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妃,你马甲又掉了》 第1章 找个公鸡来拜堂 街上,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可花轿里,姜卿羽的神色却陡然一变。 那恶毒继母当真是个人才,看原主傻,算计她替渣妹出嫁还不够,竟然还下了毒,让原主惨死在花轿上! 若不是她正好穿了过来,庭王府直接喜事变丧事! 呵,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那么过往的一笔笔账自然得算回来! 不然如何对得起原主痴傻了这么多年,认贼作母不说,还吃尽了苦头! 她抬手半撑在轿沿上,随意翻了翻柳如眉给她的“嫁妆”,眼底不禁划过了一丝冷意。 原主娘亲苏蕙可是给她留了不少嫁妆,可到她手上的,只有稀稀拉拉五百两银子,外加几张不值钱的房屋地契。 打发乞丐呢? 姜卿羽一双眸子清冷无比,只是嘴却片刻也没有停过,把一个傻子人设扮演到了极致。 “要吃糕糕!” “胭脂花了不好看啦!” 只是不管她说什么,一路上愣是没有人搭理她。 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越发响亮了起来,转瞬便将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只是庭王府对面的茶楼上,一双如白玉般的手却陡然一顿。 风吹起轿帘的那一瞬间,景庭侧眸一瞥,恰巧看见姜卿羽精巧的下巴。 只是转瞬,他的眼里便满是讽刺,看了眼身后的侍卫,沉声开口,“本王有要事缠身,让旁的东西和王妃拜堂。” 既是母妃怨她认贼作母,自己又何必对她太客气? 景庭随意一拂袖,竹帘便瞬间落下,片刻之间,便将外头的喧闹尽数隔绝。 “新娘子下轿咯——” 喜婆的声音尖细而嘹亮,可看向她的眼神里却满是嘲讽。 只是姜卿羽却毫不在意,下轿的瞬间没注意,绊了一下。 瞬间,她那一张“五彩斑斓”的脸顿时展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嘶!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相府嫡女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丑绝人寰的主儿! 人群里顿时一阵唏嘘声。 她丑? 姜卿羽却拧了拧眉,一把抓着盖头,又盖回了自己脸上。 “盖头乖,不可以乱跑的!”她拍了拍盖头,朝喜堂里看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喜堂正中,那只绑着红色绣球的公鸡。 “嘻嘻,这是哪里来的公鸡呀!” 姜卿羽依旧是笑着,一步步朝着公鸡走了过去,半面红纱遮住了她眼底的冷清。 “王妃,庭王殿下要事缠身,就先让这只公鸡和您拜堂,吉时快到了,王妃请。” 喜婆一甩喜帕,开口时那看好戏的目光却丝毫不加掩饰。 和这只公鸡拜堂? 姜卿羽的眉不自觉的微微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原来庭王殿下是只公鸡!” 话音刚落,喜婆的脸色瞬间变了,大声呵斥,“你胡说什么!殿下怎么会是公鸡!” “那我为什么要和公鸡拜堂?”姜卿羽语气不满,双手叉腰,一副凶狠的模样。 一句话,便顿时让喜婆哑口无言。 人群里顿时喧闹了起来,看向姜卿羽的时候也不断起哄着。 这喜堂上岂止是景庭没来,就连景庭的母妃瑛贵人也没来,只是派了玉瑾姑姑坐在主位,算是代了父母。 第2章 闹他个天翻地覆 “我嫁的是庭王,那和我拜堂的自然也是庭王!” “这公鸡又算个什么东西!” 见堂上只坐着瑛贵人贴身服侍的姑姑,姜卿羽越发不依不饶了起来。 反正她是傻子,傻子怎么闹,都是合理的,不是吗? 见没人搭理她,玉瑾姑姑这才开口劝了一句,“王妃,殿下实在脱不开身,等下误了吉时,成亲后可是要不幸福的哦!” 像极了哄小孩子的模样,只是姜卿羽却丝毫不买帐,她依旧是一脸呆萌的看着玉瑾—— 这位姑姑跟在瑛贵人身边几十年,身份虽不尊贵,却足以代表瑛贵人。 玉瑾看向姜卿羽的神色里满是嫌恶,就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显得敷衍。 一个连自己娘亲都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倒是害的她家娘娘生气! 可怜小苏小姐竟生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只是姜卿羽却恍然不觉,顺势接了一句,语气满是天真无邪。 “卿羽不要不幸福,玉瑾姑姑快让人去找王爷!这桩婚事是皇上定下的,不能误了吉时的!” “若是皇上不高兴了,可是要杀头的!” 说着还伸出手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即便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顿时让玉瑾后背一凉——即便再不受人待见,这桩婚事也是圣上金口玉言定下的! 见玉瑾神色微变,姜卿羽眼底划过了一丝冷笑,重重一跺脚,踢了一脚那只公鸡,“要和阿庭哥哥拜堂!快去找阿庭哥哥!不能误了吉时的!” 看起来大有一副不把人找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猛然被踢了一脚,这只鸡顿时受惊似的一声长鸣,不偏不倚的扑到了玉瑾身上,她头上顿时沾了三根鸡毛。 这幅模样,狼狈的和姜卿羽的妆不相上下。 下意识的将鸡往边上一丢,玉瑾的脸色顿时也难看了几分,转头便看向了边上的一个小丫头,“去请殿下。” 而后才侧头看了眼姜卿羽,耐着性子哄了一句,“王妃要乖,殿下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姜卿羽这才安静了下来,脸色瞬间阴转多云,然后笑着蹦跳了一下,拍了拍手,“好啊好啊!等阿庭哥哥来了,我们就可以拜堂了!” 景庭进来的那一瞬间,正好一缕斜光打在他的侧脸,骤然便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唇若流朱,侧脸的弧度添一分嫌多,少一分不足,此时便恰到好处。 纵然是大婚,可偏穿着一身玄色锦衣,更衬得他整个人矜贵无比。 饶是在现代见惯了美男的姜卿羽都不自觉的一愣。 四目相对的瞬间,景庭心底划过了一丝异样,转瞬却微微皱了皱眉,错开了视线。 人来了就好。 姜卿羽笑眯眯的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景庭的手。 “嘿嘿,漂亮夫君,吉时到了,快来拜堂了!”说着,姜卿羽便将人往前拽。 “松手。”只是景庭却冷淡的错开了视线,开口时嗓音如泉滴玉石,寒凉入骨。 第3章 漂亮夫君要亲亲 “漂亮夫君,你快过来,不能误了吉时的。” 姜卿羽迅速将牵红缠在了他的手臂上,眼底却飞快的划过了一抹得逞。 景庭剑眉微蹙,看着手臂上的牵红,神色越发冷了几分,却到底也没再拒绝。 “礼成——” “送入洞房!” 姜卿羽一把关上了喜房的门,而后便一转身就朝着景庭扑了过去,“嘿嘿,掀盖头入洞房咯!要亲亲要抱抱!” “离本王远点。” 景庭迅速的往边上挪了一小步,避让开了飞扑过来的姜卿羽,清冷的神色有些微破裂。 纤长的手指在牵红上轻轻拂过,上好的绸缎便顿时成了碎片,七零八落。 看来这位庭王有点不好惹。 见状,姜卿羽的身子不自觉的一抖,目光下移的瞬间,正巧看到他腰间别着的半块玉佩——精致的花纹恰巧也是木兰。 姜卿羽心底一动,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块玉佩有点眼熟。 她好像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的。 她一脸无邪地眨了眨眼,顺势贴了上去,“娘亲说过的,要漂亮夫君掀盖头。” 趁他分神,抬手就想去拽玉佩。 只是景庭却先她一步,往后退了退。 随意一拂手,就掀了盖头。 顿时,一张花红柳绿的脸便瞬间出现在了景庭面前。 景庭的手却依旧不自觉的轻颤了一瞬,迅速转过了头。 真是丑的不忍直视! 见状,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不过转瞬又变成了一副痴痴的模样,“你长得真好看,娘亲说过的,洞房要亲亲!” 姜卿羽一脸花痴的看着景庭,伸出手就往景庭脸上戳了一下。 看着这么凶,脸倒是很好戳。 姜卿羽越发得寸进尺,竟是捏了捏他的脸。 这下,景庭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最好安分点。” 依旧是寒凉入骨的声音,景庭额间的青筋暴起,正欲发作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骤然响起,而后便是姜卿羽的一阵讪笑。 “嘿嘿,饿饿。” 姜卿羽揉了揉肚子,看到桌上有吃的,也不再搭理景庭,径自走了过去。 拿起一块糕点便大口大口点咬了起来,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毫无形象可言。 “好吃!漂亮夫君你要不要吃?”说着,姜卿羽还将自己咬过的糕点递了过去,冲他眨了眨眼的瞬间,一脸无邪。 而景庭不过瞄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确认脚步声远了,姜卿羽的神色才陡然一变,不急不缓的擦了擦嘴角的残渣,这才拈了一块凉糕。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原主的娘亲苏蕙独爱木兰。 姜卿羽的神色不禁飘远,突然,握着糕点的手陡然一紧,手里的糕点顿时碎了几片,纷纷落下! 她想起来了!那半块玉佩,她曾在苏惠留下的木匣子里见过! 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瞬间,姜卿羽只觉得心底一团乱麻,正好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的瞬间,面前的烛光微闪,更衬的她神色微冷—— 原主母亲留下的东西藏在相府,暂时还拿不到,那么只能先从瑛贵人这里下手。 明日敬茶,或许是个契机。 第4章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 翌日一早,姜卿羽几乎是被门外的议论声吵醒的。 “就她那样,怨不得殿下昨夜片刻都待不下去!还特意去了曼妃那里。” “可不是嘛,瑛贵人都嫌丢人,连敬茶都不让她去了!” “别胡说,王妃身份尊贵,即便是有些失智,也不好这般议论的。”一道温柔的声线响起,夹杂着几丝似有若无的训戒,可更多的却是骄纵。 虽是青楼花魁出身做了侧妃,可那做派却彷佛比正经的大家闺秀还要傲气上几分。 看向那紧闭的门,顾曼语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一丝狠戾。 殿下是她一个人的,岂容这一个傻子霸占了正妃之位? 顾曼语开口的瞬间,姜卿羽的睫轻轻颤了颤,抬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敬茶,她是一定要去的。 砰—— 姜卿羽重重地推开了门,那张脸上涂满了胭脂,还穿了身桃红色花裙子,那模样顿时惹得面前众人一愣。 虽然早听说这姜卿羽不仅人傻,长得还丑。 可如今一见! 这!这也太丑了! “今日要去给母妃敬茶,你们一定是来接我去敬茶的,快带我过去。” 呵,敬茶? 这傻子倒还知道要敬茶,只可惜瑛贵人那里可不希望她过去! 众人脸上多了几分看好戏的表情。 她笑着歪了歪脑袋,抬脚便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发现众人没跟上来,这才停下了脚步,一脸疑惑的回头。 “你们几个,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呀?” “去晚了母妃可是要生气的呐!” 说话间还凑到了顾曼语的面前,一脸认真的端详了一下她,而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自己不好看,不敢去见母妃对不对!” 姜卿羽一脸认真的开口,说话间挑了挑眉,而后朝她脸上重重的一抹! 顾曼语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脸上就多了一道彩色的划痕,从眼角直到嘴边。 乍一眼看去,竟是比姜卿羽的脸还要难看上几分! 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可姜卿羽倒是高兴的笑了。 “不要紧的,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多花心思打扮打扮便好了!” 谁丑? 顾曼语只觉得额间的青筋突突的跳,天灵盖都差点炸开了。 可偏生姜卿羽还笑得一脸真诚,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了一面镜子,不偏不倚的摆到了顾曼语面前,像是邀功似的开口。 “你看,这样是好看多了!” “是……多谢王妃。” 顾曼语几次深呼吸间才稳住了自己的声线,一把推开了姜卿羽的镜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姜卿羽却是心情大好,笑的双眼微眯,朝着周围看了看,而后疑惑的眨了眨眼,“诶,漂亮夫君呐?敬茶要和漂亮夫君一起去的。” 夫君?这个傻子竟然这么称呼殿下! 顾曼语捏着锦帕的手微微一用力,锦帕上的那只鸳鸯便陡然脱了线。 不过转瞬,她的神色陡然一变,故作娇羞的开口,“殿下昨夜宿在了繁楼,这会儿还没起呢。” 第5章 敬茶自然是要去的 “妾身昨夜还劝过的,说是大婚之夜不好留你一人的,只是殿下到底不肯过来。” 顾曼语不动声色的将锦帕收了起来,开口时眼底也染上了几分炫耀的意味。 “漂亮夫君还没起来吗?不行,你快去叫他起来!若是错过了敬茶,母妃可是要生气的!” 闻言,姜卿羽眨了眨眼,避重就轻的开口,却顿时让顾曼语眼底一狠,方才的那些话彷佛那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姐姐不要着急,殿下昨夜累着了,多休息下也是正常的。”可顾曼语却是不甘,说话间神色越发多了几分羞赧。 明眼人自然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姜卿羽却抬眼看了看她,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奇怪的人一般,“我只有一个妹妹,叫婉儿,住在丞相府的,你不要瞎叫!” 说话间,她还抬手划了两下,似乎是要和她划清界限一般。 这般愚笨,如何配得上殿下龙章凤姿! 顾曼语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一紧,而后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越发复杂了几分。 “这是曼妃,独得殿下宠爱的,王府后院钥匙的掌管者。” 见顾曼语不说话,几个丫鬟却是忍不住了。 一张口便是趾高气扬的态度。 景庭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一句话,刚要走过拐角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顿了顿。 “噢,原来是管钥匙的,那你快给我开门,我要去敬茶了。” 姜卿羽恍然的点了点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顿时噎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什么管钥匙的? 这分明是掌管府务! 顾曼语脸上的笑僵了一瞬,“母妃传令过来,说让姐姐好好休息,不必去敬茶了,妹妹当年可没这般殊荣呢。” 一听不让她去敬茶,姜卿羽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突然便上前一步,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下。 “你是坏人!你不让我去敬茶!” “诶,你怎么打人呀!曼妃您没事?” 猛然被人推了一下,顾曼语神色一变,下意识的要出手,到底还是忍住了。 配合着装模作样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摆了摆手,故作体贴的开口。 “没事没事,新妇不去敬茶到底是落了面子,姐姐生气也是应当的。” 去不去敬茶,岂是你们说了算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等她撒泼,一道清润好听的声线便从转角处骤然响起。 “敬茶自然是要去的。” 景庭逆光而来,一路闲庭信步,却依旧满是让人不敢直视的矜贵。 开口时却看着顾曼语,眼底隐隐有了几分威慑的意味。 “漂亮夫君你来啦!走,我们去敬茶,不带这个坏人,长得不好看脾气还不好,等下母妃看到了,会不高兴的!哼!” 一见景庭过来,姜卿羽便凑了上去,抓住了景庭的手臂,还作势晃了两下,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却顿时气的顾曼语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这个丑八怪竟然还敢说自己丑? 她柔声应下,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色却陡然一狠。 第6章 谁让你们来的 一上轿,景庭便迅速甩开了她的手,坐到一旁闭眼假寐着。 见状,姜卿羽也乐得自在,透过帘子看向外头,心绪微转。 苏蕙被害去世后,瑛贵人先前也曾来看过原主几次。 只是屡次见到原主缠着那恶毒继母,声声叫着娘亲,一气之下竟是直接断了关系,这些年真的再也没有往来。 一想到这里,姜卿羽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早已想到了瑛贵人怨她,却也没料到竟是到了这般地步。 一到宫门口,还未掀起轿帘,玉瑾直接将马车拦在了宫门外。 “娘娘说了,王妃昨日闹腾的也累了,不必来敬茶了,请回。” 闻声,姜卿羽猛然一掀轿帘,大跨步就跳下了轿子。 “母妃是不是不喜欢我。”她轻咬下唇,开口时顿时眼里泛起了雾气。 玉瑾的脸色越发烦躁了几分,正欲开口间,却见景庭不急不缓的掀开了轿帘,“退下,母妃那里我会解释。” “是,殿下。” 见景庭开口,玉瑾这才按下了话头,只是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却是越发冷淡。 湖心亭里,瑛贵人一席水蓝色织锦长裙,青丝如瀑,只用了一根木兰簪简单挽起,妆容淡雅,却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抬手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虽随意至极,却意外的让人不敢靠近。 姜卿羽浅浅笑着,一见到瑛贵人,脸上的笑便顿时越发扩大了几分,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倒了一杯茶。 “母妃,喝茶!” 闻言,瑛贵人一抬眼便看到了那一张酷似小苏的脸—— 原本素雅绝艳的一张脸,此刻却被画的花花绿绿、惨不忍睹,就连身上也穿的姹紫嫣红,堪比戏子还不如! 瑛贵人黛眉微蹙,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神色越发冷了几分。 “本宫不是说了,不必来敬茶。” 语调虽是平平,神色间却满是疏离,没有接过姜卿羽的茶,反倒是端起自己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而后放到了桌上。 “这茶煮的太久,玉瑾,都拿去倒了,庭儿,带她回去,不必再来见我。” 不过一眼,瑛贵人便下了逐客令,只是顿了顿,看到那张脸上那不忍直视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以后不许再穿成这样。”瑛贵人开口时神色越发浅淡,似乎连抬一抬眼皮都觉得累。 “不好看吗?是她们告诉我这样好看,我才打扮成这样的……”闻言,姜卿羽立刻睁大了眼,一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用说,瑛贵人也知道她口中的“她们”是指谁。 她原本寡淡的眸子顿时一变,虽没说话,可亲近的人一眼便知,瑛贵人这是生气了。 看来还是在意自己的。 姜卿羽心底一动,神情里越发多了几分可怜,像是从前在相府受尽了委屈般,小心翼翼的开口。 “母妃不喜欢,要洗掉的,不能惹母妃生气。” 众人几乎是反应不及,姜卿羽便一个纵身跳进了湖里,而后伸手拿着水往自己的脸上泼去。 第7章 赏赐柳姨娘 初秋的水,已经染上了些微寒凉,姜卿羽的身子有些发颤,却还是不要命似的用手盛水,往自己脸上泼去。 极其用力的搓洗着脸上的妆容,像是不知疼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庭儿,带她起来!” 瑛贵人微微皱了皱眉,素手下意识地紧攥成拳,开口时浅淡之余,到底还是多了几分焦急。 “是,母妃。” 景庭这才动了动身子,足尖微点,大手一捞,而后便将人直接从湖里带了起来。 水珠四散的瞬间,折射着微暖的晨光,景庭低头一瞥,正遇姜卿羽一脸紧张地抬头,四目相对。 褪尽铅华后,那一张精致的小脸顿时宛如秋华,瞬间明媚了整个湖岸,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清澈极了。 姜卿羽浅浅一笑时,百花失色,就连景庭的眼也不自觉的微微一动。 落地的瞬间,景庭还是很快松开了手,朝身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到她身上时,正见她探上了自己的脉象,一息有余才撤回了手。 她会医术? 景庭心底一动,而后很快摇了摇头。 “啊啾!啊啾——”姜卿羽的身子猛然一颤,而后重重的打了好几个喷嚏,顺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而后便又笑了。 “我洗完了,这样母妃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卸去了那花花绿绿的妆容之后,她一张脸顿时灵动了起来,一双如水眸微闪的瞬间,水珠滑落,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小苏—— 瑛贵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过转瞬,她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的一紧,眸色闪烁间,到底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带她去换身衣服。” “谢谢母妃!”闻言,姜卿羽一双眼弯成了月牙,蹦蹦跳跳地便跟着侍女朝内堂而去。 看着她远去的模样,瑛贵人的神色逐渐复杂了几分,眼神却有些飘远。 顿了顿,到底是忍不住了。 “玉瑾,按照‘柳姨娘’的审美去备些衣裳首饰,亲自送去相府。” “是,娘娘。”玉瑾应了下来,亲自挑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送了过去。 还特意嘱咐,让她好好穿! 气得柳如眉恨不得当场就一把火烧了! 可她还得保持微笑。 毕竟这可是宫里来的赏赐! 等两人回到瑛华殿的时候,姜卿羽缩在榻边,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糕点,不断的吞咽着,却像是不敢伸手拿。 瑛贵人的眸子不自觉的一动,一颗心到底还是忍不住软了一下。 听到几人进来,姜卿羽这才小心翼翼的朝周围瞥了一眼,大着胆子伸出了手。 可还没碰到糕点,见两人进来,忙不迭又缩回了手,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就连开口时也带了几分语无伦次。 “母妃,我没有吃。” 姜卿羽用力的摆了摆手,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 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后,看到她那张清冷的脸时,瑛贵人顿时恍若隔世。 只是姜卿羽一开口,便将她的思绪顿时拉回了现实。 “无妨,吃。” 瑛贵人将糕点朝她面前推了推,触及她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时,顿时神色微顿,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 “你从前没有吃过这些吗?” 瑛贵人神色微动,即便是竭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声线,可到底多了几分微颤。 第8章 我喜欢母妃 “这些都是妹妹才可以吃的,我没有的!” 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姜卿羽心底一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微微摇了摇头。 “好吃!” “母妃,漂亮夫君你们要不要吃。”姜卿羽又抓了两块糕点在手上,像是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一双眼扑闪扑闪的,顿时看的瑛贵人的心都化了。 只是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讨好模样,瑛贵人顿时有些难过。 当年自己气她认贼作母,一气之下竟再也没关心过。 可那柳如眉又岂是个善茬,看卿羽这孩子,分明是受了不少苦。 就连吃块糕点都这么小心翼翼。 分明是开着窗,可瑛贵人却隐隐觉得有几分透不过气来,心一揪一揪的,难受的紧。 “母妃不吃,都给卿羽吃,若是不够,再让玉瑾添。” 瑛贵人的神色微闪,连带着语气也轻缓了几分。 “母妃你真好!不仅长得好看,糕点也好吃!我好喜欢母妃!” “这里可比相府好多了,我以后能不能经常过来呀?” 闻言,姜卿羽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一瞬璨若星辰。 这里比相府好? 难不成,她终于想通了! “你想过来?”瑛贵人的眸子一动,竟问了一个极为幼稚的问题,“是母妃好,还是柳如眉好?” “自然是母妃!” 见她答得飞快,瑛贵人骄傲的扬了扬下巴,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而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竟是笑着应了一句。 “好,以后你若是想来便过来。” 这一笑,景庭和玉瑾都不自觉的愣了。 自从苏蕙去世之后,瑛贵人就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情感了,更何况是这般笑了。 见她笑声清越,景庭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有了些微上扬。 “谢谢母妃!”明显感到众人的态度都缓和了不少,姜卿羽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几分,真诚无比。 依旧是一口一口地往自己嘴里塞着糕点,直到吃不下了,这才揉了揉肚子,停了下来。 可一双眼却还是舍不得离开糕点,顿了顿,还是可怜兮兮的开口,“母妃,剩下的糕点,我能带回去吃吗?” “你若是想吃,吩咐厨房做便是。”见瑛贵人呼吸微窒,景庭剑眉悄蹙,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可以吗?漂亮夫君真好!和母妃一样好!”姜卿羽的眸子亮了亮,恰到好处的开口,顿时让瑛贵人的神色缓了过来。 “嗯。”见状,景庭微微颔首,这才应了一声,依旧是不轻不重的声线,可若是仔细听去,倒是明显可以感到他的声线多了几分温度。 “玉瑾,去取几套得体些的衣裳首饰,一并让她带回去。”瑛贵人说着又看向了景庭,特意交代了一句。 小苏的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好不容易迷途知返了,她自然得好好帮衬着! “庭儿,明日回门,你陪她同去。”顿了顿,瑛贵人又补充了一句,微扬起下巴的瞬间,声线里满是傲然。 “好好打扮了再回去。” 第9章 这还是那个傻子吗 转眼间到了回门日,姜卿羽起了个大早,看着镜子里那张惊艳清冷的脸,而后又看向了桌上那花红柳绿的胭脂,眼底满是嘲弄。 这次回门,该报的仇得报,该拿回来的东西,自然也要一样不少的都拿回来。 于是,她将这些胭脂如数包了起来,还特意打了一个蹩脚的花结。 景庭刚到的时候,恰逢姜卿羽推门而出,一见他,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抹笑,乍一眼看去,一瞬惊华。 “漂亮夫君,你来啦!”姜卿羽笑意浅浅,嗓音清朗,宛如珠玉相击,好听的紧。 景庭的心情没来由的轻快了几分,连带着语气也平缓了几分,竟意外好脾气的应了一声,“嗯,走。” 马车一路不急不缓的行着,姜卿羽的心情倒像是很好,一双腿还在车上晃荡了几下。 她自然是高兴的,一想到等下姜婉芩和柳如眉的神色,她便越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景庭这才抬了抬眼,见她笑的肆意,倒也不让人太讨厌。 相府门口,姜相等人早便候着了。 “臣恭迎王爷、王妃。”姜相眼底一派老成,看起来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额角的发丝已经多了几分斑白,可整张脸看起来倒还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相比之下,边上站着的柳如眉便显得越发年轻了不少,分明也已是三四十的年纪,可一张脸保养得当,身段也依旧妖娆。 哪怕是和一旁的姜婉芩相比,倒也不遑多让。 见马车过来,柳如眉和姜婉芩对视了一眼,分明是看好戏的模样。 虽然这傻子命大,上花轿前服了毒,还活下来了。 可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这折磨! 瞧她连回门礼都没有,显然是不受重视了! 恰巧,风吹起帘子的瞬间,姜卿羽正好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眼角眉梢的笑意不自觉的晕染了开来。 今日她准备的大礼,希望两人会喜欢。 “姜相不必多礼。”帘子掀开时,景庭率先下来,举手投足间满是让人不忍直视的矜贵。 他的目光却只是在两人身上浅淡一扫,而后便朝着马车伸出了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姜卿羽微微一愣,抬眼时的那一瞬错愕全无保留的落入了景庭眼底。 景庭眸色一动,眼底更多了几分探究。 姜卿羽很快恢复了自然,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时,指尖的温凉传来,她的耳根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薄红。 “漂亮夫君真好!”她的嗓音清越至极,像极了冬日的泉水,琅琅如佩环相击。 只是柳如眉眼里却满是嘲讽。 长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把自己打扮的跟个丑八怪一样! 柳如眉这般想着,越发直了直腰杆,神态柔和,像极了一个欢迎女儿回门的好母亲,“卿羽回来了呀。” 只是下一秒,她的笑陡然僵在了脸上。 姜卿羽款款走下马车的瞬间,正遇上曦光斜照。 整个人就好像是镀了一层薄金一般,唇不点而赤,眉不描而黛,一双眸子噙着二三笑,青黛色织锦水衫更衬的她气质清绝。 一眼万年,仿佛天地失色。 姜卿羽款款走下马车的瞬间,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愣了。 这,这还是之前那个傻子吗? 第10章 连回门礼都没有 见她恢复了本貌,姜婉芩的眼底满是嫉妒。 她涂胭脂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众人都忘记了姜卿羽原本是盛京第一美人。 不过长得好看又如何? 还不是嫁了个不受宠的皇子,不像她,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 更何况此次回门也是这般寒碜,连一丝一毫的回门礼也没准备,显然是不受重视! 这么想着,姜婉芩这才高兴了起来,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姐姐,你回来了!” 柳如眉看了看两人面前这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脸色飞快地一变,表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婉的笑。 又看向两人空空如也的手,终于是忍不了了。 “卿羽,苦了你了。”说着,柳如眉像是纠结了好几下,这才朝着景庭盈盈一拜。 “到底是圣上定下的婚事,王爷即便是再不喜卿羽,这回门礼也该置备一二的,若是传出去,平白让人看轻了她。” 开口时像极了为姜卿羽讨公道一般,可她心底却满是嘲讽。 被她这么一说,姜相的脸色也顿时不好看了,没准备回门礼,下的可是相府的面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姜卿羽便疑惑的眨了眨眼,“漂亮夫君没有准备回门礼吗?那,那些都是什么呀?” 分明是对景庭说的,姜卿羽开口时却指了指后头。 