灵猝不及防被秦嘉抱在了怀里。 “嵇灵,是你吗?” 秦嘉紧紧抱着她,神情还有些忐忑。 “是我。” 嵇灵一怔,但很快点了头,却见对方倏然落了泪。 “真的是你,他们都骗我,都欺负我,只有你不会。” 秦嘉将她抱得更紧,一段久远的记忆浮现在嵇灵眼前。 嘉明长公主并不是女帝所出,后来才被女帝收为义女接进了宫里,那时的她卑怯懦弱,刚进来时连宫女都能踩在她头上,可嵇灵却是张狂到连太女都能压在地上打的人,恰逢那日心情不好,看到嘉明这么窝囊,便出了手,嘉明竟记到如今吗? 可她也没见对方有什么报恩的念头,都是针锋相对。 “放手。” 这力度都快赶上风情了,嵇灵有些不适,伸手推开了她。 “不要,你别走好不好?” 秦嘉不敢再去抱她,却是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神情是惶恐,又是不安。 嵇灵一噎,和琴师对视一眼,很是无奈。 “先把你自己洗干净。” 嵇灵略带嫌弃地打量了她一番,她一个长公主,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你……能陪我去吗?” 明显感受到嘉明身躯一颤,颤栗中的神情带了乞求。 可心如寒铁的摄政王殿下没有丝毫松动,甚至觉得厌烦。 这是要赖上她了? 嵇灵抿了抿唇,却丝毫不打算纵容对方。她倒要看看,嘉明是真疯还是假疯。 “爱去不去,我走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让我选什么! 嵇灵作势要走,秦嘉迅速应了下来,但依旧是一步三回头。 嵇灵:“……” 若不是嘉明对月明死心塌地,她都要以为又要疯一个。 “摄政王殿下……” 琴师看了一番,对着嵇灵的神情有些复杂。 “怎么?你还以为是本王将她折磨成这样?” 嵇灵面色讽刺,琴师这一路赶来,没有明说,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草民知错。” 琴师连忙低了头,迅速跪下来。 “你又是什么心思?” 嵇灵冷厉地看了他一眼,她和扶风只要他取得信任,可没让他乘人之危。琴师没有乘人之危,但心思却活络了太多。 “殿下,草民……” “请让草民留下来!” 琴师突然是做了决定,坚定地磕了一个头。 “呵。” 嵇灵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没多久,嘉明长公主便洗去了一身尘土,眸光熠熠地跑回了她身旁。 嵇灵:“……” 莫名觉得嘉明有点像南黎傻乎乎的模样。 “用膳了吗?” 嘉明疯狂地摇了摇头。 “真巧,但我要回去了,我的王妃在等我。” 待宫人将膳食端上来,嵇灵毫不犹豫抽身离去,嘉明长公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却被嵇灵瞪了一眼。 “不听话,我就不会再来了。” 这话一落,嘉明长公主飞快地拿起了碗筷,模样乖巧又可怜。 嵇灵扑哧笑了一声,但转身时仍是毫不犹豫地给嘉明长公主留了个背影。 而她也并没有那么绝情,将嘉明宫的宫人敲打了一番,又换了一些人,才抬步离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为了一个嘉明长公主让风情独守空房。 她回到王府时,风情正摆好吃食在等她。 “嘉明是出了点问题。” 嵇灵落座,神情有些复杂。 “丧夫又失权,疯了也正常。” 风情表情淡漠,并没有多余的同情。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把我当救命稻草了!” 腰间甚至被勒出了痕,风情看了一眼,眸色微暗。 “那就不要去见她。” 把她当救命稻草的,何止嘉明长公主一人。嵇灵自己都没发觉,她究竟有多夺目。 嵇灵迟疑了一下,她是不想看到秦嘉,却又不能将对方弃之不管。风情看出了她的犹豫,没再多说什么。 嵇灵也是沉默,良久,她从房里翻出一道圣旨,放在了风情面前。 “什么?” 风情看到这道圣旨有些错愕,打开一开,这是一道赐婚圣旨,只是缺了一个人名。 “你自己填。” 嵇灵看到那道圣旨有些不安,上次的婚礼给她留了阴影,这一次,她不确定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眼前人会不会又转换了身份姓名。 “好。” 风情点头,收起了那道圣旨,但没急着填。嵇灵看着他,又是一顿。 “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嵇灵不由拧了眉,她总觉得,除了那一件,他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没事,我不会害你。” 风情没否认,但也没直言。 “也不能伤害自己。” 嵇灵看着她,动了动唇,终究是换了一句话。 “好。” 风情笑了笑,下一刻,却见嵇灵突然倒在了他面前。 “灵儿!” 风情神情大变,连忙接住了她,桌上的东西在他慌乱之下被打翻得稀碎。 他无顾多管,下一刻,却得知了令他更为心惊的事情。 长指探在她脉搏上发颤,风情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了床上。 他沉了一口气,再次为她探脉。 两次。 三次。 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终是有些无法接受,整个人从榻上摔了下去。 八尺男儿坐在地上以掌掩脸,温热从指缝间渗出,是喜,是悲,更多的,却是恨。 这是意外之喜,可获得这个喜讯,风情却没敢多高兴。 这是变数,是一个本不可能存在的变数。 他不能确认,这究竟是天赐,还是天谴? 他心中很不安,隐隐觉得是后者居多。 偏生又是在这种多事之季。 长指止不住在发颤,却是缓缓地覆上了她平坦的小腹。 这个喜讯,他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嵇灵。 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他? 他在拒绝嵇灵时有多违心,现在就有多心痛。 他哪里是不想要? 他是不敢要。 与她重逢,已经倾尽了他所有能承受的代价,他又怎么敢,怎么敢再奢望多一份幸福? 他竭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始终是压抑不住那份颤栗。 他将那只发颤的手从她身上移开,迅速离开了房间。 “无忧!” 这一声含尽了恨意,令四周的温度骤降,无忧听此话时不由身躯一颤,脊背都在发寒,但还是走了出来。 “你又想干什么?” 无忧面上不耐烦,心底却在发颤。 这个疯子,怎么看都不正常,就算是祭天,他也不想死在对方手里。 “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风情忍住了一手掐死他的冲动,告知了他真相,无忧听后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你诊错了?” 无忧一阵头皮发麻,就算有变数,也不可能存在这么大的变数。 风情若是真能越过那束缚,又怎么需要屡次改头换脸这么窝囊? 风情不语,阴冷地看着他,无忧干脆走了进去,在风情刺骨的视线上为嵇灵诊了脉,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变色。 直到……一抹奇异的光从他眼中划过,但他很快收敛了眸色,深深地看了风情一眼。 “你也是行。” “只能二择一,你自己选。” 而他话一落,就挨了风情一拳。 “你让我选什么!” 风情眸色阴翳,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将他的颈脖掐断。 二择一?他拿什么二择一! “咳,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还拿我撒什么气?” “按我说,你就应该选孩子,嵇灵本就该是死人,还是尸骨无存的死人,你现在逆天而行,也逃不过原定的齿轮,孩子沾了你的血脉,顽强一点倒是能活下来。” 无忧试图晓之以理,却被风情狠狠地扔了出去。 “你在试探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不是非得跟着你 风情的神情突然平静了下来,无忧一噎,竟然这就看出来了? 风情将他的反应收归眼底,神情越发危险。 “你们在戏弄我?” 从限制他的行动,再到莫名失忆,如今竟然已经是如此通天的手段。 “什么戏弄,我们是给了你选择,你若是选择了后者,那就不是戏弄,就能一笔勾销。” 呼吸的空间逼仄,无忧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 嵇灵必须死,这是它不可阻挡之意,只是对方在无意之下又攒了它不可磨灭的功德,最后归于云景身上,能够勉强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风情放开他,讽刺地笑了一声。 “我只要她。” 风情最后说了一句,便消失在无忧眼前。 无忧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神情复杂,不太能明白。按理说,天道愿意一笔勾销,这重来的五年云景已经赚够了,只要他愿意,还能带着一个孩子重归正轨,何必非要坚持一个不可能的将来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愚蠢罢了。 即便他逆天重来了一次,将一切都彻底打乱,可主轴,是不会改变的。 他以嵇灵为执念,那么主轴就是嵇灵,如今已经到了天启十五年,到了天启十九年,就是天崩地裂之时。 即便他瞒着嵇灵,自欺欺人,那又能怎样呢? 到了最后,他只会一切成空,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无忧真的不能明白他,但也无法扭转云景的执念。 风情回到房中,大起大落,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选择无需抉择就是她,只是抉出另一个,也不会让他好过。它真的是迫不及待了,连这种把戏都拿得出来。 风情再次探上她的脉搏,果然得到了和先前截然不同的结果。 他不会容许再出现这种变数了。 心中做了决定,他抬脚离开了房间。 嵇灵次日醒来,发现房里有点空,听闻风情搬去了另一个院子,更是直接黑了脸。 嵇灵顾不上吃东西,胡乱洗漱了一番便去了暨凌院,这是主母住的院子,云景前世也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他来这里也没错,但嵇灵心里窝火。 他想干什么? 她是来势汹汹,风情却是饶有兴致地在修剪花枝,好不惬意。 “灵儿怎么这副模样,不去上朝吗?” 风情放下了手里的剪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 嵇灵很想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但却是赶时间,只能怨恨地在他唇上咬一口,便匆忙离去。 而她前脚离开,风情的脸色就暗了下来,身旁的盆栽被他踹了一脚,摔得稀碎。 王府里都是新人,见他如此有些心颤,默默低下了头。 可他也只是阴郁了一会,便开始整治偌大的王府,鉴于风情有实又即将有名,王府上下都未敢多言,风情又明显在挑刺,一行人都是战战兢兢。 风情确实很不爽,昨夜的事情令他整夜难眠,又看到了这一张张前世明显与他有恩怨的嘴脸,便更是不悦。 本是想做个大度的王妃,但这个初衷也被他抛在脑后了。 嵇灵前世匆忙就任摄政王,朝野内外都有异议,但没人敢明目张胆和嵇灵叫板,便是明里暗底磋磨他这个“不得宠”的王妃了。 这些下人,也是视他为无物。那时的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计较,嵇灵忙着处理政事,更是无暇也无心管他,这些人便是越发得寸进尺了,什么王妃,连厨房里的狗都不如。 风情不想去想,可那些画面争先恐后地涌现在他脑后中,逼迫他越来越烦躁。 “闭嘴!” 他厉声斥了一句,打住了正在陈述情况的管家,一行人不明所以,纷纷跪了下来。 风情烦躁得坐立难安,干脆将这一行人赶了出去,暨凌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也懒得管众人的反应,走到了院中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院落一角,一片残垣,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是他前世在王府待得最多的地方。 仍然是那半块菱形的巨石,风情伸手摸了摸,重复了曾经千百回的动作。 没多久,掌心被菱角划破,落下了一道血迹。 风情突然轻笑了一声,当年的他,可是只花了半个月就将这个菱角抚平。 后来再回来,便发现相邻的另一个菱角也被抚平染上了不可磨灭的血痕,那是嵇灵。 正想着,穿着一身紫色朝服的人便朝他走了过来。 嵇灵不语,看着菱角上的那一片血迹,眸色更是黯淡。 她下意识想去碰另一个菱角,可还未触碰到,却被风情早有感应的掌拍了回来。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为什么要搬去暨凌院?” 许久,她终于发了话。 “那不是我本来该待的地方?你还想让别人去住不成?” 风情回眸,眼间是不掩的笑意。 嵇灵一噎,这话说得没错,但依旧非常不爽。 “行,我这就让人搬过去。” 嵇灵沉了一口气,选择了妥协。 “你真的有这个时间来回跑?” 风情眸色微动,突然笑了,书房和后院是有距离的,她是摄政王,也只能偷了这两日闲,往后,断没有这么多工夫跑来后院陪他。 “你……” 嵇灵一口气不上不下,明知道她没有时间,他为什么还要搬出来? “嵇灵,我不是非得跟着你。” 违心的话已经是信手捏来,风情的神情转换得十分自然。 一颗心沉了下去,嵇灵抿了抿唇,没说话。 “灵儿,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嵇灵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更是如鲠在喉。 确实,他不是她的附庸,何必处处迁就她,又何需时时跟着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嵇灵却觉得更难受了。 她还是没有变化,仍旧理所应当地觉得他会一直等着她,只要她想见,他就会在原地。 可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人。 “你喜欢我吗?” 嵇灵突然抬头问了一句,无需怀疑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可却令人血液都在发冷。 “那么,为什么要假死?” 第一百七十章 你想离开我,对吗? 她凝着一双眸看着他,清晰地看到风情的眸色暗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 长指禁不住抓住了方才那个菱角,强扯出了一抹笑容,对他熟悉无比的嵇灵却是明显感知到了他在慌乱。 “我在说什么?” 嵇灵强硬地将他的手从菱角上移开,将他逼退到了墙角。 “前世,我回到王府,他们说你出门了。” “我在暨凌院等你,一直在等你。” 字句清晰,却是犹如利刃,刀刀刺在了风情心里。 “可我从白日等到黄昏,再从黄昏等到黑夜,却只等到了你的死讯。” 嵇灵抓着他的长发,眼间斥出了血丝。 云景回到了相府,回到了梧桐院,坠井了。 那一刻,她五感尽失,连落泪都做不到。 可今日才发现,那是一场骗局,他骗了她,只为了给她这么一个收场。 “你想离开我,对吗?” “对啊,你是为了离开我。” 没等风情回答,嵇灵便自己说出了答案。 “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你怪我忽略你,怪我不陪你,所以在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选择了报复我。” “就像现在一样。” 说到这里,嵇灵松开了他,踉跄地退后了一步。 “不是……” 风情想解释,却无法推翻那不可磨灭的事实,伸出的手也抓了个空。 嵇灵跌在了地上,那身尊贵的紫色朝服被染上了尘土,长发也被她粗暴的动作抓乱,神情破碎,又无可奈何。 “你要我怎么办……” 她要怎么做,才能填补那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忽略了他,她对他不好,她已经知道错了,可她要怎么办?即便是时光倒流,她也不可能一开始就那么盲目而毫无保留。 她是嵇灵,不是没心没肺的小家碧玉,她做不到,做不到一开始就对一个人倾覆所有。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对云景毫无防备。 她以为自己已经尽了责任,给了他身份地位,也给了他权力,可终究还是伤害了他。 是她错了,是她不配得到他。 “灵儿。” 风情看着她,定在原地无法上前一步,良久才冲破情绪的压抑,上前抱住了她。 “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有错。” 风情抱住了她,嵇灵整张脸贴在他怀里,长指紧紧扣在了他肩膀上。 “不许再离开我。” 她只剩了他了,前世今生,也只有他一个。 “好。” 风情拍了拍她的脑袋,给了她坚定的回应。 “那你搬回来。” 嵇灵抬头,不容置喙地道。 风情:“……” 他很想说这是两码事,但此时也不敢说。 “好。” 白白折腾了一天一夜,他还是回了她的房间。 可嵇灵却不罢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引得风情青筋暴起,忍而又忍。 有时候,瞒了她太多事情,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就像夜色大好,怀里的人幽怨地看着你,活似看一个负心汉。 “你果然不喜欢我了。” 嵇灵咬了咬唇,满脸是不甘。 风情:“……” 他为什么要搬去暨凌院,这就是原因! 心上人在怀,他要有什么样的定力才能当一个正人君子! “快睡,你明日还要去宫里。” 风情用内力压下冲动,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塞到了被窝里卷好。 嵇灵仍旧是不爽,但又是心神疲惫,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而她再次醒来,房里已经没有那么空荡,可风情没了踪迹,听闻是出了府,她万般不愿地换了朝服,带着一脸不爽进了宫,朝堂上众人察言观色,一整日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受到无妄之灾。 可头铁的人依旧有,总不能耽误了事情。 “摄政王殿下,蛇国请求入我朝!”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嵇灵想了一会,才想起了蛇国是从前的月国。 而一想到那条巨蛇,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蛇族占据月国,两国本就断了姻亲,嘉明长公主又不想勾起伤心往事,两国便一直没有来往,怎知这个时候蛇国却愿意对北国俯首称臣? 嵇灵内心不太愿意接受,但亦不能因私忘公。 “诸位怎么看?” 她将这个难题抛了出去,朝堂上即刻展开了讨论,一分多派,各有所持,争得面红耳赤。 “摄政王殿下,不如先让蛇国使者进朝,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迦南郡主突然站了出来,她是当年和嵇尘一并伐音之人。 “迦南郡主说的在理。” 嵇灵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回眸时若有所思。 此举不差,只是她不能判定叛军阵营何时才会有大动作,若是在蛇国来时出了差错,那便是徒添争端。 “此事押后再议。” 她当即做了决定,迦南郡主神情一滞,但很快反应过来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朝堂中很快就掀起了另外的声音,偌大的皇朝,六部各事,每日都会有新的状况。下朝后,嵇灵照常去了金銮殿看女帝,本来是相安无事,女帝却提出了要看嘉明长公主的要求。 嵇灵面色一滞,想了想,告诉了她嘉明长公主如今的情况。 女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也厌恶嘉明忤逆,但也不愿意见了她的孩子成了那副模样。 “推朕去看看。” 女帝收敛了眸色,和嵇灵一并进了嘉明宫。 而嘉明一看两人进来,完全无视了女帝,直朝嵇灵扑去。 “我等了你好久。” “你看,我今天很干净,也乖乖用膳了。” 出于嵇灵上次的警告,嘉明只敢抓着她的衣袖,却同样让两个来者脸色很难看。 “嘉明。” 女帝唤了一声,试图将嘉明长公主的注意力从嵇灵身上移开,但嘉明无动于衷,仍旧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嵇灵。 “看来她是只记得你了。” 女帝抿了抿唇,很是勉强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臣……” 嵇灵欲言又止,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让诣儿和小宁来看看她。” 女帝无法再说什么,只得是让故人与她多相处。 “嗯。” 嵇灵点了头,如今秦诣和秦宁都在宫里,在她的可控范围内。 这时,嘉明长公主却提出了请求。 “我能跟你回去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在犹豫什么? 嵇灵脚步一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管嘉明长公主发什么疯,她都不可能纵容对方。 倒是女帝沉默了一会,看了看嘉明,又看了看嵇灵,最后叹了一口气。 “你有空也来看看她。” 知两人不对付,怎知到了最后,嘉明最记得的居然是嵇灵。 “好。” 嵇灵点了头,总归,她如今是不容易得闲的。 而她刚离开金銮殿不久,刑部尚书就找了过来,当夜,嵇灵没能离开皇宫。 第二日,又是随着刑部跑了一趟,好不容易算清一笔烂账,却又遇到了新的难题,或者说,很不想见到的人。 “嵇大人……不,摄政王殿下,别来无恙。” 单白华摇着纸扇朝她走了过来,嵇灵嘴角微抽,她穿着裘衣尚且觉得冷,对方一身薄衣居然还有余温扇扇子。 “单使者。” 嵇灵退后了一步,这七国联盟,也是平静许久,安分到她心生忌惮。 “本官还以为摄政王去了岭南会一蹶不振,怎料,殿下还能步步高升。” 单白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还真是希望嵇灵就这么死在了岭南。 “很抱歉,让使者失望了。” 嵇灵不欲与他纠缠,却被他再次拦住了去路。 “殿下急什么?本官还想请殿下饮杯茶。” 单白华若有所指,嵇灵蹙了眉,压下怒意与他去了附近的茶楼。 “殿下不必动气,本官只是想和殿下谈笔生意。” 单白华好声好气地给她倒了茶,嵇灵却是冷笑了一声。 “本王怎么不知道,使者手里还有正经的生意?” 她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令单白华瞬间又想起了他那坟头草已经三米高的弟弟。 “那殿下可是误会本官了。” “你的侧君都能做的生意,本官为何不能做?” 单白华挑了挑眉,嵇灵很想给他一拳,但顾忌现在的身份,忍了下来。 “你们可真是贼心不改。” 嵇灵没接他的茶,一个凌驾于七国之上的联盟,却是矢志不渝地要做这种生意,令她恶心,又觉轻贱。 “你情我愿,有何不可呢?” 单白华笑了笑,这可是来钱最快的一门,联盟的权力大,需要的就更多,自然不会为了清高放弃这一门。 “呵。” “怎么?你想跟本王怎么谈?” “那自然是……” 单白华靠近她说了几句,半晌,嵇灵看着手里的东西,气得发颤。 “你在威胁本王?” 从前,她只是嵇家少主,单百华奈何不了她,可成了摄政王,就是束缚更多了。 “殿下多虑了。” “不过本官还是希望摄政王殿下能慎重。” 单白华轻抿了一口茶,笑得惬意。 嵇灵的拳头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本王会给你答复。” 话落,她抓着手里的东西大步离去,越过另一个厢房门前,却突然停了一步。 她彷佛听到了风情的声音。 “是又如何?” 那道含尽风情的声音笑得荡漾,连门外的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与他对话的人声音压得很低,嵇灵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却辨清了其中夹杂了女人的声音。 下一刻,她又听见风情说了一句。 “过来。” 这道声音有几分缠绵,和平日里唤她一模一样。 嵇灵心一颤,正想推门而入,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露出了风情那张略带挑衅的脸。 他肆意地坐在主座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原来灵儿也有蹲墙角的癖好吗?” “过来,我在喊你。” 嵇灵抿了抿唇,抬步走进去,却发现无处落座。 “你在犹豫什么?” 风情将她拽过来,直接让嵇灵坐在他怀里,门再次被关上,气氛略显尴尬。 她看到了消失已久的玄一,以及一桌子的陌生人。 “你的人?” 嵇灵低声问了一句,风情点了点头。 “灵儿居然让我守了一夜的空房。” 风情把她按在怀里,脑袋抵在了她肩上,还旁若无人地在她颈边咬了一口。 “看什么?继续说。” 动作罢,他冷厉地看了众人一眼,低头又要亲在她脸上。 “你够了!” 嵇灵忍无可忍,反手一掌拍在他脸上,令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 风情却也不恼怒,瞬时抓住她的手咬了一口。 嵇灵抽回自己的手,迅速从他怀里离开。 “说完就回来。” 语罢,她便径直打开门离去。风情看着她狼狈的背影,笑得越发肆意,嵇灵走远了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看到了吗?若是我死了,你们就效忠于她。” 风情迅速收敛了情绪,脸色冷若冰霜。 “是。” 众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了下来。 他们还以为被美色迷昏了头的是摄政王,怎料彻底失了智的其实是自家主子。 而风情也没让嵇灵等多久,他迅速打发了这些下属,嵇灵刚换下朝服,他便回到了王府。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风情看着她,发现嵇灵没有半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我问你什么?” 嵇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有他的人,她也不会将每一件事都告诉他,有什么好问的? 风情一噎,到嘴的借口也不必说了,她这是过分信任他了。 “单白华找你做什么?” 她不问,他却是想问,他没忘记嵇灵进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那份不悦并不是针对他。 “他要我……” 嵇灵话还没说完,便止在了嘴边,脸色也是异样的难看,甚至有点脸红。 风情却是想岔了,眸光有些危险。 “你想答应他?” 风情低头看着她的脑袋,若是嵇灵此时抬头,便会发现他此时的神情阴暗得可怕。 “我并不想,只是……” “只是什么?” 风情瞬间扼住了她的后颈,也让嵇灵看清了他此刻的阴冷。 “你……想多了?” 嵇灵一怔,却是很快就看懂了他的神情。能让他如此,也只有他那些疯狂作祟的占有欲了。 “呵。” 风情突然笑了,脸色却没有缓和几分,正在嵇灵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风情却松开她离开了。 嵇灵先是一顿,随后是错愕,又是不可置信。 他走开了,他居然走开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不会这都没见过吧? “风情,你给我站住!” 嵇灵气急了,迅速追了上去。 “别闹,我去……” 风情正想甩开她,却猛然被她点了穴拖走了。 “你想干什么?” 风情一阵头皮发麻,看着嵇灵用她头上那根发带将他反手绑住。 “你变了。” 嵇灵有些幽怨地看着他,抱着她一并进了浴池。 风情咬了咬牙,他是真的不想,正想着任她顺势而为算了,可嵇灵却是单纯地给他洗了个澡。 风情:“?” 嵇灵给他换了一套衣袍,又是看了他一会,便转身离去。 风情:“?” 究竟是谁变了?! 第二日,他才再次见到了衣冠楚楚的嵇灵,两人脱口而出,都是同一句话。 “你不喜欢我了?” 同时话落,两人皆是一怔,可来不及多言,嵇灵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便赶着去了皇宫。 最后,那穴道还是风情自己冲破的,他面色阴郁地打破了不少东西,连房门都差点遭了殃。 “其实,你倒也不必如此谨慎。” 无忧看他发了良久的无名火,抽搐着嘴角道了一句。 那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他不想要,便不会有。 风情没管他,很快,无忧便再次见证了这疯子的疯狂。 “你对自己这么狠?” 汤药的气味散发在空气中,无忧险些在暗处摔下来。 “反正也不会有。” 风情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面无表情地熬着药。 “你怕不怕嵇灵跟你一个想法?” 无忧看了他一眼,又多嘴了一句,风情猛然回头,眸色阴翳。 “你敢多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眼犹如毒蛇,无忧心底发寒,便不再多言。 至情是祸,无忧只能这么想。 而两人这一边,便是半月后才碰面,直至过了年夜,风情才再次看到满身疲惫的嵇灵。 他没问她去做了什么,将她接过来沐浴洗漱,最后坐在床上给她擦头发。 “对不起,又没能陪你。” 嵇灵的视线有些模糊,在他怀里低声道了一句歉。 “无碍。” 他轻柔地给她擦着头发,嵇灵很快睡了过去。 是夜,风情站在门外,望着天空沉默不已。 “王妃,你不要生气,殿下为了赶回来,已经尽力了。” 无风此时也回到了王府,对着风情说了一句。 “我知道。” 风情眸色敛了敛,他知道她去了七国联盟的驻地,夜以继日。 “你还想说什么?” 风情见着他欲言又止,反问了一句。 无风犹豫了一会,突然消失在他眼前,但很快又拿来了……一包碎裂的瓷片。 “她给我的?” 这瓷片色泽很独特,风情起身捡起了一块,这是……已经失传的盛家青瓷。 “殿下说您应该会喜欢,想着给你当除夕礼物,只是被带回来的时候……被打碎了。” 无风说完有些心疼,他们几个,都心疼自己的主子,才会“多管闲事”,不愿见到嵇灵被政务压垮了身体回到后院还要被误会。 瓷器被打碎那一刻,连他都看出了嵇灵的委屈,她已经很累了,唯一的心意却也落了空,便也送不出去了。 她拼了很久,却仍旧没有成功,也是因此,才耽搁了归程。 最后,嵇灵选择了罢休,这碎片,还是无晴捡回来的。 “谁打碎的?” 风情看着手里的瓷片,突然笑了一声,却红了眼眶。 她那么聪明谨慎,不会犯这种错误才对。 “单白华。” 无风毫不犹豫说了出来,回想时仍是很气愤。若不是因为条约不能翻脸,不用嵇灵下令,他们这些暗卫已经提剑上去了。 “我知道了。” 风情将那些碎片收了起来,正想离开,又突然抬头看向了无风。 “她还给我……或者说那些人带过什么吗?” 这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他可能错过了太多太多。 “您真的……要听吗?” 无风的神情有些微妙,任谁也不会想听心上人和旧情人的往事。 “嗯。” 风情点了头。 最后,风情笑得发颤。 “她怎么……这么蠢。” 觉着坏了,觉着不好,觉着他不想要,便不给他了。 “主子挑东西……很苛刻。” 无风脸色复杂,嵇灵不求最好的,可她要给的,却是要最好的。可再好的东西,在她眼里辗转了几回,也变得一般了,所以砸在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便越来越谨慎。 “你现在,去把这些东西找回来。” 风情打了个响指,身后瞬间多出了两个人,包括了无风见过的已经换了一张脸的玄一。 “是。” 无风动了动唇,终究应了下来,其实,也很好找。 “你家主子……真厉害。” 确实是很好找,嵇灵将这些东西放在了京外的一个庄子里,堆满了一个暗室,玄一看到时都不由咂舌,也总算明白了无风为什么喊了十几辆车。 名贵就不必说了,绝无仅有的更是不少,晓是玄一知道天一阁的总额非同一般的高,此时也隐隐觉得自家主子是高攀了。 不愧是百年望族,这财力,权力,底蕴,不是一般人能收集起来的。 无风却是觉得如常,抱着剑奇怪地看了玄一一眼。 玄一:“……” 瞧瞧这高门暗卫的嘴脸!面目可憎! 后知后觉,无风才反应过来。 “你不会这都没见过?” 他神情自然,还带着些许懵懂,玄一拳头硬了。 可恶,太可恶了! “也是,毕竟你们天一阁在岭南。” 说罢,无风又补了一句,似是在抚慰,玄一却气得脸都绿了。 岭南怎么了,岭南也青山绿水!还有玉雕和端砚! 无风却是没察觉他的生气,命着人将东西一一搬回去。 而风情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有些错愕,他真的是,错过了太多。 回眸时,却是极致的心疼。 她不说,他就真的不知道,便都落了空。 他又怎能怪她忽略了他,他又何时,真正注意她的每一分情绪? 他又有多少次,忽略了不少,她忐忑而未敢给出的心意? 而真正了解了她这份心意,还给他的,便是深度的惩罚。?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而待嵇灵再次醒来时,入眼的便是一个精致的青瓷花瓶。 她顿时睁大了双眼,这和她第一次看到时,一模一样。 “醒了?” 风情推门而入,她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你……我……” 嵇灵看了看他,又看向了那个花瓶,还有些不敢相信。 “下一次,不许再扔了。” “即便是坏了,我也要。” 风情将她从床上捞起来,在她眉间亲了一口。 “我……” 嵇灵突然红了眼,洗漱时也在失神。 “以前,是不是也扔了很多东西?” 风情擦去了她脸上的水珠,他说的,是前世。 “嗯。” “我倒以为,你真只给了我一包栗子糕。” 风情突然笑了,嵇灵却是笑不出来。 那些爱恨交缠的回忆,每次翻出来,都能被刺得精准,可也非要撕裂,才能重归于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划开的伤口,也要自己来缝合。 “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嵇灵回眸,对他许下了承诺。 “呵。” 风情轻笑了一声。 “不是难得放了几日假吗?陪我。” 如今已是大年初二,朝中官员早就各回各家,唯有她这个摄政王还在忙碌。 “好。” “你想去哪里?” 嵇灵反问了一句,没多久,两人便到了京郊的梅花林。 “这一次,你不必再等。” 衔枝送佳人,故人皆已归。 “这一次,我不会再等。” 长指抚过红梅,美目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不会再等,因为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追逐,或是抢夺想要的一切。 “你总是最耀眼的。” 园中红梅失颜色,他眼中只剩了她一人。 盛开时喧哗张扬,枯萎时轰轰烈烈,无论何时,都是他凝望中,最美的一朵。 “那你现在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吗?” 嵇灵挑了挑眉,扣着他的后颈拉了过来。 “怎么会不喜欢你?” 四目相对,尽在意中,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又怎甘因为阻碍推她至千里之外。 京中花火失颜色,只愿与君虚度光阴。 嵇灵浑浑噩噩地过了三日,直到嵇尘找上门来。 王府上下已经换了一批人,都是两人的心腹,如今看到嵇尘只觉得碍眼,但对方说的话,却让众人不得不将他放进来。 嵇灵被风情捞起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模糊,只得是迷离地挂在风情身上。 “有话就直说,嵇大公子。” 风情抱着嵇灵面色冷厉,也丝毫不掩饰颈上的痕迹,倒是让嵇尘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就是这么当摄政王的?” 事情迫在眉睫,她却还有心思困在后院。 “你今日是要来逞这兄长之名的吗?” 嵇灵被嵇尘那句话砸得瞬间清醒了过来,不悦地在风情怀里打了个哈欠。 “你自己看。” 嵇尘将一封信扔到了她面前,嵇灵忍住了给他一拳的冲动,拆开那封信的时候手一顿,抬眸对上风情,后者亦是错愕。 “哥哥好算计。” 嵇灵瞬间从风情怀里站了起来,捏着手里的信面色讽刺。 这封信,嵇尘陈述了他所知的叛军阵营的名单以及相关的计划。 这算什么? 前世他煞费苦心,步步要置她于死地,到了现在,却是向她交了底。 “我没有骗你。” “有了这些,你会……” “够了!” 嵇尘话还没说完,就被嵇灵打断。 “嵇尘,你想干什么?” 嵇灵将这封信砸回了嵇尘脸上,她丝毫不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觉得对方面目可憎。 “是我对不起你。” 嵇尘面色如常,俯身将信纸一一捡了起来。 “是我,在十三年前就开始谋算,我厌恶了这女尊皇朝。” 那一年,嵇灵才七岁,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讨厌她。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你要如何,我都接受。” 嵇尘将那封信收拾好,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这十三年,他原以为可以为这番事业付出一切,无论是权财,还是血亲。 可事到如今,他后悔了。 他无所谓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只是后悔,他唯一的,嫡亲的妹妹,如今,与他再无瓜葛。 嵇灵只有他一个哥哥,而他,也只有她一个妹妹。可这世间最亲的血脉,毁在了他手里。 她恨他也好,可他并不想,她要与他撇清所有关系。 “嵇尘,你算什么?” 嵇灵终究是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 “你后悔了?” “你凭什么后悔了!” 他后悔什么?后悔了选择那一条路,还是后悔了终于发现伤害了她? 可笑,可笑至极! “灵儿。” 风情伸手将她拉回来,他也没想过嵇尘会临阵倒戈,可非常现实,嵇尘如此,于他们非常有利。 “对不起。” 嵇尘低声说了一句,又突然抬起了头。 “你别想将我择出去。” “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后一句话,嵇尘看向了风情,却令后者和嵇灵皆是神色大变。 “你在威胁我?” 风情将怀中人抱紧,眼中迸发了杀意。 “我是不喜欢你。” “但她喜欢你。” 从始到终,嵇尘对云景都没半分好感,虽然后者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我不知你是为了什么迫不得已。” “但是灵儿,我能帮你。” 毕竟是兄妹,嵇灵能察觉的,嵇尘也不会过分迟钝,他很聪明,否则前世也不能瞒着嵇灵到最后,即便是如今,嵇尘也能随时成为她的大敌。而嵇尘一旦与她真正撕破脸,嵇灵也毫不怀疑,对方也能瞬间分走嵇家的大半势力。 权衡再三,嵇灵深吸了一口气。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实在是不敢,再对嵇尘泄露半分信任。 “我会让你相信。” 嵇尘并不急着为自己辩解,能让她松口,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 “两面三刀。” 风情见着两人平静了下来,不由冷嗤了一声,让对方发现了破绽,他非常不爽。嵇尘却是看了他一眼,笑容渐出,面容挑衅。 “不高兴?你还是先忍着,我的妹夫。” 第一百七十四章 菩提树下 无论对方承认不承认,他事实上都是哥哥。 “闭嘴!” 嵇灵本就不痛快,见嵇尘如此得意,再次给了他一巴掌。 嵇尘的笑容瞬间停滞。 风情笑容涌现,终于在嵇尘不要脸地要留在王府时以王妃之态将对方扫地出门。 “嵇尘不可信,即便是如此,也要心存忌惮。” 嵇尘走后,风情还不忘煽风点火,给嵇灵上眼药。 “好。” 嵇灵只是笑,就风情这副幽怨又忿忿不平的模样,心中的那点怅然也消了。 尘事已去,故人依旧。 嵇灵一直警惕叛军会有异动,而风云一行人也没让她失望,就在她眼皮底下举了旗,与京城相距不远,却又背靠两个小国,进退皆宜。 风云这一世仍旧没有露面,却已经能让北国上下忌惮,毕竟北国是如今七大强国之一的唯一一个女尊皇朝,而且还是女尊新朝,改制不过十五年。 当年女帝以雷霆之势改制,不少国家明里暗里都等着看笑话,连同北国的一些顽固派也在内,如今风云打出恢复旧朝的口号,也活络了不少人的心思。 但和众人的惊恐不同,嵇灵表现得极为平静,见过了前世叛军的敛城之势,风云如今的动作,在她看来未敌曾经的十分之一。 这五年来,她所作也没有白费,虽然不少人还在隔岸观火,但没有如曾经一般一掀而起,已经是在可控之内。 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松警惕,与女帝商量好一切,摄政王领军十万,亲自镇压叛军。 而叛军似也早有准备,对上朝廷之时竟然也出动了十万大军,得知这一点,嵇灵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她策划了五年,可对方却是谋划了十余年,甚至可能,更早。即便她重活一世,也并不能将对方的暗桩一一拔除,因而真正对战之时,只能是,各凭本事。 “摄政王殿下,别来无恙。” 兵临城下,嵇灵对上的不是别人,而是意气风发的云茗。 三年前,云茗离奇失踪,嵇灵便已经猜测对方已经开始动作,果不其然,三年后的云茗褪去了所有的天真,迸发了和前世一样的凌厉与戾气。 “呵,别来无恙。” 嵇灵冷笑了一声,她当年不是没想过要斩草除根,可杀了一个云茗,还有第二个,相较于没有预判的,她还更宁愿是知根知底的。 只是不知,对上自己亲哥哥的云景会是什么心情了。 她转头看了身旁的风情一眼,只见对方眸色平静,安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不是你。” 风情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嵇灵那样难以割舍的儿时回忆,所有也无所谓与自己的亲哥哥兵戎相对。 “那也是殊途同归。” 他们的血脉之情,终究会完完整整地被剔出,待终于胜了一个冷心冷肺的自我,才足以再次碰撞,撕咬,相融。 而她也没有在回忆里沉溺太久,抬眸时皆是针锋相对,硝烟四起,不死不休。 初战,双方都得不了好处,战场折损近万人,嵇灵一身盔甲也被染红,整个营帐的气氛也变得肃穆冷凝。 叛军所占据的城池易守难攻,本是北国向东的关卡,如今却成了他们的作乱之地。 嵇灵和军师商讨了许久一时也寻不到破解之法,加之下属通报叛军在其它城池煽动了情绪,虽然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仍然是令她觉得烦躁。 越是如此,她便要保持冷静,干脆暂时转移注意力,看向了风情。 这一路上,风情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得极低,不参与这场战争,也不说多余的话,可只要嵇灵回头,他必然就会在身后。 “你后来,都在干什么?” 嵇灵透过火光看着他,她离开后已然是乱世,而云景又在何方呢? “菩提树下。” 风情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实话,或者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破坏她的心境。 若不是那场他无法承受的死别,他确实也会一直在菩提树下,放下执念,再渐渐忘了她。 但很遗憾,他终究背叛了空门。 “这么说,你念了很多经书了?” 嵇灵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怀疑他,信了他的说辞,眼中添了一些光芒。 “你若是想听,诵经倒是不必要。” 风情轻笑了一声,让人取来了军中琴师的琴,给她弹了一首无词的《菩提树下》。他弹得也入神,曾几何时,他弹了千万遍,却仍旧没能忘掉那么一个她。 眼见着嵇灵的神情落寞下来,他又换了一首清心的曲子,散尽阴霾之时,琴声突起,铿锵有力,瞬间唤起了嵇灵的神志,也鼓舞了有些沉闷的士气。 “王妃真厉害!” 曲罢,嵇灵还没从余韵中抽离出来,跟着他的琴声转了三回情绪的士兵却是先有了反应,掌声四起,被赞扬的人却只看了她一人。 “是很厉害。” 心中的汹涌还未停止,嵇灵看着他,脸上勾起了笑意。 心上之人,文武皆不输,更是精通琴棋书画,令人怎能忽略其光芒。 “你喜欢,我就给你弹。” 风情回了她一个笑容,原以为她走过来要给他一个拥抱,嵇灵却是抱走了他怀里的长琴。 “得夫如此,本王又怎能输?” 长指从琴上抚过,众人很快就见证了他们的摄政王是如何将一把古琴奏出了古筝的沉重之势,危机四伏、生死决然,这一点的领悟上,嵇灵被云景更加透彻。 这一曲,超脱云景方才掀起的士气,引人直入绝境之地,却是激起了军中儿女更为炙烈的血性,琴音不断,嵇灵上下也是充斥了肃杀之势,情绪激昂之时甚至划断了琴弦,可这个失误却没有成为败笔,反倒推入走向更加无畏的境界。 曲罢,鲜血没入琴弦,却是余韵不绝,令众人久久不能脱离。 此时的风情,却被琴外人深深吸引,那时的他,便是对这样踩着光芒的她乱了心曲,这样的人,胜过明珠皓月,令人忍不住心生觊觎,更想占为己有。 “喜欢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很为难吧? 嵇灵将失了神的他拉回来,眼中是明晃晃的狡黠笑意。 “怎么能不喜欢?” 风情回眸,眼中越发炙热,光是喜欢一词,又岂能从心? “嵇灵,我爱你。” 此话一落,原本还有些挑衅的嵇灵瞬间怔住了。 这句话的份量过于沉重,即便是如今的她,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嵇灵被这份沉重的炙热砸得通透,半晌没能说出话,众将士见此也纷纷识趣地退下,留下了两人可以独处的空间。 “我……也是。” 良久,嵇灵才压下那份烫得发热的情绪抬起了头,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桀骜不驯之人,可临到如此,她方惊觉百年望族的熏染奏了效,虽是同样的炙热,可她却不能,如此对他说出口。 千百年的朝代流传,再冲破克制的情绪也只能止步在一句“心悦”,此刻的她想要冲破那份克制,却是欲言又止。 事实上,她也是,第一次,听到云景对她说这句话。 “我爱你。” 笃定了这份情感,风情上前,迎着月光吻住了他心上胜夺一切光芒的人。 而接受了他这份炙热情感的人,此刻的反应也是前所未有,她脸上烫得发红,连眼尾也被染上了绯色,和主人一样从不纡尊降贵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袍,透露出了她如今的无措。 风情看着她,让愉悦充斥了身躯和心魂,最后心满意足地退出了唇齿。 “我……敌不过你。” 嵇灵缓了一会,松开了抓着她衣袍的手。 无论是他此刻的“大胆”,还是他那份炙热的情感,她都敌不过他。 风情但笑不语,嵇灵却突然眼前一亮。 “我想到了!” 嵇灵突然离开了他的怀抱,去抓方才已经散开的军师和将领。 风情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跟过去打扰她。 嵇灵那突如其来的的一计很快就奏了效,再次对上叛军,朝廷军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叛军狼狈地退回城池之中,朝廷军这边则是得意得张扬。 而叛军残留在京城之中的势力,早就在嵇尘的临阵倒戈后被铲除大半,那些侥幸躲过一劫的,也跳不出嵇尘的手掌心。 一时间,叛军受创,却又不能在嵇灵手里取得半分好处,更是对这个从始到终的绊脚石恨之入骨。 可即便如此,嵇灵也没能有什么捷径攻下这座城池,何况是清除余孽。 又是交持几场,双方僵持不下,直到这一天,风情也走入了议事的营帐。 “要我帮忙吗?” 风情掀起帘子,似笑非笑。 “你有什么好法子?” 嵇灵顿时眼前一亮,起身将他拉了过来。 “兵不厌诈。” 风情落下一旗,举手抬足间释放了嵇灵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气势。 似是运筹帷幄的……帝王。 嵇灵被这个认知打得有点懵,而营中的将领和军师也有与她相似的……错觉。 “如何?” 风情抬眸一笑,相较于众人的谋略,他显得更为狠辣,甚至是无奇不用,瞬间打开了众人新世界的大门。 “不愧是王妃!” 众人反应过来,如醍醐灌顶,嵇灵也被点醒了,一些想法不由自主地涌现在脑海。 而她又有另一种认知,风情并没有说出所有,他一直,在引导她。 似是早已掌握答案的夫子,却是故意藏拙,期待着学生迸发出更大的光芒。 她正想追问他,可此人却是深藏功与名,在她得到思路后便退出了营帐。 嵇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错愕,但也无暇多顾,与将士谋划新的计策。 良久,嵇灵终于得闲走出营帐,冬末还残留着小雪,风情背对着她,长指穿过雪与夜,有一种她说不出的忧郁。 “风情。” 她走近了他,眼前人转身时又给了她一个散尽愁虑的笑容。 “你……” 嵇灵话还没说完,风情就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希望你将那份狠辣用在别人身上,而不是自己。” 风情用那只穿过雪与夜的冰冷的手握住了她,他欣赏她的光明磊落,却不愿她停步于此。 生死场上,人人为了存活无所不用,而嵇灵却有自己的原则,便是显得她,过分正直。而越是如此,她便越容易被束缚于此。 她不愿意用一些龌龊的手段,也见不得那份景象,因而,她变相地救了当年的音国的太子妃。可于她自己,却是情愿倾覆所有。风情现在都很生气,当年是他取代了顾景,可如果,没有呢? 这么多年了,没有意外是庆幸,可不是人人都是宁不羁,他也不能总是能如此迅速地将谁取而代之。 不是所有人,都有原则。 他看了她许久,希望她能超越所谓的原则给他一份惊喜,但很遗憾,她没有。 她可能没有想通,前一世的她和女帝为什么输,后来到达那个位置的云景却是明白了。 她们太干净了,不是所谓褒贬,而是相较于他们的无所不用,她们天生留存的那一份善意,就是最大的束缚。 他不在意别人,也想保存她这一份干净,却又迫不得已地将它撕开让她认清现实。 “我……” 那只手的寒意从他手心传到她心底,嵇灵止不住地颤栗了一下。 “很为难?” 风情终是叹了一口气,驱动内力给了她一分温暖。 “很为难的话,就不要做了。” 她不愿的,就让他来。 能让她退后一步,已经足矣。 “对不起。” 嵇灵垂下了眸,她可以退步,但她无法放弃,放弃不了一直以来的坚持。 “没事,哭什么?” 杀伐果断的摄政王在他怀里又变了一副模样,风情觉得好笑,抬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我还不能哭了?” 听到他的笑声,嵇灵抬头瞪了他一眼,整日里端着居高不下的模样也很累啊。 “能,你喜欢怎样都行。” 风情笑得宠溺,任着尊贵的摄政王殿下胡搅蛮缠,而在嵇灵看不到的视线,他眼底闪过了嗜血的暗芒。 这笔夺妻之仇的账,他怎么可能不算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吗? 得了风情的建议,北军转换了计策,不再主动攻城,而是将这座城围了起来,切断了对方明里暗里的军粮补给。 与此同时,嵇灵以摄政王之令对城池之后的两个小国施威,斩断了叛军向东的退路。 而风情则更是狠毒,直接往城池的水源里投了药,不出十日,就折了叛军的气焰。 眼看着胜券在握,风情却没有一点心安,因为他没有在风云身上看到半点慌乱,彷佛,已经在他意料之中。 这个认知令风情很不舒适,如今已是,天启十六年。 他没有困惑多久,因为这一夜,风云找上了他。 “哥哥啊,你真是令我失望。” 寒夜之中,风云穿着一身黑衣,半边银色面具折出了他脸色的冰冷。阴寒入骨,面色阴戾得像夺命的厉鬼。 风情蹙起了眉,对方无论去了哪里,都似无人之境,来去自如,而他拦不住风云,风云也拦不住他。 “我可不想要你这个便宜弟弟。” 风情冷笑了一声,长剑已经现出了光泽。 “哥哥不必着急,你的人这么多,我自然取不了她的性命,虽然令人遗憾。” 风云突然叹了一口气,却是和风情保持了距离。 “看来你是走投无路了。” 两军交战,能夺主将首级是最好,但是施行这一点,却是下下策,无疑是踏入绝境之地。 “我是输了。” 风云话说得凄凉,神情却是莫名兴奋。 “只是哥哥,你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吗?” 狼烟烽火,鲜血淋漓,才应该是一切的开端。 风情看着眼前人眉头紧锁,他前世就知道风云是个疯子,只是他也不惜一切代价,才能将眼前人拉下来,而这一世,他有了顾虑。 “我是输了,但是哥哥,我以为我得到了更多呢。” 风云笑得越发肆意,虽然是折了十年根基,但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不是吗? “只是哥哥真的毫无手足之情,你都抱得美人归了,却不让我这个弟弟如愿。” 他和风情一样冷血,死了多少人无所谓,最令他不悦的,是嵇尘背叛了他。 他原以为,嵇尘即便是闹脾气,也会识趣一点,怎料,对方临阵倒戈,破坏了他多年的计划。 “真是可悲,他不喜欢你。” 看清了双方都是无可奈何,风情倒也不急了,踩着风云的伤口往上爬。 前世的风云到最后,也没能如愿以偿,反倒是嵇尘因为抱着那点对嵇灵的愧疚耿耿于怀,与风云这个“好兄弟”生出了嫌隙。 而无论有没有嵇灵这件事,嵇尘也不会给风云半点回应,嵇家人有天生的傲骨,决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原本的坚持,如果你非要踏碎他的坚持,只会遭到席卷般的反噬。 没有风云的推波助澜,嵇尘又怎么可能彻底下定决心转投朝廷呢? 风情笑得讽刺,看着风云的脸色一点点变暗,甚至还添了一把火。 “对了,嵇家正在为嵇尘牵红线,相信嵇大公子如此天人之姿,定能择得良妻。” 虽然嵇尘曾经背叛了朝廷,但如今和嵇灵心照不宣,身份摆在那里,来求亲的人定然会是前仆后继。 这句话成功击溃了风云的理智,他眸孔发红,直接执剑对上了风情,后者早有准备,并迅速取得了上风。 两人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巡逻的士兵,眼见着要落入包围,风云看了风情一眼,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风情不折半点风华,风云却是被他伤了右臂,而前者离开之前,也激起了风情的怒火。 “我改变主意了,这对兄妹,我都要。” 临走前,风云张狂得笑了一声,风情青筋暴起,正想追上去,却被来人拉了回来。 “别去。” 来人正是嵇灵,她认出了风云离去的背影,眼中尽是警惕,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他们便更不能贸然追出去。 风情听了她的话收了剑,却依旧是怒意难平。 “说个笑话,他喜欢你哥哥。” 风情回眸,突然冷笑了一声。 “什么?” 嵇灵听到这句话有些错愕,反应过来时更是神情复杂。 “嵇尘有心上人。” 她沉了一口气,也抛出了令风情惊讶的消息。 “很好。” 风情笑了,笑得比风云离开时还要张狂。 还有什么比看到仇人的心上人有意中人更令人痛快的呢?无论风云成功与否,都始终得不到真正想要的。 “你认识他?” 明显感受到他的愉悦过了头,嵇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认识。” 风情收敛了方才那份情绪,脸上却依旧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哦。” 嵇灵没追问,却莫名有了一种不安。 双方又是僵持了半个月,叛军终于败下阵来,嵇灵正打算一举歼灭,可到了夜里,那座城池却突然燃起了漫天大火,火势蔓延之快令北军始料未及,冲天的火光令人不敢靠近,北军后移了营帐,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那座城池也化为了灰烬。 叛军,竟是自己点了火自焚了? 嵇灵心惊不已,因为那座城池不只是军队,还有满城的百姓,虽然是已经倒戈的百姓。 而这一切种种,都被埋在了那场大火中,当北军撞开城门时,只看到了满地的残骸,稍一风动,便会被碾作尘土。 这一刻,无论是嵇灵,还是万千的战士,都无法升起一丝胜利的愉悦。两军为敌不错,可这些人,终究还是北国人,他们曾经的同胞,甚至是,有相同血脉的人。 连风情也没有想到,风云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收场,虽然他确信了对方早已逃离,却无法预料对方能做得如此狠绝。燃烧了一切,连同躯体在内,不给北军留一分一毫。 而无需怀疑,眼前的景象,对战胜一方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如今的北军上下,皆是一片沉重。 “你回头看看。” 风情最先察觉了异样,抿了抿唇,终究是提醒了嵇灵一句。 嵇灵回首,跟着她的,是万千将士的视线。?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的对手,必须是我 “先帝不死,战魂永存。” “我以我血荐英魂。” 这两句血淋淋的大字被写在了城墙之时,伴随着这满地的残骸,给予了众人惊心动魄的震撼。 “冠冕堂皇!” 嵇灵最先反应了过来,即刻令人洗去这片血迹。 一行叛军,竟将自己伪装成了正气凛然的一方,而这显然,更能动摇军心。 眼见着众将士脸色各异,嵇灵暗骂了一句晦气。 “这场战事,是他们先发起的。” 嵇灵冷笑了一声,一脚踏碎了身下的残骸。 “什么先帝?先帝在位时,自然是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这整片大陆,唯有北国改制成了女尊皇朝。 而在这十六年之前,女子身处在了如何的境地之中? 不用嵇灵提醒,一些年长的将士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当时的水深火热。 她们被男子狠狠踩在脚下,甚至成为明面上的商品、明晃晃的工具,生存已经是绝地求生,又何谈读书明理?唯有世家大族的女子才能脱颖而出,靠近那权力的门槛,可即便如此,也必须言听计从。 北国的爆发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无处可逃的反抗,是孤注一掷的艰难求存,只是庆幸,她们成功了。 女帝登位以来的暴政并不是没有道理,在这种情形下,任何温和的手段都能成为对手得寸进尺的阶梯,唯有压制,绝对的压制才能抵消对方的狼子野心。可即便她们以女为尊,也将男子当人。 而先帝在位时,她们猪狗不如。 嵇灵当时还年幼,活在象牙塔里,但并不代表她完全不知。 叛军打出这样的口号,看起来义愤填膺,实际也只是想夺取政权恢复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冠冕堂皇,恶心至极。 想明白的将士脸色冷了下来,可她们能明白,不代表谁都能明白。尤其是早已异心的男子,根本不会共情她们的境遇,反倒觉得叛军此举热血澎湃。 风云这一手可谓是一箭双雕,既能恶心到人,又能煽动民愤。 可嵇灵却是远远低估了对方的不要脸,城池被烧后不出三日,朝廷军嗜血残忍、坑杀同胞的恶名就被打出来了。 风云先是恶人先告状,又是篡改事实,道出了是朝廷军逼得他们无处可逃,不得已英勇就义的无耻之言。他利用这一城池的亡魂,成全了他的狼子野心。 “无耻至极!” 得知这个消息时,嵇灵还没有班师回朝,当场气得发颤。 “冷静。” 相较而言,风情表现得更为淡漠,他早已领教了对方的无耻,即便是在意料之外,倒也不会太错愕。 “他们布局已久,我们也不能一蹴而就。” 风情耐心安慰着她,良久才让嵇灵平静下来。 “既然他们煽动情绪,我们也可以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风情揉了揉她的发丝,眸光有些发冷。 他的灵儿,可是占据了更高的道德制高点。 “你是说,那件事?” 嵇灵顿时眼前一亮,往他怀里蹭了蹭。 从寒灾到春疫,哪里都有叛军的手笔,即便是没有,她也能让它有。 “可算是长进了。” 风情轻笑了一声,赞许地在她额上落了一吻。 对方都无所不用了,他们又何需还有顾忌? “你可是我最好的军师。” 喜上眉梢,嵇灵毫不吝啬地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却也没有因此放松下来。 “那个人,定然还有别的阴谋等着我们。” 对方的手段层出不穷,只是输了一场战事,定然还要在别的方面出力。 “无妨,兵来将挡。” 风情冷笑一声,上一世,风云招摇过市,现在,他要对方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更何况,这一次,他掐住了对方的软肋。 风云对嵇尘那份心思,比起他于嵇灵丝毫不输,什么是至情,他比谁都清楚。 看清了自己,也就想明白了别人。 至情是祸,那代表着要倾覆所有、失去一切的理智,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占有与得到。两情相悦的至情,先是紧张,后是惩罚,而一厢情愿,从始到终,便只有撕心裂肺的惶恐。 这样的对手,令人忌惮,同样的,又令他期待。 风情低笑一声,眼中有嵇灵没看懂的雀跃。 “把他交给我,你处理别的事情。” 风情在她迷茫的注视中回过神来,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 嵇灵正想说她才是对方的眼中钉,却见风情眸中温度骤降。 “他的对手,必须是我。”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令他们不得不永别的罪魁祸首,都必须由他亲手来铲除。 “好。” 险些被他毫无差别的冰冷刺伤,嵇灵心一颤,点了头。 “抱歉,我有些失控了。” 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有些过分,风情又低下声来哄她,嵇灵却是有些失神。 他似是在处处迁就她,可他已经做下的决定,根本不容置喙,没有商量的余地,尽显了帝王般的冷酷无情,连她都不能例外。 方才那一刻,她明显感受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而惊觉来自谁,更是压得她心里发堵。这又让她想起来前两日她和风情的争吵,同样没有余地,待她想前进一步时,对方回以了她极致的冷淡,精准地踩着了她最脆弱的情绪上,逼得她不得不妥协。 “怎么了?” 风情唤回了她的神智,同样是温润耐心的语气,却让她心底发了寒。 “怎么这么冷?” 风情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冷得发颤,掌中几乎没有温度。 “难受吗?” 风情用内力给予她温暖,渐渐升起的温度却没能到达心底。 “可能……有一些。” 嵇灵垂了眸,心绪凌乱。 “没什么异常。” 风情迅速给她把了脉,没发现什么,便松了一口气。 “被他们气到了?” 他突然笑了一声,悦耳的声音令嵇灵抬起了头,却又被他看清了此时眼中的暗淡。 “你在想什么?” 风情的语气瞬间就冷了下来,嵇灵被他握在掌中的手下意识一颤。 “呵。”?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怎么你了? 风情瞬间就感觉到了她的异动,神情更是冰冷。 “说说,你这几日都在想什么?” 他松开了嵇灵,靠回自己的椅子上,眸光在审视。 “没什么。” 嵇灵收敛了眸色,与他拉开了距离。 “是吗?” 风情的长指在桌面叩了叩,突然欺身上前,扼住了她的后颈。 “乖一点,别逼我对你用别的手段。” 他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半分温情。 “我倒是想问问,你在想什么?” 嵇灵莫名来了气,一掌推开了他,又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拽回来。 风情瞥了自己的衣领,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渐冷。 “你是长进了。” 他一把抓开了嵇灵的手,退后了两步。 “不想说就别说了,出去。” 他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袍,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又是这样。 嵇灵在心中念了一句,更是窝火。 “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不是蠢货,更不能掩耳盗铃,他变了,变得非常明显。他那毫无差别的冷淡,逼得她步步要迈入崩溃。 “我怎么你了?” 风情冷静了下来,又突然觉得好笑。 “我给你暖床,给你出谋划策,对你低声下气,给你处理一堆烂摊子,你还想怎么样?” “你活得光鲜亮丽,一地鸡毛都是我给你扫清了,你还要怎么样?” 风情笑得讽刺,向前迈了一步,嵇灵看着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却看清了他更明显的嘲讽。 “我想明白了,你是怪我冷淡了?” “可是嵇灵,你从前不也是这样对我的?比起我,你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换成你自己,你却觉得难受了?” 他步步逼近,也成功地将嵇灵那点刚升起的怒意打入了低谷。 过去并不都能过去,更不能一笔勾销,唯有相互折磨,直到磨平所有的伤害。 “对不起。” 嵇灵低头道了一句歉,却是转了身。 “去哪里?” 风情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臂,全然忘了方才赶人的是自己。 而嵇灵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挣脱了束缚。 “你走,别后悔。” 风情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嵇灵脚步一顿,但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而她只有一个营帐,此时夜已深,只有亲卫守在她营帐之外。 “殿下?” 亲卫疑惑地唤了她一声,嵇灵没有应,径直穿过走向了别处,而她也没有任何目的地。 此时已经停了雪,她走向了一处偏僻,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 是蛇。 一条还未醒来的蛇。 她怔了怔,脑中突然浮现了一段回忆。 下一刻,嵇灵笑了。 那场他自导自演的戏,原来,他一直想报复她。 而如今面对这个精准地扼住了她所有弱点的人,她只觉得无力。 她亏欠了她,可她已经尽力了,如今,就只剩无能为力。 她又能如何呢?他想如何,就如何。 她突然又很犯贱地想起了嵇尘,小时候,无论她是受了委屈,还是难受,都会去找自己的哥哥。 如今,却是再也不能够了。 这大概,也是她始终无法对嵇尘彻底狠下心的原因,就好像是嵇尘,即便做得毫不留情,也始终抱了一分愧疚。 遗憾就遗憾,终归,也只能这样了。 “大小姐。” 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嵇灵回头一看,竟是随影。 “你怎么来了?” 他不跟着嵇尘,怎么跑到了战场?可刚问出口,她便清楚了是谁的主意。 随影眸色动了动,下一刻,他向嵇灵递出了一样东西。 嵇灵顿时笑出了声,可随着笑声落下的却是眼泪,她怎么能忘了,如风随影,贯穿了那份记忆了,也有他身边的人。 “大小姐,主子是错了,但他一直想弥补你。” “即便,您可能不想要。” 随影一直跟着嵇尘,自然也做了所有的事情,他也找不出让嵇灵原谅的可能,如果自家主子非要如此的话,便只能是从前了。 “主子说了,无论您想要什么,要做什么,他都答应你。” 无条件,甚至没有底线的答应。 “我要他去死,他也答应吗?” 嵇灵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笑得讽刺。 “主子自然是会答应的,只是大小姐,您……” 嵇灵本身,也不想要他的命。 “呵,我不会原谅他的。” 就像是云景,永远不会原谅她一样。 “大小姐……” 随影突然笑了,他对嵇灵的熟悉也不低于嵇尘,毕竟他没少帮着小时候的嵇灵为非作歹,嵇灵高兴时,也会喊他一声随影哥哥。 “不原谅也不要紧,毕竟大小姐一颗心都系在了王妃身上。” 他突然上前,低声在嵇灵耳边说了一句。 “自己都是一塌糊涂,居然还有心思劝慰我?” 嵇灵用极其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嵇尘手里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会诛心。 “咳。” 随影想起自己那点私事,尴尬地咳了一声。 “总之,王妃是在意您的,大小姐想脱离困境,也要有所改变。” 方才嵇灵和风情那些争吵,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两情相悦,攻心为上,这事好办。 毕竟,他现在的任务是要拾回自家主子在嵇灵心中那根本已经没有的好感,先让嵇灵高兴了再说。 “呵。” 嵇灵不置可否,假装不经意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玄一果然一直跟着她。 “那还是先担心你自己。” 嵇灵突然变了色,拾起地上的树枝朝随影袭去。 随影眸光一闪,一剑鞘挡住了她的袭击,迅速消失在了她眼前。这片孤僻,又只剩了嵇灵一人。 她在原地又是沉默了许久,突然用了内力,飞快地往前方掠去。暗处的玄一一惊,连忙也追了上去,而嵇灵的速度太快,他险些捕捉不到她的身影,这是嵇家的凌云步法。 而很快,他就彻底跟丢了,心中暗道不妙,玄一连忙折了回去。 风情听后先是错愕,反应过来便是冷笑了一声。 “随她。” 风情本是想晾着她,怎料,到班师回朝的那一日,嵇灵也没有回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种人你也敢喜欢? 她只留了一封信,让亲卫和军队先行,自己便不见了踪迹。 看着战马之上空荡荡的脊背,风情终于是忍受不住了,在众人的视线下骑着那匹马离开了队伍。 而嵇灵也并不完全是借题发挥,她乔装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村落,见了一个故人。 “在我这里赖了好几日了,还不舍得走?” 嵇灵穿着薄衫坐在浴池之中,一名同样穿着轻纱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玉足沾上几片玫瑰花瓣,往上是曼丽的身姿和清艳动人的脸。 “不过是几日,你这就急着赶我走?” 嵇灵抬眸看了她一眼,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一个不恋风月却又染尽奢华的女人。 “你要待几日我可管不上,只是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破坏我的好心情。” 女子走到她身后,“不知死活”地踹了一脚尊贵的摄政王殿下。嵇灵猝不及防受了她这一脚,整个人都跌进了浴池之中,生生被呛了一口。 “洛池!” 嵇灵狼狈不已,眸色也染上了怒意,伸手将笑得荡漾的人也拽了下来,洛池却没让她如意,飞快和浴池拉开了距离。 “你的军队都离开了,这是要为了我不上朝不成?” 洛池看着愠怒的嵇灵挑了挑眉,她和洛宸一样同样出自百年望族的洛家嫡系,只是那个堂兄也没什么情谊罢了。 “别吵,我自有安排。” 说到这点,嵇灵一时间也不想与她争辩,整个人都沉入了浴池。 “差不多就出来,我这寒冰池是对增进内力有益,但过犹不及。” 洛池也懒得管她,随手扔下了一把玫瑰花瓣,便抬脚走了出去。 嵇灵听了她的话,没待多久,便从池中走了出来,那一瞬,她竟感到了一丝暖意。 她随意披了一件外袍,而还没离开这处山谷,就碰上了风情。 此时她浑身上下还滴着水珠,冬风吹来冰寒刺骨,却不敌看到眼前人令人心颤。 “这处山庄,只有女子。” 看着他脸色不好,嵇灵解释了一句,但并不想与他多言。 “你也离开。” 这是洛池的地盘,她不喜欢外人,更不喜欢闯入一个男子。 “你跟我走。” 风情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果然是冰寒入体。这是另一种极端的修行方法,这寒玉山庄,上下都是疯子。 而嵇灵却是沉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风情,你让我冷静一下。” 她很不高兴,越看到他便越汹涌,她不想让这份情绪延续,更不想用这份情绪再与他相互折磨。 她已经病了,是心病,而她看风情,也没有很好过,她要自己冷静下来,才有余力去治愈他。 “你冷静什么?” 而风情却是无法共情她这份情绪,扼着她的手腕用了力。 “你回去,我会跟上你的。” 嵇灵语气平静,风情却是感受到体内的温度随着她冰冷的手一并降了下来。 “是我……” “你没有错。” 风情话还没说完,就被嵇灵打断。 “是我的问题。” “风情,我很喜欢你。” 所以更不能,任由自己伤害你。 她想抽离,可风情却是看着她,不愿放手。 “你跟我走。” 半晌,风情才道出了一句话,语气是明显的乞求。 他应该克制住了,克制住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可终究没能抑制,才会令他们又陷入了僵局。 他怪她做什么?他没有必要怪她,那一切不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吗? 他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好。” 嵇灵看着他,终究还是点了头。 风情顿时就有了笑容,正想带她离去,嵇灵却是再一次推开了她。 “我要和洛池打个招呼。” 她带着人到了洛池面前,后者毫不意外地黑了脸。 “别说话,赔钱。” 洛池冷嗤一声,风情贸然闯进来,不知毁了她多少东西。 嵇灵表情讪讪,自然也没有犹豫。 “等等,这混账不就是当年害你失踪那位吗?” 洛池突然睁大了双眼,猛然将嵇灵拽了过来。 风情神情一滞,没说话,他的默认却是令洛池的反应更大了。 “这种人你也敢喜欢?” “我……” 嵇灵有口难辨,却见洛池已经抽出了鞭子。 “不行,我要跟他打一架!” 洛池愤愤不平,好友都被骗了,这怎么能忍? “别!” 嵇灵瞳孔一缩,洛池当年可是连她的风头都抢了的京城第一纨绔,见谁都打,尤其是见不得她不好过,连洛宸都吃过洛池的鞭子。 可她的阻止已经来不及,洛池已经和赤手空拳的风情对上,风情本想退后一步,却不料此人招式刁钻,洛家鞭法,果然名不虚传。 而嵇灵从始至终担心的都不是他,果然,只见风情眸色一暗,直接抓住洛池的鞭子连人带鞭扔到了身后。 嵇灵瞬间动了,阻止了洛池以脸触地的悲剧。 “风情!” 嵇灵咬牙切齿地瞪了风情一眼,后者轻咳了一声,他只会越挫越勇,尊敬对手时更不会怜香惜玉。 “可恶啊!” 洛池从嵇灵怀里爬起来,脸色更是不甘。 “说,你是不是对我家灵儿强取豪夺了!” 她这套鞭法,即便是在洛宸手里也没吃过那么大的亏! 风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洛池非要认准他不是良人,又有什么好说的?何况他对洛家人也没什么好感。 “是我强取豪夺。” “你说谎!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嵇灵话刚落,就被洛池抢了过去,她满脸的不相信,看得嵇灵头皮发麻。 她这个摄政王还有没有一点颜面?打不过难道不能以权压人吗?可洛池已经看透了她,自然也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我看你是被他下了蛊!” 二击中,现在是嵇尘和风情都沉默了。 “说你见色起意也行不通啊,这张脸还比不上洛……” 说到这里,嵇灵顿时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了,钱我赔你,告辞。” 话落,嵇灵迅速拉着风情走了,生怕后者还听到什么不想听的。 可是风情,已经听到了。? 第一百八十章 你已经见到她了 “不就是洛宸吗?跑什么?” 风情突然笑了,笑声清澈,嵇灵却是没敢松懈。 他也没多说什么,骑马追上队伍,给她换了一身衣袍,便在马车上睡过去了。 时至午夜,正当嵇灵以为要翻篇时,风情醒来却对她说了一句话。 “我想起来了,上次他来找你,你还投怀送抱了。” 嵇灵笑容一滞,她就知道不能轻易躲过。 “那不是……不清醒吗?” 她尴尬地咳了两声,那时她情绪都崩溃了,连一张相似的脸也不甘放手。 “那你看着我。” 风情轻笑一声,嵇灵硬着头皮回过了头,下一刻,眸孔一张。 极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嵇灵瞬间将他抓过来在那张魂牵梦绕的脸上咬了一口。 “还是喜欢这张脸?” 脸上生痛,风情却笑意不止,欺身与她额头相抵。 “嗯!” 嵇灵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点了头。 “那便看着。” “睁眼。” 这张脸,她看了一日一夜,从眷念,到恼怒。 而她再次醒来看到衣冠楚楚的风情时,既是咬牙切齿,又是不情愿。 “还不高兴?” “你喜欢的我可都给你了。” 风情端着一杯茶似笑非笑,嵇灵却是瞬间红了脸。 “不要脸。” 嵇灵瞪了他一眼,转眸时却是笑意。 再次回到京中,已然是到了三月天,雨声不断,却打碎了京中的沉闷。 京中众人对这一场战事想法各异,更是受了叛军煽动的影响,看到嵇灵时的心绪很是复杂。 而正当众人情绪汹涌时,又一个重磅消息砸了出来。 那场冬灾和春疫,居然都是叛军推波助澜的结果! 众人大恸,这两场天灾人祸的惨状还在眼前,死了多少人已经不敢去回望,而叛军打出了恢复前朝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如此草芥人命,这样的前朝有什么恢复的必要? 即便是早已跪习惯的下层百姓,也不可能对死亡无动于衷。 而众人又止不住回想,一直为他们畏惧和谴责的摄政王,才是最大的救世主。 没错,就是救世主。 嵇灵虽然行事乖张,可除此之外,众人竟不能找到它处可以诟病的地方。 两个消息在朝野内外来回冲刷,不少人都觉得有些茫然,而这两方,都有追随者。 如嵇灵所料,叛军并没有断了行动,一大批私银横空出现,迅速打乱了北国的商业秩序,令朝廷头痛不已。 “私银冲击了官银,很快就会降低官银的用处。” 金銮殿,户部尚书敏锐地点出了这一弊端,私银为什么能流转?因为对方是确确实实用了真银,而那真银的成分甚至比官银的比例还大。 对方这是自损一千,也要歼敌八百,可叛军是从哪里得来这么多真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仿佛又陷入了另一个死局,没有捷径,只能从源头解决问题,可这源头,又岂是那么好清除的? 嵇灵也觉得头疼,她总不能直接和叛军打财力战,如此得不偿失,也正中叛军下怀。 “此事再议。” 争辩了许久也没有解决的方法,嵇灵干脆散了朝,只身又在金銮殿坐了许久。 近来的风情似乎也真的和叛军首领对上了,总是早出晚归,嵇灵经常见不到他的身影,而她也无暇去顾,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足以另她焦头烂额。 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位置,更是厌烦看着这些朝臣勾心斗角,从前的她做的也只是合了自己性情的事情,如今却是要把控全局,令人厌倦,所以比任何人都渴望女帝早日痊愈。 可现实却是让她不得不坐在这个位置上,无可推脱,只有向前。 她叹了一口气,离开了金銮殿,而前脚刚踏出去,后脚就看到了随影。 “大小姐,主子请您回去一趟。” 随影话语试探,嵇灵看了他一眼,在他忐忑的视线下点了头。 她倒是想看看,嵇尘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而她一回到相府,看到的就是被一堆画像围着的嵇尘,嵇尘显然是烦不胜烦,画像被他扔了一地。 嵇灵低头看了一眼,这显然是族中给他相看的人了。 “怎么?都不满意?” 嵇灵冷笑了一声,这件事,嵇尘已经拖了两个月了。 嵇尘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 “你选。” 他没有兴趣,如果非要如此,便只能随她。 “呵。” 嵇灵笑了,他如今可是真没有底线了,连终身大事都交给她。 “你既然没有兴趣,又何必去祸害别的姑娘?” 嵇灵冷嗤了一声,将桌上剩余的画像扬了一地。 嵇尘一怔,随之而来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你不是有心上人吗?” 她倒是好奇,究竟是谁令嵇尘如此念念不忘,又从未触及过。 “你已经见到她了。” 嵇尘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她。 嵇灵先是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是错愕。 “洛池?” 嵇灵险些咬了舌头,她还道嵇尘喜欢的会是什么人,竟然是毫无风月之心的洛池吗?可洛池自幼就活得通透,根本不稀罕什么情爱。 “嗯。” 嵇尘眸色微沉,默认了。 当年,洛池萌发想法离开京城,便是他引导的,他助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让她永远不必受尘嚣沾染,也成全了她的夙愿。 “哥哥是真的喜欢。” 话语是认可,嵇灵的神情却冷了下来,对待他的心上人,嵇尘可谓是慈悲又心软,而于她这个妹妹,却是毫不犹豫的心狠手辣。 而洛池一直是局外人,无论赢面在她手里还是在嵇尘手上,对方都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甚至还会活在庇护之中。 嵇尘读懂了她话底的意味,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她没有错。” 半晌,嵇尘才说了一句,他从前对洛池只有些许好感,长大以后那份好感才变了质,而从始到终,他都在为洛池铺路。 “我说洛池怎么会越过洛宸与我交好,原来是你的手笔。” 嵇灵笑得讽刺,讽刺的是嵇尘的安排,更讽刺的是她竟也接受了。 “是我的问题。” “她并不知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灵儿,不要再刺激我了 “够了!” 嵇灵斥住了他,她并不会怪罪洛池,可从嵇尘嘴里听到的话,她越听越心烦。 “她很无辜,我就不无辜吗?” 洛池是从始到终的局外人,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是我的错。” 嵇尘抿了抿唇,神情有些沉重。 “可你还得清吗?” 嵇灵心觉疲惫,却也冷静了下来。 这笔烂账,怎么都算不清了。 嵇尘看了她一眼,又是长久的沉默。 “可你也没能放下,不是吗?” 嵇尘再次打破了僵持,嵇灵的怒意也在顷刻间升了上来。 机会,她已经给了他太多机会。 可他总是要抓着她的软肋往上踩,直到要将她彻底踏碎。 “灵儿,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需要我。” 最后一句,嵇尘是笃定,嵇灵迅速给了他一巴掌。 “我需要你?” “真是笑话。” 有云景一个,她就已经足够了。 “你真的能确定,他真的能一直陪着你吗?” 嵇尘平静了下来,突然想起了前阵子求的一支签。这个变数太大了,她根本保不住。 这句话也成功地点到了嵇灵最深处的惶恐,是的,她不能确定,即便是云景,也没能给她一个万般确定的答案。 “你已然将我当作外人。” “可是灵儿,我始终是你哥哥,唯有我,才能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她不可否认,他始终是他哥哥,始终是嵇家嫡子,没有谁,能比他更适合那一件事。 唯有嵇尘,活着的嵇尘,能给她带来最大的好处。 无论是他的势力,还是他后来的子嗣。她后一层的算计,嵇尘已经想到了,因此,才会任由族中给他到处相看。 “你不原谅我也不要紧。”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低下声来,用曾经哄了她无数次的耐心和语气对着她。 嵇灵果然红了眼,她笑了一声,却是不容分说的拒绝。 “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你现在这么做,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他亏欠她的,这是理所应当,但是,她不会再给他机会。 嵇尘正要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最终攥紧了拳,又放了下来。 “我没有哥哥。” “如果有,我宁愿是嵇白。” 最后一句,嵇灵精确地踩着了嵇尘的伤口上。 嵇尘抬了眸,指间却在发颤。 而下一刻,他猛然用了力,将嵇灵拽到了怀里。颈边的鲜血落下,嵇灵再次认识到了他的疯狂。 “灵儿,别再刺激我了。” 他将那些鲜血含入了喉中,眼中有了几分眷念。 “我们血脉相连,你逃不掉的。” 绝对相融的血脉,几乎是一样的脸,她逃不掉,也躲不掉。 “疯子!” 嵇灵一脚踹开了他,抚着颈边的伤口眼中是憎恨与忌惮。 她这话一落,暗卫迅速将这处院子围了起来,与嵇尘的人针锋相对。 “住手!” “退下!” 嵇灵迅速恢复了理智,嵇尘疯了,她不能疯,他们现在不能内讧。 无风一行人愤愤不平,但还是听了她的命令。可嵇灵能冷静,王妃却是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灵儿。” 嵇尘唇上还染着血,理智在恢复,却是没有丝毫悔意。 嵇灵只觉得晦气,丝毫不停顿地离开了。 而她回到王府,却正好撞上心情不佳的风情。 风情一眼就瞥到了她颈边的伤口,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谁咬的?” 风情抚上那未干的血迹,指间在发冷。 嵇灵心一悬,无风却是先她一步说出了口。 “是嵇尘!” “无风!” 嵇灵呵斥了他一句,紧接而来的却是风情的怒吼。 “嵇灵!” 她还要去见嵇尘,还想瞒着他! 风情气疯了,毫不怜惜地压着她的伤口。 “这伤口再偏一点,你就能死在他手里!” 她究竟还要栽在嵇尘手里多少次才能长记性,风情真的是想一巴掌打醒她。 “对不起。” 伤口疼得她直蹙眉,嵇灵却没有心思埋怨他。 “对不起?你跟我对不起有什么意思?” “那么舍不得你哥哥,你跟他过去啊,回来找我做什么!” 风情的神情有些癫狂,甚至是嫉恨,他是真的嫉恨,她真的有这么在意这么一个哥哥吗? “风情!” 嵇灵顿时变了色,她允许他算账,却不允许他口不择言。 “果然,你还是那么在意他。” 风情突然笑了,笑得讽刺。 “反正在你心里,谁都那么重要。” 即便是对方伤她,辱她,也没能磨灭那份重要性。 “风情,你冷静一点。” 嵇灵看出他又变换了情绪,叹了一口气。 “杀了他,我不想他再伤害你。” 风情似是平静了下来,道出的话却丝毫不平静。 “风情!” 嵇灵脸色大变,连忙将他拉回来,那把长剑却猛然划破了她的长袖,鲜血淋漓。 风情瞳孔一缩,转念却是冰冷的笑意。 “宁愿伤害自己,也要保护你的哥哥是吗?” “风情,你够了!” 嵇灵也疯了,情绪失控。 “你喜欢我,你又有多喜欢我呢?” “如果我不是嵇灵,不是嵇家少主,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句话碾碎了她的伤口,也精确地击溃了风情的防备。 这句话令他压抑,而不可否认,他初时就是喜欢那样踩着光芒的她。 “而嵇尘是哥哥,只因为我是他妹妹!” “我是蠢,是一蠢再蠢,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 嵇尘一直算计她没有错,可同样,也是他一直护着她。 她已经不敢相信他了,可嵇尘说的也没有错,他们血脉相连,她无处可逃,退无可退。 “他伤害了我,你就没有吗?” “除了这条命,你又有什么没做过?” 嵇灵突然笑了,嵇尘给她的,又何敌云景给的热烈。 “我没有原谅他,可我原谅了你。”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风情的长剑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风情,不要冲动。” 她终究是叹了一声,主动走近了他。 “现在和嵇尘翻脸,没有好处。”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没回来 她如今的退步,只是因了大局,而不是所谓的情谊。 风情看着她,良久,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既然已经是互相伤害,那就继续磨平棱角。 “对不起。” 他不想别人伤害她,却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掀开她的伤疤。 “没事。” 嵇灵低笑了一声,可能是久了,也不痛不痒了。 只是这一身伤,看着有些狼狈。 “你还是先给我处理伤口。” 这伤口还溢着鲜血,风情回眸时是极致的后悔,连忙给她处理上药。 而他也只是答应了嵇灵不杀嵇尘,是夜,无痕院坚固的屋梁突然坠下,整个主屋都化为了一片狼藉,躺在床上的嵇尘被砸伤了一只手臂,当嵇尘从这份惊险中逃离后,又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无需多言,所有人都知道是风情的手笔,可也没有人敢去找他算账。 朝廷和叛军的对持进一步扩散,叛军没有直攻京城,而是蔓延到了乡县之中,时常会惹出些麻烦,令朝廷难以捕捉,又为之忌惮。 为防叛军,嵇灵与礼部、兵部讨论了许久,最终决定派出乡级巡查使,一边查探叛军势力,同时也能让清闲的学子官员了解基层。与此同时,朝廷承认了私银的流通,但提高了私银运作的赋税,堪堪维持住了官银的主导地位。 进入三月中旬,大地回暖,被她留在南方已久的嵇白也回来了。 这几年,嵇白在贫瘠的南方各地广开医署,提高了当地的医药水平,同时也得到了嵇灵想要的东西。 “下官幸不辱使命。” 嵇白归来时,带着千帆过尽的笑意。嵇灵为了达成目的,让他沉寂了三年,可同时,也给予了他极大的权力。 从前未曾得到过,而得到过的人才会知道能把控自己的去向有多惬意,有了用武之地,也有了自己。 “辛苦了。” 嵇灵看着手里的东西也笑了,此物暂时于大局没用,但却是对往后有大用处。 “你还要进太医院吗?” 嵇灵问了他一句,嵇白没有丝毫犹豫,便摇了头。 “若是可以,殿下不如让下官继续留在南方。” 京中的水越来越混,他也清楚了自己在权贵眼里举足无重,倒不如远离此处,做一个地方的自由人也好。 “也罢。” 嵇灵想了想,应了下来。 “届时,还请殿下成就一段姻缘才好。” 嵇白笑意渐浓,甚至有了一丝羞涩。 “哦?” 听到这里,嵇灵的笑意更为真切。这一趟,竟也是让嵇白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 “她是一个猎户,我很喜欢她。” 嵇白很快褪去了那份羞涩,抬眸尽是坦荡。 那是一场意外,却是他意外的惊喜,嵇白从前觉得自己不会喜欢那样粗枝大叶的人,可遇上对方粗糙而无措的怜惜后,他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那一口鹿肉难吃至极,可他竟也愉悦地吃下了。 嵇白脸上的幸福不假,连着嵇灵也被染上了几分雀跃。 “你将她带回来了吗?” 嵇灵挑了挑眉,得到的是嵇白肯定的答案。 “如此,我让陛下给你赐婚。” 圣恩成缘,是最固牢的祝福。 “谢殿下!” 嵇白迅速跪下了谢了恩,而关于嵇青和自己的娘亲,他识趣地没有提半句,娘亲他还会赡养,只是嵇青,他着实不想再有过多关系了,过好自己,已经倾覆了他所有可以承受的代价。 嵇灵摆了摆手,让他五月再回南方。 成全了一段姻缘,让她保持了一日的好心情,连着批阅奏折也勤快了几分。 归人成双,当夜,她见到了扶风。 相较于嵇白幸福的荡漾,扶风显得特别疲惫,若不是嵇灵及时扶了他一把,他整个人都能摔下去。 “你怎么这副模样,青怜呢?” 扶风平日里也是个喜爱揽镜自视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般狼狈。 “他没回来。” 扶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显然不想多谈。 “你……” “嵇灵,我累了,你先让我休息。” 他打断了嵇灵的话,随意挑了一间王府的客房倒头就睡。 嵇灵见了他这副模样也没去打扰他,只是看着那个窗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的担心并不多余,第二日,扶风便没了踪迹,那床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这完全颠覆了她对扶风的印象。可她也无暇多顾,待她再次抽出时间来时,已经发现扶风已经离开了十日。 前几日,他还留着南风院,如今,离开得毫无征兆。 她不得不起了警惕,亲自到了南风院,惊讶地发现扶风离开时的房间也是整整齐齐,或者说干净得可怕。 他可从来不是这么自律的人。 嵇灵将他贴身的暗卫都揪了出来,可仍旧是没有音讯。 “公子是个即兴的人,有时心血来潮去了哪里也说不好,殿下不必忧心。” 暗卫并不是很担忧自己主子的安危,反倒是安慰了嵇灵一句。 嵇灵抓着房门的手僵了僵,她太了解扶风了,而越了解,便会越觉得他这些变化的可怕。 他到了王府,平日里即便得不了好也会和风情争执一番,即便歇了心思,也不应该走得这么平静。而他明明已经对青怜动了情,又怎会抛下对方独身回京? “找。” 那份久经的默契此时令她感到了明显的不安,嵇灵抬眸,露出少用的令牌,对暗影阁下了命令。 暗卫一怔,还有些不明所以。 “你家主子,不是去风流了,现在是,下落不明。” 她站直了身体,语气是笃定。 暗卫先是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后也正了色,迅速吩咐了下去。 嵇灵踏入了扶风的房间,试图捕捉蛛丝马迹,可此处却是太干净了,连尘埃都难寻。她突然眸光一闪,打开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暗格,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他是带走了,还是扔了? 嵇灵越想越觉得不可深虑,将房里的机关尽数打开,可终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她在下楼之时,却突然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死了 对方看到她,还笑着点了头。 华音。 嵇灵迅速蹙起了眉,华音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暗卫低声解了她的疑惑,扶风去了岭南之后,华音便经常光顾南风院,每次点的人……都不一样。 嵇灵听着这些话,更是眉头紧锁,好好一个少年,全给扶风带偏了。只是你情我愿,她也不好说什么。 “你家主子也是不忌讳。” 什么人也敢放进来,真是不怕对方因爱生恨反咬一口。这些混账事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她便只剩了寻找扶风这一个念头。 而她前脚刚踏出南风院,就猛然顿住了。 华音刚才戴那个耳钉,和扶风十日前戴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那个耳钉实在太小,她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她即刻折了回去,却是扑了个空。 华音把扶风带走了? 可能真的是被她当初的话说中了,嵇灵暗骂了一句活该,寻人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暗卫顺着线索到了桃花县,却给了她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这枚熟悉的印记,气得嵇灵指间发颤。 五年前,桃花县的县令就应该和叛军联立了,而那县令却是一脚踏两船,既与叛军联立,又和七国联盟交易,直接助推了童子失踪案的出现。 而这县令却在三日前暴毙,尸体被藏在了井底,直到暗卫去查探才发现。如此一来,华音便再次断了踪迹。 而她还来不及平复心情,岭南便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青怜死了。” 来人沉郁地说了一声,惊得嵇灵整个人瞬间站了起来。 “怎么会?” 这个消息,比起扶风失踪更令她无法接受。 “青怜公子是在浴池中被溺死的,就在扶风公子离开后,尸体被藏起来了,他们也是后来才发现。” 那日,扶风和青怜不知因何大吵一架,扶风负气离去,一别便是永别。 嵇灵抓着桌角才没让自己摔下去,她亲眼目睹了青怜的悲剧,也庆幸对方因祸得福,更是高兴扶风也有了别的寄托。 如今,事实却告诉她,青怜死了。 连她都不敢接受这样的得而复失,嵇灵无法想象,扶风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如何的崩溃。 嵇灵呼吸受滞,脑中却清醒地将这两件事串连起来,同样的手笔,出自同一个人。 华音! 这个认知瞬间倾覆了嵇灵先前对华音的所有同情,再抬眸时眼中只有杀意。 “找!把京城翻了也要给本王找出来!” 当时她第一时间就加强了戒备,华音定然还留在京城。 掌下的茶杯生生被她掐碎,瓷片渗入皮肉,鲜血染红了白色宣纸。 风情走进书房,看到的便是怒极攻心的嵇灵。 “灵儿。” 风情的声音将她的理智唤回来,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自我伤害。 “别伤害自己。” “怎么了?” 风情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右手,抓着她的手腕感受到了她的气愤与颤抖。 “青怜死了,他死了。” 嵇灵有些哽咽,光是一个外人死了她不会有那么大的感触,可他是扶风的人,是扶风好不容易敞开心扉要接受的人。 风情听后也是一顿,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那么,就先找到罪魁祸首。” 死者安息,生者自强,越是如此,便越要冷静。 嵇灵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清了他眼中的淡漠,顿时沉默了下来。 她又怎么能要求风情共情,除了有关于她,他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掌上的伤口被白布缠了几圈,嵇灵也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 事已成局,最要紧的,她现在要找到扶风,以及,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华音。 “嗯。” 风情点了头,语气平静。 各方联立,铺天盖地之势,嵇灵第二日夜里就找到了华音,可后者却没有多惊讶,四目相对时华音笑得挑衅,嵇灵毫不犹豫,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扶风在哪里?” 嵇灵迅速卸了他的四肢,拎着他的衣领怒斥道。 “不知道,大概是死了。” 华音的语气有些无所谓,眸光却飞快掠过了一抹憎恨。 这话击溃了嵇灵本就无多的耐心,不假他手,她直接将华音拖了回去。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 嵇灵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整间牢房的气压都低得刺骨。 “你报复扶风就算了,为什么要对青怜下手?” 嵇灵一脚踩着他的腕骨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封闭的牢房中响起。 “青怜?他该死!” 说到青怜,华音顿时变了色。 “他假惺惺地劝慰我,转身又跟了扶风,这么恶心的人,就应该死!” 华音的嫉恨横溢而出,冲起来那一刻险些挣脱了嵇灵的束缚。 “可笑!” 嵇灵的愤怒只增不减,猛然抓着他的长发逼迫他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你自己犯贱,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扶风是四处留情不错,但那是明晃晃的交易,当年他给华家做了多少事情?即便是华音有怨,也不该算在青怜身上! “是他先骗了我!” 华音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吃了一口土后神情更是狰狞。 “冥顽不灵!” 嵇灵懒得跟他废话,将人交给了审讯的暗卫。 华音终究是个娇嫩的少爷,在暗卫的逼迫手段下很快就说出了实情。如嵇灵所料,华音和叛军阵营攀上了线,先是乔装到岭南杀了青怜,又跟着扶风回到了京城。 回到南风院后,华音以青怜的消息将扶风骗离,和叛军里应外合,将扶风送出了京城。而后来的情况,华音也来不及得知,便被嵇灵锁城抓了起来。 这是叛军早就布好的棋子,是早就想好了的对付她的手段。 可青怜终究无辜,却被牵入了他们的战局,愧疚涌上心头,嵇灵久久无法平静。 而叛军也没让她等多久,次日清晨,一支箭矢穿着一封信定在了城门,上面的“摄政王亲启”几个字令守卫军心颤,即刻送到了嵇灵手里。 嵇灵看着手里的信,笑得发颤。 第一百八十四章 竟然是你 竟然是如此明目张胆。 信上直接告诉了嵇灵如今扶风所在的地方,只等她前往。 “随时恭候。” 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告诉她答案。 而那个地点,就是一处驿站。 同时,对方也主动向她透露了行踪,令她无需怀疑地点的真实性。 嵇灵笑得发颤,生生忍下了撕碎手中信的冲动。 她不得不去。 嵇灵将这个决定告诉了风情,后者不出意外地动了怒。 信上所指谁也没有限制,独独将他这个天一阁阁主排斥在内。 但若看到天一阁阁主或者天一阁的人,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取了扶风的性命。 所以,必须是嵇灵羊入虎口。 “让别人去。” 风情突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安,信上没有指明必须是嵇灵,她完全可以…… “不行。” 嵇灵一口回绝了他,这是叛军特意为她设的局,她必须亲自将扶风带回来。 “扶风不是良善,他们也不定能奈何他。” 风情是满脸的不赞同,起源于感应极强的不安,更不喜她为了别人而陷入危险。 即便那个人,她必须救。 “你等我回来,不会有事的。” 嵇灵沉了一口气,低声安慰他。 “即便是……,他们也不会杀了我。” 她这条命,会是最大的筹码。 “嵇、灵!” 风情最是厌恶她这副舍生取义的模样,可也没有借口阻止她。 “你别怕,我身后还有嵇家军呢。” 嵇家军不会让她死,那么她就不会死。 “是吗?” 风情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眼中的嘲讽溢了出来,上一世,他们可没能留住她的性命,即便是嵇灵化为尘土,对方也只是隔岸观火。 站在不近不远处的唐靖看清了他的嘲讽,眉心一蹙,眸光与风情交锋,但没有说话。 “你等我。” 嵇灵有些哭笑不得,为了消了风情的怒火,又同意了丧权的交易。 此时,某处驿站。 扶风失了内力被关在一处房间里,但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可无需别人做什么,他自己已经先崩溃了。 华音送他出去的时候,非常残忍地告诉了他现实。 青怜死了,就在他离开之后,而到最后一刻,青怜还死死抓着他给他的簪子,那一支他曾送给嵇灵的,染了他心头血的白玉簪。 他死了。 当初,是他把青怜救回来,现在,青怜因了他,真正香消玉损。 前两日,扶风还不敢相信这个现实,神情冷静地可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抵抗,连叛军一行人都以为他失了智,怕他寻死,因而除了限制自由,一直好生供着他。 而当扶风真正清醒过来,不得不接受的时候,他陷入了另一种癫狂。 他在某一夜逃了出去,不计代价地联络上了自己的人,得到的,是精确无比的答案。 青怜真的死了,连尸身都开始变化,暗卫不忍见到曾经如此光鲜亮丽的人最后只剩狼狈,便做了主,将尸身化为了骨灰,这是他们从前对所有离开的人处置的手段。 可这一次扶风却无法接受,大发雷霆,几日未曾进食的身体彻底失力,再次被叛军抓了回来。 没有了。 他没有了。 那个矢志不移要跟着他的人,彻底化为了尘土,连远远望上一眼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而他为什么要和青怜吵架? 无非还是些前尘往事,他们互相往对方的弱点上攻击,终于互相伤害成功,曾经不在意的,动了情却要一一掀起,那些曾经的肆意让他恶心到了自己,扶风第一时间选择了逃避,却不想,一别就是永别。 他为什么会性情大变要求一尘不染?因为青怜,他怕青怜说他脏。 可是现在,青怜死了。 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从前想要的就没能留住,如今新的希冀,也照样没能留住。 想要的要不起,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 非但没能守住自己想要的,如今还成了别人的累赘。 嵇灵会来救他吗?无需怀疑,她会来。 可此刻的扶风,却是宁愿曾经的情谊彻底成空,宁愿她不来。 他有那么一刻想彻底逃离眼前一切的痛苦,可他不能就此屈服,不能让别人称心如意,更不能,给嵇灵徒添负累。 青怜因他死了,他已经领略了那一份惩罚。他不能,让嵇灵也承受一次。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但一转眸,便恢复了从前的肆意。 他堂堂扶风公子,怎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他要亲自,踏碎对方的筋脉,将这一切,有增无减地还回去。 他站了起来,看向了从未被他赏眼的吃食。 第三日,嵇灵如约到了那处驿站。 驿站外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可一靠近,嵇灵便感受到了明显的煞气。 她眸色微敛,一脚踹开了门,同时早有感应地避开了飞矢而来的箭羽。 “又见面了,摄政王殿下。” 二楼的栏杆上,云茗拿着一把弓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竟然是你。” 来的路上,嵇灵还在思考这种肮脏的手段是谁的手笔,原来,是云茗。 “能让摄政王如此惊讶,真是草民的荣幸。” 云茗笑意不改,猛然从楼上跳下来走向她。 “摄政王殿下也是用了情,真的能为扶风公子赴了这鸿门宴。” “说,你有什么条件?” 两方的人都现出了身影,嵇灵并不想与他废话。 “摄政王不必如此着急,好歹,你我就差了一点就能做成夫妻不是?” 云茗勾唇一笑,却是打了个响指,底下人将有些狼狈的扶风押了出来,后者眼神空洞,神情萎靡。 对上扶风的眼神,嵇灵瞳孔一缩,心中颤抖了一下。 “我倒也不是想为难殿下,只是许久未见,有些想念不是?” 云茗看着她变了色,声音都愉悦了几分。 “你能不能别废话?” 听着他一句又一句,嵇灵先失去了耐心。 “好。” “摄政王当年将你那愚蠢不堪的庶妹塞给了我,令草民很是不爽。” “草民从前也是愚钝,竟没发现殿下如此夺目,不如今日,就行了那夫妻之实如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又骗我对不对? “如果殿下现在情愿,草民便能让您和这位侧君安然无恙地回去。” 云茗笑得越发荡漾,他身后的人也是意味不明地笑了。 “痴心妄想!” 嵇灵还没说话,一块碎裂的瓷片飞快朝云茗掠去,后者始料未及,堪堪避过,却还是被瓷片擦伤了颈脖。 他和嵇灵都同时朝二楼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知何时,失去内力的扶风已经挣脱了两名黑衣人的束缚,大掌上的血比他那身红衣还要鲜艳。 “你的扇子!” 十几年的默契让嵇灵顿时挥出了扶风惯用的骨扇,方才她看到扶风第一眼便得知了他的想法,只是为对方自损八百的决定所震惊。 扶风现在还没有恢复内力,是生生以疼痛强行唤醒躯体。 骨扇在他手里飞快流转,鲜血淋漓,无人可挡。 扶风脱了险,嵇灵一行人也没有任何的顾忌,暗卫一涌而上,气势比叛军还要狠辣,嵇灵更是直接对上了云茗。 也不知这几年云茗做了什么,还是刻意韬光养晦,虽是狼狈,但一时间也没有让嵇灵完全占据上风。 而很快,扶风便遇神杀神地冲破了所有阻挡他的人,赶到了两人面前。 云茗见势不妙,扬手洒出了一包药粉,正要逃离,已经杀红了眼的扶风却根本没有躲避,直接冲过去一脚将他踩在了地上。 嵇灵明显感受到扶风这一脚的速度与力量超脱了他的原有的实力,果然,见着云茗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扶风也失去了意识。 “扶风!” 嵇灵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手中长剑却同样没有停止动作。 终究是寡不敌众,嵇灵带来的人夺得了彻底的上风,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云茗癫狂的笑声。 “摄政王殿下果然没有那么好对付!” “只是,你救得了一个,能救第二个吗?” 云茗输得狼狈,眼中却没有任何退让,甚至是异样的兴奋。 嵇灵骤然瞳孔一缩,心中大撼。 风情! 可云茗没有给她明显的答案,在扶风那一脚的攻击下终于晕了过去。 嵇灵眉心一跳,将扶风交给暗卫后连忙往王府的方向赶回去,而刚到京城门口,她便看到了一道滔天的火光。 那是王府的方向! 嵇灵心悸不已,因是叛军这一局,她以为他们的目标是她,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因此,主力却被她带了过去。 却不料,正是如此,便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风情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 她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快马加鞭赶回去,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身影消失了。 而待她回到王府,却被摧毁了所有的侥幸。 火光中还残留着暗卫的尸体,有她的暗卫的,也有风情的,她不顾阻拦闯进了大火之中,搜寻着她根本不想看到的身影。 可事实却是,她看到了。 她找到的不是风情,而是云景,是云景原原本本的模样。 他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火光已经燎上了他的衣角。 “殿下!” “主子!” 受了云景的命令保护嵇灵的玄一跟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心中大撼。 “快走!” 顾不得多想,他提醒了已经被击溃理智的嵇灵,后者连忙扑灭了云景身上的火光,抱着云景冲出了火海。 王府已经不可挽,嵇灵带着人再次回到了相府的梧桐院,眼中却没有半点温度。 一批又一批的御医都被她赶了出去,因为那些人都在给她重复一个事实。 云景死了,死得离奇,没有任何生息,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 她不信。 她不接受。 她不能接受。 这一世的云景这么厉害,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明明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还在躺在他温热的怀里。 他还说了,等她回来要跟她算账的。 他怎么会死了,他怎么能死了! 眼前的云景恢复了所有的原貌,原原本本地躺在床上,却不再有任何温度,和前世他假死时一模一样。 对,和前世一模一样。 “你又骗我对不对?” “你又想骗我,我不会信你了。” 他想离开她,她不会让他如愿的。 嵇灵猛然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抹狠戾。 她突然抛下了无生息的云景离开了相府,令一直看着她的玄一和嵇尘都有些心惊,两人迅速跟了上去,发现嵇灵是回了王府,从残垣中挖出了一个盒子。 嵇尘看着她灰扑扑的模样有些心疼,却在她打开盒子那一刻变了色。 千年玄锁。 千年玄锁和千年玄铁同为一体,都是不可摧毁的材质,而千年玄锁却是更为阴狠的东西,它能封锁所有的东西,却没有钥匙。 这就意味着,一旦落锁,便永远没有解开的可能。 而如今落在嵇灵手上的千年玄锁是一个手环,不用思考,他都知道她要用在谁身上。 千年玄锁能封锁所有的东西,包括生息。而用在死人身上,便能永保尸身不灭。 可嵇尘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东西,逝者安息,嵇灵此举,只是不愿接受现实的自我折磨,除了徒添痛苦,没有任何好处。 云景死在嵇灵离开之后,是在她去救另一人的路上,今后她看到他的每一眼,都会是刻骨铭心的痛苦,唯有痛苦,只有痛苦。 而嵇灵此时显然也不打算接受任何意见,她拿了东西便迅速赶回去,毫无悬念地将千年玄锁落在了云景身上。 “灵儿……” 嵇尘想劝慰她几句,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了。 云景一直跟着嵇灵,前几次可能是迫不得已地离开没了踪迹,而这一次,云景没有失踪,却只留了一副尸骨。 这可宁愿,云景没了踪迹。 失去踪迹还有寻回来的可能,可死别不可挽,再精湛的医术,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而嵇灵也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的所有都汇聚在了床上那个了无生息的人身上。 “我不会再让你骗我了。” 嵇灵通过千年玄锁的手环扼住了云景的腕骨,眼中出现了瘆人的偏执。?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再信我一次吧 摄政王府的这一场火灾令人始料未及,京城众人看着那漫天的火灾想法各异,心中忌惮,却也对嵇灵产生了怀疑。 一个摄政王,连自己的王府都被烧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众人自然是不知云景那些偷天换日的手段,只是听闻摄政王妃葬身在了火海,嵇灵带回去的却是曾经的云侧君。而他们还来不及纠结嵇灵是多情还是无情,就为幕后纵火的人感到惶恐。 究竟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烧了摄政王府? 而嵇灵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她连夜审讯了云茗,在后者断了最后一口生息时得知了一切。 迦南郡主。 云茗勾结的人,竟然是迦南郡主。 迦南郡主是皇室血脉,自幼聪颖,手中掌握了不小的兵权。 她不是叛了国,而是单纯地,要对付嵇灵。 嵇灵带着从云茗身上沾来的血腥到了迦南郡主门前,后者并没有很意外。 “你做到了。” 无论对方是出于何种心思要对付她,但对方与云茗里应外合,已经达成了目的。 “你……” 迦南郡主眸色微变,而嵇灵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余地,便直接了结了她的性命。 “本王不想听你说话。” 她不想听迦南郡主说话,也不想管就这么杀了对方会惹来什么后果。 最不能接受的后果,她已经接受了。 她看着没有生息的迦南郡主,只觉疲惫,转身走了回去,也不管郡主府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而待她回到梧桐院,看到干净而又冰冷的云景时,她终于倒了下去。 她这一倒便是半个月,而扶风却是在第三日醒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就听闻了嵇灵的噩耗。 他们双双失了心上之人。 强大的共情能力险些要将扶风再次击垮,但他强制自己振作起来,以摄政王侧妃之名接手了危机四伏的乱局。 迦南郡主死了,嵇灵没给军中一个交代,扶风自是知道缘由,但一时也没能找到可以将对方置于死地的证据,只能是以强硬手段压下,还要逐一应对别有用心的人。 第二日,皇室和军中的人都找上了相府,势必要嵇灵给一个交代,女帝再次病了,如若嵇灵没有能力和威望做这个摄政王,那么就要让位。 扶风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而嵇尘却是游刃有余,在刀光剑影中笑着将这一群人劝退,可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终究是群龙无首,偏生是这个时候,叛军又在南国作乱,侵占了大片良田,将南方粮仓尽数夺毁,还将赶来的守卫军一一屠尽。 而令众人没有意料到的是,就在这时,七大强国之首的雷国太子提出要来北国。 朝野皆是一片混乱,就在众人掂量着要不要将太女推上位时,嵇灵终于醒来了。 她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交出了迦南郡主勾结叛军的证据,同时调动南方军队镇压叛军,应了雷国太子的来访之意。 嵇灵很快便知道了,这次雷国的来访,是单白华在从中作梗。作为七大强国之首,雷国又怎么会是善哉,可她并不能如此任性地拒绝,一是雷国国力强大需要忌惮,二是雷国是粮产大国,北国与雷国有很深的粮食贸易,尤其是这时,南方的粮仓出事了。 内外的压力迅速将她从悲痛和这半个月的噩梦里抽离出来,无暇多想,无暇多顾。 而这时,她还要头痛如何收回曾经在迦南郡主手里的兵权。迦南郡主统领的是西北一带,手下有二十万大军,男兵女兵都有,而那些人,服的是人,而不是朝廷的兵符。即便是事实上他们的统领已经叛国,他们也并不会就此服从他人。 嵇灵一时想不出人选,她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是分身乏术。 就在她头痛之时,嵇尘找上了她。 “让我去。” “要是不放心,便让扶风跟我去。” 嵇尘看着她,实在不愿意再见她心力交瘁。 嵇灵看了他一眼,是深深的沉默。 无疑,嵇尘是出色的大将,可将二十万大军交给他,嵇灵只觉得头痛。 可这朝中,年轻一辈,真正杰出的将领也只有两位,一是迦南郡主,二是陈鸣。 迦南郡主已经死了,而陈鸣如今即便被她收服,此时也并不可挪动。但那些年长的将领,不是各有心思,就是廉颇老矣,更是不必考虑。 更朝换制,最缺的就是人才,女帝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嵇灵,那确实是除了她很难找出更多的人可堪重任了。 太短了,时间太少了,仍是难逃男权社会的藩篱。 嵇灵越想越烦躁,本就不太好的状况加剧,脸色开始发白。 “你再信我一次,我只是想帮你。” 嵇尘看着她这副模样越发觉得心痛,可嵇灵却是有些狂躁。 “滚!” 她随手拿过一个砚台扔了过去,精确地砸在了嵇尘的额角上,头破血流。 嵇尘没有避让,脸色不变。 “你先冷静一会。”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出去,语气平静,也没有抱怨。 嵇灵也没空管他,金銮殿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 “您需要休息。” 正当她要拾起奏折时,许久未见的唐靖现出了身影。只是嵇灵没有发现,他如今的情绪是前所未有的丰富复杂。 “我现在没有危险,你不必管我。” 嵇灵没领他的情,唐靖却是猛然上前,夺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您已经快七日没休息了。” 先是大悲,又是连番的噩梦,再这么下去,不用别人来夺她的性命,嵇灵就会因为勤勉而成为英年早逝的摄政王。 听了他的话,嵇灵有一瞬间红了眼,但却是更为倔强,上前要将奏折夺回来。 “大小姐!” 唐靖骤然动了怒,一把扼住了嵇灵的手腕将她压在桌前。 “你逾矩了!” 嵇灵顿时变了色,正想起身,却遭到了更强硬的压制。 “那末将只能以下犯上了!” 唐靖冷笑了一声,竟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是他云景的人! “唐靖!” 猛然悬空,嵇灵的怒意快要溢出来,而下一刻,唐靖却是点了她的睡穴,不容分说地抱着她走到了床前。 “您需要休息。” 唐靖眸色冰冷地给她掖好了被子,再次将她放回了床上。 大概是嵇灵实在抗拒,这一觉,她就只睡了半日,便突然醒来。虽然是不情不愿,但确实是减少了些疲惫。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这一刻,她有些嫌弃自己,也就没空和唐靖算账。 而当她走出浴桶抓过衣袍正想穿上去,唐靖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吓了一跳。 “你又想干什么!” 她终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可也耐不住心中有气,水汽还残留在身上,映在泛红的眼尾上有些荡漾。 唐靖眸色微暗,一种莫名的情绪爬上心头,但他很快就压了下来。 “你受伤了,尽快医治。” 他瞥了一眼嵇灵后肩的位置,那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而再往下,是一朵嫣红的梅花,似乎是……当年的风情纹上去的。 想到这里,他的眸色又暗了几分,没再说话,迅速退回了暗处。 嵇灵压着怒意往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眼,更生气了。 “就这?!” 这种程度的伤口,会死人吗? 嵇灵已经开始怀疑,唐靖是不是故意引起她的怒意以防她想不开,以此达到他的任务目的? 她越想越气,甚至想将唐靖拉出来打一顿,但终究也是忍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吃了点东西,再次埋入了金銮殿的混乱之中。 又过了几日,她终于抽出空来,回了一趟相府。 几经衡量,她还是同意了嵇尘的建议,但将一切的权力都给了扶风。 嵇尘听后满心喜悦,也不等嵇灵拒绝,便拉着她和扶风上了饭桌。 嵇灵沉默不已,扶风遭了这一场劫难,性情也冷了几分,这一顿晚膳,只有嵇尘一直在说话。 夜色入凉,嵇灵在梧桐院徘徊了许久,终究还是进了那间房。 推门而入便是一阵入骨的寒意,嵇灵并未察觉,那口冰棺映入眼帘,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脚步未近,身体便已经开始颤抖,待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终于感到了房中的寒意。 冰寒入骨,痛彻心扉。 那张脸没有任何血色,心上之人就这样平静地躺在冰棺之中,不会再给她半分回应。 “云景。” 她走到了冰棺前,声音溢出了哽咽。 “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嵇灵抓住了那口冰棺,这句话她在那场噩梦里问了他无数次,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她走入了那口冰棺之中,失色的脸贴在了他没有温度的胸膛上。 这一口棺足够宽阔,足够合棺。 嵇灵无声地躺在他怀里,直到身上的温度也开始涣散,被唐靖强硬地拉了出来。 “你是想殉情吗?” 她冰冷的温度从掌上传来,唐靖的眼神也阴冷刺骨。 积攒的怒意一触而发,嵇灵抽回手一掌挥了过去,令她意外的是,唐靖竟也这么倒下了? 堂堂嵇家军统领,竟然就这么倒下了? 嵇灵看着地上的庞然大物,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正当她想喊人来拖走唐靖时,地上的人猛然睁开了双眼,迅速起身朝她扑了过来,生生将她压在了冰棺前。 唐靖这一眼,极具阴翳,同时含着浓烈的占有欲和深深的偏执,嵇灵脊背一寒,脸一侧,便看到了冰棺里的云景。 唐靖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眼中的阴翳一收,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了苦涩,低咛了一声。 “大小姐。” 天知道,这大半个月来过得有多挣扎。 这不是他的身体。 云景在唐靖身体里醒来的那一刻,便清醒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从前他几番逃离,都是为了偷天换日,可无论换了何种身份,他终究还是他,用的都是自己的身体。 而这一次,他竟是进入了唐靖的身体之中,他来不及深思堂堂嵇家军首领怎么就死了,很快便崩溃地发现,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唐靖残留的意识太强了,他难以做出有悖于唐靖意念之外的事情,连言语也受到了束缚,与之抵抗,还会让他陷入沉睡,因而,他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嵇灵痛苦。 可就在刚刚,他看着嵇灵躺在自己原本的身体之上,竟是感觉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同时,也感受到了她几近崩溃的情绪。 而当他靠近自己的身体时,原本的意志力竟生生压下了唐靖残留的意识,虽然,只有一瞬。 