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那么多》 1.CH.1 顾宜修是被饿醒的。 躺在他一米八的大床上,睁开眼睛看着自家卧室床上方精致现代的吊顶灯,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其实,昨晚他吃得还是很饱的,不至于一大早这样饥肠辘辘。 可是,那香甜的气味顺着窗户飘进来,实在是太香了,让他觉得自己饿得胃都有些痉挛。 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用毅力爬了起来,他看向旁边的小茶几,昨天叫的一大包外卖还在,各种面包、蛋糕和小点心,他特地上网查过,挑了评价最好据说超级好吃的一家。 但是……真的不好吃。 刷了牙之后,他吃了一个纸杯蛋糕,又甜又腻,咬了一口就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 偏偏这时候,隔壁那香甜诱人的气味,又飘过来了。 顾宜修看了一眼时间,飞快地换上了衣服穿好了大衣,站在镜子面前打理了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头发,几乎是掐着点打开了门。 对面的门果然正好卡住时间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孩子转过身,他清清喉咙,“早。” “早。”女孩子笑起来,她笑得时候很好看,也有股甜甜的味道,眼眸弯弯,“我给我同事烤了点饼干,你要吃吗?” “谢谢。” 女孩子拿起一包,塞到他的手上。 自己烤的饼干还带着烤箱的温度,香甜的气味和之前他闻到的一样。包装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牛皮纸,他遗憾地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包——才这么点大啊,也太小了。 和她一起进了电梯,瞥见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里还有足足十几袋,最终,他鼓起勇气,觉为了食物,面子算得上什么东西。 毕竟,他都已经踏出三个多月没出的房门了。 “我今天刚好要去看几个侄子侄女,能再给我一些吗?”他轻声问着,白皙俊美的脸上是很认真的神情,耳朵却已经变得通红。 ……顾宜修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擅长说谎的孩子…… 女孩子有些惊讶,随即又笑起来,“好啊。”又塞了两袋过来,“有几个人,两袋够吗?” 顾宜修回答她,“五个。” 她很大方地又给了三袋。 他在一层下了电梯,她摆摆手,去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去上班。 顾宜修在电梯上按了个“16”,又坐电梯上去,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果然,就是这个味道! 又香又酥,甜度刚刚好,只咬了一口就令他口舌生津,她大约是在饼干中放了些梅子汁,好吃得让他几乎要流口水。 回到家,顾宜修脱掉大衣,又换上舒适的睡衣,坐在躺椅上将饼干一个个扔到嘴里,六小包饼干,几分钟就全部吃完了。然后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怎么才这么点儿。” 根本不经吃啊! 走到阳台,恰好看到邻居小姐的车正从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开出去。 他知道邻居小姐姓许,应该是叫许嘉容,还是上次物业来收物业费的时候,他看到他上面的一个名字,才知道的。 顾宜修搬来的时候,她已经住进来了,那天第一次见,刚好碰见她,她微笑着请他吃了一个她自己烤的刚出炉的小蛋糕,敦亲睦邻,也算是很客气了。 ……那是顾宜修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有些东西吃过一次就会叫人辗转反侧念念不忘,比如顾宜修对许嘉容小姐做的蛋糕和饼干就是这样。 冬日的阳光很舒服,许嘉容正抱着腿坐在小广场干枯的水池边晒太阳,心中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辞职。 天气很好,晒得她浑身暖融融的,半点都不想动。 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回去,绝不会有人来叫她,她可以非常安然地在这儿坐一个下午。 许嘉容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点……想回到之前的老社区去。许嘉容想着。 算了,不辞职了,回去就打报告,回老社区吧。 她喜欢那种热闹的环境,哪怕不比现在清闲。 “哎,小许啊,你在这儿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许嘉容一抬头,“啊,陈警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口中的陈警官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模样干练,笑容却很亲切,素面朝天穿着冬季的民警制服,黑色的毛领看着都很旧了,那是社区民警陈美芳。 以前许嘉容在隔壁老社区工作,那会儿陈美芳就是那儿的社区民警,熟人相见,她不禁有些惊喜。 陈警官笑着说,“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上头让我调到新社区来带带徒弟。” 她的身边,果然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年轻男孩儿。 看着大约是从学校出来没多久,还一身的青涩气,他没有像陈警官那样穿制服,而是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直挺挺的款式没有什么花样,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英朗。 不过,这家伙脖子上围着围巾,似乎很怕冷,硬是遮去了半张脸,许嘉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这样啊……”许嘉容恍然。 大约老社区那边,调去了新的社区民警吧?一万多人的拆迁安置小区,对于社区民警来说工作量也是很大的,陈警官这样年龄大的,辛苦了那么多年,大约对她来说也是“脱离苦海”了。 陈警官笑眯眯的,“小许啊,我这会儿正要去走访呢,你们社区人少,大家都脱不开身,不如你陪我去吧。” “好啊!” 许嘉容是上个月调来新岳社区的,这里是区里头新划分出来的社区,现在只有五个工作人员,人少事少,但各人确实要负责自己的条线,事情虽然不多,各自脱不开身的情况却不少。 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跟上陈警官就准备去走访,“我回办公室拿个记录本吧?”她说。 陈警官指了指旁边不说话的青年,“不用不用,小赵带着呢。”说着她又笑了,“可别怪他不和你打招呼,这小子感冒了,正说不出话呢。” 许嘉容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 新岳社区是一个高档社区,和以前许嘉容待的春桥社区完全不一样。春桥社区一万多居民,都是拆迁安置户,辖区范围内三个小区,全部是政府的拆迁安置小区,社区代管物业,整天居委会里头都热闹嘈杂,几乎找不到冷清的时候。 而新岳社区不一样,对面儿的小区是纯别墅小区,门岗森严,经常社区的人去了,还得先打电话给里头负责的,才给放行。就社区居委会在的这个小区,也一样儿一半的别墅,一半高档大户型。辖区范围内的另两个小区,同样都是双拼别墅,或者精装高层。 所以,许嘉容来了之后,几乎从没有走访过。 这里头一是住户不多,二是……这有钱有素质的人,防心很重,你戴上胸牌脸上满是热情甜美的笑,人家都不一定会放你进门,偶尔明知道里头有人,你再按门铃,人家也是不开的。 这种情况,在和社区民警一块儿去的时候,会好很多。 毕竟陈警官这种,身上穿着制服呢。 可是,今天竟然格外不顺利,去了几家,都没人在家。这别墅区冷冷清清的,全没人的模样。 “看那个院子,石榴树不错啊,等到明年石榴成熟的时候,估计能结不少果子。”陈警官农村出身,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这不是观赏果树吗?” “这品种好像不是观赏的,那边儿院子里的桃树,才是观赏的,开花好看。”陈警官说。 一边聊着天,一边那沉默不语的青年跑过去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这一回,居然有人开了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个面容慈和的阿姨。 陈警官赶紧上前说明来意,“只是一个简单的走访,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们有什么困难和需求,也可以和我们说。这位是社区的小许,她们社区就在南门那里。” 阿姨有些犹豫,她往后看了看,“这里的主家,不喜欢有外人来。” 陈警官做这份工作这么多年,经常遭到人拒绝,脸色如常,笑着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可以下次再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我会给主家的。”阿姨松了口气。 这是一栋别墅,从门缝往里看,只能看到装修华丽的空荡大厅,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进入许嘉容的视线。 “师兄!”她惊呼一声。 阿姨回过头去,门开的大了些,门里那个人转过头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时光荏苒,竟是故人。 2.CH.2 就在这时,陈警官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只说了几句话,就歉然地看向许嘉容,“不好意思啊小许,局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下回再叫你一块儿走访吧。” “哦,好!”许嘉容赶紧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陈警官带着她徒弟匆匆走了,许嘉容还站在原地,所以没看到那个围巾遮了半张脸的青年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跟着陈警官离开。 “进来坐吧。”门内的人终于开了口。 许嘉容讪讪地说,“算了,我还是回社区去——”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磨蹭了一会儿,没办法还是进去了。 别墅内是中央空调,在这寒冷的冬天也还是温暖如春。许嘉容套上阿姨给她的拖鞋,道了谢,才走进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可是,一层的采光不大好,显得有些阴暗。 然而,即便是再阴暗,坐在那里的男人,仍然像是在闪闪发光。 宁锐,当年许嘉容念大学的时候,这是个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长得帅成绩好运动强,随便往哪儿一戳,天生就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学校各种活动都喜欢让他做代表,他也很给力,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这世上如果有完美的人,大概就是宁锐这样的。 他们曾经很亲近,说起来宁锐是建筑系,许嘉容是学行管的,他并不能算是她的直系师兄,他们是老乡会认识,之后又在同一个社团,才熟悉起来。 然而,就在许嘉容大二,宁锐大四那年,他们分开,再也没见,至今已经快六年了,时间如流水,快到让许嘉容恍惚。 “对不起。”宁锐忽然说。 许嘉容闻言一惊,尴尬地差点跳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当年也不是你的错。” 能是谁的错呢?她想着。 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天天和他一起同进共出,她给他带早饭,他替她打热水,互相给对方占座,一块儿在图书馆为了社团的事儿查资料,一起做PPT上自习,甚至连学校的野猫都是一同喂的。开心的时候在操场附近的长椅上喝啤酒,不开心的时候互相倾诉吐槽。 他们曾经那么好。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懵懂得以为他们是爱情,他却认为他们是友情。 只是朋友。 她的朋友大骂他是玩暧昧却没有担当的渣男,他的朋友说他不对她下手简直是性冷淡。 多尴尬呀。 所以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彻底断了往来。 尴尬地没法再继续叙旧,长时间以来在社区练出来的亲和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她匆忙从他家退出来,连太阳都晒不下去了,直接回了办公室。 “……没看见她?” “之前还在下面晒太阳呢,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啧,算了,现在谁还敢管她,街道老大也不敢吧。” “话说要不是上次代替书记去市政府那边开会,谁知道她是我们副市长的女儿啊。”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对啊,吃的穿的都很普通吧,开的车也很普通。” “说不定这次能调到我们社区来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好多人都想来呢,她以前也不冒尖。” “副市长啊……” 在小小的社区,连上级的街道办事处领导都算是领导了,更别说街道上面还有区,区上面才是市呢。区领导对于社区来说就是大领导了,市、再加上市长这一级,对于普通的社区工作者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遥远。 听着办公室里正在八卦她的同事,许嘉容不禁停住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八卦消停了,才慢慢走了进去。 “嘉容回来了啊,来来,刚刚我们张姐刚买了零食,来吃一点吧?” “好啊,谢谢。”许嘉容笑得温软。 自从开会碰上爸爸的同事秦叔叔之后,她的家世在同事中曝光,许嘉容的新同事就一直对她既热情又带着些小心,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方上顶尖的那几个人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一如以前的那种平静而已。 工作环境变了味,又碰上了无比尴尬的宁锐。 她坐下来就开始打调回原社区的申请报告。 “嘉容,今天回来一趟吧,你外婆来了。” 手机上跳出一行信息。 这年代,大家都喜欢用微信,她当然也有微信,但是,却不爱开消息提示。工作的时候用企鹅,微信只是偶尔联系需要联系的人时,或者想起来了会上去刷刷公众号朋友圈之类的。 所以,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她回复了一个“好”,嘴角就带上了淡淡的笑。 坐在她对面的朱雨红顿时有些惊艳,心中连那一丝嫉妒也没有了。 其实就算没有家世,许嘉容也是他们街道范围内的小名人,工作上不冒尖也没关系,她长得漂亮啊。之前街道办晚会,还想硬是推她出去做主持呢,后来是她实在有些内向,才勉强算了。 社区里招聘来的女孩儿中即便是年轻姑娘,化妆的也不多。他们虽然是包邮区的苏南城市,但算来只是三线,没那么洋气的讲究。大多数还是素面朝天的普通人,偶尔几个化妆的,上班也没有化大浓妆的,这样的环境里不大适合。和社区居民整天打交道的,你化个大浓妆染个潮流的发型穿套装短裙一副白领模样,反倒会格格不入,对来办事的居民来说,没有亲切感是不行的。 哪怕不再是多年前居委会全是“居委会大妈”了,但在社区工作的,太精致完全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所以,许嘉容也是很“朴素”的模样,军绿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带猫咪图案的长毛衣,配一条黑色打底裤和杂牌子的雪地靴,黑发简单地用黑色发圈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没有化妆,只是冬天干燥,抹了点润唇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漂亮。 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出去说是学生也是有人信的。皮肤白皙,肤质是天生的很好,没有痘痘也没有雀斑,只衬得一双弯弯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睫颜色浓黑。再加上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和尖翘可爱的鼻尖,以及标准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明媚娇俏唇红齿白,再加上笑的时候有股子温柔软和的味道,就更有点儿古典仕女的含蓄美了。 这样漂亮家世好,偏偏性格还不坏,连说起话来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笑,从不大声。 其实在知道她是副市长的女儿之前,街道从上到下个个都很热心给她介绍对象,毕竟这长相脾气都太拿得出手了。 大家最近都在感慨许嘉容家里教养好,这种出身都没有大小姐脾气。 不过,现在倒是没人再给她介绍对象了,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圈子,似乎都配不上她啊—— 大多相亲还是要讲一个基本的门当户对的。 许嘉容并不知道朱雨红在想什么,她看到外婆要来,心中有些高兴。 她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住到十二岁,要上初中了才回到爸妈家中,理所当然和外婆更加亲近。连她现在住着的房子,也是外公去世之前特地给她买的。 下班之后,她开着车准备回家。 从单位到家,开车要将近四十分钟,需要跨过大半个市区,也幸好他们三线城市并不常塞车,走高架的话,还是很顺利的。 其实工作两年之后,她才得以住进距离单位进得多的自己的房子,之前父母是不允许她搬出来的。 没出嫁的女孩子,在中国规矩上大多就是和父母一起住。 如果不是许嘉行也要搬出去……她根本没办法跟着沾光说服他们。 想到这个名字,他今晚肯定也要回去,许嘉容的心情就有些回落下去。 果然,一回家,他已经在了,坐在沙发上和爸爸聊天,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眼角瞥到她进门,眉毛稍稍抬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理睬她。 许嘉容并不意外,她叫了声“爸爸”,就看向厨房,看到外婆熟悉的身影时,快乐地跑进去,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外婆!” “嘉容啊。”外婆笑眯眯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 一家人,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一样的子女,本该享有一样的亲情。 可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一样”这种事。 许嘉容的父母都是公务员,但当年是符合生二胎的条件的。她的爸爸和妈妈是那个年代非常少见的独生子女,双方都是,虽然最早许嘉容是有过一个舅舅,她妈妈生下来是龙凤胎,但舅舅长到五岁就夭折了。所以政策上他们家允许生二胎,才有了许嘉行和她。 大姐许嘉言在上海的一家研究所上班,她在国外一直读到博士后,回国之后也是高薪聘任的研发人员,因为太会读书,从小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许嘉行和许嘉容同当年的妈妈和舅舅一样,也是龙凤胎,可是许嘉行不仅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还聪明伶俐不输大姐,从小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书也读得特别好。应爸妈的要求他留在了老家,但现在自己开着一家设计公司,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年收入数百万的“许总”了。 比较下来,只有许嘉容资质平平不够聪明,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其他方面和许嘉言、许嘉行比,差得太远了。她努力了再努力,低声下气靠着许嘉行给她补课,才勉强够上了一所211大学的分数线,毕业后凭借自己的能力,或许可以考个事业单位,毕业那时却刚好碰上社区工作者的招聘考试,决定先考来做做看,哪知道这一做就是三四年。她没有去考公务员,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考上了或许还有人背后说指不定是靠着家里的关系。 她觉得,在社区工作很好,她喜欢这份工作,一个小小的社区,人少,没有那么复杂的职场关系,接触的居民看到的人生百态,都有一种带着生活气息的热闹。 单看名字,爸爸妈妈希望姐姐和弟弟能有优秀的言行,而她,只得了一个容而已。 再加上她和许嘉行一起出生,妈妈那时身体不太好,根本照顾不过来,于是,她只能去和外公外婆住,许嘉行却跟着爸妈长大。 因此,许嘉容觉得爸爸妈妈不够亲近她也是很正常的。 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心里不平衡,反而很体谅这一切。 再加上,爸爸妈妈也不是对她不好。 她一向是很知足的。 3.CH.3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不够亲近,许爸爸许妈妈对她似乎总有点儿愧疚的补偿心理,对许嘉容就有些纵容,除了一些大事上不大听从她的意见,其他时候只要她开口,他们就没有不答应的。就像她愿意留在社区,他们也就随她去了,并没有强行要求她上进。 不过像是之前许嘉容坚持要搬出去,他们就不准,似乎觉得她搬出去又是一项和父母不亲近的明证,当然更加不能同意这种要求。可是在许嘉行也搬出去之后,他们就答应了,因为如果不答应,似乎就是对两个孩子没有一碗水端平,也许许嘉容心里就要有疙瘩了。 这就是许家所谓的“公平”。 事实上很多家庭,能做到这种公平的,都不多呢。 这对父母,也是在力求做到平等对待,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读过许多教育的书,奈何人的心总不可能始终那样理性,因此在对待许嘉容的问题上,就格外显得小心翼翼。 因为只是家中老人的一个散生日,所以仅仅是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许嘉容妈妈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许嘉言还因为工作繁忙没能赶回来。 外婆是个优雅知性的老人,说起来许嘉容的气质就有些像她。早年家中条件不错的“资本家小姐”,因为成分不好,嫁的是泥腿子农民,也亏的是外公争气又聪明,从过军扛过枪,后来又下海经商,挣下一笔不小的家业。 虽然外公外婆对许嘉容都是很好的,但许嘉容很清楚,外公外婆的感情并不怎么好,所以最后只有妈妈一个孩子,那个年代可还没有计划生育呢。 外婆性格温软,说句不好听的是有些懦弱,除了长得好之外,在那个年代看来她几乎没有什么太多优点。十指不沾阳春水,柔弱可欺心肠软,如果不是有外公在,她这样的性子在那时过日子可不大容易,尤其当时她上有婆婆旁有妯娌,几乎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因为舅舅的死,外公外婆之间早已经有了裂痕,夫妻俩的感情不咸不淡,只是后来外公去世,外婆浑浑噩噩大病一场,许嘉容才发现外公在外婆心中有多重要。 相伴的时候不觉得,直到再也见不到,才知道那人的独一无二。 后来外婆缓过劲来了,在老太太中也算得上温柔美貌,居然不缺人追求,性格柔软的她竟然全部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外婆,生日快乐!”许嘉容笑着举杯,看着窗外似乎飘过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吗? “生日快乐!” 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时候,顾宜修一人在家,照例靠着外卖过活,可是叫来的外卖不好吃,他扔掉了大半。 咦,隔壁许小姐还没回来啊。他从阳台上伸着脑袋看了看,隔壁一片漆黑。 坐到工作室里,顾宜修开始画图。他的周围,仿佛是一个孩子们梦想中的童话世界,地上铺设得很大的小轨道周围有着一点点建起来的山林和小城市,小火车“呜呜呜”地穿过期间。等比例缩小的城堡,漂亮的动物玩偶,以及点缀着星星和彩色糖果的华丽小屋…… 他是一名玩具设计师,或者说,他愿意做一名玩具设计师。 他的名下共有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最早的时候,都是从他手中诞生的。 顾宜修从小读书就很厉害,哪怕因为抑郁症的缘故,在国外接受了几年治疗,也没有能阻挡学霸光环的大放异彩。毕竟没有多少人能一边治疗一边读书还二十岁就拿到斯坦福的双硕士学位,不继续往下读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兴趣再读书了的。 现在这三家公司都已经打出了名气。尽管有职业经理人在管理,但作为背后的老板,顾宜修一直掌握着大方向。三家公司中,最主体的一家是做玩具,另外两个一个是动画影视公司一个是游戏公司,三家公司方向一致就在同一栋楼里,这种多元化发展比较符合现在现时代的要求。他公司推出的系列玩具配合另外自家出的动画和刚研发上线的游戏,果然反响十分热烈。 只是对于顾宜修来说,他仍然是一个习惯孤独坐在黑暗中画图的人。 “嗯?下雪了啊。”顾宜修看向外面,苦恼地说,“以为搬来这里应该不会再看到雪的……难道还要往南搬?” 对于雪,他有很不好的回忆,尽管小时候的抑郁症基本已经被治愈了。他遵照医嘱停药超过五年,一直状态良好,并没有复发过。当然,他原本被诊断的也只是中度抑郁症,并不是十分严重。 可是雪夜是他心理上最难度过的坎,因此,他居住的地方都尽量避免了那些经常下雪的区域。 算了,睡觉吧。 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飞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下了一颗安眠药来助眠。因为在这种时候,他的睡眠不可能会好,也许还会伴随着噩梦,他曾经是个很听话的病人,现在也在很认真地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心理状况。 所以,在看到下雪的时候,他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 就像顾宜修的朋友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 因为心情好,许嘉容喝了一点酒,她的酒量一直很差,今天却感觉还不错。 “既然喝了酒,明天又是周六,直接住在家里吧。”许妈妈说。 许嘉容摇摇头,“不行啊,明天我还要值班呢。”本来是朱雨红明天值班,她特地和朱雨红换了个班。 “这喝了酒还怎么开车。”许爸爸不高兴地说。 许嘉容看了看时间,“我叫个代驾吧。” 外婆关心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叫代驾不安全。” “没事的外婆,这才九点多呢。我有个认识的代驾,经常帮我喝酒的同事开车的,安全性你们放心啦。” “还是不要了吧。”许嘉行忽然说,“爸爸反正要送外婆,我来替你开车送你回家,再坐爸爸的车回来好了。” 许爸爸因为之前有些痛风的症状,医生让他戒酒,就没喝。至于许嘉行本来就滴酒不沾,应该说他少年中二时期,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只是许嘉容也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碰酒了。 许嘉容现在住的房子是外公买给她的,她住的小区和外公外婆家只隔了一条马路。 其实外公去世之后,许嘉容想要叫外婆和她一起住,却被外婆拒绝了。 “我有手有脚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等到我老到没法自理了再让你照顾吧。”外婆笑眯眯地回绝许嘉容。 其实许嘉容很清楚,她只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和外公住了十几年的家。 看到许嘉容口齿清晰,虽然脸有些红,却不像是醉了的模样,许爸爸许妈妈只能放她走了。 其实不论是他们还是外婆都很清楚,许嘉容只是更喜欢住在自己那个自在的小家里。 一路上,许嘉容扭头看着窗外的霓虹和飘雪,车内气氛十分尴尬。 许嘉行是和她一母同胞甚至连出生时间都只差几分钟的姐弟,照理应该最亲近不过,人家双胞胎龙凤胎之间还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呢,偏偏她和许嘉行除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尴尬之外,什么都没有。 其实小时候,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哪怕没有一起长大。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的话,他们或许也能至少像寻常姐弟一样相处吧? 许嘉容开的是两人座的小车,许嘉行第一次开这样的车,显得有些别扭,不过他的开车技术不错,稳稳当当地往前。 姐弟俩一直没说话,这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就显得漫长起来。 夜晚的城市明丽中带着虚幻的迷乱,许嘉容其实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只是强撑着,看着窗外宁静又喧嚣的街景。 下雪了啊……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将世界都彻底笼在一片茫茫白色中。 “到了。”许嘉行说。 许嘉容“嗯”了一声,“停到地下车库去吧,285号车位。” “好。” 将车停到位置,两人一起走到电梯那边,许嘉容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酒上头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你上去之后到小区门口去等爸爸吧,我没事。”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许嘉行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担心,“我送你上去吧。” “没事。”许嘉容笑了笑,“按了楼层上去,能有什么事。” “好吧。”许嘉行低下头,他知道这是许嘉容的拒绝。 他和许嘉容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嘉行面无表情地大步往门口走去,雪愈发大了,落在他的头发肩头,他的手紧紧握住掐着掌心。 深深吸了口气,他停住脚步,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许嘉容在电梯里就有些站不住了,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真的喝太多了……” 她靠在电梯壁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叮”地一声,十六层到了。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密码锁上的数字在她的面前乱七八糟地旋转跳跃着,她努力看都看不清。 “滴滴滴滴滴滴。” 许嘉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门打开。 一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走到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把脸,脸却仍然烧得十分厉害,丝毫没法清醒过来。 她一边笑一边好像还在哭。 “今天下雪啊……” 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吗? 不,是因为外婆生日高兴才喝了那么多的。 似乎在做着梦,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卧室走去,却觉得今天的家看起来那么陌生。 热得脱去外套和毛衣,倒在柔软的床上,许嘉容根本不愿意再想任何事,只想陷入深深的沉眠。 睡吧睡吧睡吧……什么都不要想。 只是床上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4.CH.4 许嘉容这一觉睡得很沉,窗外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就像她永远不想回忆起来的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 雪很美很浪漫,对于这座位于长江以南的海滨城市来说,基本上十年八年也碰不到下雪的冬天,能飘一点小雪花都算不错了。 可是,许嘉容很讨厌雪。 那代表着不大美好的记忆。 昨晚她喝的酒不算少,所以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且,在这样的天气,她只想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 蜷缩着身体,她靠向床上的热源…… 顾宜修醒来的时候立刻发现了不对劲,他虽然吃了安眠药入睡,但早上仍然遵循生物钟准时醒了过来。 等意识到身边有一具温热的身体时,他一下子就怔住了,浑身僵硬地缓缓低下了头。 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洒在他肩膀的位置,有些痒痒的,隐隐飘来一阵好闻的香气。白皙的额头下面,是紧紧闭着的眼睛和长长的浓密的眼睫毛,以及秀气挺直的鼻梁……这个人很熟悉啊。 呃,这不是对门的许小姐吗?! 等一下,她为什么会在他家,睡在他的床上?!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向聪明脑子十分好用的顾宜修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死机了。 偏偏这时,门口似乎传来了声音。 “嘘,妈你小声点,万一宜修还在睡——” “你个丫头如果不是昨晚上你硬拉着你爸讨论什么厚薄画的,弄得吵了起来大家都气哄哄地早早睡了,也不至于都没发现下雪了。” “什么厚薄画啊,是厚涂薄涂晕涂,油画的技法!” “行了行了,也不知道宜修怎么样了,你叔临走之前特地交代要好好照看他来着,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我知道,好像那个凯瑟琳医生说过,下雪天是宜修的心理障碍,话说想不到啊,我们这儿都好多年没下雪了吧,偏偏今年下了。哎,你小子快点!” “来了来了,姐,如果不是我大早上打你电话问一下,你和爸妈都还没意识到下雪吧?” “是啊,幸好小辉你打了个电话回来……”不然,等他们睡起来,就更晚了,万一顾宜修出了事,更是悔之不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宜修听出了这是他大伯一家的声音。他爸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妈又是个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的女强人,平时倒是他大伯顾成和大伯母唐凤慧照顾他更多一些。 至于那两个年轻的声音,明显是他堂姐顾宜霏和堂弟顾宜辉姐弟俩。 他和大伯一家的感情一向很好。 根本来不及去多想什么,顾宜修急得一下子拉过被子将许嘉容罩了起来,脑门上汗都快下来了。 原本在这样大雪的天气里,他的病确实容易复发,哪怕他已经痊愈了,但是碰上这样的天气,总归是会影响他的情绪的。可是这会儿即便是飘窗外面一片素白,他都没有这个功夫去看一眼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会儿!”他着急得不行。大伯一家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是现在。只是他搬过来还没有多久,大伯他们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他门的密码?大脑飞速运转着,几乎是一瞬间顾宜修就得出了结论,肯定是他的秘书魏立夏出卖了他把密码给了顾宜霏! 不对,这不是该怪大伯一家的时候,重点是为什么许嘉容会睡在我的床上! 顾宜修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如果这时候被大伯一家看到了,他、他、他真的是跳进雪里都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他卧室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顾宜修整个人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无法动弹,如果这会儿照镜子,大概能够看到他的脸上大写的两个字——“惊恐”。 “爸妈你们快来!” 开门的是顾宜辉,作为堂弟,他没有多少需要顾忌的。他家堂哥顾宜修并没有什么裸睡的习惯,再加上是冬天,睡衣再薄也是好好的长袖,本来就算是顾宜霏过来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还是知道给顾宜修一些面子的,让同性的顾宜辉去比较合适,免得顾宜修太过衣冠不整,即便是堂姐弟,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然而,顾宜辉看到的是明显神色十分不自然,表情极其古怪的顾宜修,这绝对不该是正常早上看到自己的模样,他心中一紧,就怕这大雪真的对顾宜修产生了影响,勾起了他过去的心理障碍,急得立刻叫顾成唐凤慧他们过来。 一听他叫,顾宜霏立刻跳起来,跟着顾成夫妻朝着顾宜修的卧室奔去。 她对顾宜修的关心绝不比顾成夫妻少,早年她在国外留学,顾宜修也在国外求医,还得多亏她的照顾。在顾宜霏的心里,顾宜修和亲生的弟弟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听顾宜辉的声音不对,带着些着急,她就知道顾宜修的状况绝对不好,怎么能不担心? “宜修,你没事吧,不要怕!”顾宜霏一边进去一边叫起来。 顾宜修:“……”他没事,有事的是—— 他无比惊恐地发现许嘉容彻底被吵醒了,在被子下蠕动了一会儿,抓住了他努力往上拉盖住她的被头。 她发出一声慵懒的呻.吟,伸出一条玉白的手臂来,努力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和顾宜修四目相对。 …… …… 现场,伫立着的四尊雕像中还是顾宜霏的反应最快,迅速拉过爸妈和傻傻杵着的弟弟,以飞一般的速度将三人都弄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顾宜修:“……” 许嘉容:“……” 瞪圆了的眼睛的许嘉容像是受惊了的猫,强行忍着才没发出尖叫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宿醉后的她声音略有些沙哑,身上又只穿着内衣——嗯,许嘉容自己还没意识到她的穿着问题,可是顾宜修已经意识到了。 一抹红晕渐渐从耳朵蔓延到脸颊,他尴尬地回答,“这是我家我的房间啊。” 所以,问题在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许嘉容一下子愣在那里,这才发现自己抓着的被子是深蓝色的,而不是属于她床上的浅黄色。 探出头来看了一下这个布置简洁干净却十分陌生的房间,她的记忆开始慢慢回炉,昨天晚上,她喝醉了……很幸运,她不是那种喝醉了就会失忆的人。等一下,她明明记得她进了自己家啊,怎么会在这里? 正常情况下女孩子碰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至少也要跳起来暴揍一顿这个陌生人吧,占一个醉酒女孩子的便宜么——呃,好像又不对,她没有昨晚关于他的记忆,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昨晚就觉得进的那个家有点陌生来着。 许嘉容疑惑地看向顾宜修,顾宜修整个人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他一动都不敢动,感觉手臂稍稍动一下就能触及许嘉容温热柔软的身体,“别看我,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她示意了一下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子,“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吃了安眠药,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你家的房门密码是多少?” “630107。”顾宜修不假思索地回答她,丝毫没有不要泄露自己隐私的意思。 许嘉容恍然大悟,她家门的密码和顾宜修的居然只差一位数,她的密码是“930107”,因为并没有彻底失去昨晚的记忆,再加上智商还没低到那个地步,她非但没有跳起来大喊大叫暴揍顾宜修的资格,反而是她不小心闯入了他的家,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啊——”她还是短促地叫了一声,在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之后,脸瞬间就红了朝着反方向裹住了被子,羞窘地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样“亲近”,不仅睡在一张床上一晚上,还是在只穿内衣的情况下! 她不知道的是,顾宜修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这样亲近地睡在一起一晚上。 于是,两个人都维持着从头到脚红彤彤,头顶热得几乎要冒烟的状态,许嘉容裹着被子,顾宜修直挺挺地躺在被子外,都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傻瓜样。 “那个,对不起。”许嘉容的声音低得和蚊子叫差不多,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楚。 顾宜修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呃,是不是说得太急了?好像不太对啊,他这样急忙表示没关系好像在表示他并没有吃亏一样,虽然、虽然其实是没吃什么亏…… 许嘉容完全不好意思抬头看顾宜修,她当然很清楚自己这位邻居长什么模样。生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她的弟弟许嘉行虽然比不上许嘉容这样好看,却也是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她那位师兄宁锐,帅得走在路上都能引人花痴。但如果只论长相,别说是许嘉行了,连宁锐都要差顾宜修一些。 宁锐或许气质出众,但比容貌上的精致俊美,顾宜修绝对是许嘉容见过的人里可以排得上第一的,所以她虽然和他是邻居也算是点头之交,却因为这个帅哥看上去似乎不是十分好亲近的缘故,从来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说话。 以外表来说,顾宜修是偏清冷优雅的长相,绝对与“亲和力”这种词毫无关系。 所以,许嘉容顿时觉得是自己占了顾宜修的便宜,只是现在这尴尬的情况,让她心乱如麻压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然,我先出去——你穿衣服吧。”说这个话的时候,顾宜修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跟着冒烟了,好热好热。 他爬起来的时候很利落,同时迅速向下瞥了一眼,嗯,幸好睡裤十分宽大,睡衣下摆又有点长,应该是看不出来什么。 许嘉容看着顾宜修走路的样子硬邦邦地和僵尸一样半点都不自然,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了。等他一离开,她放松下来,又一次意识到她是睡在顾宜修的房间顾宜修的床上,顿时差点忍不住要尖叫。 裹着被子左右滚了滚,像缩在壳子里的蜗牛一样挣扎了一会儿,才捂着砰砰跳的胸口迅速跳下床捡起窗边的衣服往身上套。 而这时候,顾宜修的手还抓着刚刚关上的门把手,刚才他一出来四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那眼神几乎要戳在他身上的感觉令他忍不住一抖,这时候后遗症还没过去。 大伯一家整整齐齐在他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连手脚都放得格外一致。 顾宜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刚才还热的要沸腾,现在—— 嗯,真是清白“已失”,连借口……都找不到,因为即便是找了,以他对眼前四人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信。 因为,四张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满脸感动。 “太好了,我还以为宜修会孤独终老呢。”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是啊,太好了。”感动得眼眶湿润。 “呜呜,太好了。”大伯母已经哭了。 “我总算对二弟能有交代了。”大伯的眼睛都红了。 顾宜修:“……” 他、就、知、道! 5.CH.5 一直以来,顾宜修都觉得自己很正常。 心理上即便是以前有些小毛病,现在也已经恢复了健康。他积极乐观地生活,事业发展得不错,朋友也有几个,非常正常了。至于生理上同样非常健康,至少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年轻男性。 虽然,他不爱出门,也不喜欢与人交往,是有一些内向孤僻,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不过,他的家人其实并不这样觉得。 二十九岁的顾宜修从没有和任何女人交往过,因为长得好,其实在上学的时候,他就从不缺乏追求者。可是,他不仅对她们兴趣缺缺,也从没有喜欢上过任何人。 他认真努力地生活,却似乎从不觉得需要有一个人来填充身旁的位置。 一个人就很好,很自由,很舒服,很惬意。 顾成一家其实是很为他担心的,因为顾宜修以前得过抑郁症,在国外治疗过不短的时间,即便是医生早就说他痊愈了,甚至彻底摆脱了药物,和正常人一样了,他们仍然时刻担忧着他的状况。 所以,并不敢真的逼他去交女朋友。 催是催过,也很想让他去相个亲认识个把姑娘,顾宜霏甚至想把自己品貌性格样样都好的朋友介绍给他,然而统统失败了。 他似乎……对这方面完全不感兴趣。 这也是为什么顾成一家在发现他床上有个妹子的时候,会这样感动。 顾宜修翻过年去就要三十岁了,当然,在一线城市三十岁的男人并不算年纪很大,问题是三十岁还没恋爱过甚至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所以别管这姑娘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只要能让顾宜修“正常恋爱结婚”,他们就很感激了。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是真正关心顾宜修的人,才会这样想。 顾宜修心中也很清楚,所以一边叹气一边有些哭笑不得。 比起他那位一心想让他和另一家大集团家的三代相亲的女强人母亲,很明显大伯一家才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真正为他好的亲人。 于是,当许嘉容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张热情过度的面容,顿时吓了她一跳。 “大伯,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顾宜修赶紧说。 唐凤慧还想说些什么,顾宜霏拉住她的手眨眨眼睛,站起来笑嘻嘻地开口,“好好好,我们先走,回头周末你有时间的话,带——呃,妹子,你姓什么?” “许……” “带许小姐一块儿来我家吃饭呗。” 然后非常体贴聪明的顾大小姐立刻拉着爸妈和弟弟朝着门口走去,“可别忘了,我知道你不爱出门,但偶尔出门约个会什么的也是不错的。”她隐晦地暗示顾宜修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可别再把女朋友谈丢了。 打开门,却还是看着门里,扫了一眼许嘉容,看穿着打扮,似乎还挺朴素的,然而说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了,和顾宜修站在一起还算般配。 “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要好好对人家。宜修啊,反正外面还早,今天又是周六,你们俩再睡一会儿也行,我们就先走了。”唐凤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心思很通透,见女儿这样立刻反应过来,临出门嘱咐了一句。 顾成不大会说话,脸上也带着舒心的笑。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对门门口站着一个好奇看过来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穿着合身的烟灰色羽绒服,气质优雅,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 顾成一家现在心情很好,想着这位恐怕是顾宜修的邻居,都热情地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我侄儿住这儿,这远亲不如近邻,平时还请您关照着点儿。” 老太太正想说自己不住在这儿,却通过大开的门,看到了站在里边儿的许嘉容,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 “嘉容?!” 这被认作顾宜修邻居的来人自然就是许嘉容的外婆潘莹淑潘老太太,她和许嘉容的关系本来就好,昨天许嘉行提醒她今天早上来看看许嘉容,毕竟她昨天晚上喝了酒。 所以,潘老太太一早上煮了一锅粥,装了一些自己刚腌的小菜,想起许嘉容说今天要值班,赶早送了来。 这一看震惊了,她是性格温软,却不笨。许嘉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呢,这绝对不对劲啊! “外婆?”许嘉容看到潘老太太也震惊了,这、这、这要怎么解释? 顾宜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许嘉容,这……老人家都上门了吗?看样子又不像啊。 顾宜修捂住额头,这状况,真的是一团乱了! 顾家人走了,走进许嘉容家中潘老太太皱着眉,瞥眼看向她干干净净的卧室,连被子都叠得很整齐,这丫头非常明显昨晚并没有回来睡。 她看了看大门,仿佛透过大门看向对门那家。 “多久了?” 许嘉容闷头喝粥,一直打算装死来着,就听到潘老太太平静的声音。 多久了……一个晚上算不算?不对,她和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啊! 然而这会儿即便是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 不过,许嘉容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也没打算欺骗老太太,“我昨晚喝醉了,才不小心到他家去,睡了一晚上。”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没有……原本只是邻居。” 潘老太太皱着眉,“那他就这样让你在他家睡?” 占醉酒女孩子的便宜,可这不大正派。 “他好像是睡眠不大好,昨晚吃了安眠药睡的,所以我去他都不知道,”许嘉容放下勺子,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她家外婆忏悔,“外婆,不是他占我便宜,是我占了他便宜。” 潘老太太:“……” 作为一个思想不算太陈腐却很心软的老太太,潘莹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要骂许嘉容吧,她又觉得自家外孙女也很可怜,这不骂吧,又觉得这事儿太不对了。 这就是门对门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毕竟是在一块儿睡了一晚上,最麻烦的是对方家人也知道了,这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大好。 她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那嘉容,你喜欢你那个邻居吗?” “啊?” 这发展……有点莫名其妙啊。然而,意识到外婆问的是什么,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潘老太太有些惊讶,然后笑了,“也是,我看了一眼,那孩子确实长得好。” 不论性格或者其他,顾宜修的长相可是谁看都很难不满意的。 “就是长得太好了些……”老太太转头又愁上了,是啊,长得太好,又叫人不大安心。 许嘉容哭笑不得,“外婆,我和他在之前,也就是比陌生人稍稍好一些而已。” 事实上做了小半年的邻居,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对门的事。 这小半年来,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她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拜访他,而且,这个人似乎是一直在家工作的,几乎从不出门,似乎也不爱与人来往,看着就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人。 哪知道就怎么巧,偏偏是今天撞上他的亲戚来。 “哎呀外婆不和你说了,我今天还要值班呢。” 匆匆回房间换了衣服,许嘉容开着车冒着雪去了办公室。 到了独自一人的地方,她舒出口气,这种寂静让她感到自在多了。 “不过,还在下雪啊……”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如果再下下去,很可能明天就要加班了,也许还会通知让他们铲雪。 社区就是这么麻烦,下大雨要防汛,下雪也一样,要注意会不会有哪里因为大雪的缘故发生问题。 烧了一壶热水,她捧着茶杯,在座位上怔怔坐了好一会儿,很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来着。 等到中午拎着小区门口小店卖的快餐回办公室,才猛然间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不好,忘记让外婆不要告诉爸妈了!” 这急得她赶紧打潘莹淑的电话,然后,外婆非常歉疚地告诉她已经晚了。 嗯,许妈妈已经知道了,估计许爸爸也—— “外婆,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是你的邻居,长得很精神。放心吧嘉容,我没告诉她昨晚上你因为意外跑到那小伙子家睡了一晚,就说了你差不多有对象了……免得你妈老惦记着拉你去相亲呢。”潘老太太带着“我给你保密”的喜滋滋口吻骄傲地说。 许嘉容:“……” 外婆啊,她现在的情况距离有对象差远了吧!! 6.CH.6 许嘉容尽责地在办公室待到下班时间,刚好这会儿雪倒是停了,她赶回家,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对门,才走了进去。 天色黑下来之后,又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许嘉容的烤箱里也传出来诱人的甜香味。 她想来想去,虽然说昨晚的事非常尴尬又荒唐,归根到底却是她的错,于是向顾宜修道个歉也是很正常的,做一点自己烤的面包和饼干给他,也算是道歉—— 毕竟好像,他应该蛮喜欢她做的饼干的,从上一次相遇来看。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内却久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许嘉容皱眉,怎么回事,不在家吗?不会啊,她之前在阳台上看了,他家灯是亮着的。 摁响了门铃,依然没有动静,又大声拍了几下门,她正想放弃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灯的明亮程度让许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他家中的光线。 顾宜修穿着居家服,因为有地暖的缘故,衣服只是薄又宽松的棉麻长衣长裤,他甚至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衣服是黑色的,衬得他皮肤都在这种明亮的环境白得几乎要反光。 不过,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他让开半个身位,示意她进来。 许嘉容也就不客气,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呃,你喜欢听摇滚音乐?”怪不得听不见敲门声和门铃呢,他家这摇滚乐的声音非常响。 顾宜修勉强笑了笑,“还可以吧,平时并不常听。” 许嘉容可不笨,一眼就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发现了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这震耳欲聋的音乐,“既然嫌吵,可以声音开小一点,或者换柔和点的音乐来听啊。” 说完她自己也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因为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邻居的话,她也管得太多了。 顾宜修却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认真地回答她,“因为外面的雪声太吵了。” “啊?” ……这算是什么原因? 听这么吵的摇滚乐是因为嫌弃外面下雪的声音太吵吗? 她瞥了一眼,才发现顾宜修的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包括不在使用的卫生间和厨房,整个家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就算了,还所有的窗户窗帘都拉着。 他家的布局和她家是一模一样的,两套房子是对门,就像是镜面一样,户型完全没有差别。上下两层的跃居,下面是大客厅、书房和厨卫以及一间可以用作客房的房间。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和小客厅,以及一个衣帽间。房子不小,平时更没必要这样到处的灯都开着,人在楼下,楼上的灯为什么要开呢?而且像是许嘉容家里,客厅的窗户是不会装窗帘的,因为没必要啊。 现在顾宜修的家中,却连客厅都装了百叶窗窗帘,这会儿更是将整个房子里的窗帘都关了灯都打开了。 许嘉容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我做了点蛋糕和饼干来给你。”她放下疑惑,对顾宜修说,“昨天晚上打扰了,真的对不起啊。” 顾宜修瞥了她一眼,飞快地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顿时没有血色的脸染上了一层薄晕。 许嘉容感到有些好笑,她这个邻居好像很容易不好意思啊。 “饿了?是不是晚饭还没有吃。”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为看厨房就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做晚饭或者吃过晚饭的迹象,看那流里台的状况,他应该是挺长时间没有碰过厨房了。 “嗯,今天下雪,很多外卖都不送,送的也延误了。”顾宜修低声说。 事实上他一个小时前就叫了外卖,因为下雪,到现在骑手距离这里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许嘉容笑了笑,“那和我一起吃吧。” 在用烤箱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原本准备将蛋糕饼干送给顾宜修之后就回去吃的,现在正好,她回去直接端了来,看看饭不大够,索性打开冰箱拿了蛋、火腿和最后的一个菜椒出来炒一下,勉强也就够两个人吃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了。 回到顾宜修家的时候,音乐已经换成了柔和许多的流行乐了,不过是许嘉容完全听不懂的小语种,旋律倒是挺好听。 “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不然倒是可以再做一些。” “够了够了。”顾宜修闻着诱人的香气,叹气说。他平时一个人吃饭,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叫外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叫两个菜都是浪费的。 更何况,许嘉容端来的菜论卖相好过他买的任何一家外卖太多了! 一道红烧的土豆排骨,一道简单的蒜泥生菜,一道冬笋豆腐汤,确实很家常也很简单,而且许嘉容也是一个人吃,做得并不多,每一样只有小小的一碗。不得不说,在吃方面,许嘉容从不委屈自己。 两人一人一碗炒饭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米粒儿颗颗分明不说,金黄的蛋,红的火腿加上绿的菜椒丁,蒙着明亮的薄薄一层油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开。 颜色鲜艳,香气扑鼻,顾宜修迫不及待送了一筷子炒饭到嘴里,香喷喷的味道从口中爆开,米饭软硬适中,咸淡更是恰到好处,火腿粒儿咬一下都能迸发鲜甜醇厚的滋味,再加上新鲜鸡蛋以及白米饭的调和,令人欲罢不能。 明明顾宜修从不喜欢吃青椒,却连这炒饭里的青椒丁都格外爽脆可口。 “太好吃了!”他惊喜地说。 土豆排骨同样烧得极其入味,土豆酥软排骨酥香。蒜泥生菜没有过多的调味,脆生生的生菜放进嘴里带着蔬菜独有的新鲜脆嫩。连那道冬笋豆腐汤,都鲜得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许嘉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一样,“慢慢吃,不过是一些家常菜——” “骗人,我又不是没吃过家常菜。”顾宜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这才不是正常的家常菜。” 许嘉容哭笑不得,“家常菜还分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吗?” 她从小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婆不怎么会做饭,其实她除了熬粥和煲汤之外,菜都不怎么会做,尤其是有油烟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外公是在做饭上十分没有天赋,所以许嘉容从记事开始,就帮着外公打下手,到十岁的时候,就接过了外公家中主厨的位置。十二岁回到自己家里之后,爸爸妈妈上班都很忙,姐姐和许嘉行又因为书读得好要参加各种比赛兴趣组实验课,于是许嘉容还是经常在厨房里忙碌。 别人看她,是家世很好的白富美,不说父亲是常务副市长,妈妈是高校正处级的干部,外公家从过商留下一大笔钱,许嘉容的祖父可是在省会军区当军长的,论家世,真算得上很好了。甚至现在还有同事戏称她是“大小姐”,然而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过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这种话在外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是她不知好歹不食人间疾苦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小时候,她是家里的透明人,即便是爸爸妈妈想起来了要补偿些什么,却仍然显得有些生硬。比不上大姐许嘉言是他们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同样比不了许嘉行的优秀出色功课运动样样都好。 她的优点,除了比姐姐和许嘉行长得稍稍漂亮一点点之外,其余似乎都很模糊不清。 更别说,她在外公家住到十二岁,早已经差不多懂事了,再回到那个家,要活泼起来都是很难的。 “真的很好吃啊……”顾宜修放下筷子,然后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半碗汤,连汤里的豆腐冬笋都被他捞了,许嘉容那碗炒饭还剩下小半没吃完呢。 事实上这两菜一汤几乎全进了顾宜修的肚子,许嘉容只伸了几筷子而已。 许嘉容并不生气,有人这样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反而很高兴呢。 在家的时候,只要爸妈在肯定不让她做饭,吃过她做的菜的只有外公外婆和许嘉言许嘉行,外公外婆是吃惯了的,许嘉言对于吃的本来就不怎么上心,许嘉行更是不可能夸奖她。 这会儿能有一个人这样真情实感地夸她做的饭菜好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令她开心的肯定了。 “谢谢。”许嘉容笑弯了眼睛,在灯光下容颜如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满足的快乐。 顾宜修一时看呆在原地,耳朵红得几乎要发烫。 她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呢。 顾宜修并不知道,她的这份容易满足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夸奖少得可怜。 7.CH.7 就在这时,忽然灯光闪了一下,许嘉容诧异地抬头,之后房子里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这是……停电了?”她左右看了看,“你家里有手电筒之类的吗?算了,我回我家看看有没有电。” 由于顾宜修家里窗帘全都拉着,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慢慢摸索着朝自己家走去。 该不会是顾宜修家把所有灯都打开了所以跳闸了吧? 回到自己家发现她家也没有电,想来应该不是顾宜修家的问题。他们小区的物业一向还是很靠谱的,现在停电也是很少见,想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恢复,她倒是不着急。 从客厅的窗户看去,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许停电也和这大雪有些关系? 因为外面在下雪,虽然停了电,她家客厅的能见度居然还不错。 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顾宜修家。 许嘉容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于是又摸索着走回去,“要我把窗帘拉开吗?外面还挺亮——” “不要!”顾宜修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 许嘉容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来朝着刚才他们吃饭的桌子那里照去,却没有看到顾宜修的身影。她着急地将手机光四处晃了一下,都没看见他,但刚刚那个声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顿时看到桌子下有一团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机照了一下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顾宜修。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桌子下面,明明是个高大修长俊美到看着很有些高冷的男人,这会儿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仿佛在恐惧整个世界。 许嘉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顾宜修。” “嗯。”他闷闷地回答。 她松了口气,“你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明润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样深邃,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模样。 许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跄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机都“啪”地一声掉在了一旁,光线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没有说出口害怕,但是许嘉容发现他的手是那样冷,像雪一样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温度并不低,她坐在地上陪着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似乎渐渐有了些温度。 她的手那样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体温。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里,仿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狭小温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许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顾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 许嘉容觉得,他好像要亲吻她了。 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世界恢复了光明! 许嘉容的眼睛无法适应这刹那的光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顾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吻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来电的影响,他依然吻了她,尽管瞄准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几乎像是错觉一样。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顾宜修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样,他带着笑看她,在音响恢复工作之后,伴着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灯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许嘉容脸红了。 顾宜修头一探,就从桌子下面出来了,然后伸出手,“来。” 许嘉容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站了起来,这一使劲差点直接冲进他的怀里,即便她努力站住了,两个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火一样烫人。 幸好顾宜修下一刻很绅士地放开了她,两人重新坐下来,或许是因为音乐太柔和,夜又渐渐深了,听不见雪声,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静谧。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他,顾宜修给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温暖的茶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夜里,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无法抑制的倾诉欲。 “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来往于各个国家。那时候,恰好住在北欧的一座城市,要到圣诞节的时候,保姆阿姨请了假,她就带着我到处跑。嗯,那是她事业上的关键时期,经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顾宜修的声音轻缓平静,他的医生告诉过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对他的状态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经能够摆脱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说明那件往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比如今天这个下雪天,至少在停电之前,他能维持相当正常的状态。 许嘉容点点头,她在社区待了那么久,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倾听。 而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坦荡诚恳的眼神,也会是倾听者的加分项,于是顾宜修就很顺利地说了下去。 “那天天已经黑了,她为了谈一个合同,开车带着我去了城郊,然后将我留在车里,给了我一条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对方商谈。这一谈,就谈了很久很久很久。”顾宜修抬起头来,看向被他遮掩得很严实的窗户,“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静的黑夜里,先是雪落在车上的簌簌声,之后,就是雪渐渐挤压车顶传来的刺耳声音……我缩在座位下面,那几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恐怖的梦魇。” 许嘉容听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当年的往事,似乎只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害怕雪的声音,害怕这雪夜里骤然而来的黑暗。 她也讨厌下雪天,也有让她梦魇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顾宜修那么勇敢,至少她无法和其他人倾诉这样的事。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像顾宜修那样在太小的时候经受那样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摆脱那种影响。 “我们这里其实已经很久没下雪了。”她柔和地说,“我觉得以后也不会常下雪的。” 顾宜修笑起来,“嗯,不然我可是要被迫搬家了。” 夜色渐深,在这样一个雪夜里,孤男寡女这么晚在一起似乎不太好……等到许嘉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惊奇的发现,和顾宜修在一起的时候,她平日里时常出现的“尴尬症”居然并没有犯! 许嘉容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其实并不乏人追求,除了和宁锐那一场完全称不上是恋爱只止步于“朋友”的暧昧之外,她从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只要她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尴尬症会迅速找上她。当初和宁锐在一起的时候,破除这种尴尬也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一开始,她和宁锐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同样会十分尴尬的。 可是,今晚和顾宜修在一起,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甚至,顾宜修吻了她。 等她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唇时,心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怎么了?”顾宜修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摆脱了刚才的恐惧,他的心情渐渐上扬起来,而且他发现,许嘉容是十分管用的安定剂,仿佛只要看着她温柔的笑,与她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对视,就能够赶走心中的恐惧和阴暗,她的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和力,令他原本浑身发冷的状况迅速减轻,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手上那暖融融的余温。 许嘉容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顾宜修走过去,迟到的外卖这才送来,外卖小哥道歉说外面的雪太大,延误了不少时间,顾宜修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这份外卖了。 “呃,那我就先回去了。”许嘉容迅速说。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耳朵脸颊都发起烧来,不好意思再留在顾宜修的房子里,毕竟他和她,昨晚还在一张床上睡觉……想到这里,她的头顶又热得快要冒烟了,心脏也无端端怦怦乱跳起来。 拿着外卖的顾宜修站在门口,许嘉容要离开,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走过去,令她一时间手脚僵硬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把自家的门打开之后,她又迟疑了一下,才转过头去。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外面还下着雪呢。 顾宜修凝视着她,手中还拎着外卖盒子,耳朵泛着和许嘉容一样可疑的红色。 “如果我说有问题,你会留下来吗?” 许嘉容:“……” 她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 顾宜修是个坏蛋! 8.CH.8 许嘉容当然不会留下,这个坏蛋明明在来电之后并没有多少问题了,其实在停电之前,他都很正常!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起床之后就敲了他的门。 “红豆圆子,吃吗?” 她做了红豆圆子,再加上小小的女孩子掌心那么大的素菜包子。 红豆已经完全酥软,炖得烂烂的,再加上Q弹软糯的小圆子,吃起来口感香甜醇厚。小圆子和素菜包子都是她自己做的,早早存放在冰箱,早上拿出来做非常方便。 顾宜修来开了门,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许嘉容松了口气。 尽管觉得顾宜修不会有事,总归还是要看到,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雪已经停了呢。”她说。 顾宜修似乎刚睡醒,揉揉眼睛说,“嗯。” 闻着食物的香气,他吸吸鼻子,看上去有些可爱,许嘉容笑起来,“快拿去吃吧。”将装着小圆子的碗和放着包子的碟子递给他。 “你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头发也有些乱,努力抓了抓,顾宜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长得好看的人不论什么状况下总是好看的,顾宜修就是这样,连半敞的睡衣领口,都成了一种清晨慵懒的性感。 许嘉容略红了脸,“我吃完啦。”她笑着,“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还很早啊?” “昨晚下大雪,今天我要去加班呢。” 昨晚上的时候,收到了同事的通知,下雪天的周末,毫不意外他们这些基层又被抓过去无偿加班了。 等到上了车,许嘉容的耳朵还在发热。 她走的时候,顾宜修看着有些失望,是不是因为……他也有点喜欢她,才会觉得她的离开让他“失望”呢? 她不知道。 那一晚的事,她竭尽全力不再去仔细回忆,然而却十分失败,这让她觉得自己并不纯良,面对顾宜修的时候,总要努力一些,才能不因为那件事而燥红了脸颊。 尽管今天加班,许嘉容的心情仍然很好。 她面带微笑脚步轻快地走向办公室时,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一个身影,不禁愣住了。 社区服务现在都是平台,他们的办公室是两面拉开的玻璃门,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入门有一排休息的座椅,可以算是等待区,有居民来了也可以坐着休息,座椅旁还有个报架。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爱看报纸了,但来社区的老年人要远多于年轻人,老人家,还是愿意看看报纸杂志的。 座椅的上方是做得很大的窗户,所以如果坐在座位上看报纸,能够保证采光上的优越。 雪已经停了,雪后初阳,就显得格外温暖耀眼。 一个身影站在报架旁边,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挺直的肩背本来就有着相当漂亮的线条,被蒙上一层微光之后,愈加清矍优美。 嗯,画面很好看,随便拍下来就是一张绝佳的照片。 问题是,许嘉容对这个身影很熟悉。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 那是宁锐。 许嘉容没办法,她已经看到了朱雨红站了起来朝她挤眉弄眼,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师兄,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找你。” “噢。” 新岳社区一共也就六个人,今天加班,还有一个同事有事儿请了假,于是只有五个人在,除了在里头办公室的书记,另外三个同事朱雨红、杨梦燕和何建都一脸八卦。 没有其他原因,宁锐长得太好了,而且不仅长得好,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优雅雍容的范儿,哪怕只穿着普通的休闲衫,却连衣摆都烫得十二分服帖。即便不认识名牌,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透着“贵”。 在朱雨红他们眼中,许嘉容称得上是“大小姐”,那宁锐这样的,倒差不多与许嘉容身份上相配了,更别说他长得帅,又是来找许嘉容的,他们就差给宁锐扣一个“许嘉容男朋友”的帽子了。 当然,不管怎样,和宁锐相比,他们还是更喜欢许嘉容。 宁锐并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对他们都很客气,说话的时候也很文雅,绝对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可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一身矜贵的男人与他们有多远的距离。 这种明明面对面站着,却让你觉得不是身处一个世界,骨子里就不一样的隔阂感太鲜明了。 不管这些同事以前对许嘉容的看法怎样,现在却觉得她真的好,至少她绝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甚至在他们知道她家世不平凡之前,完全看不出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除了长得过于漂亮之外,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社区的办公室还算安静,哪怕有三个竖着耳朵的八卦党,许嘉容也没打算避开他们找个地方单独和宁锐说。 ……她觉得和宁锐独处的话,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正好在这时,陈警官也从走廊那边过来了,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声音,“今天说好了要去厂区那片儿看看——咦,有客人啊!”她没认出来宁锐,应该说那天她走得太急压根儿没注意到屋子里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许嘉容见她来了如蒙大赦,“陈警官,我和你去吧。” 旧日情谊已经只剩下了无言以对,许嘉容又不是那种擅长交际言辞圆滑的人,她隐约觉得宁锐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她叙个旧,但是她并不想叙旧,哪怕对于曾经那些记忆还有点儿淡淡的怀念,却也并没有抱着不放的意思。 更何况,当初宁锐毫不犹豫的拒绝,到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伤疤的,尽管她没有那么喜欢他,但他的态度似乎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 许嘉容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宁锐的做法,与其说是令她伤心痛苦,不如说是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她进入大学,似乎是释放了枷锁,身边没有优秀的姐姐和弟弟对比着,又离开了对她不那么亲近的父母,她一度快乐得像一只小鸟,都要飞上天了。所以,和宁锐来往的那段日子,她找回了已经多年不见的活泼,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她的人缘也算是不错呢。 然后,宁锐的猛然一击,让她“清醒”过来,又沉寂下去,那个活泼快乐的许嘉容不见了,她开始变回以前那种内向、不爱说话的样子。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她。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许嘉容觉得,她可以不怪宁锐不和她恋爱,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他又不爱她。 可是,内心深处,她讨厌他的狠心与决绝。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喜欢她。 他说,他们只是朋友。 可你见过“只是朋友”之后,就换了电话断了往来,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朋友吗? 那种厌弃的态度,才是最可怕的。 大学的那两年,本来是许嘉容第一次有种自己其实并不差的错觉,到头来,那错觉结束得那么快那么仓促。 所以,许嘉容不想和他叙旧,早就已经无话可说。 陈警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见许嘉容主动请缨,立刻说,“好啊,拿上相机我们就走,小赵在楼下等着呢。” 她并不知道宁锐是来找许嘉容的。 朱雨红正想开口,就听到宁锐说,“既然你今天有事,我下次再来好了。”他温雅地笑着,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凌厉,“不然,你到我家来走访也是可以的。” 许嘉容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今天确实有事。” “算了,本来也是出来散步,看到你们这里加班,才来看看的。”宁锐无奈地说,“那你先去吧。” 许嘉容迅速去拿了相机,几乎是抢着和陈警官出了门。 朱雨红三人面面相觑,看出了这不大对劲啊。 “……我还以为这帅哥和我们大小姐门当户对……”杨梦燕压低了声音说。 别看她的名字这么小言,事实上杨梦燕是个已经四十二岁儿子都快高考了的中年女人,在不知道许嘉容家世的时候,还想过给许嘉容做媒来着。 宁锐正站在原地,办公室太安静,杨梦燕那句话一下子就钻入了他的耳朵。 他不动声色,转过头去,笑盈盈地说,“这位大姐,您也觉得嘉容与我门当户对十分合适对吗?” “可不是,也只有嘉容这样副市长家的大小姐和——”朱雨红心直口快,说了一半又吞了下去,她接下来想说的是和宁锐“这一看就不是普通小老百姓的公子哥儿”正相配,可这真要说了,就有点变味儿了,于是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副……市长吗?” 朱雨红他们惊愕地看到眼前这个英俊到像是明星一样的年轻人瞬间仿佛眼睛都在发亮,他的眼睛本就很明亮了,这会儿不论是他的眼神还是微笑,都在阳光下变得太过耀眼,那绽放出的光彩和喜悦难以掩饰! 宁锐努力克制着自己,走出了社区,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查这座城市副市长的信息。 “常务副市长,许泽安,妻沈梅,高校领导,正处级。” 网上关于这位副市长的信息很少,但宁锐本身也不是没有人脉的,十分钟后,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包括许泽安的父亲是省会军区的军长,母亲是国内知名的物理学教授。沈梅的家庭稍稍简单一些,父亲沈志玄已逝,曾经是苏南一带最有名的“书商”,名下的两家出版社现在都给了沈梅,只是有部分股份在她母亲潘莹淑和子女们手中,潘莹淑是家庭主妇,早年却是潘家女——往前数五十年的话,那也是个大家族。 宁锐大笑着,笑得捂住了肚子,几乎直不起腰来,笑得眼角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他挣扎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当初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一贯的冷静,一遍遍痉挛着咬着牙对自己说“不行”才撑到现在。好不容易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违背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原则,决定任性一回遵从自己的内心,甚至为了这一次的“任性”,他做了足足几年的准备,扫清了或许会有的障碍,才又站到她的面前。 最后发现,一切根本没有必要。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许嘉容是这样的家世,他早就和她在一起,不必挣扎痛苦,不必伤心难过,不用一边难以自拔,一边又隐约有些恨她。 他忘不了她,当年却觉得,他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因为没有未来。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他,是宁氏的继承人。 她除了长得美,别的,似乎都不够优秀,是绝对没有可能得到宁家人的承认的。 然而,许嘉容那该死的温柔,结丝成网,令他动弹不得。 于是,他只能认输,装作漫不经心地去与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老同学联系上,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她的所在和工作,那栋位于这个社区的别墅,是他上个礼拜才买到手的,其实他平时,并不在这里住,毕竟是二手房,他不大喜欢。 却想不到,他认输了,命运却嘲讽着他—— 以这种方式,笑他的愚蠢。 9.CH.9 对于宁锐那里发生的一切,许嘉容一无所知,她跟着陈警官下楼,飞快地钻进了那位“小赵”的车里,一边狠狠松了口气。 “小赵这电话够长的,居然还没打完。”陈警官说。 高大英挺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看肢体语言的话,他似乎有些激动。 “这小赵是今年刚来的吗?”许嘉容好奇地问。 陈警官点点头,“是啊,他去年才从部队退伍。” “啊,他之前是当兵的?” 陈警官笑起来,“嗯,在部队呆了几年,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还以为他比我小。”许嘉容笑起来,毕竟这小赵看起来还有点儿青涩气质。 “毕竟部队出来的,又是大学才去,再加上听说中学休学过两年,这不,毕业确实要比你晚多了,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陈警官和许嘉容比较熟悉,也开得起玩笑,她年纪大了看事情也通透,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工作,本就是温厚宽容的性格,哪怕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不一般,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在车里等了几分钟,那位小赵却还在打电话。 陈警官无奈,“我下车去叫他。” 许嘉容点点头,坐在车里等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他来做什么?” 看车牌,许嘉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许嘉行的车。 难道有什么事?她掏出手机来,有事的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追到社区里来了?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还是下车来,朝着许嘉行那边走去。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到车内的许嘉行在打电话,她敲了敲窗户。 许嘉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开了车窗,表情莫名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许嘉容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许嘉行正要开口,就脸色一变,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身后。 许嘉容回过头去,却感到许嘉行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皱眉转头朝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赵的车就停在花坛的另一边,他的电话也打好了,陈警官站在他身旁,就在许嘉容回头的时候,小赵恰好也朝这里看来。 他今天没有围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了,一张精神俊朗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雪后灿烂的阳光里。 距离不远,许嘉容看得很清楚。手腕上抓着的手更紧了,勒得她生疼。 她一脸莫名其妙,“许嘉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许嘉行似乎在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小赵。 许嘉容看看小赵,又看看他,“你认识小赵?” 许嘉行:“……”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好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许嘉容:“……” 神经病啊! 许嘉行来了又走了,许嘉容完全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问似乎和他认识的小赵,这小赵又好像是个锯嘴葫芦,压根儿什么都不说,她只能抛开不管了。 工作做完之后,她回单位吃午饭,书记对于她主动陪陈警官去干活儿很满意,“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留个人值班,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许嘉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已经写了申请的事儿告诉了书记。 “你想回春桥社区去?”书记很惊奇。 许嘉容点点头,“我还是比较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 书记仔细看着她,“那里可比我们这儿苦多了。” “我知道。” 之前许嘉容的家世曝光之后,多的是人窃窃私语她是因为这背景才能调到新岳社区来,然而现在她自己却申请调回去? 谣言毕竟是谣言呐…… “好吧,如果你自己做好决定了,我帮你把申请给街道那边说。”书记终于开口。 他心里很清楚,这申请一旦送上去了,被驳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调来的时候肯定并不是因为她的背景,但是现在以她的背景,要调回去却丝毫没有难度。 