众人顺势看去,这才看见百余人抬着红绸装点的檀木箱。 一眼望去,足足十里! “不过是东西太多了,怕先前阻了路,这才特意让他们晚些过来。” 景庭淡然开口,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顿时让柳如眉和姜婉芩的脸色却顿时一变,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什么?那个竟是她的回门礼? 这回门礼的排场怕是放眼盛京都是数一数二的! 没想到傻子竟有这般排场! 原本以为替嫁过去她会吃苦受累,却没想到这日子过的这般荣耀! 姜婉芩一想到这里,藏在袖间的手不自觉的一紧。 “是妾身多嘴了,王爷恕罪。”柳如眉脸上的笑顿了一瞬,转瞬却见姜卿羽的脸色陡然一变。 “漂亮夫君给了这么多回门礼,可是我好像没有嫁妆呀?”姜卿羽的眸子陡然暗了下去,而后像是很紧张似的开口。 “之前听她们说没有嫁妆嫁过去是要受欺负的呀,我不要受欺负!我很乖的!不要欺负我好不好?” 说着,姜卿羽还吸了吸鼻子,开口时神色都多了几分慌乱,可怜兮兮的看着景庭,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景庭的心没来由的一动,正欲开口,却见柳如眉上前了一步,握住了姜卿羽的手。 “傻孩子,你怎么会没有嫁妆?” “你的嫁妆娘亲自然是早便置办好了,随你出嫁那日就已经抬去王府了呀。”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看着姜卿羽这副笑容,柳如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只是再看她那痴傻的模样,转瞬便又定了定心—— 不还是从前的那个傻子吗? “出嫁那日?” 姜卿羽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微微嘟嘴的瞬间,手指戳在下巴上,似乎是在思考一般,可想了半天却还是摇了摇头,一脸沮丧的开口。 “我没有拿嫁妆。” 闻言,姜相和景庭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柳如眉,看的她顿时心底一咯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第11章 我没有嫁妆 “卿羽你是不是记错了?出嫁那日娘亲不是给了你一个箱子吗?” “里头有不少房契地契,还有庄子,那便是你的嫁妆呀。” 柳如眉讪笑着开口,说着还不自觉的攥紧了姜卿羽的手臂,手上渐渐加重了力道,隐隐有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若是换成了从前,姜卿羽早便安静了下来,可是如今她早已是今非昔比! “箱子?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很小很小的小箱子!” 姜卿羽说着,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很小的方形,顺势甩开了柳如眉的手。 “可是人家的嫁妆都是好几大马车的,那个小箱子怎么会是我的嫁妆?娘亲你是不是弄错了?” 说着,姜卿羽一脸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见状,柳如眉的脸色顿时不自然了起来——出嫁的女儿没准备多少嫁妆,这传出去她的贤良名声怎么办? 闻言,姜相的双眼微眯了起来,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黑沉着脸,却也不开口。 “卿羽你这孩子真是的,那些契纸,如何用得着太大的箱子?若是要装满一个大箱子,怕是把整个相府搬空也是没有的。” 柳如眉却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把将她比的形状压了下来,而后笑着开口圆了一句。 “至于其他的,想来你暂时用不上,娘亲便先替你收着了。” 如此说来倒也合理,姜相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娘亲还说给我留了宝贝的!” 听她这么说,姜卿羽却突然摆了摆手,几乎是瞬间便放过了她,神色分明是雀跃了起来。 柳如眉偷眼瞥了一眼姜相,见他神色缓和了几分,顿时一颗心又稍稍定了定,只是如今看向姜卿羽的时候,却是不禁又多了几分异样。 “是啊,卿羽一定要放好了。”柳如眉很配合的接了一句,开口时越发挺直了腰杆—— 虽然她根本没给过姜卿羽什么东西,可如今这局面对她倒是有利。 “漂亮夫君,你们想不想去寻宝呀!”姜卿羽的眸子微微动了动,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狡黠,看向景庭时眸子顿时亮了亮。 这傻子能有什么宝贝? 姜相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可侧头的瞬间,看到景庭似乎饶有兴致的模样,只好按捺住了不悦。 “好。”景庭微微颔首,仅一个字,便将姜相到了嘴边的拒绝如数堵了回去。 “我带你们去看哦!”说着,姜卿羽便神神秘秘的穿过了几个院子,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将众人带到了一棵木兰树下。 几乎是瞬间,姜相和柳如眉的神色便陡然一变。 这棵木兰树,是苏蕙当年亲手种下的。 “胡闹!你来这里做什么!”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姜相顿时黑沉着脸,低声呵斥了一句。 可下一秒,却见姜卿羽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伸手捂住了姜相的嘴,极小声地开口,“嘘——” “有宝贝的!爹爹你小点声,不能让坏人听见偷去了!” 第12章 照单全收 “胡闹!这里是相府,哪里来的坏人?”姜相的神色一沉,一把甩开了姜卿羽的手。 “爹爹,姐姐这样也不是一两日了,你又何须同她置气?” 姜婉芩上前了一步,笑容端庄大方,分明是庶女,可这周身气度就算是相比大家嫡女,也是分毫不差的! 姜相不由得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女儿,两相对比间,他目光看向姜卿羽的时候,越发厌恶。 只是,姜卿羽也不管众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根小铁棍便在地上刨了起来。 愣是挖了半刻钟功夫,土倒是挖出来了不少,衣服和脸也染上了几分脏污,可却依旧没见到什么东西。 景庭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一直站在边上看着她。 姜婉芩和柳如眉相视了一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可姜相顿时有些不耐烦了,脸色黑的滴水,“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根本没有宝贝。” 姜卿羽却是不理他,只是重重的摇了摇头,开口时满是肯定,“有的!娘亲告诉我有的!” “姜相若是有事缠身,这里本王陪着就好。”景庭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中邪了,莫名地对底下的东西产生了几分好奇。 开口时语调慵懒,状似无意却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臣不着急,只是卿羽有些失智,恐耽误了王爷的时间。”姜相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表面恭敬,可语调里却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无妨。”景庭这才微微抬了抬眼皮,薄唇轻启,神色淡淡。 又不知过了多久,姜卿羽依旧在挖着,只是动作变得小心了起来,景庭眉梢一动,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姜卿羽便丢了铲子,蹲了下去,将一个布包抱了出来,“找到了!” 一解开,里头是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姜卿羽说着还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木匣上的灰,一双眼亮闪闪的在众人身上扫过,而后落到了景庭身上。 “漂亮夫君,你看,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宝贝!”说话间还故意朝着景庭靠了靠。 见她真的挖出来了一个木匣子,姜相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可他的眼神却还是不自觉的落到了那个木匣子身上,隐隐总觉得这匣子有几分眼熟。 柳如眉则和姜婉芩对视了一眼,分明姜卿羽还是那般痴傻的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地总有一些发慌。 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倒是景庭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了那个木匣子,开口时的嗓音里也带了几分温度,顺口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娘亲留给我的!”姜卿羽神神秘秘的开口,看向景庭的时候眼底还有几分期待。 说着,姜卿羽还把木匣子往景庭怀里推了推。 若是换了先前,他早便生气了,可今日竟丝毫不恼怒,反倒是饶有兴致的抚了抚木匣子上面的精致雕花。 紫檀木隐隐散着香,匣体正面斜斜的刻着一枝木兰,线条流畅,设了机关暗门锁,一看这匣子便知做工不菲。 第13章 半块玉佩 柳如眉显然不会给她这个,如此说来,这是苏蕙留下来的? 景庭眼底眸光一闪,心念微动间,修长的手指已经抚上了木匣的暗扣。 是一个机关锁。 景庭略微摸索了一瞬,锁便应声而开。 见状,姜卿羽的眼顿时亮了起来,“漂亮夫君好厉害!一下子就打开了呐!” 只是不过转瞬,她眼底的兴奋便顿时暗了下去,而后,迅速换成了紧张,生怕柳如眉来抢,直接把匣子往景庭怀里塞去。 “快藏起来,快藏起来!” “娘亲说过的,不能让坏人看到了!” 姜卿羽一边着急的催促着,一边抬手擦了擦脸。 顿时,她那白净的脸蛋上便多了几道脏污。 “这里没有坏人。”见景庭迟迟不打开,姜相的脸色微沉,看向木匣子的时候,眼底分明多了几分好奇,“殿下,请开。” 见姜相好奇的凑了过来,景庭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眼姜卿羽。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不禁愣了一下。 自己刚才,竟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景庭神色复杂,眉梢微挑间,便打开了木匣子。 乍一眼看去,里头只有半块玉佩,玉佩上的木兰纹路清晰,几乎是瞬间便吸引了姜卿羽的目光。 这半块玉佩,和景庭身上那半块,正好能拼成一对! 姜卿羽眸光微动,目光顺势下移的瞬间,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日他没将玉佩带出来。 除此之外,玉佩旁边还有一封未曾封口的书信,信的扉页也不曾写下落款。 这匣子的重量看起来可不止这些,而且这玉佩,他似乎也有半块。 景庭心念微动,看了眼姜卿羽,却也没有道破,将信拿了出来后,便顺势锁上了匣子,又递给了姜卿羽。 见她一头青丝微乱,白皙的脸上也沾上了几道泥土,景庭顺手替她理了理,随手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景庭靠近的瞬间,清冽的冷香传来,姜卿羽只觉得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这男人,真是好看的有些犯规了! “这是娘亲留给你的,可要藏好了。”虽是状似无意的开口,景庭的眼底却多了几分认真。 手指拂过姜卿羽发丝的瞬间,温温凉凉的,像是羽毛落在了心上。 姜卿羽的呼吸不自觉的乱了,转瞬才勉强稳住了声线,重重的点了点头,“漂亮夫君放心,我一定好好藏着!” 说着,姜卿羽便宝贝似的将木匣子抱在了怀里,还特意用自己的袖子遮掩住了。 她当然知道这匣子里不止这些东西。 可这是机关锁,她打不开。 景庭随手拆开了信封,却是只有寥寥几字,字迹娟秀而又不失劲道,灵动而飘洒。 可写的内容却让人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昔日我从苏家带来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如数留给卿羽做陪嫁。 紧接着,还将嫁妆清单附在了后头。 大到梳妆台、衣柜,小到珠宝首饰,一样不落。 景庭不禁失笑,这般作风…… 倒还真是小苏姑姑的性子。 第14章 碍着她的路了 只是他这小王妃,是真傻,还是装傻? 景庭下意识的看了眼姜卿羽,可她的神色却从未变过。 一双眸子也不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书信。 他眸色一动,这才将信递给了姜相,“这是王妃的生母留下的,姜相看看。” 蕙儿留下的? 闻言,姜相顿时有些激动,可转瞬,当他看到信上的内容时,神色见便多了几分复杂。 这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她该不会留下了什么证据?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柳如眉的神色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袖子底下的手也不自觉的绞成了一团。 姜相的目光看过来的瞬间,她顿时觉得呼吸一窒。 “漂亮夫君,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姜卿羽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信纸,见两人递来递去都不说话,便轻轻扯了扯景庭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了一句。 “是你娘亲给你留的嫁妆。”景庭的目光在拉着他袖子的小手上停了一瞬,抬眸看她时,语气却越发轻缓了几分。 什么嫁妆?该不会是苏蕙当时的陪嫁? 这些可是她要留给她家婉儿的! 柳如眉看着那个精致的木匣子,顿时心底警铃大作。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姜卿羽一路朝她靠了过来,握住她的手臂便晃了晃。 “娘亲,漂亮夫君说娘亲给我留了嫁妆,在哪里呀?” 姜卿羽语气雀跃极了,看起来像是极为高兴,一双杏眼都笑弯成了月牙儿。 柳如眉的脸色顿时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姜卿羽迅速转身,一把从姜相手里夺过了那封信纸。 用力一抖,那薄薄的纸便顿时自上而下展落,足足有半人高。 “哦!怪不得方才娘亲说帮我收拾起来了,原来准备的嫁妆有这么多!” 姜卿羽的目光在纸上瞥了瞥,而后高兴的跳了起来。 “没有嫁妆是会被看不起的,我现在有这么多嫁妆,是不是就不会受欺负了!” “嗯,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姜卿羽开口时一双眸子宛如星辰璀璨,景庭的心不自觉的一动,开口时竟带了几分许诺的味道。 这话的意思是,都要拿走了? 闻言,姜婉芩的神色顿时一沉。 这些嫁妆她早都和太子说过了,若不是凭着这些嫁妆,她一个相府庶女,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姜婉芩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锦帕。 这些是婉儿的嫁妆,怎么能让她拿走? 柳如眉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一瞬,看向众人时却伪装的极好。 “呀,先前卿羽还说将这些嫁妆分一半给婉儿的,却没想到姐姐原来早已有了安排。” 她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姜相时,眼底暗示意味十足。 “娘亲说这些做什么,既是先夫人有了安排,婉儿自然不好再要了,只是太子那里……”姜婉芩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柳如眉的意思,连连接了一句。 表面装的得体大方,可言语中却是直接将太子搬了出来。 姜相的心顿时动摇了。 一个是嫁给了不受宠的皇子的傻子女儿,另一个是知书达理、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第15章 嫁妆还要分一半 “既是如此,那这嫁妆……” 姜相的嘴唇刚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姜卿羽陡然打断,她满脸疑惑,眨巴了眨巴眼睛,像是不解似的小心扯了扯景庭的衣袖。 “嫁妆还要和妹妹分一半的吗?那妹妹的嫁妆是不是也要分我一半呀?” 姜卿羽说着还掰了掰手指,片刻后一拍脑袋,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竟直接笑了出来。 “我分妹妹一半,妹妹再分我一半,分来分去不是和原来一样吗?” “你们是不是傻呀?” 顿了顿,姜卿羽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子陡然圆睁,竟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难道,我和妹妹的嫁妆不一样吗?” 姜卿羽歪着脑袋,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傻样,可简简单单几句话便顿时噎得几人说不出话来! 景庭的眼底不禁划过了一丝笑意,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面前几人那像是吃了苍蝇般的脸色。 目光转向姜卿羽的时候,他的眼底不禁多了几分兴味。 他的这个小王妃,倒是傻的很有趣。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娘亲待你们自然都是一样的。”柳如眉扯出了一抹笑,开口时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算计。 这嫁妆,可不能让她拿走! “既是姐姐不愿意,太子那里婉儿会想办法的,爹爹不必担心。”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姜婉芩眼底的狠戾一闪而过,可开口时却依旧是一副温婉的模样。 既是如此,就别怪她狠心了! “委屈你了。”姜相安抚似的拍了拍姜婉芩的手,而后瞪了眼姜卿羽。 同样都是他的女儿,怎么婉儿便这么懂事! 这幅父慈子孝的模样可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姜卿羽的心上没来由的泛起了几分酸涩,隐隐地闷的不舒服——是原主的情感吗? 可就这样的家人,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她眼底飞快的划过了一丝嘲讽,半垂眸的瞬间,敛去了眼底的神色。 “柳夫人贤名在外,想来苏氏的嫁妆也必定都收好了,等着留给卿羽,既是如此,那今日便一起让她带回去。” 见柳如眉不搭腔,景庭恰到好处的开口。 语调不急不缓,说出的话却如石落湖面,顿时激起了一片波澜。 “那是自然,姐姐的嫁妆,妾身都小心收着,之前也是担忧卿羽弄丢,才替她收拾着,如今便托付给殿下了。” 闻言,姜卿羽眼底划过了一丝满意,将手上的清单小心的放到了他的手上,还仔细将他的手指都合了起来。 “我不识字的,不过漂亮夫君要记得对一对噢,娘亲说过的,一点点都不能让坏人抢走的!” “卿羽放心,属于你的东西,自是一样也不会少的。”景庭眼底眸光流转,看向姜卿羽时更多了几分探究。 “都快别站着了,相爷,快带着王爷去前厅休息,等妾身清点好了嫁妆,吃了饭,再回去不迟。” 见状,姜婉芩这才笑着上前了一步,笑容纯良,开口时循循善诱,可眼底却深藏着算计。 “是啊,姐姐,瞧你的裙子都脏了,反正收拾东西还要功夫,不如先去梳洗,换一身漂亮衣服,等下吃了饭再慢慢收拾,好不好呀?” 姜卿羽这才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眨了眨眼,而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好啊!婉儿妹妹你带我去换漂亮衣服!” “不过漂亮夫君就不去前厅做了,他答应了要替我对嫁妆的!” 闻言,姜婉芩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而后笑着眯了眼,一双手握紧了拳而后便又松了开来—— 如此,那便怪不得她了! 第16章 一样也不能少哦 “月桂,吩咐下去,备几锅热汤,让王妃梳洗一下。”柳如眉见状,连连开口,一派当家主母的作风。 而后转过了身子看向姜卿羽时神色也越发柔和了几分,开口时也像极了一个合格的好母亲,彷佛刚才讨要嫁妆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一般。 “卿羽,你的房间也一直让人打扫着,就候着你回来呢。” “是啊,先前做的厚衣裳也恰巧到了,母亲昨日还念叨着说正好你回来让你带去王府穿,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姜婉芩也顺口了一句,顺势上前了一步,挽住了姜卿羽的胳膊,“姐姐,婉儿带你过去看看。” “好呀,对了,漂亮夫君要记得对一对哦!”姜卿羽被拉着向前走了几步,可还不忘记回头叮嘱了一句,还冲着景庭清冽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还特意冲他眨了眨眼,眼底清澈至极,却意外的多了几分狡黠。 景庭的眉不自觉的微挑了一下,而后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王爷这边请。”一路将人引到了库房,姜相和柳如眉虽万般不情愿,却到底还是好声好气的陪着。 分明是苏蕙的嫁妆,可却放在了主库房里——和柳如眉自己的嫁妆放在了一起,景庭眼底不禁划过了一丝冷意。 若是今日姜卿羽自己没有要这些嫁妆,怕是改日便不是她的了。 他的这个小王妃,倒是真的傻的有些聪明了。 景庭的神色慵懒,状似无意的朝里头看了看,而后顺势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的展开了手中的那张长信纸,开口时声线浅淡。 “玳瑁盘花簪一套共十八样,玛瑙珥铛一套共四样……” 景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么邪,只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竟真的像模像样地一样样念了下去,嗓音清朗之余竟意外的多了几分轻快。 见状,柳如眉的脸色不自觉的微微一变,眼底大骇—— 这庭王竟真听了那傻子的话!要一样样的对? 看着那些樟木箱子一个个被打开,柳如眉下意识的揪紧了手中的锦帕,转瞬却换上了另一幅慈爱的模样,作势还抹了抹泪。 “这些都是姐姐留下的,妾身这些年一直好生收着,时常拿出来擦拭一番又放了回去,断然是一样也不会少的。” 闻言,姜相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将人搂进了怀里,这些年,府里府外确实是全靠柳如眉操持着了。 “有劳夫人。” “相爷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妾身该做的。”柳如眉以帕掩嘴笑了笑,开口时眼波流转,顿时在姜相心底勾起了一阵涟漪。 “既是如此,殿下也不必劳心费神的清点了,如眉收拾过了,当是不会错的。”姜相自然也懒得陪着,顺势开口。 可景庭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她们说话一般,“正好本王闲来无事,想看看王妃都有些什么嫁妆。”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柳如眉的身子却是不自觉的一颤,眼底的神色越发复杂了起来—— 这嫁妆她是要留给婉儿的,怎么能真让那傻子拿走? 第17章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姜卿羽住的梓卿院从外头看来清雅素净,四季鲜花常开不败。 该有的陈设摆设一样未少,丫鬟婆子也是各司其职,看起来井然有序的紧,端的是一派相府嫡女的派头。 只是姜卿羽眼底却是划过了一丝冷笑——这些不过是做给姜相和外人看的,背地里原主可没少受这些丫鬟婆子的气! 自然,还有柳如眉母女。 如今即是要回了嫁妆,这些账,自然也要一笔笔算算! 姜卿羽半垂眸的瞬间,眼底的清冷一闪而过。 “小姐,都准备好了。”春喜从房门里出来的时候,便恭敬的朝着姜婉芩行了一个礼,目光看向姜卿羽的时候,却满是鄙夷。 “知道了。”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想拿走那些嫁妆?没门! 姜婉芩这才心情颇好的一路挽着姜卿羽进了房间。 怎么今日待她这般好? 姜卿羽心底一动,不自觉的多了几分防备。 浴桶早已是放满了热汤,上面还铺满了花瓣,芳香四溢,惹人迷醉。 身边还有好几个丫鬟等着伺候她梳洗。 “王妃,奴婢们服侍你沐浴。”见她过来,几人纷纷行礼,神色虽算不上恭敬,但倒也看得过去。 说着,还顺势拉着姜卿羽到了浴桶前。 往常哪里有这般待遇?就连烧水都是她自己烧的。 姜卿羽眼底划过了一丝冷意,而后一把抢过了几人身上的东西,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自己可以的!” “嗯,都下去,春喜,你候在门口,若是姐姐有什么吩咐,也好有个照应。” 见姜卿羽主动开始赶人,姜婉芩眼底便划过了一丝得意,看向春喜时,两人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见姜卿羽脱了外衫,姜婉芩这才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等她到库房的时候,东西才刚点了一箱,一见她进来,景庭这才抬了抬眼,状似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卿羽呢?” “姐姐梳洗素来不喜旁人在的,婉儿便先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姜婉芩盈盈一拜,礼数周全至极。 “她一个人?”景庭心底闪过了一丝异样,下意识的开口问了一句。 姜婉芩开口时故意引人遐想,只是表面上依旧是神态自若,顿了顿,又状似无意的接了一句。 “是啊,姐姐从前沐浴,也是从来不让人靠近的。” 见景庭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姜婉芩藏在袖子下的手不自觉的一摆,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春喜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之前和王妃……”春喜说到这里,便被姜婉芩陡然呵斥住了! “春喜!胡说什么!当心唐突了贵客!”姜婉芩说着还下意识的看了眼景庭。 见状,春喜这才偷瞄了一眼景庭,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了一般,捂住了嘴,可下一秒却还是咬了咬牙开口。 “可是,方才有一个男子闯进了王妃的屋子,奴婢想拦着的!可王妃却把奴婢赶了出来!王妃还在沐浴,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春喜几乎都要着急的哭了出来,一双眼底满是担忧,一句话说的众人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你怎么能将人放进去的!”说着,姜婉芩便像是极其害怕似的,一脸着急地提起裙摆转身便朝外头跑去。 闻言,景庭的眉不自觉的微微皱起,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疑虑,一阵异样拂过,也站了起来,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 只是刚到姜卿羽房门外的时候,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阵异样旖旎的声音。 第18章 误会什么误会 “哼!真是不中用。” 姜卿羽的嗓音清脆,时而伴着笑声,却让景庭陡然黑了脸。 他抬脚猛然踹开房门的瞬间,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人血脉贲张—— 姜卿羽竟四肢并用的将一个男子推倒在了床上! 见状,景庭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清冽至极,双眼半眯的瞬间,眼底满是寒凉。 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冷凝了起来。 就连原本就是来看戏的姜婉芩都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眼底满是狂喜——这傻子,比她想的还要配合啊! “姐姐!你在做什么?快停下!”只是她的狂喜不过转瞬便换上了另一幅模样,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姜卿羽。 几乎是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将人拽了过来,而后迅速转身,似乎是想要挡住床上的场景似的。 只不过她这般动作,怎么看都怎么带着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孽女!简直是不知羞耻!我姜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一见到屋里头的场景,姜相的脸顿时黑沉如水,重重一拂袖的瞬间,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刚回门便这般不守妇道!还是死了更能保全名节! “相爷你消消气,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卿羽这孩子虽是平时胡闹了些,可也不至于这般不知分寸啊!” 见他生气,柳如眉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算计,顺势开口接了一句,却成功地让姜相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是啊,姐姐她从前沐浴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姐姐,你快解释一下呀。”姜婉芩柔柔的开口,说着还着急的摇了摇姜卿羽的身子。 一句话看似是在为姜卿羽开脱,实则却是将她推向了深渊。 明里暗里都在说着姜卿羽不守妇道,说不定早便失了身! 姜相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嫌恶至极! 就连景庭的眉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目光扫过姜婉芩时,眼底更多了几分寒凉。 “误会?什么误会呀?”只是姜卿羽却是困惑的眨了眨眼,看向姜婉芩的时候就好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一样,说话间还刻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没有误会的!” 此话一出,姜婉芩几乎是要笑出来了,这还真的是上天助她! 看来这嫁妆,还是她的!太子妃的位置,自然也没有旁人能抢走! 只是姜婉芩还要忍着内心的喜悦,表面上还拉着姜卿羽,一副难过至极的模样,“姐姐,你莫要胡说!殿下,姐姐失了智的,这些话当不得真的!” 明知是她们陷害姜卿羽的,可这场面,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是被母妃知道了,又该难过了。 他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动,正欲开口将此事压下,一抬头却见姜卿羽狡黠一笑。 她一双好看的眸子弯成了月牙,似乎是极为愉悦。 景庭到了嘴边的话便顿时 “我没有胡说!婉儿妹妹我看你才是脑子不清楚了!” 说着,姜卿羽还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像是极为嫌弃似的摆了摆手。 顿时让姜婉芩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刚才,是被一个傻子嘲讽了? “漂亮夫君,你看哦,这个小贼刚才鬼鬼祟祟的进了我房间,还开始翻被子,一定是要偷什么东西!” “我就‘啪’的一下,先这样,然后再这样,然后就把他给打趴下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姜卿羽一把甩开了姜婉芩的手,开口时便蹦跳着到了景庭面前,说话间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像是讨赏似的,连带着眼底的神色都亮了起来。 