他难以猜测天道又跟他开了怎样的玩笑,只能违心地跟随唐靖的意念放开了嵇灵。 而他一松手,嵇灵便一脚朝他踹了过来,毫不留情、倾尽全力。 “滚!” 嵇灵怒不可遏,将他赶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唐靖站在门外苦笑了一声,下一瞬,又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温度,以及,眼泪坠在脸上的触觉。 “大小姐啊。” 他低头笑了一声,眸中却只有苦涩。 这一次,你还能发现我吗? 没了那双眼,没了那具她最喜欢的身体,她还能透过别人的身体认出他吗? 尽管,他也不喜欢别人的身体。 进入唐靖的身体才发现,这个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看着她,除了必要的睡眠和洗漱,唐靖吃饭的时候都盯着嵇灵,即便是睡着了,也保持了几分清醒待在她身旁,稍有异动,便会即刻醒来。 而那些嵇家军告诉他,唐靖如此已经有十五年了,在嵇灵被确认为继承人之后,比他更早,更多。 不久前,他开始和唐靖的记忆融合,彻底得知了唐靖这份坚持,除了因为男女有别而有所避让,唐靖就没有错过嵇灵的每一个时刻! 云景气得发疯,也嫉妒地发痛,这大半月来,他透过唐靖的双眸望着嵇灵,是极致的心疼,又是极致的抗拒。 看什么看,那是他的!那是他云景的人!那是他的! 不能看她! 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不能看她,更不能碰她! 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抱我一下吧 云景越想越觉得生气,却突然颈边一痛,嵇灵咬了他的身体。 一时间,他的眸孔有些发红。 可那间房实在是太阴寒,她不能再待下去。 “大小姐,您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生怕又惹她不快,云景用内力提醒了一句,好在嵇灵这次听了话,很快就走了出来,只是看着他那一眼,满脸不善。 “别再跟着本王。” 唐靖的关心已经过了度,嵇灵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一点,并不想任其再继续下去。而她眼前的“唐靖”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只是苦笑。 “我好像记得,嵇家首领是能换人的?” 嵇灵感到了不满。开始思索解决方法。 “大小姐不必做多余的事情,末将既然能登上这个位置,他们自然不会是末将的对手。” “唐靖”的眸色冷了一下,字正腔圆,他怎么可能再让别人来跟着嵇灵。 嵇灵被他呛了一下,转眸是咬牙切齿。若是在迫不得已之下,她不介意杀了唐靖。首领死了,自然就会换一个。 云景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心中有些无奈,但脸上依旧是冷漠。 而嵇灵没有与他僵持多久,突如其来的一道消息就让她变了色。 秦诣要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嵇灵匆忙赶到了皇宫,那具本就羸弱的身体如今几乎瘦得只剩了美人皮与一副骨头,虽然不输风华,却仍让嵇灵心惊不已。 秦诣的悲剧是注定的,上一世,他死在了天启十四年,如今多活了两年,已经是倾尽全力了。 此时,女帝和宫里的皇子公主都围着他,神情皆是悲怆,嵇灵走进此处时,也共染了那一份悲凉,天人相隔而无能为力的悲凉。 “殿下。” 嵇灵走近了他,人之将死,所有的恩怨都化作了空,她如今看着秦诣,只有同情。 “灵儿。” 秦诣看着她,突然笑了,这样病态的笑容,对嵇灵极有冲击力,将她一颗心狠狠地往下压。 “你抱我一下。” 秦诣在此前已经交代了所有,到了最后,他始终没能抓住那一份意外之喜,或许得知云景和风情都死了的那一刻,他是高兴的,可这份高兴,也没有持续很久。 嵇灵看着他,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秦诣如今的温度没比云景多几分,嵇灵却感到了他明显不甘的力度。 暗处的唐靖看到这一幕攥紧了拳头,但强忍着理智没有冲出来。 “也只有现在,你才不会推开我了。” 秦诣轻笑了一声,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嵇灵没说话,感受到了他的力度不受控制地弱了下来。 “嵇灵啊。” “如果早一点就好了。” 如果能早一点,他真的会不计代价地将她掠夺。 “其实,我……” 秦诣的声音渐弱,嵇灵还没有听清他最后一句,就感受到他放在她身上的力气消失了。 “秦诣!” 嵇灵骤然变了色,放手一看,这个带了一世病态美的人已经合上了眸,永远地消尽了呼吸。 “秦诣!” 嵇灵的声音加重,惊醒了所有还在悲痛的人,却引人进入了更深的沉痛。 接连的死别,明明上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只剩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嵇灵终于也是忍受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压抑得难以呼吸。 皇室里的安排没有她,很快就有人将她从秦诣身旁挤走,这一场沉痛,将她排斥在外,令她在凌乱中难以自立。 茫然、沉痛、无力、不知所措,云景看清了她的每一分情绪,心间被万箭穿过,却无法挣脱束缚给她一个拥抱。 他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麒麟宫,其间慌乱的宫人还险些将她撞倒,终于,她走出了宫门,云景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完全是失了神,可能是因了秦诣,可能是因了青怜,更可能,是因了他。 他见着她从宫门的石梯下走去,很怕她摔下去,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掠过,接住了她。 云景掩脸失声,他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嵇尘,感激嵇尘接住了她。 “灵儿,怎么了?” 嵇尘抱着她,见着她神情破碎,也不好受。 嵇灵似是清醒了过来,抬眸看着他,正当嵇尘以为要被推开时,她伸了手,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攥住了他。 “哥哥!” 嵇灵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她大声哭了出来,紧紧抓住了她如今唯一的依托。 “乖,我在。” 这一声打碎了嵇尘所有的理智,也让暗处的云景崩溃。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永远原谅嵇尘了。 他不能一直陪着她,但嵇尘可以,那斩不断的血脉,会永远陪着她。所以即便心中扎进了棘刺,惹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放手,不敢放手。 更何况,如今的嵇尘,是真的改变了。而这样的改变,会让嵇灵不可抵抗地,再次陷入这个以兄长之名的圈套。 “别哭了,都会好的。” 嵇尘任她打湿了自己的衣襟,待她平静下来,低声地哄着她上了马车。回府路上,嵇灵一直抓着他的衣袖,没有言语,也不放手。 最后,云景看着她在嵇尘怀里睡了过去,却始终没有放开抓着嵇尘衣袖的手。他看得红了眼,嵇灵睡着的时候总要抓着点什么东西,这不是她生来的习惯,而是在这一世他第一次离开后的举动。 她心不安,她一直没有安定过,可她也从未与他言说过。 全是因他。 这一切的痛苦,全是因他。 这个认知再次踏在伤口上,令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而嵇尘这一次也是无条件地纵容她,将她放回了床上,任着她一直抓着衣袖也没有离去。 “我又能怎么办呢?” 嵇尘令人打来热水,亲自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的妹妹啊。 最心疼的是你,一路棘刺,往后,还要受尽磨难。 “你一直都是这样啊。” 嵇尘无奈地摇了摇头,云景看着嵇灵,听着他自言自语,怎料,下一刻,突然听到了他不曾知的、一件久远的往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姑娘,好久不见 嵇尘自己说着,先笑出了声。 那还是嵇灵三四岁的时候,那时的北国最为动荡,但嵇家有足够的实力将他们的嫡系大小姐游离于灾难之外,那个时候,她是最惬意、也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 云景也曾打探过有关于她的曾经,但不敌嵇尘这个亲哥哥说得贴切。 嵇灵有记忆以来,便是嵇尘带着她,说到嵇灵蹒跚学步扑到她怀里的时候,嵇尘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嵇灵最喜欢黏着他这个哥哥,至于原因,当时的嵇灵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答案。 “因为哥哥好看。” 她自幼,对好看的东西就特别执着,到了能到处跑了,便不满足于只抓着一个嵇尘。 作为无忧无虑的京城小霸王,有一回,嵇灵当着嵇尘的面,险些要见一个在茶楼里将一个小男孩抓回家。 只因为那个小男孩好看。 嵇尘说起来觉得好笑又好气,当时的嵇灵抓着一个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小男孩死死不放,非要将人带回家,他斥了她一句,后者还委屈得哭了。 云景听到这里有些生气,心里想着真能拈花惹草,而嵇尘的下一句,就打消了他所有的怒意。 “原来,你从来就只喜欢他一个啊。” 嵇尘笑得有些无奈,云景却是猛然变了色。 京城其实也就这么大,嵇灵记不起来了,他也没想起,而嵇尘口中那个小男孩,分明就是他。 一段陌生而久远的记忆顷然涌来,尘封已久的记忆掀开的序幕,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十年微弱的记忆,脑中清晰地映出了一个人从孩童到如今的模样。 还怜客路龙山下,未折一枝先断肠。 原来,他们早就一次又一次地相遇,只是那一次又一次的缘分,都被他搁浅了。 面对她如此年幼便贪恋美色的执着,那时的他只觉得她可笑。 对待她折下的那一枝梅花,他也只觉得那只是戏言。 那时的他,究竟有多不识抬举啊。 嵇大小姐的两番示好,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只怪,当时实在是太年幼。 来不及动情,也就来不及挽留。 可他已然是,错过了太多。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炙热,嵇尘自言自语着也感觉到了异样,猛然回头,精确地捕捉到了唐靖所在的方向。 “大少爷。” 唐靖顺势出现,眸光平静,却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嵇灵。 “唐靖?” 嵇尘蹙起了眉,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却仍然为情感被人窥视感到了不满。 “正是末将。” 唐靖不卑不亢,在跟着嵇灵之前,唐靖也跟了嵇尘好几年。 嵇尘眸带审视地看了他一番,最后收回了目光。 “退下。” 嵇尘没有立场为难他,转头又看向了嵇灵,而唐靖却没有就此退下。 云景与唐靖的固执观念争斗了一番,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影。 他想,再离她近一点。 汹涌的情绪冲击了理智,嵇尘不耐地回头,恰好对上了他偏执的目光。 嵇尘没由心一颤,这记眼神,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但很快便被他否定了,转眸是冰冷的眼神。 “唐靖,认清你的身份。” 权力再大,也不过是嵇家养的下属,唐靖没有资格,这样看着他的妹妹。 云景突然一怔,这句话提醒了他,他如今的身份,距离嵇灵很近,但那一段距离,不可逾越,否则,他便会被踢出当前的距离。 嵇家军的使命是保护嵇家继承人,为了守护传承,甚至可以以下犯上,但主子就是主子,嵇家尊卑森严,他们不被允许,觊觎自己的主子。 嵇灵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护妹心切的嵇尘却是头脑清醒,他如今已经是逾矩,足以动摇他这个首领的位置。 “末将告退。” 他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止步于此,照着唐靖原本的意念回到了暗处。 嵇尘冷笑了一声,拉了拉嵇灵的被子,将她盖得更严实了。 嵇尘就这样看了嵇灵一夜,而后者醒来后,瞬间翻脸不认人,甩开了他的衣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怎么就这么能变脸?” 嵇尘无奈地笑了一声,眼底尽是宠溺。 “离我远点。” 嵇灵不想看他,招来人要洗漱,嵇尘却突然走上前来,在她鼻尖落了一吻。 仅是安抚的、没有一丝杂念的吻。 就和儿时,一模一样。 “别太娇气,有事情就来找我。” 嵇尘看着她发愣,笑意更深,落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嵇灵反应过来,却是暗骂了一句晦气,她都多大了,嵇尘还用以前的方式哄她,洗漱的时候,她用毛巾狠狠地擦了几下自己的鼻尖。 而嵇尘那样的安抚显然奏了效,她只顾着和嵇尘生气,那些忧郁的情绪被尽数抛之脑后。 云景在不近不远处看着她,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钦天监择了一个日子,很快便将秦诣送入了皇陵,嵇灵看着他合棺的那一刻,也真正明白了这个人,是真的已经不会再醒来。 女帝伤了心神,本就不太好的状况再次倒了下去,这朝中的重任,仍旧还在嵇灵身上。没多久,她将嵇尘和扶风都派去了西北。 而这时,雷国的使者也进入了北国,嵇灵带着人亲自去接,迎上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高大身影。 “小姑娘,好久不见。” 那道高大的身影下了马,随意披下的长发和主人一样桀骜不驯,肆意和刚毅融为一体,他语气随意,却并不让人觉得是轻率。 “太子殿下。” 嵇灵浅笑了一声,长她十岁,这个称呼也算贴切,只是失了几分客套罢了。 “你倒是比从前客气了,以前还拿着茶盏往本宫头上扣呢。” 战北烈替她回忆起来她放纵不羁的过往,嵇灵尴尬地咳了两声,原谅她曾经年少轻狂,对着谁都敢上手。 “太子殿下……” 嵇灵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而下一刻,战北烈伸出了那只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 嵇灵怔住了。? 第一百九十章 你会喜欢的 这个举动,太亲昵,而她却又看出了,战北烈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而没等她反应过来,战北烈就已经收回了手。 “长高了不少,走。” 战北野只是笑,显得嵇灵有些迟钝。 她很快就摇了摇头,摒除所有杂念,带着一行人进了京。 而就在他们去驿站的路上,嵇灵看到了单白华。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单白华即刻迎了上来,朝战北烈伸出了手,而后者却只有笑,没有接这个礼。 单白华笑容一滞,但很快收回了手,恢复了自然的神情。 “听说,你在他那里吃了亏?” 战北烈没理单白华,侧头看向了嵇灵。 嵇灵一时摸不清他是什么心思,没说话。 而他也没追问,越过单白华进了驿站。 “小殿下不必急着走。” 进了驿站,两人一时沉默着没什么话题,嵇灵正要辞别,却被战北烈拦了下来。 “本宫带了个厨子过来。” “你家里也没人了,不如留下来陪本宫用个膳?” “你会喜欢的。” 战北烈笑意不改,嵇灵想了想,应了下来。她确实也不能在此时就拂了战北烈的面子。 而令她意外的是,雷国连食材都准备得很充分,她只坐下一会,便已经有人传了菜,嵇灵兴趣乏乏,却在下一刻眼前一亮。 “本宫说了,你会喜欢的。” 战北烈看着她朝门外看了过去,佳肴未及香味先来,嵇灵眼中是不掩的愉悦。 这是烤鸡,雷国的特色烤鸡。 战北烈体贴地让银针先行,擦净双手给她撕了一只腿。当年,就是因为这一只腿,他惹毛了她。当年的战北烈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险些也动了手,但察觉嵇灵是嵇家人,不甘地歇了心思,后来想想,也没必要和一个小姑娘究竟。 毕竟当时的嵇灵,很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这一次,单白华别有用心地向雷国抛出了橄榄枝,他在雷国被父王几番的赐婚念头惹烦了,出于某种用心,他主动请缨来了北国。 如今看来,小姑娘比从前还夺目了几分。 嵇灵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攻击性,而唐靖也还在不近不远处,她放下了一些防备,高兴地拿起了那只鸡腿。 暗处的云景看着她出神,他还从未见过嵇灵因了吃食这么高兴过,还以为她早已看淡,现在才发现,那是没撞上她的喜好。 世家大族的礼仪将族中人都培养成了克制的人,动了筷子已经是极限,亲自上手,在礼节上有些粗鄙。而此时的嵇灵,被美食撩动了心神,却不输半点风华。 “不吃了吗?都是给你的。” 嵇灵吃完那只鸡腿,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她失仪了。可战北烈却没有什么异样,将那盘烤鸡推到她面前,面带鼓励,还有她没察觉的宠溺。 嵇灵耳根有些发红,思索了一会,再三确认战北烈没什么别的意图,便伸出了手。 “记得回去消消食。” 送她离去时,战北烈提醒了她一句。 嵇灵点了头,踏上了回去的马车,反应过来时始终觉得战北烈是不是太体贴了些?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讨好她,而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对方心怀不轨。 可她并不知,并不是战北烈没有意图,而是对方伪装得太好,连云景都骗了过去。 “她很可爱不是吗?” 看着那辆马车渐渐消失不见,战北烈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站在他身旁的侍卫顿时脊背发寒,世人只知雷国太子桀骜不驯,却不知他对真正想要的东西,可以倾尽所有的耐心。 战北烈在离开雷国时说了什么? “到了年纪了,本宫自然要选个好的。” 作为七大强国之首的储君,他只要最好的,而嵇灵便是很不幸地,入了他的眼。 而过了不惑之年,他已经不是冲动的少年,积攒的成熟让他的耐心有增无减,这一趟本是试探,而重逢那一眼,他便做了决定。 只一眼,他便将嵇灵视作了所有物,而他积攒的耐心不能让他做出过分的举动,而是一点点地,在对方毫无防备时靠近。 事实上,他赌对了,嵇灵心存警惕,但并没有怀疑他的用心。 “对待小姑娘,自然是要有耐心的。” 终归都会是他的,他乐意纡尊降贵地宠着她,毕竟她那副模样,也挺有意思的。 嵇家培养出来的小姑娘,很不错。 宝物,自然是该被捧着的。 他这么想着,心情很不错,恰好可以趁虚而入,他可以成全她的所有,届时,嵇灵没有理由会拒绝她。 若真是个小姑娘,战北烈没有太意外会成功,只可惜,他看上的人,早已成了他人的掌上明珠。 云景跟着嵇灵回到了相府,见着她有些回味方才的美食,有些懊恼当初没有探清她的喜好。 她听了战北烈的话记得要消食,转身想去拿什么东西,却突然顿住了。 云景不会再给她做那些奢侈的消食丸了,而残留在王府的那些,也化为了灰烬。 她一时有些沉默,抬头看向了放着冰棺的那间房,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转念去洗漱沐浴,突然想起忘了拿换洗的衣袍,条件性地伸出手喊了一声。 “风……” 这个字刚喊出口,她便意识到伸出的手落了空,再也不会抓到那份温热了。 原以为繁忙会冲淡情绪,却不想对方早已渗入了习惯,挥之不去,能拿起,却放不下。 可那个人,终究不会回来了。 她抿了抿唇,靠回了浴桶之中。水渐渐凉了,若是云景还在,定然会很生气地将她捞出来,再是面带不善地用内力给她擦干头发。 情绪终究没能抑制住,无声的泪落在水中,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云景将她的情绪和举动都看在眼里,仅是心痛已经是薄弱的形容,他无法上前一步,动唇想说一句他还在,可话到嘴边,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相伴咫尺却似天涯,他终于领略了这句话的痛苦。?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很奇怪吗? 直到水中不再有半点温度,云景才看她走了出来,那一刻,心底升上的想法是避让,他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无忧。” 没多久,他听她唤了一声。 “主子。” 无忧即刻站了出来,少年初成,已经快赶上嵇灵的身量了。 “如主子所料,单白华做了些手脚,在您离开之后,他又去找了战北烈,但被赶了出来。” 无忧面色如常,这般兢兢业业的模样令云景觉得讽刺。 既想要她的命,又要为她效力。 “看着战北烈,我摸不清他想干什么。” 嵇灵沉吟了一声,抬手让他退出去。无忧正想走,却突然折回来,给了嵇灵一个瓷瓶。 “应该也有点用。” 说罢,他便退了出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是怜悯。 嵇灵一怔,打开瓷瓶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山楂味,她又沉默了。 东西还是有人可以做出来,只是故人不再罢了。 而她始终也是没有吃,走上那张冰冷的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她带着战北烈进了皇宫,和女帝见了一面。不知战北烈和女帝说了什么,结束的时候,女帝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小殿下为何不住在宫里?” 战北烈回头看了她一眼,依照理智,她留在宫里更方便一些。 嵇灵愣了一下,以前,是为了另一个人,现在,也不为什么。 “是不喜欢这宫墙吗?” 战北烈又问了她一句,皇宫之中,确实压抑了些。 “没有。” 她自幼在皇宫转悠就像逛自家后花园,并不觉得有什么两样。 “那就好。” “什么?” 战北烈突然笑了,嵇灵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你不是很想逛。” 两人在宫里转了一圈,战北烈点出了她的心思,嵇灵一路上神情淡漠,若不是顾忌他的身份,大概就会直接拂袖而去了。 “没有。” 嵇灵神情有些涣散,差点忘了对方还是雷国太子。 “那就直奔正题。” 战北烈也不追究,两人移步到了金銮殿。 “本宫不是乘人之危之人。” 两人话谈一半,战北烈突然轻笑了一声。 “我雷国若是要乘人之危,也不会有七大强国了。” 雷国足够强大,因此不需要使用什么龌龊的手段,至少,他还不会。 合作依旧,嵇灵暗松了一口气。 “你也不必忧心,北国陛下已无大碍,再过半年,就会痊愈了。” 合作落成,战北烈又说了一句。 “太子殿下也会医术?” 嵇灵抬眸,有些诧异。 “很奇怪吗?” 战北烈挑了挑眉,距离有些近,他隐约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清香。 “没有。” 身处高位,自然是技多不压身,嵇家当初也动过让嵇尘兄妹学医的念头,只是都被他们放弃了。 “本宫倒是听说,嵇家人擅长奇门遁甲。” 嵇家数百年流传,自然不会只有两套武法。但是嵇灵,便已经能熟练地打开各种机关。 “雕虫小技罢了。” 她笑了笑,并不是很想彰显这一点。 “小殿下谦虚了。” “本宫在雷国有一处秘地,举步维艰,若是小殿下能助我,这粮食,也是可以变动的。” 他的长指点了点方才那份契书,笑容渐深。 “还有太子殿下进不去的地方?” 这个条件固然令人心动,但嵇灵神情不变,据她所知,战北烈的手段可不比她少。 “天下之大,自然是天外有天。” “那处是先祖留下来的秘地,本宫还听闻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丹药呢,当然,大概也是无稽之谈。” 战北烈笑着,嵇灵却是瞳孔一缩。 光是这个传闻,自然是无稽之谈,但雷国先祖,本就是玄妙之人。 “小殿下若是有兴趣自然是可以来的。” “只是,你现在应该抽不出身来。” 她一个摄政王,自然是不会有闲工夫随他去冒险的,除非,嵇灵是真的想去。 “嗯。” 嵇灵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本宫对你们的龙舟节有些感兴趣,小殿下若是得闲,可以一起,不愿,也没有关系。” 龙舟节,就在两日后,战北烈对她发出了邀请,和雷国太子交好不会有什么坏处,嵇灵想了想,应了下来。 “那就两日后见。” 战北烈没让嵇灵送他,随着礼部的安排回了驿站。 而云景却是看到了,嵇灵望着战北烈的背影失了神。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看着她,又在金銮殿忙碌了一日,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眨眼间,便到了两日后。 龙舟节,是为端午节,是北国的四大传统节日之一。 这一日,百姓们会进行扒龙船、放纸鸢、挂艾草菖蒲等各种活动。 而战北烈也加入了其中,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民众的队伍,竟然是要亲自划龙舟。 嵇灵看到他那一刻脸色有些微妙,这雷国太子,亲民过头了。过阵子,他是不是还要去包个粽子? 她心里想着,面上不露,对着战北烈还是笑意中带着鼓励。 “你站远一点,别溅湿了衣袍。” 战北烈此时已经换上了同队的衣袍,远远地提醒了她一句。 嵇灵点了头,后退了两步。她今日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袍,戴着面纱站在一群少女之中,暂时没有人认出她。只是战北烈冲她那一笑,引来了不少姑娘的躁动。 “这是哪家的公子?怪好看的。” “不知道,我在京中还没见过这个人。” “管它呢,我们看着就好。” 小姑娘情绪激动,这划龙舟的活动男女老小皆有,热闹非凡。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抬眸间还能看见几张熟面孔。她最后的视线落在了战北烈身上。 只见一声鼓响,所有的龙舟瞬间开始动作,冲过起始线,全身奋力地往江面冲去,她四周的声音也骤然提高,吵得她有些心神不定。 可比赛依旧进行得热火朝天,她想从人群中抽出身来,却是寸步难行,只能继续看着前方。 比赛进行了一个时辰,众人眼见着一艘艘船渐渐远离,又渐渐回到原点。 终于,第一艘船冲过终点,嵇灵正想看清,却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从江边摔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想笑就别笑 “小殿下!” 最先冲过终点线的船跃下了一人,迅速将她捞起来回到了船上。 “你在干什么!” 战北烈不禁有些生气,晓是她武艺高强,在水中被船撞上了也不会得什么好。 “我……” 嵇灵有些头痛,平日的她并不会吃这种亏,只是近来时常精神涣散,有时候无法把控自己。 她脸上的面纱已经落了,顿时有人认出了她,有人吸了一口气,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嵇灵脸色微变,正想离开,战北烈却拉住了她,将外袍披到了她身上,她这才发现,全身已经被江水打湿。 “谢谢。” 她低声说了一句,踏着船头飞身回到了岸上。 战北烈也是生气,百姓拉着他去领奖品也不要,回到岸上立在了她身前。 “还站着干什么?不回去换衣服?”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嵇灵愣了一下,随后点了头。她只想着不能就这么抛下战北烈,却又忘了自己的情况。 越发糊涂了。 “相府在那边!” 瞧着她茫然地走向了另一旁,战北烈生生被她气笑了,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将她拉上了马车。 “你就这么当摄政王,北国能到现在真不容易。” 战北烈禁不住讽刺了一句,嵇灵抬眸看了他一眼,只是沉默。 “生气了?” 终究还是战北烈打破了沉默,他是不是应该耐心一点? “没有。” 嵇灵轻声说了一句,的确也是她不称职,又有什么好生气?只是被别国太子这样提醒,情绪有些复杂罢了。 “你这样,很容易被人盯上。” 战北烈盯着她,若他是敌人,如今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弱点。 而她显然也不是在对他示弱,而是实在状况太差,连伪装都没来得及。 “多谢殿下提醒。” 嵇灵反应过来,道了一声谢,笑容却有些勉强。 “不想笑就别笑。” 战北烈翻了个白眼,随着她一并进了相府。 “给她煮个姜汤。” 嵇灵进去沐浴后,他转头对院子里的人说了一句。 无雨脚步一顿,自家主子本就不喜她们太贴切地伺候她,也只能接受先前的王妃无微不至,如今王妃走了,主子更是拒绝安慰,她们凑近都觉得碍眼。 如今却又多了个人“多管闲事”,她一瞬间神情有些复杂,但很快安排了下去,当嵇灵走出来的时候,姜汤也熬好了。 “喝了。” 战北烈不容分说,放到了她面前。 “不必。” 嵇灵蹙起了眉,小题大做,她并不想喝。而战北烈却是一直看着她,看到她心里发毛,不得不拿起来喝了。 “别作践自己,得不偿失。” 见她喝了,战北烈唇边也勾起了笑容。 还会听话,能听人劝,很好。 嵇灵看着他,感觉越发莫名了,战北烈这记眼神,仿佛是在宠溺一个别扭的小辈。 可她和战北烈又有哪门子的关系?还是对方就是有照顾人的癖好? 战北烈看懂了她的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身旁的侍卫却是心底发寒。他们的太子殿下,不说他心狠手辣已经不错,又哪来的脾气好还喜欢照顾人? 只是自家太子都要老牛吃嫩草了,脾气不好还想抢人不成?难保自家殿下没动过这个念头,只是目前看来他可能更倾向身心一起要。 “照顾好自己,小殿下。” 战北烈轻抿了一口茶,将愉悦的心情压下了几分。 “多谢。” 嵇灵神情莫名,还是道了谢。 “梧桐院,你自己取的吗?” 战北烈眸色动了动,突然又想起了进门的那一眼。 凤凰择梧桐而栖,他的小殿下,可不就是只骄傲的小凤凰吗? “不是。” “是陛下赐下来的。” 嵇灵如实告诉了他,她固然肆意,但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北国陛下是个好帝王。” 战北烈沉吟了一声,随即点了头。 嵇灵:“……” 他究竟想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本宫便不打扰了。” “很遗憾,让你有了个不太愉快的龙舟节。” 战北烈歉意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嵇灵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奇怪,转念也歇了心思。 而云景却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战北烈的心思,猛然脊背一寒。 连他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什么长辈的怜爱?那分明就是对囊中物的纵容。 先攻略心防,再诱她入怀,这种心思云景太熟悉了,只是用的手段不一样。 而现在的嵇灵,正如当年对他没有防备一样,根本没有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禁有些慌乱,而念头一闪,突然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他想起来了,上一世,根本没有战北烈这个人,雷国的皇子们斗得死去活来,也根本没有太子。 在他几十年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战北烈的踪迹,而后者,也并没有来过京城,更别谈和嵇灵有过交集。 这个清醒的认知令他惶恐,究竟是他记错了,还是这一世出了差错?后者的可能,最是令人心惊。 嵇灵和他同样重生了,却没有否认战北烈的存在。 那么,究竟是他出了差错,还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 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掌控,先是他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再到战北烈的凭空出现。 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可他却无法确认,甚至无法向前踏出一步。 而这时,无忧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一直都在。” 无忧拿着一个星盘走到他面前,神情也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是福是祸,云景居然离魂了,还入了别人的身体。 只是云景也实在执着,离魂了也不忘记挑了离嵇灵最近的一副身体。 “战北烈这个人,是真实的吗?” 一时间,云景仿佛挣脱了一些束缚,出言问了一句。对方也拥有两世的记忆,是能始终保持清醒的一位。 无忧突然笑了,眸光渐渐变得深邃。 “你怎么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的呢?” “或许,你才是不存在的那一个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的条件是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嵇灵本就是和战北烈在一起的,是你求而不得、从中作梗,才会让他们在这一世才能重逢?” 无忧笑得肆意,将云景逼退了一步。 “我告诉你,嵇灵是紫微星格,而战北烈,就是天府星格。” “他们,天生一对。” “云景,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人求而不得,为什么偏生是你逆天改命成功了?” “如果,你本身就是个变数呢?” 他语气平静,却句句是逼问,将云景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 “闭嘴!” 云景眸中生出了戾气,他怎么可能相信,那切肤之感是属于别人,他怎么可能接受,他心心念念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执着? 他不相信,也不会接受。 “她是我的!” 什么星格,他要是真的信了天命,也不会有今日。 周身的戾气压抑了唐靖的意念,他瞬间掐住了无忧的脖子,想要将这些险些冲垮他神智的话彻底扼断,却猛然又松了手,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一步。 “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还想杀我?” 无忧大口地喘着气,话语却是嘲讽,眸光飞快闪过了得逞之意。 果然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 云景看着他,满脸是不甘,却没有再上前一步。 “那你就看看,这一次,是你会赢,还是天命会赢。” 无论嵇灵怎么权衡,战北烈都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信,这一次,她还会拒绝。 “阴险。” 云景唇瓣动了动,他又怎么不知道,这一次,她是在劫难逃。 不仅是战北烈手中的权势,还是对方刻意说出的秘地,无疑都是给嵇灵撒了一张网。 而令他更惶恐的是,嵇灵如今的状态。她看起来如常,却已经是浑浑噩噩,如同灵魂被抽离,只剩了躯体在本能地强撑。如今的她,连他的尸体都不敢去看了。云景经历过,也就更为明白这种状态。 她已经快疯了,否则也不会为战北烈所说的秘地心动。什么起死回生的丹药?根本是无稽之谈。平日里的嵇灵根本不会信,可是现在,她信了。如同他当初一样,没有了希望,那就相信所有的可能。 他前世已经去过那个地方,没有悬念,是徒劳而无功。 她这样下去,是要出问题的。 她被逼疯的同时,也在将他逼疯,可是现在的云景,根本无计可施。 他只能看着她。 就只能看着她。 更可怕的是,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却放任它去生长。 可他又要怎么办?怎样才能回到她身边? 苦不堪言,连无忧都感觉到了他的绝望。 “我早就说过,让你做出选择。” “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呢。” 他摇了摇头,没再去看云景的情绪,退回了他原来的位置。 两人如何争执,嵇灵并不得知,她照样做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合被而眠。 而也如她所料,单百华很快就开始找他麻烦。见和战北烈合作不成,他直接用了最后的手段——给北国的贸易关口设限。 七国联盟的存在并不是虚设,他们掌握了七国深度来往的主要通道,如今南方粮仓出了事,正是争分夺秒之时,单白华这一手,无疑是掐住了嵇灵的软肋。 “欺人太甚!” 嵇灵在大殿前失了仪,七国联盟是握了实权,但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得罪一个国家,单白华此举,是公然叫嚣。 “殿下息怒!” “如今南方等不得。” 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说了两句,粮食是最致命的,南方的粮仓是全国粮食的主要来源,若是不能及时安妥,必将会引起全国上下的大恐慌。 “本王亲自去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嵇灵将手中的折子扔了下去,直接离开了大殿。 策马狂奔,嵇灵很快就到了单白华府上,对方恰好就在等着她,似是早有预料。 “什么事情,让我们的摄政王殿下如此匆忙?” 单白华饶有兴致地举起了茶杯,还让人给嵇灵上了茶。 “你究竟想干什么?” 嵇灵一手打掉了下人递上来的茶,滚烫的茶水和碎裂的瓷片一并洒在了地上。此举让北国陷入危机不错,可这么做,对单白华又有什么好处? “本使还以为,真的没有事情能奈何嵇大小姐呢。” 单白华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在报复我?” “为了报复我,你将北国上下都当作了筹码?!” 嵇灵瞬间想起了当年和单白华的对持,因是那次的童子失踪案,她杀了单白华的弟弟,而当时的单白华是狂怒,却奈何不了她。 “殿下不必太生气。” 嵇灵脸色阴翳,单白华却是异样的平静。 “不过是时间慢了点,本使也不过是按约定行事。” 单白华摇了摇头,他是按约定行事没错,只是让审查更苛刻罢了,若是平日里,也不会对北国造成太大影响,只是现在,南方的粮仓出了问题。 “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嵇灵认为他不可理喻,但她现在并没有筹码再压对方一头。 “很简单,本使要你为本使的弟弟正名,再当众给他磕头,道歉。” 单白华朝她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落清了一字一句。 “正名?正什么名?!” 嵇灵猛然瞳孔一缩,她拿什么来正名?给一个买卖孩童、逼良为娼的罪魁祸首正名?将北国的律法置于何地?又将那些受害者和家眷置于何地! 滑天下之大稽! “到底要怎么做,这就是摄政王殿下该考虑的问题了。” 单白华回到了方才的椅子上,撑着脑袋歪头看着她,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痴心妄想!” 嵇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甚至想一手掐死眼前这个将无数生命玩弄于掌心的人。 “看来摄政王殿下很难做出决定。” “那就请回,本使等您的好消息。” 单白华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令人送了客。 出了门,嵇灵只觉得头疼,单白华这是逼她在受害者的名誉和万千黎民百姓中做选择。 可她又能怎么抉择?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一趟,我只为你 而嵇灵还没做出抉择,单白华就已经帮她作出了决定。 不出一日,两人的谈话就已经被散出了整个京城。 人性本就是自私,受害者和黎明百姓,毫无意外,虽对前者抱有同情,而众人却更倾向于后者。 舆论的压力铺天盖地地涌来,令本就有些失常的嵇灵更加崩溃。 她能怎么选择?无论怎么选择,她都必然会后悔。 冷静,必须要冷静,不能被别人左右。 她在心里念了一句,竭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问题出现在了单白华身上,他背后是七国联盟。 七国联盟。 她正在梳理思路,一个念头飞闪而过,这时,有人敲了她的门。 “你还好吗?” 这道声音,是战北烈。嵇灵眸色微敛,上前给他开了门。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他是说了什么,才会让她的暗卫将他放进来? “你没事就好。” 战北烈看到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真怕他的小姑娘会被逼疯。 嵇灵神情一滞,退后了一步。 而战北烈也没管她此时的戒备,上前靠近了她。 “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轻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来得及吗?” 嵇灵先是有些迷茫,转眸心情又有些复杂。 “来得及。” 战北烈笑意不变,语气笃定。 “你方才不会在想……” 战北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对上她的眼神,笑容突然僵住了。 “不要太冲动。” 他有些生气,忍不住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后者生了痛,不由蹙起了眉。 “别愣住了,不是急吗?还不动手?” 战北烈提醒了她一句,嵇灵反应了过来,即刻开始研磨写信。就在这时,战北烈将她的房间上下都打量了一番。 收回视线,他低笑了一声,走近了已经在落章的嵇灵,也拿出了自己的私印,在信的最后落了章。 “多谢。” 嵇灵迅速收回了信,即刻让无风送了出去。 “你要怎么谢我?” 他又上前了一步,大掌按在了她身后的书桌上。 “你……” “本宫明日就回国了。” 嵇灵话还没说出口,战北烈就抛出了另一句,同时收回手退后了一步。 “你忙,也不必送本宫了。” “照顾好自己。”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出去,没给嵇灵多言的余地。 嵇灵失了力,靠在身后的书桌上,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次日,雷国一行人便离开了京城,到了城门时,战北烈掀起了车帘,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人群中的嵇灵,不由勾起了笑容,随手放下了车帘。 “殿下为什么不一鼓作气?” 一旁的暗卫有些不明白地问了他一句,明明都好事做尽了,为什么要急着走,还要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印象? “你懂什么?” 战北烈靠在车上,笑意渐深。 “她会来的。” 他低声说了一句,似是在自言自语。 如战北烈所言,他们做得很及时,嵇灵不用做什么抉择,也解决了问题。 如此便是过了半年,这半年,女帝的状况逐渐好转,也终于站了起来,压在嵇灵心口上的大石,也终于被放下了。 北国天启十六年十一月,女帝重返朝堂。 “灵儿,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下了朝,女帝欣慰又感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为陛下效劳,是臣之荣幸。” 嵇灵眸光微动,笑意真切。 “你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女帝叹了一口气,不是她卸磨杀驴,而是她真的看出了嵇灵的疲惫。 “陛下……” “你想去雷国吗?”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帝抢了话,不由一怔。 “雷国其实也是个好地方,你想去,便去一趟。” 女帝拍了拍她的脑袋,给了她一个正经的理由。 “多谢陛下。” 嵇灵应了下来,她确实想去雷国,但可能没有和女帝想在一块。 “去,你依旧还是北国的摄政王。” 按理说,女帝已经痊愈,可以重掌朝廷,但她并不打算将嵇灵这个摄政王下放。 嵇灵眼眶微红,最后点了头。 回府之前,她去了一趟嘉明殿。 “你来了!” 嘉明长公主依旧没有恢复神智,看到她便急不可待地扑了过来。 “殿下。” 看着她乞怜的模样,嵇灵轻笑一声,揉了揉嘉明的头发。 “我要出去一趟,殿下乖乖听话,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难得有了耐心,声音也轻柔了几分。 “我一直在等你。” 嘉明长公主低下了头,语气有些幽怨。 “那就再等等。” 她又陪着嘉明长公主说了一会话,这才离开了皇宫。 回到了梧桐院,她终于踏进了大半年没敢走进去的冰室,看到了受了她的命一直被玄一好好照顾的云景。 “抱歉啊,一直没来看你。” 温热的长指抚上了他的脸,站在门外的云景顿时感到了那触感。 “我是不敢来啊。” “你说,你又一次抛下了我,让我怎么接受?” 她不敢来,不敢去看,那么,就可以有一点点余地自欺欺人。 “你可能会怪我薄情?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能忍住这么久不来看呢?” 嵇灵自言自语着,突然自己又笑了。 “可是云景,我好像,真的不仅仅是喜欢你了。” 若仅仅只是喜欢,又怎么会有勇气自欺欺人,又怎么敢,去相信明知是缥缈的东西? 只是那句话,她再也无法对那个人说出口了。 所以,也不必再说了。 “你放心,如果……” 说着,她又顿了一下。 “如果最后还是这个结果,待我解决了叛军,我就去陪你。” 那一份两世纠葛的不甘,已经是她最后的支撑了。 她如今,连是嵇家,连是那份世代传承的责任,也不是很想要了。 听到这里,云景已经是先红了眼,只是,他始终也是不能再朝她向前一步。 “你说,那传闻会是真的吗?” 起死回生的丹药,多么荒谬,可是现在,她宁愿那是真的。 “这一趟,我只为你。” 嵇灵俯身,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的夫君对你真好 此去万里雪花纷飞飘摇,嵇灵安顿好一切,便踏上了征程。 这一次,她谁也没有带,是只身一人前往。而在临别之前,无忧单独与她说了一番话,云景也没有听清楚,只觉得结束时嵇灵的眸色又黯淡了几分。 雪夜里,云景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似乎也没有很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仿佛是要将这一路的风景都揽尽。 此时,嵇灵站在了一片枯枝前,云景正在揣测她在想什么,却见她猛然回眸。 “唐靖。” 她突然喊了一声,云景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大小姐。” 他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向她行了一礼,神情只剩下了尊敬与淡漠。 “你果然是在的。” 嵇灵突然笑了,却也没再说什么,他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们也跟来了吗?” 两人沉默良久,嵇灵突然又问了一句。 “嗯。” 唐靖点了头,她说的,是嵇家军主力。 “好。” 她应了一声,不悲不喜,拉上斗篷继续向前。 他正想回到暗处,却发现嵇灵猛然回了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眸光锋利而冷凝。 云景顿时心一颤,她要发现了吗? 可无论他心绪如何复杂,神情确实一如既往的淡漠。 “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下一刻,嵇灵松开了他,笑意中带了些自嘲,眼中没有半分希冀。 云景动了动唇,终究没能说出话,只能看着她渐渐远离。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甚至有了这种荒谬的怀疑,可他却没能,给她继续的勇气。 本就是不可思议的念头,她动了念头已经是不容易,没有回应的情况下,又怎能继续坚持呢? 一颗心压抑得难受,他想挣脱身体的囚笼去拥抱她,可仍旧是,不能自控。 接下来的路程还算平和,嵇灵没有再喊他一声,像从前一样把他当透明人,他便更没有了出现的理由。 而令两人意外的是,嵇灵的路程刚过半,就见到了战北烈。 大雪之中,战北烈独自骑着马朝她而来,下马后给她披了一件裘衣。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战北烈动作自然地拍落了她头上的白雪,嵇灵这一次也没有避开,只是转眸时神情有些复杂。 她没说话,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别的踪迹。 “别看了,本宫自己来的。” 战北烈笑了笑,得知嵇灵是一人前往,他的心情也有些微妙,想了想,也自己来了。 “你为什么……” 嵇灵动了动唇,正想问,但话说一半,便在他闪耀着光芒的眼中得知了答案。 可是战北烈,又喜欢她什么呢? 他没有将话点明白,反倒是转移了话题,带着她去找附近的人家。 “雪太大了,过两日再走。” 战北烈带着她住进了一个人家,铺好了房间,又给她弄来炭火热水,纡尊降贵、体贴耐心,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思量至此,她突然眸光一动。 “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情再喊我。” 战北烈安置好一切,踏脚正欲离开,嵇灵却突然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 战北烈回了头,这一声却让嵇灵和云景同时心颤了一下。 太熟悉了。 战北烈此时的语调与神情,和平日里的云景一模一样。 云景心下大乱,嵇灵却已经松开了手。 “谢谢。” 她低头说了一句,垂眸时敛下了所有的情绪。 战北烈但笑不语,离开时给她关上了门。 而云景却是看着嵇灵将脊背抵在门上,眸孔发红地咬着自己的骨节。 那一声令所有的记忆都翻涌而来,她已经不敢再去深思,不敢再给自己一点希望。 可云景却已经打起了算盘,战北烈与他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可面对嵇灵时,神态像了七八成。他再次在心中暗骂了一句阴险,不知这一次是人为还是天命。 嵇灵这一次并没有带多少衣服,沐浴完穿的是战北烈从这户人家的女儿借来的衣袍,嵇灵穿上去,手腕和脚腕都露出了小半截。 她自认没有这么不得体过,因此走出来吃东西的时候还有些局促。 战北烈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轻笑了一声。 “你且忍耐一下,雪停了我再去给你买新的。” 嵇灵抬眸,正想说不必,但对上他的眼神,又沉默了下来。 “不开心,那我现在去。” 话落他就要动身,嵇灵沉了一口气,拉着他的衣袖将他拽了回来。 “不必。” 此时,这户人家一家四口都看着他们,是一对老夫妇和一双十七八岁的孪生姐弟,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姐姐,你的夫君对你真好。” 小姑娘露出了好看的虎牙,笑得真诚。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北国,身在一个小国边缘。 “他不是。” 嵇灵一噎,即刻是否定。 “她还没答应呢。” 嵇灵满脸是抗拒,战北烈却是笑得真切,英俊的脸庞令小姑娘红了脸。 “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就分道扬镳。” 嵇灵的神情冷了下来,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好,是我错了,绝不再犯。” 战北烈故作投降,可他还不如不说,这一家四口看着他们的眼神更加暧昧了,那小姑娘看着她还带了些异样的崇拜。 而晓是她已经刻意要和战北烈保持了距离,后者次日却是冒着风雪给她带回来了崭新的衣袍和一些日常用品,嵇灵看到那些东西时,只觉得眉心发痛。 “你可以不理我,但别作践了自己,不值得。” 战北烈放下那些东西,没有多加纠缠,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嵇灵一口气涌上来又被压下,最后还是将那些东西通通扔出了窗外。 幸好,战北烈也没说什么,这户人家说了几句,也被他阻止了。 云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挣扎几番,终于能说出话,让嵇家军的一个小兵给她送了过去。 这一次,嵇灵收了,却也让战北烈发现了唐靖的存在。 “嵇家军首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即便云景是被压抑着,也透出了明显的不善。 “嗯。” 云景看着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谢谢。” 战北烈倒是没什么异样,笑着道了一声谢。 云景:“?” “你跟了她那么久,也知道她比较任性。” 战北烈说着自己笑出了声,眼中不掩的是宠溺。 拳头硬了。 合着战北烈已经笃定了会成功,现在是端着主夫的架势来感谢他。 他要什么感谢,那是他的人! 云景心里翻江倒海,但表现出来的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 “辛苦你了,整日守着也不容易,你要吃点东西吗?” 战北烈极具耐心,给了他一盘嵇灵不要的糕点。 “不必。” 云景抱着剑,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好,还是麻烦了。” 被他拒绝,战北烈也没有什么不悦,转身又去找嵇灵。 “小殿下,本宫跟你谈点事情。” 他语气严肃,这一次,嵇灵终于给他开了门。 “你要是再说废话就滚。” 嵇灵还没有对付过这么没有脾气的追求者,看到他是烦不胜烦。 “本宫跟你说说那个地方。” 他笑了笑,拿出了一张地图,正是他之前说的秘地。 嵇灵蹙起了眉,也走了过去。 “就是这个地方,本宫只进了外围,暂且还没有找到方法再进一步。” “你放心,本宫先前承诺过的,一样还奏效。” 战北烈神情认真,嵇灵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那张地图。 “地势已是险峻,进不去也正常。” 嵇灵眸色渐深,忽然又闭上眸,想法在脑中飞速流转。 “到了地方再说。” 嵇灵将地图还给了他,光是一张图,她也不能笃定。 “好,雪已经停了,我们明日就可以动身。” 战北烈点了头,再对上嵇灵时后者已然是送客之意。 “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强迫你。” 还是他太心急了,让小姑娘对他生了厌。 “太子殿下要什么人没有?还是尽早换了目标的才好。” 见他如此,嵇灵也挑明了话,即便最后还是一个的结果,她也并不打算移情别恋。 “小殿下不必急着拒绝我。” “你可是绝无仅有的,本王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呢?” 战北烈轻笑了一声,眸中染上了几分光芒。 “不会有人比我更好了,你可以再想想。” 战北烈勾了唇,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自信。 “况且,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突然间,他上前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你真的,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吗?” 战北烈俯下了身,炙热的气息几乎要贴在她耳边。 嵇灵神情一滞,身体有些僵硬,她是喜欢这样的人,可她真正喜欢的,是那一个人。 正要出言拒绝,战北烈却突然做了一个止言的动作。 “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必急着做决定。” 他忽然又退后了一步,脸上笑意不改。 “我挺喜欢你的,越接近越喜欢。” “我对你,也不仅仅只是权衡。” “好好想想,不必太着急。” 说罢,他便退了出来,没给嵇灵反驳他的机会。 嵇灵深吸一口气,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上。 战北烈的条件,确实足以令人动心,既有权势,又有耐心,足以成全她所有的想法,可这所谓的动心,也仅仅止步于这些条件,而不是他这个人。 她觉得有些烦躁,却倏然觉得四周的气压低了下来。 云景的愤怒已经抑制不住地溢出来了,她在思考,她居然在思考? 有什么好思考的,她难道真的想答应战北烈吗! 而嵇灵只是单纯的烦躁,没动过半点要答应的意思,猜不透她的心思,云景完全误会了,而这捕捉不到来源的低压,却让嵇灵想起了无忧随口说过的话。 “你既然不死心的话,那就都试试。” “万一真的有灵魂之说,他必然也在你左右,你试试,万一能将他刺激出来呢?” 嵇灵当时听的时候只觉得无忧是想转移她的难受,如今,感觉却是有些奇妙了。 她莫名的,觉得这种低压有些熟悉。 长指划过被褥,她心中起了一个念头。 她突然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窗。她抿了抿唇,翻出了窗外。 云景看到她突如其来的的举动,顿时收回了所有的情绪,跟着她转移了视线。 嵇灵跪在了那片雪地里,不知道在找什么,那双白皙的手很快就变得通红,云景正要心疼,却突然念头一转,整个人都气得发颤。 她在找什么?她在找战北烈送给她的东西! 有什么好找的! 云景越想越气,长时间的身不由己令他已经积攒了太多的阴郁,此时的嫉恨与阴翳尽数爬上心头,连唐靖本身的固执都无法压抑这份情绪的外泄。 他才“死”了多久?她怎么敢! 嵇灵在大雪中挖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只簪子,与此同时,她察觉到了那无法忽略的而熟悉无比的低压,顿时红了眼。 云景最是见不得她与别人接近了。 他连他自己的醋都要吃。 他真的,一直在她身边。 可是,她看不见他。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簪子,身体止不住地在发颤,而落在云景眼里,就真的是她要移情别恋了。 他以前送了她那么多东西,也没见她这么激动过。 好一个天命,好一个天生一对! 云景此时已经气昏了头,也没有察觉到嵇灵那已经完全不对劲的情绪。 “你在干什么?” 嵇灵的动静并不小,很快就将战北烈引了过来。 见她握着他买的簪子在发颤,战北烈心疼不已。 “别找了,我再给你买。” 战北烈从她手里拿走了那根簪子,防止她伤害到自己。 而手中的东西落了空,嵇灵的情绪更崩溃了,泪水大滴地往下落。 “你别哭啊……” 战北烈有些慌乱,几经思量,还是坏了礼节伸出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一下,本来落着泪的嵇灵却突然笑出了声,可这笑比哭着更令人难受。 云景看着这两人的亲近,眼中的阴翳进一步加深。?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不允许 离开的前一夜,嵇灵睡得很不踏实,她再次梦到了云景,她追了他很久,也喊了他很久,可他依旧没有半点回应,眼见着要追上他了,她悬着一口气,却猛然在梦中惊醒,下意识伸出的手落了空。 醒来后是深深的惆怅,嵇灵看着自己的长指,是久久的沉默。 而她这番动作也将云景惊醒了,他看着她,想到今日的事情,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股冷意再次渗了出来,嵇灵心一颤,猛然从床上站起来,视线在四周捕捉,可除了一个唐靖,她谁也捕捉不到,唐靖不站出来,她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终究也是徒劳无功,她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又躺回了床上。 云景还没从余怒中抽离出来,看不明白她此时的举动。而嵇灵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眸光有些黯淡。 “云景。” 她突然喊了一声,将他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却又很快发现她并不需要回应。 “我要是跟他在一起,你会生气吗?” 嵇灵,我杀了你! 这个他很明了是谁,云景眼中温度骤降。 嵇灵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气压又变了,唇边勾起了笑容。 “那我就跟他在一起。” 如果,你一直不肯出现的话。 她明白这已经是极致的为难,可她,已经是孤注一掷。 在我离开之前,回到我身边。 云景被她成功气疯,她落下那句话的时候他险些要冲出身体,整个人被大片的阴翳所覆盖。 伴随着一降再降的低压,嵇灵这一次睡得香甜。 云景却是睡不着,眼中遍布血丝,周身的阴郁一升再升,竟在最后一刻挣脱了束缚,走到了她床前。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你跟别人在一起,即便是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 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属于另一个人的可能。 伸出的手正要触碰到她,却猛然收了回来,他迅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满脸是不甘。 嵇灵,你怎么可以这么薄情。 云景红了眼眶,前世今生,他们在一起十几年了,她怎么可以还选择别人? 应了无忧那句话,他还不如死了呢。 若是死了,也不必看到她对别人投怀送抱。 但死了也是不甘,明明是他的人,为什么非要他退出,为什么非要他将心上人拱手让人? 他做不到。 心爱是占有,是毁灭,不是大方。 次日,嵇灵和战北烈开始赶路,身边也一直伴随着云景的低压。 她已经没有心思在任何地点停留,直奔雷国,去寻找又一个可能。她不能只为难云景,自己也要有所行动。 与此同时,战北烈对她的几番示好,她没再拒绝,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了,四周气压的明显浮动。 临近年关,两人终于到了雷国。 “先休息一夜,我们明日回京都。” 回到雷国,战北烈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他把嵇灵带到了在此地的别院。 “好。” 嵇灵固然是想直接前往目的地,但她也不能得寸进尺地阻挠战北烈回去过年。 “他们都是我的亲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吩咐他们,或者来找我。” 战北烈嘱咐了一句,这才离开她的视线。 嵇灵顿了顿,她一路走进来,别院里的人都是神情恭敬,和战北烈一样极具分寸,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 他是真的把她当自己的太子妃了。 想到这里,嵇灵有些头痛,不怕逢场作戏,只怕真心实意。 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希望那个秘地也有战北烈想要的东西。 而云景一直看着她,神情已经有些麻木,战北烈确实很有分寸,除了那一日,便没有再和嵇灵有更近的距离,而他越有耐心,云景就越觉得烦躁。 另一边,战北烈离开嵇灵的视线,顿时就换了一副面孔。 “这几个废物,可真是长进了。” 听着属下的禀报,战北烈冷笑了一声,眸光瘆人入骨。 “料理干净,若是让本宫的太子妃不高兴了,自己去喂狗。” 东宫里养了不少狼狗,战北烈的惯用惩罚,就是让人自己去喂狗,还要那人保持清醒,忍受着自己被一一啃食干净。 嗜血暴戾,这才是他的本性。 “是,殿下。” 下属闻言顿时脊背一寒,顿时领了命退了出去。战北烈却是坐在了原地,手里把玩着一根发簪,这是那日在雪地里他从嵇灵手里拿过来的。 他的小姑娘,终于跟他回来了。 他正想往簪子上吻下去,却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东宫里,还有许多碍事的人。 战北烈眸光微转,近身的侍卫很快就来到了他面前。 “找个由头,把她们都打发了。” 他并没有多洁身自好,从启蒙到现在,侍妾从来不少,也正是如此,他也没将嵇灵那些过往当一回事。 只是她看到了,可能不会很高兴。 侍卫正要领命,战北烈却突然又转了话锋。 “算了,还是杀了,清干净一点。” 省得夜长梦多,惹是生非。 “是。” 侍卫点了头,战北烈这话一落,代表着不仅是那些侍妾要死,所有与之相关的,也都要下黄泉。而侍卫也早已习以为常,战北烈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要做的事情,就要做到极致。 嵇灵并不知这场与她相关的腥风血雨,战北烈第二日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耐心温润。 “别骑马了,坐马车。” 战北烈将她领上了那辆奢华的马车,自己却没有上去。 “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喊我。” 战北烈放下了车帘,转头对上有些惊诧的亲信时,眸光冰冷入骨。 “看什么?本宫很可怕吗?” 眼见着气氛沉了下来,战北烈突然又勾起了笑容,却让一众人更惶恐了。 而云景目睹了他的变脸,若有所思。 返京路上,战北烈仍旧还是那么体贴,时不时对嵇灵嘘寒问暖,无求不应,却又在后者厌烦之前迅速抽离。 如此种种下来,饶是被气疯的云景都想夸他一句好手段,而这时,嵇灵却突然出了问题。 第一百九十八章 原来,你在这里 临近雷国京都,嵇灵毫无征兆地晕倒了,将一行人都吓了一跳。 战北烈不禁拧了眉,即刻喊了太医,匆匆将嵇灵带进了东宫。 “怎么回事?” 东宫里人心惶惶,聚集了一群太医,战北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很难看。 太医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没能看出原因来。 而暗处的云景亦是眉头紧锁,他大概,猜出了原因。 嵇灵是因为他才重生的,状况与他息息相关,准确来说,他状况不好的时候,嵇灵也会受到影响。 只是现在,他不能判定她究竟如何了,也只有无忧,才能诊出嵇灵本身是死脉。 “一群废物!” 而东宫众人却是不知道,战北烈雷霆大怒,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他调了过来,却没能给出一个想要的结果。 云景干看着更是着急,却突然指间一热,仿佛被什么抓住了,这个触觉,不是来自这具身体,而是直接触碰到了他本身。 下一句,他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呢喃。 “原来,你在这里。” 云景骤然瞳孔一缩,他看到踪迹,伸手想抓回去,却落了空。 “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走了。” 他突然又感到了唇瓣一热,只是蜻蜓点水,便即刻远离。 “灵儿。”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令他很难受,云景不禁红了眼,他低声唤了一句,却久久没能再听到回应。 这一夜,东宫惶恐了一夜,云景也看了她一夜。 次日清晨,嵇灵又毫无征兆地醒了,只是起身时,满脸是迷茫。 云景很想朝她走过去,靠在榻上的战北烈却更先一步握住了她。 “你醒了!” 战北烈情绪有些激动,一时也忘了他要守的分寸。 “我怎么了?” 嵇灵蹙起了眉,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昨日突然晕过去了,我很担心你。” 看着她下意识的反应,战北烈眸色一暗,但很快恢复如常。 “谢谢。” 嵇灵抿了抿唇,有些沉默。 “先起来用膳。” 战北烈笑了笑,与她拉开了距离。 嵇灵点了头,洗漱完回眸时才发现,她好像,在战北烈的寝宫里?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蹙起了眉。正想说话,侍女便已经端来了膳食。 “摄政王殿下,太子殿下出去了,请您先用膳。” 侍女对着她神情恭敬,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嵇灵眸光微闪,还是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给本王换个房间。” 怎料,她这话一落,侍女顿时神情大变,连手上的膳食都没端稳,东西洒了一地,侍女也瞬间跪了下来,整个寝宫都跪了一地。 “摄……摄政王殿下,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吗?” 侍女抑制不住地发颤,嵇灵蹙眉更深,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算了,本王一会跟你们太子殿下说。” 她不再为难这些人,众人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惊恐了几分。 战北烈究竟说了什么? 嵇灵看着跪了满地的人,不由深思了这个问题。 “你先把东西收拾好。” 良久,她对着面前的侍女说了一句。 “是!” 侍女连忙反应过来,将洒在地上的收拾好又很快端来了新的。 等到战北烈再回来的时候,他似是有些劳累,嵇灵看着他,神情晦涩不明。 “怎么了吗?” 战北烈看出了她的犹豫,看着她问了一句。 “换个房间。” 若是不知道就算了,这不仅是战北烈的寝宫,还就是他自己住的房间,这让她怎么忍受? 战北烈闻言,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而下一瞬,又恢复如初。 “昨日太急,是本宫唐突了。” 他应了嵇灵的请求,给她换了一处。 “明日除夕宫宴,你随本宫一并前往可好?” 战北烈对着她是询问,嵇灵却是听出了不容拒绝。 “嗯。” 嵇灵没多想,应了下来。 “那本宫便不打扰你了。” 战北烈笑着与她道别,转身时却瞬间变了脸。 “说,你们做了什么?” 他眸光冰冷,看向了今日和嵇灵说过话的侍女。 “殿……殿下。” 侍女忍不住地发颤,众人再次跪了一地,战北烈却是笑了。 “本宫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回来。” 他摇了摇头,最后是挥了袖。 “殿下!” 侍女瞳孔一缩,却瞬间被侍卫捂着嘴拖了下去,与此同时,清晨见到嵇灵的人也纷纷被拖了下去。 嵇灵还没察觉到异样,只觉得四周的人似乎都被换了。 她穿上宫人准备好的衣袍,和战北烈一并去了宫宴。雷国此次的宫宴由皇后主办,是在未央宫。 “母后会喜欢你的。” 两人一路上都是受人注目,踏进未央宫那一刻,战北烈突然说了一句。 嵇灵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两人很快就见到了皇后,雍容华贵,举止端庄而肃穆,一看便知是出自世家,恪守礼制,一举一动都透出了大气。 “见过皇后娘娘。” 嵇灵顾不得多想,上前对着皇后行了一礼。 “北国摄政王?久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俗。” 皇后点了点头,眸中多了一分欣赏。 “皇后娘娘抬举了。” 嵇灵浅笑了一声,她要恪守礼仪,也同样让人看不出差错,百年望族的底蕴和摄政王的威望,皆在举足间释放。 这一眼,让皇后更为满意了,她看了一旁的战北烈一眼,眸中有几分赞许。 “前来匆匆,殿下辛苦了,本宫定让烈儿好好陪你转转。” 嵇灵此次前来,是打的督察两国贸易的旗号,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闲职。 “劳娘娘挂念了。” 嵇灵没多说什么,那只会越描越黑。 两人来得还算早,未央宫里还没有什么人,但那些皇子公主大臣也渐渐来了,每次扫过嵇灵和战北烈时眼中都有些惊讶,但谁也没敢迎上去八卦。 “还要有阵子才能开始,你要是无聊的话,本宫陪你去转转如何?” 嵇灵正抿了一口茶,战北烈突然侧过头来问了一句。 “好。” 嵇灵应了下来,而两人几乎是同时起了身,她猝不及防撞进了战北烈怀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嘶……” 战北烈被撞了个结实,下巴生痛。 “抱歉。” 嵇灵一惊,顿时与他拉开了距离。 “无碍。” 方才那一瞬他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战北烈笑得真诚,令不少正在看着他的人都有些错愕。 同样的场景,上一次,如此“冒犯”战北烈的人,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却听旁人嘲讽了一句。 “那可是北国的摄政王,嵇家嫡女。” 如果光是北国摄政王这一点还不足令人侧目,但是嵇家,便是为人忌惮。嵇家这百年来都兢兢业业地在北国为官,但谁也没有忘记其源远流长,那家族存在之久,比雷国本身还长。 现在的雷国,也存在着嵇家旁系一脉,尽管不是达官显贵,但也不容小觑。嵇家虽然曾经出言不会干涉族中弟子从政,但谁也不会觉得对方是真的不护短,当初的天一阁,若不是唐靖确认了嵇灵好好活着,还出于某些考量,那些族老也不能那么淡定。 简而言之,嵇家允许你与他们族中子弟争权夺势,但不会容许你夺其性命,嵇家不会阻止你,可若是真都让你成功了,你这辈子也到头了。 因而,底下人一得知嵇灵的身份,心思也冷了几分。 “所以,太子殿下这是……” 这是要和北国和嵇家联姻吗? “少说两句。” 旁人低声提醒了一句,这两人都不是他们能多讨论的。 嵇灵没听到这些话,和战北烈离了席,边走着还在观察宫中的建筑,雷国国都没遭过什么劫,是和先祖一脉相承的。 “和北国有些不一样?” 走在路上,战北烈主动与她说了话。 “嗯。” “是有些不一样。” 要了解建筑本身,才能更好地掌控某些机关。 “你便是与人不一样。” 战北烈突然笑了,别的姑娘,好歹会欣赏欣赏良辰美景,嵇灵反倒是一来便是直奔目的。 嵇灵没管他,神情在思考。战北烈便是看着她,没再出言打扰。 突然间,她走向了一面宫墙,正想伸手,战北烈却猛然握住了她。 “别碰。” 战北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宫中秘地,竟被她两眼就看出来了。 “抱歉。” 嵇灵回过神来,她一心想着事情,却差点坏了别人的事。 “你这样,有什么地方能避得开你?” 战北烈笑得宠溺,嵇灵还没反应过来甩开他,他便一直握着她,小姑娘的手有点凉,但格外细腻,令人爱不惜手。 “太子殿下抬举了。” 嵇灵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容客气。 “这宫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过几日再去那个地方。” 战北烈并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依旧。 “回去。” 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等一下。” 战北烈唤了她一声,突然走近扶了一下她的步摇。 “有些歪了。” 战北烈眸光动了动,嵇灵有些失神,这副神态,若不是她那日感受到了那份低压,真的会怀疑到战北烈头上。 除了云景,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对她生出好感,这是嵇灵当时动了心思的原因。 “谢谢。” 嵇灵道了一声谢,与他拉开了距离,却听战北烈轻叹了一声。 “我以为……” “你现在会喜欢我呢。” 战北烈没停顿多久,便说出了下一句。 “太子殿下。” 嵇灵抬起了头,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拒绝。 “别急。” 战北烈笑了一声,阻止了她下一句。 “你不觉得,我们很合适吗?” 不仅仅是合适,更是势均力敌。 “合适不是喜欢。” 嵇灵蹙起了眉,合适的人太多了,可以是战北烈,可以是扶风,但喜欢,只有一个。 “是吗?” 战北烈突然又走上前来,抓着她的手抵在了自己胸口上。 “灵儿,你真的,没有感觉吗?” 战北烈的神情有些落寞,这一声却突然让嵇灵心一颤,与此同时,云景竟然与之共通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嵇灵微凉的手抵在了他胸膛上,嵇灵也是瞳孔一缩,满脸是不可思议。 “是你?” 嵇灵的声音有些颤抖,正想确认,一个侍卫却突然跑了过来。 “殿下,宫宴要开始了。” 侍卫一阵头皮发麻,坏了太子的好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战北烈却是没管他,猛然将嵇灵揽入了怀中。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四目相对,嵇灵彻底乱了神,下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战北烈在她眉间落了一吻。 “是我太急了,不应该逼你。” 战北烈低笑一声,放开了她,与此同时,云景的通感也消失了。他看着战北烈握着嵇灵的手,狠狠地蹙起了眉,这究竟,又是怎样的一场阴谋? 嵇灵已经被混淆了,由着战北烈将她牵回宴席上也没有甩开。 而看着两人亲密地走回来时,众人的神情有些复杂。 “父皇、母后。” 如是春风得意,战北烈对着帝皇帝后行了一礼,周身的愉悦毫不遮掩。 帝皇帝后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嵇灵也收回了些许神智,挣开战北烈的手行了一礼。 “见过雷国陛下、皇后娘娘。” “好,很好。” 雷皇连夸了两句,皇后甚至想当场将祖传的镯子送给她,嵇灵还没完成魔怔,拒绝了。 落座后,众人开始敬酒,嵇灵正想举杯,却被战北雷拦住了。 “你不喜欢,就别喝。” 嵇灵是不喝酒的,不仅不喝,还是深恶痛绝。 酒杯被夺走换成了茶,恍若故人,嵇灵一怔,没说话。众人神情各异,但也没多言,期间皇后时不时跟嵇灵说几句话,越看越满意,嵇灵却觉得心里发毛。 她想拒绝,却又想起了方才的感知,一时间举棋不定,有些浑浑噩噩,但没表现出来。 云景看得心惊,他非常确定自己和战北烈没半点关系,可为何会有方才那一幕?而方才种种,显然是将嵇灵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了。 她在怀疑战北烈,怀疑战北烈是不是他,战北烈给了她确定的答复。 而他又要被置于何地?? 第二百章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云景有口难言,只能看着嵇灵有些恍惚地接受了战北烈的亲近。 他是不是该庆幸两人足够谨慎?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云景已经想到了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的人,要和一个与他相似的人在一起了,而他,只能是旁观者。 此一刻,他体会到了洛宸当年看到他的心情。 宫宴结束,帝皇帝后都给了嵇灵一个大红包,而战北烈,更是给了她一份大礼。 一场冲上云霄的、漫天的烟火。 这一场烟火在苍穹之下格外明亮,云景清晰地看到了她被照耀的眸光中夹杂了泪光。 “喜欢吗?” 战北烈走近了她,笑容在烟火消散之时显得格外明艳。 “战北烈。” 嵇灵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双眸紧紧看着他,声音有些发颤。 会是你吗? 这一刻,云景看出了她的心声,却是被掠夺的难受。 “怎么了?” 战北烈也看出了她有些失神,而下一刻,嵇灵就抚上了他的脸,后者心悸了一下。 “战北烈。” 她又重复了一声,眼见着要唇齿相触,云景红了眼,而就在此次,嵇灵突然眉心一痛,往后退了一步。 “灵儿……” 怀中落了空,战北烈匆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却是骤然变色。 “你……” 战北烈先是一怔,反应过来是满眼的阴翳,究竟是想,敢在他眼皮底下玩这些手段? 嵇灵也意识了过来,脸上有些发热。 云景顿时黑了脸。 “先回东宫。” 战北烈不敢再碰她,两人拉开了距离,但见着嵇灵有些身形不稳,终是咬了牙抱着她迅速往东宫的方向掠去。 “你等一下,我……” 战北烈将她放回床上,正想去找解药,却突然想到,这大概是没有解药的。 “你能冷静吗?” 战北烈回眸,看着她竭力在压抑,眼角染上了绯红,他不由眸色一暗。 “出去。” 嵇灵眸中闪过了一抹狠戾,她还没确定,她不会那么冲动。 而她这一眼,战北烈和云景都看出了她的那抹阴狠,对自己的阴狠。 “灵儿。” 战北烈犹豫了一会,终究是没有离开。 “做本宫的太子妃,好不好?” 战北烈欺身上前,扼住了她的后颈。 “你是不是……” 嵇灵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在这种情形问这种话,他是不是有病? “本宫绝不负你。” 战北烈眸光一暗,将她拉了过来,而就在他要触碰到她的脸时,一只大手横空伸出,迅速将嵇灵拽了出来。 “乘人之危,太子殿下好手段。” 云景将她按在怀里,几乎要将她碾碎,周身的阴翳不掩而溢。 可他并不能确定,他能控制自己多久。 “有冰窟吗?” 他压抑了心底的情绪,抬头问了一句。 “……有。” 先是被中止,又是被谴责,战北烈脸色有些阴郁,但还是应了下来。 “呵。” 云景冷笑了一声。 在进入冰窟之前,他没让战北烈再触碰到嵇灵。 他将嵇灵放进了冰窟,也有些不忍,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宁愿杀了她,也不愿亲眼目睹她与别的男人纠缠。 正要将她放下去,嵇灵却突然抓住了他。 “是你吗?” 这一瞬间,她恢复了一丝神智,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眸。 “是我。” 云景心下发沉,点了头。 “你乖一点,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落下一句,忍着泪意扒开了她的手。 “不许……再骗我。” 关上门的那一刻,云景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句,他不忍地闭上了眸,转眼却是神色冰冷地对上了战北烈。 “抱歉。” 战北烈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面带歉意,云景瞥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暗处。 足足是两个时辰,嵇灵才从冰窟里走出来,她打开门那一刻,险些就要从地上摔下去,战北烈匆忙扶了她一把。 “别碰我!” 嵇灵一把推开了他,眼中闪过了一抹厌恶。 “抱歉。” 战北烈低声说了一句,终究是他太急了。 “这段日子叨扰殿下了,本王还是在京中找个客栈罢,太子殿下何时出发,再告诉本王。” 嵇灵神情冰冷,坚持要离开东宫,战北烈拧不过她,终究还是让人将她送出了宫。 雷国最好的客栈,一号厢房。嵇灵拒绝了战北烈的再次示好,给了小二一张银票,让他去联系嵇家旁系。旁系的人来得也快,嵇灵问了不少事情,也说了些要求,前者都一一应了。 是夜,嵇灵正要褪下外袍,却猛然回眸。 “唐靖!” 她厉声喊了一句,声音冰寒刺骨。 “大小姐。” 云景眸光微闪,现出了身影,却猝不及防挨了她一巴掌。 “我真以为你死了呢。” “你竟也看得下去?” 在冰窟的两个时辰,嵇灵已经冷静够了,重逢之时,没有理智,剩下的只有滔天的怒意。 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痛苦,看着她魔怔,他是怎么看得下去的? “我……” 云景动了动唇,想说话,却没能说出口。而他这副模样,却成功让嵇灵再次误会了。 “竟然你这么大方,我便如你所愿!” 嵇灵气红了眼,抬脚要走出去,却听了云景一句。 “别闹了。” 这话一落,所有压抑的情绪顿时倾涌而出,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她背对着云景发颤,后者却也没有任何举动,她突然笑了,大步摔门而去。 云景闭了眸,即刻跟上了她,却没有再现出身影。 而她说的也只是气话,嵇灵没有回去找战北烈,而是穿过门外的嵇家旁系和东宫的人到了一处酒楼。 他看着嵇灵点了一桌的东西,再是化悲愤为食欲,不由笑了。 不过笑了一半,他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一桌子菜,不是嵇灵喜欢的,而是他的偏好。 嵇灵心情不佳,一个人坐了一个包厢,便是足足坐了一夜。 “云景,你真不是人。” 离开酒楼前,嵇灵愤愤不平地念了一句。 云景有些无奈,却也不能说什么。 而就在她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状况。? 第二百零一章 可我,不想再等了 雷国二皇子。 嵇灵瞥了眼前人一眼,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嵇大小姐,久仰大名。” 二皇子上前对她行了一礼,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兴味。 “二皇子殿下。” 嵇灵眸光微闪,对这拦路人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二皇子却在打量着她,宫宴上她和战北烈举止亲密,却又在当夜离开了东宫,令人捉摸不透。 “看够了吗?别碍道。” 嵇灵蹙起了眉,正想越过他走过去,却再次被拦了路。 她彻底没了耐心,没等二皇子说什么,便推开人走了。 先是中了药,又是云景不理她,她根本没剩下多少耐心,也没有注意到,她前脚离开,后脚战北烈就对上了二皇子。 她回到了客栈,夜色渐凉,她却渐渐收回了理智。 “云景?” 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云景在暗处眸光微动,但没有反应。 “唐靖!” 她骤然提高了身量,云景意念刚起,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嵇灵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不由凝了眸。 “你究竟……” 她走近了他,后者却退后了一步,嵇灵脸色骤冷,将他拖了回来。 四目相对,唐静是一如既往地淡漠,眸中却多了一分她从前没察觉到的隐秘情绪。 “你究竟是谁?” 嵇灵猛然推了他一把,压在他的肩膀将他按到了床上。 云景动了动唇,没说话。 “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嵇灵抬起了他的下巴,逼迫他与她对视,那张冷漠的脸溢出了一丝宠溺。嵇灵在这一瞬间有些迷惘,而就在这时,云景突然动了手,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乖一点,别闹。” 云景俯身看着她,却撑着床没有触碰到她。 “你再等一会,我会回来的。” 云景忍住了触碰她的欲望,他已经有了想法,只差一个契机。 “可我,不想再等了。” “云景,我好累。” 嵇灵瞬间红了眼,云景叹了一口气,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隔着被褥抱住了她。 “很快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又能好到哪里去?相伴咫尺而在天涯的感觉太累了,还差一点,就要看着她属于别人。 “乖一点,不许再和别人靠那么近。” 这一刻,他也明白了,这些日子,她都在故意刺激他。 而很明显,她成功了,他的一切,都会为她牵动。 “否则,我会杀了你。” 宁愿共埋葬,也不能割让于人。 “好。” 嵇灵应了下来,却觉得更难受了。 “睡,我一直都在。” 云景叹了一口气,嵇灵却是不情不愿,倔强地看着他不愿闭眸。 “不会骗你的。” 他笑着劝了一句,嵇灵还是不太愿意。却是终究敌不过困意合了眸。 云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她放好,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幸好她足够敏锐,不然,他会先她一步疯了。 半年了,他一直看着她,如今,终于能有回应了。尽管仍旧是身不由己,但已经好了太多,他不能太贪心。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也合上了眸。 次日,嵇灵醒来的时候,很幽怨地看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 她正想喊他一声,却有人先一步敲了门。 “小殿下,你醒了吗?” 这道声音是战北烈的,嵇灵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他开了门。 “什么事?” 嵇灵只开了一道门缝,战北烈却强硬地将整扇门都打开了。 “你先别生气。” 战北烈也有些疲惫,他连夜处理了几只碍事的苍蝇,心情不太美妙。若不是他们碍了事,嵇灵也不会急着离开了,想到这里,他眸中闪过了一抹阴翳。 “你还好吗?我……让太医再给你看看?” 战北烈挤进了她的房间,神情有些无奈。 “不用。” 嵇灵拒绝了,若是有问题,云景昨夜就说了。 “你别作践自己。” “战北烈,我想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嵇灵打断了他,她不知道上一次战北烈为什么给了她那么一种错觉,正是想不明白,便是更加忌惮。 “是我昨夜唐突了。” “你别这样好不好?” 战北烈有些头痛,他就错了那一步,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 “我不喜欢你。” “也不需要你的身份来加持。” 锦上添花,是可有可无,嵇灵将话都说明白了,战北烈却是变了色。 “嵇灵,不要太冲动。” 他第一次对她直呼姓名,显然是动了怒。 “我给你时间,不要再说这种话。” “明日,我们就去秘地。” 他的语气是不容置喙,话落便迅速转身离开,不给嵇灵拒绝的机会。 嵇灵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 战北烈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很奇怪,她现在都没想明白对方怎么就认准了她,那么确定的坚持,确信无疑、胸有成竹,仿佛她一定会答应,仿佛一定会有结果,是云景都不曾有过的确切。 嵇灵想不明白,也就更加疑惑。 可那秘地,还是要去的。 “唐靖。” 她喊了一声,云景迅速现出了身影。 “你说,他是为了什么?” 没有突如其来的的感情,而如果只是算计,战北烈也不必做到如此,她这几日观察了,战北烈并不是什么善哉,却偏偏对她有耐心,可若说是一见钟情,也不见得。 战北烈的感情,来得太蹊跷。 他这个人,都显得不太对劲,不单是别人怀疑,有时候,连嵇灵自己都疑惑,她是不是给战北烈下蛊了,让对方能对她这么放下身段。 云景很想问她一句真的对这个人有印象吗,可没能说出口。 “是不是我做错了?” 是她先前让战北烈产生了错觉吗? 云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没说话。 “但我还是要去。” 如果错了,那就由它继续错。 她去了也是徒劳无功,不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云景想劝她回去,但想了想,不去一趟,她也不会罢休。 如他当年一样,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即便,早就知是徒劳。 “等等。” 嵇灵突然神情一滞,看着他。 “如果你在这里,那么,唐靖呢?” 第二百零二章 末将不是他 这个问题,让云景整个人都怔住了。 本来他是确认唐靖已经死了,现在,也有些怀疑。 但是一个死人的意识,怎么可能那么强?还整整束缚了他大半年。 他有些不确定,也无法给嵇灵答案。 嵇灵看他一直没有回应,蹙眉更深。 “我一直想问你,既然你用了他们的身份,那么他们本身都去了哪里?” 从前她无顾多想,可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她不得不多想。 “死了。” 云景沉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你把他们杀了?” 嵇灵顿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云景翻了个白眼。 他固然是有些不择手段,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 “好。”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嵇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脸是怀疑。 “末将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顿时换了一副神态。 “唐靖?” 嵇灵顿时变了色,满脸不可思议。 “大小姐,末将的职责只是保护你。” 唐靖没否认,云景这段日子的种种,已经超越了界限,更是破坏了规矩。 除了危及继承人生命的状况,嵇家军是不能出手的。 他不清楚云景是怎么进入了他的身体,还夺走了控制权,可他并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他可以为了嵇灵去死,但不能将自己的身体割让于人。 “你……” 嵇灵有些不知所措,唐靖回来了,那么云景又去了哪里? “他也在,大小姐好自为之。” 唐靖敛了敛神,转身要走,嵇灵却拉住了他。 可她也只能拽着他,无法出言。 “末将不是他。” “大小姐要是想,就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这两人拉拉扯扯的,横着他一个算什么回事?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并不清楚其中的纠葛。 “我……” 嵇灵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松开他退后了一步,可身后却是门槛,她一脚踏错往身后倒去,唐靖下意识去扶她,却是过于匆忙,压着她摔向了门外,得亏是他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她的后脑勺,才避免了一场祸难。 两人即触即离,唐靖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扶起她之后就退回了暗处,可两人的“亲密”,却同时落在了几方人马眼里,尤其是东宫的人。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这话就传到了战北烈耳边,他冷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次日,他带着笑容敲开了嵇灵的门,那处秘地有些偏僻,离京城有几日距离。 嵇灵对上他神情有些复杂,收拾好东西骑上了旁系准备好的马。 “还在生气吗?” 战北烈牵着马靠近了她,神情还有些无措。 “本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嵇灵牵着马绳有些烦躁,他怎么就能这么冥顽不灵呢? “灵儿不喜欢我。” “是因为喜欢你的侍卫吗?” 战北烈突然问了一句,嵇灵看向他,不由一怔。 唐靖莫名中了枪,嘴角微抽。 “你误会了。” “本王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她落了话,眸中闪过了一抹落寞。 “是吗?” 战北烈观察着她的神情,似笑非笑。 “你管得太多了。” 嵇灵拽了下绳子,与他拉开了距离。 “可你明明,就是我的啊。” 战北烈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呢喃了一句,而这一句,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此时,北国西北军营。 这大半年来,嵇尘以雷霆之势与扶风在此处立下了威望,虽仍旧还存在问题,但暂时还算可控。 “灵儿去了雷国。” 营帐里,嵇尘和扶风席地而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也能勉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了。 扶风也没有想到,他一个南风院头牌,有一日会在军队里驰骋。 “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扶风接过嵇尘递过来的茶,笑着摇了摇头。 “总是不太能放心。” 嵇尘轻抿了一口茶,尽管他能管着雷国那一支旁系,也不太放心她一人身在万里之外。 “忍忍,她不可能一直活在你眼皮底下的。” 扶风挑了挑眉,后来才明白,嵇尘这哥哥是当得操控欲过强,明明是担心,却总是适得其反。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嵇尘压下那份沉重,也笑了。 “只是不明白,她去雷国做什么?难不成真的看上了那个雷国太子?” 扶风眸光微动,眼中起了几分兴味。 “不可能。” 嵇尘当即就否定了他的话,若是嵇灵真的能轻易移情别恋就好了,可惜她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一生,都始终要被那一份痛苦压抑。 “可能有她想要的东西。” 扶风叹了一口气,已然是悲剧,又何去何从呢? “别喝茶了,喝酒。” 嵇尘看出了他的悲凉,令人拎来了酒。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 扶风大笑一声,连酒杯都不要,仰头喝了一口。 “灵儿最讨厌这酒味了。” 烈酒入喉,扶风笑着又说了一句。 “是啊,小时候厨娘做了个酒酿丸子,她闻着不高兴,将整张桌子都掀了,她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 嵇尘也笑了,拿起酒壶与他对饮。 “小霸王,从小就是。” 扶风摇了摇头,笑着笑着却落了泪。 他又想起青怜了,嵇灵不喜欢,青怜却是很喜欢这一口,初识时,盯着他的酒壶不敢问,却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而他又是什么时候,记住了这个人的呢? 可能是记住容易,忘记艰难。 嵇尘见他又陷入了回忆,有些无奈,儿女情长,最是难解。连他自己,也没能解开这个难题。 营帐里洒了一地的酒瓶,嵇尘将失魂落魄的扶风搀了回去,闻了自己一身酒味,有些嫌弃,叫了个热水沐浴。 他没有嵇灵那么讨厌那个味道,只是饮酒罢不喜欢留下太多的味道。说起来,他们兄妹之间,很多喜好都是相似的。 恰是他当时看着她生厌,她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嵇尘低笑了一声,从浴桶里走了出来,却猛然察觉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第二百零三章 你也小心 嵇尘眸色一冷,瞬间拉过外袍,抓起一根发簪往那个方向扔了过去。 “阿尘。”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根发簪,无奈的声音传来,嵇尘顿时就辨认了是谁。 “风云,你居然还敢来!” 而他这句心声还没说出口,就被风云捂住了唇。 “我就看看你,没打算做什么,你别生气。” 风云迅速点了他的穴,将他放到了床上。 嵇尘顿时气红了眼,运功试图冲击穴位。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没想杀他。” 风云抱着嵇尘叹了一声,他固然是不想嵇灵好过,但也没打算要了风情的命,只是云茗的谋算,他也没有阻止就是了。 而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阿尘,你真好看。” 嵇尘还来不及系好衣袍,胸膛袒露,而怒意为他白皙的皮肤染上了绯红,别是一番滋味,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风云抚上了他的脸,爱不惜手,正想伸入衣袍,嵇尘却突然冲破了穴道,猛然扼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到了身下。 “你的人杀了我的妹夫,还敢来找我?” 嵇尘眼中是不掩的杀意,掌中的力度毫不怜惜,真的是想就此杀了风云。 风云呼吸受滞,却是突然笑了,他眸色一暗,瞬间挣脱了嵇尘的束缚。 “敌袭!” 嵇尘毫不犹豫,高声喊了一句,风云先是变了色。 “阿尘可真是狠心。” 他有些惋惜地看了嵇尘一眼,也不再犹豫,迅速离开了此处。 嵇尘眸色一暗,瞬间追了上去,却是毫无悬念地跟丢了。 “主子。” 如风看着他赤着足,上身袒露,微微变了色,将自己的外衣递了过去。 “不必。” 嵇尘冷着脸系好了身上唯一的衣袍,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 他就这样回了营帐,路过见到他的将士神情却是有些复杂,嵇大公子这一双足是真的白。嵇家这对兄妹都是生得一副好模样,那皮肤更是白得耀眼。 嵇尘随着他们这些糙汉训练了这么久,贵公子的气度却没有任何折损,也怪不得北国那么多有情儿女对他念念不忘。 有些人,生来就与众不同。 另一边,嵇灵一行人也到了那处秘地。 这是一处盛大的地下宫殿,不是陵墓,而是真正的宫殿。 “早年间曾经爆发了一场大风暴,先祖便让人修建了这座地下宫殿。” 两人下了马,战北烈给嵇灵介绍道。 “没留下地图吗?” 嵇灵拧了眉,一眼望去这地方并不比雷国现在的皇宫小,甚至可能别有洞天。 “如果有地图,本宫就不必那么费劲了。” 但是进入外围,就已经折了他不少人。 “本王去看看。” “等等。” 嵇灵正想抬脚走下去,却被战北烈拦了下来。 “不必太急,你刚来,先休息。” 战北烈笑着说了一句,嵇灵却是脸色发僵,战北烈这习惯,晨起亥眠,比老夫子都要苛刻。 “随你。” 嵇灵没坚持,保持精力,也能更好地确定。 而她刚到休息的地方,唐靖就主动走了出来。嵇灵看到他,神情一怔。 “大小姐,此处末将不可估算,请大小姐注意一些,末将会多调些人过来。” 唐靖神情严肃,这是雷国开国时留下来的宫殿,谁也不能保证里面有什么。 “我知道了。” 嵇灵颔首,也正了色,连唐靖都忌惮,那么她也不会松懈。可越危险的,就越具有可能性。 “你也小心。” 嵇灵提醒了他一句,唐靖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真正担心的是谁。 “嗯。” 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次日清晨,嵇灵和战北烈一并走入下去,入眼是一排夜明珠,在地下显得格外明亮。 “这是本来就有的?” 嵇灵看着那镶嵌完整的夜明珠,侧头问了一句。 “嗯,这宫殿到处都有。”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险些晃花了眼,嵇灵却只是在观察,情绪没有多少变化。 “和嵇家族地有点像。” 只是嵇家的族地还要奢华一些,嵇灵见惯了,也没什么感觉了。毕竟她非常清楚地记得父亲说了一句,夜明珠是最廉价的东西。 “希望能有幸看到你的族地。” 战北烈笑了笑,嵇灵不置可否,那地方,是不容许外人进去的,连同妻子和夫婿都要被排除在外。 “这个材质很特别。” 嵇灵蹲下来往地下敲了敲,不像是大理石,又说不上是什么。 “在此处,没有什么特别。” “但到了前面,可能会陷进去。” 战北烈低头看着她的发旋,又突然对上了她错愕的双眸。 “你是说,会融化?” 嵇灵拍拍手站了起来,晓是她不算孤陋寡闻,此时也觉得意外。 “嗯,但还摸不清是什么原因,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战北烈如实告诉了她,却让嵇灵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这应该不是机关,谨慎一点。” 会陷进去的地砖,已经超脱了机关可以掌控的范围了。 “嗯。” 战北烈没让她在前面,而是带着人先行。外围已经被清理过,一时没什么障碍,嵇灵一路走着,也一直在观察。 “小心。” 一支箭矢从某个地方穿刺而来,战北烈正想出言提醒,嵇灵就先一步做出了动作。 “你们先祖的宫殿真的是用来躲避风暴的吗?” 嵇灵有些怀疑,谁家宫殿一开始设那么多要人命的机关,用来锁人的她都信。 “先祖的心思,我等儿孙又怎么能堪破?” 战北烈笑着摇了摇头,将她身后那支箭拔了下来。嵇灵接过,一时有些疑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种箭羽,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 战北烈轻声问了她一句,同时也打断了她的思路。 “没什么。” 可能也只是相似,嵇灵没想太多。 “注意一点,前面就是了。” 他说的,是地砖发生变化的地方。战北烈拿过了她手里的箭,往前方扔了下去。 箭矢穿过地砖,竟是直接没了下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这是?”? 第二百零四章 它们为什么怕你? 嵇灵瞪大了双眼,亲眼所见,感觉到的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状况,有些像沼泽。” 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若有所思。 “不能往上面走吗?” 嵇灵停了一会,又看向了上面。 “上面有机关。” 战北烈往上扔了颗石子,上面本来平坦的石面忽然现出了小洞,箭矢飞快往石子的方向穿过没入地面。 “危险!” 战北烈猝不及防,眼见着嵇灵突然往上掠去,一脚踹在了某个方位,碎裂的石子落下,她脚步微转,回到了他身旁。 “毁了就好了。” 她脸色平静,战北烈却是黑了脸。 “太危险了,没有下次!” 那机关若是有什么差错,她就算武功盖世也躲不过。 “你多虑了。” 嵇灵面色如常,她自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若是在这种机关上折了,她也不必姓嵇了。 “听话。” 战北烈沉了脸,但没继续念叨她,让侍卫先行去试探。 侍卫很快就折了回来,前面有一道青铜石门。 嵇灵和战北烈对视一眼,迅速踩着墙沿到了侍卫所说的地方。 她正欲靠近青铜门,却被战北烈拽了回来。 “嵇灵,你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战北烈的怒意已经压抑不住了,她是聪明,可太自信了,早晚有一天,她要折在自己这份自信手上。 “……本王没那么自负。” 嵇灵一噎,她只是习惯了走在前面,她是继承人,是摄政王,自然不能躲在别人身后。 战北烈冷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了门前的青铜门。 “你别按……” 下一刻,战北烈不慎摸到了一个机关,可嵇灵已经来不及阻止,脚下突然一空,两人同时往下坠去,那空隙也迅速合上了。 与此同时,跟了一路的唐靖现出了身影,他蹙起了眉,看了一眼已经作废的机关,他拿出了一样东西,瞬间炸开了眼前的青铜门。 这时,嵇灵和战北烈一直往下坠,眼见着要到底了,战北烈一把揽住了她,整个人摔在了结实的青石地砖上。 嵇灵脸色微变,迅速从他怀里离开,扶了战北烈一把。 “你怎样了?” “无碍。” 战北烈坐了起来,脊背生痛,但没表现出来。 “谢谢。” 嵇灵脸色有些复杂,但没多言。 “不必,是我让你来的,自然不能让你有些事情。” 战北烈露出了往日里的笑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这里又是哪里?” 嵇灵扶他站了起来,打量了四周一番,不由蹙起了眉,不是对未知的忌惮,而是发现唐靖的身影不见了。 他没能跟上来吗? “可能是个偏殿。” 看着胳膊上的手消失了,战北烈眸色微暗,但很快又跟上了嵇灵。 这处偏殿一样有夜明珠,只是光泽较为微弱,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宫殿。 两人谨慎地打量着,而下一刻,嵇灵就变了色。 “你们雷国先祖……还有养蛊的习惯吗?” “什么?” 战北烈一时没接上她的话,就见不远处的壁画上突然有黑点动了,是密密麻麻的蛊虫。 嵇灵有些头皮发麻,她上一次看到那么多蛊虫还是在天一阁,只是那些虫子似乎忌惮风情,他们还没走近就远远地散开了。 “躲。” “躲不了,门就在壁画后面。” 此时此刻,她已经怀疑这是一座陵墓,雷国先祖专门来坑杀儿孙的陵墓。 蛊虫在步步逼近,战北烈回眸看了她一眼,突然拿着匕首往前走去。 “等等。” 嵇灵突然喊住了他,走近了一只分散了的蛊虫。那蛊虫碰到她似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样,骤然一缩,迅速躲开了。 嵇灵:“……” “它们为什么怕你?” 发现这个问题,战北烈并没有多高兴,反而阴沉地抿了抿唇。 可能是,她被下过蛊? 嵇灵眸光微闪,心中是这样猜测,但没这么说。 “可能是我们嵇家血脉强大?” 嵇灵突然笑了,有些古族可能真的是有被天眷的能力,但他们嵇家子弟,只有迎着血泪向前,祖传的是势力,不是能力。 “是吗?” 战北烈不置可否,往蛊虫的方向洒了一包药粉,与嵇灵一并向前走去,双重作用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竟然真的散开了。 面前的壁画是一只模糊的眼,散发着些许诡异,嵇灵顿了顿,没急着推开。 “你和巨蟒战斗过吗?” 她盯着眼前的壁画,突然问了战北烈一句。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躲。” 话落,她猛然打开了这面壁画,迅速拉着战北烈躲到了一旁。 就在壁画消失的那一刻,一只足有人高的蛊虫飞速地钻了出来,令人触目惊心,战北烈看了一眼那只蛊虫,又看了一眼有些玩味的嵇灵,眼中眸光不定。 “快走!” 就在蛊虫整个钻出洞口时,嵇灵毫不犹豫拽着战北烈冲了进去,两人一进去,壁画就关闭了,回眸时只看到了蛊虫艰难转过身时狰狞的头部。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战北烈低头问了一句,她能察觉机关就算了,为什么还能敏锐到知道机关后面是什么? “刚才的壁画上有纹路,很细微,可能你没看见。” 也得亏她谨慎,那么大一只蛊虫,正面对上了,极有可能是尸骨无存。 “嗯。” 战北烈突然笑了,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嵇家的小姑娘,很厉害。 “这里是冷宫?” 嵇灵抬头,突然感到了一股阴森之气,令人有些压抑。 “可能是?” 战北烈也打量了一番,此处,确实是过于破败了。 “冷宫是最没意思的了。” 嵇灵摇了摇头,踹了一脚不远处的破碗。 “我待了几年,确实没意思。” 战北烈笑着说了一句,嵇灵猛然回眸,她倒是没听说过战北烈还有这种回忆。 “很奇怪,我一个太子,还会被贬入冷宫。” 很是荒唐,但他确实待了好几年。 “毕竟,本宫可是个野种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嵇灵脚步一顿,神情有些微妙。 第二百零五章 灵儿方才是在心疼我吗? “你不是帝皇帝后的正统血脉吗?” 她动了动唇,终究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又如何呢?” 战北烈嗤笑了一声,皇室里,最不论正统。 嵇灵一噎,有些沉默。 “不过你放心,他们现在奈何不了我。” 战北烈收回了情绪,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嵇灵:“……” 关她什么事? “灵儿方才是在心疼我吗?” 战北烈眨了眨眼,眸光发亮。 “你想多了。” 嵇灵神情淡淡,她只是好奇,如果有,也只是同出嫡系的悲悯。 一个根正苗红的太子竟沦落到进了冷宫,难道不可悲吗? “我且当是了。” 战北烈笑意不变,谈话间又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心情有些愉悦。 “若是本宫,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庶子,都是不该存在的。” 说到后一句,他的眼眸变得冰冷,但很快恢复如常。 嵇灵欣赏了他的变脸,嘴角微抽,移开了视线。 “如果是灵儿,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两人摸索着宫墙,战北烈突然又问了一句。 嵇灵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我觉得女孩好,像你,聪明又好看。” 战北烈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自说自话。 “不太好找。” 嵇灵自动忽略了他说的那些话,看着连窗户都没有一扇的四周拧了眉。 “总能出去的,不要急。” 战北烈说着还挺高兴,嵇灵却是不想和他单独待太久,移步到墙角开始思考。 “你要吃点东西吗?” 战北烈走过去,给她递了一块肉干。 “不必。” 嵇灵一阵头皮发麻,真是自家的宫殿,他是丝毫不着急,甚至很悠闲。 “好。” 战北烈收了起来,也没吃,他们坠落得匆忙,没来得及带太多东西。 不过这样封闭的空间他看着嵇灵,确实有说不上的愉悦,即便她有些不耐烦。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迟早是他的。 他脸上挂着笑意,眸底却是划过了一抹阴戾。 谁都不能碍他的事。 嵇灵并不知他的算计,闭眸站了一会,突然睁眸看向了身后的墙壁。 “战北烈。” “怎么了?” 时隔一个时辰,嵇灵才喊了他一声,战北烈即刻走了过去。 “有火折子吗?” “有。” 他将火折子拿出来递给了她,却见嵇灵点了火,按在了墙壁上。只见那坚不可摧的的墙壁瞬间开始融化,渐渐露出了一个小洞。 “我拿着。” 这墙壁一时间也不能融尽,战北烈主动接了过来。 “嗯。” 嵇灵没坚持,退到了一旁,突然间,她心一痛,眉目都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闪而过的心痛。 她拧了眉,心中有些疑惑。 与此同时,墙的另一边,一支箭矢刺穿了唐靖的肩膀,只差了一寸便伤及心脏,但他眸光冷凝,折断了那支箭,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继承人脱离视线是大忌,他必须尽快找到嵇灵。 这一路上,他义无反顾地闯过最危险的机关,这是唯一的捷径,可这宫殿实在蹊跷,但他现在依旧没有找到嵇灵,更不知道,此时他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只是他观察着走来,渐渐发现了这些机关设计和嵇家族地有极大的相似性,却又更为险恶。这并不是错觉,但他得知的也只是皮毛,一时也没有办法去确定。 他定了定神,心间涌上了极致的不安。 “放心,大小姐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倒是你,还是担心自己。” 他冷笑了一声,压抑下了心底的不安,现在嵇灵和战北烈在一起,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只是云景觉得有问题。 他们并不会去干扰主子的私情,甚至可能出于家族原因更希望主子早日成家立业、妻儿成群。 所以云景这些私欲,与他何干? 听了这话,对方似是冷静了下来,唐靖也没再刺激他,正想上前,却骤然眸色涣散,随之便是神情一变。 “你要找到她,我也要找到她。” 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只是现在,你太慢了。” 云景冷笑了一声,彻底夺走了身体控制权。这个地方他来过,自然是更轻车熟路。 “真是莽夫。” 云景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不忘“自言自语”地嘲讽方才刻意给他找不痛快的唐靖。嵇家族里的人都是这副德性,恨不得成就继承人的每一份姻缘,以此来成全他们传承的目的。 他不喜欢唐靖,唐靖也不喜欢他,他也懒得虚与委蛇,反正,他很快就能回去了。 另一边,战北烈站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墙壁露出了一个大缺口,堪堪可通人。 “我先去看看。” 战北烈先行,没发现什么危险才让嵇灵过来,而就在嵇灵走过去的同一时间,已经被融化的墙壁瞬间又恢复如初了。 嵇灵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四目都是震惊。 两人此时身在了一条长长的过道,除了看不到天空,倒是和雷国宫里差不多,而当嵇灵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看到了唐靖,顿时眼前一亮。 “唐靖!” 她追着他的背影,几乎是一路小跑,云景回了头,嵇灵正好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对别人那么投怀送抱?嗯?” 云景挑了挑眉,眸光有些危险,嵇灵却是更高兴了。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嵇灵的语气是笃定,云景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你啊。” 云景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抬眸时却对上了战北烈冰冷的视线,他顿时收回了手,眸中情绪收敛,退到了一旁。 毕竟是别人的身体,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上战北烈,但没有立场将唐靖拉进来。 嵇灵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了,转头看到战北烈,更是神情淡漠。 战北烈步步朝两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嵇灵,视线又落在了云景身上。 “你受伤了。” 他面色如常,眼中看不出喜怒,只是望着唐靖身上的伤口看,良久,甚至还给他递了药瓶。 云景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第二百零六章 你觉得是就是吧 他很讨厌战北烈这副虚伪的模样。 仿佛对方才是正宫,大度地处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 嵇灵没看出来两人的暗潮涌动,战北烈却是勾起了笑容。 “原来,你知道啊。” 战北烈拿着手里的药瓶,传音入耳对云景说了一句。 他自是看出了云景的神情,便更觉得讽刺,充其量也只能是个侍卫罢了,也配跟他抢人?况且,他最是厌恶这等犯上的人,不知尊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你误会了,本将只是个下属,而很遗憾,她喜欢的也不是你。” 云景瞬间也冷静了下来,脸上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唐靖自然不会跟嵇灵有什么牵扯,这是他的人,她在意唐靖,也只是因为他。 只能是因为他。 “一个死人而已,本宫斗得过。” 说罢,战北烈冷嗤了一声,这一声,嵇灵也听到了。 “继续走。” 晓是她再迟钝,现在也发现了两人不对付,只是这两人根本没什么可比性,又有什么好争的? 她岔开了话题,蹙起眉往前走了过去,身后两人冷冷地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通道的另一处,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在四处蔓延,侵蚀了宫殿本来的面目。 嵇灵正想向前走,却猛然瞳孔一缩,迅速退了步,战北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嵇灵的脸色有些发白。 “不舒服吗?” 战北烈忧心地问了一句,正想走近她,云景却是撞开了他执剑向前走去,草丛里的东西冒了出来,云景毫不犹豫地一剑解决了。 是蛇,足有手腕宽的长蛇。 战北烈眸光微动,转头看到嵇灵的脸色有所缓和,他沉默了。雷国人有养蛇的癖好,他的东宫也不少,只是上一次没让嵇灵看到。 他本来还想带她去看看,险些就要弄巧成拙。 这时,他们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破壳了,眼见着嵇灵的神情变了又变,战北烈也走了上去,和云景一并清杀草丛。 嵇灵就这样看着他们,这时,她突然脊背一寒。 “云……” 名字喊了一半,她眼中都溢出泪了,但生生忍了下来,回头砍杀了那条漏网之蛇,阴冷的血液从她的长剑滑落滴在地上,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人就在她面前,可她却不能喊他,更别提寻找避风港了。 待云景抽出空回过头了,看到的便是她握着剑好不可怜的模样,他心下一痛,很是无奈。 “乖。” 他唇瓣微动,没发出声音,嵇灵却看清了,可却并不觉得是安慰,反而更难受了。 战北烈转身的那一刻,她压下了情绪,但眸孔还有些发红。 她抬脚走了过去,草丛之后是一道门,没了毒蛇碍道,三人很顺畅地离开了此处。 眼看着嵇灵有些疲惫,云景有意引路。带着她从最近的东门走了出去。 “看来我们还没能进去。” 战北烈最后一个从泥土里爬出来,看着昏暗的天色不由蹙了眉。 “明日再看看,多带点东西下去。” 嵇灵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战北烈发了信号,很快就有人赶了过来。 “这一趟,辛苦灵儿了。” 当着云景的面,战北烈并没有收敛,语气亲昵得云景想拔剑。 嵇灵的神情有些复杂,没说话,摇了摇头。 “我真想杀了他。” 回到住处,云景顿时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杀了他,然后我们一起做亡命鸳鸯是吗?” 嵇灵白了他一眼,这里是战北烈的地方,他还占着唐靖的身体,这种话他也敢说。 “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开心的。” 云景自然也会审时度势,但仍旧不高兴。 嵇灵:“……” “云景,你瞎了吗?” 他是用哪只眼看出来她很开心的?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 嵇灵无奈地看着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如果真是动了心,是做不到如此心平气和的。 “呵。” 云景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等我找到东西,我们就回去。” “你找不到的。” 嵇灵的话刚说出口,云景就打消了她的热情。 嵇灵手一顿,脸色有些难看。 “你还说为了我,是为了北国的粮食多一点。” 云景冷言讽刺,太多的身不由己,已经将他的阴郁逐渐转化成了扭曲。 “你为什么总是一回来就要跟我吵架?” 嵇灵沉了一口气,分开时痛不欲生,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要相互伤害。 “你觉得是就是。” 他落下一句,便迅速抽离了神智,留下骤然恢复身体控制权的唐靖对着嵇灵。 嵇灵气得发颤,抓着的桌沿都在抖。 唐靖站了一会,脸色变了又变,正想回去,嵇灵却给了他一样东西。 唐靖看着手里的动静,眸色变了变。 “他……脾气就那样,麻烦你了。” 嵇灵还有一丝理智,固然唐靖是为嵇家卖命,但云景就是占了他的身体,这是另一码事。 “大小姐不必如此。” 他对云景没什么好印象,对嵇灵还是尊敬的,只是令人生气,云景如今已经可以随意切换控制权了。 “你拿着。” 嵇灵叹了一口气,唐靖应了,退回了应在的位置。 “云景,你真是能耐了。”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很生气,低声骂了一句。 总是要逃避,总是带着刺,他们都到了这一步了,就不能各自退后一步吗? 可他还是要这样,话说得不明不白,就丢下她一个。 可她又要怎么样呢?他走了,她却不能走。 嵇灵气得心口疼,四肢也觉得在发寒。而暗处的唐靖却又是换了一个人,眸光冷冷地看着她。 夜色入凉,她竟是,哭了。 云景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太愿意善罢甘休。 可他做了再多,她亦不是天道,不能堪破一切,他怪她做什么呢? 他踌躇了一会,却见她猛一拍案,似是想到了什么。 正当他以为她要去做什么的时候,嵇灵却是迅速宽衣解带进了被窝,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睡着了。 云景:“……” 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第二百零七章 嵇灵,你听见没有! 第二日,一行人全副武装,从昨夜的东门方向走了进去。 在云景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这一次还算顺畅,没多久,他们到了皇帝的寝宫。 此处是格外的肃穆,嵇灵感觉到了比昨日的冷宫更阴森的冰冷,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忌惮与惶恐。 她缓了一口气转了个身,却发现一直跟在身旁的战北烈竟然不见了。她横扫一圈,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你们太子殿下呢?” 她对着战北烈的近侍问了一句,后者却是比她更疑惑。 “殿下刚才不是还在吗?” 一行人先是迷惑,随后才惊觉,战北烈是真的不见了,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此处的寝宫。 嵇灵眸色一凝,眼前的一切和昨日见过的场景重叠,她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 这座地下宫殿的设置和嵇家族地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此处被有意调整,不仔细对比根本不能发现。而如果事实就是这样,那么其中又是怎样的关联? 此一刻,她试图用嵇家的方法去破解,却发现此处的刻意更为明显了,似乎就是在防备嵇家,将一切都打乱了。 就在一行人找到出口的时候,战被烈带着一身伤痕再次出现了。 他面容狼狈,神情却是压抑了极大的雀跃。 “太子殿下!” 近侍匆忙赶过去扶他,却见战北烈突然抬眸,死死地盯着嵇灵,手里还紧握着一个画卷。 嵇灵不由心一悸,后退了半步,心中莫名的惶恐更强烈了,而她这个明显的举动,令战北烈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旁的云景蹙起了眉,战北烈好像变了,如果说,对方先前给他的感觉是势均力敌的针锋相对,现在,就是捉摸不透的忌惮。而他前一世,也并没有发现这处寝宫还有别的玄妙之处。 两人的感觉皆是忌惮,回眸时战北烈却已经收敛了方才的情绪,一如既往地给了嵇灵一个温润的笑容。 “本宫没事。” “你别担心。” 一行人走出了这处寝殿,近侍开始给战北烈包扎伤口,而后者并不打算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手里握着的画卷也没给谁看一眼。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嵇灵频频和云景对视,双方的神情都有些莫名。 离开这处寝宫,一行人又穿过了不少地方,甚至到了不少宝库,里面有不少奇珍异宝,但嵇灵意不在此,兴致并不高。 这一次,众人从北门走了出去,有了些收获,众人的脸色也有所缓和。 “我总觉得那个寝殿很有问题,但战北烈又不知是怎么回事。” 回到住处,嵇灵抱怨了一句,她刚才就很想问,可战北烈不说,她也不能撬开他的嘴。 “毕竟是雷国先祖的宫殿,你就当是观景。” 早就确认了她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云景的神情也是淡淡,甚至想将她劝退。 嵇灵被他呛了一句,有些无语。 “这个地方,跟嵇家族地很像。” “是,整个天下都是你们嵇家的。” “云景!” 听着他又要开始冷嘲热讽,嵇灵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而唐靖则是遭了无妄之灾。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什么你们,那也是你的!” 他说的是什么话,他不是嵇家的夫婿吗? 云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滚一边去,让唐靖出来。” 云景没去过嵇家族地,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呵。” 云景冷笑了一声,但也依了她的话。 此时,战北烈的房间。 他屏退了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古老的画卷。 画卷上是一名容貌出众的红衣女子,她举着一把油纸伞,笑得肆意,而最为惊人的是,画卷上的女子和嵇灵长得一模一样,连笑容的弧度也分毫不差,只是画卷上的女子多了一颗泪痣。 “你也回来了,对不对?” 战北烈紧紧地抓着那个画轴,身体在颤抖。 “凌儿。” 千百年,沧海桑田,他终于,再次见到她了。 “你别跑了,这一次,朕不会再伤害你了。” “你看,朕现在是不是很有耐心,你不喜欢的,朕都没有做。”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想去抓住画像中的女子,却又害怕把画卷弄坏了。画卷的另一侧,道明了女子的身份。 嵇凌。 画于天凌元年,亦注了凌云十年,落款是,战楚云。 天凌元年,是雷国开国的第一年,而凌云纪年,是嵇家的家族历法。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战北烈收起了那个画卷,一滴泪落在了红木桌上。 下一刻,他转身看向了嵇灵所在的方向,唇边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而嵇灵这边,她和唐靖讨论了一番,终于感知了其中的蹊跷,此处虽然比不上族地的奢华,但在布置上更胜一筹,仿佛是后来更改的,越到深处,就越能看出对嵇家的针对。 反常而为之,刻意的压制。 嵇灵蹙起了眉,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关联呢?嵇家的存在比雷国早了十年,难道是先祖和雷国的先祖有什么恩怨纠葛吗? 可这一处,和嵇家族地的距离也太远了些。 “别去了。” 云景沉寂了良久,终于说了一句话。 他上一世没发现其中的辛秘,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如今知道了,便觉得这是囚笼,于他如何无妨,嵇灵却是不宜再去。 嵇灵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我说过,里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见她不太情愿,云景拧眉说了一句。 “我会回去的,别做多余的事。” 他耐着性子想劝她,嵇灵却是陷入了别的思绪,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云景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 “嵇灵,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嵇灵回眸,脸色不是很好。 “可我还是想去。” 她想弄清这里和嵇家,究竟有什么关联。 “罢了,总之你也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过。” 云景冷笑了一声,却看嵇灵脸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那千年玄锁是怎么来的吗?” 第二百零八章 我不是她! “什么?” 被她突然转移了话题,云景不由一怔。 “那是我从族地拿出来的,那套玄锁据说有两副,可我只看到了一副。” 嵇灵的长指在桌上叩了叩,又突然被云景打断。 “你拿出来那一副都用在了我身上。” 云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嵇灵顿时红了耳根,尴尬地咳了两声。 “那都是你逼我的。” 嵇灵正了色,脸不红心不跳。 “所以你怀疑另一副在宫殿里?” “你还想锁着谁?” 云景连问了她两句,嵇灵眼皮狂跳。 “我在想,先祖为什么会留下这些东西,她是不是跟我有一样的目的?” 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玄妙。 “说了那么多,你还是要去。” 云景脸色微沉,嵇灵没有否认。 “你要去就去,我也管不了你。” 云景收敛了眸色,又一次离开了嵇灵的视线。这一次,嵇灵也没去管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次日,她和战北烈再次下了地下宫殿,而令云景惶恐的是,她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和他同样震惊的,有战北烈的一众侍卫。 “战北烈,松手。” 黑暗中,嵇灵睁开了双眼,方才她猝不及防被战北烈抓了一把,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抱歉。” 战北烈闻言有些发怔,但很快松开了她。 “这里是哪里?你想干什么?” 此情此景,嵇灵已经笃定了是战北烈故意为之,因为她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很平静。 “别急,很快就到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抬脚往前方走去。 嵇灵的心绪变了变,但还是跟了过去。 他们此时在一个狭长的通道,不知走了多久,才豁然开朗,夜明珠的光芒刺得她的眼睛有些不适,战北烈伸手给她挡了一下,待她缓解过来,才收回了手。 而两人才走了没几步,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上了,嵇灵无暇多顾,已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这处宫殿挂满了画像,各种场景,但都是同一个人,而画像上的人,与她像了十成,若不是她足够清醒,都要怀疑那就是她了。 “怀念吗?那时的你真的很张扬。” 战北烈看着那些画像,眼中出现了一抹眷恋,这些画像,多是嵇凌还在追求他的时候,那么肆无忌惮、势在必得。 “你认错人了?” 嵇灵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只以为那是战北烈的旧情人,可他的旧情人的画像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画卷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是你忘了。” 战北烈没解释,又是看了一会画像,才念念不舍地往前走。 嵇灵的神情更莫名了,看着他往前打开了一个有一个的机关,有些连她都没开始明白,便被他迅速地打开了。 直到寒意加剧,她见着战北烈有些犹豫地按下了一个机关。 入目的是一个奢华而盛大的陵墓,四处有很多她没能看懂的符文,而八卦之上,放着一口冰棺,冰棺之上有泛着光泽的锁链,正是嵇灵所熟悉的千年玄铁。 她眸色微变,看着战北烈走近了那口冰棺。 “凌儿,我回来了。” 战北烈有些颤抖地掀开了棺盖,冰棺里躺在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千年玄锁的手环扣在她冷白的手腕上,连着千年玄铁一并被紧紧固牢。 嵇灵瞳孔一缩,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女子,就是画中人。 “我们都回来了。” 他忍住了触碰棺中女子的冲动,抬眸看向了嵇灵,后者心一颤,下意识想逃。 “你忘了。” 下一刻,战北烈轻而易举地锁住来她的内力,扼住了她的手腕。 “那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他突然笑了一声,嵇灵退无可退,生生听完了这一场前尘往事。 原来,雷国先祖和嵇家先祖真的有纠葛,还是致命的纠葛。 她曾与云景说过的那段故事里,眼前人就是当年被嵇家先祖撩拨过的国君。嵇家先祖嵇凌苦于国君没有回应,便转头看上了一个花魁,后来那国君将那花魁杀了,抓走了嵇凌,开始了一段长时间的囚禁。他将嵇凌锁在了这座他们曾经共同建造的地下宫殿里,而嵇家之后,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生的。 某一日,国君将嵇凌带了出来,说要与她成婚,嵇凌假装应了,她在大婚之日逃离,到了现在的嵇家族地,隐姓埋名了好几年,但最终还是被国君抓回去了。 而就在嵇凌被抓回去的第三日,她自杀了,只留下暴怒的国君和刚有记忆的儿子。 国君陷入了癫狂,用尽手段要将嵇凌留下来,而他们唯一的儿子早已心灰意冷,带着人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在嵇凌当年逃离的地方住了下来,那便是嵇家第二代嵇临。 此后十年,国君仍旧是徒劳无功,但为了四处寻消息一直在敛权势,渐渐打造成了大陆第一强国雷国,登基前,他去见了十年不肯见他一面的儿子,要将皇位给嵇临,嵇临拒绝了,并让他再也别来。国君无奈,随手将皇位给了一个下属,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自杀了。 嵇灵听完这场虐恋,神情更复杂了,原来这两人都是她祖宗。 而此时,战北烈,不,战楚云已经在回忆里陷入了癫狂。 “我不就是晾了她一会,让她等了一会,她怎么就能跑了呢?” 这话落,嵇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祖宗,你这一晾就是五年,追逐了五年没有回应,换谁不跑? “她说过的,明明说喜欢我,明明是要跟我在一起的,她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战楚声嘶力竭,说着又落了泪。 下一刻,他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嵇灵身上。 “朕都不在意你三夫四妾了,你竟招惹了我,又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他扼住了嵇灵的颈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 嵇凌当年肆意风流,府中男宠无数,这也是战楚云迟迟没有答应她的原因。 “你怪我当初对你不好对不对?我现在不会了,我们成婚好不好?” “我不是她!”? 第二百零九章 战楚云,你能不能做点好事! 喉间生痛,嵇灵还是挣扎着喊出了这句话。 “你就是她!” 战楚云根本听不进这句话,就在嵇灵怀疑她会不会死在自己祖宗手上时,他突然又松开了她。 “我弄疼你了。” 他突然收回了手,愧疚间有些不知所措,嵇灵抓着自己的脖子,瞬间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别生气,你不喜欢的我现在都不做了。” 战楚云突然又红了眼,面容乞怜,嵇灵听着他的话,却觉得更惶恐了。 嵇家先祖和她一样怕蛇,战楚云却捉住了这个弱点反复挫伤她,无论是被她追逐的时候还是后来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说,嵇凌害怕什么,战楚云就偏要做什么。 她现在是明白了,嵇家先祖为什么宁愿死也要抛夫弃子逃离了,即便是有情也禁不住这样的对待。 “我已经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战楚云此时又陷入了另一种癫狂,他抓着冰棺边缘,崩溃地跪了下来。 嵇灵动了动唇,嵇家骨子里的施虐可能不是来自嵇凌,而是遗传自战楚云。既控制不住心中的偏执,又要事后深深地忏悔。 可对方毕竟也是她祖宗,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而战北烈哭了一会,又猛然抬起了头。 “对啊,你不是她。” 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起身再次抓住了嵇灵。 “别白费力气,你能学会的,都是我留下来的。” 战楚云冷笑了一声,尽管这千百年来嵇家不断在进步,但他这个创始者仍然能迅速地找出弱点来。嵇临当年不想见她,但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给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 嵇灵却是不是他的对手,心中只剩了忌惮。 “呵,原来你也是……朕的后人居然活得那么窝囊。” 战楚云没解释,将她绑在了八卦石上。 “为了她,你应该觉得荣幸。” 战楚云拿出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了嵇灵的手腕,鲜血涌出迅速染红了整个八卦石。 做完这件事,他没再去管嵇灵,而是走回了冰棺,握住了棺中人的手。 “我终于能把你找回来了。” 战楚云眷恋地在她手背上落了一吻,专心注意地看着这个人。 失血过来,嵇灵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就在她要失去意识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怒吼。 “战楚云,你能不能做点好事!” 她沿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几乎和她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嵇凌竟从冰棺里站了起来,一把推开战楚云朝她走了过来。 嵇灵说不出话,看着这位祖宗迅速给她止了血,扯下裙摆给她包扎好伤口又将她扶了起来。 “战楚云,你不是人!” 这位祖宗显得特别暴躁,转头就给紧紧看着她的战楚云一巴掌,恨得咬牙切齿。 “凌儿,你别生气。” 战楚云有些不知所措,将她紧紧按在了怀里,可怀中人仍旧没有任何温度。 “战楚云,你放开我!”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嵇灵都在听着她的两位祖宗在吵架,吵得不可开交,连冰棺都被踹翻了,其中她晕过去了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还在吵,这其中的家族信息量,比她在浩如烟海的宗籍里得到的还要多。 “我跟他们没有什么你分明也清楚,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放?” 猛然说到嵇凌和那些男宠的过往,嵇灵瞬间就精神了。 嵇家先祖虽然是多情,但也足够专一,洁身自好多年,好不容易对战楚云动了念头,可对方却是极为冷淡,她拿了个花魁去试探她,想着如果不能也就此作罢,左右她觉得那个花魁也不错,怎料战楚云疯起来连她都没反应过来,一场腥风血雨,她成了阶下囚。 可嵇凌心高气傲,怎么接受得了这样的对待,她故意和战楚云互相伤害,毫无疑问是两败俱伤,后来她是真的累了,逃而不得,生不如死,不如不生,怎料战楚云却是如此锲而不舍,死了也没让她安生,吵得她灵魂都无处安放,生生是跟了他千百年。 而她看得见战楚云,战楚云却是看不到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明知没有结果的坚持,嵇凌也终于心软了,可她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后人都不放过,她要是再迟一点醒来,那个可怜的小丫头是真的要魂归西去了。 “一千年多年了,你放过我们的后人。” 嵇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战楚云正想说话,却见陵墓突然塌了一块,一道高大的身影瞬间冲了进来,目标准确地到了嵇灵身旁。 “云景。” 嵇灵倏然一惊,云景这一身已经被鲜血染红。 云景眸色阴翳,抬头对上嵇凌,神情定格了一下。 “跟你一样是个疯子。” 嵇凌突然笑了,跟了战楚云千百年,什么怪力乱神的手段也见过了,加上她现在情况特殊,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两人如今的状况。 “呵,废物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战楚云突然又端起了祖宗的架子,审视地打量了云景一番,满眼都是嫌弃。 云景:“……” 他暂时没有看清楚如今的状况,选择了沉默。 “好好说话!” 嵇凌却是见不得他这副模样,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我说得也没错,也不知哪里来的天煞孤星,也敢来觊觎朕的子孙。” 战楚云被她扇了一巴掌,表情讪讪,但话语依旧没有留情,他说得没错,云景是天生的克妻命,也是嵇灵命格够硬,这才没被直接送入黄泉。 云景眸色暗了暗,更为沉默了。他前世皈依佛门就已经得知自己的命格了,但他仍旧坚持,仍旧自私,所以不愿意放手。 “是,你高贵,你天府星格,还不是把我逼死了。” 嵇凌冷嗤了一声,神情尽是嘲讽。战楚云是天府星格,她是紫微星,他们天生一对,但她还是被“克”死了。 战楚云神情微变,突然走上前,在云景耳边说了几句话。 话落,云景突然抬眸,满脸是震惊。 “一千多年了,你终于舍得做件好事了。”? 第二百一十章 我们雷国什么时候有过太子? 嵇凌堪堪满意,战楚云摇了摇头,回到了她身旁。 “时间不多了。” 他看着她,眷恋中夹杂着不舍。 “也够了。” 嵇凌露出了笑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千百年的执念已经落成,执念散去,便是一切的终止。 怪她太任性,也怪他明白得太迟,而这一切,终究会有个了结。 “还是舍不得。” 他在嵇凌额上落了一吻,叹了一口气。 “一路往北,就是出口。” 战楚云回过头来,对着一直在观望的两人看了一眼。 “你们不走吗?” 嵇灵顿了一下,出言问道。 “小丫头,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嵇凌笑了笑,眸中是对小辈的慈爱。 “再见。” 能见到千年前的祖宗,这件事比她重生还来得震惊,嵇灵上前行了一礼,嵇凌揉了揉她的头发,给了她一把钥匙。 “这宫殿是嵇家的,不是雷国的,你要什么,就拿走。” 他们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真正的后人。 “谢谢。” 她和两位祖宗道了别,与云景离开这处陵墓,而他们的脚步一落,身后的门就随之关闭了。 “我便是说出去,父亲和族老也不会信。” 嵇灵回头看着身后那道门,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那两位祖宗是荒诞,但确实给你留了不少东西。” 云景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她,让她看向了前方。 嵇灵抬眸,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嵇家族地和眼前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些应该就是第二代先祖没要的东西。” 嵇灵的长指抚过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这些东西哪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不清楚你那些家族秘辛。” 云景走上去,打开了桌上的一张羊皮纸,正是整个地下宫殿的地图。 “怪不得。” 这座宫殿的设计环环相扣,哪里都有出口,但一步不同,便是步步不同,怪不得他前世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等等,云景。” 嵇灵快速将这些东西看了一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嗯?” 云景回眸,视线突然有些模糊。 “战北烈没有了,我要怎么跟东宫和雷国的人解释?” 嵇灵拧了眉,这两位祖宗,不是将烂摊子扔给她了吗? 可她还没听到云景的回应,就猛然听到了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摔了下来。 “云景!” 嵇灵神情大变,连忙去扶他,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她如今也是虚弱,尽管战楚云给她指了一条没有危险的路,带出一个近九尺的男子是艰难,而嵇灵生生扛了下来。 她带着云景从北门离开了,此时正是清晨,这一处没有任何人影,两人离开的那一瞬,嵇灵也终于倒了下去。 而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她身旁的人睁开了双眼。 他站了起来,看着有些狼狈的嵇灵,神情很是复杂。他感知到占据他的身体的云景已经消失了,是真正的消失,连同记忆都被剥离了,留给唐靖的只有模糊的印象。 他自然是知道嵇灵用尽全力要带出来的人并不是他,所以此时,心情非常复杂。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她会很难过? 可这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他发了个信号,附近的嵇家军很快就赶过来了。 出于道不明的考虑,唐靖没带她回战北烈先前的营地,而是到了一家客栈。 嵇灵醒来的时候,是在第三日夜里,她一睁眼,就下意识开始找云景。 “云景!” 听着她慌乱地喊了一句,唐靖沉默地走了出来。 “他呢?” 嵇灵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唐靖,殷切地问了一句。 “他……” 唐靖有些犹豫,正想回答,却猛然听到窗户被大风吹开,他的意识也在这一瞬变得迷离。 窗外有风,雪花开始坠落,千年之隔的相遇恍然如梦,伴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的烟火消散,所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尽数抹去了,余下的只有不甘的执念与深深的惶恐。 唐靖回眸对上嵇灵的视线,满脸是茫然。 “您方才说了什么?” “云景呢?” “大小姐,您的王妃已经走了,为了散心您才来雷国,您忘了吗?” 面对着因为不得善终而失神的嵇灵,唐靖难得有了耐心,嵇灵却是有些错愕,随之而来的是惶恐。 “你说什么?” 接下来,无论她是说起云景,还是有关战北烈,唐靖给她的眼神都是疑惑,更多的是同情,仿佛她只是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 “大小姐,您病了。” 唐靖摇了摇头,用这句话总结了她如今的状况。 “我不信!” 心中掀起了惶恐,她跑到外面问起了战北烈,甚至回答了这两日的营帐,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复。 “你是别国来的,我们雷国什么时候有过太子?” 不但是战北烈人间蒸发,连同她去过的那座盛大的地下宫殿,也消失不见了。 嵇灵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抑制不住地颤抖,不对,先祖给过她一把钥匙的,对,她还有钥匙,那把打开宝库的钥匙。 可她正要寻找,就惊觉她昨天为了带走唐靖,将钥匙落在了一处大殿里。 这一切,完全没有了可以证明存在的证据。 可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明明,她再次找到他了,明明,他一直在她身边。 他回来了,他已经回来了。 他出现过的,他答应过的。 可记得这一切的只剩了她自己,连记忆也开始迷离,嵇灵用力地按着腕上的伤口,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唐靖说是她自己自杀未遂,可她深深地相信这是存在过的痕迹。 伤口开始溢出鲜血,打湿了包扎伤口的白布再渗入染红衣袍,她不断地让其恶化,终究也是唐靖看不下去,一掌劈晕了她。而待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她自以为的存在证据也被覆灭不见了。 她不信,仍旧是不愿相信那只是一场梦,她拿起了匕首,如唐靖说过的一般,真的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好久不见,嵇尘哥哥 “大小姐!” 唐靖被她的举动惊到了,连忙现出身影夺走了她手上的匕首。 “我不信。” 鲜血落在地上,嵇灵还在重复这句话。 “您清醒一点!” 见她这般不争气,唐靖有些愠怒,但还是即刻喊人给她找大夫。 嵇灵神情涣散,也不再坚持,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弄。 “您还是回北国。” 唐靖抿了抿唇,她这一趟散心,不但没达到目的,更是适得其反,得了失心疯。 听了他这句话,嵇灵突然又抬起了头。 万一,他已经回去了呢? 心中又燃起了希冀,嵇灵眼前一亮,唐靖却是觉得更令人担忧了。 最怕她还有希望,没有希望,才永远也不会失望。 嵇灵没管他想什么,瞬间起来收拾东西。 此时,北国。 嵇尘坐在炉前煮着酒,眸光有些涣散。 天启十七年了,又是一年,他却觉得越来越凄清了。 前阵子过年,不少将士都放了假回去探亲,连扶风都走了,嵇尘却没有回去。 太冷清了。 那偌大的相府,没有了他的亲人,嵇尘不想回去顾影自怜,还不如留在军营中凑凑热闹。 不知道此时的嵇灵,又在干什么。 嵇尘踢了一脚眼前的石子,有些恍然,这时,一双青白色的绣花鞋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嵇大公子。” 一道记忆深处清丽的声音传来,嵇尘正想笑自己都出现幻觉了,抬头时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 “洛池?” 嵇尘有些发怔,却听眼前人笑了。 “是我,好久不见,嵇尘哥哥。” 眼前人笑靥如诗,晃了嵇尘的眼,他此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是的。 “你是被军中同化了吗?也变得这么木讷?” 见着他有些错愕,洛池的笑声更肆意了。 嵇尘连忙反应了过来,给她搬了一个凳子。 “你怎么来了?” 洛池本是远在岭南,怎么又跑到了西北? “有些事情,听闻你也在这里,便来看看。” “怎么?不欢迎?” 洛池说着挑了挑眉,显出了当年的纨绔之态。 “没有。” “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吗?” 嵇尘沉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静。 “这倒不必。” 洛池摇了摇头,低眸时有些疲惫。 “灵儿怎么就去了雷国?也不带上我。” 她说着又笑了,也曾畅想过周游列国,但洛家卡了她的通关凭证,她便只能作罢。 “她……” 说到嵇灵,嵇尘因见到洛池而升上的愉悦又被降了下来。 而洛池的话刚问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嵇灵为什么去?她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对不起。” 反应过来的洛池有些愧疚,低头道了一句歉。 “嗯。” 嵇尘情绪不高,应了一声。 “嵇尘,你有喜欢的人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洛池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嵇尘神情一滞,看着她脸色复杂。 “你就说有没有。” 洛池透出了一丝不耐烦,嵇尘顿了一会,最终说了一句没有。 “那可太好了!” 洛池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与嵇尘的距离也近了几分。 “老实告诉你,我这次来西北,是被逼婚的。” 嵇尘看着她,眼中温度骤降。 “来看谁?” 他语气平静,渗出了几分洛池没察觉的冰冷。 洛池说出了那人的名字,是西北军的一个将领。 “他配不上你。” 嵇尘脸色不变,炉中的火却被他灭了。 “配不配得上另说,不是这一个,族老也能给我找出另一个。” 洛池说着有些抓狂,这都天启十七年来,洛家当年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束缚族中子弟的自由,现在怎么就盯上她了,难道是因为洛宸在族中说了他不会再成婚吗? 同样是嫡系,凭什么他们不去逼洛宸,反倒来为难她? “所以你想怎么做?” 嵇尘的冷静已经快维持不住了,他可以远远地望着一个人,但断没有大度到看着那个人属于别人。 “既然你也没有喜欢的人,我们凑合凑合怎么样,我保证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你给个侧室之位也行。” 洛池跃跃欲试,管它以后如何,先解决好眼前的难关再说,她是真的不想成婚,但她所拥有的舒适都是家族给予的,洛家要打压她,她根本退无可退。 嵇尘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正当洛池以为他要拒绝时,嵇尘点了头。 “好。” “你想什么时候?”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让洛池无法看出他的喜怒。 “尽……尽快?” 早日成婚,她就可以早日回岭南。 “可以。” 嵇尘突然笑了,笑得温润,洛池觉得他真是个好人,后来才知道这抹笑容夹杂了什么意味。 嵇尘满足了她的迫切,第二日就接了年假,带着洛池回到了京城。他向女帝请了旨,女帝自然没有拒绝,落下赐婚圣旨,还给他加封了将军之位。 “这样会不会太正式了?你以后的夫人怎么办?” 接到圣旨时,洛池有些惶恐,悄悄问了嵇尘一句,而后者只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场婚礼直接定在了半月后,就在这个月底,成婚仓促,但却不失奢华,似是早有准备,期间洛池频频问他是不是原来打算给什么人准备的,嵇尘没有给她回答。 大婚当日,嵇鸣没有回来,但来了一个嵇家族老,洛家也派来了人,嵇尘在京中的好友很多,这场婚宴热闹非凡,宾客络绎不绝,洛池的那股不安也被加剧了。 拜完天地,嵇尘出去与宾客敬酒,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就是你喜欢的人?” 乔装成宾客的风云按住了嵇尘,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对啊,我很喜欢。” 嵇尘神情不变,坦然地与他敬了酒。 “你怎么敢?” 风云按着他的肩膀用了力,他怎么敢在这风口浪尖上成婚,还特意给自己发了请帖! “我为什么不敢?” 嵇尘笑了,穿着一身红色婚服的笑容格外荡漾。 “就这么喜欢我?” “今日,我如了你的愿如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小姐,您清醒一点 嵇尘突然将他反压在墙上,另一只手还握着酒杯,风云的衣袍之下,竟也是一身红衣。 “你……” “交杯酒,不喝吗?” 嵇尘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风云在他的笑容中失了神,鬼使神差地举起酒杯与他交握。 而就在他要昂头喝下的时候,嵇尘眸中神色骤变,迅速往他颈边没入了一根银针。 “你……” 风云满脸是不可置信,不受控制地从墙边摔了下去,嵇尘冷笑一声,一脚踩断了他的掌骨,将手上那杯酒摔得溅裂。 “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可终于出现了。” 嵇尘踩在他的胸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刻意诱我出来?” 风云的脸色很难看,嵇尘没否认。 “是啊,谁让你那么下贱,非要那么急着让我要你。” 嵇尘嗤笑了一声,穿着一身红衣就来了,他也配? “我会让你好好看看,本将军是如何喜结良缘的。” 嵇尘厌恶地擦了自己的手,看着手下人将风云抽筋断骨,这才带着笑容走回宾客之中敬酒。 而他也没在外停留多久,便回了自己的婚房。 他在门前止了步,看着洛池披着红盖头乖巧又忐忑地坐在床上,唇边勾起了笑容。 这一次,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他抬步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嵇尘?” 洛池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眼前突然一亮,嵇尘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他没有回应她,而是转身倒了两杯酒。 “这就不必了……” 洛池有些犹豫,嵇尘却只是笑,没有拒绝的余地。 交握酒入喉,嵇尘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这是合卺酒。” “啊?” 洛池有些茫然,喝都喝了,他为什么还要强调一遍? “会催情。” 他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句,洛池顿时睁大了双眼。 “你……” “小池,我答应给你解决问题了,你又要拿什么来回报我呢?” 嵇尘靠近了她,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洛池这才想起来,这一场“合作”,嵇尘一直没有提出他的条件。 “是你要跟我成婚的。” 嵇尘再次重复了这个事实,看着她开始解自己的衣袍。待看到那极具张力的胸膛时,洛池不可抑制地脸红了。 她一直觉得嵇尘很好看,没想到解了衣袍的嵇尘更好看了。 “看够了吗?” 洛池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颔首,很快又摇了摇头。 “好。” 他轻笑了一声,这一夜,他得偿所愿了。 红烛已灭,而此时的嵇灵也在回来的路上。 再次踏着冰雪前行,嵇灵的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唐靖都不得不频频出现看着她。 按他说,这都是嵇灵自己作的,但看着她一碰就要碎,平日里直言直语也不得不将这番话压在了心底。 而嵇灵也是时不时看向他,唐靖知她只是想看到另一个人,不由头皮发麻。 嵇灵是真疯了,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她也敢信。 没多久,他们停留在了一户人家,唐靖觉得更头疼了,他们来时是在这里停留过,但是根本没有什么战北烈,他看着嵇灵在窗外的雪地里站了很久,慢慢地又蹲了下去。 “大小姐,您清醒一点。” 唐靖直接用剑在将这一片雪地都翻了个遍,明确地告诉嵇灵这里什么都没有。 嵇灵沉默不语,转身时对上了小姑娘迷茫的双眼。 只有她自己要记得。 嵇灵回到了房间,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唐靖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还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而她却只是握着手里的簪子,久久没有动作。 夜幕降临,嵇灵走出来和这户人家一起用了晚膳,可她的眸色沉若深渊,一家四口都没敢说话。 她也没再问什么,回到房中看着空荡的房出神。 所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尽数抹去了。可她仍然还记得,那抹低压出现时她的惊喜和失措。 她不会记错的。 她不会错。 嵇灵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着,渐渐入了眠。 归程已过半,后一段路,嵇灵不再纠结,坚定地往前走,唐靖看着她重焕了生机,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临近北国,嵇灵见到了一个故人。 宁蔺。 她见到宁蔺的时候,后者正在酒楼里饮酒猜拳,宁蔺突然回眸看到嵇灵,也是很意外。 “回来了?” 宁蔺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给她让了一个位置。 一桌子的人因为她的加入都沉默了下来,宁蔺视若无睹,给她递了一个干净的杯子。 “你要喝吗?” 宁蔺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试探性地问道。 “好。” 嵇灵点了头,宁蔺给她倒了酒。 “那你少喝点。” 他只知道嵇灵不喜饮酒,并不知道她的酒量。 “嗯。” 嵇灵面色不变,烈酒入喉,只觉苦涩,到最后,整张桌子的人都倒了,只剩嵇灵还面无表情地喝着。 “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宁蔺挣扎着抓着她的手念了一句,也终于彻底趴在了桌上。 “别喝了。” 唐靖有些不忍,提醒了她一句,嵇灵却是反问了他。 “你喝吗?” 嵇灵只是随意抛出了一句,唐靖还要履职,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却没想到唐靖真的应了,与此同时,她见到了从未现出过身影的嵇家军副首领,对方朝她点了点头,站在了唐靖原来所在的位置。 而令嵇灵失望的是,唐靖最后也没有喝过她,她不禁摇了摇头。站在暗处的副首领嘴角微抽,不愧是主子,干什么都能压人一筹。 下一刻,嵇灵的目光朝他扫了过来,副首领脊背一寒,下意识摇了头,首领都倒了,他可不能再倒了。 嵇灵略表遗憾,回了方才定下的房间。 而她一回到床上,刚盖好被子,就迅速入了眠。 副首领:“……” 可能这就是大小姐,倒下也要倒得体面。 他看着嵇灵沉沉地睡了过去,也没管外面一桌子人得到死活。 而此时,北国京城,梧桐院的冰棺内,一身白衣的美男子睁开了双眼。?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在赶来的路上 眸若冰霜,却是格外清澈,起身时手腕连着的锁链发出了声音,他轻笑了一声,轻而易举地将千年玄铁剥离,只余下了冰寒刺骨的玄锁手环。 他从冰棺内站了起来,听闻动静的玄一推门而入,满脸是震惊。 “主……主子?” 玄一透着十分的不确认,直到云景冷瞥了他一眼,他才彻底安定了下来。 真的是云景,他家主子死而复生了! “主子!” 玄一骤然提高了声量,八尺男儿的声音透出了哽咽。 “别吵,将消息散出去,另外,给我找一匹马。” 云景不想解释太多,他的灵儿还在等着她。 当日,他就迎着满城人诧异的目光离开了京城,是一路狂奔。 灵儿,我在赶来的路上。 云景的脚程很快,消息还没有到达,他就已经见到了嵇灵。 又是清明雨上,夜里,他在客栈的床上看到了沉睡的嵇灵。 唐靖看到他时一脸惶恐,就差点问出他是人是鬼,云景却做了一个止言的动静。 他搬来了一张椅子,安安静静地看着嵇灵的睡颜,但他的视线实在是太炙热,嵇灵睡得也不太踏实,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想将她放好,而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嵇灵睁开了双眼。 “我在……做梦吗?” 嵇灵满脸是震惊,却是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嗯,是美梦。” 云景笑得荡漾,干脆解了衣袍告诉她什么才是真正的美梦。 晨光破晓,嵇灵打湿了发鬓,眸孔通红,却是不愿向疲惫妥协,眼都不眨地看着身旁的人。 “还不确定吗?” 云景觉得有些好笑,在她微肿的唇上咬了一口。 嵇灵顿时打湿了眼眸,脑袋埋进了他怀里。 “战北烈没有了,那座地下宫殿也没有了,他们都觉得我得了失心疯。” 嵇灵越说越觉得委屈,那些记忆,只剩了她一人记着,念念不忘。 云景揉着她发丝的手一顿。 “别怕,我还记得。” 本就是超越了常理的东西,会被抹去也不奇怪,而他并不觉得那是一场梦,因为战楚云给了他一些东西,让他能顺利地回来,甚至,能支撑很久很久。 “你还会走吗?” 嵇灵看着他这张恍若隔世的脸,不禁问道。 “不会了。” 云景轻笑了一声,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信了。” 嵇灵挽上他的颈脖,埋在他发间应了一句。 云景笑而不语。 “告诉你个……可能是好消息,你哥哥成婚了。” “什么?” 嵇灵突然抬起了头,她这一路几乎是隔断了所有的联系,可能唐靖知道,但光顾着盯着她也没有多言。 “嗯,和洛池。” 他也只是匆匆得知,并未了解太多。 “那他是得偿所愿了。” 嵇灵叹了一口气,一时间说不上是喜是悲。 “那你呢?” 云景捋着她的长发,低语问道。 “我?” 嵇灵有些茫然,先前的摄政王府被毁了,女帝后来赐下了新的府邸,但她一直没有搬进去。 “我们也成婚。” 云景落下了一句,嵇灵却突然一个颤栗,不是欣喜,而是惶恐。 不是她要败兴,而是每次到了婚礼,她都没有好的结果。 “别怕,这次不会了。” 云景按住了她,这一次,他们可以和前世一样,有一场原原本本的婚礼。而嵇灵却并没有被他安慰到,反而是更心悸了。 “别怕,也不急。” 云景歇了心思,低声哄着她。 “别哭了,你还记得我们当年成婚的时候吗?” 云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提前了从前。 那是在前世,他明媒正娶地进入相府的时候。 嵇灵被他这么一提,突然停止了哭泣。 那一日,他们倒没有过多的不愉快,只是有些一语难言。 “我还记得你在婚房门口站了很久呢。” 云景笑了,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嵇灵那时并不喜欢他,但也秉承了娶了就要负责的观念,只是向前一步是踌躇,他感觉到她站了很久,最后终于做了决定,盖头被掀起的时候,他看到了嵇灵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你还好意思说……” 嵇灵想起来就觉得尴尬,她好不容易起了心思,两人却只会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这一对新婚夫妻,一个早已及冠,一个早已及笄,却是单纯地过了头。 两人红着脸对视了快半个时辰,最后还是云景在床上找到了一本不知道谁塞进来的小册子。 嵇灵当时又羞又怒,气急败坏了还要推在云景身上说他这个正君一点都不合格。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嵇灵现在脸颊发烫,云景却是笑得发颤,他当年太卑怯,只觉得她只可远观而不可觊觎,没动过半分念头,人又活得清心寡欲,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嵇灵大概也是气急了,后来是要想方设法地折腾他。 “你还笑!” 嵇灵咬了咬牙,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云景却是不痛不痒。 “好了,我不笑了。” 云景拍了拍她的脊背,憋着笑有点难受。 “哼,你再也不是当年我见犹怜的小夫郎了。” 嵇灵冷哼一声,又躲回了被窝。 “好了,不闹了,睡。” 云景低声哄道,折腾了一晚上,她也该睡了。 “好。” 嵇灵在他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吸声渐平。云景却是看着她,迟迟没有闭眸,他已经睡了太久了,如今便是舍不得这清醒的时间。 就快要风平浪静了。 此时,京城相府无痕院内,嵇尘春风得意地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跪在地上的人。 此人正是风云,在嵇尘大婚之日被擒后,就被废去了所有可以反抗的余地,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无痕院的阴暗处。 “还是不愿意说吗?” 嵇尘合上茶盖,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 风云死死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痕迹,没说话。 嵇尘突然笑了。 “风云啊,” “能不能收收你那没有关系的占有欲?” 这记眼神,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嵇尘欠了风云什么。 “嵇尘,你们不会赢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嵇灵,你故意的吧? 风云敛了敛神,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 “狂妄!” 嵇尘冷笑了一声,顿时摔了旁边的茶杯,碎片溅到了风云身上。 “就算是你杀了我,也会有别人。” 风云已然是精疲力尽,也没有非要与他争执这个。 “异端,终究是会被打压的。” 风云沉了声,一整片大陆,也只有北国这么一个女尊皇朝,他们终究都会被打压的。 “谁是异端?那可说不好。” 嵇尘冷哼一声,将风云的脸踩到了地上。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妹夫,云景醒了。” “她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而你,才是会被排斥的异端。” 他笑得肆意,也不看风云什么反应,便离开了此处。 “小池。” 而他刚离开,就见洛池往这边走了过来,他笑了笑,将洛池引向了别处。 “你在干什么?” 洛池看着他的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本来是打算逢场作戏,却没有想到假戏成真了,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嵇尘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温润,他可以惯着你,但他要坚持的,也容不得你有任何意见。 “处理一些事情。” “怎么,你想出去逛逛吗?” 嵇尘笑着问了一句,洛池点了头。 她早就想出去了,但她摸不清嵇尘的态度,一直没敢提,答应的时候,她还在观察嵇尘的神情。 “灵儿快回来了。” 两人上了马车,嵇尘突然说了一句。 “真的吗?” 洛池顿时眼前一亮,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好友了,尤其是现在还成了她的……小姑子。 “嗯,这个月应该会到。” 嵇尘应了一句,给她捋好了有些凌乱的发丝。 “我已经很想见到她了,不如我去给她买点东西?” 换了一种关系,该尽的礼节还是要尽的,毕竟双方都是百年望族。 “好。” 嵇尘点了头,露出了一丝宠溺,也没有去说嵇灵什么都不缺这种丧气话。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嵇尘也任劳任怨地给她提了一路的东西。 几日后,某座城池里,嵇灵也在思考她回去要见到洛池这个现实。 “我要不要带点什么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了身旁的云景。 “带。” 云景点了头,右耳的耳坠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好。” 嵇灵颔首,与他一并走入了一家首饰店。 “我觉得这个也很适合你。” 嵇灵本是想给洛池挑,却突然瞥到了一根青色发簪,她拿起来在云景身上比划了一下。 “嗯……你喜欢就好。” 云景似笑非笑,她是很喜欢这个颜色,尤其喜欢往他身上套。 “我确实喜欢。” 嵇灵看着他的双眸说了一句,又给他挑了好几样东西。最后,她买了店里最贵的头面,打算送给洛池。 “你可别再挂我身上了。” 云景两只手都挂满了东西,见着她还要蹭上来,有些无奈。 嵇灵听了他的话,有些委屈,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她一次次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已经带了些阴影,恨不得时时与他在一起确认才好。 “……上来。” 云景沉吟良久,选择了妥协。嵇灵顿时眼前一亮,爬上了他的背,挽住了他的脖子。 “要不我拿着?” 嵇灵贴在他耳边问了一句。 “不必。” “你老实一点。” 云景有些头皮发麻,这街上人来人往,她倒是可以躲在他背后,他却是退无可退。云景本身就不喜欢热闹,现在看着路人频频回头,更觉头疼。 “嵇灵,你故意的?” 他是很快察觉了她的不安好心,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对啊。” 嵇灵没否认。 “谁让她们方才一直看着你。” 这是一座小城,像两人这样容貌出众的并不多见,如今奔波在外的又是女子多,自然是云景更引人注目了。 “道理都让你占了。” 云景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方才被人看着的不适也消散了几分。 “我有时候真的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但又不想让那些人看到你。” 嵇灵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她的占有欲比之云景,只多不少。 “那你要不要再给我打个笼子?” 云景笑了,背着她往前方走去。 “如果你喜欢的话,其实也可以。” 说罢,嵇灵跃跃欲试。 云景:“……” 看来那千年玄铁还不够她玩的。 “我不喜欢。” 他可以安于后院,但并不愿被束缚自由。而嵇灵向来得寸进尺,答应了一件,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在等着他。 “好。” 嵇灵有些惋惜,又抱紧了他。 两人又是四处走了一会,这才回到了客栈。 “你现在……那天一阁怎么办?” 嵇灵坐在床上看着他给自己擦头发,突然问了一句。 云景能回到原来的模样她自然是很高兴,可“风情”这个人露出面目出现了好几年,背后还牵扯了一个天一阁,她是亲眼目睹,但不是谁都愿意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 而天一阁那些人本来就不好管教,他们接受了“风情”,可不一定会接受云景。 “无碍,我会处理的。” 云景应了她一句,仍是平静地给她擦头发,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 “与其担心我,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又换了王妃这件事?” 云景挑了挑眉,以前的他和“嵇康”的存在感不高,而“风情”不仅是暴露在了天一阁,也在岭南和朝中有了一些威望,嵇灵这三心二意的骂名,势必也会比从前更激烈。 而别说“风情”了,嵇家还等着她给“嵇康”一个交代。 “他们……也不能将我如何。” 嵇灵表情讪讪,轻咳了一声。 “我怕回到京城就会受到臭鸡蛋的袭击。” 云景似笑非笑,她的曾经是他,现在是他,要承受骂名的也是他,这感觉还有些微妙。 “那你就受着。” 嵇灵瞪了他一眼,她或许可以屠尽天下人,但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好,我就是那个魅惑君心的狐狸精。” 云景低笑一声,扼住了她的后颈。 第二百一十五章 那就算了吧 四月将至,嵇灵和云景也终于回到了京城。 恍是昨日,嵇灵踏进相府时还有些感慨,幸好,他也回来了。 “灵儿。” 得知嵇灵今日回来,嵇尘早早地就和洛池在门外等待,翘首以盼,待两人见到她时,皆是眼前一亮。 “他怎么还不去西北。” 嵇灵还没来得及反应,云景就在她耳边嘟哝了一句,她不由笑出了声。 “少主夫人,你大度一点。” 嵇灵低声与他说了一句,笑着走向前去。 “哥哥,嫂嫂。” 嵇灵笑意浅浅,喊到洛池时,语气转了好几回。 “灵……灵儿。” 洛池被她这一声唤红了脸,神情有些不自然。见洛池这副模样,嵇灵抬眸和嵇尘对视了一眼,万千言语在瞬间碰撞,她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唇。 此时,云景也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虽是对嵇尘不悦,但在洛池面前还是做全了礼数。 “你若是不愿意,有的人是想喊我这声哥哥。” 嵇尘看到他,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传音与他道了一句,换来的是云景咬牙切齿的怒视。 “别站着了,进去。” 一行人杵着也不体面,嵇灵打断了两个幼稚男人的针锋相对,正要走进去,却见洛池突然脸色一变,脚步微晃,整张脸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怎么了?” 嵇尘即刻扶了她一把,面露担忧。 “我……” 洛池正想说自己没事,却听云景突然插了一句。 “恭喜哥哥了。”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却令三人神情骤变。 “你说什么?” 嵇尘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懂得了他话里的意思,但有些不敢确认。 云景沉吟一声,在三人炙热的视线下给洛池把了脉。 “嗯,一个月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上也是浅浅的笑容,嵇灵闻言也有些高兴,这毕竟是他们嵇家的子嗣,不出意外,就是下一辈的嫡长了。 嵇尘还是有些发怔,却听洛池骤然提高了音量。 “嵇尘,我杀了你!” 洛池羞愤交加,她来不及接受这场婚姻的假戏真做,现在却是连孩子都有了! “小池……” 嵇尘出言想劝慰她,却见洛池已大步离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你们嵇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坑蒙拐骗、强取豪夺。” 云景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说什么……” 嵇灵神情一滞,他们的来历确实不太光彩,但也不至于多龌龊。 “没什么,我骂的是战楚云。” 云景再次露出了笑容,似笑非笑。 “……有什么分别,那也是我祖宗。” 嵇灵摇了摇头,也没有要与他计较。 “先看哥哥怎么处理。” 洛池若是不愿意,他们也不能逼着她。己所不欲,何施于人? “先回去。” 云景拍了拍她的脑袋,揽着她回了相府。 而无痕院这边,洛池一回到房间,就反锁上了门,任嵇尘如何也不应。 “嵇尘,你骗我。” 此时,洛池抱着自己的膝盖,委屈地缩进了床角。她原本真的是打算逢场作戏,毕竟她认为嵇尘这个高洁的人也不会对她动什么凡心,没想到却是毫无防备地翻了船,虽然嵇尘问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可这又算什么呢?她的意愿是要潇洒自在,现在却要永远地牵入了家族之中,还是两个大家族。 而嵇尘又喜欢她什么?对方要什么人没有,怎么可能会真正喜欢她,怕也是一时兴起,毕竟她现在也没有上嵇家族谱,嵇尘完全可以跟先前约定好一样,随时给她一纸和离书。 所以她究竟是算什么呢?嵇家注重嫡长,他也不会想要这个孩子。 洛池一时有些抓狂,恍然间又听到了嵇尘的话。 “小池,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嵇尘语气平静,洛池听不出他又什么情绪,自嘲地笑了。 他果然是不想要。 下一刻,嵇尘突然破门而入,看到床上的她完好无损,暗松了一口气。 “嵇尘,我们和离。” 洛池垂眸说了一句,没有注意到嵇尘听到这句话时险些掐裂了门框。 她真的是如此排斥他,稍有变数,就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嗯。” 嵇尘沉了色,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话落,洛池倏然抬起了头,却见嵇尘已经转身离去,只留了一个薄情的背影。 “你就真的……” 泪水从眼眶滑落,他是真的不想要,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一点要挽留。 而嵇尘离开后,去了平日里练剑的地方,剑芒凌厉,攻击力极强,站在暗处的随影都有几次险些遭殃。 嵇灵回到梧桐院后,才惊觉自己还没有将见面礼送出去,又对洛池心存担忧,便借着这个由头到了无痕院。 待她到的时候,洛池已经恢复了平静,冷静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嫂……嫂嫂?” 嵇灵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有些举棋不定。 “别这样叫我!” 洛池瞬间变了色,夹着无尽怨气的高声将嵇灵吓了一跳。 “怎么了?” 嵇灵敛了眸色,上前走去,将东西放到了桌上。 “什么东西?” 洛池看了她一眼,突然又意识到了是什么,竟是当着嵇灵的面将东西给摔了。 “给我干什么,我不是你大嫂!” 她的语气很不好,饶是嵇灵有点耐心,此时也觉得生气了。 “你不要就不要,毁了干什么?” 嵇灵压着怒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是她怜惜这些东西,而是她平日里很少亲手送什么出去,未曾有人如此糟蹋过她的心意,如今此景令她很不舒服。 “你出去。” 洛池反应过来也有些后悔,但压着对嵇尘的怨气也让她无法对嵇灵高相似的脸作出道歉,只是沉下了语气。 嵇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转身走了出去,而她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令她很是暴躁。 嵇尘这又是干了什么?反倒让她做了受气包。 她越想心越不平,抬脚去找嵇尘。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还是让他们等着吧 而嵇灵还没看到嵇尘,就已经感受到了对上凌厉的剑芒,她眸色一暗,随手拿了一把剑加入其中。 “练剑?我陪你。” 她轻笑了一声,嵇尘也在瞬间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双剑交持,迸发了星火点点,随影和如风同时挪开了距离。 “不是凌云剑法?” 感知到这一点,嵇尘突然一怔,但很快升起了警惕。 “对啊,哥哥,不进则退。” 若要向前,她不能只拘泥于从前。 “你确实长进了。” 嵇尘突然有些欣慰,却见嵇灵又突然变换了招式,那样的狠戾,他仿佛在云景身上见过。 “那还是要多谢哥哥夸奖了。” 唇边勾起了笑容,场面凌乱,双方一时没能讨得好处,但在最后一刻,嵇灵倏然收了剑,在嵇尘还没反应过来时如鬼魅一般到了他身后。 “哥哥,你输了。” 冰凉的长剑抵在他脖子前,嵇灵笑得肆意。 “嗯。” 嵇尘点了头,兴致却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她怎么说?” 嵇灵收剑,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 “她还是要和离。” 嵇尘将手上的剑扔给了一旁的小厮,叹了一口气。 “你做了什么让她这么讨厌你?” 嵇灵眉心跳了跳,嵇尘此人恶劣,也只是她知道,但在别人面前都多是做得尽善尽美的。 “我做了什么?是她自己找上我的。” 说到这里,嵇尘心里也来了气,他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过她,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还要怎么做?还想他如何? “所以你是真打算放她回去了?” 嵇灵蹙起了眉,一时不知该站在哪个立场上。 嵇尘看着她,动了动唇,没说话。 “灵儿,我是欠了你,没有欠她什么。” 嵇尘眸光动了动,他是喜欢她,但谁不是出自名门望族,谁又必须要低声下气?他是不求回报,但做不到任劳任怨。 “你要是非要计较,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嵇灵有些沉默,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计较得了是谁让步?她这个哥哥,真是倨傲了太久了,而洛池显然也不是能委屈了自己的主,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人,锋芒一落,就浑身是刺。 “我再想想。” 嵇尘叹了一口气,就这么放手,也确实是不甘心。 “她还怀着孩子,你适可而止。” 嵇灵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却不料这一句却是点醒了嵇尘。 “我……” 他猛然抬起了头,如醍醐灌顶,瞬间消失在了嵇灵眼前。 嵇灵:“……” 她真的是有点好奇,可他竟也是这么跑了? 摊上这么一对兄嫂真是她倒霉,嵇灵很是无奈,转身回了自己的梧桐院。 嵇灵回去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云景,后者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这是他的事情,你管他做什么?平白受了气。” 云景冷笑了一声,嵇尘惹下的那些破事,凭什么要嵇灵来承担。 “你怎么逮谁咬谁?” 嵇灵有些哭笑不得,他方才还只是不喜欢嵇尘,现在是连洛池也讨厌上了,不对,他先前在岭南的时候就不喜欢洛池。 “呵。” 云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以前还想着相府离嵇家族地远,没那么多纠葛,现在看来,光是一个嵇尘已经够烦人的了。 “你就等着,这两人都不是安分的,要是以后孩子生下来了,还有你麻烦的。” 一口气不上不下,云景现在都有些后悔了,毕竟是别人的孩子,变数更多,他想想就觉得头疼。 “别这么说。” 嵇灵抿了抿唇,嵇尘是有点问题,但她觉得洛池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算了,反正烦的也不是你。” 云景烦躁地拽了拽衣领,看到脖子上的主母印记,感到更暴躁了。嵇灵当然不会烦,她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着,什么烂摊子都是他。 “别生气。”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搬去新府邸。” 嵇灵笑了笑,讨好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云景翻了个白眼,将她拽了过来,就在这时,无风敲了门。 “主子,王妃,云侯和侯夫人求见。” 云景闻言,耳边的青色耳坠一晃,嵇灵却是有些不耐烦,一口咬了下去。 “让他们等着。” 她一手拽掉了云景的发冠,吻着他的长发往下。 “灵儿……” 云景欲推开她而不得,选择了顺从。 越是过了一个时辰,云景坐在床上,看着挽着他的脖子在平缓呼吸的嵇灵。 “我去一趟,你去吗?” 他轻声问了一句,嵇灵顿时抬起了头。 “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干什么?” 那双还没褪去绯红的眼眸又染上了怒意,云景眸色一暗,又突然头皮发麻。 “你安分一点。” 嵇灵闻言正要瞪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沉默了。 “那还是让他们等着。” 云景叹了一口气,于是,那对侯府夫妇就这样从天亮等到了天黑,期间只喝到了一杯不温不热的苦茶。 “别来无恙啊,侯爷。” 嵇灵和云景携手走来,直接坐到了主座上。 自从几年前她从侯府“强抢民男”后,她还真的不怎么见过这两位。 “摄政王殿下。” 云侯和侯夫人即刻站起来给嵇灵行礼,神情很是惶恐。 自从云茗叛国后,侯府上下就处于极致的惶恐之中,可嵇灵和女帝一直没给他们一个审判,而听闻云茗害死了摄政王妃风情后,云侯就感到更不安了。 却没想到,他这个次子居然死而复生了,如今看来嵇灵还是对其宠爱有加,云侯踌躇了很久,决定登门拜访。 “呵。” 瞧着自己的父母频频看过来,云景突然冷笑了一声。 “父亲和母亲今日前来,是要寻殿下,还是寻我?” 他直接点破了话,令还想客套几句的两人变了色。 “小景。” 侯夫人拧着帕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嵇灵腰间发酸,不想看他们墨迹。她先前是没想起来要怎么处置,现在想来该是远远地发配边疆才是,省得出现了令她和云景都不愉快。 可这时,云景却是眸色一沉。 “殿下,移步。”? 第二百一十七章 摄政王殿下还有两种尺度 他突然说了一句,嵇灵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废话? 可她此时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得抬脚离开了此处。 嵇灵离开后,云景没有站起来,而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 弑亲这种事情,他能做一次,也能做第二次。 “小景,你身体还好吗?” 这时,侯夫人面露关怀,朝他走了过来,是前所未有的真挚。 云景在冰棺里躺了那么久,又是突然死而复生,担忧和好奇的人都不少。 “很好。” 云景薄唇微合,收回了放在扶手上的手,同时也避开了侯夫人的触碰。他有什么不好?若是两人今日不能打扰他的好事,他还能更好一点。 “那就好,娘如今就剩你一个儿子了。” 侯夫人也不在意他的疏离,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你也可以当作没有。” 云景冷笑了一声,话语刻薄。 “逆子,怎么跟你娘说话!” 听了他这话,在旁边站了良久的云侯顿时提高了音量。 “哦?侯爷终于原形毕露了吗?” 云景挑了挑眉,撑着自己的侧脸,笑得更为肆意。 “本侯始终是你父亲!” 云侯扬起了手,但看着云景肆无忌惮的脸,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原来是父亲啊。” “那父亲何不动手?只是儿子不能保证,你可以平安离开相府。” 云景转了转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端的是有恃无恐的嚣张。 “你如今只是一个侧君,侯府倒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云侯冷嗤一声,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说得也有点道理。” 云景点了点头,似是表示了赞同。 “嵇灵此人最是薄情寡义,你如今年轻,还有几分姿色,最好是趁现在……” 说到这里,云侯突然止了言,和侯夫人对视了一眼。 “趁现在干什么?” 云景眸光动了动,将视线从自己的长指转移到了云侯身上。 云侯轻咳了一声,正了言。 “你最好是趁现在添个一儿半女,如此她也……” 云侯话还没说完,就见云景的脸色彻底变了,骤然站了起来。 “父亲真的是打了个好算盘。” 云景的双眸染上了戾气,果然是血脉相连,不然也不能如此精确地诛心,他也是今日才发现,原来云家,是这么上不得台面。怪不得,嵇灵身边的所有人,都让她远离他。 “父亲当年既然将儿子送了出去,就应该知道,一个侧室,是永远上不了台面的。” “一个妾,又怎么有资格比正室先一步拥有子嗣?” 他先前了一步,却将自己踩在了谷底。 古往今来,插足于夫妻之中的,明里暗里都始终为人诟病。夫与妻是唯一的相对,第三者又算什么?无论是令夫离妻,还是令妻离夫,都是下贱、上不得台面的,更别提苟延残喘的孽种了。 “儿子如今唯一感激您的,是没有让我成为嵇家最厌恶的妾生子。” 他看向了侯夫人,突然笑了。 “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一世的侯府,除了云茗,并没有谁牵涉其中,他能保住对方不死,已经足以恩断义绝,不必再谈其它。 “你……” 云侯指着他气得发抖,但迟迟没能说出下一个字。 “别再来侯府,不许去打扰嵇灵和嵇家人,否则儿子不能保证会不会大义灭亲。” “现在,滚!” 他戾气尽释,最后一声用了内力,连门外的嵇灵都听得清清楚楚,侯府夫妇神情大变,最后是不甘地转身离去,出门时还撞上了面露不善的嵇灵。 “说了什么?这么生气?” 嵇灵走进去,看到他显然被气得不轻,伸手给他顺气。 “没什么。” 云景缓了一口气,告诉她,只会两个人都难受。 “你如果不想看到他们,我可以令他们离开京城。” 嵇灵抿了抿唇,安抚地说道。 “好啊。” 云景笑了,眸光微动。 “能不能将你哥哥也扔出去?” 他得寸进尺地追加了一句,嵇灵沉吟了一会。 “等我做到嵇家族长。” 光是少主和家主还不行,必须是族长。 “那可能要等到我入土了。” 云景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说点好的。” 嵇灵笑骂了他一声,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手腕。 “你本就是见色起意。” “若是我年老色衰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云景眸光黯淡了不少,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嵇灵先是一怔,转瞬又觉得他简直是无理取闹,但没有表现出来。 “放心,你这么好看,老了也是个美人。” 嵇灵挑了挑眉,她还有些期待看到一头银发的云景。 “花言巧语。” 云景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也松开了她。 “你在担心什么?我的三夫四妾都是你。” 嵇灵往他这边凑了凑,光他一个人,就足以扮演好所有的角色。 “你听了多少?” 云景神情一滞,晦涩不明地看着她。 “没听清多少,就隐约听到你说什么正室侧室。” 嵇灵如实回答,没发现他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回。 “我若是个庶子,你当年还会娶我吗?” 云景沉默了一会,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不会。” 嵇灵几乎是毫不犹豫,她不追求门当户对,但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变。若是那样的身份,别说她多看他一眼,他根本就不可能及到她的视线。 “我只能庆幸我不是。” 云景叹了一口气,是劫后余生的松懈。 “当然,如果是现在的你,我会劝慰自己说那也不是你能选择的。” 嵇灵笑了笑,在他掌上咬了一口。以前不会去看,但现在已经融入了魂骨,底线自然也是一降再降。 “摄政王殿下还有两种尺度啊。” 云景也笑了,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而正当他要亲下去时,又有人闯了进来。 “无风,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 云景放下了手,转头时是明显的不爽。 无风脚步一顿,他能怎么办?他也没有退路。 “主子、王妃,无痕院有异动。”? 第二百一十八章 能不走吗? 待无风说完话后,嵇灵和云景的脸色都变了。 嵇尘在无痕院藏了人,还差点被人跑了。 两人急忙赶了过去,这时嵇尘刚刚才制服了风云,场面很不好看。 嵇尘也是没想到,风云都已经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了,竟然还有余力跑出来,若不是随影发现得及时,风云已经和外面的人接头了。 “不是想看见我吗?我都给你机会了,跑什么?” 嵇尘脸色带了伤,而风云则是更狼狈,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溃烂,虽然身上干干净净,也犹如乞儿。 “你在干什么?” 此时相府的大门已经紧闭,嵇灵扒开嵇尘的手下走进去,看到此景不由蹙了眉。 “无碍,我会处理。” “他是风云,叛军首领。” 嵇尘和云景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前者眸色微暗,后者肆无忌惮。 “什么?” 毫无准备的嵇灵顿时变了色,她前世至死也没有找出的人,此时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眼前。 毫无尊严,如丧家之犬。 她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好。 “摄政王。” 这时,被嵇尘踩在地上的人突然抬起了头,含下腥血喊了她一声。 “你们不必得意。” “即便是我死了,计划也不会停止。” 他突然笑了,勾起了这段日子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之师吗?” 嵇灵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被他刺激到。 “呵。” 风云咳出了一口血,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输,我只是输给了你,嵇尘。” 他突然又点到了嵇尘,后者脸色更差了。 “嵇尘,我就是喜欢你。” “即便我死了,我也要诅咒你……” 风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嵇灵踩了一脚,令他无法再说出后面的话。 她顶替了嵇尘的位置踩在风云的胸膛上,盯着后者眸光渐渐变得深邃。 “风云是吗?” 她得到了一些消息,但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正想彻底断了眼前人的生息,云景却拦住了她。 “交给我。” 他俯身在嵇灵耳边说了一句,后者瞳孔微缩,反应过来后弄晕了风云。 嵇尘摸不清两人打算如何动作,但也没有阻拦。 “哥哥近来还是不要出门了。” 离开前,嵇灵回眸说了一句,嵇尘毕竟曾经参与其中,真暴露了,嵇家也没有什么好处。 “嗯。” 嵇尘点了头,而他的后院,再次起了火。 早上的不欢而散,两人还来不及缝合,就又被人插了一脚。 洛池在房间里抑制不住地发颤,所有人都不知道,风云出来第一个见的人,是她。 风云说出了她心里一段隐秘的过往,以假乱真的信息也让她确定了嵇尘只是逢场作戏。 他对她没有什么心思,只是想找个人为嵇家延续血脉,背后的原因,是嵇灵不愿意。嵇尘为了他的妹妹,什么都能做。 所以,他们只当她是工具。她突然敏锐地想起了,嵇灵得知消息时的兴奋。又不是她的,她为什么那么高兴? 多年好友,她第一次开始揣测嵇灵的险恶用心。 当年,是嵇灵将她介绍给嵇尘的,而嵇尘,一开始就对她很好。为什么呢?世上没有莫名其妙的善意。 洛池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不是让她变得天真,而是让她学会了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就在她越陷越深的时候,嵇尘回来了。 她突然平静了下来,看向了他。 “能不走吗?” 嵇尘动了动唇,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洛池微怔,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先前没有给你上族谱,是因为需要主母印记,现在嵇灵和云景都回来了,我们明日就可以去办。” 嵇家的规矩终究不一样,嵇尘将他能想出的原因都说出来了,也给出了解决方法。 “最后,能不能……” 嵇尘攥紧了拳头,那毕竟是他的骨肉,他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但如果洛池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她。 果然最终还是这个目的吗? 洛池突然笑了。 “好啊。” 她竟然,应了。 嵇尘顿时眼前一亮,上前抱住了她。 “我不是一时起意,我是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嵇尘将她拥入了怀中,却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他果然,是蓄谋已久吗? 嵇尘,真不愧是大陆第一家族,怕是他们本身,也来历不光彩?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抬眸对上嵇尘时却是盈了泪意。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任何人。” 洛池咬了咬唇,自知如何才是楚楚可怜。 “我没有那么清心寡欲。” 嵇尘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面露沉溺。 “可是我今日……好像吓到灵儿了。” 洛池拽着他的衣袍,低头说了一句。 “什么?” 嵇尘还来不及知道这件事,有些疑惑。 “我将她给我的东西摔了。” 洛池低声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几乎是条件性反应,嵇尘顿时变了色,语气也不太好。正是因为他了解嵇灵,便是更清楚她最厌恶自己的为数不多心意被糟蹋,更何况,他就这么做过。若不是他不计代价地放下身段,对她也有些价值,嵇灵现在也不愿意搭理他。 想到先前嵇灵将所有的东西都扔回来给他的那一幕,嵇尘心里还有阴影。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辜负,一腔真挚的热情被当头泼了一盘冷水,谁都不愉快。 “乖,我明日陪你去给她道歉。” 嵇尘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并未察觉这是洛池的试探,只是觉得不能盲目到是非不分。 “嗯。” 再次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洛池心底发寒,但面色不显。 “好了,她也不会怪罪你的。” 见她有些不高兴,嵇尘又安抚了她一句。但无论嵇灵怎么想,他们要做的道歉也不能少。 “是的,灵儿一直很深明大义。” 洛池笑得灿烂,嵇尘也没有发现她的阴阳怪气。 而此时,还在梧桐苑和云景商讨的嵇灵,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被记恨上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行,我想见到你 “你确定要这么做?” 梧桐院某处,嵇灵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风云,又看向了云景,神色有些复杂。 “嗯。” 云景面色不变,点了头。 “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云景的长指扣在一个木匣子上,突然又回眸说了一句。 “不……不用。” 嵇灵脸色微变,但还是摇了头。 “你不会觉得很恶心吗?” 云景抿了抿唇,突然停止了动作。 “这有什么,反正你也不会……”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止了言。 云景还真的给她下过蛊。 “呵。” 云景放下了那个木匣子,站了起来。 “你出去,就当是……我不愿你看到。” 他垂了眸,他实在是不愿,再将这为人忌惮的阴暗暴露在她面前。 尽管…… 他的心思还没落定,就感觉到嵇灵握住了他的手。 “你不必忧虑太多,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嵇灵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云景笑了。 “那可不一样,你是最好的。” 他在她额上落了一吻,没有再劝她离去。 他终于打开了那个木匣子,里面是一条血红的蛊虫,嵇灵不由眉心一跳。 这是血蛊,以血养之,比一般的母子蛊更能控人心魂。 她看着那条虫子从云景的掌心落下,而后迅速进入了风云的身体。 “还敢握吗?” 云景笑了笑,起身朝她伸出了手,嵇灵一阵头皮发麻,但没有避让,而就在她要触碰到他时,云景先一步收回了手。 “你不介意,我也觉得脏。” 他终究还是洗了手,才再次抓住了嵇灵。 “你怎么总是这样。” 嵇灵有些哭笑不得,好歹都让他给说完了。 “早些歇息,你明日还要去见陛下。” 他轻笑了一声,与此同时,拿出了那道赐婚圣旨,在明显的缺口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云景。 “我还以为……之前一起被烧了呢。” 嵇灵有些失神,那场大火,毁了他们之间的太多东西。 “你给我的,我都好好存着。” 云景揉了揉她的头发,出于他的习惯,他倒是没损失多少,甚至是嵇灵以前堆起来快成山的东西,都被他转移了。 “可是你给我的那些没有了。” 嵇灵有些委屈,那时她只想着云景,根本没有时间心疼这些,现在想起来,隐隐不快。 “没事,我还在,以后都会有的。” 云景低声安抚她,嵇灵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次日,嵇灵早早地进了宫。 “陛下。” 到了金銮殿,嵇灵还来不及行礼,就被女帝扶了起来。 “你还与朕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慈爱。患难见真情,经历了那么一场大劫,女帝对嵇灵倾覆了更多的信任。 “礼不可废。” 嵇灵笑了笑,除了她和云景,所有人都忘了战北烈曾经来过,而后者曾经承诺过的,却换了另一种形式实现了。那座宫殿已经消失了,而雷国却给了北国更多的东西,这一切,都算作了嵇灵的功劳。 而嵇灵也并不觉得受之有愧,毕竟那些东西本就应该是嵇家的。 “你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女帝有些无奈,但倍感欣慰。先前的嵇灵,人还在,却似随时会涣散,现在的她,终于是收回了魂。 “劳陛下挂念了。” 嵇灵笑得也真切,将那道终于补全的圣旨告诉了她。 “你喜欢就好。” 女帝在这一瞬间脸色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别说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云景了,即便嵇灵现在说她喜欢邻国的皇帝,女帝现在也会给她抓过来。女帝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不早早地答应嵇灵,如此一来,或许也没有那么多周折了。 “朕让钦天监给你们挑个日子?” 女帝想了想,出言问了她一句。 “不必,臣并不急。” 嵇灵一口就拒绝了,她现在还没有完全释怀,先将名分定下了,其他的,风平浪静了再说。 “好,朕这就为你昭告天下。” 女帝也没有干涉她的决定,开始思考能从私库里找出些什么东西给嵇灵。 “陛下,太女殿下近来如何了?” 嵇灵眸光闪了闪,眨眼间,秦宁已经十八了,而自从嘉明长公主当年执政后,秦宁就沉寂了下来,现在都没什么动静。而对待一个前世弃位投降的太女,嵇灵心里还是存了隔阂。 “还是那样,玩物丧志,朕也劝不了她,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女帝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她那几个孩子,就没一个省心的,好不容易看嘉明有一些指望,却也是疯了。她的孩子不省心,宗室里那些郡主倒是蠢蠢欲动了,女帝想起来就觉得头疼。 “好。” 嵇灵应了下来,却提出了要去看嘉明长公主。 嘉明宫,秦嘉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门前,重复了她这几个月来日复一日的等待。嵇灵到达时,便见到了她这副两眼汪汪、可怜巴巴的模样。 “灵儿!” 秦嘉看到她,顿时眼前一亮,瞬间起身朝她扑了过去。 “我等了你很久。” 秦嘉委屈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声音都带了哽咽。 “你可以不等。” 嵇灵笑得恶劣,眼中却闪过了一抹暗芒。她想到了女帝方才说的话,嘉明大概是不会好了。 “不行,我想见到你。” 眼看着泪水就要落下来,秦嘉又拼命地摇了头。 “我偷偷告诉你,前几天来了个坏女人,但被我赶跑了。” 秦嘉突然低下声说了一句,语气还有些自豪,昂着脑袋想听嵇灵夸她。 “什么?” 嵇灵倏然变了色,这皇宫里难道还有人敢来招惹嘉明长公主? “她好凶,还要打我。” 见嵇灵并不打算夸她,嘉明长公主低下了头,但也没忘了告状。 “是谁?伤了你哪里?” 嵇灵突然感到不太妙,拉着她进了寝殿。 “我又不认识她。” 嘉明长公主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嵇灵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这脑袋还能记住几个人?” “把衣袍解了,让我看看。” 第二百二十章 你们可真敢想 嵇灵皱了眉,很快就看到了嘉明长公主肩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险些就要蔓延到锁骨。 “秦嘉,我今日才发现,你也挺能忍的。” 嵇灵突然冷笑了一声,她这伤口看上去就不像是被处理过的。 “我不想母皇又难过。” 秦嘉低下了头,她也不想让别人碰到她,毕竟她如今对谁都怀有忌惮与惶恐。 “那你就继续忍着。” 嵇灵也不想管她,转身要走,又突然被秦嘉拉住了。 “我好像听到她们喊她什么太女。” 她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嵇灵一惊,猛然回了头。 “秦宁?” 嵇灵止了步,若真是她,秦宁连自己已经疯了的皇姐都不放过,就更为人厌恶了。毕竟秦嘉当年也只是和秦宁不对付,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我不知道。” 秦嘉又低下了头,有些踌躇。 “她下次若是再来,你就大喊一声,告诉所有人。” 嵇灵有些无奈,她也不可能无凭无据地跑到东宫给秦嘉讨回公道。 “好。” 秦嘉应了下来,还想说什么,就见嵇灵已经抬步离去,只给她留了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不禁又有些委屈。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段悠扬的琴声。 秦嘉愣了愣,寻着琴音找了过去。 此时,相府梧桐院。 嵇灵还没回来,嵇尘已经带着洛池登了门,那时云景还在床上躺着,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他很想一脚将嵇尘踹出去,但见到洛池也来了,生生忍下了这个冲动。 可他还没说什么,嵇尘就已经蹙了眉。 “你竟是这才起?” 嵇尘几乎是要直指他的懒惰,云景终于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管好你自己,哥哥。” 他最近是有些嗜睡,但嵇灵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嵇尘来指责他? 嵇尘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但没再多嘴说什么。 “什么事?她估计还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云景打了个哈欠,举止都散发着慵懒。 “我要给小池上族谱,需要灵儿手上的主母印章。” 嵇尘正了色,由于母亲早就和父亲生了嫌隙,少主令和主母令一直都在嵇灵手上。 怎料,云景当着他的面拿出了那枚梅花令。 “拿过来,我盖。” 云景扯下了脖子上的吊坠,对着嵇尘说道。 嵇尘:“……” 饶是他已经猜到了,但看到云景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怔。这梅花令可不光是好看那么简单,嵇灵是什么时候给了云景? 而洛池见此,眸光暗了暗。 “还有什么事?” 云景落了章,拿着一块湿布在小心翼翼地擦拭,抬头见着两人还不走,莫名有些不爽。 “我们……” “我来给她道歉。” 嵇尘话还没说完,洛池就抢了过去。 “道什么歉?” 云景擦着梅花令的手一顿,是明知故问,眸光却有些危险。 “我……” 洛池被他这一瞥,莫名心一颤,脊背在发寒。 “算了,我也不想听。” 云景收起了梅花令,耳边的青色耳坠透着寒光。 嵇灵没回来之前,三人再也没说话,可等到日落西暮,云景也没有见到嵇灵的身影。 他有些坐不稳了,抬手喊来了玄一。 “洛宸公子回来了,是和洛家人一起来的。” 玄一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云景顿时变了色。 原来是去会旧情人了吗? 云景冷笑了一声,在嵇尘两人迷惘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此时,洛府。 嵇灵其实不太想来,但回来路上碰到了招呼都不打就进京的大族老,后者指名道姓要她这个少主一起前往。 两家此番前来是要谈嵇尘和洛池的婚事,那两人成婚仓促,远在京城之外的两族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只能匆忙让就近的族人参加了婚礼。 若只是嵇尘娶妻,嵇尘是不会有什么大反应的,但另一方现在是洛池,后者如今在洛家的身份很微妙。 洛宸和洛池都是洛家嫡系,原定的洛宸是继承人,但如今皇朝改制,洛宸主动放弃了权力又宣言不会有子嗣,这就斩断了洛家的一份念想,洛家本也不急,但好几年过去了,时局也变幻了好几回,他们也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延续了。 洛家虽不太讲究嫡庶,但能体面一点也不会放弃这点体面,他们本来是想观望一下洛池,没想到她是直接进了嵇家。 嵇灵现在才是少主,她那头还没反应呢,洛池嫁进去也不知是福是祸,可洛池也是他们的指望,他们不能断送了最后的指望,因此现在的情形很复杂。 而嵇家大族老现在将嵇灵拉进来了,就更复杂了。 洛宸现在还挂着嵇灵侧君的名号呢,这两人相对而坐,怎么看氛围都不太对。 “说了那么久,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嵇灵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有时候,门当户对也不一定是好事,利益牵扯太多了。若是说两家会借联姻的机会就此合并势力?根本不会,任何一个世家望族都要求很强的独立性。 “我们要嵇尘进洛家。” 洛宸眸光动了动,在一众族人的期盼下说出了口。 女婚男嫁,本就是如今的大势。 “你们可真敢想。” 他话一落,嵇灵就冷笑出了声。洛家虽然也是百年望族,但比起嵇家,也算不得什么。 比之前朝,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下嫁到殷实之家,可能吗? 嵇灵的嘲讽过于凌厉,洛宸沉默了一会,双方气氛有些冷凝。 “说到底,都是争子嗣罢了。” 半晌,洛宸点破了僵局,如今皇朝改头换面,女子也不执着延续了,连普通百姓都拥有的自由,世家大族自然也不会明面上去强迫谁,话点太明白了,双方都难堪。 嵇灵听了他这话也沉默了,洛宸和洛家自私,难道她和嵇家就不自私吗?若是她能退一步,说出双方都想听到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僵局。 但她说不出,也不能保证。 毕竟,这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嵇灵有些头疼,这时,她瞥到了门外的一道身影。?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不要无理取闹 云景。 不经意间对上他的视线,嵇灵觉得更头疼了。 “此事再议。” 嵇灵落下一句便起身离了席,此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她顾不上这些便朝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云景的长发染上了点点雨珠,小雨也打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颤动时尤为动人。 “见你没回来,便来寻你。” 云景本是有些生气,但察觉了屋内氛围沉闷,大概是讨论什么正事,便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她。 “胡闹,连伞都不带。” 嵇灵有些生气了,饶是他如今已经变得武艺高强,但她担心他身体的习惯不会变。 “下次带。” 云景笑了笑,接过了洛府下人递过来的伞。 “你们方才在谈什么?” 两人并肩走在雨夜了,云景随后问了一句,却见嵇灵瞬间变了色。 “你不必知道。” 她此时的语气不太好,云景察觉了异样。 “是跟我有关系吗?” 他眸色变了变,嵇灵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与他无关,他却逃不了干系。 “没事,能解决的。” 嵇灵叹了一口气,云景却是穷追不舍。 “你说这句话没有底气。” 他揭穿了她的情绪,本是想帮她解决问题,嵇灵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你有完没完?” 她此时的脸色是冷漠的疏离,嵇灵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云景不由怔了一下。 “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终究是云景放低了姿态,嵇灵顿时红了眼。 “对不起。” 她捂脸道了一句歉,无力地蹲了下来。 “你别难过,有什么事情都是能解决的。” 云景也陪着她蹲了下来,低声哄她,嵇灵却是哭了。 她不是自己难受,而是替云景难受,是他不想要的,她为什么非得说出来逼迫他想要呢? 她只觉得无力,甚至是无能,才会令两个人都难受。 如若她只是孤身一人,她大可以成全他所有的自由自在,但她不是,她是嵇家少主,享受了权力,就必须要承担家族的责任。 而如果没有这层身份,她也并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得到他。 又是一个死局。 云景看着她难受,甚至动了念头想折回去问其他人,但又生生忍了下来。 或许嵇灵此时是正确的决定,云景知道了只会更难受,因为她与他想要的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而他已经选择完了。 “乖,回去。” 待她哭累了,云景放下了伞,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别淋雨。” 嵇灵抽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伸手将伞捞了起来。 “你啊。” 云景有些无奈,终于与她离开洛府坐上了回相府的马车。 坐在房间的浴桶之中,嵇灵开始重新思考这一件事情。 天启十七年。 现在才是天启十七年,她上一世在天启二十年就死了,现在又何必承受这个压力? 她重活一世,不就是要改变的吗?为什么非要步步退让? 现在两家商议这些都是为时过早,他们还年轻,变数太大。现在,她还要观望一下洛池究竟是如何打算,至于嵇尘,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去心疼他。 总之,她不能再去逼迫云景,如果这是自私,那就继续自私。 她做了决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到了早早洗漱好站在一旁给她撒花瓣的云景,他被她方才的情绪感染了,现在情绪也不高。 嵇灵不禁有些心疼。 “云景。” 她喊了好几声,到了第三声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他下意识是在担忧她,嵇灵心中更自责了。 “过来。” 她突然将他拉了过来,隔着一片花瓣印上了他的唇。 “你……” 她突然又离开了,那边花瓣随着他的话语落到了地上。 “给你道歉,不喜欢吗?” 嵇灵瞬间从浴桶站了起来,随意披上一件衣袍就拽过一块浴巾给他擦头发,云景整个人还是懵的。 “别乱动,我给你擦。” 她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语气是不容拒绝。 入手的触感是意外柔软,嵇灵边运着内力边在心中叹了一句,也是,他身上就没有一处是不好的。 云景背对着她,脊背贴在了椅子上,眼眶微微发红。 她这是,在安抚他吗? 这么多年了,她每一次的纡尊降贵,都会让他像第一次一样动容。 “擦干了。” 嵇灵走到他面前笑着说了一句,却猛然被云景拉近了怀里。 “这种程度的安抚,可不够。” 他微凉的长指抚上了她的脸,眸色有些发沉。 “那你还想如何,景哥哥?” 嵇灵笑了,伸手抓住了他的长发。 云景眸色一凛,决定从心所欲。 另一边,无痕院,嵇尘已经习惯了云景没有好脸色,洛池这才发现两者是这般不对付,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 所以,只是嵇尘单方面地在维系关系吗? 她对这对兄妹之间的恩怨只知了一星半点,也并未真正见过嵇尘疯魔时的模样,却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无论发生过什么,嵇尘现在很在意嵇灵这一点是不假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鞠躬尽瘁。 而这时,嵇尘却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我要去西北了,你随我一起去吗?” 他已经在京城耽搁了太久,连扶风都回去了,他不能再停留了多久。私心还是情愿洛池跟他去西北,新婚不久就要别离,总归是不爽,但她现在怀孕了,那边的环境不太好,又怕亏了她。 “我……我先想想。” 洛池眸光动了动,没有立即给嵇尘答案。 “好。” 嵇尘也不催她,与她一并歇下了,却是同床异梦。 第二日醒来,洛池给了他否定的答案,嵇尘有些失望,但也没勉强。 洛池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这是要去给嵇灵卖命,扯上她干什么?她可没有欠嵇灵什么。 怎料,一转念,嵇尘又要拉着她要去给嵇灵道歉。 这一次,洛池有些生气了。 “我不去。” 昨日坐了一天冷板凳,她实在不想再动身。 “洛池,你不要无理取闹。”?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都听你的 嵇尘蹙起了眉,并没有纵容她。 他虽是喜欢她,但也不会是非不分。更何况,他也不愿意让洛池和嵇灵生出嫌隙。 “我不去,你要去就自己去!” 她再一次拒绝了,心情很是不悦。嵇灵都没说什么,为什么她非得上赶着? “洛池。” 嵇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是不容拒绝。他此刻的神情有点可怕,洛池都惊了一下,还想反驳,却已经被嵇尘拽走了。 云景在床上再次被吵醒,眼看着就要爆炸,嵇灵安抚了他几声,让他不必起来。 “哥哥,嫂嫂。” 嵇灵走上前去笑了笑,没有暴露昨日的不悦。 “灵儿,昨日对不起。” 洛池被半押着,想起昨日的事情,也带了几分真情实意道了歉。 “无碍。” 嵇灵眸光微闪,但神情不变。 “你近来也劳累了,我明日陪你去逛逛可好?” 洛池突然心思一动,主动抓住了她的手,却猛然瞥到了她腕上的痕迹,不由一怔。 “好。” 嵇灵想了想,应了下来,也没有想太多。 “哥哥什么时候去西北?” 她突然又将视线落到了嵇尘身上,嵇尘在西北已经站住了脚,确实已经是更好的人选。只是洛池这件事情还没解决,她不由觉得有些头疼。 “过几日便动身,小池还要劳你照看几分。” 嵇尘又露出了笑意,后面一句只是随后一说,而嵇灵却是认真地点了头。 洛池留在京城也好,左右她并不是个爱折腾的。 “哥哥若是要来,下次最好换个时辰。” 将两人送出梧桐院时,嵇灵突然补了一句。 “好。” 不必说都知道她这句话是为了谁,嵇尘面色一滞,应了下来。 “灵儿和云景的感情挺好的。” 洛池说出这句话时心绪有些复杂,她并不知其中的内情,只是觉得嵇灵和风情伉俪情深不久,如今又能接受另一个人,有些叫人佩服。 “嗯。” 嵇尘点了头,并不欲多说。 两人离去后,嵇灵回去告诉了云景,本来还有些迷糊的他,顿时就清醒了。 “他在想什么?嵇尘去西北不带上洛池,留下来让你照看?” 云景顿时不乐意了,他与洛池不过见过几面,就看出了对方并不是什么善哉,结果这对平日里聪明过头的兄妹竟是被一叶遮目。 那两人本是闹着要和离,现在又突然平歇了,他都想不出是怎么平息得这么快的? “倒也不至于,哥哥会留下人来的。” 嵇灵不是很在意,但也没有驳了云景的意。 “你是真的打算要帮他养孩子。” 云景又岂是不知嵇灵心里在想什么,她这是觉得对洛池有些愧疚,可这有什么愧疚的,那一对你情我愿,又不是她拿着剑去逼他们。如果有错,那也只能算作嵇尘的错。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嵇尘这么麻烦呢? “你别急,也不会出什么事。” 嵇灵耐下心道了一句,云景冷笑了一声。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后院里的事情,比你想象中复杂。” 原本的相府后院一直很简单,那是因为嵇鸣清楚嫡庶女有别,没让那些人招惹到嵇灵头上,可如今成了兄妹之间又多出了两个人,就没有那么好打算。 且不说别人了,嵇尘一直都不喜欢他,不过只是因为都是男子没整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罢了。 “好,我都听你的。” 嵇灵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别烦,去做你的事情。” 语罢,云景又觉得有些犯困,举手抬足间都散发了明显的慵懒。 “你这般嗜睡,我都快要怀疑你有了。” 嵇灵轻笑一声,往他脸上捏了一把,是长了点肉,但依旧是清瘦。 “那妻主就看看,我十月后能不能给你们嵇家添一个出来。” 云景翻了个白眼,在她长指上咬了一口,再次钻进了被窝。 嵇灵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去还给他关上了门。 而她刚走出去,就对上了无忧沉重的脸色。 “怎么了?” 见他脸色如此凝重,嵇灵也不由蹙起了眉。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 无忧道了一句,又像是在呢喃。 死而复生,又魂飞魄散,却仍是要坚持。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你想说什么?” 嵇灵有些不耐烦,这孩子大了,也有些碍眼了。虽然她有时又觉得这孩子说话中用,就好像上一次她去了雷国,就是听进了无忧的话,才能那么早就发现了云景。 “你若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只顾着谈情说爱。” 无忧在心里叹了一声,他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我怎么总觉得你话中有话?” 嵇灵挑眉追问了一句,无忧却是没再说话,退回了暗处。 这一下,嵇灵也不由开始深思了,无忧有时候的表现有些奇怪,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探清他究竟来自哪里。 他突然出现在音国的皇宫里让她遇见,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嵇灵再次看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 而她还没想多久,无风几个人就朝她走了过来,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嵇灵眸上染上了笑意,视线落在无风和无晴上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果然,两人迅速朝她跪了下来,深深地行了礼。 “请主子成全!” 他们是暗卫,所有的自由都掌握在嵇灵手里。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会拆散你们不成?” 嵇灵笑了笑,将无晴扶了起来。 “挑个好日子,需要什么,你家主子我出。” 毕竟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人,嵇灵也不会吝啬。 “多谢主子!” 两人顿时眼前一亮,又是相视一笑。 “那么你呢,无雨?” 这时,嵇灵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一旁的无雨,后者一阵头皮发麻。 “属下愿永远为主子效劳!” 她咬了咬牙,顿时给嵇灵磕了一个头。 “好了,我又不会将你赶出去。” 嵇灵有些哭笑不得,将她扶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无雨感觉到了一道炙热而冰冷的视线。?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他们这是得寸进尺! 她回头一看,竟然就是随影。 他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眸色阴翳地盯着她。 “什么事?” 嵇灵此时也回过了头,看向了不知道攥着什么的随影。 “主子让属下给您的。” 随影收敛了眸色,走上前去将东西递给了嵇灵。 “是吗?” 嵇灵接了过来,有些漫不经心,而看清手里的东西后,神情变得凝重。 “他怎么现在才给我?” 她迅速将东西收了起来,连无风几人也没有看清。 “属下不知。” 随影低下了头,也掩下了心中的情绪。 “你回去。” 嵇灵没有为难他,随影抬起头来,却是不愿挪步,视线还落在无雨身上。 “她并不想见到你。” 嵇灵观察了两人一会,最终道了一句。 “好。” 随影又是沉默了良久,才应了一句转身离去。 无雨神情有些复杂,动了动唇,却也是没有说出话来。 嵇灵在心里叹了一句孽缘,很快就无暇多顾。 “谁给他们的胆子!” 金銮殿上,女帝气得发颤,朝堂众人皆是战战兢兢。 嵇灵捋了一下这件事,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问题。 冥地一直以来都是属于北国的疆土,也是北国的战略要地,但由于北国历代夺嫡残留的问题,冥地几易其主,管辖被单独划了出来,一直都不太接受北国朝廷的统治,朝廷本想徐徐图之,而冥地却傍上了他们的对头国家宜国,竟是胆大包天地想真正割据开来。 “陛下,朝廷历来对冥地不薄,他们这是得寸进尺!” 礼部尚书最先走了出来,言辞激动,一个五旬老汉气得胡子都在发颤。 “出兵,必须出兵!” 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他们也觉得不能让冥地割据为王,更不能接受后者投奔他国。 “灵儿,你如何作想?” 女帝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看向了一直在思考而没有发言的嵇灵。 对付冥地是不难,只是那搅事的宜国为人忌惮,而无论如何,伤亡最多的也始终是北国人。 “微臣支持出兵,但不必急着作战。” 嵇灵上前了一步,若是有余地,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国人相互残杀。疆域问题不可退让,但也可以稍作震慑让对方忌惮。 “摄政王言之有理。” 女帝点了点头,其他大臣或附和,或提出了其它的想法。最后,众人敲定了嵇灵的提议,令兵部派出军队前往冥地。 嵇灵本是想领旨前去,但想了想,还是留在了京城。一来此事还无需必是她,二来此去又是聚少离多,他们才安稳下来,云景估计不会太高兴。 朝廷军还未出行,就已经向冥地发出了警告,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冥地真的敢对战朝廷,那巴掌大的地方,竟然是先发制人攻击了北国边疆的守卫,场面非常难看。 这下子,北国上下都怒了,迫不得已之下,朝廷军使用了武力镇压,不出半日,尸横遍野,他们已经攻下了冥地。而就在他们在考虑要如何处理今后的冥地时,宜国又厚颜无耻地插了一脚。 “北国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放过,又如何保持今后在七国和大陆中的仁义?” 宜国义正词严,甚至喊来了七国联盟,一行人在冥地里僵持不下。 而这些都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兵部颁下军令的时候,嵇灵和洛池刚出门。 出于嵇灵对洛池如今身体的谨慎,她们没在街上逛多久,便进了一处茶楼。 “好久没来了,记得我第一次跟你来的时候,下面还有一个老戏班子。” 两人站在高处往下看去,一时都有些怀念,她们这两大纨绔,自幼便是轰动京城,只是那十几岁的时光,那样的肆意,再也回不来了。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嵇灵有些感慨,以前她还觉得无聊,现在想来陈词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他们实在太老了,待她起了念头想欣赏的时候,那些老戏骨都已经入了土。 “终究要离别。” 洛池也叹了一声,她也没有从前那么百无禁忌的自由了。 “还好,有旧人走,也有新人来。” 她们仍旧在坚持,只是那一份执着,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 “我跟你哥哥,也是在这里遇见的呢。” 洛池突然笑了,那时她和嵇灵刚相识不久,在茶楼里和其他官宦子弟发生了冲突,她险些要摔下楼去,是嵇尘接住了她。 “是吗?” 嵇灵眸光动了动,那段回忆对她来说并不是很好,毕竟那时她和嵇尘已经彻底陷入了僵持,嵇尘宁愿去救一个素未谋面的洛池,也没有去扶她一把。 那场争执之中,洛池毫发无损,她却磕了个头破血流,虽然她没有恨上洛池,但两者连起来,难免有些想法。他不仅没有帮她,还给了她一记冷眼,她记得当时的自己,几乎是狼狈逃窜的。 “你当时走得太急了,没看着那个人被你哥哥整得有多惨。” 洛池回想起来都觉得脊背发寒,当时的场景又浮现脑海。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了嵇尘的嗜血,她吓得连连做了几个噩梦,醒来也没敢去告诉嵇灵。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快要忘记了。 “什么?” 嵇灵突然转过了身,她倒是不清楚这一回事,只是隐约记得她后来想寻回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官宦子弟了。 “那个人,生生是磕头磕死的。” 洛池心底一阵发毛,嵇灵走后,嵇尘就封了整个茶楼,让所有人都见证了得罪嵇家是什么下场。 “本公子的妹妹,也是你们这些废物能动的?” 这句嚣张冰冷的话似是重现在耳边,她被迫看着那个人皮肉开绽,也没有被允许停下。 这一场致命的惩罚也险些让嵇尘温润公子的名声扫地,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去,包括洛池在内。而洛池今日说出来,也并不是想缝合他们的兄妹情谊,而是恰好回忆到了这里罢了。 她只是能确认一点,嵇尘为了他这个妹妹,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当时,还好吗? 而嵇灵听完了她这段陈述,神情是意外的平静。 现在知道了又如何呢?或许当初只是因为嵇尘的方式不对,但伤害就是伤害,不可能和好如初。 她宁愿嵇尘不来,也不想面对他的冷嘲热讽。 “别站着了,进去坐。” “好。” 嵇灵迅速收敛了方才的思绪,和洛池一并走入了包厢。 “你倒是比我还小心。” 瞧着嵇灵连茶水都给她换成了温水,洛池不由低笑了一声。 “应该的。” 嵇灵露出了一抹笑容,神色如常。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有照顾你的机会?” 洛池笑着说了一句,看似随意,却是无形的试探。 果然,她见着嵇灵明显变了色,表情不太好看。 “随缘,我并不勉强。” 嵇灵很快就收起了情绪,她自然也不会蠢到将背后缘由直接告诉洛池。 “是吗?” 洛池轻抿一口水,神情很自然。 “说来,我们也是天大的缘分了。” 她突然握住了嵇灵的手,嵇灵一愣,终究是嫁了人,洛池也是有些变了。从前的她任性刁蛮,现在是温婉了不少。 “是的。” 嵇灵笑了笑,谁又能料想到,她当初意外相识的人现在会成为她的大嫂呢?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将茶楼的招牌糕点都吃了,这才要离去。 “等等。” 走出门时,嵇灵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去。 洛池看着她将方才觉得好吃的糕点都打包了一份,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宠溺,估计是要给云景的。这一刻,洛池觉得莫名刺眼,心情却又是极致的复杂。 她从前是希望嵇灵能得到幸福的,祝愿成真了,可为什么到了现在,她的初心又变了呢?难道只是因为一个嵇尘吗,可嵇灵又知道什么呢,嵇灵现在对自己的每一分,都不似是装出来的。 可她却又确定了,她的不幸与嵇灵有关。她不得自由,嵇灵却可以那么高兴。 一语难言,她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心境。 而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嵇灵已经领着东西朝她走过来了。 “想什么?走。” 她们一并回了相府,而嵇灵一下了马车,就看见了倚在门前等她的云景。 她顿时眼前一亮,朝他跑了过去。 “小心摔了。” 云景接住了她,有些无奈,在她额上落了一吻。 洛池被扶着走下马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人艳羡的景象。 “我给你带了那个楼里的糕点!” 说罢,嵇灵又兴冲冲地跑回了马车,将那些糕点拿了出来。 “急什么?回去再吃。” 云景接了过来,不忘对着洛池点了点头,这才和嵇灵走了回去。 “只羡鸳鸯不羡仙。” 洛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一旁的随影听不出她的喜怒。 “洛池今日和你在茶楼说了什么?” 梧桐院,云景放下糕点问了一句,嵇灵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下,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控制欲,嵇灵也并不在意。 “说起了一些前尘往事。” 嵇灵拿了一块糕点送入了云景嘴里,她实在是不太愿意让云景知道她那些不太美好的过往,但也架不住他想知道。 “你哥哥,自幼就冷血。” 嵇尘看见她受伤了,还有心思评判她的成功与否,云景就做不到。 “他向来如此。” 嵇尘端着他的那一套评判标准,苛刻而冷漠的期许,并不会轻易被人改变。情感之中,要理清大是大非,但有时候,也不是要第一时间就要分出对错。 “好了,不必再管他,猜猜我今日在风情身上得到了什么?” 云景的长指落在了她腕上,似笑非笑。 “什么?” 嵇灵顿时来了兴致,靠近了他。 而下一刻,嵇灵就瞪大了双眼。 “他们要炸了那片山脉?是想同归于尽吗?!” 嵇灵的语气都变了,要知道,那一处,最为人忌惮的是火山,蔓延了北国的整个西北角,虽然那一座火山已经沉寂了很多人,但曾经的惨案还记录在册,谁也不敢随意靠近那一处。 如今,那些叛军是疯了,还没到走投无路,就已经想出了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 “别急,这只是计划,再说了,西北军还驻守在那边,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叛军能想出来的损招,北国自然也能想到,那一处山脉,一直都是有将士在巡逻的。 “真是不择手段!” 嵇灵意难平,压着一口气。 “还需要让西北军加强戒备才行。” 她叹了一口气,心情不太美地又吃了一块糕点。 “你这是给我带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 云景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嵇灵瞪了他一眼,又给他塞了一块。 “这风云倒是挺能撑的。” 嵇灵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风云先是被嵇尘伤身又伤心地折了半条命,如今又中了云景的血蛊,居然还能这么勉强。 “毕竟他也是曾经称帝的人。” 云景摇了摇头,在某些方面,他还是比较欣赏风云的,有勇有谋,意志力强大,只可惜了不择手段,这一世又早早地栽在了嵇尘身上。 嵇尘才是风云最大的劫,否则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让风云落败。 “他称了帝,怕是民不聊生?” 嵇灵冷嗤了一声,风云这个人可不是爱惜百姓的。 “确实。” 云景点了头,他前世就是接着这个由头推翻了叛军新朝,而他后来的残暴名声,可能比风云还要令人闻风丧胆。只是他的手段更为狠辣,那些人没有那个能力反抗他罢了。 “你当时,还好吗?” 说到这里,嵇灵顿时担心起了他,云景忍不住地笑了,是对叛军不屑的嘲讽。 “你信不信,他们当时根本不敢招惹我?” 云景挑了挑眉,他当年为了夺走嵇灵的尸体,穿着一身僧袍杀了一路,世人只道他是妖僧,连叛军都忌惮他。 再后来,他不断借力,打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万人壕,更是沾满了鲜血,又有谁还敢动他半分? “是,你最厉害了。” 嵇灵并不知他这抹笑意中掩盖了多少血泪,正想触碰她,却猛然被他扼住颈脖。?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要去哪里? “灵儿,你不会想见到我那一面的。” “所以,不要背叛我。” 他抓着她,有些病态地在她眉间落了一吻。 “你发什么疯?” 嵇灵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瞪了他一眼。 “你弄疼我了。” 她有些不舒服地咳了一声,云景顿时收回了手,只是眼神还有些发暗。 “好了,我要背叛你还需要等到现在?” 嵇灵无奈地笑了笑,她都默许了云景监视她,他怎么还是这样? “抱歉。” 云景将她拥入怀中,似是想要将人揉碎,是他没有控制好。 “别想太多,我并不会因为你过去如何而惧怕你,如果有,也只是一时不适应。” 嵇灵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了一句。 “好。” 他应了,却又是得寸进尺,嵇灵欲逃无门,只觉光阴虚度。 半个月后,朝廷大军到达了冥地,冲突很快就传回了京城。 “宜国本就是不安好心,偏生冥地那些蠢货都信了,还真以为宜国会出兵吗!” 朝廷众人气愤不已,七大强国之中,就宜国喜欢搅事,尤其是煽动小国发生冲突,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对方现在竟盯上了北国的地盘。 那七国联盟也是个拎不清的,都这种情形了,他们还有可能采用和平手段吗? 而气归气,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陛下,微臣认为,不可退让。” 嵇灵上前了一步,若是连自己的疆土都收不回来了,北国势必会成为各国的笑柄。 “可七国联盟还扼着各国的关卡通道。” 朝中一位官员补了一句,嵇灵神情不变。 “我朝地大物博,并不需要畏惧七国联盟的一时制衡。” 她列出了种种,如今北国与各大国的关系还算和睦,不久前又与雷国进行了多单大宗贸易,加之兵力亦不输,他们不必瞻前顾后。 “我们不能永远为七国联盟压制。” 嵇灵特别点出了这一句,唇亡齿寒,七国联盟今日能这样对付北国,下一次就能将矛头指向另一个国家,稍加舆论,各国也不会轻举妄动。 她是有些激进的,大殿里一时有些沉默,但心中皆在汹涌,他们确实被七国联盟压制太久了,对方吸食他们的骨肉,却还要趾高气扬地对他们指手画脚。 “摄政王殿下言之有理!” 一道锐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众人沿着视线看过去,竟是平日里十分沉稳的礼部侍郎。 “对!就应该这么做!” 礼部尚书也附和了一句,一时间群情汹涌,女帝也拍案作出了决定,派出礼部侍郎前往冥地进一步洽谈,必要的时候不必忌讳。 如今时局有些混乱,下朝后女帝将嵇灵和几位大臣留了下来,商议到日落西山,才让他们回去。 “七国联盟,确实是个麻烦。” 回到相府,云景评了一句,七国联盟把握了七国太多的东西,当年七国是为了自身发展,如今却成了头上的悬剑,换谁谁都不爽。 云景前世也没能处理掉七国联盟,只是对方忌惮他,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毕竟当时的云景,可不会考虑什么后果。 “应该找个时间和其他六国商讨一下。” 嵇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如今七国联盟的存在也只是维护和平了,可这种时代,武力至上,光是和平解决不了问题。 “嗯,都能解决的。” 云景一直秉承乐观态度,只要人还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嗯,我们还有时间。” 嵇灵也笑了,揉了揉他的长发。 “只是你的大嫂近来有些不对劲。” 云景神情微妙地说了一句,近来的洛池似是很不顺心,无痕院的气氛都有些低沉,但火没烧到这里,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她怎么了?” 嵇灵一怔,嵇尘将随影都留了下来,不会有人招惹到洛池才对。 “不太清楚,我递了你的帖子给她找过太医,太医也没说什么。” 云景摇了摇头,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会上赶着给洛池诊脉。 “我明日再去看看她。” 嵇灵叹了一口气,她答应了嵇尘,自然不能像云景一样袖手旁观。 “嗯。” 云景神情淡淡,并没有出言去阻拦她。 “西北那片火山的事情解决了吗?” 云景又换了一个问题,他如今就像个贤内助,嵇灵经常与他谈论政事,他也会给出一些建议,有时候某些事情比嵇灵记得还清楚。 “先前我和哥哥打了招呼,又给扶风通了信,朝廷也下了命令,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嵇灵点了点头,为了确定万无一失,她也派了些人过去。 “很好,值得表扬。” 云景笑了笑,长指在她眉心处点了一下。 “嗯,不过我们终究是太被动了,待冥地的事情解决了,我打算主动冲击。” 总是叛军折腾一出他们就解决一出,烦不胜烦,永远没有尽头。 “好,慢慢来。” “过几日,我要出去一趟。” 云景落下此句,嵇灵顿时抬起了眸。他这一句,可不仅仅是朝离晚归那么简单。 “你要去哪里?” 嵇灵按住了他的肩膀,不太愿意让云景离开她的可控范围。 “处理一些事情,四五日就能回来。” 如今那道赐婚圣旨已经散了出去,有些烂摊子,他还得收了一收。 “你连去哪里都不愿告诉我。” 嵇灵有些不高兴,扯了扯他的长发。 “不是不告诉你,我也不太能确定。” 云景有些哭笑不得,都是些亡命之徒,又哪里有定点? “乖一点,我很快就回来。” 语罢,他还将腕上的千年玄锁举到她眼前晃了晃,自从他回来后,就一直在他手上。 “好。” 看到那个玄铁手环,嵇灵顿时安定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等我回来,给你带点东西。” 云景低声哄着,满眼皆是宠溺。 “是吗?” 嵇灵的长睫毛眨了眨,还未听到回应,就已经被止了言。 次日,嵇灵仍是要上朝,但早早地就起了,想去看洛池一眼。 而还未走进无痕院,她就已经听到了噪杂声。? 第二百二十六章 嵇尘呢? “你们办的都是什么事!” 嵇灵一进门,就听洛池高声斥了一句,而院子里沉默地跪了一地,竭力不去发出多余的声响。 “怎么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洛池察觉到她的存在,明显一惊,但很快平静了下来。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情。” 洛池眸光微敛,强扯出了一抹笑容。 “好,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 嵇灵也没多说什么,询问完洛池近来的状况便赶着去上朝了,而她一离去,洛池就打碎了身旁的茶杯。 “再有这种愚蠢的错误,就滚出无痕院!” 嵇灵方才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平息下来,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站在暗处的随影目睹了这一幕,眸光微微闪动,若有所思。 几日后,云景如期离开了京城,而就在第二日,嵇灵在床上,还没起身,就感到了一阵明显的晃动感,她当时还以为是错觉,抬眸时却猛然看到桌沿的杯子直接摔了下来。 她瞬间就清醒了,随手拿了一件衣袍便冲了出去,对上院子里的暗卫皆是震惊。 “这是地震了吗?” 无雨不确定地说了一句,而嵇灵则是迅速赶到了无痕院,见随影已经将洛池带了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吩咐下去,先不要进房屋。” 嵇灵落了一句,便匆忙往后宫赶去。 而这一次的突如其来的震动,却是比一般的地震来得更严重。 几日后,她们收到了来自西北的急信,嵇灵一目十行地将那封信看完,瞬间跌了下去。 “摄政王殿下!营中大半的兄弟姐妹都没了!” 那位送信的士兵已经痛哭出声,这是一场天灾,真正的天灾,无法避免和改变的天灾。 西北那处山脉的火山在沉寂了近千年后,再次喷发了,这一次,是一场非常罕见的超级火山大爆发,它几乎是蔓延了整个西北,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与防备,便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火浆吞灭、高温灼死、生生窒息而死。 “扶将军是被岩浆生生吞没了,连尸骨也没有留下。” “嵇将军,当时走散了,下落不明,但也凶多吉少。” 嵇灵听着士兵一句句地补充,已经忘了该如何反应。 扶风死了,是她让他去西北的。 尸骨无存。 他给她的上一封信才告诉她,他将青怜的墓迁到西北了。 他还强持着开了个玩笑,让她一定要给他留个侧妃之位。 如今人没了,什么也没了。 当年她亲手救回来的人,终于因她而死了。 嵇灵没有落泪,甚至是笑了。 云景几乎是同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而他手里的问题刚好解决,他毫不犹豫地赶回了京城,铺天盖地的沉重将他压抑到难以呼吸。 这一场天灾是湮没般的人祸,二十万大军所剩无几,当地的百姓甚至没有一个幸存者。财物已经无法再提起,几十万人,足足几十万人,举国上下,有谁和这几十万人没有牵扯? 可现在人没了,甚至是尸骨无存。 饶是云景自认是冷心冷肺,此时也是被狠狠地震动了。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沉重的时刻,连空气都似被放了毒药,呼吸一口就足以令人肝肠寸断。 云景强压着情绪回到了相府,却没有看到嵇灵的身影。 也是,她是摄政王,不会留在府里。 云景这样对自己说,却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担忧,干脆也不再等待,转身往京城赶去。 而此时,嵇灵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女帝被刺激得差点旧病复发,嵇灵一边忙着商议对策,一边还要安抚险些在朝堂上倒下去的大臣。 她再次让摄政王这一位名副其实,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忙得合不上眼,更别提要和云景说些什么,而云景也没有打扰她,得了朝中的允许,默默地跟着她。 而这场火山喷发刚结束,接踵而来的就是一场毁灭性的酸雨,不仅仅是西北,邻近的地区和国家都受到了牵连。 面对这种情况,嵇灵施行了“放弃家园,保存性命”的计划,火山喷发后留下了大量含有毒素的火山灰和气体,西北已经是不可挽,留住性命已是万幸。临近的百姓在朝廷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搬离,同时还有大量受了火山喷发后遗症影响的伤患。 搬离计划结束后,举国向西北方向运送了大量的物资和药物,同时朝廷也组织了大量的医者前往,死者不可挽,就要竭力留下生者,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余力。 这几乎是北国最团结的一回,无论是贫穷富贵,有无仇怨,都纷纷作出了努力,即便是前段时间还在踊跃的叛军也平静了下来,可如果有选择的余地,他们根本不想要做这种努力。 这种代价太沉重,沉重到令人根本无法去承受。 可他们,又生生承受了下来。 时间很快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嵇灵没有时间,也根本不敢去那个传出噩耗的地方看一眼,她需要善后的事情太多,多到神经都无法去停歇。 而云景一直在嵇灵不近不远处,在她的余光中负责了她的所有,用尽了浑身解数,才没有让几尽枯竭精力的嵇灵倒下去。 这时,冥地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在多方势力下又有了卷土重来之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时候嵇灵脑中也会跳出一个想法,前世明明没有这么多天灾,为什么这一世却是接连不断,甚至一次比一次惨烈。 可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了,更是不敢停歇,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这一夜,嵇灵终于有时间回了相府,而还未走下马车,就看到了一道清弱的身影。 那个人站在黑暗之中,应该是站了很久,坚定,而又急迫。 是洛池。 洛池走上前来,颤抖地问出了一句话。 “嵇尘呢?” 这一刻,强持了太久稳重的嵇灵终于崩溃了,当着洛池的面,失声痛哭。?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他去找青怜了 “嵇灵,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洛池此时已经是魔怔了,奋力要嵇灵给她一个答案。 “我……” 嵇灵压着哽咽看着她,已无法再说出话。 过去了半年仍旧是杳无音讯,不用深思就已经可以猜到结果。 嵇灵已经不想和嵇尘和好如初了,但也根本不想让他去死,可她没有杀了嵇尘,嵇尘却是因她而死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让他去西北?” 如果说,洛池之前还在挣扎,那么这一刻,就是真的恨上了嵇灵。 如果嵇尘没有去西北,一直留在京城,就根本不会遭遇这些。 “他以前这么系着你,你都不愿意理他。” “你现在满意了吗?他终于死了!再也不会烦你了!” 洛池吼得撕心裂肺,嵇灵浑然无措。 她的哥哥,没有了。 洛池要她给一个答案,她给不了。 “嵇灵,你现在哭给谁看!” “他是因你而死的!” 洛池看着她这副模样,却是更为癫狂。 “嵇灵,你把他还给我!” 已然是后知后觉,可是她喜欢他,她也喜欢他。 洛池奋力地推扯着,可嵇灵却没能给她一个想要的结果。 “够了!” 匆忙赶来的云景看到此幕,顿时将嵇灵拉入了怀里。 “都愣着干什么,把大少夫人带回去!” 云景厉声斥了一句,为了防止洛池还要闹出事情来,他瞬间点了她的穴。 “灵儿。” 解决完洛池,云景回眸看着怀里神情破碎的嵇灵,心疼不已。 “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这一场灾难谁都始料未及,她已经做了太多了,退一万步来说,嵇尘真的赔了一条命又如何呢?这是他本身就欠了嵇灵的。 “云景,我不想……” 她不想嵇尘去死,不想扶风化为尘土,更不想面对那看似冰冷实质足以灼伤人的数字,可她无论怎么做,都挽回不了这一切。 做侩子手容易,济世救人难。 “别难过。” 云景抱着她回了梧桐院,心中亦是有些无措。 “云景,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怨离别,却又是一次次的死别。 她想起了前世硝烟四起的尸横遍野,想起了身旁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眼前离去,想起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忍受云景的杳无音讯,又想到了得知西北噩耗的那一刻。 她没有那么强大,她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乖,别哭。” 云景共情了她的心绪,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 “这半年来,暗影阁的人一直在找我,我根本不敢去见他们。” 嵇灵无措地诉说着,她不敢去见,甚至不敢看一眼那个跟了扶风十几年的侍卫。 如果说这一场大灾难令她肝肠寸断,那么扶风的死,就是割断了她最脆弱的心脉。 那是扶风,她前世今生最信赖的人,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一定会满足,如今,却是再也不能够了。 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也不希望你这样。” 云景叹了一口气,两世的情敌,他第一次站在扶风的立场上说话。 “他是为了帮你,并不希望像现在一样适得其反。” 见她的神情有些松动,云景找到了突破口,不必深虑太多,他和扶风一样,都不希望嵇灵过得不愉快,放在自己性命之上的人,又怎么会舍得她难过。 “他是为了帮我……” 想到这里,嵇灵的情绪更汹涌了,但没有方才那么绝望。 “嗯,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期愿。” 云景揉了揉她的脑袋,盖棺定论,扶风这人虽是张扬,但该做的正事从不耽误,作为一个红颜知己,他非常称职,即便后来移情别恋了,也未曾耽误过什么,怪不得嵇灵这般在意他。 嵇灵掩脸落泪,最后点了头。 “主子,暗影阁的人又来了。” 嵇灵的情绪刚有所缓和,无风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去见。” 云景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说道。 “好。” 嵇灵推了门走出去,而那个曾经像影子一样跟着扶风的暗侍一见到她,就瞬间跪了下来,与此同时,还递上了一封绝笔信。 “见过阁主大人!” 暗侍眼中划过了一抹悲痛,但语气坚定。 嵇灵有些发颤地接过了那封信,刚看到熟悉的笔迹,就顿时落了泪。 见字如面。 她压抑着情绪,一点点地看下去。 这封信的上半部分写于扶风脱险之后,在他将青怜安葬在岭南的时候,在云景“死去”的那段时间。 “我这一世,从低微到糜烂,却终究没能留住什么东西。” “我心已经是决然,但思量如今的你,不能再给你徒增悲痛。” 下半部分,是他在西北,成功给青怜迁了坟之后。 “现在的我其实是很惬意的,他终于回到你身边了,我也不必时时念着你会不会做傻事了。” “军营战场之上,可能终有一日会有不测,但我并不畏惧,反倒觉得阔达。” “只是希望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会太难过。” “不必愧疚,也不必太想我,遇见你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庆幸,为你而死,更是无上的荣幸。” “再见。” 嵇灵看完手里的信,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这封绝笔信没有浓墨重彩,甚至多是轻描淡写,仿佛他早已预知了自己的结局,或者说,早就有了死意。 他走了,将他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她。 他刚来时,什么也没有,走的时候,也什么也没带走。 或许那片天地会让他的骨灰和青怜融为一体,成全他最后的念想。 嵇灵接受了暗影阁,在南风院不远处给扶风和青怜立了一个衣冠冢,还放了蔷薇花。蔷薇花带刺,这是扶风最喜欢的花,他说美丽都是带刺的,如同他从后背蔓延到锁骨的蔷薇刺青,妖冶动人,又引人忌惮。 当她将蔷薇花铺满整个山头的时候,嵇灵才意识到,斯人已逝,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别难过,他去找青怜了。” 云景搂住了她的肩膀,或许,扶风也会有来世,而那一世,再也不会有蹉跎。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她究竟,是有多恨他啊? 嵇灵渐渐从失去扶风的沉痛中抽离出来,而嵇尘的离去消弭了兄妹之间所有的仇怨,却给她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洛池的情绪每日都不稳定,拒绝了嵇家给嵇尘立墓,甚至几度轻生,但都被及时救了回来。 而嵇尘的离去,也让嵇鸣从族地的隐居生活中走了出来,他已经在相府停留了很久,但更担心的是嵇灵。 死者易安息,生者难自强。 嵇鸣提出将洛池带回嵇家族地,更要让自己的嫡子安息入土,洛池终于答应了,而就在他们要将衣冠下墓的时候,嵇尘回来了。 当嵇灵在相府门前看到气息微弱的嵇尘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嵇尘居然没死,他真的只是失踪了,他回来了。 洛池先她一步跑了过去,紧紧抱着了嵇尘。 而嵇灵在看到这一幕时,心中突然起了一个阴暗的想法,为什么回来的不是扶风呢? 这一瞬间,她竟然没有很高兴,但迅速做出了反应,令御医来给嵇尘诊脉,至于为什么不是医术更高强的云景,那是因为洛池存了心觉得她要害嵇尘。 嵇尘这一次大难不死,可谓是天大的侥幸,他一开始为了疏散民众和众人走散了,却意外失足滚到了另一处深渊,一直落入了一个小国的地界,短时间内避开了火山的袭击,又被那个小国的人救走,只是重伤未愈,那段时间记忆受损,想起来了才赶回来。 “不愧是我嵇鸣的儿子!” 嵇鸣听完嵇尘的死里逃生,竟也是落了泪。 嵇尘非常侥幸,甚至是侥幸过了头,但他是无比感谢上苍,毕竟是自己的嫡子,嵇鸣也并不希望嵇尘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嵇灵看着一众人喜极而泣,默默退了出去。 而她一出门,就看到了云景。 “我并不希望他死,可为什么,他回来了我却没有很高兴?” 她垂了眸,抓住了云景的衣袖。 “祸害遗千年。” “他活着的时候,你就没有很高兴。” 嵇尘和扶风不一样,嵇尘于嵇灵更多的是痛苦的回忆,他死了,嵇灵会难过,但更多的是人死债消,他现在回来了,那就不能一笔勾销了,反倒会让嵇灵觉得凭什么他就能这么幸运?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幸运,她在意的人也从来没有。 “别想了,他能回来,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洛池不会日日纠缠着要嵇灵给一个交代。 “嗯。” 她点了头,和云景一并离开了无痕院。 而嵇尘回来的第二日,就主动找上了嵇灵。他昨日回来的第一眼看的就是嵇灵,也敏锐地感知到了,嵇灵没有因他的死而复生有多大的喜悦。 她究竟,是有多恨他啊? 可他究竟还是想见她,听闻洛池这段日子一直纠缠着嵇灵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更沉重了。 而如今洛池腹中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他没敢再当着她的面反驳什么,今日,也是他瞒着洛池来的。 “哥哥有什么事吗?” 兄妹两人沉默了许久,嵇灵先说了话。 “没有,我只是想见见你。” 嵇尘动了动唇,他没有告诉嵇灵,那次死里逃生后,他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梦境,惨痛到令他以为是真实。 他梦到自己像从前一样步步算计,不惜次次和嵇灵作对,最后竟然是叛军赢了,他亲眼看着嵇灵,在他面前坠下了城池。 那样粉身碎骨的场景将他刺激得从梦中惊醒,后来他又梦到了很多场景,每一幕都是对嵇灵的精心算计,最后一幕都是她决然地坠落在他面前。 嵇尘好几次都怀疑那一幕是真实的,他没有恢复记忆时一直在想她究竟是谁,恢复记忆后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因为他非常迫切地想确认,那场梦是假的,嵇灵的死也是假的。 她现在活生生的就在他面前,那一切都是假的,她还活着,她还好好地活着。 可那场梦终究成了梦魇,没有断绝,他昨日在无痕院中也仍旧做着那场梦,如今见到嵇灵,并未觉得安定,反倒是更惶恐,他非常惧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他眼前。 “你已经见到了。” 嵇灵轻抿了一口茶,语气不咸不淡。 而嵇尘却突然站了起来,猛然抚上了她的脸。 “你干什么?” 嵇灵被他突如其来的的举动吓了一跳,正想推开他,却又被他拥入了怀中,力度之大已经超越了嵇尘本身所拥有的力气,嵇灵一时竟无法抵抗。 而嵇尘已经是落了泪,她是温热的,不是冰冷的。 梦境里,嵇灵死在了一个冬日,他带走了她的尸体,火盘摆满了整个院子,期待她会有一点温度,可没有,无论他怎么做,她也是刺骨冰凉的。 当时的嵇尘已经只剩了悔意,他不只一次在想,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这样对她,他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再次落入这样的悲剧。 可到最后,他连嵇灵的尸体都保不住了,他不得已将她放入了火中,看着她一点点地在他眼前消失。梦境最后停在了这里,醒来时,嵇尘的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可他也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这一世,他依旧还在三番四次地折磨她,开始后悔时,已经是无法挽回。 她已经不要他这个哥哥了,无论是生是死,她都不要。 嵇尘心痛得发颤,嵇灵却已经是不耐烦,正在琢磨如何挣脱,这时,云景踏了进来,一把拽开嵇尘将嵇灵拉了回来。 “你在干什么!” 云景眸中染上了戾气,嵇尘这么用力,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欲行不轨了。 “对不起。” 嵇尘抬眸,看到忌惮地躲在云景身后的嵇灵,心中的懊恼又添了几分。 “恭喜你大难不死,可以一笔勾销了,你以后能不能离她远点!” 最好就是带着你的好夫人滚! 云景眼中的厌恶不掩,别说嵇尘是死里逃生了,就算是真的死了,他也不会原谅对方。 嵇灵是真的死过一回了,而她的死,嵇尘逃不了干系! “我……”?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希望你快乐 嵇尘神情一滞,很是抵触云景这番让他远离嵇灵的话,但一时也无法为自己去辩解。 他终究是错了,如果那场梦境也是真实的话,他根本没有脸面再来看嵇灵。 “你回去,别让你的夫人一会又来闹事。” 云景冷笑了一声,即便是嵇尘真心悔过了又如何?他没死也好。嵇尘就应该永远地活在愧疚的惩罚之中。 嵇尘没理他,看向了嵇灵,可她一直低着头,连一记眼神也懒得施舍给他。 他有些沉痛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转身离开了。 “他这又是要发什么疯?以后别让他进来了。” 云景有些晦气地说了一句,嵇灵没言语。 “好了,今日不是休沐吗?出去逛逛?” 云景拍了拍她的脑袋,如今已是十一月,天气有点冷了,但雪花来临之前,也是一片好天气。 “好。” 嵇灵点了头,和云景一并出了府。 今日的京城还挺热闹,很多人都走出来晒太阳,半年前的沉痛都减轻了不少。想到这里,嵇灵却莫名心一悸。 人说生者要自强,可这么快就能放下死者,难道不是薄凉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记? 而非要记着又是作茧自缚,记着又有什么用呢? 她又想到了那个妖艳的人,心口溢出了苦涩。这一世,她能忍受的别离期限是半年,半年之后,她不知该如何去度过。 “灵儿,你多看看我。” 她突然听到云景叹息了一句,猛然抬起了头。 这半年来,她为这场灾难忙碌,为各种各样的人黯然伤神,却没有认真地去多看他几眼。 “你再这样,我都要去嫉妒一个死者了。” 他的大掌没入了她的长发,神情有些怅然。 “不可以!” 她突然高声斥了一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不能。” 她转念又抓住了云景的衣襟,他不能再离开她了。 “想什么呢?” 云景忽然笑了,本是想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怎料她又是想岔了。 “到了。” 他拉着失神的她下了马车,这是一片枫树林,此时枫叶已经红透了,基本已经落尽,树枝上稀落地挂着几片红叶,别是一番景象。 “为什么要来这里?” 眼前的景象是一片凄美,徒添伤感,云景又怎么和她到了这里? “往前走走。” 云景只是笑,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嵇灵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下一瞬,她眼前景象骤变,一大片明亮的向日葵映入眼帘。 “这是……阵法?” 嵇灵先是被惊艳到了,随后不由一怔。 “对。” 云景朝她走了过去,随着他的身影晃动,她眼前的景象也在不断变化,先是方才的向日葵,又是炙热的蔷薇、清丽的荷花、含苞待放的樱花……可以说,是瞬间收敛了四季之色。 “我添了一些致幻的气息,只有你能看到。” 最后落入她眼中的,是云景的笑脸。 “喜欢吗?” 千般准备,想法设法,只为给她这一瞬。 “喜欢。” 方才那一幕幕如真实存在般地从她身边掠过,她甚至能闻到一些花香,瞬间触及世间万景的阔达,很难不让人心旷神怡。 “那就好。” 云景又笑了,青色耳坠随之摇晃,凄美的场景此时也变得炙热温暖。 “谢谢。” 嵇灵渐渐红了眼眶,如果没有他陪着她,她可能也走不到这里了。 “我只希望你快乐。” 云景在她额间落了一吻,虽然快乐这件事,本身就很难。 “让你担心了。” 嵇灵抚上了他的脸,既然离人不可挽,何不珍惜眼前的人呢? 看着她终于有些释怀,云景松了一口气。 “你已经很累了,这段日子,就先歇歇。” 他算是看出来了,风浪是永远不可能停歇的,倒不如珍惜当下,让她多一份好的回忆。 “好。” 嵇灵忍着泪意,点了头。 云景也高兴了,带着她边走边道出方才那一幕是如何形成的,嵇灵听完不由嘴角微抽,那些为人忌讳的药物和催眠术居然还能怎么玩,真不愧是云景。 不过他这么绞尽脑汁,也全是为了她,嵇灵想着,笑容也渐渐深了。 而走到枫林深处,她才发现此处别有洞天,他们打开了重重机关,嵇灵才发现了里面隐藏着一个藏宝阁,而这上面,全是她送给云景的东西。 从一根发绳,到不可估价的珍宝,甚至是一块破碎的瓷片,全都被好好保存着。 嵇灵有些动容,而正当她要推开下一道门时,云景神情骤变,拦住了她。 “后面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满脸是抗拒,嵇灵却是来了兴致。 “你诓我呢?都放在这里了,肯定是你……” 她趁云景不备时将门推开了,下一刻,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说,外面那一层是嵇灵送给云景的东西,那么这一层,就完完整整是属于嵇灵本来的东西。 映入眼帘的先是她幼年到如今的画像,又是各种各样的日常用品,衣袍、妆面胭脂、头面发丝,甚至是一根根的发丝,全都被封存得完完整整,用的还是最珍贵的琉璃匣子。 嵇灵的神情有些变了,云景则是捂住了脸,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你这么喜欢我啊?这些画像都是你画的?” 嵇灵笑了,有几幅画像她还见过,或出自京中画师,或出自嵇尘之手,那都是她七岁以前的画像。 七岁以前,云景应该是仿照了别人的画作,而七岁以后,就是他亲自记录的了。 “对。” 云景脸都红了,硬着头皮点了头。他十二岁时在街上看到七岁的嵇灵,便对她感了兴趣,下意识想收集她的东西,只是长大后才渐渐萌生了喜欢,可是现在嵇灵看到这一幕,会觉得他是变态。 云景甚至都开始后悔带她来到这一处了,这是他的秘密,心底最深的秘密。 而此时的嵇灵,已经从画像上收回了视线,转身要去翻看似是书的本子了。 “你放下!”? 第二百三十章 我偏要说 云景整个人都要炸了,而嵇灵已经翻开了。 “天启二年秋,九月九日……” 她甚至还读出了一段,云景疾步上前,夺走了她手里的那一本。 这么早的东西,无需怀疑是来自前世。 这下子,嵇灵也有些失神了,她在音国时就得知了云景很早就开始关注她,没想到,他竟是将点点滴滴都记录了下来,还打造了这么一个以她为名的藏宝阁。 他就这么默默注视着她,直到十年后突如其来近乎是被迁怒的婚约,才敢将目光放到明面上来。 他怎么就能,这么深情又长情。 心跟着动,甚至有些隐隐作痛,而云景还是觉得尴尬,不知该如何立足。 “这一日,是你的生辰。” 嵇灵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九月九日,是云景的生辰。 “嗯。” “那是我十二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他是灾星,是不得宠的次子,生辰自然也是无人关注,那一日,他不想再在府中忍受那份凄清,便出了街,而就在那时,他看到了坐在华贵马车里的嵇灵。 那时的她似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笑得肆意,连头上的发饰都跟着在颤动。他为她的笑容所感染,跟了她一路,看着她下了马车,又在街上乱逛,有时突然回头还会撞到他身上。 他很怕她会发现他,但她似没心没肺,蝴蝶发簪掉了一只也没有发现,他捡起来了,但没有还给她。 他自认这种行为不对,也曾想过要还给她,可直到看着她再次上了马车离去,他手里还攥着那个蝴蝶发簪。 或许她并不在意是不是丢了一个,他这样想着,当作了自己的生辰礼。 嵇灵听着他将往事说完,瞬间瞪大了双眼。 “我怎么不在意?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对,回去发现丢了一个,我足足哭了一晚!” 嵇灵嗔了他一句,云景表情讪讪,而她很快就找到了当年的发簪。 银色的蝴蝶还闪烁明显的光泽,显然是经常捧着擦拭才会是这样的效果。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时候你还给我了,可能我们就认识了呢?” 嵇灵拿起了那根发簪,突然回眸说道。 “不会,如果我当时想认识你,你的侍卫和父兄都会让我滚远点,别想攀高枝。” “嗯,现在也是。” 云景半真半假地笑道,天启初年的侯府是最势微的时候,而相府则是如日中天,他甚至没有靠近她的勇气。 “这能怎么说?你命定要嫁入高门,不仅是如此,还是一定要嫁给我。” 嵇灵将那根簪子放回去,上前亲了他一口。 “是,痴心妄想成了真,草民荣幸之至。” 云景也散去了那一瞬间的阴郁,将她揽了过来。 “其实,我还收了两张床。” 一张来自原来的摄政王府,一张来自今世的相府。 “你收这个干什么?” 嵇灵刚问出口,就猛然红了脸。 她就说,那日折回去,那张床怎么不见了。 “所有与你有关的,我都要。” “尤其是,初次。” 云景俯在她耳边,这句话一落,嵇灵整个人都被炸红了。 “我真的,很爱你。” 不仅是言语,还是行动,以及这里的一切,都能证明他的心意。 “得到你,就是我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她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你别说了。” 嵇灵感觉自己在发烫,心中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 “我偏要说。” 他要告诉她,他是如此在意她,又是如何坚持了下来。 不仅是如此,他还要换个地方继续说,以报复她半年以来的忽视。 最后,嵇灵欲哭无泪,瞳孔失焦,甚至忘了是怎么离开藏宝阁和这片枫林的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嵇灵都听了云景的话好好歇息,只是后来才发现男人的话不太可信,不上朝甚至比上朝还要劳累。 而这一日,嵇尘出了府,洛池却找上了门。嵇灵看着她那八个月的肚子,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吩咐人来伺候她。 “大嫂何事?其实可以命人喊我过去。” 嵇灵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洛池,并没有去提前段日子的不愉快,而洛池却是没有放过她。 “你倒是健忘。” 洛池冷笑了一声,抬手喝了一口水。 “你希望她记得什么?” 这时,刚洗漱完的云景也走了进来,语气不太和善,嵇灵瞪了他一眼,云景才坐到了一旁。 洛池看到他,眸光微闪,脸色不太好看。 “我要你给嵇尘诊脉。” 洛池沉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嵇尘是回来了,但她总觉得他有些变了,但宫里的太医也敲不出来。 “原来求人用的是这种态度?” 云景冷哼了一声,面上是不掩的嘲讽,他是欠了洛池什么?对方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扬地使唤她? 而嵇灵这一次也没阻拦他,反而看向了洛池。 “哥哥怎么了?” 她和嵇尘这段日子也只是匆匆几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更不清楚他的近况了,而提起他也只会让云景不快,后者所言,活着就行。 “他脸色一直很差,似是藏了什么事,也不告诉我。” 洛池看了云景一眼,也知道审时度势,收敛了几分气焰。 “他又不是琉璃,还能打碎了让你一块块去看不成?” 云景又嘲讽了一句,话却是没有说错,嵇尘并不会什么都告诉她,可听他这么说话,还是觉得生气。 “云景。” 觉得他有些过了,嵇灵低声提醒了他一句。 “你放心,就她这种状况,比你我都精力旺盛,只要还剩一口气,我都能将她救回来。” 云景不是很在意,用传音点明了嵇灵的担忧。嵇灵嘴角微抽,没再说他什么。 “总之,你给他看看。” 洛池忍了又忍,再次陈述了自己的请求。 “看我心情。” 云景打了个哈欠,洛池这人没什么好态度,他也不会去展现什么男子气度。如嵇灵所言,他的脾气向来很一般。 这时,他们听到了嵇尘的声音。 “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谁爱吃那种东西? 嵇尘踏入了此处,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洛池,面色有些不善。 他不希望洛池再来打扰嵇灵,更何况如今的洛池也不宜走动太多。 “没什么,她无聊了来找我说说话罢了。” 嵇灵笑着给洛池解了围,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她并不希望如今的洛池会出什么事情。 “嗯。” 嵇尘也不再多问什么,将洛池领了回去。 “他看上去确实不太好。” 两人走后,云景突然说了一句。 “不过死不了。” 嵇灵正要问,就听云景又补了一句。 嵇灵:“……” “这段日子先不要跟他们计较。” “我有分寸。” 云景笑了笑,方才的洛池有些郁结难开,被他刺激了几句发泄出来也好。 嵇灵眸光动了动,云景和洛池都不是什么善类,她是真的怕这两人吵起来。但要求云景退一步也不太现实,一来云景这么针对洛池多半是因她,二来先挑事的都是洛池,她要是敢这么要求他,他明日就能告诉她什么是离家出走。 “要不,我们搬去新王府?” 嵇灵心思动了动,想出了另一个对策。 “我为什么要搬出去?” 云景冷哼了一声,这样不就是中了洛池的下怀了吗? “你的就是我的,这是我的地盘,我不走。” 是嵇灵承了官职,这处宅子都是嵇灵的,连嵇尘都只能算作借住。 “你怎么就这么幼稚?” 嵇灵不由笑出了声,她自然知道云景不是计较这些身外之物,而是刻意要给嵇尘和洛池不痛快。 “反正我不走。” “嵇尘都有将军府了,他怎么还不滚?他要是走了,将整个无痕院拆走我都没意见。” 云景大方的时候很大方,他要计较的时候,谁也拦不住他。 “是是是,我们不搬。” 嵇灵止不住脸上的笑意,被云景瞪了一眼。 “你要是有那个心思,多给她找几个大夫看着,你这大嫂这么能折腾。” 八个月了还敢到处跑,这事情也只有洛池能干出来,嵇尘也是个拎不清的,都这个时候了,连自己的夫人都看不住。 “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也不太清楚,也只能给洛池找大夫了,但这件事也不能是她亲自去做,省得洛池又怀疑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孕妇还是少招惹的为妙。 “不过看着她也确实难受。” 云景覆上了她的小腹,饶是他觉得洛池很碍眼,但看着对方那副模样还是有几分恻隐之心的,为母不易。 “确实难受。” “不过幸好,她嫁的是我哥哥,如今看来也算两情相悦。” 世人的延续皆是不容易,顺势而为,才会觉得是幸福。 “我……” 云景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给你生。” 云景突然落了一句,声音很轻,但嵇灵听清了。 嵇灵猛然抬眸,不是惊喜,而是震惊。 “你别乱来,我接受不了,宁可不要。” 虽然是远远地超越了常理,但嵇灵有一种莫名的惶恐,他能说出来就真的能做出来。 “这么嫌弃我?” 云景倒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笑容一僵。 “不是。” “就像是我不能接受你是庶子这个假设,你能明白吗?” 这完全是超脱了她可以接受的观念,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脑袋要炸。 他们嵇家虽然是家大业大,但也没到了要为子嗣不择手段的地步。至于她和云景现在没有,她只当无缘,也不会强求太多,毕竟他们上一世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也只是随后一说。” 明白了她的想法,云景笑容重现,嵇灵却是头皮发麻。 她可一点也不觉得他方才只是随口一说,那一刻他的语气特别淡然,显然不是第一次考虑这件事情。 “算了。” 云景笑了笑,回房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嵇灵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时有点懵。 “回心丸,你给嵇尘,希望你大嫂用不上。” 云景话语中夹杂了一丝遗憾,这是上一世就开始准备的东西,本来是给嵇灵备着的,现在她是再也用不上了,辛苦了十几年,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谢谢。” 嵇灵不知这背后的文章,但还是帮嵇尘收了下来。 “让他这段时间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云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甚至不想去看嵇灵手里的东西,他头痛,更心疼。他的心血啊,他前世今生的心血! “你费了不少工夫。” 嵇灵看着他这副抓狂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 “你还笑!嵇灵,你没有心!” 这是他给她备着的东西,那能容易吗?他甚至敢保证,这世间不会有第二颗! “好好好,我的错。” 嵇灵放下身段安抚他,云景给出的东西,自然都是绝无仅有的。 “你也走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云景开始迁怒,嵇家人,都没有心! 没一个好东西! 看懂了他眼底情绪的嵇灵:“……” 她要是真听了他的话走远了,他指定还要发脾气,薄情寡义的名号肯定是逃不掉。每当这种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是纵容着无理取闹的小夫郎的妻主。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娶都娶了,只能哄。 “别生气,我给你做栗子糕。” 嵇灵忍住了笑意,若有所思。 “谁爱吃那种东西?” 云景白了她一眼,他的心血,岂是一碟栗子糕能抵消的? “那,两碟?” 嵇灵追问了一句,云景妥协了。 “不要太甜。” 他还自持着脾气追问了一句,嵇灵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云景,你真的……”太惹人怜爱了。 对上云景的死亡注视,嵇灵纵然笑得发颤,也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当场就去给他做了栗子糕,这一次不只是两碟,甚至够云景当饭吃好几日的了。 虽然是数量庞大,但云景却是护食得连嵇灵都不给吃半块。 可他依旧是不满意,甚至还要说嵇灵是故意要堵他的嘴。嵇灵终于忍无可忍,反手将他扔上了床。?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可别进去添乱! 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月,临近年底,冥地的事情已经被彻底解决,女帝全然失去了耐心,不惜一切代价将冥地收回,降者继续收入北国,叛者要么死,要么逐出北国境内,至于宜国和七国联盟的镇压叫嚣,她充耳不闻。 而嵇灵曾要给女帝献策让后者警惕七国联盟,女帝却反手给她批了个大年假,让她过了年再来操心这些。嵇灵哭笑不得,却也应了。 “明日就到天启十八年了。” 除夕夜,嵇灵和云景并肩站在院子里看着头上的白雪,突然叹了一声。 她重活一次,已经是过了七年。 “嗯,挺好的。” 云景回眸看着她,与她十指相扣。他所做的一切让他得到了这七年,是天大的庆幸。 “我想吃鹿肉了。” 这样的雪天里,吃一口鹿肉是极好的享受。 “好。” 云景笑了笑,正应下来,就看到无痕院的人匆忙闯了进来。 “大小姐、大姑爷,大少夫人要生了!” 来人捏了一把汗,看来情况不太妙。 “怎么会?” 嵇灵突然有些慌乱,云景抓住了她。 “别担心,已经足月了,我们去看看。” 他瞬间打消了烤肉计划,和嵇灵一并去了无痕院,而此时有经验的稳婆和大夫都来了,嵇尘也拿了帖子令人去寻太医。 “怎么这么突然?” 嵇灵走过去看到在房门外走来走去的嵇尘,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刚喂了她一口姜汤,她就说肚子疼了。” 嵇尘有些抓狂,饶是他早就开始准备,此时也是茫然无措。 “没事,已经足月了,不会有问题的。” 嵇灵用云景安抚她的话来安慰嵇尘,虽然自己心下也是慌乱。 “可是灵儿,她看着好难受。” 嵇尘眼眶有些红了,他上一次在产房之外还是嵇灵出生的时候,只是那时他不太明白,父亲和那些下人也都避着他。而这段日子他是陪着洛池到生产的,这才发现为母有多不容易。 “我想……” “你可别进去添乱!” 嵇尘的念头刚升起来,就即刻被云景呵止,嵇尘若是能表现得稳重一些还好说,他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让洛池更忐忑。 “那要怎么办啊……” 兄妹二人都齐齐地看向了云景,茫然而无措,云景一脸无语。 看他又什么用,他又没生过孩子! “等着!” 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兄妹二人又是齐齐点了头。 云景:“……” 从来没有发现他们这么有默契过。 门内情况危急,而门外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这时,稳婆的一道声音穿墙而出。 “不好!是双胎!” 这话一落,门外的人脸色都变了,双胎可不是什么好迹象,更严重的是,他们之前根本没有诊断出来,这就证明,有一个气息是微弱得过了头。 “不好!少夫人晕过去了!” 门外又报出了一道噩耗,嵇尘下意识想冲进去,却被人拦了回来。 “我们之前给你的回心丸呢?” 云景最先反应了过来,看向了嵇尘。 “我去拿!” 嵇尘猛然一惊,迅速消失在两人眼前。 “现在就给她吃下去。” 见着嵇尘赶回来,云景当即说了一句。 “好。” 嵇尘匆忙将东西递了进去,再次被拦在了门外。很快,众人就听到了好消息。 “少夫人醒了!” “很好!夫人再加把劲!” 一行人在门外听着动静,嵇灵紧张地抓住了云景的衣袖。 “别怕,会没事的。” 云景轻声安抚了她一句,他准备了十几年的东西,势必是有效果的。况且洛池本身也是习武之人,会有状况,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会有下一次了。” 嵇尘抓着门框,心中是无尽的后悔。云景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不知等了多久,黎明破晓之前,他们终于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所有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而还没等稳婆抱着孩子出来,嵇尘已经破门而入了。 “小池!” 嵇尘第一时间到了洛池床前,看着她面色苍白,满是心疼。 “我没事。” 洛池安抚了他一句,声音有些微弱,但还算有精神。 “少爷送来的药真是及时,夫人一吃下去,就有了精神。” 稳婆抱着两个孩子走到了两人面前,嵇尘接过了其中一个,是龙凤胎,男孩像洛池,女孩像他,甚至可以说,更像嵇灵。 他怀里的是女孩,气息比男孩微弱几分,眉眼还未完全张开就已经可以瞥见几分清冷,更像了,他第一次看到襁褓里的嵇灵,她也是这副恹恹的模样。 但心里的话他没有对洛池说,抱着小女儿怜惜地看向了洛池。 “那颗回心丸,是云景给的。” 这是救命之恩,他记下了恩情,也没有隐瞒洛池。 洛池闻言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抓了抓女儿的小手。 “少爷带着孩子先出去,奴婢还要给夫人清理。” 两人没说几句话,嵇尘就被赶了出去,带着孩子去了一旁的房间。 “灵儿,云景,你们也来看看。” 嵇尘将儿子放在床上,抱着女儿看向了在门外踌躇的嵇灵。 嵇灵这才和云景走了进去,而两人一看到嵇尘怀里的小姑娘,猛然抬头对视一眼,皆是震惊。 太像了。 “是?我也觉得她很像你。” 嵇尘笑了笑,将怀里的女儿递给了嵇灵,嵇灵有些茫然,但也是抱稳了。 而怀里的小姑娘和嵇灵一对视上,就笑了,是眉开眼笑,晶莹的大眼睛盈着光。 “看来她很喜欢你。” 云景也凑过去戳了戳小姑娘的酒窝,但没敢太用力。小姑娘倒不是很欢迎他,瞬间皱了眉,嵇灵笑了。 “不识抬举。” 云景冷哼了一声,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小男孩跟洛池很像,可怜巴巴的,倒是没有他娘那么讨人厌,云景大发慈悲地抱起了他,小男孩很“识趣”地笑了。 “不错,姑父明日就给你打个金镯子。” 云景脸上也有了笑意,稚儿总是无辜的。 而很快,云景就黑了脸。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她真的好像你 小男孩看向了嵇灵,眼中的光彩竟是比他妹妹还要夺眼。 “不许看她,她是我的!” 他冷哼一声,把孩子塞回了嵇尘怀里。 嵇尘兄妹:“……” 真幼稚。 “想好名字了吗?” 嵇灵不想再去看那个连孩子的醋都吃的云景,看向了嵇尘。 “想了几个,还没定下来。” 嵇尘摇了摇头,他还要斟酌一番。 “是得好好想想。” 嵇灵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嵇氏的姓,也不是一般的名字能驾驭的。 “好。” 嵇尘看着怀里的孩子,眸中添了几分为父的柔情。 “还是得谢谢你。” 嵇尘将两个孩子都放到了摇篮上,对着云景说了一句。也幸是他们定做摇篮的时候多选了几个,才不会落入两个孩子只有一个的尴尬。 “不必谢。” 云景眉心一跳,一提起那颗回心丸他就觉得心疼。 光是道谢也是言语贫瘠,嵇尘笑了笑,看向了嵇灵。 “灵儿,我打算让一个孩子随了洛姓。” 他突然落下这一句,让嵇灵和云景都有些意外。 “她先前……就和我争执这个。” 嵇尘笑容渐深,如今却是意外地不用争了。 “多好,名字都不用想了,一个叫嵇洛,一个叫洛尘。” 云景突然插了一句,嵇灵反手拍了他一巴掌。 “好啊。” 一举两得,嵇灵的笑容比嵇尘还要真切。如此一来,也挑开了两家心中的那根刺。 “好,我回头再跟小池商量商量。” 嵇尘点了头,此时,洛池那边也差不多了,他让嵇灵给他看一会,又回到了主房。 “她真的好像你。” 云景俯身再次看向了小姑娘,他有嵇灵百日宴上的画像,便是更容易辨认,这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嵇灵,连气质都很像,不过没有嵇灵那么肆意张扬,随了嵇尘的几分冷淡。 “毕竟嵇尘是我嫡亲的哥哥。” 她本来就和嵇尘有九分相似,小姑娘是嵇尘的,和她相像也不足为怪。 “我现在是真的嫉妒嵇尘了。” 云景有些不悦,对方能看着嵇灵长大,又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行了,你今日怎么总乱吃飞醋。” 嵇灵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愿意订了娃娃亲,从小看着你长大。” 那么她的一切,都会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童养媳是?” 嵇灵白了他一眼,亏他也能想出来。 “我还是今日早些回去睡。” 早些睡,或许能做个美梦。 “也亏你能想出来。” 嵇灵咬了一口他的颈脖,也没在此处停留多久,待照料两个小家伙的人过来便离开了。 云景的那颗回心丸发挥了很大作用,不仅是在生产时令洛池恢复了神智,更是促进了她后来的恢复,如今一来,洛池心中的怨念消减了不少,甚至给梧桐院送出了谢礼,虽然还是不太像碰面。 而云景看着那些谢礼只觉得碍眼,那仿佛在提醒他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那是他要给嵇灵的,是给自己的孩子准备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给不知道是不是白眼狼的东西做了嫁衣。 想来就是如鲠在喉。 嵇灵并不知他在想什么,甚至为解决了一个难题而高兴,后知后觉才发现近来的云景有些低郁了。 “你怎么了?” 嵇灵走入房中,看到了好几日没出过门的云景。 “没有了。” 云景的眸孔有些发红,那日他看到那个小姑娘其实很高兴,他也很想要那么一个缩小版的她。 以前他就这么幻想过,他们的小姑娘会很像她,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取什么名字,怎么去培养那个小姑娘,可现在有了这么一个人,却不是他的。 他真的好想要,却不能,又不敢,只能是永远的遗憾了。 “你……” 嵇灵抱住了他,却不知他何时已经落了泪。他还没在她面前这么哭过,嵇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整颗心都被绞在一起。 “别哭了。” 嵇灵有些无措地用长指给他抹眼泪,却感到他的心绪越来越低落了。 明明已经得到前世没有得到的她了,却仍旧还是那么不甘心。 人心,总是贪不足的。 他突然抓住了她,沿着她的长指吻上去,一步步地将人禁锢,不留丝毫的缝隙。 眨眼间已经到了元宵节,两个小家伙的名字也落定了,哥哥叫洛逸,妹妹叫嵇钰,待百日宴后再写进族谱。 这一日,嵇尘让两人去无痕院吃元宵,云景没有拒绝,嵇灵却是有些浑浑噩噩了。这七八日里,她几乎没怎么下过床。 “还能去吗?” 云景给她穿好了衣袍,突然又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 “去。” 她现在看到这间房都有些阴影了,还不得抓紧机会逃离。 “嗯,记住我说的话。” 云景没再问什么,给她戴上了步摇。 待两人到梧桐院时,嵇尘和洛池已经上了桌,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快过来,这是你大嫂亲手包的元宵。” 嵇尘将手里的孩子放回摇篮里,虽然他一度拒绝了洛池的劳动,但她非要坚持,他也劝阻不了。不过说是她做的也勉强,大多是嵇尘动的手,洛池只是放了几个馅。 “谢谢。” 嵇灵拦住了云景眼中是不是下了毒的疑问,与他一并坐了下来。 芒果元宵,是她爱吃的。 “谢谢你们。” 洛池突然道了一句,这段时间,她已经和嵇尘敞开了心扉,知道了是她一直误会了嵇灵,如今又是承了云景这么大一个恩情,更觉得愧疚,无地自容。 “不客气,少给我们找麻烦就行。” 虽然是看出了洛池的真心悔过,云景也照样没什么好语气。 “好好说话。” 嵇灵瞪了他一眼,这些冷言冷语她是可以对嵇尘说,对洛池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快吃,我们一会还要出去。” 云景眸光动了动,上一次在京城过元宵节时他还是嵇康,后来还跟了一个碍眼的嵇尘,现在终于可以是二人世界了,这大概是嵇尘成婚之后对他唯一的好处。?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或许,现在就是了呢? 嵇尘听这话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不禁有些尴尬。 他那时就像个冷酷无情的长辈,非要棒打鸳鸯。 嵇灵似笑非笑,对着兄嫂也没太多话可说,打了招呼便和云景一并出了府。 “你想去干什么?” 京城元宵繁华依旧,嵇灵跟着云景乱逛,突然回眸问了一句。 “倒没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在想,你当年放的孔明灯上写的是什么?” 云景浅笑一声,摇曳的灯光打在白衣上映出了所有的色彩。 “是你啊。” 嵇灵也笑了,不只是那盏孔明灯,她很长一段时间的愿望,都是他能回来。幸好,如今如愿了。 云景一怔,有些恍然。 原来,她和他都是一样的。 “那么这一次,就该换个愿望了。” 他很快回过了神,拉着她买了一盏花灯。 “听闻姻缘桥上的风景不错,我们去看看。” 花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嵇灵点了头。 姻缘桥,传闻是一位寒门才子和歌女定情之地,两人一见钟情,却是相遇太迟,歌女因病而死了,才子在她死后举行了一场冥婚,后来官至丞相,终身不再娶。而在下一世,转换了身份和姓名的才子和歌女再次在这座桥相遇了,他们终于获得了美好结局,也留下了传奇佳话。 至死不渝、终会再遇,如此的至情佳话,令无数儿女都心向往之。 嵇灵和云景走上了那座姻缘桥,不可免俗地也系上了红缎。 “我以前只觉得是个话本,如今想来,或许也是真的。” 嵇灵的长指摩擦着刚系上的红缎,眼中含着笑意。她和云景本身就是个奇迹,为什么不去相信另一个奇迹呢? “我也想跟你有下一世。” 不是重来,而是继续。 云景眸光认真,嵇灵却是笑了,突然凑到了他耳边。 “或许,现在就是了呢。” 她的笑意有些玩味,或许,现在就已经是了呢? 云景骤然瞳孔一缩,几乎是要被她的假设蛊惑了。 如果是如此,那么她本来就属于他。他猛然按住了她的脊背,紧紧地盯着她这张带有蛊惑色彩的脸。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反应这么大?” 嵇灵的笑意更浓了,长指抚上了他的脸,云景对她的执着,比她想象中还可怕。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云景有些阴翳地加紧了力气,他是越来越贪心了,无论是可知的一世,还是不可知的过去和未来,他都不想放手。 “好,你说是就是。” 嵇灵应了他,反正都是些不可估量的东西。 “我们好像拦路了。” 嵇灵提醒了他一句,这座桥本来就不宽,过来的人又多,两人站着的这会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走出去都有些艰难。 云景没说话,将花灯塞进她手里,猛然抱着她跳了下去,嵇灵一惊,但又见他飞快掠过水面上了岸。 “下次不许这么做!” 嵇灵落了地,不由瞪了他一眼,在水上行走本来就极难维持,需要消耗大量内力,何况他还抱着一个人,她可不想和河水来个亲密接触。 “我有分寸。” 云景笑了笑,不是很在意。而下一刻,他笑意骤止,眸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冥顽不灵。” 他低声冷嗤了一句,嵇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到了另一处。 “怎么了?” 隐秘处,嵇灵被他捂住了嘴,只能用内力传了一句。 “刺客。” “哪里来的刺客?” 嵇灵神情一变,元宵节来京中的人很多,又有人混进来了吗? 云景没回答,摸出了嵇灵身上的匕首。 嵇灵:“……” 他不是有吗?为什么要拿她的? 正想着,云景将他身上的给了她。 嵇灵握着匕首有些沉默,很快就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看来武功不低。来者似是有十几人,纵然两人皆是武艺高强,也没有贸然行动。 再者,在元宵节染了腥,挺晦气的。 “摄政王殿下竟也会做缩头乌龟吗?” 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两人顿时就清楚了对方是对着嵇灵来的。极有可能,就是叛军的人。 嵇灵背靠着云景,握紧了匕首,都没说话。 这时,脚步声都消息了,小巷里安静地可怕,两人却是默契地压低了呼吸声。 下一瞬,一只飞镖穿驰而过,恰好定在了两人不远处,但嵇灵的脸上极为平静。 “真是可惜,本座还以为北国的摄政王是个有趣的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话一落,嵇灵猛然回头和云景对视了一眼。 不是叛军的人? 仔细听来,对方说话的口音和北国都不太一样,嵇灵顿时沉了眸,如果不是叛军的人,那又是哪个阵营的呢? “真是无趣。” 那人冷笑了一声,动作明显地带着人离开了,而与此同时,两人都听到了不远处的爆炸声,只差一点就能祸及他们所在的地方。 良久,两人才从隐秘走了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云景的一枚银针,他精确地放到了守在暗处的黑衣人。 “有点奇怪。” 嵇灵扯下了黑衣人的面具,里面是一张放在人群里都辨别不出来的脸,此人身上除了一个信号弹,也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 “他很谨慎。” 云景皱着眉说了一句,那人方才虚张声势地要将他们引出来,走了也不死心留了人,更是想到了被发现的可能,提前带走了有标志性的东西。 “这又是我哪个仇敌?” 嵇灵站了起来,有些头痛,她得罪的人太多,而如此明目张胆又有底气的人,她真想不起来。 “让暗影阁的人查一下。” 他一时也猜想不到,这种事情,暗影阁比天一阁熟稔。 “好。” 嵇灵点了头,眸中也升起了警惕。 “你近来注意一点,这些人……可能有些棘手。” 云景蹙起了眉,连他都无法估量出对方的实力,嵇灵定也是不好对付。 “嗯,我出门多带点人。” 她神情凝重,好心情也被打消了,好好一个元宵节还没过完,就蹦出了新的仇敌。 “等等。”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云景猛然回头,一脚踩在地上黑衣人的脊背上。 他还没用多大力气,就瞬间碎了。 “傀儡?” 嵇灵神情大变,匕首划下去,竟然不是鲜红的血液。 云景抿了抿唇,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查过傀儡术,但觉得太恶心没有进一步施行,如今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傀儡术操控的不是死人,而是活人,活生生的人被抽离思想和血肉,比蛊虫还令人忌惮。 而这么恶心而为人忌惮的东西,是针对嵇灵而来。 “先回去。” 此地不宜久留,云景让人把黑衣人那具尸体也带了回去。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梧桐院,云景和嵇灵在讨论这件事,突然发现她知道得太多了,他前世是可以找寻才捕捉到蛛丝马迹,嵇灵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我在祖籍上看到过一些。” 嵇灵也有些恍惚,这还是她幼时随手翻的,不是很感兴趣,只匆匆看了几句。 云景闻言,沉默了一会。 “现在还能找出来吗?” 嵇家保留下来的,可能会更详细。 “不能,在族地,除非我亲自去。” 嵇家族地有层层阻碍,每一处的限制都不一样,而她看到那本祖籍的地方,就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只有家主和少主能进去。 “那也是徒劳。” 云景有些无奈,嵇灵现在是不可能回去的,若是让嵇鸣再出来一趟,也不现实。 “没事,傀儡也是活人,是人就有弱点。” 也幸是云景那枚银针直取眉心,否则他们可能还要费些周折。 “只是觉得难缠。” 云景有些烦躁,他刚想着过些平和的日子,就总有烦心事出现。 嵇灵也沉默了,她这个身份,注定不会安生的,却又是将云景也拉入了权势的旋涡。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云景整个人都靠在了椅子上,被这么一闹,连孔明灯也没有放成。 “对不起。” 嵇灵垂眸,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什么?” 云景伸了个懒腰,有些茫然。而很快,他就看懂了她的情绪。 “总是,让你……” “好了。”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景打断了。 “别总道歉,还不如说些我爱听的。” 他身后将人揽过来,捏了捏她的脸。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好。” 嵇灵再次露出了笑容,这时,有人敲了门。 “主子,要放灯吗?” 是无忧的声音。 嵇灵有些意外,云景却是眸光微闪,先一步走过去开了门。 “你打的什么主意?” 云景脸色暗了暗,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他可不信无忧会无缘无故给他们送孔明灯。 “爱要不要。” 无忧低声说了一句,对上走过来的嵇灵时却是笑意。 “多谢。” 云景将东西夺了过去,语气明显有些咬牙切齿。 “不客气。” 他朝嵇灵点了头,转身又回到了暗处。 “我有时候都不太能明白他了。” 嵇灵看着云景手里的东西,神情有些茫然。 “别管他。” 云景敛了神,即便无忧真的要对他们不利,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何况对方本就不是主杀孽之人。 “那要去吗?” 嵇灵接过了其中一个,才发现这孔明灯的材质有些特别,她一时看不出来。 “去。” 都送上来了,为什么不去?对方好歹也是天族人,多少能沾点好兆头。 “好。” 令人去了相府空旷处,看着明灯一点点地升入空中直到消失不见。 “希望它这一次也能灵验。” 嵇灵笑了笑,主动牵上了云景的手。 “会的。” 云景也笑了,眸比星河灿。 次日,嵇灵的年假结束,再次回归了朝堂。而没多久,就要面临新的难题。 在那场火山劫难之后,各方都沉寂了下来,而才过了大半年,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甚至借用那场灾难煽动舆论,故技重施针对北国皇朝,而最踊跃的,就是叛军。 女帝得知这个消息时,雷霆大怒。 虽然怪力乱神之说为人忌惮,但将这场灾难归结为她逆天而行的惩罚,实在是强词夺理,更滑稽的是,居然还真有人信了! “真是可笑,他们下一步是不是打算说,将朕杀了,就可以令那几十万人起死回生!” 下了朝后,女帝单独召见了嵇灵,将没能在朝堂上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在嵇灵面前,她就不会端着冷静了。 “陛下息怒。” 嵇灵眸光闪了闪,叛军始终指着北国独树一帜的缺口,这个弱点也被抓得很成功。 北国作为唯一一个女尊皇朝,太独特了,所以引人注目,也正因如此,引人忌惮。谁都不会愿意主动交出自己的权力和特殊地位,如今的北国不会,其他“从来如此”的国家更不会。 所以叛军抓住这一点,就是一直纠缠下去,屡试不爽。 “陛下,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嵇灵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上前了一步。 “什么?” 女帝没接上她的思路,一时有些茫然。 “陛下还记得千年前的华国吗?” 千年前,华国一统天下,第一任皇帝和太上皇都是女子,而那时却不是尊女,更不是尊男,而是崇尚能者居上,海晏河清,只是随着历史的瓦解,割据成了如今的模样。 而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曾向往过华国的生活,女帝的初心,亦是如此,只是夙愿被打压,如今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说,反将一军?” 那段历史在脑中过了一遍,女帝也接上了嵇灵的思路。 “对,既然他们能借势,我们又为何不能呢?” 如果说那场灾难是对皇朝的惩罚,为什么又不能是对叛军逆天而行的惩罚呢?毕竟,如今主动挑起腥风血雨的,是叛军,而不是朝廷。 “不愧是朕的好灵儿!” 女帝顿时就舒服了,那口气散了,心中一片清明。 “为殿下效力,是臣之幸。” 嵇灵笑了笑,眸中却闪过了一抹暗芒,这一次,她们要将主势夺回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那你要去吗? 当夜,女帝令人照嵇灵所说将话散了出去,对方利用舆论,她们同样也可以。 北国本就是与当年的华国关系最近的一脉,如今女子执权无可厚非,叛军抓住了她们逆天而行,而朝廷则是抓住前者反天下大势,甚至再次列出了先帝在位时的残暴冷血已经叛军为夺权的不择手段,反压了舆论,也按捺住了不少人的异心。 要在权势的漩涡立住脚,不仅要有实权,更要学会利用人心与舆论。 而与叛军拉扯还只是小打小闹,北国在那次天灾后,兵力大损,国力也有所消耗,曾经七大强国的佼佼者如今沦落到了末尾,不少国家已经动了重新划分利益的心思,连其他中等国也开始虎视眈眈。 七大强国当年之所以结成联盟,是因为牵扯了太多利益。七国当年在大陆纷争中脱颖而出,但再进一步谁也不能彻底征伐谁,于是决定握手言和,签下了和平约定,而既然他们是得利者,就必须有失利的一方。 在这片大陆上,除了七大强国,所有国家都要俯首称臣,不仅要按时进攻,连国民也要低人一等,而稍有反抗,就要被七大国打压甚至是湮灭,所以弱愈弱,强愈强。 七大国之间,最大的利益牵扯就是在这些国家之间获得的利益,除了雷国拿了大头,北国和宜国是居其次,然后才轮得到剩下的四个国家。 当年女帝夺权改制的时候,诸国就已经盯上了北国,没想到秦起这么狠,不仅迅速稳定了朝势,还在诸国的试探中虎口夺食,令人不得不忌惮。而如今,北国经历了这么一场天灾,真切地损失了几十万人,饶是秦起再有手段,也不可能迅速弥补这个空缺。 也是怕北国狗急跳墙,毕竟也是一大强国,诸国没有愚蠢到当即就落井下石,待是北国要疗养生息耗费了大量财力物力之时,诸国的心思才浮出水面。 而这时,女帝已经接到了七国联盟送过来的重新评判国力的密函。 “重新评判?怎么?他们想重新开战吗?” 大殿之上,兵部尚书冷笑了一声,北国如今的地位,是当年大战过后奠定的,除了雷国,谁又敢和当年的北国争锋?即便是宜国,也不过是后来撞中了时机的侥幸。 而北国当年输给了雷国,是输给了雷国国君的心狠手辣,单论国力,他们也不相上下。 嵇灵站着大殿上,听着诸大臣情绪激昂中还骂起了她的老祖宗——当年的战楚云,一时有些头皮发麻。而也是无法反驳,战楚云确实狠,一个对自己的子孙都下得了狠手的人,又怎么会对敌人仁慈? 只是他打下来的江山嵇家没要,倒是便宜了别人。如果有一天北国和雷国真的开战了,届时嵇家的立场……也不知战楚云魂魄未散时看到会是什么心情。 “他们是想比财力,甚至……是更荒谬的东西。” 女帝冷笑了一声,大国开战,谁也讨不了好,最大的可能还是便宜了那些小国,七国联盟还没有那么蠢。不到迫不得已,即便是七国针锋相对撕破了脸面,他们也不会开战。 财力是彰显一国国力的关键,这一点嵇灵还能理解,但看到后面几点,她的脸色就有些微妙了。 这算是阴谋还是阳谋? 七国联盟竟是要他们派出各国的英才,去……一较上下? 嵇灵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诸大臣亦然。 “七国联盟这是脑子有病?” 终于有一个大臣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说得好听点,这是和平又灵敏的比试方式,说得难听,简直是异想天开,这是要将他们聚在一起,以好一网打尽吗? “七国联盟就没有正常过。” 另一大臣也嗤笑了一声,但众人一时间也拿不出更好的定断。 七大联盟此举,是要他们进行工、农、兵、学、商、医全方面的较量,更具体的,是深入各个穷乡僻壤的小国某处,去解决实际的问题,以此来估量他们各国英才的能力,进推各国国力。 朝堂中吵得不可开交,都不能吵出个方法,只能先散了朝。嵇灵回到相府,和云景说了此事。 “七国联盟还是一如既往地贪生怕死。” 云景当时正在理花枝,听闻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的七国联盟是整片大陆最大的获利者,自然是要用尽一切手段保持自己的特殊地位,而一旦七国真的起了冲突,谁输谁赢说不准,但七国联盟,一定会消失。 所以,七国联盟如今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一个相对平和而可笑的方法来。 “不过,确实也是个方法。” 他拨弄了一下枝叶,纵然有些可笑,但若是七国都同意了,确实也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而各国能培养出什么样的人,也能看出对方是怎样一个国家。 “我也是这么想的。” 嵇灵点了头,初时听来有些可笑,但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行。 “但是,他们应该不会让你去。” 云景笑意渐浓,若是七国都同意了这个方法,第一个限制的就是嵇灵,毕竟她若是出场了,就不单单只是国力的比拼了。一个家族史比七国历史还悠久的地方出来的嫡女,任谁都会忌惮。 “我倒也没有这么让人闻风丧胆。” 嵇灵嘴角微抽,他们嵇家是历史悠久,但也不至于一来就能力压群雄。 “是吗?” 云景笑了笑,不是嵇家不能力压群雄,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要,无论是当年的嵇临,还是如今的嵇灵,都没有要称帝称霸的念头,也恰好是她甘心做一个摄政王,女帝也没有嫌她功高盖主,否则,这天下早就变了。 而越是历史悠久的家族,就越不愿意掺入皇权之中,嵇家如此,洛家、林家此些也是如此,或许已经见惯了皇权更迭,心也淡了。但他们要坚持做一个臣子,也是不会受到太大威胁的。 “那你要去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真不爽,他还在跟着你 嵇灵心思动了动,突然抬眸问了一句。 “我一个好好的少主夫郎不做,为什么要去冒险?” 云景闻言挑了挑眉,阖眼间又透出了几分慵懒,嵇灵眉心一跳,还真有几分贵夫郎的模样了。只是他这般惬意,倒令嵇灵有些不愉悦了。 现在的相府,多是洛池在打理,而梧桐院,也有无雨守着,云景近来就是睡睡懒觉,醒了就去残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鸟兽,有时候觉得烦了连她都不爱搭理。 这种生活真是令人艳羡,嵇灵愤愤不平地捏了捏他的脸。 “干什么?别碍着我修剪花枝。” 云景拍开了她的手,继续去残害面前的盆栽。 “它的叶子都快掉光了!” 嵇灵眼皮一跳,有些不忍地看着这盆刚前几日才买回来的名贵花卉。 “那就再买。” 嵇灵:“……” 行,反正也是不差这点钱,她无话可说。 次日,朝堂上又吵得不可开交,但权衡再三,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法。而另一边,同样收到密函的六国国君神色各异,尤其是雷国国君,脸色非常奇怪。 “父皇,我们没必要跟着掺和?” 闻讯的雷国二皇子蹙起了眉,雷国已经是公认的第一强国,谅各国也不敢与他们作对,何必再多此一举? 而雷国国君却没有回应他,反而将话题移到了别处。 “那座地下宫殿又出现了。” 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却让二皇子神色大变。 那座地下宫殿,本只是记载在雷国史籍里的传说,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不同,隔了几百年才出现一次,这一任的雷国国君一开始也只以为是无稽之谈,怎料,他的大皇儿夭折的那一日,地下宫殿出现了。 它就这么凭空出现,雷国国君还来不及探寻,它就又消失了,就在他眼前消失,凭空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如今相隔才三十多年,那座宫殿再次出现了,令他不得不想起了雷国皇帝口口相传下来的警告。 永远不要得罪嵇家。 缘由已经是语焉不详,而那座地下的宫殿,每一次的出现都是警告,是拥有真切伤害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能忘了那一句话。 这句话只传给储君,雷国皇帝已经内定二皇子为储,才会早早地告诉了他,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可思议。 可他们雷国没事为什么要去得罪嵇家?如今雷国境内只有一支嵇家旁系,处事低调还给雷国缴纳了大量赋税,不交好都罢了,他们怎么回去交恶?他们甚至和北国都没有什么大冲突,先前北国南方粮仓出问题还送了不少东西,这一次地下宫殿的出现是想警告他们什么? “先祖究竟是欠了嵇家什么?” 二皇子只觉头疼,雷国已经是足以力压诸国了,最大的束缚却是来自他们的祖宗,让他们难以再向前一步。 “朕也想不明白。” 皇帝摇了摇头,但几乎是命定的思维,即便是因为嵇家几经束缚,雷国的每一任皇帝也没有记恨过嵇家,更别说胆大妄为地想要除掉对方。 “这样,应了七国联盟,你去一趟。” 光是猜测,他们还真没见过嵇家真正的嫡系,嵇灵先前来了一趟,而还没等皇帝发出邀请,她就已经回去了。 “父皇要儿臣去接近嵇灵?” 二皇子指了指自己,皇帝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可……” 二皇子有些犹豫,向来只有人来接近他,还没有他主动向众人示好的。而他又听闻嵇灵那位不是什么善哉,怕是他还没开始接近,就已经被天一阁围剿了。 “你在想什么?朕是要你去接近她,不是让你去横刀夺爱。” 皇帝顿时蹙起了眉,雷国皇室本性都是嗜血的,他眼前这位没公布的储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只是因为祖宗的警告才对嵇家有了耐心。 “那就是更强人所难了……” 二皇子嘴角抽了抽,他用什么来接近嵇灵?一颗要成为好友的真心吗?别说是嵇灵,他自己都不信。 “这是你的事情。” 皇帝将难题抛给他,自己提笔写信给七国联盟将嵇灵拉进来,若是他不提,那几个各怀鬼胎的必然会将嵇灵挤出去。 二皇子摇了摇头,有些头疼,最后选择去问他宫里的美人。 临近三月,各国都纷纷将此时敲定了下来,各国派出二十名英才,有各国临时组成的联军保护前往整个大陆最贫瘠的国家。而各国英才除了必要物品之外,禁止携带任何财物。 “我总觉得你是要去游历。” 梧桐院,云景一边给嵇灵收拾着东西,一边拧眉说道。 “确实有一些。” 嵇灵笑了,早年她参加家族的训练,规矩也是如此。 “你真的不去吗?” 各国的名额已经敲定了,但嵇灵还是问了一句。 “不去。” 云景面色如此,似是并不在意。 嵇灵笑意更深,说得好听,但她清楚,他是一定会跟来的,云景不可能放心她在千里之外。只是这一次,且要看他要给她什么“惊喜”了。 “上次的人还没查出来,你要注意一些。” 云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个精通傀儡术的人,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细微的蛛丝马迹,也都是扑了空。 “嗯,唐靖也会跟来的。” 不同于以前的暗中保护,这一次出行,家族直接告诉了她,嵇家军会与她一并前往,跟着各个角落,必要时会出手。 云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视线移动了一下,眼中神色晦涩不明。 “真不爽,他还在跟着你。” 云景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闻言的嵇灵和唐靖皆是神情复杂。但三人都很清楚,唐靖只要不死,嵇灵一日不下台,他都会一直跟着她。 “好了,醋坛都要打翻了。” 嵇灵抓住了他的长发,将人拽过来。 “怎么?妻主是要在临走之前成全我最后一次,以好始乱终弃吗?” 云景顺势揽住了她,眸色发暗。 “你觉得是,那就是。” 她笑意不改,扯落了他的发带。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这样不好吧,王妃? 次日,嵇灵领着人踏上了行程他们一行二十人,皆是骑马轻装便行。 “灵儿。” 这一行人中,嵇白因为医术被选入其中,此时,他骑着马靠近了嵇灵。 “好久不见,二哥哥。” 嵇灵也对他露出了笑容,嵇白先前领了婚旨去了南方,后来也添了个小儿子,两人一直是书信来往。 事实上,若不是这一次收到了太医院院正的信,对方请他回来“为国争光”,嵇白也不太乐意回京。他在南方已经立住了根基,回到京城却要处处受缚,还要面对优柔寡断的娘亲和口不择言的妹妹,想来就烦躁。 如今嵇青已经是只能坐在轮椅上,那脾气是愈发恶劣,他动过要将娘亲接到南方的心思,可嵇青也要跟着去,此去只能是为难了妻子,他便歇了这心思,只是按时寄点钱回来。 “王妃不去吗?” 嵇白没有在这行人里看到云景,倒是有些意外。 “他会来的。” 嵇灵笑了笑,没解释。 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出十日就到达了目的地,而比他们更早到达的,是雷国人。 “摄政王殿下。” 雷国二皇子战北启主动上前跟她打了个招呼,嵇灵看到他,有些恍惚。和那段如梦似幻的记忆相同,战北启的模样,和雷国皇帝很是相似,虽是有些粗犷,又可隐隐瞥出几分忠良。 她的老祖宗选的人,看来是不会错。 “二皇子殿下。” 嵇灵点了头,也向他行了一礼。 “天色渐暗了,摄政王殿下还是先扎营。” 战北启提醒了一句,此处是一片荒芜,杂草树木横生,除了扎营,没有什么好去处。 “好。” 北国这一行人中,男女各半,雷国则是不同,男子居多,仅有两名女子。 北国一行人先行去除草,嵇灵正要动手,战北启就朝她走了过来。 “要帮忙吗?” 无顾七国联盟监视者的目光,没等嵇灵同意,战北启就已经动了手。嵇灵动了动唇,也没拦他,因为她想起了那位老祖宗的话。 “如果碰到雷国的人向你示好,不必拦,他们是应该的。” 战楚云说出这句话时特别倨傲,都差点忘了嵇灵差点被他这个老祖宗坑去了性命。在他眼里,下属永远只是下属,不能越过他的子孙上去,因此嵇灵如今看着战北启如此积极,神情很是微妙。 而雷国一行人看着自家二皇子都动手了,他们也不能歇着,纷纷上前帮忙,很快就帮北国理出了营地。 “谢谢。” 嵇灵看着眼前被搭好的帐篷,嘴角抽了抽,但又很快露出了笑意。 “客气了。” 战北启笑了笑,面容淡定,心里却在想,他这初次印象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嵇灵正要与他继续客套,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退后了一步。 “怎么了?” 战北启有些疑惑,以此同时,他怀里钻出了一条漂亮的黑蛇,有些“友好”地朝嵇灵吐出蛇信子。 嵇灵顿时脊背发寒,她怎么能忘了,雷国好养蛇,和他们的主子一个德性! “它很乖的。” 战北启也反应了过来,想来小姑娘都不太喜欢,他将小黑蛇的脑袋按了回去。 “嗯。” 嵇灵应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很快,她就找了个借口,告别战北启回到了营帐。 “这都是什么事!” 嵇灵有些晦气地掀起了自己的帐篷,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摄政王殿下和二皇子聊得挺高兴啊?” 眼前人穿着七国联军特有的戎装,凌厉的眸孔中透出了几分玩味。 “你哪里看出我高兴了!” 嵇灵先是被他这一身劲装惊艳,随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战北启怀里揣着蛇,可能还不止一跳,她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聊得开心? “他倒是对你没有恶意。” 想到方才的一幕幕,云景若有所思。可以看出是有意图的靠近,但又显然没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怎么,难道他还是能认主的不成?” 嵇灵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都上千年了,就算当初真的是忠心耿耿,时过境迁也会发生改变,毕竟,谁会将到手的权力交出去? “说不好,谁知道你家老祖宗都做了些什么呢?” 云景笑了笑,若是单论手段,他还是佩服战楚云的,能在乱世之中成为霸主掌控全局,又以一己之力令自己停留了千百年,非是枭雄做不到的。而战楚云和嵇凌留下来的凌云剑法和步法以及大量的机关秘籍,更是可以力压群芳,令嵇家屹立千年而不倒。 这样智勇双全,战楚云可以说是算无遗策了,又怎么会让区区下属之后威胁到自己的子孙? 云景此时都有些艳羡了,羡慕嵇家有个好祖宗。 “他要是真这么有本事,就不会近千年才和另一位祖宗重逢了。” 嵇灵不以为然,而她话刚落,就猛然听到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得她瞬间钻进了云景怀里。 “你还是对他存点忌讳之心。” 云景忍俊不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呵。” 她不太愉悦地冷笑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说战楚云什么。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几日路过的地方都是偏僻之地,看她一路奔波,云景也有些不忍,掏出了用油纸包好的野鸡腿。 “这样不好,王妃?” 七国联盟是存了心要“磨练”他们,一行人身上财物也无多,可即便有钱,这路上也买不了什么好东西,嵇灵这段时间吃的都是干粮。 云景此时给她另开小灶,显然是在舞弊啊,但嵇灵话说的好听,发亮的眸孔却没有拒绝的意思。 “吃,我的殿下。” 这一路上实在是穷乡僻壤,连鸟兽都不光顾,云景也不好在联军中明目张胆地脱身,所以也多是有心无力。 “你不吃吗?” 嵇灵狠狠地咬了一口,抬眸又看向了她。 “军队的军粮可比你的干粮好多了。” 云景笑得揶揄,七国联盟是要磨炼他们,可没打算磨炼军队,加上军队要保护的人非富即贵,各国就更不会亏待联军了。 “太可恶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该不会是…… 嵇灵看懂了他眼中的意味,有些咬牙切齿。这事折腾出来,谁也得不了好。也是以前战楚云在的时间将单白华换下来了,不然北国这一行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忍一忍。” “忍不了就动手。” 云景连续说了两句,顿时把嵇灵逗笑了。 “也没有多辛苦。” 不过吃几日干粮罢了,比起难以果腹好多了。 “照顾好自己。” 云景也不能脱离队伍太久,如愿把东西给她便要走了。 “你怎么……” 嵇灵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没了踪迹,她不禁有些委屈。 他为什么非要进军队?弄得好像他当年进了唐靖的身体一样,身不由己。 但她很快又自己收拾了心情,夜幕已落,这一段时间实在太劳累,她沾了睡意很快就睡着了。 而云景回到不远处的军队营帐中,已经换了一张脸。和嵇灵料想的不同,他没有进北国的军队,而是入了宜国,一回到营地,他便很熟稔地和“相熟”的兄弟勾肩搭背。 “解个手去了那么久,你小子该不会去做了什么?” 他身旁的兄弟意味深长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另外几人也跟着附和。 “既然猜到了,又何必说出来?” 云景笑意不改,他的洁癖也不轻,初时混进来很不习惯,但生生忍了下来。 “你小子,脑子里就这点东西。” 那大兄弟又拍了拍他,突然又低下了声。 “北国的人今日到了,听闻那摄政王国色天香,你们要不要去瞧一瞧?” 听到这句话,云景笑容即逝,眼中温度骤降。 七国联军是先一步到了目的地汇合,远远地守着,没有联盟的信号不会轻易冒头,所以他们平日里也很清闲。而云景此时是觉得,他们真的是清闲得过了头。 幸而,这些人还有清醒的。 “别去,那简直就是个阎王。” 另一人摇了摇头,云景瞥了他一眼,笑意再次勾起。人总是要吃过教训,才会清醒。联军一开始是撞上了北国一行人的,眼前人当时意味不明地多看了两眼,很成功地被不怎么大度的云景暗地里施了惩戒,让他现在想到嵇灵就发怵。 “再说了,你没看到那雷国二皇子都主动上前示好了吗?小心无妄之灾。” 那人挤了挤眉,宜国人最会审时度势,嵇灵他们得罪不起,战北启他们更是得罪不起。几人这么一听,也歇了心思。 云景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还是觉得他们太吵了。这种荒山野岭,死几个人,也很正常?他潜入宜国军队,是为了得到某些线索,现在想来,该清的人还是清了,毕竟这些“兄弟”,与“他”太熟悉了。 是夜,他脱离队伍隐在黑暗之中,找到了一条银环蛇。本是想找些药草的云景有些意外,果然是深山野林,什么东西都有。 “得亏是没让她看见你。” 云景迅速将它抓了起来,银环蛇的杀伤力可比一般的蛇类厉害多了,嵇灵若是见到,定然会毛骨悚然。 “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就帮我做点事情。” 云景笑了笑,而银环蛇落到他手里,非但没有攻击他,反而是在发抖,仿佛云景身上有令它畏惧的东西。 养蛊的人是不会怕蛇的,云景也觉得这东西能做不少事情,只是嵇灵不喜欢,他也放弃了。 “去。” 他将那条蛇放进了营中,冷眼旁观。 次日清晨,一道惊叫声打破了营地的沉默,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昨夜和云景勾肩搭背的人已经毒发身亡了。恰是,云景惊慌地出现,眼中是不可思议。 “有蛇!都将营地盘查一遍!” 领军的将军见此狠狠蹙了眉,又即刻下了命令,云景也装模作样地走了一圈,而昨夜的银环蛇早就消失不见了。 此地蛇虫杂多,还是给她做个药包,云景在心中如此想到,却有人先他一步做了这件事情。 “此处恶劣,灵儿妹妹要多加注意。” 嵇白将药包给她,嘱咐了一句。 “多谢二哥哥。” 嵇灵没有拒绝,遇到洪水猛兽她倒不怕,只怕那出其不意的东西,一出现就让人心底发寒。 “灵儿妹妹,你该不会是……” 嵇白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战北启朝他们走了过来。 见着战北启笑容灿烂的模样,嵇灵真想往他身上洒一把雄黄粉,但生生忍了下来。 “这位是,嵇二公子?” 战北启看了嵇白一眼,嵇白似母,和嵇灵没多少相似之处。 “正是在下,见过二皇子殿下。” 嵇白笑了笑,对他行了一礼。 “其他五国人可能还要些时候才到,摄政王要与本宫一并去查探四周吗?” 他们也等到七国汇合才能开始行动,但也不能干等。 “可以,二哥哥一起。” 嵇灵想来也没有拒绝,但拉了嵇白一起,独自面对揣了好几条蛇的人,她不太能安神。 可她没想到,刚走不远,就迎面撞上了一条银环蛇。 这正是云景昨夜捉的那条,嵇灵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也幸是银环蛇胆小怕人,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它便迅速逃窜了。 嵇灵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云景养的那些蛊虫都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这种蛇是剧毒,小心一些。” 战北启提醒了一句,嵇灵和嵇白对视了一眼,他养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怕,我放了些雄黄粉。” 嵇白低声与她说了一句,嵇灵顿时抬起了头。 他发现了? 嵇白笑了笑,同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他已经很了解嵇灵的反应了,即便是她表现地再淡然,他也能发现她的异样。 “那就……多谢二哥哥了。” 她轻咳了一声,又将视线放到了战北启身上。 战楚云当年是真的想的?她现在都怀疑这不是先天反应,而是他做了什么让另外一个祖宗留下阴影了。 她突然又想到了云景,眸色暗了暗。 但她还没想多久,就猛然听到了一声惊叫。 “小心!” 第二百四十章 你难道也喜欢不成? 一条竹叶青蛇冲袭而来,嵇灵还来不及恐惧,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迅速避开,袖中匕首滑落,反手将青蛇一分为二。 战北启迅速补了刀,一剑刺在了青蛇的头颅上。 “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嵇白蹙起了眉,又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嵇灵,此处的毒蛇层出不穷,根本令人防不胜防。 “湘国以捕蛇为生。” 战北启落了一句,湘国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却是三面环山,地貌复杂又多山地,特别容易滋生蛇虫,生存环境极为恶劣,而此地又盛出五步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却又有极强的药用效果,湘国人豁出性命去捕捉,多是卖给了它国的商人与医者。 “他们可真是挑了个好地方。” 穷乡僻壤就算了,还有猛兽毒蛇。 “怪不得湘国的人这么热情。” 战北启笑了笑,他们此番起来,七国联盟肯定给了湘国不少东西,而他们为了比试还要为湘国作出贡献,对方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还要继续走吗?” 嵇灵缓了一口气,环境是改变不了的,她只能是改变自己了。 “继续,多加注意。” 战北启点了点头,而没多久,他们就见到了湘国盛产的五步蛇。 嵇灵:“……” “你想吃蛇羹吗?” 嵇白突然问了一句,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前者却有些跃跃欲试。 “还是别……” 嵇灵想出言阻止,她绝对吃不下这种东西,而嵇白已经往前走去,连战北启都有些雀跃地跟来过去。 他们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嵇灵在心中咆哮了一句,而就在她震惊的时候,两人已经把那条蛇制服了。 嵇白迅速地将蛇头和蛇尾分离,将蛇尾缠在了自己手上。看着他就这样朝自己走过来,嵇灵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思念云景,再不行来一个嵇尘也行!眼前这两个,都是什么人! 而她却是不知道,若是云景在此,也会对这种肉质鲜嫩而极具药用价值的东西感兴趣的。 “你……” 嵇白擦了擦手,看到她神情不对劲才想起了嵇灵不喜欢这些,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也没什么。” 她又不是制服不了,又何需畏惧? 嵇灵此时已经有些眉心生痛,不太想接他的话。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回去。” 嵇白好心地说了一句,嵇灵点了头,并迅速与两人拉开了距离。 “她不喜欢?” 战北启也终于看出了嵇灵的抗拒,但还没察觉到惶恐。 “跟大哥一样,有些洁癖。” 嵇白笑意不该,给她寻了个理由。 “本宫养的很干净的……” 战北启有些茫然地说了一句,嵇灵拒绝说话,嵇白笑而不语。 而事与愿违,尽管他们回去时刻意选了另一条路,还是遇见了不少小蛇,甚至是一个蛇群,嵇灵一阵头皮发麻,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嵇白看她脸色都变了,关切地问了一句,嵇灵正想应,一回头就看到了她腕上那一条,顿时就甩了头。 “唐靖!” 她突然高声喊了一句,看了她一路而神情复杂的唐靖站了出来。 “我求你了,你跟我走。” 嵇灵靠近他说了一句,声音都泄出了颤抖,她真的不想跟这两个异类走在一起了。 这并不在他的职责之内,唐靖正想拒绝,但看着嵇灵都快哭出来了,终究还是点了头。从雷国回来后,他学会心软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提剑为嵇灵扫清了障碍。 “你真的不吃吗?美容养颜的。” 回到营帐,嵇白不死心地问了她一句,嵇灵拳头硬了,深呼吸了一口气。 “未来几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语罢,她便大步离去了,只留给嵇白一个背影。 “我吃啊。” 战北启觉得有些好笑,朝嵇白挑了挑眉。 “二皇子殿下还是自己去捉一条。” 嵇白笑了笑,并没有与战北启分享的意思,方才这人只是旁观,并没有出力。 “你真的……” 战北烈无奈地摇了摇头,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嵇白飘逸的背影。 看来嵇家人,都不好接近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 回到自己的营帐,嵇灵猛灌了一口凉水,禁不住说了一句。 “大小姐还是克服一下。” 唐靖沉默了一下,又劝了一句。 “我克服不了!” 她看到那些东西就心底发寒,怎么克服! “那就算了。” 唐靖动了动唇,反正她也能制服,动作也灵敏,只是心不安罢了。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种东西?” “万物皆有存在的道理。” 唐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嵇灵被他呛到了,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你也滚!” 她险些忘了,唐靖又不是云景,怎么可能无条件附和她? “是。” 唐靖点了头,迅速退回了暗处。 嵇灵拍着自己的脑袋,觉得更生气了,这时,她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 看到来人,嵇灵迅速扑过去抱住了他。 “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今日见到的蛇类多,还是毒蛇!” 她说着哽咽地落了泪,天知道她是怎么忍住恐惧走了一路的。 “别怕,它们伤害不了你。” 云景正要将锦囊给她,却看到她腰上已经系了一个,顿时脸色一变。但很快他就面色如常地解下了那一个,给她戴上了自己手上这个。 “不要乱收别人的东西。” “这是嵇白给的,嵇白……” 说到嵇白,嵇灵顿时又脊背一寒。 “他就是个变态!” 他就这么将那条毒蛇缠在了手上! “他是医者,很正常。” 云景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嵇白没有他心思细密罢了,即便是感兴趣,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娇贵的摄政王殿下很容易恨屋及乌。 “什么正常!” “你难道也喜欢不成?” 嵇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看他。?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能不走吗? “我……并不喜欢。” 云景险些闪了舌头,得亏他反应灵敏。 “你养个蛊虫我已经忍了,这个,绝对不能!” 嵇灵有些抓狂地说了一句,语气是不容置喙。 “我不养……” 云景摇了头,他又不是战楚云,为什么非要养一些爱人不喜欢的东西?而他这心思刚起,就被嵇灵呛了一句。 “你有前车之鉴。” 她将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云景脸色变了变。 “我当时,真的只是昏了头。” 云景低声说了一句,他当时刚重生,本就是心绪不稳,怀疑她三心二意,便不择手段地想要惩罚她,不料被她记住了还耿耿于怀这么久。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 提前这件事,嵇灵的脸色也不太好,她依旧还能想起当时的惊悚与惶恐,如果对方不是云景,她真的会将那人碎尸万段。 “我错了。” 云景也无法为那时的自己辩解,只能低头认错。 “那你就在这里面壁思过。” 嵇灵冷哼了一声,直接拉过被褥便歇息了。 云景长叹了一口气,今夜并没有离去。 次日嵇灵醒来,看到他依旧不是很愉悦。 “你居然就真的这么站了一夜?” 她不可思议的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怒气,云景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无理取闹的骄横大小姐。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唐靖在心里念了一句。 “你先……洗漱。” 云景不知何时已经给她备好了热水,等了一会她才醒来,此时温度正好。 “呵。” 嵇灵不情不愿地起了身,又是冷哼了一声。 “你把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 云景看着她,又说了一句。 “洗了放哪?要用内力烘干吗?你可真闲。” 嵇灵冷嘲热讽地拒绝了他的好意,云景抿了抿唇,没说话。 而下一刻,他便隐忍地落了泪,嵇灵看着那滴泪珠落下来,险些要将她烫伤。 “你又想干什么?” 看着他这副模样,她不可抵抗的被打败了,心中既是烦躁又是心疼。 “你果然还是恨我。” 云景连头都没有抬,自顾自地说着。 “我做了那么多你不喜欢的事情,给你添乱,还帮不了你什么。” “我又没有他们那么好看,家世也比不得旁人。” “现在,最后一点用处,你也不要了。” 他越说越难过,嵇灵一开始还觉得有些道理,听到后面越来越离谱了。 “算了,我还是走。”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嵇灵猛一抬眸,上前将他拉了回来,却撞上了他盈满泪水的双眸,整颗心都被刺痛。 “你别这样。” 她已没有心思去捋清他方才说的话,只觉更为烦躁。 “对不起。” “灵儿,对不起。” 他边说着边竭力压抑情绪,只是这副模样比释放出来更令人难受。 “别哭了,我不怪你。” 嵇灵有些抓狂,怎么到最后又成了她在哄他? “真的吗?” 云景止了泪意,但脸上还挂着泪痕。 “真的!” 嵇灵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伸手抱住了他。 而就在她将视线埋在他怀里的时候,云景唇边勾起了笑容。 他伸手将人抱紧,眼中是有恃无恐。 你这么容易心软,又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过了七年了,他早就已经熟悉了她,也懂得了如何利用自己的优点去博取她的感情。虽然,这手段有些卑鄙,但她本来就是他的,不是吗? 嵇灵此时并不知君心险恶,还绞尽脑汁地在想要怎么安慰他。 “我要回去了。” 半晌,云景松开了她,压抑地挤出眼泪让他也有些疲惫。 “你又……” “不能不走吗?” 知他应该是在办什么事情,但嵇灵仍旧是不死心。 “我……” 云景脚步一顿,有些犹豫,倒也不是非急着去做不可。 “你不是说还要给我洗衣服的吗?” 嵇灵忽然又觉得有些委屈,他怎么总是要如此匆匆离别。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景回了头,有些哭笑不得,他方才是真的只是单纯想给她洗,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我在说什么?” 嵇灵突然笑了,上前了一步。 “是我心思龌龊。” 云景也笑了,出门喊了一声玄一,却迎面撞上了嵇白。 “王妃。” 嵇白有些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行了礼。 “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吗?” 云景面色如常,嵇白这人知趣,他也不会刻意刁难对方。 “也没什么,我昨日……好像吓到她了。” 嵇白后知后觉,还有些懊恼。 “无碍,你下次离她远一点就好。” 只要不出现在她眼前,嵇灵不会去干涉别人的喜好。 “好,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嵇白歉意地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与此同时,玄一也瞒天过海、千方百计地弄来了热水,以及……一个可以容纳两人的浴桶。 暗处的唐靖嘴角一抽,这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两人可真不愧是主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选择了回避。 而嵇灵看到此景,也是神情复杂。 她仿佛又中了什么圈套。 而云景已经不再给她思考的余地,炙热的情绪拖着她要共沉沦。 待两人再次要分离时,其它五国的人也到了。 “我近来潜进了各国军队里,怀疑元宵那日出现的人就在六国之中。” 云景抚着她的长发,低声说了一句,嵇灵瞬间就清醒了。 “为什么这么想?” 嵇灵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眸色有些沉重。 “我发现了傀儡的痕迹,虽然不明显。” 云景也拧了眉,他本想着可以缩小范围,可除了北国,哪一国的人都有嫌疑,他将心里的疑惑都告诉了嵇灵。 “所以,你怀疑他会潜入此次的比试之中?” 嵇灵眸光动了动,那就是敌暗我明了。 “嗯。” “因为是傀儡术,所以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而那个人,很可能已经到了。 “那你也要小心。” 嵇灵抿了抿唇,云景不一定就比她安全。 “你多虑了。” 云景笑了笑,这时,嵇白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何必多此一举? “灵儿,六国的人想见你。” 嵇白站在帐篷外没进去,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我这就过去。” 嵇灵应了一声,即刻爬起来穿衣。 “记得要多留意。” 云景也起了身给她束发,不忘叮嘱了一句。 “好。” 七国领头人碰面,除了雷国和北国,其它五国都是太子。众人脸色各异,倒是嵇灵较为淡然。 “比试在三日后开始。” 战北启出言打破了沉默,开始后,他们不会停留在原地,而是要各自前往不同的地方。士农工商医,各国各行四人,各有安排。 而似乎是刻意刁难,嵇灵被安排入了最不熟悉的“农”这一类,战北启用了些手段,也入了“农”,而其他几位太子,皆是“士”。 “那就预祝诸位得偿所愿。” 嵇灵笑了笑,话语是大方,而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了争夺北国的利益。 “听闻摄政王殿下天资聪颖、一往无前,本宫此番已经是很期待了。” 宜国太子勾唇笑了笑,神情是不掩的嘲讽,嵇家世代从文,而嵇灵作为摄政王也只是操心朝堂大事,他倒要看看,她能拿什么在这穷乡僻壤的土地里弄出名堂来。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 嵇灵笑意不变,不经意间已经将众人都打量了一番。 七人的耐心都很有限,彼此关系也很一般,相互交接完便要散去,离去前,宜国太子突然走近了嵇灵,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嵇灵掐着脖子压到了地上。 “嵇灵!” 宜国太子勃然大怒,这举动他猝不及防,其他五人也有些意外。 “抱歉,本王近来毒蛇见多了,有些防备过度。” 嵇灵笑得真诚,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宜国三番四次来挑衅北国,还惹出了冥地的事情,唯恐天下不乱,着实令人不爽。 “还有,如果太子殿下想成为本王的入幕之宾的话,麻烦先照照镜子。” 她踩着宜国太子的胸膛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此人向来是口不择言,宜国上下都是如此,男子独大,认为女子就应是附庸,在何处都不曾遮掩这个想法。诸国此行,多少都有几名女子,唯独是宜国没有。 别人为了一时风平浪静可能会忍受这种污言秽语,但她嵇灵,可从来不会忍耐。 “该死!” 宜国太子挣脱束缚,反手要擒她,但被嵇灵避开了。 “适可而止。” 宜国太子还要上前,就听战北启冷声说了一句。 第一大国的威严还是令人忌惮的,宜国太子冷哼了一声,挥袖离开了。 “你何必与他计较。” 众人散去,战北启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宜国的人向来声名狼藉,他们都见惯不怪了。但嵇灵如今此举,很容易被下绊子,因为此次七国联盟派来的人,和宜国比较亲近。 “无所谓。” 嵇灵神情淡淡,两国本就水火不容,也不在意是不是火上浇油了。 “只是二皇子殿下,何必多此一举?” 嵇灵眸光微动,战北启方才分明是在为她说话,而他一个第一强国的皇子,根本不必如此。 “本宫对嵇家比较好奇,可以吗?” 战北启玩笑般地说出了心里话,以为嵇灵会认为他居心叵测,怎料她只是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随你。” 嵇灵落下一句,便抬脚离开了。而她走出门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家祖宗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她也没摸清战北启究竟想做什么,并没有就此放下警惕。 嵇灵回到北国所在的营地,将众人都召过来叮嘱了一番。 “殿下,此处多是山地,怕是不太好办。” 陈益插了一句话,此地庄稼本来就不好养活了,七国联盟还不允许他们带别的作物种子来,只怕更难办。 “你这还算好的,这地方吃饱饭都是问题,我要怎么把东西卖给那些乡民?” 从商的有些抓狂,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别说是卖出去了,他们现在连启动的资产都没有,就是白手起家。 “无碍,多想想。” 他们会留在这里很久,有的是时间。她自己也得想想,要怎么去种田。得亏是在橘县待了三年,不然她现在很可能连秧苗和嫩草都分辨不出来。 “我真是不敢想象……” 坐在她身旁的嵇白出了声,看了一眼嵇灵那双白皙的手神情有些微妙。他们嵇家尊贵的大小姐,不日就要纡尊降贵地洒汗黄土了。 “不必这么看我。” 嵇灵神情复杂,她还真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 “这几日,我还是给你多备些药。” 嵇白叹了一口气,一旦开始了,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给她什么了。 “劳二哥哥挂念了。” 嵇灵没拒绝,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从农的四人,除了她和陈益便是两名中年男子,一位是久居乡下的户部官员,另一位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在地方都很有名。 从农是要到具体的村庄的,而他们此时还并未知道地点,只是清楚必然不会给他们什么好地方就是了。 而真正令四人感到不妙的是,这段时间的湘国都没有下雨。按理说,此处山林茂盛,是不会少雨的。无论是在什么地方,缺水的地方都是很难养活庄稼的,嵇灵抿了抿唇,已经感到头疼。 “多想无益,都先回去休息,三日后再见机行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令众人都散了回去。 而她刚回到自己的营帐,就遇到了袭击,还没反应过来,唐靖的剑已经出鞘,飞速地夺去了对方的性命。 嵇灵微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唐靖出手,一道残影稍纵即逝,实力显然远在她之上,甚至,还可能在云景之上。 “是傀儡。” 他落下一句,便再次回到了暗处。 嵇灵神色微变,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若是唐靖方才没有出手,黑衣人的长剑就会直入她的心口。 避之不及。 那个人已经来了。 究竟是谁,如此急迫地要将她置于死地?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你的裙子很漂亮 而她将这人查探了一番,也并没有发现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仍旧是一张扔在人海里无法找出来的脸。 嵇灵有些沮丧,对方都来了两次了,她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三日后如约而至,嵇灵四人被分到了一个下游的村子,她本是面色平静,直到进了村子后才变了色。 这处村庄并不小,但是入目可见的贫瘠,村道狭小而尘土纷杂,一眼看过去全是茅草屋,还多是残缺,没有几间屋子是完好的。 四人到了村长的住处,而村子的房子是更为残破,也是近来没有下雨,否则这六旬老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这里,怕是会遭遇“床头屋漏无干处”的窘境。 而村长的草屋旁不远处有一间相对完好的屋子,显然是新盖的,是全村人合力凑出来给嵇灵四人的。 “见过几位大人。” 村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想行礼,他早就知道有贵客,但看到显然是气度不凡的嵇灵,那一身衣袍即便是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是价值不菲,心中更为惶恐,小姑娘也有些不安地躲在自己爷爷身后。 “村长不必客气。” 嵇灵连忙上前去扶他,心里暗骂了七国联盟一通,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还要为难这些小国寡民。 “几位大人辛苦了。” 村长老泪纵横,他已经老糊涂了,但知道几人是来做好事的,否则这些贵人,没有必要到他们这里受苦。 于是,嵇灵几人便看着村长拿出了招待他们午膳的东西,一锅白米饭、鸡蛋羹,和一些野菜。 嵇灵眸光闪了闪,这大概已经是这个地方最好的东西了,村长有些羞愧,但她旁边的小姑娘却没有学会收敛情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大米饭和鸡蛋羹,垂涎而不敢上前。 “辛苦了。” 四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最终都是露出了笑容。 嵇灵先动了手,给村长和小姑娘都盛了米饭,还给小姑娘分了一大块鸡蛋羹,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而她若是不动筷子,是没有人敢动碗的。 “很好吃。” 嵇灵夹了一筷子野菜,忍着苦涩吃下去露出了笑容。另外三人见状,也纷纷动了筷,皆是对那碟野菜赞不绝口。 村长也露出了笑容,小姑娘则是心满意足地捧着那碗大米饭,瞳孔都在发光。嵇灵几人看起来都很自在,谁也没提米饭生硬,甚至还有沙子。陈益几人已经开始佩服嵇灵,他们三人吃惯了苦头都觉得很勉强,偏生是养尊处优的嵇灵面不改色。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四人本想帮着收拾,却被村长拒绝了,只能带着小姑娘走出了房屋。 小姑娘的视线一直追着嵇灵,想上前又不敢。 “怎么了?” 嵇灵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浅浅的笑。 “你的裙子很漂亮。” 小姑娘由心地说了一句,同时有些局促地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身后,她怕弄脏了嵇灵的裙子。 嵇灵神情一顿,但也没有大方到许诺什么,这是云景给她做的,她也不舍得。事实上,云景这一次醒来之后,占有欲和控制欲是空前未有,从一根发带到衣袍,他全都要管,甚至是亲手缝制。 上一次,她收了嵇白的药包他都要不高兴,更别提别的了。 “你的裙子也很好看。” 嵇灵身后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小姑娘身上的红裙子虽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穿在身上依旧明艳可爱。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大人的裙子改成的。 “真的吗?这是娘亲的裙子,我自己做成这样的。” 小姑娘听到夸奖顿时露出了笑容,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这么厉害?” 嵇灵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姑娘,居然就会女红了? “是大娘教我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嫣然一笑。 “很厉害,糖糖。” 嵇灵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姑娘很爱干净,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枯黄,但也还算柔顺。 “将上面的稻草打薄,先帮村长修好房子。” 没多久,嵇灵踏上了那间新屋的屋檐,查探了一番对另外三人说道。 “是,殿下。” 三人都会武,即刻动身,在村长和糖糖的错愕神情下修好了另一间屋子。如此一来,两间屋子都有些单薄,但近来不会下雨,不会有太多的麻烦。而如果让四人面对一村的残破住进一间新屋子,他们的良心做不到。 “这……这怎么可以。” 村长拄着拐杖发颤,云村根本没有多的稻草,全是各家各户一点点凑起来的,他又怎么可以用到自己身上? “无碍,我们改日再建新的。” 嵇灵面色如常,三人修房子的功夫她已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惊讶地发现此处甚至还在用石器,连一把像样的铁器都没有,她得知情况的时候神情都有些呆滞了。 这究竟是一个如何贫穷落后的地方? 事情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办,嵇灵深呼吸一口气,还是露出了笑容。 “晚饭就不必做了,我们带了干粮,要出去一趟。” 嵇灵拿了几块云景给她的肉干塞到了小姑娘手上,便带着三人离开了村长的视线。 “我在北国各个村落跑了那么久,还没见过这么穷的。” 户部官员,即是张应听了嵇灵所说的情况有些侧目,北国毕竟是大国,底下乡村还不至于落得个连铁器都没有的地步,对于实在落后的村落,北国是会直接发放农具的。 “俺一直觉得家里穷要自立,现在……” 那位庄稼人,刘东也有些说不过去了,见过穷的,没见过这么穷的。 “村长这一户本来是一家四口,糖糖的父母因为捕蛇离去了。” 嵇灵眸光暗了暗,那毕竟是五步蛇,寻常人没有他们这样的警惕和武功,为了养家糊口真的是用命去拼,村长家的两位只是不幸者的其中两员,而这个村子里,不只是这个数目。 “感谢摄政王殿下,感谢陛下,我现在无比想念北国的国土。” 陈益突然叹了一句,嵇灵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们还是先抬头看看那边。”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与生俱来的本能 嵇灵拧了眉,众人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条几乎要干涸的河流,河床基本都露出来,清晰可见还有些湿润的沙子。 “怎么会这样?” 陈益惊呼了一声,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还看到河流是有水的。 “这里是下游,上面有一个石滩。” 云村这样的窘境也不是突如其来的,天时地利,这里一个都不占。 上方的石滩不低,横向蔓延了整个好几里,若是在河流水源丰富时没有什么阻碍,而一旦水量减少,那处石滩便会直接成为斩断水源的阻碍。 如此一来,下游的人就不得不去上游取水,费时费力,又效果甚微。 “为什么不打井?” 张应蹙眉说了一句,而话刚说出口,他便沉默了。打井一事本就费时耗力,云村连铁器都没有,村中有多少老小,就更难实现了。 “即便可以,也不实际。” 刘东摇了头,这种地方并不宜打井。 四人又是沉默,抬脚去了那处石滩。此时的石滩已经截断了河流,盈成了一个不小的石滩湖。 “这石头,也不好移动。” 陈益叹了一声,这些石头都是连成一片的,否则也不能这么容易地截断河流。 “那就炸开。” 嵇灵沉默了半晌,突然落了一句。 三人猛然一怔,还以为是听错了。 “应该能找到。” 嵇灵抿了抿唇,此地山地多,不出意外会有她要找的东西。 “殿下,您要炼火药?” 陈益迟迟才反应过来,摄政王殿下还有这种能力吗? “嗯,先前学了一些。” 当年在橘县,孙奇投入她麾下后,嵇灵对军火一类也产生了兴趣,顺便也学了一些,倒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不愧是摄政王殿下!” 三人听后不由咂舌,文武双全又才能众多,不愧是他们北国最耀眼的人。 “这些还要费些时日,还是先解燃眉之急。” 缺水费点时间力气还能办到,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连吃饱饭都是问题。 她这些年来还没在吃食上碰到什么苦头,方才硬着头皮将那些东西吃下去,现在后劲涌上来了,竟是不能适应,腹中隐隐作痛。 “殿下不如先回去休息,我们再去转转?” 三人看出了她的难受,轻声问了一句,嵇灵摇头,让他们先行过去,自己在石头上坐了一会。 “您还是回去吃点药。” 暗处的唐靖说了一句,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要吃这些苦头,多少令人有些心疼。 “省省,糖糖才七岁都没事,我又能出什么问题。” 嵇灵摇了头,长指点在了清凉的河水上。 “你是怕回去了被他知道。” 唐靖轻声落了一句,比试开始后,七国联盟的人便是一路监视,云景不方便出现,也不好安插人手,费了些工夫才将人放在了云村。 “是啊,他惯会小题大做。” 嵇灵笑了笑,并没有否认,以前觉得让他心疼是情趣,后来久了,只觉得是徒添烦恼,他不舍得她,便会将破坏力放到别处。 “这才刚刚开始,我不想他破坏规矩。”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云景这个人没有顾忌,可以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确实是个疯子。” 唐靖嘴角微抽,以膝盖骨还青丝,一夜之间屠尽京城的某个皇族,不动声色将天一阁大血洗,这些还只是他能知道的事情,不可知的,只会更多。 这个疯子,去到哪里都是腥风血雨,偏生还要在嵇灵面前端着身不由己和楚楚可怜,唐靖看在眼里,心情复杂,但也没有多事地去提醒嵇灵。或许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唐靖,你变了。” 就在他试图理清这些事情的时候,嵇灵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眼中带着笑意。 唐靖一怔。 “你以前,不会说这么多话。” 从前,唐靖跟了她十几年,连存在的痕迹都没出现,更别提主动跟她说话了。似乎是雷国那一行后,他就开始变了。变得,有些人气了。 这个认知令唐靖有些沉默,半晌没说话。 “这不是什么好事。” 唐靖眸色微暗,他理应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四周,放在警惕上。 “你会一直跟着我吗?直到新一任少主出现?” 嵇灵眸光动了动,上次嵇鸣回来她问了不少事情,关于嵇家军,而嵇家军统领的全部,只有他要保护的人他们不会娶妻生子,一旦到了这个位置,就只剩了一件事。 “不会,末将已经不适合为下一任统领。” 唐靖摇了头,他比嵇灵长九岁,如今已经是过来而立之年,若是下一任少主出现,需要更年轻更有为的统领,不会再是他。而他,也是接替上一任统领过来的。 “这么说你只能跟着我了。” 嵇灵突然笑了,又追问了一句。 “可如果下一任少主出现了,你又会去哪里呢?” 唐靖若不在这个位置了,又会回到哪里? “坟墓。” 唐靖语气平静地落了一句,嵇灵猛然回了头。 “什么?” 嵇灵瞳孔微缩,唐靖没有出现,她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嵇家军不需要两个统领。” 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不能共存。少年时,唐靖战胜嵇家军同龄人夺魁,而就在他登上统领位置的第二日,昨夜还拍在胸膛鼓励他的前任统领便入了土。 他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何种心境,但他已经到这里了,他的所有都牵在了眼前的少主身上,无论是嵇灵的位置变了,还是她死了,他的结局都一样。嵇家军只为嵇家,如果嵇家不需要了,他们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嵇灵的心情有些沉重,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那么,你为什么要当这个统领?” 这个位置,不是荣耀,而是毒药。如果只是普通的一名将士,还能更安稳一些。 “与生俱来的本能。” 唐靖眸色坚定,这不是他的本能,而是嵇家军上下的本能。 “本能?”? 第二百四十五章 嵇灵,我在为难你吗? 嵇灵的声音颤了颤,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本能?超越了友情亲情以及爱情的本能? 不变的、永恒的守护,它不像是人心的寄托,而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契约,倾覆所有的交付。 而如果唐靖不出现,直到他死去,她也永远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如此沉重的交付,直至此时,嵇灵才切实地体会到她究竟来自一个怎样的家族。一个拥有无尽底蕴而不能被撼动的、永恒的家族。在这一个偌大的家族里,无论是唐靖,还是她,都只是沧海一粟。 而面前这个一直在不近不远处的人,无比确切地只属于她。如同是当年的扶风,可以无比确定的,永远站在她身后。只是前者来自家族的馈赠,后者来自生死交托的沉淀。 而又不可否认的,她永远痴迷于这种确切。她要确切的,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这是极为自私的想法,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这就是嵇家人的多情。 专情于自己的爱人,却多情地要掠夺所有的确切。 唐靖看着她落了泪,她被感动了,而双方都明显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但看到主子因自己落了泪,唐靖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从前不露痕迹,是因为他不需要留下痕迹,他只需要保护她,并不需要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他们生来就只有一个目标,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任何人,可如今,他竟是感觉到自己被在意了。