许嘉容笑起来,“谢谢书记。” 吃完饭她开车回了家,正开门呢就听到背后的声响,一回头顾宜修靠在门边,正朝她看来。 “吃饭了吗?”她脸颊微红,随口问他。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她,“没有。” 许嘉容:“……” 为啥她从这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幽怨的味道? “许嘉容,我好饿。”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钟了。 “没有叫外卖?” “外卖好难吃,扔了。” 许嘉容:“……” “对了,这个给你,昨天的谢礼。”顾宜修忽然说,将一个玩偶按在了她的头上。 许嘉容赶紧将玩偶抓下来,“Wildcity系列的奶牛猫幸福!”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一款不是绝版了吗?” 这系列单单猫就有六种,全是常见的田园猫,奶牛猫幸福和三花猫安康是一对兄妹。 Wildcity系列的玩偶是这几年最红的系列,它是由一款同名的手游衍生而来的玩偶系列,野城能创下小成本游戏的销售记录,配合爆了一波的泡面番动画,玩具自然卖得好。 不过玩偶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盗版的,只是正版柔软到极致的手感很难仿造,材料确实比较特殊,另外由于每一只都是手工制作,形态外表上其实是有些差别的,尤其限量款的几种,眼睛都是用中低端宝石做的,每一对都独一无二.像是许嘉容手上这只,眼睛都是双猫眼的金曜石,对于盗版商来说,这种造价贵又麻烦,不能大量获取利益的东西,反倒盗得少了。 许嘉容对这个比较清楚还是因为她也曾经很喜欢野城,这个收集放置类的小游戏整个画风都特别可爱休闲,又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每天玩个半小时,非常能够解压放松心情。 “你喜欢吗?”顾宜修笑弯了眼睛。 “喜欢啊。”许嘉容说。 “嗯……许嘉容,我饿了。” 许嘉容:“……” 既然拿到了谢礼,她将玩偶拿回去放好,看看家里还有一些手擀面,索性给顾宜修做了碗面条,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放上一点儿小青菜,最后盖上一个荷包蛋,只闻味道就让顾宜修饿得肚子都叫了起来。 她在做饭,顾宜修坐在餐桌前,不着痕迹地打量许嘉容的家。 这个心大的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登堂入室了。 她家和顾宜修家的户型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上下层的跃居,完全是对称的镜面。 不过,许嘉容的装修和顾宜修家简洁清冷的白灰黑色调不一样,几乎都是暖色,明亮的浅色调,又多用玻璃和瓷砖,既显得温馨通透采光很好,又不至于打扫起来太麻烦。 她的家和她的人一样,都透着一股暖暖的柔和。 “吃吧。” 许嘉容将碗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说。 顾宜修拿起筷子,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许嘉容,忽然停住了动作。 许嘉容不解,“怎么了?” “你家的餐桌这么看面对面的时候距离好近呢。”他说。 许嘉容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啊,她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还是比较狭长的那种形状。当时觉得放在餐厅这里刚刚好,不会显得四周太过狭窄,她平时也就一个人吃饭,并不需要多大的餐桌,即便是有朋友来,这餐桌也不至于坐不下。 “嗯,怎么了?” 顾宜修轻轻说,“你这样坐在我的对面……靠得太近了,会让我想吻你。” 许嘉容猛然间往后一缩,脸都红透了。 这个流氓! “可以吗,我可以吻你吗?”这个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她,一副十分绅士的模样。 许嘉容瞪着他,“当然不行!” 还要不要脸了,这种话能这么问吗? 坏蛋! 顾宜修似乎很失望,低下头吃面。 只一口,他就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应该说,以前的他,从来不喜欢吃面条,一个人住,其实下个面条什么的最为方便,他却从不买这东西。别说是普通的面了,他连方便面都不爱吃。 顾宜修,是一个忠实的大米爱好者。 不像是想象中软烂的口感,这长度上恰好一筷子,一指宽的手擀面吃着弹力十足很有嚼劲。 番茄的酸度,鸡蛋的柔和,连那荷包蛋都煎得恰好到处。 只是简单的一碗面,在这化雪的寒冷冬天里,他吃得暖烘烘的。 昨日的阴霾似乎就在这份暖意里被驱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吃之后,许嘉容也忘了刚才的恼羞成怒,托着下巴看他吃面,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脸颊,照得半边脸颊如玉一般。 顾宜修长得真好看。 她看得有些愣神,哪怕是在狼吞虎咽地吃面,依然赏心悦目。换做一个普通人来做,这吃法可不太雅观,可长得好看的人不一样,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顾宜修恰好在这时抬头,两人的视线交缠了一瞬又迅速转开,然后就是两对白皙的耳朵上渐渐蔓延开的嫣红。 可奇怪的是,尽管是在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刻,两人感觉到的也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带着点儿小雀跃的情绪。 偏在这时,许嘉容家的门铃响了,她诧异地回过头去,还没站起身来去开门,就听到“滴滴滴滴滴”的按密码声。 许嘉容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人先走进来了,“嘉容,今天周末你爸妈刚好有空——” 在看到许嘉容对面坐着的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潘莹淑老太太是见过顾宜修一面的,对这个长得太好的年轻人十分有印象,一眼就认出了他。 然而,跟在她身后的许泽安沈梅夫妻俩都没见过他,甚至在潘老太太告诉他们许嘉容有了男朋友时,还在忧心老太太的眼光。平素潘老太太心肠软,从没对别人有过什么不好的评价,不管是谁到了她面前,她都能真心实意地赞一声“好孩子”,她说好,实在是不太靠谱啊,因为潘老太太眼里就没不好的人。 ……想不到,是真的长得好。随即又担忧,实在太好了一些,他们家嘉容是个老实孩子,怕hold不住啊。 呃不过,他这穿得不太对啊,俩孩子不会这么快住到一起了吧? 观察力十分出众的沈梅眼神扫向顾宜修身上的睡衣和随手套的毛衣开衫外套以及脚上的旧拖鞋,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 许泽安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嗯,潘老太太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这对夫妻并不知道顾宜修就住在许嘉容的对面。 她怎么有种被捉X的错觉?明明她和顾宜修再清白不过啊! 许嘉容:“……” 10.CH.10 对许嘉容来说,爸妈来的时机也太巧了! 但其实并不巧,周六上午潘莹淑打电话喜滋滋地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嘴上不说,许泽安和沈梅都很担心。 他们和这个小女儿不够亲近,虽然无奈,但这么多年,他们也承认了这么事实。 如果是寻常父母,大概早就可以直接问了,他们却必须要谨慎一些。哪怕从小到大,许嘉容都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们仍然不想因为处置不当而引起她的反弹,进一步伤害本就脆弱的亲子关系。 许嘉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已经到了适龄的时候,沈梅也想过让她去相亲,但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的意见。尤其她上头还有个坚持不肯去相亲的许嘉言,要知道,许嘉言可比许嘉容还要大三岁呢。 所以,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周末过来找一下许嘉容,好歹问一下她是什么想法,也打听一下她男朋友的情况,不管怎样,总要暗地里考察一下吧?她是个简单温柔的好孩子,他们也是担心她被人欺骗伤害。 可是,他们没想到会撞见……她男朋友也在。 许嘉容也没想到! 她僵硬地愣在原地,顾宜修本来也不是擅长和人交往的人,不然怎么会整天宅在家里根本不出门?不过,他创业期间,强迫自己去上过行为礼仪课,还上了几节关于人际交往的课,基本上,需要的时候,他绝对不至于失礼。 于是,在许嘉容还愣着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很得体地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然后看向许嘉容,“这位是外婆吗?” 许嘉容无意识地回答他,“嗯……” “外婆好。” 等、等一下,这是我的外婆,不是你的——不不不,是我的外婆没错,我没让你也跟着我喊外婆啊! 许嘉容脑袋往下,试图磕在桌子上让自己清醒一点,却磕在了一片温暖上。 她惊愕地发现居然是顾宜修伸过手来,她的头没能磕在桌上,反而砸在了他的掌心! “别撞,疼的。”他认真地说。 许嘉容:“……”她的脸都要烧着啦! 不对,这情况不是害羞的时候啊,不仅外婆在,爸妈也在呢。 等到六人都在客厅坐下来,潘老太太笑盈盈地打量着顾宜修,“我看是个好孩子。” 许爸爸许妈妈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 任谁在看到自己女儿家里出现一个穿着睡衣他们却不认识的男人时,肯定不会高兴的。 不过,作为领导,许泽安和沈梅还是很有谈话的技巧的,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查人家的身家,慢慢聊开之后才一点点地问。 “玩具设计师?”沈梅惊讶,这算是个什么职业啊。 顾宜修不好意思地笑着,“是啊,我喜欢做这个。不过前些年是自己创业的,名下有三家小公司,现在都交给职业经理人在管着。” 沈梅和许泽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样的小公司啊?” “玩具公司、游戏公司和一家动画公司,都不大。”顾宜修老老实实地说。 他没说的是,以这三家公司的财报来看,可绝对不“小”了。 然而,许泽安和沈梅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忧心了。 这小年轻看着才几岁?顶多也就比嘉容大个一两岁吧,这么年轻……自己创业,三家公司,现在是个玩具设计师? 这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啊! 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容貌精致秀丽气质清冷俊雅的青年,两人忧心忡忡,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比如知道了嘉容的家世,特地来靠近她的骗子,编造了这么个青年才俊的身份……说是创业,他看着完全不像是商场上那种圆滑世故的老板啊? 沈梅欲言又止,她看得出许嘉容偶尔落在这年轻人身上的眼神,那样温柔,带着点儿淡淡的甜意,猜得出她肯定喜欢他。 这可怎么办呢! 许泽安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今天我和你妈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叫上小顾一块儿来家里吃饭。” 沈梅瞪他,许泽安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许嘉容:“……” 现在再想解释什么是不是已经晚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一个劲儿夸顾宜修,许嘉容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一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她和顾宜修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今天只是顾宜修饿了,她请他到家里来吃午饭? 还是说她认识顾宜修只是因为那天喝醉了意外和他一块儿睡了一觉? ……听着就不怎么清白的样子……反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等到将三人送出了门,许嘉容还有点晕乎乎的,这、这下可怎么办,连爸妈都觉得她和顾宜修在谈恋爱了! “那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顾宜修的手落在她的头顶,忽然轻轻说。 许嘉容抬起头来,“什么?” 窗外的阳光落进来,照在顾宜修带着微笑的面容上,他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许嘉容敏感地发现,他在紧张,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许嘉容,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她还没有回答,他就又说,“反正现在大家都以为是了,嗯,你是我的女朋友。” 许嘉容一下子笑出声来,笑得眉眼弯弯。 “好啊。” 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她觉得,和他谈恋爱,似乎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呢。 话音刚落,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许嘉容的脸贴在他的肩,闻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干净气息,毕竟在他的床上睡过一晚,只是一个拥抱,勾起了她那天的回忆,不禁又羞红了脸颊。 恋爱——该怎么谈呢? 许嘉容不知道,她想不到的是,顾宜修这样看着很聪明的人,居然和她一样笨拙。 他们一块儿窝在许嘉容家的沙发上,顾宜修发微信问顾宜霏。 顾宜修:“谈恋爱应该做些什么?” 顾宜霏:“……” 顾宜修:“?” 顾宜霏:“请问你几岁,你女朋友几岁?” 顾宜修:“……我二十九,她二十五。” 顾宜霏:“噢,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早恋的未成年呢!” 都是成年人了亲,你们都知道睡在一起了,还来问她怎么谈恋爱?有没有搞错啊,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 恋爱中的人,智商下降会很厉害。 既然顾宜霏那里问不出来,顾宜修非常聪明地去搜索了一下,于是,两个人就出门看了一场电影,在黑暗中悄悄拉着手,心中就有些甜滋滋的。 吃完晚饭回家,一块儿坐电梯到了家门口,两人居然齐刷刷地不好意思起来。 今天刚刚确认了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是她的男朋友,明明就住在对门那么近,他们并不是像顾宜霏说的那样是早恋的未成年,然而,却都感到涩涩的无措。 “晚安。” “晚安。” 互道了晚安,他们轻轻拥抱了一下又迅速分开,黑暗中,也看不清对方是不是红了脸。 许嘉容开门进去,打开了灯,往回看去,两人都站在门口对视了几秒,才慢慢关上了门。她靠在门上捂住胸口,感觉掌心下心脏跳得那样快。 她哼着歌旋转着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扫了一眼QQ又开了微信,她平时并不热衷于这些聊天工具,这会儿却迫切地想要找人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嗯,这是?” 微信上,有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备注里只有两个字,“宁锐”。 许嘉容皱起眉,很想点那个忽略。 呃,她不加他好友假装没看见的话,他不会知道吧? 正想着,她发现很久没见的大学好友周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容儿,在不?” 大学期间,因为被宁锐一下子打击萎了,许嘉容几乎不大和其他人往来,只和同宿舍的三个姑娘相处得不错。其中又以周茜最好一些,因为周茜和她是同市的,不过不在一个区,隔得也稍稍有些远,平时倒也不常聚而已。 那时候,周茜总开玩笑叫她“容儿”,还说该给她找个“靖哥哥”,不过在宁锐之后,周茜就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不过“容儿”这称呼没什么变化。周茜是个很圆融通透的姑娘,人缘也比许嘉容好多了。 “在。”她回复。 “哎呀总算等到你,我还打算你再不回我就打你电话了呢。” “怎么了?” “就是那个张涛师兄你知道吧?” “哦,还记得。”以前老乡会里的,和宁锐是同班同学。 “张涛师兄忽然问我要你的微信和电话,说要组织老乡会的聚会,我给他了。对了,拉了个微信群你瞧见了吧?” 许嘉容:“……”她这才发现,她多了个微信群,反正她不怎么上微信,经常好几个微信群一片红,也不爱看,之前根本没在意。 “给完我发现不对劲啊,容儿,我是不是闯祸啦,那张涛没理由特地要你的电话啊,微信群拉起来了就够了,又不是联络不上,还特地要电话干嘛,他该不会是想追你吧?你可千万别理他,他都有稳定的女朋友了。” 许嘉容:“……” 她觉得不是。 “对了,宁锐好像回国了啊。”周茜说,“他在微信群里冒泡了。” 许嘉容:“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他了啊。” 周茜:“……” “不过不想和他说话。” 周茜:“我错了,容儿!!!”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这样一说,周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大概要走许嘉容电话的,不是张涛,毕竟他都有稳定女友了。 大概,真正要电话的人是宁锐。 就在这时,许嘉容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深深吸了口气,假装自己十分淡定地将电话掐了。 反正是陌生号码,她不接有什么问题? 11.CH.11 “叮”地一声,短信来了,她皱眉。 “我是宁锐,接电话,或者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 许嘉容对宁锐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曾经两年的时光里,他们还算得上亲近。宁锐这个人,不熟悉的会觉得他温和好脾气,并不难相处,可是真正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本性算得上霸道。 “真麻烦……”幸好她已经申请转回春桥社区了,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和他碰见。 不过,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去通过了好友申请,比起打电话,加他微信好友要能接受多了,他发信息过来,可以不回嘛。 “许嘉容,你为什么骗我?”这是宁锐发过来的第一条微信信息。 许嘉容一脸懵逼,“???” “……算了。”宁锐又发了两个字。 许嘉容根本不想理他,“嗯,不早了,我要准备睡觉了。” 言下之意,不聊了。 那头的宁锐脸阴沉下来,瞪着手机希望许嘉容能够再发来一条信息,然而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回避的态度那么明显,他又不是真的蠢,当然能够察觉出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宁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 他住在这座三线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那栋位于新岳社区的二手别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入住了,专业的设计师去看过,这会儿施工队已经入住,总要几个月才能完成改装。 本来他是不该着急的,这会儿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焦躁的情绪来。 他说许嘉容骗他,其实也不完全是。 大学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问过许嘉容的家庭。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公务员……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在读书。外公身体不大好,外婆顶不了什么事……爷爷奶奶离得太远……” 他还记得她说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忧愁,“暑假我回去,希望能够替外婆分担一些,她根本照顾不好外公。” 是他误解了吗? 并不是。 许嘉容大一的时候,也着实是引起了一波关注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她是那种十分清纯的漂亮,带点儿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她不化妆就能比当时已经不少学会了化妆的大学女生要漂亮许多,因为气质温柔婉约,倒也不显得土气。即便如此,她没有昂贵的包和化妆品,衣服都是平价货,连手机都是普通的国产品牌,吃饭大多在食堂,不戴首饰不玩费钱的爱好。 许嘉容是如此普通平凡又简朴。 这种女孩子即便是漂亮,也不是那种清高傲慢难追的类型。 在老乡会上认识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个男生蠢蠢欲动要追她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有男生向她表白,她窘迫地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然后,就顺手替她解了围。 直到现在,宁锐还记得许嘉容感激地看过来时,那个令他一见难忘的眼神。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着急窘迫,眼角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水光,那一眼朝他瞧来,就有了点儿脉脉含情盈盈如许的味道,动人得让见识过许多美人的他都一瞬间心跳加快。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守护在她身旁,那些追求者们,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他其实也忽冷忽热过的,她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 那时候,宁锐就有些生气,他觉得许嘉容没那么在乎他。 可偏偏自己即便是冷落她一阵子,又情不自禁地去找她,仿佛听她轻声的说话,都是一种能够抚慰。 宁锐真的不是毫不在乎地放弃她的,如果可以,他不会和她纠缠两年,直到临近毕业才不得不舍弃。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在乎,才有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两年。 以他的冷静现实,本该发现自己的心思时,就迅速撤退才是,然而,真的无法离开。 在上大学之前,他亲口承诺爷爷,选择建筑系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和兴趣,他想要学这个。并且承诺会兼修金融,到大学毕业就出国读MBA,这才让家里答应他选择建筑系。 他和许嘉容的母校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来说只是一家普通的211,但建筑系和商学院在全国内都还算是排名不错,专业比较强势。 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宁锐,你长大了,这算是你的最后一次任性。” “我明白。” 生在那样的家族,很多时候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宁锐的一生早已经被规划到了道路,家里能够纵容他到一定程度,却不会让他真正触及那条底线。 所以,他无法选择那个平凡的许嘉容,一个出生自普通家庭,还有姐姐弟弟作为拖累的许嘉容,尽管他爱她。 骤然知道她的家世时,宁锐既狂喜,又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恼怒。 许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她美滋滋地泡了个澡,浴后看着镜子中双颊殷红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脸像个傻瓜一样笑了起来。 爬到床上,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宜修,明明他们才分开这么一丁点儿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一看来电显示,她就立刻接了起来。 “要睡了吗?” “嗯。” “这么早啊?”那头有些诧异。 许嘉容好笑地说,“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好啊,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许嘉容从来不知道,她能和一个真正相识才几天的男人这样自在地说话。 哪怕只是抱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他的声音,都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她能想想他说话时的模样,总是带着点儿认真,明明是那样清高俊雅的长相,偏偏内里有点儿和她相似的羞涩。 他的声音总是透着轻轻的温柔,让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话语。 用被子蒙住脑袋,许嘉容一个人偷偷想着,为什么我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呢?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天? 这时候的顾宜修还没有睡,他平时虽然不出门,但是生活作息相当健康良好,十一点前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起床,充分保证睡眠。 在他的工作室里,今天难得并没有画设计图。 铅笔柔滑地从白纸上落下,一张素描已经完成了大半。 如果许嘉容在这里,可以轻易认出这是自己,应该说,是昨晚的雪夜,她和顾宜修一起缩在桌子底下,她被他亲吻之后,那满脸惊讶又带着点儿微羞的模样。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神情似喜似嗔,那样美丽可爱,令顾宜修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顾宜修的爸爸顾飒是一名画家,他居无定所,在世界各地流浪,与他的母亲苏靖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一个野心勃勃狠心辣手。 顾飒非常爱笑,仿佛世上没有能让他生气的事。他可以背着背包一个人永无止境地流浪,哪怕是窘迫到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了,他看到路边美丽的野花仍然会开心地欣赏它的美丽。天生的乐天派不知愁,永远都是一副天真纯然的孩子性格。 苏靖临不一样,她是苏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苏家已经富过了十代,这在国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早年如果不是已经去世的苏靖临祖母壮士扼腕坚定地站对了队伍,苏家也不能安然走到现在了。她从小就样样都是最好的,养成了她挑剔自我到了极致的性格,在苏家的这一代里,她最是掐尖要强。 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反抗家里就是因为顾飒,为了和顾飒在一起,她能够将自己从苏家血淋淋地剥离开来,咬着牙绝不说一声痛。 顾飒为了和她在一起,一度放弃了他最爱的自由,他愿意和她在一起,长长久久地住在同一个地方,每天笑着纵容她的坏脾气。 过去的事,其实顾宜修也不知道太多,他只知道在他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大吵一架,顾飒走了,苏靖临带着他,一步步开始艰难地创业。直到十年之后,苏靖临才又回到苏家,这时,她的名下也已经有了她挣来的不菲家产,一点点的,她咬着牙走到那时,从没有丢掉她的骄傲。 顾宜修小时候受过刺激,后来患上忧郁症,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个雪夜的缘故。苏靖临确实对他不够关心,这个女强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事业上,自然不可能顾得上他。顾飒又常年不知所踪,更谈不上照顾,这对父母,本质上对他都很不负责任。 不过,他并不恨他的父母。 那时候的苏靖临辛苦到什么地步他是知道的,哪怕胃出血躺在医院里,仍然放不下手头上的工作。那些日日夜夜,她几乎是呕心沥血地艰难前行。 顾飒没有留在他身边,却也没有忘记他,每个月他会收到顾飒寄来的明信片和他亲笔画的简笔画,明信片上几乎都是不同的地方,那些美丽的纯然的仿佛带着风的气味的明信片和色彩斑斓的简笔画让他的童年不至于那么苍白无趣。 顾宜修觉得,他的父母只是稍稍特殊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他的母亲给了他优秀的头脑,从小耳濡目染,他有不错的商业敏感度,让他能够早早在创业中大获成功衣食无忧,继而能做他爱做的工作。 而他的父亲给了他出色的绘画天赋,能让他在这时,一点点地描绘出爱人的模样。 他喜欢的人,画上的那个人。 微微笑着的,可爱又美丽的—— 他的邻居小姐。 12.CH.12 这时,许泽安和沈梅夫妻两人也没有睡,正在卧室中说话。 “都查清楚了,需不需要再确认一遍?”沈梅还是有点不放心。 许泽安叹气,“他名下有三家公司是确认无误了,我还特地到老贾那里去确认过他的证件复印件,确实是他本人没错。而且老贾告诉我,他这三家公司……交税的金额很不小。” 沈梅皱着眉,“就算他是真的有钱,也不能说明他对容容就是真心的。” 许泽安沉默下来,这一点,他确实不能保证。 应该说,他们对许嘉容一直抱着几分带着歉意的担忧,三个孩子里,唯独她最乖最不需要担心,许嘉言许嘉行都是十分有主意的人,他们身为父母也做不了这对姐弟的主,而许嘉容却乖巧到让他们心生愧疚。 对这个女儿,总带着亏欠的心,却不知道改怎么弥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门响,诧异地对视一眼,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嘉行走进来。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这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已经有十年,他们假装彻底遗忘了那件事,然而即便是现在提起,就像是掀开了那血淋淋的伤疤。 “他还敢回来!”许泽安愤怒地说。 许嘉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怎么不敢,这个混蛋,还敢到许嘉容身边去工作!” 沈梅一听身体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记恨当年——” 许嘉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当年的事,许嘉容以为,那只是她和许嘉行的秘密,其实并不是。她和许嘉行那么多年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她温柔宽容的性格,是很难变成这样僵硬冷淡的模样的,可偏偏现在就是这样。 许嘉行宁愿她冷漠对待自己一个人,并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她毕竟是个温柔心软的小姑娘,不比家中其他人个个都能因为护短而成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们努力地想要保护她,也幸好当年那件事,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大胆包天,他还真敢!”许泽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许嘉行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些和赵睿英相同的朋友,毕竟他们的圈子并不大,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迅速得到了赵睿英回来的消息。 “可是,嘉容很喜欢她的工作。”沈梅忧心忡忡。 许嘉行冷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做梦!” “回头我先问问嘉容吧。”沈梅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去做做那个小顾的工作,让他劝劝嘉容。” 一边说她一边觉得心酸,不过理智告诉她,恋爱中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容易听得进恋人的意见。 “小顾是谁?”许嘉行不懂就问。 “是……嘉容的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说赵睿英回来了?” 因为家中十分安静,沈梅电话里的声音站得很近的许嘉行也听到了,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有些发麻,压低了声音,“是大姐?” 许嘉行在家中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很怕大他三岁的姐姐许嘉言。 沈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许嘉言。 许嘉言冷笑一声,“总会有人热心地给我通报赵家的事的,毕竟十年前我找过赵家所有人的麻烦。” 她可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心眼很小,偏偏又聪明绝顶,得罪了她日子会很难过。 因为赵睿英的事,赵家那几个堂兄妹个个被她找过碴,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妈,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亲自去找一趟嘉容的。” “好好好。”沈梅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家里如果说许嘉容最亲近的人是谁,排第一绝对是和她相处得最少的许嘉言。 明明当初十二岁的许嘉容回家之后过了不久许嘉言就高中住校了,之后更是大学、出国读书,不像许嘉行在许嘉言的教训下长大,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偏偏她就是对许嘉言很信赖。 “还有,帮我提醒一下许嘉行,让他最近皮绷紧一点。”许嘉言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我只要听到‘赵睿英’这个名字,就容易迁怒他,希望他牢牢记住。” 沈梅瞥了一眼彻底萎了的儿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嘉行感到很委屈,从小到大他姐欺负他,家里就没人帮他,太过分了。 “这件事上,你活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泽安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赶紧回你房子睡觉去,今天我可不想让你住家里!” 许嘉行:“……” 他现在很想去揍赵睿英一顿。 谁叫曾经,赵睿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呢?尽管现在见面宛如仇敌。 而且那件事,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的,也难怪这会儿家人看自己百般不顺眼。 许嘉行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会儿有了男朋友的许嘉容睡得甜滋滋的,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她发现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温暖的被窝都失去了一贯的吸引力,她跳起来,几乎是哼着歌叠好了被子洗漱完毕,然后跑进了厨房。 “该做什么呢?”她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当顾宜修非常自然地摁了她家的密码,坐在她家的客厅时,她猛然间意识到,嗯,她知道他家的密码,他也知道她家的,明明该是十分敏感的牵扯到隐私的东西,可偏偏她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太自然,也太闲适,只感到恰到好处的亲昵——顾宜修这个人其实十分有分寸,即便是到她家,也从没有窥视过她的卧室这些真正私密的地方。 “今天早上吃什么?” “白粥和煎饺,还有我外婆腌的几样酱菜。”她将勺子递给顾宜修,“昨天晚上没做准备,今晚泡豆子,明天喝豆浆好吗?” “好呀。”顾宜修看着面前既不厚得显得浓稠,又不稀得寡淡的白粥,用勺子吃了一口,就觉得暖融融的,又隐约有些甜味儿,在这冬日的早晨,喝一碗这样的粥,简直熨帖到了心里。 面前的煎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看着这造型特别的鸳鸯盘子,“煎饺还有两种口味?” “嗯,一个素的一个肉的,”许嘉容笑着说,“挑你喜欢的吃。” “我说过,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肉是鲜肉,咬一口油滋滋地冒汤汁儿,又香又鲜,素的是韭菜馅儿,也是鲜香满口。煎饺煎得恰到好处,皮脆里酥,既不煎得太嫩吸了油水入口太腻,又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焦香并不过老。 顾宜修只吃了两个就十分惊喜,即便是在那些店铺里吃过的煎饺,都没有能比上眼前这一盘的。 嗯,要说这桌上唯一的缺点,就是……酱菜腌得十分一般。 许嘉容笑着,“我外婆不大会做菜,这腌酱菜呀,还是跟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姨学的,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了。” “其实挺好吃的。”顾宜修说,可惜他不大会撒谎,这么普通的一句话,都让他红了耳朵。 许嘉容看到了却也不说什么,只抿唇笑。 冬日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顾宜修耳朵上的红色渐渐蔓延到了脸颊。 一顿平凡的早餐,硬是让两人吃完了都红了脸,要是顾宜霏在这里恐怕会觉得三观都碎了,成年人谈个恋爱,需要这样嘛? “你先走吧,我洗碗。”顾宜修主动说。 许嘉容点点头,似乎是为了逃脱刚才那暧昧的气场,抓起包说,“好。” 洗完碗他回家,她开车去了单位。 “许嘉容,你来一下。”刚到单位就听到书记叫她。 “哎,来了。” “下午你就可以回春桥社区上班了。”书记和颜悦色地说。 许嘉容十分惊喜,“真的?” “嗯。” “那……这边不缺人手吗?”哪怕是新成立的社区,这人也太少了。 书记笑眯眯的,“当然多的是人想要调过来。” 许嘉容恍然大悟,就不再说什么了。 出去和同事们都打了个招呼,大家才知道她想要回到春桥去。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朱雨红完全无法理解她。 许嘉容笑着说,“因为我喜欢热闹啊。” “我们这里是太冷清了点。”杨梦燕说。 “那回头一起吃个饭,当欢送会好了。”何建也开口。 许嘉容答应下来,其实这些同事没什么不好,只是她……更喜欢那里而已。 当天下午,宁锐去看了一下动工装修的别墅,之后才又一次去新岳社区找许嘉容。 “咦,你又来找许嘉容?” “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她调走了啊!” 宁锐:“……” 13.CH.13 宁锐的脸色很难看,尤其在他询问许嘉容调到哪儿之后,她的同事们推脱的模样,他猜到大概是许嘉容和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泄露她的行踪。 这让他既然生气又心慌,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吗? 这时,许嘉容正心情很好地走在熟悉的小区里。 “啊,刘阿姨,又种葱呢?” “哎,小许啊你回来了?”口吻里都是惊喜,她没有问她离开的时,只是高兴她的“回来”。 “是啊,阿姨,种在盆里是好的,可别又种到绿化里了。” “上次种的你们给我拔了,还没找你算账呢。”嘴上说着算账,脸上却笑得很高兴,“来来来,我刚好煮了玉米,来拿一个吃!” “不了阿姨,我还要去办公室报道呢。” “张爷爷,又打牌去呀?” 抱着水杯的老爷子慢吞吞地看向她,“哎呦,小许啊,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罗,换班了啊?”这是穿着陈旧制服的门卫。 “啊,小许你回来了?” “对啊。” “崔奶奶,一会儿我来陪你晒太阳哈。” “好好好,回来就好!” 抱着猫的老太太窝在椅子里,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许嘉容脚步轻快,一切的一切,都这样熟悉,满满地填进了她的心里,一路上总有人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是不是回来了,“回来”这个词,让她内心深处有种涨涨的快乐。 “高书记,我回来了!” 胖胖的中年男人看着一脸慈和,正拿着花洒给社区前头的花丛浇水,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来,“小许啊,欢迎回来。” 社区里的人都是她熟识的人,同事是她熟悉的,书记也是。 所有春桥社区的人都知道,高书记从来不发火。不论面对着谁,他永远是笑眯眯的,然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会说他是笑面虎。要管一万多人的老社区,都是农村转城市的拆迁户,这里头的关系可复杂得很,如果没有手段和魄力,根本是很难坐这个位置的。 新型的社区和以前的村差别很大,社区是服务型的,又要管理各项事务,上下的事儿可简单不起来,再加上拆迁小区都是社区代管物业,更是上到国家政策,下到鸡毛蒜皮,都归社区做,要挑起这担子,单靠“脾气好”那是笑话。 小小的社区书记,是真正直面群众的基层,也是真正极其考验能力的地方。 “你调走之后,你那网格可没人接手,正好你回来了,那一片儿还是你的。”高书记慢条斯理地说。 许嘉容笑起来,“好。” 社区网格化的要求是近几年才有的,划分给许嘉容的三百户居民,她需要时不时走访,这些居民有事儿都可以找她,不管是要办个事儿打什么证明,又或者是楼道的灯不亮了家里的水管裂了。 老社区没有物业,也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事找上社区总是没多大错的。 “刚好碰上创建下午他们都要去清理楼道,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嗯。” “带上相机拍几张照片。” 许嘉容跑回办公室,就看到孔春晓将一副手套丢过来,“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上前两步指着她泼辣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连享福都不会享啊!不是大小姐吗,连怎么过大小姐的日子都不懂?” “春晓姐姐,你不喜欢我回来啊?”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 孔春晓横眉对她。 本来办公室里剩下几个人看到许嘉容回来一时间高兴中还透着一两分尴尬,毕竟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许嘉容是这种出身。 被孔春晓这一发飙,倒立刻就冲散了尴尬。 “走了走了。”任主任笑呵呵地说,“咱们清楼道去了。” 任主任是春桥社区的副主任,年纪大了,临近退休也就混到这个位置上,平时一贯是个老好人。 “哎,别拿相机了,相机太重,直接手机拍吧。” “好。” 许嘉容掏出手机来,恰好电话响了起来,这手忙脚乱之下手机差点掉地上,想接起来触屏却完全没反应! 越是着急,越是怎么按都没用。 一旁的王媛媛一下子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嘉容啊,你这不脱手套,要怎么接触屏的电话啊。” 许嘉容:“……” 她才不是平时就这么蠢呢,是心太乱了而已! “喂?”好不容易接起来,她脸红红地说。 那边传来顾宜修温柔的声音,“工作在忙吗?” “也没有啦……”许嘉容看着周围同事满脸八卦的表情,脸更红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 “啊,问这个难道你要做饭吗?” “我正准备去买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如果你不嫌弃我做得难吃的话没问题啊。” “还是算了,”许嘉容笑起来,“你看着买就好啦,我回来做给你吃。” “嗯……我先努力看看,不行再让你出手。”他开玩笑。 许嘉容的声音温柔起来,“好。” 挂掉电话,顾宜修呼出口气,刚刚许嘉容好一会儿才接电话,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心绪纷乱,幸好她接了。 他仍然站在他童话世界一样的工作室里,设计本上画完的是一株憨态可掬的多肉。 野城不仅仅是一座生活着各种动物的城市,而是它整个都是活的。最基础的其实是各种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和城市的玩具化,赋予它们更灵动的线条和丰富的个性,才会让这个游戏和动画变得更加有趣。 其实整个野城世界,几乎都是始于最初顾宜修的玩具设计。 现在只在于更丰富这个野城,他开始添加各种各样有了生命的植物。 他稍稍收拾了一下,才换了衣服准备去附近的超市。 哪知道刚出门,恰好撞上一人从电梯里出来。这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样儿,然而下一刻,这精英样就崩坏了一半。 “你要出门?”来人满脸震惊。 顾宜修皱眉,“魏立夏,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敢再来找我呢。” 作为他的助理,或者说秘书,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他家门的密码给了顾宜霏。 更过分的是,告诉了顾宜霏,居然没有通知他。 叛徒! 魏立夏镇定自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和一个小小的U盘来,“没办法,财报这种东西只能我亲自送。” 现在网络虽然方便,但有些东西网络传输是绝对不够安全的,平时一些公司机密方面的东西虽然也用电脑做电子版,但都是不连接网络的加密电脑。 尽管顾宜修名下的三家公司就像他说的那样是“小公司”,却并不缺各种对他们充满觊觎的眼神。 利益动人心,公司是小,收入可不小。 顾宜修看了一下时间,“你先放我家吧,我要出门。” 魏立夏忍不住说,“所以,老大你居然也会出门就够让我惊奇的了。” “我什么不能出门?” “平时这话是我问你的吧……你就不能偶尔到公司来转转?”魏立夏无奈,“那时候你怎么回答我的来着。” “不想出门。” “所以你现在是?” “想出门。” 魏立夏:“……” “你到底去哪儿?” “超市。” 魏立夏:“……” “去超市干嘛?” “买菜呀。” 魏立夏:“……………………” 他瞪着自家老板,几乎要怀疑老板被人魂穿了。 这他妈还是那个他熟悉的顾宜修? 别开玩笑了! 买、买菜? 这两个字左看右看都和他完全不搭调! 早前外卖还不发达的时候,顾宜修的住处是请了一个阿姨专门给他做菜的,后来外卖发展起来了,他连阿姨都不需要了。 当然有人要说外卖不够健康,只是魏立夏早就为了老板仔仔细细调查过,买这一带的房子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地方的送餐范围内,好几家饭店是出了名的干净而且口味不错,涵盖了早餐中餐晚餐,肯定要保证顾宜修吃得不错。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也会厌倦,自从闻着隔壁邻居小姐家传出的诱人香气之后,顾宜修就觉得那几家饭店越做越难吃了——不,是一直很难吃。 “不是,老板你买菜干嘛?”眼见着顾宜修要进电梯了,魏立夏赶紧跟上。 “买回来做啊。”顾宜修答得理所当然。 魏立夏十分无语,“据说你的厨艺十分差劲,自己做给自己吃是要饿死的。” “是的。”顾宜修十分坦荡地承认了。 “那你还做?” “我做菜不是用来吃的。” “那是用来干嘛?” “用来表示……我喜欢她。” 因为喜欢她,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自己最不擅长最讨厌做的事。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 看着顾宜修的笑,魏立夏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瞎了。 这他妈还是顾宜修,是他认识差不多十年的顾宜修? 他绝对是被人魂穿了吧! 14.CH.14 其实孔春晓说的不错,在春桥可要比新岳要辛苦多了,许嘉容确实太不会“享福。” 有物业的小区,哪需要自己干这个活儿呀。 许嘉容戴着手套,帮着王媛媛将没用的木板从三楼拿下去。 陈旧的小区已经建了快十年了,外墙的颜色已经褪了许多,样式也不比现在新起的公寓楼,而是规规整整的一栋四个楼梯间,每个楼梯间十二户一共六层的房子。 因为住的都是早年的拆迁安置户,又是老小区,老年人的比例要高得多。 “这楼道里的灯又有问题了,得叫老刘来修一修。”任主任说。 老小区的楼道采光不太好,尤其在堆满了东西的情况下。 四个五六十岁的保洁员都是早年农村里干惯了活儿的,现在社区请他们来帮忙,开一点误工他们很乐意赚这份钱。社区清理楼道这种活儿不算十分辛苦,然而时间短,社区又有资金限制开不了多少钱,自然不可能从外面招人来做,没有物业的情况下,反而是这些自己小区里的人更适合,他们有着老一辈非常优异的品质,吃苦耐劳不怕脏,又是知根知底的,不至于清个楼道还真清出问题来。 “主任,那个破小柜子我估计得留着,这一户……406,是李健康家,估计是他家老太捡的,先拉到社区去?” 任主任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别看楼道里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现在这楼里人不一定在家,你要真什么都扔了,回头打上居委会闹事儿的可就多了。 有些东西可以丢,有些东西得“帮着收好”,回头实在不行还要谈条件,五块十块的,就当是买下了。 老小区能丢在楼道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这里又不是物业管理十分严格的高档小区,可没那么强的安保,就算是请了保安,也只是年纪不小临近退休甚至退了休的大叔,有监控,却也不一定能顶上多少作用。 许嘉容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在这冬天就出了一身薄汗。 渐渐的,一个楼道被清理干净了,只站在楼梯上就感到整个楼道都亮堂了不少,上下方便了许多,打开楼道的窗户通了通风,保洁员阿姨扫了一下,这老小区的楼梯间也能整洁干净。 许嘉容帮着任主任将一些不能丢的装在小三轮车上,然后叉腰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回头打量了一下清理好的地方,顿时十分有成就感。 孔春晓走到她身旁嘲讽说,“后悔了吧,留在新岳坐坐办公室多舒坦,非要来自找苦吃。” 许嘉容笑呵呵的,“我乐意!” “蠢丫头!” 走到另一栋楼,一个许嘉容看着有些面熟的阿姨在家,一边整理着自家楼梯间的东西,一边将不需要的帮着他们搬下去,“哎,楼下老太不在家,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别把她的东西扔了,省得到时候去吵。” 她和社区的人都很熟,甚至和孔春晓聊起了孩子教育。 “你们家的在一中吧?成绩真好,我们家的死丫头成绩死活上不去,我都愁死了。” “你家孙女还小呢,不是才刚上初中?” 许嘉容微笑着听她们从孩子一路聊到种菜然后孔春晓谈到广场舞。 “最近好像说上头又要搞晚会呢,到时候你和宋老师他们又可以大显身手了!” “真的?”这阿姨高兴起来,“我回头就告诉宋老师去。” 这个宋老师许嘉容也是很熟的,只是一个业余的舞蹈老师,一样退了休,就在小区里带着一群退休阿姨们跳广场舞。 阳光从楼道那并不算干净的窗户透进来,灰尘扬起来在阳光中悬浮缓缓飞舞。 许嘉容拎着阿姨不要的旧鞋架,慢慢往楼下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待在闲得发慌的地方,她反而不开心,在这样或许有些脏还有累,但充满生活化的热闹里,却觉得得很充实。 所以,她回来了。 既然魏立夏要跟着,顾宜修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了家附近的大超市。 两个男人一起逛超市本来就有点怪怪的,更别说其中一个穿得西装革履,在这个三线城市的工作日下午,人不算多的大超市里,大家来回都要往他看上一眼。 第一眼看得总是穿得很显眼的魏立夏,之后视线就会情不自禁被顾宜修吸引过去。 他长得太好看了! ……只是气质和现在做的事不大搭调。 这样一个带着点儿矜贵优雅的俊美青年,不像是应该站在冷鲜肉柜前认认真真挑肉的……那种人。 一看就养尊处优上下都很精致的人,买菜的时候确实不够自然,带着几分笨拙。 结果在超市里逛了一个多小时,推车里几乎还没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魏立夏看不下去了,直接接过了买菜的任务,他只要说想做什么菜就好。 “其实我都做好功课了。”顾宜修拿出小纸条,“我去查过做菜所需要的材料,只是有一个麻烦……这些配菜都是论克的,好像超市里卖的都有点多。” 魏立夏没好气,“大少爷,没哪个只卖十几二十克的东西给你。” 帮着买好菜,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是黄昏了,在超市确实耽搁了太多时间,魏立夏发现买个菜花了三四个小时的时候,就很想翻白眼了。 将手机塞进口袋,满意地八卦完毕,然后他看了顾宜修一眼。 顾宜修淡淡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战哥要来确认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顾宜修:“……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三家公司在走上正轨之后他就打算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而现任的联合CEO就是战衍,他同顾宜修和魏立夏是一个学校的,只是魏立夏要比他和战衍小上一届。当年他们三都是在学校认识的,一路走到现在,相互之间的了解和信任和一般的朋友不一样。 顾宜修因为早年抑郁症的缘故,并不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心中真正承认的朋友都不超过五个,魏立夏和战衍就是最重要的两个。 在商言商,在顾宜修找人接收他公司CEO的位置时,苏靖临建议他不要找朋友,因为在商业关系中,友谊这种东西很可能会变质。 顾宜修却坚持找了战衍,因为苏靖临不知道,他和战衍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他治疗抑郁症的心理诊所。 战衍的妹妹因为抑郁症的缘故跳楼去世了,那之后的第二年,他们在学校意外结识。 有些信任,不是仅仅基于友情,他们见识过对方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哪怕是作为一个商人,顾宜修明白他要找的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比战衍更合适。 那是一个还没成年,就能用不宽厚的肩膀撑起家庭的人,他能十年如一日的照顾患病的妹妹,在妹妹出事之后,再悲伤痛苦,都能很快再坚强起来的人。 顾宜修觉得,公司交给他,他会很放心。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击垮战衍。 “我是说,战哥说要亲自来见你。”魏立夏笑嘻嘻地说。 顾宜修皱眉,“让他别来。” 魏立夏:“……为啥,你们也快一年没见面了吧。” 顾宜修慢条斯理地说,“来了也没空接待。” “老大,你这整天在家,那里没空啊,真没空的是战哥好不好。”魏立夏没好气地说,作为CEO,管理着三家公司,战衍是真的非常忙,不像顾宜修这样能够整天宅着睡到自然醒。 顾宜修认真地看向他,“最近很忙。” “忙着干什么,野城的图也不着急,期限拖到明年夏天都没问题,之前请的那批商业画师还是挺靠谱的……” “谈恋爱,所以没空。” 魏立夏:“……………………” 要不要这么见色忘友?你和战哥都快一年没见了啊!! 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太不靠谱了吧! 就在这时,顾宜修看到自家那栋楼的楼梯间阶梯下,站着一个人,她迎着夕阳站着,看到他来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带着纯粹明亮的快乐。 “顾宜修!”她叫。 顾宜修把手中的袋子塞进了魏立夏怀里,因为买的有点多,魏立夏本来就拎着俩袋子了,这被一塞,沉得他差点没站稳,“喂!” 然而,顾宜修理也没理他,大步向前,一下子将那笑着叫他看他的女孩子抱进怀里。 她刚洗了头发,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清爽,湿漉漉的碎发贴在微红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 “今天下午社区清理楼道呢,头发有些脏,回来洗了一下,看你买菜没回家,就下来看看,”许嘉容笑着,“想不到刚好看到你。” 顾宜修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她脖子上,不顾她头发还湿着,裹住了她的发,“你这样吹风要着凉的。” “没事。”许嘉容抓住他的手,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闪了一下,嘴角一直弯弯的,“你的手有点冷啊,上去吧?” “嗯。”他牵住她的手往楼梯间里走。 在谈恋爱的人眼睛里,除了对方,大概是看不到别人的。 背后一个人拎着四个袋子的魏立夏:“……” 要瞎了要被闪瞎了,而且,好他妈重啊啊啊啊! 什么见鬼的塑料兄弟情啊! 15.CH.15 等魏立夏气冲冲地跟上来时,许嘉容才看到他,她惊讶地看了顾宜修一眼,顾宜修告诉她,“这是我的秘书,魏立夏。” 许嘉容看着魏立夏一个人拎着四个袋子,十分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拎两个吧。” 顾宜修眼神扫过,魏立夏立刻机灵地说,“不用了嫂子,反正有电梯,也不太重。”然后幽怨地看了顾宜修一眼。 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嫂、嫂子?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我买了不少东西,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你不用在意他,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还有,小妹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发现你这声“喂”有多娇软,连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有些酥麻啊。不过这男人是不是纯情了点儿,居然也脸红了? “姐姐,这是我的男朋友。”许嘉容终于小小声地说,脸蛋依旧红红的。 许嘉言扯了扯嘴角,“嗯,爸妈知道吗?” “……知道。”虽然那个知道并不是这个知道,他们觉得是的时候,其实还不是呢。 “哦,”她拍了拍许嘉容的脑袋,一米六五的许嘉容在一米七二的许嘉言面前还是很小鸟依人的,“你开心就好。” 完全不像许泽安和沈梅当时那样担忧。 在许嘉言看来,谈恋爱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只要许嘉容开心,旁人根本不该去管。 许嘉容露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我很开心。” 顾宜修看着她,也露出温柔的微笑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魏立夏赶紧一步闪出。 他简直要窒息了,因为他家老大绝对是被魂穿了啊!!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大! 人家还没向你介绍呢,有这么脸皮厚的吗直接叫人家“大姐”,魏立夏觉得这位“大姐”估计还没他家老大年纪大呢,叫得这么自然居然不害臊吗? 这绝对不是那个不愿意和人往来轻度社恐整天宅在家里的老大! 这么厚脸皮的人是谁,他不认识! 许嘉容跑过去开门,顾宜修看向魏立夏,“还不快来帮我拿东西。” 魏立夏:“……” 好嘛,对待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姐姐就如同春风般温暖,对待他这个朋友如寒冬般凛冽? 太过分了! 等战哥到了,他一定要告状,老大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老大了。 魏立夏垂头丧气地想着,然后乖乖上前去帮顾宜修拎东西。 许嘉容让许嘉言先进去,走过来说,“把菜先给我,你和魏先生有事儿可以先聊着,一会儿我叫你吃饭?” “不然我来帮你吧?你和你姐姐也有话要说吧。” “没关系。”许嘉容轻轻说,“你先回去,一会儿来吃饭就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许嘉言来了,顾宜修还在她家的话,总觉得有点儿害羞。 “嗯。”顾宜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失落地答应下来,还是准备先回去。 许嘉容却敏感地发觉了他的情绪,在他转身的刹那拉住了他的手,飞快地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你想吃什么?” 顾宜修刚才的那点儿失落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什么都好……我喜欢吃甜的。” 比如刚才那个落在他唇边的吻一样的。 甜甜的。 他最喜欢。 16.CH.16 许嘉言已经进去了,没看到这俩在门外又秀了一波恩爱,魏立夏麻木地站在旁边,内心只有两个字:呵呵。 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谈成他们家老大这样的,真没见过。 ……两个人几乎每一根头发都恨不得表示那么喜欢对方……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魏立夏放下东西,“老大啊,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哼,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17.CH.17 许嘉容不敢说话了,许嘉言十分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妹妹谈个恋爱怎么都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看着自家妹子这脸颊微红的娇美脸蛋,想起她家邻居那张十足招人的长相,她又觉得能理解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本质就是看脸。 这俩不管怎么说,论脸的话,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偏偏又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脸蛋红红的,她忽然想起,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等她回身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的方向一致,同样走进了这个楼梯间。 他的个头太高,面相也有点凶,许嘉容几乎是忍不住稍微往后缩了缩,见他在电梯中都绅士地离她好几步的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楼?”她礼貌地问。 “16。” 许嘉容诧异了,十六层?她不认识,难道是来找顾宜修的,这都几点了,这会儿来找顾宜修? 尽管如此,她仍然默默地只按下了一个16。 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电梯一到,魏立夏就扑过来,“战哥!” 许嘉容笑起来,“果然是认识的啊。” “想不到这么巧刚好和嫂子你碰上了啊。” 这“嫂子”的称呼一出来,许嘉容立刻又面红过耳,她的脸皮确实太嫩了一些,还没法坦然接受魏立夏这样叫她。 不一会儿,顾宜修也走了出来,和魏立夏的惊喜不一样,他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来了。” “当然有事找你。”那个高大男人口吻平淡,“公事,很急。” 这来人自然就是战衍。 顾宜修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着急的事,战衍应该不会这会儿来找他,于是他点点头,对魏立夏说,“你先带着战衍到客厅坐,给他泡杯茶吧。” 今天外面很冷,战衍穿得不厚,应该是直接开车过来,这会儿楼下早已经没有了车位,他的车大概停得比较远又走过来的,脸色被凛冽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白。 “好。”魏立夏拉着战衍进门。 许嘉容见顾宜修还站在这里,轻声说,“你也赶紧去吧,都这么晚了还来,估计是真有急事。” “嗯。”顾宜修答应了,却没挪动步子。 许嘉容低下头去,脸渐渐又红起来,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去呀。” 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宜修抓住了她往他身上推来的手,她想把手收回来,却让他紧紧握住了。 她脸颊绯红,横了他一眼,“快放手,你同事还等着你。” “这就去。”他说,却故意一使劲,许嘉容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落入了他的怀里。 她撞在他柔软的羊毛衫上,微微气恼,抬起头来,“喂!” 顾宜修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忍不住闭了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羞涩到根本不敢看他。 “他、他们还在等你。” “让他们等。” 已经给战衍倒了茶跑过来看顾宜修咋还不来的魏立夏站在门后:“……” “许嘉容,晚安。” “晚安,顾宜修。” 18.CH.18 等顾宜修走进客厅的时候,战衍已经将风衣脱了下来, 室内因为地暖的缘故温暖如春, 他喝着茶, 面容有些疲惫的模样。 和顾宜修的俊美优雅不一样, 战衍高挑健硕, 面容冷峻轮廓分明,充满阳刚气质,一双眼睛明若星辰凛冽凌厉, 显得极亮,一般人与他对视, 总是很快败下阵来情不自禁地移开视线。 正像魏立夏说的那样,战衍是很忙的, 顾宜修将三家公司丢给他,这是对他的信任, 战衍既然答应接下, 就一定会做好。 所以, 他对公司付出的心力是毋庸置疑的,自然不可能清闲。 “既然很累的话,真不用急着过来,到底是什么事, 电话里不能说吗?”顾宜修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和战衍虽然快一年没见面了, 但每周都会进行至少一次电话会议, 有什么事会着急到让战衍这样急匆匆地亲自走一趟? 顾宜修虽然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板, 却也没真的完全丢下公司不管。 战衍深深吸了口气, “你是不是不爱看新闻?” 顾宜修一怔,随即说,“不是不爱看,是自从不干CEO之后从来不看。”以前没办法,肯定还是要看财经新闻了解商业动态的。 战衍:“……” 魏立夏坐在一旁,却忽然“啊”地一声,“不会吧?” “看来立夏你还是看的。”战衍冷冷说。 顾宜修看着两人,“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战衍皱眉,“一周前,你母亲到过公司,问我你的下落,因为你和我特地说过,所以我当然没有告诉她,她当时有点生气,我没放在心上。” “然后?”顾宜修眯了眯眼睛说。 “然后,这是今天的新闻。”战衍打开手机里的财经新闻APP,递给顾宜修。 顾宜修扫了一眼,然后从容地递回去,“哦。” 战衍皱眉,“真的没事吗?” “当然会没事,”顾宜修耸耸肩,“苏家这一代好几个男孩儿呢,再说我又不姓苏,这苏蒋两家联姻关我什么事。” “那蒋家的蒋盛玫看上的人是你。”战衍陈述事实,“而且现在苏家的掌权派是你的母亲苏靖临。”她的几个兄弟已经废物到几乎被她排挤出了权力中心了。 顾宜修冷笑,“算了吧别开玩笑,那天我被我妈骗过去,发现是相亲之后转头就走,她顶多见过我一面,我连话都没和她说过。” 魏立夏看着顾宜修那张招人的小白脸,心想苏家这一代的那几个……论长相集体被你吊打啊,也难怪人家要联姻,也想挑个最好看的。再加上,不管顾宜修是姓顾还是姓苏,现在苏家是他妈说了算,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老大又没同意过这事儿,而且新闻里只说了是苏蒋两家联姻,并没写名字。” 战衍缓缓说,“所以宜修你最近三个月都好好待在这儿别露面,订婚宴在三个月后,只要那之前你妈一直找不到你,联姻的肯定只能是别人。”新闻没写名字,肯定是留有余地的,“不然以你那位母亲的强势,可什么都说不定了。” “我知道。”顾宜修冷冷说,“就算她找到了我,联姻的也只能是别人,从小到大,她想要掌控我的生活,哪一次成功了?” 应该说是从来没有成功过,他有丰富的和他妈斗智斗勇的经验。 现在不过是懒得和她计较而已。 顾宜修也有些厌烦,苏靖临苏女士小时候给他带来了最大的梦魇,同时也没有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当然,她尽力保证了他的物质条件,自己也是呕心沥血才重新站起来。 他从不恨自己的母亲,也很理解她,但要说和她有多少感情,还是算了吧,他们之间根本不是正常的母子关系。 尤其苏靖临苏女士一向是个很强势的人,应该说是非常强势,她在回到苏家开始真正掌权之后,这种掌控欲更是达到了巅峰。 所以,顾宜修躲到了这座三线城市,距离住得最近的大伯一家,都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还有一件正事,”战衍说,“新策划已经差不多了,主程序你什么时候开始写?” 顾宜修点点头,“回头策划案再给我看一下,最近我给野城收完尾之后就开始。不过我只写一个新游戏的框架,到时候公司的程序员需要都动起来了。配合的玩具设计我已经有了腹稿,到时候图纸先给开发部那边,试着先给我做一批样品出来。” 真正进入工作状态之后,这个顾宜修可不再像是平时那个宅在家里发呆画画的顾宜修了。 能够在他这么年轻的时候,拥有这么一份家业的,可绝不可能是个只会躲在家里的宅男。 在顾宜修说话的时候,魏立夏非常有职业素养地掏出了工作用的ipad,将顾宜修说的几点都记了下来,作为秘书,他必须要了解顾宜修的工作进度和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包括和公司那边的部门对接。 三人就工作又聊了一会儿,详细谈了谈接下来几个月重点需要做的事。 战衍的茶凉了,魏立夏又给他添了一杯。 “实话说吧,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着急过来,我可不信是为了什么苏蒋两家联姻或者是新策划的事。”顾宜修在工作的事谈得告一段落之后才说。 战衍略皱了皱浓黑的眉,“你什么时候也好奇心这么重了?” “这和好奇心有关系吗?你来找的人是我,我当然想知道为什么。” “别自作多情了,和你无关。”战衍说。 顾宜修挑起了眉,“战衍我告诉你,你要是对我女朋友有但凡一点点不轨之心,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弄死你。” 战衍:“………………” 魏立夏:“………………” “你想太多了。”战衍没好气,“我对你的小女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你既不是因为我,又不是因为我女朋友,那你这么急匆匆坐飞机赶过来的原因是什么?”顾宜修可不好说服,“魏立夏,你到底和他说过什么话?” “啊?就是老大你谈恋爱了闪瞎我狗眼啊,哦对了,还说你在电梯里超自然地叫‘姐姐’这件事哈哈哈哈哈。”魏立夏翻了翻微信的聊天记录说。 “你和他说过我女朋友的名字?”顾宜修心中一动。 “我看看……呃,提过一次。”是战衍问起,他就把许嘉容的全名告诉了他。 顾宜修拖长了调子,“哦——” 以他聪明的头脑,已经明白了。 魏立夏抓抓头,“老大,能不能说明白点?”他不敢问战衍,只能问顾宜修。 顾宜修却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问你家战哥去,你不是和他好得很,事事汇报吗?” 魏立夏:“……” 啧啧,许嘉言来的时候是六点多一些,大概也就是那时候,魏立夏和战衍说起了这件事。 就是那时,他已经上了车往这里赶了吧?论车程,还真是一点都没耽搁才在这个点到了。 原来,他是因为许嘉言。 之前许嘉言告诉许嘉容她见过顾宜修一次,顾宜修大概没注意她,其实并不是。顾宜修,还真知道她是谁,留学生的圈子不大,许嘉言在其中,算得上是个名人。 再加上战衍的缘故,想不知道都难。 毕竟这世上能在那种情况下美人救英雄打跑两个高大劫匪的,大概只有许嘉言了。 他那一声“姐”叫得十分心甘情愿,丝毫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但是顾宜修从未想过自己和许嘉容会有这样的缘分。 那么巧的。 “真可惜,你来了,她却走了。”顾宜修站起来的时候,似笑非笑地说。 战衍缓缓开口,“我见到她了,不过好像她没认出我来。” 顾宜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很正常啊,当时黑灯瞎火,你还被打得缩成一团,她能认出你来才怪!” 在国外的某些地区,天黑后不能独自出门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矩。那天战衍也就是到楼下买个东西,他住的地方治安不大好,被三个戴兜帽的高大青年围住试图抢劫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许嘉言和朋友刚好路过,她那群朋友中有两个男性一个都不敢过来,还是她看到被抢劫的也是个华人,冲上来干脆利落地打跑了两个,救战衍脱了困。 “要我说,你是真怂。”顾宜修一本正经地说。都辗转打听到了人家姓谁名谁了,居然都没勇气去追。 战衍冷冷看着他,哼了一声,“二十九岁之前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母胎solo有什么资格说我。” “可是现在我有女朋友,你没有。”顾宜修得意洋洋。 魏立夏捂脸,不想看两位大哥幼稚地吵架了。 顾宜修指了指旁边,“那边有客房,你俩可以一个睡客厅一个睡房间,随便挑,我要睡了,明天两个都给我麻溜地滚,明白吗?” 魏立夏:“……” 为啥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会被炮火波及? 第二天,战衍来了又走了,魏立夏也乖乖回了公司,顾宜修的世界又清静下来。 许嘉容给他留了早餐,说好的豆浆,还有热好的包子煎好的荷包蛋,以及一张小纸条,“今早加班,先走啦。嘉容。” 她送来早餐的时候顾宜修还没起床,开门的是迷迷糊糊睡在客厅的魏立夏,她很贴心送的早餐是三人份,等到顾宜修起床的时候,看到那两个混蛋只给他留了半杯豆浆半个掰开的包子,只有荷包蛋是完整的一个。 “哼,滚了就好。” 没吃饱的话,他还可以拿嘉容做的饼干来填肚子。 许嘉容今天确实需要加班,七点半就到了单位,一天之计在于晨,创建这种活儿,早上干总比晚上干好。只是冬天的早上太冷,大家在办公室躲了一会儿风,等到太阳上去了点,才出去巡查社区。 老小区一向是很有人情味儿的,太阳初升,已经十分热闹了。 走出来准备去晨练的阿姨大爷,急匆匆准备上班的年轻人,或者是朝气蓬勃正要上学的孩子们。 早餐店的门口排起了长龙,热腾腾的雾气里,人们一边和熟识的老板聊着天,一边接过自己的早饭,小笼包、油条和豆腐脑为主打,加上饭团、蒸饺、炸糕和麻团,香气飘过来,许嘉容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路上总是不去缺人和她打招呼的,她一边将一个垃圾桶的盖子翻上去,一边笑盈盈地回应那些热情的声音。 这凛冽寒冬的早晨,硬是透出热乎乎的暖意来。 “许嘉容。”忽然有人叫她。 她回过头去,“啊,你是小赵,陈警官没来么,你来这儿做什么?” “买早餐。”他轻轻说。 许嘉容“哦”了一声,“我那边儿还有事,下回见。” “下回见。” 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留下赵睿英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其实要论过分,许家人做得可比他还要过分。 他为什么休学两年,这对于圈子里的人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赵睿英以前是个多嚣张恣意的人,现在却硬生生成了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当年连骨头都被许嘉言一棍子打断的时候,如同彻底打碎了他的骄傲,连入伍都是靠着关系才进去,到最后只能无奈地退出,到底,还是给了他一些一生都无法治愈的隐痛了。 然而,她却好似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活得那样幸福快乐,这让他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失落。 她不认识他。 是啊,虽然那时他与她见过几次,但每次她都低着头,几乎不看他,那天又是临近天黑的时候,她没看清自己也是正常的。 然而,赵睿英仍然有些失落。 他只是想吓一吓她而已,谁知道会出事啊。 那时年少轻狂,她又是个很漂亮的、怯生生的,看着很好欺负的小姑娘。 他真的,没有想让她出事的,也幸好并没有真的发生不可挽回的意外。 赵睿英知道他该离开了,如果被许家人知道她调离了那个社区,他仍然找上门来,无非是两种结局,让她辞职离开,或者再给他一次教训。 扯了扯嘴角,他拎着早餐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就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睿英你是不是疯了!爸爸给你安排进大企业你不去,偏要当什么小民警,别告诉我你真要再去招惹许家那群疯子!” 因为那件事,受伤的可不仅仅是赵睿英,那许泽安和沈梅又哪里是好惹的,赵家渐渐被排挤出了圈子,家里老爷子去世之后,更是只能弃政从商,如果不是早年还有一些人脉在,恐怕早就不能与以往相比了。 所以,赵家其他人,可一点都不想赵睿英再去摸许家的逆鳞。 “我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的岗位,凭什么不能做?”他淡淡说。 那边冷笑,“一个月四千的死工资,你能养得起自己吗?可别开玩笑了。” “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开玩笑。”赵睿英不想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早年他还内疚过因为他的原因,赵家才会退出政治圈子,后来才知道,自家手头上本来就不干净,急流勇退好歹还留有当年的人脉,否则只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 许嘉言报复赵家所有人,他们又转头将伤害转嫁到自己身上,不然他怎么会休学两年?那点儿愧疚之心早就已经不见了。 赵睿英刚挂断电话没多久,宁锐那边就接到了电话。 “嗯,没关系,当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关系,好的,再见。”宁锐冷笑一声,“这赵家越来越不像样了,那个企划案我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穿着套裙的女人,在这种天气下穿这种正装说实话就算外面套上羽绒服,出去还是冷的,毕竟腿上只穿着丝袜。 “副总,我觉得您还是尽快回去主持大局,这个案子比较重要,交给秦经理……”她说。 宁锐摇摇头,“我既然请了秦喻就要相信她的能力,这件事你不要管了。高秘书,最近没有什么事的话不用经常来找我,强调一下,现在我正在休假。” 高秘书有些不理解,这个三线小城市又没有什么著名景点,谈不上山清水秀,空气也并不算很好,为什么副总偏偏要挑这里度假? 而且很奇怪,前些年副总简直是工作狂魔,作为他的秘书,她经常要加班到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累得几乎要进医院,现在他却忽然就闲了下来…… “爷爷身体怎么样?”他又问。 高秘书老老实实回答,“还是老样子,公司的工作基本已经都交给了总经理。” 宁锐嘴角微微弯起,是啊,如果不是这几年他努力帮着他父亲将位置稳固下来,怎么可能享有这样自由的休假。他的父亲在祖父的三个儿子中能力并不出众,宁锐却是祖父亲自带起来的接班人,如果没有宁锐,宁琥根本没办法坐稳总经理的位置。 现在宁锐已经掌握了公司11%的股份,即便是宁琥想要动他都很不容易了。 短短六年,这是他不顾一切尽力一搏的结果。 宁锐向来是个现实主义者,他相信想要什么必须要自己去争取。他知道大学的时候不可能和许嘉容有结果,所以果断抽身离开,认清自己之后,就迅速开始为将来计划,为自己能够和她在一起扫清障碍。 必须要没有人能阻止他,没有人能为难她才行。 他从不毫无计划地去做一件事,也不想伤害到许嘉容了再去战斗,提前将一切都做好了,他这几年的辛苦并不算什么—— 只要许嘉容现在能和他在一起,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不会有任何烦恼找的事上她,不会有人能够去为难她,不用强求她去适应宁家复杂的生活。 他想让她像大学的时候一样,温柔甜美,笑容清澈。 宁锐在这六年里拼尽一切,只是想拼一个未来,盖起一座坚实的房子。 只是为了让许嘉容能不受任何风雨侵袭。 撑过了所有的艰辛痛苦、疲惫孤独,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不能放弃。 “高秘书,你给我打听一些消息。” “副总您说。” “我需要认识一些……许家的熟人。” “许家?”高秘书想来想去,没想到哪个许家。 宁锐将许泽安的情况说了,高秘书十分惊讶,这可和他们混的绝不是一个圈子了。 “副总,这恐怕不太容易。” “我知道,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 高秘书点点头,“好的副总,我尽量。” 宁锐看向落地窗外慢慢阴沉下来的天色,总觉得满心不安。 “没关系的。”他轻轻说。 不管做什么,他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会。 许嘉容也看着阴下来的天色,担心地想着该不会又下雪吧?这两天还挺冷的,真说不准。 “哎,嘉容,圣诞节有计划吗?”王媛媛凑过来说。 “还有好几天才圣诞节吧?” “这周五嘛,晚上要不要一块儿去吃饭逛街?” 如果是平常,许嘉容早就答应下来了,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事,但是想到顾宜修,她就迟疑了。他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呢……好像情侣都会一起过的? 她这一迟疑,人精似的王媛媛立刻叫起来,“嘉容,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许嘉容的脸立刻就红了,却没有反驳,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下可是引来了全部同事的八卦视线,“谈恋爱了?男朋友哪里的啊。” “我们嘉容的对象,肯定是高富帅咯,不然怎么配得上嘉容。” “哎,说起来以前星启社区的小汪还想追我们嘉容来着。” “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许嘉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聊着聊着就又偏题了,孔春晓朝她看来,“有时间叫过来让咱们这些老姐姐看看。” “嗯。”她答应下来,笑着说,“什么时候请大家吃饭好了。” “总归是定下来的时候这顿饭跑不掉的。”任主任也笑眯眯地说。 上午该干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到下午社区就要松散许多,大家该做自己条线工作的做条线工作,该走访的下去走访。 许嘉容原本在春桥社区做的是未成年人和共青团工作,还要兼做创建的台账。转去新岳又转回来之后,条线暂时还没回到她手上,倒是网格高书记说了原本她的网格还给她。 她的网格区距离社区很近,走过去两栋楼的距离,就到了她的那片儿。 “崔奶奶,这太阳都没啦,回家去吧。”她看到坐在躺椅里盖着毯子的老太太昏昏欲睡,“外面凉,小心冻着了。” 许嘉容蹲下来,看着老人柔声说。 这位崔奶奶其实楼上有房子,一个人住着一百来个平方,房子很不小。但是她是个子女在外地工作的空巢老人,总是很寂寞,于是自己搬到了车库来住。 楼上连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可怕,车库前边儿不远有个小小的全民健身体育设施,她只是想看看人来人往,热闹一些。她喜欢冬天拿把椅子坐在外面晒太阳,住在只有十几平米的车库里,反而更舒适。 许嘉容和她很熟悉,没事儿的时候,会陪着她晒一会儿太阳。年底和节庆日的时候,会有慰问,平时她要有事儿,偶尔也会来找许嘉容帮忙。 “哦,小许啊……”崔奶奶慢吞吞地站起来,“我想着说不定还会出太阳呢。” “我看了天气预报,应该不会啦,晚上可能会有雨夹雪呢。” 她只希望是雨,可别再下雪了。 帮着崔奶奶将椅子搬回车库里去,崔奶奶抱着毯子笑眯眯地看着,忽然说,“小许啊,还好你回来了。” 许嘉容一怔,笑起来,“嗯。” 她也觉得回来很好啊。 在片区转了一圈,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快下班了,大家聊着天,许嘉容渐渐开始心不在焉。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想要回家。 顾宜修自己在家,午饭吃了什么?他还是叫的外卖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好。 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归心似箭。 到了时间打了指纹,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去。 王媛媛朝着孔春晓挤挤眼睛,“哎呀,这谈了恋爱的人呐就是不一样——” 许嘉容顿了下脚步,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羡慕嫉妒恨啊,你也找一个去呀。”孔春晓帮着许嘉容。 大家就又笑了,王媛媛比许嘉容还大上一岁,相亲几次都没结果,听到孔春晓这样说,王媛媛长吁短叹,“这世上的好男人都快死绝了,我的要求也不高啊,只求找一个不渣不贱脑回路正常的适龄男青年,怎么就这么难呢?”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起来,“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 “借你吉言哈。” 是呢,几天之前,许嘉容自己都想不到,她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嗯,他喜欢吃甜的呢,要不然再去买点材料,回去烤点蛋糕,或者做点巧克力应该都好…… 啊,还有一点,他不吃芹菜。 对于喜欢的人,总是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她喜欢顾宜修,就会记住他说的话,记得他的那些小习惯,爱吃的不爱吃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包括他总是爱穿黑白灰三色的衣服,偏爱细小菱格,他似乎会画画,她见过他手指上沾染的油彩。 哦对了,他告诉过爸爸妈妈。 他是一个玩具设计师。 真梦幻的职业呢。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他哪里都好。 正如现在的许嘉容看顾宜修。 到家的时候略微起风了,看来真的要像天气预报说的,晚上会有雨雪或者是雨夹雪。 她将车停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因为风的缘故,不知道哪里有怪怪的尖锐的声音传来,她加快脚步,根本不敢看四周,直直往电梯的方向冲。 如果是夏天或者是春秋天,她其实更愿意把车停在外面,哪怕有地下车库的车位。但是冬天就不行了,车在外面容易冻坏,不比地下车库里好。 独居的许嘉容胆子不怎么大,地下车库总有点儿阴森森的,连地下车库的电梯那里,也要比楼上楼梯间里的陈旧的样子,偶尔还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墙角。有一次她看到一个破旧的沙发放在地下车库电梯外的角落,沙发上偏偏还有个破破烂烂的娃娃,简直看一眼就是心理阴影。 今天这样的坏天气,地下车库就更吓人了。 “嘉容。” 她猛然间抬头,看到顾宜修站在电梯那里,正微笑着看她。 他里面穿着睡衣,外面套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脚上踩着厚厚的棉拖鞋,看着很暖和。 只是站在那里,笑着看过来,许嘉容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迅速被填满了,酸酸涨涨的,又令她忍不住就弯起唇角。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他张开手臂,她扑进他的怀里。 “谢谢。”她闷闷地说。 顾宜修搂着她,想到刚才她那警觉娇怯犹如小鹿的模样,一双眼睛格外大而明亮,看到他的一瞬间迸发的惊喜令他的心跳失了绪。 站了一会儿,他慢慢才平缓了自己乱跳的心脏。 两人进了电梯,许嘉容抓住他的手,才发现顾宜修没有她觉得的那么暖和。 他的手是冰冷的。 “等了我多久?” “也没有多久。” “骗人!” 她平时都是五点下班的,今天拐到超市去买了点儿材料,少说耽搁了二十分钟。 顾宜修如果按照平时下班的时间来算,肯定会早早就下到地下车库那里了。 比起温暖的家,地下车库一直是阴冷阴冷的,那地方……待着可绝对不舒服。 许嘉容握住他没有温度的手,低下头轻轻哈了口气,觉得心都柔软起来,“下次不要傻等,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温暖的气息拂过他本来因为冷没什么知觉的指尖,似乎有一瞬间触碰到了她的唇。顾宜修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缩手指,因为觉得从指尖到心脏都是一阵酥麻。 这种陌生的刺激令他耳朵都红了起来。 明明许嘉容并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替他暖手而已。 “嘉容。” “嗯?” 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顾宜修伸出手去,拿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 许嘉容的唇一下子就变得嫣红如血,他的指尖微凉,让她感到自己的唇太烫。 抓住了他做坏的手指,她的脸颊也染上一层薄红,“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耍.流.氓哦。” 说是这样说,口吻却带着软软的娇嗔,他笑起来,“真的吗?” “坏蛋……”她横了他一眼,他的手指还掌握在她的掌中,忍不住往前一探,轻轻咬了一口顾宜修那十分好看的修长手指。 顾宜修倒吸一口凉气。 正好在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十六层。 许嘉容毫无所觉,拎起她买的东西,“昨天你买的好多菜都还在呢,今天都不需要买什么了。”她欢快地说,准备去开自家的门,“嘀嘀嘀嘀嘀嘀”按好了密码,“对了,今天你想吃什么?这次可没别人在了,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然后,就一下子被顾宜修从背后抱住了。 许嘉容咬着唇,脸蛋红红的,“干、干什么?” 也幸好这一层只有她和顾宜修两户人家,不用担心会有别人看见。 不然她可不好意思在大门就这样和顾宜修没羞没臊。 “许嘉容。” “嗯?放开我啦,这都几点了,我还要做饭呢,赶紧说,想吃什么?”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忍不住软下来。 我想吃你。 顾宜修在心中说。 他放开她,“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许嘉容点点头,先进了门,“你可以先回家等一会儿,要吃饭了我来叫你吧?” “嗯……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许嘉容转过头来,“什么东西?” 他送了她一个趴在那里足足有两米长的毛茸茸的白猫玩偶。 “这也是你设计的?”许嘉容抓着往后别去的猫耳朵问。 “嗯。”顾宜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设计的第一个玩具,卖得不好,一共只卖出不到一百件,不过我很喜欢它。” 许嘉容笑起来,喜滋滋地说,“谢谢,我也很喜欢。” 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欢。 “那我去做饭了哦。” “好。” “我去了。” “嗯。” 许嘉容刚刚转过身,又被顾宜修拉住了手。 “喂,我真的要去做饭了。”她好笑地说。 “我陪你。” “好呀。” 夜色渐深,外面飘起小片的雪花,却根本无人发觉。 有人相伴,那些过去,终究成了过去。 室内,正是温暖如春。 19.CH.19 “咦,真的是雨夹雪啊。” 先是飘了点儿雪花, 最后果然下起雨来。 许嘉容将饭菜端上桌的时候, 噼里啪啦的雨点儿打在窗玻璃上, 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儿。 今天做了鱼香肉丝, 还有夹着鲜肉的藕饼, 一盘子凉拌菠菜,再加上热乎乎的萝卜玉米排骨汤。 两个人吃饭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许嘉容却不由自主地做得丰盛起来。 鱼香肉丝是顾宜修喜欢的口味, 酸甜可口,冬笋和胡萝卜都很新鲜, 在入味的同时,还保留着独有的爽脆口感。藕饼用油炸过, 却并不过于油腻,一口咬下去莲藕的清香和鲜肉的浓香结合在一起, 再加上油炸带来的独特口感, 只吃一口就让人欲罢不能。 凉拌菠菜用了麻油和醋, 香浓清爽,酸中带咸,却无比清口。萝卜排骨汤炖得醇厚喷香,排骨都是小仔排, 再加上软软的白萝卜, 甜甜的玉米, 正是恰好到处的美味。 自从和许嘉容在一起之后, 顾宜修觉得自己每一顿和她一起吃的饭, 都幸福得像天堂。 这边刚吃完,恰好许嘉容的电话响了,顾宜修非常自觉地开始收拾碗筷。 “喂,周茜?” “容儿啊,大学老乡会要组织聚会呢,你来吗?” 许嘉容一听就不想去,以往她都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一定要去吗?” “虽然不是一定,但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好无聊啊……”周茜无奈地说,“我无奈之下被绑上贼船已经答应了要去了,听张涛说就吃个饭,而且是中午,要不咱们就当聚一下,吃完刚好一块儿去逛个街?” 许嘉容想了想,她和周茜也很久没见了,也不能说为了一个宁锐以前的同学都不联系了吧?除了周茜,老乡会里还是有几个人以前和她的关系挺好的,毕业之后许久没见,刚好是个机会。 再加上,她恋爱了呢。 这种满满的幸福感,令她似乎自信了一些,不再对这些场合感到太过畏怯。 “好吧,什么时间?” “这周六,圣诞节的第二天。” 许嘉容答应下来,和周茜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走到厨房,靠在门边看顾宜修洗碗。 他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像是女孩子一样秀气,只是比她的手要整整大上两圈。 “怎么了?”顾宜修将盘子放在许嘉容家造型漂亮的碗架上,回过头来问。 许嘉容盯着他的手让他一阵不自在,想起之前她轻轻咬他的那一下,一时间心中有些躁动。 她却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而想起刚才周茜的电话,“顾宜修,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吧。” 顾宜修心中一动,“圣诞节么……” 在国外的时候,圣诞节是很重要的节日,不过那时候顾宜修朋友不多,这个日子没什么特别。