第19章 难不成你认识 贼? 闻言,景庭的眉梢不自觉地一动,原本心底的烦闷竟是散去了大半,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的这个小王妃,还真是傻得足够聪明,有趣的紧。 “嗯。”景庭微微颔首,虽只有一个字,却分明听得出尾音微微上扬,显然是染上了几分欣喜。 可姜婉芩脸上的笑顿时一凝滞,下意识地回转了身子,这才注意到姜卿羽床上那个小厮竟是一动不动! 衣裳也整齐极了,根本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一般! 见自己似乎错怪她了,姜相的脸色这才缓了缓,眼底也不自觉地划过了一丝不自然,只是柳如眉的神色却陡然一变。 “怎、怎么可能?” 姜婉芩不禁失声惊呼一句,可转瞬,便见姜卿羽奇怪地看了眼她,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凑到了她的面前。 “咦?婉儿妹妹你怎么这般惊讶呀?哦,我知道了!婉儿妹妹你一定是认识这个贼是不是!怪不得刚才春喜还把人给放了进来!” 一句话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可顿时和这个小贼划清了界限。 柳如眉的脸色不禁一变,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意外——这还是之前那个傻子吗? 倒是景庭眉梢微动,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姜卿羽。 虽然开口时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却字字戳心,句句直中要害! “婉儿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姐姐莫要胡说!”姜婉芩的手微微一颤,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而后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姜婉芩一脸不可置信似的看着姜卿羽,开口时委委屈屈的,几乎是要落下泪来了! “呀!该不会知道了娘亲给我留了嫁妆!想来偷!娘亲说得对,果然不能让坏人知道的!真的要来抢的!” “不行不行,要快点把宝贝藏起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 姜卿羽并没有搭腔,反倒是有些疑惑地努了努嘴,开口时像是自言自语,可言语中却透露出了不少讯息! 不过寥寥几句话,便顿时又将矛头指向了姜婉芩!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姜婉芩拿不到嫁妆便故意让人陷害她! 若是姜卿羽失了节,这桩婚事不成,这些嫁妆自然带不走了! 在场之人都不傻,自然很快便想到了这一层关联,顿时姜相的脸色便微微一变,双眼微眯的瞬间,顿时多了几分不悦! “姐姐怎么这般想婉儿?那些嫁妆都是先夫人留给姐姐的,姐姐先前愿意分婉儿一半那是情分,如今即便是突然后悔了,婉儿也不会有半分怨言的,又怎会做出这般事情?” 见姜相的脸色变了,姜婉芩眸子一动,似有泪光盈盈,开口时泫然欲泣,不动声色间,便又把太子搬了出来。 “更何况,太子殿下这般清风霁月,又岂会因为这些俗物而动摇?” 只一句话,便把姜相眼底的疑虑顿时打消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她安排的,如今姜婉芩有望成为太子妃才是对他更有利的! 敏锐的观察到姜相的神色变化,景庭好看的眸子不自觉地微眯了起来,目光扫过姜卿羽时,倒是心念一动。 竟生出了几分期待。 姜卿羽自然也注意到姜相那准备息事宁人的态度,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姜卿羽便率先截住了话头。 “那就奇怪了呀,既然婉儿妹妹不认识他,那春喜怎么会把人放进来呀?”她一脸困惑的眨了眨眼,歪了歪脑袋的瞬间,顿时又将姜婉芩推到了风口浪尖。 春喜是她的贴身丫鬟,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自然也免不了受猜忌。 这么一想,姜婉芩几乎是立刻便看了春喜一眼,目光里的威胁之意明显。 “都是你出尔反尔!原本说好了那些嫁妆是要分小姐一半的,如今太子那里,你又让小姐怎么解释?” “若不是你这个傻子占着这嫡女的位置,我家小姐才貌双全,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见状,春喜身子一颤,似乎是情绪爆发了似的,几乎是瞬间便冲了出来,抬起手便朝着姜卿羽狠狠落下! 第20章 是祸躲不过 景庭的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动,只是刚迈出一步,便见姜婉芩突然冲了过去,挡在了姜卿羽面前,左肩上生生的捱了春喜一拳。 重重的闷哼声响起,显然是下了狠手。 “嘶——”姜婉芩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也被这一拳带的朝后退了一步,踉跄了几步,险些稳不住身子。 而姜卿羽自始至终都是淡然的站在原地,就连衣角都没有动过,仿佛在看一场戏一般。 景庭的心里不禁划过了一丝异样——她好像有些淡然的过分了。 “姐姐,你没事?有没有打到你?”可即便挨打的是她,姜婉芩却是捂着肩膀站了起来,一脸着急的看向了姜卿羽,说话间还时不时的倒吸了几口凉气。 这幅模样,像极了一个贴心的好妹妹,顿时将姜相眼底的疑虑打消了大半——这般温柔识礼的女儿,又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看来这是要壁虎断尾了,这春喜可是她的左膀右臂,如今这般,也算是小小的惩戒了她一下。 更何况,她准备的大礼,可还没送出去呢! 姜卿羽眸子一闪,摇了摇头,也不开口,便见姜婉芩回头厉声呵斥了一句,“春喜!你这是做什么!你糊涂啊!” “小姐,你是个心善的,处处护着她,可她又是怎么对你的!奴婢替小姐不值啊!”春喜说着还恨恨的瞪了眼姜卿羽。 开口间不仅开脱了罪责,还瞬间把姜婉芩的形象给立了起来。 倒还真是个忠心的丫头—— 自己原本也有一个的,只是被柳如眉罚去做了粗役,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一想到这里,姜卿羽眼底的神色不禁复杂了起来。 “春喜,你怎么这般糊涂!还好如今姐姐没事,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这罪责岂是你我担得起的!” 姜婉芩像是极为痛心似的,一双眼里似乎还要落下了泪来,而后便摆了摆手,朝着姜相跪了下来。 “爹爹,婉儿知道春喜万死不辞,可毕竟主仆一场,春喜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弟妹,女儿到底不忍心,不如给些银子,发配了出府去。” 姜婉芩开口时还抹了抹眼底的泪,开口时越发让人觉得她良善,只是她说话间,春喜的身子却不由得一颤。 分明是听懂了姜婉芩言语里的威胁之意。 “不行的!娘亲说过的,坏人都要坐牢的!打人是犯法的,要杀头的!”姜卿羽努了努嘴,一脸认真的开口,却顿时让春喜的身子狠狠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姜婉芩,只是刚对上她的眼神,春喜的眼神便陡然坚定了起来,像是诀别似的,重重的朝着姜婉芩磕了一个头。 “小姐,奴婢自知做错了事,连累了小姐被害,无颜再求小姐对家中父母弟妹照拂一二!” 说着,春喜便恨恨的瞪了一眼姜卿羽,开口时眼底满是恶毒,“都是你占着嫡女的位置!不然小姐这般怎么会被人挑挑拣拣!” “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春喜便猛然站了起来,直直的朝柱子上撞了过去! 顿时血流一地,几乎是片刻便咽了气,只是咽气前,一双眼还圆睁着,似乎有什么心愿未了一般。 “春喜!”姜婉芩惊呼出声,而后便抹起了泪,“姐姐,死者为大,春喜都这样了,你就别怨她了好吗?” 姜婉芩委委屈屈的开口,一句话便显得是姜卿羽把人给逼死了一样。 “婉儿妹妹,我是不是碍着你和娘亲的路了?为什么刚才春喜要这么说?”姜卿羽的眸子一动,眼底满是难过,开口时还朝后退了一步。 她开口时一脸委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眸子突然一亮,“不要紧的,这个嫡女我可以让给你当的!那她是不是也不用死了?” 只是这话一说出口,转瞬便将春喜的死和姜婉芩想抢嫡女这个位置串联了起来! 姜婉芩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攥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第21章 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这嫡女的位置,其实说让就能让的?若不然这些年怎么柳如眉一直还是个妾室!自己不过是个庶女! “姐姐,这话可不能瞎说!”姜婉芩似乎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一连上前,“婉儿深知自己的身份,从来不敢逾越的。” “是啊,卿羽,你才是姜家的嫡女,娘亲……”柳如眉也顺势开口,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景庭骤然打断。 “既是知道,又如何让王妃唤你一句娘亲?”景庭眼底的神色一变,他不轻不重地开口,声调极缓,可落入众人耳里却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母妃介意此事许久,如今便正好借此机会一并肃清了。 一个妾室,自然不能让嫡女纡尊降贵唤娘亲,府里上下众人更是不能唤一句夫人!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气氛却陡然一凝滞。 还当真是神助攻啊! 姜卿羽的眸子不禁一动,一双眼扑闪扑闪的,无辜的看着众人,也不说话。 “是妾身失礼了,妾身不过是看这孩子可怜,她小小年纪哭闹着要娘亲,妾身这才不舍得,之后便习惯了……是妾身僭越了。” 柳如眉说着还抹了抹眼睛,似乎是多心疼姜卿羽一般。 只是对上姜卿羽那笑嘻嘻的模样,她的心却不自觉地有些发毛。 总觉得她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行了,不过是一个称谓,不合适以后便改了。”只是姜相却不耐烦似的摆了摆手,张口闭口不提柳如眉,也不打算再接着此事说下去。 “既是下人不懂事,便拉去乱葬岗埋了,毕竟今日是回门的大喜日子,真是晦气。” 见状,柳如眉便顿时换了一副脸色,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又招揽起了众人,“是啊,王爷王妃都快别站着了,花厅都已经置备周全了,先去用膳。” “姐姐,娘亲知道你今日回来,还特意准备了你喜欢的吃食。”说着,姜婉芩也收了脸色的悲戚,走了过来想挽住姜卿羽的手臂。 “嗯,漂亮夫君我们快过去!” 只是姜卿羽却没有搭理他们,依旧是浅浅笑着,开口时不着痕迹的侧了个身,不偏不倚,正好避开了姜婉芩的手。 刚到相府她便收了这么大一个礼,如何能不准备回礼? 姜卿羽双眼微眯的瞬间,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见状,景庭心底一动,倒也没有说什么,任由着她拽着自己朝里头走去,只是下意识的越发留意了姜卿羽的动作。 “嘻嘻,婉儿妹妹,我给你带了礼物的,很好看的哦!” 众人刚落座,姜卿羽便神秘的笑了笑,而后一脸讨好的看了看姜婉芩,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递了过去。 包裹上的花结歪歪扭扭,甚至还没包严实,透过缝隙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胭脂盒的形状。 这可不就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想尽办法讨好她的傻子吗? 姜婉芩心底满是嫌弃,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可表面上却装得惊喜,“多谢姐姐!” 见她拿着胭脂便放到了一边,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姜卿羽眼底飞快地划过了一丝笑意,“婉儿妹妹快打开看看呀!” 闻言,姜婉芩也不好推拒,只好讪笑着打开了包裹,只是一打开胭脂盒的瞬间,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这胭脂,不是之前她们找来给她用的吗? “婉儿妹妹不喜欢吗?” 见她愣住了,姜卿羽眼底划过了一丝冷笑,表面上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了起来。 身子不安分的开始左右扭了起来,一双眼看看柳如眉,又看看姜婉芩,开口时一双手都似乎绞在了一起。 “这是娘亲送给我的胭脂,我很喜欢的!可是昨日我涂了这个胭脂进宫,母妃不喜欢,说让我不要再用了。” “可这么漂亮的胭脂丢了也不舍得,没想到婉儿妹妹也不喜欢,是不是这胭脂真的不好看啊……” 姜卿羽委委屈屈的开口,一边说着一边还偷眼看着柳如眉,配上这一张脸,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转瞬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梢微挑,再度开口时一张俏脸上满是不解。 “可当时妹妹和娘亲都说这胭脂抹上好看才给我的,难道你们是在骗我吗?”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几分秋后算账的味道? 景庭好看的眉不自觉的微微一动,看向姜卿羽时,眼底倒是多了几分兴味。 第22章 谁不让你上桌吃饭 姜卿羽问话的语气越是天真无邪,柳如眉和姜婉芩的神色便越是慌乱。 不仅如此,就连姜相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疑虑。 联想起姜卿羽先前那花红柳绿的模样,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那胭脂,连带着看向柳如眉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不满。 见状,柳如眉连连笑着,将胭脂朝着姜婉芩面前推了推,“这可是卿羽最喜欢的胭脂,当时哭着吵着要买,妾身怎样也拦不住,这才随了她的。” “之后回来后又非要往脸上抹,一拦便哭,妾身也是不忍心。”柳如眉说着,神色里倒还真多了几分心疼 “是啊,当时我和娘亲可是劝了好久,可姐姐愣是坐在地上撒泼,不给买就不走,当时人来人往的,也不好下了相府的面子,不过到底还是惊动了玲珑阁的掌柜。” 姜婉芩这才反应了过来,迅速调转了话头,笑着将胭脂收了起来,而后接了一句。 “行了,都吃饭。”不过只是轻飘飘一句话,便顿时将姜相眼底的疑虑瞬间打消——如若不信,将掌柜的叫来一问便知。 姜卿羽半眯起眼的瞬间,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如今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来,卿羽,尝尝这个。”说着,柳如眉端庄体贴地朝姜卿羽碗里夹了一块熏肉,笑着开口的瞬间,倒是像极了慈爱小辈的模样。 “嘻嘻,好吃!这个肉好吃,这个米饭也好吃!”姜卿羽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而后捧着碗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和饭。 咀嚼了两下,而后一双眼都满足的眯了起来,像极了一只讨食的小猫。 见她吃得高兴,景庭也不自觉的多动了几下筷子,正欲往她碗里加一些菜,却见她突然紧张了起来,一下子站了起来。 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碗里夹了几根菜叶,而后端着碗筷便转身站到了墙角,而后蹲了下来,沿着碗口吃着碗里的饭,只是一双眼却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肉。 看一眼,而后扒拉一大口饭。 “我不能上桌吃饭的,要蹲在地上吃饭的,我也不能吃肉的,只可以吃菜叶子的,只有娘亲和妹妹可以上桌吃肉的。” 一边大口吃着,她嘴里一边还含糊不清地碎碎念着。 虽然有些含糊,但足够让人听清楚她言语中的内容。 若是母妃知晓这些,怕是又要难过了。 景庭的脸色陡然一沉,而柳如眉和姜婉芩有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握着碗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一紧。 他什么时候不让姜卿羽上桌吃饭了?更何况庭王还在这里,若是传出去,相府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你这是做什么?谁不让你上桌吃饭了?”姜相黑了黑脸,沉声斥责了一句,“像什么样子!快起来!” 闻言,姜卿羽这才像是注意到了姜相似的,一双眸子陡然亮了起来,神色也雀跃了几分,“哦,对了!今天爹爹在,卿羽可以上桌吃饭的!” 她开口时还没来得及咽下口中的米饭,顿时喷了一地。 见状,姜相眼底顿时多了几分嫌恶,正想开口时,却见姜卿羽却越发抱紧了碗,看着地上的米饭,顿时紧张了起来。 拿起碗便往嘴里塞着,塞得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生怕有人要来抢一般,连带着吞咽的动作也快了几分,甚至还没来得及咀嚼。 “我不是故意弄到地上的,我很乖的,不要不让我吃饭!” 姜卿羽像是极为害怕似的看了眼柳如眉,一双水眸里隐隐泛起了泪光,看了眼柳如眉便一下子蹲到了地上,作势捡起地上的米粒子就要往嘴里塞去, 见状,景庭的神色顿时一冷,迅速一抬手,便将姜卿羽拉到了身侧,目光扫过柳如眉和姜婉芩两人时,寒凉如冰。 “你说,是谁不让你上桌吃饭?” 第23章 以前吃的都是臭臭的 “瞧这孩子,这是你家,哪里有人不让你吃饭,快坐过来。”柳如眉依旧是浅浅笑着,抢在姜卿羽开口前截住了话头,神色甚至都没有变过。 姜相皱了皱眉,明显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看了眼柳如眉,见她神色如常,姜相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 “本王没有问你。”只是景庭却只是淡淡开口,甚至连一个眼角都没有分给她。 可姜卿羽却像是害怕极了,抱着碗不肯松手,好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指了指柳如眉。 “娘亲说我不能上桌吃饭的,也不能吃肉,我以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 姜卿羽说着还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朝景庭又靠了靠,只是她说出的话却越像把利刃般,直直的将表面的祥和重重撕裂。 姜卿羽捧着碗,又扒拉了一大口米饭,也不就菜,只是这么生嚼着,可脸上那满足的笑意却明晃晃地,刺痛了众人的眼。 众人的神色顿时变了,看向柳如眉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复杂。 “这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米。”景庭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开口时的声线里分明寒凉如刃。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柳如眉的后背陡然一凉。 “可不是吗,府里平日吃的也是这个,卿羽又怎么会没吃过?”柳如眉倒是稳住了神色,开口时也丝毫不见异样,眼底甚至还多了几分怜爱和安抚。 可是姜卿羽却猛然摇了摇头,说话间还重重点了点头,像是肯定自己一般,“我以前吃的米饭都是黏糊糊的、黄黄的,还臭臭的,一点都不好吃。” 闻言,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姜相的眸子一沉,瞬间便放下了筷子,“这是怎么回事?” “嗐,卿羽说的怕是药膳,是白大夫特意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料,还加了金丝燕窝,府里也就独一份的。” 柳如眉倒是神色如常,摆了摆手,看了眼已经偷偷出去的月桂,越发直了直腰杆,笑着开口。 “卿羽这孩子不爱吃药,相爷你也是知道的,后来妾身便想了这法子,好赖也算是把药喂进去了。” 她开口时眼底还多了几分无奈,像极了一个护着孩子的好母亲。 如此说来倒也合情合理。 姜相的神色顿时缓了缓,正欲开口时便见柳如眉的陪嫁丫鬟月桂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盅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柳如眉,姜相便暂时按下了话头。 “夫人知道王妃今日回来,寅时便起来了,到了厨房亲自将这药膳给熬上了。” 月桂笑着开口,一下子将屋里的气氛缓和了些。 “卿羽你看看,你平日是不是用这个小盅吃饭呀?”柳如眉笑的极为温婉,手里的小盅精致非常,一打开便是扑鼻的药香。 里头果不其然便是姜卿羽方才说的黏糊糊的、黄黄的、臭臭的东西,看起来便像是熬制了许久,这粥一看便是软糯糯的。 柳如眉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得意——这药膳她确是每日都熬制着的,只不过不是给姜卿羽的,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众人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原本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去了大半。 她平时确实用的是这个,只是里头的东西可是天差地别! 姜卿羽即便是不识中药,可一眼也看得出这里头的东西极为珍贵。 “是呀!”姜卿羽的睫毛微微一闪,看着柳如眉将药膳端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还未来得及说下去,便见姜相满意的点了点头。 “夫……柳氏你有心了。”姜相刚要出口的两个字,却见景庭不紧不慢的抬眸,到了嘴巴的话顿时改了口。 柳如眉不过是个妾氏,自然称不得夫人。 见状,柳如眉攥着锦帕的手不自觉地微微一紧,表面的笑却是越发显得谦卑了起来。 第24章 一个都别想逃 “相爷谬赞,都是妾身该做的,从前妾身每日都是亲自喂她吃下,这才放心呢!原本只是想着让她吃下药去,却没想着口味这般不合她,到底还是妾身疏忽了。” 柳如眉一边说着,一边还怜爱地抚了抚姜卿羽的肩,只是姜卿羽的眸光却陡然一动。 一番做派下来,顿时将姜相眼底的疑虑陡然打消! 这些年操持府里外,柳如眉确实不曾出过差错,这般良善的一人,又怎么会苛待姜卿羽? 更何况,一个傻子的话又怎么能相信? “多亏了你了。”姜相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朝着姜卿羽招了招手,开口时语气到底是柔和了几分。 “坐下吃饭,这是你家,没有人不让你吃饭。” “卿羽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便没了娘,又失了智,以后还要劳烦殿下多多照拂。” 说着,柳如眉又朝着景庭盈盈一拜,态度真诚至极,彷佛就是舍不得自己女儿的好母亲一般。 “嗯。”见状,景庭的神色微微一沉,若不是他知道真相,可真会被这柳如眉给骗了去。 只是如今这场面,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侧眸看下姜卿羽那波澜不惊的脸色时,他的心不自觉的微微一动,竟意外的生出了几分期待。 不知她后面,是不是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娘亲知道你怕苦,特意让改了方子,还多加了糖,你快尝尝,是不是好吃了许多?” 顺势将姜卿羽拉到了座位前,还没来得及等她动筷子,柳如眉便一脸期待的开口说了一句。 不过只是一句话,便顿时将姜卿羽的路给堵了一半—— 这话分明是在说,味道不一样是因为加了糖,改了方子!还顺便给自己留了个好名。 姜卿羽半垂眸的瞬间,眼底微动,拿着勺子在小盅里舀了几下,而后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了起来,吃了一口后竟学起了狗叫! “汪!汪汪!” 一声既出,顿时满座皆惊! “你这又是做什么!简直是胡闹!”见她吃一口便叫一声,姜相顿时拉下了脸,重重地摔了摔筷子,呵斥了姜卿羽一句。 “相爷你别生气,卿羽是个命苦的,可别同她置气了。”柳如眉连忙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姜相的背,开口时声线酥酥柔柔,倒是安抚了下姜相的情绪。 “是啊,姐姐这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殿下莫怪。”姜婉芩也跟了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顿时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姜卿羽身上。 “姐姐,婉儿不是同你说过许多次了,姐姐身份尊贵,不可以学狗叫的。” 说着,姜婉芩还一脸痛惜地摇了摇姜卿羽的胳膊,可姜卿羽却恍然不觉,“汪”了一声之后才开口。 “是他们说吃到好吃的东西都要学狗叫的呀,这药膳虽然也是黏糊糊的、黄黄的,可一点也不臭,和我从前在膳房吃过的都不一样!” 姜卿羽开口时一脸天真,而后看向了景庭,又加重了语气,“漂亮夫君,真的不一样哦!” 一句话便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你说你从前,都是在膳房用膳的?” 见她如此,景庭剑眉微蹙,心底微微一动,总觉得哪里有些异样,不过倒是没多想,只是配合地接了一句。 他开口时声线微冷,可一双眸子却是在柳如眉身上扫过,眼底的质疑意味十足。 “对呀,就是我从前在膳房吃饭的时候,那些人告诉我说,要吃好吃的,都要学狗叫的。” 姜卿羽委屈的瘪了瘪嘴,开口时那可怜巴巴的模样颇为惹人怜惜,“可是他们给我的一点也不好吃。” 听她这么说,姜相的眸子陡然一沉,微微皱眉的瞬间,神色里半是不悦,半是疑虑,“你说他们让你学狗叫?” “对啊!”姜卿羽眨巴了眨巴眼,重重的点了点头,见他面露疑惑竟是直接站了起来,开口时眼底竟意外地带了几分狡黠。 看的柳如眉和姜婉芩顿时心底发毛,对视了一眼,两人的手心竟不约而同地有些紧张的出汗! 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说话间还刻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那爹爹等下不要出声哦!” 景庭的眸子不自觉的微微一动,看向姜卿羽的时候便多了几分兴味。 第25章 学狗叫 膳房,众人围在桌子前一起吃着饭,一见姜卿羽过来,有两个小厮便顿时互相推搡了一下,而后挑了挑眉。 只是回头看到姜卿羽那张脸时,顿时一阵惊艳——这还是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小傻子吗?怎么这般好看! “哟,小傻子回门了,怎么今日还来这里,总不能今日也没上桌吃饭!还是,吃这里的吃上瘾了?” 小厮的语气轻佻,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开口间目光还不安分的在姜卿羽身上瞥了两眼,一袭水衫极好的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顿时看的那小厮喉头一紧。 “要吃好吃的!”见他这么开口问,姜卿羽的眸子顿时亮了亮,这么看着他的瞬间,那小厮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痒痒的。 “那我们今天换个玩法,你过来。”方嘉的目光又在姜卿羽身上上下来回扫了一眼,竟下意识的要伸手出去,在她身上摸一把。 只是还没碰到,姜卿羽便重重的抬手,在他那只咸猪手上拍了一把! 嘶—— 姜卿羽下手极重,方嘉顿时吃痛的收回了手,眼底也染上了一抹厉色,下意识的抬手想打她,可看到她那一张惊艳的脸后,到底还是下不去手了。 “我们今日不学狗叫了吗?”见他们没有要让自己学狗叫的意思,姜卿羽心底一动,天真无邪的开口问了一句。 “不学了,吃的都在那里,你自己去拿。”说着,那小厮摆了摆手,递了一个精致的小盅给她—— 和方才盛药膳的,一模一样。 姜卿羽的眼底不自觉的划过了一丝笑意,蹦蹦跳跳地,径直朝角落放泔水的地方跑了过去。 耳听得屋里的动静,门外众人的脸色顿时一沉,尤其是姜相一张脸顿时黑的滴水。 这帮杂碎,竟真的让卿羽学狗叫! 姜相正要进去,却被景庭伸手一拦,微微摇头的瞬间,示意他少安毋躁。 而柳如眉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也不慌——这都是膳房这帮不知轻重的人闹出来的幺蛾子,和她们自然没什么关系! 姜卿羽如获至宝般地将泔水桶提着,朝着门外的姜相等人走去。 路过景庭的时候,下意识的朝边上避让了一下,似乎是生怕弄脏了景庭的衣服一般。 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举动,景庭好看的眉不自觉的微挑了一瞬,索性站在一旁,也不开口,只是这么一站,便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爹爹,你看,他们今天没有让我学狗叫就把吃的给我了!”姜卿羽开口时语气轻快极了,像极了一个讨赏的孩子。 泔水桶很重,姜卿羽拎得有些吃力,手上、裙子上都染上了脏污,可她的神色却越发兴奋了起来—— 仿佛拿了什么宝藏一般,一张俏丽的小脸笑起来的瞬间,越发添了几分灵动。 手上都被木桶的边缘勒出了红痕,可她还是宝贝似的不愿意放手。 “胡闹!你拿这个做什么!”见她拿了桶泔水过来,姜相几乎是瞬间便翻了脸,伸手掩鼻的瞬间,原本就阴沉可怖的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可柳如眉和姜婉芩脸色微变,对视了一眼,朝后退了一步,“哎呀,卿羽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这东西哪里是能吃的?” 可姜卿羽却不理他们,彷佛不解似得微微歪了歪头,又拿着泔水桶朝她们靠近了些,“可我以前都吃这个啊,怎么会不能吃呀?” 只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姜相斥责的话顿时噎在了嘴里,而景庭周身的温度则越发冷了几分,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寒凉。 众人这才低头一看,那泔水分明才是黏糊糊的、黄黄的、臭臭的! 第26章 自作自受 景庭眼底大骇,似有狂风骤起—— 原本以为柳如眉不至于真这般狠绝,却不料比他想的更甚! “卿羽以前都吃这个,没有骗爹爹!”见姜相神色有些凶,姜卿羽的身子一颤,鼻子一红,几乎泫然欲泣。 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可姜相却只是觉得越发烦躁,重重一拂袖,却并未开口。 见状,姜卿羽眼底神色一闪,顿时从怀里掏出了和方才药膳一模一样的一个小盅,伸手便从里面舀了一碗,作势便要往嘴里塞去! 见她真的拿小盅盛了一碗,景庭的脸色顿时一沉,身形微动间,几乎是下一秒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漂亮夫君,你也要尝尝吗?我以前吃的就是这个,不过不好吃的!和今天吃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的!” 说着,姜卿羽摆了摆手,一脸天真的开口,将小盅递给景庭的瞬间,顿时一阵恶心到让人反胃的味道传来,他的神色不自觉的沉了下来。 “姐姐,你快放下,这不能吃的!” 姜婉芩看了一眼泔水桶里的东西,瞬间有些反胃,捏着鼻子便越发往后退了几步,连带着开口时的声线都尖锐了几分。 只是姜卿羽却不理她,自顾自的看着面前的小盅,继续说了下去。 “奇怪,同样的碗里装的东西,怎么味道可以差这么多呢?”姜卿羽说着还一脸困惑的看了众人一眼,看的柳如眉顿时心底一阵发毛。 她方才才刚说了这药膳都是她亲自盯着姜卿羽吃的,可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确定你以前吃的是这个?”景庭眼底的神色微动,看向柳如眉时,眼底越发冰寒刺骨。 “对啊,以前娘亲,不对,不能叫娘亲,是姨娘!姨娘喂我吃的就是这个!”姜卿羽顺势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肯定的开口。 言语间几声接连的姨娘顿时刺痛了柳如眉,声声都在提醒着她,自己只不过是个妾! 