他不再是一个只会持剑的兵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虽然他这个意义,也很快要消失了。 嵇家嫡系的新一代已经出现,定下下一任少主也不远了。 唐靖眸光暗了暗,竟也有了一丝不舍,但却没有怨。 这时,他听嵇灵说了一句。 “我会活很久,你也不会死的。” 从前的嵇灵无畏生死,因此在前世失败后能毫不犹豫地舍生求义,可如今的她却有了眷念,她的存在牵动了太多人,无论是心心念念她的云景,还是唐靖,抑或者千千万万需要她守护的族人和黎明百姓。 她要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才能留住她要留住的人。 她很重要。 眼见着她眼中划出了不可磨灭的坚定,唐靖怔了怔,没说话。 嵇灵很快重燃了斗志,行入深山巨谷,开始找寻她要找的东西。 深夜,陈益三人在某处山脚下找到了废寝忘食地配制火药的嵇灵。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张应看着此景有些动容,眸光闪了闪。 “什么?” “安于其位者习于其道,因而有世及之理,虽愚且暴,犹贤于草野之罔据者。” 张应咬清了这句话,这是先贤王夫之留下的话,当年的他觉得都是些胜者之说,如今却觉得非常有道理。 所谓权贵,身在其位就必然会得到相应的培养,世家大族的底蕴熏染出来的人把握权势,无论如何也会比草野爬出来的莽夫好。 如果是小地方,就只需要拳头,而真正治理一个国家,则不仅仅只是拳头能成功的,需要智慧,需要谋略,更需要超脱常俗之人的能力。而有些人,生来就是统治者。 为国为民的统治者,不可多得。 “言之有理。” 陈益二人闻言点了头,而嵇灵却是没听他们说什么,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东西。 而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一句传音,猛然心一颤。 “你是想气死我吗?” 云景忙了一天赶过来,得知了她今日的情况,又看到她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气得心口发痛。她就非要纡尊降贵,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我没事。” 嵇灵敛了神,捕捉到他的位置后也用内力传了音。 “是啊,你可真好,既不必吃药也不必用食,明日就能羽化登仙了?” 云景面色阴沉,嵇灵垂了眸,看着面前的东西没说话。 “随你。” 云景落了一句,嵇灵便感觉到他的气息瞬间消失了,下意识想去追,猛然站起来又止了步,令看着她的三人一惊。 “回去。” 她没管三人想什么,又俯下身来收拾东西。三人见状,连忙上前帮她拿,嵇灵眸光动了动,没拒绝。 “你们先回去。” 话落,她便迅速消失在三人眼前,成功甩开了七国联盟的监视者,连唐靖都差点没跟上。 此处的分岔路很多,她有些摇摆地选了一条路,没多久竟然就碰到了坐在树上的云景。 云景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找过来,但依旧没给什么好脸色。 “我还道摄政王殿下今夜要久驻山脚。” 他冷笑了一声,红色的盔甲衣袂在风中扬起,添了几分道不明的冷艳。 “对不起。” 嵇灵抿了抿唇,而眼前人坐在树干上,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和我道什么歉?这是你的事情。” 云景冷哼一声,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她心甘情愿,倒显得他小题大做。 “我不会再这样了。” 嵇灵眸色暗了暗,在她眼里是无关紧要,而云景却是她掉了一根发丝都要计较的。他的占有欲和在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有时连她都觉得有些难以喘息,却又无法拒绝。 “呵。” 她听到了他明显的讽刺,又看他从树下落了下来。 “你为什么总要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 “嵇灵,我在为难你吗?” 他上前抬起了她的下巴,也看出了她的心口不一。 “我没有。” 嵇灵下颚生痛,眸孔微微发红。 “有时候,我真不想让你做这摄政王了。” 如今已经是天启十八年,那场噩梦迫近,他越来越无法忍受她脱离自己的视线,更难以忍受她为了别人鞠躬尽瘁,令他如此不安,又如此嫉妒。 “别……” “跟我回天一阁,好不好?” 他突然又松了手去扼住她的后颈,留在他身边不好吗?为什么她非要去做那么多事情,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要忍受别离。 嵇灵瞳孔失色,她不想让他知道,就是怕会演变成这副模样。 “我当你答应了。” 嵇灵还来不及反应,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要,放弃我? 将失去意识的人揽入怀中,云景眸中划过了一抹阴翳。 这一刻,他真的决心要带她走,却并不打算带她回天一阁。 正想动身,唐靖却拦住了他。云景抬眸,眼中是不掩的敌意。 “你要是真的带她走了,她会疯的。” 唐靖顿了顿,嵇灵此行就是为了北国,若是她走了,北国毫不意外就是输了,她不会能接受这个后果的。 “是她在逼我。” 云景沉了一口气,她会疯,他就不会吗? “此事关系北国的黎民百姓。” 唐靖眸光闪了闪,和满脑子都是情爱的人商量就是令人头疼。 “黎民百姓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景冷笑了一声,唐靖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对,跟你没关系,你就是这样的人,可她不是。” 唐靖沉了一口气,云景的本领不比嵇灵少,只是对方没什么宏图大略,非要围着她一个人转,但嵇灵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云景这种人。 “你管得太多了。” 云景冷嗤了一声,却没有将嵇灵带离云村,而是将人带到了隐秘的村角,破败的草屋内样样俱全。 唐靖松了一口气,得亏他没有完全疯。 次日清晨,嵇灵醒来,睁眼时有些头疼。 “云景!” 她抬脚走出房间,发现云景正背对着她拿着蒲扇在扇火,她连忙走过去搂住了他的腰。 “滚。” 云景唇齿轻合,并不想理会她的讨好。 “我不要。” 嵇灵收紧了力度,却听云景冷笑了一声。 “是啊,你什么都想要。” 江山美人,她是一个也不肯放手。 嵇灵心一颤。 云景熄了火,回眸与她对视。 “你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可是嵇灵,我很累。” “唐靖说得也对,我只会围着你转,可是你呢,你只会抽空来打发我。” 她于他是全部,而他于她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或许他们说得对,我们并不适合。” 他抵在了灶台前,神情有些涣散。 “所以呢?” “你要,放弃我?” 嵇灵已经露出了哽咽,云景看着她,沉默不已。 突然间,又听她笑了。 “我以为,你们是不一样的。” 她迅速收敛了方才的无措,眼中释出了无尽寒意。 她说的,是洛宸。云景抿了抿唇,没说话。 “原来是我错了。” “其实你们都是一样的。” 气势如虹地来,又字正腔圆地要撇清所有关系。 她从来都是一样的人,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他从前不计较,现在却是要计较了。 都是借口。 真是可笑。 “随便你。” “你要走就走,要拿什么就自己拿。” 话落,她不再看他一眼,抬脚大步离去。 云景怔在原地,也没有去追。目睹他熬了几个时辰的汤的唐靖和玄一更是沉默,一时间也无法去评判对错。 嵇灵回了村长家,也没管三人的疑惑,闷头就开始继续昨夜没有完成的事情。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她当日就完成了配制,第三日就与云村的人一并炸开了石滩,河水顺势流入下游。 云村的人皆是兴高采烈,陈益三人也是很高兴,唯有嵇灵从始到终都面无表情。而这时,张应突然发现了什么,神情亢奋,在众人的注视下于泥土里挖出了一样东西。 “大人,快放下,这东西有毒!” 云村的人神情大变,张应愣了愣,但没放下。 “殿下,这是芋头,是南方乡下常吃的东西。” 张应顿时眼前一亮,此地的芋头和北国南方的不太一样,他刚开始都没能认出来。 “大人,这东西有毒。” “你们误会了,处理不好是会奇痒无比,但这东西就是能吃的。” 张应拍了拍手,决定以身示范,在众人面前煮了一大锅,又当着全村人面前吃了下去。 嵇灵眸光微动,也伸了手,吃了一口后,对上了陈益的视线。 “和你带回来的红薯有些相似。” 嵇灵兴趣缺缺,但也认知到这东西于庄稼人有极大的好处。 “张兄,你立了大功!” 陈益上前拍了他一巴掌,这东西靠水生长,在云村随地可见,这下子,短时间都不必担忧饿肚子了。 喜上加喜,众人脸上都有了笑容,而河道清了,他们也差不多要下地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四人都忙着除草锄地,具体的谷物细作嵇灵帮不上什么忙,有时便转道去帮各家各户修缮房屋,每日都是心神疲惫,也没有什么时间缝隙去想别的事情。 而这一日,战北启找上了她。 眼前的雷国二皇子穿着一身粗衣麻布,裤脚高高挽起,白皙的脚腕沾着池泥,手上还拎着一条鱼。 “你怎么来了?” 嵇灵看着他这副模样,莫名觉得有些滑稽。 “来看看你。” 战北启所在的村子在上游,离云村也并不算远。 “谢谢。” 嵇灵也没拒绝,总归战北启也没什么恶意,两国也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只要对方不掏出怀里的蛇,他们还是能和平相处的。 “你们进展很快啊。” 两人坐在河边烤鱼,战北启随口说了一句。 “二皇子也不赖。” 嵇灵笑了笑,雷国好歹也是第一大国,国人的能力自然也不会差。只是战北启和她都在农事上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罢了。 战北启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又突然抬起了头。 “其实本宫就想问一句,” “你们嵇家,以前去过雷国吗?” 他说这句话时,嵇灵刚接过他递过来的烤鱼,她顿了顿,半晌没说话。 原来雷国此程,真的是为了嵇家。 “为什么这么问?” 嵇灵很快又恢复了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而两家都是辛秘,战北启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出话。 “二皇子殿下,交换是要先拿出筹码的。” 最后,谁也没能套出对方的话,战北启离开之前,嵇灵给了他这么一句话。 她坐在原地吃完了那条鱼,正要离去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向。 猝不及防被人锁在怀里,嵇灵冷笑了一声。 “你还来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根本就不会改 来人正是云景,感受到身后炙热的怀抱,嵇灵毫不犹豫地要挣脱,却被对方搂得更紧。 “我错了。” 冷静下来的云景非常后悔,他只是一时气话,并不舍得真的离开她,却没想到踩中了嵇灵的底线,令她心灰意冷,令他作茧自缚。 “放手!” 嵇灵并不想接受他的道歉,他不想要了就放弃,想要了又跑回来,当她是什么? “云景,你放过我。” 她步步退让,他得寸进尺,现在,她不想再退了。 “我没有……” 云景正想说话,却猛然被她推开,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云景,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你去问问,谁能忍受时时刻刻被监视,我做什么你都要知道,做什么你都要管,我还要怕你生气,做什么都要思量你会不会不高兴!” “可你还是不满意,哪怕我次次退让,次次低头。” 她已然是声嘶力竭,已然是没有底线。 “我怕你离开我。” “你太清楚了,太清楚我的弱点。” “可我不想要了,不想真的沦为你的傀儡。” 积攒已久的怨念一触而发,将双方的情绪全都轰炸到崩溃。 “灵儿,对不起……” 云景也在颤抖,原来,她都知道,知道他步步在试探她的底线,只是一直在纵容,假装不知道。 “你不要再碰我!” 嵇灵再次推开了他,他就是个骗子,一直在骗她,让她每一次都如此狼狈。 “我会改的,你不要这样。” 云景没有听她的话,他不会放手,他若是放手,她就真的要走了。 “骗子……” 几番撕咬,拳打脚踢,用尽了全力她也没能挣脱他,只能任他抱在怀里。 “别哭了,原谅我。” 云景将她带回了上次那间屋子,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嵇灵别过了脸,不太想看他。 “我会改的。” 云景无顾嵇灵的抗拒抚上了她的脸,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根本就不会改。” 嵇灵闭上了双眸,事到如今,他还在一意孤行。 “这一点我改不了。” 云景睫毛颤了颤,对她放手,他做不到。 “你放我回去。” “反正,你不放过我,我也跑不了,不是吗?” 嵇灵笑得讽刺,云景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灵儿,别这样。” “我们不该这样的。” 是他把事情弄砸了,但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云景,你让我喘一口气行不行?” 她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可他却始终不肯给她半点喘息的空间。 云景沉默了。 而下一刻,他又将人揽入了怀中。 “灵儿,对不起。”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带着凉意的泪水从他脸上滑下落入嵇灵的颈窝,后者咬了咬唇,难以言语。 就这样。 她无能为力。 喜欢简单,相处太难。 云景终究还是让她回去了,只是分别时双方情绪都不高,而踏出门口那一刻,她竟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云景却是没能轻松,连呼吸都觉得是痛,他也懒得去应付七国联军了,万般压抑地进了一间最近的佛寺。 “我是不是不该回去?” 他靠在佛像下自嘲地笑了,他竭力地挽回了一切,却是越来越糟糕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要得知她的所有,甚至是要去束缚她,希望她听话,希望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他。 可她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她是人,不是傀儡。 就在刚刚,他真的升起了将她折断的念头,是真正意义上的折断,比当年的嵇尘还要狠辣的念头,他不愿放过她。 可他又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他陷入了新一轮的泥沼,无法自救,却又只能自救。 自我囚禁的痛苦要将他湮灭,他举起了匕首,划向了自己。 鲜血淋漓,肉体的疼痛加剧,他竟觉得轻松了不少。 “主子!” 玄一起初还没有发现云景在干什么,知道血腥味扑面而来才匆忙出来,面前是血泊里的云景,他还在不竭余力地伤害自己。 “玄一,她不要我了。” 云景此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笑得凄凉。 玄一心一颤,几乎是要窒息,他以前都是玩笑地暗骂自家主子有病,现在才发现,对方是真的有病,还病得不轻。 是他先将人推开了,挽回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又要作茧自缚,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她不要我了。” 云景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便失去了意识。 玄一连忙将他捞起来,是夜,玄一跪在了嵇灵门前。 他没有特意打扰谁,待嵇灵发现他时,已经是晨光破晓。 “你想干什么?又或者说,你家主子想干什么?” 嵇灵的神情冷了下来,三番四次,她也没有了耐心。 怎料,玄一一看到她,就结实地给她磕了几个响头。 “大小姐,摄政王殿下,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真的不能没有你。” 嵇灵可以没有云景,但云景不能没有她,他会死,是真的会死。 “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嵇灵沉默了一会,又恢复了冷漠,而她刚想走回去,就突然一顿,猛然回了头。 “你身上哪来的血腥味?” 嵇灵蹙起了眉,玄一瞳孔微缩,他特意遮掩了味道,还是被她闻出来了。 “是他的?” 想到这种可能,嵇灵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他怎么敢!” 她这道声音将所有人都震醒了,而陈益几人走出门,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嵇灵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小木屋,看到的是苍白地躺在床上的云景。 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你还在试探我……” 这一次,他用的是他的性命,而毫无悬念,他赌赢了。 “是属下自作主张。” 玄一再次跪了下来,云景并不打算告诉嵇灵,是他看不下去,非要自作主张。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主子因情自尽,而那个人却不知。 “滚!” 她无法对云景如何,迁怒了玄一。 玄一沉默地退了出去,嵇灵看着床上的人满身伤痕,压抑到窒息。 “你根本就不会改。”? 第二百四十八章 灵儿,你别不要我 嵇灵守着云景直到他醒来,而后者一醒来,就抓住了她的手。 嵇灵顾忌他的伤口,也没有挣扎。 “你回来了。” 云景看着她,眼中顿时有了光。 嵇灵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要吃点东西吗?” 她轻声问了一句,云景眸孔发红,点了头。 嵇灵神情淡淡地给他喂了一碗粥,正要抬脚走出去,又突然被拽了回去。 “灵儿,你别不要我。” 无顾身上的伤口,云景紧紧抱住了她,他不能没有她,光是昨日的沉溺,就已经足以将他推入深渊。 “你的伤口裂开了。” 嵇灵没推开他,但也没有回应他,这样的平静令云景更为恐慌。 “灵儿……”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而嵇灵却是突然摔了碗,猛然转身压着他强硬地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灵儿……” 云景见着她这样冷淡又落了泪,嵇灵没管他,包扎完伤口便走了出去。 他正想下床,却被玄一提醒了一句。 “主子,你再惹怒她,她就真的不来了。” 这句话顿时让云景安分了下来,可他还是眼巴巴地看着门外,好不可怜。 玄一看不下去了,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而嵇灵也没让云景等多久,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一进来就不说分毫地喂给了云景。 而云景也没有抗拒,视线一直看着她。四目相对,嵇灵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 “梅花令在你身上,婚旨写的也是你,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我需要时间冷静,可你一直在逼我,从来不给我一点余地,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不过是缓了一口气,他就要给她这么一个后果。没有她不要他,只有他要放弃。而这样的解释,她也不只说了一次了,而他一次也没有听进去。 “你就像个暴君,只听你想听的,只要你要的结果。” “偏生又要在我面前装可怜。” 话落,云景神情委屈,嵇灵却是笑了。 他一直在装可怜,偏偏她就吃这一套。 “如果还有下一次,如果你真的死了。” 嵇灵的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在这一瞬变得冰冷。 “我会纳上十几房,让他们一个个踩上你的坟头。这句话,我说到做到。” 而她这句话一出,云景的神情也瞬间变了,方才的卑怜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的冷厉和威胁。 “你敢!” “你都死了,我还有什么不敢?” 嵇灵冷嗤一声,并不在意。 “或许也不只是十几房,心悦我的人,太多了。” 她一直在拒绝,但愿意进她的王府的人,只多不少。 她就不信她还治不了他了! “痴心妄想。” “我若是死了,你必然要给我殉葬。” 云景眸色冰冷,她是他带回来的,就算死了,骨灰也是他的。 “希望你能一直有这个能力。” 嵇灵不置可否,他就是个暴君,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照顾好自己。” “别留疤,我不喜欢。” 上一句是关心,第二句,云景都被她呛了一下。 “肤浅。” 云景敛了敛神,语气露出了嘲讽。 “我不肤浅当年能看上你?” 嵇灵毫不遮掩,她就是肤浅,当年见色起意才一眼看中了他。 云景一噎,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我先回去,一会再来看你。” 嵇灵摇头要离去,却又见云景换了一副脸色。 “带我回去。” 他拽住了嵇灵的衣袍,模样是卑怯可怜。 “我怎么带你回去?” 嵇灵眉头紧蹙,将他这么大一个天一阁阁主带回去,七国联盟的人能马上跳出来判定她犯规。却不料,云景连戏都给她写好了。 “你就当是英雄救美,拯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病弱男子于水火……” 云景眸光动了动,白皙的手再次攀上了她的腰肢。 “云、景!” 嵇灵眉心一跳,她怎么能忘了,改头换面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如今换一个身份更是信手拈来。 “你早就设计好了?” 嵇灵一阵头皮发麻,不过是几日就在云村拥有了身份,他可真是有本事。 “嗯,我让玄三代替我去军营了。” 云景也没否认,在她怀里蹭了蹭。 “你带我回去,我不给你添乱,好不好?” 他盈着泪光眨了眨眼,嵇灵太阳穴狂跳,最终还是应了。眨眼间,云景就换了一张清秀的脸,被嵇灵抱着回了村长家。 “殿下,您这是……” 陈益看到她房里多了一个人,不禁有些错愕。 “新男宠。” 嵇灵脸色不变,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祖宗。 “……” 陈益面色复杂,也没有再追问。 而也不知云景是出于什么想法,晚上用食时他非要下床和众人一起,弄得一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你是……小逸?” 村长拿着碗打破了沉默,隐隐记得村中还有这么一号人。 “是。” 云景低眉顺眼,竭力地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看上去很是卑怯。 他还装上瘾了。 嵇灵一阵头皮发麻,在心中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吃着东西。偏生云景还要时不时试探地看她几眼,惶恐又可怜,成功让众人将她想成了强抢民男的恶霸。 “你究竟想干什么?” 众人谴责的目光追着她,嵇灵终究是忍不住了,传音问了他一句。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玩。” 云景应了她一句,卑怜的模样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心底的恶劣。 “你就是个祸精。” 嵇灵被他气到了,也没有注意到用的不是内力,而是亲口说了出来。 餐桌上的众人顿时沉默了,而下一刻,云景迅速放下碗低了头。 “对不起。” 我见犹怜,令人难忍。 她也不管这几日想什么,即刻将人捞起来回了房。 “你装够了吗?” 嵇灵将人放在床上,俯身盯着他,可他依旧没有收回那份卑怜。 “我只是……怕你赶我走。” 他半真半假地落了一滴泪,带了病态的脸更添了一分凌虐美。 嵇灵的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你这是要逼我不做人。”? 第二百四十九章 哥哥,别丢下我 嵇灵真想一手掐死他,他带着一身伤,还在故意招惹她。 “我可没有。” “是你心思龌龊,妻主。” 云景收回伪装,笑得发颤。 嵇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正要起身,就被按头拉了回去,猝不及防唇齿相依。 “是我心思龌龊。”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良久,云景才放开了她,看着她冷淡的神情染上了绯色。 “好想你,怎么办?” 云景意有所指地咬了咬唇,嵇灵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自己看着办!” 她冷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而门外,就是徘徊不定的陈益。 “什么事?” 嵇灵眸色敛了敛,朝他走了过去。 陈益看到她,顿时眼前一亮。 “殿下,我近来想到一个主意。” “说。” “七国联盟让我们不能借用外力,但如果是本来就有的,便不算是外力了不对吗?” 嵇灵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她不是没想过要将云村的农作物卖出去,但这里到处都穷,不是很实际,而现在,陈益提出了以物换物。 云村有不少横生的药草,还有前阵子发现的芋头,这是别处不多见的,而别处有的,云村也少有。 “可以试试。” 嵇灵点了头,现在用石器耕作还是太费力,若是最后能得到铁器,则可以事半功倍。她从前还没有意识到农具的重要性,在云村折腾了一番,才真正意识到了。 好的农具,能更有效地实行耕作。 “那我们明日便去别的地方看看。” 两人都点了头,又和其他两人一拍即合,一致决定明日便动身。却不曾想到,他们一离开,便出了事。 第二日,云景还在被窝里,嵇灵便离开了,他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云景蹙着眉露出了不耐,玄一被他派出去跟着嵇灵了,他只能自己起了身,一开门便看到了几乎是全村的人。 发生了什么? 云景还觉得有些头痛,倚在门上揉了揉太阳穴。 “村长,糖糖还那么小,我们要把她带回来啊!” 他听见有人哽咽了一句,吵闹声令他更头痛了。 糖糖是谁?昨日的小丫头? “可……我们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粮食?” 原来,云村前两年颗粒无收的时候,向县上的地主借了不少粮食,两年过去了,他们仍然拿不出粮食,那地主带着人将村子里砸了一遍,最后强硬地带走了村长家的小丫头。 “村长,王富贵他不是好人啊,糖糖落在他手里……” 一村子里的人又哭又喊,但都想不出办法,他们没有粮食,一些老弱病残也抢不过地主。 云景忍着头痛听了那么久,也可算是听明白了。 强抢民女? 嵇灵知道了肯定要算账,但她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他们走了多久?现在人在哪里?” 云景提着内力说了一句,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你是……” 大多人看着他是茫然,而待云景在村子口中得知答案时,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王富贵一行人还没有走多远,云景在半路便遇上了。而他一碰上这行人,便听到了糖糖的哭喊声。 云景眸色微暗,越过众人踩上了马车,将在中年男子怀里挣扎的糖糖拽了出来。 “禽兽。” 云景的脸色冷了下来,迅速抱着怀里的小丫头退后了一段,不敢想象来迟一步会是怎样的后果。 “你又是什么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中年男子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见着好事被云景打断,脸色很不善,迅速让人围了上去。 “抢粮食可以,抢人算什么?” 云景冷笑了一声,即便身负重伤,也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正想放开小丫头上前,却被拽得更紧了。 “哥哥,别丢下我。” 糖糖还处于恐慌之中,下意识地紧抓将云景的伤口扯开了,他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 “呵,一个病秧子也敢逞强!” 王富贵见状,嗤笑了一声,看着手下人拿着木棍朝云景袭去,后者迅速将糖糖甩在身后,一脚踹了下去。 “别给我添乱!” 云景没有什么耐心,语气也很恶劣,惶恐中的糖糖一怔,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而没了她的阻碍,云景迅速夺过武器打了回去,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就打倒所有人将王富贵踩到了脚下。 “连七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嗯?” 云景觉得晦气,也没碰他,手里的木棍按在了王富贵的脖子上。他没有多大的同情心,只觉得恶心。 “我……” 王富贵正想说话,但云景没有耐心,直接砸了他一棍。 “转过去,捂住耳朵。” 他语气平静,糖糖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即刻转身捂住了耳朵。下一瞬,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穿过手背进入耳朵,又在同一时间消逝不见。 云景直接废了王富贵的声带,扔掉木棍站起来拍了拍手。 “回去。” 他落下一句,也没有停留,糖糖回过神来小跑一段才跟上了他。 路上,云景突然吐了血,将糖糖都吓了一跳。 “哥哥,你……” “别碰我。” 云景拒绝了她的搀扶,拿出帕子擦去了嘴边的鲜血。 “我……” 糖糖还没面对过这么明晃晃的嫌弃,云景这一路上的冷淡将她方才的惶恐全都打散了。 “小废物。” 这时,她突然又听云景说了一句,更是不知所措了。是她没有用,糖糖在心中念着这一句,完全将方才的屈辱抛之脑后了。 事实上,云景也并不完全是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是真的有些嫌弃,毕竟眼前的小丫头和七岁的嵇灵可差点太远了。 若是她,会心思缜密地绝杀,但人跟人,并没有什么可比性。真正有错的,只有那些禽兽不如的畜生。 “小废物,自己争气一点,别给我们添麻烦。” 他缓了一口气,给了她一把匕首。糖糖的注意力也完全被转移了,接过匕首狠狠地点了头,立志要成为像他一样厉害的人。 直到回到云村迎上众人,云景依旧是神情淡漠,但他一转身看到回来的嵇灵,便直接倒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章 你可真能装啊,云景 嵇灵瞳孔一缩,连忙跑过去接住了他。 “灵儿,有点疼。” 他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裂开的伤口点点染红,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 “你又跑出来干什么!” 嵇灵心疼不已,连忙抱着他进了房间。 “我只是……咳,想帮你做点事情。” 云景笑容不止,这些伤口是看着吓人,实际伤不到内力,只是失血过多消损了些元气罢了。 “你这些日子安分一点。” 嵇灵抿了抿唇,重新给他包扎伤口。 “那不太行,有些事情,不能耽误。” 云景笑容不变,神情平静地与她说完了方才的事情,嵇灵闻言手一顿,沉默了一会。 “你救了她,很好。” 这是一件好事,但现在和她的要求也并不冲突。 “她太没用了,要是我……应该从小练武才对。” 云景顿了顿,他自幼同情心欠缺,只知道自强才是出路。 “你太苛刻了,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嵇灵对他的关注点有些无奈,这世上人外有人,又是世事无常,怎能要求太多?更何况,大多数人没有他们这种条件。 “我不也是自己学……” 云景低下头,知道自己是苛刻,但显然也不打算放弃这个念头。 “等等。” 嵇灵给他擦着脸,猛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既然说得出这种话,那就显然会对自己更苛刻。 “你这一身内力,不是这一世才有的?” 嵇灵凝了眸,她一直以为云景是这一世才开始改变,现在看来,他隐藏的不是一身半点。 云景神情一滞,眼神有些躲闪。 “你才是真能耐啊,自学成材?自幼?” 嵇灵抬起了他的下巴,逼迫他与她对视。 “娇羞无助?软弱无能?嗯?” 从他眼中得知肯定的答案,嵇灵此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你可真能装啊,云景。” “我毕竟出身侯门,自幼会武也不奇怪……” 云景的长指在被褥上抓了抓,还不死心地想为自己辩解。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嵇灵冷笑一声,并不信他。 “你这么做图什么?嗯?” 他也真是能忍,上一世从来也不还手。 “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你会忌惮我。” 云景突然抬起了头,他的隐藏已经是习惯,而到后来,更是只能继续隐藏。 嵇灵愣住了。 “你本来就不喜欢我,发现的话,会认为我另有图谋。” 云景又垂了眸,谁会相信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甘居后院?何况,他走的也不是什么正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嵇灵深叹了一口气。 “可你为什么,不试着上前一步呢?” 或许,她会相信他呢,相信他的心意。 “我不敢。” “我不敢赌。” 云景陷入了从前的思绪,眼中划过了一抹痛苦与悔恨。 “你当初说要娶我的时候,我以为我在做梦。” 喜欢是卑怯,深爱是卑微,在获得果实之前,是无尽的深渊。 不敢相信,深深以为是一场美梦,所以更不敢去赌,不敢去承受梦醒的后果。 进一步走入他心里,嵇灵已是无法去言语,咬着唇没说话。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即便已是武艺高强,即便后来登上了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没有遇见你之前,我是行尸走肉,遇见你之后,我又只会依附于你,所有,一切,都只要是你。” 他没有自我,从来都没有,所以他竭力地抓住了唯一的渴望,即便知道这种力度很有可能会绞杀对方,也不愿放手。 “我知道你有时也喘不过气,可是嵇灵,我没有办法。” 这是一份沉重的爱,他付出了所有,足够沉重,又足够炙热,毫无疑问地会将接住的人灼伤。 “那就继续相互折磨。” “我这棵树也足够高大,没有那么容易被你这朵菟丝花绞杀。” 嵇灵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迸发了极致的坚定。云景对上她的视线,渐渐又红了眼眶。 “只是希望真的有一天,你能将所有都告诉我。” 嵇灵上前在他眉间落了一吻,她清楚,他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虽然或许,那是于她无益的。 “我会告诉你的。” 云景应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 “嗯,能说的,就不要瞒我。” 嵇灵叹了一口气,总是蹉跎,但人在眼前,已是最大的庆幸了。 “不用哄我了,去做你的事情。” 云景笑了,眨了眨眼说道。 “你竟也知道是我在哄你。” 嵇灵挑了挑眉,眼中也有了笑意,长指抚过他的眼角,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一走出房间,嵇灵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糖糖,视线最后落在了村长身上。 “是我们欠了粮食……” 村长拄着拐杖低下了头,王富贵没有涨利息,在当地算是良心的地主,不然他们也不敢接,只是众人没想到,他竟是有那些不可言说的癖好,还看上了他的孙女。 “把粮食还给他们,然后报官。” 嵇灵当机立断,这是两码事,七国联盟的人还在盯着他们,斩不断,也必须斩断。 “官府……不会管的。” “拿本王的信物去,本王看谁不管!” 嵇灵看着众人唯唯诺诺的模样,顿时来了气,这些人只是懂得后退,完全没有实施过反抗的念头。 “殿下,这是违规的。” 陈益走过来,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到了这里,他们的身份也不能发挥作用。 “那就让七国联盟的人去,再用这些东西来恶心本王,他们也不必回去了!” 嵇灵冷笑了一声,威压全释,话语让暗处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王富贵催债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生在他们到了之后来,还挑了这么一个恶心的时机?若不是云景心血来潮出了手,结果只会更恶心。 “是。” 众人都被她震慑住了,低头应了一声。 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糖糖渐渐红了眼眶,从来没有人为她出头,而这两个看起来冷淡的大人,却做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不喜欢吗? 她方才回来时还有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但这两个大人从始到终都很冷淡,仿佛只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受了欺负,欺负她的人需要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她紧紧握着了云景给她的匕首,转身走出了人群。 当日,云村的人便听了嵇灵的话,将家家户户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还了粮食,同时进城报了官,由于七国联盟的施压,当地官府没敢有半点耽误,很快就将半死不活的王富贵送入了监狱。 而如此一来,云村上下就真的一穷二白了,此时还没有粮食收成,他们的日子过得更紧巴,几乎要靠芋头和野菜度日。但嵇灵四人的神情都很淡定,他们今日出去摸清了一些情况,证明了先前的设想是可行的。 “这块地方有很大的空地,我们可以将交易地点定在云村,或许可以一举两得。” 嵇灵的长指落在了她近日画的舆图上,这一带由于贫穷,市集也不多,或许他们可以借此吃第一个甜头。 “妙!” 陈益三人顿时眼前一亮,他们一开始只是想将东西带到县城交换出去,没想到嵇灵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将交易地点定在云村,人多了,云村就是最受益的。 “尽快落实,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必须抢夺先机。” 嵇灵颔首,这地点也不是她想定就能定的,要将方圆几十里的人吸引过来,还要另想法子。 “不如我们先让利?” 张应心思一动,脑中浮现了这个想法。 “可以,但你们也要谨慎一点,不然我们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嵇灵勾唇一笑,他们如今手里的东西,非常有限。稍有不慎,就会饿死。 “最好是能将村里的人组织起来。” 陈益眸光微动,光是他们四人,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确实,他们太散了。” 想到村子里的人,嵇灵就觉得头痛,这些人只会听从安排,根本没有任何主见,或许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但也不能全算是好事。 能听从安排,证明做什么都能很顺利,而只会听从,就不能集思广益,做什么事情都要领头的操心。 “那就打散重组,将男女老少都单独划出来。” 各行所长,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好,就这么办的。” 嵇灵点了头,一致敲定了下来。 不出三日,四人便将村里的人重新划分组织了起来,同时也开始打造交易市场,他们安排为数不到的和健壮的男女上山伐木,体能一般地去挖村里的芋头,而老人和孩子则被分配去寻药草。 到了第七日,简易的交易市场便建出来了,嵇灵让村长去告知其它村子的村长,又给了小孩一把糖让他们四处传唱。云村交易市场开幕,万物可交易,而前来的五十人可以无条件获得一份芋头和药包。 这道消息吸引了不少人,交易开始的当日,鼓声还没响起,交易地点便聚居了大量的人,而此地被划出了好几个区域,米粮、衣物、首饰器物都有,众人叽叽喳喳地走来走去,而鼓声响起后,所有人都涌去了赠送礼包的区域。 是陈益敲的鼓,他迎着众人炙热的目光宣布了交易的规则,这才将东西发了下去。拿到东西的人自然是高兴,有人欢喜有人愁,但不少人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拿着带来的东西转了一圈,最后竟是发现真的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众人终于发现了这样的好处,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嵇灵和陈益相似一笑,走向了站在木桌上卖青草茶的糖糖。 “生意怎么样?” 嵇灵放下一块糖,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青草茶。 “还……没有人来。” 糖糖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是她自己的主意,但暂时没什么生意。 “慢慢等。” 嵇灵露出笑容,轻抿了一口茶,没多说什么。 一日过去了,糖糖的青草茶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但大多人却是心满意足。众人散去,留下的云村人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相公,我们终于可以给小崽缝一件新衣了。” 用药草换到了布料的女人如此说道。 “我家的小丫头看上这个红头绳很久了,现在终于能给她带回去了。” 面前摆着竹篮子的男人擦了一把汗,看着手里的红绳子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众人都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他们今日都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太阳下山了,都收拾东西回去。” 嵇灵提醒了一句,他们这个市集,十日一现,日起而出,日落而归。 “谢谢,谢谢几位大人。” 村长拄着拐杖激动道,云村的人也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不必,都先回去。” 嵇灵摆了摆手,众人这才渐渐离去,直到剩了她一人,云景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希望你喜欢。” 云景将一只草编的兔子放在了她手上,脸上笑容明媚。 “你也凑了热闹?” 嵇灵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似乎是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那小姑娘带了不少古灵精怪的草编,她方才看了这兔子两眼。 “嗯,闲着也是闲的。” 云景点了头,揉了揉她的后颈。 “你用什么换的?” 嵇灵眸光微动,看着他这张清秀的脸。 “一颗药丸?” 云景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他也没带什么出来。 “……暴殄天物。” 嵇灵顿了一会,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他手里那些药丸,就没有一颗是差的。 “无所谓。” “你不喜欢吗?” 云景挑了挑眉,他不在意是否损失,只在意她喜不喜欢。 “那也倒是挺喜欢的。” 嵇灵将手里的草编举起来又看了几眼,她没有这样的手艺,但却喜爱这样精巧的东西。 “那就好。” “可这是交易市场,灵儿要拿什么来跟我换呢?” 云景笑了笑,眼中意味明显。 嵇灵嘴角微抽,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 “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 她将草编收了起来,进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第二百五十二章 难道你不喜欢? 眨眼间已经到了四月,春暖花开,加之云村近来的改变,不像他们来时那么灰扑扑,现在整个村子看起来都欢快了不少。从农这一方面已经走上了正轨,嵇灵短期间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便准备去别的地方看看其他人。 士农工商医,后四者都已然有了进展,而士这一块,才是最令人头痛的。 连饭都吃不饱,你又能如何劝导对方去读书?此地不盛行读书无用论,就已经是大幸了。 这边的四人中,有老夫子,也有年轻的才子才女,一时间都是有心无力。 “讲道理没有用,他们要触碰到现实的成果。” 嵇灵听闻他们的状况,抿唇说了一句。 可又如何让他们得到现实的成果? 在北国,读书人有两种目的,一是考官,二是修身养性,而在此地,都行不通。 几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联立起来。” 嵇灵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了头。 没有人是单独了,万事万物也一样。七国联盟让他们区分开来独立行事,但事实上,士农工商医根本就分不开,他们要向前走的时候,就已经不仅仅是单独的一方面了。 “这才是本来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而运作的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殿下此意是?” 年轻的才女顿了顿,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他们不是要看到眼前的利益吗?和商业联合,让他们得到利益。” 他们一行人过来比试,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当地,但可以指明一个方向。 “湘国的人不是喜欢看话本吗?让那些孩子抄,抄一本给一本的钱。” 湘国各方面都落后,纸张倒是不贵,可印刷出来的书却是卖出了天价,如此一来,能减少从商的成本,获取更大的利益,也能让那些孩子主动去认字。 毕竟,连字都认不清,怎么抄? “殿下英明!” 四人很快点了头,即刻动身去找其他的人,而在暗处观察的七国联盟使者则是蹙起了眉。 怎么总是北国抢占了先机? 嵇灵想得没错,规矩是死的,七国联盟刚开始刻意将众人分开,便是故意造成了一个陷阱,但只要众人陷入绝境久了,便会想到这一点,却没想到,北国还没陷入真正的陷阱,便已经想到了这里。 他们到这里不过半个月,即便是雷国也还停留在琢磨单一行业的阶段,甚至逐渐要将单一的路走得更深,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北国的头脑转换得快。 他们根本就不应该让嵇灵来,她根本没做多少事情,甚至还有空强抢民男,可偏偏又是她,每次都说到了点子上。 此时消息也是闭塞,北国都开始行动了,其它六国还完全不知道呢。 而嵇灵只觉得想出一出是一出,甚至觉得别国可能也在施行了,根本不知道七国联盟的人已经恨不得将她盯出洞来。 “我想去找战北启套套话。” 嵇灵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云村,对着正在煮茶的云景说道。 “你都不愿意告诉他,他会告诉你吗?” 云景轻笑了一声,他们两个人都想套对方的话,却是吝啬地不舍得透出一星半点。 “你跟我去嘛,你肯定有办法。” 嵇灵凑过去在他脸上蹭了蹭,她不好得知战北启的话,云景却是不一定。 “你这会倒是赖上我了,不考虑自己解决?” 云景顺势将她揽了过来,眼中起了几分兴味。 “嗯……我向来能屈能伸。” 嵇灵脸不红心不跳,她的王妃这么有本事,她为什么不用?非要自己绞尽脑汁? “赔本买卖,不做。” 云景收回了手,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 “真的吗?” 嵇灵笑了,上前拽住了他的衣领。 “夫君?” 她轻声唤了一句,这一声令云景眸色骤暗。 “灵儿竟也学会了这种手段?嗯?” 大掌伸过去按住了她的腰窝,低头是居高临下。 “难道你不喜欢?” 嵇灵轻笑一声,松开了拽住他衣领的手,沿着他白皙的颈脖上去抓住了他的下巴。 “我很喜欢。” 云景也笑了,他可太是喜欢,她主动的模样。 仅仅对他一人主动。 最后,嵇灵带着云景一并找上了战北启。 他们到时,战北启在地里拨草,脸上还沾了泥,完全舍弃了皇子的矜持。 “雷国早年是以耕养战。” 嵇灵心觉佩服,此时,云景提醒了她一句。 雷国开国时战乱不定,为了稳固军事与农业,战楚云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延续至今,雷国也是粮食大国,即便是战北启不事农业,但也接触过,因此他做起事情来也非常自然。 “你怎么来了?” 两人站了一会,战北启抬头时才发现他们,看到嵇灵是错愕,而看到施了伪装的云景时,则是神情微妙。 “继续一下,上一次的话题。” 嵇灵笑了笑,并不拖沓,直奔正题。 “好。” 战北启顿了顿,应了。 三人移步到了大树下,战北启席地而坐,嵇灵犹豫了一会,和云景一并坐了下来。 “你确定要带着他一起听吗?” 战北启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番云景,眸色有些复杂。 “内人,无碍。” 嵇灵神情不变,战北启正想说话,对上云景的视线,骤然眼神空洞。 “撑不了多久,要问快问。” 云景抿了抿唇,他这催眠术也有很大的限制,若是对方足够警惕,意志力足够强大,就不容易施行。而嵇灵问的话,却是令他有些错愕。 “那座地下宫殿是不是又出现了?” “是。” “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皇兄夭折的时候。” “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 战北启正要回答,却突然蹙起了眉,神情变得茫然。 “你在想什么?” 知他清醒的,嵇灵的脸色也变得快,带着些许迷惘看着他。 “嗯?” 战北启再次蹙起了眉,他方才,走神了? “我说,” “嵇家先祖,的确去过雷国。” 她不咸不淡地落下一句,令战北启脸色骤变。? 第二百五十三章 那不是梦 “你知道?” 战北启眸光微暗,是笃定,而不是疑问。 “我该知道什么?” 嵇灵似笑非笑,心里还在琢磨着他方才的回答。 “你知道我们两家的渊源,也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战北启的脸色沉了下来,神情渐冷。 “你太抬举我了。” 嵇灵脸色不变,视线交汇时却有些针锋相对。可她却看出了,战北启未曾表露出来的忌惮。 “你倒也不必担心,我们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只是从前和现在都没有,以后却不一定。 “我们,同出一脉?” 战北启心思转了转,意外地接近了真相。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嵇灵听他这么一问,突然笑了,笑得发颤。 战北启看着她抿了抿唇,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没有什么瓜葛。” “最好能维持现状。” 嵇家先祖以前不想要,嵇灵如今亦是不想要,雷国已经给出去了,那就和嵇家再无瓜葛。 除了那座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地下宫殿。 “是吗?” 战北启眸光动了动,嵇灵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却没有,反倒更疑惑了。如果他们真的是来自同源,为什么嵇家又单独立了出去? 况且,嵇家的存在,比雷国早得多。可雷国却和嵇家一样,没有留下任何一样先祖的东西。 “随你想。” “总归我们没有什么冲突,除非你想有。” 话落,嵇灵也不再和他废话,挽着云景离开了此处。 “那座宫殿又出现了。” 离开战北启的视线,嵇灵压着声音对云景说了一句。 “毕竟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 云景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即便他在她身边,她也依旧不太相信当年的经历是真的,毕竟那一切都被抹去了,只有他和她记得。 但如今又另一个人告诉她,那座宫殿又出现了,它是真实存在的。 “嗯。” 嵇灵点头,沉默了一会。 “他说那个大皇子,会不会就是战北烈?” 她想了一会,又抬起了头,北国大皇子早夭,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很有可能,毕竟那个时间和我们遇到地下宫殿的时间对不上,应该是你家祖宗做了什么。” 战楚云都能跨越千年来找他的皇后了,再能做出别的事情来也不奇怪。 “他看上去很忌惮。” “是预警吗?” 嵇灵回想起战北启方才的反应,她提到地下宫殿时,战北启的反应显然不对,而这还是被控制了的情感泄露,若是从心的,只会反应更大。 “如果是预警……他又来找你的话,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云景唇边勾起了笑容,战楚云,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他是为了保护嵇家。” 嵇灵眸色微动,语气是笃定。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战楚云的能力已经超越一般人拥有的了,即便是再出类拔萃的人,也做不到。他做成的这一切,比她重生这一件事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谁知道呢?” 云景看了一眼腕骨上的玄铁手环,眸色渐暗。 即便是战楚云这种高深莫测的人,也并不能真正做到起死回生,这才是云景真正在意的。 时间终究要终止,他们终究要别离。 真是令人不甘心。 “算了,我们回去。” 再是纠结也得不到结果,倒不如不去想。 而他们的归程还没到一半,一支飞镖迎面而来,嵇灵神情微变,侧身躲过,云景反手抓住了它。 “阁下就只会躲藏在暗处吗?” 云景只瞥一眼,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他冷笑了一声,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天一阁阁主啊,你居然没死?” 一道清朗的声音落下,随之出现的是一名着蓝衣的男子,他笑得灿烂无害,要做的事情却是一点也不光彩。 “沈槿安?” 云景蹙起了眉,他见过这个人,当年为了打造天一阁招揽过此人,但后者拒绝了。 幕后黑手居然就是沈槿安吗? “阁主竟然还记得我,不容易。” 沈槿安抬眸一笑,谈笑间将第二支飞镖甩了出去。 “呵。” 云景冷笑一声,将手里的飞镖扔出去,利器激烈碰撞,落到了地上。 “真是不太想与阁主为敌。” “只是,我偏要她的命。” 话落,沈槿安脸上的笑容尽散,长剑出鞘迎面而来。 云景眸色渐深,他没有带长剑,只能握着匕首迎了上去,但交持时也并没有落到下风。 “看来阁主与我一样,走的都不是什么正道啊。” 云景的匕首险些从沈槿安脸上划过,后者却是笑了,眼底是不掩饰的兴奋。云景并不接他的话,而下一瞬,嵇灵身后就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她回眸一看,脸色也起了警惕。 双眸空洞,是傀儡。 黑衣人直取她的要害而来,嵇灵没有言语,也握着匕首迎了上去,傀儡无需躲避,嵇灵却要时时躲闪,而对方武力都不低,她一时有些吃力。 而下一瞬,唐靖便持着长剑出现了,剑刃直接收割了离嵇灵最近的那位黑衣人的性命。 “嵇家军?” 沈槿安看到唐靖有些错愕,这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沈槿安瞳孔一缩,迅速躲让,但却被云景反手刺了一刃,他匆忙退后了一段,与云景并肩的是和唐靖穿着一样军服的青年男子。 意识到不对劲,沈槿安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全然不管那几个傀儡。 “别追了,追不上。” 云景敛了眸,沈槿安当年以鬼魅之步出众,只能趁其不备,若是对方反应过来,很难追得上。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对方有一手不输于他的易容术,所以对方和他一样,能轻而易举地转换身份潜伏在四周。 “又让他跑了。” 青年人觉得晦气,他正是嵇家军副统领,沈槿安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嵇灵,他想一劳永逸,却不料第一次出手就失败了。 而这一边,嵇灵也和唐靖解决了那几个傀儡,她正想朝云景走过去,却突然身影一晃,往后倒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要带我去哪里? “灵儿!” 云景连忙上前接住了她,嵇灵来不及说出话,便已经晕在他怀里。 他此时也顾不得其它,即刻将人带了回去。 回到住处,云景静下心来给她把脉,下一瞬,他便变了脸,即刻收回了手。 “又想骗我?” 云景的长指扣在床板上,眸中染上了阴翳。 此时此刻,他非常想回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杀了无忧。 一次不够,还想骗他第二次? 云景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但行走的步伐却没有他表面上那样平静。 他换了一身衣袍想冷静一下,正想给嵇灵也换下来,看到手中洁净的衣袍,却突然愣住了。 她的所有日子他都记得,衣袍也一直都是她洗的,好像,真的已经很久…… 这一次,时间是对得上的。 可他,明明已经吃了药的。 虽然,也不能杜绝所有的可能…… 究竟是不是…… 他现在已经不能确认了。 云景紧紧抱着怀里的衣袍,很是抓狂。 他强作镇定地给她换下了衣袍,盯着她的小腹看了很久。 无论是不是真的,他都要有所准备。 云景缓了一口气,走出去对玄一吩咐了几句。 玄一闻言猛抬眸,这是安胎药的药材啊,他要有小主子了? “去办,少言。” 云景没有给他解惑,自己长袖下的手都在隐隐发颤。 接下来的好几日,云景都极为谨慎,嵇灵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她上哪云景都要跟着,每天喝的也不知是什么药。 直到有一日,云景给她炖了鸡汤,嵇灵正想喝一口,而还没有送到嘴边,就猛然泛起了一阵恶心,扭头是翻江倒海。 “对不起,我……” 那阵恶心泛起来就无法压抑,她不想云景误会,而话还没说完,就是当着他的面吐了。 云景却是面色平静,将那碗鸡汤移开,给她递了一块丝帕。 “吃了。” 他给了她一杯温水涮口,又从怀里的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嵇灵吃下去,瞬间舒服了许多。 “我……” 嵇灵正想解释,云景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怀孕了。” “什么?” 嵇灵神情一滞,他的语气太平静,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多月了。” 云景眸光微暗,他现在是完全确定了,在他们离开北国之前,就已经有了。 “你想要吗?” 嵇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听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什么意思?” 嵇灵对上他的视线,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了。 “那我们回去。” 云景已经在她染上怒意的双眸中得知了答案,当即做了决定。 “什么?” 嵇灵还没能接上他的思路,云景已经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们离开湘国,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云景语气平静,却是不容置喙,这几日,他已经设想了无数次,他不能再赌,只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湘国,京城,天一阁,都不是好去处。 “你要带我去哪里?” 嵇灵神情微变,他这话的意思,也根本不是要回京城。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云景没告诉她答案,还在收拾东西。 “云景,我还在比试。” 嵇灵蹙起了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隐隐有些不安。 云景顿了一下,没说话。 “我不走。” 嵇灵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而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云景的嘶吼。 “嵇灵!北国少了你一年,不会灭国!” 云景回过头,不知何时已经红了脸,眸中溢出了血丝。 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要为别人先考虑。 “我……” 嵇灵一怔,没说话。 “你担心北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担心?” “你以为我是故意瞒着你吗?” “我根本不敢高兴,因为我深深地以为这一次也是假的!” 他说着后退了几步,害怕自己情绪汹涌时会伤害到她。 “这一次?” 嵇灵此时的思绪有些凌乱,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底的另一层意思。 还有上一次吗? “灵儿,别再让我的希望落空了。” 云景平复好心情,上前抱住了她。 “你乖,我会让人替你留下来的。” “现在的事情都步入了正轨,不会再出问题的。” 他沉了一口气,低声安抚道。 “你早就安排好了,又何必再问我?” 嵇灵眸光动了动,他早就决定好了,现在只是在告知她罢了。 “对不起,我不能再冒险。” “我可以保护你,但始终是变数,我不敢赌,灵儿,我不能再赌。” 云景按住了她的后颈,他们的仇敌太多,先是叛军,又是琢磨不透的沈槿安,光是一个嵇灵他还可以等待,但是现在,他只能谨慎。 “我必须带你走。” 无论她同不同意,他都要这么做。 嵇灵靠在他怀里,是长久的沉默。 “那你也要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 她妥协了,但她也要知道地点。 “不会委屈你的。” 云景笑了,眸中添上了柔光。 “只是灵儿,你不听话,知道太多,你会跑的。” 云景在她眉间轻吻,落下了温柔的囚笼。她操心的事情太多,她永远都要担心,他不能保证,得知一切状况的她会不会舍生取义。 “我向你保证,不会有太大的变数,好吗?” 风云未止,但没有她的牵制,他可以更肆无忌惮。 “你要软禁我?” 嵇灵伸手推开了他,面容不善。 “我没有。”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确保你们的安全。” 云景垂了眸,语气卑怜。 嵇灵攥紧了拳头,知道如他所说是最妥当的安排,但依旧是非常不快。 他能这么快就安排好了地方,显然不是近日才做成的。 明显是早有准备,或许无论有没有孩子,他都做好了准备要囚禁她。 他完全有这种能力,只是刻意要在她面前低头罢了。 “不要生气,如果不高兴,可以对我动手。” 云景上前,分开了她紧握的拳头。 “这里环境也不好,如果我们的孩子待在这种地方,我会很难过的。” 云景吻上了她的鼻尖,嵇灵的神情刚有所松动,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只想要你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嵇灵再次醒来时,她身在了一条船上,唐靖和玄一都在撑船。 “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云景并不在意。 “我称之为,桃花源?” 船继续往前走,云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看到了大片的桃花林。 她可疑地愣了一下,云景揉了揉她的头发,并不言语。 桃花林渐渐被抛在身后,露出了溪水的源头。顺着源头看去,嵇灵看见了一座小山,山中的小口隐隐透着光。 “下去。” 这时,云景落了一句,带着她走进了那个山口。此处山口极为狭窄,堪堪只能通行一人,走了一会才变得开阔,而走出山口,映入眼帘的是良田美景、与世隔绝的田园风光,令人不由心向往之,在此将一切平息下来。 “喜欢吗?” 云景搂住了她的肩膀,而嵇灵却是看着此景有些出神。 “意外发现的地方,便让人留了下来。” 云景笑了笑,事实上,他刚发现这个地方时并不觉得多美好,与世隔绝太久,这个地方人烟稀少,男女老少皆是面黄肌瘦,日子贫苦得和云村不相上下,只是他觉得此地位置特殊,令人重新梳理了一番,才有了现在的景象。 而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险恶用心,只觉得云景是个大恩人,此地除了这些人便是他的亲信,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确实不错。” 嵇灵点了头,尽管她对云景直接带走她感到不满,也不可否认此地令她心旷神怡。 “那就留下来。” “别生气,你知道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束缚你。” 云景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有过彻底囚禁她的念头,但并不是因为孩子。 “反正来到这里了,你的本意是什么也不重要了。” 嵇灵拍开了他的手,他挑的是好地方,她根本不清楚是怎么来的,也别提要离开了。而再过些日子,她连走出那个山口都艰难,虽然,她也不会去冒这种险。 “抱歉。” 云景面露愧疚,但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我让人代替你留在了云村,告知了你哥哥和嵇白,但缘由是,你生病了。” 云景将此事处理得极为谨慎,让唐靖得知已经是不可避免,他不会再信任别人。 “我的位置应该让给你。” 嵇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一步算十步,云景比她考虑得更妥当。 “我并不想要你的位置,我只想要你。” 云景抓着她的指尖落了一吻,再高的位置他也坐过了,高处不胜寒,什么意思也没有。 “好歹都让你说完了。” 嵇灵白了他一眼,但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我有点难过。” 这时,云景又沉了眸。 “什么?” “早知道,我就不把那颗回心丸给你大嫂了,那可是我十几年的心血。” 云景抓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模样有些可怜。 “那是你要给我的?” 嵇灵反应过来,心绪有些复杂。 “嗯,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 事到如今,云景也不必再躲藏那些沉郁已久的心思。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想要呢。” 嵇灵的长指在他睫毛上划过,他当时说违心的话时是那么认真恶劣,这一次起始又是过于平静,她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她也是会心慌的。 “怎么会。” 云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像极了看负心人的眼神。 “我只是……” “你都不知道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有多心痛。” 他宁愿拿自己去换,却不得不拒绝,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抱歉。” 她当时并不知道那颗药寄托了他多少年的深沉情感,还和嵇尘一样一直在感谢他,如今想来,是明晃晃地往他伤口上撒盐。 “没事,我会给你准备更好的。” 云景顺势又抱住了她,东西没了就没了,他们会有更好的。 “我相信你。” 他要做,便是能做到的。 两人往前走去,路上还不断有慈眉善目的村民来跟他们打招呼,面对夫人的称呼,嵇灵也一一回应点了头。 “让你称心如意了,夫君。” 两人进了此处唯一的大宅,刚踏进门,嵇灵便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咳,我没有别的意思。” 云景耳根微微泛红,他不是要争夺什么,只是听到嵇灵被冠上了他的姓名,还是很令他心神愉悦的。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嵇灵笑意不改,她倒也不会计较一个称呼。 两人在这处宅子逛了一圈,嵇灵才发现,此处几乎是复制了梧桐院。 “有些年头了,夫君?” 嵇灵打量了一下此处的建造,应该也有好几年了。 “嗯,当时就想着要带你来。” 因为她要来,所以迎合了她所有的喜好。 “若是不出门,我还真能当这里是京城。” 嵇灵拍了拍房间的花瓶,竟是连材质和年份都一样。 “我的私心,是将你永远地留下来。” 永远留在,他可以完全掌控的方圆几里。 “玄一说得对,被你盯上,是我的劫。” 嵇灵笑着坐到了床上,他太有耐心,步步筹划,步步引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如若不是她也喜欢上了他,她会不计一切代价将他扼杀,云景这种人,太令人忌惮。 “那你注定是在劫难逃了。” 云景也不生气,半跪在床边搂住了她的腰。 “你现在能听出个什么来?” 嵇灵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不懂医术的人成了他吗? “我能感觉得到。” 云景笑了笑,一本正经地乱扯,嵇灵也不拆穿他。 “好想要一个小灵儿。” 一个属于他们的,像极了她的小丫头。 “万一是小景呢?让他听了多不高兴?” 嵇灵恶劣地点破了他的期待,这种事情,不是他想了,就能成的。 “也……行。” 总归是他的孩子,云景微微蹙了眉,但语气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如果是像你,那可真是个祸害。” 嵇灵笑得发颤,一个小小的孩子像云景一样会装模作样、端着两副面孔,她隐隐有些期待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看起来很得意 湘国云村,嵇白摆弄着面前的药草,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云景说嵇灵病了,他对此心存怀疑,却无法去求证。而对方又将大权交给了他,这让嵇白更是头疼。 他尚且还理不清其中的纠葛,就要被推向战场了。这一个个都是居心叵测的,云景是哪来的自信认为他能处理好? 可他也无法拒绝,如云景所言,嵇灵让他安生了那么久,也该让他发挥点作用了。 明里的人尚是能勉强对付,可暗地里的却是防不胜防。 沈槿安凑的什么热闹,他为什么非得要嵇灵的性命? 嵇白听说过这个人,第一印象就是要远离这种人,怎料如今却是要间接与此人为敌了。 都是些什么事啊。 嵇白叹了一口气,但他必定是要站在嵇灵这边的。 正想着,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阿白。” 嵇白回眸,身后是明朗的少年人,未及弱冠,他出自药学世家,是如今太医院最年轻的一位,嵇白佩服他年少有为,两人这段时间的共事也很愉快。 “你又找到了什么?” 嵇白看着他也露出了笑容,刚想靠近,就闻到对上身上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嵇白愣了一下,少年耳根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了被棘刺划伤的手臂。 “快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嵇白已将少年看作了自己的弟弟,见他这样不注意,语气添了几分责怪。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少年将那株草药给了嵇白,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你这细皮嫩肉的,留疤怎么办?” 嵇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拿来药膏给他处理。 “还是阿白会关心我。” 少年眸光微动,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 “医者要常存怜悯之心。” 嵇白也笑了,低头给他涂药膏,也没有发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是吗?” “阿白是个好大夫。” 少年眸色微敛,四目相对时仍是明媚的笑意。 “近来……你也不要总往外跑了。” 嵇白突然想起了什么,叮嘱了他一句,沈槿安盯上了嵇灵,未必就不会对北国的人下手。 “为什么?” 少年好奇地问了一句,眸光清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老往山上跑,也不安全。” 嵇白应对自如,眼前的少年极为好动,三天两头就要往上山跑,有时候还彻夜不归。 “我知道了。” 少年点了头,突然又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阿白和殿下是亲兄妹吗?” 他显然是明知故问,嵇白一愣,还是点了头。 “算得上。” 血缘上是,但嵇尘不会喜欢他占着这个名头。在嵇家,庶子也只比下人高了一级,他在外多年,也没有人刻意提起他的身份,嵇家的公子,只有嵇尘一人。 “来了这么久了,阿白不去看看殿下吗?” 少年眸中添了几分疑惑,嵇白手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这个人性子冷,不喜欢有人平白无故打扰她的。” 嵇白收起药膏,语气平静。 “是我唐突了。” 话到这里,少年又有些懊恼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无碍。” 嵇白摇了摇头,没有很在意。 少年面露歉意,正想再说什么,就突然瞥到嵇白腰间异常丑陋的荷包。 “这是……” 少年顿了顿,依他这段时间对嵇白的了解,对方不是这么没品味的人。 “这是你嫂子做的。” 嵇白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腰间的荷包,眼中溢出了明显的宠溺。她一个猎人,自然不善于这些精细的话,只是知道他要离开北国,特意绣了一个荷包,里面还装着她求来的平安符。 “……很好。” 少年神情一滞,但很快露出了笑容。 桃花源。 这几日,嵇灵已经将这个村子转了一圈,发现此地真的是绝境之地,除了那个狭窄的村口,再也没有任何出去的路。而那个村口明里暗里布满了云景的人,她还未靠近,就已经察觉到对方的警惕。 真是一个好地方。 嵇灵叹了一口气,除了唐靖,她就真的完全身处在了云景的视线之下,而唐靖也算不得是她的人,她还隐隐觉得唐靖和云景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有些不忿地踹了一脚身旁的石子,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死心了吗?” 来人正是云景,他知道嵇灵这几日都在查探环境,也没有阻止她。 “你就是在等着看我笑话。” 嵇灵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可她依旧觉得不爽。 “嗯……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 云景顿了顿,回眸时笑容依旧灿烂。 事实上,自从来到了这里,嵇灵可疑地发现他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你看起来很得意。” 嵇灵看了一眼他摘来的花束,不太想接。 “确实,我很高兴。” 云景也不掩饰他的愉悦,完完全全能将人抓在手里,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听话,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将花束递给了她,嵇灵有些不情不愿地接了。 “我若是你,就不会想着怎么刺激我。” “万一,我又改变主意了呢?” 云景捏了捏她的脸,眼中是明晃晃的威胁。 “你可真是能耐,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嵇灵避开了他的触碰,他果然是怀着囚禁她的念头,这才过了几日,就毫不掩饰了。 他是如此的肆无忌惮,令嵇灵有些按捺不住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的念头。 “嗯,礼尚往来,灵儿不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云景挑了挑眉,他还没真正落实自己的想法,可嵇灵是已经做过了的。 他又露出了腕骨上的千年玄铁,嵇灵尴尬地咳了一声,脸上也有些发烫。 “别翻旧账。” 一码归一码,这完全是两码事。 她将手里的花束扔回了他怀里,云景却是顺着她的力度将人揽了过来。 “你体谅体谅我,我还要忍好几个月呢。” 嵇灵正想推开他,却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整个人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不要就不要吧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嵇灵反应过来心一悸,伸手推开了他,两人怀中的花束也因此落在了地上。 云景眸色一暗,弯腰捡了起来。 “我挑了很久的。” 他垂眸拍去了上面的尘埃,花瓣上还染着一些清晨的露水。 天没亮他就起来了,走了很多地方,连花枝都洗得干干净净,却还是被弄脏了。 “对……” “你不要就不要。” 嵇灵的道歉还没说完,就见他突然抬起了头,手一扬将手中的花束扔得很远。 “我没有不要。” 嵇灵语气微颤,可还没有触碰到他,云景就转身离去了。 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她的长指渐渐蜷缩回来,没有追过去。 嵇灵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去捡了被扔掉的花束。 而这一夜,云景没有回来。 嵇灵看着花瓶里鲜嫩的花,迟迟无法入眠。 他是越来越敏感了。 嵇灵靠在床上,轻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月色皎洁,云景坐在花田里,面无表情地剥了一地的花瓣。 玄一看着被他摧残了大半的花田,莫名觉得好笑。 “主子,您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玄一不由提醒了他一句,他再不高兴也不能把人晾着,那边现在可是两个人。 云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怕伤到她。” 沉默良久,云景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玄一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也沉默了。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 云景继续低头摧残着花田,直到一道阴影落到了他脚下。 “花有什么错?” 来人正是嵇灵,她带着笑容,夺走了云景手上的那片花瓣。 “我……” 云景眸中浮现了一抹惊喜,但又很快沉寂下来。 “你是真的能耐,都这种时候了,还要我来哄你。” 她玩味的语气中透出了一丝无奈,伸手挽上了他的脖子。她又能怎么办?只能维持妻主的气度了。 “对不起。” 对上嵇灵纵容的视线,云景有些颤抖地抱住了她。 “先回去,我好困。” 嵇灵打了个哈欠,来时还很清醒,一见到他就有了睡意。 “好。” 云景点了头,将人拦腰抱起往那处宅子走去。 目睹了一切的玄一无奈摇了摇头,抬眸对上唐靖的视线皆是心绪复杂。 “有时候,也不全是我家主子的错。” 玄一也伸手摘了一片花瓣,到了这里,他与唐靖也不必站在暗处。 唐靖冷笑了一声。 “你家主子能有什么错,黑的都能让他说成白的。” 唐靖并不同情云景,只觉得对方手段惊人,无论是怎样的冲突,对方最后都能成为最委屈的那一个。明明是云景禁锢了嵇灵的自由,现在又成了他情绪崩溃了。 “……我家主子也不容易。” 玄一下意识要为云景辩解,唐靖不为所动。 “谁也不容易。” 他语气不善,玄一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这时,另一道声音又插了进来。 “你们别吵了,要不打一架?” 玄二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神情非常雀跃。 “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本将的对手。” 唐靖嗤笑了一声,顿时消失在了两人眼前,他没必要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玄一闻言脸色更差了,却无法否认对方说的是事实,如果是正常较量的话。 “他好豪横。” 玄二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已经好久没被这样鄙夷了,他是不是应该将手里的蛊虫扔唐靖身上? “呵。” 玄一冷笑一声,并未多言。 “世风日下,这年头暗卫也分三六九等。” 玄二微微伤神,往玄一身旁凑了凑。 “你怎么这么清闲?” 玄一往后退了一步,天一阁原来都是玄二在打理的,而自从上次重新洗牌后,玄二出现在他眼前的几率就逐渐增多了。 “我不闲啊,我是领了命令来的。” 玄二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拍了拍玄一的肩膀。 “送东西?” “不,送人。”“我把无雨带过来了。” 玄二勾唇笑了笑,听到那个名字,玄一有些出神。 “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云景费尽心思才把嵇灵锁入他的操控范围,怎么又会让嵇灵的人进来。 “君心难测,我怎么知道……但这不重要,你知道吗?无雨过来之前,差点就把随影废了。” 玄二说起来就压不住嘴角,整个相府都知道随影喜欢无雨,但落花有情流水无情,随影发了疯招惹无雨,怎料这姑娘是个深藏不露的,反手就把随影打趴下了,若不是如风及时赶到,随影已经去见了阎王了。 “她……做得对。” 玄一无法共情他的幸灾乐祸,暗暗攥紧了手上的佩剑。 “自然,无雨那脾气和她家主子如出一辙。” 高傲,任性,时而理智,时而又肆无忌惮。 “那……她现在在哪里?” “你身后。” 玄一有些忐忑,却直接被敲碎了防备,猛然回头,一身红衣的无雨就站在花海之中,明显不悦地看着他这个方向。 下一刻,无雨就越过他,一脚踹在了玄二身上。 “说了一路还不够是?” 美眸含怒,无雨还没见过这么八卦的暗卫,他几乎将她的丰功伟绩宣传了一路。 “没有,我真的是觉得,你太厉害了。” 被她踹了一脚,玄二还是止不住笑意,还差点没站稳,抓住玄一的肩膀才堪堪维持了身形。 “你也要试试吗?” 无雨冷笑了一声,话语是不善。她从前确实不是随影的对手,只是那一次嵇灵被嵇尘软禁后受到了被胁迫的刺激,便下定决心奋发向前,到了现在,她将嵇灵众暗卫中最强的无风都战胜了,随影和无风持平,自然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而对上云景的人,她又有些跃跃欲试了。 “我就不必了,你非要打一场,让玄一陪你。” 玄二双手合十,迅速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好。” 对上她的视线,玄一点了头。 花瓣纷飞,玄一收剑之时,无雨摔在了花海之中。 他抿了抿唇,伸手想去拉她,却被一掌拍开了。 “别碰我!”?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的人 她的神情是明显的厌恶,还夹杂了一丝惶恐。 玄一一怔,默默收回了手。 “对不起。” 下一瞬,无雨站了起来,收敛了方才的神情给他道了一声歉。 “无碍。” 玄一又是一愣,但摇了头。 “我家主子呢?” 无雨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 “他们回去休息了,先不要过去。” 他家主子如今情绪不定,现在过去很容易被殃及池鱼。 “好。” 无雨点了头,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高兴?” 良久,玄一打破了沉默,无雨微微抬起头,突然笑了。 “我高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勾起了明媚的笑容,语气却是讽刺。 “没有。” 玄一看着她,眸光动了动,攥着剑又低了头。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能不能……走远一点?” 无雨收起了笑容,轻声请求了一句,却让玄一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好。” 明明是他先在这里的,她的请求已经是过分,但玄一还是应了下来,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呵。” 无雨冷笑了一声,也站了起来,抬脚往他反方向的地方走去。 “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我却感到了恶心。” 次日,无雨主动与嵇灵说起了在相府的事情,嵇灵闻言一顿,沉默了许久。 “那就不必再见到他。” 嵇灵敛了眸,被不喜欢的人觊觎了那么久,确实会感到不适。 “不,属下会让他知难而退。” 无雨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她为什么要避,该退的是别人。 “这件事情,你自己定夺。” 嵇灵轻笑了一声,并不想插手下属的私事。 “也只是一些无关要紧的人。” “主子,小主子有名字了吗?” 无雨很快就露出了笑容,眸光熠熠地盯着嵇灵的小腹。 “哪有那么快。” 嵇灵觉得有些好笑,她才刚开始接受这件事情呢,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想到了起什么名字。 “不过,他可能已经想好了。” 云景想了那么久,必然也是早有准备。 “我想好了什么?” 嵇灵话刚落,云景便走了进来,无雨识趣地退到了一旁,不打扰两人的相处。事实上,她一大早就被云景警告过了,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让谁生不如死。 “明知故问。” 嵇灵挑了挑眉,她就不信他没有听到。 “自然是想好了的。” “我们去河边走走好不好?” 云景轻声问了一句,他禁锢了嵇灵的诸多行动,但也没有打算让她无所事事地留在房中。 进入六月,暑气初现,两人走在河边迎着微微凉风,很是惬意。 “想吃鱼吗?” 两人走了一会,云景突然问了一句。 “你想下河就直说。” 嵇灵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露出了笑意。 临近夏日,人都贪凉,她都想脱了鞋下去,只是云景不允许。 “被你看穿了。” 云景也不否认,弯腰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踩入了河水之中,清凉的河水亲吻着他白皙的脚背。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而云景很快就抓到了鱼,回眸对上嵇灵是灿烂的笑容。 “很好玩是吗?” 嵇灵对那条鱼没什么兴趣,只是少见他这样情绪外露的高兴。 “嗯,小时候挺喜欢的。” 虽然,只是他一个人的娱乐。 “灵儿小时候也会贪玩吗?” 见她不感兴趣,云景又将那条鱼扔回了河里,赤足朝她走去。 “会,哥哥一直很无奈。” 嵇灵说起来也觉得好笑,嵇尘那么一个矜贵又洁癖的人,三天两头被她弄得一身泥,他那时脾气也是真的好。 “真想跟你一起玩。” 他有些遗憾,未能参与她的从前。 “嗯,那你可要努力吸引我的注意力,从而成为我的男宠。” 嵇灵笑了笑,拿出丝帕给他擦干了手上的水珠。 “是吗?怕是不想要我努力,你就已经强抢民男了。” 云景也笑,下意识掠夺自己喜欢的,是他们共同的本能。 “还是怨我当年没把你抢回去?” 无论是在梅林下的初见,还是酒楼那一次的无理取闹,她都没有坚持到底。 云景顿了一会,没说话。 “别总想着这些。” 嵇灵叹了一口气,他还是计较,更是越来越计较,恨不得渗入每一个她所在的角落。 “抱歉,我抑制不住。” 云景垂了眸,那些沉郁在心的,总在蓄势要卷土重来。 “都会好的。” 嵇灵抚上他的脸,在他眉间落了一吻。 “或许你能做个梦,一切都能实现。” 她突然又轻笑了一声,云景抬眸对上她的双眸,渐渐变得迷离,忽然倒在了她怀里。 嵇灵抚摸着他的长发,眼中溢出了几分宠溺。 “一起入梦,我的王妃。” 忽然催眠入梦,云景毫无防备,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浑身湿透地倒在了河水里。 这里是,北国京郊的越秀河? 云景微怔,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更是有些茫然。 她是给他用了什么药,才能让他有这么切实的梦境?是嵇家的东西吗? 云景看着水中只有十岁的自己愣神,这时,水中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倒影。 他猛然抬起了头,眼前是五岁的嵇灵,她扎着两个被红梅点缀的辫子,一身红色短衣将她衬得更为白皙,圆润的小脚丫浸泡在河水里,每一根脚趾都干净精致,此时的她微微蹙起了眉,有些不耐地看着他。 云景看着她动了动唇,没说话,小嵇灵却先开了口。 “你是谁?这是我的地盘?” 小嵇灵微微抬起了头,尽显嚣张之态。 云景想起了她与他说过的,嵇尘每次招架不住她的请求时,就会将附近的人扫清,这才准许她出去玩乐。 他突然笑了,从水中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 “你别过来,我要动手了!” 小嵇灵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靠近,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却猝不及防摔到了水里,溅起了不少的水火。 云景的笑容越发明朗,俯身对上了她略带恐慌的视线。 “我是,你的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是我的 小嵇灵闻言瞳孔一缩,下意识踹出去,却被他抓住了脚丫。 “触感也很真实。” 云景捏了捏她脚丫的软肉,笑容渐深。 小嵇灵突然红了脸,猛然挣脱他从河水里站起来,却又被拽住了后衣领。 “想去哪里?” 见着她已经开始恼怒,云景觉得有些好笑。 “你放手,我要去找我哥哥!” 说罢,她就狠狠地咬了一口云景伸过来的手。 “他不会出现的。” 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云景也不生气,将人转过来对上她的视线。 这里终究是他的梦境,他不想要嵇尘出现,那么对方就不会出现。 “哥哥会来找我的!” 小嵇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在这时,云景眼前的景象变了。 一片雪花落到了他手心,这是京城的梅林。 他的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没多久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小嵇灵,她披着青色的裘衣,小小的人儿在这片雪景里看上去有些落寞。 云景眸色微敛,折了一枝梅花朝她走了过去。 花枝递过去之时,小人儿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谁?” 她没有接他的花,反而警惕地问了一句。 云景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良久,她接了。 “如果你明天还来,我也送你一朵。” 那道小小的身影离去时,云景听清了这句话,这句埋在他记忆深处欲舍不能的话。 “好。” 云景点了头,眼眶微微泛红。 他在梅林里站了一整夜,第二日天微微亮,他就听到了明显的脚步声。 她来了,这一次,她不必再等。 云景接过了他给的梅花令,又看着她意味不明地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是上一个场景她咬的位置,也是他平日里扣着玄锁手环的位置。 他可疑地愣了一下,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 京城,某处茶楼。 云景坐在偏僻处,看着眼前已经凉掉了的茶水。 下一瞬,一对容貌出尘的兄妹被簇拥而来,他看着小嵇灵被嵇尘护着从他眼前走过,并没有转头来看他一眼。 云景的长指在桌角叩了叩,突然勾起了笑容,主动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嵇灵不经意抬眸时看见他,突然眼前一亮。 “哥哥,他好好看!” 他见着她拽住了嵇尘的衣角,眸比星河灿。 “哥哥,我能把他抢回去吗!” 小嵇灵跃跃欲试,身旁的嵇尘正要拒绝,就听云景应了。 “可以。” 云景笑着点了头,看着她眼中的神情从震惊到喜悦。 这一次,他真的被嵇灵“抢”了回去,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再到红缎飘起,被她从花轿里牵了出来。 “你是我的。” 手腕上被咬出痕迹时,云景听清了这句话。 这次的疼痛比前两次还要明显,云景意识到了什么,不太想醒来,抬眸却对上了嵇灵的笑容。 “如愿了吗?” 此时桃花源的长空已经浮现了星星,嵇灵在他腕骨的咬痕上轻吻了一口。 云景顿时红了眼,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我希望这场梦永不醒来。” 她就是他,最深沉的美梦。 “我不是梦。” 嵇灵低了声,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 “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景平静下来,低头问了她一句。 “嗯……其实……” 说到这里,嵇灵突然尴尬地咳了一声,看上去有些难言。 “以后再告诉你。” 她瞬间又正了色,看上去极为坦然。 “好。” “其实也可以多做几次梦的。” 云景在她脸上蹭了蹭,即便只是梦,他也希望能多靠近几次。 “……不太能。” 嵇灵沉默了一会,摇了头。那东西,可经不起这样的消耗。若不是看他病得严重了,她也不会用。 “好。” 云景闻言有些惋惜,但也不勉强她,这场美梦,已经足够他做很久的梦。 湘国,云村。 时至七月,嵇灵已经离开了三个月,但伪装着代替她的人还在,而此时的云村也越发热闹了。 只是糖糖觉得“嵇灵”越发冷淡了,自从她那个男宠落水离逝之后。 云村渐渐摆脱了从前的穷困,一切看上去已经风平浪静,而事实上,代替嵇灵的人在这三个月里已经碰到了不下十次的刺杀。 沈槿安的手段层出不穷,也幸是云景手底下多是亡命之徒,加之嵇家军的配合,“嵇灵”才能死里逃生。 这一次,“嵇灵”看着满地的尸体,抬手擦去了脸上的鲜血,同时也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眼中是和嵇灵如出一辙的冷漠。 “玄七。” 收拾尸首时,有人对着“嵇灵”轻唤了一句。 “别喊我。” “嵇灵”转头看到那个人,眼中划过了一抹厌恶。他也是云景的心腹,名为玄七,原本在江南看守天一阁分阁,因是和嵇灵身量相仿,才被安排来伪装成嵇灵。 “你别生气。” 喊他的那人微愣,露出了本来的声音,是一道清丽的女音。 “我生什么气?” 玄七冷笑了一声,转身就离去了此处,天一阁和嵇家军都没去掺和两人的事情。 那人没有去追,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眸色微微发沉。 嵇灵离开后,玄七也没敢住在两个主子原来住的地方,而是以男宠逝去之由封住了这个伤心地,换了一处草屋。 夜里,玄七正卸去脸上的伪装要清理,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滚!” 意识到来人是谁,玄七面露厌恶,却猛然被点了穴,只能用眼神来表达厌恶。 “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吗?” 来人走到他面前抚上了他的脸,玄七的瞳孔中映出了她艳丽的容颜,而他却没有半分欣赏之心。 眼前人正是天一阁在江南分阁的阁主,名为白音,是云景早年招揽过来的下属,玄七刚到江南时,顾忌着男女之别有意避让,他就被白音绑上了床。 玄七清醒过来时只想杀了她,白音却是早有准备地拿出把柄要挟他,玄七有口难言,这件事说出去也没什么人会信他,他就当是吃了哑巴亏。 却不料,对方是越发得寸进尺了。 第二百六十章 你逃不掉的 倏然又被她扼住了下颚,玄七心中满是厌恶,却无法挣脱。 “玄七,别给我找不痛快,好吗?” 白音轻叹了一口气,正想低头,这时,玄七猛然冲破了穴道,一掌推开了她。 “滚!” 玄七迅速站了起来,拔剑以对。 “白音,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玄七攥紧了剑柄,竭力地忍住了一剑杀了她的冲动。 “玄七,你逃不掉的。” 白音在被他推开时黑了脸,转瞬又露出了笑容。 “坏了主子的事情,你也别想活。” 玄七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内斗,只能逼她离开。 “我自然没有这么愚蠢。” 白音挑了挑眉,她还想多看他几眼呢,怎么会去触云景的霉头。 “滚。” 玄七一掌将她推出门外,反手关上了房门。 长剑落地,他背靠着房门,神情是痛苦和无力。 以前他和玄七一行人总说笑着强抢民男是荒谬,直到这件事情落到他身上,他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天一阁有些人甚至笑他有艳福,却从来没有人想过他究竟想不想要。他那天清醒过来时一度想自尽,但他不能,他是一个暗卫,可以为主子而死,但不能轻易了结自己的性命。 主子不会有闲工夫关心他,至于其他生死与共的暗卫,他更是难以言说。 说出来又怎样呢?他又能对白音如何?都是下属,白音甚至比他更重要,他能期待主子为他抱不平吗? 并不能。 玄七有些崩溃地抓着自己的长发,痛苦难自抑。他或许应该请求调离,但如今身在局中,主子是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打破计划的。 所以他无计可施。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重新收拾了自己,镜中出现的是嵇灵的容颜。 “究竟是想要您的命。” 他攥紧了那块铜镜,对幕后黑手的厌恶是前所未有的浓烈。 “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夕阳下,嵇白看着又被棘刺划出了一身伤的少年蹙起了眉,这几个月来,少年总是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痕。 “无碍,很快就会好了。” 少年面对他的责怪已是习以为常,笑得灿烂明媚。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正好试试我新制的伤药。” 嵇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去拿上药。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暗。 “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他冷笑了一声,神情是异于少年的沉郁。 而没多久,嵇白就拿着药回来了,少年眸光动了动,脱去了上衣,露出了清瘦而有力的后背。只是白皙的后背布满了伤痕,看上去极为狰狞。 “你再这么下去,都不知下一次还能不能回来。” 嵇白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动作却是很轻柔。 而下一刻,嵇白突然神情一滞,双眸紧紧地盯着少年肋骨上的那处划痕。这一处几乎是入了骨,并不像是棘刺划出来的。 他眸光动了动,动作依旧在给少年上药。 “这几日不要碰水。” 嵇白的心思绕了一圈,很快又收敛了情绪,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阿白。” 他正起身要走,又听少年唤了他一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少年转过身,对上了他清澈的眸色。 “你很像她。” 嵇白笑容不变,说出了心底的话。 少年像他的妻子,一样冲动,又热烈。 “是吗?” 少年的眸光变得深邃,突然伸手按着他的后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相近咫尺,嵇白的笑容淡了。 “谢谢。” 最后,嵇白仿佛感觉到了微凉的触感擦过了他的侧脸。 “自己多注意一些。” 嵇白露出了笑容,面色如常地离开了,而他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就瞬间变了脸。 “沈槿安。” 回来的路上,嵇白已经在脑中迅速整理了少年近来的异动,大部分的时间,都和那些日子重合了,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没想到,他们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幸亏是他习惯性地对所有人留有防备,不然就真的被沈槿安套了话。 而沈槿安是什么时候潜进来的呢,是对方中途杀了人取而代之,还是一开始就是这个人? 嵇白抿了抿唇,后者比前者还要可怕。 如果说是沈槿安早早地就潜进来了,那么他身边的这些人,又是谁呢? 嵇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是谁都不可信,他不能打草惊蛇。 而沈槿安在他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显然并不想太早要了他的命。 正想着,突然有人敲了他的门。 嵇白叹了一口气,露出笑容去开了门。 来人正是伪装成少年的沈槿安。 “怎么了?不是让你注意一点吗?” 看着沈槿安这么快就穿上了衣袍,嵇白不露痕迹地表现了责怪与担忧。 “阿白,很疼。” 沈槿安顶着少年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嵇白当即冷笑了一声。 “你还知道疼?” 你三番四次行刺我的妹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 他新制的药是猛药,可以让伤口迅速愈合,但疼痛感也会如同在伤口上撒盐。 嵇白刚刚是真的为了他好,现在是恨不得沈槿安受不了直接死在自己门前。 “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沈槿安模样可怜,嵇白冷哼一声,转身走回了房间。 “能止痛,你看着办。” 嵇白给了他一个瓷瓶,心下很不爽,面色却依旧是爱之深责之切的模样。 “谢谢阿白。” 沈槿安接过了那个瓷瓶,嵇白目送他离去,他却猛然回过头来抱紧了嵇白。 嵇白一怔,心中厌恶更深,但低头时是关切。 “又怎么了?” 嵇白象征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却突然发现怀里的人哭了。 他又要演什么戏? 嵇白在心中冷嗤一声,任由沈槿安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 “阿白,谢谢你。” 沈槿安紧紧抱住了他,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松开他抬起了头。 “阿白,以前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看着我,我一直都在 嵇白突然笑了,笑得光风霁月。 “阿白有什么心愿,我一定帮你实现。” 少年模样的沈槿安认真地点了头,让人看不穿他心底真正的思绪。 “我哪有什么心愿,照顾好你自己。” 嵇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清澈明亮。 “好。” 沈槿安也笑了,这才真正离去。 嵇白再次回到房中,暗骂了一句晦气。他的心愿就是让沈槿安死,但他并不能就此撕破脸。连云景都不能第一时间杀了沈槿安,他贸然行事,只是以卵击石。 可他真的好想要沈槿安死。 嵇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暴躁,突然瞥到了沈槿安先前送给他的花瓶,很想一脚踹到地上,但又生生忍了下来。 不能冲动。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如此告诉自己。 此时,京城的相府却是陷入了恐慌。 相府里的小主子已经有五个月了,小姑娘的眉眼渐渐张开,不再像刚出生时那样像极了嵇灵,而是几乎复制了他父亲的神态,如嵇尘一样清冷高贵。 百日宴后,京城的各方势力都给这两个小主子送来了祝福,却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月,嵇钰就突然失踪了。 是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 洛池是已经哭晕了过去,嵇尘还忍着怒意在寻找,可他手下的人已经找了三日三夜,连同着京兆尹封了城,还是没有嵇钰的踪迹。 而此时,断桥之下,一头银发的男子神情痛苦地坐在地上,他身旁的婴孩哭得厉害,可他无心去管。 “嵇尘,我不如意,你也别想如意。” 男人笑了,他正是从暗影阁逃出来的风云,云景的手段层出不穷,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将嵇钰偷了出来,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连联系下属的余力都不再有。 “她真像你。”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眸中划过了一抹怀念。 他本是想一手掐死她的,但看到这张和嵇尘一个模样刻出来的脸,又下不了狠心了。 “可她却是你和那个女人生的。” 想到这里,风云心中充满了嫉恨,他陪了嵇尘那么久,嵇尘却依旧是娶了那个女人。他下了决定要掐死眼前的小姑娘,却猛然咳出了一口鲜血。 再伸手时,已经是舍不得。 “嵇尘,我终究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他笑得可悲,将已经哭累了的嵇钰扔进了一旁的破木盆里,让她顺着河水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 “你如果选择的是我,那该多好?”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帕,上面被拙劣地绣了一个“尘”字。 这是风云第一次遇到嵇尘时在嵇尘身旁捡的,那时的嵇尘毫无血色地躺在草丛里,天蚕丝的丝帕却和他身上的白衣一样洁净。 他救了他,却私藏了这块丝帕,上面的字,也是他自己绣的。 他把嵇尘带了回去,真正动了心思,是因为好友的话。 “这嵇家人是一个人比一个人好看,若不是家大势大,我真想抢一个。” 确实,嵇家人都生得夺目,甚至是耀眼,耀眼地让人想掠夺,像是一种致命的蛊惑,勾起无尽的贪欲、征服欲与占有欲。那两个庶女婚配时都曾引起京中贵子大打出手,更别提这对嫡出的兄妹了。 即便是一朝之相,嵇鸣当年入朝时也被皇室觊觎过,只是他出身高贵,手段又足够狠辣,才劝退了所有人。 不是没有人动掠夺的心思,只是因为不敢。 而他终究也没能得到嵇尘。 他攥着手里的丝帕苦笑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待嵇尘找到这个罪魁祸首时,风云的尸骨已经凉透了,但他没有丝毫怜惜,一脚踹了过去。 风云已经死了,但他的小女儿还没有找到!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他泄愤地将风云的尸体扔去喂狗,却发现狗都不吃,只能是扔进了火海。 他动用了所有的势力,打发悬赏在全国寻找,可又是过了大半年,依旧是没有踪迹。 桃花源,大雪纷飞,时间已经到了天启十八年十一月。 近些日子来,桃花源上下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因为他们唯一的女主人临盘了。而最近的嵇灵也是格外暴躁,看谁都不顺眼,饶是云景无微不至又低声下气也少不了被她迁怒。 这一日,云景正在给她喂羹汤,还没喂几口,白皙的脸上就已经添了红色的指痕。 “快,先把汤给喝了。” 脸上生痛,云景的笑容也没有任何松动,但羹勺还没递出去,就被她反手打翻了,碎片和羹汤溅了一地。 “我不想喝!” 嵇灵气血很足,却是格外委屈,眸孔微微湿润。 “好,不喝就不喝。” 云景轻声安抚着她,用指腹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嵇灵却是倨傲地别过脸,不想去看他。 “是我的错。” “不会有第二次了,好吗?” 云景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依旧是语气轻柔。自从嵇灵开始性情大变,云景就变得格外冷静温润,像是有无尽的耐心,无论嵇灵如何也不变色。 嵇灵沉默着,没说话。 事实上,由于云景过于无微不至,她并没有感到多难受,只是情绪抑制不住地失控,总要作践点什么才觉得痛快。 “很难受吗?我给你揉揉。” 云景伸过手想给她按按腰,却见嵇灵突然蹙起了眉,整个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灵儿?” 云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即刻对玄一下了命令。 很快就有人走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施行了无数次的准备条然有序地开始了。 “云景……” 羊水破了,嵇灵紧紧地抓住了云景的手。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云景语气平和,没让她看出丝毫的慌乱。 “我……” “乖,省点力气。” 嵇灵还想说话,被云景安抚地擦去了额间的细汗。 “看着我,我一直都在。” 云景一直在安抚她,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连稳婆惊呼了一声也没有听清。 下一刻,嵇灵脸色大变,一口咬上了他伸过来的手臂。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去哪里了? 伴随着一声啼哭声响起,众人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稳婆却是变了色。 “还有一个……” 嵇灵竟也是双胎,饶是云景早有准备,也微微变了色。 “云景!” 嵇灵含着无尽怒意喊了一声,云景连忙安抚她,不顾手臂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终于,另一声啼哭响起,这才是真正的结束。 云景一直在给她擦汗,看到稳婆抱着孩子过来,瞬间眼前一亮。 “灵儿!” 看到那小小的一团,云景真正溢出了失控的情绪,声音都有些颤抖。 嵇灵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笑了。 “你如愿了。” 那小小的一个,虽然还没完全展开眉眼,但已经看出了小姑娘肖像娘亲,这相似度完全压过了嵇钰。 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丫头身上,嵇灵已经捏上了小丫头的脚丫,直到小丫头的兄长不满地哭了两声,才将两人的注意力转移。 “我也如愿了。” 嵇灵轻笑一声,示意稳婆将孩子抱过来碰了碰他的长睫毛,他似是有些羞涩,闭了眼。 “你应该没想过他的名字,他就叫云镜如何?” 似云之镜,映在心帘。 “好。” 云景点了头,他在嵇氏上落笔了无数次,确实没有想过还能多出来一个。 “你先出去。” 嵇灵收回了手,看着他抱着小丫头爱不惜手,不由笑意更深。 “我留下来陪你。” 云景闻言当即将小丫头给了稳婆,又迅速给嵇灵找来了干净的衣袍。 嵇灵也没有拒绝,他永远不会嫌弃她一分一毫。 是夜,云景在给嵇灵喂羹汤,旁边是两个小团子。 “他们很乖。” 云景看着一直在转悠着大眼睛打量四周的小团子,不由笑出了声。 “看起来很乖。” 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罢了。 “你给小丫头取了什么名字。” 嵇灵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小丫头的脸,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初。” 云景眸光微动,落定了小丫头最后的名字。 “嗯?” 嵇灵挑了挑眉,这个字蕴含了太多意味与期待。 “一切如初。” 未曾改变。 “好。” 嵇灵露出笑意,反握住了那只小手,小丫头更高兴了,甚至想抱着她啃。 云景看着也是高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了一抹暗芒。 凛冬已至,云景看着他心尖上的人一一进入了梦乡,转身走出了房间。 “还没找到吗?” 门外是刺骨的寒风,他反手关上门,为身后的人挡住了寒冷。 “依旧没有音讯。” 玄一摇了头,大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嵇钰的消息,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生要见人。” 云景的眸光沉了沉,他对那个小侄女还是有好感的,都是嵇家的小丫头,他很难不共情地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况且,人毕竟是从他手底下逃出去的,他都不知该如何给嵇灵交代。 “那条河……” 云景沉了声,风云挑的地方太刁钻,那处河流一路往下,甚至可以蔓延出北国,范围太大,很难捕捉到踪迹,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眸光动了动。 “你留下来,先不要打扰她,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一处地形复杂,云景三言两语也无法说清,但却不容再耽搁,决定亲自动身。 “主子,您……” 玄一动了动唇,嵇灵生下小主子才一个月,云景就这么跑了,很难不让嵇灵多想。 云景也有些犹豫,但还是做了决定。 “如果她问起来,你就告诉她。” 这近一年来他已经瞒了她太多事情,但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件事情严重。若是嵇钰找不回来,她不会原谅他的。 “好。” 玄一点了头,看着云景连夜离开了桃花源。而令他意外的是,嵇灵醒来时没有看到云景,却一句也没有问,只是平静地看着两个孩子。 如此又是过了几日,玄一觉得她安静过头了。 “他总是干什么都不告诉我。” 深夜,嵇灵看着熟睡的云镜,呢喃了一句。她伸手碰了碰他的长睫毛,却就是这样轻微的动作将云镜惊醒了,他的觉一直很浅。 但他没有哭闹,双眼朦胧地看着她,待眼中映清轮廓时,先是高兴,又微微红了脸。嵇灵笑了,脸上的阴郁也被扫净。 “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她觉得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小团子的脸更红了。 “以后怕是要你妹妹保护你。” 她看向了一旁睡得香甜的嵇初,相较于云镜的羞涩,嵇初就直爽多了,说睡就睡,该醒就醒,每日睁开眼的时间比她在北国时上朝还要准时,对着不喜欢的人,更是直接表露了嫌弃,并抗拒二次靠近,小小一个,脾气比她当年还要嚣张。 云镜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话,用小手碰了碰她的衣袖。 “比你爹让人顺心。” 整颗心都变得柔软,她抓着他的小手亲了一口。 “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嵇灵轻柔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云镜又是看了她一会,这才缓缓闭上双眸入了梦乡。 嵇灵在床上坐了一会,抬脚走出了房间,而她关上门那一刻,看起来已经睡着的云镜又睁开了双眼,他看起来有些懊恼,往妹妹的方向看了一眼,抓着她的衣袖再次闭上了双眼。 “他去哪里了?” 时隔七日,嵇灵才问起玄一这件事,玄一顿时就精神了,再这么下去,他都要怀疑嵇灵准备携子抛夫了。 他顿时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嵇灵,见着她的眸色又沉了几分。这件事,她和云景都有责任。只是真正可恶的,是死不足惜的风云。 “他就自己去了?” 她收回厌恶的心绪,又看向了玄一。 “玄二没追上。” “主子很多时候都是孤身一人。” 玄一又补了一句,别看他整日都跟着云景,很多时候,云景都能凭空消失,他也不清楚自家主子究竟干了什么,云景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他谁都瞒。” 嵇灵脸色变了变,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此时,千里之外的雪山,云景一人踏入了此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嵇灵,你没有心 脚下是一道巨大的脚印,云景眸色暗了暗,沿着这个足迹走了过去,没多久便停在了一个山洞前。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这处雪山有一头巨熊,很喜欢在河里捞东西。他也不能确定这个猜测对不对,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过。 洞口被巨石堵塞,那头巨熊应该陷入了冬眠,云景费了些力气才将巨石搬开,被入眼的景象惊住了。 白色巨熊此时正躺在干草上,而它怀里窝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婴,小丫头的脸蛋埋在浓密的白毛里,但睡得不太安稳。云景并不觉得这一幕温馨,因为他已经看出小丫头病了。 他走过去想将小丫头抱出来,巨熊却是无意识地用大掌按着她,似是在守护什么所有物。云景猛一发狠拉来了那只大掌,迅速将小丫头抱了出来,而他刚走出山洞,怀里的嵇钰就被惊醒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打破了这处雪山的沉寂。 云景明显感受到了脚下的动荡,而更为不妙的是,那头巨熊也醒了,它睁眼看到云景抢了它的玩具,当即一掌拍了过去。 云景猝不及防,后肩被划出了长长的血痕。 “乖一点。” 他忍住了翻滚的猩热,抱着嵇钰迅速离开此处,而身后的白色巨熊还在穷追不舍。雪崩的速度几乎要将他掩埋,云景停了脚步,护着怀里的小丫头顺势滚了下去,又在转折点时迅速爬起来跑向了另一边的山坡。 待他终于得以喘息的时候,追着他的那头巨熊也没了踪迹。 “幸好把你找回来了。” 云景劫后余生地笑了一声,拿出一颗药丸给嵇钰喂了下去,只是此时的小丫头对他极为抵触,方才他跑的时候还几度想挣脱他的怀抱往那头巨熊而去。 “它只是把你当玩具,照顾不好你。” 云景叹了一口气,那巨熊是什么都捡,嵇钰能在它爪子底下活那么久也是福大命大,但这张细嫩的脸上也有不少的伤痕。 嵇钰听不懂他的话,开始拳打脚踢,但这种力度在云景这里不痛不痒。 “乖,姑父带你回去。” 他话刚落,肩后的痛感便再次袭来,但云景生生忍了下来。 他草草地包扎了伤口便原路返回,却在半路时遇到了满头白雪的嵇灵。 “你怎么来了!” 云景先是惊讶,随之而来的不是兴奋,而是怒意。一是气嵇灵不怜惜自己就跑了出来,二是不安她已经找到了出来的路。 “我来接你。” 嵇灵脸色不变,从他怀里接过了嵇钰,云景却是不高兴,整张脸冷了下来,将孩子夺过来塞到了跟来的玄二怀里,拽着她上了马车。 “你是不是想去湘国?” 他的力度不轻,嵇灵手腕生痛,没否认。 “嵇灵,你好狠的心。” “这才多久,你就不要我们了?” 云景眸色阴翳,即便是加上了两个孩子,份量还是比不上她的江山社稷吗? “你别这样。” 嵇灵蹙起了眉,他才正常了不到一年,又开始发疯了。 “我没有……” 嵇灵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他打断。 “灵儿,你不能不要我。” 云景突然又变了脸色,眸孔中是惶恐与不安,嵇灵一怔,正想安抚他,就突然闻到了血腥味。 “你怎么了?” 嵇灵往他身后看去,方才没注意,他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撕开衣袍,狰狞的爪印清晰可见。 “我死不了。” 云景突然又推开了她,唇边勾起了嘲讽。 “你别闹,我给你处理伤口。” 嵇灵心疼极了,看他不安分,直接点了穴,云景的冰冷的神情一滞。 “别想着冲破穴道,安分一点。” 嵇灵斥了他一句,接过玄一递过来的东西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嵇灵,你没有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云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甚至咬唇落了泪。 嵇灵手一顿,她是又做了什么抛夫弃子的事情? “我只是想去,还没有付诸行动。” 嵇灵无奈地摇了头,那两个小家伙才那么小,带走不现实,就此离去,她也狠不下心来。 “你就是想抛夫弃子。” 云景冷哼一声,敲定了她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嵇灵也挑了眉,给他包扎好后才解了穴。而束缚一解,云景就将人揽进了怀里,嵇灵怕影响他的伤口,也没抵触。 “你是打算把小钰送回去吗?” “本来是这样打算,但她现在出了点问题。” 云景将下巴抵在她脑袋上,眸色暗了暗。 “她……” “她的眼睛看不太清了。” 