回国之后就更谈不上了,国内圣诞节可不是公休日。 不过即便是他不过,也知道对于国内的年轻人来说,这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尤其是对于UN年轻情侣而言。 “好,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许嘉容喜滋滋的,“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顾宜修,你说想去哪儿玩?” “这个要等我想一想。”他笑起来,“第一个啊……有点重要呢。” 许嘉容笑着说,“我会烤一点苹果派,对了,你喜欢吃苹果派吗?” “当然。” 顾宜修洗好了碗,擦干净了手,走过来拉住许嘉容的手时,她又忍不住红了脸。 一般情况下谈恋爱是怎样的? 总归不会是像他们一样才谈几天就能自由出入对方家的吧?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雪已经完全不见踪影,淅淅沥沥的雨声使得夜晚显得更加寂静起来。 许嘉容现在既想一直和顾宜修待在一块儿,又羞涩地不想和他在这种雨夜里独处。 这种矛盾令她满心甜蜜又带着一丝令她颤栗的惶然。 “嘉容。” 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半抬起头,眼睫微微翕动着,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明媚娇羞。 顾宜修苦笑,“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许嘉容“啊”地一声,“这就要回去吗?” 再不回去不行了啊……尤其在她这样看他的时候。 她似乎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魅力。 “嘉容。” “不要一直叫我的名字啦。”她嘟囔说。 然后,一个吻就落下来,堵住了她的抱怨。 “我想叫你的名字。”每次听到我叫你的时候,你总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弯起唇角,说话的时候总是软软的轻轻的,那么温柔又带着微甜的娇憨。 很可爱。 可爱到让他每次都很心动。 顾宜修回去了,他关上门,深深吸了口气,决定去洗澡。 他忽然开始相信他好友中唯一一个算得上花花公子的家伙说的一句话:“在恋爱里只有纯情的女人,纯情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纯情这种东西……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男人,果然都是坏蛋。 许嘉容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洗完澡将那大大的猫玩偶抱到床上,躺在它绵软的身体上,忍不住滚了两滚,试图将燥热的脸蛋降降温。 明明刚刚分开,她就拿起手机又想和顾宜修说话了。 一个隔壁的距离,真的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不行不行,许嘉容,你要矜持一点。 可到最后,仍然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明天一起吃早饭吗?” “好,你做什么我都喜欢。”那边一秒就回复了。 许嘉容捧着手机笑得像个傻瓜。 哪怕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只是看着微信上他的头像他的背景他刚才发的每一个字,就觉得很高兴。 最后,许嘉容捧着手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宜修还没睡,他神采奕奕地盯着手机,发现许嘉容那边没有了反应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又打开了另一个微信聊天窗口。 “在吗?” “你居然会找我???”对方显然十分惊讶。 “我不能找你吗?” “……知道现在是啥时期不,我要是现在向姑姑报告你就完了。” “去啊,难道你能让我妈顺着网线爬过来抓我吗?” “顾宜修,你还是这么讨厌。” “呵呵。” 微信那头的家伙叫苏柏兰,别看名字秀气得像个女孩子,其实长得浓眉大眼高挑健硕,是长辈眼中标准的端正长相。 事实上,苏柏兰是个圈子里很有名的纨绔,他的姑姑就是顾宜修的母亲苏靖临。 苏家这一代的孩子其实不是很成器,就连上一代,苏靖临的三个兄弟都是被她吊着打的,所以老爷子无奈之下不得不又请当初和苏家决裂的苏靖临回苏家去主持大局。 苏柏兰在这一代中排行第二,他爸也在兄弟三人中排行老二,这不上不下的位置不比老大受重视,又不如老小受宠,于是,他爸最老实,和苏靖临的关系也最好。而苏柏兰本人更是成了个不折不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完全不去插手家里的事。 顾宜修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很孤僻的,朋友也不多,苏柏兰是苏家这一代里唯一一个和他算得上是朋友的,其余两个就算了,顾宜修连话都懒得和他们说。 上次顾宜修问顾宜霏谈恋爱的事,后来才意识到顾宜霏不靠谱,她有没有谈过恋爱他都不知道呢! 这种事,还是要问经验丰富的苏柏兰才对。 顾宜修:“如果要和女朋友过圣诞节的话,应该准备点什么?” 苏柏兰:“!!!” 顾宜修:“你这是什么回答。” 苏柏兰:“你居然有女朋友了!!!” 顾宜修:“不行吗?” 苏柏兰:“……不好,我得去告诉姑姑一声,否则知情不报我会被掐断经济来源的。” 顾宜修:“能不能有点出息?” 苏柏兰:“不能。” 顾宜修:“……” 他忍不住又退出去看了一眼,许嘉容的微信确实没动静了,大约是真的睡着了吧? 苏柏兰:“好了,汇报好了,你可以继续说了。” 顾宜修:“我要和女朋友一起过圣诞节,给个攻略。” 苏柏兰:“鲜花、跑车、礼物、烛光晚餐?” 顾宜修:“具体点。” 苏柏兰:“买一束玫瑰,99朵或者999朵,开辆拉风的跑车去给她挣面子,潇洒地站跑车旁玫瑰递过去,就没有妹子能抵抗得了。再加上烛光晚餐时,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如果你不是想和她立刻结婚,可以送项链或者其他首饰,这种礼物十分保险,如果你想立刻和她结婚,这时候求婚也成。” 顾宜修:“我怎么觉得你形容的是古早偶像剧的俗烂剧情。” 苏柏兰:“俗烂又怎样,管用就行。” 顾宜修皱着眉,怎么都觉得苏柏兰说的也不大靠谱。 苏柏兰:“女朋友照片有不啦,漂亮不?” 顾宜修:“关你什么事。” 苏柏兰:“……兄弟,过分了啊。” 顾宜修:“我只是陈述事实,我的女朋友不关你的事。” 苏柏兰:“心痛,表哥你好无情。” 顾宜修:“别这么恶心,我要记得提醒一下我女朋友你是男的,免得她如果看到我和你的聊天记录误会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表妹。” 苏柏兰:“喂,嘲讽名字过分了啊!” 名字女气一直是苏柏兰心中的痛,苏家老大叫苏柏青,老三叫苏柏梓,只有他一个名字听起来像个妹子,从小到大没少被嘲笑。 顾宜修:“还有,你出的主意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苏柏兰:“什么问题?” 顾宜修:“我不会开车。” 苏柏兰:“……” 这缺乏装逼的最基本技能啊怎么办! 现在还有不会开车的高富帅吗?顾宜修就是。 其实如非必要,他都不是很喜欢坐车。虽然早就摆脱了昔日阴影,但是他没有寻常男性通常会有的对车的喜爱,在他眼里车就是一种交通工具,还是他有点儿讨厌的那一种。 以前在上海的时候需要每天去公司,最初创业他直接睡在公司。后来做大了,也是住在公司附近,然后步行。要出门的话,更愿意坐地铁,实在不行才让司机送他。 所以,跑车美男什么的,在他这里……要完成的话现在看来不大可能。 至于礼物——顾宜修眯起眼睛,项链这种东西,他可从没见许嘉容戴过,事实上她好像什么首饰都不戴。耳朵上没有耳洞,不戴项链,更没有戒指,连妆都很少化。 在他的眼里,即便是没有这些的点缀,许嘉容仍然是很美的。 不,是最美的,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她美丽。 作为一个新手男友,顾宜修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和苏柏兰聊了几天之后,他嫌弃着他的计划,却到底还是采纳了一半。 圣诞节那天天气非常给面子,晴空万里阳光正好。 魏立夏抱怨说,“老大你一个电话叫我来,就是来开个车?”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面前的方向盘,“不过这车开起来就是爽,老大你又不会开车,先借给我开呗。” “不。”顾宜修难得穿得正式了一点,修身的毛呢长风衣是战衍推荐给他的款式,穿着其实并不算很舒服。 魏立夏怏怏地说,“老大你这拒绝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就在前面了,转弯拐过去。”顾宜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导航说。 魏立夏听他指挥,到了地方把车停好。 顾宜修从他手上接过车钥匙,“好了,你可以走了。”他不会开车,但是许嘉容会啊。 魏立夏:“……” 这用过就丢啊!!在这里他只能滴滴打车回去了啊老大! 顾宜修从车里拿出一大捧玫瑰来,另外准备了十几个包装精美的苹果,这是准备给许嘉容的同事的。 他还站在原地,已经遭到了围观。 在这种拆迁安置的老小区里,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的跑车,更别说跑车旁边站着一个俊美优雅衣冠楚楚的极品帅哥,帅哥手上还有一大捧鲜红的玫瑰了。 这架势在这种地方太引人瞩目了。 许嘉容听到两个走进来的居民低声说的话时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刚才顾宜修才说马上要到了……她赶紧往外跑,看到顾宜修站在不远处时,一时间因为那耀眼的光线恍惚了一下。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令他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宜修。 他的头发往后梳去,露出宽阔的额头,那双微微上斜的眉透出几分英气,眉眼却是熟悉的精致俊美。他只是换了似乎是更符合他身份气质的衣服,那件剪裁合身的咖啡色毛呢长风衣是立领的,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薄毛衣,露出衬衫的翻领来。裤子是修身的黑色休闲裤,让平时多半时间穿着宽松睡衣的顾宜修终于显露出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和相比较他的身高略纤细的腰。 从头到脚,这个男人的线条都透着一股子画笔难描的优美。 顾宜修平时的气质就是带着一股子俊雅味道的清冷,现在不过是稍稍收拾了一下,立刻充满了一种从容的贵气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熟悉又陌生。 “嘉容。”他轻轻叫着,露出她熟悉的笑。 许嘉容一步步走过去,玫瑰的芬芳几乎要淹没了她。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松了口气。 是顾宜修呢。 是顾宜修熟悉的体温,是顾宜修的手。 顾宜修的手上指腹位置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是她熟悉的那个顾宜修。 许嘉容笑起来,“顾宜修。” 玫瑰花的气息,也变得甜蜜起来,闻起来是那种甜丝丝的香气。 香得那样熏人欲醉。 20.CH.20 许嘉容的同事们听到了消息,纷纷围观了一把她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王媛媛在一旁目瞪口呆, “这人是一样的人, 命是不一样的命啊。”她感慨。 认识许嘉容也有好几年了, 她倒是没什么嫉妒的情绪。 在不知道许嘉容家世的时候, 这条件就不是很对等, 要嫉妒的话,早就嫉妒死了,根本没法还维持着不错的同事关系。 而且, 王媛媛一开始还觉得许嘉容长得这样漂亮,脾气却那般好多少有点假惺惺, 时间长了就知道,许嘉容是真的那样的性格。 也亏得王媛媛心挺宽, 不然有个年纪差不多,样样比你好的在旁边对比着, 这心理很容易失衡的。 看看人家的男朋友, 那脸那身材那气质, 绝对是王媛媛这样的女孩子想都不敢想的水准。 然而捧着玫瑰的许嘉容是那样漂亮,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穿着一条酒红色的毛线裙,脚上也是许久不穿的咖啡色靴子, 以及一件雪白的羽绒短外套, 只是一点点淡妆, 就能让她看上去洋气又明丽。 毕竟底子在那里, 她虽然不大会化妆, 天生丽质足以弥补一切。 只要看一看她和她男朋友站在一起的协调感,就知道有些事是嫉妒不来的。 顾宜修给所有的同事都带了小礼物,他们乐呵呵地接下,打趣了几句什么时候请吃饭,他也诚恳地答,“肯定会找个时间请大家吃饭的。” 倒是让许嘉容闹了个大红脸。 高书记手一挥批准她提早一会儿下班,许嘉容坐到车里,叹气说,“我的开车技术可不怎么样。” “没关系。”顾宜修自然地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总比我好,我根本不会开车。” “可你这车看着就很贵啊。” 顾宜修一本正经地说,“放心,买了保险的,哪里撞了可以赔。” 许嘉容:“……” “去哪儿?” 顾宜修自然地打开了手机导航,许嘉容开着车,最初还有些小心翼翼,放开之后,发现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辆车比她的小车要好开多了,只不过要注意起步的时候不要油门踩太快,否则一脚下去提速飞快,在城市里开分分钟容易超速。 “就是这里?” 幸好他们走得早一些,今天不是休息日,这个点车流已经开始拥挤起来,圣诞节果然多得是人出来玩。 街上到处挂着圣诞老人和麋鹿的图案,还有绿的圣诞树模样白的雪花模样的装饰品。不少地方挂起了叮铃铃的小铃铛,在风中清脆的响着。 许嘉容开着车去停车场的时候,不同于平时这样拥堵的时候大家在她车旁胡乱插队的状况,今天简直没多少车愿意靠近她的车,全都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只稍微一想,她就知道了为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都怕万一碰到了她的车,这车一看就很贵,万一有碰擦就麻烦了,当然要离她的车远一些。 顾宜修买的跑车并不是大家最耳熟能详的保时捷兰博基尼一类,而是相对不那么高调看着稍稍稳重一些的银灰色阿斯顿马丁DB11,战衍也有一辆,平时商务用这款不至于太夸张,是他推荐顾宜修买的这一款。 ……虽然他觉得顾宜修神经病啊,又不会开车买什么跑车,不过钱是顾宜修的,他高兴战衍也说不了什么。 阿斯顿马丁的车标估计并没有多少人认识,然而并不妨碍大家觉得它是一辆很贵的车。 停好车,电梯一路往上到了三十六层,这是市区这里最高的几栋建筑之一,顶层却是一家高级西餐厅。 四周全是透明的落地窗,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这里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在于它整个是在缓缓旋转的,虽然坐下来几乎感觉不到,但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它可以旋转三百六十度,让所有的顾客在吃饭期间全景俯瞰整座城市。 圣诞节期间,这里的位置其实很不好订,顾宜修吩咐魏立夏的时候,魏立夏抱怨了好几分钟,最终才托关系拿到了不错的位置。 顾宜修绅士地替她拉开了椅子,然后才走到对面去准备落座。 “哇。”许嘉容坐下来的时候,就发出一声惊叹。 平时她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应该说她的交际圈子里,不会涉及到这种层次的场合。 许家来往的家庭中,也不乏有钱的,但许嘉容从小性格内向一些,不像许嘉行那样到处吃得开,她和许嘉行的关系又不大好,他和他们好,她自然不会凑上去,所以和那些家庭的孩子都不大熟悉。 说起来许嘉言其实也不爱交这些同圈子里的朋友,只是她本人太厉害,几乎是完美版本的“别人家的孩子”,总不乏一些崇拜者,所以有一些年纪稍小些的男孩儿女孩儿愿意去讨好她。许嘉容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她除了长相之外,并没有多少引人注意的地方,又不擅长交际,而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要他们自己愿意,身边不会缺漂亮的女孩子。 于是,许嘉容就更加游离在外,除了学生时代交的朋友,她同许家来往较多的几户人家家里的孩子平时是完全没有往来的。 再加上这种地方,如果不是和情侣来,就失去了很多意义,一般的家庭,即便是出去吃饭,也不会选择这种充满浪漫情调的地方,毕竟论性价比,这种餐厅的价格绝对不够友好。 “漂亮吗?” “漂亮。” 悠扬的小提琴声回荡在耳边,那个站在中间小小的圆形舞台上的小提琴乐手是个容貌出众的年轻女孩子,穿着一身浅黄色的晚礼服,看着优雅秀丽。 夜幕降临,乐声悠扬,灯光昏黄,落地窗外的城市璀璨如星河。 许嘉容托着腮,看着这座她熟悉的城市,却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看美丽的它。 这一天,这样的场合,其实重要的根本不是面前的食物,而是她的对面现在坐着的是她喜欢的人,今天是圣诞节,他们在一起,享受这样的美景。 桌上,当他慢慢抓住她的手,许嘉容悄悄红了耳朵,嘴角却弯弯的,眼睛里倒映着外面明光闪烁的夜景,像是有星辰落入她的眼眸。 十指相扣的时候,许嘉容看着他笑。 “顾宜修,我喜欢你。” 他站起来弯着腰,轻轻吻了她。 许嘉容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这可是在餐厅里,在外面! 他、他这样—— 幸好餐厅给每一桌的客人都留有一定的私密空间,他们与邻座是用绿植隔开的,魏立夏选的座位又在隐蔽性比较好的地方,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许嘉容脸颊绯红,气恼地横顾宜修一眼,却有种软绵绵的娇嗔,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 “不许这样。”她说,“我会不好意思。” 对于脸皮薄的她来说,这样的事太刺激了。 顾宜修却说,“刚才那是情不自禁。”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那一刻她太美,而他想吻她。 许嘉容抿着唇,低声嘟囔,“坏蛋。” 幸好刚才服务生刚走,不然她会更不好意思。 “谁让你先说喜欢我。” 许嘉容不想理他。 “许嘉容,我也喜欢你。” 应该说,他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从来没有过。 只要看着她就开心,每次见她都那么快乐,想起她就满心甜蜜,于是,见她那样美,他会情不自禁。 其实这一顿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好不好吃都完全不重要。 顾宜修喝了一小杯红酒,以他的酒量,别说是一杯,一瓶下去都能面不改色,这种酒量是天生的。 然而今天只是一杯,他却有些微醺了。 吃完饭,这下边不远处就是最繁华的步行街,他们手牵着手站在街头,拥挤的人流过来时,他们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才没让人群分开。 许嘉容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她性格不够外向活泼,却挺喜欢热闹,然而不是这种嘈杂的热闹。 她喜欢的是那种富有生活气息的蓬勃,而不喜欢这种人太密集而造成的嘈杂。譬如她喜欢春桥社区的热闹,却不会喜欢酒吧舞池的喧嚣。 等到抬头看顾宜修时,才发现他的脸上比她更不自在。 一边哑然失笑,一边想起她这边这个男人一直是正宗的宅男,平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今天这种状况,明显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环境。 “我们回去吧。”她说。 顾宜修明显松了口气,“好。” 取了车之后才发现整条路都堵了,他们只能顺着车流一点点往前挪。 堵了半个多小时,才过了市中心,终于顺畅起来,等回到家的时候,居然已经九点多了。 “以后我们可以把换一天当成过节。”顾宜修说,“这种日子虽然特殊,但是真的人太多了。”他心有余悸。 往常他没有恋爱过,当然也不会在这种日子出去,本来就不爱出门的人以前是绝对不能理解在人挤人的日子偏偏要出去挤的。 现在虽然有些理解了,但感觉并不那么好。 许嘉容忍住笑,“好。” 明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每天都可以当成过节啊。 就像她曾经看到过,很多情侣一年只过一次情人节,但真正相爱的人,每一天都是情人节,根本不用真的计较情人节那一天的。 他们也是,每一天都可以当成过节,没必要在一天挤成这副模样。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即便是这会儿回家,楼下居然还有好几个车位,很显然,挤在这一天出门的可不仅仅是他们。 停好车上楼之后,顾宜修看着她,“你先回去。” 许嘉容抿唇笑了笑,打开家门之后,摁下玄关的开关,却一下子怔住了。 她家的客厅竟然变了个模样! “这是……” “这是送你的城堡。”顾宜修轻轻说,“这套玩具是我第二年设计的,在国外卖得很不错,也是我真正赚到手的第一桶金。” 一个仿真缩小的城堡,不像是那些积木或者是塑料制品,它的质感极佳,几乎看不到什么拼贴的痕迹。从城墙到尖尖的高塔,以蓝白色为主调的欧式城堡有着明显的童话风格,却连附带的玫瑰花园都一应俱全。 城堡上点缀着金色的纹饰,这似乎是一座以玫瑰为基调的城堡,所有的图案和缀饰,基本都是由玫瑰变化而来。 细小的金色玫瑰装饰了窗户和阳台,还有那尖翘的屋顶。 它已经精致到了随手拍一张照片,不论什么角度都会被误认为是真正城堡的程度。 两扇绘着精致卷草花纹的大门打开着,露出同样无比精巧美丽的内里。 要设计出这样漂亮精细的城堡,恐怕还需要极佳的建筑功底才行。 早年许嘉容和宁锐关系还算好的时候,因为宁锐是建筑系的,她对此也有些了解,不得不说,顾宜修真的十分厉害,外行想要做出仿真的房子,可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事实上当初顾宜修设计的城堡系列不仅仅只有一套,这一套是玫瑰城堡,另外九套都分别冠以不同花卉的名字,带有配套的花园,以及全然不同的城堡设计,正因为这一套城堡玩具,顾宜修才在那个圈子里声名大噪,并赚到了足以让他真正发展起来的资金。 今天他并没有听苏柏兰的给许嘉容送什么项链,而是送了她一套城堡。 一座正在等待公主回家的城堡。 许嘉容回过头去看他,他像一个真正的王子那样对她行了一礼,吻了吻她的手背。 “欢迎回家。” 我的公主。 然后,他吻了她。 这一晚,许嘉容自和顾宜修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没有睡好,在床上滚来滚去,总是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 甚至半夜还忍不住爬起来跑到她的书房去,又看了一次那几乎将她空荡的书房放满的城堡。 两层的跃居空间很不小,许嘉容一个人住,当然有空余的房间,这间书房就是一开始作为书房,却几乎没有用过,连书架都被挪到了许嘉容的卧室去了,所以几乎是空的。 顾宜修帮着她将城堡一点点挪过来,她才知道拼这个城堡这样花费功夫。 “装了大概一天的时间,从你上班去之后开始。”顾宜修当时说,“如果是不了解它的孩子甚至是大人,手笨一点的话半个月都未必装的起来,即便是擅长这类玩具的,至少也要好几天。” 他熟练不过是因为他是设计者,在设计这套玩具的时候,他前后修改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是做出来之后他亲手一点点拼装,然后修改,再拼装,所有的城堡对于他来说都是了如指掌,才会用这么快的时间,一点点将零零碎碎的材料迅速造就这一整个城堡建筑群。 真的好漂亮呢。 许嘉容在床上打滚,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早上还要去看它一眼。 因为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她起床竟然难得地在镜子里发现眼下有黑眼圈,要知道平时许嘉容这样早睡早起从不熬夜的乖宝宝从来都是与黑眼圈这种东西无缘的。 “啊,怎么办,还要去聚会……” 她已经有些不想去了。 可是已经答应周茜了,总不能放她鸽子吧?她们也有差不多两三个月没见面了。 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顾宜修也发现了,他笑着说,“怎么,没睡好?” “嗯。”许嘉容怏怏地说。 顾宜修眨眨眼睛,“那就别去了吧,反正也只是个老乡会的聚会而已。” 不能带家属的同学会,他一向觉得是有些不安好心的。 许嘉容瞥他一眼,怎么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很想让她去啊。 “也就吃顿饭,下午和我以前的舍友稍微逛逛就回来。”她说。 顾宜修勉强点头,“好吧,不如开我的车去吧。” 许嘉容惊讶,“还是不要了吧……”他的车也太高调了,和她完全不搭调啊。 “我又不会开车,本来出去也是你开啊。”顾宜修理直气壮。 许嘉容哭笑不得,“可是今天是我自己去同学会啊。” “那开男朋友的车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许嘉容:“……”有那个必要吗?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顾宜修说,“我没有想让你开我的车去炫耀什么,只想让你的同学们知道,你开的是我的车,你的男朋友是我,你已经名花有主。” 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顾宜修这话的意思是,他想让她开他的车,只是想昭示一下他的所有权。 她开的是男朋友的车,这车价值不菲,而且他让她开他的车,这不仅仅是炫耀了,而是秀恩爱吧…… “我不想这么高调。”她无奈地说,事实上许嘉容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从不是个高调的人。 顾宜修有些委屈,“你是不是不想让你的同学知道你有男朋友了?” “当然不是。”许嘉容回答得十分果断。 “那为什么不能开我的车?” 许嘉容:“……” 好吧好吧,她投降。 这一上午,顾宜修一直在她跟前转,她化了点淡妆遮去黑眼圈,他在旁边嘀咕“这样太漂亮了”,简直让许嘉容哭笑不得。 终于要出门了顾宜修拉住她的手,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我下午就回来了。”至于这样依依不舍? “要早一点。” “嗯,会早一点。” “你答应了的不许说谎。” 许嘉容笑起来,“不说谎。” 走到楼下看着那辆造型流畅的跑车,许嘉容头疼地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车。 没关系没关系。 哪怕她从不是出风头的人,也不爱出风头。 但是就像顾宜修说的,这是她男朋友的车,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不自信的人,总是害怕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许嘉容从小到大,从不是个自信的人。 顾宜修,是一个给她勇气的人。 她可以的。 21.CH.21 开到路上, 许嘉容其实就有些退缩了。 开着这样的车去,如果不被他们看到还好, 一旦看到了, 妥妥会成为焦点的。 当初学校老乡会那群人,除了宁锐家似乎条件很好,其余都差不多是普通人。张涛家勉强算是条件不错,却也只是暴发户的水平, 在他们这座城市家里有几套房子, 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因为心中不安, 明明是大冬天, 她硬是在开到地方的时候,冒了一层细汗。 周茜告诉她的地点在市内一家不算很大却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 那附近不是很好停车,她转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车位,瞧着四周没看到熟人才迅速下车, 哪知道车门还没关上呢,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咦, 那不是许嘉容吗?” 许嘉容:“……” 怕什么来什么的意思是, 她越是想避开那些同学, 越是容易碰上。 站在不远处的是两个她不算很熟的同学, 准确来说, 是她的师姐。 当年老乡会并不都是同一届的学生, 像是宁锐就比她大两届, 而面前这两个都比她要大一届,她们似乎在大学时代感情就不错,两个人都是学生会的,一直形影不离。 许嘉容对她们有印象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她们中比较漂亮的那个,曾经追过宁锐,当然是以失败告终了。 宁锐整个大学期间并没有谈过恋爱,哪怕追他的人少说也得有十几个,这还没包括那些只是暗恋没有付诸行动的。 尴尬的是当时许嘉容和宁锐走得近,还被针对过。 “许嘉容啊,也是来聚会的吧,我是何姣姣,你还记得吧?”这么几年过去,果然这位师姐似乎更漂亮了一些,穿着时尚妆容精致,比在学校时看起来还要艳丽逼人。 何姣姣身旁那个短发女孩儿也开口,“王芝燕。” 许嘉容尴尬地笑了笑,“师姐们好。” 她和她们根本不熟,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何姣姣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那辆跑车,“你的车?很帅嘛。” 许嘉容鼓起勇气,“……我男朋友的车。” 何姣姣一下子愣住了,“你男朋友?” “嗯。” 她和王芝燕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笑着说,“男朋友挺有钱啊。” 许嘉容皱了皱眉,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回答。 顾宜修有没有钱他都是顾宜修,她知道自己这个年龄,不该那么天真,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去看其他条件。 可是即便顾宜修只是个住在她家隔壁并不是那么富有的宅男,她也依旧为他动心,依然会喜欢他。 许嘉容本人从不是有多少物质欲的人,她的储蓄卡上的钱并不少,却只是放着,偶尔买个保本的理财。 她没有缺过钱,也从不爱花钱,对那些昂贵的奢侈品一窍不通,护肤品都很少用,要钱来做什么呢? 何姣姣这话里的意思将顾宜修“有钱”放在了第一位,这就让许嘉容不高兴了,在她的心里,顾宜修的好太多太多了,有钱根本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而且他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宅男,又不在外面炫富,有没有钱重要吗? “也没有那么有钱,不过这都不重要,不管他是什么样,我总归是喜欢他的。” 许嘉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温柔,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明光,连笑容都带着淡淡的甜。 何姣姣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因为她这表情一下子就噎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掐酸嫉妒的话放到她的面前,根本影响不了她这副明显沉浸于爱情的模样。 既然在外面碰见了,她们一起往私房菜馆那里走去,路上何姣姣和王芝燕在说悄悄话,许嘉容就当没看见。 反正也不是很熟,吃完饭也不会有什么来往,管她们想什么说什么呢。 如果是以前,许嘉容说不定还得不安一下,她性格本来不是那么洒脱的,可只要想到顾宜修在家里等她,她就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 别人的目光忽然对她而言不是那么重要了。 唯有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她们进门的时候,绝大部分人已经到了,这让许嘉容又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那种走进去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朝她看来的感觉。 何姣姣却和她恰恰相反,很享受众人瞩目的感觉,落落大方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还故意瞥了许嘉容一眼,似乎有些看不上她的内向拘谨。 许嘉容皱皱眉,没理她,那边周茜已经站起来朝她招手了,“嘉容,来这里坐。” 因为人来得差不多了,已经不剩下几个位置了,能坐下十六七个人的大圆桌中间装饰着一大簇鲜花,这是这家私房菜馆最大的一个包厢,这一桌子刚好坐下他们这次聚会的人。 加上许嘉容何姣姣她们三个,一共十五个人。 许嘉容看向周茜的方向,不禁脚步一顿,因为周茜的身边只空着一个位置,一边是周茜,另一边却是宁锐。 不知道宁锐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在场的人中,她大学里最熟的只有周茜和……他。 说句实话,这时候她却不大愿意坐到那个位置去,于是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就这一迟疑的瞬间,何姣姣已经直接朝着那里走去,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周茜拉开的座位上。 这下不仅是周茜愣了一下,满桌的人都愣住了。 “怎么,我坐在这里不行吗?”何姣姣笑盈盈地说,她本就长相艳丽声音带着点儿娇嗲,这一开口,好几个男生就纷纷软了,觉得这也没什么—— 宁锐的眉皱了起来。 坐在宁锐另一边的张涛立刻发现了,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姣姣,你这就不对了,本来聚会也是来叙旧的,人家许嘉容大学的时候和周茜宁锐都好,才这么安排座位,你插在这儿做什么呢?再说了,把芝燕给丢下可不大好吧。” 王芝燕还没开口,许嘉容就说,“没关系,我就坐在这里也行。”她指了指面前的位置,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胖乎乎的青年,他和许嘉容同一届,只是专业不一样,在老乡会里也算是说过几句话,不算完全不认识。 何姣姣笑着说,“看,人家许嘉容多大气,再说了,本来也就是聚会,大家以前都是同学,何必拘泥于大学的时候熟不熟呢,现在熟起来也是可以的嘛。” 她说是这样说,却连看都不看周茜,只朝着宁锐看去。 这明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王芝燕虽然是和她一起来的,却也不知道她还打着这个主意,不禁哼了一声,有些不快地在许嘉容旁边坐了下来。 不过,王芝燕也能理解何姣姣。 大学的时候,宁锐就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说一句校园男神都不为过。现在六年过去,他的变化也很大。完全褪去了青涩的宁锐气质卓然容貌俊朗,哪怕是穿着修身的羊毛衫和休闲裤,都依然像是坐在宽敞高级的办公室里穿得西装革履一样,这满桌的男士里,唯有他那样显眼。或许这些同学们都成熟了,也有人事业有成,但与宁锐之间,仍然有一道深深的无法逾越的鸿沟,距离太远差距太大了。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以前单纯的大学生了,王芝燕瞥了一眼宁锐手腕上的表,她和何姣姣对名牌还是很了解的,单单这一只表,贵到现场很多人估计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何姣姣选择主动出击,可未必是大家想的那样因为大学时的余情未了。 王芝燕了解她这个朋友,她知道,何姣姣很可能是进了这道门看到宁锐之后,才做下了这个决定。 至于许嘉容……根本没有放在何姣姣眼里。 别说大学的时候宁锐并没有和她在一起,就算是那时在一起过,这会儿都六年了,她能有什么地方让宁锐这样的天之骄子对她念念不忘? 然而,宁锐却在这时站了起来。 何姣姣愕然看着宁锐离开自己的座位,直接走到了许嘉容旁边,“尤江,我和你换个位置。” 许嘉容:“……” 在场众人:“……” 尤江自然就是那个胖胖的青年,他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求助地看了一眼张涛。 作为这次活动的组织人,张涛在他们这个老乡会里的人缘一直是最好的。他在大学的时候就上下都很吃得开,在场的众人只有他是个个都熟,而且唯一知道宁锐身家底细的,也只有张涛。 于是,他只能热情地朝着尤江招招手,“尤江,那你就坐到我这边来吧。” 尤江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他和许嘉容又不熟,老乡会里头他和张涛最熟,和何姣姣也有些交情,因为他们都是学生会的,坐到张涛旁边去还能自在点。 宁锐在许嘉容的身旁坐下,王芝燕看着何姣姣难看的脸色,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饮料杯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他没有来找王芝燕换位置,因为他觉得王芝燕是何姣姣的朋友,说不定会为了何姣姣拒绝他的要求。 其实王芝燕心里清楚,她和何姣姣,早就不是朋友了。 几年过去,物是人非,那时的友谊已经不剩几分。 倒是身旁的许嘉容似乎没有变,她还是那副样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丝毫没有被社会这个染缸浸透的模样,十分难得。 王芝燕心想,如果她是宁锐,也会选择许嘉容吧。 许嘉容感到桌上的人都在看她,这就很尴尬了,她并不想这样的,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吃个饭和朋友聚个会然后迅速回家陪男友? 正想到顾宜修呢,对面何姣姣忽然开口,“今天许嘉容可是开着阿斯顿马丁的跑车来的呢。” 众人惊讶,倒也有人不懂这个牌子,“阿斯顿马丁?” “这个牌子的跑车不算太贵,也不便宜了,少说也要二百三四十万。”何姣姣微笑着说,“听说是许嘉容男朋友的车。” 大家朝着许嘉容看去,其实在场的人中知道许嘉容现在在哪里工作的有好几个,那份工作可挣不了什么大钱,她交了个特别有钱的男朋友吗? 自然会有人这样想。 “毕竟长得漂亮,还不知道是哪种男朋友呢。”有人窃窃私语。 “就一居委会的,男朋友能开二百多万的车,啧啧。” “哎,看着挺纯的,看来也蛮会攀高枝儿的嘛。” “……” 许嘉容皱起了眉,他旁边的宁锐却忽然冷哼一声,“许嘉容要找男朋友,门当户对至少也要这样的水平吧。” “什么意思?”一旁的人疑惑不解。 “毕竟是副市长家的千金,军三代,哦对了,从外公那边儿看的话也算得上是富三代,一般的人家,怎么能配得上她。”宁锐平静地说着,手却紧紧握了起来,指甲掐进手心,“是不是,许嘉容?” 一时间,整个饭桌上都安静无声,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许嘉容。 这……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不是,这许嘉容左看右看都与什么高干子弟完全不搭界好吗,她哪里有身为白富美的自觉?不论是穿着还是兴趣性格,都完全和“富”这个词完全没有关系啊! “这、宁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何姣姣尴尬地说。 宁锐突兀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她的父亲是副市长,母亲是高校干部,祖父在军区,外公是江浙知名的书商,名下两家出版社。你问问许嘉容,她的名下绝对有那两家出版社的股份。这样的家世背景,你们觉得她应该交什么样的男朋友?自己见识浅就别在这里丢人了,别说是两百万的车,她如果真想要联姻,多的是更富贵的选择。” 比如他。 然而,她有男朋友了。 这个消息让他手足无措进退失据,这会儿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他都不太明白。 明明是个可以站在商场上,从容自若地与那些老狐狸们周旋的成熟人士了。明明自问心机手段一样不缺,不管什么时候从不会失去镇定。这几天他废寝忘食,早就练出来了,宁家那么大的家业,他都渐渐能够游刃有余了。 这会儿却……心乱了。 是了,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告诉眼前这些人许嘉容的男朋友有两百多万的车是多么正常,而是为了说服自己。 她这样的身家背景,说不定这个男朋友,只是对于她来说合适的人。 适合联姻的人,家世不错,年龄与她相当。 许嘉容一向是个性格很乖巧的人,说不定是她家里人的意愿呢? 这样的家庭出身,很可能会身不由己的,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那,这个人,能不能换成他? 他也很合适不是吗?家世出众,年轻有为,而且,他一定会对她好,往死里对她好。 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无论什么都行。 他爱她。 他拼命想要说服自己,不过是因为最无法接受的现实是—— 她找到了一个她爱的人,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不行。 不管宁锐心中在想什么,在场的其他人都惊呆了,因为太过惊讶,表情都显得有些惊悚。 尤其何姣姣,尴尬地脸色都有些发白,她甚至想要努力地朝许嘉容友好地笑一笑,却连挤都挤不出笑容来。 刚才那几个窃窃私语暗自带着几分恶意猜测的,纷纷低下头去,只盼着她之前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现场的气氛凝滞着,连圆滑世故的张涛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古怪的氛围。 许嘉容深深吸了口气,一下子站了起来,“这顿饭我在这里谁都尴尬,先走了,你们继续。” 她朝着周茜点点头,拿起包就想要往外走。 还不如早点回去陪顾宜修呢。 宁锐抓住了她的手腕,许嘉容皱眉,“放开!” 这可能是她人生最凶的一次了,口吻表情都尽量显得凶巴巴的,然而威慑力依然很有限。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么巧啊,嘉容。” 许嘉容猛然间抬头,看到顾宜修的刹那,觉得鼻头都有些酸酸的。 看着那个英俊的带着微笑的,优雅又清贵,和在家时并不一样的顾宜修,然而,那是她喜欢的顾宜修。 她一边也笑着,表情更是一下子温柔起来,“顾宜修。” 顾宜修顾宜修顾宜修。 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召唤,一步步走来,将她揽在怀里,将她从这个她讨厌的泥潭中拯救出来,“还请你放开我的女朋友。”他对宁锐说。 宁锐仿佛被烫到手一样一下子放开了许嘉容,此刻简直是他生平中前所未有的狼狈。 “嘉容,我们走吧。”他温柔地说。 许嘉容紧紧依靠着他,力量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甚至很有礼貌地对其他人说,“我和我男朋友先走了,再见。” 最后,仍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你怎么来了。”她小小声地问。 “来看着你以免你被人拐走。”他小小声地回答。 许嘉容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绵绵的云。 带着烟霞一般美丽的色彩。 她这样喜欢他。 22.CH.22 他们俩出了包厢门, 不远处魏立夏正在探头探脑, 看着顾宜修和许嘉容的模样,他估计自己又被用过即丢了。 “渣老板, 完全不把秘书当人看。”他嘀咕着。 “这家店其实还挺好吃的, 我们在这里吃完午饭再回家?”顾宜修问。 许嘉容点点头,“好啊。” 两个人换了一个小包厢,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吃完了饭, 今天是圣诞节后的第一个周末,街上的人还挺多, 本来许嘉容还准备和周茜逛一逛的, 现在都泡汤了。 顾宜修出去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街, 许嘉容转过头来和他相视一笑,两个人都十分心有灵犀地决定开车回家。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嘉容”,喊她的是周茜, 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喊完自己立刻后悔得闭了嘴。 许嘉容回过头去,就看到她老乡会的那些同学们正尴尬地站在身后, 照理来说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又是老乡聚会, 该有很多事要聊,根本不可能吃得太快, 与许嘉容顾宜修两个人吃饭相比, 应该要慢得多了。 偏偏因为发生了许嘉容的事, 宁锐的心情也不好,张涛察言观色之下,发现大家只是沉默地吃饭,而且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就提议饭不吃了,大家一起去KTV玩一下。 “我就不去了。”宁锐说。 何姣姣也紧跟着说,“我也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少了他们两个,其余人确实能够自在些。于是,菜都没上完,他们就出来了,哪知道这么巧,刚好碰上吃饱喝足的许嘉容和顾宜修。 顾宜修容貌出色清俊挺拔,许嘉容也是温婉明媚秀丽动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不说,这会儿连牵着手的时候都是十指相扣,谁都看得出这对小情侣恐怕感情是真的很好。 于是,众人的表情都微妙起来,虽然不敢直接去看宁锐,却都偷偷拿眼睛斜着瞄了一眼。 毕竟刚才何姣姣的做法虽然是司马昭之心,他宁锐也差不多了,明显是对许嘉容有意思呢。 宁锐却并没有让他们看笑话,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就找回了该有的模样,仿佛之前在桌子上失态的并不是他,那个言语混乱不知所谓的人与他宁锐丝毫没有关系一样。 站在那里的宁锐,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镇定,深沉稳重,连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 “真巧。”他甚至和许嘉容打招呼,“刚才很抱歉。” 口吻很礼貌,也很客气,道歉显得很诚恳。 许嘉容有些尴尬,只能点点头,“算了。” 顾宜修挑起眉,他看着宁锐,其实这种人他并不陌生。好歹也是曾经白手起家的,顾宜修对商场上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碰上啥事儿都戴着一张面具的商业精英还挺熟悉的。 再说了,他妈就是那样的人,能不熟悉吗? 苏靖临是个很强势的人,却不是众人想象中那种女强人一样凌厉的模样。她容貌很美,顾宜修长得就很像她,而且气质出众优雅雍容,任何人第一次和她相见,都会觉得苏总是个脾气很好说话处事都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然而……可能吗? 她骨子里的霸道强悍雷厉风行,可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比如宁锐,这会儿看着歉疚都是那样诚心诚意,笑容也完美无缺,顾宜修却能一眼看穿他那双冰冷的带着些许侵略性的眼睛。 他的内心,和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无波。 顾宜修自己做不来这样的人,却不表示不了解,在以前,他身边多得是这样的人。即便是战衍,在必要的时候都能装出一副和煦温厚的样子来,事实上在他们面前的战衍,绝对和这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所以,他微笑着,看向许嘉容,“嘉容,走吧?” “嗯。”许嘉容点头,也笑起来,然后歉然地对周茜说,“逛街只能下次了。” 周茜赶紧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下次再约。” 只要有顾宜修在,她的心绪很快就稳定下来。 两人肩并着肩,依旧维持着十指相扣的模样朝着停车场走去。 一时间顾宜修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嘉容抬起头来,笑得眉眼弯弯,那样纯粹的快乐浸染了眼角眉梢,显得十分幸福甜蜜。 宁锐的外套正搁在右臂上,遮住了他的手掌,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戳得掌心有些生疼。 面上却不动声色,至少他的那些同学们什么也没看出来,宁锐还是那副从容淡定嘴角带笑的模样。 “我先走了,刚好下午公司还有些事。”宁锐微笑着说,“你们玩的开心。” 张涛看过来,“我送送你吧。” 整件事里,张涛要知道的多一些,当时连许嘉容的微信都是张涛帮着要的,他和宁锐同一届,在学校的时候关系不错,但真正出了学校,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这几年宁锐和他也是几乎没有什么联系的,直到宁锐回来。 准确地说,是宁锐为了许嘉容回来之后,他们才又重新联络上了。 宁锐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性格,而且,他这次回来,很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味道。 只是现在看来…… 张涛头疼,也不准备管了。许嘉容这个家世,谁敢真的去招惹她? 许嘉容参加了一场不了了之的同学会,两人上了车正准备回家,顾宜修的电话响了。 “什么事?” 打电话来的是送他到地方又迅速被他抛弃的魏立夏。 魏立夏在电话里急匆匆地说:“老大,不好了,听说你妈从上海赶过来,直接去了你大伯家!” 顾宜修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知道了。” “老大,你不过去吗?” “我过去做什么?” 魏立夏:“……” 许嘉容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听他打电话疑惑地看过来,“怎么,出事了?” “没有。”顾宜修回答她。 电话那头的魏立夏急了,“老大,你真不去?” 就差直说你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大伯一家恐怕斗不过啊。 顾宜修在电话里说,“我妈又不吃人,你们这么害怕做什么。她无非就是想问出我在哪儿,就算是大伯说了也无所谓的。” 魏立夏在那边儿愣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了也没事?” “没事。” 魏立夏想了想那个蒋盛玫的事,“老大,你该不会要搬家吧?” 因为车里很安静,即便是许嘉容没有特地去听,也听到了顾宜修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一听“搬家”这个字眼,她转过头去看着顾宜修。 顾宜修对她摇摇头,“我是肯定不会搬家的。” “那你妈——” “你们真不用那么怕她,她并不能拿我怎么样。”顾宜修的声音清冷。 苏靖临在商场上的敌人其实并不多,害怕她的却很多。 这朵霸王花吃要吃人的,多少人被她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也难怪魏立夏忧心忡忡。 应该说,他认识顾宜修这么多年,对苏靖临也是有点心理阴影的,这个霸道又控制欲强的女人并不是个好母亲,也亏得老大没被她逼成叛逆变态的二世祖。 这些年来,顾宜修多半是避开了她,并没有真正和她起什么冲突。 “我以前不过是让着她,反正那些事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无所谓的事。”顾宜修轻笑一声,“立夏,你仔细想想,她想要让我做的事,我哪一件做了?如今我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她替我做的决定我从没遵守过。” 外人只看着她控制欲强,却没注意到这么些年下来,顾宜修从没受她控制。 论段位,他这个儿子可不比母亲差,人人都觉得他母亲强势,却没看到以结果来看的话,每次胜利的都不是她。 而是他。 “好吧……”魏立夏只能挂断了电话。 许嘉容确认了一下,“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放心。”顾宜修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许嘉容相信他,所以直接开车回了家。 “刚好有时间,下午再做一些苹果派好不好?”她笑着说。 顾宜修想起苹果派那酸甜香浓的味道,“当然好。”他还遗憾只是圣诞节那天吃了两个呢。 “我还要多做一些,我同学家的孩子特别喜欢吃我做的派。” 顾宜修酸溜溜地说,“原来不是专门给我做的啊。” 许嘉容失笑,“连这都要攀比吗?” 她说的同学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现在唯一还联系的高中同学了。 那时候她们做了一年的同桌,这个叫封蓉的女孩子其实和许嘉容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许嘉容那时不够自信又太内向,虽然漂亮,在班里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和她往来。 封蓉的人缘却很不错,她的成绩很好,尤其班主任那门课她在年级里排的上前三。 她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事事都早早做好计划,几乎从不脱出计划外。 于是,封蓉顺理成章念了很好的大学,出国读了一年硕士,回国之后在她们家乡这里唯一的一所普通大学任职,顺理成章相亲迅速结婚怀孕,现在孩子都已经两岁了。 人与人对于生活的目标是不一样的,并不能说封蓉现在就不幸福。她和她的老公虽然是相亲认识的,感情却还不错,孩子也活泼可爱。 对于她来说,结婚是她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她在相亲时碰到他,觉得他各方面都和她很相配,门当户对工作稳定谈吐温和,所以,很快结婚,然后生子。 许嘉容觉得,封蓉这样的人其实生活中很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家也未必就不开心不快乐,执意要追求爱情并不一定就会有结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能够刚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比如她自己。 许嘉容就觉得自己很幸运。 顾宜修在认真地帮她切苹果,她拿出材料,一般很多做苹果派的都用白糖,她却喜欢用红糖,因为她觉得红糖有种微苦的香气,甜味也比较醇厚。 一小块黄油在锅里化开,倒入一大碗的苹果丁,然后和渐渐融化的红糖搅在一起,再加上一点无盐奶油、玉米粉,为了口味更好,她甚至加入了一点点朗姆酒和柠檬汁。 很快,苹果和红糖的气味在空中交缠,那种甜香味带着一点点朗姆酒蒸发出来的甘醇和柠檬汁的清爽,顾宜修吸了吸鼻子,神色在这温暖午后的厨房变得温柔起来。 冬日的阳光笼在许嘉容的身上,这一刻的宁和温馨那么让人贪恋。 顾宜修带着笑,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许嘉容从冰箱里拿出以前做好的酥片,剪成各种漂亮的形状,然后将做好的苹果馅儿料放在酥片上,合起来再用叉子压上漂亮的棱印,或者用剪刀剪出波浪纹,最后用刀在表面划出几道开口,一个个胖乎乎的长方形正方形圆形半月形的派已经初具模样。 “帮我到冰箱拿一下蛋。”她指挥顾宜修。 顾宜修走过去帮她打了蛋,她用小刷子细心地将每一个派的表面都刷上蛋液,就可以准备入烤箱了。 “看着挺简单嘛。”顾宜修开玩笑说。 许嘉容点点头,“这本来就是很简单的啊。” 几乎是初级新手就能完成的。 唯一的难点也不过是酥皮做得好不好、放入的材料量的掌握以及烤箱火候的时间而已,做了几次心中就有数了,并不是那么难的点心。 “可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你做得好吃?”顾宜修又问。 许嘉容的脸微红,“哪有,苹果派的味道,都差不太多的。” “不,差得太多了,可别当我没吃过苹果派。”顾宜修认真地说。 她一边笑着,一边又拿出了几个苹果,顾宜修惊讶,“还要做?” “当然啊。”许嘉容这回自己开始削苹果,“刚才那是做给你吃的。” “呃,所以你现在是——” “做给封蓉家的宝宝吃。”许嘉容说,“给你做的加了朗姆酒,口味会更好一些,给宝宝做还是不要加酒比较好。” 顾宜修见她这样用心,不禁哼了一声,“既然这么简单,这个封蓉自己不会做吗?” 许嘉容好笑地说,“看,已经给你做了那么多了,就别再闹脾气了。” 顾宜修勉强被安慰了,毕竟先给他做了那么多呢。 帮许嘉容打着下手,看她熟练地又做了一批派,这时候,烤箱传来的香甜气味让顾宜修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变得很饿。 明明中午吃得并不算少,可这会儿闻到这香气,馋虫总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勾得他难以自控。 “快好了吗?”他蹲在烤箱前不想走,像贪食的猫。 许嘉容抿着唇笑,“快好了。”之前已经翻过面,这会儿烤箱里的派颜色渐渐深起来。 香气飘出阳台然后又飘进了隔壁。 魏立夏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顾宜修家的客厅里,他偷眼瞥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忽然闻到那阵香气时,他差点忍不住撩起袖子就去敲隔壁的门。 他妈的这不用问就知道他那位好嫂子又在做好吃的,不负责任的老大多半在她那里蹭吃蹭喝。 “还真难得,他居然不在家。” 她的声线很清脆悦耳,苏靖临这个人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的贵妇模样,她穿着得体的羊毛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深咖啡色的短款薄皮衣,既时尚又显年轻。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根檀木插着,几缕发丝落在脸颊边,透着几分慵懒随性。 她不像是一位足有五十岁出头的女士,只看外表,任谁都会猜她最多四十岁,再猜得年轻些,三十来岁未必不可能。 保养良好是一回事,主要这位苏女士的气质并不显老,反而很有些年轻锐意。 和顾宜修足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是属于女性的柔媚,却独独那眉眼清冷如锋,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刀霜之态。 魏立夏听到她说,只能低头回答,“真是不巧,顾总说是有事儿出门了。” 其实就在隔壁。 苏靖临微微一笑,“是吗?我这个宅男儿子,向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放弃待在家里,居然愿意走出去?” 魏立夏平静地回答,“这是顾总的私事,我身为秘书并不很清楚。” 苏靖临的视线在魏立夏的身上溜了一圈,魏立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立定站好。 老大这位妈,真的是气场巨强大,他快顶不住了嘤嘤。 她去找了顾宜修大伯一家,说句实话因为当初和顾飒的事,她和顾成一家已经多年没有往来,既然她真的找上了门,顾成也不好那样不给面子,他也没想到苏靖临这么骄傲的人会踏上顾家的门。 虽然对于苏靖临的不负责任有些不满,可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妈,再不情愿,也只能将地址告诉了她。 魏立夏知道消息的时候,只来得及在楼下截住她了,甚至没有时间通知顾宜修。 虽然他家老大说没事…… “听说他谈恋爱了?”苏靖临却忽然飞来一句,把魏立夏吓了一大跳。 他鼓起勇气,干脆利落地回答,“是。” 苏靖临失笑,“居然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我那儿子……” 她沉吟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香气丝丝缕缕缠缠绵绵,魏立夏吸着鼻子,心已经朝着隔壁飞去。 苏靖临的视线落在阳台,她慢慢走过去时,魏立夏也忍不住跟了过去。这吃不到,能闻闻味道也好啊。 然后,他就呆住了。 许嘉容家的阳台上,放着一张小圆桌和一张小小的躺椅,以及一大片在冬天仍然透着绿的各类花草,以及一架子憨态可掬的多肉。 阳光氤氲,一盆绿意盎然的植物有着圆圆的可爱的小叶片儿,这会儿已经长得挂了下来,正挂在躺椅后的墙上,这会儿几乎要落在躺椅上人的发上了,在阳光中像是闪着点点明绿的光。 许嘉容坐在那椅子上,顾宜修站在一边儿,手扶在躺椅的把手上,弯着腰亲吻她的唇。 在那苹果派甜蜜诱人的香气里,她抱着他的脖子,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搂住了她的肩。 在这大冬天的午后两点钟,魏立夏觉得像站在盛夏的阳光里,只看一眼就觉得这个吻令人面红耳赤。 热得要命了啊老大! 不对,你妈就在这边阳台啊老大! 大事不好了啊啊啊啊! 23.CH.23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两个人几乎每一根头发都恨不得表示那么喜欢对方……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魏立夏放下东西,“老大啊,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 “哼, 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 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 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 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 论感情, 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 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 他做事一丝不苟, 他很有责任感, 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 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 公司里的人都怕他, 魏立夏也有点怕, 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 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然而,即便是再阴暗,坐在那里的男人,仍然像是在闪闪发光。 宁锐,当年许嘉容念大学的时候,这是个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长得帅成绩好运动强,随便往哪儿一戳,天生就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学校各种活动都喜欢让他做代表,他也很给力,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这世上如果有完美的人,大概就是宁锐这样的。 他们曾经很亲近,说起来宁锐是建筑系,许嘉容是学行管的,他并不能算是她的直系师兄,他们是老乡会认识,之后又在同一个社团,才熟悉起来。 然而,就在许嘉容大二,宁锐大四那年,他们分开,再也没见,至今已经快六年了,时间如流水,快到让许嘉容恍惚。 “对不起。”宁锐忽然说。 许嘉容闻言一惊,尴尬地差点跳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当年也不是你的错。” 能是谁的错呢?她想着。 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天天和他一起同进共出,她给他带早饭,他替她打热水,互相给对方占座,一块儿在图书馆为了社团的事儿查资料,一起做PPT上自习,甚至连学校的野猫都是一同喂的。开心的时候在操场附近的长椅上喝啤酒,不开心的时候互相倾诉吐槽。 他们曾经那么好。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懵懂得以为他们是爱情,他却认为他们是友情。 只是朋友。 她的朋友大骂他是玩暧昧却没有担当的渣男,他的朋友说他不对她下手简直是性冷淡。 多尴尬呀。 所以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彻底断了往来。 尴尬地没法再继续叙旧,长时间以来在社区练出来的亲和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她匆忙从他家退出来,连太阳都晒不下去了,直接回了办公室。 “……没看见她?” “之前还在下面晒太阳呢,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啧,算了,现在谁还敢管她,街道老大也不敢吧。” “话说要不是上次代替书记去市政府那边开会,谁知道她是我们副市长的女儿啊。”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对啊,吃的穿的都很普通吧,开的车也很普通。” “说不定这次能调到我们社区来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好多人都想来呢,她以前也不冒尖。” “副市长啊……” 在小小的社区,连上级的街道办事处领导都算是领导了,更别说街道上面还有区,区上面才是市呢。区领导对于社区来说就是大领导了,市、再加上市长这一级,对于普通的社区工作者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遥远。 听着办公室里正在八卦她的同事,许嘉容不禁停住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八卦消停了,才慢慢走了进去。 “嘉容回来了啊,来来,刚刚我们张姐刚买了零食,来吃一点吧?” “好啊,谢谢。”许嘉容笑得温软。 自从开会碰上爸爸的同事秦叔叔之后,她的家世在同事中曝光,许嘉容的新同事就一直对她既热情又带着些小心,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方上顶尖的那几个人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一如以前的那种平静而已。 工作环境变了味,又碰上了无比尴尬的宁锐。 她坐下来就开始打调回原社区的申请报告。 “嘉容,今天回来一趟吧,你外婆来了。” 手机上跳出一行信息。 这年代,大家都喜欢用微信,她当然也有微信,但是,却不爱开消息提示。工作的时候用企鹅,微信只是偶尔联系需要联系的人时,或者想起来了会上去刷刷公众号朋友圈之类的。 所以,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她回复了一个“好”,嘴角就带上了淡淡的笑。 坐在她对面的朱雨红顿时有些惊艳,心中连那一丝嫉妒也没有了。 其实就算没有家世,许嘉容也是他们街道范围内的小名人,工作上不冒尖也没关系,她长得漂亮啊。之前街道办晚会,还想硬是推她出去做主持呢,后来是她实在有些内向,才勉强算了。 社区里招聘来的女孩儿中即便是年轻姑娘,化妆的也不多。他们虽然是包邮区的苏南城市,但算来只是三线,没那么洋气的讲究。大多数还是素面朝天的普通人,偶尔几个化妆的,上班也没有化大浓妆的,这样的环境里不大适合。和社区居民整天打交道的,你化个大浓妆染个潮流的发型穿套装短裙一副白领模样,反倒会格格不入,对来办事的居民来说,没有亲切感是不行的。 哪怕不再是多年前居委会全是“居委会大妈”了,但在社区工作的,太精致完全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所以,许嘉容也是很“朴素”的模样,军绿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带猫咪图案的长毛衣,配一条黑色打底裤和杂牌子的雪地靴,黑发简单地用黑色发圈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没有化妆,只是冬天干燥,抹了点润唇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漂亮。 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出去说是学生也是有人信的。皮肤白皙,肤质是天生的很好,没有痘痘也没有雀斑,只衬得一双弯弯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睫颜色浓黑。再加上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和尖翘可爱的鼻尖,以及标准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明媚娇俏唇红齿白,再加上笑的时候有股子温柔软和的味道,就更有点儿古典仕女的含蓄美了。 这样漂亮家世好,偏偏性格还不坏,连说起话来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笑,从不大声。 24.CH.24 比例80%正常阅读,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 魏立夏放下东西, “老大啊, 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 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 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 “哼,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 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 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 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 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 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严肃, 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 能力极强, 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 公司里的人都怕他, 魏立夏也有点怕, 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 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许嘉言已经进去了,没看到这俩在门外又秀了一波恩爱,魏立夏麻木地站在旁边,内心只有两个字:呵呵。 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谈成他们家老大这样的,真没见过。 ……两个人几乎每一根头发都恨不得表示那么喜欢对方……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魏立夏放下东西,“老大啊,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哼,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25.CH.25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 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脸蛋红红的, 她忽然想起, 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 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 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 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 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 这哪儿飘过来的, 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 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 果然, 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 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等她回身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的方向一致,同样走进了这个楼梯间。 他的个头太高,面相也有点凶,许嘉容几乎是忍不住稍微往后缩了缩,见他在电梯中都绅士地离她好几步的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楼?”她礼貌地问。 “16。” 许嘉容诧异了,十六层?她不认识,难道是来找顾宜修的,这都几点了,这会儿来找顾宜修? 尽管如此,她仍然默默地只按下了一个16。 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电梯一到,魏立夏就扑过来,“战哥!” 许嘉容笑起来,“果然是认识的啊。” “想不到这么巧刚好和嫂子你碰上了啊。” 这“嫂子”的称呼一出来,许嘉容立刻又面红过耳,她的脸皮确实太嫩了一些,还没法坦然接受魏立夏这样叫她。 不一会儿,顾宜修也走了出来,和魏立夏的惊喜不一样,他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来了。” “当然有事找你。”那个高大男人口吻平淡,“公事,很急。” 这来人自然就是战衍。 顾宜修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着急的事,战衍应该不会这会儿来找他,于是他点点头,对魏立夏说,“你先带着战衍到客厅坐,给他泡杯茶吧。” 今天外面很冷,战衍穿得不厚,应该是直接开车过来,这会儿楼下早已经没有了车位,他的车大概停得比较远又走过来的,脸色被凛冽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白。 “好。”魏立夏拉着战衍进门。 许嘉容见顾宜修还站在这里,轻声说,“你也赶紧去吧,都这么晚了还来,估计是真有急事。” “嗯。”顾宜修答应了,却没挪动步子。 许嘉容低下头去,脸渐渐又红起来,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去呀。” 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宜修抓住了她往他身上推来的手,她想把手收回来,却让他紧紧握住了。 她脸颊绯红,横了他一眼,“快放手,你同事还等着你。” “这就去。”他说,却故意一使劲,许嘉容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落入了他的怀里。 她撞在他柔软的羊毛衫上,微微气恼,抬起头来,“喂!” 顾宜修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忍不住闭了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羞涩到根本不敢看他。 “他、他们还在等你。” “让他们等。” 已经给战衍倒了茶跑过来看顾宜修咋还不来的魏立夏站在门后:“……” “许嘉容,晚安。” “晚安,顾宜修。” 他认真努力地生活,却似乎从不觉得需要有一个人来填充身旁的位置。 一个人就很好,很自由,很舒服,很惬意。 顾成一家其实是很为他担心的,因为顾宜修以前得过抑郁症,在国外治疗过不短的时间,即便是医生早就说他痊愈了,甚至彻底摆脱了药物,和正常人一样了,他们仍然时刻担忧着他的状况。 所以,并不敢真的逼他去交女朋友。 催是催过,也很想让他去相个亲认识个把姑娘,顾宜霏甚至想把自己品貌性格样样都好的朋友介绍给他,然而统统失败了。 他似乎……对这方面完全不感兴趣。 这也是为什么顾成一家在发现他床上有个妹子的时候,会这样感动。 顾宜修翻过年去就要三十岁了,当然,在一线城市三十岁的男人并不算年纪很大,问题是三十岁还没恋爱过甚至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所以别管这姑娘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只要能让顾宜修“正常恋爱结婚”,他们就很感激了。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是真正关心顾宜修的人,才会这样想。 顾宜修心中也很清楚,所以一边叹气一边有些哭笑不得。 比起他那位一心想让他和另一家大集团家的三代相亲的女强人母亲,很明显大伯一家才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真正为他好的亲人。 于是,当许嘉容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张热情过度的面容,顿时吓了她一跳。 “大伯,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顾宜修赶紧说。 唐凤慧还想说些什么,顾宜霏拉住她的手眨眨眼睛,站起来笑嘻嘻地开口,“好好好,我们先走,回头周末你有时间的话,带——呃,妹子,你姓什么?” “许……” “带许小姐一块儿来我家吃饭呗。” 然后非常体贴聪明的顾大小姐立刻拉着爸妈和弟弟朝着门口走去,“可别忘了,我知道你不爱出门,但偶尔出门约个会什么的也是不错的。”她隐晦地暗示顾宜修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可别再把女朋友谈丢了。 打开门,却还是看着门里,扫了一眼许嘉容,看穿着打扮,似乎还挺朴素的,然而说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了,和顾宜修站在一起还算般配。 “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要好好对人家。宜修啊,反正外面还早,今天又是周六,你们俩再睡一会儿也行,我们就先走了。”唐凤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心思很通透,见女儿这样立刻反应过来,临出门嘱咐了一句。 顾成不大会说话,脸上也带着舒心的笑。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对门门口站着一个好奇看过来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穿着合身的烟灰色羽绒服,气质优雅,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 顾成一家现在心情很好,想着这位恐怕是顾宜修的邻居,都热情地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我侄儿住这儿,这远亲不如近邻,平时还请您关照着点儿。” 老太太正想说自己不住在这儿,却通过大开的门,看到了站在里边儿的许嘉容,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 “嘉容?!” 这被认作顾宜修邻居的来人自然就是许嘉容的外婆潘莹淑潘老太太,她和许嘉容的关系本来就好,昨天许嘉行提醒她今天早上来看看许嘉容,毕竟她昨天晚上喝了酒。 所以,潘老太太一早上煮了一锅粥,装了一些自己刚腌的小菜,想起许嘉容说今天要值班,赶早送了来。 这一看震惊了,她是性格温软,却不笨。许嘉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呢,这绝对不对劲啊! “外婆?”许嘉容看到潘老太太也震惊了,这、这、这要怎么解释? 顾宜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许嘉容,这……老人家都上门了吗?看样子又不像啊。 顾宜修捂住额头,这状况,真的是一团乱了! 顾家人走了,走进许嘉容家中潘老太太皱着眉,瞥眼看向她干干净净的卧室,连被子都叠得很整齐,这丫头非常明显昨晚并没有回来睡。 她看了看大门,仿佛透过大门看向对门那家。 “多久了?” 许嘉容闷头喝粥,一直打算装死来着,就听到潘老太太平静的声音。 多久了……一个晚上算不算?不对,她和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啊! 然而这会儿即便是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 不过,许嘉容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也没打算欺骗老太太,“我昨晚喝醉了,才不小心到他家去,睡了一晚上。”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没有……原本只是邻居。” 潘老太太皱着眉,“那他就这样让你在他家睡?” 占醉酒女孩子的便宜,可这不大正派。 “他好像是睡眠不大好,昨晚吃了安眠药睡的,所以我去他都不知道,”许嘉容放下勺子,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她家外婆忏悔,“外婆,不是他占我便宜,是我占了他便宜。” 潘老太太:“……” 作为一个思想不算太陈腐却很心软的老太太,潘莹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要骂许嘉容吧,她又觉得自家外孙女也很可怜,这不骂吧,又觉得这事儿太不对了。 这就是门对门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毕竟是在一块儿睡了一晚上,最麻烦的是对方家人也知道了,这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大好。 她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那嘉容,你喜欢你那个邻居吗?” “啊?” 这发展……有点莫名其妙啊。然而,意识到外婆问的是什么,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潘老太太有些惊讶,然后笑了,“也是,我看了一眼,那孩子确实长得好。” 不论性格或者其他,顾宜修的长相可是谁看都很难不满意的。 “就是长得太好了些……”老太太转头又愁上了,是啊,长得太好,又叫人不大安心。 许嘉容哭笑不得,“外婆,我和他在之前,也就是比陌生人稍稍好一些而已。” 事实上做了小半年的邻居,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对门的事。 这小半年来,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她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拜访他,而且,这个人似乎是一直在家工作的,几乎从不出门,似乎也不爱与人来往,看着就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人。 26.CH.26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红豆圆子,吃吗?” 她做了红豆圆子,再加上小小的女孩子掌心那么大的素菜包子。 红豆已经完全酥软, 炖得烂烂的,再加上Q弹软糯的小圆子, 吃起来口感香甜醇厚。小圆子和素菜包子都是她自己做的, 早早存放在冰箱,早上拿出来做非常方便。 顾宜修来开了门, 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许嘉容松了口气。 尽管觉得顾宜修不会有事,总归还是要看到, 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雪已经停了呢。”她说。 顾宜修似乎刚睡醒, 揉揉眼睛说, “嗯。” 闻着食物的香气, 他吸吸鼻子,看上去有些可爱, 许嘉容笑起来, “快拿去吃吧。”将装着小圆子的碗和放着包子的碟子递给他。 “你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头发也有些乱,努力抓了抓, 顾宜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长得好看的人不论什么状况下总是好看的, 顾宜修就是这样, 连半敞的睡衣领口, 都成了一种清晨慵懒的性感。 许嘉容略红了脸,“我吃完啦。”她笑着,“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还很早啊?” “昨晚下大雪,今天我要去加班呢。” 昨晚上的时候,收到了同事的通知,下雪天的周末,毫不意外他们这些基层又被抓过去无偿加班了。 等到上了车,许嘉容的耳朵还在发热。 她走的时候,顾宜修看着有些失望,是不是因为……他也有点喜欢她,才会觉得她的离开让他“失望”呢? 她不知道。 那一晚的事,她竭尽全力不再去仔细回忆,然而却十分失败,这让她觉得自己并不纯良,面对顾宜修的时候,总要努力一些,才能不因为那件事而燥红了脸颊。 尽管今天加班,许嘉容的心情仍然很好。 她面带微笑脚步轻快地走向办公室时,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一个身影,不禁愣住了。 社区服务现在都是平台,他们的办公室是两面拉开的玻璃门,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入门有一排休息的座椅,可以算是等待区,有居民来了也可以坐着休息,座椅旁还有个报架。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爱看报纸了,但来社区的老年人要远多于年轻人,老人家,还是愿意看看报纸杂志的。 座椅的上方是做得很大的窗户,所以如果坐在座位上看报纸,能够保证采光上的优越。 雪已经停了,雪后初阳,就显得格外温暖耀眼。 一个身影站在报架旁边,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挺直的肩背本来就有着相当漂亮的线条,被蒙上一层微光之后,愈加清矍优美。 嗯,画面很好看,随便拍下来就是一张绝佳的照片。 问题是,许嘉容对这个身影很熟悉。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 那是宁锐。 许嘉容没办法,她已经看到了朱雨红站了起来朝她挤眉弄眼,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师兄,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找你。” “噢。” 新岳社区一共也就六个人,今天加班,还有一个同事有事儿请了假,于是只有五个人在,除了在里头办公室的书记,另外三个同事朱雨红、杨梦燕和何建都一脸八卦。 没有其他原因,宁锐长得太好了,而且不仅长得好,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优雅雍容的范儿,哪怕只穿着普通的休闲衫,却连衣摆都烫得十二分服帖。即便不认识名牌,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透着“贵”。 在朱雨红他们眼中,许嘉容称得上是“大小姐”,那宁锐这样的,倒差不多与许嘉容身份上相配了,更别说他长得帅,又是来找许嘉容的,他们就差给宁锐扣一个“许嘉容男朋友”的帽子了。 当然,不管怎样,和宁锐相比,他们还是更喜欢许嘉容。 宁锐并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对他们都很客气,说话的时候也很文雅,绝对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可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一身矜贵的男人与他们有多远的距离。 这种明明面对面站着,却让你觉得不是身处一个世界,骨子里就不一样的隔阂感太鲜明了。 不管这些同事以前对许嘉容的看法怎样,现在却觉得她真的好,至少她绝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甚至在他们知道她家世不平凡之前,完全看不出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除了长得过于漂亮之外,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社区的办公室还算安静,哪怕有三个竖着耳朵的八卦党,许嘉容也没打算避开他们找个地方单独和宁锐说。 ……她觉得和宁锐独处的话,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正好在这时,陈警官也从走廊那边过来了,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声音,“今天说好了要去厂区那片儿看看——咦,有客人啊!”她没认出来宁锐,应该说那天她走得太急压根儿没注意到屋子里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许嘉容见她来了如蒙大赦,“陈警官,我和你去吧。” 旧日情谊已经只剩下了无言以对,许嘉容又不是那种擅长交际言辞圆滑的人,她隐约觉得宁锐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她叙个旧,但是她并不想叙旧,哪怕对于曾经那些记忆还有点儿淡淡的怀念,却也并没有抱着不放的意思。 更何况,当初宁锐毫不犹豫的拒绝,到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伤疤的,尽管她没有那么喜欢他,但他的态度似乎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 许嘉容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宁锐的做法,与其说是令她伤心痛苦,不如说是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她进入大学,似乎是释放了枷锁,身边没有优秀的姐姐和弟弟对比着,又离开了对她不那么亲近的父母,她一度快乐得像一只小鸟,都要飞上天了。所以,和宁锐来往的那段日子,她找回了已经多年不见的活泼,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她的人缘也算是不错呢。 然后,宁锐的猛然一击,让她“清醒”过来,又沉寂下去,那个活泼快乐的许嘉容不见了,她开始变回以前那种内向、不爱说话的样子。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她。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许嘉容觉得,她可以不怪宁锐不和她恋爱,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他又不爱她。 可是,内心深处,她讨厌他的狠心与决绝。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告诉她,他一点也不喜欢她。 他说,他们只是朋友。 可你见过“只是朋友”之后,就换了电话断了往来,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朋友吗? 那种厌弃的态度,才是最可怕的。 大学的那两年,本来是许嘉容第一次有种自己其实并不差的错觉,到头来,那错觉结束得那么快那么仓促。 所以,许嘉容不想和他叙旧,早就已经无话可说。 陈警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见许嘉容主动请缨,立刻说,“好啊,拿上相机我们就走,小赵在楼下等着呢。” 她并不知道宁锐是来找许嘉容的。 朱雨红正想开口,就听到宁锐说,“既然你今天有事,我下次再来好了。”他温雅地笑着,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凌厉,“不然,你到我家来走访也是可以的。” 许嘉容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啊,今天确实有事。” “算了,本来也是出来散步,看到你们这里加班,才来看看的。”宁锐无奈地说,“那你先去吧。” 许嘉容迅速去拿了相机,几乎是抢着和陈警官出了门。 朱雨红三人面面相觑,看出了这不大对劲啊。 “……我还以为这帅哥和我们大小姐门当户对……”杨梦燕压低了声音说。 别看她的名字这么小言,事实上杨梦燕是个已经四十二岁儿子都快高考了的中年女人,在不知道许嘉容家世的时候,还想过给许嘉容做媒来着。 宁锐正站在原地,办公室太安静,杨梦燕那句话一下子就钻入了他的耳朵。 他不动声色,转过头去,笑盈盈地说,“这位大姐,您也觉得嘉容与我门当户对十分合适对吗?” “可不是,也只有嘉容这样副市长家的大小姐和——”朱雨红心直口快,说了一半又吞了下去,她接下来想说的是和宁锐“这一看就不是普通小老百姓的公子哥儿”正相配,可这真要说了,就有点变味儿了,于是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副……市长吗?” 朱雨红他们惊愕地看到眼前这个英俊到像是明星一样的年轻人瞬间仿佛眼睛都在发亮,他的眼睛本就很明亮了,这会儿不论是他的眼神还是微笑,都在阳光下变得太过耀眼,那绽放出的光彩和喜悦难以掩饰! 宁锐努力克制着自己,走出了社区,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查这座城市副市长的信息。 “常务副市长,许泽安,妻沈梅,高校领导,正处级。” 网上关于这位副市长的信息很少,但宁锐本身也不是没有人脉的,十分钟后,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包括许泽安的父亲是省会军区的军长,母亲是国内知名的物理学教授。沈梅的家庭稍稍简单一些,父亲沈志玄已逝,曾经是苏南一带最有名的“书商”,名下的两家出版社现在都给了沈梅,只是有部分股份在她母亲潘莹淑和子女们手中,潘莹淑是家庭主妇,早年却是潘家女——往前数五十年的话,那也是个大家族。 宁锐大笑着,笑得捂住了肚子,几乎直不起腰来,笑得眼角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他挣扎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当初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一贯的冷静,一遍遍痉挛着咬着牙对自己说“不行”才撑到现在。好不容易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违背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原则,决定任性一回遵从自己的内心,甚至为了这一次的“任性”,他做了足足几年的准备,扫清了或许会有的障碍,才又站到她的面前。 最后发现,一切根本没有必要。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许嘉容是这样的家世,他早就和她在一起,不必挣扎痛苦,不必伤心难过,不用一边难以自拔,一边又隐约有些恨她。 他忘不了她,当年却觉得,他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因为没有未来。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他,是宁氏的继承人。 她除了长得美,别的,似乎都不够优秀,是绝对没有可能得到宁家人的承认的。 然而,许嘉容那该死的温柔,结丝成网,令他动弹不得。 于是,他只能认输,装作漫不经心地去与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老同学联系上,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她的所在和工作,那栋位于这个社区的别墅,是他上个礼拜才买到手的,其实他平时,并不在这里住,毕竟是二手房,他不大喜欢。 却想不到,他认输了,命运却嘲讽着他—— 以这种方式,笑他的愚蠢。 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嫂、嫂子?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我买了不少东西,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你不用在意他,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27.CH.27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因为战衍……嗯, 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严肃, 他做事一丝不苟, 他很有责任感, 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 公司里的人都怕他, 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 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 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 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 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 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 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 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28.CH.28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许嘉容一脸懵逼,“???” “……算了。”