此话一出,姜相的脸色顿时变了! “卿羽,这话可不能胡说啊,这是厨房的泔水桶,是府里拿去丢的,妾身几时让你吃过这个?你告诉姨娘,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让你吃这些!” 柳如眉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圆睁着双眼,睫毛闪动间,似有盈盈泪,声线也是委委屈屈的,彷佛多心疼似得。 一句话避重就轻,便把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顿了顿,又重重地跺了跺脚,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找补了一句,“都怨姨娘没有顾好你,平白让你被那些杂碎欺辱了去。” 柳如眉说着还拿起锦帕抹了抹泪,恨恨地朝着厨房里头瞪了一眼,而后几乎是控制不住似的,径直冲了进去。 原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人,顿时掀翻了一整张桌子! 桌上的碗筷丁零当啷,顿时碎了一地! 猛的被人掀了桌子,厨房众人顿时一惊,正欲发作,便见柳如眉一抬手,重重的一巴掌便落到了那小厮身上。 “混账东西!相府养你们供你们吃喝,你们便是这般对卿羽的?让她学狗叫,吃泔水?”柳如眉开口时神色一变,似乎是气的狠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可姜卿羽知道,她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一见姜相等人都在,厨房里众人的气焰顿时一弱,连连跪了下来,声声讨饶。 “冤枉啊!夫人明鉴,相爷明鉴,小的们冤枉,小的们怎敢对王妃不敬啊?” “冤枉?我们在外头都听见了!你们还敢说自己冤枉?”柳如眉却是狠狠的一抬脚,踹了一脚为首之人,显然是气的狠了。 一开口却是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众人身上,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姜卿羽眼睫微动,下一秒却是猛然哭了出来,把手中的泔水桶重重朝前一砸,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柳如眉的腿边。 第27章 救回白桃 “哇——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骗我——你们当时说这个很好吃的!我说不好吃,你们还说我傻!” 句句没有指明是谁,可却越发引人遐想,每说一句,柳如眉的脸色便苍白了一分。 泔水桶的脏污顿时溅了她一身,柳如眉顿时惊呼了一声,攥着锦帕的手用力到几乎要把它抠出一个洞来了! 不光是她,连带着面前众人的脸上、身上也染上了不少,往前欺负过姜卿羽的人,如今一个也没躲掉! 一阵腥臭的味道传来,顿时让人不禁掩鼻。 众人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陡然一变,连带着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姜卿羽一双眸子噙了几分泪意,眼底满是委屈,突然重重地一甩手,情绪便激动了起来。 “你们之前都看着我吃!说你们不吃,还让我多吃点!你们还一起笑!你们都是坏人!” 一边抽抽噎噎的哭着,她一边断断续续的控诉着,抬手指了指面前众人,而后半空中的手便陡然停在了柳如眉身上。 只一眼,便让柳如眉的后背顿时沁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只有白桃拦着我,你们还说白桃是坏人,姨娘还让白桃去做了粗役!” 姜卿羽眨巴了几下眼睛,她越说声音越大,一句话便陡然把矛头转到了柳如眉身上! 说着还瘪了瘪嘴,羽扇般的睫毛微闪时,眼里的泪便落了下来,抽抽噎噎的模样颇为惹人心疼。 “还说白桃是要和我抢吃的,白桃是坏人!根本不是这样的!嘤——你们骗我!” 见她哭的伤心,景庭不自觉的烦躁了几分,看向众人的眼神里越发寒凉如冰,目光淡淡的在众人身上扫过,而后便落到姜相身上。 “本王竟是不知道,相府对待嫡女,竟是这般规矩!”景庭冷哼了一声,半眯起眸子的瞬间,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 就连姜相的眼神里染上了几分不悦,看向柳如眉的时候,眼底多了几分疑虑。 柳如眉的身子不自觉的一颤,整个人的身子都有些颤抖,面对姜卿羽的质问,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们才是坏人!白桃是个好孩子的!白桃呢!你们把白桃藏到哪里去了?” 姜卿羽朝四周望了望,而后大喊了几声,见没人应,眼泪便直接落下来了。 “去把白桃找来问话。”姜相沉声开口,转瞬便见姜卿羽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心软了一半,连带着看向柳如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善—— 若是当年蕙儿可以多依靠他一些,他们后来又何至于斯? “呜呜呜——白桃是不是生气了,不理我了……” “乖,白桃不会不理你的,她等下就来了。” 被她的哭声竟惹得有些烦躁,景庭竟意外的上前了一步,也顾不得她周围的脏污,抬手便柔柔的擦拭了一下她眼角的泪。 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到了,姜卿羽竟一瞬真停了下来,指尖的温凉传来,仿佛羽毛落到了心上。 姜卿羽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等回过了神来也不好继续哭下去,索性就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真的吗?”姜卿羽抽抽噎噎地开口,眼底却是晶亮的。 景庭的心不自觉的动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见不远处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呜呜呜——奴婢终于见到小姐了!”白桃几乎是瞬间便冲到了姜卿羽面前,见她身上又是脏污,眼泪顿时忍不住了。 “白桃,嘤嘤嘤,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一把将人扶了起来,姜卿羽开口时鼻尖也多了几分酸涩。 “白桃怎么会不理小姐?小姐,她们是不是又让你吃那些了?” 说着,她便蹲到了地上,拿着自己身上破旧却干净的衣服去擦姜卿羽的裙摆。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猛然一变,尤其是柳如眉和姜婉芩两人,身子不约而同地狠狠一颤。 姜卿羽方才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第28章 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白桃的语气哽咽,说话间抬头时,姜卿羽才看清了她的模样,这才将面前瘦小的女娃和记忆里的白桃对应了起来。 分明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子却瘦弱的和八九岁的看起来差不多,身上的衣衫破旧,有好几处还自己拿针线缝补了起来。 已经是初秋了,可身上的衣服却依旧单薄,一张脸冻的有些微微发红,手上和嘴唇也好多处皲裂,一看便是在粗役那里受了苦。 可即便如此,白桃却一点都不怪她,姜卿羽眼底越发多了几分愧疚,心里堵堵的有些难受,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瘦的皮包骨的触感顿时让她的身子猛然一颤,目光下意识的在柳如眉身上扫过,哽咽着开口。 “白桃,对不起,当初是我和姨娘错怪你了,我今天才知道那些真的不能吃的,呜呜……” 依旧是痴痴傻傻的模样,可话一出口,却顿时将矛头转到了柳如眉身上。 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看向柳如眉的眼神里也越发怪异了起来。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姜卿羽先前吃这些的时候,柳如眉也是知情的,还把劝阻的忠心丫鬟打发走了! 景庭的脸色越发寒凉,而姜相原本的不耐烦也变成了震怒! 几乎是一抬手,便重重的打了柳如眉一巴掌。 “混账东西!你掌管相府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对待卿羽的?” 跟了他这么多年,柳如眉自然是知道他是真动了气了,当下也顾不得地上的脏污,便转身重重地朝地上一跪。 她的动作极慢,可姜相却没有拦她,柳如眉咬了咬牙,这才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膝盖下黏糊糊的触感传来时,她恶心的直想吐! 只是现在的她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忍着! “卿羽,当初不是你说这丫鬟不让你吃好吃的,姨娘才罚她的吗?若是姨娘知道你口中的好吃的是这些,姨娘断然不会将人送走的!” 柳如眉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底泪意盈盈,只字不为自己辩解,却越发让人心疼。 “相爷明鉴啊,妾身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卿羽面前,又如何舍得让她吃这些腌臜东西?卿羽每日的份例都是最好的,就连那药膳也是妾身自己喂得!” 她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追悔,突然抬手便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声音清脆至极,显然是下了狠手,可落到脸上时,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疼,“都怨姨娘不好,没有顾好你!我苦命的孩子啊!我怎么对得起姐姐!” 柳如眉一贯装起来可怜便落几滴泪,拿起绢帕擦了擦,梨花带雨的模样凄惨极了。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指使那些下人拿小姐寻开心!” 见柳如眉抬手抹泪,白桃的情绪也像是突然爆发了一般,开口时整个身子都在发颤,显然是气的狠了! “亏得小姐当初这般信你,口口声声叫你娘亲,我呸!”白桃的眼底满是怒火,显然是这些日子又气又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指着柳如眉的鼻子便骂了起来。 闻言,姜相的神色顿时复杂了几分,而后看向柳如眉的时候,眼底越发多了几分烦躁。 柳如眉自然是注意到了姜相的变化,顿时咬了咬下唇,恨恨的看了眼姜卿羽,眼底满是不甘。 可如今这局面,她再多说些什么也是徒劳,反倒是会惹姜相厌烦! “妾身治府不严,让卿羽受了这么多委屈,妾身对不起相爷的信任,可若是传出去了,相府的颜面何存啊!” 柳如眉眨了两下眼,眼眶顿时红了,开口时声线婉转,却一下子提醒了姜相。 虽然他不喜柳如眉,可这嫡女在府里受了这般委屈,传出去毕竟丢的可是他相府的脸! 第29章 不如休了吧 这时候知道相府的脸了? “姨娘说的对!不把坏人捉起来的话,相府的脸都要被她们丢尽了!”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嘲讽,开口时状似无邪,可却字字扎心。 “姨娘之前不让我吃饭的时候还说过的,赏罚分明方能服众,不能因为自己是主子就能不受罚了。” 闻言,柳如眉的身子越发颤抖了起来,连带着看姜卿羽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修罗一般! 姜相的脸色顿时一沉,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审视——这个傻子嫡女,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而且这庭王若不是出身不好,倒也是个能成事的! 反倒是柳如眉竟连一个傻子都不如! 这么一想,姜相的脸色越发阴沉的滴水,正欲开口时,却见柳如眉迅速跪着爬到了他的面前,扯了扯他的衣摆。 “相爷!之前是妾身糊涂啊!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没管好下人!妾身……” 柳如眉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似乎是极为悲痛的模样。 若是换做了往常,姜相早便心软了,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她越是这样,姜相就越是被气得烦闷。 “行了,既是管不好,那就不用再管了!府里的钥匙和单子一并交还王管事。” 摆了摆手,见她这一副脏污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起一脚便朝着柳如眉踹了过去。 这一脚也是用了力气,不偏不倚的正中柳如眉的心窝,竟是直接将人踹出了一丈远! 柳如眉顿时痛苦的闷哼了一声,头上的珠玉琳琅散了一地,原本的青丝也黏上了地上的脏污,黏成了一团,整个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越发显得狼狈不堪! 她原本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可以不要了,就连自尊都可以不要,可收回她的管事权,这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 “卿羽,是姨娘对不起你,姨娘糊涂!你原谅姨娘好不好!你快求求爹爹,这相府后院不能无人主事啊!” 见姜相的脸色依旧黑沉着,柳如眉又忍着痛,在地上跪着向前爬了几步,爬到了姜卿羽的面前,素来颐指气使的模样如今却彻底换了。 姜卿羽的眉不自觉地微微一动,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这些,比起原主娘亲惨烈的死状和原主这些年受过的欺辱,根本不及万一! 只是不着急,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慢慢陪她玩! “姨娘说的对,相府是该有人管的,可是爹爹又不让姨娘管,那不如爹爹再娶一个姨娘!这样是不是就好啦!” 姜卿羽开口时眼波流转,更添了几分灵动,可说出的话顿时让柳如眉差点吐血! 再添新人,那她的位置岂不是越发不稳了! “漂亮夫君,你说对不对呀!我是不是变聪明了!” 只是姜卿羽却是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她的脸色,而后轻轻扯了扯景庭的衣袖,侧眸看他时,笑的双眼微眯,分明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可景庭却意外地看出了几分狡黠。 就好像是一只把自己尾巴藏起来了的小狐狸。 “嗯,姜相方值壮年,再添几房倒也合适。”景庭心底一动,目光瞥过柳如眉时,眼角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笑。 “至于这不合适的,不如早散了,也省的日后见了烦心。”这是要休了她的意思啊! 闻言,柳如眉的身子顿时像是失了气力一般软了下去,眼底顿时满是绝望。 姜婉芩这才稳不住了,若是柳如眉被休了,可是直接影响到她的太子妃位!只是如今这场景,即便是她有心也无力回天。 心绪微转间,她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若是没有姜卿羽,这相府所能倚仗的,不就还是只有她? 第30章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爹爹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娘亲也是糊涂了,如今她知错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更何况皇后娘娘还约了娘亲下周一起赏花。” 姜婉芩委委屈屈的开口,一副温婉得体的模样顿时让姜相的神色稍稍缓了缓,这才心绪稍缓。 若是休了柳如眉,姜婉芩的太子妃位肯定不保,这本就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姐姐已经没了娘亲,如今爹爹还要婉儿也没有娘亲吗?” 见他神色稍缓,姜婉芩又补了一句,那一副梨花带雨,将落未落的模样惹人心疼极了。 姜相心思一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太过追究此事,索性顺着开口,“柳氏罚半年份例,收回管事权,闭门思过一月。” “至于厨房众人,戏弄主子,各自罚二十大板!发配出府,永不再用!” 姜相这般开口,说着,他便摆了摆手,话音刚落便对上了景庭略带了几分不悦的神色,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 “如此,卿羽你觉得可还妥当?” 开口问的是姜卿羽,虽是无可厚非,可到底是想打马虎眼过去的。 姜卿羽歪了歪脑袋,一脸困惑的模样,像是没听懂姜相说的话一般,而后眨了眨眼,看向了景庭。 “漂亮夫君,你觉得呢?” 倒是聪明。 景庭眉梢微挑,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兴味,倒也没有继续难为众人,只是点了点头。 “甚好,只是那些嫁妆,还要劳烦姜相着人装上马车。”景庭开口时不急不缓,声线清朗,如泉滴玉石,好听极了。 可落到柳如眉和姜婉芩的耳朵里却是万分刺耳。 “漂亮夫君,我们等下能不能把白桃一起带走呀?”姜卿羽眨了眨眼,而后轻轻的扯了扯景庭的衣袖,开口时眼底满是期待。 “这丫头也算忠心,既是伺候惯了卿羽,本王便替她开口讨了,姜相该不会舍不得一个丫鬟?” 见她这般,景庭顺势接了一句,开口时却看向了姜相。 景庭这般开口,姜相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顺势应了下来,而后又叹了口气,看向了白桃,神色一沉。 “卿羽也是个命苦的,往后跟着王妃,必竭心竭力,知道了吗?” 像极了托付的意思,可姜卿羽却半分关心都没有听出来。 反倒是白桃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得了什么偌大的恩赐般,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开口时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小姐。” 倒是个忠心的。 “如今改改口称王妃了。”景庭的目光在白桃身上瞥了一瞬,随口纠正了一句。 姜相眼底一亮,可却让姜婉芩心里陡然警铃大作——这庭王倒是护着她! 话音未落,景庭便将目光转向了姜卿羽,见她依旧是笑着,不禁眼底微动。 “你们要小心一点哦!不要磕坏了哦!”姜卿羽抱着那木匣子,笑的眯起了眼,在长长的嫁妆队伍里蹦蹦跳跳,时不时还要交代了一句。 只是她眼底却多了几分其他情绪——这匣子有暗格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之前试了许久都打不开,就连开锁都费了小半个月时间。 如今看来,这景庭或许可以打开,姜卿羽的眸子不自觉地动了动,连带着看向景庭时,笑容也越发扩大了几分。 只是,对上她这副笑容时,景庭的心里不自觉地划过了一丝异样,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惦记了一样。 看着苏蕙留下的东西一箱箱的被抬出去,柳如眉和姜婉芩几乎是要捏碎了手里的锦帕。 这些原本都是她们的! 尤其是姜婉芩,心里分明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些嫁妆都夺下了,可一张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温婉得体的笑! 眼睁睁的看着姜卿羽让下人把这嫁妆一箱箱抬出去! 偏生姜卿羽还站在一旁,笑容灿烂得一张脸都越发生动了起来,“嘿嘿,我如今也有这么多嫁妆了,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受欺负了。” 一句话,却顿时让柳如眉的身子不由得又微微一颤,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害怕——怎么又提起来了! 姜卿羽说的认真,可却听的白桃鼻尖一酸,眼眶一红的瞬间,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景庭的眸子微微一动,开口时声线淡淡,却染上了几分承诺的味道。 姜卿羽心底的弦没来由的被拨动了,呼吸微乱的瞬间,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声线柔柔的,宛如清风拂竹。 第31章 她竟然车咚了! 也不知道苏惠到底留下了些什么? 马车里,姜卿羽抱着木匣子,一边盘算着,一边偷眼看了看景庭。 视线对上的瞬间,姜卿羽没来由的心虚了一瞬,低头摆弄了一下方才的机关锁,便换上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刚才漂亮夫君几下就打开了,可我怎么就是打不开呀。漂亮夫君,这匣子你是怎么打开的呀?” 姜卿羽的眸子闪了闪,将木匣子递了过去,看向景庭时,却似有漫天星辰闪烁,开口时软软糯糯的,连带着语气也雀跃的染上了几分温度。 可落到景庭眼底,却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这木匣里确是有暗格的。 他的心不禁一动,原本也好奇小苏姑姑到底留下了什么,可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心底一动,刚要说出口的话,也陡然一转。 “你若是想知道,之后有空再教你。” 真是小气!大不了实在不行,回去就把这箱子给劈开。 姜卿羽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圆睁着双眼看向景庭时,满是不高兴,就像是一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小孩一般。 只是景庭却没来由的觉得她这般模样可爱极了。 片刻后又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顿时心情很好的又补了一句。 “对了,这匣子可不能乱动,若是不小心动了机关,娘亲留下的东西可是会不见的。” 一句话,顿时把姜卿羽刚生出来的心思陡然浇灭了。 她之前似乎是听说过古代有那种机关锁,若是用蛮力打开,里头的东西便会被销毁。 偏生里头的东西应该是极为重要,她也不放心让外头的工匠去开,看来还是得靠他,只是这男人也太小气了! “嗯!漂亮夫君放心!我一定不乱动!”姜卿羽的眸子一动,见他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索性将木匣子放到了一边,重重的点头应了一声。 心里虽是默默地把他骂了个遍,可表面上还是乖巧得很。 姜卿羽不再开口,马车里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路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 她半眯起眼,一想起先前柳如眉和姜婉芩两人的模样,便顿时心情很好的拿起了一块糕点。 满足的咬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后便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顺势看去,便见景庭慵懒的靠在马车上,可一双眸子里却是一派淡然。 只微微抬眸看她时,姜卿羽不禁一愣,眼底不禁划过了一丝心虚,连带着嘴里的糕点都忘记了咀嚼,“漂亮夫君要吃的话,那就给你吃!” 姜卿羽一脸纯真的开口,一双眼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说着还下意识的朝景庭挪了挪,直接将糕点递到了他的嘴边。 “这个糕点很好吃的!” 她的神色自然至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想和他分享好吃的孩童。 景庭的眸色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鬼使神差的,竟然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糕点,细细咀嚼着开口时,也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一瞬错愕。 若是一次两次便也罢了,可他的这个小王妃,次次开口都正中要害,半分亏都是不肯吃的。 根本不像是个傻子。 “嗯,味道是不错。”景庭声线慵懒,而后就将糕点推了回去,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姜卿羽,心底竟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姜卿羽只觉得自己心底情绪翻涌,一张脸都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他竟然真的吃了?这算是间接接吻了? “嘿嘿,是很好吃!漂亮夫君,我没有骗你哦!” 姜卿羽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刚要将糕点往嘴里送的瞬间,马车似乎是硌到了什么小石头般,瞬间剧烈一晃! 一阵天旋地转间,姜卿羽径直欺身上前,将景庭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四目相对间,呼吸吞吐也不过咫尺。 温热的呼吸带着清冽的冷香,心跳声怦怦怦地,快到好像要跳出胸腔,在这陡然安静下来的马车里清晰可闻。 姜卿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都漏跳了一拍,指尖下意识地微一用力,手里的糕点顿时碎了一地。 第32章 画像里的女子 姜卿羽的身子微微一动,她的发梢便拂过了景庭的颈间,酥酥麻麻的,染上了几分缱绻的气息。 景庭心底的弦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抬眸看她时,眼底兴味更浓。 她羞涩起来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只小白兔,软软糯糯的。 她这是把景庭给——车咚了? 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是多么暧昧时,姜卿羽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滚烫了起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尤其是注意到只有自己尴尬的时候! 姜卿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乎是下一秒,她便委屈的嘟了嘟嘴,像是舍不得似的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咦,糕点碎了,好可惜!” 说话间还顺势坐了回来,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 糕点是什么味道她也尝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场景,鼻尖仿佛还缠绕着景庭身上的冷香,她的心没来由的乱了。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景庭眼底不禁划过了一丝笑意,没来由的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倒是也不说破,只是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这么有趣的小王妃,他可别把人吓跑了才好。 即便是错开了视线,不去看景庭,可她脸上的温度却是怎么样也降不下来了。 一定是这马车的空间太小了,连带着她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起来。 姜卿羽眸色一动,而后便一把掀开了帘子,看向了窗外。 陡然被冷风一吹,她剧烈跳动的心这才稍稍平缓了几分。 只是目光一动间,便不自觉地被隔壁茶楼上的一个身影所吸引。 他一身白衣胜雪,一头墨发只用了一根木簪束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茶盏时,眉眼间似乎还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干净得一尘不染。 即便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喝着茶,分明是低调极了,可就是莫名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说的就是这般场景了。 不像某人,连帮她开个箱子都得费这么大功夫! 姜卿羽不由得斜斜的看了眼景庭,而后眼底更多了几分嫌弃。 似乎是她的目光有些过于特别,那男子竟是转头看了过来,只一眼,他握着茶盏的手便不自觉地一紧,连带着眼底的笑意也一瞬凝滞—— 这个女子,和密室里的画像竟有几分相似! 马车很快驶过,可林初墨的心绪却是陡然乱了,眼底情绪翻涌的瞬间,胸口竟是上下剧烈起伏了起来,而后陡然放下了茶盏。 “去查查,那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第33章 收回管事权 一路到了王府,姜卿羽正想拿着木匣子下车,可还没来得及碰到匣子,便被一双修长的手抢了先。 “这匣子极为珍贵,便由本王代为保管,免得被坏人偷了去,王妃意下如何?” 景庭开口时一脸正色,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只是看她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这男人该不会是怀疑自己了? 对上他古井无波的目光,姜卿羽却没来由的心虚了一瞬,一双眼扑闪扑闪地看了他一眼,她开口时,眼底满是天真。 “好呀,那漂亮夫君你可一定要放好了哦!不能被坏人偷走了哦!” 只是下车时,她的视线扫过那个木匣子时,眼底却多了几分狡黠。 左右自己也打不开,如今放他那里正好,省的自己还要花心思藏起来。 如今把嫁妆也都拿回来了,那这库房的钥匙,可不能再让顾曼语拿着了。 姜卿羽眸子一动,一跳下车,便见顾曼语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呀! 姜卿羽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又真诚了几分。 顾曼语眼底一阵嗤笑划过,可表面上却丝毫不显。 “见过王爷、王妃。” 她开口时媚眼如丝,每一个字的音调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饶是姜卿羽都觉得身子骨酥麻了一下。 只是侧眸看向身后的景庭时,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呀!你就是那个管钥匙的呀!那你要把我的嫁妆也都放好哦!”姜卿羽笑的眉眼都眯了起来,说着还特意指了指身后。 顾曼语顺势看去,一双手陡然紧攥成拳,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不善。 这个傻子竟然回了一趟门也得了这么多东西! 殿下之前还这般护着她! 顾曼语一双桃花眼危险的半眯了起来,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不过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你要好好管钥匙哦!不可以被坏人偷走了的!”姜卿羽眯眼笑着,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狡黠。 一口一句管钥匙的喊得顾曼语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 “王妃怕是误会了,妾身也是同您一样服侍王爷的,不是管钥匙的。”顾曼语极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开口时说出来的话正中姜卿羽的下怀。 “你不是管钥匙的?”姜卿羽无辜的眨了眨眼,而后脸上的笑便越发明媚了起来,“那你把钥匙都给我!让白桃来管!” 说着,姜卿羽也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把便将白桃拽了过来,而后朝着顾曼语伸出了手。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顾曼语的脸色陡然变了。 交出库房的钥匙,岂不是意味着交出整个王府的管事权? 最可笑的是还要交给一个傻子? “咦?你不是说你不是管钥匙的吗?