嵇钰本来就小,身体还没健全,被巨熊捞走后长期生活在黑暗环境里,再加上营养不良,如今眼睛就出了点问题,只能捕捉到一点光线。云景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惊觉,心都凉了。 “还能恢复吗?” 嵇灵心一沉,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不太能确定。” 云景眸光微动,也不能给她立下保证。 “先把她带回我们那里。” 嵇灵抿了抿唇,也不知该如何与嵇尘两人交代。 “嗯。” 云景点了头,想了想,令人将消息递给了嵇尘。无论如何,毕竟也是找到了,但他一时不能把人送回去,也不能透露他们所在的地方。嵇钰出事已经是几近致命的教训,他更加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嘉明宫,本该在睡梦中的嘉明长公主倏然睁开了双眼。 恍然似梦,她头痛地抱着脑袋,渐渐缓过来,才惊觉如今是怎样的情形。她竟是浑浑噩噩地过了那么久,还将嵇灵当作了救命稻草?想到这里,她觉得更头痛了。 “殿下,你醒了?” 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嘉明长公主回头一看,正是她当年留下来的那个琴师,他笑着捧着药朝她走来。 嘉明长公主顿时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恢复了未清醒时的卑怯模样,抓着被褥缩到了墙角。 “殿下,先喝药。” 琴师照样要喂她,却被她反手打翻了,他顿时变了色。 第二百六十四章 阿白,要听话 “我不想喝!” 秦嘉故作跋扈,她近来是阴晴不定,琴师也习惯了。 “殿下病了,这些药还是要吃的。” 叶钦弯腰去捡那些碎片,倒不是他做了什么手脚,而是这两日秦嘉染了风寒,这是太医院开的药。 秦嘉眸色微变,没说话,心里却是暗道眼前人好手段,不仅骗过了嵇灵,还说服了母皇,如今俨然成了嘉明宫真正的主人。 那些零碎的记忆告诉她,叶钦在有意隔断她和外界的联系,母皇好几次来找她,都被叶钦以“为她好”为由拒绝了,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秦嘉摸不透他的心思,那几年的执权也让她对旁人有了更深的警惕,不敢轻举妄动。而叶钦拿着碎片出去,很快就捧来了新的药。 “殿下把它喝了好吗?不然你会难受的。” 叶钦再次走近了她,秦嘉仍旧是抗拒,眼中溢出了警惕,他突然顿住了。 “殿下是想起来了吗?” 叶钦平静地问了一句,秦嘉瞬间变了色。 北国天启十九年一月,湘国云村。 这一日,沈槿安再度潜入云村,却被早有准备的天一阁和嵇家军团团围住。 “阿白,竟然是让你先发现了我。” 沈槿安看到此景,并未慌乱,笑着看向了不远处的嵇白。 “你还给我下了毒呢。” 沈槿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笑得更为肆意。 嵇白抿了抿唇,神情复杂。 “为什么非要她的命?你跟她并没有什么仇怨。” 嵇白抬头看着他,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仇怨?确实没有。” “只是你不觉得,将这样一个人扼杀在自己手里,从而毁了所有人的希望,这样非常令人愉悦不是吗?” 他越说越兴奋,嵇白渐渐攥紧了拳头。 “你只是图个玩乐,就要她的命。” 多么嚣张又可笑的理由,也就是这么一个理由,他要将所有人的性命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阿白。” 沈槿安笑容不变,语气缠绵。 “那你就去死!” 嵇白忍无可忍,将手中的药粉洒了出去,沈槿安没有躲,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四周的人顷涌而上,暗处的几个傀儡也加入了战局。 没多久,沈槿安视线不清,身上多处被重创,却依旧没法在他神情中看出狼狈,嵇白感到不妙,不由蹙起了眉。 果然,下一刻,沈槿安冲出重围,朝他的方向而来,嵇白正要持剑相迎,却被染着血的长指划过脸庞,他不由一颤,回过神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阿白,我还欠你一个愿望。” 沈槿安离开之前,在他耳边落下了一句话。 “居然又让他跑了!” 玄七顶着嵇灵的脸骂了一句晦气,沈槿安逃得太快了,他们根本追不上对方的脚步,幸好,他们还没有露出端倪。 而北国一行四人的医者,除了嵇白,竟然全是沈槿安的人,好在沈槿安没有在这上面整什么幺蛾子,他们的比试也快结束了。目前看来,北国各项都排在前列。 嵇白沉默地用丝帕擦去了脸上的鲜血,没说话。 “二公子近来也多注意一些。” 玄七看了嵇白一眼,神情有些复杂,沈槿安对嵇白那态度,很难不让人多想。更何况,嵇尘已经是前车之鉴,现在都没能把嵇钰找回来。 嵇家人,总是容易被人盯上。当然,盯上嵇灵的人,他们的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了。” 嵇白点了头,脸色没有多大变化。 天一阁加派了人手去保护嵇白,而当夜,嵇白的桌上还是出现了一株药草,上面还沾着血迹。这段日子以来,沈槿安都会雷打不动地给他采一株,都是不可多见的药材。 嵇白看着那株药草眸光闪了闪,没有扔掉它,而是照常清理后收了起来。 三日后,嵇白上山采药,猝不及防被人拉入了草丛,看清来人,他眸色暗了暗,没说话。 “阿白,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槿安抓着他的肩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只要嵇白喊一声,四周天一阁的人就会过来。 “有意思吗?” 嵇白冷笑了一声,左右他来去自如,把人喊过来也都一样。 “你太理智了。” 沈槿安轻笑一声,长指穿过他的发丝。 “还是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大掌停留在了白皙的颈脖上,只要用力,就能得到一具漂亮的尸体。 嵇白眼中却依旧没有慌乱,思绪飘向了远方。 “你欠我一个愿望,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 突然听到这句话,沈槿安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 “放过我的妻儿。” 嵇白闭了眸,他终究还是要接受任人摆布。 “看来阿白是真的很喜欢她。” 沈槿安不置可否,取走了他系在腰上的福包。嵇白神情一滞,忍住了抢回来的冲动。 “我还以为,阿白会让我收手呢。” 那个福包在沈槿安手里转了一圈,转瞬又被他扔向了远方。 “不许去捡,否则,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改变主意。” 沈槿安看着他几近崩溃,心情很好。 “阿白,要听话。” 沈槿安落下一句,便松开他离开了。 嵇白躺在草地里,长指抓着青草渗入泥土,眼角划出了一滴泪水。 而他的崩溃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唐誉打破了。 “二公子,少主夫有令,将二夫人和小公子接回族地。” 唐誉拿着刚才被扔掉的福包,走到了他面前。 “什么?” 嵇白顿时就坐了起来,神情是震惊。嵇家重嫡轻庶,庶子是没有资格进入族地的,更别提是他们的子嗣。 “是急令,现在应该已经到族地,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再出来了。” 唐誉抿了抿唇,嵇家的规矩,进了族地归隐就不能再出世,族长和继承人才有相应的权力,即便是嵇尘,去了也不能再出来。 这是云景的命令,他用了梅花令,他完全是吃了嵇尘的教训。 “没关系。” 嵇白顿时露出了笑容,嵇家族地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便沈槿安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与族地的人抗衡。 沈槿安。 嵇白冷笑一声,眸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狠戾。? 第二百六十五章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 既然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他倒要看看沈槿安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你的东西。” 唐誉也笑,将手中的福包还给了他。 “谢谢。” 嵇白接过福包,眸光又柔了下来。 “你们这些人谈情说爱可真有意思,好几副面孔。” 唐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要么死去活来,要么心如磐石,可不有意思吗? “你不明白。” 嵇白收好福包,笑得宠溺。唐誉不必像唐靖一样将性命系在嵇灵身上,但也没有机会成婚生子。 “我是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 唐誉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吃这种苦。 “她什么时候回来?” 嵇白笑容不变,换了一个话题。 “我不清楚。” 唐誉再次摇了头,他是真的不清楚,唐靖只让他留在湘国维系大局。 “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 唐誉叹了一声,而此时,被众人牵挂着的嵇灵已经再次回到了桃花源。 回来路上,嵇钰一直很抵触云景,在嵇灵怀里却是乖巧,引得云景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进入山谷,看着云景还在不高兴,嵇灵觉得有些好笑。 “谁要跟她较劲?反正也不是我的。” 云景冷哼一声,快步回到宅子里,此时的嵇初正被无雨推着洒太阳,一见到云景就笑了。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云景伸手将她抱起来,在小脸上亲了一口。 嵇灵:“……” “哥哥可能会来要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将嵇钰给了无语,长指点了点同样在晒太阳的云镜的脸。 “我不会让他进来。” 云景眸色微沉,他一开始就瞒了所有人,不仅是这个地方,连这两个孩子,也没打算公布于众。 嵇灵顿了顿,没说话。 “灵儿,不要拿我们的孩子来冒险。” 前有风云,今有沈槿安,都是与他不相上下之人,而对方没有软肋,他们有。 “好。” 嵇灵同意了他的决定,但脸色依旧有些复杂,心绪凌乱,也没有发现云景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天启十九年了。 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他离开了嵇灵,而不出一年,他得到了她的尸骨。 “灵儿,能不能……” “一个月后,我就去湘国。” 嵇灵打断了他的话,为期一年的比试已经要收尾了,她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 云景垂眸,抱着嵇初的手颤了颤。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 云景沉了声,眼中散出了些许抑郁,嵇灵一怔,欲言又止。她提过要将孩子送回族地,但如此一来,成人之前,云景都见不到他们了。而桃花源这里,易出难入,幻阵连她都绕不准,也很安全,可终究离北国和湘国都太远,他们要单独把孩子放在这里吗? 她现在就像即将出征的将军,面对娇夫小儿,进退两难。 “你去,反正你也不会留下来。” 这时,云景突然冷笑了一声,抱着孩子进了房间,嵇灵想跟过去,被他反手关了门,险些和门框亲密接触。 “他又生气了。” 嵇灵叹了一口气,回到摇篮里看着疑惑地在眨眼的云镜。 “可我也不能带你们过去啊。” 太危险了,她和云景都不能保证。除非,他们也有唐靖这样的人跟着,但如此一来,唐靖就会死,而两个孩子,也只能择其一,毫无意外,只会是嵇初。 “希望以后你跟初初好好相处,别跟你大舅舅学。” 嵇灵捏了捏他的脸,云镜顿时就红了耳根。她笑了,按小镜现在的性子,不被初初欺负就不错了,又怎么会迈嵇尘的后路。 云镜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伸手抓了抓摇篮的另一侧,是嵇初刚才躺的地方,小手抓了空,大眼睛肉眼可见地落寞下来,眸孔也有些湿润,下一刻,就哭成了声。 “别哭啊。” 嵇灵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就哭了,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主子,小公子这段时间都是要和小小姐在一起的,离久了都不行。” 无雨有些无奈地提醒了他一句,这两个小主子一出生就躺在同一个摇篮上,嵇初没心没肺不怎么眷念,但云镜却是离不开她。 “比你爹还黏人。” 嵇灵闻言也笑了,想安抚他,云镜却是哭得更大声了。她没有法子,只能去敲门。 “云景,你儿子哭了。” 她话音刚落,里面就开了门,只是撞入视线的是一双发红的眸孔,嵇灵微愣,他也哭了吗? “给我。” 云景从她怀里夺过儿子,将他和嵇初都放到了床上。而云镜一看到嵇初,就停止了哭泣,如往常一样抓住了她的衣角,嵇初似是有些不耐烦,小手带着衣角挪了挪,但云镜仍是锲而不舍地要抓她,她放弃了,由着他。 “呵,跟你一样无情。” 云景看完这一幕,扭头对嵇灵说了一句。 嵇灵:“……” “别生气了,处理好湘国的事情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对上他泛红的眸孔,嵇灵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 “摄政王殿下好大的恩赐。” 云景冷笑一声,但没有推开她。 “什么摄政王,还不是要低声下气地哄你这个王妃。” 嵇灵笑容不变,在他颈后揉了揉,一阵酸麻感涌上头皮,云景咬了咬牙。 “你当我是死人?别引诱我。” 云景没好气地扒开了她的手,光看不能吃,她就是在折磨他。 “也快两个月了……” 嵇灵咬了咬唇,心中摇摆不定。 “乖,自己去念十遍清心咒。” 云景忍无可忍,伸手将她推出房间,再次关上了门。 嵇灵无奈地摸了摸鼻尖,她只是随口一说,又没有他那么多心思,但现在是说什么也洗不清了。 她摇了头,转身看见无雨抱着孩子望着她这个方向,无雨反应过来,迅速抬头看天,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嵇灵的神情变得微妙,抬脚去了另一间房。 “殿下,你想干什么?” 北国,嘉明宫,叶钦看着持剑的秦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不见。?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记住你说的话 “你离本宫远点!” 秦嘉拿着剑,满眼是警惕。那日叶钦怀疑她恢复了,被她一时掩饰,却不料对方早就看穿她的伪装,一直在陪她演戏。 今日,她提出要去见母皇,却被叶钦以各种理由堵塞,秦嘉忍无可忍,这才和叶钦起了争执。 “殿下,把剑放下。” 叶钦的脸色冷了下来,眸光有些危险。 “本宫……” 秦嘉情绪激烈,可话还没说完,叶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她的剑,秦嘉想夺回来,却被剑刃划伤了手臂,叶钦的脸色更差了。 他“哐当”一声把长剑扔远,抓住了秦嘉的手腕。 “你是想死吗?” 叶钦眸色阴翳,掐得秦嘉手腕生痛。 “与你何关!” 秦嘉想甩开他,却发现这个看起来羸弱的琴师内力不是一般的深厚。 “是啊,殿下是要迫不及待给你的驸马殉情了。” 叶钦冷笑了一声,秦嘉闻言一怔,半晌才想起来她那个死得不清不楚的驸马。她沉默了,任着叶钦强硬地给她包扎了那微乎其微的伤口。 “你想干什么?” 秦嘉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叶钦当年是被嵇灵安排进来接近她的,现在目的都达成了,为什么还要留在她的嘉明宫。 “殿下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叶钦上前了一步,笑容玩味,秦嘉下意识退后,抵在了身后的书桌上。 “殿下挺痴情的。” 叶钦伸手拉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都是秦嘉失智时无意识作下的字画,多是有关于月明。 “既然殿下都知道了,我也不必伪装了。” 他当着秦嘉的面,将那些字画一一撕碎,扔入了火炉。秦嘉愣愣地看着宣纸一点点被焚烧,迟迟才反应过来。 “叶钦,你是不是太……” 叶钦打断了她的话。 “我真是希望殿下永远想不起来。” 她想不起来,就会一直依赖他,即便有时候,会将他认错。 “你现在接近本宫,没有任何好处。” 秦嘉并不信他的深情,冷哼了一声,而下一刻,叶钦就上前抓着她的长指按在了书桌上。 “殿下既然是一眼相中了我,就真的只是因为他吗?” 叶钦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秦嘉有些不自然。 “不然呢,你以为你是谁?” 秦嘉回过神来,眼底尽是讽刺。 “殿下,你在逼我。” 叶钦的眸光沉了下来,他一开始接近她,确实是因为扶风的命令,但是后来,事情脱离了掌控。 他在扶风手下待久了,除了暗影阁的各种手段,只认清了一个理,既然看中了,就不要放手。所以他费尽心思留在了宫里,又成功取得了嵇灵的信任,接手了暗影阁。 只有到手的权势,才能留住要留住的人。 他眸色发暗,第一次越线,堵住了那些他不想听的话。 秦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顿时瞪大了双眼,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叶钦并未躲闪,加深了这个吻。 “殿下,我心悦你。” 好不容易被松开,秦嘉正想骂人,却听到了他这么一句。 坚定,坚决,是她在月明眼里都未曾看到的郑重。 秦嘉一时间有些错愕。 “殿下,只要你不提起他,一切都可以商量。” 叶钦再次将她圈入怀中,而秦嘉迟迟没有反应。 良久,叶钦感觉到她点了头。他瞬间眼前一亮,欣喜若狂,也没有发现秦嘉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决。 二月天,桃花源。 “找到办法了吗?” 院子里,嵇灵看着云景在配药方,凑过去问了一句。 “嗯,只是这法子你可能不想听。” 他没回头,骨节分明的长指捻起了一片药材,似笑非笑。 “……有效果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嵇灵也不想问了,她不想听的,只有那两样东西。 “时间可能会有点长。” 云景看了一眼在毯子上艰难学步的嵇钰,毕竟是那么小的孩子,他也不敢下猛药。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嵇灵轻笑一声,从身后抱住了他。 “讨好我没用,薄情寡义。” 云景冷哼了一声,这段时间她表现再好,也改变不了她要走的事实。现在,只剩半个月了,过完孩子的百日宴,她就会离开。 “你别生气。” 嵇灵也无法为自己辩解,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袍。 “让开。” 云景神情冷漠,不想去看她,他怕抑制不住再次把她锁起来的冲动。 “哦。” 嵇灵听话地松开了他,却又猛然被他拽了回来。 “你就在这种时候会听话。” 云景不禁有些生气,别的话怎么就不听? “我……” 嵇灵有口难辨,他近来都是阴阳怪气的,她哪里辨得清哪句才是真心的话。 “真想给你下情蛊。” 云景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语缠绵。 “你就是蛊。” 嵇灵有些哭笑不得,都要到而立之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蛊惑人心。 “我认真的。” 云景在她颈侧咬了一口,嵇灵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 “那你下。” 如果,他真的是如此不安。 云景揽着她的手一顿,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却对上了她认真的眼神。 “你知道,我会得寸进尺的。” 云景无奈地笑了一声,收紧了臂弯的力度。 “我知道,我在纵容你。” 嵇灵面色不变,一本正经的模样瞬间踏碎了云景所有的理智。 “记住你说的话。” 他不再忍耐,将人拦腰抱起进了房间。 嵇灵很快就为方才说过的话感到后悔,太痛了,他是故意的。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感到了心脉传来的剧烈疼痛,抬眸迎上的是云景淡漠而阴翳的视线。 “灵儿,别试图背叛我。” 即便是貌合神离也不行,他不允许她对别人动心。 “云景……” 嵇灵疼得视线模糊,长指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云景伸手安抚她,眼中却不是怜惜,而是铺天盖地的占有欲。 “乖,很快就会过去了。” 云景轻声说了一句,下一刻,嵇灵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别白费力气了,叶钦 次日醒来,嵇灵瞳孔失焦,精神还有些涣散。 她都答应了他什么? “醒了?” 身旁的人抚着她的后颈,一种前所未有的牵连感涌上心头,嵇灵怔了一下。 “醒了就起来。” 嵇灵迟迟没回过神,任着云景将她捞起来洗漱。 “后悔了?” 这时,云景捧着她的脸问了一句,眸光有些危险。 “没有,只是感觉……不太一样。” 嵇灵眨了眨眼,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很微妙。 “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让你感受一下,我的情绪。” 云景轻笑了一声,抓着她的手按到了他心口的位置。 明显的心跳声传来,嵇灵觉得掌心有些发烫。 “以前,为什么不这样做?” 掌心依旧贴在他心口处,嵇灵抬头问了他一句,既然是情蛊,就必不可能只有这些作用。 “不知道,或许我早就应该卑鄙一点。” 云景握住了她的手,他有千百种方法让她属于他,却选了一种最艰难的开端。 “可是嵇灵,我并不想要一个傀儡。” 她的一切都在反复折磨他,逼迫他想彻底将她折断,可是始终,还是不忍心。他始终是强硬,却不甘愿强迫。 “除了这一点,都可以。” “什么?” 云景猛抬眸,没琢磨透她这句话的意思。 “只要不成为傀儡,我都能纵容你。” 嵇灵笑着落清了这句话,眼看着云景的眸色一点点变暗。 她在纵容他,为所欲为。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云景顿了一会,突然笑了,是竭力在抑制的笑。 “你就当是我疯了。” 嵇灵也笑,并未躲闪。 “你是想以毒攻毒吗?” 云景挑了挑眉,他本来就难以控制自己了,她却还要纵容他。 “嗯,你高兴就好。” 如若不能恢复,那就随其生长,左右她也算不得是什么正常人。 “好。” 云景点了头,正想俯身吻下去,却被她一掌推了回来。 “我要先去看看孩子。” “我看过了,小镜抓着初初的袖子睡得很安稳。” 他笑容更甚,抱着人扔到了榻上。 北国,京郊,叶钦带着秦嘉到了河边。 二月天风轻阳暖,踩在草地里透出了点点惬意,从内心散发出的愉悦占据了叶钦的愉悦。 “殿下,别脱鞋。” 叶钦上前阻止了秦嘉要下河的举动,如今是天暖了一些,但河水还是阴凉的。 “你什么都要管。” 秦嘉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但也没有坚持。 “照顾好殿下是我的职责。” 叶钦笑容不变,秦嘉不管他,坐在地上抬头看天。他静静坐在一旁,也没有打扰她。 “你想当本宫的驸马吗?” 日落西山,秦嘉突然侧头对叶钦说了一句。 “我……” 叶钦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嘉打断了。 “不愿意就算了。” 秦嘉迅速又转回了头,却感觉到叶钦的手放在了自己脑袋上,他轻柔地揉了揉。 “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 叶钦戳穿了她的心思,秦嘉咬了咬唇,眸孔泛红。 “是啊,本宫不愿意。” 她抬起了头,又猛然站了起来。 “只是叶钦,你以为到最后本宫就会喜欢你吗?” 她后退了几步,看着叶钦的眼神充满了讽刺。 心间被扎了一刀,叶钦没说话,攥紧了拳头。 “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要来这里吗?因为他来过。” 秦嘉突然笑了,只是笑容中含尽了悲伤,令叶钦在愤怒之余又是深深的无力。 “他就是在这里对我表明心意的。” 她仍在后退,脚步踉跄,当年她和月明就在这里,可阳光依旧温暖,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放弃了所有,也放弃了她。 时至今日,秦嘉才体会到了月明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别说了。” 叶钦闭了眸,并不想听他们曾经那些过往。 “叶钦,我知道你的心意。” “可我得不到的,为什么要让你得到呢?” 她的心意不得善终,为什么要去成全他? 叶钦抿了抿唇,望着她伤心欲绝的眼泪,莫名觉得黄昏刺眼。 “殿下,不早了,回去。” 叶钦走过去想将她拉回来,却不知秦嘉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当着他的面刺入了心房。 “秦嘉!” 叶钦顿时神情大变,跑过去接住了要倒下的人。 “我带你回去。” 鲜血喷涌而出,叶钦的声音溢出不能自控的颤抖,秦嘉却是笑着摇了头。 “别白费力气了,叶钦。” 她早就算好了,又怎么还会有生还的余地。叶钦无言地摇头,鲜血在将他灼伤。 “你放过我,将我的骨灰撒入河里。” 秦嘉勉强地将这句话说完整,声音已经有些微弱。 “你就这么恨我?” 叶钦竭力压住了要崩溃的念头,她不喜欢他,所以在骗了他那么久后,选择以死来惩罚他。 “我不喜欢你。” 秦嘉微微地摇了摇头,疼痛到有些麻木。 “我不会成全你的!” “即便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叶钦声量渐高,最后是声嘶力竭,秦嘉看着他崩溃的模样,有些动容,唇瓣微颤,却是无法再言语,永远地闭上了双眸。 “秦嘉!”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要永远失去了,叶钦的恐慌无法克制,抱着她浑身都在颤抖。 “秦嘉……” 黄昏划出地平线将两人隔离,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却无法再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 眼泪从脸上滑落,他却是笑得癫狂。 怎么会,他第一次心悦一个人,明明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他只是要她不要再提起那个人,怎么会就变成这样了?这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意料到的痛苦。 天人相隔。 他和上一位暗影阁阁主一样,丢失了自己的爱人。而他自己,只是多情的那一位。 “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凄厉地笑了一声,抱着怀里已经失去温度的人步步走入了河流。?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哥哥真是聪明过头了 京郊的河边燃起了火,待众人发现时,新一任暗影阁阁主和嘉明长公主已尸骨无存。 京城上下皆是为这猝不及防的消息所震撼,而女帝没能赶上最后一面,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即吐了血,险些从龙椅上倒下去。 连骨灰都已随风飘散,女帝痛不欲生,只能将那条河划了出来,以此来纪念她几番蹉跎的养女。 消息传到桃花源,嵇灵也是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时,已然是落了泪。刚上任的暗影阁阁主走了,而扶风,已经走了很久了。 久远的记忆翻涌而来,她又想起了那个妖冶自持而葬身在岩浆中的人。 “别难过。” 云景看着她的反应,也知道她想起了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抱住了她。 嵇灵没说话,揽着他的腰抑制地哭泣。 云景满眼是怜惜,心中却已经在思虑要如何打理暗影阁,叶钦步了扶风的后尘,死是容易,活着的人才艰难。 “你哥哥快到了。” 待她情绪平复下来,云景提醒了她一句,嵇灵顿时在他怀里抬起了头。 “我让他在最近的客栈等,明日带嵇钰去见他。” 云景抿了抿唇,他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坚持用药,嵇钰就会恢复。 “谢谢。” 嵇灵哽咽了一句,他们嵇家惹来的麻烦,总是要云景去处理。 “谢我什么?别把我当外人。” 云景轻笑了一声,他依旧是不太喜欢嵇尘,但不可否认,他们现在就是一家人。 “真的不让哥哥看看他们吗?” 嵇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嵇尘是断然不会有伤害两个孩子的心思的。 “不打算。” “长大一点再说。” 一码归一码,云景依旧是不放心。 “好。” 嵇灵也没坚持,看来一眼扒在摇篮旁边的嵇钰,小钰虽然看不清,但很喜欢靠着初初,只是初初不大愿意搭理她就是了。 此时嵇钰和云镜一人抓了嵇初的一只手,让她翻身都是艰难,嵇灵看着小丫头有些抓狂。 嵇灵觉得好笑,走过去将小丫头抱了起来,另外两个抓了个空。 嵇钰摸不到了那只小手,有些茫然,随之而来的是落寞。而云镜已经会抬头,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妹妹。 “我们初初就是讨人喜欢。” 云景笑着捏了捏小丫头的脸,嵇初先是蹙眉,看清了自己的爹爹才露出了笑容。 “我倒是觉得小镜的脾气太像你了。” 嵇灵拍了拍怀里的女儿,看向了在摇篮里的孩子。 这么小就表现出了执拗,初初要是不理他,他能坚持到初初无计可施,才几个月,耐心过头了。 “他只是喜欢妹妹。” 云景脸不红心不跳,否认了父子内心的偏执。 “那你就看他能惹出什么事情来。” 嵇灵挑了挑眉,心中却没有很在意。 第二日,桃源客栈。 嵇尘昨夜就已经到了客栈,此时还在焦急地等待。 孩子丢了大半年了,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会去寻找,却又是一次次的无功而返,云景递来消息时,他都迟迟不敢相信,而洛池则是激动地直接落了泪。 洛池此番是想跟他一起来的,但这大半年来积郁成疾,被嵇尘留在了京城。 嵇尘站在客栈门前望眼欲穿,直到云景和嵇灵牵着小丫头出现,压郁的情绪终究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小钰。” 嵇尘跑过去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女儿,终究是血脉相连,嵇钰没有抵触他,但眼中带着陌生的茫然。 “事情我跟你说过了,这是药方,按时用药过两年就会好。” 云景神情淡淡,拿出早已写好的药方递给了嵇尘。 “谢谢。” 嵇尘眸孔发红,接过那张药方后对着云景行了一礼。 “不必,我也有责任。” 云景摇了头,毕竟是他们没有看好人。 “是我的问题。” 嵇尘抿了抿唇,风云毕竟是他招惹过来的,让云景徒添了骂名。 “进去,别站在这里了。” 嵇灵提醒了一句,她也没来过这处客栈,只是看眼神交汇,此处怕也是云景的地盘。 “灵儿好了吗?” 回到客栈,嵇尘看向了嵇灵,云景当年以她病了的理由带着嵇灵消失不见,嵇尘心存怀疑,但也忍不住担忧。 “已经好了。” 嵇灵笑了笑,也不揭穿云景的谎言。 “那就好。” 看她不欲多说,嵇尘也不追问,毕竟云景的医术确实超尘。 这时,嵇尘突然拿出了一样东西。 “小池先前去庙里求了平安符,也给你们求了一对。” 这显然是为了孩子求的,嵇灵和云景对视一眼,还真是阴差阳错了。 “多谢。” 云景接过了,虽然他离经叛道,但好兆头不嫌多。 “回去多加派些人手,别再让后院起火。” 云景多说了一次,虽然风云已经死了,但盯着嵇尘的人也不少,再来一次,他也没那么多精力找第二回。 “我知道。” 嵇尘点了头,若是再来一次,他也可以以死谢罪了。而他们已经吃了教训,嵇钰失踪之后,洛家和嵇家都派了人过来,京兆府和御林军也被迁怒,现在的相府堪称铜墙铁壁了。 “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离去之前,云景又落下一句。 “好。” 嵇尘没拒绝,他带的人不少,但也不会嫌多。 “你们也注意安全。” 嵇尘送他们离开客栈,多看了两眼自己的妹妹,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怔住了。 “灵儿……” 他轻声地呢喃了一句,嵇灵没听清,云景却是听到了,但他没回头。 “你哥哥真是聪明过头了。” 上了马车,云景冷哼了一声。嵇尘也是除了嵇灵之外,唯一一个发现他几易身份的人。 “什么?” 嵇灵没有接上他的思路,有些茫然。 “没事。” 云景也懒得徒添她的担忧,嵇尘既然没有直接说出来,那就不会多事。退一步来说,嵇尘现在不会给他找不痛快,毕竟嵇钰用的是他给的丹方。 只是又让对方看出来了,云景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他伸手将嵇灵揽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听错了吗? “你又发什么疯。” 嵇灵有些嫌弃地推开了他,却见云景满眼是幽怨。 “你想好要给孩子什么了吗?” 过两日,便是他们的孩子的百日了。 “我现在两手空空,能给什么?” 嵇灵白了他一眼,当年那一场火灾已经毁了太多东西,留下来的她也觉得晦气,更好的,就只有嵇家族地了,但现在不能透露消息,她也不好让人去拿。 “我打了一对玉佩。” 云景笑了笑,拿出了被红布包着的玉佩,凤凰玉佩泛着青色光芒,很精巧的一对,嵇灵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玉材。 “附近有个佛寺,听说很灵验,我们去一趟。” 话落,他又将那对玉佩包好放回怀里。 “手艺比我好多了,可以当传家宝了。” 嵇灵勾起笑容,伸手弹了弹他耳边的吊坠。 “嗯。” 云景点了头,眸中是为父的柔情。 两人一并去了那间佛寺,方踏入,云景就感到了莫名的亲切。他是与天道为敌,但并不有愧于佛门。 “我想起来,我们见的第二面就是佛寺。” 嵇灵与云景一并上了香,扭头对他说了一句。重生后,他们第二次见面就在佛门,而那时她还在琢磨着怎么算计嵇尘。 “我更怀念第一面。” 将玉佩交给方丈开光,两人移步到另一处,云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嵇灵先是震惊,随后红了脸。 “你也好意思在这里说这种话。” 嵇灵轻咳了一声,重生伊始,她就不明不白地中了云景的圈套。 “我痴心一片,佛祖不会怪罪我。” 云景脸不红心不跳,随手摘了一片树叶。 “话都让你说完了。” 嵇灵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试图掩饰心中的尴尬。 “你明明也很喜欢。” 云景挑了挑眉,话落,嵇灵一脚踩在他鞋子上,语气是咬牙切齿。 “你给我闭嘴。” 嵇灵脸上发烫,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都想挖个洞往地下躲。 “反正我很喜欢。” 云景笑容不变,由着她泄愤地踩在自己脚上。 日落西山,方丈完成了玉石开光,云景上前接过,大手一挥又捐了不少香油钱,方丈看着两人的眼神格外亲切了。 “你都能盖一个寺庙了。” 回去路上,嵇灵玩笑地说了一句,云景有时候比她还有挥金如土。 “也是个好主意。” 云景颇为认真地想了想,随后点了头。 嵇灵:“……” “随你。” 反正她的家当也在他手里管着,他们不缺这点钱。 “我很高兴,后继有人。” 云景侧头在她耳旁咬了一口,如果他们没有孩子,是打算将一切都留在嵇钰,但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大方,打了那么久的基业,自然更想留给自己的子嗣。 他很高兴,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只为两个孩子感到倒霉。” 想到云景手里那些蛊虫和天一阁,嵇灵不由一颤,往旁边缩了缩。 “你赌不赌?他们会喜欢。” 云景眼眸发亮,面带兴味。 “我不赌,我有一整个嵇家,他们肯定更喜欢我的。” 嵇灵轻笑一声,满脸是有恃无恐。 云景:“……”世代豪强真的是斗不过。 “你们嵇家这么厉害,孩子还不是我找回来的。” 云景不甘示弱,却反手挨了嵇灵一巴掌。 “什么你们我们,你不也是我的吗?” 嵇灵抬起了他的下巴,笑得肆意,模样很是欠揍。 “……妻主说得对。” 云景咬了咬牙,争执是不必要的,小门小户没人权。 而嵇灵也没能嚣张多久,就被人反手压在了榻上。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衣袍洒了一地,月光浮现只余空洞眼神。 两日后,桃源村热闹非凡,今日是两位小主子的百日宴。这一日,两个小主子穿上了一蓝一红的衣袍,脖子上挂着精巧的凤凰玉佩,被父母抱着怀里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嵇初对着一群人神情淡淡,而云镜则是早已红透了脸,时不时往妹妹的方向看去,但嵇初没给他一个眼神。 忙活了一整日,主客皆换,但一整日没被妹妹搭理的云镜已经急了,看着妹妹再一次被抱走,云镜红了眼,竟是说出了清晰的话。 “初初。” 稚嫩的声音很轻,嵇灵却是听清了,抱着嵇初猛然回了头。 “我听错了吗?” 嵇灵有些震惊地和云景对视了一眼,这才三个多月,他怎么就会说话了? “你先把初初还给他。” 云景抿了抿唇,心绪有些复杂。嵇灵有些犹豫地把嵇初放回了摇篮,云镜迅速抓住了她的手,神情有些不安。 正在两人都怀疑出现幻听时,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童音出现了。 嵇灵神情大变,脚步踉跄险些摔下去,被云景扶了一把。 “他这么早慧,不会出问题?” 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愚钝,但也不希望看到他太异于常人,太过出众不一定是好事。 “不会,他也喊不出第二个人的名字了。” 云景摇了摇头,除了会喊自己的妹妹,云镜并不会多余的词汇。 “没有问题就好。” 嵇灵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你哥哥了?” 云景蹙起了眉,这偏执和依恋,不像极了嵇尘当年对着嵇灵的模样。 “我哥哥……也没有。” 嵇灵也拧了眉,但回想起从前,有些心虚。嵇尘比她长了五岁,自然不必像云镜一样可怜,他都是直接动手。小时候,嵇尘不允许她向东,她就只能向西。 “呵,要不是我坚决,也被你哥哥劝退了。” 云镜冷哼了一声,前世他们兄妹还没和好,嵇尘就对他表示了明显的厌恶,不只是看低他的身份,更是厌恶他嫁给了嵇灵这一点,即便是当年惊才艳艳的洛宸,也没能得嵇尘的青眼。 嵇尘是对所有抢走他妹妹的人都没有好感。 “咳,都过去了。” 嵇灵略表尴尬,她也不能将嵇尘如何。 “不过,对初初来说是好事。”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觊觎我的女儿?” 云镜冷嗤一声,不惜将自己也骂了进去。 第二百七十章 让她滚 “……你说得对。” 嵇灵神情微妙,只能表示赞同。 有这样的父兄,她只能是祝她的初初未来好运了。 此时的云镜得偿所愿地靠近自己的妹妹,嵇初却是满脸不耐烦,是不是还想伸出小脚踹他。 “我总觉得她要是能动手就会揍人。” 云景将小丫头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嗯,我明白她的心情。” 嵇灵颇表赞同地点了头,她也不止一次想揍自己的哥哥了。 “看来是分不开了。” 云景摇了头,他想过要顾及嵇初的意愿将两个小家伙分开一点,可云镜似是发现了他的意图似的,上来就哭,如此一来,他也没有办法了。目前看来,初初还能忍受小镜一会。 “还小,由着他。” 再大一点,嵇初就会揍人了。 “嗯,你什么时候走?” 云景回眸看了她一眼,她已经做好决定要去湘国了。 “你不去吗?” 嵇灵反问了一句,也不能确定他的答案。 “看。” 云景也没给她准确的答复,视线落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此时,湘国某处。 嵇白正在山上采着草药,对于沈槿安的又一次出现已经见惯不怪了。 “阿白。” 见嵇白不理他,沈槿安主动走向前去。 “别碍道。” 嵇白推了他一把,俯身捡起了一株草药,却猝不及防被沈槿安一把抱住。他眸中闪过了一抹阴翳,但没表现出来。 沈槿安,是把他当什么外室了吗?有事没事就跑过来逗逗。 “阿白,你猜我今日发现了什么?” 沈槿安把玩着嵇白的长发,轻笑了一声。 “我没兴趣听。” 嵇白神情淡淡,碾碎了手里的药草,半透明的汁液渗入衣摆,沈槿安笑着伸手为他拂去了一些。 “你的摄政王妹妹离开了那么久,你没发现吗?” 沈槿安眼中颇含兴味,却没有从嵇尘脸上看到想象中的反应。 “所以呢?有没有发现很重要吗?” 嵇白笑容讽刺,他发现了又如何,反正嵇灵也快回来了。 “阿白变了。” 沈槿安神情微敛,道出了他的变化。明明前阵子还心存畏惧,怎么现在一副从心所欲的模样。 “跟你有关系吗?” 嵇白呛了他一句,抬眸趾高气扬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和嵇灵重合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沈槿安的脸色冷了下来,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你弄疼我了。” 嵇白并不慌乱,微微蹙起了眉,生理性的泪水添了意外的风情,沈槿安一怔,不自然地松开了他。 “你要是闲,就去替我把院子扫了。” 嵇白推开了他,拿起药篓子下了山。 沈槿安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渐变暗,原本只是觉得到了有意思的小玩意,现在看来,有些脱离掌控了。 嵇白没管他想什么,下了山便不动声色地洗去了方才的药汁,清澈的井水映出了他清俊冷漠的容颜。 他嵇白,可不只会逆来顺受。沈槿安敢动心思,也要看看有没有命去想。 而下一刻,沈槿安真的下来给他扫院子了,嵇白冷笑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唐誉站在暗处看着两人,并未言语,这处院子潜伏的人太多了,连他都要小心谨慎,才能避免被发现。 空气中呼吸杂乱,唐誉有些辨不清这些人是傀儡还是真的人。只叹嵇白也真是淡定,明明解除了困境还这么有耐心地和沈槿安周旋,换作是他都提剑上去了。 没多久,沈槿安扫完了院子,上前敲了嵇白的门。 “你烦不烦?” 嵇白穿着里衣开了门,沈槿安眸色微暗,反手将他抵在了门前。 “阿白,跟我走。” 他语气郑重,神情有些复杂。 “你想去哪?” 嵇白眸色微敛,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必知道。” 沈槿安沉了眸,在嵇白颈窝处咬了一口。 “沈槿安,你想要我的尸体吗?” 正当他想再进一步时,突然听到嵇白说了这么一句,心间之火瞬间被浇灭。 “嵇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沈槿安的脸色冷了下来,大手掐住了嵇白的脖子。 “呵。” 嵇白冷笑一声,并不言语。两人僵持了一会,沈槿安先松了手。 “别再给我找不痛快,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沈槿安冷嗤一声,摔门而去。 而他一离开,嵇白就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 三月既望,嵇灵回到了湘国云村,这一次,云景没有跟她过来,令她情绪一直不太高。 而他刚和玄七交接完,后者就跪在了她面前。 嵇灵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玄七看着她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这有何难?让她滚。” 嵇灵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听了这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玄七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白音连忙跪了下来,脸色不太好。 “夫人,这是属下的私事。” 白音眸光动了动,她并不会接受嵇灵的命令。 “私事?你看他有一点愿意的意思吗?” “还是你家主子不在,你觉得自己可以踩到本王头上?” 嵇灵嘲讽地笑了一声,都不用她动手,玄二便迅速按着白音的脑袋磕了下去。 “殿下息怒,是属下失职。” 玄二暗道晦气,这一路上他都怕触了嵇灵的霉头,这下要命,手下人直接踩着了嵇灵的底线上,天一阁的人犯的事,他可是都要背锅的。 “无碍,本王也很久没遇到这种以下犯上的人了。” 嵇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居高临下地对上了白音的视线。白音还是倔强,不太服气。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没有资格处置你?” “本王是主,你是奴,即便现在要你死,你家主子也只会给我递刀。”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脚踩在了白音的腕骨上。 “带下去,别再让本王看见。” 她再次坐回了椅子上,神情冷漠。 “你家主子都是怎么处置这种人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小灵儿也有今日啊 “不服管教的,只有死路一条。” 玄七回应了她,心下还有些发怵。 云景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会将一切不可控的因素尽数扼杀在手里。 “嗯。” 嵇灵颔首,没再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战北启找上门来了。 “二皇子殿下。” 嵇灵带着笑容迎了上去,却见战北启神情凝重,她的笑容也淡了。 “我们村子突然病倒了很多人,附近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你们这里如何?” 他直奔正题,嵇灵摇了头,她刚回来,但没听到这种情况。 “那最好,你且注意一些。” 战北启只是来问情况,得到答案后,转身便走了。 嵇灵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去探探是什么情况。” 她走去房门,对陈益几人吩咐了一句。 “是,殿下。” 陈益莫名觉得她有些变化了,但也没多问,和另外两人往村口走去。 嵇灵心觉疲惫,回到房间很快就睡了过去。 此时,还在桃源村的云景看着眼前的孩子有些失神。 时间逼近,他都不知该进还是退了。 这几日,他来回地做着前世那个噩梦,醒来发现只是梦,却未能感到安稳。 “我该去找她吗?” 云景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这时,无雨走了进来。 “王妃,该给小主子喂食了。” 无雨神情复杂,云景都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有什么好想的,要去就去呗,这两个小祖宗也不是什么离不开人的。 “嗯。” 云景反应过来点了头,给无雨让出了位置,眼中却是有些懊恼,他今日已经忘了两回了。 云景本是打算等嵇灵结束了比试再去接她,而比北国胜利消息来得更早的却是噩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湘国以席卷之势爆发了瘟疫,邻近的国家为了自保迅速封锁关口,七国的人也因此被封锁在了湘国。而令云景几近崩溃的是,嵇灵也染了病。 “她怎么会……” 得到消息的云景险些倒下去,嵇灵在几次的大病灾中都没有被沾染,而她离去之前他也在她身上做了不少防护,她怎么会染了病。 如果连嵇灵都中招了,那只能说明这一次的瘟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我要去……” 他要去找她,他必须去找她。 “主子。” 玄一欲语难言,现在的湘国已经是被完全封锁了,禁止出关,连进去也是艰难。他们不清楚嵇灵如今的情况,但若是云景也不小心折了进去,场面就是真的不可控了。 云景没管他想什么,迅速将要前往的事情安排下去,他重活一次就是为了嵇灵,如果她出了差错,他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 “属下会照顾好小主子的。” 相较玄一,无雨自然是更关心自己的主子。 “嗯。” 云景在两个孩子两人都亲了一口,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四月炎热,好不容易结出名次的七国人,无论输赢,脸上都没有半点愉悦。其中是北国人脸色最差,他们的摄政王病倒了,带来的医者也只剩了嵇白一人,面对这种情况就更加无措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会暴发瘟疫,他们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投毒了。而这场瘟疫传染极快,整个湘国人人自危,七国人则更是惶恐。 他们只是来比试的,一点也不想和湘国共患难,但却不得不留在了这里。 这一日,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但每个人相距都有二十尺之远。 “本宫发了信号烟,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 战北启站在中心的位置说了一句,他们奋斗了一年,但不可能就此彻底改变湘国,这人力物力都匮乏的地方,光靠他们这些人自力更生是不可能的。他们查了那么久,甚至还没能找出病源。 “现在最重要的是遏止疫病扩散。” 嵇白蹙起了眉,不仅是嵇灵中了招,七国带来的人、七国联军,甚至是七国联盟的人都没能幸免,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全军覆没。 “话谁都能说得好听,你倒是给个法子。” 一旁的宜国太子冷笑了一声,他们宜国倒下的人最多,他已然失去了耐心。 “光会给意见,你倒是给个建议啊。” 嵇白心情也不太好,反呛了他一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宜国太子勃然大怒,正想动手,却被战北启遏停了。 “够了,本宫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战北启神情冷漠,都火烧眉头了,这些人还有心情在这里拱火。 “先烧熏避瘟。” 嵇白眸光动了动,他们找不到源头,就只能用最基本的办法了。 “那就先这样做。” 战北启只觉头疼,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一行人又商议了一会,没想出更好的方法,只能等各国的支援来了再做别的打算。 此时,嵇灵正头痛地躺在床上,得知自己病了以后,她也没有逞强,让人将附近的村民转移,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 苦涩的汤药再次入喉,她欲睡而不能,竟是看到了窗前的人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小灵儿也有今日啊。” 清澈的声音传来,嵇灵猛然抬眸,她没有听错。 “别进来。” 她话刚落,那人就推门而入了。 入眼的是带着白斗笠的男子,他着一身墨白衣袍,取下斗笠时露出了清秀的容颜,脸上是光风霁月的笑容。 “嵇衡。” 嵇灵一怔,嵇衡也是嵇家子弟,这一脉以药学脱颖而出,但只能生活在嵇家族地,他怎么会跑出来了? “族老怕你真的死了,但我看着你还挺精神。” 嵇衡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了一句,但并不避让,直接上前去给她把脉。 “嗯?” 不一会,嵇衡就蹙起了眉,神情有些微妙。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诊断产生了怀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 嵇灵也是神情莫名,而嵇衡的下一句,就将她打入了低谷。 “你这是,死脉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带你走 嵇衡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事实。 “什么?” 嵇灵猛抬眸,满脸是震惊。 “可你不是死人啊。” 嵇衡认真端详了她一会,迷惘地摇了头。他随后一说,却让嵇灵乱了心神。 她怎么不是死人?她本就该是死人。再过几个月,她就会坠城而死。 “别多想,可能只是脉象乱了,我先给你抓点药。” 嵇衡并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语罢便走了出去,而嵇灵却是无法定下心来。 她要是死了,云景该怎么办? 上一世她众叛亲离,是没有了眷恋,但这一世不一样,他回来了,他们还有了孩子。 头痛加剧,她失去了意识。 嵇白和一行人商议完,正要去看嵇灵,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别碰我,我不想死。” 看到沈槿安,嵇白厌恶地后退了两步,现在是人人自危,那么多人都病了,沈槿安怎么不出点事情? “我带你走。” 沈槿安眸色微暗,向他伸出了手。 “你可真有本事。” 嵇白冷笑了一声,沈槿安可真是手段惊人了,现在不仅是各国封锁,七国联盟的人为了大局也派了人镇锁,可谓是重重关卡,沈槿安既然还有自信说出这种话。 “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沈槿安也不管他的嘲讽,一把将人拽了过来,嵇白没有还手的余地,被沈槿安点了穴拦腰抱起,明晃晃地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而令嵇白更为震惊的是,沈槿安竟然带着他毫无阻碍地过了关口,不是硬闯,而是在七国联盟守卫的眼皮底下直过。 “洗干净,今夜再带你离开。” 沈槿安将他扔进了一个浴桶,艾草的味道扑鼻而来,嵇白被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沈槿安也没管他,放下人便转身离去。 嵇白坐在浴桶里,看着空荡的房间,有些头皮发麻。他好像失策了,沈槿安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他换上了蒙面人递过来的衣袍,没多久,沈槿安便如约而至。 “我要是有病,你也逃不了。” 嵇白眸色暗了暗,这场瘟疫本就传染很快,沈槿安就这么带着他出来,很容易让疫病进一步扩散。 “我要是有病,他们也别想活。” 沈槿安冷笑了一声,直接揽着人上了马背。嵇白很是抗拒,却听沈槿安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你听话一点,别逼我对你用强。” 嵇白闻言身体一僵,唐誉已经不跟着他了,而他现在还不想死。他敛了神,没再抵抗。 后面很长一段路,嵇白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只是隐隐听到耳旁有什么人在说七国联盟。 而待他清醒过来时,已身在了一个华贵的宫殿。 “暂时不必对付她了,我看她也活不下去。” 门外传来了沈槿安的声音,嵇白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打翻了床边的花瓶。 “醒了?” 沈槿安从门外走进来,穿着一身金绣白袍,从衣摆蔓延到衣领的麒麟金绣清晰可见。 嵇白瞬间就怔住了,这不是七国联盟高层的身份标记吗?而麒麟越靠近衣领,就意味着身份更尊贵。 “很意外吗?” 沈槿安看清的反应,突然笑了,走过去抚上了他的脸。 “你以为我为什么敢招惹嵇家?” 微凉的指在他唇上碾磨,嵇白眼中闪过了一抹惶恐,沈槿安则是笑意更深。 “你是……” “没错,我就是七国联盟盟主。” 沈槿安坐实了他的猜测,嵇白脸上血色骤散,心情也跌入了低谷。 沈槿安就是那个不曾露面的七国联盟盟主?他凌驾于七国之上掌握了七国联盟,这一场比试也是他蓄谋已久的计策。 “本座就喜欢你惊慌失措的模样。” “自以为已经可以掌控一切,却又中了局中局,惊喜吗?” 沈槿安的长指在他唇瓣上磨出了鲜血,眼中的喜悦却是更甚。 “你很厉害。” 嵇白也只是惊慌了一会,很快就恢复了冷漠,沈槿安见不得他的冷脸,一把将人按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嵇白,你如今还有什么能拿来与本座叫嚣?” 沈槿安眸色阴翳,嵇白就真的以为他不会动手吗? “我何时与你叫嚣了?我如何能敌过你?” 嵇白肩膀生痛,但不甘示弱。 “嵇白。” 沈槿安咬牙切齿地唤了一声,耐心已经用尽。 “沈槿安,你不嫌脏吗?” 上衣被撕碎,嵇白仍旧是神情平淡,冷心冷肺的一句话,顿时浇灭了沈槿安的热情。 “嵇白!” 沈槿安顿时松开他站了起来,阴翳的眸色划出了一丝厌恶。 “我都成婚生子了,你以为我有多干净?” 嵇白也坐了起来,又添了一把火。 “我在南方的时候,你这种人我可见多了。” “盟主猜猜,我是来者不拒还是清心寡欲?” 他唇边勾起了笑容,竟是主动抵上了沈槿安的额头。 “滚!” 沈槿安成功被他刺激到了,一掌将他扇开,嵇白唇边溢出了鲜血,但笑容不变。 “盟主又计较什么呢?难不成……” 嵇白话还没说完,沈槿安就已经挥袖离去。他擦去了唇边的鲜血,看着那个背影失笑。 另一边,云景正在快马加鞭地前往湘国,却是马前失蹄,整个人摔了下去,再次醒来时,意识有些模糊。 “我晕了多久?”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着暗卫问了一句。 “半个月。” “什么?!” 云景猛然站了起来,也没有发现暗卫回答他时语气很虚。 “现在是什么情形?” 半个月可以改变的事情实在太多,但云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湘国已经沦为泥沼,出入皆止。” 暗卫如实回答了他,云景狠狠蹙起了眉。 “备马。” 云景摇头甩去了那些杂念,打算继续前往,暗卫却拦下了他。 “主子,您还是别去了。” 暗卫神情忍让,下一瞬,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 云景眉心一跳,突然感到了慌乱。 “主子,摄政王殿下已经死了,连尸骨都被烧成灰烬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什么才是现实? 暗卫话落,狠狠地磕了一个头,神情也是崩溃。 “你说什么?” 云景猛抬头,瞳孔狰狞。 “是……前几日传回来的消息,七国联盟为了防止疫病扩散,将病死的人都烧了。” 暗卫说着声音都在颤抖,云景更是险些倒了下去。 “我不信。” 云景紧紧抓住了门框,上一世,他也是如此在别人口中得知嵇灵的死讯。 “主子!” 暗卫还想去拦他,却被云景一掌拍开了。 “她不会死。” 云景咬着牙说了一句,是前所未有的决然和坚定。 暗卫拦不下他,只能跟着他一路往湘国而去,如今的湘国是重重关卡,阻绝了所有人的进入。 云景如前世一样,用利剑破开阻碍,脚下蔓延了一路的血迹,直到众人再也不敢阻拦,他回到了离开了一年的云村。 而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茅草屋已经化为了灰烬,唐誉告诉他,唐靖已经以身殉职了。 云景没说话,穿着一身血色长袍去了那个焚烧尸体的地方,狂风骤起,连灰烬都已经被吹散了。 “你不是说过要回来陪我的吗?” 云景突然笑了,如梦似幻,他也无法确定什么是真实。 “你怎么敢又抛下我一个人?” 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剑,阴翳爬上眼眸,而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他一声。 “主子,醒醒!” 这道声音似是破空而来,云景猛然回了头,眼前景象骤变。 “您可终于醒了。” 入眼的仍旧是那个暗卫,只是他此时是靠在大树边上。 “我晕了多久?” 云景抿了抿唇,重复了同一句话。 “半个月。” 暗卫也是重复了同一句话,云景瞳孔一缩,时间再次循环,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每一次得知的答案都是痛彻心扉,他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再次看到那个暗卫,云景终于情绪崩溃,扶着额头落了泪。 他只是想去找她,只是想让她回来,为什么上天从来不愿成全他一次? “主子,您不是要去湘国吗?” 这时,暗卫疑惑地问了他一句,说出来和前几次截然不同的话。 云景一怔,抬起了头,神情有些茫然。 “您已经睡了一日了。” 暗卫有些不明白他,云景这一歇脚便是一整日,不去找人了吗? “什么?” 云景眸光微闪,看了一圈四周,这是一处森林,他是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在没有落马之前。 他没有落马,这才是梦境的开始? 云景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但此时是一场美梦,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而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梦中绊倒他的那块石头。 他眸光微暗,策马踏了过去。 此时,湘国云村,嵇灵从噩梦中醒了,惊了一身的冷汗。 她梦见了云景,共情了他的崩溃,却无法触碰到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眸是突然看到了先前没用完的火药。眸光动了动,她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嵇衡,帮我做一件事。” 是夜,云景迎着微弱的月光仍在赶路,却突然看到前方亮起了璀璨的烟火,靛蓝交错,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瞳孔。 是她。 云景抓着缰绳的手顿了顿,只有嵇灵才能制出这么璀璨的烟火。 她在等他。 眼眶泛红,云景笑了,抓着缰绳追逐烟火而去。 几日后,云景如愿到了湘国。如梦里一般,关口汇聚了好几拨人,令人寸步难行。 但他并未像梦中一样冲动,而是上前和守卫打了招呼。 “我是大夫。” 威逼利诱之下,他过了关口,只是人一进去,身后大门便紧闭,映入他眼前的,是簇拥在城门的难民。每个人都想进去,但地上的枯骨和残骸告知了云景这一场博弈有多惨烈。 但他无心去管,径直往云村的方向赶去。 “这烟火都放了好几日了,你那王妃真的会来吗?” 云村,嵇衡给她端来了药,打趣地问了一句。 “他不可能不来。” 嵇灵神情淡淡,她这几日的症状已经缓和了不少,完全得益于嵇衡的无奇不用,而这法子用在别人身上,恐怕还没治好疫病,人就已经没了。 “行,我也好奇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我们嵇家少主这么死心塌地。” 嵇衡勾了勾唇,正想转身出去,就见一男子破门而入。他神情是焦急,一张引人生出凌虐之心的脸沁着几滴冷汗,完全将嵇衡抛出了视线,跑过来紧紧抱住了嵇灵。 “灵儿。” 怀中的温热切实,云景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怕都沾染吗?” 嵇灵被他按在怀里有些无奈,嵇衡如此,云景也是,现在的医者都那么自信吗? “我还巴不得有机会以身试毒呢。” 嵇衡笑了笑,心中其实也有分寸。 “你是谁?” 云景没松开嵇灵,转头看向了嵇衡。 “嵇家嵇衡,见过少主夫人。” 嵇衡眸光微动,朝着云景行了一礼。 “嗯。” 云景点了头,看着嵇衡眸色平静。 “她身上的情蛊是……” “是我。” 云景直接承认了,倒令嵇衡有些侧目。他就这么承认了,让自己很难做啊。 “我自愿的。” 嵇灵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从云景怀里钻出来解释了一句。 “尊重,祝福。” 嵇衡眉心一跳,无奈地摊开了手。而下一刻,他又变了色。 “以身养蛊?你是蛊王?” 嵇衡盯着云景白得过分的长指说了一句,眼中全是震惊。 养血蛊的都是狠人,以身养蛊的更是跳出了生死之中。 “嗯,所以呢?” 云景神情淡淡,被发现了也不变色,倒是看着嵇衡的眸色多了几分欣赏。 “怪不得,反正你百毒不侵。” 嵇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与嵇灵的接触也只敢止步于把脉,云景却是上来就亲密接触。 云景没说话,重生伊始是天意弄人,现在天道束缚不了他,他的体质自然是一往无前。 “那就先不打扰了。” 嵇衡识趣地退了出去,心中却暗道了一句极品。 “什么是以身养蛊?”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是在担心你 嵇灵抓着他的衣领,眸光暗了下来。 “共生。” 云景抿了抿唇,也没有隐瞒她。嵇灵闻言手一顿,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云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言说驯服的过程有多血淋淋。 嵇灵自然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无言地抓紧了他。 “我做了一场梦。” 云景抚着她的脊背,突然说了一句。 “我……看见你了。” 嵇灵一怔,说出了自己的梦境,竟是意外地发现竟然和云景重合了。 “嵇灵,你只能跟我一起死。” 她不能抛下他,他已经承受不住了。 “别……” 猝不及防唇齿相依,嵇灵想推开他,即便他真的百毒不侵,也不能这么冒险,可云景没给她反抗的余地,鲜血交融,喉间尽是浓烈的血腥味。 云景抛弃了所有的顾忌,此刻只想确认她是真实的。 “云景!” 头发发麻,嵇灵一脚踹开了他,云景跌在了地上,唇边溢出了鲜血。 “你别发疯。” 嵇灵抬头擦去了唇边的血,拿出绢帕朝他走过去,云景却侧过了脸。 嵇灵也来了气,按着他强硬地给他擦干净了。 云景仍是转头不去看她,眸中落了泪。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嵇灵蹙起了眉,有些无奈。 不见思之若狂,见到了又要闹脾气。 “你现在都会推开我了。” 云景冷笑了一声,他一腔惶恐无法安定,换来的却是她的避让。 “我……” 嵇灵真想一巴掌拍醒他,她这是抗拒吗,她是怕他也染了病! “我是在担心你。” “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 云景转过头,骤然提高了音量,将嵇灵吓了一跳。 “你别这样。” 嵇灵攥紧了手中的绢帕,一语难言。 “抱歉。” 云景迟迟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空,抓着长发有些崩溃。 嵇灵心情有些复杂,沉默地看了他一会。 “你先起来,地上凉。” 嵇灵伸手想将他拉起来,却被又一次拒绝了。 “我冷静一会。” 云景自己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房里又只剩了她一人,只是舌尖传来的刺痛提醒了她方才发生了什么。 “药石无医。” 她无奈地坐回了椅子上,扶着额头说了一句。 云景走出门外,身躯抵在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神情疲惫又痛苦。 一次又一次的噩梦,他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嵇衡在一旁将他的痛苦看在眼里,却是不太能明白他。 这少主夫人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啊。 嵇衡在心里叹了一句,但没有多管闲事。 另一边,七国联盟驻地。 “云景也进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沈槿安狠狠地蹙起了眉。 他原本以为嵇灵这一次必死无疑,却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嵇衡来,现在是连云景也跟过来了。 “你们就这么让他进去了?” 沈槿安冷笑了一声,这群废物真是担不起大任。 闻言的黑衣人低下了头,他们也想拦,但云景拿着天一阁的阁主令牌下令要追杀他们所有的亲眷,众人想拦也是有心无力。 他们能暗地里追杀嵇灵,可云景能直接明着来反杀他们,本来招惹上嵇家和天一阁就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主子为什么非要坚持。 “滚。” 沈槿安暗道了一句晦气,他自然也清楚云景疯起来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他比对方更没有顾忌罢了。 “她暂时死不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沈槿安冷哼一声,看向了偷听了一会的嵇白。 被他发现,嵇白也不惊慌,抬脚走了出来。 “你和云景博弈,又能有什么好处?” 嵇白神情淡淡,嵇家不到紧要关头不会露面,但现在的天一阁,已经快查到七国联盟头上了。 “他只是个蠢货罢了。” 沈槿安不屑地笑了一声,一个杀手组织的掌权人暴露身份,本就是最大的弱点,稍作舆论,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那就且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 嵇白也笑了,长指突然抚上了沈槿安的脸,后者不由一怔。 “盟主,人生得意须尽欢。” 嵇白主动挽了上去,沈槿安眸色骤暗,径直抱着人去了床榻。 没多久,嵇白衣裳整洁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几近癫狂的沈槿安,唇边勾起了冷笑。 他下了那么久的药,终究是没有白费。 当年云景离去之前,他问过对方如何不动声色地制造幻觉,云景当时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但还是给他提供了方向。 越恐慌或渴望的,就越容易形成幻觉。 但沈槿安可并不好骗,嵇白拿出了匕首,不惜在自己身上制造了伤痕。 沈槿安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衣衫凌乱、面色苍白的嵇白。 “阿白?” 沈槿安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脸色顿时变得很复杂。 “别碰我。” 嵇白厌恶地闭上了双眼,声音有些沙哑。 “我……” 沈槿安欲言却止,转身走了出去,很快就有人抬来了热水。 嵇白坐进了浴桶里,看到一旁的药膏,反手就扔了出去。此事治标不治本,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只是让他就此杀了沈槿安,也不实际。 此时,沈槿安站在门外,有些头痛。 他怎么就真的这么做了? 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他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的嵇白已经从浴桶中走出来,未被里衣遮掩的白皙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沈槿安将这副景象收入眼底,眸色又暗了几分。 “你以后就留在这里。” 沈槿安抿了抿唇,对着嵇白说了一句。 嵇白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别倔,你也跑不掉了。” 沈槿安抚上了他的长发,眼中溢出了前所未有的宠溺。 “你不就是想要一个玩物吗,现在如意了?” 嵇白的态度并未就此软化,但沈槿安已然不是很在意。 “你要如何作想都可以。” 沈槿安轻笑一声,放开了他。 此时,湘国云村,听到底下人的话,嵇灵蹙起了眉。 “还是没有消息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嵇白就这么被带走了,杳无音讯。 连沈槿安也不见了踪迹。 按理说,他们是离不开湘国的,但如今找了一圈都没有消息。 连云景进来都不容易,他们是怎么不动声色地离开湘国的? 嵇灵有些头痛,脑中却突然浮现了一个想法。 沈槿安已经不止一次浮出水面了,七国联盟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他们是真的没发现吗?还是…… 答案呼之欲出,嵇衡却突然唤了她一声。 “你该喝药了。” 平静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考,嵇灵回眸,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碗。 “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过两日就走。” 嵇衡玩味地笑了笑,他和云景双管齐下,效果明显,嵇灵要是再不痊愈,他们也不必再从医了。 “这么快?” 嵇灵闻言有些错愕,饶是知道他这次前来的目的,但他这即来即走也太迅速了些。 “嗯,出去可能还要费些功夫。” 嵇衡点了头,混进来容易,出去就有些难办了。 “好,有机会再回族地看你。” 知道族中的规矩,嵇灵也没挽留。 “对了,你的死脉,我还是没能看出原因来。” 说到这里,嵇衡又忍不住蹙起眉来,嵇灵一切都好,就是这脉象,一语难言。 “无碍。” 嵇灵摇了头,她已经有些看开了,解决不了的,就不必庸人自扰。 “随你,祝你和王妃安好。” 嵇衡抬眸时看到云景走过来,拿走药碗笑着离开了。 “各国支援的人到了。” 云景淡漠地说了一句,便走了过去,嵇灵伸手拽住了他。 这都过了好几日了,他的气怎么还没消? “放手。” 云景眉心生痛,甩开了她。 “你能不能……” 嵇灵正想跟他好好说话,却见云景突然皱了眉,在她眼前吐了血。 “云景!” 嵇灵神情大变,只见他脸色煞白,整张脸都变得很难看,下一瞬便在她怀里晕了过去。 她连忙将云景扶进了房,把嵇衡喊了过来。 嵇衡的长指搭上云景的脉搏,很快就蹙起了眉。 “他……怎么样了?” 嵇灵看他神情凝重,一颗心提了上来,云景也染了病吗? “我对我毕生所学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嵇衡收回了手,太阳穴狂跳。云景这脉象,是灯枯油尽,即便是垂暮之人,也没有他这么岌岌可危。 可云景还没到而立之年,也没有什么大病难,又怎会如此? 他想不通,眉头越拧越深。 “他……” “我想给他开点药看看。” 嵇衡一拍脑袋就跑了出去,也没管嵇灵是什么反应。 嵇灵一颗心不上不下,又无计可施,只能给云景擦了脸。而嵇衡的药还没过来,云景就已经先醒了。 “你……” 嵇灵刚想说话,天空中突然批下了一道巨雷,直指她房间所在的方向,云景最先反应过来,捞了她一把将她带离,而那道雷刚好就落在了两人方才所在的方向。 于此同时,茅草屋因天雷的袭击骤然轰塌,房梁和茅草全都压了下来,云景将她护在身下承受了所有,生痛地闷哼了一声。 祸不单行,雷电与枯草碰撞燃起了火光,嵇灵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将压着云景的房梁推开,抱起虚弱的人冲了出去。 “什么东西,你们这是遭了天谴吗?” 房屋塌下来的时候嵇衡还在熬药,他第一时间跑开了,回头看着面前的景象,眼皮狂跳。 嵇灵无心去管他,眼里都是怀里的人,却突然发现,云景戴了快两年的玄锁手环居然掉了,碎裂在地。 嵇灵瞳孔一缩,千年玄锁是没有钥匙的,她几度想给他解开都无计可施,现在居然自己碎了? 这完全不是个好兆头。 这时,云景又吐了血,脸色白得过分。 嵇衡也没敢再看戏,迅速拿出了价值不菲的救命药丸。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给云景喂了药,嵇灵眸色发沉,抿唇问了他一句。 “与你无关。” 云景抬头看了她一眼,垂眸是疲倦。 “是你救了我?” 嵇灵声音一颤,心尖生痛,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做的一个梦,那时醒来模糊不清,现在却是突然清晰了。 如果,梦境就是真实的。 “这种问题也需要问吗?” 云景翻了个白眼,打乱了她的思绪,话语中的意思显然与她设想的不一致。 “你……” “嵇灵,我很累。” 云景打断了她的话闭了眸,嵇灵一噎,没再追问。 她抱着云景到了曾经那间偏僻的房屋,放下人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世上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只有她重生了,还是和云景一起重生? 从前她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却是如潮水般尽数涌上心头。 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的和那场梦一样吗? 她死了,云景打下叛军登上了皇位,用尽一切手段要为她逆天改命,重生后,又多次改头换面,次次别离,都是迫不得已。他在躲什么,是天道吗? 这一击雷,直指他们而来,不可能只是巧合,而是……天谴。 他做的这一切,全是因了她,承受了所有的代价,却不曾与她言说。 想到这种可能,嵇灵一颗心被攥紧,心疼到难以呼吸。 他已给出了所有,而她又能拿什么来回应他这份沉重的情感? “你又在乱想什么?” 云景睁开了双眼,看清她的神情,心中叹了一口气,抬眸却又拧了眉。 “没什么。” 嵇灵收敛了神色,而下一刻,云景就将她揽了过来,猝不及防唇齿相依,打断了她所有不好的情绪。 她伸手扣住了云景的脑袋,也给了他回应。 “乖一点,去给我煎药。” 待她神情迷离,云景才松开了她,嵇灵意识不强,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云景看着她离去,低头看向自己已经没有了束缚的腕骨,眸光渐沉。 终究还是失效了吗? 即便是战楚云,也救不了他。 他扶额叹了一口气,将身上所有的力度都靠在了床上。?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别给我添乱就行 两日,嵇衡如期离开,嵇灵还没明白他是怎么出去的,前者就已经没了身影。 这两日,云景的气色缓和了一些,嵇灵正想着下一步怎么做,无忧就带着北国的人找上门来了。 “主子已经好了?” 无忧见到她还有些震惊,来的时候还听闻嵇灵危在旦夕,现在却是完全看不出有恙了。 “嗯。” 嵇灵点了头,并不想多提族地的人。 无忧闻言若有所思,抬眸时突然看到云景走过来,脸色骤变。 云景也对上了他的视线,支开了嵇灵,单独与他谈话。 “你可真是不想活了。” 无忧一眼就看清了他如今的状况,云景先前就应该没了,却不知哪来的机遇延续了下来,现在,那份机遇再次被打消了。 能打破那份机缘的,唯有以命换命,而现在看来,还不仅仅只是一条命。 “你们有孩子了?” 无忧压低了声音,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确切。 “嗯。” 被他看出来了,云景也没有很意外。 “你可真是不要命……” 无忧的神情顿时变得很复杂,上一次的二选一不仅仅是试探,更是警告,可他非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冒昧问一下,你先前的机遇是什么?” 孩子都生了,他居然还不死?这是哪里来的力量? “呵。” 云景没说话,冷笑一声,划破了自己的手。 “天府星格?” 无忧顿时睁大了双眼,云景不是天煞孤星吗,他再有本事,也不能换了别人的星格? “如你所见。” 云景也看向了自己的手,当年他借着唐靖的身体下了地下宫殿,临走之前,战楚云以千年玄铁为系,把自己的星格给了他。这一出凭他一己之力做不到,但本就是与天争锋的战楚云可以。 “再好的机遇,也被你挥霍一空了。” 无忧抿了抿唇,心绪有些复杂。 “你做了那么多,她真的知道吗?” 无忧抬起了头,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一方豁出所有,另一方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我咎由自取,她不必知道。” 云景说着,拿出药粉给自己止血,再将掌上的血迹一一洗尽。 “你瞒了她那么久,待她真正明白真相时,怕是要疯。” 无忧摇了摇头,为情所困,至情是祸。 “你不言我不语,那她就永远也不会知道。” 云景的眸光冷了下来,让她知道他能得到什么呢?愧疚吗?他不想要。 “随你,你好自为之,我也帮不了你了。” 无忧敛了眸,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最大底线了。 “你别给我添乱就行。” 云景也不在意他说的什么后果,话落便转身离去。 无忧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神情复杂。 随着各国人力物力的涌进,湘国的疫病平复了,但依旧没有找到源头。 直到有一日,嵇灵被糖糖拉着进了附近香火最旺的寺庙,看到了被封为圣水之源的那口井。 和云景待久了,嵇灵几乎共通了那份警惕与灵敏,糖糖将那碗水端过来的时间,她顿时就蹙起了眉。 “你们都会喝这里的水吗?” “对啊,还经常带回去淘米。” 糖糖不太明白她的疑惑,但还是如实回应了。 “无忧!” 她骤然提高了音量,不远处的无忧即刻现出了身影。 “你下去看看。” 嵇灵指着那口井,无忧看着那口阴森难测的井,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你已经有十八了,下去。” 嵇灵拍了拍手,并未改变主意。无忧被她带回来的时候还小,所有人都会顾及她的年龄有所让步,但是现在,他必须独当一面了。 “我……” 无忧这几年却是是在嵇灵手下混得比较安逸了,见请求无效,只能心如死灰地下了井。 他“噗通”一声便下了井,嵇灵站在井边看着他探下去,没多久,无忧就探出了头。 “主子,井璧里有一具尸体。” 无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暗道了一句晦气。 “能带上来吗?” 嵇灵闻言变了色,眉头紧锁。 “……有点难度。” 无忧微微变了色,这句尸体是被石灰泥封住的。 “你先上来。” 嵇灵眸光微沉,伸手拉了他一把。 “主子,我真的觉得,我也要中招了。” 一到地面,无忧就开始猛烈地呕吐,天知道他刚才看到那具发烂的尸体时有多惊悚,那泡了起码有一个月了。 “别乱说,自己回去清理一下。” 嵇灵翻了个白眼,自己却没有很在意,得了这种疫病痊愈之后,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沾染。 无忧点了头,迫不及待地离去了,这口井差点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这恐怕就是源头。” 嵇灵脸色发沉,很快就将各国的医者召集起来,众人很快就确让了这口井就是源头。这场疫病埋伏很深,井水入千万人,又通过淘米的水进入河流,方方面面,无孔不入。 “那就先把尸体挖出来。” 有人提议了一句,当此举难度极高,又是忙活了七八日,才完成了抽水挖井的工序,而当那句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别过了脸,更甚者是直接吐了。 面目全非,一语难言的触目惊心,突破了可以审核的画面。 嵇灵堪堪维持自己的面色回过了头,认真看了一会,脸色突然又变了。 这具尸体的主人,她好像有点印象。 思至此,她主动走上前去,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于发烂的尸体上翻了一会,很快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他就是北国的人,被沈瑾安顶替的那个少年,是北国药学世家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新一代。她依稀还记得,出发前的少年很腼腆地对她笑了一下。 可就是这样青涩的少年,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得知沈瑾安的隐藏,嵇灵想过对方已经不存活于世,却没想到,他死后还被封在了井里,成为进一步谋害他人的工具,难以入土为安。 “沈、瑾、安。” 嵇灵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心中的恨意又浓烈了几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别救我 “还真的是他?” 茅草屋里,云景得知早有预料的消息,唇边勾起了冷笑。 “嵇二公子如今也在那里。” 玄三补了一句,心中也很是意外。谁能想到,恶名昭彰的沈瑾安,竟然就是素未谋面的七国联盟盟主? 这完全没有关联性的两个人,如今却是合为了一体。 而他们此番前来,完全是中了对方的算计,连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恐怕也是对方早有安排。 既是策划者,又是评判者,沈瑾安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呵,嵇白。” 云景笑得讽刺,嵇白那人看着无害,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善哉。 “沈瑾安好像打算在主子的身份上做文章了。” 玄三眸光微沉,虽已是明目张胆,但他们的身份,确实不是很体面。 “呵,拿我做文章,他自己又算什么东西?” 云景不屑一顾,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沈瑾安将目标转移到他身上也好,他倒要看看,对方还剩下多少精力对付他。 与此同时,七国联盟宫殿,沈瑾安再次从床上醒来,身旁是嵇白安静的脸。 他眸光沉了沉,伸手将人搂得更紧。而他这一动作,嵇白就蹙起了眉,他连忙又放轻了动作。 “阿白。”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眼神沉迷,而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瞬间就惊醒了嵇白。 来人是七国联盟的副盟主,入眼看到一双洁白的腿,他连忙低头关了门退出去。 “你的人可真行。” 嵇白一把推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可不是我的人。” 沈瑾安闻言冷笑了一声,显然和这个副盟主不是很对付。 “跟我没什么关系。” 嵇白眸光微闪,抬头打了个哈欠。 “你先休息。” 沈瑾安眸光微沉,下床走了出去。 “沈瑾安,我还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呢。” 嵇白看着他关上门,抬眸嘲讽了一句。 他也该去收获一下果实了。 是夜,嵇白赤足走出了寝殿,迎面装上百日的副盟主。 “你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副盟主看到他有些错愕,视线却顺着月光落在了他白皙的脚背上,无法遮掩的痕迹轻而易举能勾起心中的凌虐念头。 “我……” 嵇白懒得编理由,欲言又止,故作为难。 “你好歹先把鞋子穿上。” 副盟主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沈瑾安这人惹人生厌,但养的金丝雀倒是不错。 “算了。” 嵇白突然凄清地笑了一声,径直越过他走了过去。 副盟主眸光微沉,跟了过去,顺便打散了跟着嵇白的人,也没有发现嵇白走的方向已经有些偏离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待走到一个高处的楼阁上,楼阁下水波摇荡,嵇白突然回过了头,眼中是疑惑与忧郁。 “这里人人可行。” 副盟主笑了笑,视线一直落在嵇白的一双脚上。 “是吗?” 嵇白笑了,此时光风霁月,晃了副盟主的眼。眼前人和沈槿安其实是一类人。 他笑意渐深,长指抚过了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黑鸟,不一会又将它推走了。 “我回去了。” 嵇白作势要走,却被副盟主拦住,整个人被抵在了木椅上,后仰时眼中是一片水波。 “你这样的金丝雀,很适合被圈养。” 副盟主伏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嵇白故作惊慌,心中却全是冷笑。既然是送上来的机会,那就别怪他利用了。 “放开我。” 嵇白的衣袍被扯乱,正要挣扎,副盟主却突然低了头,在他脚背上落了一吻。嵇白顿时嵇白发寒,这人怎么比沈槿安还令人恶心? “你……他会找过来的。” 嵇白咬了咬唇,我见犹怜,副盟主却是笑了,笑得肆意。 “只是个玩物,你以为沈槿安会为了你跟我算账吗?” 副盟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全是轻蔑,而身下本该惊慌的人却是扬起了笑容。 “你是这么想的吗?那你就错了。” 下一瞬,嵇白一把推开了他,翻身坠下了楼阁。 “阿白!” 来不及看清眼前景象的沈槿安心一悸,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的副盟主眉心一跳,沈槿安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要命? 楼阁之下是通往大河的湖泊,但水中怪石居多,稍有不慎就是头破血流,嵇白堪堪躲过,将人捞过来的沈槿安却是直接与怪石相撞,除了头部,全身的骨头都未能幸免。 “你别救我。” 被带上水面的嵇白推开了他,作势要沉下去,沈槿安忍着疼痛抱住了他,也没有发现嵇白藏在袖里的东西在黑夜的掩盖下随波而去。 “阿白,先上岸。” 怕他还要挣扎,沈槿安直接点了他的穴,带着人上了岸。 “阿白,别哭。” 好不容易上来了,沈槿安也差点晕过去,却又见嵇白落了泪,不得不忍下来安抚他,眼中都是怜惜。 “沈槿安,你放过我!” 嵇白带着哭腔吼了一句,情绪半真半假。 “别闹。” 沈槿有些头痛,伸手想触碰他,这时的嵇白却已经冲破了穴道,迅速站了起来,还推了沈槿安一把。 “人人可行,沈槿安,你还不如杀了我!” 嵇白声嘶力竭,沈槿安却是愣住了。 “什么人人……” 话说一半,沈槿安就猛然抬起了头,冰冷而阴翳的视线几乎要将副盟主刺穿。 “听话,先回去。” 沈槿安此时也清醒了,愤怒压抑了疼痛,从地上站了起来。 嵇白心如死灰,由着沈槿安将他带了回去,而房门一关,里面只剩了他一人,嵇白就露出了原本的讽刺。 沈槿安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对方会越来越依恋他,欲弃不能。否则,他从一开始就下的药岂不是白费了。 嵇白勾唇冷笑了一声,而门外的沈槿安已经找上了副盟主,当着一众高层的面将副盟主一脚踹到了地上。 “我的阿白很好看?” 众人正想拦他,却又将沈槿安直接抓着副盟主的下颚将人拖了起来。 “但是,你怎么就敢肖想他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答应过我的 他沈槿安看上的人,怎么会差,他眸色渐沉,掌中力度在收紧。 “沈槿安,你疯了?” 副盟主憋红了脸,呼吸受滞。 从前他接受了那么多个也不见沈槿安有反应,现在却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 “是又如何?” 沈槿安冷笑了一声,连他自己都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的,他怎么可能容许别人践踏? “盟主,冷静!” 见他真的起了杀心,众人连忙跑过去拉开了两人,但在最后一刻,沈槿安还是给了副盟主一拳。 “别让我找到机会。” 沈槿安甩开了拦他的人,却没有继续冲过去,而是公然宣战。 “呵,沈槿安,你以为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副盟主抬头擦去了嘴边的鲜血,也是丝毫不遑让。 “你自己招惹的麻烦,天一阁已经找上门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你先死,还是你的金丝雀先被我玩死。” 副盟主笑容讽刺,而下一瞬,沈槿安就趁众人不备给了他一脚。 “二十年来你都没能都赢我,是什么给了你如今的自信?” 黑色长靴狠狠地踩在了副盟主的脸上,沈槿安饶有兴致地碾了一圈,这才离去。 “沈槿安,你有本事就离开宫殿!” 副盟主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吼了一句,沈槿安没管他。 留在原地进退两难的众人只觉得头痛,两个盟主为了一个金丝雀对上了,对他们七国联盟一点好处都没有。 而沈槿安一回到房内,就直接吐了血,都不需要解开衣袍,衣袖往上一点,就可以看到触目惊心的伤痕。 听到动静的嵇白看了过去,沉默良久,才抬脚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的沈槿安。 而下一刻,沈槿安就抱住了他。 “阿白,别离开我。” 沈槿安无顾疼痛将人锁在了怀里,他只心悦过一个人,也只有过这么一个人,从前他笑别人愚蠢,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是甘之如饴。 但嵇白只是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回应。沈槿安也不敢抬头去看,因为他非常清楚,此时的嵇白眼里只有嘲讽。 他杀了那么多人,怎么洗也不干净,嵇白是不可能原谅他的。但他此时又痴心妄想地希望,嵇白会为他抛下底线。 “沈槿安,别自我感动了。” “如果你现在死了,我可能真的会高兴。” 话落,嵇白便推开了他,沈槿安伸手想去抓,却因为疼痛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已。 嵇白却是笑了,心情格外的好。 “沈槿安,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嵇白半蹲下来,抬起了沈槿安的下巴,后者眸孔已发红。 那时他没有退路,所有把柄都在沈槿安手上,自觉屈辱的同时,是滔天的恨意。 “总有一会,你会像条狗一样跪下来求我。” 嵇白拉进了两人的距离,贴在他耳边落清了一字一句。 现在,嵇白做到了,他轻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并不是天生就会这些玩弄人心的手段,而是在南方那几年,学会了太多。摸爬打滚,遇见的人越来越多,他没有嵇尘兄妹有家族庇护,但却因为沾上了嵇氏一姓被盯上,是男是女都要强荐枕席,尽管最后避过了,但还是留下了阴影。 他在怨恨之后,学会了报复,他们不是想要吗,那他就成全他们,再让人从高处落下来。他不管别人是什么滋味,但是,他很开心。 就像,现在一样。 沈槿安再嚣张如何,敢动了心思,就要栽在他手里。 “阿白……” 沈槿安被他句句打击,一颗真心被掏出来来回践踏,脸上只剩了痛苦。 “你好自为之,别死在我面前,我嫌晦气。” 嵇白又嘲讽了一句,他可不想沈槿安就这么死了,他还想看狗咬狗呢。 “你是在……关心我吗?” 沈槿安忽略了所有的情绪,只听出了嵇白不想让他死。 嵇白嘴角微抽,很是无语。 “你觉得是就是。” 一厢情愿的人,只听自己想听的话。 “我不会死的。” 沈槿安似是在回答他,但更像是自言自语。只要他活着一天,嵇白就是他的。 嵇白神情复杂,没再管他。 没多久,云景的人便在河流的令一端受到了嵇白千方百计送出来的信。 “你这个哥哥也是很有本事。” 云景枕在嵇灵腿上,迅速看完了那封信,便递给了嵇灵。嵇灵一目十行地看完,神情复杂。 她还顾忌着沈槿安多精明一个人,没想到那么快就栽在了嵇白手里。 “不过你们嵇家人确实是招人觊觎,换我也中招。” 云景笑了笑,飞快地在她唇上蜻蜓一点。 “……你不一样。” 嵇灵眉心一跳,她并不喜欢云景拿自己与那些人相提并论,她和云景是两情相悦,风云和沈槿安又算什么?只因欲念罢了。 云景笑而不语,她答应了当然是相互欢喜,如果她不答应,他未必就能比那两个东西手段光彩。当然,看仇敌不得善终,也是很令人愉悦。 “你答应过我的。” 云景伸手揉了揉她垂落的长发,眸含暖意。 “什么?” 嵇灵一时没接上他的思路,有些疑惑。 “湘国的事情快平息了。” 云景挑了挑眉,她说过的,湘国的事情结束了,就会去陪他。 嵇灵也想起来了,但面露难色,湘国的事情是要平息了,但却抛出了更令人为难的一个,且不说沈槿安掌控着七国联盟会落下什么手段,光是嵇白还在那边这一点,就不能让人安心。 “所以你是要食言了?” 云景看出了她的情绪,一腔热情被浇灭,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我没有……” 嵇灵有口难辨,心绪复杂,而云景已经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嵇灵,你每一次都是这样!” 云景冷笑出声,是无可抑制的心灰意冷,整颗心都在发痛。 “我什么时候……” 她何曾次次食言,而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见云景红了眼眶。 “嵇灵,你就不能多看看我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都还给你 他笑容凄清,嵇灵心一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句话。 “我不会食言。” 良久,嵇灵给了他准确的回应。云景如愿得到了答案,却再没有了方才的笑容。 “云景,你别生气。” 嵇灵沉了一口气,正想去触碰他,却再次被云景躲开了。 “嵇灵,我们和离。” 云景神情淡漠,轻声落了一句。 “什么?” 嵇灵猝不及防,声音溢出了颤抖。 “等你有空了,再来喜欢我。” “在此之前,不必再来找我。” 话落,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与此同时,嵇灵清晰地感知到云景布在四周的人都在一一撤离。 嵇灵整个人是懵的,直到空气都变得稀薄,她才彻底反应了过来。 他真的走了,不再在她身旁留下任何眼线。 嵇灵的长指在发颤,而这时,云景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但她笑容还来不及展出,就已经停滞。 “我都还给你。” 嵇家的梅花令,她打的耳坠,以此,那把藏宝阁的钥匙。 嵇灵咬着唇,看着那些东西迟迟没有说话。 “你也还给我。” 他扼住了她的手腕,情蛊破体而出,连痕迹也没有留下。种下是痛苦,取出却是轻而易举。做完这一切,云景再次转身离开了,而这一次,他没再回来。 嵇灵站在原地,从白日到黑夜,脸色苍白,不再有任何的反应。 暗处的无忧看得直蹙眉,云景这是又要玩什么把戏? 次日晨光破晓,嵇灵看也不看云景还给她的那些东西,让人收了起来,抬脚便加入了拯救湘国的阵营。 六月天,湘国疫病平复,七国也开始离开,在这场从头到尾都被算计的比试中,北国还是拿到了第一,暂时堵住了各国的悠悠之口。 嵇灵和战北启辞别,便带着北国一行人离开了湘国,而刚离开湘国关口,就为听到的一出消息停了马。 “听说了吗?北国那个没落侯府次子,居然就是天一阁阁主。” 茶摊边上的人议论纷纷,而真正令嵇灵有反应的,是后一则消息。 “那这云景,不就是北国的摄政王妃吗?早有预谋,朝廷和江湖勾结。” “什么东西,那天一阁都散出消息了,他们和北国摄政王府已经撇清关系了。” “‘我天一阁阁主云景与北国摄政王情断缘尽,再无瓜葛。’这是原话,那云景已经回了天一阁,好几次都亲自下场接悬赏的人头了。” 嵇灵抓紧了马上的缰绳,一旁的北国人闻言也都朝她看了过去,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骑着马继续前行,让人看不出喜怒。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北国,而嵇灵一到京城,就开始忙着安抚亡者家眷,特别是那个惊才艳艳的少年的家族。逝者已去,生者难平,嵇灵跑了十几趟,才让他们接受现实将少年安葬了。 这一夜,她精疲力尽地回到梧桐院,就看到了等待已久的嵇尘。 “哥哥。” 嵇灵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 “他真的……不回来了吗?” 嵇尘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心底的话。 “嗯。” 嵇灵握着茶杯的手一颤,点了头。 “那……孩子呢?” 嵇尘压低了声音,嵇灵瞬间抬起了头。 “我都给他。” 她冷漠地落下了一句,嵇尘一噎,心绪复杂。 “你怎么可能放得下?” 嵇尘眸光动了动,她为了云景生死不论,现在怎么能分开就分开了。 “他活着就行。” 嵇灵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扣了下去,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嵇尘看着她离去,又在位置上坐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不管两人最后如何,但嵇家是不可能让嫡系血脉流落在外的,她就算真的想给,家族也不会同意。 “云景和嵇灵和离了?”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七国联盟,闻讯的沈槿安冷笑了一声,他这边才刚放出云景是天一阁阁主的消息,后脚两人分离的消息就出来了,真是巧合至极。 “不确定是不是在演戏,但云景确实回了天一阁。” 黑衣人接着说道,这云景行事猖狂,短短一段时间,他的剑已经砍下好几个北国官员的头颅了。如果演戏,那也是做得太绝了。嵇灵毕竟是摄政王,北国的官员被她曾经的摄政王妃杀了,她拿什么来交代。 “他又不是第一次杀人,有什么好震惊的?” 沈槿安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堂堂天一阁阁主,手底下是绝对不可能干净的。 “进一步观察,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沈槿安摆了摆手,正要离开,门外却传来了明显的爆炸声。他连忙赶了出去,而刚抬眸,就看到了云景带着天一阁的阁主站在门外。 “沈盟主,别来无恙。” 云景勾起了笑容,身穿玄色紧衣,让他举手抬足间更为肆意凌厉。 “云景。” 沈槿安的眸色沉了下来,他当初能在云景眼皮底下来去自如,而同样的,对方也能做到,这几息的功夫,又有几座大殿报废,而殿中人,也没能幸免。 “沈盟主三番四次与本阁主作对,此次,就当讨点利息了。” 云景轻笑了一声,身后残忍的杀戮并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玄一在一旁眼皮狂跳,云景在嵇灵面前隐藏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家主子的本性就是嗜血疯狂的。 良家夫郎逃离后宅掀起腥风血雨? 脑中浮现这个想法,玄一的嘴角抽了抽,但手下的动作不比任何人温柔。 “下次再见,沈盟主。” 在沈槿安的人即将围过来之时,云景笑着和天一阁的人离开了。沈槿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憋了一肚子的火。 “沈槿安,你也有今天啊。” 副盟主朝他走了过来,并不在意死了多少人,笑容玩味,幸灾乐祸。 沈槿安自然也是不会在意这些伤亡的,但云景明晃晃的挑衅,让他难以噎下这口气。 “唇亡齿寒,你以为他就会放过你?” 第二百八十章 今日,是我的生辰啊 沈槿安看着他幸灾乐祸,冷笑了一声。 他们甚至还没找到天一阁的位置,云景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而他们就算找到天一阁也没多少用,天一阁各分阁遍地开花,对方随时可以玩金蝉脱壳。 “呵,你惹的麻烦,倒是让我们平添是非。” 副盟主收起笑容冷漠地道了一句,便转身去收拾残局了。 沈槿安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突然又看到嵇白走了过来,两人相视,皆是无言。 “他没有救你,你很遗憾。” 方才的云景,显然是有能力将嵇白带离的,但对方好像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他救我做什么?沈槿安,你太高看我了。” 嵇白自嘲地说了一句,他这话说得也没错,若不是为了嵇灵,云景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们和离了。” 沈槿安眸光微动,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嵇白。 “什么?” 嵇白脸色微变,他没有料想到这一出。 “所以,他更不会来救你了。” 沈槿安突然笑了,如果那是真的,也是件好事,嵇灵还没云景这么出神入化的手段,更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来去自如。 “呵。” 嵇白冷笑了一声便沉默了下来,心中却在思考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和离? 别离的第三个月,嵇灵再次见到了云景。 那时她带着官兵在四处巡查,云景的长剑沾了血,不知在跟哪个江湖势力的对持,遍地都是尸体。 云景看到她也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神情冷漠。 嵇灵看着他收剑离去,也没有阻拦。 “今日,是我的生辰啊。” 嵇灵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呢喃了一句。 七月七,是她的生辰,以往云景在的时候,都是会费尽心思的。 他就真的,能将感情收回得那么彻底。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抬脚继续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却不知,她前脚离去,后脚云景就出现在了她方才站的位置。 “生辰快乐。”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语缠绵。 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只是,也只能是这样了。 嵇灵,我已经给你机会了。 夜幕落下,嵇灵才回到了相府。前阵子,嵇尘带着妻儿去洛家了,本就偌大的相府显得格外凄清,无晴倒是想着要给她过生辰,但被嵇灵拒绝了。 她坐进了浴桶之中,神情疲惫,而就在这时,无晴敲了门。 “主子,洛宸公子请见。” 刚想闭眸的嵇灵闻言顿时清醒了过来,却是蹙起了眉。 “他来干什么?” 心下是疑惑,嵇灵去见了他,虽是早已明了,但看到那张几近一个模样的脸,她还是没能那么平静。 “我刚到,叨扰你了。” 洛宸歉意地笑了笑,是和云景截然不同的气质。 嵇灵不置可否,邀他坐了下来。 “我此次前来,是想问你要一纸休书的。” 洛宸直奔正题,嵇灵却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她险些忘了,婚书未止,洛宸仍旧还是她的侧君。 嵇灵回想起来,即刻就去给他写了,见她动作迅速,洛宸突然笑了。 “你就不好奇,我要来干什么吗?” 这么多年来不要,现在却是突然跑了过来。 “为什么?” 嵇灵确实有些好奇,顺势问了一句。 “我要重新入朝为官。” 洛宸将答案告诉了她,嵇灵神情一滞。 “游历了这么多年,我突然明白,所谓的岁月静好只是一叶障目,如今见得多了,也想为黎明百姓尽一些绵薄之力。” 洛宸从她手里将那封信接了过来,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谁,而是从心而行。 “嗯。” 嵇灵点了头,没多话。 “你从前,是认为我贪恋山河?” 洛宸眸光动了动,这些年来他时时回想,嵇灵究竟是为什么会放弃他,现在,却是突然想明白了。道不同,便不勉强。她因为她束缚了他,所以,才放他离去。 “东西拿到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确实是猜对了,但已成过往,嵇灵并不想与他再纠缠,可洛宸却是没有就此离去。 “那他呢,你现在也是选择放过他吗?” 洛宸追问了一句,这一句,也成功让嵇灵变了色。 “洛宸,你管得太多了。”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让无风送客。 “生辰快乐。嵇灵,我还是心悦你,不是不甘。” 离开之前,洛宸的话清晰地落入了嵇灵耳边,但她面色淡漠,让人看不出情绪。 “真是可笑。” 嵇灵回到房中,整个人躺在了床上,右手掩着额头,神情全是嘲讽。 上一世,洛宸为了山河放弃了她,这一世却是突然相通了,改变了两世的夙愿。从始到终,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罢了。 原来所有的人都是善变的,再坚定的信念,也会被改变。 她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刚刚触碰到,就已经落了泪。 这是她没有还给他的,前世的云景送给她的东西,这一世伊始,她主动夺了过来。眸孔有些发红,她攥紧了手中的玉佩,迟迟不能入眠。 她并不想放过他,甚至还想将他抓回来。 但此时的她,却再也没有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 云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要,他不要她一心系在社稷上来回奔波,不要她匆忙回头时才能看到他,可狼烟烽火又岂能休。 嵇灵知道强迫他留下来于云景而言并不公平,除了停留在原地,她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她甚至不敢去问起那两个孩子,只能等着无雨递消息。 所有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无法再去触碰,连这间房也被清理过了,如今的她只剩了手里的这块玉佩。 他们真的要撇清所有的关系吗? 这一别,并没有两宽。 嵇灵抓着那块玉佩抵在额间,泪水濡湿了枕头。 “你们这群废物,什么时候才能有点长进?” 另一边,天一阁某处分阁的主座上,云景撑着侧颚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颈边的耳坠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青色光芒。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本王不同意 他冷声落了一句,跪着的众人没有一个敢反驳。 “继续接,本阁主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不知死活。” 云景冷笑了一声,近来他的身份暴露,不少人自持正义前来挑衅,当然,都只是些不自量力的,但还是看着烦心。 “是,阁主。” 众人领命都迅速消息,只有云景坐在原地把玩着青色耳坠。 暗处的玄一看着他,神情复杂。他就知道,自家主子向来都是两面三刀的。 那时他亲眼目睹云景把那些东西还给了嵇灵,心下极为震惊,他家主子良心回归要放过嵇灵了?云景表现地极为洒脱大方,连嵇灵都被骗过去了。 而得知真相的玄一却为嵇灵点了蜡,云景当然大方了,因为他还给她的东西全是假的,就连收回来的蛊虫,也只是障眼法。 到了云景手里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让出去,嵇灵根本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云景已经笃定了,她一定会来找他。 后宅博取宠爱的把戏罢了。 玄一在心底暗骂着自己的主子,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 而下一刻,云景就点了他。 “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他说的,是桃源那边,不但是嵇灵,此时的云景也不方便赶回去。 “一切安好,并无意外。” 玄一即刻回应了他,突然又开始心疼那两个小主子了,现在应该都会爬了。但在大家族,这也是常态,簇拥成群,但最近的人最难触碰到。 “嗯,过段时间再去看看。” 云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等他把沈槿安弄死了再接出来,太多顾忌也是窝火。 而此时,被牵挂着的两个小主子正在互相瞪眼,每日都在大闹,完全没有一点挂念爹娘的意思。 嵇初的袜子被云镜扯掉了,气得她爬过去拍了他一巴掌,云镜小脸发红,有点懵,反应过来,眼眶又红了。 “初初,你别总欺负哥哥。” 无雨走过来拉开了嵇初,这个小祖宗是个蛮横的,她不高兴了,谁也别想高兴,而云镜却是个打不还手的,会委屈,但你要是真把两人分开了,他才真的要哭。 嵇初不乐意听到她的话,蹬着小脚丫爬开了,和往常一样,嵇初还没离开多久,云镜又跟过去了,速度比小祖宗快,很快就跟上了。 嵇初不待见他,推了他一把,云镜被推翻在地,懵了一会,终于哭了。无雨很是无奈,却又见嵇初爬了回来,有些嫌弃地给云镜擦眼泪,后者瞬间又笑了。 无雨:“……” 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二日,嵇灵上朝时,惊然发现洛宸就站在她不远处。 他的官职升得那么快吗? 而她还来不及深思,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昨日诸大臣联名上谏,提出让太女秦宁参政,试着处理一些国事。如今皇室血脉凋零,纵然是太女不学无术,也是唯一的指望了。 “本王不同意。” 这句请求刚出,嵇灵就下意识地出言反对。一个会弃国投敌的人,天生的劣根性是改不了的,她宁愿是从宗室里挑出一位。 而她这话一落,所有人包括女帝的视线都朝她看了过来。 “陛下,太女多年未曾参与政事,怕是不堪大任。” 嵇灵向前了一步,不加掩饰地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万事皆有开始,摄政王又怎能空口鉴定太女殿下不堪大任?” 提出这个建议的主事人也站了出来,对着嵇灵嗤笑了一声。 “若是太女殿下真的心系天下,又何必到了现在才入朝?” 嵇灵毫不遑让,上一世的秦宁是她竭力在辅助,如今她刻意撤了出来,还作了些手段,本就没什么恒心怎么会积攒出什么本事,倘若有一天登位了,也只是个昏君罢了。 “摄政王殿下真的是一意孤行,只要有恒心,万事皆不会晚。” “呵。” 嵇灵冷笑了一声,偏生秦宁就是个没恒心的。 “陛下,臣自请辅助太女殿下。” 陈大人见不得她这样冷嘲热讽,将女帝也拉入了战场。 “原来陈大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嵇灵即刻冷笑出声,将陈大人呛了一下,进退两难。 而女帝却只是看着两人在争吵,没插进去一句话,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两人挑起了战局,朝中人也有别的意见,很快就热闹起来,好不容易下了朝,双方还针锋相对地推了一把。 “灵儿,你方才太尖锐了。” 洛宸跟在嵇灵身后,等到离开了人群才提醒了一句。嵇灵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但太女毕竟是女帝所出,她这般直戳脊背骨,女帝必然不会很高兴,说不好还会迁怒于她。 “我向来如此。” 嵇灵冷笑了一声,一想到秦宁,她就想起前世的惨烈景象,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 “君心难测,毕竟……”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回族地。” 嵇灵打断了他的话,洛宸一噎,她可不就是有恃无恐吗?别说是女帝如今还是对嵇灵信任有加,即便真的有一天厌恶了,女帝也不能将嵇灵如何。 但也很显然,嵇灵不会甘心就此退出朝堂的。 “那你也不能太直接了。” 洛宸低下头来跟她分析如今的情形,嵇灵听得有些不耐烦,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而这一幕却落在了某些人眼中。 “陛下任我为御林军副统领。” 良久,洛宸才言明了如今之职,嵇灵顿时眉头紧锁,陛下是怎么想的,她如今身兼御林军统领,把洛宸塞过来想干什么? 她的情绪写在脸上,洛宸笑了。 “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显而易见。” 嵇灵翻了个白眼,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洛宸拉了回来。 “我记得,他当年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洛宸拉着她,看向了一旁的石梯。当时的云景设计了她,为了离间他们的感情。 “为此,你让我从高楼摔了下去。” 他直接挑明了当年的事情,嵇灵警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嵇灵,你真的就这么喜欢他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跟你不一样 洛宸逼近了两人的距离,眸底是竭力压制的愤怒。 “与你无关。” 嵇灵再次后退,洛宸笑了,眼中溢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我要是也摔下去,你会心疼我吗?” 他后退到了石梯上,嵇灵瞳孔一缩。 “洛宸!” 他是疯了吗! 可她来不及阻止,洛宸已经从石梯上摔了下去,他没有云景的防备,当即就吐出了血,脸色却已经挂着笑容。 “他确实是豁得出去啊。” 洛宸凄美地笑了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嵇灵眉头紧锁,只能将人捞起来再次进了宫。 太医院里,嵇灵守了他一夜,直到第二日,洛宸才睁开了双眼。 视线交接,嵇灵很是无奈,她真的很想将人置之不理了,但洛宸是在她眼皮底下出事的,她无可逃脱。 “灵儿。” 洛宸从床上坐了起来,很是头痛,嘴唇干裂,满脸是苍白无力之态。 嵇灵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同样的事情,不要做第二次。” 看着洛宸将那杯水喝下去,嵇灵的面色又冷了下来,洛宸手一顿。 “洛宸,你非常清楚,我讨厌被人威胁。” 她厌恶被人威胁,更厌倦别人纠缠不清。 “是啊,我很了解你。” 洛宸突然又平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嵇灵,我不信。” “你明明是心悦我的。” “现在去转身喜欢他,真的没有我的原因吗?” 他站了起来,在逼仄的空间里与她对视,嵇灵眸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涟漪。 “洛宸,你现在追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呢?” 前世今生,已过了十几年,所有的过往情愫,早已被尘封。 “那就是有了。” 洛宸笑着说了一句,语气是笃定。 “你还没有放下我,就去与他一起。” “我与你经历了那么多,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嵇灵,你让我如何自处?” 洛宸抓着她身后的木框几近要崩溃,凭什么,凭什么云景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本该属于他的?只因为一张相似的脸,就走入了嵇灵的世界。 相府和侯府是天渊之别,两人从未有交集,怎么就在他离开后相遇了? “他跟你不一样。” 嵇灵突然觉得头痛,他们完全是两个人,为什么总要纠缠于同一个问题? “我与他当然不一样!” 洛宸突然提高了音量,温雅的公子暴露了嗜血的爪牙。 “他算什么?一个次子,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他何曾敌我?嵇灵,你凭什么弃我选择他!” 是的,在世家大族面前,尽管云景已经势力遍野,但也依旧入不了眼,嗜血敛财的出身,会引人忌惮,但不会被高看。 “洛宸!” 嵇灵忍无可忍,上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说他好,就容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字!” 她这一巴掌用的力度不小,洛宸唇边溢出了鲜血,但嵇灵眼中没有半点怜惜。 “只要本王喜欢,别说是一个次子,即便是乡野平民,他也是好的。” “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若是非要计较,你们洛家,又算是什么东西?” 她冷笑着落下了最后一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不再管洛宸是何反应。 嵇灵面色不善地离开了皇宫,却不料刚到宫门,就看到了眸色阴翳的云景。 “云……” 她心下一怔,话还没说完,就被拽了过去。 马车里,云景疯狂地吻着她,没给她半点说话的余地。 极致的疯狂掠夺了她的意识,待她清醒过来时,已身在梧桐院。 一睁眼,便对上了那双朝思暮想而冰冷的双眸。 “嵇灵,你真是可以啊,这才多久,就和旧情人见上了?” 云景笃定了她会来找他,给了她选择的余地,却没想到还没等到她来,就等到了她和洛宸“相谈甚欢”的消息。 洛宸对两人的相似纠缠不放,同样的,云景也对此耿耿于怀。 “我没有……” 嵇灵声音沙哑,抬眸时却瞥到了云景的耳坠,他不是还给她了吗?还有的,云景的人都收回去了,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得知了她的近况? 但云景并不想听她说话,将她最后一丝清醒也消磨干净。 此时已是烈阳灼日,云景将沐浴完的人放回床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王……王妃。” 梧桐院的人看到他都是战战兢兢,昨日他抱着嵇灵进来,也没有人敢去阻止。 “已经和离了,不必抬举本阁主。” 云景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语气是自轻,但没有人敢去接他的话。他要是真的不在意,就不会气得连夜进京了。 “听说近来有不少人自荐枕席?” 云景将侍女递过来的茶盅扣在了桌上,众人又是一惊。嵇灵本就出身高贵,现在又是位高权重,两人和离的消息一出,就已经有人惦记上了,京中权贵三番四次试探要给她塞人,只是都被嵇灵打发了罢了。 “无晴,列个名单给我看看。” 他语气平静,被点到的无晴确实脊背发寒,她极度怀疑云景让她列的就是猎杀名单。 “……是。” 无晴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而云景看着她也不再有动作,无晴后知后觉,他是现在就要。 她顶着压力让人拿来了笔墨,当众写出来递给了云景。云景将上面的人命一一览尽,笑容渐深。 “都是些名门望族,很不错啊。” 他捏着那份名单,笑得肆意,他从前只当她声名狼藉,今日才知道,他的灵儿,这么受欢迎。 “主子都已经拒绝了。” 四周的低压更越发压抑,无晴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句话。 “嗯,下去。” 云景摆了摆手,视线却还是看着那份名单。 “玄一。” 暗处的玄一被点中,也是一哆嗦,迅速恢复如常走了出来。云景扬手将那份名单给了他,却是什么也没说。 “主……主子?” 玄一语气发颤,主子不会是真的想要将这些人一一清掉? “自己拿捏。” 云景没管他,起身又走进了房间。 第二百八十三章 她要放过我? “我就不应该给你机会。” 云景回房关上门,看着床上的人,唇边勾起了冷笑。 而嵇灵并不知他的情绪,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此时的云景已经没了踪迹。 嵇灵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举手抬足时指尖和脚背都是明显的痕迹,她唤了一声无晴,后者早有准备地进来帮她洗漱。 “我是两日没上朝了?” 