宁锐又发了两个字。 许嘉容根本不想理他, “嗯, 不早了, 我要准备睡觉了。” 言下之意,不聊了。 那头的宁锐脸阴沉下来,瞪着手机希望许嘉容能够再发来一条信息, 然而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回避的态度那么明显, 他又不是真的蠢, 当然能够察觉出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 宁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 他住在这座三线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那栋位于新岳社区的二手别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入住了,专业的设计师去看过, 这会儿施工队已经入住,总要几个月才能完成改装。 本来他是不该着急的,这会儿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焦躁的情绪来。 他说许嘉容骗他, 其实也不完全是。 大学的时候, 他装作不经意问过许嘉容的家庭。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公务员……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在读书。外公身体不大好, 外婆顶不了什么事……爷爷奶奶离得太远……” 他还记得她说起来的时候, 脸上有淡淡的忧愁, “暑假我回去, 希望能够替外婆分担一些,她根本照顾不好外公。” 是他误解了吗? 并不是。 许嘉容大一的时候,也着实是引起了一波关注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她是那种十分清纯的漂亮,带点儿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她不化妆就能比当时已经不少学会了化妆的大学女生要漂亮许多,因为气质温柔婉约,倒也不显得土气。即便如此,她没有昂贵的包和化妆品,衣服都是平价货,连手机都是普通的国产品牌,吃饭大多在食堂,不戴首饰不玩费钱的爱好。 许嘉容是如此普通平凡又简朴。 这种女孩子即便是漂亮,也不是那种清高傲慢难追的类型。 在老乡会上认识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个男生蠢蠢欲动要追她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有男生向她表白,她窘迫地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然后,就顺手替她解了围。 直到现在,宁锐还记得许嘉容感激地看过来时,那个令他一见难忘的眼神。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着急窘迫,眼角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水光,那一眼朝他瞧来,就有了点儿脉脉含情盈盈如许的味道,动人得让见识过许多美人的他都一瞬间心跳加快。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守护在她身旁,那些追求者们,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他其实也忽冷忽热过的,她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 那时候,宁锐就有些生气,他觉得许嘉容没那么在乎他。 可偏偏自己即便是冷落她一阵子,又情不自禁地去找她,仿佛听她轻声的说话,都是一种能够抚慰。 宁锐真的不是毫不在乎地放弃她的,如果可以,他不会和她纠缠两年,直到临近毕业才不得不舍弃。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在乎,才有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两年。 以他的冷静现实,本该发现自己的心思时,就迅速撤退才是,然而,真的无法离开。 在上大学之前,他亲口承诺爷爷,选择建筑系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和兴趣,他想要学这个。并且承诺会兼修金融,到大学毕业就出国读MBA,这才让家里答应他选择建筑系。 他和许嘉容的母校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来说只是一家普通的211,但建筑系和商学院在全国内都还算是排名不错,专业比较强势。 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宁锐,你长大了,这算是你的最后一次任性。” “我明白。” 生在那样的家族,很多时候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宁锐的一生早已经被规划到了道路,家里能够纵容他到一定程度,却不会让他真正触及那条底线。 所以,他无法选择那个平凡的许嘉容,一个出生自普通家庭,还有姐姐弟弟作为拖累的许嘉容,尽管他爱她。 骤然知道她的家世时,宁锐既狂喜,又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恼怒。 许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她美滋滋地泡了个澡,浴后看着镜子中双颊殷红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脸像个傻瓜一样笑了起来。 爬到床上,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宜修,明明他们才分开这么一丁点儿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一看来电显示,她就立刻接了起来。 “要睡了吗?” “嗯。” “这么早啊?”那头有些诧异。 许嘉容好笑地说,“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好啊,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许嘉容从来不知道,她能和一个真正相识才几天的男人这样自在地说话。 哪怕只是抱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他的声音,都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她能想想他说话时的模样,总是带着点儿认真,明明是那样清高俊雅的长相,偏偏内里有点儿和她相似的羞涩。 他的声音总是透着轻轻的温柔,让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话语。 用被子蒙住脑袋,许嘉容一个人偷偷想着,为什么我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呢?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天? 这时候的顾宜修还没有睡,他平时虽然不出门,但是生活作息相当健康良好,十一点前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起床,充分保证睡眠。 在他的工作室里,今天难得并没有画设计图。 铅笔柔滑地从白纸上落下,一张素描已经完成了大半。 如果许嘉容在这里,可以轻易认出这是自己,应该说,是昨晚的雪夜,她和顾宜修一起缩在桌子底下,她被他亲吻之后,那满脸惊讶又带着点儿微羞的模样。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神情似喜似嗔,那样美丽可爱,令顾宜修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顾宜修的爸爸顾飒是一名画家,他居无定所,在世界各地流浪,与他的母亲苏靖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一个野心勃勃狠心辣手。 顾飒非常爱笑,仿佛世上没有能让他生气的事。他可以背着背包一个人永无止境地流浪,哪怕是窘迫到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了,他看到路边美丽的野花仍然会开心地欣赏它的美丽。天生的乐天派不知愁,永远都是一副天真纯然的孩子性格。 苏靖临不一样,她是苏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苏家已经富过了十代,这在国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早年如果不是已经去世的苏靖临祖母壮士扼腕坚定地站对了队伍,苏家也不能安然走到现在了。她从小就样样都是最好的,养成了她挑剔自我到了极致的性格,在苏家的这一代里,她最是掐尖要强。 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反抗家里就是因为顾飒,为了和顾飒在一起,她能够将自己从苏家血淋淋地剥离开来,咬着牙绝不说一声痛。 顾飒为了和她在一起,一度放弃了他最爱的自由,他愿意和她在一起,长长久久地住在同一个地方,每天笑着纵容她的坏脾气。 过去的事,其实顾宜修也不知道太多,他只知道在他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大吵一架,顾飒走了,苏靖临带着他,一步步开始艰难地创业。直到十年之后,苏靖临才又回到苏家,这时,她的名下也已经有了她挣来的不菲家产,一点点的,她咬着牙走到那时,从没有丢掉她的骄傲。 顾宜修小时候受过刺激,后来患上忧郁症,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个雪夜的缘故。苏靖临确实对他不够关心,这个女强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事业上,自然不可能顾得上他。顾飒又常年不知所踪,更谈不上照顾,这对父母,本质上对他都很不负责任。 不过,他并不恨他的父母。 那时候的苏靖临辛苦到什么地步他是知道的,哪怕胃出血躺在医院里,仍然放不下手头上的工作。那些日日夜夜,她几乎是呕心沥血地艰难前行。 顾飒没有留在他身边,却也没有忘记他,每个月他会收到顾飒寄来的明信片和他亲笔画的简笔画,明信片上几乎都是不同的地方,那些美丽的纯然的仿佛带着风的气味的明信片和色彩斑斓的简笔画让他的童年不至于那么苍白无趣。 顾宜修觉得,他的父母只是稍稍特殊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他的母亲给了他优秀的头脑,从小耳濡目染,他有不错的商业敏感度,让他能够早早在创业中大获成功衣食无忧,继而能做他爱做的工作。 而他的父亲给了他出色的绘画天赋,能让他在这时,一点点地描绘出爱人的模样。 他喜欢的人,画上的那个人。 微微笑着的,可爱又美丽的—— 他的邻居小姐。 尽管觉得顾宜修不会有事,总归还是要看到,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雪已经停了呢。”她说。 顾宜修似乎刚睡醒,揉揉眼睛说,“嗯。” 闻着食物的香气,他吸吸鼻子,看上去有些可爱,许嘉容笑起来,“快拿去吃吧。”将装着小圆子的碗和放着包子的碟子递给他。 “你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头发也有些乱,努力抓了抓,顾宜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长得好看的人不论什么状况下总是好看的,顾宜修就是这样,连半敞的睡衣领口,都成了一种清晨慵懒的性感。 许嘉容略红了脸,“我吃完啦。”她笑着,“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还很早啊?” “昨晚下大雪,今天我要去加班呢。” 昨晚上的时候,收到了同事的通知,下雪天的周末,毫不意外他们这些基层又被抓过去无偿加班了。 等到上了车,许嘉容的耳朵还在发热。 她走的时候,顾宜修看着有些失望,是不是因为……他也有点喜欢她,才会觉得她的离开让他“失望”呢? 她不知道。 那一晚的事,她竭尽全力不再去仔细回忆,然而却十分失败,这让她觉得自己并不纯良,面对顾宜修的时候,总要努力一些,才能不因为那件事而燥红了脸颊。 尽管今天加班,许嘉容的心情仍然很好。 她面带微笑脚步轻快地走向办公室时,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一个身影,不禁愣住了。 社区服务现在都是平台,他们的办公室是两面拉开的玻璃门,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入门有一排休息的座椅,可以算是等待区,有居民来了也可以坐着休息,座椅旁还有个报架。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爱看报纸了,但来社区的老年人要远多于年轻人,老人家,还是愿意看看报纸杂志的。 座椅的上方是做得很大的窗户,所以如果坐在座位上看报纸,能够保证采光上的优越。 雪已经停了,雪后初阳,就显得格外温暖耀眼。 一个身影站在报架旁边,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挺直的肩背本来就有着相当漂亮的线条,被蒙上一层微光之后,愈加清矍优美。 嗯,画面很好看,随便拍下来就是一张绝佳的照片。 问题是,许嘉容对这个身影很熟悉。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她,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 那是宁锐。 许嘉容没办法,她已经看到了朱雨红站了起来朝她挤眉弄眼,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师兄,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找你。” “噢。” 新岳社区一共也就六个人,今天加班,还有一个同事有事儿请了假,于是只有五个人在,除了在里头办公室的书记,另外三个同事朱雨红、杨梦燕和何建都一脸八卦。 没有其他原因,宁锐长得太好了,而且不仅长得好,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优雅雍容的范儿,哪怕只穿着普通的休闲衫,却连衣摆都烫得十二分服帖。即便不认识名牌,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透着“贵”。 在朱雨红他们眼中,许嘉容称得上是“大小姐”,那宁锐这样的,倒差不多与许嘉容身份上相配了,更别说他长得帅,又是来找许嘉容的,他们就差给宁锐扣一个“许嘉容男朋友”的帽子了。 当然,不管怎样,和宁锐相比,他们还是更喜欢许嘉容。 宁锐并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对他们都很客气,说话的时候也很文雅,绝对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可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个一身矜贵的男人与他们有多远的距离。 这种明明面对面站着,却让你觉得不是身处一个世界,骨子里就不一样的隔阂感太鲜明了。 不管这些同事以前对许嘉容的看法怎样,现在却觉得她真的好,至少她绝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甚至在他们知道她家世不平凡之前,完全看不出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除了长得过于漂亮之外,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社区的办公室还算安静,哪怕有三个竖着耳朵的八卦党,许嘉容也没打算避开他们找个地方单独和宁锐说。 ……她觉得和宁锐独处的话,还是有点儿尴尬的。 正好在这时,陈警官也从走廊那边过来了,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声音,“今天说好了要去厂区那片儿看看——咦,有客人啊!”她没认出来宁锐,应该说那天她走得太急压根儿没注意到屋子里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许嘉容见她来了如蒙大赦,“陈警官,我和你去吧。” 旧日情谊已经只剩下了无言以对,许嘉容又不是那种擅长交际言辞圆滑的人,她隐约觉得宁锐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她叙个旧,但是她并不想叙旧,哪怕对于曾经那些记忆还有点儿淡淡的怀念,却也并没有抱着不放的意思。 更何况,当初宁锐毫不犹豫的拒绝,到底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伤疤的,尽管她没有那么喜欢他,但他的态度似乎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 许嘉容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自信心很强的人,宁锐的做法,与其说是令她伤心痛苦,不如说是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当她进入大学,似乎是释放了枷锁,身边没有优秀的姐姐和弟弟对比着,又离开了对她不那么亲近的父母,她一度快乐得像一只小鸟,都要飞上天了。所以,和宁锐来往的那段日子,她找回了已经多年不见的活泼,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她的人缘也算是不错呢。 然后,宁锐的猛然一击,让她“清醒”过来,又沉寂下去,那个活泼快乐的许嘉容不见了,她开始变回以前那种内向、不爱说话的样子。 29.CH.29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许泽安沉默下来, 这一点,他确实不能保证。 应该说, 他们对许嘉容一直抱着几分带着歉意的担忧, 三个孩子里,唯独她最乖最不需要担心, 许嘉言许嘉行都是十分有主意的人, 他们身为父母也做不了这对姐弟的主, 而许嘉容却乖巧到让他们心生愧疚。 对这个女儿,总带着亏欠的心, 却不知道改怎么弥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门响,诧异地对视一眼, 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嘉行走进来。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 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 面无表情地说, “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 “什么?!” 这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的名字, 已经有十年, 他们假装彻底遗忘了那件事, 然而即便是现在提起,就像是掀开了那血淋淋的伤疤。 “他还敢回来!”许泽安愤怒地说。 许嘉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怎么不敢,这个混蛋,还敢到许嘉容身边去工作!” 沈梅一听身体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记恨当年——” 许嘉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当年的事,许嘉容以为,那只是她和许嘉行的秘密,其实并不是。她和许嘉行那么多年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她温柔宽容的性格,是很难变成这样僵硬冷淡的模样的,可偏偏现在就是这样。 许嘉行宁愿她冷漠对待自己一个人,并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她毕竟是个温柔心软的小姑娘,不比家中其他人个个都能因为护短而成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们努力地想要保护她,也幸好当年那件事,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大胆包天,他还真敢!”许泽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许嘉行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些和赵睿英相同的朋友,毕竟他们的圈子并不大,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迅速得到了赵睿英回来的消息。 “可是,嘉容很喜欢她的工作。”沈梅忧心忡忡。 许嘉行冷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做梦!” “回头我先问问嘉容吧。”沈梅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去做做那个小顾的工作,让他劝劝嘉容。” 一边说她一边觉得心酸,不过理智告诉她,恋爱中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容易听得进恋人的意见。 “小顾是谁?”许嘉行不懂就问。 “是……嘉容的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说赵睿英回来了?” 因为家中十分安静,沈梅电话里的声音站得很近的许嘉行也听到了,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有些发麻,压低了声音,“是大姐?” 许嘉行在家中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很怕大他三岁的姐姐许嘉言。 沈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许嘉言。 许嘉言冷笑一声,“总会有人热心地给我通报赵家的事的,毕竟十年前我找过赵家所有人的麻烦。” 她可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心眼很小,偏偏又聪明绝顶,得罪了她日子会很难过。 因为赵睿英的事,赵家那几个堂兄妹个个被她找过碴,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妈,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亲自去找一趟嘉容的。” “好好好。”沈梅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家里如果说许嘉容最亲近的人是谁,排第一绝对是和她相处得最少的许嘉言。 明明当初十二岁的许嘉容回家之后过了不久许嘉言就高中住校了,之后更是大学、出国读书,不像许嘉行在许嘉言的教训下长大,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偏偏她就是对许嘉言很信赖。 “还有,帮我提醒一下许嘉行,让他最近皮绷紧一点。”许嘉言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我只要听到‘赵睿英’这个名字,就容易迁怒他,希望他牢牢记住。” 沈梅瞥了一眼彻底萎了的儿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嘉行感到很委屈,从小到大他姐欺负他,家里就没人帮他,太过分了。 “这件事上,你活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泽安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赶紧回你房子睡觉去,今天我可不想让你住家里!” 许嘉行:“……” 他现在很想去揍赵睿英一顿。 谁叫曾经,赵睿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呢?尽管现在见面宛如仇敌。 而且那件事,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的,也难怪这会儿家人看自己百般不顺眼。 许嘉行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会儿有了男朋友的许嘉容睡得甜滋滋的,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她发现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温暖的被窝都失去了一贯的吸引力,她跳起来,几乎是哼着歌叠好了被子洗漱完毕,然后跑进了厨房。 “该做什么呢?”她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当顾宜修非常自然地摁了她家的密码,坐在她家的客厅时,她猛然间意识到,嗯,她知道他家的密码,他也知道她家的,明明该是十分敏感的牵扯到隐私的东西,可偏偏她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太自然,也太闲适,只感到恰到好处的亲昵——顾宜修这个人其实十分有分寸,即便是到她家,也从没有窥视过她的卧室这些真正私密的地方。 “今天早上吃什么?” “白粥和煎饺,还有我外婆腌的几样酱菜。”她将勺子递给顾宜修,“昨天晚上没做准备,今晚泡豆子,明天喝豆浆好吗?” “好呀。”顾宜修看着面前既不厚得显得浓稠,又不稀得寡淡的白粥,用勺子吃了一口,就觉得暖融融的,又隐约有些甜味儿,在这冬日的早晨,喝一碗这样的粥,简直熨帖到了心里。 面前的煎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看着这造型特别的鸳鸯盘子,“煎饺还有两种口味?” “嗯,一个素的一个肉的,”许嘉容笑着说,“挑你喜欢的吃。” “我说过,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肉是鲜肉,咬一口油滋滋地冒汤汁儿,又香又鲜,素的是韭菜馅儿,也是鲜香满口。煎饺煎得恰到好处,皮脆里酥,既不煎得太嫩吸了油水入口太腻,又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焦香并不过老。 顾宜修只吃了两个就十分惊喜,即便是在那些店铺里吃过的煎饺,都没有能比上眼前这一盘的。 嗯,要说这桌上唯一的缺点,就是……酱菜腌得十分一般。 许嘉容笑着,“我外婆不大会做菜,这腌酱菜呀,还是跟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姨学的,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了。” “其实挺好吃的。”顾宜修说,可惜他不大会撒谎,这么普通的一句话,都让他红了耳朵。 许嘉容看到了却也不说什么,只抿唇笑。 冬日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顾宜修耳朵上的红色渐渐蔓延到了脸颊。 一顿平凡的早餐,硬是让两人吃完了都红了脸,要是顾宜霏在这里恐怕会觉得三观都碎了,成年人谈个恋爱,需要这样嘛? “你先走吧,我洗碗。”顾宜修主动说。 许嘉容点点头,似乎是为了逃脱刚才那暧昧的气场,抓起包说,“好。” 洗完碗他回家,她开车去了单位。 “许嘉容,你来一下。”刚到单位就听到书记叫她。 “哎,来了。” “下午你就可以回春桥社区上班了。”书记和颜悦色地说。 许嘉容十分惊喜,“真的?” “嗯。” “那……这边不缺人手吗?”哪怕是新成立的社区,这人也太少了。 书记笑眯眯的,“当然多的是人想要调过来。” 许嘉容恍然大悟,就不再说什么了。 出去和同事们都打了个招呼,大家才知道她想要回到春桥去。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朱雨红完全无法理解她。 许嘉容笑着说,“因为我喜欢热闹啊。” “我们这里是太冷清了点。”杨梦燕说。 “那回头一起吃个饭,当欢送会好了。”何建也开口。 许嘉容答应下来,其实这些同事没什么不好,只是她……更喜欢那里而已。 当天下午,宁锐去看了一下动工装修的别墅,之后才又一次去新岳社区找许嘉容。 “咦,你又来找许嘉容?” “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她调走了啊!” 宁锐:“……” 一见钟情什么的,本质就是看脸。 这俩不管怎么说,论脸的话,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偏偏又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脸蛋红红的,她忽然想起,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30.CH.30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门内却久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许嘉容皱眉,怎么回事,不在家吗?不会啊,她之前在阳台上看了,他家灯是亮着的。 摁响了门铃,依然没有动静, 又大声拍了几下门, 她正想放弃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灯的明亮程度让许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他家中的光线。 顾宜修穿着居家服, 因为有地暖的缘故, 衣服只是薄又宽松的棉麻长衣长裤,他甚至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衣服是黑色的, 衬得他皮肤都在这种明亮的环境白得几乎要反光。 不过,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他让开半个身位, 示意她进来。 许嘉容也就不客气, 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呃,你喜欢听摇滚音乐?”怪不得听不见敲门声和门铃呢, 他家这摇滚乐的声音非常响。 顾宜修勉强笑了笑, “还可以吧, 平时并不常听。” 许嘉容可不笨, 一眼就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发现了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这震耳欲聋的音乐, “既然嫌吵,可以声音开小一点,或者换柔和点的音乐来听啊。” 说完她自己也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因为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邻居的话,她也管得太多了。 顾宜修却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认真地回答她,“因为外面的雪声太吵了。” “啊?” ……这算是什么原因? 听这么吵的摇滚乐是因为嫌弃外面下雪的声音太吵吗? 她瞥了一眼,才发现顾宜修的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包括不在使用的卫生间和厨房,整个家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就算了,还所有的窗户窗帘都拉着。 他家的布局和她家是一模一样的,两套房子是对门,就像是镜面一样,户型完全没有差别。上下两层的跃居,下面是大客厅、书房和厨卫以及一间可以用作客房的房间。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和小客厅,以及一个衣帽间。房子不小,平时更没必要这样到处的灯都开着,人在楼下,楼上的灯为什么要开呢?而且像是许嘉容家里,客厅的窗户是不会装窗帘的,因为没必要啊。 现在顾宜修的家中,却连客厅都装了百叶窗窗帘,这会儿更是将整个房子里的窗帘都关了灯都打开了。 许嘉容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我做了点蛋糕和饼干来给你。”她放下疑惑,对顾宜修说,“昨天晚上打扰了,真的对不起啊。” 顾宜修瞥了她一眼,飞快地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顿时没有血色的脸染上了一层薄晕。 许嘉容感到有些好笑,她这个邻居好像很容易不好意思啊。 “饿了?是不是晚饭还没有吃。”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为看厨房就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做晚饭或者吃过晚饭的迹象,看那流里台的状况,他应该是挺长时间没有碰过厨房了。 “嗯,今天下雪,很多外卖都不送,送的也延误了。”顾宜修低声说。 事实上他一个小时前就叫了外卖,因为下雪,到现在骑手距离这里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许嘉容笑了笑,“那和我一起吃吧。” 在用烤箱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原本准备将蛋糕饼干送给顾宜修之后就回去吃的,现在正好,她回去直接端了来,看看饭不大够,索性打开冰箱拿了蛋、火腿和最后的一个菜椒出来炒一下,勉强也就够两个人吃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了。 回到顾宜修家的时候,音乐已经换成了柔和许多的流行乐了,不过是许嘉容完全听不懂的小语种,旋律倒是挺好听。 “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不然倒是可以再做一些。” “够了够了。”顾宜修闻着诱人的香气,叹气说。他平时一个人吃饭,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叫外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叫两个菜都是浪费的。 更何况,许嘉容端来的菜论卖相好过他买的任何一家外卖太多了! 一道红烧的土豆排骨,一道简单的蒜泥生菜,一道冬笋豆腐汤,确实很家常也很简单,而且许嘉容也是一个人吃,做得并不多,每一样只有小小的一碗。不得不说,在吃方面,许嘉容从不委屈自己。 两人一人一碗炒饭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米粒儿颗颗分明不说,金黄的蛋,红的火腿加上绿的菜椒丁,蒙着明亮的薄薄一层油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开。 颜色鲜艳,香气扑鼻,顾宜修迫不及待送了一筷子炒饭到嘴里,香喷喷的味道从口中爆开,米饭软硬适中,咸淡更是恰到好处,火腿粒儿咬一下都能迸发鲜甜醇厚的滋味,再加上新鲜鸡蛋以及白米饭的调和,令人欲罢不能。 明明顾宜修从不喜欢吃青椒,却连这炒饭里的青椒丁都格外爽脆可口。 “太好吃了!”他惊喜地说。 土豆排骨同样烧得极其入味,土豆酥软排骨酥香。蒜泥生菜没有过多的调味,脆生生的生菜放进嘴里带着蔬菜独有的新鲜脆嫩。连那道冬笋豆腐汤,都鲜得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许嘉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一样,“慢慢吃,不过是一些家常菜——” “骗人,我又不是没吃过家常菜。”顾宜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这才不是正常的家常菜。” 许嘉容哭笑不得,“家常菜还分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吗?” 她从小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婆不怎么会做饭,其实她除了熬粥和煲汤之外,菜都不怎么会做,尤其是有油烟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外公是在做饭上十分没有天赋,所以许嘉容从记事开始,就帮着外公打下手,到十岁的时候,就接过了外公家中主厨的位置。十二岁回到自己家里之后,爸爸妈妈上班都很忙,姐姐和许嘉行又因为书读得好要参加各种比赛兴趣组实验课,于是许嘉容还是经常在厨房里忙碌。 别人看她,是家世很好的白富美,不说父亲是常务副市长,妈妈是高校正处级的干部,外公家从过商留下一大笔钱,许嘉容的祖父可是在省会军区当军长的,论家世,真算得上很好了。甚至现在还有同事戏称她是“大小姐”,然而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过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这种话在外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是她不知好歹不食人间疾苦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小时候,她是家里的透明人,即便是爸爸妈妈想起来了要补偿些什么,却仍然显得有些生硬。比不上大姐许嘉言是他们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同样比不了许嘉行的优秀出色功课运动样样都好。 她的优点,除了比姐姐和许嘉行长得稍稍漂亮一点点之外,其余似乎都很模糊不清。 更别说,她在外公家住到十二岁,早已经差不多懂事了,再回到那个家,要活泼起来都是很难的。 “真的很好吃啊……”顾宜修放下筷子,然后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半碗汤,连汤里的豆腐冬笋都被他捞了,许嘉容那碗炒饭还剩下小半没吃完呢。 事实上这两菜一汤几乎全进了顾宜修的肚子,许嘉容只伸了几筷子而已。 许嘉容并不生气,有人这样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反而很高兴呢。 在家的时候,只要爸妈在肯定不让她做饭,吃过她做的菜的只有外公外婆和许嘉言许嘉行,外公外婆是吃惯了的,许嘉言对于吃的本来就不怎么上心,许嘉行更是不可能夸奖她。 这会儿能有一个人这样真情实感地夸她做的饭菜好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令她开心的肯定了。 “谢谢。”许嘉容笑弯了眼睛,在灯光下容颜如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满足的快乐。 顾宜修一时看呆在原地,耳朵红得几乎要发烫。 她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呢。 顾宜修并不知道,她的这份容易满足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夸奖少得可怜。 “叮”地一声,短信来了,她皱眉。 “我是宁锐,接电话,或者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 许嘉容对宁锐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曾经两年的时光里,他们还算得上亲近。宁锐这个人,不熟悉的会觉得他温和好脾气,并不难相处,可是真正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本性算得上霸道。 “真麻烦……”幸好她已经申请转回春桥社区了,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和他碰见。 不过,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去通过了好友申请,比起打电话,加他微信好友要能接受多了,他发信息过来,可以不回嘛。 “许嘉容,你为什么骗我?”这是宁锐发过来的第一条微信信息。 许嘉容一脸懵逼,“???” “……算了。”宁锐又发了两个字。 许嘉容根本不想理他,“嗯,不早了,我要准备睡觉了。” 言下之意,不聊了。 那头的宁锐脸阴沉下来,瞪着手机希望许嘉容能够再发来一条信息,然而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回避的态度那么明显,他又不是真的蠢,当然能够察觉出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宁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 他住在这座三线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那栋位于新岳社区的二手别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入住了,专业的设计师去看过,这会儿施工队已经入住,总要几个月才能完成改装。 本来他是不该着急的,这会儿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焦躁的情绪来。 他说许嘉容骗他,其实也不完全是。 大学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问过许嘉容的家庭。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公务员……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在读书。外公身体不大好,外婆顶不了什么事……爷爷奶奶离得太远……” 他还记得她说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忧愁,“暑假我回去,希望能够替外婆分担一些,她根本照顾不好外公。” 是他误解了吗? 并不是。 许嘉容大一的时候,也着实是引起了一波关注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她是那种十分清纯的漂亮,带点儿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她不化妆就能比当时已经不少学会了化妆的大学女生要漂亮许多,因为气质温柔婉约,倒也不显得土气。即便如此,她没有昂贵的包和化妆品,衣服都是平价货,连手机都是普通的国产品牌,吃饭大多在食堂,不戴首饰不玩费钱的爱好。 许嘉容是如此普通平凡又简朴。 这种女孩子即便是漂亮,也不是那种清高傲慢难追的类型。 在老乡会上认识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个男生蠢蠢欲动要追她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有男生向她表白,她窘迫地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然后,就顺手替她解了围。 直到现在,宁锐还记得许嘉容感激地看过来时,那个令他一见难忘的眼神。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着急窘迫,眼角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水光,那一眼朝他瞧来,就有了点儿脉脉含情盈盈如许的味道,动人得让见识过许多美人的他都一瞬间心跳加快。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守护在她身旁,那些追求者们,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他其实也忽冷忽热过的,她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 那时候,宁锐就有些生气,他觉得许嘉容没那么在乎他。 可偏偏自己即便是冷落她一阵子,又情不自禁地去找她,仿佛听她轻声的说话,都是一种能够抚慰。 宁锐真的不是毫不在乎地放弃她的,如果可以,他不会和她纠缠两年,直到临近毕业才不得不舍弃。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在乎,才有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两年。 以他的冷静现实,本该发现自己的心思时,就迅速撤退才是,然而,真的无法离开。 在上大学之前,他亲口承诺爷爷,选择建筑系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和兴趣,他想要学这个。并且承诺会兼修金融,到大学毕业就出国读MBA,这才让家里答应他选择建筑系。 他和许嘉容的母校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来说只是一家普通的211,但建筑系和商学院在全国内都还算是排名不错,专业比较强势。 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宁锐,你长大了,这算是你的最后一次任性。” “我明白。” 生在那样的家族,很多时候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宁锐的一生早已经被规划到了道路,家里能够纵容他到一定程度,却不会让他真正触及那条底线。 所以,他无法选择那个平凡的许嘉容,一个出生自普通家庭,还有姐姐弟弟作为拖累的许嘉容,尽管他爱她。 骤然知道她的家世时,宁锐既狂喜,又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恼怒。 许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她美滋滋地泡了个澡,浴后看着镜子中双颊殷红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脸像个傻瓜一样笑了起来。 爬到床上,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宜修,明明他们才分开这么一丁点儿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一看来电显示,她就立刻接了起来。 “要睡了吗?” “嗯。” “这么早啊?”那头有些诧异。 许嘉容好笑地说,“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好啊,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许嘉容从来不知道,她能和一个真正相识才几天的男人这样自在地说话。 哪怕只是抱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他的声音,都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她能想想他说话时的模样,总是带着点儿认真,明明是那样清高俊雅的长相,偏偏内里有点儿和她相似的羞涩。 他的声音总是透着轻轻的温柔,让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话语。 用被子蒙住脑袋,许嘉容一个人偷偷想着,为什么我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呢?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天? 这时候的顾宜修还没有睡,他平时虽然不出门,但是生活作息相当健康良好,十一点前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起床,充分保证睡眠。 31.CH.31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别墅内是中央空调,在这寒冷的冬天也还是温暖如春。许嘉容套上阿姨给她的拖鞋,道了谢, 才走进去,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可是, 一层的采光不大好,显得有些阴暗。 然而, 即便是再阴暗,坐在那里的男人,仍然像是在闪闪发光。 宁锐,当年许嘉容念大学的时候,这是个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长得帅成绩好运动强,随便往哪儿一戳,天生就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学校各种活动都喜欢让他做代表,他也很给力,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这世上如果有完美的人,大概就是宁锐这样的。 他们曾经很亲近,说起来宁锐是建筑系,许嘉容是学行管的, 他并不能算是她的直系师兄, 他们是老乡会认识, 之后又在同一个社团, 才熟悉起来。 然而, 就在许嘉容大二, 宁锐大四那年,他们分开,再也没见,至今已经快六年了,时间如流水,快到让许嘉容恍惚。 “对不起。”宁锐忽然说。 许嘉容闻言一惊,尴尬地差点跳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当年也不是你的错。” 能是谁的错呢?她想着。 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天天和他一起同进共出,她给他带早饭,他替她打热水,互相给对方占座,一块儿在图书馆为了社团的事儿查资料,一起做PPT上自习,甚至连学校的野猫都是一同喂的。开心的时候在操场附近的长椅上喝啤酒,不开心的时候互相倾诉吐槽。 他们曾经那么好。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懵懂得以为他们是爱情,他却认为他们是友情。 只是朋友。 她的朋友大骂他是玩暧昧却没有担当的渣男,他的朋友说他不对她下手简直是性冷淡。 多尴尬呀。 所以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彻底断了往来。 尴尬地没法再继续叙旧,长时间以来在社区练出来的亲和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她匆忙从他家退出来,连太阳都晒不下去了,直接回了办公室。 “……没看见她?” “之前还在下面晒太阳呢,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啧,算了,现在谁还敢管她,街道老大也不敢吧。” “话说要不是上次代替书记去市政府那边开会,谁知道她是我们副市长的女儿啊。”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对啊,吃的穿的都很普通吧,开的车也很普通。” “说不定这次能调到我们社区来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好多人都想来呢,她以前也不冒尖。” “副市长啊……” 在小小的社区,连上级的街道办事处领导都算是领导了,更别说街道上面还有区,区上面才是市呢。区领导对于社区来说就是大领导了,市、再加上市长这一级,对于普通的社区工作者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遥远。 听着办公室里正在八卦她的同事,许嘉容不禁停住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八卦消停了,才慢慢走了进去。 “嘉容回来了啊,来来,刚刚我们张姐刚买了零食,来吃一点吧?” “好啊,谢谢。”许嘉容笑得温软。 自从开会碰上爸爸的同事秦叔叔之后,她的家世在同事中曝光,许嘉容的新同事就一直对她既热情又带着些小心,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方上顶尖的那几个人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一如以前的那种平静而已。 工作环境变了味,又碰上了无比尴尬的宁锐。 她坐下来就开始打调回原社区的申请报告。 “嘉容,今天回来一趟吧,你外婆来了。” 手机上跳出一行信息。 这年代,大家都喜欢用微信,她当然也有微信,但是,却不爱开消息提示。工作的时候用企鹅,微信只是偶尔联系需要联系的人时,或者想起来了会上去刷刷公众号朋友圈之类的。 所以,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她回复了一个“好”,嘴角就带上了淡淡的笑。 坐在她对面的朱雨红顿时有些惊艳,心中连那一丝嫉妒也没有了。 其实就算没有家世,许嘉容也是他们街道范围内的小名人,工作上不冒尖也没关系,她长得漂亮啊。之前街道办晚会,还想硬是推她出去做主持呢,后来是她实在有些内向,才勉强算了。 社区里招聘来的女孩儿中即便是年轻姑娘,化妆的也不多。他们虽然是包邮区的苏南城市,但算来只是三线,没那么洋气的讲究。大多数还是素面朝天的普通人,偶尔几个化妆的,上班也没有化大浓妆的,这样的环境里不大适合。和社区居民整天打交道的,你化个大浓妆染个潮流的发型穿套装短裙一副白领模样,反倒会格格不入,对来办事的居民来说,没有亲切感是不行的。 哪怕不再是多年前居委会全是“居委会大妈”了,但在社区工作的,太精致完全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所以,许嘉容也是很“朴素”的模样,军绿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带猫咪图案的长毛衣,配一条黑色打底裤和杂牌子的雪地靴,黑发简单地用黑色发圈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没有化妆,只是冬天干燥,抹了点润唇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漂亮。 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出去说是学生也是有人信的。皮肤白皙,肤质是天生的很好,没有痘痘也没有雀斑,只衬得一双弯弯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睫颜色浓黑。再加上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和尖翘可爱的鼻尖,以及标准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明媚娇俏唇红齿白,再加上笑的时候有股子温柔软和的味道,就更有点儿古典仕女的含蓄美了。 这样漂亮家世好,偏偏性格还不坏,连说起话来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笑,从不大声。 其实在知道她是副市长的女儿之前,街道从上到下个个都很热心给她介绍对象,毕竟这长相脾气都太拿得出手了。 大家最近都在感慨许嘉容家里教养好,这种出身都没有大小姐脾气。 不过,现在倒是没人再给她介绍对象了,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圈子,似乎都配不上她啊—— 大多相亲还是要讲一个基本的门当户对的。 许嘉容并不知道朱雨红在想什么,她看到外婆要来,心中有些高兴。 她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住到十二岁,要上初中了才回到爸妈家中,理所当然和外婆更加亲近。连她现在住着的房子,也是外公去世之前特地给她买的。 下班之后,她开着车准备回家。 从单位到家,开车要将近四十分钟,需要跨过大半个市区,也幸好他们三线城市并不常塞车,走高架的话,还是很顺利的。 其实工作两年之后,她才得以住进距离单位进得多的自己的房子,之前父母是不允许她搬出来的。 没出嫁的女孩子,在中国规矩上大多就是和父母一起住。 如果不是许嘉行也要搬出去……她根本没办法跟着沾光说服他们。 想到这个名字,他今晚肯定也要回去,许嘉容的心情就有些回落下去。 果然,一回家,他已经在了,坐在沙发上和爸爸聊天,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眼角瞥到她进门,眉毛稍稍抬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理睬她。 许嘉容并不意外,她叫了声“爸爸”,就看向厨房,看到外婆熟悉的身影时,快乐地跑进去,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外婆!” “嘉容啊。”外婆笑眯眯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 一家人,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一样的子女,本该享有一样的亲情。 可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一样”这种事。 许嘉容的父母都是公务员,但当年是符合生二胎的条件的。她的爸爸和妈妈是那个年代非常少见的独生子女,双方都是,虽然最早许嘉容是有过一个舅舅,她妈妈生下来是龙凤胎,但舅舅长到五岁就夭折了。所以政策上他们家允许生二胎,才有了许嘉行和她。 大姐许嘉言在上海的一家研究所上班,她在国外一直读到博士后,回国之后也是高薪聘任的研发人员,因为太会读书,从小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许嘉行和许嘉容同当年的妈妈和舅舅一样,也是龙凤胎,可是许嘉行不仅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还聪明伶俐不输大姐,从小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书也读得特别好。应爸妈的要求他留在了老家,但现在自己开着一家设计公司,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年收入数百万的“许总”了。 比较下来,只有许嘉容资质平平不够聪明,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其他方面和许嘉言、许嘉行比,差得太远了。她努力了再努力,低声下气靠着许嘉行给她补课,才勉强够上了一所211大学的分数线,毕业后凭借自己的能力,或许可以考个事业单位,毕业那时却刚好碰上社区工作者的招聘考试,决定先考来做做看,哪知道这一做就是三四年。她没有去考公务员,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考上了或许还有人背后说指不定是靠着家里的关系。 她觉得,在社区工作很好,她喜欢这份工作,一个小小的社区,人少,没有那么复杂的职场关系,接触的居民看到的人生百态,都有一种带着生活气息的热闹。 单看名字,爸爸妈妈希望姐姐和弟弟能有优秀的言行,而她,只得了一个容而已。 再加上她和许嘉行一起出生,妈妈那时身体不太好,根本照顾不过来,于是,她只能去和外公外婆住,许嘉行却跟着爸妈长大。 因此,许嘉容觉得爸爸妈妈不够亲近她也是很正常的。 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心里不平衡,反而很体谅这一切。 再加上,爸爸妈妈也不是对她不好。 她一向是很知足的。 “进来坐吧。”门内的人终于开了口。 许嘉容讪讪地说,“算了,我还是回社区去——”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磨蹭了一会儿,没办法还是进去了。 别墅内是中央空调,在这寒冷的冬天也还是温暖如春。许嘉容套上阿姨给她的拖鞋,道了谢,才走进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可是,一层的采光不大好,显得有些阴暗。 然而,即便是再阴暗,坐在那里的男人,仍然像是在闪闪发光。 宁锐,当年许嘉容念大学的时候,这是个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长得帅成绩好运动强,随便往哪儿一戳,天生就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学校各种活动都喜欢让他做代表,他也很给力,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这世上如果有完美的人,大概就是宁锐这样的。 他们曾经很亲近,说起来宁锐是建筑系,许嘉容是学行管的,他并不能算是她的直系师兄,他们是老乡会认识,之后又在同一个社团,才熟悉起来。 然而,就在许嘉容大二,宁锐大四那年,他们分开,再也没见,至今已经快六年了,时间如流水,快到让许嘉容恍惚。 “对不起。”宁锐忽然说。 许嘉容闻言一惊,尴尬地差点跳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当年也不是你的错。” 能是谁的错呢?她想着。 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天天和他一起同进共出,她给他带早饭,他替她打热水,互相给对方占座,一块儿在图书馆为了社团的事儿查资料,一起做PPT上自习,甚至连学校的野猫都是一同喂的。开心的时候在操场附近的长椅上喝啤酒,不开心的时候互相倾诉吐槽。 他们曾经那么好。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懵懂得以为他们是爱情,他却认为他们是友情。 只是朋友。 她的朋友大骂他是玩暧昧却没有担当的渣男,他的朋友说他不对她下手简直是性冷淡。 多尴尬呀。 所以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彻底断了往来。 尴尬地没法再继续叙旧,长时间以来在社区练出来的亲和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她匆忙从他家退出来,连太阳都晒不下去了,直接回了办公室。 “……没看见她?” “之前还在下面晒太阳呢,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啧,算了,现在谁还敢管她,街道老大也不敢吧。” “话说要不是上次代替书记去市政府那边开会,谁知道她是我们副市长的女儿啊。”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对啊,吃的穿的都很普通吧,开的车也很普通。” “说不定这次能调到我们社区来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好多人都想来呢,她以前也不冒尖。” “副市长啊……” 在小小的社区,连上级的街道办事处领导都算是领导了,更别说街道上面还有区,区上面才是市呢。区领导对于社区来说就是大领导了,市、再加上市长这一级,对于普通的社区工作者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遥远。 听着办公室里正在八卦她的同事,许嘉容不禁停住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八卦消停了,才慢慢走了进去。 “嘉容回来了啊,来来,刚刚我们张姐刚买了零食,来吃一点吧?” “好啊,谢谢。”许嘉容笑得温软。 自从开会碰上爸爸的同事秦叔叔之后,她的家世在同事中曝光,许嘉容的新同事就一直对她既热情又带着些小心,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方上顶尖的那几个人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一如以前的那种平静而已。 工作环境变了味,又碰上了无比尴尬的宁锐。 她坐下来就开始打调回原社区的申请报告。 “嘉容,今天回来一趟吧,你外婆来了。” 手机上跳出一行信息。 这年代,大家都喜欢用微信,她当然也有微信,但是,却不爱开消息提示。工作的时候用企鹅,微信只是偶尔联系需要联系的人时,或者想起来了会上去刷刷公众号朋友圈之类的。 所以,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她回复了一个“好”,嘴角就带上了淡淡的笑。 坐在她对面的朱雨红顿时有些惊艳,心中连那一丝嫉妒也没有了。 其实就算没有家世,许嘉容也是他们街道范围内的小名人,工作上不冒尖也没关系,她长得漂亮啊。之前街道办晚会,还想硬是推她出去做主持呢,后来是她实在有些内向,才勉强算了。 社区里招聘来的女孩儿中即便是年轻姑娘,化妆的也不多。他们虽然是包邮区的苏南城市,但算来只是三线,没那么洋气的讲究。大多数还是素面朝天的普通人,偶尔几个化妆的,上班也没有化大浓妆的,这样的环境里不大适合。和社区居民整天打交道的,你化个大浓妆染个潮流的发型穿套装短裙一副白领模样,反倒会格格不入,对来办事的居民来说,没有亲切感是不行的。 哪怕不再是多年前居委会全是“居委会大妈”了,但在社区工作的,太精致完全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所以,许嘉容也是很“朴素”的模样,军绿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带猫咪图案的长毛衣,配一条黑色打底裤和杂牌子的雪地靴,黑发简单地用黑色发圈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没有化妆,只是冬天干燥,抹了点润唇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漂亮。 32.CH.32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小赵这电话够长的,居然还没打完。”陈警官说。 高大英挺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只看肢体语言的话,他似乎有些激动。 “这小赵是今年刚来的吗?”许嘉容好奇地问。 陈警官点点头,“是啊, 他去年才从部队退伍。” “啊,他之前是当兵的?” 陈警官笑起来,“嗯, 在部队呆了几年, 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还以为他比我小。”许嘉容笑起来, 毕竟这小赵看起来还有点儿青涩气质。 “毕竟部队出来的,又是大学才去,再加上听说中学休学过两年, 这不, 毕业确实要比你晚多了,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陈警官和许嘉容比较熟悉, 也开得起玩笑, 她年纪大了看事情也通透,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工作, 本就是温厚宽容的性格, 哪怕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不一般, 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在车里等了几分钟, 那位小赵却还在打电话。 陈警官无奈,“我下车去叫他。” 许嘉容点点头,坐在车里等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他来做什么?” 看车牌,许嘉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许嘉行的车。 难道有什么事?她掏出手机来,有事的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追到社区里来了?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还是下车来,朝着许嘉行那边走去。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到车内的许嘉行在打电话,她敲了敲窗户。 许嘉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开了车窗,表情莫名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许嘉容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许嘉行正要开口,就脸色一变,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身后。 许嘉容回过头去,却感到许嘉行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皱眉转头朝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赵的车就停在花坛的另一边,他的电话也打好了,陈警官站在他身旁,就在许嘉容回头的时候,小赵恰好也朝这里看来。 他今天没有围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了,一张精神俊朗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雪后灿烂的阳光里。 距离不远,许嘉容看得很清楚。手腕上抓着的手更紧了,勒得她生疼。 她一脸莫名其妙,“许嘉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许嘉行似乎在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小赵。 许嘉容看看小赵,又看看他,“你认识小赵?” 许嘉行:“……”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好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许嘉容:“……” 神经病啊! 许嘉行来了又走了,许嘉容完全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问似乎和他认识的小赵,这小赵又好像是个锯嘴葫芦,压根儿什么都不说,她只能抛开不管了。 工作做完之后,她回单位吃午饭,书记对于她主动陪陈警官去干活儿很满意,“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留个人值班,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许嘉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已经写了申请的事儿告诉了书记。 “你想回春桥社区去?”书记很惊奇。 许嘉容点点头,“我还是比较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 书记仔细看着她,“那里可比我们这儿苦多了。” “我知道。” 之前许嘉容的家世曝光之后,多的是人窃窃私语她是因为这背景才能调到新岳社区来,然而现在她自己却申请调回去? 谣言毕竟是谣言呐…… “好吧,如果你自己做好决定了,我帮你把申请给街道那边说。”书记终于开口。 他心里很清楚,这申请一旦送上去了,被驳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调来的时候肯定并不是因为她的背景,但是现在以她的背景,要调回去却丝毫没有难度。 许嘉容笑起来,“谢谢书记。” 吃完饭她开车回了家,正开门呢就听到背后的声响,一回头顾宜修靠在门边,正朝她看来。 “吃饭了吗?”她脸颊微红,随口问他。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她,“没有。” 许嘉容:“……” 为啥她从这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幽怨的味道? “许嘉容,我好饿。”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钟了。 “没有叫外卖?” “外卖好难吃,扔了。” 许嘉容:“……” “对了,这个给你,昨天的谢礼。”顾宜修忽然说,将一个玩偶按在了她的头上。 许嘉容赶紧将玩偶抓下来,“Wildcity系列的奶牛猫幸福!”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一款不是绝版了吗?” 这系列单单猫就有六种,全是常见的田园猫,奶牛猫幸福和三花猫安康是一对兄妹。 Wildcity系列的玩偶是这几年最红的系列,它是由一款同名的手游衍生而来的玩偶系列,野城能创下小成本游戏的销售记录,配合爆了一波的泡面番动画,玩具自然卖得好。 不过玩偶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盗版的,只是正版柔软到极致的手感很难仿造,材料确实比较特殊,另外由于每一只都是手工制作,形态外表上其实是有些差别的,尤其限量款的几种,眼睛都是用中低端宝石做的,每一对都独一无二.像是许嘉容手上这只,眼睛都是双猫眼的金曜石,对于盗版商来说,这种造价贵又麻烦,不能大量获取利益的东西,反倒盗得少了。 许嘉容对这个比较清楚还是因为她也曾经很喜欢野城,这个收集放置类的小游戏整个画风都特别可爱休闲,又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每天玩个半小时,非常能够解压放松心情。 “你喜欢吗?”顾宜修笑弯了眼睛。 “喜欢啊。”许嘉容说。 “嗯……许嘉容,我饿了。” 许嘉容:“……” 既然拿到了谢礼,她将玩偶拿回去放好,看看家里还有一些手擀面,索性给顾宜修做了碗面条,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放上一点儿小青菜,最后盖上一个荷包蛋,只闻味道就让顾宜修饿得肚子都叫了起来。 她在做饭,顾宜修坐在餐桌前,不着痕迹地打量许嘉容的家。 这个心大的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登堂入室了。 她家和顾宜修家的户型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上下层的跃居,完全是对称的镜面。 不过,许嘉容的装修和顾宜修家简洁清冷的白灰黑色调不一样,几乎都是暖色,明亮的浅色调,又多用玻璃和瓷砖,既显得温馨通透采光很好,又不至于打扫起来太麻烦。 她的家和她的人一样,都透着一股暖暖的柔和。 “吃吧。” 许嘉容将碗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说。 顾宜修拿起筷子,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许嘉容,忽然停住了动作。 许嘉容不解,“怎么了?” “你家的餐桌这么看面对面的时候距离好近呢。”他说。 许嘉容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啊,她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还是比较狭长的那种形状。当时觉得放在餐厅这里刚刚好,不会显得四周太过狭窄,她平时也就一个人吃饭,并不需要多大的餐桌,即便是有朋友来,这餐桌也不至于坐不下。 “嗯,怎么了?” 顾宜修轻轻说,“你这样坐在我的对面……靠得太近了,会让我想吻你。” 许嘉容猛然间往后一缩,脸都红透了。 这个流氓! “可以吗,我可以吻你吗?”这个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她,一副十分绅士的模样。 许嘉容瞪着他,“当然不行!” 还要不要脸了,这种话能这么问吗? 坏蛋! 顾宜修似乎很失望,低下头吃面。 只一口,他就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应该说,以前的他,从来不喜欢吃面条,一个人住,其实下个面条什么的最为方便,他却从不买这东西。别说是普通的面了,他连方便面都不爱吃。 顾宜修,是一个忠实的大米爱好者。 不像是想象中软烂的口感,这长度上恰好一筷子,一指宽的手擀面吃着弹力十足很有嚼劲。 番茄的酸度,鸡蛋的柔和,连那荷包蛋都煎得恰好到处。 只是简单的一碗面,在这化雪的寒冷冬天里,他吃得暖烘烘的。 昨日的阴霾似乎就在这份暖意里被驱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吃之后,许嘉容也忘了刚才的恼羞成怒,托着下巴看他吃面,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脸颊,照得半边脸颊如玉一般。 顾宜修长得真好看。 她看得有些愣神,哪怕是在狼吞虎咽地吃面,依然赏心悦目。换做一个普通人来做,这吃法可不太雅观,可长得好看的人不一样,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顾宜修恰好在这时抬头,两人的视线交缠了一瞬又迅速转开,然后就是两对白皙的耳朵上渐渐蔓延开的嫣红。 可奇怪的是,尽管是在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刻,两人感觉到的也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带着点儿小雀跃的情绪。 偏在这时,许嘉容家的门铃响了,她诧异地回过头去,还没站起身来去开门,就听到“滴滴滴滴滴”的按密码声。 许嘉容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人先走进来了,“嘉容,今天周末你爸妈刚好有空——” 在看到许嘉容对面坐着的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潘莹淑老太太是见过顾宜修一面的,对这个长得太好的年轻人十分有印象,一眼就认出了他。 然而,跟在她身后的许泽安沈梅夫妻俩都没见过他,甚至在潘老太太告诉他们许嘉容有了男朋友时,还在忧心老太太的眼光。平素潘老太太心肠软,从没对别人有过什么不好的评价,不管是谁到了她面前,她都能真心实意地赞一声“好孩子”,她说好,实在是不太靠谱啊,因为潘老太太眼里就没不好的人。 ……想不到,是真的长得好。随即又担忧,实在太好了一些,他们家嘉容是个老实孩子,怕hold不住啊。 呃不过,他这穿得不太对啊,俩孩子不会这么快住到一起了吧? 观察力十分出众的沈梅眼神扫向顾宜修身上的睡衣和随手套的毛衣开衫外套以及脚上的旧拖鞋,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 许泽安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嗯,潘老太太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这对夫妻并不知道顾宜修就住在许嘉容的对面。 她怎么有种被捉X的错觉?明明她和顾宜修再清白不过啊! 许嘉容:“……” 许嘉容也没想到! 她僵硬地愣在原地,顾宜修本来也不是擅长和人交往的人,不然怎么会整天宅在家里根本不出门?不过,他创业期间,强迫自己去上过行为礼仪课,还上了几节关于人际交往的课,基本上,需要的时候,他绝对不至于失礼。 于是,在许嘉容还愣着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很得体地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然后看向许嘉容,“这位是外婆吗?” 许嘉容无意识地回答他,“嗯……” “外婆好。” 等、等一下,这是我的外婆,不是你的——不不不,是我的外婆没错,我没让你也跟着我喊外婆啊! 许嘉容脑袋往下,试图磕在桌子上让自己清醒一点,却磕在了一片温暖上。 她惊愕地发现居然是顾宜修伸过手来,她的头没能磕在桌上,反而砸在了他的掌心! “别撞,疼的。”他认真地说。 许嘉容:“……”她的脸都要烧着啦! 不对,这情况不是害羞的时候啊,不仅外婆在,爸妈也在呢。 等到六人都在客厅坐下来,潘老太太笑盈盈地打量着顾宜修,“我看是个好孩子。” 许爸爸许妈妈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 任谁在看到自己女儿家里出现一个穿着睡衣他们却不认识的男人时,肯定不会高兴的。 不过,作为领导,许泽安和沈梅还是很有谈话的技巧的,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查人家的身家,慢慢聊开之后才一点点地问。 “玩具设计师?”沈梅惊讶,这算是个什么职业啊。 顾宜修不好意思地笑着,“是啊,我喜欢做这个。不过前些年是自己创业的,名下有三家小公司,现在都交给职业经理人在管着。” 沈梅和许泽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样的小公司啊?” “玩具公司、游戏公司和一家动画公司,都不大。”顾宜修老老实实地说。 他没说的是,以这三家公司的财报来看,可绝对不“小”了。 然而,许泽安和沈梅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忧心了。 这小年轻看着才几岁?顶多也就比嘉容大个一两岁吧,这么年轻……自己创业,三家公司,现在是个玩具设计师? 这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啊! 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容貌精致秀丽气质清冷俊雅的青年,两人忧心忡忡,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比如知道了嘉容的家世,特地来靠近她的骗子,编造了这么个青年才俊的身份……说是创业,他看着完全不像是商场上那种圆滑世故的老板啊? 沈梅欲言又止,她看得出许嘉容偶尔落在这年轻人身上的眼神,那样温柔,带着点儿淡淡的甜意,猜得出她肯定喜欢他。 这可怎么办呢! 许泽安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今天我和你妈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叫上小顾一块儿来家里吃饭。” 沈梅瞪他,许泽安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许嘉容:“……” 现在再想解释什么是不是已经晚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一个劲儿夸顾宜修,许嘉容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一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她和顾宜修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今天只是顾宜修饿了,她请他到家里来吃午饭? 还是说她认识顾宜修只是因为那天喝醉了意外和他一块儿睡了一觉? ……听着就不怎么清白的样子……反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等到将三人送出了门,许嘉容还有点晕乎乎的,这、这下可怎么办,连爸妈都觉得她和顾宜修在谈恋爱了! 33.CH.33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许嘉言已经进去了, 没看到这俩在门外又秀了一波恩爱, 魏立夏麻木地站在旁边, 内心只有两个字:呵呵。 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但是谈成他们家老大这样的,真没见过。 ……两个人几乎每一根头发都恨不得表示那么喜欢对方……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 魏立夏放下东西, “老大啊, 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 “哼, 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 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 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 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 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 他很有责任感, 能力极强, 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他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谈成他们家老大这样的,真没见过。 ……两个人几乎每一根头发都恨不得表示那么喜欢对方……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魏立夏放下东西,“老大啊,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哼,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34.CH.34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事实上很多家庭,能做到这种公平的,都不多呢。 这对父母,也是在力求做到平等对待, 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读过许多教育的书, 奈何人的心总不可能始终那样理性,因此在对待许嘉容的问题上, 就格外显得小心翼翼。 因为只是家中老人的一个散生日, 所以仅仅是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许嘉容妈妈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许嘉言还因为工作繁忙没能赶回来。 外婆是个优雅知性的老人,说起来许嘉容的气质就有些像她。早年家中条件不错的“资本家小姐”,因为成分不好,嫁的是泥腿子农民, 也亏的是外公争气又聪明, 从过军扛过枪,后来又下海经商, 挣下一笔不小的家业。 虽然外公外婆对许嘉容都是很好的,但许嘉容很清楚, 外公外婆的感情并不怎么好, 所以最后只有妈妈一个孩子, 那个年代可还没有计划生育呢。 外婆性格温软, 说句不好听的是有些懦弱, 除了长得好之外, 在那个年代看来她几乎没有什么太多优点。十指不沾阳春水,柔弱可欺心肠软,如果不是有外公在,她这样的性子在那时过日子可不大容易,尤其当时她上有婆婆旁有妯娌,几乎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因为舅舅的死,外公外婆之间早已经有了裂痕,夫妻俩的感情不咸不淡,只是后来外公去世,外婆浑浑噩噩大病一场,许嘉容才发现外公在外婆心中有多重要。 相伴的时候不觉得,直到再也见不到,才知道那人的独一无二。 后来外婆缓过劲来了,在老太太中也算得上温柔美貌,居然不缺人追求,性格柔软的她竟然全部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外婆,生日快乐!”许嘉容笑着举杯,看着窗外似乎飘过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吗? “生日快乐!” 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时候,顾宜修一人在家,照例靠着外卖过活,可是叫来的外卖不好吃,他扔掉了大半。 咦,隔壁许小姐还没回来啊。他从阳台上伸着脑袋看了看,隔壁一片漆黑。 坐到工作室里,顾宜修开始画图。他的周围,仿佛是一个孩子们梦想中的童话世界,地上铺设得很大的小轨道周围有着一点点建起来的山林和小城市,小火车“呜呜呜”地穿过期间。等比例缩小的城堡,漂亮的动物玩偶,以及点缀着星星和彩色糖果的华丽小屋…… 他是一名玩具设计师,或者说,他愿意做一名玩具设计师。 他的名下共有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最早的时候,都是从他手中诞生的。 顾宜修从小读书就很厉害,哪怕因为抑郁症的缘故,在国外接受了几年治疗,也没有能阻挡学霸光环的大放异彩。毕竟没有多少人能一边治疗一边读书还二十岁就拿到斯坦福的双硕士学位,不继续往下读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兴趣再读书了的。 现在这三家公司都已经打出了名气。尽管有职业经理人在管理,但作为背后的老板,顾宜修一直掌握着大方向。三家公司中,最主体的一家是做玩具,另外两个一个是动画影视公司一个是游戏公司,三家公司方向一致就在同一栋楼里,这种多元化发展比较符合现在现时代的要求。他公司推出的系列玩具配合另外自家出的动画和刚研发上线的游戏,果然反响十分热烈。 只是对于顾宜修来说,他仍然是一个习惯孤独坐在黑暗中画图的人。 “嗯?下雪了啊。”顾宜修看向外面,苦恼地说,“以为搬来这里应该不会再看到雪的……难道还要往南搬?” 对于雪,他有很不好的回忆,尽管小时候的抑郁症基本已经被治愈了。他遵照医嘱停药超过五年,一直状态良好,并没有复发过。当然,他原本被诊断的也只是中度抑郁症,并不是十分严重。 可是雪夜是他心理上最难度过的坎,因此,他居住的地方都尽量避免了那些经常下雪的区域。 算了,睡觉吧。 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飞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下了一颗安眠药来助眠。因为在这种时候,他的睡眠不可能会好,也许还会伴随着噩梦,他曾经是个很听话的病人,现在也在很认真地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心理状况。 所以,在看到下雪的时候,他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 就像顾宜修的朋友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 因为心情好,许嘉容喝了一点酒,她的酒量一直很差,今天却感觉还不错。 “既然喝了酒,明天又是周六,直接住在家里吧。”许妈妈说。 许嘉容摇摇头,“不行啊,明天我还要值班呢。”本来是朱雨红明天值班,她特地和朱雨红换了个班。 “这喝了酒还怎么开车。”许爸爸不高兴地说。 许嘉容看了看时间,“我叫个代驾吧。” 外婆关心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叫代驾不安全。” “没事的外婆,这才九点多呢。我有个认识的代驾,经常帮我喝酒的同事开车的,安全性你们放心啦。” “还是不要了吧。”许嘉行忽然说,“爸爸反正要送外婆,我来替你开车送你回家,再坐爸爸的车回来好了。” 许爸爸因为之前有些痛风的症状,医生让他戒酒,就没喝。至于许嘉行本来就滴酒不沾,应该说他少年中二时期,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只是许嘉容也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碰酒了。 许嘉容现在住的房子是外公买给她的,她住的小区和外公外婆家只隔了一条马路。 其实外公去世之后,许嘉容想要叫外婆和她一起住,却被外婆拒绝了。 “我有手有脚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等到我老到没法自理了再让你照顾吧。”外婆笑眯眯地回绝许嘉容。 其实许嘉容很清楚,她只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和外公住了十几年的家。 看到许嘉容口齿清晰,虽然脸有些红,却不像是醉了的模样,许爸爸许妈妈只能放她走了。 其实不论是他们还是外婆都很清楚,许嘉容只是更喜欢住在自己那个自在的小家里。 一路上,许嘉容扭头看着窗外的霓虹和飘雪,车内气氛十分尴尬。 许嘉行是和她一母同胞甚至连出生时间都只差几分钟的姐弟,照理应该最亲近不过,人家双胞胎龙凤胎之间还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呢,偏偏她和许嘉行除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尴尬之外,什么都没有。 其实小时候,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哪怕没有一起长大。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的话,他们或许也能至少像寻常姐弟一样相处吧? 许嘉容开的是两人座的小车,许嘉行第一次开这样的车,显得有些别扭,不过他的开车技术不错,稳稳当当地往前。 姐弟俩一直没说话,这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就显得漫长起来。 夜晚的城市明丽中带着虚幻的迷乱,许嘉容其实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只是强撑着,看着窗外宁静又喧嚣的街景。 下雪了啊……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将世界都彻底笼在一片茫茫白色中。 “到了。”许嘉行说。 许嘉容“嗯”了一声,“停到地下车库去吧,285号车位。” “好。” 将车停到位置,两人一起走到电梯那边,许嘉容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酒上头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你上去之后到小区门口去等爸爸吧,我没事。”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许嘉行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担心,“我送你上去吧。” “没事。”许嘉容笑了笑,“按了楼层上去,能有什么事。” “好吧。”许嘉行低下头,他知道这是许嘉容的拒绝。 他和许嘉容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嘉行面无表情地大步往门口走去,雪愈发大了,落在他的头发肩头,他的手紧紧握住掐着掌心。 深深吸了口气,他停住脚步,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许嘉容在电梯里就有些站不住了,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真的喝太多了……” 她靠在电梯壁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叮”地一声,十六层到了。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密码锁上的数字在她的面前乱七八糟地旋转跳跃着,她努力看都看不清。 “滴滴滴滴滴滴。” 许嘉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门打开。 一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走到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把脸,脸却仍然烧得十分厉害,丝毫没法清醒过来。 她一边笑一边好像还在哭。 “今天下雪啊……” 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吗? 不,是因为外婆生日高兴才喝了那么多的。 似乎在做着梦,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卧室走去,却觉得今天的家看起来那么陌生。 热得脱去外套和毛衣,倒在柔软的床上,许嘉容根本不愿意再想任何事,只想陷入深深的沉眠。 睡吧睡吧睡吧……什么都不要想。 只是床上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虽然,他不爱出门,也不喜欢与人交往,是有一些内向孤僻,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不过,他的家人其实并不这样觉得。 二十九岁的顾宜修从没有和任何女人交往过,因为长得好,其实在上学的时候,他就从不缺乏追求者。可是,他不仅对她们兴趣缺缺,也从没有喜欢上过任何人。 他认真努力地生活,却似乎从不觉得需要有一个人来填充身旁的位置。 一个人就很好,很自由,很舒服,很惬意。 顾成一家其实是很为他担心的,因为顾宜修以前得过抑郁症,在国外治疗过不短的时间,即便是医生早就说他痊愈了,甚至彻底摆脱了药物,和正常人一样了,他们仍然时刻担忧着他的状况。 所以,并不敢真的逼他去交女朋友。 催是催过,也很想让他去相个亲认识个把姑娘,顾宜霏甚至想把自己品貌性格样样都好的朋友介绍给他,然而统统失败了。 他似乎……对这方面完全不感兴趣。 这也是为什么顾成一家在发现他床上有个妹子的时候,会这样感动。 顾宜修翻过年去就要三十岁了,当然,在一线城市三十岁的男人并不算年纪很大,问题是三十岁还没恋爱过甚至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所以别管这姑娘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只要能让顾宜修“正常恋爱结婚”,他们就很感激了。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是真正关心顾宜修的人,才会这样想。 顾宜修心中也很清楚,所以一边叹气一边有些哭笑不得。 比起他那位一心想让他和另一家大集团家的三代相亲的女强人母亲,很明显大伯一家才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真正为他好的亲人。 于是,当许嘉容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张热情过度的面容,顿时吓了她一跳。 “大伯,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顾宜修赶紧说。 唐凤慧还想说些什么,顾宜霏拉住她的手眨眨眼睛,站起来笑嘻嘻地开口,“好好好,我们先走,回头周末你有时间的话,带——呃,妹子,你姓什么?” “许……” “带许小姐一块儿来我家吃饭呗。” 然后非常体贴聪明的顾大小姐立刻拉着爸妈和弟弟朝着门口走去,“可别忘了,我知道你不爱出门,但偶尔出门约个会什么的也是不错的。”她隐晦地暗示顾宜修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可别再把女朋友谈丢了。 打开门,却还是看着门里,扫了一眼许嘉容,看穿着打扮,似乎还挺朴素的,然而说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了,和顾宜修站在一起还算般配。 “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要好好对人家。宜修啊,反正外面还早,今天又是周六,你们俩再睡一会儿也行,我们就先走了。”