那你不会管还管,那王府要是被人搬空了怎么办呀!” “母妃给我的赏赐,娘亲留下的嫁妆,值好多好多钱的!会被坏人惦记的!” 姜卿羽说着还重重地点了点头,分明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却堵得顾曼语说不出话来。 不给,就得承认自己是管钥匙的,给,又是把管事权给出去了! 顾曼语顿时觉得心口一阵发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景庭好听的声音便陡然响起。 “王妃治府也是应当。” 第34章 留不得她了 景庭开口时还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姜卿羽,眉梢微挑的瞬间,眼底兴味更浓。 虽然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线,可顾曼语却分明听出了不同。 殿下竟然对这个傻子这般关切! 她藏在袖间的手不自觉的微微一紧,再次抬眸时神色却依旧明媚无比,“王妃治府自是自然,只是,王妃如今这般模样,妾身理应为她分担些。” 顾曼语开口时一番话说得自然极了,眉目微动间,自是潋滟风情。 只是景庭却只是微微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而后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到了姜卿羽身上。 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不简单啊! 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姜卿羽脸上依旧是一派天真的模样,只是看向顾曼语的时候却微微嘟了嘟嘴。 “不用的哦,娘亲说过的,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姜卿羽说着还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朝着顾曼语伸出了手。 “既然漂亮夫君说应该让我做,那就不用麻烦你了哦!” 像极了一个在要糖果的小孩子,却让景庭的眼角不自觉的划过了一丝笑意。 他的这个小王妃,倒还真是会藏拙,只是即便如此,倒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 殿下竟然笑了? 注意到景庭脸色一闪而逝的笑意,顾曼语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指尖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 脸色顿时沉到了谷底。 看来这姜卿羽是留不得了。 那既然如此,这钥匙暂且给她又如何? “王妃可要小心看管,万不可丢了。”顾曼语一双桃花眼微眯的瞬间,声调里又多了几分妩媚。 她仔细地从锦袋里拿出了那一小串纯金打造、还镶嵌着玉石的库房钥匙,而后便放到了姜卿羽的手里。 “你放心哦!我不会丢东西的!” 沉甸甸的钥匙到手,姜卿羽眼底顿时多了几分笑意,微眯起双眼的瞬间,像极了一只足食的小猫,正一脸满足的梳理着自己的毛。 “白桃,你要把这些嫁妆都放好哦!”而后便满足的转向了白桃,郑重其事地将钥匙放到了她的手里。 顿了顿,又特意交代了一句,“要和母妃上次的赏赐放在一起哦!” “是,王妃!”突然接到了钥匙,白桃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而后神色便越发坚定了起来。 这王府自然不是好待的地方,如今一来便得罪了侧妃,日后也不知有多少小鞋穿,自己一定要护好王妃! 白桃下意识的看了眼顾曼语,总觉得她虽然是笑着,可这笑容看起来阴森极了…… 如今库房钥匙在自己手上,那这木匣子若是放在库房也是安稳。 姜卿羽心底的算盘打得飞响,眸色一动,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到了景庭身上。 一脸天真的眨了眨眼,正想开口,却见景庭微微抬了抬眼,似乎是猜中了她的心事一般。 “这匣子,还是放书房更为妥当。” 他开口时尾音上扬,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顿时将姜卿羽的希望陡然浇灭,只是不过转瞬,她的眉梢便不自觉微微挑了挑。 只要匣子到手,之后自己偷溜出去找个工匠打开也不是不行啊。 第35章 偷东西被当场抓包了 等将一干嫁妆都安置妥当,姜卿羽斜靠在榻上,手上拿着自己的木兰玉坠,有一搭没一搭的左右晃着。 阳光照射进来的瞬间,玉坠反射着柔和的光,触手生温,可姜卿羽的神色却有些悠远,连带着目光都散乱了几分。 如今该要回来的嫁妆都要回来了,只是却觉得自己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一团团乱麻般,毫无头绪。 这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木匣子的玉佩还要分一半放在景庭这里? 总不会是为了定什么娃娃亲? 姜卿羽越想,思绪越烦杂。 或许还是要先打开那个匣子。 只是一想到这里,姜卿羽便一下子将木兰玉坠攥到了手心,不满的嘟了嘟嘴。 景庭这个小气鬼不肯帮她也便罢了,古代能工巧匠那么多,她就还不信找不到一个能开的! 一想到这里,姜卿羽不由得挑了挑眉,眼底更多了几分志在必得…… 是夜,姜卿羽身着深色寝衣,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值夜的丫鬟们,摸索到了书房。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书房外的值守并不严,只零零散散的两个人。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条迷烟,姜卿羽用力吹了两下,那两个侍卫便顿时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靠在了门上。 搞定! 姜卿羽微微一挑眉,而后又仔细朝周围看了看,这才闪身进了书房,拿出火折子仔细翻找了起来。 只是她进去的瞬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目光,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的这个小王妃,似乎还藏了不少秘密,倒是有些意思…… 这景庭还真是会藏东西,若是到了现代,铁定是藏私房钱的一把好手。 姜卿羽翻了一圈却愣是没找到,不由得默默腹诽了一句,只是刚一转身,便见书房陡然一亮,而后景庭便推门而入。 四目相对间,一瞬尴尬,姜卿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还能有比在自己家偷东西还被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事吗? 现在装梦游还来得及吗?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景庭微微挑了挑眉,语气波澜不惊,可若是仔细看去,分明可以看见他眼底的兴味。 只是姜卿羽却并没有接话,一双眼似乎空洞极了,没有焦距,而后也像是没有看到他似的,径直又在边上翻了翻。 景庭的眼底笑意渐浓,倒是也很好兴致地不戳穿她,索性就站在一旁看她怎么圆。 见她漫无目的的随手拨弄了两下之后,便像是无事发生似的,转身便朝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娘亲放心,卿羽有乖乖的,漂亮夫君有藏好了娘亲的东西,坏人肯定找不到的!” 刚走出几步,姜卿羽的腿便撞到了榻上,而后她的身子便直直的躺了下来,紧接着双眼一闭,呼吸也越发平稳了下来,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这个姿势躺的极不舒服,且书房还开着窗,夜风吹进来时颇有些冷,可姜卿羽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夜游症? 这小王妃倒是聪明得很。 景庭的眼底笑意渐满,而后瞥见她微微有些发颤的身子,不由得眸色一深,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便将人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第36章 留宿 景庭靠近的那一瞬间,姜卿羽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凝滞了,连带着眉头也不着痕迹的微微闪烁了一下。 注意到怀中人僵硬了一瞬的身子,景庭的眸子不禁划过了一丝笑意,连带着神色都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只是手中传来的那瘦瘦小小的触感却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家小王妃之前还真是吃了不少苦,身子上都没几两肉,太轻了。 景庭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原本的步调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一步一步走的极稳极慢。 慢到姜卿羽都觉得自己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今天这是抽的什么风? 该不会要把自己抱出去丢到外面? 姜卿羽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极力控制着身子才勉强保持住了放松的状态。 或许是今日闹腾一日太累了,也或许是在他怀里格外安稳,姜卿羽的呼吸竟真的越来越沉了下来。 眼皮沉下来的瞬间,竟真的睡熟了过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怀中人越来越放松的状态,景庭的步子越发慢了下来。 小心的将人放到了床上,姜卿羽长发垂落的瞬间,正落到景庭的手心,柔柔的,像极了云朵。 景庭的手指微微一动,姜卿羽便伸手拽住了,不偏不倚,十指相扣…… “什么?殿下当真没出来?你可看清了!”听到流云的回报,顾曼语重重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 一双原本妩媚至极的眼里,此刻满是阴毒。 “千真万确,奴婢还特意在外头等了许久,见灯熄了才敢来报。”流云神色里也满是不可置信,只是开口时却不自觉的朝身后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下一秒,顾曼语便直接将茶盏砸到了地上,碎瓷飞溅的瞬间,她的神色也多了几分狠辣。 姜卿羽必须消失!她已经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去安排一下,明日约她去南国寺上香。”顾曼语双眼半眯起来的瞬间,语调里满是狠辣。 既是你不知好歹,那便怪不得我辣手摧花。 顾曼语恨恨的看了眼地上的碎瓷,彷佛看到了即将被撕成碎片的姜卿羽,而后她的眼底才逐渐恢复了笑意。 第37章 你怎么在我床上 第一缕晨光照射进来的瞬间,景庭便醒了过来,只是刚想动一动身子的时候,便看到了像只小猫咪般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姜卿羽。 原本张扬舞爪的小狐狸此刻倒是乖巧极了。 晨光倾洒的瞬间,她的侧颜精致,景庭的眸子不自觉的闪烁了两下,几乎是有些不受控制的用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温软的触感传来时,指尖温温凉凉的,像是羽毛落在了心上。 景庭的心没来由的被拨动了一瞬,连带着眉眼都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他的手刚落下,姜卿羽的睫便微微闪烁了一下,无意识的朝他怀里又稍稍靠了靠,甚至得寸进尺的将人抱在了怀里。 只是下一秒,姜卿羽便意识到不对,双手上下一摸索的瞬间,猛然一睁眼,便直直的撞进了景庭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摸够了吗?” 他怎么在这里! 难不成是昨天把自己抱回来之后也跟着睡下了? 该死!昨天怎么就睡着了! 姜卿羽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有一瞬间空白,恨不得现在立刻穿越回去把昨天睡死过去的自己给一巴掌拍醒! 看着那张放大了的俊颜和两人几乎肌肤相亲的距离,姜卿羽差点跳了起来,竭力控制住了自己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还扯出了一丝天真的笑。 “嘻嘻,漂亮夫君,你怎么在这里呀?这个是不是就是洞房呀,我以后都要和漂亮夫君一起睡。” 姜卿羽说着还双手双脚地抱住了景庭,开口时还嘻嘻笑着。 最好能把人给吓跑,省得他下次还在自己这里留宿。 姜卿羽心底的小算盘的飞响,说着还越发得寸进尺地朝着景庭靠了靠,整个人几乎都像是一只八爪鱼似得挂在他身上了。 可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推开自己,反倒是侧眸看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嗯。” 嗯?! 这一声应的姜卿羽整个人都有点懵,连带着抱着景庭的身子也僵硬了一瞬。 他今天抽的是什么疯? 姜卿羽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见她如此,景庭眼底倒是闪过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心情竟是没来由的舒畅了几分。 即是她想要继续装下去,那自己也没有必要戳破。 “该起了。”见她愣住,景庭很“好心”地开口提了一句,嗓音清润,却陡然让姜卿羽耳根微红。 这话说的怎么暗示意味十足? 姜卿羽不由得老脸一红,见他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姜卿羽悻悻地松开了手,开口时依旧是一副天真的模样。 “嗯!我饿了,要起来吃饭饭了!”姜卿羽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站起来跳下了床,一出门便见白桃打了水,一脸兴奋地守在外头。 自家小姐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当时硬把她塞进来,却没想到王爷对小姐这般好! 昨夜还将王妃抱了回来呢! 一见她出来,白桃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了几分,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开口时声音故意扬起来了几分,“奴婢伺候王爷、王妃洗漱。” 王爷怎么可能留宿在这里? 这丫头该不会和主子一样,都是个傻子? 众丫鬟眼底都闪过了一丝嗤笑,而后依旧是淡然站在原地,吃着原本给姜卿羽准备的早膳,一脸理所当然。 第38章 丫鬟都是不做事的 即便是换了新衣上了药,可白桃的身子依旧是瘦弱的可怜,尤其是手上还端着一个大大的盆时,整个人便越发显得瘦小极了。 姜卿羽的鼻尖不由得一阵泛酸,目光微微扫过其余候在外头的、吃着原本是她的早膳的丫鬟们,眸色一沉。 想爬到她头上来? 也得看她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姜卿羽双眼微眯的瞬间,一把从白桃手里接过了盆,便朝着屋里走去。 她端着盆重重地放到了桌上,而后拿起毛巾便丢到了水里,一双手便不管不顾的往热水里伸去。 白桃几乎是惊呼出声,小跑着便拽住了姜卿羽的手,“王妃!奴婢来就好,小心这水烫着你!” “可是会烫到我的话也会烫到你的呀,白桃你是个小笨蛋,这都不知道!”姜卿羽倒是一脸疑惑的看了眼白桃。 开口时尾音上扬,却意外地带了几分护犊子的味道。 “人家的大丫鬟都不做这些的,白桃你也不用做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姜卿羽一边绞着毛巾,一边碎碎念着。 “王妃,这怎么可以。”白桃一脸着急,伸手就要去夺姜卿羽手上的东西,可下一秒却被姜卿羽按着坐了下来,说着还伸手指了指外头。 “你看她们也站着不动,白桃你可能弄错的,丫鬟就是不做事的,我以前的丫鬟们也不做事。” 姜卿羽的声音不小,外头众人自然是听见了,可依旧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左右殿下又不在这里,这俩人又翻不了天去! 倒是个护短的。 闻言,景庭的眉不自觉的微微挑了一下,目光在姜卿羽的脸上一扫,眼底兴味渐浓,索性站着也不出声。 偷偷瞥了眼景庭,见他还没反应,姜卿羽不由得微微嘟了嘟嘴,转身端着盆出去,便径直将水泼到了那几个丫鬟脚下。 顿时引起了一阵惊呼声。 “你们都是木头吗?站在这里做什么呀?挡着我泼水了!”只是姜卿羽却一脸淡然的眨了眨眼,一双眼里满是满是不解。 分明是天真至极的语气,却让人莫名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敢情是在说自己被泼水还是自找的? “分明是你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怎的还成了我们的不是?” “就是啊,不能仗着自己傻便胡作为非啊!” 丫鬟们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紫一阵的,刚想发作,便见景庭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目光只是不轻不重地微微一扫,众人便顿时噤了声。 满脸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你们方才,说什么?”景庭的神色陡然一变,不过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丫鬟们便顿时磕头如捣蒜。 这殿下怎么真的在这里! “王爷恕罪!” “漂亮夫君,丫鬟是不是都是不做事的呀?”姜卿羽眸色微动,看向景庭的时候却一脸天真,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灵动极了。 “自然不是,王府也不养闲人,尤其是那些乱嚼舌根的。”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便顿时让众人眼底多了几分灰白。 顾曼语刚到的时候,便见姜卿羽扯着景庭的衣袖,歪着头看着他的瞬间,两个人说不出的般配。 她拿着食盒的手陡然一紧,下意识的一用力,连带着食盒的边缘都有几分变形。 第39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等景庭将那些丫鬟们都打发走了,顾曼语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而后便换上了另一幅笑意,柔柔的走了上去。 一见到景庭时却似乎有几分意外,像是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一般。 “妾身见过王爷、王妃。” 顾曼语开口时眼底含笑,一番话说得极为自然,丝毫没有看出来因为先前的事情记恨姜卿羽的样子。 “原本是想着这银耳燕窝粥不错,想给王妃送些过来,幸亏多准备了些。”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替两人盛着粥,贤惠温婉得判若两人。 景庭的神色这才稍稍缓了缓,顺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粥,而后坐了下来。 看了眼端着碗已经喝了起来的姜卿羽,眸子微动,“再选一批得力的丫鬟过来伺候。” “前日敬茶时见这些丫鬟不称心,妾身早便物色着了,正想着等下带来让王妃见见,却不想被殿下抢了先。” 顾曼语笑着开口,原本妩媚明艳的人如今更是添了几分温婉,越发显得整个人柔弱无害。 若不是见惯了绿茶白莲花,姜卿羽倒还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嗯。”闻言,景庭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而后便放下了碗,“本王去早朝了。” 话虽是对着两人说的,可眼神却下意识的落到了姜卿羽的身上。 顾曼语拿着调羹的手微微一紧,可脸上却还是带了笑,礼数周全极了。 “漂亮夫君路上小心哦!”姜卿羽囫囵咽下了口中的粥,而后笑意明媚,朝他挥了挥手,不过一句话,却根本没有顾曼语的位置。 分明是三个人的饭,可顾曼语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王妃,你想不想出去玩呀?”顾曼语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一下,这才回过了神来,开口时眉梢微挑,更多了几分潋滟风情。 可这副模样却让姜卿羽顿时警铃大作。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可如今这场面,她又根本拒绝不了。 “外头有好多好吃的哦!而且南国寺的住持算姻缘很准的呢,每逢初一才在寺里。”见她不答话,顾曼语层层加码。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顾曼语言语间像极了是在诱骗小孩。 一提到南国寺的瞬间,姜卿羽的眸子才微微一动—— 她的记忆里,原主娘亲在世时,每月初一也要去南国寺上香。 反正现在也拒绝不了,正好去一探究竟。 “好呀好呀!”姜卿羽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一下子丢了碗而后拍了拍手,紧接着像是故作神秘似得朝周围看了看。 “你等等我哦!”说着,她便朝里屋跑了进去。 “快去快回。”顾曼语狭长的眸子笑的眯了起来,开口时语调轻快,却像极了毒蘑菇。 美艳的外表下,满是深藏着的狠辣。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约过了小半柱香时辰,姜卿羽才拿着一个包袱跑了出来。 她一脸满足的拍了拍包袱,这才跟着顾曼语上了马车。 多年风月场打磨下来的本事,几乎是姜卿羽一出现,顾曼语便觉得她身上的衣服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便收回了视线。 对于姜卿羽,她到底是没多少戒心的。 第40章 遭遇绑匪 装傻的最大好处,便是让人降低对自己的戒心。 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而后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自己里衣的医用小包裹,放了麻醉针和手术刀,防身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宝贝似得将手上的包裹抱在了怀里,姜卿羽一双眸子四顾的瞬间,眼底一派天真。 而顾曼语则是瞄了一眼她怀里的包裹,而后便斜靠在了马车上,即便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靠,便是万种风情。 姜卿羽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见顾曼语似乎并不打算搭理自己,她自然也乐得清闲,也索性靠在了马车上,掀起了帘子朝车外看去。 直到马车越走越偏僻的时候,姜卿羽的神色才陡然一变。 顾曼语该不会是想把自己拉去野外直接咔擦了? “这里怎么没有人呀?”姜卿羽一脸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转眸看向顾曼语时,却见她嘴角勾起了一丝妩媚至极的笑容。 撩人,却阴森到了骨子里。 “去南国寺的路上原本便多小路,这里人少自是正常的。”顾曼语好心的解释了一句,眼底却划过了一丝嗤笑。 没人?怎么会没人! 只一个眼神,姜卿羽心底便警铃大作,手指藏到袖间时,下意识的捏住了麻醉针。 马车一路朝前行进着,突然便咯噔一下,像是硌到了什么石子般,重重一晃而后便停了下来。 外头依旧很安静,可姜卿羽却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怎么不走了?”顾曼语明知故问,说着还一把掀开了帘子,入眼的便是一个彪形大汉。 他身着虎皮,手扛大刀,发质极硬,即便是用发带束着却还是有些炸毛,一双眼圆睁着,乍一看满脸凶相。 仅是这么一看,姜卿羽的眸色便不自觉的一沉。 “保护王妃!”顾曼语刻意提高了声线,众人便顿时围了起来。 “哧——就凭你们几个小身板,还不够本大爷塞牙缝的!”那大汉随手将刀往地上一丢,而后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 朝前重重一踩时,仿佛地动山摇。 姜卿羽的后背的汗一下子下来了,另一只手也攥紧了手术刀。 只是顾曼语今日早有预谋,带的人自然也少,没几下便都被打趴下了。 “王妃小心!”顾曼语眼底闪过了一丝算计,而后朝前一步,挡在了姜卿羽面前。 只是她站的位置却极为巧妙,只要自己往边上一让,那大汉便能直接一刀砍死姜卿羽。 那大汉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得,而后看了看姜卿羽,“你是王妃?” 他开口时声音豪爽粗犷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大聪明的样子。 这些人,真的是顾曼语找来的? 姜卿羽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了眼同样是一脸懵的顾曼语,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曼语便抢先了一步,生怕对方不知道姜卿羽是谁一般。 “放肆!竟敢和庭王妃这般说话!” 闻言,大汉的眼神陡然一亮,而后竟是笑了起来。 笑的姜卿羽一阵毛骨悚然。 先前那个人已经出手这么大方,没想到要杀的人竟然是个王妃,如今手上有个王妃,还怕没有钱请不起御医吗! “你,可以走了!”那大汉将手里的刀放在手里拍了拍,随手将顾曼语拎了起来,而后像是丢垃圾似的随意一丢,便不再理了。 之后便将目光落到了姜卿羽身上,伸手一指,“你,留下!” 第41章 自己动手 那大汉说话间声音一扬,连带着边上的树叶都飘下了几片。 姜卿羽的眸子顿时微微一颤,侧眸看了眼顾曼语,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身子便陡然一轻,被那大汉像是拎小鸡似得拎了起来。 “嘻嘻,好玩!要举高高!”姜卿羽笑声清越,说着还顺势往那大汉的背上爬了上去。 她紧了紧手里的麻醉针,暗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将手放到了他的颈间,刚想下手,那大汉便猛然一转身,差点把她晃了下去。 “听着,要是想赎回你们的王妃,就让那劳什子王爷带着御医过来!”那大汉轻蔑地一抹鼻子,而后斜睨了眼顾曼语。 等等,御医? 这大汉要找御医做什么?难不成这山上有病人? 姜卿羽眸子微动,暂时收回了手里的麻醉针。 可顾曼语的脸色却是陡然一沉,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废物! 这人到底靠不靠谱?懂不懂拿钱办事!她要的是姜卿羽的命!怎么如今变成了绑架的戏码? 不如自己动手? 顾曼语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只是她环顾了一圈周围,暗自思忖了一下,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怕不是这个大汉的对手,这才作罢。 “王妃你别怕,我这就去禀告王爷,让他带着御医来救你。” 顾曼语装腔作势喊了一句,开口时声线百转,可落到姜卿羽耳朵里却觉得像极了一条吐着信的毒蛇,冷不丁便会咬你一口。 靠顾曼语来救显然是不现实了,只是她更想弄清楚山上的情况。 这绑匪不劫财不劫色,只要御医,心地倒还不坏。 见绑匪将姜卿羽扛上了山,顾曼语这才转身往山下走去,只是刚到山脚下,便重重一脚将守在那里的人踹翻在地。 “废物!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顾曼语即便是气的发颤了,可嗓音里的柔媚是浸到了骨子里,声线酥酥麻麻的,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若是这次再出纰漏,那你妹妹的清白,本宫可就保不住了。” 只是她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禁一身冷汗。 “曼妃息怒,小的这便去办,那山寨离这里还远得很,等庭王来了,怕是连尸骨都找不见了!” 喜子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眼底闪过了一丝挣扎,而后重重地拍了拍胸脯,说着便转身上了山。 即便他不想害人,可如今妹妹身在青楼,若没了顾曼语的庇护,那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见状,顾曼语这才冷笑了一声,随手将自己的裙子撕掉了一小片,这才不急不缓的朝山下走去…… 姜卿羽被扛着不知在山里绕了多久才到地方,一被放下之后,她便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木制的山寨里看起来人稀稀落落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门口看门的大狼狗朝着姜卿羽呲了呲牙,发出低低的吼声,两颗尖牙露出来的瞬间,倒是显得有几分凶神恶煞。 姜卿羽下意识地朝着那大汉靠了靠。 “有狗!”她小声说话间,还伸手指了指那两条狗,开口时却多了几分试探的味道。 “不许叫!”看姜卿羽似乎害怕了,那大汉闷声训斥了一句,“别把人吓坏了!还指着她为你们伯伯治病呢!” 看来自己暂时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了,姜卿羽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次抬头时,却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者拄着拐杖,摸索着走了过来。 第42章 只有我能治 “虎子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这眼睛好不了也罢,你也别费心思了。” 长者将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敲,摸索着朝前走的时候,总觉得眼前蒙着一层雾。 “伯伯,你放心,很快就会有御……蔚县的大夫过来了。”张虎成看了眼姜卿羽,用力的瞪了一下双眼,警告意味十足。 原本便有几分凶的眼神此刻更显得狠厉非常,姜卿羽刚放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来。 只是目光触及那长者时,职业病便顿时让她下了判断。 眼球片状阴影,视物不清,该是白内障。 靠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肯定是治不好的。 没想到这大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倒是有孝心。 里衣藏着的医用包里,该带的倒是都带了。 只是这周围的环境,要是做起来手术,也不知道会不会术后感染。 姜卿羽环顾了一下周围,还没来得及做出判断,便见一个人跑了上来。 正是喜子。 他气还没喘匀呐,便一把拉住了张虎成,走出了几十步,还嘀嘀咕咕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姜卿羽并听不清。 只是两人一边说着,还一边偷眼看着她,之后肢体动作的幅度也越发大了几分,看起来似乎是起了争执。 姜卿羽秀眉微蹙的瞬间,不禁多了几分警惕。 “若是办成此事,不仅有御医上门,还有大把钱财。” 喜子压低了声线,看了眼依旧是笑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歉意。 可片刻后却又咬了咬牙,重重地朝张虎成的肩上拍了一下。 “此话当真?”张虎成的神色瞬间变得纠结了起来,可落到姜卿羽眼里,却顿时让她心底警铃大作。 这人该不会是改变主意了? “千真万确!你快些,我还等着回去交差呢!”喜子又催促了一句,张虎成这才点了点头,“你先去请御医,这里包在我身上。” 果不其然,等张虎成再次回来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便陡然一变,“来人,先带伯伯回去休息。” 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的时候,右手顺势摸上了刀柄。 这是真动了杀心了! “对不住了!原本是打算拿你换御医的,可买主那里实在催得紧,只好先送你上路了!来世就求自己生个好人家,别得罪人了。” 张虎成一把抽出了大刀,磨得发亮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倒映在姜卿羽的脸上。 可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惧色,一双眸子半眯的瞬间,神色越发清冷了几分。 