嵇灵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一日才和朝臣争执完,就连着罢朝两日,怕是要出事。 “嗯……昨日宫里派了人过来。” 无晴睫毛颤了颤,奈何府中有恶霸,他们只能扯谎说嵇灵病了,但明显可信度不高。 “算了,他呢?” 嵇灵摇了摇头,问的是云景,却见无晴面露难色。 “王妃……昨日就走了。” 嵇灵闻言一顿,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现在日入正午,也过上朝的时间,她也没再进宫,而是去了京郊的南风院。 “摄政王殿下。” 南风院如今的主事人是忆情公子,扶风的旧情人之一,见到她便上前行了礼。 “近来可有异样?” 嵇灵点了头,走进去坐了下来。 “暂时不见什么动静。” 忆情公子面色如常,叶钦走后,他也开始接手暗影阁了。 “风云死了,他们却安分了,这不正常。” 嵇灵的长指在桌上叩了叩,未被长指遮掩的痕迹暴露在忆情眼前,他眸光动了动,心绪复杂。 “属下前两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或许可以顺藤摸瓜。” “嗯,就先这么办。” 两人又是商议了一会,嵇灵才转身离去,而她并没有离开南风院,而是进了扶风曾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房间。 她推开了门,房间还保留着原样,脑中突然浮现了这一世再见到他的第一面,扶风背对着她,后肩上的蔷薇花特别明显。可惜物是人非,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嵇灵拨弄着床沿的流苏,心情也渐渐沉了下来。突然之间无法释怀,曾经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她身后的人,还是永远地失去了。她倚在了床边,沉默地坐了很久。 “扶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良久,她终于是情绪崩溃,抓着床沿落了泪。 她无法抉择,也难以走出困境。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她作出选择,时刻都在提醒她要逃离,而她却又没有退路。 “有时候,我都想随你而去了。” 谁没有几次不顾一切的决然,忘记所有,也放弃一切。 但她逃离后,留给众人的,却只有负累。 直到夜幕降临,嵇灵才从这间房中离去,此时南风院中灯火通明,却不再有一丝热闹与她有关。 她走出了南风院,却又在不远处看到了云景,她抿了抿唇,直接从他身旁越过去了。 “嵇灵。”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云景喊了她一声,但嵇灵没有回头。 但这一次,云景跟了上来。 “云景。” 她停了步,朝他看了一眼。 “如果你真的觉得累的话,那我放过你。” 强求有什么意思呢,强挽,是永远也留不下来的。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没有听他的话,用凌云步法离开,云景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没有了踪迹。 “她……要放过我?” 云景震惊在原地,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结果。 暗处的玄一眉心一跳,很好,翻车了,玩火自焚了。 这还是嵇灵第一次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回应,清醒过来的云景毫不犹豫,当即追了上去。 感觉到云景的脚步逼近,嵇灵勾起了笑容,但很快有隐了下去。 准许你骗我,不允许我骗你吗? 她在心中念了一句,但对上匆忙赶来的云景时仍是冷漠。 “阁主,别拦路。” 她眸光微动,语气是疏离。 “我……” 云景一噎,先推开她的是他,现在自食恶果的也是他。 “我如你所愿了,你也放过我。” 嵇灵冷声落了一句,抬脚要走,又在意料之中被他拉回来。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人心果然是经不起试探的,云景现在心尖隐隐发痛。 “‘我天一阁阁主与北国摄政王情断缘尽,再无瓜葛。’这句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嵇灵拍开了他的手,嘲讽地后退了一步。 “你明知……我只是气话。” 云景已经败下阵来,神情有些懊恼。 “是啊,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不高兴。” 嵇灵自嘲地笑了一声,半真半假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将重逢的喜悦消磨殆尽。 “对不起。” 心间刺痛,他语气低微,揽着人的力度却不温柔。 “我错了,灵儿,原谅我。” 云景将她锁在怀里,距离之近也让嵇灵看清了他耳边的青色耳坠,他身上的这一个,才是真的。 当时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让人收起来了,现在看来,他从头到尾都在说谎,东西没有一样是真的。 “劳阁主抬爱,您还是放过我。” 发现真相的嵇灵此时是真的生气了,他将东西还给她的时候她有多心疼,现在就有多想撕了眼前之人。她知道他不计手段,却没想到有一日这些手段真的落到了她身上。 “你原谅我,灵儿。” 云景声音有些颤抖,但并没有放松一点力度。 “我可不管怪你。” 嵇灵伸手要推开他,刚触碰到胸膛,就看他蹙了眉。 “你怎么了?” 嵇灵脸色一变,长指收回来时竟染了血迹。 “我没事。” 云景眸光闪了闪,嵇灵却不容分说地将他的衣领扯了下来,一道明显的刀痕暴露在眼前。她说他近来怎么一反常态地爱着了玄色衣袍,原来是为了遮掩伤痕。 “云景,你真是可以。” 嵇灵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云景低下了头。 “那你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他顺势将自己也利用了进去,嵇灵气得发颤,真想一手了结了他。 “还不处理伤口,你是想死吗?” “你死了也好,正好让我带着孩子另寻夫郎。” “不可以!” 云景突然抬起了头,眼中是极致的阴翳。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的妻儿,怎么能拱手让人? “那你还废什么话?” 嵇灵并不受他震慑,迅速将人拖回了相府。 云景那一身玄衣被嵇灵扒得干净,也让她看清了他身上不止这一处伤口。 “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算什么杀手头目?” 嵇灵咬牙切齿地给他处理好,眼中也溢出了心疼。 “我……” 云景抿了抿唇,也没有说出是因为想着她失了神才会不慎被伤。 “东西倒是收拾地干净,你就自食恶果。” 如今的梧桐院已没了云景的衣袍,嵇灵随手扔了一件外袍给他。 “算了,我就这么躺着。” 云景也没穿她的外袍,只着亵裤便钻进了被窝。 “云景,你要不要脸?” 嵇灵顿时瞪大了双眼,他现在是不装了,连脸都不要了。 “我是伤患,殿下不能强人所难。” 他撑着脑袋侧身看她,长睫毛眨了眨。 “玄一,去把你家主子的衣服拿来!” 嵇灵瞪了他一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去命令玄一。 玄一动作迅速,云景略表遗憾地穿上了衣袍,但那一身若隐若现的白衫更令人气急。 “你们主仆是串通好的?” “我没有。” 云景往被窝里缩了缩,模样羸弱又可怜。 “算了,你不要脸我也没办法。” 嵇灵放弃了与他争执,坐到了一旁的书桌前。 “你在干什么?” 云景看着她在桌前坐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不由问了一句。 “处理你惹下的烂摊子。” 嵇灵面色不变,也没有回头。云景将两人“情断缘尽”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族长那边已经递来消息问她要不要将云景在族谱上除名了。 “回头你自己跟族长解释去。” 嵇灵吹干了纸上的笔墨,正要装进信封,却被走过来的云景夺走了。 “把孩子接回来,沈槿安如今已不足为惧。” 云景话落,便提笔在信纸后添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你……越发猖狂了。” 嵇灵嘴角微抽,他是怎么在短短几日换了两种措辞的。 “京城现在很安全,而且消息给过去,你们嵇家也会派人过来。” 云景笑了笑,天各一方终究是不美,他已经找到沈槿安了,多加小心就行。 “好,毕竟初初是新的继承人,也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 他们嵇家有一整套从幼时到成年的培养经验,这是单她和云景无法企及的。 “嗯,我过两日就出发。” 云景点了头,让别人代劳终究是不放心,还是要自己去。 “所以你是打算玩父凭子贵的戏码?” 想到这里,嵇灵突然抬起了头,眼中带着兴味。 “嗯,豪门夫难为。” 云景轻笑了一声,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七国联盟寝殿,被褥被鲜血染红,整个寝殿被团团围住,而罪魁祸首却是笑着站在一旁不受影响。 “都滚下去!” 沈槿安心口微偏的位置被插了一把匕首,血流不止,但他还是强撑着清醒。 “盟主,这样不识好歹的人你还留着他干什么!” 沈槿安的亲侍不由说了一句,闹出那么大动静的不是别人,正是嵇白。先是挑起两个盟主的不和,又伤了沈槿安,七国联盟上下都恨不得一手掐死这个祸水。 “下去!别让本盟主说第三遍!” 沈槿安的脸色冷了下来,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只留了一个为他处理伤口的医师。 嵇白全程冷眼旁观,直到医师也离开了,只剩了他们两人。 “阿白,以后不要这么冲动。” 沈槿安脸色苍白,如果他方才真的晕了过去,嵇白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很清醒。” 嵇白冷笑了一声,并不退让。 “阿白,你要我怎么办?” 沈槿安突然感到了疲惫,他是不会放手的,只是现在的相处,越来越糟糕了。 “随你的便。” 嵇白神情冷淡,心底却在思考如何离去,如今他已经践踏完了沈槿安的底线,七国联盟上下都对他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再留下去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 只是他一旦离去了,沈槿安这条疯狗不好控制。 沈槿安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转身走了出去。与此同时,嵇白脑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八月风高,七国联盟的寝殿不知何时燃起了大火,沈槿安出了门,他的金丝雀还被锁在寝殿里,而几乎是有意识地,七国联盟的人没有进去将他带出来。 待沈槿安回来的时候,原来的寝殿只剩了一片废墟。 “人呢?” 沈槿安本来还比较镇定,而待他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嵇白时,他开始慌了。 “盟主,火势太大了,属下没能将嵇公子救出来。” 心腹跪了一地,沈槿安眼前骤然失色。 “怎么可能……” 沈槿安步步向前,脚步踉跄,明明他离开前,嵇白还生动而厌恶地看着他,不过是过了两日,人怎么就没了? “盟主节哀。” 亲侍低下了头,这场大火之火,尸骨无存,不再有如何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你们没有救他。” 沈槿安盯着那片废墟看了很久,突然回过了头。 心腹瞳孔一缩,而未来得及辩驳,就已经人头落地。 “谁给你们的胆子?” 沈槿安在一瞬间将痛苦收敛,暴露出来的是嗜血阴翳的本性。 “盟主!您清醒一点!” 七国联盟再次被鲜血染红,而这一次,是沈槿安动的手。无论是权贵还是心腹,参与此事的,没有一个能活着逃离他的剑。 而另一边,嵇白从河流下游爬上岸,有些嫌弃地吐了两口水。 “二公子,主子让属下来接你。” 嵇白一抬头,就看到了抱剑走出来的玄三。此时的玄三也有点佩服他了,竟然就这么从沈槿安眼皮底下逃出来了,这嵇家二公子也是个人才。 “你家主子……他们不是和离了吗?” 嵇白看到他有点懵,自己大费周章地逃出来,结果云景是早有准备了? “消息不实,以后再说。” 此地不宜久留,玄三抓着他迅速消失在原地。?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做个人吧云景 玄三带着人很快就离开了七国联盟的势力范围,一到目的地,就遇到了嵇家人。 “二公子,少主让属下来接您回族地。” 来人朝嵇白行了一礼,眼中没有多少尊重,却也没有轻蔑。 嵇白借了“假死”逃脱,此后已不宜再出现在他人眼前。沈槿安本来就是个疯狗,现在或许会愧疚,但一旦发现嵇白骗了他,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待进了族地,嵇白就是真的在这世上“消失”了。 “好。” 嵇白点了头,脸上是真诚的笑容,他的妻儿如今都在族地,此番前去就是归家。他将得到的消息都给了玄三,这才改头换面随着族人离开了。往后,传出的便是嵇家二公子葬身于火海的消息。 此时,相府大门。 嵇灵已经在门前站了小半日,当那辆熟悉的马车闯入视线时,她瞬间眼前一亮。 “云景!” 嵇灵连忙走了过去,而她先看到的不是云景,而是一身红裙的嵇初,小丫头直接扑到了她怀里,遮挡了她的视线。 “初初。” 嵇灵笑着将她抱了起来,几个月不见,小丫头也有些重量了。小丫头很高兴地往她颈窝钻,竭力地闻着她的味道。 “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们真的不黏人,事实是一肚子心事。” 这时,云景也抱着云镜走了下来,云镜抓着他的衣领缩成一团,而一看到嵇灵,大眼睛瞬间绽放了光芒。 “是吗?” 嵇灵笑着揉了揉云镜的脑袋,他很快就红了眼,小脸埋在父亲的臂弯里,但没有移开视线。 云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两个小东西在他们离开后并不怎么闹腾,而他此次前去一见面,就被一左一右地抓住了衣袍,寸步难行,得了闲走开两步,又很快被追上来。 “先进去。” 嵇灵捏了捏云镜红了的脸蛋,吩咐人将东西都搬进去。 两个小丫头第一次回相府,初时还因为陌生而好奇,而一回到梧桐院,熟悉感便涌了上来,很快就露出了高兴的笑脸。 “折腾了那么久,先让他们睡一觉。” 嵇灵和云景给两个孩子洗了澡,正要将两个孩子放回床上,却遭到了抵触,无奈之下,只好扑了张毯子让他们在地上玩。 “先出来说点事。” 云景拉着嵇灵走出去,刚走到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回头一看,原来该在地上坐着的云镜竟是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两人走来。 嵇灵和云景匆匆对视了一眼,眸中皆是震惊,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大的欣喜。 云镜第一次走路,脚步有些不稳,最后抱住了云景的腿。 “这孩子无师自通啊。” 嵇灵眼中添了柔光,蹲下来正想揉揉他的脑袋,却突然看到嵇初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速度比哥哥还快地扑到了嵇灵怀里。 “初初。” 嵇灵眼中的高兴溢了出来,喜出望外地在小丫头脸上亲了一口。 “这么下去,两岁就可以练武了?” 云景也蹲了下来,很是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做个人云景。” 嵇灵狠狠地蹙起了眉,四岁都已经是苛刻了,他还要是两岁。 云景笑而不语,心思都落在了逗孩子上。 当日下午,嵇尘也回到了相府,尽管他早有猜测,但看到几乎是凭空出现的两个孩子还是懵的。 “太像了。” 嵇尘第一眼看到的是嵇初,眼前的小丫头和他记忆中的嵇灵完全重合了。 嵇初看到他有些茫然,但出于血脉的亲近,她没有多抵触。 “她叫什么?” 嵇尘摸着她的头发,万种情绪涌上心头。 “初初。” 嵇灵应了他一句,嵇尘笑了,但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初初。” 嵇尘将小丫头拥入怀中,眸孔发红,情绪抑制不住地发颤。 相府上下都知道,嵇灵会说话时第一个喊的不是娘亲,也不是父亲,而是哥哥。 他们那么深的情感,却在后来被他毁得干净。 “你别吓到她。” 云景面色不善地蹙起了眉,而此时的嵇初却是伸出了小手,给嵇尘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嵇尘一愣,随之而来的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喜悦。 “嵇尘,这是我女儿。” 云景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小丫头夺了回来。 “我是她舅舅。” 嵇尘看他这般小气也不生气,转头看向了云镜,在后者的脑袋上揉了揉。 “这是小镜。” 嵇灵的话一说出口,嵇尘便共通了隐藏在名字后的用意。 “挺好的,舅舅回来得匆忙,改日再给你见面礼。” 云镜还是羞涩,被他亲昵地揉了几下便红了脸,往娘亲身后躲。 “小钰和小逸呢?” 半天只看到他一人,嵇灵不由问了一句。 “回来的时候惹了些小病,我让池儿先把他们带回去了。” 嵇尘轻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很大忧虑。 “转凉了,是应该多注意一些。” 嵇灵点了头,小孩子是容易生病,但有云景在,她不必怎么忧心。 “族里的人也快到了,需要我帮着应付吗?” 嵇尘抬头问了一句,嵇灵是继承人,子嗣需要遵循更严密的礼度,族里此次前来,从教养到武学,都安排了特定的人。 “不必,交给云景就可以了。” 嵇灵笑得真诚,这本就是云景该操心的。 “……我觉得,他也有点危险。” 嵇尘眸光复杂地看了云景一眼,他们嵇家还从未出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主母,待族里的人来了,云景也少不了被教训。那些人铁面无私起来,谁说情也不好使。 “哦,是吗?” 嵇灵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云景一言难尽的表情,并不担扰,而是觉得好笑。她非常相信,那一套礼仪,云景在前一世就学得很透彻了。 “相信我,谁也不能从他手里得好。” 嵇灵压着声音说了一句,嵇尘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先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 嵇尘没再和她多聊,打完招呼就转身走了。 “你还真当我听不见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他在伪装 云景伸手捏住了嵇灵的脸,这对兄妹现在都能在他眼皮底下诽谤他。 “你听见了就听见呗,我又没有说错。” 嵇灵眨了眨眼,并不受他的威胁。 “是,你说得对。” 云景冷哼一声,不再与她计较。 当日,摄政王添了一对子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众人对这对凭空出现的兄妹心存好奇,但前去打探消息的人都被扔回来了,现在的相府固若金汤。 而第二日,嵇家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京,正如二十九年前嵇尘出世一样。还有印象的老人对着这盛况唏嘘,而京中新贵的求知欲则是达到了极致。 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领头人是骑着马上的青衣女子,她神情冷淡,发髻疏得整齐到没有散落的碎发,正襟危坐而一丝不苟。 队伍的两侧是持剑的嵇家军,他们目光凌厉,气势比京城御林军还有凝练几分,但都是目标准确地前往相府。 嵇灵到了大门迎接,而一看到为首的女子,就不由自主地凝了眉。 嵇滕,嵇家最严苛的教养夫子,也是负责了她长达八年的人,想起过往,嵇灵忍不住有些发怵,但还是上前行了礼。 如今,她已年逾五十了,但因为自律,看上去也就三十多。 “滕夫子。” 嵇灵行了这几年来最标准的礼,嵇滕微微颔首,将她扶了起来。 “少主也长大了。” 嵇滕感叹了一句,时过境迁,曾经任性的小丫头早已亭亭而立,足以阻挡惊涛骇浪。 “夫子先请。” 嵇灵笑着请她先进了门,心里却在为云景和一双儿女点了蜡。 果然,嵇滕一看到云景,便蹙起了眉。 “煞气太重,气度欠佳。” 她上来就挑了刺,云景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嵇滕很快就转移了目光,看向了正在玩乐的兄妹。 饶是她的目光太明显,嬉戏的两个小家伙安静了下来,嵇初疑惑而镇定地看着她,而云镜已经躲到了妹妹身后,耳根微微泛红。 “目光坚定,是我们嵇家的孩子不错。” 嵇滕认可地点了头,对着云镜却又蹙起了眉。 “太怕生了,要尽快矫正。” 大家族出来的孩子,不能怯懦。 父子二人都被嫌弃了,嵇灵莫名想笑,但生生忍了下来。她如果没错,下一步,滕夫子就会将两个小家伙分开。 果不其然,嵇滕当夜就让兄妹分了房,谁来说都不好使。 嵇初还只是有些不习惯,云镜却早已落了泪。 云景多次欲言又止,忍不住想去看,却被嵇灵拉了回来。 “她做得没错,小镜不能这么下去。” 嵇滕不是要刻意拆散兄妹情谊,而是要培养云镜的独立性。谁都不可能永远地依附另一个人,情感也要适度。 “可他才那么小……” 云景有些不忍心,他们的小镜还只会喊妹妹的名字,这就被分开了。 “孩子是要从小培养的。” 无意识的时候,传递正确的道德观念,有意识的时候,培养更强的独立思维。 “我以前,也是这样。” 她小时候很黏嵇尘,甚至是依赖过度,所以才被分开了。 “可……” “滕夫子没有那么狠心,现在应该在小镜房里。” 嵇灵打断了他的顾虑,而此时的嵇滕,确实就在云镜窗前,手里拿着一本无字的书。 云镜哭得难受,嵇滕时不时会给他擦眼泪,还会将他捞回来,但没有多话。小孩子精力有限,他很快就睡着了,嘴里还念叨着妹妹的名字。 “太坚持了。” 等他睡着了,嵇滕才合上了那本无字书。莫名觉得这小主子有点麻烦,光是将他拉回来,她就已经感到了疲惫。 这么小就已经有了如此明确的坚持,往后可能会演变得更恶劣。这是她从嵇灵身上都没有发现的,当时的小嵇灵也很坚定,但没有这么……疯狂。 她突然又想起了今日见到的云景,善于伪装、不顾一切,是很典型的孤注一掷。而他们嵇家更崇尚理智,不需要这么令人忌惮的疯狂。 原来是子肖父。 嵇滕叹了一口气,若是不能改掉脾性,怕只是会比他的父亲还要疯狂。 第二日,两个小家伙再次见面了,嵇初第一次主动靠了过来,云镜却表现出了反常的淡然。 观察了一会的嵇滕狠狠地蹙起了眉,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他如此反常,只能说明了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他在伪装。 嵇滕瞥到了那双有些不安的小手,当下确定了这个猜测。 人的脾性有两种,一种是与生俱来,一种是后天形成。 显而易见的,云镜与生俱来的脾性已经在压制后天,但他还是太小,没法完全隐藏。嵇滕突然回头看了云景一眼,后者对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将所有的疯狂都尽数隐藏在了皮囊之下。 都不好对付。 “二小姐,夫子带你去听曲。” 她伸手将嵇初抱了起来,而她刚要走,就瞥到了云镜微微挪了脚步。 她了然地笑了一声,让辅助的女夫子抱起云镜一起走了。 “她刚才在观察你。” 看着嵇滕离去,嵇灵回头对云景说了一句。 “我知道。” 云景点了头,那双凌厉的眼能看穿人心,他对着她其实也不太能平静,但他掩饰得很好。 “嵇家确实是人才众多。” 嵇滕思虑得更为长远,人之本性,是最难琢磨的,而她却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落定了猜测。 “她是严苛,但族地里有一位与她截然不同的夫子。” 嵇灵突然笑了,万事是不止一面的,那一位,是最放纵不羁的,平日里酒壶满地,却没人敢轻视他。 “教你哥哥那位?” 云景的印象有些模糊,他只记得当时的京城多了一位颇受非议的人。 “是他。” 嵇灵点了头,谁也想不到那么离经叛道的一位,既然能教出嵇尘这么一个冷静自持的人。 “你哥哥应该很烦他。” 云景突然也笑了,嵇尘那脾气,你让他上树偷蛋,确实很为难。 “他回了族地之后,哥哥当时大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想得倒美 嵇灵轻笑一声,嵇尘对那位夫子可谓是爱恨交加,一路都是被打压成长,直到两人在族地再次重逢,才是惺惺相惜。 “希望小镜不会出什么问题。” 云景叹了一口气,心下仍是担忧。 “你还是好好想想要教他什么,待滕夫子落定了计划,就没有你的用武之地了。” 嵇灵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滕夫子是严苛,但也绝对不会伤害两个小家伙。 “所以你是要当甩手掌柜了?” 云景白了她一眼,他和孩子战战兢兢,嵇灵倒是惬意。 “倒也不是。” 嵇灵摇头,笑意不止。 第二日,朝堂之上。 “丞相一职空缺已久,今任前相府嫡子嵇尘为相。” 女帝落下这句话时,朝中诸臣都震惊地抬起了头,嵇尘始料未及,更是错愕。 所有人都认为,嵇鸣会是最后一任男丞相,兴许嵇灵会继承父业,可她已经位置摄政王,不少人盯上了那个空缺,却没想到辗转一番又回到了嵇家手里。 嵇尘隔着人群和嵇灵对视了一眼,后者面色平静。 “臣谢陛下隆恩。” 嵇尘走上前去,对女帝行了谢礼。 这个任命下来后,女帝没再多说什么,由着大臣们上报诸事。 下了朝,兄妹并肩走在了一起。 “陛下怎会突然将我提为丞相?” 嵇尘有些疑惑,那场火山大爆发后,他的将军一职就成了闲职,这平白无故的,女帝怎会将他提上来。 “不知道。” 嵇灵摇了头,自从她上次在朝中反对秦宁参政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与女帝在朝堂之外说话了,如今也不会揣测对方的心思。 “丞相大人,陛下请见。” 就在这时,女帝的心腹女官喊住了嵇尘,他和嵇灵打了个眼色,便跟着女官走了。 嵇灵回了相府,而嵇尘很快就带来了女帝让他辅助秦宁的消息。 “呵。” 嵇灵闻言冷笑了一声,陛下还是不死心啊,甚至还避开她找上了嵇尘。 “你就去,让我看看烂泥能不能扶上墙。” 秦宁都这个年纪了,早就为时已晚。 “我是担心陛下猜忌你。” 女帝年轻时英明,但她也快到知天命之年了,往后便更是君心难测。 “无碍。” 嵇灵不是很在意,她并不能操控人心,但却不会完全被动。 而事情却很快脱离了掌控,嵇尘去见了秦宁的第二日,就被爆出了谋逆不轨的证据。 曾经嵇尘加入叛军的一应举动,全被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叛军声讨,朝堂猜忌,嵇尘当日就被停了职送往大理寺。 官兵进了相府,但嵇灵冷漠地站了一旁,官兵不敢乱碰,只能小心翼翼地搜寻证据。而嵇尘早已将那些过往的信件毁得一干二净,官兵没在相府找到什么证据。 这场风云席卷了整个京城,叛军早已被找出来的暗线又被翻了一遍,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忌嵇灵。 嵇灵却是淡然,也没有去大理寺看嵇尘,次日照常上了朝。 “摄政王殿下,嵇尘谋逆,你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朝堂上的大臣义愤填膺,叛军这些年来惹下了多少事,多少人妻离子散,却没想到一直支持着对方的既然是嵇尘,他还成了朝中丞相。也幸亏是发现得早,若是迟一点,他们北国要被泄露出多少机密。 “本王有什么好交代的?” 嵇灵冷笑了一声,并不为诸大臣的声讨所撼动。 “或许也确实该给个说法,毕竟,是本王让他去的。” 她不咸不淡地落了一句,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连女帝也变了色。 “你们嵇家……究竟有何居心!” 那大臣一口气差点没下来,若只是嵇尘的心思还好处理,若是整个嵇家,就不得不令人忌惮了。 “叛军猖獗,是本王让他去的,不深入敌营,你以为本王如何抢夺先机?” “嵇尘若是有心谋逆,又何需与风云为敌,连本王那小侄女都险遭不测?” 嵇灵面不改色地颠倒了事,神情镇定,让众人也开始怀疑原本的猜测。 “嵇尘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与叛军联系,摄政王殿下难道能未卜先知吗?” 这时,没被嵇灵的话绕进去的人站了出来,一一罗列出了嵇尘早年与叛军的来往。 “伪证罢了,本王也能给你作出来。” 嵇灵面色不变,捡起了其中一封信,当着众人的面翻了起来,看着看着就嘲讽地笑了一声。 “况且,如果嵇尘是叛军的人,他如今官至丞相,叛军何不将他留下来,反倒要自损一千,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嵇灵将那封信扔回了地上,面色嚣张自信。 “当然,诸位大人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接着查。” 话落,她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对上女帝的视线也不畏惧。 “先退朝。” 女帝没做出评断,挥手让众人散去,只是看着嵇灵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疯了,给嵇尘作伪词?” 回到梧桐院,外人的耳目散去,云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斥了她一句。他还在想着怎么处理,嵇灵就已经将事情揽下来了。 “他已经将功补过了,我不可能看着他陷入泥沼。” 嵇灵指间微颤,情绪到现在才有些失控。毕竟是她的哥哥,她做不到那么公正。 “你有想过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吗?” 云景抿了抿唇,她这是将自己也赌上去了,若是失败,整个嵇家都会身败名裂,她的心血也彻底付诸东流。 “抱歉。” 人都是偏心自私的,本性如此。 “你不必道歉,我倒是希望你失败了,正好我有理由带你们走。” 云景笑了笑,她若是真的声名狼狈了,可正中他下怀。 “你想得倒美。” 嵇灵也笑了,但他们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洛池还不清楚这些事情,你小心着对付。” 洛池嫁入相府时,嵇尘已经和那边断了联系,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嗯,我清楚。” 嵇灵点了头,而就在这时,洛池找上门来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倒是说啊 “灵儿……” 洛池走进大厅,差点没摔下去,嵇灵连忙扶了她一把。 “你哥哥他……” “都是些误会,很快就会解决了。” 嵇灵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笃定得连云景都有些侧目。 “你没骗我?” 洛池有些哽咽,证据确凿,嵇尘被抓走的那一刻,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你多虑了,我们嵇家人又何需谋反?” 嵇灵笑着安慰她,也用这种话来催眠自己。 当年的嵇尘意图谋逆,一是不得志,二是为了还恩情,而这两点风云都帮他隐藏地很好,只要周转一番,就能将他摘出来。 “好,我信你。” 洛池有些崩溃地点了头,她如今也只能选择去相信了,因为她承受不住不相信的代价。 “你镇定一点,小钰他们还要你照顾呢。” 嵇灵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人将她送了回去。 “你这颠倒事实的本事都要把自己套进去了。” 云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完全是自欺欺人啊。 “你说得对!” 嵇灵突然抬起了头,仿佛恍然大悟。 “你又想干什么?” 云景有些接不上她的思路。 “我要先骗住自己,才能骗过所有人。” “你是想……” 嵇灵眸光动了动,云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此时,在大理寺嵇尘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无论是被问什么,他都不回答,神情淡淡,如是降落人间的谪仙无心理会尘世。 审查的官员有不少被他的外表迷惑,而没被他疑惑地也无计可施,嵇尘不说,他们也不能使用什么强硬手段,罪名一日没定下,他都是高高在上的矜贵公子,他们都得供着他。 “我想喝碧螺春,可以吗?” 良久,嵇尘终于说了一句话,却是一句多余的请求,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去给他取来了。 “我不喝这个。” 大理寺的衙役取来了茶叶,而还没倒下去,嵇尘便蹙起了眉。 “你当这里是什么?” 大理寺卿终于是忍不住发了火,这些个高门大族出来的公子哥真是太难伺候了。 “给他喝个茶怎么了?” 这时,一道严谨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众人抬头一看,竟是嵇鸣。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令他更为成熟稳重,举手抬举间也更具压迫感。如今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嵇尘,看上去都显得稚嫩了。 “丞……嵇大人。” 对这个两朝丞相,嵇家真正的家主,没人敢轻视,下意识行了礼。 “呵。” 嵇鸣冷笑了一声,即便是没了官职,上位者居高临下的轻蔑也让人心颤,众人没起来,一时有些沉默。 “我嵇尘的儿子,现在是连上好的碧螺春也不配享用了吗?” 他如今的语气甚至比当年的嵇尘还要狂妄,但没人反驳,大理寺卿连忙令人去找。 “下去,我看看这个混账到底想干什么。” 嵇鸣摆了摆手,众人下意识想离去,却又因他的话止了步。 “钥匙呢?” “这……于礼不合。” “我嵇鸣还会在大理寺闹事不成?”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大理寺卿面色复杂,还是给他开了门。 “父亲。” 这间华丽的牢房只剩了两人,而嵇尘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嵇鸣踹了一脚。 “逆子,看看你做的好事!” 无需在别人面前遮掩,嵇鸣的火气瞬间就窜了上来,恨不得一手掐死他。嵇灵在朝堂上说得天花乱坠,别人或许信了,对嵇尘知根知底的嵇鸣可不信,这混账意图谋逆的证据绝不是假的。 “我的脸都让你丢过了,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也要去掺和!” 相府和嵇家缺了他什么?他非要去谋反,真成功了,他又能得到什么?自古参与夺嫡和改朝换代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嵇家都不知送走多少个朝代了,历来不会去掺和,可这混账非要不清醒。 “父亲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嵇尘沉默地听完他的训斥,腹部生痛,红着眼站了起来。 “你倒是说啊。” 嵇鸣神情一滞,但脸色仍旧是冰冷。 “父亲明明知道,我自幼就立志要为官造福一方。” 他那么努力,甚至是挑灯苦读,可就在他可以破例参加考试的时候,掌管大权的父亲毫不犹豫地将他的资格划掉了。 那是天启元年,最后一次的男子科举,他才十岁,就永远地失去了资格。 “我知道,我不该再和灵儿去争,可你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嵇尘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年少时真正记恨的不是嵇灵夺了他少主的位置,而是因她而起,他不得不被斩断了所有的前程。 “你为什么不问问,嵇白那么努力,我却连个登台露脸的机会都不给他?” 嵇鸣突然也笑了,边笑边摇头。 嵇尘被他这句话砸懵了,抿着唇没说话。 “嵇尘,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公平,在什么位置,就应该做什么事情。” “你若不是我的嫡子,即便曝尸街头,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 “况且,当时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嵇鸣有些怜悯地看着自己这个嫡子,他给了他一副极好的皮囊,后者却是顶着这张脸四处给他惹事情,他对嵇尘的容忍早已突破了下限,偏生这个混账不明白。 “可我还是登上了你的位置。” 嵇尘听懂了他的话,但还是有些不服气。 “蠢货。” “灵儿不杀你了,你应该感激她没有底线。” 嵇鸣蹙起了眉,似是为他的愚蠢程度感到了疑惑。 嵇尘不由咬了牙,这就是他的好父亲,三番四次地要打压他。 “她在救你,别再给她惹事情。” 嵇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嵇尘正想要问,眼神就突然变得迷惘。 “你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因为深入敌营被陷害了。” 嵇鸣低声落了一句,眸光有些深邃,看嵇尘听了进去,才收回了对视的视线。 “让我安度晚年,可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嵇鸣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抬脚走出了牢房。?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又要走吗? 嵇灵的某些能力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来源于他这个父亲的馈赠,是与生俱来,只是目前双方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嵇鸣离开了大理寺,便回到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相府,再次归来,还有些感慨。 他先是去了无痕院,安抚了儿媳和两个孙儿,才转身去了梧桐院,而还没那边,就在路上碰到了嵇灵。 “父亲?” 嵇灵迎面撞上他,有些错愕,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灵儿。” 嵇鸣笑了,眼中也多了几分柔和。 “父亲!” 许久不见,嵇灵确认了真实,便上前抱住了他。 “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嵇鸣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个身量,好像是瘦了点。 “他作的孽,倒是辛苦了你。” 嵇鸣叹了一口气,最劳累的,还是她这个嫡女。 “以前我也总是惹祸,就当是赎罪了。” 嵇灵笑了笑,和他边说着边走回梧桐院。 而两人还没回到院子,就听到了一道清朗的笑声,待进了院子,蹒跚学步的小男孩朝门外走了过来,正好撞到了嵇鸣腿上。 “小镜?” 嵇鸣看着这张云景缩小版的脸,心情有些微妙,但隐隐可以在眉眼间瞥到嵇灵的几分踪迹,便伸手将云镜子抱了起来。 “是,可惜他现在还不会喊你外公。” 嵇灵笑意柔和,视线移动时望到了嵇初好奇的睁着大眼睛,她朝小丫头招了招手,小丫头瞬间眼前一亮,朝她走了过来。 “初初?” 嵇鸣看到睁着大眼睛的小丫头,心都化了,眼中的慈爱更甚,但也没有厚此薄彼地放下云镜,而是伸手揉了揉嵇初的脑袋。 “我在族里找了块暖玉,给他们打了两个手链。” 嵇鸣将云镜子放下来,从怀里拿出那对手链,给两个小家伙一一戴了上去。 “这是?” 看到熟悉的光泽,嵇灵有些错愕,这不就是父亲珍藏了大半辈子那一块吗,当年她想看两眼他都吝啬,如今竟是直接打开了给两个孩子做手链。 “这个适合,不会太累赘。” 嵇鸣笑着为云镜拍去了身上的灰尘,他在族里挑了很久,但多是累赘,不适合带在身上,但送些摆在外面的,又感觉用心不够。 “确实合适。” 嵇灵点了头,都是些小东西,打磨好了也不会不适,现在看来两个小家伙都挺喜欢的。 “父亲。” 云景看了一会,也走了过来,嵇鸣看到他,神情微变,良久才微微颔首。 “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情。” 他喊走了嵇灵,两人走到了书房,嵇鸣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才再次开口。 “按你原来打算的去办,记住,自己不要露出破绽。” 嵇鸣眸光动了动,瞒天过海的前提是先瞒住自己。 “我明白。” “哥哥是被陷害的,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嵇灵语气笃定,仿佛这才是现实,嵇鸣猛然抬眸,看了她一会,突然笑了。 “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笑意渐浓,但嵇灵没能接上他的思路。 “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行就回族地。” 嵇鸣落下这一句,便要起身,嵇灵下意识站了起来。 “你又要走吗?” 见面匆匆,下一次不知又是何时,她突然又想起了上一世的别离,这一别,便是永别。 “现在是舍不得了?” 嵇鸣笑了笑,又是摇头。 “在那个混账出来之前,我不会走。” 他给嵇灵作了承诺,这时,嵇灵突然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她……还好吗?” 嵇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嵇鸣当年走的时候,带走了戚音,但却再也没有了后者的消息。 “还活着。” 嵇鸣手一顿,眸色变了变,但不欲多说。 “不必记挂一个应死之人。” 想到那个人,嵇鸣的脸色冷了下来,一个连自己子女都不放过的人,他可不会再有什么眷念。 “嗯。” 嵇灵垂了眸,她也只是想问问,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你若是实在想看,有空就回族地一趟。” 嵇鸣终是叹了一口气,她仍旧是心软,即便是不原谅,那也放不下。云景或许也是抓住了她的弱点,才让嵇灵这么念念不忘。 “好。” 嵇灵应了下来,她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总想着别人,你多想想自己。” 嵇鸣有些无奈,落下这一句后离开了。 嵇灵在原地坐了很久,心绪凌乱,直到日落西山,云景走了进来。 “你又在想什么?” 见她在发呆,云景走过去,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想想怎么带你回去。” 嵇灵露出了笑容,在他长指上咬了一口。 “我并不在意,你不必太执着。” 长指在她唇上碾了一下,他语气平淡,伸手将她拉了过来。 “你总说你什么也不在意。” 嵇灵抚上了他的脸,话说得好听,但如果真的达成了,他会很高兴的。 “我在意你啊。” 云景挑了挑眉,大度,他可能永远也学不来。 嵇灵也做好了打算如何应对嵇尘此局,而次日却爆出了他们最不想暴露的消息。 关于风云的,那场荒诞而险些无法摆脱的爱恨情仇。 “嵇尘中途退出叛军阵营,是因爱生恨。” 第二日嵇灵走出门,满街都是盛行这个流言。风云曾经收藏的关于嵇尘的东西,如今全被叛军阵营翻出来成了栽赃嫁祸的工具。 那些私密的东西比谋逆的证据还要刺眼,却明晃晃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要脸”、“心思龌龊”、“假正经”,嵇尘在一夜之间跌下神坛,原本京中那些坚信他不会谋逆的人也掉转了话锋,曾经生出的崇拜如今全成了要人命的利刃。 嵇灵前往皇宫的路上只觉得头疼,无论这件事能不能澄清,于嵇尘而言,都不光彩。马车行驶在路上,连嵇灵都差点成了嵇尘曾经那些狂热崇拜者的攻击对象,但无忧亮出了剑,一时无人敢靠近。 还没上朝,就已经感到了精疲力竭,嵇灵下了马车,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第二百九十章 你不必谢我 “你还好吗?” 来人正是洛宸,脸上又几分忧色,嵇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摇了头。 “无碍。”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今日在朝堂上她怕是要舌战群儒。 “需要我帮忙可以直言。” 洛宸笑了笑,落下这一句便没有再多言。 果然,一到金銮殿,嵇灵就遭到了明显的人身言语攻击,众人试图用新的证据推翻她的谎言,她沉默地听了很久,这时,洛宸站了起来。 “难道被人觊觎,也是自己的错吗?” 洛宸一身官服光风霁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本官不能定夺嵇丞相谋逆一事是否真实,但所谓的龙阳之好,本官能断定是假的。” 他轻笑一声,眸光动了动。 “洛副统领从何断定呢?” 这时,女帝也插了一句话,但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陛下且看这些……我朝的守清印,是不能作假的,只是可笑,还要如此来自证清白。” “谁人不知,嵇家大公子容貌出众、文武双全,京中无数儿女心向往之,更有过激者会私藏嵇丞相的私物,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若是如此都能成了罪证,那本官对我朝律法也太失望了一些。” 洛宸笑着说完了这些话,但众人却感到了他的悲悯。 京中不乏出众者,而引人注意的同时,也会招人觊觎,人的劣根性是不可测的,容貌是把双刃剑,可以是锦上添花,而于弱势者而言,就是催命符。 而站在这个朝堂上的人,也不乏圈养男宠妾室者,甚至自己的本性,也就更明了人心的险恶。高位的出众者比地位者更招人觊觎,毕竟,谁不想征服一只骄傲的孔雀呢,这一点,连嵇灵也不能逃脱。 “下官依稀记得,前朝的长公主,自幼聪颖,惊才艳艳,最后,却栽在了一个莽夫手里,这难道,也是她的错吗?” 洛宸在众人沉默时又抛去了一句,令众人心一凛,女帝抓住了龙椅的龙头,青筋突起。 前朝的长公主,就是女帝嫡亲的皇姐,一个朝野都称赞的公主,最后却是一尺白绫死在了宫门。那是女帝心中的刺,那时她还未满十岁,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她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而她无能为力。 嫡长公主是被算计的,用的就是和对付嵇尘几乎一样的手段。锦上添花容易,在人落魄时踩上一脚,那就更容易,而人心,则是最不可高估的。 “继续查。” 女帝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定罪,就是留了余地。 “谢谢。” 下了朝,嵇灵主动上前对洛宸道了谢。他先是反推了人心险恶,又是用陈年往事与女帝共情,可谓是手段出众。 洛宸笑意不变,摇了头。 “兔死狗烹罢了,你不必谢我。” 嵇尘一个望族之后如果也能中这样的算计,那么下一个也离他不远了。 “……嗯。” 嵇灵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洛宸的追求者也不少,当年她还亲手收拾了几个狂热的。 “你在朝上说的是真的吗?” 这时,洛宸突然转移了话题,双眸盯着她的反应,只见嵇灵神色如常,甚至还冷笑了一声。 “我们嵇家人,何需与蛇鼠之辈合谋?” 她语气讽刺,眼中还透出了几分不屑。 “我信你。” 洛宸收回目光,点了头。 “光是你信我没有什么用。” 嵇灵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好好想想,也不必太急。” 洛宸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但没有表现出来。 “算了,我先去看看哥哥。” 嵇灵摇了摇头,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嵇尘也在接受审讯,但和上一次的只口不提不同,他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冤屈。从与嵇灵共谋到暴露行踪,言语坚定且列出了证据,加之两次领军立了大功的伟绩,大理寺卿对他也有所偏移了。 但他一个人说没有用,恰逢嵇灵到来,大理寺卿直接将两人分开查问,嵇灵神情镇定,竟是和嵇尘的口供完全一致,大理寺卿本来还心存怀疑,问题也逐渐刁钻,甚至涉及到了两人完全不会想到的领域,但两人最终的回答,也一致了。 “即便是早有预谋,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嵇灵被留在了单独的房间,大理寺的人在另一处聚集起来,对着面前的两份口供记录直称奇,如果这是预谋,那这对兄妹也太可怕了些。 “这两件事是刚刚出来的,嵇尘不可能知道,又哪来的提前合谋?” “我好几次特意抛出诱饵,嵇尘都是第一时间否定了,完全没有犹豫,如果是预谋,他会顺着我说下去,但他没有。” “真的是冤枉了吗?” 众人仍旧是心存怀疑,但摆在面前的东西却足以推翻他们所有的设想。 这时,大理寺少卿跑了进来。 “大人,那边重新看了一遍叛军交上来的证据,发现了造假。” “什么?” 大理寺卿即刻站了起来,去了存放证据的地方。 “这些信件都夹杂了紫荆花印,香气虽然很淡,但紫荆花对嵇尘来说是致命毒药,他断不可能以此为信号。” 众所周知,嵇尘不能碰紫荆花,幼时的他被散了花粉,差点撒手人寰,宫里宫外的大夫拼了命才将他救回来。当时的嵇鸣气得差点灭了那一户人家,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京城。 “鉴定了吗?真的是几年前的?不是现在的伪造?” 大理寺卿用最险恶的念头来猜测,对面的人却点了头。 “都鉴定过了,时间不会差,其它‘证据’也出现了纰漏。” 如果是合谋,绝对不能做到这个天衣无缝,除非对方未卜先知。 这下子,口供和证据完全对上了,再无可以辩驳的余地,大理寺卿整理了最新的证据,再次呈上给女帝。 女帝翻着面前的证据,先是疑惑,脸色又逐渐变得凝重,最后一拍案,抬起了头。 “让摄政王过来见朕!”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陛下。” 嵇灵从大理寺离开便到了金銮殿,神情严谨地上前行了礼。 “灵儿。” 女帝唤了她一声,长指在桌上叩了叩,良久没说话。 嵇灵也是沉默,在原地站了很久。 没多久,一个暗侍便走了进来。 “陛下,摄政王殿下这几日都在皇宫与相府来回,并没有多余的行踪。” 暗侍当着嵇灵的面将调查她的事情说了出来,嵇灵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灵儿,朕也不想怀疑你。” “可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她眸光凌厉地看着嵇灵,后者神情冷漠,下一刻,嵇灵走上前,将一枚令牌放到了女帝面前。 “确实蹊跷,陛下猜的是对的。” 下一刻,她将头上那顶官帽也取了下来。 “嵇灵。”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女帝的脸色也变了。 “真相如何,陛下自会定夺,嵇灵无能,便不掺和了。” 话落,她深深地向女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她嵇灵并不是什么愚忠之人,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这官,她不做也罢。 “陛下……” 暗侍也没有意料到嵇灵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们设想过她会发怒,会辩解,却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放弃所有的权力转身离去。 女帝看着面前的东西,又是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嵇灵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相府,但一看到初初走过来,马上露出了笑容。 “初初现在走路很快了。” 嵇灵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两个小家伙都很聪明,学走路很快。照这么下去,也很快会说话了。 “她是机灵。” 云景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似懂非懂的云镜。 “滕夫子今日不把他们抓过去了?” 嵇灵挑了挑眉,嵇滕每日都很严格地执行她的计划,平日里这个点他们还没能脱身呢。 “她说要松弛有度。” 云景笑了笑,对上她的视线时眸光却有了变化。 “你不高兴。” 他让无雨把孩子带走,笃定地说了一句。 “是你做的?” 嵇灵没接他的话,反问了一句。 “是你哥哥精明。” 云景没否认,但也不完全是他的手笔,他只是换了些东西。 嵇尘是个聪明人,他对别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这些“新证据”,都是嵇尘当年亲手做出来的。 “我猜到了。” 嵇灵眸光动了动,她今日跟大理寺卿的话,都是按照她平日里的习惯回答的,她赌嵇尘也会跟上她的思路,而很显然,她赌对了。 他们给了一份新的证据,即便朝中再有猜测,也无法定罪。 而方才女帝在刻意试探她,她也干脆顺势而为,一是实在不想受气,二是为了推翻女帝心里怀疑的种子。 “你们兄妹可真是心有灵犀。” 云景听完她的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嵇尘究竟是有多了解嵇灵,才会与她的答案分毫不差。 “不过,你是真的想辞官吗?” 她这么任性地甩了官帽,而女帝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真的会来挽回她吗? “是北国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北国。” 嵇灵冷笑了一声,她现在这么卖命完全是为了前世那一口气,嫌她功高盖主,那也要看看能不能除掉她。 “如果她真的那么鼠目寸光,这皇朝,亡了也罢。” 嵇灵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对女帝也不再有半点尊敬。 “脾气见长了。” 云景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她,她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是被气狠了。 “君不仁我不义。” 嵇灵冷嗤了一声,云景看着她的模样,不禁笑了。 “好,我们不受这种委屈。” 云景笑了笑,埋在她发间轻嗅了一口,眸中闪过了一抹危险的光芒。 皇帝又如何,谁也不能给她找不痛快。 不就是谋逆吗,上一世,谋逆的并不是只有嵇尘。 大理寺展开了新一轮的查探,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嵇尘是被冤枉的,到了十月初,他终于从大理寺回到了相府。 “嵇尘!” 一家人都等了许久,待嵇尘的身影出现,洛池马上跑过去抱住了他。 “让你担心了。” 嵇尘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有些消瘦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洛池连着说了两句,眸孔发红。 “哥哥。” 这时,嵇灵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她伸手拉开了洛池,在嵇尘没有反应过来时将一大盘柚子叶水泼到了他身上。 “嵇灵!你是在报复我吗!” 嵇尘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从发丝到衣服都湿透了。 “滕夫人说的,去去霉气。” 嵇灵本是想端着严肃的神情,但终究压抑不住笑意,笑得发颤。 “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嵇尘咬了咬牙,他在大理寺都没受什么苦,一回来就被自己的妹妹泼了一身。 “好了,都进去,小逸等你很久了。” 嵇鸣适时插了一句话,十月风大,他们没让那几个孩子出来。 “好。” 嵇尘点了头,但还是忍不住瞪了嵇灵一眼。他非常合理地怀疑嵇灵是故意的,当年嵇灵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抓着机会泼她一身呢? 这一日,他们终于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连嵇初都会喊外公了,嵇鸣尽享天伦之乐,心情极佳。 “明日,我们一起回族地。” 待众人都落了筷,嵇灵出言说了一句。 “你不留在京城了?” 嵇尘有些错愕,他刚回来,并不知道嵇灵一气之下辞了官这件事。 “嗯,很久没回去了,回族里看看。” 嵇灵点了头,虽然云景和洛池不能进去,但族地外面有一处庄子,也能安置他们。 “好,正好带孩子去看看我们真正的家。” 嵇尘揉了揉身旁的嵇钰的头发,她的视线还不太清晰,但也能分辨出人了。 嵇家人对族地都有很强的归属感,无论一生如何匆匆,最后都会回到族地,他们也一样。 “那就回去。” 嵇鸣也点了头,嵇家族地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归属地,若不是嵇尘再次制造了麻烦,他也不会出来。 “我们还会回来吗?”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她真的走了? 嵇钰沉默地听了很久,突然出言问了一句。 “你想回来吗?” 嵇灵没回来,反问了她一句。 “我……想去国子监上学。” 小姑娘有些踌躇,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国子监?” 嵇灵有些错愕,嵇钰还没到两岁,就这般好学了? “小钰很喜欢听夫子读书。” 洛池笑着解释了一句,小姑娘可能还没能听懂多少,但已经有些沉醉了。 “像他爹。” 嵇鸣看着也笑了,嵇尘也是这样,从小就对这些书文感兴趣。 “既然小钰想去,姑姑自然是会送你去的。” 嵇灵拍了拍她的脑袋,先不说她会不会辞官成功,即便真的辞官了,他们也有能力送嵇钰进去。 “谢谢姑姑!” 嵇钰顿时眼前一亮,小脸浮现笑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不客气。” 嵇灵笑了笑,这时,嵇初拽了拽她的衣角,大眼睛很迷茫,显然是在问国子监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读书习礼的地方。” 嵇灵解释了一句,也不管小丫头有没有听懂。嵇初似懂非懂地点了头,桌上的人不由又发出了笑声。 第二日,他们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便直接离开了京城,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一家人已经离京城有些距离了。 “摄政王举家搬走了?” 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嵇灵几人的踪迹,不由疑惑道。 “他们前几日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只是出去一趟。” “摄政王殿下好像辞官了。” 众人议论纷纷,而此时在皇宫的女帝,也是心情复杂。 “她真的走了?” 女帝眸光动了动,问了身旁的女官一句。 “已经出了临城,应该是去嵇家族地的方向。” 女官如实说了一声,话落,女帝“啪”地一声折断了手中的朱笔。 “她真的是长大了。” 女帝不气反笑,只是笑容有些瘆人。 “可是要将殿下追回来?” 女官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顿时就冷笑出声。 “让她去,朕看她能坚持多久。” 女帝并不打算主动挽留她,而没多久,连接南北的驿站就出现了意外。 驿站虽然建在明面,但自古以来都是传递各种讯息的要道,而此次,叛军竟然明目张胆地袭击了驿站,当众要夺驿使手中的信。嵇灵早就得知了叛军的动向,但她没有管,任官兵和叛军的人交持,最后那封信被毁了,驿站也被烧了,朝廷损失惨重。 朝廷反应过来即刻让人去抓拿叛军的人,但和过往无数次一样,一无所获。朝廷的人试图找暗影阁的人办法,但暗影阁以江湖不掺和政事的理由拒绝了,他们又是费尽心思地找了很久,才探清了这次叛军袭击驿站的目的。 叛军已经不再打算蛰伏,再次主动出击,目的就是和朝廷分庭抗礼。双方交持了一段时间,都没讨得什么好处,而这时,朝中却发现了比嵇尘谋逆更震惊的消息。 他们的太女,与叛军勾结了,私通之时被抓得正着,而秦宁看上去很清醒。女帝痛心疾首,当即就废了秦宁的太女之位。 “不会又是你干的好事?” 嵇氏山庄,嵇灵和云景坐在亭子里,看着手里的信蹙起了眉。 “我可没有,只是让他们自然地相遇了。” 云景轻抿了一口热酒,笑容玩味。 嵇灵至死都没想明白秦宁一个新帝为什么开城投敌,而云景却是探清了。秦宁对叛军的一位大将死心塌地,甚至不惜自荐枕席,那名大将也觉得有利可图,两人便这样一拍即合了。 就是秦宁自甘堕落,才坏了嵇灵的局,让她心灰意冷决然离去。想到这里,云景握着酒杯的力度加紧,下一瞬,碎片就刺入了骨肉里。 “你干什么?!” 嵇灵一惊,连忙将他手里的碎片拿出来。 “没事。” 云景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处理伤口,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你别想着想着就要伤害自己。” 嵇灵没好气地斥了他一句,云景却只是笑。 “陛下现在应该心死了。” 嵇灵叹了一口气,她给过忠告,但对方只觉得她居心叵测。而女帝也是个可怜人,本来子嗣就少,秦诣和秦嘉却相继离去,唯一剩下来的秦宁,却是个不堪入目的。 通敌,还是自己送上门去,她看着都觉得晦气,更别提女帝这个亲生母亲了。但这一切是秦宁自作自受,与她无关。 “你都在山庄停留了好几日了,不进去吗?” 云景看向了山下的方向,那里雾气缭绕,只有高楼隐隐露出一角,如若仙境,令人不由心向往之。 这是嵇家族地,朝野都想一探究竟的地方,却被设了层层束缚,外人没有资格进去,而强闯的,都是死路一条。 “进去了起码要半个月才能出来,不急。” 嵇灵笑着摇了摇头,云景第一次来,她不能就这样将他丢在这里置之不理。左右也是要进去的,先停留一会无妨。 “初初已经很想进去了。” 云景觉得有些好笑,嵇初从来到山庄之后,就一直望着嵇家族地的方向。而嵇鸣早就带着嵇逸和洛逸进去了。 “让她看着,以后也都是她的。” 嵇灵挑了挑眉,现在整个嵇家都是她的,她倒没有多迫切。 “我觉得你是越来越嚣张了。” 云景将她拉了过来,长睫毛触碰到了她的鼻尖。 “无所顾虑,自然就嚣张了。” 嵇灵眨了眨眼,她的本性就是这样的人。 “好。” 云景低笑一声,一口咬上了她的唇。而两人在亭中的亲密,映入了另一个人的眼帘。云景警惕地抬起了头,却直瞥到了一抹匆匆过去的衣角。 他收回视线,替嵇灵拨好了头发。 “怎么了?” 嵇灵眼尾泛红,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没事。” 云景摇了头,能到这里的都是嵇家人,他还没发现对方的目的,就不会妄加定断。 “先回去,外面有点冷。” 阴翳的眸光一闪而过,云景抱着她离开了这个亭子。 而两人离去不久,亭子里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也配? 鹅黄色的衣裙划过地上的残雪,墨发之下是一张清秀的脸,是小家碧玉般的明媚少女,而与她气质不符的,是那过分痴迷的目光。 “少主。” 她紧紧地盯着嵇灵方才用过的杯子,眸光炙热,最后将它拿了起来收入了长袖。 第二日,嵇灵在院中假寐,突然,一道阴影笼罩在她面前遮挡住了暖阳,她以为是云景,不耐地推了一把。 “别挡着我的阳光。” 话落,嵇灵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睁眼一看,面前是一名少女。 “你是?” 嵇灵愣了一会才想起这个人是谁,这处山庄的打理人嵇芽的养妹——夜雪。 “少主。” 夜雪垂了眸,退后对她行了一礼。 “嗯,下去。” 嵇灵点了头,再次闭上了眼,不欲多言,但夜雪却是站在了原地,并未离去。 “还有什么事情?” 嵇灵再次睁开了双眼,却被阴影笼罩,顿时失去了意识。 山庄的一处小房间里,嵇灵睁开了双眼,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 “夜雪。” 她语气冰冷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心下却是更为气愤,他们嵇家难道出了奸细? 手脚被束缚,她没有感到慌乱,而是觉得烦躁,夜雪敢在嵇家的地盘对她动手,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而唐靖……唐靖好像还在? 发现了唐靖的存在,嵇灵更为气愤了,而既然他没有存在,那就代表她没什么性命危险。 可夜雪究竟想干什么? 她蹙起了门,此时,门被打开了,光线破开黑暗,在她眼中有些刺目。 “少主。” 夜雪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盘热水,她将干净的毛巾放进热水里浸泡,拧干了直接往她脸上擦去。 “你想干什么!” 嵇灵顿时变了色,夜雪的动作很轻柔,但她依旧感到不爽。夜雪沉默不说话,毛巾在她唇上擦了好几遍,让她脸上都在生痛。 “少主,他配不上你。” 夜雪看了她很久,终于说了一句话。嵇灵忍无可忍,借着力度给了她一脚。 “本少主的事情,何时轮到你置喙!” 此时的嵇灵已经反手解了绳子,却突然又眼前一黑,险些摔下去,被夜雪扶了一把。 “少主,您还是别乱动。” 夜雪被她踹了一脚也并不恼怒,但扶住她时带了几分警告。 “你想干什么?你心悦我?” 嵇灵嘲讽地问了一句,却没想到夜雪神情骤变,默认了。 嵇灵瞳孔一缩,瞬间推来了她,与此同时,她看到了云景。 “云景!” 嵇灵提高声量喊了他一句,又开始头痛。 “灵儿!” 云景顿时将她拽了过来,留在夜雪的则是极致的冰冷与阴翳。 “你也配?” 在嵇灵晕过去之前,她看到了倒下的夜雪。 “云景……” 再次醒来,嵇灵房中空无一人,她抬脚走了出来,院子里是坐着的云景和跪了一地的人。 “究竟谁给你们的胆子逾规越矩?” 他冷声落了一句,用了十成的内力,跪着的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云景。” 嵇灵朝他走了过来,而还没看清躺在地上的眼,就被捂住了双眼。 “别脏了你的眼。”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嵇灵顿时就明了他脚下的是尸体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夜雪的。 嵇灵没有猜错,在她脚下的,是一具破碎狼狈的尸体,面目全非,惨状超越了可以审核的画面,多看一眼便会翻江倒海,而跪在地上的人,却不被允许移开视线。 “听话,你先回房间,小镜他们两个还在睡。” 这样的画面,他尚且不想让嵇灵看到,就更不会让它去污了两个孩子的眼。 嵇灵心绪复杂,但还是听了他的话回了房间,而这一道房门却没能阻挡住他凌厉的责问。 云景毕竟是少主的夫婿,完全有资格和能力去处理这件事情,只是嵇灵仍感到疑惑和烦躁。她和夜雪根本没见过几面,对方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思? 虽然,刚刚暴露,就被云景处理掉了。当时得知的那一刻,她只感到了恶心。他人如何超越常伦与她无关,但落到她身上,她绝对无法接受。 “真是荒谬。” 她坐回了床上,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已经是兵荒马乱。 “陛下,叛军又开始袭击驿站了!” 慌乱的情况一次又一次地报上,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叛军已经袭击了朝廷十几处的驿站,而是都是关口要道,令人毛骨悚然。 而失去了嵇家和三大阁的支持,朝廷不但不能抢夺先机,更是因为秦宁泄露了机密,节节败退的趋势越发明显。 “陛下,兵防再次被打乱了,此去何从?” 叛军掀起了狼烟,宜国也跟着煽风点火,此时是内忧外患,难以自控。 “让东北军重新修整,固守边防。” 女帝坐在龙椅上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生痛。这时候她才发现,一代有一代之风云,不是嵇灵需要北国,而是北国需要嵇灵。 嵇灵没有故意挟权以持,是因为她早就清楚了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也因为嵇灵的离去,不少青年才俊寒了心,积极性和上进心大降,朝中一时变得有些颓废。 “可东北军粮草营被毁,一时难以前行。” 兵部侍郎摇了头,眉头紧锁。叛军已对朝廷宣战,设计烧了大半个粮草营,现在东北军都快食不裹腹了,又如何去作战? “那就让户部去调粮草。” 女帝心中越发烦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诸事不宜,诸事不顺。 “陛下,陈孤逃窜,依旧不知所终。” 陈孤,就是和秦宁私通的那个人,那日被宫中侍卫发现后,毫不犹豫地抛下秦宁逃走了,朝中派人找了很久,依旧没有捕捉到他的踪迹。而秦宁,现在还被关在她的寝殿里,甚至还大言不惭、不知悔改,寒透了女帝的心。 女帝抬起了头看向远方,没多久,边落下了坚定的命令。 “继续找。另,” “宣摄政王回朝。”?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任群芳妒 嵇家山庄,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给众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自从云景杀鸡儆猴后,众人都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没人再敢去触这个少主夫婿的霉头。 “如你所料,朝廷打算让你回去收拾残局。” 年底雪盛,云景给她倒了一杯茶,自己饮了酒。 “呵,让他们来,我会在此之前进族地。” 嵇灵冷笑了一声,怀疑她的时候就让她走,需要的时候就要来接,她嵇灵可不会这么上赶着。 “朝廷折了不少人,你舍得?” 云景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笑容玩味。 “人固有一死,做决策的不是我,与我无关。” 嵇灵并不在意,共情的前提是同一个阵营,如果这些人是要与她为敌,她又何需去怜惜? “你能这么想,我是很满意。” 云景笑得真切,她终究是有些变了,不再像从前一样盲目同情。 “别碰我,一身酒气。” 云景正要凑过来亲她,被嵇灵嫌弃地推开了。 “明明你那一日也并没有在意。” 云景有些幽怨地眨了眨眼,她上一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有这样的事情?” 嵇灵挑了挑眉,并不承认。 云景轻笑一声,正要靠近,这时,嵇初跑了过来。 “娘亲!” 小丫头跑得匆忙,却是不慎踩了一脚雪,直接扑到了嵇灵怀里。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哥哥呢?” 嵇灵拍了拍她的脑袋,往后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云镜的身影。 “哥哥……睡着了。” 小丫头笑得灿烂,展开两只小手,手上各有一朵梅花,她给嵇灵和云景都分了一朵。 “你去摘梅花了?” 嵇灵看着手里的梅花,和云景对视了一眼,眉间都是笑意。 “嗯,很好看。” 小丫头认真地点了头,盯着嵇灵也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好,娘亲把它收起来。” 嵇灵牵着小丫头回到房间,郑重地将那朵梅花夹在了她常看的那本书里。小丫头眼前一亮,高兴地往她怀里蹭了蹭。 云景笑了笑,将梅花放进了一个木匣子里。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他呢喃着落了一句,也道出了嵇灵和嵇家的风骨。但下一句,他有意识地忽略掉了。 “除夕之前我会带着孩子进去,你一个人……” 嵇灵顿了顿,突然觉得嵇家这个规矩有些无情。 “无碍,我等你。” “当然,如果你觉得愧疚,也可以补偿我。” 他的笑容含着深意,嵇灵忍不住踩了他一脚。一旁的嵇初眨着大眼睛,来回地打量着自己的父母。 “少在他们面前说这些。” 嵇灵瞪了他一眼,云景却不在意。 “没关系,他们还听不懂。” 云景眨了眨眼,又不是什么多露骨的词眼,听听就过去了。 “去,把你的清心咒念个二十遍。” 嵇灵笑意渐浓,在嵇初看不到的角度往云景腰上拧了一把。 “是。” 云景疼得呲牙,趁其不备在她脸上咬了一口,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 嵇初看着嵇灵脸上的牙印瞪大了双眼,更是迷茫。 “来,娘亲给你念话本。” 嵇灵笑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少儿话本,很久就打乱了嵇初的思绪,念到一半,云镜也走进来了,两个小家伙专心注意地听着她念,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临近年关,朝廷的人带着圣旨到了嵇氏山庄,而就在前一夜,嵇灵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嵇家族地,来使扑了个空。 “辛苦诸位,只是王爷已经进了族地,短时间不会出来。” 云景带着浅笑对上来送圣旨的女官,后者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如今已经是情势不稳,而嵇灵却是进了族地,嵇家人显然不会为了这一道圣旨破坏规矩的。她如今进退两难,去留都是踌躇。 “大人请移步,嵇家山庄不留外人。” 云景笑了笑。这处山庄虽然不属于族地的范畴,但也只作为嵇家人来往的栖息地,完全没有关系的,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那就劳烦王妃转告了。” 云景已经替她做了选择,女官硬着头皮行了一礼,留下圣旨和赏赐的东西便带着人离开了。 “好大的恩赐。” 云景的视线落在那些视线里良久,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 “只是事到如今,你真的甘心止步于此吗?”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眸色复杂。 此时,雷国皇宫。 “嵇灵真的退出北国朝堂了?” 北国皇帝看着他对面的战北启,话语中很是不相信。 “不是很清楚,但嵇灵确实举家南下回了嵇家族地。” 战北启摇了摇头,谁也不清楚嵇灵心里在想什么,但她确实对北国的近况无动于衷,若是在以前,嵇灵早就出手了。 “秦起也是糊涂了,竟然去怀疑嵇灵。” 北国皇帝叹息了一声,嵇灵可谓是最让人称心如意的臣子了,尽力尽力,也不惦记着什么江山,秦起还有什么不满意? “嵇家被牵扯上了谋逆一事,秦起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只可惜嵇灵更为心高气傲罢了。” 脑中突然浮现了嵇灵睥睨众生的模样,战北启不由笑出了声。 “或许,能不能将她纳入雷国?”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个想法,北国皇帝瞬间抬起了头。秦起如果已经放弃了嵇灵,他们何不给后者一个新的机会呢? “不实际,嵇家族地还在北国。” 战北启被他这个想法惊了一下,心中汹涌,但很快摇了头。且不说嵇家会不会同意大费周章,光是嵇灵,就不能同意。 “但如果,将北国也纳进来呢?” 雷国皇帝深邃的眸溢出了几分寒意,战北启顿觉心底一寒。任何一个男子都有征服四海的夙愿,尤其是位高权重者。 父皇的野心,终究是暴露了。 战北启抿了抿唇,没说话。而他沉寂已久的心,也掀起了炙热。 “给云景写封信,嵇灵不愿意,自然会有人愿意。” 发白的双鬓没能掩盖翻滚的野心,雷国皇帝勾起了笑容,露出了与年少轻狂时一模一样的嗜血。?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重生了 嵇家族地,嵇灵带着孩子进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祭拜宗祠。 第一次被这么多长辈看着,两个小家伙有些紧张,但看着自己的娘亲面色从容,他们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二丫头很有小灵儿的风骨。” 族长在一旁看着初初,欣慰地点了点头。 “二公子也很聪明。” 一位族老看着眸中闪烁着光芒的云镜,也露出了笑容。 “我们嵇家的孩子都不差。” 族长颇为赞同地点了头,祭拜结束,便上前给了两个孩子见面礼。 “小灵儿,你先过来一趟。” 将两个孩子安置好,族长单独将她叫了出来。 “好。” 嵇灵点了头,却没想到一进了大厅,满眼都是人,他们白袍上的一朵梅花,告知了她这些都是医者,这一处,聚集了族地所有的医者,她没扫两眼便看到嵇衡,后者给了她一个笑容。 “衡儿之前回来,发现你的脉象有问题,我们打算重新给你看看。” 族长直言了此次的目的,嵇衡是为嵇灵而去,回来便将所有的情况告诉了药学院,但众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依旧没能说出个之所以来。 “好。” 嵇灵面色如常,长袖下的手却发了颤。 药学院的院长最先给她把了脉,得到的是和嵇衡一样的结果。 “确实是蹊跷。” 药学院的院长蹙起眉摇了头,又令几个院老前来,结果都是一模一样。 “她明明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为什么脉象那么奇怪?” 药学院的院长再次抛出了这个问题,众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个脉象就是正常的呢?”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打破了沉默,众人一惊,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嵇泽,你别乱说话!” 药学院的院长顿时就斥了他一句,这嵇泽在药学院也是年少成名,但是个巫医。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参考。” 嵇泽面色不变,而他从始到终,都只有一个表情。 “你……” “让他说。” 嵇灵打断了院长的话,嵇泽对上她的视线,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假若这就是正常的脉象,那么,她为什么还会有那么正常的表现?” 嵇泽沿着这个思路说下去,而越说,便越让人心惊。 “少主可曾发现过自己的异常?可曾突然觉得躯魂失离?可曾感受过大恩大德的馈赠?又可曾,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众人沿着嵇泽的视线看向了嵇灵,巫医都是盛行怪力乱神的,他们心持怀疑,但也好奇顺着这个思路下去会得出怎样的结果。 嵇灵神情镇定,轻笑了一声。 “如果有呢?” “如果有的话,那这一切都很正常了。” 嵇泽淡淡地回了她一句,而未曾变化的神情却有了一丝松动。 嵇泽落下那一句便不再说话,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但众人依旧拿不出什么办法来。 “你过来。” 药学院的众人散去,嵇灵将嵇泽拎了出来。 “少主想知道什么?” 嵇泽很清楚她的目的,直奔正题。 “你方才的话没说完。” 嵇灵唇齿轻合道出了一句,语气笃定。 “你方才说的也不是假设。” 两人心照而宣,眸光微微发沉。 “那也不必打哑谜了,你直说。” 嵇灵沉了一口气,嵇家人才辈出,嵇泽能看出来,她也不会很诧异。 少年没说话,带她走进了一个地方,此处极为阴暗,也极为简陋,中心放了一颗大石头,本来暗淡无光,却在两人踏进去亮了,虽然只是亮了一瞬。 “你重生了。” 嵇泽拿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瞬间驱散了黑暗,却让嵇灵心一凛。 “少主竟也会死?这是我没想到的。” 嵇泽在确定这一点时有些错愕,但很快又摇了头。 “我为什么会重生?” 时隔近十年,嵇灵终于有机会在人前问出这个问题。 “除了你,还发现别人重生吗?” 嵇泽没回答她,弯腰拿出了一本古籍,反问了她一句。 “有。” 嵇灵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说出了答案。 “那就对了。” 嵇泽翻着那本古籍,点了头,嵇灵凑过去看了一点,上面的字符很陌生。 “你已经魂飞魄散了,是那个同样重生的人强行唤醒你的。” 嵇泽飞速地看了几页古籍,又反手将它合上了。 “那他……” “让我猜猜,那个人就是当年顶替嵇康的人?” 嵇泽打断了她的话,他就说嵇康明明命数已尽,怎么会再次出现,而后来送回来的骨灰,又确实是真的。现在看来,是有人在逆天改命的同时顶替了嵇康的身份。而联系风情和云景是同一个人,顶替的人是谁便不难猜了。 “他这是拿命在赌啊。” 嵇泽叹了一口气,从前,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他只在古籍上看过,今日,竟是亲眼目睹了。 “他会有什么代价?” 嵇灵心一窒,还是追问了一句。 “代价是必然的,在最理想状况下,你活着一天,他便要减少一天寿命。” “而且,按理说……” “按理说什么?” 嵇灵猛抬眸,这时,嵇泽却沉默了。 “按理说,你们是不会有子嗣的。” 嵇泽沉了一口气,还是将话说了起来。 嵇灵脸上血色骤散,与此同时,一段久远的记忆袭来,是她当年和云景从音国回北国的路上。 “你的王妃可真是痴情,你死了之后,所有人都败在了他手下,他登上帝位,唯一的目的就是复活你。” “人死了就死了,凭什么你能重活一世?是那个疯子不要命。” “他将你摘得干干净净,所以这一切的后果,都需要他亲自来承担。” 这是当年那个巫医的原话,她当时就知道了真相,可她却忘了,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误会他,践踏他。 一颗心痛得难以呼吸,浑身在颤抖,指甲陷入掌心溢出了血,难以言语,难以自抑。 嵇泽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情复杂,正想说话,却见她突然倒在了他面前。?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们两个可真该是一对 嵇泽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而她只是身形不稳,意识有些模糊,并没有晕过去。 “你刚才说,是最理想的状况下,那么,如果是不理想呢?” 嵇灵眼眶泛红,抓着他手臂的力度不轻。 “如果不理想,他刚重生时就该死。” 嵇泽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感受到了嵇灵在他手臂上的力度又加重了。 “既然他有能力逆天改命,那么应该就不会让你暴露死脉,现在这种情况,他大概也是气数已尽了。” 嵇泽抿了抿唇,云景如今和嵇灵是息息相关的,既然嵇灵死脉暴露,那云景就应该魂归故土,怎么又能好端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如今看来,嵇灵前世就是临近的时间死的,可这一段时间,她因何而死呢?如果两个时间重合了,她会有一次生死劫。 “是我害了他。” 嵇灵后退了一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如果不是她,云景根本不必承受这些代价。 “何来连累一说?若不是心甘情愿,也做不到如此。” 嵇泽看得清,只觉得你情我愿。 “他现在还能好好活着,那就证明他必然用了其它方法,但我猜,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方法。” 不是自损八百,就是歼人一千。 “能把他送回去吗?” 嵇灵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嵇泽眸孔一睁,且不说他有没有这种能力,把云景送回去,嵇灵就只能死,还是灰飞烟灭。 “你别开玩笑了,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换来了这样的结果,把他送回去,他不疯才怪。” “况且,你们都有了孩子了,这是不可逆的。” 嵇泽顿时就否定了她的想法,生不如死,还不如不生呢。 “可如果我的存活换来是他这样的下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嵇灵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沉重,即便是前世兵败城亡,也没有此刻压抑,她的幸运只是假象,如今拥有的一切,种种,都是云景付出性命换来的。 “你们两个可真该是一对。” 嵇泽眸光动了动,一个不计代价,一个甘愿舍弃所有,这不是活该天生一对吗? “即便改变不了过往,你就试着改变现在。” 嵇泽叹了一口气,她可能并不自知,自己已经在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从雪灾,到童子失踪案,再到春疫、番薯,这哪一件不是顶天的大功德,但功德这种东西,是不可刻意为之的。 “如何改变?” 嵇灵顿时抬起了头,眼中添了几分希冀。 “抹去他的阴孽,让他回到,他来时所在的位置。” 云景惹下的阴孽,甚至超过了他重生的代价,而他越靠近原来的位置,才能得到更大的力量。 云景上一世的位置……上一世,他登了帝。 “好。” 嵇灵一怔,点了头。 她原本对这江山无意,但从现在起,她要为他掀起野心。 “还有,我今日与你说的话,你不能往外说。” 看她落下决定,嵇泽又补了一句。 “为什么?” “会遭天谴的。” 嵇泽让她看了一圈四周,长指落在了中心的那颗大石头上,这一处透不出光,就是为了偷天换日。 “好。” 嵇灵颔首,云景瞒了她那么久,这一次,轮到她瞒着他了。 “祝你好运,或许我们嵇家人就是有气运呢。” 嵇泽面色不变,给了她一句祝福。 “确实。” 嵇灵突然笑了,想起了那两位先祖。 此时天色已暗,嵇灵迎着月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两个小家伙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她轻柔地给他们盖好了被子,抬头看向了门外。 嵇家族地的景色很好,但如果望向远处,便只能看到一片云雾,不仅阻挡了外人探究的视线,也阻断了族人往外的心思。 与此同时,云景也望着云雾的方向试图捕捉到她的身影,尽管徒劳无功,也甘之如饴。 “这一刻,我竟想让你永远留在那里。” 云景轻笑一声,举杯望那个方向对饮。 不想再看她为别人奔波,也不想次次在她面前隐藏,留在嵇家族地,便是最好的归宿。可人总是贪心,还是想多触碰多一点,即便下一刻,就可能消散了。 青色耳坠在颈边摇晃,他倚在窗前看着那个方向,不再动作。 见着自家主子又在睹物思人,玄一摇了摇头,却突然瞥到了无雨的身影,视线不由随着她移动。 无雨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玄一很想去看看,但此刻却不能擅自移动。 “去。” 云景不咸不淡地落了一句,玄一顿时眼前一亮,跟了过去。 此时的无雨确实有些不对劲,她喝了酒,脚步摇晃,神情痛苦。 “你怎么了?” 玄一面带担忧,但并未上前,与她保持了距离。 “你怎么还敢来?” 无雨提着酒壶嘲讽地笑了一声,这人可真有意思,被拒绝了这么多回,还要上赶着。 “我……” 玄一垂了眸,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不知该如何言语。 “你又何必呢?” 无雨摇了摇头,提着酒壶继续向前走。 “你……还是别喝了。” 玄一隔着距离跟着她,有些不安地劝了一句,虽然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但喝那么多酒,终究不好。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无雨回头看了他一眼,冰冷而疏离的神情如利刃一般刺在了玄一心窝上。 “对不起。” 他低头道了歉,却没有离开。 “你跟着我干什么!” 无雨突然砸碎了酒壶,勃然大怒。玄一一怔,愣在原地也没管被碎片溅伤。 “我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管我!” 她神情崩溃,声嘶力竭,玄一怕她踩到碎片,将她拉开了一点。 “你别碰我!” 无雨瞬间推开了他,伸手捡起了最大的碎片。 “你们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吗?我现在就毁了它!” 无雨发了狠,毫不犹豫地握着碎片往自己脸上划去,下一瞬便是鲜血淋漓,但那血,是玄一的。 他将那块碎片握进了手心,连鲜血也没有沾到她脸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们两个可真该是一对 嵇泽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而她只是身形不稳,意识有些模糊,并没有晕过去。 “你刚才说,是最理想的状况下,那么,如果是不理想呢?” 嵇灵眼眶泛红,抓着他手臂的力度不轻。 “如果不理想,他刚重生时就该死。” 嵇泽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感受到了嵇灵在他手臂上的力度又加重了。 “既然他有能力逆天改命,那么应该就不会让你暴露死脉,现在这种情况,他大概也是气数已尽了。” 嵇泽抿了抿唇,云景如今和嵇灵是息息相关的,既然嵇灵死脉暴露,那云景就应该魂归故土,怎么又能好端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如今看来,嵇灵前世就是临近的时间死的,可这一段时间,她因何而死呢?如果两个时间重合了,她会有一次生死劫。 “是我害了他。” 嵇灵后退了一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如果不是她,云景根本不必承受这些代价。 “何来连累一说?若不是心甘情愿,也做不到如此。” 嵇泽看得清,只觉得你情我愿。 “他现在还能好好活着,那就证明他必然用了其它方法,但我猜,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方法。” 不是自损八百,就是歼人一千。 “能把他送回去吗?” 嵇灵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嵇泽眸孔一睁,且不说他有没有这种能力,把云景送回去,嵇灵就只能死,还是灰飞烟灭。 “你别开玩笑了,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换来了这样的结果,把他送回去,他不疯才怪。” “况且,你们都有了孩子了,这是不可逆的。” 嵇泽顿时就否定了她的想法,生不如死,还不如不生呢。 “可如果我的存活换来是他这样的下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嵇灵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沉重,即便是前世兵败城亡,也没有此刻压抑,她的幸运只是假象,如今拥有的一切,种种,都是云景付出性命换来的。 “你们两个可真该是一对。” 嵇泽眸光动了动,一个不计代价,一个甘愿舍弃所有,这不是活该天生一对吗? “即便改变不了过往,你就试着改变现在。” 嵇泽叹了一口气,她可能并不自知,自己已经在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从雪灾,到童子失踪案,再到春疫、番薯,这哪一件不是顶天的大功德,但功德这种东西,是不可刻意为之的。 “如何改变?” 嵇灵顿时抬起了头,眼中添了几分希冀。 “抹去他的阴孽,让他回到,他来时所在的位置。” 云景惹下的阴孽,甚至超过了他重生的代价,而他越靠近原来的位置,才能得到更大的力量。 云景上一世的位置……上一世,他登了帝。 “好。” 嵇灵一怔,点了头。 她原本对这江山无意,但从现在起,她要为他掀起野心。 “还有,我今日与你说的话,你不能往外说。” 看她落下决定,嵇泽又补了一句。 “为什么?” “会遭天谴的。” 嵇泽让她看了一圈四周,长指落在了中心的那颗大石头上,这一处透不出光,就是为了偷天换日。 “好。” 嵇灵颔首,云景瞒了她那么久,这一次,轮到她瞒着他了。 “祝你好运,或许我们嵇家人就是有气运呢。” 嵇泽面色不变,给了她一句祝福。 “确实。” 嵇灵突然笑了,想起了那两位先祖。 此时天色已暗,嵇灵迎着月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两个小家伙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她轻柔地给他们盖好了被子,抬头看向了门外。 嵇家族地的景色很好,但如果望向远处,便只能看到一片云雾,不仅阻挡了外人探究的视线,也阻断了族人往外的心思。 与此同时,云景也望着云雾的方向试图捕捉到她的身影,尽管徒劳无功,也甘之如饴。 “这一刻,我竟想让你永远留在那里。” 云景轻笑一声,举杯望那个方向对饮。 不想再看她为别人奔波,也不想次次在她面前隐藏,留在嵇家族地,便是最好的归宿。可人总是贪心,还是想多触碰多一点,即便下一刻,就可能消散了。 青色耳坠在颈边摇晃,他倚在窗前看着那个方向,不再动作。 见着自家主子又在睹物思人,玄一摇了摇头,却突然瞥到了无雨的身影,视线不由随着她移动。 无雨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玄一很想去看看,但此刻却不能擅自移动。 “去。” 云景不咸不淡地落了一句,玄一顿时眼前一亮,跟了过去。 此时的无雨确实有些不对劲,她喝了酒,脚步摇晃,神情痛苦。 “你怎么了?” 玄一面带担忧,但并未上前,与她保持了距离。 “你怎么还敢来?” 无雨提着酒壶嘲讽地笑了一声,这人可真有意思,被拒绝了这么多回,还要上赶着。 “我……” 玄一垂了眸,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不知该如何言语。 “你又何必呢?” 无雨摇了摇头,提着酒壶继续向前走。 “你……还是别喝了。” 玄一隔着距离跟着她,有些不安地劝了一句,虽然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但喝那么多酒,终究不好。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无雨回头看了他一眼,冰冷而疏离的神情如利刃一般刺在了玄一心窝上。 “对不起。” 他低头道了歉,却没有离开。 “你跟着我干什么!” 无雨突然砸碎了酒壶,勃然大怒。玄一一怔,愣在原地也没管被碎片溅伤。 “我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管我!” 她神情崩溃,声嘶力竭,玄一怕她踩到碎片,将她拉开了一点。 “你别碰我!” 无雨瞬间推开了他,伸手捡起了最大的碎片。 “你们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吗?我现在就毁了它!” 无雨发了狠,毫不犹豫地握着碎片往自己脸上划去,下一瞬便是鲜血淋漓,但那血,是玄一的。 他将那块碎片握进了手心,连鲜血也没有沾到她脸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 换我心,为你心 无雨始料未及,震惊地退后了一步。 “如果你觉得看到我不高兴,那我可以消失,你别伤害自己。” 手上的伤痛不敌心痛,这一刻,玄一才是真的死了心。他正要离开,却见无雨再次落了泪。 “对不起。” 无雨失措地摔在了地上,神情是极致的痛苦。 他又有什么错呢?是她作茧自缚罢了。 “地上凉,你先起来。” 止不住是心疼,手想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不敢再向前一步。 “抱歉。” 无雨沉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拽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不要乱动,我给你处理。” 她猛灌了一口凉茶让自己清醒过来,迅速从房间里翻出东西来给他处理伤口。 距离有些近,玄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耳根微微泛红,最后,无雨用白布条在他手上打了个蝴蝶结。 “这几日不要碰上,如果有问题……再来找我。” 无雨顿了一下,还是将这句话说完整了。 “嗯。” 玄一平静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但一转身,就露出了笑容。 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却又被云景点了出来。 “很高兴啊?成功了?” 云景本来还有些沉闷,看见下属乐得像头蠢狗,莫名觉得好笑。 “没有。” 玄一摇了头,但下意识看了一眼被绑了蝴蝶结的手。 “进展很快。” 云景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对属下的私事产生了好奇。 “她……并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玄一低下了头,在感情上,他的执着和自家主子如出一辙,但手段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喜欢还不容易。” 云景打了个哈欠,他这个蠢狗下属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讨一个小姑娘的欢心又有何难? “主子请直言。” 玄一顿时眼前一亮,他怎么能忘了,他家主子在相处上可是几乎没有败过阵,虽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至今为嵇灵被自家主子盯上感到倒霉。 “一个要求,别始乱终弃,她没动手,我先杀了你。” 云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乐得看人两情相悦,但绝不会愿意成为别人的侩子手。 “你始乱终弃我都不会始乱终弃……” 玄一低声呢喃了一句,却被云景听得一清二楚。 “你现在是胆子肥了?” 云景眸色一凛,玄一当机立断,跪了下来。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应付我倒是熟稔。” 云景冷哼了一声,难得宽宏大量地没跟他计较。 “既然她现在不喜欢你,那你就先得到她的同情。” 怜悯,才是最不可阻挡的。 “是!” 玄一认真地点了头,恨不得拿个本子记起来。 “你现在就有送上来的机会。” 云景脸色不变,看向了他的手。 “想得到心上人的同情,对自己就要下狠心。” 话落,云景给他扔了一个瓷瓶,玄一接住了,但还是有点懵。 “能让伤口恶化,去。” 云景唇边勾起了笑容,对自己下手虽然不光彩,但很管用。 玄一听取了经验,当夜就对自己下了狠手。 厚雪堆积,今日是除夕,山庄里早早地贴起了对联,红灯笼高高挂起,云景却是兴趣缺缺,洛池来跟他打招呼都被他赶回去了。 妻儿就在不远处却触碰不得,他很难升起什么过年的心情。他又一次看着窗外从白日到黑夜,直到彻底死了心,有人敲了他的门。 “少主夫,少主命我等给您送东西。” 云景闻言,以极快的速度起身开了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食盒。 “这是少主给您送的年夜饭,是她亲手所做。” 嵇芽笑着将食盒递给了云景,领着人退下了。 云景回到房中打开食盒,里面有三层,最上面的那层放着一碟栗子糕和一盒小菜以及四喜丸子,第二层是红烧排骨、蒜香鸡翅,第三层是芋头扣肉和清蒸鱼,最底层的则是一碗中华鸡粥和排骨莲藕汤。 丰富的佳肴就在眼前,又都是他爱吃的,云景有些失神了。嵇灵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做出个栗子糕已经是极限了,如今,竟能让他如此惊喜。 云景笑了笑,正想执起筷子,却突然发现食盒上还有一个暗格,他很快就打开了,里面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云景红了眼。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他将这一句念了出来,鼻尖有些泛酸。 半晌,他将这封信收起来,这才拿起了筷子。 他先吃了一口鱼,方入喉中,便落了泪。一个连葱蒜都分不清的人,短短一段时间,便能到了这一步,她的用心,超过了他的设想,令他既高兴,又心疼。 “你是学了多久啊。” 他有些颤抖地落了一句,无人回应,情难自控。 最后,他将所有的菜肴都吃得一干二净,也将栗子糕一一吃完了。 而他刚将最后一块栗子糕吃完,窗外的云雾突然被紫色的烟火打散,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灵儿……” 云景呢喃了一句,这烟火独特,只可能是她放的。而更大的惊喜在下一瞬,他在灰暗的天空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云景”二字与紫色烟火融为一体,在空中停留了很久。 “你总能给我新的期待。” 眼中落寞尽数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炙热。 “嵇灵,你再放烟火就要把这座山头给烧了!” 族地内,嵇鸣和儿女孙儿聚在一起,见着嵇灵也是燃烧了大量的烟火,不由出言制止道。 “没事的,守卫都看着呢。” 嵇灵笑了笑,将最后一簇放完拍了拍手走了回来。 “娘亲,好看!” 嵇初从烟火燃起时眼中便一直盈着光,显得非常兴奋。 “好看!” 云镜也跟着说了一句,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喜欢?娘亲教你们好不好?” 嵇灵跃跃欲试,却被嵇鸣瞪了一眼。 “他们才多大,你就要教他们玩火?” 嵇鸣有些不可置信,她这个娘亲当得也太心大了。 “姑姑,我想学!”? 第二百九十七章 换我心,为你心 无雨始料未及,震惊地退后了一步。 “如果你觉得看到我不高兴,那我可以消失,你别伤害自己。” 手上的伤痛不敌心痛,这一刻,玄一才是真的死了心。他正要离开,却见无雨再次落了泪。 “对不起。” 无雨失措地摔在了地上,神情是极致的痛苦。 他又有什么错呢?是她作茧自缚罢了。 “地上凉,你先起来。” 止不住是心疼,手想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不敢再向前一步。 “抱歉。” 无雨沉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拽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不要乱动,我给你处理。” 她猛灌了一口凉茶让自己清醒过来,迅速从房间里翻出东西来给他处理伤口。 距离有些近,玄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耳根微微泛红,最后,无雨用白布条在他手上打了个蝴蝶结。 “这几日不要碰上,如果有问题……再来找我。” 无雨顿了一下,还是将这句话说完整了。 “嗯。” 玄一平静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但一转身,就露出了笑容。 他很快就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却又被云景点了出来。 “很高兴啊?成功了?” 云景本来还有些沉闷,看见下属乐得像头蠢狗,莫名觉得好笑。 “没有。” 玄一摇了头,但下意识看了一眼被绑了蝴蝶结的手。 “进展很快。” 云景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对属下的私事产生了好奇。 “她……并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玄一低下了头,在感情上,他的执着和自家主子如出一辙,但手段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喜欢还不容易。” 云景打了个哈欠,他这个蠢狗下属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讨一个小姑娘的欢心又有何难? “主子请直言。” 玄一顿时眼前一亮,他怎么能忘了,他家主子在相处上可是几乎没有败过阵,虽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至今为嵇灵被自家主子盯上感到倒霉。 “一个要求,别始乱终弃,她没动手,我先杀了你。” 云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乐得看人两情相悦,但绝不会愿意成为别人的侩子手。 “你始乱终弃我都不会始乱终弃……” 玄一低声呢喃了一句,却被云景听得一清二楚。 “你现在是胆子肥了?” 云景眸色一凛,玄一当机立断,跪了下来。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应付我倒是熟稔。” 云景冷哼了一声,难得宽宏大量地没跟他计较。 “既然她现在不喜欢你,那你就先得到她的同情。” 怜悯,才是最不可阻挡的。 “是!” 玄一认真地点了头,恨不得拿个本子记起来。 “你现在就有送上来的机会。” 云景脸色不变,看向了他的手。 “想得到心上人的同情,对自己就要下狠心。” 话落,云景给他扔了一个瓷瓶,玄一接住了,但还是有点懵。 “能让伤口恶化,去。” 云景唇边勾起了笑容,对自己下手虽然不光彩,但很管用。 玄一听取了经验,当夜就对自己下了狠手。 厚雪堆积,今日是除夕,山庄里早早地贴起了对联,红灯笼高高挂起,云景却是兴趣缺缺,洛池来跟他打招呼都被他赶回去了。 妻儿就在不远处却触碰不得,他很难升起什么过年的心情。他又一次看着窗外从白日到黑夜,直到彻底死了心,有人敲了他的门。 “少主夫,少主命我等给您送东西。” 云景闻言,以极快的速度起身开了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食盒。 “这是少主给您送的年夜饭,是她亲手所做。” 嵇芽笑着将食盒递给了云景,领着人退下了。 云景回到房中打开食盒,里面有三层,最上面的那层放着一碟栗子糕和一盒小菜以及四喜丸子,第二层是红烧排骨、蒜香鸡翅,第三层是芋头扣肉和清蒸鱼,最底层的则是一碗中华鸡粥和排骨莲藕汤。 丰富的佳肴就在眼前,又都是他爱吃的,云景有些失神了。嵇灵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做出个栗子糕已经是极限了,如今,竟能让他如此惊喜。 云景笑了笑,正想执起筷子,却突然发现食盒上还有一个暗格,他很快就打开了,里面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云景红了眼。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他将这一句念了出来,鼻尖有些泛酸。 半晌,他将这封信收起来,这才拿起了筷子。 他先吃了一口鱼,方入喉中,便落了泪。一个连葱蒜都分不清的人,短短一段时间,便能到了这一步,她的用心,超过了他的设想,令他既高兴,又心疼。 “你是学了多久啊。” 他有些颤抖地落了一句,无人回应,情难自控。 最后,他将所有的菜肴都吃得一干二净,也将栗子糕一一吃完了。 而他刚将最后一块栗子糕吃完,窗外的云雾突然被紫色的烟火打散,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灵儿……” 云景呢喃了一句,这烟火独特,只可能是她放的。而更大的惊喜在下一瞬,他在灰暗的天空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云景”二字与紫色烟火融为一体,在空中停留了很久。 “你总能给我新的期待。” 眼中落寞尽数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炙热。 “嵇灵,你再放烟火就要把这座山头给烧了!” 族地内,嵇鸣和儿女孙儿聚在一起,见着嵇灵也是燃烧了大量的烟火,不由出言制止道。 “没事的,守卫都看着呢。” 嵇灵笑了笑,将最后一簇放完拍了拍手走了回来。 “娘亲,好看!” 嵇初从烟火燃起时眼中便一直盈着光,显得非常兴奋。 “好看!” 云镜也跟着说了一句,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喜欢?娘亲教你们好不好?” 嵇灵跃跃欲试,却被嵇鸣瞪了一眼。 “他们才多大,你就要教他们玩火?” 嵇鸣有些不可置信,她这个娘亲当得也太心大了。 “姑姑,我想学!”?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早就知道了 这时,洛逸也凑了过来,眼中是明显的兴奋。 “好啊。” 嵇灵应了下来,一旁的嵇鸣一噎,话止在嘴边。 “你也是惯着她,不怕出问题。” 嵇鸣有些无语,将怨气转移到了一旁的嵇尘身上。 “……她向来有分寸。” 嵇尘脸色变了变,但并不是很担心。 “随你们!” 看着几个孙儿都是跃跃欲试,嵇鸣也懒得再管,挥袖坐到了一旁。 他们在一起过了年夜,直到第二日的钟声响起,黑夜中再次燃起了烟火,鞭炮声不断,展示着热闹和喜悦。 嵇灵将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放回床上,却是抬脚去了另一处。 嵇家族地北侧,她走进了那个凄清的房间,房间里有一抹很微弱的烛火。 “戚音。” 她推开房门,喊出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她的母亲,又是她的仇人。 “嵇灵。” 戚音此时正缩在墙角,听到她的声音身躯一颤,抬头时却是眼神冰冷,直呼其名。 “沦落至此,你也是打了一手烂牌。” 嵇灵看着她如今的景象冷笑了一声,堂堂曾经的嵇家主母,现在却在一个破院子里连盘炭火都没有。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你。” 即便已经狼狈不堪,戚音依旧没有给自己的女儿一点好脸色。 “可惜我还是在这里了,如今的主宰者,是我。” 嵇灵并不为戚音的讽刺所动,这么久过去了,她早已不在意这份所谓的母女情谊。 “嵇家少主特意前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戚音并不在意,已经不会有更糟糕的处境了。 “不,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嵇灵勾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让戚音有些错愕。 “你和戚家没有做成的事情,我会成功。” 她直言了自己的目的,戚音眸光微动,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恨意。 “你自己又算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这么正气凛然地湮灭了戚家!” 戚音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却腿一软摔在了床上,嵇灵当初就是以谋逆的罪名让戚家满门抄斩,她还当嵇灵有多忠心耿耿,没想到也是一样的目的! “是啊,很不公平,但可惜,我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嵇灵笑得妖冶,脸上浮现了前所未有的嗜血锋芒。 “我嵇灵,不需要算计亲人来夺取江山。” 况且,她的目的不是推翻皇朝,而是让天下易主。 她冷声落了一句,抬脚踹翻了一旁的花瓶,与碎片共同出现的,是被戚音藏了很久的信件。 “你不会还没死心?” 她讽刺地笑了笑,正要捡起那些信,却见戚音神情骤变,跑下床要拦她,嵇灵轻而易举地将她推开,点了穴。 戚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捡起了那些信,令嵇灵意外的是,这不是什么通敌的证据,而是情书。 “真是缠绵。” 嵇灵随意翻了几下便看不下去了,只是信上落款的人名,令她有些意外。 而更令她恶心的是,这些信所记录的时间,比她的出生还要早,甚至,迫近了嵇尘出生前。 所以,不是父亲先变了心,而是戚音先背叛了他。 她没由泛起了恶心,若不是这张和父兄极为相似的脸,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哪里来的野种了。 “你既然那么委屈,当年又何需嫁入嵇家?” 嵇灵将那些信扔到了戚音脸上,沉寂已久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戚音唇瓣发白,看着那些信件没说话。 “既然你不说,那就让我来替你说。” “因为你们的戚大将军府日渐败落,需要嵇家的支持,更是因为你那相好有野心没本事,需要踏着父亲的位置向前。” “你早就算计好了,你骗了父亲,让自己嫁进了嵇家,拿着嵇家的东西给你的老相好铺路!” 嵇灵气得发颤,父亲可从未亏待过她,可对方却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你怎么就……” “灵儿,别说了。” 嵇灵怒不可遏,却突然被人打断了话语,她倏然转身,身后是她的父亲,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嵇灵一怔,这所有的一切,最难堪的始终是嵇鸣。 “你回去,不必再来了。” 嵇鸣平静地落了一句,千疮百孔的心却不能抑制。 他对自己的真心错付早有猜测,却愿意一叶障目不去深究,因而才会将那份情感践踏,只是所有的真相暴露在眼前时,还是心痛到要窒息。 他嵇鸣,天之骄子,一出生便坐拥别人奋斗十几辈都得不到的东西,再寄心社稷时,更是心高气傲,对无数世族贵女不屑一顾,而他当年是为什么选中了戚音的呢?只因为她当时给了他一颗糖。 年老才发现年少时天真愚蠢,嵇鸣自嘲地笑了一声。 “父亲……” 嵇灵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落寞的神情,她的父亲是骄傲的,是强大的,甚至是不可一世的,但不应该是暗自伤神的。 “听话,你先回去。” 嵇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推出了房门。嵇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 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那些信,随手扔进了火炉。 “你早就知道了。” 戚音盯着她,语气是笃定。 “是啊,但我不能让自己的嫡子沦为笑话。” 嵇鸣轻笑了一声,他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但嵇尘已经出生了,嫡子的身份,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他早有预谋让戚音自动退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妾室,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不上心,好几年才发现。 他怀疑过嵇灵的身份,甚至在她出生时就想亲手掐死她,但看着那张几乎和嵇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又下不去手了。那是他的女儿,不是他们的。 为了两个孩子的身份光彩,他冷眼旁观戚音占着位置离开,直到她交出和离书,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嵇鸣……” 看着他步步逼近,戚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原本,我觉得留着你会让两个孩子看上去好一点,现在我发现,是根本不必要了。” 他冷声落了一句,在新的一年的晨光出现之前,送走了他年少时最大的愚蠢。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早就知道了 这时,洛逸也凑了过来,眼中是明显的兴奋。 “好啊。” 嵇灵应了下来,一旁的嵇鸣一噎,话止在嘴边。 “你也是惯着她,不怕出问题。” 嵇鸣有些无语,将怨气转移到了一旁的嵇尘身上。 “……她向来有分寸。” 嵇尘脸色变了变,但并不是很担心。 “随你们!” 看着几个孙儿都是跃跃欲试,嵇鸣也懒得再管,挥袖坐到了一旁。 他们在一起过了年夜,直到第二日的钟声响起,黑夜中再次燃起了烟火,鞭炮声不断,展示着热闹和喜悦。 嵇灵将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放回床上,却是抬脚去了另一处。 嵇家族地北侧,她走进了那个凄清的房间,房间里有一抹很微弱的烛火。 “戚音。” 她推开房门,喊出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她的母亲,又是她的仇人。 “嵇灵。” 戚音此时正缩在墙角,听到她的声音身躯一颤,抬头时却是眼神冰冷,直呼其名。 “沦落至此,你也是打了一手烂牌。” 嵇灵看着她如今的景象冷笑了一声,堂堂曾经的嵇家主母,现在却在一个破院子里连盘炭火都没有。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你。” 即便已经狼狈不堪,戚音依旧没有给自己的女儿一点好脸色。 “可惜我还是在这里了,如今的主宰者,是我。” 嵇灵并不为戚音的讽刺所动,这么久过去了,她早已不在意这份所谓的母女情谊。 “嵇家少主特意前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戚音并不在意,已经不会有更糟糕的处境了。 “不,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嵇灵勾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让戚音有些错愕。 “你和戚家没有做成的事情,我会成功。” 她直言了自己的目的,戚音眸光微动,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恨意。 “你自己又算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这么正气凛然地湮灭了戚家!” 戚音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却腿一软摔在了床上,嵇灵当初就是以谋逆的罪名让戚家满门抄斩,她还当嵇灵有多忠心耿耿,没想到也是一样的目的! “是啊,很不公平,但可惜,我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嵇灵笑得妖冶,脸上浮现了前所未有的嗜血锋芒。 “我嵇灵,不需要算计亲人来夺取江山。” 况且,她的目的不是推翻皇朝,而是让天下易主。 她冷声落了一句,抬脚踹翻了一旁的花瓶,与碎片共同出现的,是被戚音藏了很久的信件。 “你不会还没死心?” 她讽刺地笑了笑,正要捡起那些信,却见戚音神情骤变,跑下床要拦她,嵇灵轻而易举地将她推开,点了穴。 戚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捡起了那些信,令嵇灵意外的是,这不是什么通敌的证据,而是情书。 “真是缠绵。” 嵇灵随意翻了几下便看不下去了,只是信上落款的人名,令她有些意外。 而更令她恶心的是,这些信所记录的时间,比她的出生还要早,甚至,迫近了嵇尘出生前。 所以,不是父亲先变了心,而是戚音先背叛了他。 她没由泛起了恶心,若不是这张和父兄极为相似的脸,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哪里来的野种了。 “你既然那么委屈,当年又何需嫁入嵇家?” 嵇灵将那些信扔到了戚音脸上,沉寂已久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戚音唇瓣发白,看着那些信件没说话。 “既然你不说,那就让我来替你说。” “因为你们的戚大将军府日渐败落,需要嵇家的支持,更是因为你那相好有野心没本事,需要踏着父亲的位置向前。” “你早就算计好了,你骗了父亲,让自己嫁进了嵇家,拿着嵇家的东西给你的老相好铺路!” 嵇灵气得发颤,父亲可从未亏待过她,可对方却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你怎么就……” “灵儿,别说了。” 嵇灵怒不可遏,却突然被人打断了话语,她倏然转身,身后是她的父亲,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嵇灵一怔,这所有的一切,最难堪的始终是嵇鸣。 “你回去,不必再来了。” 嵇鸣平静地落了一句,千疮百孔的心却不能抑制。 他对自己的真心错付早有猜测,却愿意一叶障目不去深究,因而才会将那份情感践踏,只是所有的真相暴露在眼前时,还是心痛到要窒息。 他嵇鸣,天之骄子,一出生便坐拥别人奋斗十几辈都得不到的东西,再寄心社稷时,更是心高气傲,对无数世族贵女不屑一顾,而他当年是为什么选中了戚音的呢?只因为她当时给了他一颗糖。 年老才发现年少时天真愚蠢,嵇鸣自嘲地笑了一声。 “父亲……” 嵇灵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落寞的神情,她的父亲是骄傲的,是强大的,甚至是不可一世的,但不应该是暗自伤神的。 “听话,你先回去。” 嵇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推出了房门。嵇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 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那些信,随手扔进了火炉。 “你早就知道了。” 戚音盯着她,语气是笃定。 “是啊,但我不能让自己的嫡子沦为笑话。” 嵇鸣轻笑了一声,他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但嵇尘已经出生了,嫡子的身份,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他早有预谋让戚音自动退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妾室,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不上心,好几年才发现。 他怀疑过嵇灵的身份,甚至在她出生时就想亲手掐死她,但看着那张几乎和嵇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又下不去手了。那是他的女儿,不是他们的。 为了两个孩子的身份光彩,他冷眼旁观戚音占着位置离开,直到她交出和离书,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嵇鸣……” 看着他步步逼近,戚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原本,我觉得留着你会让两个孩子看上去好一点,现在我发现,是根本不必要了。” 他冷声落了一句,在新的一年的晨光出现之前,送走了他年少时最大的愚蠢。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总有少年来 眼前的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嵇鸣收回了手,心中却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怅然。 “所以,他又有哪一点能及得上我呢?” 终究是不甘心,但不会再有人给他回应。年少时的一腔真心与热情,都只是一场笑话,连记忆中明媚的笑容,也只是欺骗。 