唐凤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心思很通透,见女儿这样立刻反应过来,临出门嘱咐了一句。 顾成不大会说话,脸上也带着舒心的笑。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对门门口站着一个好奇看过来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穿着合身的烟灰色羽绒服,气质优雅,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 顾成一家现在心情很好,想着这位恐怕是顾宜修的邻居,都热情地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我侄儿住这儿,这远亲不如近邻,平时还请您关照着点儿。” 老太太正想说自己不住在这儿,却通过大开的门,看到了站在里边儿的许嘉容,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 “嘉容?!” 这被认作顾宜修邻居的来人自然就是许嘉容的外婆潘莹淑潘老太太,她和许嘉容的关系本来就好,昨天许嘉行提醒她今天早上来看看许嘉容,毕竟她昨天晚上喝了酒。 所以,潘老太太一早上煮了一锅粥,装了一些自己刚腌的小菜,想起许嘉容说今天要值班,赶早送了来。 这一看震惊了,她是性格温软,却不笨。许嘉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呢,这绝对不对劲啊! “外婆?”许嘉容看到潘老太太也震惊了,这、这、这要怎么解释? 顾宜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许嘉容,这……老人家都上门了吗?看样子又不像啊。 顾宜修捂住额头,这状况,真的是一团乱了! 顾家人走了,走进许嘉容家中潘老太太皱着眉,瞥眼看向她干干净净的卧室,连被子都叠得很整齐,这丫头非常明显昨晚并没有回来睡。 她看了看大门,仿佛透过大门看向对门那家。 “多久了?” 许嘉容闷头喝粥,一直打算装死来着,就听到潘老太太平静的声音。 多久了……一个晚上算不算?不对,她和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啊! 然而这会儿即便是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 不过,许嘉容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也没打算欺骗老太太,“我昨晚喝醉了,才不小心到他家去,睡了一晚上。”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没有……原本只是邻居。” 潘老太太皱着眉,“那他就这样让你在他家睡?” 占醉酒女孩子的便宜,可这不大正派。 “他好像是睡眠不大好,昨晚吃了安眠药睡的,所以我去他都不知道,”许嘉容放下勺子,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她家外婆忏悔,“外婆,不是他占我便宜,是我占了他便宜。” 潘老太太:“……” 作为一个思想不算太陈腐却很心软的老太太,潘莹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要骂许嘉容吧,她又觉得自家外孙女也很可怜,这不骂吧,又觉得这事儿太不对了。 这就是门对门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毕竟是在一块儿睡了一晚上,最麻烦的是对方家人也知道了,这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大好。 她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那嘉容,你喜欢你那个邻居吗?” “啊?” 这发展……有点莫名其妙啊。然而,意识到外婆问的是什么,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潘老太太有些惊讶,然后笑了,“也是,我看了一眼,那孩子确实长得好。” 不论性格或者其他,顾宜修的长相可是谁看都很难不满意的。 “就是长得太好了些……”老太太转头又愁上了,是啊,长得太好,又叫人不大安心。 许嘉容哭笑不得,“外婆,我和他在之前,也就是比陌生人稍稍好一些而已。” 事实上做了小半年的邻居,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对门的事。 这小半年来,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她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拜访他,而且,这个人似乎是一直在家工作的,几乎从不出门,似乎也不爱与人来往,看着就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人。 哪知道就怎么巧,偏偏是今天撞上他的亲戚来。 “哎呀外婆不和你说了,我今天还要值班呢。” 匆匆回房间换了衣服,许嘉容开着车冒着雪去了办公室。 到了独自一人的地方,她舒出口气,这种寂静让她感到自在多了。 “不过,还在下雪啊……”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如果再下下去,很可能明天就要加班了,也许还会通知让他们铲雪。 社区就是这么麻烦,下大雨要防汛,下雪也一样,要注意会不会有哪里因为大雪的缘故发生问题。 烧了一壶热水,她捧着茶杯,在座位上怔怔坐了好一会儿,很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35.CH.35 比例80%正常阅读,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这是……停电了?”她左右看了看, “你家里有手电筒之类的吗?算了, 我回我家看看有没有电。” 由于顾宜修家里窗帘全都拉着, 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慢慢摸索着朝自己家走去。 该不会是顾宜修家把所有灯都打开了所以跳闸了吧? 回到自己家发现她家也没有电, 想来应该不是顾宜修家的问题。他们小区的物业一向还是很靠谱的, 现在停电也是很少见, 想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恢复, 她倒是不着急。 从客厅的窗户看去,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许停电也和这大雪有些关系? 因为外面在下雪,虽然停了电, 她家客厅的能见度居然还不错。 转过头去, 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顾宜修家。 许嘉容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 于是又摸索着走回去, “要我把窗帘拉开吗?外面还挺亮——” “不要!”顾宜修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 许嘉容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来朝着刚才他们吃饭的桌子那里照去,却没有看到顾宜修的身影。她着急地将手机光四处晃了一下,都没看见他, 但刚刚那个声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顿时看到桌子下有一团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机照了一下之后, 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顾宜修。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桌子下面, 明明是个高大修长俊美到看着很有些高冷的男人, 这会儿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仿佛在恐惧整个世界。 许嘉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顾宜修。” “嗯。”他闷闷地回答。 她松了口气,“你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明润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样深邃,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模样。 许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跄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机都“啪”地一声掉在了一旁,光线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没有说出口害怕,但是许嘉容发现他的手是那样冷,像雪一样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温度并不低,她坐在地上陪着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似乎渐渐有了些温度。 她的手那样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体温。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里,仿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狭小温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许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顾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 许嘉容觉得,他好像要亲吻她了。 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世界恢复了光明! 许嘉容的眼睛无法适应这刹那的光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顾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吻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来电的影响,他依然吻了她,尽管瞄准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几乎像是错觉一样。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顾宜修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样,他带着笑看她,在音响恢复工作之后,伴着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灯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许嘉容脸红了。 顾宜修头一探,就从桌子下面出来了,然后伸出手,“来。” 许嘉容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站了起来,这一使劲差点直接冲进他的怀里,即便她努力站住了,两个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火一样烫人。 幸好顾宜修下一刻很绅士地放开了她,两人重新坐下来,或许是因为音乐太柔和,夜又渐渐深了,听不见雪声,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静谧。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他,顾宜修给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温暖的茶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夜里,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无法抑制的倾诉欲。 “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来往于各个国家。那时候,恰好住在北欧的一座城市,要到圣诞节的时候,保姆阿姨请了假,她就带着我到处跑。嗯,那是她事业上的关键时期,经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顾宜修的声音轻缓平静,他的医生告诉过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对他的状态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经能够摆脱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说明那件往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比如今天这个下雪天,至少在停电之前,他能维持相当正常的状态。 许嘉容点点头,她在社区待了那么久,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倾听。 而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坦荡诚恳的眼神,也会是倾听者的加分项,于是顾宜修就很顺利地说了下去。 “那天天已经黑了,她为了谈一个合同,开车带着我去了城郊,然后将我留在车里,给了我一条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对方商谈。这一谈,就谈了很久很久很久。”顾宜修抬起头来,看向被他遮掩得很严实的窗户,“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静的黑夜里,先是雪落在车上的簌簌声,之后,就是雪渐渐挤压车顶传来的刺耳声音……我缩在座位下面,那几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恐怖的梦魇。” 许嘉容听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当年的往事,似乎只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害怕雪的声音,害怕这雪夜里骤然而来的黑暗。 她也讨厌下雪天,也有让她梦魇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顾宜修那么勇敢,至少她无法和其他人倾诉这样的事。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像顾宜修那样在太小的时候经受那样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摆脱那种影响。 “我们这里其实已经很久没下雪了。”她柔和地说,“我觉得以后也不会常下雪的。” 顾宜修笑起来,“嗯,不然我可是要被迫搬家了。” 夜色渐深,在这样一个雪夜里,孤男寡女这么晚在一起似乎不太好……等到许嘉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惊奇的发现,和顾宜修在一起的时候,她平日里时常出现的“尴尬症”居然并没有犯! 许嘉容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其实并不乏人追求,除了和宁锐那一场完全称不上是恋爱只止步于“朋友”的暧昧之外,她从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只要她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尴尬症会迅速找上她。当初和宁锐在一起的时候,破除这种尴尬也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一开始,她和宁锐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同样会十分尴尬的。 可是,今晚和顾宜修在一起,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甚至,顾宜修吻了她。 等她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唇时,心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怎么了?”顾宜修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摆脱了刚才的恐惧,他的心情渐渐上扬起来,而且他发现,许嘉容是十分管用的安定剂,仿佛只要看着她温柔的笑,与她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对视,就能够赶走心中的恐惧和阴暗,她的身上,有种莫名的亲和力,令他原本浑身发冷的状况迅速减轻,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手上那暖融融的余温。 许嘉容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顾宜修走过去,迟到的外卖这才送来,外卖小哥道歉说外面的雪太大,延误了不少时间,顾宜修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反正,他现在也不需要这份外卖了。 “呃,那我就先回去了。”许嘉容迅速说。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耳朵脸颊都发起烧来,不好意思再留在顾宜修的房子里,毕竟他和她,昨晚还在一张床上睡觉……想到这里,她的头顶又热得快要冒烟了,心脏也无端端怦怦乱跳起来。 拿着外卖的顾宜修站在门口,许嘉容要离开,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走过去,令她一时间手脚僵硬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把自家的门打开之后,她又迟疑了一下,才转过头去。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外面还下着雪呢。 顾宜修凝视着她,手中还拎着外卖盒子,耳朵泛着和许嘉容一样可疑的红色。 “如果我说有问题,你会留下来吗?” 许嘉容:“……” 她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 顾宜修是个坏蛋! 这让他既然生气又心慌,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吗? 这时,许嘉容正心情很好地走在熟悉的小区里。 “啊,刘阿姨,又种葱呢?” “哎,小许啊你回来了?”口吻里都是惊喜,她没有问她离开的时,只是高兴她的“回来”。 “是啊,阿姨,种在盆里是好的,可别又种到绿化里了。” “上次种的你们给我拔了,还没找你算账呢。”嘴上说着算账,脸上却笑得很高兴,“来来来,我刚好煮了玉米,来拿一个吃!” “不了阿姨,我还要去办公室报道呢。” “张爷爷,又打牌去呀?” 抱着水杯的老爷子慢吞吞地看向她,“哎呦,小许啊,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罗,换班了啊?”这是穿着陈旧制服的门卫。 “啊,小许你回来了?” “对啊。” “崔奶奶,一会儿我来陪你晒太阳哈。” “好好好,回来就好!” 抱着猫的老太太窝在椅子里,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许嘉容脚步轻快,一切的一切,都这样熟悉,满满地填进了她的心里,一路上总有人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是不是回来了,“回来”这个词,让她内心深处有种涨涨的快乐。 “高书记,我回来了!” 胖胖的中年男人看着一脸慈和,正拿着花洒给社区前头的花丛浇水,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来,“小许啊,欢迎回来。” 社区里的人都是她熟识的人,同事是她熟悉的,书记也是。 所有春桥社区的人都知道,高书记从来不发火。不论面对着谁,他永远是笑眯眯的,然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会说他是笑面虎。要管一万多人的老社区,都是农村转城市的拆迁户,这里头的关系可复杂得很,如果没有手段和魄力,根本是很难坐这个位置的。 新型的社区和以前的村差别很大,社区是服务型的,又要管理各项事务,上下的事儿可简单不起来,再加上拆迁小区都是社区代管物业,更是上到国家政策,下到鸡毛蒜皮,都归社区做,要挑起这担子,单靠“脾气好”那是笑话。 小小的社区书记,是真正直面群众的基层,也是真正极其考验能力的地方。 “你调走之后,你那网格可没人接手,正好你回来了,那一片儿还是你的。”高书记慢条斯理地说。 许嘉容笑起来,“好。” 社区网格化的要求是近几年才有的,划分给许嘉容的三百户居民,她需要时不时走访,这些居民有事儿都可以找她,不管是要办个事儿打什么证明,又或者是楼道的灯不亮了家里的水管裂了。 老社区没有物业,也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事找上社区总是没多大错的。 “刚好碰上创建下午他们都要去清理楼道,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嗯。” “带上相机拍几张照片。” 许嘉容跑回办公室,就看到孔春晓将一副手套丢过来,“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上前两步指着她泼辣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连享福都不会享啊!不是大小姐吗,连怎么过大小姐的日子都不懂?” “春晓姐姐,你不喜欢我回来啊?”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 孔春晓横眉对她。 本来办公室里剩下几个人看到许嘉容回来一时间高兴中还透着一两分尴尬,毕竟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许嘉容是这种出身。 被孔春晓这一发飙,倒立刻就冲散了尴尬。 “走了走了。”任主任笑呵呵地说,“咱们清楼道去了。” 任主任是春桥社区的副主任,年纪大了,临近退休也就混到这个位置上,平时一贯是个老好人。 “哎,别拿相机了,相机太重,直接手机拍吧。” “好。” 许嘉容掏出手机来,恰好电话响了起来,这手忙脚乱之下手机差点掉地上,想接起来触屏却完全没反应! 越是着急,越是怎么按都没用。 一旁的王媛媛一下子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嘉容啊,你这不脱手套,要怎么接触屏的电话啊。” 许嘉容:“……” 她才不是平时就这么蠢呢,是心太乱了而已! “喂?”好不容易接起来,她脸红红地说。 那边传来顾宜修温柔的声音,“工作在忙吗?” “也没有啦……”许嘉容看着周围同事满脸八卦的表情,脸更红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 “啊,问这个难道你要做饭吗?” “我正准备去买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如果你不嫌弃我做得难吃的话没问题啊。” “还是算了,”许嘉容笑起来,“你看着买就好啦,我回来做给你吃。” “嗯……我先努力看看,不行再让你出手。”他开玩笑。 许嘉容的声音温柔起来,“好。” 挂掉电话,顾宜修呼出口气,刚刚许嘉容好一会儿才接电话,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心绪纷乱,幸好她接了。 他仍然站在他童话世界一样的工作室里,设计本上画完的是一株憨态可掬的多肉。 野城不仅仅是一座生活着各种动物的城市,而是它整个都是活的。最基础的其实是各种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和城市的玩具化,赋予它们更灵动的线条和丰富的个性,才会让这个游戏和动画变得更加有趣。 其实整个野城世界,几乎都是始于最初顾宜修的玩具设计。 现在只在于更丰富这个野城,他开始添加各种各样有了生命的植物。 他稍稍收拾了一下,才换了衣服准备去附近的超市。 哪知道刚出门,恰好撞上一人从电梯里出来。这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样儿,然而下一刻,这精英样就崩坏了一半。 “你要出门?”来人满脸震惊。 顾宜修皱眉,“魏立夏,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敢再来找我呢。” 36.CH.36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刷了牙之后,他吃了一个纸杯蛋糕, 又甜又腻,咬了一口就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 偏偏这时候,隔壁那香甜诱人的气味, 又飘过来了。 顾宜修看了一眼时间,飞快地换上了衣服穿好了大衣,站在镜子面前打理了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头发, 几乎是掐着点打开了门。 对面的门果然正好卡住时间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孩子转过身,他清清喉咙,“早。” “早。”女孩子笑起来,她笑得时候很好看, 也有股甜甜的味道,眼眸弯弯, “我给我同事烤了点饼干,你要吃吗?” “谢谢。” 女孩子拿起一包,塞到他的手上。 自己烤的饼干还带着烤箱的温度, 香甜的气味和之前他闻到的一样。包装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牛皮纸,他遗憾地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包——才这么点大啊, 也太小了。 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瞥见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里还有足足十几袋, 最终, 他鼓起勇气, 觉为了食物,面子算得上什么东西。 毕竟,他都已经踏出三个多月没出的房门了。 “我今天刚好要去看几个侄子侄女,能再给我一些吗?”他轻声问着,白皙俊美的脸上是很认真的神情,耳朵却已经变得通红。 ……顾宜修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擅长说谎的孩子…… 女孩子有些惊讶,随即又笑起来,“好啊。”又塞了两袋过来,“有几个人,两袋够吗?” 顾宜修回答她,“五个。” 她很大方地又给了三袋。 他在一层下了电梯,她摆摆手,去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去上班。 顾宜修在电梯上按了个“16”,又坐电梯上去,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果然,就是这个味道! 又香又酥,甜度刚刚好,只咬了一口就令他口舌生津,她大约是在饼干中放了些梅子汁,好吃得让他几乎要流口水。 回到家,顾宜修脱掉大衣,又换上舒适的睡衣,坐在躺椅上将饼干一个个扔到嘴里,六小包饼干,几分钟就全部吃完了。然后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怎么才这么点儿。” 根本不经吃啊! 走到阳台,恰好看到邻居小姐的车正从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开出去。 他知道邻居小姐姓许,应该是叫许嘉容,还是上次物业来收物业费的时候,他看到他上面的一个名字,才知道的。 顾宜修搬来的时候,她已经住进来了,那天第一次见,刚好碰见她,她微笑着请他吃了一个她自己烤的刚出炉的小蛋糕,敦亲睦邻,也算是很客气了。 ……那是顾宜修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有些东西吃过一次就会叫人辗转反侧念念不忘,比如顾宜修对许嘉容小姐做的蛋糕和饼干就是这样。 冬日的阳光很舒服,许嘉容正抱着腿坐在小广场干枯的水池边晒太阳,心中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辞职。 天气很好,晒得她浑身暖融融的,半点都不想动。 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回去,绝不会有人来叫她,她可以非常安然地在这儿坐一个下午。 许嘉容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点……想回到之前的老社区去。许嘉容想着。 算了,不辞职了,回去就打报告,回老社区吧。 她喜欢那种热闹的环境,哪怕不比现在清闲。 “哎,小许啊,你在这儿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许嘉容一抬头,“啊,陈警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口中的陈警官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模样干练,笑容却很亲切,素面朝天穿着冬季的民警制服,黑色的毛领看着都很旧了,那是社区民警陈美芳。 以前许嘉容在隔壁老社区工作,那会儿陈美芳就是那儿的社区民警,熟人相见,她不禁有些惊喜。 陈警官笑着说,“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上头让我调到新社区来带带徒弟。” 她的身边,果然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年轻男孩儿。 看着大约是从学校出来没多久,还一身的青涩气,他没有像陈警官那样穿制服,而是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直挺挺的款式没有什么花样,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英朗。 不过,这家伙脖子上围着围巾,似乎很怕冷,硬是遮去了半张脸,许嘉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这样啊……”许嘉容恍然。 大约老社区那边,调去了新的社区民警吧?一万多人的拆迁安置小区,对于社区民警来说工作量也是很大的,陈警官这样年龄大的,辛苦了那么多年,大约对她来说也是“脱离苦海”了。 陈警官笑眯眯的,“小许啊,我这会儿正要去走访呢,你们社区人少,大家都脱不开身,不如你陪我去吧。” “好啊!” 许嘉容是上个月调来新岳社区的,这里是区里头新划分出来的社区,现在只有五个工作人员,人少事少,但各人确实要负责自己的条线,事情虽然不多,各自脱不开身的情况却不少。 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跟上陈警官就准备去走访,“我回办公室拿个记录本吧?”她说。 陈警官指了指旁边不说话的青年,“不用不用,小赵带着呢。”说着她又笑了,“可别怪他不和你打招呼,这小子感冒了,正说不出话呢。” 许嘉容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 新岳社区是一个高档社区,和以前许嘉容待的春桥社区完全不一样。春桥社区一万多居民,都是拆迁安置户,辖区范围内三个小区,全部是政府的拆迁安置小区,社区代管物业,整天居委会里头都热闹嘈杂,几乎找不到冷清的时候。 而新岳社区不一样,对面儿的小区是纯别墅小区,门岗森严,经常社区的人去了,还得先打电话给里头负责的,才给放行。就社区居委会在的这个小区,也一样儿一半的别墅,一半高档大户型。辖区范围内的另两个小区,同样都是双拼别墅,或者精装高层。 所以,许嘉容来了之后,几乎从没有走访过。 这里头一是住户不多,二是……这有钱有素质的人,防心很重,你戴上胸牌脸上满是热情甜美的笑,人家都不一定会放你进门,偶尔明知道里头有人,你再按门铃,人家也是不开的。 这种情况,在和社区民警一块儿去的时候,会好很多。 毕竟陈警官这种,身上穿着制服呢。 可是,今天竟然格外不顺利,去了几家,都没人在家。这别墅区冷冷清清的,全没人的模样。 “看那个院子,石榴树不错啊,等到明年石榴成熟的时候,估计能结不少果子。”陈警官农村出身,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这不是观赏果树吗?” “这品种好像不是观赏的,那边儿院子里的桃树,才是观赏的,开花好看。”陈警官说。 一边聊着天,一边那沉默不语的青年跑过去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这一回,居然有人开了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个面容慈和的阿姨。 陈警官赶紧上前说明来意,“只是一个简单的走访,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们有什么困难和需求,也可以和我们说。这位是社区的小许,她们社区就在南门那里。” 阿姨有些犹豫,她往后看了看,“这里的主家,不喜欢有外人来。” 陈警官做这份工作这么多年,经常遭到人拒绝,脸色如常,笑着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可以下次再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我会给主家的。”阿姨松了口气。 这是一栋别墅,从门缝往里看,只能看到装修华丽的空荡大厅,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进入许嘉容的视线。 “师兄!”她惊呼一声。 阿姨回过头去,门开的大了些,门里那个人转过头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时光荏苒,竟是故人。 “这小赵是今年刚来的吗?”许嘉容好奇地问。 陈警官点点头,“是啊,他去年才从部队退伍。” “啊,他之前是当兵的?” 陈警官笑起来,“嗯,在部队呆了几年,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还以为他比我小。”许嘉容笑起来,毕竟这小赵看起来还有点儿青涩气质。 “毕竟部队出来的,又是大学才去,再加上听说中学休学过两年,这不,毕业确实要比你晚多了,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陈警官和许嘉容比较熟悉,也开得起玩笑,她年纪大了看事情也通透,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工作,本就是温厚宽容的性格,哪怕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不一般,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在车里等了几分钟,那位小赵却还在打电话。 陈警官无奈,“我下车去叫他。” 许嘉容点点头,坐在车里等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他来做什么?” 看车牌,许嘉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许嘉行的车。 难道有什么事?她掏出手机来,有事的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追到社区里来了?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还是下车来,朝着许嘉行那边走去。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到车内的许嘉行在打电话,她敲了敲窗户。 许嘉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开了车窗,表情莫名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许嘉容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许嘉行正要开口,就脸色一变,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身后。 许嘉容回过头去,却感到许嘉行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皱眉转头朝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赵的车就停在花坛的另一边,他的电话也打好了,陈警官站在他身旁,就在许嘉容回头的时候,小赵恰好也朝这里看来。 他今天没有围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了,一张精神俊朗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雪后灿烂的阳光里。 距离不远,许嘉容看得很清楚。手腕上抓着的手更紧了,勒得她生疼。 她一脸莫名其妙,“许嘉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许嘉行似乎在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小赵。 许嘉容看看小赵,又看看他,“你认识小赵?” 许嘉行:“……”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好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许嘉容:“……” 神经病啊! 许嘉行来了又走了,许嘉容完全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问似乎和他认识的小赵,这小赵又好像是个锯嘴葫芦,压根儿什么都不说,她只能抛开不管了。 工作做完之后,她回单位吃午饭,书记对于她主动陪陈警官去干活儿很满意,“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留个人值班,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许嘉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已经写了申请的事儿告诉了书记。 “你想回春桥社区去?”书记很惊奇。 许嘉容点点头,“我还是比较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 书记仔细看着她,“那里可比我们这儿苦多了。” “我知道。” 之前许嘉容的家世曝光之后,多的是人窃窃私语她是因为这背景才能调到新岳社区来,然而现在她自己却申请调回去? 谣言毕竟是谣言呐…… “好吧,如果你自己做好决定了,我帮你把申请给街道那边说。”书记终于开口。 他心里很清楚,这申请一旦送上去了,被驳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调来的时候肯定并不是因为她的背景,但是现在以她的背景,要调回去却丝毫没有难度。 许嘉容笑起来,“谢谢书记。” 吃完饭她开车回了家,正开门呢就听到背后的声响,一回头顾宜修靠在门边,正朝她看来。 “吃饭了吗?”她脸颊微红,随口问他。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她,“没有。” 许嘉容:“……” 为啥她从这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幽怨的味道? “许嘉容,我好饿。”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钟了。 “没有叫外卖?” “外卖好难吃,扔了。” 许嘉容:“……” “对了,这个给你,昨天的谢礼。”顾宜修忽然说,将一个玩偶按在了她的头上。 许嘉容赶紧将玩偶抓下来,“Wildcity系列的奶牛猫幸福!”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一款不是绝版了吗?” 这系列单单猫就有六种,全是常见的田园猫,奶牛猫幸福和三花猫安康是一对兄妹。 Wildcity系列的玩偶是这几年最红的系列,它是由一款同名的手游衍生而来的玩偶系列,野城能创下小成本游戏的销售记录,配合爆了一波的泡面番动画,玩具自然卖得好。 不过玩偶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盗版的,只是正版柔软到极致的手感很难仿造,材料确实比较特殊,另外由于每一只都是手工制作,形态外表上其实是有些差别的,尤其限量款的几种,眼睛都是用中低端宝石做的,每一对都独一无二.像是许嘉容手上这只,眼睛都是双猫眼的金曜石,对于盗版商来说,这种造价贵又麻烦,不能大量获取利益的东西,反倒盗得少了。 许嘉容对这个比较清楚还是因为她也曾经很喜欢野城,这个收集放置类的小游戏整个画风都特别可爱休闲,又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每天玩个半小时,非常能够解压放松心情。 “你喜欢吗?”顾宜修笑弯了眼睛。 “喜欢啊。”许嘉容说。 “嗯……许嘉容,我饿了。” 许嘉容:“……” 既然拿到了谢礼,她将玩偶拿回去放好,看看家里还有一些手擀面,索性给顾宜修做了碗面条,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放上一点儿小青菜,最后盖上一个荷包蛋,只闻味道就让顾宜修饿得肚子都叫了起来。 她在做饭,顾宜修坐在餐桌前,不着痕迹地打量许嘉容的家。 这个心大的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登堂入室了。 她家和顾宜修家的户型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上下层的跃居,完全是对称的镜面。 不过,许嘉容的装修和顾宜修家简洁清冷的白灰黑色调不一样,几乎都是暖色,明亮的浅色调,又多用玻璃和瓷砖,既显得温馨通透采光很好,又不至于打扫起来太麻烦。 她的家和她的人一样,都透着一股暖暖的柔和。 “吃吧。” 许嘉容将碗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说。 顾宜修拿起筷子,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许嘉容,忽然停住了动作。 许嘉容不解,“怎么了?” “你家的餐桌这么看面对面的时候距离好近呢。”他说。 许嘉容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啊,她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还是比较狭长的那种形状。当时觉得放在餐厅这里刚刚好,不会显得四周太过狭窄,她平时也就一个人吃饭,并不需要多大的餐桌,即便是有朋友来,这餐桌也不至于坐不下。 “嗯,怎么了?” 顾宜修轻轻说,“你这样坐在我的对面……靠得太近了,会让我想吻你。” 许嘉容猛然间往后一缩,脸都红透了。 这个流氓! “可以吗,我可以吻你吗?”这个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她,一副十分绅士的模样。 许嘉容瞪着他,“当然不行!” 还要不要脸了,这种话能这么问吗? 坏蛋! 顾宜修似乎很失望,低下头吃面。 只一口,他就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应该说,以前的他,从来不喜欢吃面条,一个人住,其实下个面条什么的最为方便,他却从不买这东西。别说是普通的面了,他连方便面都不爱吃。 顾宜修,是一个忠实的大米爱好者。 37.CH.37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门内却久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许嘉容皱眉,怎么回事,不在家吗?不会啊,她之前在阳台上看了,他家灯是亮着的。 摁响了门铃,依然没有动静, 又大声拍了几下门, 她正想放弃的时候, 门被打开了。 灯的明亮程度让许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他家中的光线。 顾宜修穿着居家服, 因为有地暖的缘故, 衣服只是薄又宽松的棉麻长衣长裤,他甚至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衣服是黑色的,衬得他皮肤都在这种明亮的环境白得几乎要反光。 不过, 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他让开半个身位, 示意她进来。 许嘉容也就不客气,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呃, 你喜欢听摇滚音乐?”怪不得听不见敲门声和门铃呢,他家这摇滚乐的声音非常响。 顾宜修勉强笑了笑,“还可以吧, 平时并不常听。” 许嘉容可不笨, 一眼就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发现了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这震耳欲聋的音乐, “既然嫌吵,可以声音开小一点,或者换柔和点的音乐来听啊。” 说完她自己也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因为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邻居的话,她也管得太多了。 顾宜修却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认真地回答她,“因为外面的雪声太吵了。” “啊?” ……这算是什么原因? 听这么吵的摇滚乐是因为嫌弃外面下雪的声音太吵吗? 她瞥了一眼,才发现顾宜修的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包括不在使用的卫生间和厨房,整个家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就算了,还所有的窗户窗帘都拉着。 他家的布局和她家是一模一样的,两套房子是对门,就像是镜面一样,户型完全没有差别。上下两层的跃居,下面是大客厅、书房和厨卫以及一间可以用作客房的房间。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和小客厅,以及一个衣帽间。房子不小,平时更没必要这样到处的灯都开着,人在楼下,楼上的灯为什么要开呢?而且像是许嘉容家里,客厅的窗户是不会装窗帘的,因为没必要啊。 现在顾宜修的家中,却连客厅都装了百叶窗窗帘,这会儿更是将整个房子里的窗帘都关了灯都打开了。 许嘉容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我做了点蛋糕和饼干来给你。”她放下疑惑,对顾宜修说,“昨天晚上打扰了,真的对不起啊。” 顾宜修瞥了她一眼,飞快地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顿时没有血色的脸染上了一层薄晕。 许嘉容感到有些好笑,她这个邻居好像很容易不好意思啊。 “饿了?是不是晚饭还没有吃。”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为看厨房就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做晚饭或者吃过晚饭的迹象,看那流里台的状况,他应该是挺长时间没有碰过厨房了。 “嗯,今天下雪,很多外卖都不送,送的也延误了。”顾宜修低声说。 事实上他一个小时前就叫了外卖,因为下雪,到现在骑手距离这里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许嘉容笑了笑,“那和我一起吃吧。” 在用烤箱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原本准备将蛋糕饼干送给顾宜修之后就回去吃的,现在正好,她回去直接端了来,看看饭不大够,索性打开冰箱拿了蛋、火腿和最后的一个菜椒出来炒一下,勉强也就够两个人吃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了。 回到顾宜修家的时候,音乐已经换成了柔和许多的流行乐了,不过是许嘉容完全听不懂的小语种,旋律倒是挺好听。 “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不然倒是可以再做一些。” “够了够了。”顾宜修闻着诱人的香气,叹气说。他平时一个人吃饭,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叫外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叫两个菜都是浪费的。 更何况,许嘉容端来的菜论卖相好过他买的任何一家外卖太多了! 一道红烧的土豆排骨,一道简单的蒜泥生菜,一道冬笋豆腐汤,确实很家常也很简单,而且许嘉容也是一个人吃,做得并不多,每一样只有小小的一碗。不得不说,在吃方面,许嘉容从不委屈自己。 两人一人一碗炒饭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米粒儿颗颗分明不说,金黄的蛋,红的火腿加上绿的菜椒丁,蒙着明亮的薄薄一层油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开。 颜色鲜艳,香气扑鼻,顾宜修迫不及待送了一筷子炒饭到嘴里,香喷喷的味道从口中爆开,米饭软硬适中,咸淡更是恰到好处,火腿粒儿咬一下都能迸发鲜甜醇厚的滋味,再加上新鲜鸡蛋以及白米饭的调和,令人欲罢不能。 明明顾宜修从不喜欢吃青椒,却连这炒饭里的青椒丁都格外爽脆可口。 “太好吃了!”他惊喜地说。 土豆排骨同样烧得极其入味,土豆酥软排骨酥香。蒜泥生菜没有过多的调味,脆生生的生菜放进嘴里带着蔬菜独有的新鲜脆嫩。连那道冬笋豆腐汤,都鲜得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许嘉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一样,“慢慢吃,不过是一些家常菜——” “骗人,我又不是没吃过家常菜。”顾宜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这才不是正常的家常菜。” 许嘉容哭笑不得,“家常菜还分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吗?” 她从小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婆不怎么会做饭,其实她除了熬粥和煲汤之外,菜都不怎么会做,尤其是有油烟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外公是在做饭上十分没有天赋,所以许嘉容从记事开始,就帮着外公打下手,到十岁的时候,就接过了外公家中主厨的位置。十二岁回到自己家里之后,爸爸妈妈上班都很忙,姐姐和许嘉行又因为书读得好要参加各种比赛兴趣组实验课,于是许嘉容还是经常在厨房里忙碌。 别人看她,是家世很好的白富美,不说父亲是常务副市长,妈妈是高校正处级的干部,外公家从过商留下一大笔钱,许嘉容的祖父可是在省会军区当军长的,论家世,真算得上很好了。甚至现在还有同事戏称她是“大小姐”,然而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过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这种话在外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是她不知好歹不食人间疾苦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小时候,她是家里的透明人,即便是爸爸妈妈想起来了要补偿些什么,却仍然显得有些生硬。比不上大姐许嘉言是他们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同样比不了许嘉行的优秀出色功课运动样样都好。 她的优点,除了比姐姐和许嘉行长得稍稍漂亮一点点之外,其余似乎都很模糊不清。 更别说,她在外公家住到十二岁,早已经差不多懂事了,再回到那个家,要活泼起来都是很难的。 “真的很好吃啊……”顾宜修放下筷子,然后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半碗汤,连汤里的豆腐冬笋都被他捞了,许嘉容那碗炒饭还剩下小半没吃完呢。 事实上这两菜一汤几乎全进了顾宜修的肚子,许嘉容只伸了几筷子而已。 许嘉容并不生气,有人这样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反而很高兴呢。 在家的时候,只要爸妈在肯定不让她做饭,吃过她做的菜的只有外公外婆和许嘉言许嘉行,外公外婆是吃惯了的,许嘉言对于吃的本来就不怎么上心,许嘉行更是不可能夸奖她。 这会儿能有一个人这样真情实感地夸她做的饭菜好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令她开心的肯定了。 “谢谢。”许嘉容笑弯了眼睛,在灯光下容颜如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满足的快乐。 顾宜修一时看呆在原地,耳朵红得几乎要发烫。 她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呢。 顾宜修并不知道,她的这份容易满足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夸奖少得可怜。 ……两个人几乎每一根头发都恨不得表示那么喜欢对方…… 一左一右分别进了门之后,魏立夏放下东西,“老大啊,这都几点了还赶我走,有没有人性了。”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哼,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论感情,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虽然说,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38.CH.38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因为只是家中老人的一个散生日,所以仅仅是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许嘉容妈妈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 许嘉言还因为工作繁忙没能赶回来。 外婆是个优雅知性的老人, 说起来许嘉容的气质就有些像她。早年家中条件不错的“资本家小姐”, 因为成分不好,嫁的是泥腿子农民, 也亏的是外公争气又聪明, 从过军扛过枪, 后来又下海经商,挣下一笔不小的家业。 虽然外公外婆对许嘉容都是很好的,但许嘉容很清楚, 外公外婆的感情并不怎么好, 所以最后只有妈妈一个孩子,那个年代可还没有计划生育呢。 外婆性格温软,说句不好听的是有些懦弱,除了长得好之外,在那个年代看来她几乎没有什么太多优点。十指不沾阳春水,柔弱可欺心肠软, 如果不是有外公在,她这样的性子在那时过日子可不大容易,尤其当时她上有婆婆旁有妯娌, 几乎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因为舅舅的死, 外公外婆之间早已经有了裂痕, 夫妻俩的感情不咸不淡, 只是后来外公去世,外婆浑浑噩噩大病一场,许嘉容才发现外公在外婆心中有多重要。 相伴的时候不觉得,直到再也见不到,才知道那人的独一无二。 后来外婆缓过劲来了,在老太太中也算得上温柔美貌,居然不缺人追求,性格柔软的她竟然全部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外婆,生日快乐!”许嘉容笑着举杯,看着窗外似乎飘过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吗? “生日快乐!” 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时候,顾宜修一人在家,照例靠着外卖过活,可是叫来的外卖不好吃,他扔掉了大半。 咦,隔壁许小姐还没回来啊。他从阳台上伸着脑袋看了看,隔壁一片漆黑。 坐到工作室里,顾宜修开始画图。他的周围,仿佛是一个孩子们梦想中的童话世界,地上铺设得很大的小轨道周围有着一点点建起来的山林和小城市,小火车“呜呜呜”地穿过期间。等比例缩小的城堡,漂亮的动物玩偶,以及点缀着星星和彩色糖果的华丽小屋…… 他是一名玩具设计师,或者说,他愿意做一名玩具设计师。 他的名下共有三家不大不小的公司,最早的时候,都是从他手中诞生的。 顾宜修从小读书就很厉害,哪怕因为抑郁症的缘故,在国外接受了几年治疗,也没有能阻挡学霸光环的大放异彩。毕竟没有多少人能一边治疗一边读书还二十岁就拿到斯坦福的双硕士学位,不继续往下读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兴趣再读书了的。 现在这三家公司都已经打出了名气。尽管有职业经理人在管理,但作为背后的老板,顾宜修一直掌握着大方向。三家公司中,最主体的一家是做玩具,另外两个一个是动画影视公司一个是游戏公司,三家公司方向一致就在同一栋楼里,这种多元化发展比较符合现在现时代的要求。他公司推出的系列玩具配合另外自家出的动画和刚研发上线的游戏,果然反响十分热烈。 只是对于顾宜修来说,他仍然是一个习惯孤独坐在黑暗中画图的人。 “嗯?下雪了啊。”顾宜修看向外面,苦恼地说,“以为搬来这里应该不会再看到雪的……难道还要往南搬?” 对于雪,他有很不好的回忆,尽管小时候的抑郁症基本已经被治愈了。他遵照医嘱停药超过五年,一直状态良好,并没有复发过。当然,他原本被诊断的也只是中度抑郁症,并不是十分严重。 可是雪夜是他心理上最难度过的坎,因此,他居住的地方都尽量避免了那些经常下雪的区域。 算了,睡觉吧。 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飞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下了一颗安眠药来助眠。因为在这种时候,他的睡眠不可能会好,也许还会伴随着噩梦,他曾经是个很听话的病人,现在也在很认真地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心理状况。 所以,在看到下雪的时候,他做出了最恰当的应对。 就像顾宜修的朋友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 因为心情好,许嘉容喝了一点酒,她的酒量一直很差,今天却感觉还不错。 “既然喝了酒,明天又是周六,直接住在家里吧。”许妈妈说。 许嘉容摇摇头,“不行啊,明天我还要值班呢。”本来是朱雨红明天值班,她特地和朱雨红换了个班。 “这喝了酒还怎么开车。”许爸爸不高兴地说。 许嘉容看了看时间,“我叫个代驾吧。” 外婆关心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叫代驾不安全。” “没事的外婆,这才九点多呢。我有个认识的代驾,经常帮我喝酒的同事开车的,安全性你们放心啦。” “还是不要了吧。”许嘉行忽然说,“爸爸反正要送外婆,我来替你开车送你回家,再坐爸爸的车回来好了。” 许爸爸因为之前有些痛风的症状,医生让他戒酒,就没喝。至于许嘉行本来就滴酒不沾,应该说他少年中二时期,也常喝得酩酊大醉,只是许嘉容也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不碰酒了。 许嘉容现在住的房子是外公买给她的,她住的小区和外公外婆家只隔了一条马路。 其实外公去世之后,许嘉容想要叫外婆和她一起住,却被外婆拒绝了。 “我有手有脚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等到我老到没法自理了再让你照顾吧。”外婆笑眯眯地回绝许嘉容。 其实许嘉容很清楚,她只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和外公住了十几年的家。 看到许嘉容口齿清晰,虽然脸有些红,却不像是醉了的模样,许爸爸许妈妈只能放她走了。 其实不论是他们还是外婆都很清楚,许嘉容只是更喜欢住在自己那个自在的小家里。 一路上,许嘉容扭头看着窗外的霓虹和飘雪,车内气氛十分尴尬。 许嘉行是和她一母同胞甚至连出生时间都只差几分钟的姐弟,照理应该最亲近不过,人家双胞胎龙凤胎之间还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呢,偏偏她和许嘉行除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尴尬之外,什么都没有。 其实小时候,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哪怕没有一起长大。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的话,他们或许也能至少像寻常姐弟一样相处吧? 许嘉容开的是两人座的小车,许嘉行第一次开这样的车,显得有些别扭,不过他的开车技术不错,稳稳当当地往前。 姐弟俩一直没说话,这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就显得漫长起来。 夜晚的城市明丽中带着虚幻的迷乱,许嘉容其实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只是强撑着,看着窗外宁静又喧嚣的街景。 下雪了啊…… 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将世界都彻底笼在一片茫茫白色中。 “到了。”许嘉行说。 许嘉容“嗯”了一声,“停到地下车库去吧,285号车位。” “好。” 将车停到位置,两人一起走到电梯那边,许嘉容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酒上头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你上去之后到小区门口去等爸爸吧,我没事。”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许嘉行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担心,“我送你上去吧。” “没事。”许嘉容笑了笑,“按了楼层上去,能有什么事。” “好吧。”许嘉行低下头,他知道这是许嘉容的拒绝。 他和许嘉容因为十年前的那件事,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嘉行面无表情地大步往门口走去,雪愈发大了,落在他的头发肩头,他的手紧紧握住掐着掌心。 深深吸了口气,他停住脚步,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许嘉容在电梯里就有些站不住了,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真的喝太多了……” 她靠在电梯壁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叮”地一声,十六层到了。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密码锁上的数字在她的面前乱七八糟地旋转跳跃着,她努力看都看不清。 “滴滴滴滴滴滴。” 许嘉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将门打开。 一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走到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把脸,脸却仍然烧得十分厉害,丝毫没法清醒过来。 她一边笑一边好像还在哭。 “今天下雪啊……” 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吗? 不,是因为外婆生日高兴才喝了那么多的。 似乎在做着梦,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卧室走去,却觉得今天的家看起来那么陌生。 热得脱去外套和毛衣,倒在柔软的床上,许嘉容根本不愿意再想任何事,只想陷入深深的沉眠。 睡吧睡吧睡吧……什么都不要想。 只是床上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张爷爷,又打牌去呀?” 抱着水杯的老爷子慢吞吞地看向她,“哎呦,小许啊,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罗,换班了啊?”这是穿着陈旧制服的门卫。 “啊,小许你回来了?” “对啊。” “崔奶奶,一会儿我来陪你晒太阳哈。” “好好好,回来就好!” 抱着猫的老太太窝在椅子里,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许嘉容脚步轻快,一切的一切,都这样熟悉,满满地填进了她的心里,一路上总有人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是不是回来了,“回来”这个词,让她内心深处有种涨涨的快乐。 “高书记,我回来了!” 胖胖的中年男人看着一脸慈和,正拿着花洒给社区前头的花丛浇水,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来,“小许啊,欢迎回来。” 社区里的人都是她熟识的人,同事是她熟悉的,书记也是。 所有春桥社区的人都知道,高书记从来不发火。不论面对着谁,他永远是笑眯眯的,然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会说他是笑面虎。要管一万多人的老社区,都是农村转城市的拆迁户,这里头的关系可复杂得很,如果没有手段和魄力,根本是很难坐这个位置的。 新型的社区和以前的村差别很大,社区是服务型的,又要管理各项事务,上下的事儿可简单不起来,再加上拆迁小区都是社区代管物业,更是上到国家政策,下到鸡毛蒜皮,都归社区做,要挑起这担子,单靠“脾气好”那是笑话。 小小的社区书记,是真正直面群众的基层,也是真正极其考验能力的地方。 “你调走之后,你那网格可没人接手,正好你回来了,那一片儿还是你的。”高书记慢条斯理地说。 许嘉容笑起来,“好。” 社区网格化的要求是近几年才有的,划分给许嘉容的三百户居民,她需要时不时走访,这些居民有事儿都可以找她,不管是要办个事儿打什么证明,又或者是楼道的灯不亮了家里的水管裂了。 老社区没有物业,也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事找上社区总是没多大错的。 “刚好碰上创建下午他们都要去清理楼道,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嗯。” “带上相机拍几张照片。” 许嘉容跑回办公室,就看到孔春晓将一副手套丢过来,“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上前两步指着她泼辣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连享福都不会享啊!不是大小姐吗,连怎么过大小姐的日子都不懂?” “春晓姐姐,你不喜欢我回来啊?”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 孔春晓横眉对她。 本来办公室里剩下几个人看到许嘉容回来一时间高兴中还透着一两分尴尬,毕竟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许嘉容是这种出身。 被孔春晓这一发飙,倒立刻就冲散了尴尬。 “走了走了。”任主任笑呵呵地说,“咱们清楼道去了。” 任主任是春桥社区的副主任,年纪大了,临近退休也就混到这个位置上,平时一贯是个老好人。 “哎,别拿相机了,相机太重,直接手机拍吧。” “好。” 许嘉容掏出手机来,恰好电话响了起来,这手忙脚乱之下手机差点掉地上,想接起来触屏却完全没反应! 越是着急,越是怎么按都没用。 一旁的王媛媛一下子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嘉容啊,你这不脱手套,要怎么接触屏的电话啊。” 许嘉容:“……” 她才不是平时就这么蠢呢,是心太乱了而已! “喂?”好不容易接起来,她脸红红地说。 那边传来顾宜修温柔的声音,“工作在忙吗?” “也没有啦……”许嘉容看着周围同事满脸八卦的表情,脸更红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 “啊,问这个难道你要做饭吗?” “我正准备去买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如果你不嫌弃我做得难吃的话没问题啊。” “还是算了,”许嘉容笑起来,“你看着买就好啦,我回来做给你吃。” “嗯……我先努力看看,不行再让你出手。”他开玩笑。 许嘉容的声音温柔起来,“好。” 挂掉电话,顾宜修呼出口气,刚刚许嘉容好一会儿才接电话,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心绪纷乱,幸好她接了。 他仍然站在他童话世界一样的工作室里,设计本上画完的是一株憨态可掬的多肉。 野城不仅仅是一座生活着各种动物的城市,而是它整个都是活的。最基础的其实是各种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和城市的玩具化,赋予它们更灵动的线条和丰富的个性,才会让这个游戏和动画变得更加有趣。 其实整个野城世界,几乎都是始于最初顾宜修的玩具设计。 现在只在于更丰富这个野城,他开始添加各种各样有了生命的植物。 他稍稍收拾了一下,才换了衣服准备去附近的超市。 哪知道刚出门,恰好撞上一人从电梯里出来。这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样儿,然而下一刻,这精英样就崩坏了一半。 “你要出门?”来人满脸震惊。 顾宜修皱眉,“魏立夏,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敢再来找我呢。” 作为他的助理,或者说秘书,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他家门的密码给了顾宜霏。 更过分的是,告诉了顾宜霏,居然没有通知他。 叛徒! 魏立夏镇定自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和一个小小的U盘来,“没办法,财报这种东西只能我亲自送。” 现在网络虽然方便,但有些东西网络传输是绝对不够安全的,平时一些公司机密方面的东西虽然也用电脑做电子版,但都是不连接网络的加密电脑。 尽管顾宜修名下的三家公司就像他说的那样是“小公司”,却并不缺各种对他们充满觊觎的眼神。 利益动人心,公司是小,收入可不小。 顾宜修看了一下时间,“你先放我家吧,我要出门。” 魏立夏忍不住说,“所以,老大你居然也会出门就够让我惊奇的了。” “我什么不能出门?” “平时这话是我问你的吧……你就不能偶尔到公司来转转?”魏立夏无奈,“那时候你怎么回答我的来着。” “不想出门。” “所以你现在是?” “想出门。” 魏立夏:“……” “你到底去哪儿?” “超市。” 魏立夏:“……” “去超市干嘛?” “买菜呀。” 39.CH.39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原本明知道我要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 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顾宜修毫不客气地怼他。 魏立夏瞪着眼睛,“哼, 等着战哥来我一定要告状!” 三人之中, 其实年纪最大的是战衍而不是顾宜修, 但是魏立夏做了顾宜修的秘书之后,就习惯叫顾宜修老大, 反倒是战衍他要叫一声“战哥”的, 论感情,魏立夏也是和顾宜修更亲近。 因为战衍……嗯, 有点凶。 战衍是个很严肃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严肃,他做事一丝不苟,他很有责任感,能力极强,但同时这种性格绝对不属于好相处的类型。 顾宜修虽然是魏立夏的上司,但其实魏立夏工作中更多是要和战衍接触, 公司里的人都怕他,魏立夏也有点怕,哪怕他已经认识战衍那么多年了也一样。 他家战哥,真是丝毫没有亲和力可言啊, 也亏得老大能和他做朋友。 呃, 虽然说, 他家老大好像也没啥亲和力, 就是个不想和人来往的死宅。 等两人坐下来开始看财报,许嘉容那边已经将顾宜修买的食材都拿出来开始动手做,这会儿都六点多了,需要抓紧一下时间。她是习惯下厨的人,动起手来都很利索。 许嘉言站在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她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多大讲究的人,可即便是如此,她觉得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个妹妹的手。许嘉言自己是解剖刀可以玩得很溜,让她拿菜刀那就不行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似乎是随口问。 许嘉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挺好啊,还有,我回春桥社区去了。” 许嘉言一愣,她正在想要怎么开口让呢,结果许嘉容居然已经离开之前那个小区了? “你们是每个社区社区民警都不一样是吗?” “是啊。”许嘉容头也不抬,正在处理顾宜修买的新鲜排骨,既然喜欢吃甜的,做个糖醋排骨? “之前你们春桥社区的社区民警是谁来着?” “陈警官啦,不过现在她调到新岳社区那边去了,现在春桥的社区民警是个刚转业来的,似乎是叫黄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呢。”她答。 许嘉言略皱了皱眉,“那个陈警官是不是在带徒弟——” “是,”许嘉容手上的刀顿了顿,“说起这个,姐,陈警官带的徒弟叫小赵,那天许嘉行到我单位那里,看着不大对劲啊,他是认识小赵吗?” 对上许嘉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许嘉言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小时候认识,现在已经闹翻了,你别管。” “噢。”许嘉容没多想,继续低头开始切菜。 心想,我哪管得了许嘉行的事。 还没开口,原本想要劝许嘉容的事已经解决,许嘉言轻松不少。其实她还是第一次来许嘉容的家,许嘉容搬过来之后,也就外婆来得多,其他家人几乎都没有来过。 她四处看了看,拿起了摆在客厅置物架上的相框。 这里摆了七八张照片,她拿起的这一个,拍的是十六岁的许嘉容和十八岁的许嘉言。 “这照片你还留着啊。”许嘉言笑了起来。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说,“嗯。” 这是她和许嘉言唯一的一张单独合影,她一直珍藏到今天。 十六岁的年初,许嘉容有很多回忆。 那年她刚高一,既内向又娇怯,在学校里,这样的性格总是容易被欺负的,尤其她还长得漂亮,简直是校园暴力中最典型的那种了,既好看到遭女同学的嫉妒排挤,又柔弱到令青春期的男孩儿喜欢捉弄。 更麻烦的是,高一的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情书,一沓沓的,她害怕又害羞,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转头就被告诉了老师。 嗯,那个年代,老师不喜欢早恋,明明她收到情书不是她的错,临近放学的时候,却被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去教育。 仿佛她收到情书就是她的错,是她不该招蜂引蝶。 至今为止,那仍是许嘉容的噩梦。 班上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老师严厉轻视的面容,从教室门口经过的众人好奇八卦的模样。 她羞窘自卑地低着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 “嘉容?”就是那时,许嘉言慢慢走过来。 今天家中有事,她提早和老师说了,来找许嘉容许嘉行一起回家。 那入职不久的老师皱起了眉,作为高一的班主任,她确实没有多少资历可言。高中到了高二是要分文理科的,只有高二高三的老师,才是这所高中真正最优秀的那一批教师。她这种只能带高一的,基本都是入职不超过五年的新人。 已经高三的许嘉言已经生得很高了,至少比那踩着高跟鞋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师要高多了。她粗暴地从那姓田的老师手中抽出那一沓情书的时候,田老师满脸恼羞成怒,“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这态度,可是丝毫没有给她这个老师面子。 “我说老师你怎么会这么严厉批评我们家嘉容,原来袁世辉也给嘉容写了情书啊。”她随手翻过这一叠情书,清冷的声音响起,“田老师你挺着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急着抱大腿了?” 袁世辉是他们学校副校长家的儿子,这学校很多人都知道。 田老师脸色微变,提高了声音,“你是哪个班的,”她着急之下就要去扯许嘉言的手臂,“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真是无法无天——”                   许嘉言冷笑一声,将那些情书狠狠砸到了田老师的身上,她狼狈地拿手挡了一下,那些情书仍然砸得她生疼,然后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她可不怕田老师,有本事去找教务处啊,或者找到校长那里也没用。她许嘉言可不仅仅是个尖子生,还是出去比赛演讲代表学校脸面的第一人,她给学校带回来的奖杯可以摆满校长室的一个柜子。不出意外,她的高考成绩会极其优异,给学校带来更大的荣光,这一年,她已经高三了。 即便是没有家世,许嘉言凭借自己,也已经不是寻常人可以针对的存在了。 “嘉容,我们走。” 那时候,姐姐拉住她的手那样有力又温暖,许嘉容看着夕阳余晖中走在她前面的许嘉言时,觉得许嘉言的那种强大潇洒,是她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如果不是许嘉言,或许她仍然会被欺负,成为校园暴力的牺牲品。然而,既然她的姐姐发现了,出了手,她那些段位低级到和许嘉言差了十个许嘉行的同学,被教训得噤若寒蝉。再加上和她同年级的许嘉行迅速成了学校中霸王级别的存在,从此一直到高三,许嘉言都过得很安逸。 尽管没交到什么朋友,却也没什么人敢再招惹她了。 所以,许嘉容一直很喜欢这个姐姐,她的姐姐这样强大,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亲人。 想到过去,她嘴角带着笑,已经将食材整整齐齐都准备好了放在盘子里,“姐姐,帮我拆一罐话梅来。” “话梅?”许嘉言惊讶,“用这个做什么。” 许嘉容笑起来,“糖醋排骨放话梅能增加酸度,很好吃哦。” 许嘉言对妹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开了话梅递给她,倚靠在厨房的门口问,“你和那位男朋友一直住对门啊,倒是挺方便。” “对啊。” “认识多久了?” “呃——之前只是纯粹的邻居。” “那熟悉起来算的话?”许嘉言扔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随口问了一句。 “……三天?” 许嘉言的动作顿住了,“啊?” 许嘉容看都不敢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低下去,整张脸都红起来,“就是……三天。” 许嘉言:“……” 深深吸了口气,许嘉言想起之前这俩秀恩爱的模样,“也就是说,你们才谈恋爱三天?!” “谈恋爱的话,两天。”许嘉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才——两天吗?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认识顾宜修很久很久了? 那个不喜欢出门的男人,自从她第一次敦亲睦邻送给他一个小蛋糕之后,偶尔会和她在门口碰见,偶尔在阳台上会有惊鸿一瞥。 他好像没什么朋友,也几乎没有访客,许嘉容好奇地观察过,他总是很稳定在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八点起床。 这个邻居很安静,有一次许嘉容看到他站在阳台上,看天空就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也许他是在发呆,可是,那模样却显得有些孤独。 然而,仅有的几次碰见,他都是会笑的,淡淡的笑,仍然显得清冷,却有些微羞。 “你好。”他会和她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只是邻居。 可许嘉容觉得,她是真的,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于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 喜欢上一个认识很久的人呢。 带着喜悦与安心,喜欢上了陌生又熟悉的他。 她的邻居先生,顾宜修。 宁锐的脸色很难看,尤其在他询问许嘉容调到哪儿之后,她的同事们推脱的模样,他猜到大概是许嘉容和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不要泄露她的行踪。 这让他既然生气又心慌,她这是什么意思,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吗? 这时,许嘉容正心情很好地走在熟悉的小区里。 “啊,刘阿姨,又种葱呢?” “哎,小许啊你回来了?”口吻里都是惊喜,她没有问她离开的时,只是高兴她的“回来”。 “是啊,阿姨,种在盆里是好的,可别又种到绿化里了。” “上次种的你们给我拔了,还没找你算账呢。”嘴上说着算账,脸上却笑得很高兴,“来来来,我刚好煮了玉米,来拿一个吃!” “不了阿姨,我还要去办公室报道呢。” “张爷爷,又打牌去呀?” 抱着水杯的老爷子慢吞吞地看向她,“哎呦,小许啊,回来了?” “嗯,回来了。” “老罗,换班了啊?”这是穿着陈旧制服的门卫。 “啊,小许你回来了?” “对啊。” “崔奶奶,一会儿我来陪你晒太阳哈。” “好好好,回来就好!” 抱着猫的老太太窝在椅子里,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许嘉容脚步轻快,一切的一切,都这样熟悉,满满地填进了她的心里,一路上总有人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是不是回来了,“回来”这个词,让她内心深处有种涨涨的快乐。 “高书记,我回来了!” 胖胖的中年男人看着一脸慈和,正拿着花洒给社区前头的花丛浇水,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来,“小许啊,欢迎回来。” 社区里的人都是她熟识的人,同事是她熟悉的,书记也是。 所有春桥社区的人都知道,高书记从来不发火。不论面对着谁,他永远是笑眯眯的,然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会说他是笑面虎。要管一万多人的老社区,都是农村转城市的拆迁户,这里头的关系可复杂得很,如果没有手段和魄力,根本是很难坐这个位置的。 新型的社区和以前的村差别很大,社区是服务型的,又要管理各项事务,上下的事儿可简单不起来,再加上拆迁小区都是社区代管物业,更是上到国家政策,下到鸡毛蒜皮,都归社区做,要挑起这担子,单靠“脾气好”那是笑话。 小小的社区书记,是真正直面群众的基层,也是真正极其考验能力的地方。 “你调走之后,你那网格可没人接手,正好你回来了,那一片儿还是你的。”高书记慢条斯理地说。 许嘉容笑起来,“好。” 社区网格化的要求是近几年才有的,划分给许嘉容的三百户居民,她需要时不时走访,这些居民有事儿都可以找她,不管是要办个事儿打什么证明,又或者是楼道的灯不亮了家里的水管裂了。 老社区没有物业,也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事找上社区总是没多大错的。 “刚好碰上创建下午他们都要去清理楼道,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嗯。” “带上相机拍几张照片。” 许嘉容跑回办公室,就看到孔春晓将一副手套丢过来,“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上前两步指着她泼辣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连享福都不会享啊!不是大小姐吗,连怎么过大小姐的日子都不懂?” “春晓姐姐,你不喜欢我回来啊?”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 孔春晓横眉对她。 本来办公室里剩下几个人看到许嘉容回来一时间高兴中还透着一两分尴尬,毕竟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许嘉容是这种出身。 被孔春晓这一发飙,倒立刻就冲散了尴尬。 “走了走了。”任主任笑呵呵地说,“咱们清楼道去了。” 任主任是春桥社区的副主任,年纪大了,临近退休也就混到这个位置上,平时一贯是个老好人。 “哎,别拿相机了,相机太重,直接手机拍吧。” “好。” 许嘉容掏出手机来,恰好电话响了起来,这手忙脚乱之下手机差点掉地上,想接起来触屏却完全没反应! 越是着急,越是怎么按都没用。 一旁的王媛媛一下子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嘉容啊,你这不脱手套,要怎么接触屏的电话啊。” 许嘉容:“……” 她才不是平时就这么蠢呢,是心太乱了而已! “喂?”好不容易接起来,她脸红红地说。 那边传来顾宜修温柔的声音,“工作在忙吗?” “也没有啦……”许嘉容看着周围同事满脸八卦的表情,脸更红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 “啊,问这个难道你要做饭吗?” “我正准备去买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如果你不嫌弃我做得难吃的话没问题啊。” “还是算了,”许嘉容笑起来,“你看着买就好啦,我回来做给你吃。” “嗯……我先努力看看,不行再让你出手。”他开玩笑。 许嘉容的声音温柔起来,“好。” 挂掉电话,顾宜修呼出口气,刚刚许嘉容好一会儿才接电话,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心绪纷乱,幸好她接了。 他仍然站在他童话世界一样的工作室里,设计本上画完的是一株憨态可掬的多肉。 野城不仅仅是一座生活着各种动物的城市,而是它整个都是活的。最基础的其实是各种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和城市的玩具化,赋予它们更灵动的线条和丰富的个性,才会让这个游戏和动画变得更加有趣。 其实整个野城世界,几乎都是始于最初顾宜修的玩具设计。 现在只在于更丰富这个野城,他开始添加各种各样有了生命的植物。 他稍稍收拾了一下,才换了衣服准备去附近的超市。 哪知道刚出门,恰好撞上一人从电梯里出来。这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样儿,然而下一刻,这精英样就崩坏了一半。 “你要出门?”来人满脸震惊。 顾宜修皱眉,“魏立夏,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敢再来找我呢。” 作为他的助理,或者说秘书,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他家门的密码给了顾宜霏。 更过分的是,告诉了顾宜霏,居然没有通知他。 叛徒! 魏立夏镇定自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和一个小小的U盘来,“没办法,财报这种东西只能我亲自送。” 现在网络虽然方便,但有些东西网络传输是绝对不够安全的,平时一些公司机密方面的东西虽然也用电脑做电子版,但都是不连接网络的加密电脑。 40.CH.40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许泽安叹气,“他名下有三家公司是确认无误了, 我还特地到老贾那里去确认过他的证件复印件,确实是他本人没错。而且老贾告诉我, 他这三家公司……交税的金额很不小。” 沈梅皱着眉,“就算他是真的有钱, 也不能说明他对容容就是真心的。” 许泽安沉默下来,这一点,他确实不能保证。 应该说, 他们对许嘉容一直抱着几分带着歉意的担忧, 三个孩子里,唯独她最乖最不需要担心, 许嘉言许嘉行都是十分有主意的人,他们身为父母也做不了这对姐弟的主,而许嘉容却乖巧到让他们心生愧疚。 对这个女儿, 总带着亏欠的心, 却不知道改怎么弥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门响, 诧异地对视一眼, 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嘉行走进来。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 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 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 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 面无表情地说,“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这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已经有十年,他们假装彻底遗忘了那件事,然而即便是现在提起,就像是掀开了那血淋淋的伤疤。 “他还敢回来!”许泽安愤怒地说。 许嘉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怎么不敢,这个混蛋,还敢到许嘉容身边去工作!” 沈梅一听身体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记恨当年——” 许嘉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当年的事,许嘉容以为,那只是她和许嘉行的秘密,其实并不是。她和许嘉行那么多年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她温柔宽容的性格,是很难变成这样僵硬冷淡的模样的,可偏偏现在就是这样。 许嘉行宁愿她冷漠对待自己一个人,并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她毕竟是个温柔心软的小姑娘,不比家中其他人个个都能因为护短而成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们努力地想要保护她,也幸好当年那件事,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大胆包天,他还真敢!”许泽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许嘉行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些和赵睿英相同的朋友,毕竟他们的圈子并不大,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迅速得到了赵睿英回来的消息。 “可是,嘉容很喜欢她的工作。”沈梅忧心忡忡。 许嘉行冷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做梦!” “回头我先问问嘉容吧。”沈梅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去做做那个小顾的工作,让他劝劝嘉容。” 一边说她一边觉得心酸,不过理智告诉她,恋爱中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容易听得进恋人的意见。 “小顾是谁?”许嘉行不懂就问。 “是……嘉容的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说赵睿英回来了?” 因为家中十分安静,沈梅电话里的声音站得很近的许嘉行也听到了,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有些发麻,压低了声音,“是大姐?” 许嘉行在家中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很怕大他三岁的姐姐许嘉言。 沈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许嘉言。 许嘉言冷笑一声,“总会有人热心地给我通报赵家的事的,毕竟十年前我找过赵家所有人的麻烦。” 她可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心眼很小,偏偏又聪明绝顶,得罪了她日子会很难过。 因为赵睿英的事,赵家那几个堂兄妹个个被她找过碴,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妈,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亲自去找一趟嘉容的。” “好好好。”沈梅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家里如果说许嘉容最亲近的人是谁,排第一绝对是和她相处得最少的许嘉言。 明明当初十二岁的许嘉容回家之后过了不久许嘉言就高中住校了,之后更是大学、出国读书,不像许嘉行在许嘉言的教训下长大,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偏偏她就是对许嘉言很信赖。 “还有,帮我提醒一下许嘉行,让他最近皮绷紧一点。”许嘉言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我只要听到‘赵睿英’这个名字,就容易迁怒他,希望他牢牢记住。” 沈梅瞥了一眼彻底萎了的儿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嘉行感到很委屈,从小到大他姐欺负他,家里就没人帮他,太过分了。 “这件事上,你活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泽安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赶紧回你房子睡觉去,今天我可不想让你住家里!” 许嘉行:“……” 他现在很想去揍赵睿英一顿。 谁叫曾经,赵睿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呢?尽管现在见面宛如仇敌。 而且那件事,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的,也难怪这会儿家人看自己百般不顺眼。 许嘉行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会儿有了男朋友的许嘉容睡得甜滋滋的,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她发现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温暖的被窝都失去了一贯的吸引力,她跳起来,几乎是哼着歌叠好了被子洗漱完毕,然后跑进了厨房。 “该做什么呢?”她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当顾宜修非常自然地摁了她家的密码,坐在她家的客厅时,她猛然间意识到,嗯,她知道他家的密码,他也知道她家的,明明该是十分敏感的牵扯到隐私的东西,可偏偏她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太自然,也太闲适,只感到恰到好处的亲昵——顾宜修这个人其实十分有分寸,即便是到她家,也从没有窥视过她的卧室这些真正私密的地方。 “今天早上吃什么?” “白粥和煎饺,还有我外婆腌的几样酱菜。”她将勺子递给顾宜修,“昨天晚上没做准备,今晚泡豆子,明天喝豆浆好吗?” “好呀。”顾宜修看着面前既不厚得显得浓稠,又不稀得寡淡的白粥,用勺子吃了一口,就觉得暖融融的,又隐约有些甜味儿,在这冬日的早晨,喝一碗这样的粥,简直熨帖到了心里。 面前的煎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看着这造型特别的鸳鸯盘子,“煎饺还有两种口味?” “嗯,一个素的一个肉的,”许嘉容笑着说,“挑你喜欢的吃。” “我说过,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肉是鲜肉,咬一口油滋滋地冒汤汁儿,又香又鲜,素的是韭菜馅儿,也是鲜香满口。煎饺煎得恰到好处,皮脆里酥,既不煎得太嫩吸了油水入口太腻,又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的焦香并不过老。 顾宜修只吃了两个就十分惊喜,即便是在那些店铺里吃过的煎饺,都没有能比上眼前这一盘的。 嗯,要说这桌上唯一的缺点,就是……酱菜腌得十分一般。 许嘉容笑着,“我外婆不大会做菜,这腌酱菜呀,还是跟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姨学的,已经比之前进步很多了。” “其实挺好吃的。”顾宜修说,可惜他不大会撒谎,这么普通的一句话,都让他红了耳朵。 许嘉容看到了却也不说什么,只抿唇笑。 冬日清晨的阳光落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顾宜修耳朵上的红色渐渐蔓延到了脸颊。 一顿平凡的早餐,硬是让两人吃完了都红了脸,要是顾宜霏在这里恐怕会觉得三观都碎了,成年人谈个恋爱,需要这样嘛? “你先走吧,我洗碗。”顾宜修主动说。 许嘉容点点头,似乎是为了逃脱刚才那暧昧的气场,抓起包说,“好。” 