原本以为西医穿越过来毫无施展之处,却不料关键时候,还能保命。 张虎成上下活动了一下筋骨,刀微微一侧,刚举过头顶时,陡然怒喝了一声。 气震山林。 只是姜卿羽却越发挺直了腰杆,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而后神色一变,顿时正色了起来。 “你伯伯这眼睛,只有我能治。” 她开口时眼底神采飞扬,倒是比这刀片的反光还要明亮上几分,瞬间便让张虎成的刀停在了半空。 第43章 她必须死! “你?能治?”张虎成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质疑,他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如今还是一个小姑娘,说她能治? 该不会是为了保命,故意拖延时间的! 张虎成这么一想,捏着刀柄的手下意识的一紧,到底是不相信的。 “伯伯这病,先是眼里有重影,再是视物不清,如眼前有白雾,若是再拖延下去……” 姜卿羽倒是越发自信的扬了扬眸子,开口时不急不缓,说到这里还刻意顿了顿,却让张虎成的拿着刀柄的手陡然一变。 她不过是见了一面,便知病症,莫非真能治? “若是再拖延便如何?”他开口时眼底满是焦急,不自觉的朝前了半步。 原本凶相毕露的大汉,此刻竟变得唯唯诺诺了起来。 “便再无可能看见。”姜卿羽的眸子微微暗了暗,眼底也多了几分叹息,只是转瞬便又挑了挑眉,开口时也多了几分明媚。 “不过还好,如今还有一丝希望。” “你当真能治?”张虎成眼底已有了几分松动,开口时也越发多了几分试探的味道,“有多少把握?” “七成。”姜卿羽神色微动,到底还是说了个比较保守的数字,这里环境虽是好了很多,只是术后如何到底不是她能全盘控制的。 只是这一个数字却让张虎成的眸子陡然一亮,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激动。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见他神色如此,姜卿羽越发松了一口气,而后目光环顾了一圈了寨子。 “若你真的治好了伯伯的眼睛,就是二十个也随你提!”张虎成重重一拍胸脯,连声应允了下来。 “只两个,第一,治疗过程你必须全力配合;第二,此事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姜卿羽伸出了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倒是让张虎成顿时愣了,而后眼底便多了几分敬佩。 原以为她会提出来什么条件,却没想到竟是这个。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神色也更多了几分尊重…… 顾曼语磨磨蹭蹭回府的时候,弄得一身狼狈。 一见到景庭便顺势扑了上去,“殿下……” 只是景庭的眉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毫不怜惜的朝边上让了一步,顿时让她扑了个空,“卿羽呢?” 开口时的第一句话便顿时让顾曼语的心陡然一沉。 自己这副模样他丝毫不过问,竟如此关心那个傻子! “回殿下,王妃和妾身在去南国寺的路上,在后头山遭遇了山匪,妾身不敌,拼了命才逃了回来报信。” 顾曼语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抹着泪,不经意间将肩上的衣服抖落时,如玉的双肩上一道血痕清晰可见。 看起来狰狞可怖,可却并未伤及筋骨。 “那山匪虎背熊腰,一脸凶相,三两下便掳走了王妃,妾身也是实在不敌……”顾曼语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景庭靠了过去。 只是还没碰到他的衣角,景庭便又朝着边上走了一步,不偏不倚地避让开了她的所有触碰。 “苏辞。” 景庭声线极冷,低低的唤了一声,他的贴身侍卫苏辞便走了进来。 “传令下去,后头山山匪肆虐,本王要亲自出面剿匪。” 他开口时眸子微沉,连带着周身的气氛都冷了几分。 第44章 活要见人 景庭毫不留恋的出门后,顾曼语的眼底越发阴毒了几分,整个人都气的轻颤了起来。 双拳紧攥的瞬间,用力到手心都沁出了血丝却不自知。 “曼妃息怒!”流云一进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幕,顿时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喜子回传消息,说都已办妥了。 闻言,顾曼语这才神色稍缓,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轻轻在自己的肌肤上涂抹着。 “嗯,不相干的人,都处理了。” 她的指腹轻轻打圈抹着,语调里也是别样的柔媚,眼眸上挑时,又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句。 “若是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再来见我。” 只是说出的话却让流云的神色顿时一沉。 “奴婢明白!”流云重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一日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姜卿羽临时改造出了一间手术室,等张虎成将所需材料备齐,依旧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西医在这个时代到底是个异类,自然是小心为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放心!保管让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经过半日的相处,张虎成倒是也越发信任她了,此刻见她这般开口,便连声应下。 姜卿羽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几次确认落锁后,这才戴上了橡胶手套,拿出了麻醉针。 这一个医用包裹是同她一起穿越过来的,量不多,用完了便没了。 那长者眼前朦朦胧胧的,意识最后消失前,还仿佛隐约看到了完全不同于时代的装扮。 姜卿羽前世是医学博士,外科圣手,大大小小的手术也经历过了少说几万场,可没一次像今日这般,慎之又慎。 没有助手、医疗器械有限、无菌环境还不保证的手术,她还是第一次做。 不过半个时辰,她的额间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是拿着刀的手依旧极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犬吠声声响起,可姜卿羽却还在屋子里。 她的眼底已经有些微血丝爬了上来,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丝毫不停…… 姜卿羽这里屏气凝神,景庭那边也是紧锣密鼓。 几乎是地毯式的搜索,连一寸地都没放过,大大小小的山匪端了好几窝,可却一个都不知道姜卿羽的踪迹。 “禀殿下,后头山都翻遍了,没有寻见王妃的身影。” “这些便是全部的了?”闻言,景庭的眸子越发沉了下来,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几人时,那几个山匪头头不自觉的浑身一颤。 “是,都在这里了。”苏辞的眉也是皱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注意到手上多了一道伤。 “王爷明察,小的们实在没这个胆绑架王妃啊!”那几个山匪头头连声求饶,七嘴八舌的,吵得景庭只觉得耳边聒噪得很。 还未来得及开口,远远地便响起了几声狼嚎,顿时让景庭的眸子陡然一沉。 若是姜卿羽遇上了这些猛兽…… 一想到这里,景庭不觉呼吸一窒。 分明是空旷至极的郊外,可景庭却觉得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几乎是从牙尖挤出了这几个字。 “继续找。” 第45章 她死了 等姜卿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外头星辰闪烁,极为耀眼。 她的脸上满是倦色,只是一双眸子却是晶亮,一如漫天星辰,“手术很成功。” 几乎是职业病似得脱口而出,只是话一出口,张虎成便顿时愣了片刻。 手术?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注意到他一瞬分神,姜卿羽这才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连连改口圆了过去,“哦,仔细照看着,若是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看见了。” “此话当真?”张虎成的眸子顿时亮了亮,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此时竟染上了几分哽咽,原本瞪得极大的眸子里此刻也多了几分泪花。 “多谢王妃!” 说着,便要朝着姜卿羽跪了下来。 被这么一吓,姜卿羽顿时精神了几分,连连伸手虚扶了一把,余光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时,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知道自己还活着,顾曼语是不是又要对自己下手了? 可这术后起码再观察一周,万一中间出什么纰漏…… 这么想着,姜卿羽顿时低声交代了一句,而后闪身进了屋子,“对他说,事情办妥了。” 由于张虎成挡着,喜子一路过来都没看到姜卿羽,一见他站在门口,傻乎乎的对着门板,顿时有些奇怪。 “御医明日就到,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妥了?”喜子不自觉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被这严严实实的门板彻底挡住了。 什么也没看到。 “办……办妥了。”只是张虎成却变得有些别扭了起来。 这撒谎的事情他倒是真的办不来。 所幸现在天已大暗,喜子倒也没有注意到,闻言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刚走出山寨,便听得几声狼嚎,喜子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正欲朝前走去,却突然眼前一黑…… “将这个丢去外头,离山寨远些、狼群常出没的地方。”等人走远了,姜卿羽才从门缝里出来,而后便将外衣塞到了张虎成手里。 “好。”虽然也不是很懂姜卿羽到底要做什么,但张虎成倒也不问,直接爽快地应了下来。 转身前这才一拍脑袋,指了指边上的食盒,“差点忘了,那里是给你准备的吃食,就是些山野小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说着,张虎成挠了挠脑袋,越发显得窘迫了几分,也没等姜卿羽回话,便迅速转身大阔步走了出去。 姜卿羽的眸子微动,一打开食盒便是诱人的饭菜香味,虽是些山野粗食,却也置办的干干净净,还有一块用荷叶小心包着的糖酥。 能在这山野之处拿出那些,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这山匪,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姜卿羽眼底不禁划过了一丝笑意,伸手掰了一小块放到了嘴里,甜味在口腔化开的瞬间,也甜到了心里。 只是不同于姜卿羽这边的温馨,景庭那里便是山雨欲来。 他右手紧攥着已经被撕成了许多碎条的、还沾了血的外衣,眼底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猩红。 见状,苏辞的身子不由得微微轻颤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顿时咽了回去。 第46章 被害妄想症 景庭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瞬间,整个人宛如阎罗。 若是仔细看去,依稀可见他额间的青筋竟有些微突起。 自己有多久不曾见过自家王爷这样了? “王爷,发现这件外衣的时候,边上还有些碎肉,王妃她怕是已经……” 苏辞的眼神顿时变了变,躬身行礼的瞬间声线不自觉的低了几分。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景庭便抬眸一扫,声线清冷,“一件外衣罢了,继续找。” 说着,景庭便随意一抬手,掌心一用力,手上原本便已经破碎了的衣衫便顿时化成了齑粉。 手一扬,便顿时随风而逝。 只是外头时断时续的狼嚎声却让他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不耐。 “这后头山的狼,也未免太多了些。” 景庭开口时声线微冷,眸子半眯的瞬间,满是危险的气息。 只是这一找,便是三日。 可姜卿羽彷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那日狼群里的碎成了几条的外衣,便再无踪迹。 景庭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双眸子里已经染上了几分猩红。 “殿下,您已经三日未合眼了,王妃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平安无事的。” 顾曼语端着精心炖好的燕窝,扭着腰盈盈的走了上来,眼底的忿忿不过转瞬便化成了柔情蜜意。 都过去三日了,那姜卿羽怕是在狼肚子里都转过好几个轮回了,哪里还会回得来! 这么想着,顾曼语才舒心了几分,只是看到景庭这般在意,到底还是吃醋的。 “殿下先吃些东西,回头饿坏了,心疼的还不是妾身?”顾曼语柔柔的开口,一双眸子里秋波暗转,只可惜景庭却无半分欣赏的意思。 只是推开了她递过来的燕窝,眸子越发沉了几分,“你自己吃,本王乏了,退下。” 说着,景庭便闭眼假寐了一瞬,手指却不自觉的抚上了苏蕙留下来的木匣子。 姜卿羽,你到底去哪里了? 指腹轻扫过木匣上的木兰花纹时,苏辞正好推门而入。 “查到什么了?”见他径直冲了进来,连敲门都没顾得上,景庭的眸子不自觉的一动。 “启禀殿下,不曾寻到王妃的踪迹,但属下查到了另外的事情,有人在青玉阁买王妃的消息,且这人十分神秘,对方不肯透露他的任何信息。” 苏辞开口时,眼底的猜测一闪而过,视线和景庭对上的瞬间,两人便迅速达成了一致。 姜卿羽该不会是被这人给绑架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的时候,景庭迅速的松了一口气,片刻后却又紧张了起来。 喜的是姜卿羽至少还活着,悲的是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何目的。 可若说是普通的绑架,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了,莫非他们别有所图? 对方若是不图财,难道图色? 一想到这里,景庭周身的气势便陡然一变,连带着开口时声线也越发寒凉,一字一字彷佛混着冰碴。 “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幕后之人给找出来!” 第47章 神医是个小姑娘 姜卿羽拆线的时候,心情莫名的竟有几分紧张。 只是当纱布被取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眼见着伤口缝合严丝合缝,周围也没有任何发炎感染的迹象。 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若是小心些,手术在古代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心念一动,姜卿羽的眸子也没来由的亮了几分。 “虎子,我能看见了!神医呢?快去谢谢人家!”张老的眸子微微一闪,开口的瞬间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激动地都差点要哭了。 只是他的目光只在姜卿羽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错开了视线。 “伯伯您别激动,千万别哭,万一伤口感染引发并发症可就难办了。” 一见他眼底隐隐有了几分泪意,姜卿羽的情绪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迅速开口的瞬间倒是让他的神色一愣。 而后便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伯伯,这位便是神医。”张虎成倒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见他看了过来便立刻介绍了一句。 不过一句话,便顿时让张老顿时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伸手指着姜卿羽时,一脸不可置信。 他万万没想到,困扰了自己多年的、遍寻大夫都束手无策的顽疾,如今竟被一个小姑娘治愈了! “这位姑娘?”张老眼底满是惊诧,而后便换上了另一幅敬佩的模样,作势竟要跪了下来,“多谢神医!” 姜卿羽连连伸手扶了一把,见到他失而复得时的欣喜,不由得心底一动,“伯伯不必客气,只是之后还需小心料理。” 她将人扶着拉到了座位前,又做了些简单的检查,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的手法却让张老顿时多了几分惊疑—— 这小姑娘,竟然不用把脉吗? 张老突然便想起了那日陷入昏迷前那一身奇怪的装扮。 可无论如何,自己的眼睛确实是看见了。 莫非,眼前之人是仙女下凡? “不知神医在哪处问诊?老头子我改日定当登门致谢!”张老的眸光微闪,而后便开口询问了一句,语气里多少带了几分试探的味道。 只一句,姜卿羽的眸子不由得微微暗了暗。 学医的初心是济世救人,只是如今抱负未展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过来,学了十几年的东西也没了用武之地。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得的。 “不过是个游医罢了。”姜卿羽故作轻松的开口,可面上却还是闪过了一丝希冀。 或许,她可以在一些医馆坐诊? 见她神色变了几变,张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到底面前这小姑娘才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如何能让人信服? “神医你不必担心,老头我就是你最好的招牌。”张老拍了拍胸脯,而后便看了眼张虎成,没等姜卿羽开口便直接替她安排了。 “虎子,等下带人去同济堂找孙老,就说我的眼睛被这位神医治好了,看看他那里是否愿意留人下来。” 闻言,姜卿羽的眸子顿时亮了几分。 中医虽好,但到底治不了白内障这些,或许自己还是出上一份力。 手术器械经用,药品虽不禁用,但主要是注射器针头,但古代能工巧匠这么多,总有地方可以的? 正好自己还想找人开匣子。 姜卿羽的神色微动间,心底的天平已经不自觉地偏移了过去。 第48章 初入同济堂 “多谢伯伯引荐,只是不知这山寨中可有合身的男装和面具?”姜卿羽浅笑着开口,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考量。 若是自己的神医马甲抖出来了,那装傻的事情不就败露了嘛? 可如今她要做的事情还太多,还不想这么快引起旁人的注意。 原本想着等拆线之后便回王府,如今看来倒是还要再缓缓了。 见她眼底多了几分纠结,张老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转身翻出了套崭新的男装。 “瞧我这记性,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总是多有不便。” 只是一见那衣服,虎子下意识地要说些什么,不过话一出口,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衣服,怎么了? 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姜卿羽接衣服的手微微一愣。 可片刻后,张老便把衣服往姜卿羽怀里一塞,又朝着她笑了笑,只是开口时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无奈。 “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这腿脚不便,山路走不动了,便不陪你们过去了。” 同济堂外人来人往,也不乏戴着面纱来问诊的大家夫人小姐们,姜卿羽这一身装扮倒也不显得奇怪。 只是刚要抬脚进去,虎子便将人拉住了,而后指了指边上的弄堂,“走小门。” 姜卿羽步子一顿,点了点头。 一路跟着虎子到了后院,便见一个老者在院中晒着药材,虽然看起来已是耄耋之年,但精神头十足。 “孙老。”虎子开口的瞬间,语气神态瞬间变得恭敬了起来。 孙老心善,这些年给他们药材问诊,也一直不曾收他们的钱,相应的,山寨这里有些野味皮毛,便也会给他送去。 一来一往间,双方倒是越来越近了。 “虎子来了啊!”一听到他的声音,孙老便回了头,而后目光便注意到了一旁的姜卿羽,“这位是……” “这是位神医,便是她治好了伯伯的眼睛。”虎子将人往前推了推,开口前挠了挠头。 “老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闻言,孙老眼底倒是多了几分不可置信,也顾不得手上的药材,拿着一株牛篣便朝前走了一步。 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姜卿羽,满是惊异。 她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且还是位姑娘家,竟治好了自己好几年都苦思无法的病! 孙老的眸子陡然亮了几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是怎么做的?” 闻言,姜卿羽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闪,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告诉他手术,他会相信自己吗? 见姜卿羽神色微愣,孙老也意识到了自己僭越了。 这医术同手艺一样,从来都是有自己独家的本事,不肯说也是正常的。 “丫头你不愿意说便罢了,是老夫多问了。”孙老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心底好奇的像是有猫爪在挠,可表面上还是摆了摆手。 一眼便认出了她女扮男装,又有如此医德,自己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好借此试探试探孙老的态度。 姜卿羽心念微动,而后看了眼虎子,刚要开口的时候,一个小厮便满脸紧张地跑了进来,气都还没喘匀便开口求助。 “孙老,不好了,外头有个病人都疼晕了,小孙大夫针灸也不济事!说是肠痈,您快去看看!” 什么?肠痈? 闻言,孙老便立刻神色一变,霜白的眉宇间顿时愁云骤起。 第49章 让我试试 肠痈? 姜卿羽的眸子也顿时沉了沉。 古代将急性肠炎、阑尾炎等都统称为肠痈,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因此这个病致死率也极高。 大夫能做的,不过是尽力缓解痛苦,症状轻时便可治愈,可以说是尽人事看天命了。 姜卿羽不禁正色了起来,眸子微动,见孙老抬脚就朝外小跑而去,她自然也跟了上去,倒是虎子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 他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模样万一出去吓着人了倒是不好,倒不如留在这里做些能做的事情。 虎子心思直,见人都跑了出去,便开始小心整理起了药材。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进去,孙老和姜卿羽便同时开口,一开口,倒是让众人不约而同的微微愣了一瞬。 职业病惯了,一看到有病人躺在病床上,姜卿羽便下意识地询问了一句,只是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只是如今情况紧急,见孙老也没开口赶人,孙瑾也没多说什么,目光只是在姜卿羽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看向了孙老。 “来时腹痛不止,满头绞汗,服药针灸后症状稍缓,可没一会儿便又如此了。” 孙老探脉一息,便顿时神色微沉,而后轻叹着摇了摇头。 “此证发时来势汹汹,患者右下腹疼痛不止,若针灸服药后并无改善,则……脉象渐虚。”孙老说到后来,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父亲也没有救治之法?”见状,孙瑾的眸子也不由得微微一暗,开口时更多了几分叹惋。 这男子看起来也不过三十的年纪,若是年纪轻轻便没了,岂不是可惜? 只是孙老却微微摇了摇头,正欲开口间,却见姜卿羽迎了上来。 “不如,让在下试试?”她开口时刻意将声线压低了几分,听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深沉。 只是孙瑾的眉却陡然皱了起来,“你?” “再拖延片刻,他的危险便越多几分。”姜卿羽的神色微顿,而后目光看向孙老时,到底还是眸子一动。 且不管这时代能不能接受,但能救命是真的。 “孙老,能否请其他人都出去?”姜卿羽开口的瞬间,眼神越发坚定了几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可若是让我试试,起码还有机会。” 见他们眼底闪过了几分犹疑,姜卿羽越发挺直了腰杆,开口时字字坚定、掷地有声。 “有劳。”孙老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几分,而后拍了拍姜卿羽的肩,率先走了出去…… 已经过去了半日,可孙老几人都依旧候在外头,只是闻着里头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孙瑾越发坐不住了。 “父亲,你怎么放心让他?这血腥味这般重,这人如何能活?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同济堂的百年名声便都毁了!” 孙老虽说不甚肯定,倒也只是紧皱着眉,仔细盯着这内室。 “不行!不能任由他这般胡闹!”只是孙瑾却有些炸毛,一双眸子不断朝内室瞥去,眼底满是怀疑。 说着,抬脚便要朝着内室而去。 第50章 初露头角 “坐下!”见他依旧是这般毛躁,孙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厉声呵斥了一句,“行医者最忌浮躁。” 这句话几乎是孙瑾学医以来,他便一直挂在嘴边,可这念叨了十几年,却也不见他改过。 “是,父亲。”闻言,孙瑾的步子这才顿了顿,不甘不愿地退了回来,站到了孙老身边,只是看向内室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厌恶。 对一个外人都这么客气,自己在他心里,果然还不如一个外人! 孙瑾神色微变的瞬间,额头的青筋微微突起。 只是内室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孙老的神色也忍不住微微变了变。 “父亲,你当真不去看一眼吗?”见状,孙瑾适时开口。 只是孙老的眸子却只是微微沉了沉,原本平放在太师椅上的手倒是不自觉的收紧了,只是半晌后,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再等等。” 还等? “父亲,人命关天啊!若是……”孙瑾的眸子一变,正要煽风点火间,却见内室的门陡然一开。 “孙老。”姜卿羽刚推门出来便听得孙瑾的议论,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顺便错开了视线。 “如何?”见她出来,孙老才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这般重的血腥味,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孙瑾眼底闪过了一丝嘲讽,神色里越发多了几分嫌恶。 只是姜卿羽却仿佛浑然未觉便,面具下的脸反倒是扬起了一抹笑意,“一切正常,等患者醒来应该便无事了。” 没事了?她当真治好了? 孙瑾的眼底顿时一沉,几乎是不敢相信似得率先冲进了内室,里头的血腥味极重。 可他探了探脉象,确实是平稳了不少,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顿时变了,“这,怎么可能?” 见状,孙老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惊讶,伸手探脉了一瞬,而后便抚着胡子,满意的笑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看来我们同济堂,得多一个神医了!” “孙老谬赞,晚辈要学的还有很多。”姜卿羽倒是谦虚,笑着点了点头,便听得孙老吩咐了下去。 “来福,去收拾间屋子给神医。”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夸奖,可孙瑾的手却不自觉的紧攥了起来。 他苦学医术十余年,都不曾听过一句夸奖,可这不过是一个外人! 看起来年纪比他小多了,可却有如此精湛的医术,还要让他进驻同济堂,那自己的地位…… 一想到这里,他的眼底一瞬扭曲,而后便迅速恢复了正常,正想开口间,却见孙老替她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眼底的嫉恨顿时一闪而过——他当时来同济堂的时候,光是打理药材便学了三年! 孙老拉着姜卿羽聊天,不觉日已西斜,孙老几乎是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得她走,“丫头,要不留下吃个饭再回去?”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可从未曾见过有人能将肠痈治好的! 面前这丫头,若不是仙女下凡,便是华佗在世。 “不了,孙老,若是有合适的病人,我便再来。”姜卿羽笑着推却了一句,去后院叫了声虎子便回了山。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日,病人便主动找上了门。 可一下马车,姜卿羽的神色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庭王府吗? 这都是什么剧本! 第51章 竟然金屋藏娇 府里有谁生病了吗?该不会是顾曼语! 若真是她,自己是治还是不治? 姜卿羽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纠葛,脚步微顿的瞬间,一时顿觉得有些天雷滚滚。 见状,来福只当他是怯场了,便机灵地提点了一句, “神医莫怕,孙老特意交代了,为这些贵人看病,只多看多听,少说少记。” “我记下了。”姜卿羽点了点头,开口时特意变了变声线。 一入府,姜卿羽便被纱布蒙上了眼,一路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饶了多久,才被人取下了眼罩。 姜卿羽一睁眼,便见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幽静的庭院,她之前从来不曾来过这里。 院中摆设雅致,燃着的安神香清雅宜人,一看便知院子的主人身份不低。 好你个景庭,竟然还背着她金屋藏娇? 姜卿羽的眸子不自觉的微微一暗,心里也不知道为何,竟莫名的有些烦闷。 “神医,请诊脉。”苏辞将一根银丝递了过来,可姜卿羽的神色顿时闪过了一丝尴尬。 别说悬丝诊脉了,她就是连中药都认不全! “鄙人师从异域一位高人,所通医术和岐黄之术略有不同,并不需诊脉。”姜卿羽刻意变换了下声线,开口时却自信无比,字字掷地有声。 “若是贵人愿意信我,便饮下麻沸散,众人退避,若是不愿信,问诊便到此结束。” 她的眸子微微一动,下巴微微上扬的过程,竟多了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他这病,遍访名医都不得救治之法,又有何惧? 更何况,一般的麻沸散对他根本起不了效果。 景庭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嘲讽,思虑片刻便将麻沸散一饮而尽,而后随手戴上了一旁的银丝面具,“都退下。”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他的声线里染上了几分沙哑,听起来低沉而虚弱。 竟然是个柔柔弱弱的男人? 景庭该不会是个断袖? 怪不得他之前都不碰顾曼语,也不碰自己! 原来自己不过是他伪装而娶来的摆设吗! 姜卿羽的身子不自觉的一僵,一万种可能性顿时在她心里闪过,而后她的眼底便化成了狂喜! 如此甚好啊! 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景庭而不用担心被占便宜了! 姜卿羽心思微转,又在外头坐了一会儿,估摸着麻沸散该起效了,这才掀开重重纱帘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的男子身材颀长,墨发如瀑,随意散下,一双手骨节分明,即便是带着面具、闭着眼,却依旧压不住浑身的矜贵之感。 