他抬脚走了出去,随手扔了一个火折子,将曾经所有的情感,全都埋葬在身后。 “此生不复再相见,来世,也不必。” 最偏僻的院子燃起了大火,没有人去扑灭,也没引起他人的关注,一点点地化为灰烬,直到随风飘散,不再有任何痕迹。 父女这一夜都难以入眠,只有全然不知的嵇尘,在给两个孩子掖好被子后就陷入了沉睡。 大年初一,嵇灵领着孩子给诸位长辈拜了年,便到了族中的墓地。 这一处是格外的温暖,与各处的冰雪截然不同,它开着明艳的鲜花,让亡灵仍有机会挂念尘世。 她孤身一人找到了那一个人的墓地,石碑上刻着青年曾经意气风发的容颜,右下角的嵇康二字清晰可见。 “嵇康哥哥。” 她笑着拿出了祭拜的东西,给他倒了一杯酒。 “他冒犯了你,现在我给你道歉。” 云景当时遇到的是奄奄一息的嵇康,没说两句话,便撒手人寰。云景顶替了嵇康的身份,直到风情出现后,才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将嵇康的骨灰送回了嵇家。 “从前我不爱搭理你,没想到那一别,便是最后一面了。” 嵇灵叹了一口气,嵇康是与她最亲近的族兄了,却也是天妒英才,斯人已去,只留下了一座坟墓。 “人总是说走就走,不给任何缓和的余地。” 明天和意外,不知是哪一个会先来。 她摇了摇头,将整壶酒都倒在了他的墓碑前。 “如果有机会,真想和你再下一盘棋。” 嵇康棋艺精湛,她当时也很好奇,只是一盘棋还没下完,她就要匆匆离去,约好了下次再完成,却终究还是失了约。 一句再见,便是再也没见。 世事无常,终难再见。 “安息,如果你有在天之灵,还麻烦保佑一下我心想事成。” 她轻笑一声,收拾东西离开了,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墓前无端起了风,将那束花刮近了一点点。 族地这几日都很热闹,却在大年初三那一晚传来了噩耗。 族长高寿,终究还是走了。 嵇氏一族族长,是嵇鸣的叔祖父,他一生硬朗,兄长和祖孙都相继离去,唯有他还是族中的长春树,而族长这一脉都是单传,他这一离去,这一脉就断了。 从此以后,嵇家真正的嫡系一脉,便只剩了嵇鸣这一脉。 毕竟是高寿,众人固然是有些悲痛,但也没把葬礼办得太沉重。族长生前,就说过自己不喜欢太悲凉,所以一众后辈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落落大方。 而年迈的族长一走,族长这一位便自然地落到了嵇鸣身上,作为少主的嵇灵,也成了真正的嵇家家主,手中的权力随之攀升。 继位仪式一落成,族里的人便督促着嵇灵确认新的少主,但新的少主的出现就意味着嵇家军新的腥风血雨,她迟迟不能落定这件事。直到这一日,唐靖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家主,末将这一生的职责已经完成,切不可再阻碍少主的位置。” 唐靖深深地对她行了一礼,嵇灵抓着椅子的扶手,有些难以言语。哪怕是死物用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以一生保护了她性命的人,她真的无法抉择。 “新一任少主需要保护她安危的人。” 唐靖露出了笑容,嵇灵却觉得这一抹笑容格外刺眼。 “唐靖,你……” 嵇灵正想说话,唐誉却突然跑了进来,神情是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兴奋。 “统领,我想到办法了!” 唐誉打断了沉重的氛围,也成功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我翻遍了祖籍,上面明显地写着一个特例——与新一任统领确认绝对的从属关系。” 嵇家的每一条规矩都不是凭空而来的,后浪推前浪,是因为前浪把握了太多的权力,随时有反噬后浪的可能,而嵇家要保持稳定,就不容许出现这种不确定的因素,因而新一任统领出现之后,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抹杀上一个。曾经直接隶属于旧统领的人,也会被废去所有武功转移到别处。 而确认绝对的从属关系,就是让新一任统领对上一任统领占据绝对掌控,让后者完全没有反噬的能力。但达成这一点,规矩更多,祖籍上有这一例,也是因为那位新统领手段出奇,把旧统领当作了一个试验。 “新一任统领的人选是谁?” 嵇灵顿时站了起来,有一线生机比没有的好。 “唐剑。” 唐誉当即回应了她,唐剑只有十岁,却在七岁时就击败了他所有的同龄人,如今更是扶摇直上,打败了整个嵇家军,前两日,连唐靖都输了他一招,现在整个嵇家军都称他为“狼崽子”。 “哦?” 嵇灵本来不清楚嵇家军的情况,如今一听,突然对那个少年起了兴趣。 “我去见见他。” 说走就走,嵇灵跟着两人去了嵇家军平日里训练的地方,还未开始辨认,一个狠戾的少年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少年毫不费力地将比他还彪悍的成年人压制在身上,眼中既冷静,又自信坚定。 “他确实很厉害。” 嵇灵观察了他一会,确认了身份,心中更是赞同。 “总有少年来。” 唐靖释怀地笑了,他年少时也是这样一匹孤狼,坚定自己的职责,又带着明显的骄傲,但那时的他比少年长上几岁。 “让他过来。” 嵇灵笑了笑,令人将少年带过来,得到消息的少年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显然有些错愕,但很快执行命令朝她走了过来。 嵇灵也不与他墨迹,直奔正题,少年却坚定地给了她拒绝的回应。 “规矩就是规矩,为什么要破坏规矩?”?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总有少年来 眼前的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嵇鸣收回了手,心中却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怅然。 “所以,他又有哪一点能及得上我呢?” 终究是不甘心,但不会再有人给他回应。年少时的一腔真心与热情,都只是一场笑话,连记忆中明媚的笑容,也只是欺骗。 他抬脚走了出去,随手扔了一个火折子,将曾经所有的情感,全都埋葬在身后。 “此生不复再相见,来世,也不必。” 最偏僻的院子燃起了大火,没有人去扑灭,也没引起他人的关注,一点点地化为灰烬,直到随风飘散,不再有任何痕迹。 父女这一夜都难以入眠,只有全然不知的嵇尘,在给两个孩子掖好被子后就陷入了沉睡。 大年初一,嵇灵领着孩子给诸位长辈拜了年,便到了族中的墓地。 这一处是格外的温暖,与各处的冰雪截然不同,它开着明艳的鲜花,让亡灵仍有机会挂念尘世。 她孤身一人找到了那一个人的墓地,石碑上刻着青年曾经意气风发的容颜,右下角的嵇康二字清晰可见。 “嵇康哥哥。” 她笑着拿出了祭拜的东西,给他倒了一杯酒。 “他冒犯了你,现在我给你道歉。” 云景当时遇到的是奄奄一息的嵇康,没说两句话,便撒手人寰。云景顶替了嵇康的身份,直到风情出现后,才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将嵇康的骨灰送回了嵇家。 “从前我不爱搭理你,没想到那一别,便是最后一面了。” 嵇灵叹了一口气,嵇康是与她最亲近的族兄了,却也是天妒英才,斯人已去,只留下了一座坟墓。 “人总是说走就走,不给任何缓和的余地。” 明天和意外,不知是哪一个会先来。 她摇了摇头,将整壶酒都倒在了他的墓碑前。 “如果有机会,真想和你再下一盘棋。” 嵇康棋艺精湛,她当时也很好奇,只是一盘棋还没下完,她就要匆匆离去,约好了下次再完成,却终究还是失了约。 一句再见,便是再也没见。 世事无常,终难再见。 “安息,如果你有在天之灵,还麻烦保佑一下我心想事成。” 她轻笑一声,收拾东西离开了,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墓前无端起了风,将那束花刮近了一点点。 族地这几日都很热闹,却在大年初三那一晚传来了噩耗。 族长高寿,终究还是走了。 嵇氏一族族长,是嵇鸣的叔祖父,他一生硬朗,兄长和祖孙都相继离去,唯有他还是族中的长春树,而族长这一脉都是单传,他这一离去,这一脉就断了。 从此以后,嵇家真正的嫡系一脉,便只剩了嵇鸣这一脉。 毕竟是高寿,众人固然是有些悲痛,但也没把葬礼办得太沉重。族长生前,就说过自己不喜欢太悲凉,所以一众后辈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落落大方。 而年迈的族长一走,族长这一位便自然地落到了嵇鸣身上,作为少主的嵇灵,也成了真正的嵇家家主,手中的权力随之攀升。 继位仪式一落成,族里的人便督促着嵇灵确认新的少主,但新的少主的出现就意味着嵇家军新的腥风血雨,她迟迟不能落定这件事。直到这一日,唐靖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家主,末将这一生的职责已经完成,切不可再阻碍少主的位置。” 唐靖深深地对她行了一礼,嵇灵抓着椅子的扶手,有些难以言语。哪怕是死物用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以一生保护了她性命的人,她真的无法抉择。 “新一任少主需要保护她安危的人。” 唐靖露出了笑容,嵇灵却觉得这一抹笑容格外刺眼。 “唐靖,你……” 嵇灵正想说话,唐誉却突然跑了进来,神情是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兴奋。 “统领,我想到办法了!” 唐誉打断了沉重的氛围,也成功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我翻遍了祖籍,上面明显地写着一个特例——与新一任统领确认绝对的从属关系。” 嵇家的每一条规矩都不是凭空而来的,后浪推前浪,是因为前浪把握了太多的权力,随时有反噬后浪的可能,而嵇家要保持稳定,就不容许出现这种不确定的因素,因而新一任统领出现之后,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抹杀上一个。曾经直接隶属于旧统领的人,也会被废去所有武功转移到别处。 而确认绝对的从属关系,就是让新一任统领对上一任统领占据绝对掌控,让后者完全没有反噬的能力。但达成这一点,规矩更多,祖籍上有这一例,也是因为那位新统领手段出奇,把旧统领当作了一个试验。 “新一任统领的人选是谁?” 嵇灵顿时站了起来,有一线生机比没有的好。 “唐剑。” 唐誉当即回应了她,唐剑只有十岁,却在七岁时就击败了他所有的同龄人,如今更是扶摇直上,打败了整个嵇家军,前两日,连唐靖都输了他一招,现在整个嵇家军都称他为“狼崽子”。 “哦?” 嵇灵本来不清楚嵇家军的情况,如今一听,突然对那个少年起了兴趣。 “我去见见他。” 说走就走,嵇灵跟着两人去了嵇家军平日里训练的地方,还未开始辨认,一个狠戾的少年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少年毫不费力地将比他还彪悍的成年人压制在身上,眼中既冷静,又自信坚定。 “他确实很厉害。” 嵇灵观察了他一会,确认了身份,心中更是赞同。 “总有少年来。” 唐靖释怀地笑了,他年少时也是这样一匹孤狼,坚定自己的职责,又带着明显的骄傲,但那时的他比少年长上几岁。 “让他过来。” 嵇灵笑了笑,令人将少年带过来,得到消息的少年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显然有些错愕,但很快执行命令朝她走了过来。 嵇灵也不与他墨迹,直奔正题,少年却坚定地给了她拒绝的回应。 “规矩就是规矩,为什么要破坏规矩?”? 第三百章 你不要我 少年神情尊敬,却又不为此动摇原则。 “规矩吗?” 嵇灵眸光微动,沉了一口气。 “比一场。” 下一瞬,嵇灵落了一句,让三人都齐齐抬了眸。 唐剑可是连唐靖都击败了的人,嵇灵对上他,不是自讨苦吃吗? “家主……” 唐剑也是这个想法,不可置信中夹杂着踌躇。 “无碍,你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嵇灵轻笑一声,先一步走上了擂台。唐剑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台。 如众人料想的一样,唐剑很快就夺取了优势,而就在他要发起新一轮的攻势之时,嵇灵骤然消失在了他眼前,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唐剑就被嵇灵掐着颈脖按到了底下。 唐剑瞳孔一缩,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很意外?” 嵇灵收回手,露出了笑容,却不打算给嵇家军解惑。 嵇家军是嵇家最精锐的武力保证,而掌握这一支军队,嵇家也有自己的手段。在她成为家主之前,她不能制胜,但是现在,她不会得到第二种状况。 “我需要更正一下你刚才说的话。” “我不需要破坏规矩,因为,我就是规矩。” 在唐剑还在怀疑自我之时,嵇灵俯下身来,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落清了这句话。 她是新一任的家主,所以,她有足够的资格狂妄。 “是。” 唐剑反应过来,点了头。 “起来,希望你和我的初初也能有一个好的相处。” 嵇灵朝他伸出了手,唐剑微怔,缓缓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嵇灵一使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新一任的嵇家军统领和旧统领确定了绝对的从属关系,嵇家军的高层也被重新洗牌,于此同时,嵇家也确定了新一任的少主身份,嵇初跟着族老祭拜的时候,小脸都是懵的。 唐剑也在当日见到了与他性命相系的少主,此时的他还没有唐靖那般沉稳,出于好奇天性多看了她几眼,而就是这几眼,被才一岁多的小丫头发现了。 嵇初猛然回了头,精确地看向了唐剑所在的位置。唐剑第一次对自己的隐藏本领感到失败,干脆走了出来,对小少主行了一礼。 “见过少主。” 他面色平静地行了礼,嵇初却是眼前一亮。 “好看!”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唐剑一愣,反应过来后耳根微微泛红。 他在嵇家军被人夸赞了无数次,却从未有人说过他的容貌。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索性回到了暗处,这一次,嵇初没能发现他的位置。 小丫头还认真地找了一会,迟迟没有发现踪迹,直到云镜跑过来找她,她才放弃了寻找的念头。此时的云镜还并不知道这场典礼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妹妹被很多人簇拥,阻断了他去找她。 经过滕夫子的狠心改正,兄妹两人已经很少睡在同一间房了,但今日的云镜很是不安,抓着嵇初的小手迟迟不放,嵇初已经开始烦了。 “回去!” 嵇初甩开了他的手,她现在还说不完整一句话,只能使用一些简短的词汇,云镜自然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眸孔泛红。 “你不要我。” 云镜向来比她早慧,现在能说出一些短句,却是情绪低落。 嵇初不太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哭,但还是像往常一样递去了自己的衣袖。 “给你。” 她有些不忍心,但又是明显的不耐烦,云镜看着她,更觉得难过了。他似乎是明白了,初初是不会永远陪着她的,总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带走她。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眼泪大滴往下掉。 暗处的唐剑看得心情复杂,这个二公子,执念也太深了些,他今日观察了一会,小少主多看了谁两眼,二公子都要不高兴。 云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将嵇灵引了过来。 “怎么了?” 嵇灵看得心疼,连忙拿出丝帕给他擦眼泪。 “初初,我的。” 云镜话语哽咽,却还是紧紧抓住了嵇初的衣袖。 嵇灵听了他这话,手一顿,当年的嵇尘,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无关其它,就是单纯的兄长占有欲和控制欲,顺着他不行,不顺着他也不行。 “乖,你看,你把初初都吓到了。” 嵇灵不动声色地拉回了他的手,血脉相连,看着哥哥这副模样,嵇初也难受,但又措手无策,脸色有些发白。 云镜闻言抬头看了嵇初一眼,见她脸色确实不好,顿时止住了哭泣。 嵇灵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她改日应该和嵇尘请教一下,怎么治这种臭毛病。 “现在很晚了,娘亲抱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嵇灵试图将他带离,云镜却猛然变了色,再次抓住了嵇初的衣袖。 嵇灵顿时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了,她现在就去找嵇尘。 此时的嵇尘正在整理被褥,听闻她的来意,脸色很是复杂。 “……治不了。” 嵇尘很快就给了她答案,与生俱来,无药可解,洛逸就没有这种毛病。 “你怎么就好了?” 嵇灵也是慌不择路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嵇尘明显地脸色一变,是久久的沉默。 “我宁愿治不好。” 治好的代价太过于沉重,是鲜血淋漓,他险些就要失去这唯一的妹妹。事到如今,他只是在压抑,并没有完全痊愈。 越深的情感,就越容易产生执念,自己看在眼里、捧在手心长大的人,又是相互救赎,怎么可能没有占有欲?即便是养一盆花,也不喜欢被外人碰,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别去刺激他就行,结果也顶多严苛一些。” 看清了自己,也就想明白了别人,嵇尘并不担忧。云镜这种情况,也只是会严格筛选嵇初身边的人,并不会有其它过分的举动。 “我以前难道就刺激你了?” 嵇灵有些不服气,这不是他先不顾情谊的吗? “你以死相逼,我接受不了。” 回想起从前,嵇尘的手在桌沿掐出了裂痕,久违的阴戾出现在眼中,将嵇灵吓了一跳。 “灵儿,别再刺激我了。”? 第三百章 你不要我 少年神情尊敬,却又不为此动摇原则。 “规矩吗?” 嵇灵眸光微动,沉了一口气。 “比一场。” 下一瞬,嵇灵落了一句,让三人都齐齐抬了眸。 唐剑可是连唐靖都击败了的人,嵇灵对上他,不是自讨苦吃吗? “家主……” 唐剑也是这个想法,不可置信中夹杂着踌躇。 “无碍,你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嵇灵轻笑一声,先一步走上了擂台。唐剑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台。 如众人料想的一样,唐剑很快就夺取了优势,而就在他要发起新一轮的攻势之时,嵇灵骤然消失在了他眼前,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唐剑就被嵇灵掐着颈脖按到了底下。 唐剑瞳孔一缩,迟迟没能反应过来。 “很意外?” 嵇灵收回手,露出了笑容,却不打算给嵇家军解惑。 嵇家军是嵇家最精锐的武力保证,而掌握这一支军队,嵇家也有自己的手段。在她成为家主之前,她不能制胜,但是现在,她不会得到第二种状况。 “我需要更正一下你刚才说的话。” “我不需要破坏规矩,因为,我就是规矩。” 在唐剑还在怀疑自我之时,嵇灵俯下身来,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落清了这句话。 她是新一任的家主,所以,她有足够的资格狂妄。 “是。” 唐剑反应过来,点了头。 “起来,希望你和我的初初也能有一个好的相处。” 嵇灵朝他伸出了手,唐剑微怔,缓缓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嵇灵一使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新一任的嵇家军统领和旧统领确定了绝对的从属关系,嵇家军的高层也被重新洗牌,于此同时,嵇家也确定了新一任的少主身份,嵇初跟着族老祭拜的时候,小脸都是懵的。 唐剑也在当日见到了与他性命相系的少主,此时的他还没有唐靖那般沉稳,出于好奇天性多看了她几眼,而就是这几眼,被才一岁多的小丫头发现了。 嵇初猛然回了头,精确地看向了唐剑所在的位置。唐剑第一次对自己的隐藏本领感到失败,干脆走了出来,对小少主行了一礼。 “见过少主。” 他面色平静地行了礼,嵇初却是眼前一亮。 “好看!”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唐剑一愣,反应过来后耳根微微泛红。 他在嵇家军被人夸赞了无数次,却从未有人说过他的容貌。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索性回到了暗处,这一次,嵇初没能发现他的位置。 小丫头还认真地找了一会,迟迟没有发现踪迹,直到云镜跑过来找她,她才放弃了寻找的念头。此时的云镜还并不知道这场典礼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妹妹被很多人簇拥,阻断了他去找她。 经过滕夫子的狠心改正,兄妹两人已经很少睡在同一间房了,但今日的云镜很是不安,抓着嵇初的小手迟迟不放,嵇初已经开始烦了。 “回去!” 嵇初甩开了他的手,她现在还说不完整一句话,只能使用一些简短的词汇,云镜自然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眸孔泛红。 “你不要我。” 云镜向来比她早慧,现在能说出一些短句,却是情绪低落。 嵇初不太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哭,但还是像往常一样递去了自己的衣袖。 “给你。” 她有些不忍心,但又是明显的不耐烦,云镜看着她,更觉得难过了。他似乎是明白了,初初是不会永远陪着她的,总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带走她。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眼泪大滴往下掉。 暗处的唐剑看得心情复杂,这个二公子,执念也太深了些,他今日观察了一会,小少主多看了谁两眼,二公子都要不高兴。 云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将嵇灵引了过来。 “怎么了?” 嵇灵看得心疼,连忙拿出丝帕给他擦眼泪。 “初初,我的。” 云镜话语哽咽,却还是紧紧抓住了嵇初的衣袖。 嵇灵听了他这话,手一顿,当年的嵇尘,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无关其它,就是单纯的兄长占有欲和控制欲,顺着他不行,不顺着他也不行。 “乖,你看,你把初初都吓到了。” 嵇灵不动声色地拉回了他的手,血脉相连,看着哥哥这副模样,嵇初也难受,但又措手无策,脸色有些发白。 云镜闻言抬头看了嵇初一眼,见她脸色确实不好,顿时止住了哭泣。 嵇灵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她改日应该和嵇尘请教一下,怎么治这种臭毛病。 “现在很晚了,娘亲抱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嵇灵试图将他带离,云镜却猛然变了色,再次抓住了嵇初的衣袖。 嵇灵顿时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了,她现在就去找嵇尘。 此时的嵇尘正在整理被褥,听闻她的来意,脸色很是复杂。 “……治不了。” 嵇尘很快就给了她答案,与生俱来,无药可解,洛逸就没有这种毛病。 “你怎么就好了?” 嵇灵也是慌不择路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嵇尘明显地脸色一变,是久久的沉默。 “我宁愿治不好。” 治好的代价太过于沉重,是鲜血淋漓,他险些就要失去这唯一的妹妹。事到如今,他只是在压抑,并没有完全痊愈。 越深的情感,就越容易产生执念,自己看在眼里、捧在手心长大的人,又是相互救赎,怎么可能没有占有欲?即便是养一盆花,也不喜欢被外人碰,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别去刺激他就行,结果也顶多严苛一些。” 看清了自己,也就想明白了别人,嵇尘并不担忧。云镜这种情况,也只是会严格筛选嵇初身边的人,并不会有其它过分的举动。 “我以前难道就刺激你了?” 嵇灵有些不服气,这不是他先不顾情谊的吗? “你以死相逼,我接受不了。” 回想起从前,嵇尘的手在桌沿掐出了裂痕,久违的阴戾出现在眼中,将嵇灵吓了一跳。 “灵儿,别再刺激我了。”? 第三百零一章 野心 回忆在翻滚,嵇尘有些痛苦地落了一句,竭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嵇灵也沉默了,重生之初,她就是在以死相逼,以死试探。她以为是唯一的手段,却精准地踩中了嵇尘的底线。 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她的死讯。 人在极致的恐慌下,是会颠覆所有的理智的。 “你先休息。” 嵇灵抿了抿唇,抬脚欲走,却被他拦住了。 “我先前,做了一个梦。” 一个清醒地几近窒息的噩梦,嵇灵正想安抚他,却听到了与记忆重合的场景,安慰的话止在了嘴边。 “我以前,只觉得是一场惩罚的梦,可越到后来,就越怀疑它的真实性。” “灵儿,你告诉我,它是真实的吗?” 嵇尘的声音在颤抖,却是对上了嵇灵难言的沉默。 “是真的。” 他在她眼中读出了这句话,更是难以自控。 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切地发生过,所以她才会那么不计代价地以死相逼,才会,这么深切地厌恶他。 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记忆开始重叠,他颤抖地难以自立,嵇灵没有扶他,看着他摔了下去。 “灵儿,我真的不想你死。” 他崩溃地抓住了自己的长发,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没有真正想过要她的命,可偏偏又是她,将她一步又一步逼入绝境。 他与她为敌,抢占了所有的先机,甚至窃取了她少主的权力,令她孤独无援,令她孤注一掷,最后看她坠下城墙。 他没想要她死的,只要她出口求他一句,他就会不顾一切保下她,可她没有,她宁愿死,也不愿向他低头。 “不必再提。” 嵇灵冷声落了一句,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云景给的。 后悔又有什么用?最痛苦的,始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对不起。” 嵇尘道了歉,言语无力,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早些休息。” 嵇灵没再与他纠缠,越过他大步离去。 回到房中,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嵇尘的愧疚,但让她原谅,也是牵强。 她不可能不计较,越是在意的人,便越能伤人。嵇尘有疯了一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可她何尝不是依赖他?前世的她甚至乐见其成,可他终究还是骗了她,一次又一次。 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心存期待,在这一世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想来也是犯贱,嵇灵讽刺地笑了一声。 她绝不会让云镜成为第二个嵇尘。 时至一月,嵇灵带着孩子离开了族地,入眼的便是等待已久的云景,他朝她跑过来抱住了她,两个孩子也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父亲的衣摆。 “很想你。” 云景忍不住吻了她,直到嵇灵意乱情迷,他才松了手。 “好像长高了。” 云景拨好了她的头发,这才俯身看两个孩子,孩子对两人的亲密有些茫然,但也没有多想,高兴地往父亲怀里钻。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嵇灵红了眼眶,在得知他沉默的付出之后,占据心头的不是愧疚,而是更炙热的情感和深深感动,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她,生死不渝。 “我有事情跟你说。” 回到山庄,嵇灵令人带走了两个孩子,与他单独相处。 “一会再说可以吗?” 云景随手扯掉了头上那根发带,一头墨发洒在了肩上。 嵇灵见此嘴角微抽,但还是点了头。 是夜,灯火摇曳,嵇灵蜷缩着长指动了动,扯下了遮挡视线的发带。 “下次还是先说。” 她清了一下嗓子,身旁的人给她递了一杯水。 “嗯。” 他轻应了一声,大手揉着她的长发,话说得好听,但并不打算兑现。 嵇灵终于空出心神来与他说自己的打算。 “什么?” 云景有些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一次,我要坐实这个谋逆的罪名。” 嵇灵重复了这一句,她要夺权,要亲自将他送上那个位置,第一个对他俯首称臣。 “好,我帮你。” 他没问为什么,直接表示了支持,毫无条件、毫无底线、一如既往,嵇灵不由又心痛了一下。 “好。” 嵇灵也点了头,主动将他拥得更紧。 “还有,你现在晋升了,是家主夫婿。” 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云景猛抬眸,又很快恢复如常。 “嗯,挺好的,从父凭子贵再到夫凭妻贵,以后还要当皇后,我很成功。” 他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抱着她有些发颤。 “你高兴就好。” 嵇灵也没管他语气中的揶揄,伸手擦了擦他额间的细汗。 “圣旨放那了,你自己去看。” 云景往书桌瞥了一眼,想起那道冠冕堂皇的圣旨,他就感到好笑。 “她确实是老糊涂了。” 嵇灵冷笑了一声,不必看,她也能猜到里面写的是什么。当年的女帝是对她有一定的知遇之恩,但她那么多年的鞠躬尽瘁,也早已足够一笔勾销了。 既然君心不再,她就推翻了这君位。她的所为是为了社稷,但绝不是为了忠于皇室。 “还有更好玩的。” 云景笑了笑,从床上起来翻出了一封信。 “嗯?” 嵇灵愣了一下,这是战北启送来的密信,但这封信不是给她的,是给云景的。 “他问我有没有野心,甚至以你为诱。” 云景笑得玩味,这封信写得还是挺令人心动的。与其被人主宰,不如成为主宰。 “那你就没有野心吗?” 嵇灵快速看完那封信,半真半假地问了一句。 “我的野心就是你。” 云景夺过她手里的信扔到了地上,在她长指上咬了一口。本是动人的情话,嵇灵此时却只觉得心疼,他的目的始终都是她,无论是为侯府次子,还是登上帝位,一直都是为了她。 “那就与我一起成全这份野心。” 嵇灵笑了,迎着他的力度在她好看的眉眼上亲了一口。 “好。” 云景也笑,正想拉近距离,这时,有人敲了门。? 第三百零一章 野心 回忆在翻滚,嵇尘有些痛苦地落了一句,竭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嵇灵也沉默了,重生之初,她就是在以死相逼,以死试探。她以为是唯一的手段,却精准地踩中了嵇尘的底线。 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她的死讯。 人在极致的恐慌下,是会颠覆所有的理智的。 “你先休息。” 嵇灵抿了抿唇,抬脚欲走,却被他拦住了。 “我先前,做了一个梦。” 一个清醒地几近窒息的噩梦,嵇灵正想安抚他,却听到了与记忆重合的场景,安慰的话止在了嘴边。 “我以前,只觉得是一场惩罚的梦,可越到后来,就越怀疑它的真实性。” “灵儿,你告诉我,它是真实的吗?” 嵇尘的声音在颤抖,却是对上了嵇灵难言的沉默。 “是真的。” 他在她眼中读出了这句话,更是难以自控。 那不是梦境,而是真切地发生过,所以她才会那么不计代价地以死相逼,才会,这么深切地厌恶他。 哥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记忆开始重叠,他颤抖地难以自立,嵇灵没有扶他,看着他摔了下去。 “灵儿,我真的不想你死。” 他崩溃地抓住了自己的长发,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没有真正想过要她的命,可偏偏又是她,将她一步又一步逼入绝境。 他与她为敌,抢占了所有的先机,甚至窃取了她少主的权力,令她孤独无援,令她孤注一掷,最后看她坠下城墙。 他没想要她死的,只要她出口求他一句,他就会不顾一切保下她,可她没有,她宁愿死,也不愿向他低头。 “不必再提。” 嵇灵冷声落了一句,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云景给的。 后悔又有什么用?最痛苦的,始终都只有那一个人。 “对不起。” 嵇尘道了歉,言语无力,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早些休息。” 嵇灵没再与他纠缠,越过他大步离去。 回到房中,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已经不再需要嵇尘的愧疚,但让她原谅,也是牵强。 她不可能不计较,越是在意的人,便越能伤人。嵇尘有疯了一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可她何尝不是依赖他?前世的她甚至乐见其成,可他终究还是骗了她,一次又一次。 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心存期待,在这一世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想来也是犯贱,嵇灵讽刺地笑了一声。 她绝不会让云镜成为第二个嵇尘。 时至一月,嵇灵带着孩子离开了族地,入眼的便是等待已久的云景,他朝她跑过来抱住了她,两个孩子也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父亲的衣摆。 “很想你。” 云景忍不住吻了她,直到嵇灵意乱情迷,他才松了手。 “好像长高了。” 云景拨好了她的头发,这才俯身看两个孩子,孩子对两人的亲密有些茫然,但也没有多想,高兴地往父亲怀里钻。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嵇灵红了眼眶,在得知他沉默的付出之后,占据心头的不是愧疚,而是更炙热的情感和深深感动,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她,生死不渝。 “我有事情跟你说。” 回到山庄,嵇灵令人带走了两个孩子,与他单独相处。 “一会再说可以吗?” 云景随手扯掉了头上那根发带,一头墨发洒在了肩上。 嵇灵见此嘴角微抽,但还是点了头。 是夜,灯火摇曳,嵇灵蜷缩着长指动了动,扯下了遮挡视线的发带。 “下次还是先说。” 她清了一下嗓子,身旁的人给她递了一杯水。 “嗯。” 他轻应了一声,大手揉着她的长发,话说得好听,但并不打算兑现。 嵇灵终于空出心神来与他说自己的打算。 “什么?” 云景有些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一次,我要坐实这个谋逆的罪名。” 嵇灵重复了这一句,她要夺权,要亲自将他送上那个位置,第一个对他俯首称臣。 “好,我帮你。” 他没问为什么,直接表示了支持,毫无条件、毫无底线、一如既往,嵇灵不由又心痛了一下。 “好。” 嵇灵也点了头,主动将他拥得更紧。 “还有,你现在晋升了,是家主夫婿。” 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云景猛抬眸,又很快恢复如常。 “嗯,挺好的,从父凭子贵再到夫凭妻贵,以后还要当皇后,我很成功。” 他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抱着她有些发颤。 “你高兴就好。” 嵇灵也没管他语气中的揶揄,伸手擦了擦他额间的细汗。 “圣旨放那了,你自己去看。” 云景往书桌瞥了一眼,想起那道冠冕堂皇的圣旨,他就感到好笑。 “她确实是老糊涂了。” 嵇灵冷笑了一声,不必看,她也能猜到里面写的是什么。当年的女帝是对她有一定的知遇之恩,但她那么多年的鞠躬尽瘁,也早已足够一笔勾销了。 既然君心不再,她就推翻了这君位。她的所为是为了社稷,但绝不是为了忠于皇室。 “还有更好玩的。” 云景笑了笑,从床上起来翻出了一封信。 “嗯?” 嵇灵愣了一下,这是战北启送来的密信,但这封信不是给她的,是给云景的。 “他问我有没有野心,甚至以你为诱。” 云景笑得玩味,这封信写得还是挺令人心动的。与其被人主宰,不如成为主宰。 “那你就没有野心吗?” 嵇灵快速看完那封信,半真半假地问了一句。 “我的野心就是你。” 云景夺过她手里的信扔到了地上,在她长指上咬了一口。本是动人的情话,嵇灵此时却只觉得心疼,他的目的始终都是她,无论是为侯府次子,还是登上帝位,一直都是为了她。 “那就与我一起成全这份野心。” 嵇灵笑了,迎着他的力度在她好看的眉眼上亲了一口。 “好。” 云景也笑,正想拉近距离,这时,有人敲了门。? 第三百零二章 那么,试着掌控它 “家主,二公子发热了。” 来人言语匆忙,两人即刻清醒过来。 “什么?” 嵇灵神情大变,连忙系好衣服和云景走了出去。 “二公子白日还好好的,晚上就突然这样了。” 照顾云镜的侍女不安地说道,也没想到云景来得比大夫还快。 “刚才发生了什么?” 云景探了探云镜的额温,微微蹙起了眉。 “方才二公子和二小姐在争吵,被二小姐推了一把。” 侍女低声应了一句,此时的嵇初也站在哥哥床前,茫然无措。 “无碍,他只是太累了。” 确认了原因,云景安抚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云镜这阵子折腾太多,伤心过度,又受了刺激,才会不慎感热。 “去熬药。” 云景迅速写了一张药方让下人去熬药,又给云镜喂了一颗药丸。 云镜很是不安稳,小人儿眉头都皱了起来,无意识地往父亲怀里蹭。 “哥哥。” 嵇初仍旧是不安,抓着云镜的衣袖茫然无措,在她的认知里,还没见过哥哥如此难受的模样。 “哥哥很快就会好了,别怕。” 嵇灵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来将惊慌失措的小丫头拥入怀里。在小丫头的认知里,可能会误以为她害了哥哥。 嵇初没说话,沉默地抱住了娘亲的脖子。 好不容易给云镜喂了药,又哄好了两个孩子睡觉,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而回到房中,云景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 “他的心脉有些脆弱。” 云景蹙起了眉,其实情况不太好,但他在嵇初面前没表现出来。 “有别的办法吗?” 嵇灵心一颤,感到了不安。 “我打算给他用蛊。” 云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以身养蛊,如何不排斥,也能以蛊强身。 嵇灵闻言神情一滞,心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云景眸色敛了敛,如果不这么做,那么他们的小镜余生都可能泡在药罐子里。 “那就这么做。” 嵇灵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应了。 “嗯,正好我近来也在培育新的。” 新的蛊王。 “好。” 嵇灵点了头,她不可能因自己的喜恶耽搁了孩子。 “你也不用难过,这也不是坏事,或许他也喜欢呢。” 云景笑了笑,小镜的性子比较敏感,可能会对隐秘的东西有偏好。 “给他找一个开朗一点的玩伴。” 嵇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还是倾向于让孩子接触一些更开阔的东西。 “可以,我近几日留意一下。” 给自己的孩子找玩伴,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还要绝对掌控。 “嗯,先休息。” 接连折腾了那么久,嵇灵感到了疲惫,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而两人刚睡下不久,嵇初从床上睁开了眼,走下床打开房门,进了一旁云镜的房间。 清醒着的唐剑和暗卫看到这一幕,莫名脊背一寒,但没有去阻拦。 嵇初走进了房间,云镜因为吃了药正在熟睡,小手伸出来抓住了被子的一角。 “哥哥。” 小丫头红了眼,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哥哥,只是觉得他有点黏人,但并不想看到哥哥难受。 她脱了鞋,伸出小脚丫爬上了床,而刚钻进被窝里,就被云镜抓住了。 “初初。” 云镜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嵇初应了一声,伸出手盖好了两人的被子,往他的方向又挪了挪。 云景第二日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兄妹睡得香甜的一幕,他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探了云镜的额温,小镜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日已经散了热,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爹爹。” 嵇初先醒了过来,看到云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乖。” 云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但还是惊醒了云镜。 “初初。” 看到她,云镜顿时眼前一亮,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小镜过来,爹爹给你看一样东西。” 云景笑了笑,伸手将云镜抱了起来。此时的嵇初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眼睛里都是好奇。 “你再睡会,迟一点再看。” 他蛊惑地将小丫头又塞回被窝里,后者乖巧地点了头,闭眸躺回了床上。 云景带着小镜去看了那个新培育出来的蛊王,原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害怕,却见他双眼发光,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蛊虫。 “我就说你会喜欢。” 云景笑了,将他放下来,拿下来装着蛊虫的琉璃盒子。 “想跟它一起玩吗?” 云景眨了眨眼,小镜顿了一下,很快又点了头。 “那么,试着掌控它。” 云景打开了那个盒子,蛊虫本能地往他那边爬去,但似乎是感到了什么威胁,又转向了云镜的方向,缩在了那只小手上。 云镜盯着它看了一会,正要丧失兴趣时,蛊虫突然动了,隐入了他的皮肤之下。云景看了他好一会,生怕有什么排斥反应,但云镜的神色一直很正常,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良久,云景松了一口气,他当年还和那条蛊虫剧烈地抵抗过,现在看来,云镜比他更容易接受,又或者因为是幼虫,没有什么威胁。 “爹爹?” 此时的云镜还只是感觉到多了一些东西,还并不懂得如何去运用。 “乖,爹爹以后再教你。” 云景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过犹不及,要循序渐进。 “嗯。” 云镜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又被云景打发回去找妹妹去了。 云镜立在原地,视线还落在那个琉璃盒子上。 曾几何时,他孤寂一人摆弄着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侯府众人都觉得他心思阴暗、不思进取,他也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可事到如今,他才是对的,他做的事情,是有用处的。 只可惜,她依旧不喜欢。 但他也已经感觉到,她在慢慢尝试接受,因他而起,为他接受。 “这一生,还是太短暂了。” 他高兴却又带着遗憾地叹了一声,上一世蹉跎,可想到这一世终究也会走到结局,还是有些不甘。 可谁又能永不分离呢? 他无奈地摇头离去,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 第三百零二章 那么,试着掌控它 “家主,二公子发热了。” 来人言语匆忙,两人即刻清醒过来。 “什么?” 嵇灵神情大变,连忙系好衣服和云景走了出去。 “二公子白日还好好的,晚上就突然这样了。” 照顾云镜的侍女不安地说道,也没想到云景来得比大夫还快。 “刚才发生了什么?” 云景探了探云镜的额温,微微蹙起了眉。 “方才二公子和二小姐在争吵,被二小姐推了一把。” 侍女低声应了一句,此时的嵇初也站在哥哥床前,茫然无措。 “无碍,他只是太累了。” 确认了原因,云景安抚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云镜这阵子折腾太多,伤心过度,又受了刺激,才会不慎感热。 “去熬药。” 云景迅速写了一张药方让下人去熬药,又给云镜喂了一颗药丸。 云镜很是不安稳,小人儿眉头都皱了起来,无意识地往父亲怀里蹭。 “哥哥。” 嵇初仍旧是不安,抓着云镜的衣袖茫然无措,在她的认知里,还没见过哥哥如此难受的模样。 “哥哥很快就会好了,别怕。” 嵇灵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来将惊慌失措的小丫头拥入怀里。在小丫头的认知里,可能会误以为她害了哥哥。 嵇初没说话,沉默地抱住了娘亲的脖子。 好不容易给云镜喂了药,又哄好了两个孩子睡觉,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而回到房中,云景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 “他的心脉有些脆弱。” 云景蹙起了眉,其实情况不太好,但他在嵇初面前没表现出来。 “有别的办法吗?” 嵇灵心一颤,感到了不安。 “我打算给他用蛊。” 云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以身养蛊,如何不排斥,也能以蛊强身。 嵇灵闻言神情一滞,心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云景眸色敛了敛,如果不这么做,那么他们的小镜余生都可能泡在药罐子里。 “那就这么做。” 嵇灵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应了。 “嗯,正好我近来也在培育新的。” 新的蛊王。 “好。” 嵇灵点了头,她不可能因自己的喜恶耽搁了孩子。 “你也不用难过,这也不是坏事,或许他也喜欢呢。” 云景笑了笑,小镜的性子比较敏感,可能会对隐秘的东西有偏好。 “给他找一个开朗一点的玩伴。” 嵇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还是倾向于让孩子接触一些更开阔的东西。 “可以,我近几日留意一下。” 给自己的孩子找玩伴,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还要绝对掌控。 “嗯,先休息。” 接连折腾了那么久,嵇灵感到了疲惫,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而两人刚睡下不久,嵇初从床上睁开了眼,走下床打开房门,进了一旁云镜的房间。 清醒着的唐剑和暗卫看到这一幕,莫名脊背一寒,但没有去阻拦。 嵇初走进了房间,云镜因为吃了药正在熟睡,小手伸出来抓住了被子的一角。 “哥哥。” 小丫头红了眼,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哥哥,只是觉得他有点黏人,但并不想看到哥哥难受。 她脱了鞋,伸出小脚丫爬上了床,而刚钻进被窝里,就被云镜抓住了。 “初初。” 云镜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嵇初应了一声,伸出手盖好了两人的被子,往他的方向又挪了挪。 云景第二日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兄妹睡得香甜的一幕,他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探了云镜的额温,小镜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日已经散了热,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爹爹。” 嵇初先醒了过来,看到云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乖。” 云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但还是惊醒了云镜。 “初初。” 看到她,云镜顿时眼前一亮,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小镜过来,爹爹给你看一样东西。” 云景笑了笑,伸手将云镜抱了起来。此时的嵇初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眼睛里都是好奇。 “你再睡会,迟一点再看。” 他蛊惑地将小丫头又塞回被窝里,后者乖巧地点了头,闭眸躺回了床上。 云景带着小镜去看了那个新培育出来的蛊王,原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害怕,却见他双眼发光,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蛊虫。 “我就说你会喜欢。” 云景笑了,将他放下来,拿下来装着蛊虫的琉璃盒子。 “想跟它一起玩吗?” 云景眨了眨眼,小镜顿了一下,很快又点了头。 “那么,试着掌控它。” 云景打开了那个盒子,蛊虫本能地往他那边爬去,但似乎是感到了什么威胁,又转向了云镜的方向,缩在了那只小手上。 云镜盯着它看了一会,正要丧失兴趣时,蛊虫突然动了,隐入了他的皮肤之下。云景看了他好一会,生怕有什么排斥反应,但云镜的神色一直很正常,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良久,云景松了一口气,他当年还和那条蛊虫剧烈地抵抗过,现在看来,云镜比他更容易接受,又或者因为是幼虫,没有什么威胁。 “爹爹?” 此时的云镜还只是感觉到多了一些东西,还并不懂得如何去运用。 “乖,爹爹以后再教你。” 云景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过犹不及,要循序渐进。 “嗯。” 云镜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又被云景打发回去找妹妹去了。 云镜立在原地,视线还落在那个琉璃盒子上。 曾几何时,他孤寂一人摆弄着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侯府众人都觉得他心思阴暗、不思进取,他也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可事到如今,他才是对的,他做的事情,是有用处的。 只可惜,她依旧不喜欢。 但他也已经感觉到,她在慢慢尝试接受,因他而起,为他接受。 “这一生,还是太短暂了。” 他高兴却又带着遗憾地叹了一声,上一世蹉跎,可想到这一世终究也会走到结局,还是有些不甘。 可谁又能永不分离呢? 他无奈地摇头离去,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异样。? 第三百零三章 你真的决心如此? 一月既望,嵇灵一行人踏上了返京的路程。而就在这路上,他们再次遇到了沈槿安。他策马而来,很快就被云景的人包围。 嵇白“死”后,沈槿安便失了智,发了疯地将七国联盟驻地血洗了一遍,而他在七国联盟也不能一手遮天,此举引起了七国联盟内部的不满。 加之在云景的煽风点火下,沈槿安在音国的所作所为暴露,七国都意识到他们被沈槿安甩了,对其非常不满。多方影响下,七国联盟高层决定制裁沈槿安,但沈槿安也不是什么等待裁判的主,公然和众人对上,和七国联盟斗得两败俱伤。 如今,沈槿安像条丧家犬一样出现在嵇灵面前,她有些惊讶,但又觉大快人心。 “沈盟主还不死心吗?还敢来?” 嵇灵冷笑了一声,如今的沈槿安可不比当年,他养的那些傀儡已经被各方击溃,现在只剩他这个光棍司令了。 “我只问你一句。” “他究竟,有没有死?” 沈槿安紧紧地抓住了马绳,并不在乎如今的危机四伏,他已经被那道死讯折磨疯了,但还残留着最后的希冀。 万一,嵇白只是骗了他呢?嵇白没有死,他只是躲起来了。 “你还敢来问我!” 嵇灵勃然大怒,提着剑冲了过去,被云景捞了一把。 “他尸骨无存,连下葬都只能立衣冠冢,你怎么还敢问?把二哥哥还给我!” 嵇灵气红了眼,情绪半真半假,她怎么可能大发善心地给沈槿安希望,即便是为了让嵇白没有后顾之忧,也会万分坚定他的“死讯”。 她情深意切,不似作假,沈槿安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目光呆滞,任由着箭矢穿过也没有反应。 “是我害了他。” 万箭穿心,沈槿安痛不欲生地说了一句,终于失力摔下了马。 “他可终于死了。” 嵇灵冷笑了一声,即便是沈槿安看起来痴心一片,也无法磨灭他害了那么多人,若不是嵇白聪明,也难逃毒手。 “嗯,所有的阻碍都会被清除。” 云景也笑了,心头大敌主动赴死,这可是很难不让人愉悦的事情。 “事情越来越顺利了。” 嵇灵转过身来亲了他一口,这是好事,他们必然会成功。 “你们两个差不多就好了,这么一具尸体面前,也不觉得晦气。” 嵇尘在一旁看了一会,不禁蹙起了眉。他那个庶弟也是有本事,能让沈槿安这么死心塌地,还主动赴死,让沈槿安带着谎言和遗憾而去,这是最大的惩罚。 “烧了。” 云景随后落了一句,这样的人,是不配入土为安的。 曾经运筹帷幄的七国联盟盟主就这样死在了箭矢之下,烈火燃尽,尸骨无存,痕迹也会渐渐被抹去。 “你真的决心如此?” 直到现在,嵇灵才将她的打算告诉了嵇尘,云景面露不善地坐在一旁,若是嵇尘有任何不对,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而嵇尘只是有些疑惑,他从未发现过嵇灵有这样的野心。 “嗯,为人臣累了,换个位置坐坐。” 嵇灵面色如常,仿佛只是一时兴起,从心所欲。 “那你以后要把皇位给谁?初初吗?你想累死她?” 嵇尘嘴角抽了抽,他一直觉得那个位置挺麻烦的,需要管的事情太多。 嵇灵一噎,她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给小镜。” 这时,云景插了一句话,倒也不能厚此薄彼,要累一起累。 “等等,你们是不是想得太远了,我这还没成功呢?” 嵇灵眉心一跳,她还没开始夺权呢,他们就已经决定了以后传位给谁。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嵇尘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比嵇灵还要狂妄。 “……这皇位要不还是传给你?” 嵇灵心情复杂,他怎么就能这么势在必得。 “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 嵇尘满脸是抗拒,他可一点也不想沾上这些麻烦。 “好的,丞相。” 嵇灵点了头,她可不会放过嵇尘这么一位人才。 “……随你,我会帮你。” 嵇尘暗觉晦气,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下了马车。 “他既然没有野心,前世怎么能斗得那么起劲?” 云景有些看不明白嵇尘了,上一世,嵇尘可是叛军的大将,没少出谋划策。 “可能是觉得有意思……” 嵇灵神情微妙,嵇尘对那个位置确实没什么执念,能与叛军合作,一是为了恩情,二是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而如今恩情已毁,他又到了丞相的位置,自然是更不会执念了。 “他可真是冷血,跟沈槿安是一丘之貉。” 云景冷笑了一声,因为一时兴起,便要夺人性命,因为一时兴起,就要搅乱这山河。 “你也别管他了,他现在已经变了。” 嵇灵觉得好笑,无论在何时,云景对上嵇尘都没有好脸色。 “你不明白,人的劣根性难改。” 云景冷哼了一声,嵇尘这种人,你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要卷土重来。 “随你。” 嵇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他觉得这样是一种乐趣,也无妨。 “现在战火四起,真的要直接回京城吗?” 云景挑了挑眉,这段日子来,叛军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如今更是直接出兵,和朝廷军拉开了新的战局。 “先看着,静观其变。” 嵇灵并不是很在意,如果她还是忠于女帝,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麻烦揽上来,但她如今的心思已变,只会考虑怎样的情形对自己最有利,如果能坐收渔翁之利,那便是最好。 “你现在已经初具冷酷帝王的模样了。” 云景笑容玩味,却觉得她此刻的模样莫名迷人。 “你也很有祸国妖后的模样。” 嵇灵伸手抬起了下巴,他可不就是最会蛊惑人心的那一个。 “那本宫可要抓紧夺得圣宠了,免得以后被打入冷宫。” 他话说得卑怜,语气却是极其嚣张,动作更是不轻柔,俯身按住了她的后颈。 “陛下,你以后会有三千佳丽吗?”? 第三百零三章 你真的决心如此? 一月既望,嵇灵一行人踏上了返京的路程。而就在这路上,他们再次遇到了沈槿安。他策马而来,很快就被云景的人包围。 嵇白“死”后,沈槿安便失了智,发了疯地将七国联盟驻地血洗了一遍,而他在七国联盟也不能一手遮天,此举引起了七国联盟内部的不满。 加之在云景的煽风点火下,沈槿安在音国的所作所为暴露,七国都意识到他们被沈槿安甩了,对其非常不满。多方影响下,七国联盟高层决定制裁沈槿安,但沈槿安也不是什么等待裁判的主,公然和众人对上,和七国联盟斗得两败俱伤。 如今,沈槿安像条丧家犬一样出现在嵇灵面前,她有些惊讶,但又觉大快人心。 “沈盟主还不死心吗?还敢来?” 嵇灵冷笑了一声,如今的沈槿安可不比当年,他养的那些傀儡已经被各方击溃,现在只剩他这个光棍司令了。 “我只问你一句。” “他究竟,有没有死?” 沈槿安紧紧地抓住了马绳,并不在乎如今的危机四伏,他已经被那道死讯折磨疯了,但还残留着最后的希冀。 万一,嵇白只是骗了他呢?嵇白没有死,他只是躲起来了。 “你还敢来问我!” 嵇灵勃然大怒,提着剑冲了过去,被云景捞了一把。 “他尸骨无存,连下葬都只能立衣冠冢,你怎么还敢问?把二哥哥还给我!” 嵇灵气红了眼,情绪半真半假,她怎么可能大发善心地给沈槿安希望,即便是为了让嵇白没有后顾之忧,也会万分坚定他的“死讯”。 她情深意切,不似作假,沈槿安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目光呆滞,任由着箭矢穿过也没有反应。 “是我害了他。” 万箭穿心,沈槿安痛不欲生地说了一句,终于失力摔下了马。 “他可终于死了。” 嵇灵冷笑了一声,即便是沈槿安看起来痴心一片,也无法磨灭他害了那么多人,若不是嵇白聪明,也难逃毒手。 “嗯,所有的阻碍都会被清除。” 云景也笑了,心头大敌主动赴死,这可是很难不让人愉悦的事情。 “事情越来越顺利了。” 嵇灵转过身来亲了他一口,这是好事,他们必然会成功。 “你们两个差不多就好了,这么一具尸体面前,也不觉得晦气。” 嵇尘在一旁看了一会,不禁蹙起了眉。他那个庶弟也是有本事,能让沈槿安这么死心塌地,还主动赴死,让沈槿安带着谎言和遗憾而去,这是最大的惩罚。 “烧了。” 云景随后落了一句,这样的人,是不配入土为安的。 曾经运筹帷幄的七国联盟盟主就这样死在了箭矢之下,烈火燃尽,尸骨无存,痕迹也会渐渐被抹去。 “你真的决心如此?” 直到现在,嵇灵才将她的打算告诉了嵇尘,云景面露不善地坐在一旁,若是嵇尘有任何不对,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而嵇尘只是有些疑惑,他从未发现过嵇灵有这样的野心。 “嗯,为人臣累了,换个位置坐坐。” 嵇灵面色如常,仿佛只是一时兴起,从心所欲。 “那你以后要把皇位给谁?初初吗?你想累死她?” 嵇尘嘴角抽了抽,他一直觉得那个位置挺麻烦的,需要管的事情太多。 嵇灵一噎,她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给小镜。” 这时,云景插了一句话,倒也不能厚此薄彼,要累一起累。 “等等,你们是不是想得太远了,我这还没成功呢?” 嵇灵眉心一跳,她还没开始夺权呢,他们就已经决定了以后传位给谁。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嵇尘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比嵇灵还要狂妄。 “……这皇位要不还是传给你?” 嵇灵心情复杂,他怎么就能这么势在必得。 “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 嵇尘满脸是抗拒,他可一点也不想沾上这些麻烦。 “好的,丞相。” 嵇灵点了头,她可不会放过嵇尘这么一位人才。 “……随你,我会帮你。” 嵇尘暗觉晦气,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下了马车。 “他既然没有野心,前世怎么能斗得那么起劲?” 云景有些看不明白嵇尘了,上一世,嵇尘可是叛军的大将,没少出谋划策。 “可能是觉得有意思……” 嵇灵神情微妙,嵇尘对那个位置确实没什么执念,能与叛军合作,一是为了恩情,二是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而如今恩情已毁,他又到了丞相的位置,自然是更不会执念了。 “他可真是冷血,跟沈槿安是一丘之貉。” 云景冷笑了一声,因为一时兴起,便要夺人性命,因为一时兴起,就要搅乱这山河。 “你也别管他了,他现在已经变了。” 嵇灵觉得好笑,无论在何时,云景对上嵇尘都没有好脸色。 “你不明白,人的劣根性难改。” 云景冷哼了一声,嵇尘这种人,你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要卷土重来。 “随你。” 嵇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他觉得这样是一种乐趣,也无妨。 “现在战火四起,真的要直接回京城吗?” 云景挑了挑眉,这段日子来,叛军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如今更是直接出兵,和朝廷军拉开了新的战局。 “先看着,静观其变。” 嵇灵并不是很在意,如果她还是忠于女帝,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麻烦揽上来,但她如今的心思已变,只会考虑怎样的情形对自己最有利,如果能坐收渔翁之利,那便是最好。 “你现在已经初具冷酷帝王的模样了。” 云景笑容玩味,却觉得她此刻的模样莫名迷人。 “你也很有祸国妖后的模样。” 嵇灵伸手抬起了下巴,他可不就是最会蛊惑人心的那一个。 “那本宫可要抓紧夺得圣宠了,免得以后被打入冷宫。” 他话说得卑怜,语气却是极其嚣张,动作更是不轻柔,俯身按住了她的后颈。 “陛下,你以后会有三千佳丽吗?”? 第三百零四章 你还喜欢他,对吗? 他似是在询问,眼中却是透出了明显的威胁。 “有,” 她顿了一下,云景脸色骤变。 “但都是你。” 她缓缓地补完了这句话,云景差点想掐死她。 “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云景沉了一口气,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不必担心这个。” 嵇灵笑得发颤,她都不登帝,哪来的后宫? “呵。” 云景冷哼一声,堵住了她的嘴。 “你的手还没好吗?” 路上,无雨走过去问了玄一一句,这伤口都过了那么久了,竟然完全没有愈合的倾向。 “无碍。” 玄一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神色如常。 “无碍?再不好就要废了!” 虽然是因自己而起,但无雨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模样,莫名有些生气。 玄一神情一滞,没说话。 “让无忧给你看看。” 无雨不管不顾地将他拉到了无忧面前,无忧看了两眼,眸色微变,和玄一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感染了,要重新处理。” 无忧面色不变,直接拿出了匕首。 “你要干什么?” 无雨看着他动作粗暴,不由揪了心。 “割了才能重新生长啊,有问题吗?” 无忧挑了挑眉,这是玄一自作贱,他可不会同情。现在的追求者,也是能豁得出去,一个比一个疯狂。 “我……” 无雨一噎,看着这鲜血淋漓的画面,更是觉得愧疚。 “没事,会好的。” 玄一安慰了她一句,笑容灿烂,无雨一怔,心绪莫名有些乱。 这一次,玄一没再对自己下狠手,伤口快速愈合,到了京城时,已经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了。 可一回到京城,无雨又碰上了随影。 相府的小道上,无雨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却被随影拦了下来。 “你还想干什么?” 无雨面露不耐烦,她现在看到随影都觉得晦气。 “抱歉。” 随影抿了抿唇,时隔很久,他才说出了这句道歉。 “我不想听,你可以滚了。” 无雨冷笑了一声,现在才来说,又要什么意思呢? “是我太冲动了,你能不能……” “不能!” 无雨即刻打断了他的话,她真的不想再与他有半点纠缠。 “你是喜欢玄一了吗?” 随影苦笑了一声,他能感觉到无雨以前是对他有意的,可终究还是被他破坏了。 “我……” 无雨正想否认,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话止在了嘴边。 “果然吗?” 随影看她沉默,心中的不甘与嫉恨又涌了上来。 “与你无关,别拦我的路。” 无雨眼中透出了厌倦,抬脚要走,却猝不及防被他揽了过去。 “你……” “放开她!” 无雨正想推开他,却突然听到了玄一的声音,后者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冷眼看着对面的人。 “你是想被扫地出门吗?” 玄一冷声道了一句,随影上一次已经引来了众人的厌恶,再来一次,连嵇尘都不会放过他。 随影看了他一眼,很是不甘,但还是离去了。 如今又只剩下了他和无雨两人,玄一眸色微敛,与她拉开了距离。 “玄一……” “你明明可以直接走的,为什么还要跟他说话?” 玄一打断了她的话,平日里的沉稳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显而易见的阴翳。 无雨一噎,没说话。 “你还喜欢他,对吗?” 他突然笑了,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笑话,明明随影已经招人厌恶,她还是没放下,那他处心积虑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没有。” 无雨有些委屈地说了一句,声音太轻,沉浸在愤怒里的玄一没有听清。 “算了。” 良久的沉默,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既然没有结果,又何必去强人所难呢? “玄一!” 感觉他前所未有的决然,无雨开始慌乱,不想看他就此离去,无措之下,伸手抱住了他。 身后突然被贴上了温热的气息,玄一身体一僵,但还是分开了她抱着自己的手。 “无雨,既然你无意,我也不想强求你。” “伤口不愈合是我故意的,我累了,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像自家主子一样有耐心,可他做不到,太久了,得不到回应,还要看她对别人投怀送抱,他受不了,忍不住,还不如放手,及时止损。 无雨看着他推开自己,有些发怵,他渐行渐远,眼看着就要与她再无瓜葛,一颗心被撕开,她终于做了决定,追了上去。 微凉的唇瓣相触,玄一大脑发空,迟迟没有反应。 “你没有强求我。” “对不起,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无雨脸上发烫,这也是她第一次与人唇齿相依,刚才那一瞬,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话说完,玄一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极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伸手将人捞了回来,无师自通地加深了这个吻。 “谢谢。” 看着怀里的人脸色通红,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恨不得将人揉碎在怀里。 “嗯……哦……” 无雨有些神志不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别拍。” 玄一抓住了她的手,忍不住想笑。 她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要去干什么?” 他将她拉回了正题,她总不能是在府里乱逛。 “我……好像要拿什么?” 大概是心血来潮时无关要紧的东西,无雨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先回去。” 玄一揉了揉她的脑袋,揽着人走了回去。 “你的人下手很快啊。” 此时的嵇灵也恰好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微妙。 云景轻笑一声,没说话。 “该不会是你从中作梗了?” 嵇灵用极其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云景刚饮下的茶水差点没呛出来。 “你乱说什么,我还能按头让他们在一起?” 他只是小小地给了一些建议罢了。 “再说了,玄一可比那个什么随影好多了。” 他冷笑一声,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不会插手他们的私事。” 嵇灵并不是很计较,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 第三百零四章 你还喜欢他,对吗? 他似是在询问,眼中却是透出了明显的威胁。 “有,” 她顿了一下,云景脸色骤变。 “但都是你。” 她缓缓地补完了这句话,云景差点想掐死她。 “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云景沉了一口气,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不必担心这个。” 嵇灵笑得发颤,她都不登帝,哪来的后宫? “呵。” 云景冷哼一声,堵住了她的嘴。 “你的手还没好吗?” 路上,无雨走过去问了玄一一句,这伤口都过了那么久了,竟然完全没有愈合的倾向。 “无碍。” 玄一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神色如常。 “无碍?再不好就要废了!” 虽然是因自己而起,但无雨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模样,莫名有些生气。 玄一神情一滞,没说话。 “让无忧给你看看。” 无雨不管不顾地将他拉到了无忧面前,无忧看了两眼,眸色微变,和玄一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感染了,要重新处理。” 无忧面色不变,直接拿出了匕首。 “你要干什么?” 无雨看着他动作粗暴,不由揪了心。 “割了才能重新生长啊,有问题吗?” 无忧挑了挑眉,这是玄一自作贱,他可不会同情。现在的追求者,也是能豁得出去,一个比一个疯狂。 “我……” 无雨一噎,看着这鲜血淋漓的画面,更是觉得愧疚。 “没事,会好的。” 玄一安慰了她一句,笑容灿烂,无雨一怔,心绪莫名有些乱。 这一次,玄一没再对自己下狠手,伤口快速愈合,到了京城时,已经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了。 可一回到京城,无雨又碰上了随影。 相府的小道上,无雨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却被随影拦了下来。 “你还想干什么?” 无雨面露不耐烦,她现在看到随影都觉得晦气。 “抱歉。” 随影抿了抿唇,时隔很久,他才说出了这句道歉。 “我不想听,你可以滚了。” 无雨冷笑了一声,现在才来说,又要什么意思呢? “是我太冲动了,你能不能……” “不能!” 无雨即刻打断了他的话,她真的不想再与他有半点纠缠。 “你是喜欢玄一了吗?” 随影苦笑了一声,他能感觉到无雨以前是对他有意的,可终究还是被他破坏了。 “我……” 无雨正想否认,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话止在了嘴边。 “果然吗?” 随影看她沉默,心中的不甘与嫉恨又涌了上来。 “与你无关,别拦我的路。” 无雨眼中透出了厌倦,抬脚要走,却猝不及防被他揽了过去。 “你……” “放开她!” 无雨正想推开他,却突然听到了玄一的声音,后者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冷眼看着对面的人。 “你是想被扫地出门吗?” 玄一冷声道了一句,随影上一次已经引来了众人的厌恶,再来一次,连嵇尘都不会放过他。 随影看了他一眼,很是不甘,但还是离去了。 如今又只剩下了他和无雨两人,玄一眸色微敛,与她拉开了距离。 “玄一……” “你明明可以直接走的,为什么还要跟他说话?” 玄一打断了她的话,平日里的沉稳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显而易见的阴翳。 无雨一噎,没说话。 “你还喜欢他,对吗?” 他突然笑了,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笑话,明明随影已经招人厌恶,她还是没放下,那他处心积虑做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没有。” 无雨有些委屈地说了一句,声音太轻,沉浸在愤怒里的玄一没有听清。 “算了。” 良久的沉默,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既然没有结果,又何必去强人所难呢? “玄一!” 感觉他前所未有的决然,无雨开始慌乱,不想看他就此离去,无措之下,伸手抱住了他。 身后突然被贴上了温热的气息,玄一身体一僵,但还是分开了她抱着自己的手。 “无雨,既然你无意,我也不想强求你。” “伤口不愈合是我故意的,我累了,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像自家主子一样有耐心,可他做不到,太久了,得不到回应,还要看她对别人投怀送抱,他受不了,忍不住,还不如放手,及时止损。 无雨看着他推开自己,有些发怵,他渐行渐远,眼看着就要与她再无瓜葛,一颗心被撕开,她终于做了决定,追了上去。 微凉的唇瓣相触,玄一大脑发空,迟迟没有反应。 “你没有强求我。” “对不起,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无雨脸上发烫,这也是她第一次与人唇齿相依,刚才那一瞬,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话说完,玄一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极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伸手将人捞了回来,无师自通地加深了这个吻。 “谢谢。” 看着怀里的人脸色通红,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恨不得将人揉碎在怀里。 “嗯……哦……” 无雨有些神志不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别拍。” 玄一抓住了她的手,忍不住想笑。 她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要去干什么?” 他将她拉回了正题,她总不能是在府里乱逛。 “我……好像要拿什么?” 大概是心血来潮时无关要紧的东西,无雨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先回去。” 玄一揉了揉她的脑袋,揽着人走了回去。 “你的人下手很快啊。” 此时的嵇灵也恰好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微妙。 云景轻笑一声,没说话。 “该不会是你从中作梗了?” 嵇灵用极其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云景刚饮下的茶水差点没呛出来。 “你乱说什么,我还能按头让他们在一起?” 他只是小小地给了一些建议罢了。 “再说了,玄一可比那个什么随影好多了。” 他冷笑一声,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不会插手他们的私事。” 嵇灵并不是很计较,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 第三百零五章 为什么要推她? 她今日才回到京城,并不急着进宫,但有人比她更急了。 又耽搁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朝廷一反常态地开始反击叛军,如今竟是引出了叛军的主力军,倒逼叛军所有的隐藏都浮出水面。 她当年没达成的目的,如今竟是阴差阳错地达成了,真是令人唏嘘。 也是,前世叛军出现的时候,早已筹谋好一切,这一世却早早地被朝廷防备着,难免有遗漏,也更容易被找到破绽。 “准备一网打尽吗?” 云景朝她靠了过来,两方相争,倒是对他们有好处。 “不,要借力打力。” 嵇灵轻笑一声,收起了那封信。折了自己的人多不划算,继续让两方相争才好。 “听你的。” 云景看她早有成算,也没有多言。 而当晚,女帝就下令将嵇灵急召进宫。 “见过陛下。” 再次相见,嵇灵面色如常,心境却早已发生变化。 君不仁,我不义。 “灵儿,辛苦你大晚上跑过来了。” 女帝笑得慈祥,刻意忽略了从前的不愉快,而嵇灵也没有故意提起来。 女帝这么急着将她喊过来,是临危授命。 三军虎符如意料之中到手,嵇灵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为陛下效力,是臣之幸。” 她坚定地行了一礼,神情恭敬,女帝满意地点了头。而她一转身,便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大权与局势都已经明了,嵇灵带着朝廷军主动出击,一次又一次地击溃了叛军的防备。 这一日,她对上了叛军的新领袖,陈肃。 “摄政王殿下好本领。” 陈肃眸色阴翳,若是眸中冷光能化为实质,嵇灵定然会遍体鳞伤。 “抬举了,陈大公子。” 嵇灵讽刺地笑了一声,陈肃是前朝余孽,因年幼才被流放,现在看来,斩草必须除根。 “可怜你堂堂嵇家大小姐,却要像条狗一样为人效命,我都为嵇家感到悲哀。” 陈肃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但嵇灵并不为其所动。 “穷途末路了,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嵇灵不再与他废话,大军直下,她也执剑与之相对。 “你真的甘心吗?” 陈肃猝不及防挨了她一剑,语气却依旧没有变化。 “你真的不知悔改吗?” 嵇灵眸色微敛,剑刃在陈肃肩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打着冠冕堂皇的口号,却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草芥人命,你们注定要败!” 叛军的目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恢复前朝,而是为了恢复他们这些肮脏男子的特权,恢复之前可以随意践踏女子的朝代,所图不正,必然要败。而她的夙愿,是海晏河清,是男女可以真正持平的天下。 “你们担不起这天下!” 危险迫在眼前,陈肃大吼了一声,但嵇灵却是不欲再与他废话,直接砍下了他的头颅。 “你们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一战,叛军的主力军被歼灭,只余下了两支小的军队,输赢如何已是显而易见。 “真是痛快!” 回到营帐,嵇灵接过云景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前世她已经做好了规划反将一军,却因秦宁临阵倒戈输得彻彻底底,憋屈至极,这一世,能亲自挽回这战局,真是令人心胸开阔。 “你一直都会赢。” 云景笑了笑,他相信她可以,她一定可以。 “也要谢谢你。” 若不是云景的动作迅速,她也不能这么快抢占先机。 “摄政王殿下别卸磨杀驴就行。” 云景替她解下了盔甲,低眉顺眼。 嵇灵突然笑了,装得乖巧,她有些好奇他登上帝位后会是什么模样了,他向来有好几副面孔。 “王妃倾国倾城,我怎么舍得?” 她挑了挑眉,真的要卸磨杀驴,她也该打个漂亮的笼子把他锁起来。 “臣之荣幸。” 他垂了眸,对她行了最虔诚的一礼。 而歼灭大军容易,真正完全铲除余孽,却又花了几年的时间。 这个时候,摄政王府的两个小主子已经长大了不少,聪颖明慧,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与技能。 这一日,嵇初偷偷跑了出去和城里的其他小孩玩乐,却又起了争执被推了一把摔在砾石上,白皙的小腿上划出了明显的血痕。 她不怕疼,并不在意,而跟了她一路的云镜却瞬间黑了脸。那道伤痕格外刺眼,他将玩疯了的妹妹拽出来,用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技能给她包扎好了伤口。 “我不疼……” 看着自家哥哥神情严肃,她小声地说了一句,以前云镜喜欢依赖她,她现在却是有点怕他。他在别人面前我见犹怜,但嵇初清楚,他不是这样的。 “回去!” 他不容分说地令人将她带走,转身看向了方才推了嵇初的小女孩。 “为什么推她?” “我……不是故意的。” 小女孩长他几岁,但此时却是心里发怵。 “你是故意的。” 他看清了,她就是故意的。 “我……” 小女孩不知所措,可他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她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众人散去后看到了云镜。 “你想干什么?” 小女孩下意识想跑,但此处是死角,她无路可走。 “你推了她。” 云镜不咸不淡地说出这句话,突然笑了,这笑声让小女孩毛骨悚然。 “你怎么就敢呢?” 他走近了她,拿起了小女孩的手,只见一条蛊虫从他手腕里爬出来钻入了小女孩的身体,后者恐惧到了极致,却无法发声了。 云镜退后了两步,看着她被蛊虫一点点吞噬,眼中没有丝毫怜惜。 “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初初。” 直到尸骨无存,云镜才转身离开,而他一回眸,就看到了嵇初。 “哥哥……” 嵇初来得迟,没有看到那副惨烈的景象,但看清了地上的血。 “乖,回去。” 云镜伸手想摸她的头发,却被她躲开了。 “初初,听话。” 云镜眸光微暗,强硬地牵着她的手离开。 唐剑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但还是让人清理了血迹。 可当夜,云景就得知了整件事的始末。 “云镜,你好大的本事!”? 第三百零五章 为什么要推她? 她今日才回到京城,并不急着进宫,但有人比她更急了。 又耽搁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朝廷一反常态地开始反击叛军,如今竟是引出了叛军的主力军,倒逼叛军所有的隐藏都浮出水面。 她当年没达成的目的,如今竟是阴差阳错地达成了,真是令人唏嘘。 也是,前世叛军出现的时候,早已筹谋好一切,这一世却早早地被朝廷防备着,难免有遗漏,也更容易被找到破绽。 “准备一网打尽吗?” 云景朝她靠了过来,两方相争,倒是对他们有好处。 “不,要借力打力。” 嵇灵轻笑一声,收起了那封信。折了自己的人多不划算,继续让两方相争才好。 “听你的。” 云景看她早有成算,也没有多言。 而当晚,女帝就下令将嵇灵急召进宫。 “见过陛下。” 再次相见,嵇灵面色如常,心境却早已发生变化。 君不仁,我不义。 “灵儿,辛苦你大晚上跑过来了。” 女帝笑得慈祥,刻意忽略了从前的不愉快,而嵇灵也没有故意提起来。 女帝这么急着将她喊过来,是临危授命。 三军虎符如意料之中到手,嵇灵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为陛下效力,是臣之幸。” 她坚定地行了一礼,神情恭敬,女帝满意地点了头。而她一转身,便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大权与局势都已经明了,嵇灵带着朝廷军主动出击,一次又一次地击溃了叛军的防备。 这一日,她对上了叛军的新领袖,陈肃。 “摄政王殿下好本领。” 陈肃眸色阴翳,若是眸中冷光能化为实质,嵇灵定然会遍体鳞伤。 “抬举了,陈大公子。” 嵇灵讽刺地笑了一声,陈肃是前朝余孽,因年幼才被流放,现在看来,斩草必须除根。 “可怜你堂堂嵇家大小姐,却要像条狗一样为人效命,我都为嵇家感到悲哀。” 陈肃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但嵇灵并不为其所动。 “穷途末路了,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嵇灵不再与他废话,大军直下,她也执剑与之相对。 “你真的甘心吗?” 陈肃猝不及防挨了她一剑,语气却依旧没有变化。 “你真的不知悔改吗?” 嵇灵眸色微敛,剑刃在陈肃肩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打着冠冕堂皇的口号,却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草芥人命,你们注定要败!” 叛军的目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恢复前朝,而是为了恢复他们这些肮脏男子的特权,恢复之前可以随意践踏女子的朝代,所图不正,必然要败。而她的夙愿,是海晏河清,是男女可以真正持平的天下。 “你们担不起这天下!” 危险迫在眼前,陈肃大吼了一声,但嵇灵却是不欲再与他废话,直接砍下了他的头颅。 “你们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一战,叛军的主力军被歼灭,只余下了两支小的军队,输赢如何已是显而易见。 “真是痛快!” 回到营帐,嵇灵接过云景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前世她已经做好了规划反将一军,却因秦宁临阵倒戈输得彻彻底底,憋屈至极,这一世,能亲自挽回这战局,真是令人心胸开阔。 “你一直都会赢。” 云景笑了笑,他相信她可以,她一定可以。 “也要谢谢你。” 若不是云景的动作迅速,她也不能这么快抢占先机。 “摄政王殿下别卸磨杀驴就行。” 云景替她解下了盔甲,低眉顺眼。 嵇灵突然笑了,装得乖巧,她有些好奇他登上帝位后会是什么模样了,他向来有好几副面孔。 “王妃倾国倾城,我怎么舍得?” 她挑了挑眉,真的要卸磨杀驴,她也该打个漂亮的笼子把他锁起来。 “臣之荣幸。” 他垂了眸,对她行了最虔诚的一礼。 而歼灭大军容易,真正完全铲除余孽,却又花了几年的时间。 这个时候,摄政王府的两个小主子已经长大了不少,聪颖明慧,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与技能。 这一日,嵇初偷偷跑了出去和城里的其他小孩玩乐,却又起了争执被推了一把摔在砾石上,白皙的小腿上划出了明显的血痕。 她不怕疼,并不在意,而跟了她一路的云镜却瞬间黑了脸。那道伤痕格外刺眼,他将玩疯了的妹妹拽出来,用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技能给她包扎好了伤口。 “我不疼……” 看着自家哥哥神情严肃,她小声地说了一句,以前云镜喜欢依赖她,她现在却是有点怕他。他在别人面前我见犹怜,但嵇初清楚,他不是这样的。 “回去!” 他不容分说地令人将她带走,转身看向了方才推了嵇初的小女孩。 “为什么推她?” “我……不是故意的。” 小女孩长他几岁,但此时却是心里发怵。 “你是故意的。” 他看清了,她就是故意的。 “我……” 小女孩不知所措,可他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她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众人散去后看到了云镜。 “你想干什么?” 小女孩下意识想跑,但此处是死角,她无路可走。 “你推了她。” 云镜不咸不淡地说出这句话,突然笑了,这笑声让小女孩毛骨悚然。 “你怎么就敢呢?” 他走近了她,拿起了小女孩的手,只见一条蛊虫从他手腕里爬出来钻入了小女孩的身体,后者恐惧到了极致,却无法发声了。 云镜退后了两步,看着她被蛊虫一点点吞噬,眼中没有丝毫怜惜。 “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初初。” 直到尸骨无存,云镜才转身离开,而他一回眸,就看到了嵇初。 “哥哥……” 嵇初来得迟,没有看到那副惨烈的景象,但看清了地上的血。 “乖,回去。” 云镜伸手想摸她的头发,却被她躲开了。 “初初,听话。” 云镜眸光微暗,强硬地牵着她的手离开。 唐剑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但还是让人清理了血迹。 可当夜,云景就得知了整件事的始末。 “云镜,你好大的本事!”? 第三百零六章 大结局(1) 梧桐院里,云景气得发颤,他教他那么多东西是为了让他防身,而不是让他小小年纪去行凶! 而云镜跪在地上,茫然无措,模样可怜,看得嵇灵有些心疼。 “他应该不能……” “他装的!” 云景打断了她的话,云镜这些手段都是他玩剩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无伤大雅他也不想去拆穿,怎料,这小崽子居然装到了他面前! “我没有错。” 见伪装被看错,云镜也不再掩饰,不羁地抬起了头,眼中是不掩的戾气和傲气。 “好,真是好得很!” 云景也是被他气狠了,直接将院子里的树枝折了下来,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嵇初便跑出来护住了云镜。 “别打哥哥。” 嵇初眸光泛红,紧紧抱住了云镜,哥哥是为了她才犯错的,不应该只是他一个人受罚。 “算了,你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嵇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镜这是像谁?像极了别人折了她一缕头发,他就要让人挫骨扬灰的云景,小镜这是学足了他父亲的戾气。 云景一口气不上不下,扔掉树枝闭眸坐了下来。 “是哪家的?” 嵇灵问了一句,得知了那一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也打消了计较的念头。 “去祠堂跪着,抄三十遍经书。” 她冷声落了一句,即便是对方罪有应得,云镜这身戾气,也总要治一治,平日里我见犹怜的,比他父亲都要高明,险些把她都骗了过去。 “嗯。” 云镜点了头,扒开身上的嵇初去了祠堂,没多久,嵇初也跟着他进了祠堂,两个小家伙双双跪进了祠堂里。 “你们就是把他给惯的。” 云景那口气依旧没散,娘亲和妹妹都变相宠着他,那小崽子不有恃无恐才怪。 “他很有原则,只是沾了初初的事情不理智。” 嵇灵摇了摇头,与生俱来的毛病果然很难治。 “他都快骑我头上了!” “云景,你不会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 嵇灵突然觉得好笑,小镜越长大,云景便越看他不顺眼。 “是又如何?” 他竟也是直接承认了,语气是明显的不快。小崽子离开前看他的最后一眼,是挑衅。 “好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嵇灵也不再逗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叛军余孽已经清干净了,下一步你要怎么走?” 云景被她成功安抚好了,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不急,她很快就会找我了。” 嵇灵抿了一口茶,战事已止,她却迟迟没有交还三军虎符,相信女帝已经开始不安,甚至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了。 她并不想因为夺权掀起大多腥风血雨,那么就只能希望女帝能识趣一点了。 而第二日,女帝便将嵇灵召进了宫中。 “陛下。” 这一次,她没有行礼,而是直接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如今的女帝已近耳顺之年,头发发白,眼神也没有了年轻时的明厉。 “你想干什么?” 女帝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再试探,直奔正题。 “我的目的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嵇灵轻笑一声,转了转手中的三军虎符。 “你说出这句话,就不怕走不出金銮殿吗?” 女帝的脸色冷了下来,她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忠心的狗,却没想到对方是一头白眼狼。 “陛下真是老糊涂了。” “我既然敢来,又怎会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她笑着打了个响指,女官将秦宁押了进来。 “宁儿!” 女帝脸色大变,尽管秦宁背叛了皇朝,但毕竟是她的孩子。 “陛下可真是一副慈母心肠啊。” 嵇灵冷笑一声,笑容讽刺。 “陛下若是配合,本王可以让您和您的太女安度晚年,您的心血也不会白费。” “若是不配合,本王也没有办法了。” 嵇灵打了个哈欠,语气是明晃晃的威胁,女帝气急攻心,竟是直接吐出了鲜血。 “传位诏书,写。” 嵇灵好心地给她递了笔,女帝眸色阴翳,但大势已去,她不得不接过了笔。 “等等,不是传给我。” 嵇灵打断了女帝的动作,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可不是为了给自己谋位的。 “你要把朕的江山给一个男人?!” 女帝听清了她的话,勃然大怒,毅然摔了笔。 “别激动,本王并不打算恢复前朝。” 何人为帝并不要紧,她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女帝,她要打造的是一个凌驾于男尊和女尊之上的皇朝,营造真正民心所向的朝代。 女帝对嵇灵的话半信半疑,但秦宁危在旦夕,她不得不如嵇灵所愿写完了那道圣旨。 “陛下今日所作是明智之举。” 玉玺落下后,嵇灵笑着收起了那道圣旨。 “朕最大的愚蠢就是将你带入朝廷。” 女帝开始剧烈地咳嗽,不甘地说了一句。 “若是没有本王,你的江山早就亡了。” 嵇灵寸仁不让,完全不给女帝留颜面。 “陛下就好好去宗庙里安度余生。” 她愉悦地笑了一声,经过秦宁身边时,脸上笑容渐深。秦宁还活着,但也快死了。前世害她兵败城下的侩子手,她怎么可能放过。 天启二十五年,女帝秦宁退位,同年新帝继位,改年号为景灵。 四月风起,今日,是新帝即位之日。 云景坐在房间里有些失神,嵇灵与他说的是封后大典,却给了他一套龙袍。 她究竟想干什么? 他有些想不明白,但也很快整理好了衣袍仪容,跟着她派来的人进了宫。他走过了簇拥的人群,众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他无顾多想,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天坛。 天坛上,嵇灵仍然穿着那套摄政王的朝服,云景蹙起了眉,但还是迎着她的视线走了上去。 “上香。” 嵇灵将手里的香递给了他,云景沉了一口气,如她所愿上了香。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脑子里有些不清醒,终于抽出空来问了一句。 “对你俯首称臣。” 嵇灵笑了笑,在百官的注视下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朝中百官也跪了下来,朝拜的声音震耳欲聋,云景却是看着眼前跪着的嵇灵发怔。 她做了那么多,步步为营夺了权,是为了将他送上皇位? 对你俯首称臣。 这句话剧烈地撼动了云景的心,他习惯了将她放在自己之上,她喊一声夫君他都要高兴上好几日,更别提“俯首称臣”这几个字对他的冲击力。 他将她放在心上,她也给了他同样的回应。 “爱卿平身。” 云景红了眼,但还是笑着将她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隐藏已久的痛苦骤散,云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她的瞳孔微缩。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惶恐,四周在顷刻间化为虚无,连眼前的她也渐渐变得模糊,直到他手中彻底落空。 “香尽了,你该醒了。” 一句划破时空的话传入耳边,云景猛然回了眸,眼前景象骤变,是他前世的寝宫。 不远处的香炉散尽了最后一缕香气,他想起来了,跟随着记忆而来的却是无法抑制的痛苦。 这是一场旷世的梦境,来自他烧掉的嵇家梅花令,梅花令的材质是一种极强的致幻香木,梦境之中嵇灵所说的他闻不到的香气,就是来源于梅花令。 他并没有成功,重生只是一个假象,他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嵇灵还是化为了尘土,他孤注一掷地烧掉了梅花令,得到的也只是一场美梦。 他希望这场美梦永不醒来,可他还是醒了。? 第三百零六章 大结局(1) 梧桐院里,云景气得发颤,他教他那么多东西是为了让他防身,而不是让他小小年纪去行凶! 而云镜跪在地上,茫然无措,模样可怜,看得嵇灵有些心疼。 “他应该不能……” “他装的!” 云景打断了她的话,云镜这些手段都是他玩剩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无伤大雅他也不想去拆穿,怎料,这小崽子居然装到了他面前! “我没有错。” 见伪装被看错,云镜也不再掩饰,不羁地抬起了头,眼中是不掩的戾气和傲气。 “好,真是好得很!” 云景也是被他气狠了,直接将院子里的树枝折了下来,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嵇初便跑出来护住了云镜。 “别打哥哥。” 嵇初眸光泛红,紧紧抱住了云镜,哥哥是为了她才犯错的,不应该只是他一个人受罚。 “算了,你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嵇灵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镜这是像谁?像极了别人折了她一缕头发,他就要让人挫骨扬灰的云景,小镜这是学足了他父亲的戾气。 云景一口气不上不下,扔掉树枝闭眸坐了下来。 “是哪家的?” 嵇灵问了一句,得知了那一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也打消了计较的念头。 “去祠堂跪着,抄三十遍经书。” 她冷声落了一句,即便是对方罪有应得,云镜这身戾气,也总要治一治,平日里我见犹怜的,比他父亲都要高明,险些把她都骗了过去。 “嗯。” 云镜点了头,扒开身上的嵇初去了祠堂,没多久,嵇初也跟着他进了祠堂,两个小家伙双双跪进了祠堂里。 “你们就是把他给惯的。” 云景那口气依旧没散,娘亲和妹妹都变相宠着他,那小崽子不有恃无恐才怪。 “他很有原则,只是沾了初初的事情不理智。” 嵇灵摇了摇头,与生俱来的毛病果然很难治。 “他都快骑我头上了!” “云景,你不会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 嵇灵突然觉得好笑,小镜越长大,云景便越看他不顺眼。 “是又如何?” 他竟也是直接承认了,语气是明显的不快。小崽子离开前看他的最后一眼,是挑衅。 “好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嵇灵也不再逗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叛军余孽已经清干净了,下一步你要怎么走?” 云景被她成功安抚好了,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不急,她很快就会找我了。” 嵇灵抿了一口茶,战事已止,她却迟迟没有交还三军虎符,相信女帝已经开始不安,甚至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了。 她并不想因为夺权掀起大多腥风血雨,那么就只能希望女帝能识趣一点了。 而第二日,女帝便将嵇灵召进了宫中。 “陛下。” 这一次,她没有行礼,而是直接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如今的女帝已近耳顺之年,头发发白,眼神也没有了年轻时的明厉。 “你想干什么?” 女帝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再试探,直奔正题。 “我的目的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嵇灵轻笑一声,转了转手中的三军虎符。 “你说出这句话,就不怕走不出金銮殿吗?” 女帝的脸色冷了下来,她以为自己养的是一条忠心的狗,却没想到对方是一头白眼狼。 “陛下真是老糊涂了。” “我既然敢来,又怎会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她笑着打了个响指,女官将秦宁押了进来。 “宁儿!” 女帝脸色大变,尽管秦宁背叛了皇朝,但毕竟是她的孩子。 “陛下可真是一副慈母心肠啊。” 嵇灵冷笑一声,笑容讽刺。 “陛下若是配合,本王可以让您和您的太女安度晚年,您的心血也不会白费。” “若是不配合,本王也没有办法了。” 嵇灵打了个哈欠,语气是明晃晃的威胁,女帝气急攻心,竟是直接吐出了鲜血。 “传位诏书,写。” 嵇灵好心地给她递了笔,女帝眸色阴翳,但大势已去,她不得不接过了笔。 “等等,不是传给我。” 嵇灵打断了女帝的动作,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可不是为了给自己谋位的。 “你要把朕的江山给一个男人?!” 女帝听清了她的话,勃然大怒,毅然摔了笔。 “别激动,本王并不打算恢复前朝。” 何人为帝并不要紧,她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女帝,她要打造的是一个凌驾于男尊和女尊之上的皇朝,营造真正民心所向的朝代。 女帝对嵇灵的话半信半疑,但秦宁危在旦夕,她不得不如嵇灵所愿写完了那道圣旨。 “陛下今日所作是明智之举。” 玉玺落下后,嵇灵笑着收起了那道圣旨。 “朕最大的愚蠢就是将你带入朝廷。” 女帝开始剧烈地咳嗽,不甘地说了一句。 “若是没有本王,你的江山早就亡了。” 嵇灵寸仁不让,完全不给女帝留颜面。 “陛下就好好去宗庙里安度余生。” 她愉悦地笑了一声,经过秦宁身边时,脸上笑容渐深。秦宁还活着,但也快死了。前世害她兵败城下的侩子手,她怎么可能放过。 天启二十五年,女帝秦宁退位,同年新帝继位,改年号为景灵。 四月风起,今日,是新帝即位之日。 云景坐在房间里有些失神,嵇灵与他说的是封后大典,却给了他一套龙袍。 她究竟想干什么? 他有些想不明白,但也很快整理好了衣袍仪容,跟着她派来的人进了宫。他走过了簇拥的人群,众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他无顾多想,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天坛。 天坛上,嵇灵仍然穿着那套摄政王的朝服,云景蹙起了眉,但还是迎着她的视线走了上去。 “上香。” 嵇灵将手里的香递给了他,云景沉了一口气,如她所愿上了香。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脑子里有些不清醒,终于抽出空来问了一句。 “对你俯首称臣。” 嵇灵笑了笑,在百官的注视下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朝中百官也跪了下来,朝拜的声音震耳欲聋,云景却是看着眼前跪着的嵇灵发怔。 她做了那么多,步步为营夺了权,是为了将他送上皇位? 对你俯首称臣。 这句话剧烈地撼动了云景的心,他习惯了将她放在自己之上,她喊一声夫君他都要高兴上好几日,更别提“俯首称臣”这几个字对他的冲击力。 他将她放在心上,她也给了他同样的回应。 “爱卿平身。” 云景红了眼,但还是笑着将她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隐藏已久的痛苦骤散,云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她的瞳孔微缩。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惶恐,四周在顷刻间化为虚无,连眼前的她也渐渐变得模糊,直到他手中彻底落空。 “香尽了,你该醒了。” 一句划破时空的话传入耳边,云景猛然回了眸,眼前景象骤变,是他前世的寝宫。 不远处的香炉散尽了最后一缕香气,他想起来了,跟随着记忆而来的却是无法抑制的痛苦。 这是一场旷世的梦境,来自他烧掉的嵇家梅花令,梅花令的材质是一种极强的致幻香木,梦境之中嵇灵所说的他闻不到的香气,就是来源于梅花令。 他并没有成功,重生只是一个假象,他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嵇灵还是化为了尘土,他孤注一掷地烧掉了梅花令,得到的也只是一场美梦。 他希望这场美梦永不醒来,可他还是醒了。? 第三百零七章 大结局(2) 痛苦难以自抑,他失措地打翻了香炉,正想随她而去,此时,有人推开了门。 “你又做噩梦了?” 来人是嵇灵,是仙界的双帝尊之一,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她的青梅竹马、本命道侣——仙界的另一位帝尊云景,丢失了千年来的记忆,整日被梦魇缠身,心性不稳,还总觉得她若即若离,疑神疑鬼地惶恐她会不会抛下他。 “灵儿?” 朝思暮想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云景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一时有些不敢上前。 他难以自抑地发颤,嵇灵叹了一口气,知他又是犯了病,主动走上前去亲了他一口。 “看见了没有?这是天婚契约,还在。” 嵇灵用仙力让两人手腕上牵连的红线露了出来,每一次他犯病,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对他说一次。 天婚契约,一旦结成了便不可解除,强制解除,只有灰飞烟灭。 “天婚契约?” 云景有些懵,他如今只有那场梦的记忆,分不清她在说什么。 “过来。” 嵇灵抓着那根红线,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路上的仙娥和仙兵都在向两人行礼,云景茫然无措地跟着她腾空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地方,直到停在了一处宫殿里。 大殿中心坐着一对白袍人,他们正在对弈,看到两人前来,即刻露出了笑容。 “父君,娘亲。” 这对白袍人抬起了头,一男一女的模样和两人相差无异。 “看到了吗?这是我跟你的一双儿女。” 嵇灵还特意将云镜拉近了一点,让他和云景对视。 云景心中一颤,他记得的,小镜耳后有一颗小痣,和眼前的少年一模一样。 “父君又做噩梦了吗?” 少年微微蹙起了眉,一次又一次,这个梦魇何时才能解,这是劫数? “我给父君弹个安神的曲子。” 一旁的少女笑了笑,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把琴。 云景又是一怔,这时初初五岁时他送给她的生辰礼,当时她还磕磕碰碰地弹了一首曲子,和如今少女弹出来的调子别无两样。 那真的是一场梦吗?他如今拥有的才是真实的? 他有些难以辨认,这时,天空中乌云骤起,他身旁的妻儿皆是神情大变。 “我就说这是劫!” 少年有些愤怒地说了一句,空中迅速凝成了巨雷朝他劈了过来,他下意识推开了他们,独自承受这所谓的雷劫。 “父君……” 嵇初很是担忧,正想冲过去,却被嵇灵拦了下来。 “相信你父君。” 嵇灵眼中坚定而自信,她的道侣所向披靡,无论是天道还是大能都不能将他如何。 “娘亲……” 嵇初信了她的话,但还是有些担忧,直到十二道天雷完全落下,云景从云中走了出来,衣袂不染一丝尘土,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 这才是她熟悉的父君,强大而深情。 “灵儿,我回来了。” 云景朝她走了过来,眼中是无尽的眷念。 那场大战令他重创,所珍重的记忆也被散落在了三千世界之中,藏进了天道里,而那十二道天雷落下后,他收回了所有的记忆,所有他即便是忘了也会生成执念的记忆。 他与她是天命道侣,她生来就是他的,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在那场大战他重伤未愈、仙位不稳之时,她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旁,替他扫去了所有的阻碍。 她是他的。 她就是他的劫。 他伸出了手,将千年来唯一的归宿拥入怀中。 “欢迎回来。” 嵇灵露出了笑容,在他颈边落了一吻。 云镜和嵇初对视一眼,自觉无趣,转身走回宫殿继续下棋。 “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两人回了寝殿,云镜的长指轻点她眉心,将那场梦完完整整地告知了她。 “你这场梦可真是离奇。” 接收完那场梦的记忆,嵇灵的神情有些微妙,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情且无情? 她的青梅竹马就是他,至于其他人,什么旧情人?当年那位龙族少主可是生来就占有欲十足,别说是旧情人了,哪怕是同性,她多看两眼他都不许,直到后来才有所收敛。 至于始乱终弃,那便更是无稽之谈了,这片天地之间她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道侣,她是发了疯才会弃他选择别人。 “喜你成疾,难以自抑。” 云景笑了笑,他的小凤凰,他永远也爱不够。 “你惯会嘴贫。” 嵇灵瞪了他一眼,她的道侣,情话说得一直很顺口。 “不过扶风和青怜,向来没什么交集,也亏你能融进梦里。” 扶风和青怜,是仙界的两位仙尊,一个在天南,一个居地北,也只有在升仙位时碰过一面,哪里来的爱恨情仇? “没有吗?我不信。” 云景笑容玩味,他的梦境是受了天道的影响,不会无端而来。但此时,旁人他不太关心,他比较倾向于和他的小凤凰叙叙旧。 “你……” 寝宫中结界骤成,嵇灵几乎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但失去了继续思考的余地。 此时,天南阁。 “青怜仙尊,你已经在我这天南阁赖了一百年了,还不打算走吗?” 扶风躺在软榻上,红色衣袍放纵不羁地袒露着,手里拎着一个酒壶,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一盘在煮酒的青怜。 “不过是一百年,扶风仙尊这就不耐烦了吗?” 青怜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眉,姿容清艳而夺人心神,令扶风有些恍然。 但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他和青怜在百年前几乎没有交集,是对方突然前来,一赖不走,又何必将话说得这么暧昧? 青怜这尊大佛杵在这里,他都不好召些人来玩乐了。想到这里,他也失去了耐性,语气也变得恶劣。 “回你的地盘去。” 青怜一个仙尊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住处,总在他的天南阁干什么? “扶风仙尊可真是无情啊。” 青怜偏不如他的愿,还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心悦扶风仙尊呢?” 他突然俯下身来,长睫毛触碰到了扶风的鼻尖,后者心一颤,但很快推开了他。 “别玩笑,回你的地方去!” 扶风故作镇定,但还是不可抑制地溢出了几分不自然。 “扶风仙尊不是最喜欢好看的皮囊吗?怎么,我是入不了仙尊的眼?” 青怜并不离去,语气中透出了明显的不满。 “我……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被他颠倒了黑白,扶风有些头痛。 “没有吗?” 青怜突然笑了,竟就在他面前,解下了所有的衣袍。 扶风瞳孔一缩,他怎么就能? “扶风仙尊还满意吗?” 他赤着足朝扶风走了过去,不知是因为诱惑太大,还是美酒驱使,这是一场荒唐的情事。 第二日醒来时,扶风看着身旁满身痕迹的青怜,只觉得头痛。 他怎么就这么不清醒了? “扶风……” 青怜还没有醒,皱着眉好像做了什么噩梦,扶风叹了一口气,伸手替他抚平了眉心,却被人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嵇灵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今昔是何年,只听到下面的人说扶风和青怜来了。她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两人不是没有交集的吗? 她走出了寝殿,此时的扶风和青怜正在议事的大殿里请教云景,请教他如何建立天婚契约。 她整个人都懵了,还真被云景说中了。 “醒了?过来。” 发现她的存在,云景朝她招了招手。 “见过嵇灵帝尊。” 扶风和青怜站起来对她行了一礼,嵇灵有些茫然地点了头,走过去坐在了云景身旁。 扶风她是认识的,但对青怜着实没有什么印象,现在看来,模样还不错? “这就是天婚契约。” 云景对着扶风说出最后一句,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线。 这是命定落成的姻缘,意味着,永不分离。有的人生来便知道自己的本命到底是谁,有的人要真正有了交集才会发现,他和嵇灵属于前者,而扶风和青怜属于后者。 “多谢两位帝尊。” 扶风和青怜对两人行了谢礼,相携离去。 “命定的姻缘吗?” 嵇灵窝在他怀里笑了笑,云景向来对这一点很执着。 “嗯,你生来就是我的。” 生来就是他的,只会是他的,永永远远。? 第三百零七章 大结局(2) 痛苦难以自抑,他失措地打翻了香炉,正想随她而去,此时,有人推开了门。 “你又做噩梦了?” 来人是嵇灵,是仙界的双帝尊之一,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她的青梅竹马、本命道侣——仙界的另一位帝尊云景,丢失了千年来的记忆,整日被梦魇缠身,心性不稳,还总觉得她若即若离,疑神疑鬼地惶恐她会不会抛下他。 “灵儿?” 朝思暮想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云景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一时有些不敢上前。 他难以自抑地发颤,嵇灵叹了一口气,知他又是犯了病,主动走上前去亲了他一口。 “看见了没有?这是天婚契约,还在。” 嵇灵用仙力让两人手腕上牵连的红线露了出来,每一次他犯病,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对他说一次。 天婚契约,一旦结成了便不可解除,强制解除,只有灰飞烟灭。 “天婚契约?” 云景有些懵,他如今只有那场梦的记忆,分不清她在说什么。 “过来。” 嵇灵抓着那根红线,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路上的仙娥和仙兵都在向两人行礼,云景茫然无措地跟着她腾空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地方,直到停在了一处宫殿里。 大殿中心坐着一对白袍人,他们正在对弈,看到两人前来,即刻露出了笑容。 “父君,娘亲。” 这对白袍人抬起了头,一男一女的模样和两人相差无异。 “看到了吗?这是我跟你的一双儿女。” 嵇灵还特意将云镜拉近了一点,让他和云景对视。 云景心中一颤,他记得的,小镜耳后有一颗小痣,和眼前的少年一模一样。 “父君又做噩梦了吗?” 少年微微蹙起了眉,一次又一次,这个梦魇何时才能解,这是劫数? “我给父君弹个安神的曲子。” 一旁的少女笑了笑,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把琴。 云景又是一怔,这时初初五岁时他送给她的生辰礼,当时她还磕磕碰碰地弹了一首曲子,和如今少女弹出来的调子别无两样。 那真的是一场梦吗?他如今拥有的才是真实的? 他有些难以辨认,这时,天空中乌云骤起,他身旁的妻儿皆是神情大变。 “我就说这是劫!” 少年有些愤怒地说了一句,空中迅速凝成了巨雷朝他劈了过来,他下意识推开了他们,独自承受这所谓的雷劫。 “父君……” 嵇初很是担忧,正想冲过去,却被嵇灵拦了下来。 “相信你父君。” 嵇灵眼中坚定而自信,她的道侣所向披靡,无论是天道还是大能都不能将他如何。 “娘亲……” 嵇初信了她的话,但还是有些担忧,直到十二道天雷完全落下,云景从云中走了出来,衣袂不染一丝尘土,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 这才是她熟悉的父君,强大而深情。 “灵儿,我回来了。” 云景朝她走了过来,眼中是无尽的眷念。 那场大战令他重创,所珍重的记忆也被散落在了三千世界之中,藏进了天道里,而那十二道天雷落下后,他收回了所有的记忆,所有他即便是忘了也会生成执念的记忆。 他与她是天命道侣,她生来就是他的,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在那场大战他重伤未愈、仙位不稳之时,她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旁,替他扫去了所有的阻碍。 她是他的。 她就是他的劫。 他伸出了手,将千年来唯一的归宿拥入怀中。 “欢迎回来。” 嵇灵露出了笑容,在他颈边落了一吻。 云镜和嵇初对视一眼,自觉无趣,转身走回宫殿继续下棋。 “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两人回了寝殿,云镜的长指轻点她眉心,将那场梦完完整整地告知了她。 “你这场梦可真是离奇。” 接收完那场梦的记忆,嵇灵的神情有些微妙,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情且无情? 她的青梅竹马就是他,至于其他人,什么旧情人?当年那位龙族少主可是生来就占有欲十足,别说是旧情人了,哪怕是同性,她多看两眼他都不许,直到后来才有所收敛。 至于始乱终弃,那便更是无稽之谈了,这片天地之间她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道侣,她是发了疯才会弃他选择别人。 “喜你成疾,难以自抑。” 云景笑了笑,他的小凤凰,他永远也爱不够。 “你惯会嘴贫。” 嵇灵瞪了他一眼,她的道侣,情话说得一直很顺口。 “不过扶风和青怜,向来没什么交集,也亏你能融进梦里。” 扶风和青怜,是仙界的两位仙尊,一个在天南,一个居地北,也只有在升仙位时碰过一面,哪里来的爱恨情仇? “没有吗?我不信。” 云景笑容玩味,他的梦境是受了天道的影响,不会无端而来。但此时,旁人他不太关心,他比较倾向于和他的小凤凰叙叙旧。 “你……” 寝宫中结界骤成,嵇灵几乎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但失去了继续思考的余地。 此时,天南阁。 “青怜仙尊,你已经在我这天南阁赖了一百年了,还不打算走吗?” 扶风躺在软榻上,红色衣袍放纵不羁地袒露着,手里拎着一个酒壶,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一盘在煮酒的青怜。 “不过是一百年,扶风仙尊这就不耐烦了吗?” 青怜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眉,姿容清艳而夺人心神,令扶风有些恍然。 但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他和青怜在百年前几乎没有交集,是对方突然前来,一赖不走,又何必将话说得这么暧昧? 青怜这尊大佛杵在这里,他都不好召些人来玩乐了。想到这里,他也失去了耐性,语气也变得恶劣。 “回你的地盘去。” 青怜一个仙尊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住处,总在他的天南阁干什么? “扶风仙尊可真是无情啊。” 青怜偏不如他的愿,还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心悦扶风仙尊呢?” 他突然俯下身来,长睫毛触碰到了扶风的鼻尖,后者心一颤,但很快推开了他。 “别玩笑,回你的地方去!” 扶风故作镇定,但还是不可抑制地溢出了几分不自然。 “扶风仙尊不是最喜欢好看的皮囊吗?怎么,我是入不了仙尊的眼?” 青怜并不离去,语气中透出了明显的不满。 “我……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被他颠倒了黑白,扶风有些头痛。 “没有吗?” 青怜突然笑了,竟就在他面前,解下了所有的衣袍。 扶风瞳孔一缩,他怎么就能? “扶风仙尊还满意吗?” 他赤着足朝扶风走了过去,不知是因为诱惑太大,还是美酒驱使,这是一场荒唐的情事。 第二日醒来时,扶风看着身旁满身痕迹的青怜,只觉得头痛。 他怎么就这么不清醒了? “扶风……” 青怜还没有醒,皱着眉好像做了什么噩梦,扶风叹了一口气,伸手替他抚平了眉心,却被人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嵇灵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今昔是何年,只听到下面的人说扶风和青怜来了。她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两人不是没有交集的吗? 她走出了寝殿,此时的扶风和青怜正在议事的大殿里请教云景,请教他如何建立天婚契约。 她整个人都懵了,还真被云景说中了。 “醒了?过来。” 发现她的存在,云景朝她招了招手。 “见过嵇灵帝尊。” 扶风和青怜站起来对她行了一礼,嵇灵有些茫然地点了头,走过去坐在了云景身旁。 扶风她是认识的,但对青怜着实没有什么印象,现在看来,模样还不错? “这就是天婚契约。” 云景对着扶风说出最后一句,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线。 这是命定落成的姻缘,意味着,永不分离。有的人生来便知道自己的本命到底是谁,有的人要真正有了交集才会发现,他和嵇灵属于前者,而扶风和青怜属于后者。 “多谢两位帝尊。” 扶风和青怜对两人行了谢礼,相携离去。 “命定的姻缘吗?” 嵇灵窝在他怀里笑了笑,云景向来对这一点很执着。 “嗯,你生来就是我的。” 生来就是他的,只会是他的,永永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