洗完碗他回家,她开车去了单位。 “许嘉容,你来一下。”刚到单位就听到书记叫她。 “哎,来了。” “下午你就可以回春桥社区上班了。”书记和颜悦色地说。 许嘉容十分惊喜,“真的?” “嗯。” “那……这边不缺人手吗?”哪怕是新成立的社区,这人也太少了。 书记笑眯眯的,“当然多的是人想要调过来。” 许嘉容恍然大悟,就不再说什么了。 出去和同事们都打了个招呼,大家才知道她想要回到春桥去。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朱雨红完全无法理解她。 许嘉容笑着说,“因为我喜欢热闹啊。” “我们这里是太冷清了点。”杨梦燕说。 “那回头一起吃个饭,当欢送会好了。”何建也开口。 许嘉容答应下来,其实这些同事没什么不好,只是她……更喜欢那里而已。 当天下午,宁锐去看了一下动工装修的别墅,之后才又一次去新岳社区找许嘉容。 “咦,你又来找许嘉容?” “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她调走了啊!” 宁锐:“……”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门响,诧异地对视一眼,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嘉行走进来。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这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已经有十年,他们假装彻底遗忘了那件事,然而即便是现在提起,就像是掀开了那血淋淋的伤疤。 “他还敢回来!”许泽安愤怒地说。 许嘉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怎么不敢,这个混蛋,还敢到许嘉容身边去工作!” 沈梅一听身体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记恨当年——” 许嘉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当年的事,许嘉容以为,那只是她和许嘉行的秘密,其实并不是。她和许嘉行那么多年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她温柔宽容的性格,是很难变成这样僵硬冷淡的模样的,可偏偏现在就是这样。 许嘉行宁愿她冷漠对待自己一个人,并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她毕竟是个温柔心软的小姑娘,不比家中其他人个个都能因为护短而成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们努力地想要保护她,也幸好当年那件事,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大胆包天,他还真敢!”许泽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许嘉行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些和赵睿英相同的朋友,毕竟他们的圈子并不大,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迅速得到了赵睿英回来的消息。 “可是,嘉容很喜欢她的工作。”沈梅忧心忡忡。 许嘉行冷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做梦!” “回头我先问问嘉容吧。”沈梅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去做做那个小顾的工作,让他劝劝嘉容。” 一边说她一边觉得心酸,不过理智告诉她,恋爱中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容易听得进恋人的意见。 “小顾是谁?”许嘉行不懂就问。 “是……嘉容的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说赵睿英回来了?” 因为家中十分安静,沈梅电话里的声音站得很近的许嘉行也听到了,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有些发麻,压低了声音,“是大姐?” 许嘉行在家中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很怕大他三岁的姐姐许嘉言。 沈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许嘉言。 许嘉言冷笑一声,“总会有人热心地给我通报赵家的事的,毕竟十年前我找过赵家所有人的麻烦。” 她可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心眼很小,偏偏又聪明绝顶,得罪了她日子会很难过。 因为赵睿英的事,赵家那几个堂兄妹个个被她找过碴,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妈,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亲自去找一趟嘉容的。” “好好好。”沈梅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家里如果说许嘉容最亲近的人是谁,排第一绝对是和她相处得最少的许嘉言。 明明当初十二岁的许嘉容回家之后过了不久许嘉言就高中住校了,之后更是大学、出国读书,不像许嘉行在许嘉言的教训下长大,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偏偏她就是对许嘉言很信赖。 “还有,帮我提醒一下许嘉行,让他最近皮绷紧一点。”许嘉言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我只要听到‘赵睿英’这个名字,就容易迁怒他,希望他牢牢记住。” 沈梅瞥了一眼彻底萎了的儿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嘉行感到很委屈,从小到大他姐欺负他,家里就没人帮他,太过分了。 “这件事上,你活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泽安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赶紧回你房子睡觉去,今天我可不想让你住家里!” 许嘉行:“……” 他现在很想去揍赵睿英一顿。 谁叫曾经,赵睿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呢?尽管现在见面宛如仇敌。 而且那件事,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的,也难怪这会儿家人看自己百般不顺眼。 许嘉行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会儿有了男朋友的许嘉容睡得甜滋滋的,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她发现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温暖的被窝都失去了一贯的吸引力,她跳起来,几乎是哼着歌叠好了被子洗漱完毕,然后跑进了厨房。 “该做什么呢?”她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当顾宜修非常自然地摁了她家的密码,坐在她家的客厅时,她猛然间意识到,嗯,她知道他家的密码,他也知道她家的,明明该是十分敏感的牵扯到隐私的东西,可偏偏她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太自然,也太闲适,只感到恰到好处的亲昵——顾宜修这个人其实十分有分寸,即便是到她家,也从没有窥视过她的卧室这些真正私密的地方。 “今天早上吃什么?” “白粥和煎饺,还有我外婆腌的几样酱菜。”她将勺子递给顾宜修,“昨天晚上没做准备,今晚泡豆子,明天喝豆浆好吗?” 41.CH.41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偏偏这时候, 隔壁那香甜诱人的气味,又飘过来了。 顾宜修看了一眼时间,飞快地换上了衣服穿好了大衣,站在镜子面前打理了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头发, 几乎是掐着点打开了门。 对面的门果然正好卡住时间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孩子转过身,他清清喉咙,“早。” “早。”女孩子笑起来,她笑得时候很好看,也有股甜甜的味道, 眼眸弯弯,“我给我同事烤了点饼干, 你要吃吗?” “谢谢。” 女孩子拿起一包, 塞到他的手上。 自己烤的饼干还带着烤箱的温度, 香甜的气味和之前他闻到的一样。包装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牛皮纸, 他遗憾地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包——才这么点大啊,也太小了。 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瞥见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里还有足足十几袋,最终,他鼓起勇气, 觉为了食物, 面子算得上什么东西。 毕竟, 他都已经踏出三个多月没出的房门了。 “我今天刚好要去看几个侄子侄女, 能再给我一些吗?”他轻声问着,白皙俊美的脸上是很认真的神情,耳朵却已经变得通红。 ……顾宜修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擅长说谎的孩子…… 女孩子有些惊讶,随即又笑起来,“好啊。”又塞了两袋过来,“有几个人,两袋够吗?” 顾宜修回答她,“五个。” 她很大方地又给了三袋。 他在一层下了电梯,她摆摆手,去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去上班。 顾宜修在电梯上按了个“16”,又坐电梯上去,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果然,就是这个味道! 又香又酥,甜度刚刚好,只咬了一口就令他口舌生津,她大约是在饼干中放了些梅子汁,好吃得让他几乎要流口水。 回到家,顾宜修脱掉大衣,又换上舒适的睡衣,坐在躺椅上将饼干一个个扔到嘴里,六小包饼干,几分钟就全部吃完了。然后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怎么才这么点儿。” 根本不经吃啊! 走到阳台,恰好看到邻居小姐的车正从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开出去。 他知道邻居小姐姓许,应该是叫许嘉容,还是上次物业来收物业费的时候,他看到他上面的一个名字,才知道的。 顾宜修搬来的时候,她已经住进来了,那天第一次见,刚好碰见她,她微笑着请他吃了一个她自己烤的刚出炉的小蛋糕,敦亲睦邻,也算是很客气了。 ……那是顾宜修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有些东西吃过一次就会叫人辗转反侧念念不忘,比如顾宜修对许嘉容小姐做的蛋糕和饼干就是这样。 冬日的阳光很舒服,许嘉容正抱着腿坐在小广场干枯的水池边晒太阳,心中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辞职。 天气很好,晒得她浑身暖融融的,半点都不想动。 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回去,绝不会有人来叫她,她可以非常安然地在这儿坐一个下午。 许嘉容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点……想回到之前的老社区去。许嘉容想着。 算了,不辞职了,回去就打报告,回老社区吧。 她喜欢那种热闹的环境,哪怕不比现在清闲。 “哎,小许啊,你在这儿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许嘉容一抬头,“啊,陈警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口中的陈警官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模样干练,笑容却很亲切,素面朝天穿着冬季的民警制服,黑色的毛领看着都很旧了,那是社区民警陈美芳。 以前许嘉容在隔壁老社区工作,那会儿陈美芳就是那儿的社区民警,熟人相见,她不禁有些惊喜。 陈警官笑着说,“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上头让我调到新社区来带带徒弟。” 她的身边,果然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年轻男孩儿。 看着大约是从学校出来没多久,还一身的青涩气,他没有像陈警官那样穿制服,而是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直挺挺的款式没有什么花样,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英朗。 不过,这家伙脖子上围着围巾,似乎很怕冷,硬是遮去了半张脸,许嘉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这样啊……”许嘉容恍然。 大约老社区那边,调去了新的社区民警吧?一万多人的拆迁安置小区,对于社区民警来说工作量也是很大的,陈警官这样年龄大的,辛苦了那么多年,大约对她来说也是“脱离苦海”了。 陈警官笑眯眯的,“小许啊,我这会儿正要去走访呢,你们社区人少,大家都脱不开身,不如你陪我去吧。” “好啊!” 许嘉容是上个月调来新岳社区的,这里是区里头新划分出来的社区,现在只有五个工作人员,人少事少,但各人确实要负责自己的条线,事情虽然不多,各自脱不开身的情况却不少。 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跟上陈警官就准备去走访,“我回办公室拿个记录本吧?”她说。 陈警官指了指旁边不说话的青年,“不用不用,小赵带着呢。”说着她又笑了,“可别怪他不和你打招呼,这小子感冒了,正说不出话呢。” 许嘉容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 新岳社区是一个高档社区,和以前许嘉容待的春桥社区完全不一样。春桥社区一万多居民,都是拆迁安置户,辖区范围内三个小区,全部是政府的拆迁安置小区,社区代管物业,整天居委会里头都热闹嘈杂,几乎找不到冷清的时候。 而新岳社区不一样,对面儿的小区是纯别墅小区,门岗森严,经常社区的人去了,还得先打电话给里头负责的,才给放行。就社区居委会在的这个小区,也一样儿一半的别墅,一半高档大户型。辖区范围内的另两个小区,同样都是双拼别墅,或者精装高层。 所以,许嘉容来了之后,几乎从没有走访过。 这里头一是住户不多,二是……这有钱有素质的人,防心很重,你戴上胸牌脸上满是热情甜美的笑,人家都不一定会放你进门,偶尔明知道里头有人,你再按门铃,人家也是不开的。 这种情况,在和社区民警一块儿去的时候,会好很多。 毕竟陈警官这种,身上穿着制服呢。 可是,今天竟然格外不顺利,去了几家,都没人在家。这别墅区冷冷清清的,全没人的模样。 “看那个院子,石榴树不错啊,等到明年石榴成熟的时候,估计能结不少果子。”陈警官农村出身,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这不是观赏果树吗?” “这品种好像不是观赏的,那边儿院子里的桃树,才是观赏的,开花好看。”陈警官说。 一边聊着天,一边那沉默不语的青年跑过去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这一回,居然有人开了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个面容慈和的阿姨。 陈警官赶紧上前说明来意,“只是一个简单的走访,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们有什么困难和需求,也可以和我们说。这位是社区的小许,她们社区就在南门那里。” 阿姨有些犹豫,她往后看了看,“这里的主家,不喜欢有外人来。” 陈警官做这份工作这么多年,经常遭到人拒绝,脸色如常,笑着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可以下次再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我会给主家的。”阿姨松了口气。 这是一栋别墅,从门缝往里看,只能看到装修华丽的空荡大厅,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进入许嘉容的视线。 “师兄!”她惊呼一声。 阿姨回过头去,门开的大了些,门里那个人转过头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时光荏苒,竟是故人。 顾宜修眼神扫过,魏立夏立刻机灵地说,“不用了嫂子,反正有电梯,也不太重。”然后幽怨地看了顾宜修一眼。 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嫂、嫂子?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我买了不少东西,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你不用在意他,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42.CH.42 比例80%正常阅读,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毕竟好像, 他应该蛮喜欢她做的饼干的, 从上一次相遇来看。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门内却久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许嘉容皱眉, 怎么回事,不在家吗?不会啊, 她之前在阳台上看了, 他家灯是亮着的。 摁响了门铃, 依然没有动静, 又大声拍了几下门, 她正想放弃的时候, 门被打开了。 灯的明亮程度让许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他家中的光线。 顾宜修穿着居家服, 因为有地暖的缘故, 衣服只是薄又宽松的棉麻长衣长裤, 他甚至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衣服是黑色的,衬得他皮肤都在这种明亮的环境白得几乎要反光。 不过,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他让开半个身位, 示意她进来。 许嘉容也就不客气,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呃, 你喜欢听摇滚音乐?”怪不得听不见敲门声和门铃呢, 他家这摇滚乐的声音非常响。 顾宜修勉强笑了笑, “还可以吧, 平时并不常听。” 许嘉容可不笨,一眼就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发现了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这震耳欲聋的音乐,“既然嫌吵,可以声音开小一点,或者换柔和点的音乐来听啊。” 说完她自己也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因为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邻居的话,她也管得太多了。 顾宜修却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认真地回答她,“因为外面的雪声太吵了。” “啊?” ……这算是什么原因? 听这么吵的摇滚乐是因为嫌弃外面下雪的声音太吵吗? 她瞥了一眼,才发现顾宜修的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包括不在使用的卫生间和厨房,整个家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就算了,还所有的窗户窗帘都拉着。 他家的布局和她家是一模一样的,两套房子是对门,就像是镜面一样,户型完全没有差别。上下两层的跃居,下面是大客厅、书房和厨卫以及一间可以用作客房的房间。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和小客厅,以及一个衣帽间。房子不小,平时更没必要这样到处的灯都开着,人在楼下,楼上的灯为什么要开呢?而且像是许嘉容家里,客厅的窗户是不会装窗帘的,因为没必要啊。 现在顾宜修的家中,却连客厅都装了百叶窗窗帘,这会儿更是将整个房子里的窗帘都关了灯都打开了。 许嘉容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我做了点蛋糕和饼干来给你。”她放下疑惑,对顾宜修说,“昨天晚上打扰了,真的对不起啊。” 顾宜修瞥了她一眼,飞快地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顿时没有血色的脸染上了一层薄晕。 许嘉容感到有些好笑,她这个邻居好像很容易不好意思啊。 “饿了?是不是晚饭还没有吃。”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为看厨房就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做晚饭或者吃过晚饭的迹象,看那流里台的状况,他应该是挺长时间没有碰过厨房了。 “嗯,今天下雪,很多外卖都不送,送的也延误了。”顾宜修低声说。 事实上他一个小时前就叫了外卖,因为下雪,到现在骑手距离这里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许嘉容笑了笑,“那和我一起吃吧。” 在用烤箱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原本准备将蛋糕饼干送给顾宜修之后就回去吃的,现在正好,她回去直接端了来,看看饭不大够,索性打开冰箱拿了蛋、火腿和最后的一个菜椒出来炒一下,勉强也就够两个人吃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了。 回到顾宜修家的时候,音乐已经换成了柔和许多的流行乐了,不过是许嘉容完全听不懂的小语种,旋律倒是挺好听。 “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不然倒是可以再做一些。” “够了够了。”顾宜修闻着诱人的香气,叹气说。他平时一个人吃饭,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叫外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叫两个菜都是浪费的。 更何况,许嘉容端来的菜论卖相好过他买的任何一家外卖太多了! 一道红烧的土豆排骨,一道简单的蒜泥生菜,一道冬笋豆腐汤,确实很家常也很简单,而且许嘉容也是一个人吃,做得并不多,每一样只有小小的一碗。不得不说,在吃方面,许嘉容从不委屈自己。 两人一人一碗炒饭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米粒儿颗颗分明不说,金黄的蛋,红的火腿加上绿的菜椒丁,蒙着明亮的薄薄一层油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开。 颜色鲜艳,香气扑鼻,顾宜修迫不及待送了一筷子炒饭到嘴里,香喷喷的味道从口中爆开,米饭软硬适中,咸淡更是恰到好处,火腿粒儿咬一下都能迸发鲜甜醇厚的滋味,再加上新鲜鸡蛋以及白米饭的调和,令人欲罢不能。 明明顾宜修从不喜欢吃青椒,却连这炒饭里的青椒丁都格外爽脆可口。 “太好吃了!”他惊喜地说。 土豆排骨同样烧得极其入味,土豆酥软排骨酥香。蒜泥生菜没有过多的调味,脆生生的生菜放进嘴里带着蔬菜独有的新鲜脆嫩。连那道冬笋豆腐汤,都鲜得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许嘉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一样,“慢慢吃,不过是一些家常菜——” “骗人,我又不是没吃过家常菜。”顾宜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这才不是正常的家常菜。” 许嘉容哭笑不得,“家常菜还分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吗?” 她从小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婆不怎么会做饭,其实她除了熬粥和煲汤之外,菜都不怎么会做,尤其是有油烟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外公是在做饭上十分没有天赋,所以许嘉容从记事开始,就帮着外公打下手,到十岁的时候,就接过了外公家中主厨的位置。十二岁回到自己家里之后,爸爸妈妈上班都很忙,姐姐和许嘉行又因为书读得好要参加各种比赛兴趣组实验课,于是许嘉容还是经常在厨房里忙碌。 别人看她,是家世很好的白富美,不说父亲是常务副市长,妈妈是高校正处级的干部,外公家从过商留下一大笔钱,许嘉容的祖父可是在省会军区当军长的,论家世,真算得上很好了。甚至现在还有同事戏称她是“大小姐”,然而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过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这种话在外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是她不知好歹不食人间疾苦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小时候,她是家里的透明人,即便是爸爸妈妈想起来了要补偿些什么,却仍然显得有些生硬。比不上大姐许嘉言是他们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同样比不了许嘉行的优秀出色功课运动样样都好。 她的优点,除了比姐姐和许嘉行长得稍稍漂亮一点点之外,其余似乎都很模糊不清。 更别说,她在外公家住到十二岁,早已经差不多懂事了,再回到那个家,要活泼起来都是很难的。 “真的很好吃啊……”顾宜修放下筷子,然后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半碗汤,连汤里的豆腐冬笋都被他捞了,许嘉容那碗炒饭还剩下小半没吃完呢。 事实上这两菜一汤几乎全进了顾宜修的肚子,许嘉容只伸了几筷子而已。 许嘉容并不生气,有人这样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反而很高兴呢。 在家的时候,只要爸妈在肯定不让她做饭,吃过她做的菜的只有外公外婆和许嘉言许嘉行,外公外婆是吃惯了的,许嘉言对于吃的本来就不怎么上心,许嘉行更是不可能夸奖她。 这会儿能有一个人这样真情实感地夸她做的饭菜好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令她开心的肯定了。 “谢谢。”许嘉容笑弯了眼睛,在灯光下容颜如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满足的快乐。 顾宜修一时看呆在原地,耳朵红得几乎要发烫。 她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呢。 顾宜修并不知道,她的这份容易满足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夸奖少得可怜。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我买了不少东西,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你不用在意他,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43.CH.43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这妹妹谈个恋爱怎么都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看着自家妹子这脸颊微红的娇美脸蛋,想起她家邻居那张十足招人的长相,她又觉得能理解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本质就是看脸。 这俩不管怎么说,论脸的话,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 偏偏又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 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 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 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脸蛋红红的,她忽然想起, 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 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 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 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 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 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 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等她回身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的方向一致,同样走进了这个楼梯间。 他的个头太高,面相也有点凶,许嘉容几乎是忍不住稍微往后缩了缩,见他在电梯中都绅士地离她好几步的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楼?”她礼貌地问。 “16。” 许嘉容诧异了,十六层?她不认识,难道是来找顾宜修的,这都几点了,这会儿来找顾宜修? 尽管如此,她仍然默默地只按下了一个16。 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电梯一到,魏立夏就扑过来,“战哥!” 许嘉容笑起来,“果然是认识的啊。” “想不到这么巧刚好和嫂子你碰上了啊。” 这“嫂子”的称呼一出来,许嘉容立刻又面红过耳,她的脸皮确实太嫩了一些,还没法坦然接受魏立夏这样叫她。 不一会儿,顾宜修也走了出来,和魏立夏的惊喜不一样,他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来了。” “当然有事找你。”那个高大男人口吻平淡,“公事,很急。” 这来人自然就是战衍。 顾宜修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着急的事,战衍应该不会这会儿来找他,于是他点点头,对魏立夏说,“你先带着战衍到客厅坐,给他泡杯茶吧。” 今天外面很冷,战衍穿得不厚,应该是直接开车过来,这会儿楼下早已经没有了车位,他的车大概停得比较远又走过来的,脸色被凛冽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白。 “好。”魏立夏拉着战衍进门。 许嘉容见顾宜修还站在这里,轻声说,“你也赶紧去吧,都这么晚了还来,估计是真有急事。” “嗯。”顾宜修答应了,却没挪动步子。 许嘉容低下头去,脸渐渐又红起来,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去呀。” 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宜修抓住了她往他身上推来的手,她想把手收回来,却让他紧紧握住了。 她脸颊绯红,横了他一眼,“快放手,你同事还等着你。” “这就去。”他说,却故意一使劲,许嘉容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落入了他的怀里。 她撞在他柔软的羊毛衫上,微微气恼,抬起头来,“喂!” 顾宜修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忍不住闭了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羞涩到根本不敢看他。 “他、他们还在等你。” “让他们等。” 已经给战衍倒了茶跑过来看顾宜修咋还不来的魏立夏站在门后:“……” “许嘉容,晚安。” “晚安,顾宜修。”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我买了不少东西,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你不用在意他,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还有,小妹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发现你这声“喂”有多娇软,连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有些酥麻啊。不过这男人是不是纯情了点儿,居然也脸红了? “姐姐,这是我的男朋友。”许嘉容终于小小声地说,脸蛋依旧红红的。 44.CH.44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不过,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去通过了好友申请,比起打电话, 加他微信好友要能接受多了,他发信息过来,可以不回嘛。 “许嘉容,你为什么骗我?”这是宁锐发过来的第一条微信信息。 许嘉容一脸懵逼, “???” “……算了。”宁锐又发了两个字。 许嘉容根本不想理他, “嗯,不早了,我要准备睡觉了。” 言下之意,不聊了。 那头的宁锐脸阴沉下来,瞪着手机希望许嘉容能够再发来一条信息,然而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回避的态度那么明显,他又不是真的蠢,当然能够察觉出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 宁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 他住在这座三线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那栋位于新岳社区的二手别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入住了,专业的设计师去看过,这会儿施工队已经入住, 总要几个月才能完成改装。 本来他是不该着急的, 这会儿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焦躁的情绪来。 他说许嘉容骗他, 其实也不完全是。 大学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问过许嘉容的家庭。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公务员……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在读书。外公身体不大好,外婆顶不了什么事……爷爷奶奶离得太远……” 他还记得她说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忧愁,“暑假我回去,希望能够替外婆分担一些,她根本照顾不好外公。” 是他误解了吗? 并不是。 许嘉容大一的时候,也着实是引起了一波关注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她是那种十分清纯的漂亮,带点儿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她不化妆就能比当时已经不少学会了化妆的大学女生要漂亮许多,因为气质温柔婉约,倒也不显得土气。即便如此,她没有昂贵的包和化妆品,衣服都是平价货,连手机都是普通的国产品牌,吃饭大多在食堂,不戴首饰不玩费钱的爱好。 许嘉容是如此普通平凡又简朴。 这种女孩子即便是漂亮,也不是那种清高傲慢难追的类型。 在老乡会上认识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个男生蠢蠢欲动要追她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有男生向她表白,她窘迫地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然后,就顺手替她解了围。 直到现在,宁锐还记得许嘉容感激地看过来时,那个令他一见难忘的眼神。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着急窘迫,眼角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水光,那一眼朝他瞧来,就有了点儿脉脉含情盈盈如许的味道,动人得让见识过许多美人的他都一瞬间心跳加快。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守护在她身旁,那些追求者们,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他其实也忽冷忽热过的,她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 那时候,宁锐就有些生气,他觉得许嘉容没那么在乎他。 可偏偏自己即便是冷落她一阵子,又情不自禁地去找她,仿佛听她轻声的说话,都是一种能够抚慰。 宁锐真的不是毫不在乎地放弃她的,如果可以,他不会和她纠缠两年,直到临近毕业才不得不舍弃。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在乎,才有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两年。 以他的冷静现实,本该发现自己的心思时,就迅速撤退才是,然而,真的无法离开。 在上大学之前,他亲口承诺爷爷,选择建筑系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和兴趣,他想要学这个。并且承诺会兼修金融,到大学毕业就出国读MBA,这才让家里答应他选择建筑系。 他和许嘉容的母校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来说只是一家普通的211,但建筑系和商学院在全国内都还算是排名不错,专业比较强势。 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宁锐,你长大了,这算是你的最后一次任性。” “我明白。” 生在那样的家族,很多时候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宁锐的一生早已经被规划到了道路,家里能够纵容他到一定程度,却不会让他真正触及那条底线。 所以,他无法选择那个平凡的许嘉容,一个出生自普通家庭,还有姐姐弟弟作为拖累的许嘉容,尽管他爱她。 骤然知道她的家世时,宁锐既狂喜,又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恼怒。 许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她美滋滋地泡了个澡,浴后看着镜子中双颊殷红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脸像个傻瓜一样笑了起来。 爬到床上,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宜修,明明他们才分开这么一丁点儿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一看来电显示,她就立刻接了起来。 “要睡了吗?” “嗯。” “这么早啊?”那头有些诧异。 许嘉容好笑地说,“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好啊,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许嘉容从来不知道,她能和一个真正相识才几天的男人这样自在地说话。 哪怕只是抱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他的声音,都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她能想想他说话时的模样,总是带着点儿认真,明明是那样清高俊雅的长相,偏偏内里有点儿和她相似的羞涩。 他的声音总是透着轻轻的温柔,让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话语。 用被子蒙住脑袋,许嘉容一个人偷偷想着,为什么我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呢?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天? 这时候的顾宜修还没有睡,他平时虽然不出门,但是生活作息相当健康良好,十一点前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起床,充分保证睡眠。 在他的工作室里,今天难得并没有画设计图。 铅笔柔滑地从白纸上落下,一张素描已经完成了大半。 如果许嘉容在这里,可以轻易认出这是自己,应该说,是昨晚的雪夜,她和顾宜修一起缩在桌子底下,她被他亲吻之后,那满脸惊讶又带着点儿微羞的模样。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神情似喜似嗔,那样美丽可爱,令顾宜修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顾宜修的爸爸顾飒是一名画家,他居无定所,在世界各地流浪,与他的母亲苏靖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一个野心勃勃狠心辣手。 顾飒非常爱笑,仿佛世上没有能让他生气的事。他可以背着背包一个人永无止境地流浪,哪怕是窘迫到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了,他看到路边美丽的野花仍然会开心地欣赏它的美丽。天生的乐天派不知愁,永远都是一副天真纯然的孩子性格。 苏靖临不一样,她是苏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苏家已经富过了十代,这在国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早年如果不是已经去世的苏靖临祖母壮士扼腕坚定地站对了队伍,苏家也不能安然走到现在了。她从小就样样都是最好的,养成了她挑剔自我到了极致的性格,在苏家的这一代里,她最是掐尖要强。 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反抗家里就是因为顾飒,为了和顾飒在一起,她能够将自己从苏家血淋淋地剥离开来,咬着牙绝不说一声痛。 顾飒为了和她在一起,一度放弃了他最爱的自由,他愿意和她在一起,长长久久地住在同一个地方,每天笑着纵容她的坏脾气。 过去的事,其实顾宜修也不知道太多,他只知道在他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大吵一架,顾飒走了,苏靖临带着他,一步步开始艰难地创业。直到十年之后,苏靖临才又回到苏家,这时,她的名下也已经有了她挣来的不菲家产,一点点的,她咬着牙走到那时,从没有丢掉她的骄傲。 顾宜修小时候受过刺激,后来患上忧郁症,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个雪夜的缘故。苏靖临确实对他不够关心,这个女强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事业上,自然不可能顾得上他。顾飒又常年不知所踪,更谈不上照顾,这对父母,本质上对他都很不负责任。 不过,他并不恨他的父母。 那时候的苏靖临辛苦到什么地步他是知道的,哪怕胃出血躺在医院里,仍然放不下手头上的工作。那些日日夜夜,她几乎是呕心沥血地艰难前行。 顾飒没有留在他身边,却也没有忘记他,每个月他会收到顾飒寄来的明信片和他亲笔画的简笔画,明信片上几乎都是不同的地方,那些美丽的纯然的仿佛带着风的气味的明信片和色彩斑斓的简笔画让他的童年不至于那么苍白无趣。 顾宜修觉得,他的父母只是稍稍特殊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他的母亲给了他优秀的头脑,从小耳濡目染,他有不错的商业敏感度,让他能够早早在创业中大获成功衣食无忧,继而能做他爱做的工作。 而他的父亲给了他出色的绘画天赋,能让他在这时,一点点地描绘出爱人的模样。 他喜欢的人,画上的那个人。 微微笑着的,可爱又美丽的—— 他的邻居小姐。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45.CH.45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摁响了门铃, 依然没有动静, 又大声拍了几下门, 她正想放弃的时候, 门被打开了。 灯的明亮程度让许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他家中的光线。 顾宜修穿着居家服,因为有地暖的缘故, 衣服只是薄又宽松的棉麻长衣长裤, 他甚至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衣服是黑色的,衬得他皮肤都在这种明亮的环境白得几乎要反光。 不过,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他让开半个身位, 示意她进来。 许嘉容也就不客气, 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呃, 你喜欢听摇滚音乐?”怪不得听不见敲门声和门铃呢,他家这摇滚乐的声音非常响。 顾宜修勉强笑了笑, “还可以吧,平时并不常听。” 许嘉容可不笨, 一眼就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发现了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这震耳欲聋的音乐,“既然嫌吵, 可以声音开小一点,或者换柔和点的音乐来听啊。” 说完她自己也一怔, 随即有些尴尬, 因为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邻居的话, 她也管得太多了。 顾宜修却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认真地回答她,“因为外面的雪声太吵了。” “啊?” ……这算是什么原因? 听这么吵的摇滚乐是因为嫌弃外面下雪的声音太吵吗? 她瞥了一眼,才发现顾宜修的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包括不在使用的卫生间和厨房,整个家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就算了,还所有的窗户窗帘都拉着。 他家的布局和她家是一模一样的,两套房子是对门,就像是镜面一样,户型完全没有差别。上下两层的跃居,下面是大客厅、书房和厨卫以及一间可以用作客房的房间。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和小客厅,以及一个衣帽间。房子不小,平时更没必要这样到处的灯都开着,人在楼下,楼上的灯为什么要开呢?而且像是许嘉容家里,客厅的窗户是不会装窗帘的,因为没必要啊。 现在顾宜修的家中,却连客厅都装了百叶窗窗帘,这会儿更是将整个房子里的窗帘都关了灯都打开了。 许嘉容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我做了点蛋糕和饼干来给你。”她放下疑惑,对顾宜修说,“昨天晚上打扰了,真的对不起啊。” 顾宜修瞥了她一眼,飞快地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顿时没有血色的脸染上了一层薄晕。 许嘉容感到有些好笑,她这个邻居好像很容易不好意思啊。 “饿了?是不是晚饭还没有吃。”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为看厨房就知道了,他完全没有做晚饭或者吃过晚饭的迹象,看那流里台的状况,他应该是挺长时间没有碰过厨房了。 “嗯,今天下雪,很多外卖都不送,送的也延误了。”顾宜修低声说。 事实上他一个小时前就叫了外卖,因为下雪,到现在骑手距离这里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许嘉容笑了笑,“那和我一起吃吧。” 在用烤箱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原本准备将蛋糕饼干送给顾宜修之后就回去吃的,现在正好,她回去直接端了来,看看饭不大够,索性打开冰箱拿了蛋、火腿和最后的一个菜椒出来炒一下,勉强也就够两个人吃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经越来越大了。 回到顾宜修家的时候,音乐已经换成了柔和许多的流行乐了,不过是许嘉容完全听不懂的小语种,旋律倒是挺好听。 “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许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不然倒是可以再做一些。” “够了够了。”顾宜修闻着诱人的香气,叹气说。他平时一个人吃饭,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叫外卖,一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叫两个菜都是浪费的。 更何况,许嘉容端来的菜论卖相好过他买的任何一家外卖太多了! 一道红烧的土豆排骨,一道简单的蒜泥生菜,一道冬笋豆腐汤,确实很家常也很简单,而且许嘉容也是一个人吃,做得并不多,每一样只有小小的一碗。不得不说,在吃方面,许嘉容从不委屈自己。 两人一人一碗炒饭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米粒儿颗颗分明不说,金黄的蛋,红的火腿加上绿的菜椒丁,蒙着明亮的薄薄一层油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开。 颜色鲜艳,香气扑鼻,顾宜修迫不及待送了一筷子炒饭到嘴里,香喷喷的味道从口中爆开,米饭软硬适中,咸淡更是恰到好处,火腿粒儿咬一下都能迸发鲜甜醇厚的滋味,再加上新鲜鸡蛋以及白米饭的调和,令人欲罢不能。 明明顾宜修从不喜欢吃青椒,却连这炒饭里的青椒丁都格外爽脆可口。 “太好吃了!”他惊喜地说。 土豆排骨同样烧得极其入味,土豆酥软排骨酥香。蒜泥生菜没有过多的调味,脆生生的生菜放进嘴里带着蔬菜独有的新鲜脆嫩。连那道冬笋豆腐汤,都鲜得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许嘉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一样,“慢慢吃,不过是一些家常菜——” “骗人,我又不是没吃过家常菜。”顾宜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这才不是正常的家常菜。” 许嘉容哭笑不得,“家常菜还分什么正常与不正常吗?” 她从小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婆不怎么会做饭,其实她除了熬粥和煲汤之外,菜都不怎么会做,尤其是有油烟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外公是在做饭上十分没有天赋,所以许嘉容从记事开始,就帮着外公打下手,到十岁的时候,就接过了外公家中主厨的位置。十二岁回到自己家里之后,爸爸妈妈上班都很忙,姐姐和许嘉行又因为书读得好要参加各种比赛兴趣组实验课,于是许嘉容还是经常在厨房里忙碌。 别人看她,是家世很好的白富美,不说父亲是常务副市长,妈妈是高校正处级的干部,外公家从过商留下一大笔钱,许嘉容的祖父可是在省会军区当军长的,论家世,真算得上很好了。甚至现在还有同事戏称她是“大小姐”,然而她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天觉得自己过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这种话在外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是她不知好歹不食人间疾苦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可是小时候,她是家里的透明人,即便是爸爸妈妈想起来了要补偿些什么,却仍然显得有些生硬。比不上大姐许嘉言是他们一手带大悉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同样比不了许嘉行的优秀出色功课运动样样都好。 她的优点,除了比姐姐和许嘉行长得稍稍漂亮一点点之外,其余似乎都很模糊不清。 更别说,她在外公家住到十二岁,早已经差不多懂事了,再回到那个家,要活泼起来都是很难的。 “真的很好吃啊……”顾宜修放下筷子,然后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脖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半碗汤,连汤里的豆腐冬笋都被他捞了,许嘉容那碗炒饭还剩下小半没吃完呢。 事实上这两菜一汤几乎全进了顾宜修的肚子,许嘉容只伸了几筷子而已。 许嘉容并不生气,有人这样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反而很高兴呢。 在家的时候,只要爸妈在肯定不让她做饭,吃过她做的菜的只有外公外婆和许嘉言许嘉行,外公外婆是吃惯了的,许嘉言对于吃的本来就不怎么上心,许嘉行更是不可能夸奖她。 这会儿能有一个人这样真情实感地夸她做的饭菜好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令她开心的肯定了。 “谢谢。”许嘉容笑弯了眼睛,在灯光下容颜如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满足的快乐。 顾宜修一时看呆在原地,耳朵红得几乎要发烫。 她是这样容易满足的人呢。 顾宜修并不知道,她的这份容易满足是因为……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夸奖少得可怜。 不过,他的家人其实并不这样觉得。 二十九岁的顾宜修从没有和任何女人交往过,因为长得好,其实在上学的时候,他就从不缺乏追求者。可是,他不仅对她们兴趣缺缺,也从没有喜欢上过任何人。 他认真努力地生活,却似乎从不觉得需要有一个人来填充身旁的位置。 一个人就很好,很自由,很舒服,很惬意。 顾成一家其实是很为他担心的,因为顾宜修以前得过抑郁症,在国外治疗过不短的时间,即便是医生早就说他痊愈了,甚至彻底摆脱了药物,和正常人一样了,他们仍然时刻担忧着他的状况。 所以,并不敢真的逼他去交女朋友。 催是催过,也很想让他去相个亲认识个把姑娘,顾宜霏甚至想把自己品貌性格样样都好的朋友介绍给他,然而统统失败了。 他似乎……对这方面完全不感兴趣。 这也是为什么顾成一家在发现他床上有个妹子的时候,会这样感动。 顾宜修翻过年去就要三十岁了,当然,在一线城市三十岁的男人并不算年纪很大,问题是三十岁还没恋爱过甚至对恋爱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所以别管这姑娘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只要能让顾宜修“正常恋爱结婚”,他们就很感激了。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是真正关心顾宜修的人,才会这样想。 顾宜修心中也很清楚,所以一边叹气一边有些哭笑不得。 比起他那位一心想让他和另一家大集团家的三代相亲的女强人母亲,很明显大伯一家才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真正为他好的亲人。 于是,当许嘉容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张热情过度的面容,顿时吓了她一跳。 “大伯,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顾宜修赶紧说。 唐凤慧还想说些什么,顾宜霏拉住她的手眨眨眼睛,站起来笑嘻嘻地开口,“好好好,我们先走,回头周末你有时间的话,带——呃,妹子,你姓什么?” “许……” “带许小姐一块儿来我家吃饭呗。” 然后非常体贴聪明的顾大小姐立刻拉着爸妈和弟弟朝着门口走去,“可别忘了,我知道你不爱出门,但偶尔出门约个会什么的也是不错的。”她隐晦地暗示顾宜修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可别再把女朋友谈丢了。 打开门,却还是看着门里,扫了一眼许嘉容,看穿着打扮,似乎还挺朴素的,然而说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了,和顾宜修站在一起还算般配。 “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要好好对人家。宜修啊,反正外面还早,今天又是周六,你们俩再睡一会儿也行,我们就先走了。”唐凤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心思很通透,见女儿这样立刻反应过来,临出门嘱咐了一句。 顾成不大会说话,脸上也带着舒心的笑。 他们一转身,就看到对门门口站着一个好奇看过来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穿着合身的烟灰色羽绒服,气质优雅,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 顾成一家现在心情很好,想着这位恐怕是顾宜修的邻居,都热情地和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我侄儿住这儿,这远亲不如近邻,平时还请您关照着点儿。” 老太太正想说自己不住在这儿,却通过大开的门,看到了站在里边儿的许嘉容,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 “嘉容?!” 这被认作顾宜修邻居的来人自然就是许嘉容的外婆潘莹淑潘老太太,她和许嘉容的关系本来就好,昨天许嘉行提醒她今天早上来看看许嘉容,毕竟她昨天晚上喝了酒。 所以,潘老太太一早上煮了一锅粥,装了一些自己刚腌的小菜,想起许嘉容说今天要值班,赶早送了来。 这一看震惊了,她是性格温软,却不笨。许嘉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呢,这绝对不对劲啊! “外婆?”许嘉容看到潘老太太也震惊了,这、这、这要怎么解释? 顾宜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许嘉容,这……老人家都上门了吗?看样子又不像啊。 顾宜修捂住额头,这状况,真的是一团乱了! 顾家人走了,走进许嘉容家中潘老太太皱着眉,瞥眼看向她干干净净的卧室,连被子都叠得很整齐,这丫头非常明显昨晚并没有回来睡。 她看了看大门,仿佛透过大门看向对门那家。 “多久了?” 许嘉容闷头喝粥,一直打算装死来着,就听到潘老太太平静的声音。 多久了……一个晚上算不算?不对,她和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啊! 然而这会儿即便是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荒唐。 不过,许嘉容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也没打算欺骗老太太,“我昨晚喝醉了,才不小心到他家去,睡了一晚上。”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没有……原本只是邻居。” 潘老太太皱着眉,“那他就这样让你在他家睡?” 占醉酒女孩子的便宜,可这不大正派。 “他好像是睡眠不大好,昨晚吃了安眠药睡的,所以我去他都不知道,”许嘉容放下勺子,叹了口气认真地对她家外婆忏悔,“外婆,不是他占我便宜,是我占了他便宜。” 潘老太太:“……” 作为一个思想不算太陈腐却很心软的老太太,潘莹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要骂许嘉容吧,她又觉得自家外孙女也很可怜,这不骂吧,又觉得这事儿太不对了。 这就是门对门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毕竟是在一块儿睡了一晚上,最麻烦的是对方家人也知道了,这对女孩子的名声可不大好。 她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那嘉容,你喜欢你那个邻居吗?” “啊?” 这发展……有点莫名其妙啊。然而,意识到外婆问的是什么,许嘉容的脸一下子红了。 潘老太太有些惊讶,然后笑了,“也是,我看了一眼,那孩子确实长得好。” 不论性格或者其他,顾宜修的长相可是谁看都很难不满意的。 “就是长得太好了些……”老太太转头又愁上了,是啊,长得太好,又叫人不大安心。 许嘉容哭笑不得,“外婆,我和他在之前,也就是比陌生人稍稍好一些而已。” 事实上做了小半年的邻居,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对门的事。 这小半年来,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她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拜访他,而且,这个人似乎是一直在家工作的,几乎从不出门,似乎也不爱与人来往,看着就不是那种有亲和力的人。 哪知道就怎么巧,偏偏是今天撞上他的亲戚来。 “哎呀外婆不和你说了,我今天还要值班呢。” 匆匆回房间换了衣服,许嘉容开着车冒着雪去了办公室。 到了独自一人的地方,她舒出口气,这种寂静让她感到自在多了。 46.CH.46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偏偏这时候,隔壁那香甜诱人的气味,又飘过来了。 顾宜修看了一眼时间, 飞快地换上了衣服穿好了大衣,站在镜子面前打理了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头发, 几乎是掐着点打开了门。 对面的门果然正好卡住时间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孩子转过身, 他清清喉咙,“早。” “早。”女孩子笑起来,她笑得时候很好看,也有股甜甜的味道, 眼眸弯弯,“我给我同事烤了点饼干, 你要吃吗?” “谢谢。” 女孩子拿起一包, 塞到他的手上。 自己烤的饼干还带着烤箱的温度, 香甜的气味和之前他闻到的一样。包装是她自己在网上买的牛皮纸, 他遗憾地看着只有巴掌大的一小包——才这么点大啊,也太小了。 和她一起进了电梯,瞥见她手上拎着的袋子里还有足足十几袋, 最终, 他鼓起勇气, 觉为了食物, 面子算得上什么东西。 毕竟, 他都已经踏出三个多月没出的房门了。 “我今天刚好要去看几个侄子侄女, 能再给我一些吗?”他轻声问着,白皙俊美的脸上是很认真的神情,耳朵却已经变得通红。 ……顾宜修从小到大,都是个不擅长说谎的孩子…… 女孩子有些惊讶,随即又笑起来,“好啊。”又塞了两袋过来,“有几个人,两袋够吗?” 顾宜修回答她,“五个。” 她很大方地又给了三袋。 他在一层下了电梯,她摆摆手,去了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去上班。 顾宜修在电梯上按了个“16”,又坐电梯上去,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果然,就是这个味道! 又香又酥,甜度刚刚好,只咬了一口就令他口舌生津,她大约是在饼干中放了些梅子汁,好吃得让他几乎要流口水。 回到家,顾宜修脱掉大衣,又换上舒适的睡衣,坐在躺椅上将饼干一个个扔到嘴里,六小包饼干,几分钟就全部吃完了。然后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怎么才这么点儿。” 根本不经吃啊! 走到阳台,恰好看到邻居小姐的车正从不远处的小区门口开出去。 他知道邻居小姐姓许,应该是叫许嘉容,还是上次物业来收物业费的时候,他看到他上面的一个名字,才知道的。 顾宜修搬来的时候,她已经住进来了,那天第一次见,刚好碰见她,她微笑着请他吃了一个她自己烤的刚出炉的小蛋糕,敦亲睦邻,也算是很客气了。 ……那是顾宜修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 有些东西吃过一次就会叫人辗转反侧念念不忘,比如顾宜修对许嘉容小姐做的蛋糕和饼干就是这样。 冬日的阳光很舒服,许嘉容正抱着腿坐在小广场干枯的水池边晒太阳,心中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辞职。 天气很好,晒得她浑身暖融融的,半点都不想动。 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回去,绝不会有人来叫她,她可以非常安然地在这儿坐一个下午。 许嘉容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点……想回到之前的老社区去。许嘉容想着。 算了,不辞职了,回去就打报告,回老社区吧。 她喜欢那种热闹的环境,哪怕不比现在清闲。 “哎,小许啊,你在这儿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许嘉容一抬头,“啊,陈警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口中的陈警官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模样干练,笑容却很亲切,素面朝天穿着冬季的民警制服,黑色的毛领看着都很旧了,那是社区民警陈美芳。 以前许嘉容在隔壁老社区工作,那会儿陈美芳就是那儿的社区民警,熟人相见,她不禁有些惊喜。 陈警官笑着说,“我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上头让我调到新社区来带带徒弟。” 她的身边,果然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年轻男孩儿。 看着大约是从学校出来没多久,还一身的青涩气,他没有像陈警官那样穿制服,而是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直挺挺的款式没有什么花样,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英朗。 不过,这家伙脖子上围着围巾,似乎很怕冷,硬是遮去了半张脸,许嘉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这样啊……”许嘉容恍然。 大约老社区那边,调去了新的社区民警吧?一万多人的拆迁安置小区,对于社区民警来说工作量也是很大的,陈警官这样年龄大的,辛苦了那么多年,大约对她来说也是“脱离苦海”了。 陈警官笑眯眯的,“小许啊,我这会儿正要去走访呢,你们社区人少,大家都脱不开身,不如你陪我去吧。” “好啊!” 许嘉容是上个月调来新岳社区的,这里是区里头新划分出来的社区,现在只有五个工作人员,人少事少,但各人确实要负责自己的条线,事情虽然不多,各自脱不开身的情况却不少。 她并没有感到奇怪,跟上陈警官就准备去走访,“我回办公室拿个记录本吧?”她说。 陈警官指了指旁边不说话的青年,“不用不用,小赵带着呢。”说着她又笑了,“可别怪他不和你打招呼,这小子感冒了,正说不出话呢。” 许嘉容笑了笑,“没事儿没事儿。” 新岳社区是一个高档社区,和以前许嘉容待的春桥社区完全不一样。春桥社区一万多居民,都是拆迁安置户,辖区范围内三个小区,全部是政府的拆迁安置小区,社区代管物业,整天居委会里头都热闹嘈杂,几乎找不到冷清的时候。 而新岳社区不一样,对面儿的小区是纯别墅小区,门岗森严,经常社区的人去了,还得先打电话给里头负责的,才给放行。就社区居委会在的这个小区,也一样儿一半的别墅,一半高档大户型。辖区范围内的另两个小区,同样都是双拼别墅,或者精装高层。 所以,许嘉容来了之后,几乎从没有走访过。 这里头一是住户不多,二是……这有钱有素质的人,防心很重,你戴上胸牌脸上满是热情甜美的笑,人家都不一定会放你进门,偶尔明知道里头有人,你再按门铃,人家也是不开的。 这种情况,在和社区民警一块儿去的时候,会好很多。 毕竟陈警官这种,身上穿着制服呢。 可是,今天竟然格外不顺利,去了几家,都没人在家。这别墅区冷冷清清的,全没人的模样。 “看那个院子,石榴树不错啊,等到明年石榴成熟的时候,估计能结不少果子。”陈警官农村出身,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许嘉容伸头看了看,“这不是观赏果树吗?” “这品种好像不是观赏的,那边儿院子里的桃树,才是观赏的,开花好看。”陈警官说。 一边聊着天,一边那沉默不语的青年跑过去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这一回,居然有人开了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个面容慈和的阿姨。 陈警官赶紧上前说明来意,“只是一个简单的走访,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们有什么困难和需求,也可以和我们说。这位是社区的小许,她们社区就在南门那里。” 阿姨有些犹豫,她往后看了看,“这里的主家,不喜欢有外人来。” 陈警官做这份工作这么多年,经常遭到人拒绝,脸色如常,笑着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可以下次再来。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我会给主家的。”阿姨松了口气。 这是一栋别墅,从门缝往里看,只能看到装修华丽的空荡大厅,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影进入许嘉容的视线。 “师兄!”她惊呼一声。 阿姨回过头去,门开的大了些,门里那个人转过头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时光荏苒,竟是故人。 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顾宜修家。 许嘉容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于是又摸索着走回去,“要我把窗帘拉开吗?外面还挺亮——” “不要!”顾宜修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 许嘉容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来朝着刚才他们吃饭的桌子那里照去,却没有看到顾宜修的身影。她着急地将手机光四处晃了一下,都没看见他,但刚刚那个声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顿时看到桌子下有一团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机照了一下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顾宜修。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桌子下面,明明是个高大修长俊美到看着很有些高冷的男人,这会儿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仿佛在恐惧整个世界。 许嘉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顾宜修。” “嗯。”他闷闷地回答。 她松了口气,“你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明润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样深邃,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模样。 许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跄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机都“啪”地一声掉在了一旁,光线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没有说出口害怕,但是许嘉容发现他的手是那样冷,像雪一样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温度并不低,她坐在地上陪着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似乎渐渐有了些温度。 她的手那样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体温。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里,仿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狭小温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许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顾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 许嘉容觉得,他好像要亲吻她了。 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世界恢复了光明! 许嘉容的眼睛无法适应这刹那的光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顾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吻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来电的影响,他依然吻了她,尽管瞄准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几乎像是错觉一样。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顾宜修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样,他带着笑看她,在音响恢复工作之后,伴着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灯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许嘉容脸红了。 顾宜修头一探,就从桌子下面出来了,然后伸出手,“来。” 许嘉容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站了起来,这一使劲差点直接冲进他的怀里,即便她努力站住了,两个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火一样烫人。 幸好顾宜修下一刻很绅士地放开了她,两人重新坐下来,或许是因为音乐太柔和,夜又渐渐深了,听不见雪声,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静谧。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他,顾宜修给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温暖的茶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夜里,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无法抑制的倾诉欲。 “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来往于各个国家。那时候,恰好住在北欧的一座城市,要到圣诞节的时候,保姆阿姨请了假,她就带着我到处跑。嗯,那是她事业上的关键时期,经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顾宜修的声音轻缓平静,他的医生告诉过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对他的状态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经能够摆脱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说明那件往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比如今天这个下雪天,至少在停电之前,他能维持相当正常的状态。 许嘉容点点头,她在社区待了那么久,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倾听。 而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坦荡诚恳的眼神,也会是倾听者的加分项,于是顾宜修就很顺利地说了下去。 “那天天已经黑了,她为了谈一个合同,开车带着我去了城郊,然后将我留在车里,给了我一条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对方商谈。这一谈,就谈了很久很久很久。”顾宜修抬起头来,看向被他遮掩得很严实的窗户,“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静的黑夜里,先是雪落在车上的簌簌声,之后,就是雪渐渐挤压车顶传来的刺耳声音……我缩在座位下面,那几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恐怖的梦魇。” 许嘉容听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当年的往事,似乎只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害怕雪的声音,害怕这雪夜里骤然而来的黑暗。 她也讨厌下雪天,也有让她梦魇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顾宜修那么勇敢,至少她无法和其他人倾诉这样的事。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像顾宜修那样在太小的时候经受那样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摆脱那种影响。 “我们这里其实已经很久没下雪了。”她柔和地说,“我觉得以后也不会常下雪的。” 顾宜修笑起来,“嗯,不然我可是要被迫搬家了。” 夜色渐深,在这样一个雪夜里,孤男寡女这么晚在一起似乎不太好……等到许嘉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惊奇的发现,和顾宜修在一起的时候,她平日里时常出现的“尴尬症”居然并没有犯! 许嘉容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其实并不乏人追求,除了和宁锐那一场完全称不上是恋爱只止步于“朋友”的暧昧之外,她从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只要她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尴尬症会迅速找上她。当初和宁锐在一起的时候,破除这种尴尬也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一开始,她和宁锐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同样会十分尴尬的。 47.CH.47 真的忙起来, 是顾不上谈恋爱的。 甚至这两天连晚饭早饭都是战衍做的……没错,战衍会做菜,手艺还不错。毕竟是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自己生活,以前战薇在的时候, 还要照顾妹妹,当然不可能不会做菜。反倒是顾宜修在美国治病的时候,一直是请保姆做菜收拾的。 许嘉言怀着孕,许嘉容工作忙碌, 战衍顺理成章地拒绝了魏立夏让他赶紧回上海的要求,决定留在这里到许嘉言假期结束带着她一起回上海。 魏立夏:大哥, 你可以解雇战哥了!!!! 顾宜修:? 魏立夏:这么没有责任感事业心的CEO,要来做什么? 他十分痛心疾首地说。 顾宜修:那不行,他现在可是我姐夫了, 怎么能随便解雇他。 魏立夏:不带这样搞裙带关系的! 顾宜修:呵呵 魏立夏:可是再这样下去我要累得英年早逝了,最近在搞新企划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啊啊啊啊 顾宜修:放心, 他过两天就回去了 赶紧让战衍回去也是好事,不然他连和许嘉容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两天许嘉容工作太累, 回来洗完澡吃完饭基本就爬到床上去了,如果没有许嘉言他们在, 他还可以显示一下自己的体贴, 现在……怎么都不方便啊。 而且嘉容都答应他夏天可以求婚了, 如果现在不表现好点, 她反悔了怎么办? 顾宜修感到很糟心。 幸好三天后战衍和许嘉言一起回上海了, 他每天在许嘉容回来之前,就叫好了外卖,本来他家附近有几家外卖都是早早魏立夏帮他考察过看好了的,口味不错东西也干净,虽然在顾宜修心中做得不如许嘉容做的好吃,但还算不错了。 这样许嘉容一下班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顾宜修在电梯那边接她。 “吃完饭去洗澡吧。”他亲亲她的额头。 许嘉容发现顾宜修已经给她放好了洗澡水,顿时觉得最近顾宜修体贴得过分了。 等她泡完澡出来,发现顾宜修坐在客厅看电视,或许怕吵到她,声音开得很低。 在他身旁坐下,“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 顾宜修平时待在家里的时间多,除了固定的健身和工作时间,他还是经常开电视的,不像是很多人只靠着电脑和手机就能过日子了。 不过,他看电视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综艺节目,都是开到就随便看看,连电视剧都没有一个追求连贯看下去的心,基本上随便看两集都可以。唯一一直会看的,反而是新闻和财经频道一些在许嘉容听来云里雾里枯燥无聊的节目。 许嘉容觉得,他看电视更多的是排解寂寞,而不是想要获取什么娱乐。 没过多久,她就躺了下来,枕在了他的膝盖上,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低低的声音,抓着他温暖的手,慢慢睡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感到顾宜修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了床上。 “顾宜修?”她迷迷糊糊地叫他。 他吻住她的唇,慢慢加深这个吻,许久才放开她,又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睡吧。” 许嘉容累得很,很快进入了沉眠。 顾宜修搂着她睡下,这几天来被忽视的不爽顿时消去不少,她的体温和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都是他贪恋的东西。 眨眼许嘉容那边忙得差不多了,可以喘口气,周末又恰好是和顾飒约定的时间,不好让苏靖临和顾飒特地来跑一趟,许嘉容答应了去上海吃这顿饭的,刚好帮沈梅带点东西去给许嘉言。 毕竟怀孕了,又不在一个城市,沈梅记挂在心却很难照顾到。 这刚好许嘉容要去一趟,她这边儿准备的一些吃的穿的用的,就让一块儿带了去。 顾宜修对于这次吃饭并不是很上心。 顾飒的吸引力,他是很清楚的,他爸都这把年纪了,就是在国外流浪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不知道他是身价不菲的知名画家,只以为是个落魄的流浪画手,都照样有人飞蛾扑火一样喜欢他,甚至愿意不顾一切跟着他私奔。 顾宜修就知道有个比利时那边儿一个非常有钱的家庭里的大小姐,那时顾飒在比利时住过很短的时间,每天就在一个广场那边画画,她和他说话聊天,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决定抛弃自己出身豪门年轻英俊的未婚夫,热烈地追求顾飒这个“什么都没有”还比她大二十多岁的贫穷画家。 不论任何金钱权势,都比不上他。 照顾飒的人品风度,他是绝对不会去勾引诱惑那些女孩儿的,他和所有人来往的时候,都是很坦荡而且真诚的,绝对不会刻意去说一些引小姑娘沉沦的暧昧话语,只是他天生有着令人如沐春风的魅力,言语幽默,气质独特,岁月的痕迹和纯稚的心灵,就好比磁石让人情不自禁受到吸引。 所以,顾宜修很不喜欢许嘉容和他往来,哪怕那是他爸爸。 这是有前车之鉴在,苏靖临的堂弟家有个独生女叫苏柏月,和顾宜修差不多的年纪,虽然苏家大部分的产业都掌握在苏靖临这一支的手里,但苏老爷子一个弟弟一个姐姐,也算得上是巨富之家的,那位……只在一次宴会上因为苏靖临的关系见过顾飒那么短短的时间,明知道那是她堂姑父,仍然疯狂地喜欢上了他,简直让顾宜修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嗯,顾宜修也长得好,但是说句实话,论魅力,居然比不上他爸,说来也是心酸得很。 比如苏柏月,见过顾宜修那么多次,除了感叹一下他长得太帅之外,就没了……他见过苏柏月那会儿的男朋友,也是个长相英俊秀气的公司小开啊,然而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被她无情抛弃了。 顾飒这个人,很迷。 至于他妈,他就更不想见了。 偷他吃的之仇,还没报呢! 不过许嘉容对这次见面还是很重视的,毕竟是两人确定关系以来,正式和顾宜修的爸妈一起吃饭呢。不过因为不是去家里,她也不好带礼物,只是挑衣服就挑了不少时间。 见长辈嘛,穿着打扮不能太随意,总要在意一些的。 “这件好不好?”许嘉容说。 到了三月,春天稍稍冒了个头,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冷了。 她换上白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深咖啡色的长裙,配一双难得穿的高跟鞋,再加上黑色的羊绒短外套,一条牛皮的宽腰带将她纤细的腰束起来,戴上一条许嘉言前几年送的细碎红宝石坠子的毛衣链,头发散下来,化着淡淡的妆,顿时显得明艳大方中又带着几分妩媚窈窕。 顾宜修搂住她,“太好看了,能不能换一套?” 许嘉容横了他一眼,“好了,就这样吧。” 去上海倒是没有让许嘉容开车,苏靖临很客气地派了司机来接。 果然,顾飒一出手,似乎已经搞定了苏靖临,她不再提联姻的事,对许嘉容也客气了许多,不然哪有司机来。 对此,许嘉容真是心悦诚服。 苏靖临派来的司机很少话,因为她平时是个很喜欢安静的人。 顾宜修和司机还挺熟的,以往有什么事他要回家,也大多是这个司机老张来接他。 于是,他上车了一会儿就问,“这次我爸和我妈什么时候复合的?”明明过年的时候,看苏靖临的样子应该是还没复合,虽然应该已经在别扭阶段了。 作为苏靖临的司机,哪怕他再装聋作哑,也不是真的聋哑。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年初五。” 顾宜修嗤笑一声,“都这么久了啊。” 这么看来,复合了差不多二十天了,算算时间,他们大概还能好个两三个月,这样,他得抓紧时间,希望来得及在两人闹翻之前求婚成功,免得两人又分手,他那个不省心作天作地的妈妈又闹什么幺蛾子。 苏靖临约的地方当然不会是普通的餐厅饭馆,许嘉容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看着这装修,就知道这地方的价格大概就一个字——贵。 服务人员热情地迎过来,领着他们上了同样金碧辉煌的电梯,停在了六层上,最后才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 明明吃饭的只有四个人,这个包厢却很大,包厢里铺着深色柔软的地毯,而且是个一室一厅的套间,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大厅里有沙发电视,里面那间摆着的桌子中间摆着一盆明艳妍丽的鲜花,大小却是够坐下十几个人的。 苏靖临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她的打扮向来是很高雅的,今天也不例外。穿的是某个奢侈品品牌当季的高定长裙,旁边放着的那件风衣也是高奢牌子,头发还是优雅地挽起,只是妆容似乎比之前两次许嘉容见到的时候更柔和一些。 她本来就是很显年轻的女人,虽然年纪在那里,却仍然像是三十来岁的成熟女人,再加上本身长相的底子很好,在灯光下的苏靖临瞧着拥有不输年轻女孩的魅力,甚至很有几分别样的迷人。 坐在她旁边的顾飒也一样英俊潇洒,两人就算是到了这把年纪,坐在一起仍然给人一对璧人的感觉。 尤其两人眉目之间流转的默契和温柔,即便是在旁人看来,也不会怀疑他们深深爱着对方。 然而,像是顾宜修就很清楚,这种爱意,只能维持很短暂的时间。 这对夫妻十分奇葩,从年轻时一直纠缠到现在,既互相折磨又互相治愈,既契合又相悖,于是,二十几年里,就这样分分合合。 他们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连他们自己也理不清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一看到许嘉容和顾宜修进来,苏靖临挑剔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们身上。 她向来是个身居高位的女人,面对下属的时候,即便是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却也能因为气势而使下属吓得瑟瑟发抖。 许嘉容却并不大害怕。 嗯,自从知道自家姐姐弟弟都太不简单之后,就没有什么再能吓住她了。 “爸。”顾宜修叫了一声,顾飒露出了笑容来,正要上前来就被苏靖临拉了一把,她冷笑,“怎么,连妈都不会叫了吗?” 顾宜修也冷笑,“我没有偷儿子食物的妈。” “就拿你一点吃的,你至于吗?”苏靖临也不爽地说。 顾宜修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你儿子赖以为生的食物!” 许嘉容:“……” 要不要这么夸张,什么叫赖以为生的食物啊。 见这对母子又要吵起来,她赶紧上前一步,“叔叔阿姨好,我带了点自己做的饼干蛋糕来——” ……毫不意外,她看到苏靖临的眼睛一亮…… 果然,顾宜修和苏靖临不愧是亲生的,两人都特别喜欢吃甜食啊。 顾宜修还很不爽,“我就说嘉容你根本不用给他们特地做,要吃不会去买吗?只会抢我的。” 苏靖临瞪了他一眼,“枉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个不孝子,让你妻子给我做点吃的都不肯?” “现在还不是我妻子呢,你要让她现在就答应嫁给我,我就肯了。” 苏靖临:“……” 这个不要脸的儿子她不认识! 顾飒有趣地看了看苏靖临又看向许嘉容,“看来嘉容做的东西很符合靖临的口味啊。” 苏靖临的城府才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而脸红心虚呢,她高冷地说,“她的手艺是还过得去。” “过得去?”顾宜修一听又跳起来,“只是过得去你就别吃了,我巴不得呢!” 他要将许嘉容手中的袋子抢过来。 苏靖临很生气,“这是她孝顺我的,哪像你只会气我!” 许嘉容:“……” 沈梅从一开始就很担心许嘉容和苏靖临的相处,毕竟这是个强势又手段高超的婆婆。 现在许嘉容只觉得,好像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不像她儿子那样见面就吵,似乎就能直接刷好印象分啊。 四人好不容易才在许嘉容和顾飒的努力下落座,为了隔开这对互瞪的母子,中间坐着顾宜修和顾飒,然后许嘉容坐在顾宜修旁边,苏靖临坐在顾飒的旁边。 “我饿了。”许嘉容无奈地拉顾宜修的衣袖,“好了不要再和你妈妈吵架了。” 其实吵架也就算了,吵得这么幼稚,刚刚服务人员来问要不要出菜的时候,许嘉容感到有点丢脸啊。 不过这地方贵有贵的理由,那些服务人员都很有素质,基本并不来窥探包厢的情况,而且都是清一色的俊男美女,服务起来更是周到体贴。 慢慢的菜上来了,许嘉容才知道这里是吃海鲜的。 而且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果然很“贵”的海鲜。 这样的地方苏靖临是吃惯了的,顾飒平时随便极了,不管是吃昂贵奢侈的极品美食,还是便宜平民的街边小吃,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这人是不管什么地方,都能潇洒随意从来不会感到不自在的人。 顾宜修也是一样,别看他宅在家里,也没有奢侈过分的爱好,看着也挺朴素的,其实随便一件T恤都抵得上正常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从小到大,在金钱上,苏靖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所以,他同样很习惯这种地方。 唯有许嘉容有些不自在,她对这样的环境是陌生的。 明明不是吃蟹的季节,但他们面前的仍然放着一只肥大壮硕的蒸螃蟹,更有青花底色的酱料小盘摆成了弯月形。身旁的服务员妹子大约和她差不多大,长相温柔甜美,正细声细气地问她要不要帮忙拆蟹。 看着那精巧的银色蟹八件,许嘉容必须承认……她不会用。 正有些窘迫,顾宜修转过头来握住她的手,看向服务员,“不用你帮忙。” 然后,他亲自将许嘉容面前的蟹拿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将蟹拆开,他的修长手指在灯光下看来有种别样的优雅美感,一点点将蟹肉细心地放到了许嘉容的盘子里。 那种温柔专注让许嘉容渐渐放松下来。 “原来是这样用的啊。”她轻声说。 顾宜修笑起来,“你觉得有意思的话,回头在家我教你啊。” 许嘉容点点头,“好。” 苏靖临震惊地看着自家儿子,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她儿子这种样子! 这个死孩子别说是温柔了,连好脸都不大给别人的,整天就爱板着死人脸宅在自己的屋子里。 在面对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却有这样几乎要溺死人的脉脉柔情,叫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个孩子大概不是她生的…… 48.CH.48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进来坐吧。”门内的人终于开了口。 许嘉容讪讪地说,“算了,我还是回社区去——”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磨蹭了一会儿, 没办法还是进去了。 别墅内是中央空调,在这寒冷的冬天也还是温暖如春。许嘉容套上阿姨给她的拖鞋,道了谢,才走进去,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可是,一层的采光不大好, 显得有些阴暗。 然而,即便是再阴暗,坐在那里的男人, 仍然像是在闪闪发光。 宁锐,当年许嘉容念大学的时候, 这是个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长得帅成绩好运动强,随便往哪儿一戳,天生就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学校各种活动都喜欢让他做代表, 他也很给力,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这世上如果有完美的人, 大概就是宁锐这样的。 他们曾经很亲近, 说起来宁锐是建筑系, 许嘉容是学行管的, 他并不能算是她的直系师兄, 他们是老乡会认识,之后又在同一个社团,才熟悉起来。 然而,就在许嘉容大二,宁锐大四那年,他们分开,再也没见,至今已经快六年了,时间如流水,快到让许嘉容恍惚。 “对不起。”宁锐忽然说。 许嘉容闻言一惊,尴尬地差点跳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当年也不是你的错。” 能是谁的错呢?她想着。 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而已,天天和他一起同进共出,她给他带早饭,他替她打热水,互相给对方占座,一块儿在图书馆为了社团的事儿查资料,一起做PPT上自习,甚至连学校的野猫都是一同喂的。开心的时候在操场附近的长椅上喝啤酒,不开心的时候互相倾诉吐槽。 他们曾经那么好。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懵懂得以为他们是爱情,他却认为他们是友情。 只是朋友。 她的朋友大骂他是玩暧昧却没有担当的渣男,他的朋友说他不对她下手简直是性冷淡。 多尴尬呀。 所以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彻底断了往来。 尴尬地没法再继续叙旧,长时间以来在社区练出来的亲和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她匆忙从他家退出来,连太阳都晒不下去了,直接回了办公室。 “……没看见她?” “之前还在下面晒太阳呢,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啧,算了,现在谁还敢管她,街道老大也不敢吧。” “话说要不是上次代替书记去市政府那边开会,谁知道她是我们副市长的女儿啊。”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对啊,吃的穿的都很普通吧,开的车也很普通。” “说不定这次能调到我们社区来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好多人都想来呢,她以前也不冒尖。” “副市长啊……” 在小小的社区,连上级的街道办事处领导都算是领导了,更别说街道上面还有区,区上面才是市呢。区领导对于社区来说就是大领导了,市、再加上市长这一级,对于普通的社区工作者来说,实在是有点儿遥远。 听着办公室里正在八卦她的同事,许嘉容不禁停住了脚步,她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里面的八卦消停了,才慢慢走了进去。 “嘉容回来了啊,来来,刚刚我们张姐刚买了零食,来吃一点吧?” “好啊,谢谢。”许嘉容笑得温软。 自从开会碰上爸爸的同事秦叔叔之后,她的家世在同事中曝光,许嘉容的新同事就一直对她既热情又带着些小心,副市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方上顶尖的那几个人了。 其实,她想要的,只是一如以前的那种平静而已。 工作环境变了味,又碰上了无比尴尬的宁锐。 她坐下来就开始打调回原社区的申请报告。 “嘉容,今天回来一趟吧,你外婆来了。” 手机上跳出一行信息。 这年代,大家都喜欢用微信,她当然也有微信,但是,却不爱开消息提示。工作的时候用企鹅,微信只是偶尔联系需要联系的人时,或者想起来了会上去刷刷公众号朋友圈之类的。 所以,有急事的时候,大家都会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她回复了一个“好”,嘴角就带上了淡淡的笑。 坐在她对面的朱雨红顿时有些惊艳,心中连那一丝嫉妒也没有了。 其实就算没有家世,许嘉容也是他们街道范围内的小名人,工作上不冒尖也没关系,她长得漂亮啊。之前街道办晚会,还想硬是推她出去做主持呢,后来是她实在有些内向,才勉强算了。 社区里招聘来的女孩儿中即便是年轻姑娘,化妆的也不多。他们虽然是包邮区的苏南城市,但算来只是三线,没那么洋气的讲究。大多数还是素面朝天的普通人,偶尔几个化妆的,上班也没有化大浓妆的,这样的环境里不大适合。和社区居民整天打交道的,你化个大浓妆染个潮流的发型穿套装短裙一副白领模样,反倒会格格不入,对来办事的居民来说,没有亲切感是不行的。 哪怕不再是多年前居委会全是“居委会大妈”了,但在社区工作的,太精致完全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所以,许嘉容也是很“朴素”的模样,军绿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黑色带猫咪图案的长毛衣,配一条黑色打底裤和杂牌子的雪地靴,黑发简单地用黑色发圈束起来扎了个马尾,没有化妆,只是冬天干燥,抹了点润唇膏。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漂亮。 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出去说是学生也是有人信的。皮肤白皙,肤质是天生的很好,没有痘痘也没有雀斑,只衬得一双弯弯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睫颜色浓黑。再加上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和尖翘可爱的鼻尖,以及标准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明媚娇俏唇红齿白,再加上笑的时候有股子温柔软和的味道,就更有点儿古典仕女的含蓄美了。 这样漂亮家世好,偏偏性格还不坏,连说起话来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笑,从不大声。 其实在知道她是副市长的女儿之前,街道从上到下个个都很热心给她介绍对象,毕竟这长相脾气都太拿得出手了。 大家最近都在感慨许嘉容家里教养好,这种出身都没有大小姐脾气。 不过,现在倒是没人再给她介绍对象了,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圈子,似乎都配不上她啊—— 大多相亲还是要讲一个基本的门当户对的。 许嘉容并不知道朱雨红在想什么,她看到外婆要来,心中有些高兴。 她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住到十二岁,要上初中了才回到爸妈家中,理所当然和外婆更加亲近。连她现在住着的房子,也是外公去世之前特地给她买的。 下班之后,她开着车准备回家。 从单位到家,开车要将近四十分钟,需要跨过大半个市区,也幸好他们三线城市并不常塞车,走高架的话,还是很顺利的。 其实工作两年之后,她才得以住进距离单位进得多的自己的房子,之前父母是不允许她搬出来的。 没出嫁的女孩子,在中国规矩上大多就是和父母一起住。 如果不是许嘉行也要搬出去……她根本没办法跟着沾光说服他们。 想到这个名字,他今晚肯定也要回去,许嘉容的心情就有些回落下去。 果然,一回家,他已经在了,坐在沙发上和爸爸聊天,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眼角瞥到她进门,眉毛稍稍抬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理睬她。 许嘉容并不意外,她叫了声“爸爸”,就看向厨房,看到外婆熟悉的身影时,快乐地跑进去,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外婆!” “嘉容啊。”外婆笑眯眯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 一家人,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一样的子女,本该享有一样的亲情。 可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一样”这种事。 许嘉容的父母都是公务员,但当年是符合生二胎的条件的。她的爸爸和妈妈是那个年代非常少见的独生子女,双方都是,虽然最早许嘉容是有过一个舅舅,她妈妈生下来是龙凤胎,但舅舅长到五岁就夭折了。所以政策上他们家允许生二胎,才有了许嘉行和她。 大姐许嘉言在上海的一家研究所上班,她在国外一直读到博士后,回国之后也是高薪聘任的研发人员,因为太会读书,从小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许嘉行和许嘉容同当年的妈妈和舅舅一样,也是龙凤胎,可是许嘉行不仅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还聪明伶俐不输大姐,从小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书也读得特别好。应爸妈的要求他留在了老家,但现在自己开着一家设计公司,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年收入数百万的“许总”了。 比较下来,只有许嘉容资质平平不够聪明,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其他方面和许嘉言、许嘉行比,差得太远了。她努力了再努力,低声下气靠着许嘉行给她补课,才勉强够上了一所211大学的分数线,毕业后凭借自己的能力,或许可以考个事业单位,毕业那时却刚好碰上社区工作者的招聘考试,决定先考来做做看,哪知道这一做就是三四年。她没有去考公务员,因为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考上了或许还有人背后说指不定是靠着家里的关系。 她觉得,在社区工作很好,她喜欢这份工作,一个小小的社区,人少,没有那么复杂的职场关系,接触的居民看到的人生百态,都有一种带着生活气息的热闹。 单看名字,爸爸妈妈希望姐姐和弟弟能有优秀的言行,而她,只得了一个容而已。 再加上她和许嘉行一起出生,妈妈那时身体不太好,根本照顾不过来,于是,她只能去和外公外婆住,许嘉行却跟着爸妈长大。 因此,许嘉容觉得爸爸妈妈不够亲近她也是很正常的。 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心里不平衡,反而很体谅这一切。 再加上,爸爸妈妈也不是对她不好。 她一向是很知足的。 高大英挺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看肢体语言的话,他似乎有些激动。 “这小赵是今年刚来的吗?”许嘉容好奇地问。 陈警官点点头,“是啊,他去年才从部队退伍。” “啊,他之前是当兵的?” 陈警官笑起来,“嗯,在部队呆了几年,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还以为他比我小。”许嘉容笑起来,毕竟这小赵看起来还有点儿青涩气质。 “毕竟部队出来的,又是大学才去,再加上听说中学休学过两年,这不,毕业确实要比你晚多了,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陈警官和许嘉容比较熟悉,也开得起玩笑,她年纪大了看事情也通透,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工作,本就是温厚宽容的性格,哪怕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不一般,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在车里等了几分钟,那位小赵却还在打电话。 陈警官无奈,“我下车去叫他。” 许嘉容点点头,坐在车里等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他来做什么?” 看车牌,许嘉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许嘉行的车。 难道有什么事?她掏出手机来,有事的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追到社区里来了?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还是下车来,朝着许嘉行那边走去。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到车内的许嘉行在打电话,她敲了敲窗户。 许嘉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开了车窗,表情莫名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许嘉容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许嘉行正要开口,就脸色一变,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身后。 许嘉容回过头去,却感到许嘉行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皱眉转头朝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赵的车就停在花坛的另一边,他的电话也打好了,陈警官站在他身旁,就在许嘉容回头的时候,小赵恰好也朝这里看来。 他今天没有围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了,一张精神俊朗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雪后灿烂的阳光里。 距离不远,许嘉容看得很清楚。手腕上抓着的手更紧了,勒得她生疼。 她一脸莫名其妙,“许嘉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许嘉行似乎在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小赵。 许嘉容看看小赵,又看看他,“你认识小赵?” 许嘉行:“……”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好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许嘉容:“……” 神经病啊! 许嘉行来了又走了,许嘉容完全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问似乎和他认识的小赵,这小赵又好像是个锯嘴葫芦,压根儿什么都不说,她只能抛开不管了。 工作做完之后,她回单位吃午饭,书记对于她主动陪陈警官去干活儿很满意,“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留个人值班,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许嘉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已经写了申请的事儿告诉了书记。 “你想回春桥社区去?”书记很惊奇。 许嘉容点点头,“我还是比较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 书记仔细看着她,“那里可比我们这儿苦多了。” “我知道。” 之前许嘉容的家世曝光之后,多的是人窃窃私语她是因为这背景才能调到新岳社区来,然而现在她自己却申请调回去? 谣言毕竟是谣言呐…… “好吧,如果你自己做好决定了,我帮你把申请给街道那边说。”书记终于开口。 他心里很清楚,这申请一旦送上去了,被驳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调来的时候肯定并不是因为她的背景,但是现在以她的背景,要调回去却丝毫没有难度。 许嘉容笑起来,“谢谢书记。” 吃完饭她开车回了家,正开门呢就听到背后的声响,一回头顾宜修靠在门边,正朝她看来。 “吃饭了吗?”她脸颊微红,随口问他。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她,“没有。” 许嘉容:“……” 为啥她从这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幽怨的味道? “许嘉容,我好饿。”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钟了。 “没有叫外卖?” “外卖好难吃,扔了。” 许嘉容:“……” “对了,这个给你,昨天的谢礼。”顾宜修忽然说,将一个玩偶按在了她的头上。 许嘉容赶紧将玩偶抓下来,“Wildcity系列的奶牛猫幸福!”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一款不是绝版了吗?” 这系列单单猫就有六种,全是常见的田园猫,奶牛猫幸福和三花猫安康是一对兄妹。 49.CH.49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顾宜修醒来的时候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他虽然吃了安眠药入睡, 但早上仍然遵循生物钟准时醒了过来。 等意识到身边有一具温热的身体时,他一下子就怔住了,浑身僵硬地缓缓低下了头。 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洒在他肩膀的位置, 有些痒痒的, 隐隐飘来一阵好闻的香气。白皙的额头下面, 是紧紧闭着的眼睛和长长的浓密的眼睫毛, 以及秀气挺直的鼻梁……这个人很熟悉啊。 呃, 这不是对门的许小姐吗?! 等一下, 她为什么会在他家, 睡在他的床上?!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向聪明脑子十分好用的顾宜修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死机了。 偏偏这时,门口似乎传来了声音。 “嘘, 妈你小声点,万一宜修还在睡——” “你个丫头如果不是昨晚上你硬拉着你爸讨论什么厚薄画的,弄得吵了起来大家都气哄哄地早早睡了,也不至于都没发现下雪了。” “什么厚薄画啊, 是厚涂薄涂晕涂, 油画的技法!” “行了行了,也不知道宜修怎么样了,你叔临走之前特地交代要好好照看他来着, 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我知道, 好像那个凯瑟琳医生说过, 下雪天是宜修的心理障碍, 话说想不到啊,我们这儿都好多年没下雪了吧,偏偏今年下了。哎,你小子快点!” “来了来了,姐,如果不是我大早上打你电话问一下,你和爸妈都还没意识到下雪吧?” “是啊,幸好小辉你打了个电话回来……”不然,等他们睡起来,就更晚了,万一顾宜修出了事,更是悔之不及。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宜修听出了这是他大伯一家的声音。他爸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妈又是个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的女强人,平时倒是他大伯顾成和大伯母唐凤慧照顾他更多一些。 至于那两个年轻的声音,明显是他堂姐顾宜霏和堂弟顾宜辉姐弟俩。 他和大伯一家的感情一向很好。 根本来不及去多想什么,顾宜修急得一下子拉过被子将许嘉容罩了起来,脑门上汗都快下来了。 原本在这样大雪的天气里,他的病确实容易复发,哪怕他已经痊愈了,但是碰上这样的天气,总归是会影响他的情绪的。可是这会儿即便是飘窗外面一片素白,他都没有这个功夫去看一眼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会儿!”他着急得不行。大伯一家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是现在。只是他搬过来还没有多久,大伯他们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他门的密码?大脑飞速运转着,几乎是一瞬间顾宜修就得出了结论,肯定是他的秘书魏立夏出卖了他把密码给了顾宜霏! 不对,这不是该怪大伯一家的时候,重点是为什么许嘉容会睡在我的床上! 顾宜修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如果这时候被大伯一家看到了,他、他、他真的是跳进雪里都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他卧室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顾宜修整个人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无法动弹,如果这会儿照镜子,大概能够看到他的脸上大写的两个字——“惊恐”。 “爸妈你们快来!” 开门的是顾宜辉,作为堂弟,他没有多少需要顾忌的。他家堂哥顾宜修并没有什么裸睡的习惯,再加上是冬天,睡衣再薄也是好好的长袖,本来就算是顾宜霏过来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还是知道给顾宜修一些面子的,让同性的顾宜辉去比较合适,免得顾宜修太过衣冠不整,即便是堂姐弟,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然而,顾宜辉看到的是明显神色十分不自然,表情极其古怪的顾宜修,这绝对不该是正常早上看到自己的模样,他心中一紧,就怕这大雪真的对顾宜修产生了影响,勾起了他过去的心理障碍,急得立刻叫顾成唐凤慧他们过来。 一听他叫,顾宜霏立刻跳起来,跟着顾成夫妻朝着顾宜修的卧室奔去。 她对顾宜修的关心绝不比顾成夫妻少,早年她在国外留学,顾宜修也在国外求医,还得多亏她的照顾。在顾宜霏的心里,顾宜修和亲生的弟弟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听顾宜辉的声音不对,带着些着急,她就知道顾宜修的状况绝对不好,怎么能不担心? “宜修,你没事吧,不要怕!”顾宜霏一边进去一边叫起来。 顾宜修:“……”他没事,有事的是—— 他无比惊恐地发现许嘉容彻底被吵醒了,在被子下蠕动了一会儿,抓住了他努力往上拉盖住她的被头。 她发出一声慵懒的呻.吟,伸出一条玉白的手臂来,努力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和顾宜修四目相对。 …… …… 现场,伫立着的四尊雕像中还是顾宜霏的反应最快,迅速拉过爸妈和傻傻杵着的弟弟,以飞一般的速度将三人都弄了出去,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顾宜修:“……” 许嘉容:“……” 瞪圆了的眼睛的许嘉容像是受惊了的猫,强行忍着才没发出尖叫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宿醉后的她声音略有些沙哑,身上又只穿着内衣——嗯,许嘉容自己还没意识到她的穿着问题,可是顾宜修已经意识到了。 一抹红晕渐渐从耳朵蔓延到脸颊,他尴尬地回答,“这是我家我的房间啊。” 所以,问题在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许嘉容一下子愣在那里,这才发现自己抓着的被子是深蓝色的,而不是属于她床上的浅黄色。 探出头来看了一下这个布置简洁干净却十分陌生的房间,她的记忆开始慢慢回炉,昨天晚上,她喝醉了……很幸运,她不是那种喝醉了就会失忆的人。等一下,她明明记得她进了自己家啊,怎么会在这里? 正常情况下女孩子碰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至少也要跳起来暴揍一顿这个陌生人吧,占一个醉酒女孩子的便宜么——呃,好像又不对,她没有昨晚关于他的记忆,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昨晚就觉得进的那个家有点陌生来着。 许嘉容疑惑地看向顾宜修,顾宜修整个人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他一动都不敢动,感觉手臂稍稍动一下就能触及许嘉容温热柔软的身体,“别看我,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她示意了一下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子,“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吃了安眠药,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你家的房门密码是多少?” “630107。”顾宜修不假思索地回答她,丝毫没有不要泄露自己隐私的意思。 许嘉容恍然大悟,她家门的密码和顾宜修的居然只差一位数,她的密码是“930107”,因为并没有彻底失去昨晚的记忆,再加上智商还没低到那个地步,她非但没有跳起来大喊大叫暴揍顾宜修的资格,反而是她不小心闯入了他的家,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啊——”她还是短促地叫了一声,在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之后,脸瞬间就红了朝着反方向裹住了被子,羞窘地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样“亲近”,不仅睡在一张床上一晚上,还是在只穿内衣的情况下! 她不知道的是,顾宜修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人这样亲近地睡在一起一晚上。 于是,两个人都维持着从头到脚红彤彤,头顶热得几乎要冒烟的状态,许嘉容裹着被子,顾宜修直挺挺地躺在被子外,都是一副手足无措的傻瓜样。 “那个,对不起。”许嘉容的声音低得和蚊子叫差不多,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楚。 顾宜修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呃,是不是说得太急了?好像不太对啊,他这样急忙表示没关系好像在表示他并没有吃亏一样,虽然、虽然其实是没吃什么亏…… 许嘉容完全不好意思抬头看顾宜修,她当然很清楚自己这位邻居长什么模样。生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她的弟弟许嘉行虽然比不上许嘉容这样好看,却也是个身高腿长的大帅哥。她那位师兄宁锐,帅得走在路上都能引人花痴。但如果只论长相,别说是许嘉行了,连宁锐都要差顾宜修一些。 宁锐或许气质出众,但比容貌上的精致俊美,顾宜修绝对是许嘉容见过的人里可以排得上第一的,所以她虽然和他是邻居也算是点头之交,却因为这个帅哥看上去似乎不是十分好亲近的缘故,从来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说话。 以外表来说,顾宜修是偏清冷优雅的长相,绝对与“亲和力”这种词毫无关系。 所以,许嘉容顿时觉得是自己占了顾宜修的便宜,只是现在这尴尬的情况,让她心乱如麻压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然,我先出去——你穿衣服吧。”说这个话的时候,顾宜修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跟着冒烟了,好热好热。 他爬起来的时候很利落,同时迅速向下瞥了一眼,嗯,幸好睡裤十分宽大,睡衣下摆又有点长,应该是看不出来什么。 许嘉容看着顾宜修走路的样子硬邦邦地和僵尸一样半点都不自然,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了。等他一离开,她放松下来,又一次意识到她是睡在顾宜修的房间顾宜修的床上,顿时差点忍不住要尖叫。 裹着被子左右滚了滚,像缩在壳子里的蜗牛一样挣扎了一会儿,才捂着砰砰跳的胸口迅速跳下床捡起窗边的衣服往身上套。 而这时候,顾宜修的手还抓着刚刚关上的门把手,刚才他一出来四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那眼神几乎要戳在他身上的感觉令他忍不住一抖,这时候后遗症还没过去。 大伯一家整整齐齐在他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连手脚都放得格外一致。 顾宜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刚才还热的要沸腾,现在—— 嗯,真是清白“已失”,连借口……都找不到,因为即便是找了,以他对眼前四人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信。 因为,四张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满脸感动。 “太好了,我还以为宜修会孤独终老呢。”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是啊,太好了。”感动得眼眶湿润。 “呜呜,太好了。”大伯母已经哭了。 “我总算对二弟能有交代了。”大伯的眼睛都红了。 顾宜修:“……” 他、就、知、道! 应该说,他们对许嘉容一直抱着几分带着歉意的担忧,三个孩子里,唯独她最乖最不需要担心,许嘉言许嘉行都是十分有主意的人,他们身为父母也做不了这对姐弟的主,而许嘉容却乖巧到让他们心生愧疚。 对这个女儿,总带着亏欠的心,却不知道改怎么弥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门响,诧异地对视一眼,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嘉行走进来。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这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已经有十年,他们假装彻底遗忘了那件事,然而即便是现在提起,就像是掀开了那血淋淋的伤疤。 “他还敢回来!”许泽安愤怒地说。 许嘉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怎么不敢,这个混蛋,还敢到许嘉容身边去工作!” 沈梅一听身体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记恨当年——” 许嘉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当年的事,许嘉容以为,那只是她和许嘉行的秘密,其实并不是。她和许嘉行那么多年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她温柔宽容的性格,是很难变成这样僵硬冷淡的模样的,可偏偏现在就是这样。 许嘉行宁愿她冷漠对待自己一个人,并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她毕竟是个温柔心软的小姑娘,不比家中其他人个个都能因为护短而成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们努力地想要保护她,也幸好当年那件事,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大胆包天,他还真敢!”许泽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许嘉行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些和赵睿英相同的朋友,毕竟他们的圈子并不大,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迅速得到了赵睿英回来的消息。 “可是,嘉容很喜欢她的工作。”沈梅忧心忡忡。 许嘉行冷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做梦!” “回头我先问问嘉容吧。”沈梅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去做做那个小顾的工作,让他劝劝嘉容。” 一边说她一边觉得心酸,不过理智告诉她,恋爱中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容易听得进恋人的意见。 “小顾是谁?”许嘉行不懂就问。 “是……嘉容的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说赵睿英回来了?” 因为家中十分安静,沈梅电话里的声音站得很近的许嘉行也听到了,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有些发麻,压低了声音,“是大姐?” 许嘉行在家中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很怕大他三岁的姐姐许嘉言。 沈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许嘉言。 许嘉言冷笑一声,“总会有人热心地给我通报赵家的事的,毕竟十年前我找过赵家所有人的麻烦。” 她可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心眼很小,偏偏又聪明绝顶,得罪了她日子会很难过。 因为赵睿英的事,赵家那几个堂兄妹个个被她找过碴,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妈,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亲自去找一趟嘉容的。” “好好好。”沈梅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家里如果说许嘉容最亲近的人是谁,排第一绝对是和她相处得最少的许嘉言。 明明当初十二岁的许嘉容回家之后过了不久许嘉言就高中住校了,之后更是大学、出国读书,不像许嘉行在许嘉言的教训下长大,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偏偏她就是对许嘉言很信赖。 50.CH.50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这妹妹谈个恋爱怎么都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看着自家妹子这脸颊微红的娇美脸蛋,想起她家邻居那张十足招人的长相,她又觉得能理解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 本质就是看脸。 这俩不管怎么说, 论脸的话,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 偏偏又住在对门,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 “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 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 脸蛋红红的, 她忽然想起,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 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 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 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 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 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等她回身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的方向一致,同样走进了这个楼梯间。 他的个头太高,面相也有点凶,许嘉容几乎是忍不住稍微往后缩了缩,见他在电梯中都绅士地离她好几步的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楼?”她礼貌地问。 “16。” 许嘉容诧异了,十六层?她不认识,难道是来找顾宜修的,这都几点了,这会儿来找顾宜修? 尽管如此,她仍然默默地只按下了一个16。 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电梯一到,魏立夏就扑过来,“战哥!” 许嘉容笑起来,“果然是认识的啊。” “想不到这么巧刚好和嫂子你碰上了啊。” 这“嫂子”的称呼一出来,许嘉容立刻又面红过耳,她的脸皮确实太嫩了一些,还没法坦然接受魏立夏这样叫她。 不一会儿,顾宜修也走了出来,和魏立夏的惊喜不一样,他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来了。” “当然有事找你。”那个高大男人口吻平淡,“公事,很急。” 这来人自然就是战衍。 顾宜修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着急的事,战衍应该不会这会儿来找他,于是他点点头,对魏立夏说,“你先带着战衍到客厅坐,给他泡杯茶吧。” 今天外面很冷,战衍穿得不厚,应该是直接开车过来,这会儿楼下早已经没有了车位,他的车大概停得比较远又走过来的,脸色被凛冽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白。 “好。”魏立夏拉着战衍进门。 许嘉容见顾宜修还站在这里,轻声说,“你也赶紧去吧,都这么晚了还来,估计是真有急事。” “嗯。”顾宜修答应了,却没挪动步子。 许嘉容低下头去,脸渐渐又红起来,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去呀。” 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宜修抓住了她往他身上推来的手,她想把手收回来,却让他紧紧握住了。 她脸颊绯红,横了他一眼,“快放手,你同事还等着你。” “这就去。”他说,却故意一使劲,许嘉容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落入了他的怀里。 她撞在他柔软的羊毛衫上,微微气恼,抬起头来,“喂!” 顾宜修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忍不住闭了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羞涩到根本不敢看他。 “他、他们还在等你。” “让他们等。” 已经给战衍倒了茶跑过来看顾宜修咋还不来的魏立夏站在门后:“……” “许嘉容,晚安。” “晚安,顾宜修。” 这时,许泽安和沈梅夫妻两人也没有睡,正在卧室中说话。 “都查清楚了,需不需要再确认一遍?”沈梅还是有点不放心。 许泽安叹气,“他名下有三家公司是确认无误了,我还特地到老贾那里去确认过他的证件复印件,确实是他本人没错。而且老贾告诉我,他这三家公司……交税的金额很不小。” 沈梅皱着眉,“就算他是真的有钱,也不能说明他对容容就是真心的。” 许泽安沉默下来,这一点,他确实不能保证。 应该说,他们对许嘉容一直抱着几分带着歉意的担忧,三个孩子里,唯独她最乖最不需要担心,许嘉言许嘉行都是十分有主意的人,他们身为父母也做不了这对姐弟的主,而许嘉容却乖巧到让他们心生愧疚。 对这个女儿,总带着亏欠的心,却不知道改怎么弥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门响,诧异地对视一眼,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许嘉行走进来。 “这么晚怎么回来了?”沈梅看了一眼时间说。 许嘉行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妈,能不能另外给许嘉容安排一个工作。” 这要求来得太突兀粗暴,许泽安和沈梅都愣住了,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 许嘉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赵睿英回来了。” 许泽安和沈梅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 这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已经有十年,他们假装彻底遗忘了那件事,然而即便是现在提起,就像是掀开了那血淋淋的伤疤。 “他还敢回来!”许泽安愤怒地说。 许嘉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怎么不敢,这个混蛋,还敢到许嘉容身边去工作!” 沈梅一听身体晃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记恨当年——” 许嘉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她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当年的事,许嘉容以为,那只是她和许嘉行的秘密,其实并不是。她和许嘉行那么多年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她温柔宽容的性格,是很难变成这样僵硬冷淡的模样的,可偏偏现在就是这样。 许嘉行宁愿她冷漠对待自己一个人,并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心生不安,她毕竟是个温柔心软的小姑娘,不比家中其他人个个都能因为护短而成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们努力地想要保护她,也幸好当年那件事,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大胆包天,他还真敢!”许泽安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许嘉行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些和赵睿英相同的朋友,毕竟他们的圈子并不大,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迅速得到了赵睿英回来的消息。 “可是,嘉容很喜欢她的工作。”沈梅忧心忡忡。 许嘉行冷笑,“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做梦!” “回头我先问问嘉容吧。”沈梅叹气,“实在不行,我们去做做那个小顾的工作,让他劝劝嘉容。” 一边说她一边觉得心酸,不过理智告诉她,恋爱中的女孩子,确实比较容易听得进恋人的意见。 “小顾是谁?”许嘉行不懂就问。 “是……嘉容的男朋友。” 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沈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听说赵睿英回来了?” 因为家中十分安静,沈梅电话里的声音站得很近的许嘉行也听到了,他的头皮一下子就有些发麻,压低了声音,“是大姐?” 许嘉行在家中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很怕大他三岁的姐姐许嘉言。 沈梅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她问许嘉言。 许嘉言冷笑一声,“总会有人热心地给我通报赵家的事的,毕竟十年前我找过赵家所有人的麻烦。” 她可绝不是好脾气的人,睚眦必报心眼很小,偏偏又聪明绝顶,得罪了她日子会很难过。 因为赵睿英的事,赵家那几个堂兄妹个个被她找过碴,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妈,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亲自去找一趟嘉容的。” “好好好。”沈梅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个家里如果说许嘉容最亲近的人是谁,排第一绝对是和她相处得最少的许嘉言。 明明当初十二岁的许嘉容回家之后过了不久许嘉言就高中住校了,之后更是大学、出国读书,不像许嘉行在许嘉言的教训下长大,两姐妹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偏偏她就是对许嘉言很信赖。 “还有,帮我提醒一下许嘉行,让他最近皮绷紧一点。”许嘉言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我只要听到‘赵睿英’这个名字,就容易迁怒他,希望他牢牢记住。” 沈梅瞥了一眼彻底萎了的儿子,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嘉行感到很委屈,从小到大他姐欺负他,家里就没人帮他,太过分了。 “这件事上,你活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泽安瞪了儿子一眼,“还不赶紧回你房子睡觉去,今天我可不想让你住家里!” 许嘉行:“……” 他现在很想去揍赵睿英一顿。 谁叫曾经,赵睿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呢?尽管现在见面宛如仇敌。 而且那件事,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的,也难怪这会儿家人看自己百般不顺眼。 许嘉行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会儿有了男朋友的许嘉容睡得甜滋滋的,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她发现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温暖的被窝都失去了一贯的吸引力,她跳起来,几乎是哼着歌叠好了被子洗漱完毕,然后跑进了厨房。 “该做什么呢?”她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当顾宜修非常自然地摁了她家的密码,坐在她家的客厅时,她猛然间意识到,嗯,她知道他家的密码,他也知道她家的,明明该是十分敏感的牵扯到隐私的东西,可偏偏她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太自然,也太闲适,只感到恰到好处的亲昵——顾宜修这个人其实十分有分寸,即便是到她家,也从没有窥视过她的卧室这些真正私密的地方。 “今天早上吃什么?” “白粥和煎饺,还有我外婆腌的几样酱菜。”她将勺子递给顾宜修,“昨天晚上没做准备,今晚泡豆子,明天喝豆浆好吗?” “好呀。”顾宜修看着面前既不厚得显得浓稠,又不稀得寡淡的白粥,用勺子吃了一口,就觉得暖融融的,又隐约有些甜味儿,在这冬日的早晨,喝一碗这样的粥,简直熨帖到了心里。 51.CH.51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四个五六十岁的保洁员都是早年农村里干惯了活儿的, 现在社区请他们来帮忙, 开一点误工他们很乐意赚这份钱。社区清理楼道这种活儿不算十分辛苦, 然而时间短,社区又有资金限制开不了多少钱, 自然不可能从外面招人来做,没有物业的情况下, 反而是这些自己小区里的人更适合, 他们有着老一辈非常优异的品质, 吃苦耐劳不怕脏, 又是知根知底的, 不至于清个楼道还真清出问题来。 “主任,那个破小柜子我估计得留着, 这一户……406, 是李健康家,估计是他家老太捡的,先拉到社区去?” 任主任看了一眼, 点头同意了。 别看楼道里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现在这楼里人不一定在家, 你要真什么都扔了,回头打上居委会闹事儿的可就多了。 有些东西可以丢, 有些东西得“帮着收好”, 回头实在不行还要谈条件, 五块十块的, 就当是买下了。 老小区能丢在楼道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这里又不是物业管理十分严格的高档小区,可没那么强的安保,就算是请了保安,也只是年纪不小临近退休甚至退了休的大叔,有监控,却也不一定能顶上多少作用。 许嘉容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在这冬天就出了一身薄汗。 渐渐的,一个楼道被清理干净了,只站在楼梯上就感到整个楼道都亮堂了不少,上下方便了许多,打开楼道的窗户通了通风,保洁员阿姨扫了一下,这老小区的楼梯间也能整洁干净。 许嘉容帮着任主任将一些不能丢的装在小三轮车上,然后叉腰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回头打量了一下清理好的地方,顿时十分有成就感。 孔春晓走到她身旁嘲讽说,“后悔了吧,留在新岳坐坐办公室多舒坦,非要来自找苦吃。” 许嘉容笑呵呵的,“我乐意!” “蠢丫头!” 走到另一栋楼,一个许嘉容看着有些面熟的阿姨在家,一边整理着自家楼梯间的东西,一边将不需要的帮着他们搬下去,“哎,楼下老太不在家,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别把她的东西扔了,省得到时候去吵。” 她和社区的人都很熟,甚至和孔春晓聊起了孩子教育。 “你们家的在一中吧?成绩真好,我们家的死丫头成绩死活上不去,我都愁死了。” “你家孙女还小呢,不是才刚上初中?” 许嘉容微笑着听她们从孩子一路聊到种菜然后孔春晓谈到广场舞。 “最近好像说上头又要搞晚会呢,到时候你和宋老师他们又可以大显身手了!” “真的?”这阿姨高兴起来,“我回头就告诉宋老师去。” 这个宋老师许嘉容也是很熟的,只是一个业余的舞蹈老师,一样退了休,就在小区里带着一群退休阿姨们跳广场舞。 阳光从楼道那并不算干净的窗户透进来,灰尘扬起来在阳光中悬浮缓缓飞舞。 许嘉容拎着阿姨不要的旧鞋架,慢慢往楼下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待在闲得发慌的地方,她反而不开心,在这样或许有些脏还有累,但充满生活化的热闹里,却觉得得很充实。 所以,她回来了。 既然魏立夏要跟着,顾宜修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了家附近的大超市。 两个男人一起逛超市本来就有点怪怪的,更别说其中一个穿得西装革履,在这个三线城市的工作日下午,人不算多的大超市里,大家来回都要往他看上一眼。 第一眼看得总是穿得很显眼的魏立夏,之后视线就会情不自禁被顾宜修吸引过去。 他长得太好看了! ……只是气质和现在做的事不大搭调。 这样一个带着点儿矜贵优雅的俊美青年,不像是应该站在冷鲜肉柜前认认真真挑肉的……那种人。 一看就养尊处优上下都很精致的人,买菜的时候确实不够自然,带着几分笨拙。 结果在超市里逛了一个多小时,推车里几乎还没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魏立夏看不下去了,直接接过了买菜的任务,他只要说想做什么菜就好。 “其实我都做好功课了。”顾宜修拿出小纸条,“我去查过做菜所需要的材料,只是有一个麻烦……这些配菜都是论克的,好像超市里卖的都有点多。” 魏立夏没好气,“大少爷,没哪个只卖十几二十克的东西给你。” 帮着买好菜,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是黄昏了,在超市确实耽搁了太多时间,魏立夏发现买个菜花了三四个小时的时候,就很想翻白眼了。 将手机塞进口袋,满意地八卦完毕,然后他看了顾宜修一眼。 顾宜修淡淡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战哥要来确认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顾宜修:“……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三家公司在走上正轨之后他就打算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而现任的联合CEO就是战衍,他同顾宜修和魏立夏是一个学校的,只是魏立夏要比他和战衍小上一届。当年他们三都是在学校认识的,一路走到现在,相互之间的了解和信任和一般的朋友不一样。 顾宜修因为早年抑郁症的缘故,并不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心中真正承认的朋友都不超过五个,魏立夏和战衍就是最重要的两个。 在商言商,在顾宜修找人接收他公司CEO的位置时,苏靖临建议他不要找朋友,因为在商业关系中,友谊这种东西很可能会变质。 顾宜修却坚持找了战衍,因为苏靖临不知道,他和战衍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他治疗抑郁症的心理诊所。 战衍的妹妹因为抑郁症的缘故跳楼去世了,那之后的第二年,他们在学校意外结识。 有些信任,不是仅仅基于友情,他们见识过对方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哪怕是作为一个商人,顾宜修明白他要找的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比战衍更合适。 那是一个还没成年,就能用不宽厚的肩膀撑起家庭的人,他能十年如一日的照顾患病的妹妹,在妹妹出事之后,再悲伤痛苦,都能很快再坚强起来的人。 顾宜修觉得,公司交给他,他会很放心。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击垮战衍。 “我是说,战哥说要亲自来见你。”魏立夏笑嘻嘻地说。 顾宜修皱眉,“让他别来。” 魏立夏:“……为啥,你们也快一年没见面了吧。” 顾宜修慢条斯理地说,“来了也没空接待。” “老大,你这整天在家,那里没空啊,真没空的是战哥好不好。”魏立夏没好气地说,作为CEO,管理着三家公司,战衍是真的非常忙,不像顾宜修这样能够整天宅着睡到自然醒。 顾宜修认真地看向他,“最近很忙。” “忙着干什么,野城的图也不着急,期限拖到明年夏天都没问题,之前请的那批商业画师还是挺靠谱的……” “谈恋爱,所以没空。” 魏立夏:“……………………” 要不要这么见色忘友?你和战哥都快一年没见了啊!! 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太不靠谱了吧! 就在这时,顾宜修看到自家那栋楼的楼梯间阶梯下,站着一个人,她迎着夕阳站着,看到他来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带着纯粹明亮的快乐。 “顾宜修!”她叫。 顾宜修把手中的袋子塞进了魏立夏怀里,因为买的有点多,魏立夏本来就拎着俩袋子了,这被一塞,沉得他差点没站稳,“喂!” 然而,顾宜修理也没理他,大步向前,一下子将那笑着叫他看他的女孩子抱进怀里。 她刚洗了头发,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清爽,湿漉漉的碎发贴在微红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 “今天下午社区清理楼道呢,头发有些脏,回来洗了一下,看你买菜没回家,就下来看看,”许嘉容笑着,“想不到刚好看到你。” 顾宜修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她脖子上,不顾她头发还湿着,裹住了她的发,“你这样吹风要着凉的。” “没事。”许嘉容抓住他的手,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闪了一下,嘴角一直弯弯的,“你的手有点冷啊,上去吧?” “嗯。”他牵住她的手往楼梯间里走。 在谈恋爱的人眼睛里,除了对方,大概是看不到别人的。 背后一个人拎着四个袋子的魏立夏:“……” 要瞎了要被闪瞎了,而且,好他妈重啊啊啊啊! 什么见鬼的塑料兄弟情啊! 由于顾宜修家里窗帘全都拉着,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慢慢摸索着朝自己家走去。 该不会是顾宜修家把所有灯都打开了所以跳闸了吧? 回到自己家发现她家也没有电,想来应该不是顾宜修家的问题。他们小区的物业一向还是很靠谱的,现在停电也是很少见,想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恢复,她倒是不着急。 从客厅的窗户看去,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许停电也和这大雪有些关系? 因为外面在下雪,虽然停了电,她家客厅的能见度居然还不错。 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顾宜修家。 许嘉容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于是又摸索着走回去,“要我把窗帘拉开吗?外面还挺亮——” “不要!”顾宜修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 许嘉容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来朝着刚才他们吃饭的桌子那里照去,却没有看到顾宜修的身影。她着急地将手机光四处晃了一下,都没看见他,但刚刚那个声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顿时看到桌子下有一团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机照了一下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顾宜修。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桌子下面,明明是个高大修长俊美到看着很有些高冷的男人,这会儿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仿佛在恐惧整个世界。 许嘉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顾宜修。” “嗯。”他闷闷地回答。 她松了口气,“你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明润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样深邃,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模样。 许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跄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机都“啪”地一声掉在了一旁,光线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没有说出口害怕,但是许嘉容发现他的手是那样冷,像雪一样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温度并不低,她坐在地上陪着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似乎渐渐有了些温度。 她的手那样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体温。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里,仿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狭小温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许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顾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 许嘉容觉得,他好像要亲吻她了。 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世界恢复了光明! 许嘉容的眼睛无法适应这刹那的光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顾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吻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来电的影响,他依然吻了她,尽管瞄准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几乎像是错觉一样。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顾宜修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样,他带着笑看她,在音响恢复工作之后,伴着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灯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许嘉容脸红了。 顾宜修头一探,就从桌子下面出来了,然后伸出手,“来。” 许嘉容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站了起来,这一使劲差点直接冲进他的怀里,即便她努力站住了,两个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火一样烫人。 幸好顾宜修下一刻很绅士地放开了她,两人重新坐下来,或许是因为音乐太柔和,夜又渐渐深了,听不见雪声,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静谧。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他,顾宜修给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温暖的茶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夜里,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无法抑制的倾诉欲。 “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来往于各个国家。那时候,恰好住在北欧的一座城市,要到圣诞节的时候,保姆阿姨请了假,她就带着我到处跑。嗯,那是她事业上的关键时期,经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顾宜修的声音轻缓平静,他的医生告诉过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对他的状态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经能够摆脱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说明那件往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比如今天这个下雪天,至少在停电之前,他能维持相当正常的状态。 许嘉容点点头,她在社区待了那么久,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倾听。 而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坦荡诚恳的眼神,也会是倾听者的加分项,于是顾宜修就很顺利地说了下去。 “那天天已经黑了,她为了谈一个合同,开车带着我去了城郊,然后将我留在车里,给了我一条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对方商谈。这一谈,就谈了很久很久很久。”顾宜修抬起头来,看向被他遮掩得很严实的窗户,“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静的黑夜里,先是雪落在车上的簌簌声,之后,就是雪渐渐挤压车顶传来的刺耳声音……我缩在座位下面,那几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恐怖的梦魇。” 许嘉容听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当年的往事,似乎只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害怕雪的声音,害怕这雪夜里骤然而来的黑暗。 她也讨厌下雪天,也有让她梦魇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顾宜修那么勇敢,至少她无法和其他人倾诉这样的事。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像顾宜修那样在太小的时候经受那样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摆脱那种影响。 52.CH.52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这俩不管怎么说, 论脸的话, 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偏偏又住在对门,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 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 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 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 脸蛋红红的,她忽然想起, 她家姐姐, 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 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 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 魏立夏吸吸鼻子, “老大, 你这房子隔音不错, 但隔味儿太差了吧, 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 不过没关系,她觉得那样的顾宜修,反而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很认真地在过现在的生活,不为过去所困所扰,哪怕仍然不喜欢出门,却能看得出他积极的态度。 顾宜修,其实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许嘉言不再说什么了,她笑着拍了拍许嘉容的肩膀,拎着车钥匙准备走。 许嘉容担忧地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都快九点了,姐姐到上海都得什么时候了,她特地回来一趟,到底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急匆匆地离开。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许嘉容瞥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发现那人似乎和姐姐擦肩而过,然后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姐姐那里看去。 许嘉言并没有停步,她大步往前走,仿佛半点都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 等她回身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和她的方向一致,同样走进了这个楼梯间。 他的个头太高,面相也有点凶,许嘉容几乎是忍不住稍微往后缩了缩,见他在电梯中都绅士地离她好几步的距离,才稍稍松了口气。 “几楼?”她礼貌地问。 “16。” 许嘉容诧异了,十六层?她不认识,难道是来找顾宜修的,这都几点了,这会儿来找顾宜修? 尽管如此,她仍然默默地只按下了一个16。 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电梯一到,魏立夏就扑过来,“战哥!” 许嘉容笑起来,“果然是认识的啊。” “想不到这么巧刚好和嫂子你碰上了啊。” 这“嫂子”的称呼一出来,许嘉容立刻又面红过耳,她的脸皮确实太嫩了一些,还没法坦然接受魏立夏这样叫她。 不一会儿,顾宜修也走了出来,和魏立夏的惊喜不一样,他皱起眉,“你怎么现在来了。” “当然有事找你。”那个高大男人口吻平淡,“公事,很急。” 这来人自然就是战衍。 顾宜修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着急的事,战衍应该不会这会儿来找他,于是他点点头,对魏立夏说,“你先带着战衍到客厅坐,给他泡杯茶吧。” 今天外面很冷,战衍穿得不厚,应该是直接开车过来,这会儿楼下早已经没有了车位,他的车大概停得比较远又走过来的,脸色被凛冽的夜风吹得微微发白。 “好。”魏立夏拉着战衍进门。 许嘉容见顾宜修还站在这里,轻声说,“你也赶紧去吧,都这么晚了还来,估计是真有急事。” “嗯。”顾宜修答应了,却没挪动步子。 许嘉容低下头去,脸渐渐又红起来,她忍不住推了推他,“去呀。” 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宜修抓住了她往他身上推来的手,她想把手收回来,却让他紧紧握住了。 她脸颊绯红,横了他一眼,“快放手,你同事还等着你。” “这就去。”他说,却故意一使劲,许嘉容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直接落入了他的怀里。 她撞在他柔软的羊毛衫上,微微气恼,抬起头来,“喂!” 顾宜修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忍不住闭了眼睛,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羞涩到根本不敢看他。 “他、他们还在等你。” “让他们等。” 已经给战衍倒了茶跑过来看顾宜修咋还不来的魏立夏站在门后:“……” “许嘉容,晚安。” “晚安,顾宜修。” 回到自己家发现她家也没有电,想来应该不是顾宜修家的问题。他们小区的物业一向还是很靠谱的,现在停电也是很少见,想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恢复,她倒是不着急。 从客厅的窗户看去,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天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许停电也和这大雪有些关系? 53.番外 霸道总裁小娇夫(一)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 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 我来做饭吧, 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 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 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 “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 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 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 “你不用在意他, 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 现在他工作做完了, 也到了下班时间, 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还有,小妹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发现你这声“喂”有多娇软,连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有些酥麻啊。不过这男人是不是纯情了点儿,居然也脸红了? “姐姐,这是我的男朋友。”许嘉容终于小小声地说,脸蛋依旧红红的。 许嘉言扯了扯嘴角,“嗯,爸妈知道吗?” “……知道。”虽然那个知道并不是这个知道,他们觉得是的时候,其实还不是呢。 “哦,”她拍了拍许嘉容的脑袋,一米六五的许嘉容在一米七二的许嘉言面前还是很小鸟依人的,“你开心就好。” 完全不像许泽安和沈梅当时那样担忧。 在许嘉言看来,谈恋爱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只要许嘉容开心,旁人根本不该去管。 许嘉容露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我很开心。” 顾宜修看着她,也露出温柔的微笑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魏立夏赶紧一步闪出。 他简直要窒息了,因为他家老大绝对是被魂穿了啊!!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大! 人家还没向你介绍呢,有这么脸皮厚的吗直接叫人家“大姐”,魏立夏觉得这位“大姐”估计还没他家老大年纪大呢,叫得这么自然居然不害臊吗? 这绝对不是那个不愿意和人往来轻度社恐整天宅在家里的老大! 这么厚脸皮的人是谁,他不认识! 许嘉容跑过去开门,顾宜修看向魏立夏,“还不快来帮我拿东西。” 魏立夏:“……” 好嘛,对待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姐姐就如同春风般温暖,对待他这个朋友如寒冬般凛冽? 太过分了! 等战哥到了,他一定要告状,老大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老大了。 魏立夏垂头丧气地想着,然后乖乖上前去帮顾宜修拎东西。 许嘉容让许嘉言先进去,走过来说,“把菜先给我,你和魏先生有事儿可以先聊着,一会儿我叫你吃饭?” “不然我来帮你吧?你和你姐姐也有话要说吧。” “没关系。”许嘉容轻轻说,“你先回去,一会儿来吃饭就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许嘉言来了,顾宜修还在她家的话,总觉得有点儿害羞。 “嗯。”顾宜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失落地答应下来,还是准备先回去。 许嘉容却敏感地发觉了他的情绪,在他转身的刹那拉住了他的手,飞快地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你想吃什么?” 顾宜修刚才的那点儿失落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什么都好……我喜欢吃甜的。” 比如刚才那个落在他唇边的吻一样的。 甜甜的。 他最喜欢。 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顾宜修家。 许嘉容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于是又摸索着走回去,“要我把窗帘拉开吗?外面还挺亮——” “不要!”顾宜修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 许嘉容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来朝着刚才他们吃饭的桌子那里照去,却没有看到顾宜修的身影。她着急地将手机光四处晃了一下,都没看见他,但刚刚那个声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顿时看到桌子下有一团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机照了一下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是顾宜修。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桌子下面,明明是个高大修长俊美到看着很有些高冷的男人,这会儿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仿佛在恐惧整个世界。 许嘉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顾宜修。” “嗯。”他闷闷地回答。 她松了口气,“你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明润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样深邃,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模样。 许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来,却被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跄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机都“啪”地一声掉在了一旁,光线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没有说出口害怕,但是许嘉容发现他的手是那样冷,像雪一样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温度并不低,她坐在地上陪着他,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似乎渐渐有了些温度。 她的手那样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体温。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里,仿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狭小温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许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顾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脸颊。 许嘉容觉得,他好像要亲吻她了。 忽然就在这一瞬间,世界恢复了光明! 许嘉容的眼睛无法适应这刹那的光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顾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吻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来电的影响,他依然吻了她,尽管瞄准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时,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几乎像是错觉一样。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顾宜修已经完全没了刚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样,他带着笑看她,在音响恢复工作之后,伴着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灯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许嘉容脸红了。 顾宜修头一探,就从桌子下面出来了,然后伸出手,“来。” 许嘉容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站了起来,这一使劲差点直接冲进他的怀里,即便她努力站住了,两个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火一样烫人。 幸好顾宜修下一刻很绅士地放开了她,两人重新坐下来,或许是因为音乐太柔和,夜又渐渐深了,听不见雪声,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静谧。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顾宜修忽然说。 许嘉容惊讶地看着他,顾宜修给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温暖的茶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夜里,面对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邻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无法抑制的倾诉欲。 “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来往于各个国家。那时候,恰好住在北欧的一座城市,要到圣诞节的时候,保姆阿姨请了假,她就带着我到处跑。嗯,那是她事业上的关键时期,经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顾宜修的声音轻缓平静,他的医生告诉过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对他的状态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经能够摆脱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说明那件往事对他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比如今天这个下雪天,至少在停电之前,他能维持相当正常的状态。 许嘉容点点头,她在社区待了那么久,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倾听。 而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坦荡诚恳的眼神,也会是倾听者的加分项,于是顾宜修就很顺利地说了下去。 “那天天已经黑了,她为了谈一个合同,开车带着我去了城郊,然后将我留在车里,给了我一条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对方商谈。这一谈,就谈了很久很久很久。”顾宜修抬起头来,看向被他遮掩得很严实的窗户,“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静的黑夜里,先是雪落在车上的簌簌声,之后,就是雪渐渐挤压车顶传来的刺耳声音……我缩在座位下面,那几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最恐怖的梦魇。” 许嘉容听他简简单单地陈述了当年的往事,似乎只是为了解释他为什么会害怕雪的声音,害怕这雪夜里骤然而来的黑暗。 她也讨厌下雪天,也有让她梦魇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顾宜修那么勇敢,至少她无法和其他人倾诉这样的事。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像顾宜修那样在太小的时候经受那样精神上的折磨,以至于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摆脱那种影响。 “我们这里其实已经很久没下雪了。”她柔和地说,“我觉得以后也不会常下雪的。” 顾宜修笑起来,“嗯,不然我可是要被迫搬家了。” 夜色渐深,在这样一个雪夜里,孤男寡女这么晚在一起似乎不太好……等到许嘉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惊奇的发现,和顾宜修在一起的时候,她平日里时常出现的“尴尬症”居然并没有犯! 许嘉容长得很漂亮,从小到大其实并不乏人追求,除了和宁锐那一场完全称不上是恋爱只止步于“朋友”的暧昧之外,她从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只要她单独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尴尬症会迅速找上她。当初和宁锐在一起的时候,破除这种尴尬也花了小半年的时间,一开始,她和宁锐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同样会十分尴尬的。 54.霸道总裁小娇夫(二) 路上苏柏兰接了个电话,带着熟练的轻佻口吻, “哦, 表哥你终于要结婚了啊。” 电话那头的顾宜修哼了一声,“以后别再整那些幺蛾子了, 好好过你的日子行不行。” “我明明一直很乖的啊。”苏柏兰委屈。 顾宜修沉默了一会儿,“找刺激这种事儿,我就当你中二期没过,要再折腾的话,我直接告诉蒋盛玫。” 让他的霸道总裁去管他, 虽然说,也不一定能管得住。 苏柏兰低笑一声, “可别, 我早就脱离组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时候见个面吧,我想问点许嘉行的事。” “你还真是操碎了心,还没结婚呢, 就担心妻弟了?” 顾宜修懒得再和他废话, “婚礼那天见吧。” “替我跟表嫂问个好呀。” 他和许嘉容,也要结婚了。 苏柏兰收起手机,跑车浸入夜色之中。 顾宜修确实知道他的事, 还一清二楚, 当初组织接触的不止是他,还有顾宜修。 组织挑人的标准是很高的, 接触顾宜修的人, 甚至是组织里的B级人员, 相比较他,接触苏柏兰的,只是D级,不过,苏柏兰的天赋很不错,进入了组织之后,才得到了重视。 顾宜修这个人,是很惜命的,他得了抑郁症之后,那么拼了命地在治疗。 尤其在看到战薇自杀之后,他就更努力了。 但凡有一点危险,顾宜修都不会答应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组织的六次邀请。 说句实话,组织还是第一次碰上顾宜修这样的人,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倒也没对他做什么,事实上双方还有那么几次交易往来。 顾宜修在国外创业的时候,因为长得太好,遭遇过麻烦,只有组织能够帮他悄无声息地解决,而且绝无后患。 他对此很满意。 太聪明的人,很多事都是瞒不住的。 比如苏柏兰进了组织,顾宜修在第二年就察觉了。 外人看来,苏柏兰也是什么都有的典型,出身巨富,长相出色,难得的父母对他还不错,当然,是在苏家标准上的不错。不限额的零花钱,他爱什么就给他买什么,要什么有什么,不用付出这辈子都能享受别人想象都无法想象的富贵。 顾宜修自己知道自己事,他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才有了抑郁症,苏柏兰这家伙,多半也有点问题。 顾宜修太惜命,苏柏兰……不要命。 准确地说,是这世上没什么他在乎的东西,死不死的,他无所谓。 拥有得太多,世界上的一切都了无生趣。 所以,他开始找刺激。 在组织里,他干得不错,很快声名鹊起,受过几次严重的伤,都过去了,安安稳稳地待了九年。 到了家,将车开进车库,苏柏兰下了车,倚靠在车门边抽了一支烟,才慢慢往楼上走去。 他和蒋盛玫住在最昂贵的湖边别墅里,有保安有管家有保洁有园丁,还有个专门做饭的阿姨。一切都是有钱人家的标配,当然,少不了这栋价值不菲的豪宅。 今天蒋盛玫好不容易不加班,说了会早点回来,他知道她的意思,所以迅速辞别那些狐朋狗友,赶到家里来。 正常夫妻是怎样相处的苏柏兰不知道,反正他爸妈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正常夫妻,他们常年分居,各有各的生活。不过他家表哥表嫂那种相处方式,啧啧,倒是让他有点儿羡慕。 苏柏兰觉得,他和蒋盛玫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起吃完了温馨的晚饭,蒋盛玫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儿文件,苏柏兰已经早早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等她。 就像和朋友说的那样。 等到他的妻子带着一身水气爬上床的时候,他很熟练地靠过去,吻她。 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们的夫妻生活已经相当和谐了。 蒋盛玫修长纤细的手指穿过苏柏兰的头发,她微微喘息着,再没有白天那种冷静严肃的模样,像是一朵绽开的倾国牡丹。 这样的美,太过荡人心魄。 苏柏兰眼瞳深深,勾起的唇角依旧风流浪荡,然而身体却不是那么回事。 “轻一点……”蒋盛玫皱眉。 他缓下来,亲吻她天鹅一样雪白细腻的脖颈。 蒋盛玫不想留下印记,明天她还有个会,这样让他啃,大家看她的目光总会很微妙。 “别。”她想要推开他,却听到他低笑,抓住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腰上,蒋盛玫摸到了他的人鱼线,稍稍一动,触及他坚硬的腹肌。 这个男人的身体完美到让她的指尖都开始酥麻。 到底还是没办法拒绝他的。 事后她感觉他抱着她去冲了个澡,然后又做了半套,才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蒋盛玫感到身体有些酸软,精神却还不错,看着身旁还在睡的苏柏兰,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面容娇嫩脸颊微红的自己,想起朋友打趣说的“有老公滋润就是不一样”,不禁难得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早安。”男人从背后搂住了她。 蒋盛玫并不讨厌他的接触,虽然他们结婚的时候也就比陌生人好一点,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并不讨厌这个以前风评不好的男人。 婚后,他并没有闹出什么绯闻来,尽管还和那些狐朋狗友有往来,可每天都按时回家。 结婚的日子还短,至少到现在,苏柏兰一天都没有夜不归宿过。 唯一烦恼的,是她还没有怀孕。 关于这一点蒋盛玫问过医生,当然医生也说有些事不能太强求,她和苏柏兰还年轻,而且两人的身体都很健康,各方面指标都没问题,所以,她也只能随缘了。 “今天中午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蒋盛玫还是挺注意夫妻感情的培养的。 哪怕是联姻,能做到相敬如宾还是好事,非要搞得形同陌路宛如仇敌那是傻子。 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蒋盛玫不介意抽出一点时间来给丈夫。 在镜子里看到苏柏兰眼中透出显而易见的惊喜时,她满意地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好。”他笑起来,那双眼睛温柔潋滟,让她都失神了一瞬。 说句实话,当初顾宜修推荐她选择苏柏兰时,她只是作为参考,并不是真的就会那么听他的意见。毕竟她觉得,顾宜修对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友好,远不如他女朋友许嘉容来得真诚可爱。 后来见到了苏家三兄弟,她就定下来了选择。 ……好吧,最终她还是看脸的,当初对顾宜修满意,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哪怕苏家人其实长得都不错,但在苏柏青、苏柏兰、苏柏梓之中,蒋盛玫不管怎么看,都还是苏柏兰最帅。 等蒋盛玫化好妆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的丈夫已经换好了衣服,一件简单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莫名就有点儿斯文败类的感觉,他其实并不近视,却喜欢戴平光镜,蒋盛玫知道,他摘下眼镜的时候,要比平时看着要凌厉不少,这眼镜一戴,嘴角一勾,那种风流浪荡的范儿就彻底出来了。 尤其昨晚有点儿剧烈,她在他的锁骨上咬了一口,这会儿看去,还能看到那个暧昧的咬痕,看着愈加□□。 她看着他没扣好的领口里露出来的锁骨,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又帮他扣了两枚扣子,一直扣到脖颈,“这样好一些。” 他笑得没个正形,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既然玫玫喜欢,那就这样。” 长相斯文俊美的男人,解开几颗扣子的时候慵懒随性,这会儿扣上,莫名就有几分禁欲味道。 蒋盛玫叹气,“我刚涂的唇膏呢,可不许再亲了。” 妆会花。 夫妻两人一块儿出门,蒋盛玫被司机节奏,苏柏兰开着他的跑车,要先上苏家的企业里溜一圈。 作为知名纨绔,他只在公司了挂了个职,基本上整天不见人影。这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也不会有人管他。 苏柏梓还没毕业,都比他待在公司的时间多。 他去的时候,苏柏青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说,堂兄弟两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冷漠地擦肩而过。 苏柏兰挑眉,他知道,苏柏青还在记恨他娶了蒋盛玫的事。 他的这位堂兄,本来可是对玫玫很有意呢,想起来就不大高兴。 他懒得理这个被姑姑虐了千百遍还不放弃野心的堂兄,哼着歌抓起车钥匙想提前去蒋盛玫那儿。 约好了一块儿吃饭,他提前一些去她办公室接她,要做一个贴心的好丈夫。 苏柏兰走路带风,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他长得好,又是那样面带桃花的模样,一时间公司上下的女员工们一个个都不敢看他,脸红心跳的不在少数。 只是大家都很清楚,这位风流纨绔很有原则,公司里的人,他是不碰的,这是他早早就说明了的。 可即便如此,还多的是小姑娘暗恋他。 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就算苏氏的工作得来不易,却也算不上什么了。 当然,这种幻想在他结婚之后锐减。 蒋盛玫名声在外,这位公主殿下行事霸道严厉,别看美得和娇花似的,在商场上,是头和苏靖临差不多的母老虎。 苏柏兰开着车到了蒋氏的公司外,门卫拦住了他,他放下车窗,笑着对门卫说,“我是苏柏兰,来找我妻子。” 因为苏蒋联姻的新闻不少,还上过电视,再加上苏柏兰本人很有名气,上过娱乐版的,年轻的门卫认出了他,赶紧将他放了进去。 停好车,苏柏兰直接电梯上去,晃着手上的钥匙,想要给他家老婆大人一个惊喜。 十六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响着一群脚步声。 会议刚结束的蒋盛玫正在和她的秘书说接下来的行程,苏柏兰停住脚步,看向跟在蒋盛玫身后的那个高个儿年轻秘书。 作为一个颜控,蒋盛玫的秘书是个高挑白皙的青年,而且高学历高智商,长得清秀温雅令人一见亲切,能力也是很强的。 苏柏兰眯起眼睛,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位秘书先生,嗯,喜欢他老婆。 而且大约是暗恋。 霸道总裁身边,总有个默默爱着口难开的秘书吗? 他不高兴了。 55.霸道总裁小娇夫(三) 比例80%正常阅读,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这时, 许嘉容正心情很好地走在熟悉的小区里。 “啊, 刘阿姨,又种葱呢?” “哎, 小许啊你回来了?”口吻里都是惊喜,她没有问她离开的时,只是高兴她的“回来”。 “是啊,阿姨,种在盆里是好的, 可别又种到绿化里了。” “上次种的你们给我拔了,还没找你算账呢。”嘴上说着算账, 脸上却笑得很高兴, “来来来,我刚好煮了玉米,来拿一个吃!” “不了阿姨, 我还要去办公室报道呢。” “张爷爷, 又打牌去呀?” 抱着水杯的老爷子慢吞吞地看向她,“哎呦,小许啊, 回来了?” “嗯, 回来了。” “老罗,换班了啊?”这是穿着陈旧制服的门卫。 “啊, 小许你回来了?” “对啊。” “崔奶奶, 一会儿我来陪你晒太阳哈。” “好好好, 回来就好!” 抱着猫的老太太窝在椅子里,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许嘉容脚步轻快,一切的一切,都这样熟悉,满满地填进了她的心里,一路上总有人和她打招呼,热情地问她是不是回来了,“回来”这个词,让她内心深处有种涨涨的快乐。 “高书记,我回来了!” 胖胖的中年男人看着一脸慈和,正拿着花洒给社区前头的花丛浇水,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来,“小许啊,欢迎回来。” 社区里的人都是她熟识的人,同事是她熟悉的,书记也是。 所有春桥社区的人都知道,高书记从来不发火。不论面对着谁,他永远是笑眯眯的,然而真正熟悉他的人会说他是笑面虎。要管一万多人的老社区,都是农村转城市的拆迁户,这里头的关系可复杂得很,如果没有手段和魄力,根本是很难坐这个位置的。 新型的社区和以前的村差别很大,社区是服务型的,又要管理各项事务,上下的事儿可简单不起来,再加上拆迁小区都是社区代管物业,更是上到国家政策,下到鸡毛蒜皮,都归社区做,要挑起这担子,单靠“脾气好”那是笑话。 小小的社区书记,是真正直面群众的基层,也是真正极其考验能力的地方。 “你调走之后,你那网格可没人接手,正好你回来了,那一片儿还是你的。”高书记慢条斯理地说。 许嘉容笑起来,“好。” 社区网格化的要求是近几年才有的,划分给许嘉容的三百户居民,她需要时不时走访,这些居民有事儿都可以找她,不管是要办个事儿打什么证明,又或者是楼道的灯不亮了家里的水管裂了。 老社区没有物业,也没那么多讲究,有什么事找上社区总是没多大错的。 “刚好碰上创建下午他们都要去清理楼道,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嗯。” “带上相机拍几张照片。” 许嘉容跑回办公室,就看到孔春晓将一副手套丢过来,“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上前两步指着她泼辣地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连享福都不会享啊!不是大小姐吗,连怎么过大小姐的日子都不懂?” “春晓姐姐,你不喜欢我回来啊?”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 孔春晓横眉对她。 本来办公室里剩下几个人看到许嘉容回来一时间高兴中还透着一两分尴尬,毕竟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许嘉容是这种出身。 被孔春晓这一发飙,倒立刻就冲散了尴尬。 “走了走了。”任主任笑呵呵地说,“咱们清楼道去了。” 任主任是春桥社区的副主任,年纪大了,临近退休也就混到这个位置上,平时一贯是个老好人。 “哎,别拿相机了,相机太重,直接手机拍吧。” “好。” 许嘉容掏出手机来,恰好电话响了起来,这手忙脚乱之下手机差点掉地上,想接起来触屏却完全没反应! 越是着急,越是怎么按都没用。 一旁的王媛媛一下子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嘉容啊,你这不脱手套,要怎么接触屏的电话啊。” 许嘉容:“……” 她才不是平时就这么蠢呢,是心太乱了而已! “喂?”好不容易接起来,她脸红红地说。 那边传来顾宜修温柔的声音,“工作在忙吗?” “也没有啦……”许嘉容看着周围同事满脸八卦的表情,脸更红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 “啊,问这个难道你要做饭吗?” “我正准备去买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如果你不嫌弃我做得难吃的话没问题啊。” “还是算了,”许嘉容笑起来,“你看着买就好啦,我回来做给你吃。” “嗯……我先努力看看,不行再让你出手。”他开玩笑。 许嘉容的声音温柔起来,“好。” 挂掉电话,顾宜修呼出口气,刚刚许嘉容好一会儿才接电话,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心绪纷乱,幸好她接了。 他仍然站在他童话世界一样的工作室里,设计本上画完的是一株憨态可掬的多肉。 野城不仅仅是一座生活着各种动物的城市,而是它整个都是活的。最基础的其实是各种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和城市的玩具化,赋予它们更灵动的线条和丰富的个性,才会让这个游戏和动画变得更加有趣。 其实整个野城世界,几乎都是始于最初顾宜修的玩具设计。 现在只在于更丰富这个野城,他开始添加各种各样有了生命的植物。 他稍稍收拾了一下,才换了衣服准备去附近的超市。 哪知道刚出门,恰好撞上一人从电梯里出来。这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样儿,然而下一刻,这精英样就崩坏了一半。 “你要出门?”来人满脸震惊。 顾宜修皱眉,“魏立夏,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敢再来找我呢。” 作为他的助理,或者说秘书,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他家门的密码给了顾宜霏。 更过分的是,告诉了顾宜霏,居然没有通知他。 叛徒! 魏立夏镇定自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和一个小小的U盘来,“没办法,财报这种东西只能我亲自送。” 现在网络虽然方便,但有些东西网络传输是绝对不够安全的,平时一些公司机密方面的东西虽然也用电脑做电子版,但都是不连接网络的加密电脑。 尽管顾宜修名下的三家公司就像他说的那样是“小公司”,却并不缺各种对他们充满觊觎的眼神。 利益动人心,公司是小,收入可不小。 顾宜修看了一下时间,“你先放我家吧,我要出门。” 魏立夏忍不住说,“所以,老大你居然也会出门就够让我惊奇的了。” “我什么不能出门?” “平时这话是我问你的吧……你就不能偶尔到公司来转转?”魏立夏无奈,“那时候你怎么回答我的来着。” “不想出门。” “所以你现在是?” “想出门。” 魏立夏:“……” “你到底去哪儿?” “超市。” 魏立夏:“……” “去超市干嘛?” “买菜呀。” 魏立夏:“……………………” 他瞪着自家老板,几乎要怀疑老板被人魂穿了。 这他妈还是那个他熟悉的顾宜修? 别开玩笑了! 买、买菜? 这两个字左看右看都和他完全不搭调! 早前外卖还不发达的时候,顾宜修的住处是请了一个阿姨专门给他做菜的,后来外卖发展起来了,他连阿姨都不需要了。 当然有人要说外卖不够健康,只是魏立夏早就为了老板仔仔细细调查过,买这一带的房子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地方的送餐范围内,好几家饭店是出了名的干净而且口味不错,涵盖了早餐中餐晚餐,肯定要保证顾宜修吃得不错。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也会厌倦,自从闻着隔壁邻居小姐家传出的诱人香气之后,顾宜修就觉得那几家饭店越做越难吃了——不,是一直很难吃。 “不是,老板你买菜干嘛?”眼见着顾宜修要进电梯了,魏立夏赶紧跟上。 “买回来做啊。”顾宜修答得理所当然。 魏立夏十分无语,“据说你的厨艺十分差劲,自己做给自己吃是要饿死的。” “是的。”顾宜修十分坦荡地承认了。 “那你还做?” “我做菜不是用来吃的。” “那是用来干嘛?” “用来表示……我喜欢她。” 因为喜欢她,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自己最不擅长最讨厌做的事。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 看着顾宜修的笑,魏立夏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瞎了。 这他妈还是顾宜修,是他认识差不多十年的顾宜修? 他绝对是被人魂穿了吧! 这时,许嘉容正心情很好地走在熟悉的小区里。 “啊,刘阿姨,又种葱呢?” “哎,小许啊你回来了?”口吻里都是惊喜,她没有问她离开的时,只是高兴她的“回来”。 “是啊,阿姨,种在盆里是好的,可别又种到绿化里了。” “上次种的你们给我拔了,还没找你算账呢。”嘴上说着算账,脸上却笑得很高兴,“来来来,我刚好煮了玉米,来拿一个吃!” “不了阿姨,我还要去办公室报道呢。” 56.霸道总裁小娇夫(四)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如果是寻常父母, 大概早就可以直接问了,他们却必须要谨慎一些。哪怕从小到大, 许嘉容都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们仍然不想因为处置不当而引起她的反弹, 进一步伤害本就脆弱的亲子关系。 许嘉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已经到了适龄的时候, 沈梅也想过让她去相亲,但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的意见。尤其她上头还有个坚持不肯去相亲的许嘉言, 要知道, 许嘉言可比许嘉容还要大三岁呢。 所以,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周末过来找一下许嘉容,好歹问一下她是什么想法, 也打听一下她男朋友的情况, 不管怎样, 总要暗地里考察一下吧?她是个简单温柔的好孩子, 他们也是担心她被人欺骗伤害。 可是,他们没想到会撞见……她男朋友也在。 许嘉容也没想到! 她僵硬地愣在原地,顾宜修本来也不是擅长和人交往的人,不然怎么会整天宅在家里根本不出门?不过, 他创业期间, 强迫自己去上过行为礼仪课, 还上了几节关于人际交往的课, 基本上,需要的时候,他绝对不至于失礼。 于是,在许嘉容还愣着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很得体地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然后看向许嘉容,“这位是外婆吗?” 许嘉容无意识地回答他,“嗯……” “外婆好。” 等、等一下,这是我的外婆,不是你的——不不不,是我的外婆没错,我没让你也跟着我喊外婆啊! 许嘉容脑袋往下,试图磕在桌子上让自己清醒一点,却磕在了一片温暖上。 她惊愕地发现居然是顾宜修伸过手来,她的头没能磕在桌上,反而砸在了他的掌心! “别撞,疼的。”他认真地说。 许嘉容:“……”她的脸都要烧着啦! 不对,这情况不是害羞的时候啊,不仅外婆在,爸妈也在呢。 等到六人都在客厅坐下来,潘老太太笑盈盈地打量着顾宜修,“我看是个好孩子。” 许爸爸许妈妈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 任谁在看到自己女儿家里出现一个穿着睡衣他们却不认识的男人时,肯定不会高兴的。 不过,作为领导,许泽安和沈梅还是很有谈话的技巧的,没有一上来就劈头盖脸查人家的身家,慢慢聊开之后才一点点地问。 “玩具设计师?”沈梅惊讶,这算是个什么职业啊。 顾宜修不好意思地笑着,“是啊,我喜欢做这个。不过前些年是自己创业的,名下有三家小公司,现在都交给职业经理人在管着。” 沈梅和许泽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样的小公司啊?” “玩具公司、游戏公司和一家动画公司,都不大。”顾宜修老老实实地说。 他没说的是,以这三家公司的财报来看,可绝对不“小”了。 然而,许泽安和沈梅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忧心了。 这小年轻看着才几岁?顶多也就比嘉容大个一两岁吧,这么年轻……自己创业,三家公司,现在是个玩具设计师? 这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啊! 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容貌精致秀丽气质清冷俊雅的青年,两人忧心忡忡,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比如知道了嘉容的家世,特地来靠近她的骗子,编造了这么个青年才俊的身份……说是创业,他看着完全不像是商场上那种圆滑世故的老板啊? 沈梅欲言又止,她看得出许嘉容偶尔落在这年轻人身上的眼神,那样温柔,带着点儿淡淡的甜意,猜得出她肯定喜欢他。 这可怎么办呢! 许泽安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今天我和你妈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叫上小顾一块儿来家里吃饭。” 沈梅瞪他,许泽安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许嘉容:“……” 现在再想解释什么是不是已经晚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一个劲儿夸顾宜修,许嘉容硬着头皮坐在那里,一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她和顾宜修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今天只是顾宜修饿了,她请他到家里来吃午饭? 还是说她认识顾宜修只是因为那天喝醉了意外和他一块儿睡了一觉? ……听着就不怎么清白的样子……反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等到将三人送出了门,许嘉容还有点晕乎乎的,这、这下可怎么办,连爸妈都觉得她和顾宜修在谈恋爱了! “那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顾宜修的手落在她的头顶,忽然轻轻说。 许嘉容抬起头来,“什么?” 窗外的阳光落进来,照在顾宜修带着微笑的面容上,他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许嘉容敏感地发现,他在紧张,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许嘉容,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她还没有回答,他就又说,“反正现在大家都以为是了,嗯,你是我的女朋友。” 许嘉容一下子笑出声来,笑得眉眼弯弯。 “好啊。” 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她觉得,和他谈恋爱,似乎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呢。 话音刚落,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许嘉容的脸贴在他的肩,闻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干净气息,毕竟在他的床上睡过一晚,只是一个拥抱,勾起了她那天的回忆,不禁又羞红了脸颊。 恋爱——该怎么谈呢? 许嘉容不知道,她想不到的是,顾宜修这样看着很聪明的人,居然和她一样笨拙。 他们一块儿窝在许嘉容家的沙发上,顾宜修发微信问顾宜霏。 顾宜修:“谈恋爱应该做些什么?” 顾宜霏:“……” 顾宜修:“?” 顾宜霏:“请问你几岁,你女朋友几岁?” 顾宜修:“……我二十九,她二十五。” 顾宜霏:“噢,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早恋的未成年呢!” 都是成年人了亲,你们都知道睡在一起了,还来问她怎么谈恋爱?有没有搞错啊,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呢! 恋爱中的人,智商下降会很厉害。 既然顾宜霏那里问不出来,顾宜修非常聪明地去搜索了一下,于是,两个人就出门看了一场电影,在黑暗中悄悄拉着手,心中就有些甜滋滋的。 吃完晚饭回家,一块儿坐电梯到了家门口,两人居然齐刷刷地不好意思起来。 今天刚刚确认了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是她的男朋友,明明就住在对门那么近,他们并不是像顾宜霏说的那样是早恋的未成年,然而,却都感到涩涩的无措。 “晚安。” “晚安。” 互道了晚安,他们轻轻拥抱了一下又迅速分开,黑暗中,也看不清对方是不是红了脸。 许嘉容开门进去,打开了灯,往回看去,两人都站在门口对视了几秒,才慢慢关上了门。她靠在门上捂住胸口,感觉掌心下心脏跳得那样快。 她哼着歌旋转着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扫了一眼QQ又开了微信,她平时并不热衷于这些聊天工具,这会儿却迫切地想要找人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嗯,这是?” 微信上,有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备注里只有两个字,“宁锐”。 许嘉容皱起眉,很想点那个忽略。 呃,她不加他好友假装没看见的话,他不会知道吧? 正想着,她发现很久没见的大学好友周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容儿,在不?” 大学期间,因为被宁锐一下子打击萎了,许嘉容几乎不大和其他人往来,只和同宿舍的三个姑娘相处得不错。其中又以周茜最好一些,因为周茜和她是同市的,不过不在一个区,隔得也稍稍有些远,平时倒也不常聚而已。 那时候,周茜总开玩笑叫她“容儿”,还说该给她找个“靖哥哥”,不过在宁锐之后,周茜就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不过“容儿”这称呼没什么变化。周茜是个很圆融通透的姑娘,人缘也比许嘉容好多了。 “在。”她回复。 “哎呀总算等到你,我还打算你再不回我就打你电话了呢。” “怎么了?” “就是那个张涛师兄你知道吧?” “哦,还记得。”以前老乡会里的,和宁锐是同班同学。 “张涛师兄忽然问我要你的微信和电话,说要组织老乡会的聚会,我给他了。对了,拉了个微信群你瞧见了吧?” 许嘉容:“……”她这才发现,她多了个微信群,反正她不怎么上微信,经常好几个微信群一片红,也不爱看,之前根本没在意。 “给完我发现不对劲啊,容儿,我是不是闯祸啦,那张涛没理由特地要你的电话啊,微信群拉起来了就够了,又不是联络不上,还特地要电话干嘛,他该不会是想追你吧?你可千万别理他,他都有稳定的女朋友了。” 57.霸道总裁小娇夫(五)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不过, 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去通过了好友申请, 比起打电话,加他微信好友要能接受多了, 他发信息过来,可以不回嘛。 “许嘉容,你为什么骗我?”这是宁锐发过来的第一条微信信息。 许嘉容一脸懵逼, “???” “……算了。”宁锐又发了两个字。 许嘉容根本不想理他,“嗯, 不早了, 我要准备睡觉了。” 言下之意, 不聊了。 那头的宁锐脸阴沉下来, 瞪着手机希望许嘉容能够再发来一条信息, 然而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回避的态度那么明显,他又不是真的蠢, 当然能够察觉出来。 将手机扔在一旁, 宁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 他住在这座三线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那栋位于新岳社区的二手别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入住了, 专业的设计师去看过, 这会儿施工队已经入住, 总要几个月才能完成改装。 本来他是不该着急的, 这会儿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焦躁的情绪来。 他说许嘉容骗他, 其实也不完全是。 大学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问过许嘉容的家庭。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公务员……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在读书。外公身体不大好,外婆顶不了什么事……爷爷奶奶离得太远……” 他还记得她说起来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忧愁,“暑假我回去,希望能够替外婆分担一些,她根本照顾不好外公。” 是他误解了吗? 并不是。 许嘉容大一的时候,也着实是引起了一波关注的,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她是那种十分清纯的漂亮,带点儿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她不化妆就能比当时已经不少学会了化妆的大学女生要漂亮许多,因为气质温柔婉约,倒也不显得土气。即便如此,她没有昂贵的包和化妆品,衣服都是平价货,连手机都是普通的国产品牌,吃饭大多在食堂,不戴首饰不玩费钱的爱好。 许嘉容是如此普通平凡又简朴。 这种女孩子即便是漂亮,也不是那种清高傲慢难追的类型。 在老乡会上认识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个男生蠢蠢欲动要追她了,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有男生向她表白,她窘迫地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然后,就顺手替她解了围。 直到现在,宁锐还记得许嘉容感激地看过来时,那个令他一见难忘的眼神。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着急窘迫,眼角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水光,那一眼朝他瞧来,就有了点儿脉脉含情盈盈如许的味道,动人得让见识过许多美人的他都一瞬间心跳加快。 之后,他顺理成章地守护在她身旁,那些追求者们,渐渐就知难而退了。 他其实也忽冷忽热过的,她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在意。 那时候,宁锐就有些生气,他觉得许嘉容没那么在乎他。 可偏偏自己即便是冷落她一阵子,又情不自禁地去找她,仿佛听她轻声的说话,都是一种能够抚慰。 宁锐真的不是毫不在乎地放弃她的,如果可以,他不会和她纠缠两年,直到临近毕业才不得不舍弃。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在乎,才有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两年。 以他的冷静现实,本该发现自己的心思时,就迅速撤退才是,然而,真的无法离开。 在上大学之前,他亲口承诺爷爷,选择建筑系是他最后的一点坚持,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和兴趣,他想要学这个。并且承诺会兼修金融,到大学毕业就出国读MBA,这才让家里答应他选择建筑系。 他和许嘉容的母校虽然在全国范围内来说只是一家普通的211,但建筑系和商学院在全国内都还算是排名不错,专业比较强势。 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诫过他,“宁锐,你长大了,这算是你的最后一次任性。” “我明白。” 生在那样的家族,很多时候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宁锐的一生早已经被规划到了道路,家里能够纵容他到一定程度,却不会让他真正触及那条底线。 所以,他无法选择那个平凡的许嘉容,一个出生自普通家庭,还有姐姐弟弟作为拖累的许嘉容,尽管他爱她。 骤然知道她的家世时,宁锐既狂喜,又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恼怒。 许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她美滋滋地泡了个澡,浴后看着镜子中双颊殷红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脸像个傻瓜一样笑了起来。 爬到床上,她捧着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宜修,明明他们才分开这么一丁点儿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一看来电显示,她就立刻接了起来。 “要睡了吗?” “嗯。” “这么早啊?”那头有些诧异。 许嘉容好笑地说,“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好啊,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许嘉容从来不知道,她能和一个真正相识才几天的男人这样自在地说话。 哪怕只是抱着手机,听着电话那端他的声音,都能让她感到开心快乐,她能想想他说话时的模样,总是带着点儿认真,明明是那样清高俊雅的长相,偏偏内里有点儿和她相似的羞涩。 他的声音总是透着轻轻的温柔,让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话语。 用被子蒙住脑袋,许嘉容一个人偷偷想着,为什么我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呢?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天? 这时候的顾宜修还没有睡,他平时虽然不出门,但是生活作息相当健康良好,十一点前睡觉,第二天早上八点起床,充分保证睡眠。 在他的工作室里,今天难得并没有画设计图。 铅笔柔滑地从白纸上落下,一张素描已经完成了大半。 如果许嘉容在这里,可以轻易认出这是自己,应该说,是昨晚的雪夜,她和顾宜修一起缩在桌子底下,她被他亲吻之后,那满脸惊讶又带着点儿微羞的模样。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神情似喜似嗔,那样美丽可爱,令顾宜修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顾宜修的爸爸顾飒是一名画家,他居无定所,在世界各地流浪,与他的母亲苏靖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一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一个野心勃勃狠心辣手。 顾飒非常爱笑,仿佛世上没有能让他生气的事。他可以背着背包一个人永无止境地流浪,哪怕是窘迫到连一个面包都买不起了,他看到路边美丽的野花仍然会开心地欣赏它的美丽。天生的乐天派不知愁,永远都是一副天真纯然的孩子性格。 苏靖临不一样,她是苏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苏家已经富过了十代,这在国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早年如果不是已经去世的苏靖临祖母壮士扼腕坚定地站对了队伍,苏家也不能安然走到现在了。她从小就样样都是最好的,养成了她挑剔自我到了极致的性格,在苏家的这一代里,她最是掐尖要强。 她这一生唯一一次反抗家里就是因为顾飒,为了和顾飒在一起,她能够将自己从苏家血淋淋地剥离开来,咬着牙绝不说一声痛。 顾飒为了和她在一起,一度放弃了他最爱的自由,他愿意和她在一起,长长久久地住在同一个地方,每天笑着纵容她的坏脾气。 过去的事,其实顾宜修也不知道太多,他只知道在他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大吵一架,顾飒走了,苏靖临带着他,一步步开始艰难地创业。直到十年之后,苏靖临才又回到苏家,这时,她的名下也已经有了她挣来的不菲家产,一点点的,她咬着牙走到那时,从没有丢掉她的骄傲。 顾宜修小时候受过刺激,后来患上忧郁症,也不完全是因为那个雪夜的缘故。苏靖临确实对他不够关心,这个女强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事业上,自然不可能顾得上他。顾飒又常年不知所踪,更谈不上照顾,这对父母,本质上对他都很不负责任。 不过,他并不恨他的父母。 那时候的苏靖临辛苦到什么地步他是知道的,哪怕胃出血躺在医院里,仍然放不下手头上的工作。那些日日夜夜,她几乎是呕心沥血地艰难前行。 顾飒没有留在他身边,却也没有忘记他,每个月他会收到顾飒寄来的明信片和他亲笔画的简笔画,明信片上几乎都是不同的地方,那些美丽的纯然的仿佛带着风的气味的明信片和色彩斑斓的简笔画让他的童年不至于那么苍白无趣。 顾宜修觉得,他的父母只是稍稍特殊了一点点而已。 而且,他的母亲给了他优秀的头脑,从小耳濡目染,他有不错的商业敏感度,让他能够早早在创业中大获成功衣食无忧,继而能做他爱做的工作。 而他的父亲给了他出色的绘画天赋,能让他在这时,一点点地描绘出爱人的模样。 58.番外 冷峻总裁的月光情人(一)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高大英挺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只看肢体语言的话,他似乎有些激动。 “这小赵是今年刚来的吗?”许嘉容好奇地问。 陈警官点点头,“是啊,他去年才从部队退伍。” “啊,他之前是当兵的?” 陈警官笑起来,“嗯,在部队呆了几年, 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还以为他比我小。”许嘉容笑起来,毕竟这小赵看起来还有点儿青涩气质。 “毕竟部队出来的, 又是大学才去,再加上听说中学休学过两年,这不,毕业确实要比你晚多了,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陈警官和许嘉容比较熟悉, 也开得起玩笑, 她年纪大了看事情也通透,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工作, 本就是温厚宽容的性格,哪怕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不一般, 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在车里等了几分钟, 那位小赵却还在打电话。 陈警官无奈, “我下车去叫他。” 许嘉容点点头,坐在车里等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他来做什么?” 看车牌,许嘉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许嘉行的车。 难道有什么事?她掏出手机来,有事的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追到社区里来了?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还是下车来,朝着许嘉行那边走去。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到车内的许嘉行在打电话,她敲了敲窗户。 许嘉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开了车窗,表情莫名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许嘉容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许嘉行正要开口,就脸色一变,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身后。 许嘉容回过头去,却感到许嘉行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皱眉转头朝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赵的车就停在花坛的另一边,他的电话也打好了,陈警官站在他身旁,就在许嘉容回头的时候,小赵恰好也朝这里看来。 他今天没有围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了,一张精神俊朗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雪后灿烂的阳光里。 距离不远,许嘉容看得很清楚。手腕上抓着的手更紧了,勒得她生疼。 她一脸莫名其妙,“许嘉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许嘉行似乎在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小赵。 许嘉容看看小赵,又看看他,“你认识小赵?” 许嘉行:“……”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好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许嘉容:“……” 神经病啊! 许嘉行来了又走了,许嘉容完全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问似乎和他认识的小赵,这小赵又好像是个锯嘴葫芦,压根儿什么都不说,她只能抛开不管了。 工作做完之后,她回单位吃午饭,书记对于她主动陪陈警官去干活儿很满意,“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留个人值班,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许嘉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已经写了申请的事儿告诉了书记。 “你想回春桥社区去?”书记很惊奇。 许嘉容点点头,“我还是比较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 书记仔细看着她,“那里可比我们这儿苦多了。” “我知道。” 之前许嘉容的家世曝光之后,多的是人窃窃私语她是因为这背景才能调到新岳社区来,然而现在她自己却申请调回去? 谣言毕竟是谣言呐…… “好吧,如果你自己做好决定了,我帮你把申请给街道那边说。”书记终于开口。 他心里很清楚,这申请一旦送上去了,被驳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调来的时候肯定并不是因为她的背景,但是现在以她的背景,要调回去却丝毫没有难度。 许嘉容笑起来,“谢谢书记。” 吃完饭她开车回了家,正开门呢就听到背后的声响,一回头顾宜修靠在门边,正朝她看来。 “吃饭了吗?”她脸颊微红,随口问他。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她,“没有。” 许嘉容:“……” 为啥她从这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幽怨的味道? “许嘉容,我好饿。”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钟了。 “没有叫外卖?” “外卖好难吃,扔了。” 许嘉容:“……” “对了,这个给你,昨天的谢礼。”顾宜修忽然说,将一个玩偶按在了她的头上。 许嘉容赶紧将玩偶抓下来,“Wildcity系列的奶牛猫幸福!”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一款不是绝版了吗?” 这系列单单猫就有六种,全是常见的田园猫,奶牛猫幸福和三花猫安康是一对兄妹。 Wildcity系列的玩偶是这几年最红的系列,它是由一款同名的手游衍生而来的玩偶系列,野城能创下小成本游戏的销售记录,配合爆了一波的泡面番动画,玩具自然卖得好。 不过玩偶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盗版的,只是正版柔软到极致的手感很难仿造,材料确实比较特殊,另外由于每一只都是手工制作,形态外表上其实是有些差别的,尤其限量款的几种,眼睛都是用中低端宝石做的,每一对都独一无二.像是许嘉容手上这只,眼睛都是双猫眼的金曜石,对于盗版商来说,这种造价贵又麻烦,不能大量获取利益的东西,反倒盗得少了。 许嘉容对这个比较清楚还是因为她也曾经很喜欢野城,这个收集放置类的小游戏整个画风都特别可爱休闲,又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每天玩个半小时,非常能够解压放松心情。 “你喜欢吗?”顾宜修笑弯了眼睛。 “喜欢啊。”许嘉容说。 “嗯……许嘉容,我饿了。” 许嘉容:“……” 既然拿到了谢礼,她将玩偶拿回去放好,看看家里还有一些手擀面,索性给顾宜修做了碗面条,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放上一点儿小青菜,最后盖上一个荷包蛋,只闻味道就让顾宜修饿得肚子都叫了起来。 她在做饭,顾宜修坐在餐桌前,不着痕迹地打量许嘉容的家。 这个心大的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登堂入室了。 她家和顾宜修家的户型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上下层的跃居,完全是对称的镜面。 不过,许嘉容的装修和顾宜修家简洁清冷的白灰黑色调不一样,几乎都是暖色,明亮的浅色调,又多用玻璃和瓷砖,既显得温馨通透采光很好,又不至于打扫起来太麻烦。 她的家和她的人一样,都透着一股暖暖的柔和。 “吃吧。” 许嘉容将碗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说。 顾宜修拿起筷子,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许嘉容,忽然停住了动作。 许嘉容不解,“怎么了?” “你家的餐桌这么看面对面的时候距离好近呢。”他说。 许嘉容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啊,她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还是比较狭长的那种形状。当时觉得放在餐厅这里刚刚好,不会显得四周太过狭窄,她平时也就一个人吃饭,并不需要多大的餐桌,即便是有朋友来,这餐桌也不至于坐不下。 “嗯,怎么了?” 顾宜修轻轻说,“你这样坐在我的对面……靠得太近了,会让我想吻你。” 许嘉容猛然间往后一缩,脸都红透了。 这个流氓! “可以吗,我可以吻你吗?”这个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她,一副十分绅士的模样。 许嘉容瞪着他,“当然不行!” 还要不要脸了,这种话能这么问吗? 坏蛋! 顾宜修似乎很失望,低下头吃面。 只一口,他就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应该说,以前的他,从来不喜欢吃面条,一个人住,其实下个面条什么的最为方便,他却从不买这东西。别说是普通的面了,他连方便面都不爱吃。 顾宜修,是一个忠实的大米爱好者。 不像是想象中软烂的口感,这长度上恰好一筷子,一指宽的手擀面吃着弹力十足很有嚼劲。 番茄的酸度,鸡蛋的柔和,连那荷包蛋都煎得恰好到处。 只是简单的一碗面,在这化雪的寒冷冬天里,他吃得暖烘烘的。 昨日的阴霾似乎就在这份暖意里被驱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吃之后,许嘉容也忘了刚才的恼羞成怒,托着下巴看他吃面,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脸颊,照得半边脸颊如玉一般。 顾宜修长得真好看。 她看得有些愣神,哪怕是在狼吞虎咽地吃面,依然赏心悦目。换做一个普通人来做,这吃法可不太雅观,可长得好看的人不一样,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顾宜修恰好在这时抬头,两人的视线交缠了一瞬又迅速转开,然后就是两对白皙的耳朵上渐渐蔓延开的嫣红。 可奇怪的是,尽管是在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刻,两人感觉到的也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带着点儿小雀跃的情绪。 59.冷峻总裁的月光情人(二)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嫂、嫂子?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 “我买了不少东西, 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 “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 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 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 “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 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现在已经六点了, 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 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 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 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 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 “你不用在意他, 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还有,小妹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发现你这声“喂”有多娇软,连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有些酥麻啊。不过这男人是不是纯情了点儿,居然也脸红了? “姐姐,这是我的男朋友。”许嘉容终于小小声地说,脸蛋依旧红红的。 许嘉言扯了扯嘴角,“嗯,爸妈知道吗?” “……知道。”虽然那个知道并不是这个知道,他们觉得是的时候,其实还不是呢。 “哦,”她拍了拍许嘉容的脑袋,一米六五的许嘉容在一米七二的许嘉言面前还是很小鸟依人的,“你开心就好。” 完全不像许泽安和沈梅当时那样担忧。 在许嘉言看来,谈恋爱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只要许嘉容开心,旁人根本不该去管。 许嘉容露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我很开心。” 顾宜修看着她,也露出温柔的微笑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魏立夏赶紧一步闪出。 他简直要窒息了,因为他家老大绝对是被魂穿了啊!!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大! 人家还没向你介绍呢,有这么脸皮厚的吗直接叫人家“大姐”,魏立夏觉得这位“大姐”估计还没他家老大年纪大呢,叫得这么自然居然不害臊吗? 这绝对不是那个不愿意和人往来轻度社恐整天宅在家里的老大! 这么厚脸皮的人是谁,他不认识! 许嘉容跑过去开门,顾宜修看向魏立夏,“还不快来帮我拿东西。” 魏立夏:“……” 好嘛,对待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姐姐就如同春风般温暖,对待他这个朋友如寒冬般凛冽? 太过分了! 等战哥到了,他一定要告状,老大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老大了。 魏立夏垂头丧气地想着,然后乖乖上前去帮顾宜修拎东西。 许嘉容让许嘉言先进去,走过来说,“把菜先给我,你和魏先生有事儿可以先聊着,一会儿我叫你吃饭?” “不然我来帮你吧?你和你姐姐也有话要说吧。” “没关系。”许嘉容轻轻说,“你先回去,一会儿来吃饭就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许嘉言来了,顾宜修还在她家的话,总觉得有点儿害羞。 “嗯。”顾宜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失落地答应下来,还是准备先回去。 许嘉容却敏感地发觉了他的情绪,在他转身的刹那拉住了他的手,飞快地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你想吃什么?” 顾宜修刚才的那点儿失落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什么都好……我喜欢吃甜的。” 比如刚才那个落在他唇边的吻一样的。 甜甜的。 他最喜欢。 可是,许嘉容很讨厌雪。 那代表着不大美好的记忆。 昨晚她喝的酒不算少,所以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而且,在这样的天气,她只想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 60.冷峻总裁的月光情人(三) 至于沈殷晟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带她来出差, 许嘉言很快就知道了。 和这边的研究所对接时,许嘉言看到了一个熟人。 “艾德尔博士, 您好。”沈殷晟迎上去, 笑着说。 很显然, 这位年轻的艾德尔博士, 正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想要拿下项目,必须要和艾德尔对接, 博得他的好感。 许嘉言在副所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盖恩·艾德尔博士在很久以前就是圈子里非常有名气的人, 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帅了, 标准的金发碧眼英俊逼人的长相, 还带着一股禁欲冷淡的优雅,能够满足人类对于贵族的一切幻想。 再加上, 他的智商很高,在专业方面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是个超级大学霸, 非常厉害的那种。 所以才能在这个年纪, 就当上项目负责人。 等他温柔的目光落在许嘉言的身上时,她很想狠狠掐一把她家副所, 这家伙, 也太焉儿坏了。 正因为她对盖恩·艾德尔有着别样的影响力, 沈殷晟才会特地带她来吧。 没错, 这位看着冷淡高贵的“贵族”先生, 曾经是许嘉言的男朋友, 当然,只是曾经了,换句话说,他是她的前男友,这段感情,谈了整整一年。 然而,叫许嘉言说,虽然谈了一年恋爱,大概和普通人谈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学霸与学霸的恋爱,基本上状态就是他忙她也忙,他忙着实验她也是,连约会的时候,两人都是在狂热地聊实验进度。 ……这是别人完全不理解的恋爱模式。 叫许嘉言现在想来,好像是很有问题。 于是,分手的时候,她并不难过。 只是盖恩·艾德尔这个人,似乎到现在还觉得他唯一能接受的完美伴侣是她,他觉得这世上只有许嘉言能够契合他的思想和生活,能够聊他所有想聊的话题——没错,换成其他女性,他说的那些东西……大部分人都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家伙智商很高,情商却有点问题,虽然算不上完全是书呆子,可也不是很擅长正常的人际交往。 天才总有点怪癖的。 当初盖恩不想分手,是许嘉言坚持的,本来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又主动向她表白才交往的,到最后发现这种交往和同事朋友没啥区别,她才懒得继续下去。 比起盖恩,许嘉言自问还是正常人。 因为肚子里揣着个孩子,她本来就有点儿心力交瘁,根本懒得应付盖恩,也亏得沈殷晟到底没做得太过分,还是用正常手段拿到了这个项目。 她的第六感很少出错,她觉得这个孩子如果打掉会出事,也许是真的会出大事。 但怀孕这件事确实让她难得的心神不宁,尤其在回国前又生了场小病,她没有吃药,回去的时候,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但基本上,许嘉言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 冷静地以科学的眼光来看,这时候,是她的身体最适合孕育孩子的年龄,更何况,以战衍的长相、智商和能力,能够保证孩子父亲那一方的基因足够优秀——以后未必会有这样的机会,毕竟那些精子库也不是很保险,任谁也不能从那么个小东西身上看出它到底来源于哪个人,这个人到底优不优秀谁也不知道。哪怕精子库多的是人吹得天花乱坠,但许嘉言自己就是从事科研工作的,她知道有些精子库的管理其实十分混乱。 ……连遗传病排查都做不好的程度。 这么一想,生下这个孩子应该是很合算的。 回国之后,许嘉言没想瞒着,却想不到她的妹妹这样聪明,忍不住有些想笑。 战衍的反应,难得地取悦了她,所以,她决定稍稍对他好一些。 研究所里许嘉言有一间单身宿舍,一室一厅的结构,带卫生间,厨房很小,几乎没有人会用,因为所里有食堂,食堂的饭菜水平还不错。 战衍正站在流理台前,整理沈梅让许嘉言给她带来的东西。 他身材高大,站在狭小的厨房那边,显得十分局促,她托着下巴看着,回想起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她吻他时,他灼热的呼吸和强硬搂着她腰的手。 战衍这个人,和盖恩是完全不同的。 他对她的欲望是带着侵略性的,哪怕再怎么掩饰克制,也改变不了那双黑眸每次看着她的时候,都变得很明亮。 那是一种带着渴望的明亮。 许嘉言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明明还没有动作,就看到前方的男人浑身一僵,衬衫裹着他健硕的身躯,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背部的肌肉都完全绷紧了。 惊叹于自己对他的影响力,许嘉言想,嘉容说他喜欢我多年,看来是真的没有错。 只有面对她的时候,这个冷峻沉稳的总裁,会有非常强烈的情绪波动。 强烈到她想忽视都不行。 于是,她故意上前,慢慢搂住了他的腰,感到他整个人立刻一动都不敢动了,不禁忍不住笑起来。 “战衍。” “嗯。”他闷闷地回答她。 许嘉言笑弯了眼睛,手轻轻摸了一下他坚硬的腹肌。 啧啧啧,真好摸。 在摸的时候,他明显身体颤了一下,然后猛然间回过身来,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已经勾住了她的肩膀。 怀孕还不满三个月,许嘉言的肚子还没有显怀,身材看着仍然很好。他的一手放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却在腰间。 许嘉言笑盈盈地看他,明明天气还很冷,他只穿着衬衫,额上都有了一层细汗。 哎呀,这么喜欢她吗? 她不安分的手也还搂着他的腰,忍不住又缩回来,还是想摸他的腹肌。 身材好的男人,在研究所里并不多,毕竟大家都埋头做研究,哪怕有健身房,也没几个人青睐那地方,毕竟大家的心都不放在那种地方。 战衍这样身材的,她身边是真没有。 在那个晚上,许嘉言压根儿没那么多机会去感受这个男人的身材有多好,她一边装着醉,一边还要承受这个男人狂风暴雨一样的侵袭,再加上是晚上,她哪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在意这种事啊。 趁着现在他不能做什么,不占便宜的是傻瓜。 身材真的很好啊…… 战衍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忍耐,许嘉言眼波流转,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她其实不是非常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对她有这么深浓的欲望。 不是许嘉言没有自信,她常年练泰拳,身材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好一些,该有的地方都有。但是,她也很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太出色的美人,气质更是偏向知性禁欲,同事都说过,许嘉言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一眼看去就是学霸,还是很不好招惹的那种气场强大的学霸。 就像是她的前男友盖恩,别说是对她产生欲望,他们只进行到了牵手那一步,精神上的契合并不能改变她对他似乎并没有多少荷尔蒙的吸引力。 许嘉言怀疑,盖恩虽然想娶她,到最后说不定连生孩子都得靠科学来解决。 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活到三十岁,从来没有男人对她有过这么明显的……那方面的占有欲。 那一晚,许嘉言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男人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 “嘉言。”他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许嘉言抬头,看他那双幽深黑眸里压抑的情绪,又一次惊叹了。 她几乎要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将她压在床上。 “我现在这个情况,忌行房哦战先生。”她有恃无恐。 战衍无奈,他知道她是故意的,然而却拿她没有办法。 “那你帮我,战太太。” 许嘉言不满,“我现在还不是战太太呢。” “没关系,很快就是了。” 他拉着她的手往下,许嘉言蹙眉,上一次的回忆又冒了出来,因为这家伙不仅是个新手而且凶器太大,折腾得她几乎死去活来。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是这种情况,她才不会这样故意撩拨招惹他。 抬起头看着战衍隐忍潮红的脸,许嘉言真的有些不解。 相处得越多,她越是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的迷恋。 没错,迷恋。 用这个词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然而真的找不到其他词来替代。 许嘉言看着他冷峻英朗的眉眼,不得不说,这种体验十分新奇。 对于恋爱,她并不陌生,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身边谈恋爱的多的是,就是她自己,还和盖恩谈过恋爱呢。 但是不一样的,这个男人,真的不一样。 似乎只要她对他有一点点好,就能彻底点燃他的狂热。 爱情,是可以这样激烈的吗?许嘉言一边疑惑着,一边又有点不安。 好像,不是很正常啊。 她只碰上过两个追求她喜欢她的人,嗯,对她表白过的其实不超过一只手,但真正她接受的,不过是一个前男友,一个现在面前这位……即将成为她先生的家伙。 然而这两个人,一个似乎太冷淡,一个又太热烈。 对于爱情这种事,许嘉言很想拿出对待科学的态度去研究一下,可是战衍这个人,只想拉着她一起燃烧殆尽。 “战衍,你——”她只是摸两下腹肌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 战衍低下头,“嘉言,我爱你。” 他吻住她的唇,舌头搅进来的时候,几乎要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牢牢扣着她后脑勺的手让她无奈,任凭她怎样,他的舌卷着她的,许嘉言觉得又疼又麻,呼吸不畅,刺激得她脑袋都有些晕眩了。 这个男人,她有点承受不来啊。 想想三个月后该怎么办—— 可以退货吗? 61.冷峻总裁的月光情人(四)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小赵这电话够长的,居然还没打完。”陈警官说。 高大英挺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花坛边, 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只看肢体语言的话, 他似乎有些激动。 “这小赵是今年刚来的吗?”许嘉容好奇地问。 陈警官点点头, “是啊,他去年才从部队退伍。” “啊, 他之前是当兵的?” 陈警官笑起来, “嗯, 在部队呆了几年, 说起来他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还以为他比我小。”许嘉容笑起来,毕竟这小赵看起来还有点儿青涩气质。 “毕竟部队出来的, 又是大学才去,再加上听说中学休学过两年, 这不, 毕业确实要比你晚多了, 完全就是个毛头小子。”陈警官和许嘉容比较熟悉,也开得起玩笑, 她年纪大了看事情也通透, 做了这么多年的基层工作, 本就是温厚宽容的性格, 哪怕知道许嘉容的家世不一般, 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们在车里等了几分钟, 那位小赵却还在打电话。 陈警官无奈,“我下车去叫他。” 许嘉容点点头,坐在车里等着,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开进来一辆车—— “他来做什么?” 看车牌,许嘉容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许嘉行的车。 难道有什么事?她掏出手机来,有事的话,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反而追到社区里来了?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发生过。 想了想,她还是下车来,朝着许嘉行那边走去。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看到车内的许嘉行在打电话,她敲了敲窗户。 许嘉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开了车窗,表情莫名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 许嘉容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许嘉行正要开口,就脸色一变,眼神似乎落在了她的身后。 许嘉容回过头去,却感到许嘉行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皱眉转头朝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赵的车就停在花坛的另一边,他的电话也打好了,陈警官站在他身旁,就在许嘉容回头的时候,小赵恰好也朝这里看来。 他今天没有围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了,一张精神俊朗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雪后灿烂的阳光里。 距离不远,许嘉容看得很清楚。手腕上抓着的手更紧了,勒得她生疼。 她一脸莫名其妙,“许嘉行,你到底怎么了。” “你——”许嘉行似乎在看那边站着不动的小赵。 许嘉容看看小赵,又看看他,“你认识小赵?” 许嘉行:“……” 他似乎有些挫败,又好像是狠狠松了口气,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没事。” 许嘉容:“……” 神经病啊! 许嘉行来了又走了,许嘉容完全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的。 问似乎和他认识的小赵,这小赵又好像是个锯嘴葫芦,压根儿什么都不说,她只能抛开不管了。 工作做完之后,她回单位吃午饭,书记对于她主动陪陈警官去干活儿很满意,“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留个人值班,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许嘉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已经写了申请的事儿告诉了书记。 “你想回春桥社区去?”书记很惊奇。 许嘉容点点头,“我还是比较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 书记仔细看着她,“那里可比我们这儿苦多了。” “我知道。” 之前许嘉容的家世曝光之后,多的是人窃窃私语她是因为这背景才能调到新岳社区来,然而现在她自己却申请调回去? 谣言毕竟是谣言呐…… “好吧,如果你自己做好决定了,我帮你把申请给街道那边说。”书记终于开口。 他心里很清楚,这申请一旦送上去了,被驳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调来的时候肯定并不是因为她的背景,但是现在以她的背景,要调回去却丝毫没有难度。 许嘉容笑起来,“谢谢书记。” 吃完饭她开车回了家,正开门呢就听到背后的声响,一回头顾宜修靠在门边,正朝她看来。 “吃饭了吗?”她脸颊微红,随口问他。 顾宜修认真地回答她,“没有。” 许嘉容:“……” 为啥她从这口吻里听出了一丝幽怨的味道? “许嘉容,我好饿。”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一点钟了。 “没有叫外卖?” “外卖好难吃,扔了。” 许嘉容:“……” “对了,这个给你,昨天的谢礼。”顾宜修忽然说,将一个玩偶按在了她的头上。 许嘉容赶紧将玩偶抓下来,“Wildcity系列的奶牛猫幸福!”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从哪里买到的,这一款不是绝版了吗?” 这系列单单猫就有六种,全是常见的田园猫,奶牛猫幸福和三花猫安康是一对兄妹。 Wildcity系列的玩偶是这几年最红的系列,它是由一款同名的手游衍生而来的玩偶系列,野城能创下小成本游戏的销售记录,配合爆了一波的泡面番动画,玩具自然卖得好。 不过玩偶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被盗版的,只是正版柔软到极致的手感很难仿造,材料确实比较特殊,另外由于每一只都是手工制作,形态外表上其实是有些差别的,尤其限量款的几种,眼睛都是用中低端宝石做的,每一对都独一无二.像是许嘉容手上这只,眼睛都是双猫眼的金曜石,对于盗版商来说,这种造价贵又麻烦,不能大量获取利益的东西,反倒盗得少了。 许嘉容对这个比较清楚还是因为她也曾经很喜欢野城,这个收集放置类的小游戏整个画风都特别可爱休闲,又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每天玩个半小时,非常能够解压放松心情。 “你喜欢吗?”顾宜修笑弯了眼睛。 “喜欢啊。”许嘉容说。 “嗯……许嘉容,我饿了。” 许嘉容:“……” 既然拿到了谢礼,她将玩偶拿回去放好,看看家里还有一些手擀面,索性给顾宜修做了碗面条,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放上一点儿小青菜,最后盖上一个荷包蛋,只闻味道就让顾宜修饿得肚子都叫了起来。 她在做饭,顾宜修坐在餐桌前,不着痕迹地打量许嘉容的家。 这个心大的姑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他登堂入室了。 她家和顾宜修家的户型是完全一样的,都是上下层的跃居,完全是对称的镜面。 不过,许嘉容的装修和顾宜修家简洁清冷的白灰黑色调不一样,几乎都是暖色,明亮的浅色调,又多用玻璃和瓷砖,既显得温馨通透采光很好,又不至于打扫起来太麻烦。 她的家和她的人一样,都透着一股暖暖的柔和。 “吃吧。” 许嘉容将碗放在他面前,坐在他对面说。 顾宜修拿起筷子,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许嘉容,忽然停住了动作。 许嘉容不解,“怎么了?” “你家的餐桌这么看面对面的时候距离好近呢。”他说。 许嘉容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啊,她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还是比较狭长的那种形状。当时觉得放在餐厅这里刚刚好,不会显得四周太过狭窄,她平时也就一个人吃饭,并不需要多大的餐桌,即便是有朋友来,这餐桌也不至于坐不下。 “嗯,怎么了?” 顾宜修轻轻说,“你这样坐在我的对面……靠得太近了,会让我想吻你。” 许嘉容猛然间往后一缩,脸都红透了。 这个流氓! “可以吗,我可以吻你吗?”这个家伙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她,一副十分绅士的模样。 许嘉容瞪着他,“当然不行!” 还要不要脸了,这种话能这么问吗? 坏蛋! 顾宜修似乎很失望,低下头吃面。 只一口,他就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应该说,以前的他,从来不喜欢吃面条,一个人住,其实下个面条什么的最为方便,他却从不买这东西。别说是普通的面了,他连方便面都不爱吃。 顾宜修,是一个忠实的大米爱好者。 不像是想象中软烂的口感,这长度上恰好一筷子,一指宽的手擀面吃着弹力十足很有嚼劲。 番茄的酸度,鸡蛋的柔和,连那荷包蛋都煎得恰好到处。 只是简单的一碗面,在这化雪的寒冷冬天里,他吃得暖烘烘的。 昨日的阴霾似乎就在这份暖意里被驱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吃之后,许嘉容也忘了刚才的恼羞成怒,托着下巴看他吃面,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丝脸颊,照得半边脸颊如玉一般。 顾宜修长得真好看。 她看得有些愣神,哪怕是在狼吞虎咽地吃面,依然赏心悦目。换做一个普通人来做,这吃法可不太雅观,可长得好看的人不一样,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顾宜修恰好在这时抬头,两人的视线交缠了一瞬又迅速转开,然后就是两对白皙的耳朵上渐渐蔓延开的嫣红。 可奇怪的是,尽管是在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刻,两人感觉到的也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带着点儿小雀跃的情绪。 偏在这时,许嘉容家的门铃响了,她诧异地回过头去,还没站起身来去开门,就听到“滴滴滴滴滴”的按密码声。 许嘉容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人先走进来了,“嘉容,今天周末你爸妈刚好有空——” 在看到许嘉容对面坐着的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潘莹淑老太太是见过顾宜修一面的,对这个长得太好的年轻人十分有印象,一眼就认出了他。 62.冷峻总裁的月光情人(五) 战衍是在唐人街长大的。 他和后来才出国的顾宜修、魏立夏、许嘉言他们不一样, 战衍人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光, 充斥的都是唐人街那摇晃的红灯笼,那燥热的、拥挤的、肮脏的地方。 很年幼的时候, 战衍的父母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琐事在争吵。 贫贱夫妻百事哀, 两个长相出色的男女, 青梅竹马在这唐人街上长大的时候, 感情多么好, 真正成了夫妻, 却又不满足了。 于是,出轨、赌博、酗酒。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醒悟过来了,放过了彼此,毅然分道扬镳。 毕竟都有不错的皮相, 倒也渐渐从泥污里爬了起来, 往高处走去。 然而,两个孩子却好似是过去贫穷堕落的印记一样,不论是哪一方,都避如蛇蝎。 法律上, 战衍和战薇是判给了爸爸的, 但是那个男人并不愿意养他们,他攀上了一个来旅行的天真女孩儿,她是个白人, 样貌虽然平凡, 家世却还不错, 只是脾气不大好。 那个急于往上爬的男人从一开始就隐瞒了两个孩子的存在,只把他们丢在唐人街的一个远方亲戚家寄养。 直到后来慢慢站稳了,和后一任妻子有了孩子,才坦诚了战衍和战薇的事。 不过,他好歹还算有点良心,偶尔会给一些抚养费。虽然战衍觉得,他大概也怕自己和战薇因为实在没钱而找上门去,那会给住在中产小区的他丢脸。 战衍从那时,就和战薇相依为命。 只是半大的孩子,他并不知道战薇那时候就有了抑郁症,他自己也是个孩子呢,哪里知道这种病。 尤其那个远房亲戚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在唐人街开了家很小的地下赌场,赌场很小,来往的都是一些底层,手上没有几个钱,浑浊的眼睛里却都带着赤.裸裸的恶意。 那位已经五十多岁的所谓远方亲戚并不管落在这对容貌算得上出色的兄妹身上的目光,甚至连他自己,眼神都偶尔在瘦弱娇怯的战薇身上打转。 战衍慢慢学会了打架,他必须要保护妹妹。 他必须要狠,要警惕,要聪明,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等他到了十二岁,那个亲戚已经不敢再用那种眼神打量战薇,来往赌场的客人们,也大多不敢了。 因为战衍或许不够强,但他够狠,惹了他,按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指不定要怎样报复回来。 最主要的是,他脑子好,不像是那些寻常的小混混们,空有武力,脑子不行。 再之后,战衍也有了小弟,他在唐人街的生活就舒适起来,那位亲戚将赌场也交给了他看场子,他有了外快,手上渐渐宽裕。 然而,战薇的病重了。 她第一次自杀,虽然被救了回来,却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战衍醒悟,亲自上了从没去过的父亲的家门,一次性讨回了他拖欠的抚养费,然后带着战薇离开了那个阴森堕落的地方,他开始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照顾着妹妹给她看病。 找的是最好的心理医生,将那笔抚养费统统花在了这上面。 “如果不是那时候因为小薇的死,我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好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凭那几个人,是伤不到我的。”战衍搂着许嘉言说,“但是我衡量了一下当时我的身体情况,果断决定不反抗。” 因为反抗的结果估计更糟。 他当时身体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却并没有丧失理智。 该忍耐示弱的时候,战衍才不会蠢得去逞强。 他避过了要害,将伤害降到最低,反正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有经验得很,从小被这样围殴的次数还少吗? 只是当时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恍惚间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要被打死了。 然后,许嘉言出现了。 月光下的她,好似最后的救赎。 许嘉言拍拍他的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天战衍在许嘉言的宿舍住了一晚,这并不常见,平时许嘉言基本上还是会赶他回去的,他只是每天来看她,再返回市区的家中。 这一次倒是许嘉言主动请他留下。 哪怕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嗯,怀孕没满三个月,忌行房。 第二天一早,他给她做了早饭才去了公司,真算得上是二十四孝好男友了。 许嘉言到实验室的时候,正戴手套呢,同事任博士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听说昨晚修罗场了?” 他们这个实验室,除了新来的几个研究员里有三两个女性之外,能有带小组实验资格的只有两个是女性,一个是许嘉言,另一个就是这位任博士,她们俩的关系一向很不错。 女博士确实挺难嫁的,尤其她们这种搞科研的,研究所在郊区,又住着所里的宿舍,来来去去除了同事之外,连个公蚊子都不常见,就更难嫁了。 任博士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一直没嫁人,和许嘉言亦师亦友,活得特别潇洒。早年她家里急得要发疯,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休假时间疯狂安排相亲,偏偏她自己半点不急。到她过了三十五,家里死了心,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起来。 许嘉言清楚,任博士是个单身主义者,她根本就没打算嫁人的。 尽管比许嘉言大了十岁多,任博士和许嘉言相处起来,可是没什么代沟。 所以这会儿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取笑她。 许嘉言没好气,“哪里有修罗场。” “我都听说了,啧啧啧前男友和现男友,哎呦那场面,火星四射啊。” 许嘉言瞥了一眼,发现四周好几个研究员都假装在做事事实上竖直了耳朵,更别说两个心虚撇过头去的,不要太明显。 要说这实验室里头啊,有心眼儿的人有,书呆子的比例确实比其他地方高,所以不会掩饰的多的是。 昨天战衍来刚好撞见她和坚持要送她回宿舍的艾德尔,说句实话,四周的围观群众并不少,这会儿在这间实验室里的就有两三个。 “没有什么火星四射好吗?我和艾德尔都分手多少年了。” “可是我听说你那个现男友可是明摆着吃醋了。” 许嘉言心说我当然知道他吃醋了,还吃得很厉害,“他毕竟是我未婚夫。” “再是未婚夫,这醋吃得嘿嘿,也怪艾德尔博士长得太出色了一点。” “是呢是呢,不仅长得好,分手这么多年,颜值还一直这么高……”一旁的研究员小棠凑过来说,“要我男朋友有个大美人前女友,还一块儿走在路上,我也吃醋啊。” 就这么话题,实验室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大家的重点有点歪。 在研究领域,秃顶大叔的概率要远远高于清秀青年,要达到艾德尔那种水平,真的是堪称惊为天人了。 “上帝原本对大家都是公平的啊,”小棠感慨,“既然给了智商,再给颜值的话,也太过分了。” 听到她这样说,大家一下子都笑起来。 “不过啊,找个志同道合的,确实会比较好吧。”一旁笑眯眯的彭博士说,“你看我和我爱人,都在研究所工作,哪怕是不同的领域,平时也不至于没有话聊。这智商差距太大,职业毫不相干,没有共同话题的话,生活也没多少意思吧。” “这倒是,爱情这种东西,也就是一时荷尔蒙的作用,等到以后,也就是个亲情加上友情了,看我们研究所的那几对,杨老、王老他们,直到现在夫妻感情还很好呢,一起做做研究聊聊实验,日子过得很不错啊。” 任博士看看那边又看看这边,“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有点儿不对啊。” “什么不对?”小棠好奇地说。 任博士眯起眼睛,“怎么一个个都像是那位艾德尔博士派来的说客?” 许嘉言听到这里差点喝到嘴里的水都喷出来,“说客?” “他们难道不是在劝你选择志同道合的艾德尔放弃差别太大没有共同话题的战总裁吗?”任博士眨眨眼睛。 许嘉言:“……” 别闹了,她和艾德尔都分手那么多年了,他又不是情圣,请别搞念念不忘那一套想吃回头草好吗? 再加上,她对那种约会都聊工作的恋爱……真的没多少兴趣。 最重要的是,现在战衍那家伙,也没法退货了啊!! 摸摸还没多少感觉依旧平坦的肚子,许嘉言惆怅地叹了口气。 她不是被迫接受战衍,只是心中也清楚,如果她放弃了他,好像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他这样爱她,像是一团火焰,丝毫不给她后退或者反悔的余地。 正常女人还是不要有这种恋爱对象比较好,许嘉言其实也有点好奇的,身为科学家的好奇心不时在冒头。 也幸亏许嘉言以前对恋爱这种事不大热衷,更没有交多少异性朋友的兴趣,否则,还真难应付战衍这样强烈的占有欲。 刚好,她不是主动的人,在这方面甚至天生有点儿清冷懒散,偏偏战衍这人太主动太炽烈太积极,和她恰恰相反。 倒是好似成了互补。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这样爱她,能够这样爱她到什么时候? 以前,许嘉言从不信什么天长地久,只是被那个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时,她忽然有种错觉,他会一生都这样珍视她爱护她。 也许只是错觉,却令她迷惑,又有些安心。 所以,她想试一试。 试一试,相信他。 63.冷峻总裁的月光情人(六)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其实孔春晓说的不错,在春桥可要比新岳要辛苦多了,许嘉容确实太不会“享福。” 有物业的小区,哪需要自己干这个活儿呀。 许嘉容戴着手套,帮着王媛媛将没用的木板从三楼拿下去。 陈旧的小区已经建了快十年了,外墙的颜色已经褪了许多,样式也不比现在新起的公寓楼,而是规规整整的一栋四个楼梯间, 每个楼梯间十二户一共六层的房子。 因为住的都是早年的拆迁安置户, 又是老小区, 老年人的比例要高得多。 “这楼道里的灯又有问题了,得叫老刘来修一修。”任主任说。 老小区的楼道采光不太好, 尤其在堆满了东西的情况下。 四个五六十岁的保洁员都是早年农村里干惯了活儿的, 现在社区请他们来帮忙, 开一点误工他们很乐意赚这份钱。社区清理楼道这种活儿不算十分辛苦,然而时间短, 社区又有资金限制开不了多少钱,自然不可能从外面招人来做,没有物业的情况下, 反而是这些自己小区里的人更适合,他们有着老一辈非常优异的品质,吃苦耐劳不怕脏, 又是知根知底的, 不至于清个楼道还真清出问题来。 “主任, 那个破小柜子我估计得留着,这一户……406,是李健康家,估计是他家老太捡的,先拉到社区去?” 任主任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了。 别看楼道里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现在这楼里人不一定在家,你要真什么都扔了,回头打上居委会闹事儿的可就多了。 有些东西可以丢,有些东西得“帮着收好”,回头实在不行还要谈条件,五块十块的,就当是买下了。 老小区能丢在楼道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的,这里又不是物业管理十分严格的高档小区,可没那么强的安保,就算是请了保安,也只是年纪不小临近退休甚至退了休的大叔,有监控,却也不一定能顶上多少作用。 许嘉容楼上楼下跑了几趟,在这冬天就出了一身薄汗。 渐渐的,一个楼道被清理干净了,只站在楼梯上就感到整个楼道都亮堂了不少,上下方便了许多,打开楼道的窗户通了通风,保洁员阿姨扫了一下,这老小区的楼梯间也能整洁干净。 许嘉容帮着任主任将一些不能丢的装在小三轮车上,然后叉腰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回头打量了一下清理好的地方,顿时十分有成就感。 孔春晓走到她身旁嘲讽说,“后悔了吧,留在新岳坐坐办公室多舒坦,非要来自找苦吃。” 许嘉容笑呵呵的,“我乐意!” “蠢丫头!” 走到另一栋楼,一个许嘉容看着有些面熟的阿姨在家,一边整理着自家楼梯间的东西,一边将不需要的帮着他们搬下去,“哎,楼下老太不在家,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别把她的东西扔了,省得到时候去吵。” 她和社区的人都很熟,甚至和孔春晓聊起了孩子教育。 “你们家的在一中吧?成绩真好,我们家的死丫头成绩死活上不去,我都愁死了。” “你家孙女还小呢,不是才刚上初中?” 许嘉容微笑着听她们从孩子一路聊到种菜然后孔春晓谈到广场舞。 “最近好像说上头又要搞晚会呢,到时候你和宋老师他们又可以大显身手了!” “真的?”这阿姨高兴起来,“我回头就告诉宋老师去。” 这个宋老师许嘉容也是很熟的,只是一个业余的舞蹈老师,一样退了休,就在小区里带着一群退休阿姨们跳广场舞。 阳光从楼道那并不算干净的窗户透进来,灰尘扬起来在阳光中悬浮缓缓飞舞。 许嘉容拎着阿姨不要的旧鞋架,慢慢往楼下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待在闲得发慌的地方,她反而不开心,在这样或许有些脏还有累,但充满生活化的热闹里,却觉得得很充实。 所以,她回来了。 既然魏立夏要跟着,顾宜修只能带着他一起去了家附近的大超市。 两个男人一起逛超市本来就有点怪怪的,更别说其中一个穿得西装革履,在这个三线城市的工作日下午,人不算多的大超市里,大家来回都要往他看上一眼。 第一眼看得总是穿得很显眼的魏立夏,之后视线就会情不自禁被顾宜修吸引过去。 他长得太好看了! ……只是气质和现在做的事不大搭调。 这样一个带着点儿矜贵优雅的俊美青年,不像是应该站在冷鲜肉柜前认认真真挑肉的……那种人。 一看就养尊处优上下都很精致的人,买菜的时候确实不够自然,带着几分笨拙。 结果在超市里逛了一个多小时,推车里几乎还没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魏立夏看不下去了,直接接过了买菜的任务,他只要说想做什么菜就好。 “其实我都做好功课了。”顾宜修拿出小纸条,“我去查过做菜所需要的材料,只是有一个麻烦……这些配菜都是论克的,好像超市里卖的都有点多。” 魏立夏没好气,“大少爷,没哪个只卖十几二十克的东西给你。” 帮着买好菜,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是黄昏了,在超市确实耽搁了太多时间,魏立夏发现买个菜花了三四个小时的时候,就很想翻白眼了。 将手机塞进口袋,满意地八卦完毕,然后他看了顾宜修一眼。 顾宜修淡淡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战哥要来确认你是不是被魂穿了。” 顾宜修:“……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三家公司在走上正轨之后他就打算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而现任的联合CEO就是战衍,他同顾宜修和魏立夏是一个学校的,只是魏立夏要比他和战衍小上一届。当年他们三都是在学校认识的,一路走到现在,相互之间的了解和信任和一般的朋友不一样。 顾宜修因为早年抑郁症的缘故,并不是喜欢交朋友的人,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心中真正承认的朋友都不超过五个,魏立夏和战衍就是最重要的两个。 在商言商,在顾宜修找人接收他公司CEO的位置时,苏靖临建议他不要找朋友,因为在商业关系中,友谊这种东西很可能会变质。 顾宜修却坚持找了战衍,因为苏靖临不知道,他和战衍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他治疗抑郁症的心理诊所。 战衍的妹妹因为抑郁症的缘故跳楼去世了,那之后的第二年,他们在学校意外结识。 有些信任,不是仅仅基于友情,他们见识过对方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哪怕是作为一个商人,顾宜修明白他要找的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比战衍更合适。 那是一个还没成年,就能用不宽厚的肩膀撑起家庭的人,他能十年如一日的照顾患病的妹妹,在妹妹出事之后,再悲伤痛苦,都能很快再坚强起来的人。 顾宜修觉得,公司交给他,他会很放心。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击垮战衍。 “我是说,战哥说要亲自来见你。”魏立夏笑嘻嘻地说。 顾宜修皱眉,“让他别来。” 魏立夏:“……为啥,你们也快一年没见面了吧。” 顾宜修慢条斯理地说,“来了也没空接待。” “老大,你这整天在家,那里没空啊,真没空的是战哥好不好。”魏立夏没好气地说,作为CEO,管理着三家公司,战衍是真的非常忙,不像顾宜修这样能够整天宅着睡到自然醒。 顾宜修认真地看向他,“最近很忙。” “忙着干什么,野城的图也不着急,期限拖到明年夏天都没问题,之前请的那批商业画师还是挺靠谱的……” “谈恋爱,所以没空。” 魏立夏:“……………………” 要不要这么见色忘友?你和战哥都快一年没见了啊!! 这是什么塑料兄弟情,太不靠谱了吧! 就在这时,顾宜修看到自家那栋楼的楼梯间阶梯下,站着一个人,她迎着夕阳站着,看到他来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带着纯粹明亮的快乐。 “顾宜修!”她叫。 顾宜修把手中的袋子塞进了魏立夏怀里,因为买的有点多,魏立夏本来就拎着俩袋子了,这被一塞,沉得他差点没站稳,“喂!” 然而,顾宜修理也没理他,大步向前,一下子将那笑着叫他看他的女孩子抱进怀里。 她刚洗了头发,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清爽,湿漉漉的碎发贴在微红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 “今天下午社区清理楼道呢,头发有些脏,回来洗了一下,看你买菜没回家,就下来看看,”许嘉容笑着,“想不到刚好看到你。” 顾宜修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她脖子上,不顾她头发还湿着,裹住了她的发,“你这样吹风要着凉的。” “没事。”许嘉容抓住他的手,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闪了一下,嘴角一直弯弯的,“你的手有点冷啊,上去吧?” “嗯。”他牵住她的手往楼梯间里走。 64.番外 最后的最后 比例80%正常阅读, 比例不够的小可爱需要等12小时看新章啦~  顾宜修对他的称呼很满意, “我买了不少东西,还去网上查了菜单,一会儿努力看看。” 许嘉容脸颊正燥热着,却很快说,“不用了,刚好这位魏先生来了,我来做饭吧, 你们有事可以聊。” “好好好, 等着尝嫂子的手艺。”魏立夏抢着说,他可不像被老大烧的菜毒死。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顾宜修却微笑着说,“好了,你财报已经送到我的手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魏立夏:“???” 顾宜修看向他,“你不是来送财报给我的吗?已经送到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啊。” 魏立夏:“……” 老大, 现在已经六点了, 而且我下午陪你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现在赶我走, 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用眼神批判顾宜修。 顾宜修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晚了, 吃完饭再走吧?”许嘉容其实见过魏立夏来找顾宜修,事实上这是他是她发现的顾宜修的唯一一个访客。呃, 那天早上意外来的他的大伯一家不算。 顾宜修淡淡说, “你不用在意他, 本来过来给我送财报是他的工作,现在他工作做完了,也到了下班时间,确实可以回家了啊。” “这、这样啊?”许嘉容并不了解他们到底关系怎么样,顾宜修这样说仿佛他和魏立夏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留他吃饭似乎过于亲密。 顾宜修转过头去对魏立夏说,“天色晚了,我就不送了。”然后自然地将四个袋子都接了过来,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立夏:“……………………” “那你慢走啊。”许嘉容被顾宜修拉进电梯的时候,歉然地对魏立夏说。 魏立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家老大谈起恋爱来这么没有人性。 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当电灯泡吗?要不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真是……十年友谊不如狗!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嘉容!” 许嘉容赶紧按住正要合拢的电梯,惊喜地看过去,“大姐!” 顾宜修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跟着往电梯外面看去。 来人自然是许嘉容的姐姐许嘉言,她答应了许泽安和沈梅来找许嘉容,本身许嘉言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哪怕最近工作很忙,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时间来找她了。 许家三姐弟中,许嘉容是长得最好的,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了,也是最像外婆潘莹淑的。要知道,潘莹淑年轻的时候,也是知名的大美人。 和她相比,许嘉言的长相就要逊色多了。 但有时候,美丑并不只是以容貌论的,只一眼看去,许嘉言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凌厉的美人。 她的长相稍稍有些中性化,并不如许嘉容那样柔美动人,长眉斜飞,一双丹凤眼明亮有神,即便是戴着眼镜仍然不能遮挡这双眼睛的明光。她的嘴唇很薄,抿起来的时候更显得冷然不可亲近。 然而,许嘉言的身上有种知性利落的味道,她的头发削得很短,个子也很高挑,体态很瘦却并不单薄,反倒隐隐有种力量感。别的女孩子从小练的是钢琴画画,偏活泼一些的顶多也就练个跆拳道架子鼓什么的,她却是从十一岁开始跟着许泽安的一个朋友练习泰拳,一直到现在都没丢下练习,这力量感可绝不是错觉。 因为气质的独特,使得她即便是容貌只有六七分,她也能成为八分以上的美人。 只是从小到大,许嘉言的桃花运都不好,她这样的妹子,嗯,很少有人有追求她的勇气。 许嘉容和许嘉言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姐姐在她看来一直像是带着一层光环。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问话就是“你是许嘉言的妹妹”?或许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讨厌带上这样的前缀,许嘉容却从没有讨厌过。 因为她的姐姐好厉害,厉害到……她根本生不出竞争之心。 十二岁的时候,许嘉容回到那个陌生的许家,她那时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其实并不溺爱她,还是很约束她的脾气的。平时她又几乎是潘莹淑在带着,这个温柔软弱的外婆自然不可能养出一个凶悍外向的许嘉容。 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许嘉行的叛逆期,许泽安和沈梅因为这个儿子有些心力交瘁,再加上和这个小女儿并不亲近,一时间也找不到关心的方式,她回到家中,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第一个伸出手来的,正是许嘉言。 她喜欢这个姐姐。 许嘉言进了电梯,魏立夏非常机灵地也挤了进去,“天色晚了,老板你留我吃个饭吧。” 顾宜修挑眉看他,魏立夏不为所动。 你能不要脸,当我不能吗?魏立夏想着。 这时,电梯里站着四个人,许嘉言挑起眉,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和魏立夏,然后才看向许嘉容。 许嘉容这才意识到,大姐来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和她说自己谈恋爱的事……呃,虽然当时爸妈看到的时候,她还不是顾宜修的女朋友,可是现在是了啊。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宜修,正要鼓起勇气向许嘉言介绍身旁的男朋友—— “大姐你好,我是顾宜修。” “轰”地一声,许嘉容面红过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她轻轻拉住顾宜修的手,低声说,“喂——” 你这声大姐为什么叫得这样自然啊! 她连介绍他都要鼓起勇气来着!! 一旁的许嘉言扶额,说句实话,许泽安和沈梅夫妻还真没和她说过许嘉容谈恋爱的事,最近她工作上忙的飞起,连外婆生日都没空回去,整个因为工作处于昏天黑地的情况,如果不是赵睿英的事儿她不得不挤出时间来,指不定还要多久才和家里联系一趟。 就是昨晚的电话,也就寥寥说了几句就挂断了,根本没有谈及这方面。 不过,她的观察力十分优异,一进电梯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自家妹妹和那个俊美得过分了些的男人之间。 还有,小妹你自己是不是没有发现你这声“喂”有多娇软,连她一个女人听了都有些酥麻啊。不过这男人是不是纯情了点儿,居然也脸红了? “姐姐,这是我的男朋友。”许嘉容终于小小声地说,脸蛋依旧红红的。 许嘉言扯了扯嘴角,“嗯,爸妈知道吗?” “……知道。”虽然那个知道并不是这个知道,他们觉得是的时候,其实还不是呢。 “哦,”她拍了拍许嘉容的脑袋,一米六五的许嘉容在一米七二的许嘉言面前还是很小鸟依人的,“你开心就好。” 完全不像许泽安和沈梅当时那样担忧。 在许嘉言看来,谈恋爱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只要许嘉容开心,旁人根本不该去管。 许嘉容露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我很开心。” 顾宜修看着她,也露出温柔的微笑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魏立夏赶紧一步闪出。 他简直要窒息了,因为他家老大绝对是被魂穿了啊!!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大! 人家还没向你介绍呢,有这么脸皮厚的吗直接叫人家“大姐”,魏立夏觉得这位“大姐”估计还没他家老大年纪大呢,叫得这么自然居然不害臊吗? 这绝对不是那个不愿意和人往来轻度社恐整天宅在家里的老大! 这么厚脸皮的人是谁,他不认识! 许嘉容跑过去开门,顾宜修看向魏立夏,“还不快来帮我拿东西。” 魏立夏:“……” 好嘛,对待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姐姐就如同春风般温暖,对待他这个朋友如寒冬般凛冽? 太过分了! 等战哥到了,他一定要告状,老大变了,再也不是那个老大了。 魏立夏垂头丧气地想着,然后乖乖上前去帮顾宜修拎东西。 许嘉容让许嘉言先进去,走过来说,“把菜先给我,你和魏先生有事儿可以先聊着,一会儿我叫你吃饭?” “不然我来帮你吧?你和你姐姐也有话要说吧。” “没关系。”许嘉容轻轻说,“你先回去,一会儿来吃饭就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许嘉言来了,顾宜修还在她家的话,总觉得有点儿害羞。 “嗯。”顾宜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失落地答应下来,还是准备先回去。 许嘉容却敏感地发觉了他的情绪,在他转身的刹那拉住了他的手,飞快地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你想吃什么?” 顾宜修刚才的那点儿失落瞬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什么都好……我喜欢吃甜的。” 比如刚才那个落在他唇边的吻一样的。 甜甜的。 他最喜欢。 许嘉容不敢说话了,许嘉言十分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妹妹谈个恋爱怎么都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然后,看着自家妹子这脸颊微红的娇美脸蛋,想起她家邻居那张十足招人的长相,她又觉得能理解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本质就是看脸。 这俩不管怎么说,论脸的话,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即便是互相一见钟情也没什么不合理,偏偏又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嘉言没有像许泽安和沈梅一样去打听顾宜修的工作家世为人性格,在许嘉言的爱情观里,这些都是次要的。 然后她看了一眼许嘉容准备做的菜,“这是做糖醋排骨吗?” “是呀。” “这是要做番茄炒蛋吧,放糖的那种?嘉容你什么时候口味偏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打蛋的许嘉容手上一顿,脸蛋红红的,她忽然想起,她家姐姐,不爱吃甜。 ……平白就生出一股愧疚来,心虚地想着她准备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番茄炒蛋、蒜蓉娃娃菜,只有菌菇汤大概是正常的没有被做成甜口菜。 四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原本准备就两荤两素一个汤的,被提醒了赶紧良心发现把计划做的鱼香肉丝换成了许嘉言爱吃的芹菜炒肉,幸好家里还有一些之前买的芹菜没有吃。 隔壁的香气飘过来的时候,魏立夏吸吸鼻子,“老大,你这房子隔音不错,但隔味儿太差了吧,这哪儿飘过来的,阳台?” 顾宜修正看着财报,懒得理他。 魏立夏走到阳台上,果然,就是隔壁传来的味道。 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立刻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毕竟他赶过来,下午陪着顾宜修逛了三四个小时的超市,这体力耗费绝对不小。 “这啥时候吃饭啊……”他抱怨着。 顾宜修头也不抬,扔了一包饼干给他,“饿了就先垫垫吧。” 魏立夏一边打开一边狐疑地说,“这么好心?” “不然呢?” 闻着香气,魏立夏真觉得好饿,不一会儿一包饼干就吃完了,顾宜修又给了他一包薯片。 开了罐可乐,他没用多久一包薯片也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许嘉容来敲门,“吃饭啦!” 魏立夏摸摸肚子,瞪着顾宜修:“……” 他不傻,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都快吃饱了! 这他妈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吃你女朋友做的饭菜怎么了? 小气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一边瞪着顾宜修,一边跟着他走进了许嘉容家。 比起顾宜修那边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许嘉容这里明显要温暖柔和多了。 魏立夏不敢多看,怕他家老大会杀人灭口。 许嘉言帮着盛好了饭,这才坐下来吃晚饭。 比起只有顾宜修和许嘉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会儿四个人就明显有点尴尬了。 那边儿有顾宜修的下属,许嘉容吃起饭来不是很自在,那边有许嘉容的姐姐,顾宜修怎么也要收着点儿,不敢太过分风卷残云一样把菜都吃掉。 反倒是许嘉言看着十分从容,魏立夏因为已经……七分饱所以也能很矜持。 只吃了一筷子,魏立夏就后悔了。 他终于知道他家老大为啥这么坏做出那么狡猾的事了! 酸甜度恰好到处的糖醋排骨入味极了,话梅果然增加了风味,酸中带甜,入口酥香。番茄炒蛋是很简单的,她做的时候加了些糖,结合番茄的酸味,又是另一种刺激味蕾的酸甜味道,再加上金黄色香喷喷的蛋粒儿,既没有结成大大的一块块,也没有散成不好夹起的碎屑,这道普通的家常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都做不好,面前这一道,绝对是魏立夏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炒蛋。 越是简单的菜,确实能看出厨师的功底,魏立夏只吃了这两道就很想泪流满面了,他家老大真他妈焉儿坏! 芹菜到底是怎样炒才能炒得这样清爽可口?菌菇汤怎么做,才能做得一点儿土腥味都没有,反而入口鲜香? 魏立夏一边惊叹着,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顾宜修。 老大这是赚到了啊,想不到这位邻居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这手艺真是绝了。 “吃完饭我就先走了,”许嘉言说,“我还要赶回上海去。” 许嘉容看过来,“住一晚再走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许嘉言摇摇头,“最近忙得很,实在没时间。” 所以,姐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许嘉容满脸茫然。 吃完饭许嘉容送许嘉言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许嘉言忽然说,“其实我见过你那位男朋友。” 许嘉容吓了一跳,因为从头到尾,许嘉言都没表现出见过他的样子。 “他可能当时没有注意到我。”许嘉言笑了笑,“我倒是记得他的,要知道,国外留学生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大。” 许嘉言在国外从硕士读到博士,算起来和顾宜修只相差一岁,不经意间见过倒也正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嘉言似乎有些犹豫,这对于性格果敢的她而言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 “他似乎——以前生过什么病。” 许嘉容惊讶,随即笑起来,温柔地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嗯,虽然我认识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她轻轻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 那个雪夜顾宜修的模样,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过往可不是那么光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