一看便知是个帅哥。 姜卿羽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八卦的味道。 不知为何,她凑近的瞬间,有些熟悉的味道。 景庭心思一动,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仿佛早已睡熟了过去。 有点好奇他长什么样。 姜卿羽眼帘微动,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刚要碰到面具,却还是缩了回来。 罢了,打探人家隐私并不好。 小心的拿出听诊器在他心口一放,姜卿羽的神色便顿时正色了起来。 心律不齐、异常心音,这个美娇男居然有心疾啊! 第52章 似是故人 初步诊断是心脏病,只是这里没有更多的仪器,她也不好下判断,更何况若是真的要治,现在的医疗条件允许吗? 姜卿羽拿着听诊器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神色顿时变了变,一时竟有些怔愣。 最令人难过的便是明知她能治,却要眼睁睁看着病人离世…… 见她突然停了下来,景庭的嘴角也闪过了一丝自嘲。 他的眸子微微一暗,可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不曾变过。 这个结果,他早就习惯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没有期待了。 姜卿羽收了器械,而后便在纱帐外站了一会儿,神思不禁飘远。 如果有办法确定病因的话,或许也可以一试? 只是,若她开口询问病史,岂不是很像个江湖骗子? 看来还是得向孙老学一下诊脉。 姜卿羽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思绪却陡然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 “可有救治之法?”一道沙哑而又好听的声线响起,轻飘飘的,慵懒至极,随性到彷佛有心疾的人不是他一般。 姜卿羽的眸子顿时一怔,而后便转了过来,“病因不明,把握不大。” “病因不明?”景庭倒是饶有兴致的看了眼面前所谓的“神医”,开口时尾音上扬,竟多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以往的大夫起码能将症状说出来个七七八八,可如今面前的这位神医,倒是直接。 “苏辞,送‘神医’出去。”景庭的眸子微微暗了暗,而后看向姜卿羽的时候,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悠远。 这模样,像极了得绝症之后,完全听天由命的样子。 姜卿羽的心没来由的被拨动了一下。 “等等,若是你愿意配合,或许可以一试。”她的手紧了又松,到底还是不忍心了,“心疾难医,左右不过一死。” 毕竟夫妻一场,她总不能看着景庭的爱情就这么夭折了? “左右不过一死。”闻言,景庭倒是笑了,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兴致。 这个大夫,倒是有趣的很。 “怎么配合?”景庭微微挑眉,而后便径直坐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这位神医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等将人送出去后,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了面具,将面具摘下来的那一瞬间,神色清冷。 “王妃可有消息了?” “回王爷,那个人只查了些最基本的信息便再也没有动静了,应该不是绑架王妃的人。”苏辞下意识的垂了垂眸子,开口时眼底也多了几分愧色。 都三日了,他还没找到王妃的消息,如何对得起王爷的信任? “咳——”闻言,景庭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声线里越发多了几分嘶哑,“继续找。” “是,王爷您保重身子。”见他的身子微微一晃,苏辞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扶他,可片刻后,对上景庭凌然的眸子,便顿时向后退了一步。 王爷的心疾是老毛病了,这些年遍寻名医而不得救治之法,可若是注意些,原本也极少犯病的。 若不是这几日几夜没合眼,也不至于这般。 看来还是要快些找回王妃。 苏辞暗暗地下了决心,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只是关门的那一刹那,微风轻起,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里残余的一丝香气,景庭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方才的那位神医,他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 第53章 冤家路窄 等姜卿羽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个大致的判断,应该是房室缺损,只是更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想办法检查。 也不知道孙老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只是刚到了府门口,便见顾曼语前簇后拥的走了进来,身后的丫鬟们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 “曼妃,玲珑阁掌柜的来话,说是您先前定下的琉璃玉簪得迟两天才能送来。” 流云手上捧着几个精致的锦盒,一边走着,还一边开口说着,话音刚落,还小心的抬头看了眼顾曼语的脸色。 闻言,顾曼语眼底果不其然闪过了一丝不悦,而后脚步微顿,回眸看了她一眼,只是当着外人的面才没任何表现,看起来还像是一幅温婉的模样。 “可紧着些,万不可耽误了中秋宫宴。”顾曼语催了一句,而后目光便和姜卿羽陡然迎上。 这府里怎么又来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难不成是殿下请来的戏班子? 顾曼语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倒是让姜卿羽心里一咯噔—— 她该不会认出来自己了? 只是转瞬,她便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了流云,又交代了一句。 “那宫服袖口上的绣花不够精致,拿回去让绣娘重绣。” 这中秋宫宴, 一般都是带正妃入宫,侧妃是没有这个位份的,如今顾曼语倒是准备的积极。 只是她去不去得成还是个问题。 这么想着,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眉梢微挑的瞬间,目光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而后便错开了视线。 顾曼语也便没有多想,两人便这么擦肩而过。 “神医,孙老在里头等您。”回了同济堂,双喜便迎了上来,朝姜卿羽招呼着,语气算不上热络。 “有劳。”姜卿羽客气地朝他点头示意,转身进了自己屋子的瞬间,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目光陡然变得狠厉了几分。 去王府这么紧要的事情,若是得了贵人赏识,也是有机会入宫的,可父亲竟然交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游医! 这口气让他怎么咽的下! 孙瑾这么想着,而后伸手将双喜招了过来,小声交代了几句,后者便点了点头,迅速跑开了…… “那位贵人的病,丫头你可能治?”孙老的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姜卿羽的瞬间,眸子里顿时闪过了一丝期待。 “不太好说,我不懂诊脉,不知确切病因,孙老您之前可是为他诊断过?”姜卿羽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孙老的时候,语气里分明多了几分期盼的味道。 古代的中医脉学精湛,未必会输西医。 闻言,孙老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狐疑。 不会诊脉?那是如何治病的?难不成真是仙女下凡? 孙老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嗫嚅了几下,虽是好奇,可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询问,伸手抚了抚胡子,开口的瞬间却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是心疾,脉象来看,应是中央缺损了一块,肺脉不足,气滞血瘀。” 这心脏要是缺损了一块,人显然是活不长啊! 只是闻言,姜卿羽的眸子却陡然一亮,肺动脉高压?这么听来,应该是房间隔缺陷啊! 中医果然还是博大精深! 如今看来,若是能将两者结合起来,或许可以有很大的空间,姜卿羽的心思不禁一动。 “孙老,您可否教我诊脉?” 第54章 不会诊脉 “诊脉?” 作为大夫竟然不会诊脉,可这丫头又确实治好了病人,难不成,是有什么异术? 孙老拧着眉看她的瞬间,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探究。 作为大夫不会诊脉,倒还真是容易引人怀疑。 姜卿羽眉梢微挑,见他不说话,目光在周围扫了一眼,便看见了窗台边上养着的一笼兔子。 随手从里头抓了一只起来,姜卿羽的眼底到底闪过了一丝紧张,也不知道孙老能不能接受。 “孙老,可有麻沸汤?” “来福,去取一碗麻沸汤来,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扰。”孙老开口时,眼底的神色陡然一变。 一反在外头严谨的形象,倒像极了一个想要糖果的小孩。 “丫头,快让老头我看看,你用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见状,姜卿羽的心稍稍定了定。 孙老这般医痴,许是能接受的。 “我习得的治病救人之法名曰听诊,手术。” 话音刚落,姜卿羽便将麻沸散给兔子灌了下去…… “怎么还不出来?”孙瑾一直注意着对门的动静,也不知道里头到底在做些什么。 眼见着都要日落了。 自己准备的饭菜已经是热了再热,可两人并没有丝毫要出来的意思,孙瑾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嫉恨。 父亲可从来没有这般和他促膝长谈过,难不成因为自己是捡来的,便这般弃如敝履? 孙瑾神色一变的瞬间,双拳紧攥,用力到青筋骤起而不自知。 “父亲,神医,过了膳时许久,可要先用些东西?”孙瑾平复了一下神色,这才端着饭菜叩了叩门。 “不吃!”正说到精彩处,孙老下意识地开口拒绝,话一出口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可以不吃,丫头可就不一定了。 “是不行滴……进来。” 他迅速改口的模样可爱极了,姜卿羽不禁失笑,心里对这位老人越发敬佩了几分。 即便是隔着面具,她噗嗤一笑的时候下意识用手轻掩的动作还是刺痛了孙瑾的眼。 聊什么这么欢快? 孙瑾的神色微微一变,将饭菜都端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副谦恭友善的模样。 “有劳小孙大夫。”姜卿羽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他。 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头上用一根发带束起,干净利落,身上还浸染着药香味,只是眉宇间却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孤傲。 和这低调的药香竟有些不符。 没来由的,姜卿羽脸上的笑意竟一下收了起来。 “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对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孙瑾也顺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开口时就仿佛在同一个小辈说话一般。 “在下顾音。” 只是姜卿羽也没多在意,随口想了个化名。 “原来是小顾大夫。”孙瑾笑着递了副碗筷过去,只是笑眯了眼的瞬间,眸中却闪过了一丝算计。 “阿音啊,快吃,若是不喜欢便让厨房再重做。”孙老笑嘻嘻的入了席,一双眼却不曾落在菜色上。 一个称呼间,亲疏立现。 “你方才要的东西,包在老头子我身上,你若是有空便过来,老头子我都在。”随口扒拉了两口米饭,孙老的心思还全在刚才的兔子身上,自然也忽视了一旁的孙瑾。 第55章 他病了 一想到方才被丫头剖了腹的小兔子,缝合后又能活蹦乱跳的,仿佛没事一样,孙老的一双手就忍不住的痒,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试试。 等下便去找那个怪老头打造手术器械! 古有华佗破腹救人,如今这丫头,许是和华佗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叫速效救心丸的东西,虽说丫头提到那些的药材他都没听过,可功效相当的他这里却是有的。 “有劳孙老,若是缺什么药材便同我说,王府里应该是有的。”在孙老面前,姜卿羽自然也不设防,下意识的开口,一句话却顿时又刺痛了孙瑾。 在他面前提王府的事情,是故意炫耀吗? “好好好,阿音你以后就把这当自己家,有空了便过来。” 孙老笑着点了点头,越看姜卿羽越是说不出的欢喜,没想到他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竟然还能学如此精湛的医术。 等以后自己学会了,再教给孙瑾。 “那以后要多叨扰了。”姜卿羽轻快地应了一声,开口时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放着的《濒湖脉学》,语气竟多了几分俏皮。 西医能得到认可姜卿羽自然是高兴的,如今孙老不仅给了她诊脉的书,帮她找到了工匠,还答应研制速效救心丸。 伯伯的眼睛恢复的也极好,自己什么时候是该先回府了。 他们谈话间似乎是在打着什么哑谜,孙瑾听不懂,但看得出气氛融洽,仿佛两人才是一家人,而他是那个局外人。 孙瑾的笑容不由得凝滞了片刻,见姜卿羽夹了好几口芹菜,他脸上的笑意才真诚了几分。 这筷子是浸过蛤蜊汁的,如今他吃了这么多,晚上可有的受了! 两人笑着将姜卿羽送了出去,来福早便牵了马车候在了门口。 只是姜卿羽刚抬脚想上车,却突然心思一转。 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逛过这里。 “来福,你牵着马车,我想先去买些东西。”姜卿羽扯了扯自己的面纱,而后朝前走去。 一路到了闹市,便见几个随从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画像到处找人,还问到了她的面前。 姜卿羽的目光在画像上停留了一瞬,顿时眸子一顿——这个人,乍一眼看还有点像自己。 “你可曾见过这个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很瘦很美,人还傻乎乎的?”下一秒,侍卫开口的瞬间,姜卿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景庭竟然画了画像找她? “不曾见过。”姜卿羽刻意变换了一下声线,话音刚落便又朝前走去,随意进了家糕点铺子,便听闻周围的人在讨论着。 “诶,听说了吗,庭王府的那个傻子王妃走丢了,庭王这些日子发了疯似得再找,后头山的土匪都端了好几窝,可就是没找见人。” “可不是吗,说是庭王都病了,这些日子王府请了不少大夫呢!” 他病了? 姜卿羽拿着糕点的手不自觉的一顿,顿时没了心思,随意装了些糕点,付了钱便走了出去。 只是一出门,斜对面的布告栏上也贴满了她的小像。 姜卿羽的心没来由的一动,他竟然为了找自己这般着急? 她的眸子里不禁多了几分愧疚,将手里的糕点往来福手里一塞,而后交代了一句,便闪身进了一家成衣铺。 “这些你帮我送去给伯伯,若是有事,便让虎子来找我住处找我。” 第56章 她还活着 等姜卿羽再次出现在王府前的时候,已经全然换了一副模样。 一身素色的粗制布衣,头上用毫无装饰的原木簪束起,只一张脸上依旧干干净净的,明艳不可方物,一双眸子亮闪闪的,眼底满是兴奋。 只是她刚走上台阶,还未来得及走上去,便好巧不巧的,正碰上玲珑阁的掌柜来送玉簪。 “诶诶诶,前面的姑娘等等!”王掌柜心善,见姜卿羽穿着朴素,连忙快走了几步,拉住了她,“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快回家去。” 猛然被人一拽,姜卿羽的身子差点有点不稳,迅速朝后退了一步才不至于摔倒。 只是回头看向王掌柜时,眉梢微挑。 这个掌柜倒是个心善的。 “嘻嘻,庭王府!”姜卿羽向前探了探脑袋,而后伸出了一根手指,边抬头边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点着王府的牌匾,重复了一遍上面的字,而后便咯咯笑了起来,“到家了!” “你说,这是你家?” 闻言,王掌柜的神色顿时愣了,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姜卿羽。 虽说一身衣服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可这一张脸却是精致无比,即便是不施粉黛也足够令人侧目,白玉为肌冰做骨,肤若凝脂,手如柔荑,倒确实不像是个粗人。 “你是……庭王妃?”王掌柜的神色顿时变了,下意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 公子先前突然下令要查一个人,可刚查到此人是庭王妃,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又让停了下来。 如今他这也算是见着了正主,只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到底是可惜了。 掌柜的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下姜卿羽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同情,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流云和玉珠两人刚有说有笑的出来。 两人原本是打算去玲珑阁的,却不料刚到了门口便见着了掌柜,如此也好,倒省的跑一趟了。 “掌柜的,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曼妃那里可等着呢!”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根本连看都没看姜卿羽一眼。 “是啊,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下贱货色掰扯什么!”玉珠嫌恶的睨了姜卿羽一眼,而后便收回了视线。 “哼,坏女人凶我,我要去找阿庭哥哥!”只是掌柜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卿羽便笑嘻嘻地转过了头去,双手叉腰嘟嘴的瞬间,流云的脸色顿时一变。 只是玉珠倒是愣了一瞬,反应了一下才回过了神来。 “你你你!你怎么还……”流云一说到这里,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立马噤了声,看了眼玉珠“玉珠,你带掌柜的进去,我带王妃去梳洗一下。” 流云心思一动的瞬间,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此时见到她的人也就3个,若是现在让她们都消失…… 将几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王掌柜的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寒。 这王府,竟连一个傻子都容不下? 或许还是要和公子说说这事? 这么想着,王掌柜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一步,顺势将首饰盒递了过去,“流云姑娘,您看这玉簪……” 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些人想害她也不换些新的招式吗! “我不和坏女人玩!我要去找阿庭哥哥!”姜卿羽不满的努了努嘴,而后便一把推开两人,趁着王掌柜拉着流云的功夫,一溜烟便进了府,直直地朝着书房一路而去。 被王掌柜拦着,流云的反应自然也是慢了半拍,即便是再想下手也没机会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姜卿羽进府。 “行了,你回去。” 她烦躁的摆了摆手,随口打发了掌柜的,拿着玉簪便回了顾曼语那里。 第57章 再生一计 繁楼正殿里,顾曼语正在试中秋宫宴的衣裳,月桂色缎面宫装上,金丝穿刻的牡丹娇艳欲滴,随着她的一举手一抬足似有盈盈暗香,扑鼻而来。 顾曼语整理了一下衣摆,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披上外衫便见流云拿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走了进来。 一猜便是玲珑阁的玉簪,她的神色越发高兴了几分,抬手朝着流云招了招手,语气也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拿来让本宫试试。” “曼妃……”见她这般高兴,流云的眼底越发多了几分纠结,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一句话在嘴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磨蹭什么!”见她拿着木匣子出神,顾曼语顿时多了几分不悦,一把将匣子夺了下来,坐到铜镜前簪上了簪子。 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模样,顾曼语的笑容越发扩大了几分。 这么美,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顾曼语顺手拿下了玉簪放在手里打量着,见着雕工精致,触手生温,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笑意,这一笑,更添了几分韵味。 端的是个娇媚可人儿。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流云的小声开口,顿时打破了她的一切幻想,“姜卿羽回来了。” “你说什么?”闻言,顾曼语的神色顿时变了,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睨了她一眼,顿时杀意凌厉。 “属下办事不力,请曼妃责罚!”流云直直的跪伏在地,紧接着左肩上便捱了重重的一脚。 “废物!”顾曼语眼底满是恨意,紧握的双手紧了又松,连带着开口的声线里也多了几分颤抖。 早该死了的人如今不仅回来了,还害得她为宫宴做的这些筹备都付之东流! 既然如此,那你也别想好过! 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更痛苦。 “找个机灵的去把消息传给姜婉芩,就说,姜卿羽被山匪绑走后,换了身衣服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顾曼语双眼微眯的瞬间,随意一抬手,便将玉簪折成了两半…… “卿羽还是没消息吗?”书房里,景庭背手而立,声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属下无能,不过余枫传讯,说是先前查王妃之人,是青玉阁内部的人。”苏辞双手抱拳,而后单膝跪地请罪的瞬间神色越发沉重了几分。 青玉阁? 闻言,景庭的眉不自觉的蹙了蹙。 青玉阁是贩卖消息的地方,幕后之人却是神秘至极,至今外界不知真容。 内部更是铁板一块,这些年他试着安插了上百人进去,可最后剩下的十余人也不过是在外围,触碰不到最核心的东西。 这么一个地方,怎么会对卿羽感兴趣? 难不成,是有人先他一步和青玉阁搭上了线? 太子景恒性子张扬,若是他真同青玉阁搭上了线,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倒不如二皇子景煜城府深…… 景庭半敛眸子,心思微动,修长的手指不由得微微在檀木桌上轻轻微扣,再次抬眸时,依旧是一派古井无波的模样,一开口,便揭过了话题。 “那日来的大夫,可查到了?” 只是话音未落,苏辞的头却埋得更低了。 不仅王妃没找到,连那日来王府问诊的大夫,他也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苏辞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那位大夫也是突然到了同济堂,过去的一切杳无音讯,仿佛这人是突然凭空出现的一般。” 他越说声音越低,只是景庭倒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起来,生死由命。”景庭笑着扬了扬嘴角,而后一字一顿,戏谑中满是倔强的认真,“本王便是好奇,本王与这命,谁更硬些。” 景庭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正好落到了姜卿羽的耳朵里。 第58章 我回来啦 偏要和命争到底? 闻言,姜卿羽推门的动作微顿,面上闪过了一丝赞许,而后眉梢眼角的笑意都不自觉的晕了开来。 她越发挺直了腰杆,一把推开门的瞬间,正撞见景庭眼底的傲然。 姜卿羽的心没来由的一动。 见他面色如常,才稍稍安了心。 没生病就好,看来坊间传言果然不可信。 那他方才说的,是那位有心疾的美娇男? 看来两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呐!一想到这里,姜卿羽的眉不自觉的挑了挑。 一蹦一跳进屋的瞬间,她开口时笑意清浅,眉眼弯弯,“漂亮夫君,我回来啦!” 见她安好,景庭的眸子不由得一颤,而后才不着痕迹的微微松了一口气,“先前你去哪里了?” “有坏人!”闻言,姜卿羽顿时拧了眉,撅着小嘴满脸不高兴,一边说着还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说着说着便双手叉腰,还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他这小王妃,装起傻来还是这般可爱。 见她这叽叽喳喳的模样,景庭的心情没来由的轻快了几分,一下子便觉得这清清冷冷的屋子里多了几分生气。 “他们要抓我,我就使劲跑,然后躲进了一个小木屋……婆婆对我好,还给我吃的,然后我就回来啦!” 姜卿羽说到后来,才又笑了起来,看向景庭的时候,笑容越发肆意了几分。 她这一次可没白被绑架,混了个神医名号不说,还见着了景庭藏着的宝贝美娇男。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姜卿羽的笑容,景庭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可有受伤?”虽然早已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可景庭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漂亮夫君你不要担心哦!我……”姜卿羽刚拍了拍胸脯,而后伸手想去拍一拍景庭的肩。 可手刚停在半空,她的腹部便传来了一阵绞痛,姜卿羽的身子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蜷缩了起来。 只是双手下滑的瞬间,腰上却被人伸手揽住了,“卿羽?” “去请大夫!”景庭看了眼一旁的苏辞,声线里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紧张,随意一抬手,便径直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榻上。 而后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脉象紊乱不堪,莫非是被人下了药?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景庭的神色顿时一沉。 见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他便将人揽在了怀里,掌心微微凝了几分内力,也在她腹部小心揉着。 “再忍忍,大夫马上就到。”鬼使神差的,景庭竟放缓了声线,像是哄小孩似的。 只是姜卿羽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分明想回答,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豆大的汗水滑落的瞬间,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腹部传来一阵阵揪心的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下一秒便要晕过去了一般。 自己这是怎么了? 原本不是都好好的吗? 姜卿羽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所有的可能性,突然灵光一现—— 该不会这么惨,原主这副身子也会痛经? 可这痛,似乎又和以往不太一样。 感受到腹部一阵痛似一阵的绞痛,姜卿羽的神思顿时涣散了,眼前一黑,便彻底不省人事了。 第59章 漂亮夫君么么哒 苏辞几乎是将大夫架着一路狂奔回来的,可一推开门,见着自家王爷小心抱着王妃,神色冷峻,一贯清冷无波的眼眶里却染上了几分猩红,他竟觉着自己来的还不够快。 “哎呦喂,你慢些!老头子我一身骨头都要被折腾散架了!” 苏辞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快了几分,连带着孙老都有些叫苦不迭。 只是他一看到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姜卿羽,便顿时正色了起来,连连朝前快走了几步,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象。 “食物相生相克,这是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等下喝两幅汤药便好了,只是以后饮食须得仔细着些。”孙老的神色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高门多是非,这后院宅斗更是你死我活的。 知道这些对他并无好处,他自然也不愿意多问。 吃坏了?可她刚从外面回来,难道是谁要害她? 景庭的眸色顿时一沉,不由得想起先前苏辞说的话。 难道是青玉阁的人? 只是他们怎么会盯上卿羽? 正好明日宫宴,可以一探究竟。 景庭的眸子微微一沉,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多谢孙老,苏辞,送他出去。” 姜卿羽意识朦朦胧胧间,总感觉身边有人在叫她,声音极轻,又带了几分温柔。 腹部一阵暖流传来的瞬间,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替她揉着,力度不轻不重,舒服极了。 姜卿羽的神色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连带着四肢也舒展了开来。 见状,景庭也不自觉地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手将药碗放回去之后,另一只手依旧在姜卿羽的腹部轻轻揉着。 “吩咐下去,以后王妃的膳食单独派专人照看。”景庭开口时刻意压低了声线,而后目光便落到了边上的小炉子上。 炉子里温着的蔬菜粥香气氤氲,一下子便让屋里更添了几分温馨。 等姜卿羽再次醒来的时候,入夜已深,景庭半倚在床边,一手还揽着她,以一种看起来就极不舒服的姿势入睡着。 睡着的他眉目都柔和了几分,收敛了原本的锋芒后,他俊逸的容颜越发引人注目。 这男人还真是上天的宠儿,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姜卿羽小心的挪了挪身子,可她刚一动,景庭便醒了。 “可好些了?”即便是看她脉象平稳后才睡了一会儿,景庭开口时,依旧是下意识地询问了一句。 “嗯,好多了。”姜卿羽浅浅一笑,而后坐直了身子。 只是闻言,景庭的眉却不自觉地一挑,看向姜卿羽时,眼底的兴致一闪而过。 看来是刚醒还没意识要装傻。 视线对上的瞬间,姜卿羽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几乎补救似的,直接扑到了景庭的怀里,还下意识地用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像极了一只撒娇讨巧的小猫。 景庭的心似乎被什么一点点填满了,连带着嘴角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上扬的弧度。 “嘻嘻,漂亮夫君,你真好!么么哒!”见他没有推开自己,姜卿羽倒是越发得寸进尺。 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攀着景庭的肩,作势便要亲了上去—— 反正景庭是断袖,心心念念那位病弱美娇男,对她根本没有兴趣。 第60章 他不是断袖吗 么么哒?是什么? 景庭眉梢微挑,心里的弦似乎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见她这般主动,景庭喉结微动的瞬间,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竟意外的,生出了几分欢喜。 侧眸看她的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便越发近了几分,鼻尖相抵的瞬间,呼吸交缠。 四目相对间,姜卿羽一瞬怔愣,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嘻嘻,我饿了,要吃东西!” 姜卿羽的耳根不由得染上了一分薄红,神色闪躲的瞬间,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刚坐起身子,脚下便被被子缠住。 狠狠一绊,整个人便又跌回了他的怀里,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传来,全身都仿佛过了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姜卿羽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似乎时间都静止在了这一瞬。 反倒是景庭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下意识的想伸手抱住她,可姜卿羽的反应却是快了一步,率先坐直了身子。 景庭原本打算抱着她的手,便索性顺势扶住了她的肩。 只是,景庭的眸子却不由得微微一暗,目光不自觉的停留在她的唇上,眸色微动。 见她脸色多了几分羞赧,与平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景庭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悄然上扬,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亲亲一点也不好玩!漂亮夫君,卿羽饿了,要吃……” 姜卿羽轻咬了一下唇,而后嘟了嘟嘴,伸手比划了两下的瞬间,语气颇为不满的抱怨了一句,但话还没说完,景庭的俊颜便在眼前陡然放大。 而后,辗转悱恻,极尽缠绵。 两人呼吸交融的片刻,姜卿羽顿时丧失了思考能力,一时竟也忘了要推开他。 他这是在做什么? 景庭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足足一息有余,景庭才有些不舍得地松开了她,“这个才是亲亲。” 他的声音极轻,似乎耳鬓厮磨般,姜卿羽的心跳顿时又快了几分,似乎下一秒就能跳出胸腔来一般。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景庭便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去盛了一碗粥,瞬间转移了话题,“饿了,趁热喝点。” 他刚刚,为什么要亲自己? 他不是个断袖吗? 姜卿羽还是懵懵的,一双眸子朝着景庭眨巴了两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了粥,却只是端在手里。 像极了一只迷路的白鹿。 当真是可爱极了。 景庭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了勾,连带着开口时的尾音也不自觉的上扬,“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卿羽只觉得自己的脸陡然又烧红了几分,整个人顿时坐也不是,行也不是。 可景庭这个始作俑者却跟没事人一样,似乎方才的事情,在他看来再为正常不过。 难不成,是为了隐瞒自己断袖的身份,故意做样子的? 姜卿羽看了看景庭,越发觉得这个有可能,便索性也抛开了心思—— 大不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只是拿起勺子喝粥的那一瞬间,方才的画面依旧在她的脑海里闪现,挥之不去…… 第61章 哪里来的野汉子 翌日一早,姜卿羽便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盯的她极为不舒服。 她的眉不自觉的微微蹙了蹙,一睁眼便对上了白桃那一双红通通的眸子。 “王妃,你可算是回来了!呜呜呜——” 一见她醒了,白桃便径直扑到了她身上,眼泪就好像是不要钱一般落了下来。 自家王妃怎么这般命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如今还满都城都是流言—— 说是她被山匪玩弄,玩够了才送回来的。 这么一想,白桃又是气,又是心疼的,一时眼泪竟落得更凶了! “白桃乖!哭了就不乖了哦!”见她一双眼已经有了几分红肿,姜卿羽的心顿时柔软了几分。 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而后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白桃,我饿了。”她一开口便转移了话题,咧嘴一笑的瞬间,姜卿羽眸子半弯,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闻言,白桃这才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而后站了起来,指了指桌上的食盒,“奴婢每日都会煮王妃爱吃的,就等着王妃回来。” 只是刚洗漱完,坐到了桌前,便见顾曼语盈盈地走了进来,一见她,似乎还十分心疼似的上前问好。 “那日那个山匪五大三粗的,可是吓坏妾身了,万幸王妃你没事。” 顾曼语开口时语气极尽婉转,只是落到姜卿羽耳里却显得讽刺至极。 还真是贼喊捉贼啊! 懒得理她,姜卿羽索性端着碗专心的喝着粥,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一般。 见状,顾曼语倒是心情颇好,也不在乎这些,“王妃,外头有外人说你坏话,今晚上这宫宴你若是去了,定是要受委屈了,不如让妾身……” 想去今晚的宫宴? 姜卿羽眉梢微挑,这才看了眼她,“你也想去吗?” 她开口时一双眼轻轻眨了眨,眼见着顾曼语的眼底多了几分期待,而后她脸上的笑容便越发张扬了几分。 姜卿羽的神色越是无辜,说出的话便越是扎心,“可是小妾是上不得台面的,柳姨娘也没得去,是白桃?” “王妃说的是,这身份有尊卑,曼妃这般守规矩的人,总不会不明白?” 白桃早看不惯顾曼语了,此刻更是一改先前的唯唯诺诺,挺直腰杆补了一句,倒是让姜卿羽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来这个小丫头,倒还是个可塑之才! “那是自然。”顾曼语讪讪笑着,顿时有些气结,也坐不下去了。 刚想随意扯个由头起身告辞,便见流云小跑了过来,神色里还带了几分得意。 “曼妃,门口有个壮汉,喊着说他和王妃是清白的,要见王妃呢!” 壮汉?莫非是虎子?该不会是伯伯出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姜卿羽顿时放下了碗,站了起来,快步朝外走去。 “王妃!”白桃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后,便顿时追了上去。 还真是上天助她!白来了一个野汉子不说,这傻子倒还真像是上了心的! 她倒要看看,姜卿羽怎么还有脸去今晚的宫宴,即便是去了,也不过是个笑话! 这么想着,顾曼语的心情顿时明媚了几分,抬脚也跟了上去。 第62章 你说谁是傻子 “都是一帮嘴碎的!王妃千金之躯,如何会看得上我这种粗人!” 虎子原本是来同济堂抓药的,可一路上的流言任是让他有些听不下去了,生怕姜卿羽在王府受了欺负,这才一时不忿,冲了过来。 只是这几嗓子下去,王府门前已然是围起了好几圈百姓,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着些什么。 “这就是那个山匪?看起来倒是凶神恶煞的,倒还是个有情的。” “可不是嘛,这般护着那个傻子。” 闻言,虎子顿时横眉冷竖,回眸怒瞪了他一眼,目眦欲裂,顺手便将人拎了起来,“你说谁是傻子?” “松、松开我!”那人双手死死的攀住了虎子的手臂,双脚在空中疯狂点着,可虎子的双臂就好像是铁桶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你给我听好了,王妃……”虎子双眼圆睁,这模样倒是越发显得有几分凶神恶煞,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姜卿羽的嬉笑陡然打断。 “嘻嘻,不可以打架的哦!打架会被抓起来的。”姜卿羽蹦跳着到了虎子面前,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而后冲他眨了眨眼。 只是开口时的语气神态却让虎子陡然一愣—— 面前这人,还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位神医吗? “打架不是乖孩子哦!虎子不乖,伯伯会生气哦!”见他神色有异,姜卿羽连忙又补了一句,笑着开口时和四五岁的孩童并无异样。 虎子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而后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副憨憨的模样和先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人群里顿时又是一阵唏嘘,只是碍于虎子的蛮力,也不敢大声说。 “瞧她还这么护着这个贼人,看来传闻非虚啊!” “嘘,不可说,不可说……” 看来不是伯伯的事情,那虎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狐疑,朝人群里一看,众人那笑而不语的模样顿时让她心里闪过了一丝异样。 这才突然想起来方才流云说的话。 难不成,是说她和虎子有染? 顾曼语出来的时候,正好目睹了这一幕,眼底的笑意越发扩大了几分,这还真是天助我也! “来人!快把贼人拿下!这便是那日挟持……” 她故意装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话说到了一半却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立马拿袖子掩住了嘴。 只是这半露不露的模样越发引入遐想。 “王妃,快回来,莫要与那贼人混在一块儿!”顾曼语见效果差不多了,便下了台阶,想将姜卿羽拉回来。 如今这个点把人拉回去,她可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曼语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响,眼底的笑却是有些藏不住了。 只是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抹嘲讽,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不说,而后倒是指着她笑了起来。 “嘻嘻,我看你才是傻子,怎么年纪轻轻的,这里不太好使呀!那日的山匪都是虎子打跑的呀!” 姜卿羽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开口时一脸天真,却字字扎心。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所以才没看到的!” 第63章 不许夸别的男人 姜卿羽拍了拍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说话的声音还很大,而后还侧眸看了眼顾曼语。 “是了,你当时跑了之后虎子便来了,把坏人全给赶跑了!”说着,仿佛还像是确认了一遍似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虎子虽然也有几分奇怪姜卿羽的反应,但倒也不开口,只是也站在一旁,这幅模样倒还真多了几分好事不留名的壮士风骨。 话音一落,顾曼语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个傻子还会说谎不成?” “看那位侧妃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下意识的朝人群里望了一眼,见众人看她的表情顿时变了,她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嫉恨,而后笑着开口。 “既是王妃这般说了,那一定是妾身误会了,妾身在这里先谢过壮士了。” 顾曼语开口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委曲求全的模样顿时让众人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姜卿羽的神色微沉,刚要开口,一声凌厉的马嘶便从身后响起,“几时王府门口成了戏园子?” 景庭坐在高头大马上,墨发高束随风而扬,声线慵懒至极,却让人不敢忽视。 人群顿时朝后退开了几步,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嘻嘻,漂亮夫君,你回来啦!”姜卿羽顺势回头,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而后朝他跑去,顺势拉住了他的衣袖。 景庭的脸色不自觉的缓和了几分,看向顾曼语的时候,却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顾曼语心底一紧,可面上依旧如常。 “漂亮夫君,就是虎子打跑了山匪,婆婆还给我肉吃。”姜卿羽越发肆无忌惮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而后指了指虎子。 只是虎子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景庭,一时有些局促。 他山匪当惯了,性子糙得很,可也直觉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好惹。 “多谢。”景庭的目光在虎子身上停了一瞬,而后便落到了姜卿羽身上,顺势下马的瞬间,薄唇轻启。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却顿时让顾曼语陡然一惊! 殿下竟然道谢了? 顾曼语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目光扫过姜卿羽身上时,越发多了几分狠厉。 “不打紧。”虎子豪迈的摆了摆手,见景庭似乎并没有被流言所扰,倒是也不担心了,只是看向顾曼语的时候却多了几分警惕。 伯伯说高门多是非,如今这神医分明不傻,却要装傻,一定是危险极了。 “王爷,您这府上可还缺护院?我身强体壮,什么都能做的!”这么想着,虎子不由得拍了拍胸脯,话一出口,人群里的神色顿时又微妙了起来。 若不是碍于众人在场,顾曼语几乎是要笑出声了。 野汉子找上门不说,还主动留下了,那自己之后行事岂不是更容易了? 景庭的眸子微动,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周身的气势却陡然一变,而后朝府里走去。 他怎么想留下了? 姜卿羽一愣,而后心绪微转,自己身边多个护卫也是好的,省的总有人暗算自己。 见景庭进去了,姜卿羽也连连跟了上去,等进了府门才开口,“漂亮夫君,虎子很厉害的!” 只是她这一句夸奖一出,景庭的神色却陡然一沉。 第64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壮士,方才是妾身唐突了,快请进来一叙。” 看着两人进了府,举止亲昵,顾曼语不自觉地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深呼吸了几次才稳住了神色,招呼了一句虎子,也脚步匆匆地跟了上去。 虎子挠了挠脑袋,大手挥了几挥,将人群疏散了这才也进了王府,“行了,都散了!” 等顾曼语到书房的时候,却在门口被苏辞拦了下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后来的虎子进去。 凭什么! 她眼底的嫉恨越发浓厚了起来,手指轻绞地瞬间,几乎要撕碎手里的锦帕! “流云,去把方才府前的事情传给姜婉芩。”顾曼语冷冷地看着书房,而后恨恨的跺了跺脚,眼底满是算计…… 景庭几乎是一进书房便坐到了桌前,抬笔在批阅着什么,姜卿羽见他神色不对,便也安静地坐在一旁。 倒是虎子是个直性子,一进来便高声行了个不算是正式的礼,“草民参见王爷,不知府上可还有什么差事?” 闻言,景庭的笔依旧不停,又合上了这本折子这才搁了笔,抬头扫了他一眼。 “若是将你的那帮兄弟一起收编成王妃的侍卫,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姜卿羽顿时愣了,这话的意思是,景庭知道虎子是山匪? 那他不怀疑自己? 她心底的弦突然被什么拨动了一下,眼眸流转间,似春水初融。 原来这个冰山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看来自己得好好替他救治那个病弱美娇男。 只是一想到这里,姜卿羽的心好像有些堵堵的,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将姜卿羽的反应尽收眼底,景庭的嘴角飞快多了一抹上扬的弧度。 果然是感动了。 “草民愿意的!”闻言,虎子连连点头,可是片刻之后神色便又纠结了起来,“只是那帮兄弟都是粗人……” “无妨,苏辞会教你们规矩。”景庭摆了摆手,虎子便识趣地走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姜卿羽身上有什么秘密,但是身边多些人手帮衬着她总是好的。 见虎子出去了,景庭这才站了起来,从书房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了桌上,“去换上,等下便入宫。” 姜卿羽的眸子陡然一亮,连连起身打开了盒子,一入眼,便和惊艳撞了个满怀! 没想到景庭这个直男眼光还不错! “哇!好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漂亮夫君真好,我最喜欢漂亮夫君啦!” 姜卿羽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晕了开去,下意识地挽住了景庭的手臂,还摇晃了两下。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景庭顿时多云转晴,他的眸子在两人交缠着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而后状似无意的开口提了一句。 “若不是姜婉芩,你倒还少了几个忠心的侍卫。” 话音一落,果不其然见她眼底的神色陡然一变——看来小狐狸要露爪子了。 所以这些谣言都是姜婉芩传的? 她都离开相府了,这个绿茶妹妹的手伸的也是够长的!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 姜卿羽眉梢微挑,眼里陡然闪过了一丝狡黠。 第65章 挑拨 中秋宫宴是盛会,刚过了午时,宫门外的车马便是络绎不绝。 即便是相府嫡女,但之前的宫宴从不曾带她来参加过,正经赴宴的话,姜卿羽今日还是头遭。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掀了帘子,一路上三三两两的美人儿正嬉笑着,让她不禁有些看花了眼,目光随意一扫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真是冤家路窄,姜卿羽半眯起眸子的瞬间,嘴角微微上扬,而后轻轻一抬手,朝着外头指了指,“妹妹在那里。” “嗯。”景庭这才抬了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外扫了一眼,却在不远处的湖心亭看到了太子等人。 正好借这个机会去试探一下,青玉阁背后到底是谁。 心绪微动间,他到了嘴边的话便顺势转了个方向,“卿羽自己过去。” “好呀!”景庭不跟着,自己行事自然方便了不少。 姜卿羽连连点头,噙着笑的眸子微微眯起,古灵精怪极了。 “停轿。”景庭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瞬,抬手替她掀了帘子,姜卿羽便钻了出来。 秋日的午后,日头也不那么烈了,光线洒在她身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姜婉芩等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里,眼底的嫉恨不由得一闪而过。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这张脸,从山匪手里都能全身而退。” “可不是嘛,听说那山匪方才还找上了门,说要当庭王妃的护院呢!” “只是苦了我们婉儿妹妹,连带着声名都要受累。” 一见姜卿羽过来,几人便连连议论了起来,一边议论着,一边还奇怪地看着姜卿羽。 “诸位姐姐可别这么说,我家姐姐她自幼失智,是百事不通的,如今这般她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呢。” 姜婉芩柔柔地开口,表面上是在替她开脱,实则是将这罪名牢牢地钉在了她身上。 刚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出好戏,姜卿羽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嘲讽,而后便换上了另一幅笑容。 “嘻嘻,妹妹你看,你的太子哥哥在那里哦!” 说着,她还朝对面的湖心亭指了指,顺势看去的瞬间,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刚进去的景庭。 即便是和其他皇子们站在一起,景庭的气质依旧是独特出众的。 姜卿羽的目光不由得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只一瞬,便让景庭的眼底多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姐姐,别胡说,婉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敢对太子殿下有妄想?” 姜婉芩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众人各异的脸色,而后上前一步扯了扯姜卿羽的衣袖。 可姜卿羽倒是恍然不觉,伸出一根手指在下唇轻戳了戳,而后像是思考过了一般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就好哦!”姜卿羽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而后凑近了姜婉芩,“我之前还听夫君说,这次宫宴是要给太子哥哥选妃的。” 她开口时声线极低,却让姜婉芩陡然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第66章 怎么是他 “嘻嘻,我要去母妃那里吃糕点了,妹妹待会儿见哦!”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姜卿羽自然也不愿意再搭理几人,索性抬脚离开。 只是转身前,却还是下意识地朝着对岸望了望。 不偏不倚的,正好对上了景庭的视线。 遥遥看去,他眉目清朗,目光缱绻间姜卿羽的心没来由的一动。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是个断袖。 想到这里,她的心绪不由得多了几分烦闷,快步抬脚朝外走去。 一时烦杂倒也没顾得上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卿羽已经不认识面前的地方了。 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周围也没个人可以问路,她便索性硬着头皮走了下去,不多时才听得前方的院落里有琴声。 琴音时而果决,时而缠绵,听得人的心绪都跟着上下起伏。 姜卿羽不由得循着琴音而去,拐进了一处竹林,七绕八绕的,便看到两个白衣青衫的男子。 一人抚琴,一人饮茶。 这皇室该不是有什么遗传?人均断袖? 她的眸子一暗,藏在袖子间的手不自觉地一顿,思绪也不知飘去了那里,等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琴音却戛然而止。 “几日不见,初墨你的琴技见长。”景若华扶着宽袍长袖,替他倒了一盏茶,开口时声线温润,如三月春风穿柳枝。 林初墨的装束倒是越发显得随性,只用了一根簪子将墨发松松束起,整个人显得慵懒极了,深嗅了一口茶香,而后细细品了品。 姜卿羽这才透过了竹叶的缝隙,看清了两人的脸——那个抚琴的,是那日茶楼上看到的那个男人! 另外一个又是谁?她一时竟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便站在那里继续听着。 “若华兄这沏茶的功夫也愈发精进。”林初墨抿了一口茶水,而后放下了茶盏,目光似有若无的朝着姜卿羽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竹林密密,并看不到她。 闻言,景若华不禁笑了笑,而后转了话题,“你要找到的人,如何了?” “原本以为寻见了,却不料还是找错了人,不过是长得相似罢了。”林初墨微微叹了口气,而后看了眼景若华。 “等下宫宴,你可要过去?” “父皇又不待见我,有三位兄长在,我又何必去招人嫌?”景若华眼神清透,开口时洒脱率性,毫无半分虚假。 在皇室之中,倒是这位四皇子看得通透。 既然不愿染尘,自己又何必去烦扰他们? 这么想着,姜卿羽便转了个身子打算回去,只是还没迈出一步,身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让她的步子陡然一顿—— 这声音,似乎和那个病弱美娇男有些相似! “你倒是想得开……咳咳……”林初墨话才说了一半,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而后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 “你这身子,可要紧着些。”见状,景若华连连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气里满是关切,却让姜卿羽神色陡然一变。 该不会那么巧? 不行,她得把人带去宫宴上,看看景庭的反应。 这么想着,姜卿羽也不藏了,笑嘻嘻地走了出去,语调欢脱至极,“你们在这里躲猫猫嘛?” 第67章 他吃醋了 姜卿羽蹦跳着出了林子,一路到了两人面前,也不怕生,直接拿起了桌上的一块云糕便往嘴里塞了进去。 林初墨只是看了眼她,而后便收回了视线,眼里到底多了几分悲悯—— 还好不是她,不然如何能担得起这些责任? “躲猫猫带上卿羽一起哦!”姜卿羽吃糕点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仓鼠,笑着开口的瞬间倒是让景若华眉梢一动。 姜卿羽?三哥的王妃? “你一个人?其他人去哪里了?”景若华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侧眸看她的瞬间,目光依旧是浅浅淡淡的,似乎对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一般。 “漂亮夫君在亭子里,我就自己出来,本来想去母妃那里吃糕点,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姜卿羽咽下了最后一口糕点,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剩余的那些,看了眼两人后又伸出了手拿了一块。 “你能带我回去吗?”姜卿羽咬了一小口糕点,而后看向了林初墨,目光扑闪扑闪的,倒是让人有些难以拒绝。 “好。”林初墨的眸子微微一动,到底还是看在了她那张和画像上极为相似的脸上,应了下来。 搁了茶盏便向景若华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便朝着前面指了指,开口时声线轻缓,“这里。” “你叫什么呀?”一路跟在他身后,林初墨闲庭信步,极为优雅,可姜卿羽却是心如乱麻,到底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林初墨。”而他倒是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对她虽也是有问必答,可到底多了几分疏离。 “那你认识漂亮夫君吗?”姜卿羽眸子一动,眼底也多了几分试探,只是开口时的心绪却意外地烦乱。 闻言,林初墨的步子却不自觉地微微一顿,而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自然是认识的。” 景庭可是青玉阁的常客,这些年来为了安插探子进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上次自己不过是查了查他的小王妃,便差点把青玉阁查了个底朝天。 这等人物,他如何能不认识? 林初墨神色悠远,可落在姜卿羽眼底却分明成了另一种意味。 一听到漂亮夫君便笑了,林初墨该不会真是那个病弱美娇男? 若是能听听他的心跳就好了。 这么想着,姜卿羽的眸子不自觉地朝他心口看去,她不搭腔,林初墨自然也懒得挑起话题。 一路到了会芳殿,林初墨才停了步子,“你再往前走便是了。” “你不去吗?”见他转身要走,姜卿羽下意识地扯住了他的衣袖,只是还没等他回复,身边的议论便又起了。 “那个好像是林家二房的次子?她还真是好手段!” “瞧她这狐媚样儿,能搭上几个也不算奇怪,听说早上刚有个山匪找上了门,如今刚入了宫便又和旁人拉拉扯扯的。” “怨不得都没瞧见庭王殿下,许是……” “许是如何?左右尚书府家的小姐们,倒是好家教。”景庭的神色微沉,声线虽是慵懒至极,可却让几人的身子陡然一颤。 见状,姜卿羽倒是微微挑了挑眉,一时竟忘了松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景庭脸上的不悦她尽收眼底。 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姜卿羽下意识地松开手,心里那一阵酸涩却是怎么样也忍不住了。 他该不会吃醋了? 第68章 他不介意 “参见殿下。”猛然被吓了一跳,左右尚书府家的几人的身子顿时猛然一颤,回头看他时,倒是突然觉得庭王和之前的传闻中不太一样。 非要娶个花魁当侧妃,还找了个公鸡和相府小姐拜堂,这般人物不该是个不知轻重的草包吗? 如何会是眼前这光风霁月的模样! “若是二位尚书忙于政务无暇管教,本王不介意代劳。”景庭的目光却再也没有落到两人身上。 阔步上前便径直将姜卿羽拉到了自己一侧,只是看向林初墨的时候,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防备,“林公子身子弱,受不得风,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不过才不见了一会儿功夫,卿羽便和他这般亲近,若是放任下去,这可怎么得了? 心绪微转间,景庭又上前了一步,直接挡在了两人中间,隔开了姜卿羽的视线。 不过一步,姜卿羽的眸子便陡然一暗,心突然便沉了几分。 就这么担心他吗? 那他知道这个病弱美娇男和四皇子的关系吗? 姜卿羽的呼吸陡然乱了,突然便没了心思,只觉得这里的空气稀薄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不等景庭便转身进了殿。 “谢殿下关心。”林初墨浅浅一笑,视线越过景庭看了眼姜卿羽,而后依旧是一派温润无两的模样。 与他无关的人和事,从来激不起他的兴趣。 只是他离开前的这一眼,却让景庭的神色越发一沉。 看来下次还是要把自家小王妃藏藏好,省的出去招蜂引蝶。 一入殿内,姜卿羽早便入了席。 只是一贯喧闹的她此刻却安安静静地坐着,拿着糕点时也味同嚼蜡,景庭的眸子陡然一暗,“方才去哪儿了?” “刚刚想去母妃那里吃糕点,可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就遇上了四皇子,两人琴瑟和鸣……” 姜卿羽心绪微转,开口时的声线却不大,可捏着糕点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用力,抬头时死死地盯着景庭的神色。 只是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波澜,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挑眉,而后在姜卿羽身旁坐了下来,“琴瑟和鸣可不是这样用的。” 四弟景若华不爱理朝政,一心扑在金石藏画上,可实际上同这林初墨的交流倒是不少。 他是真无心,还是在暗中筹谋? 景庭把玩着茶盏,一时神色悠远,可方才这句话落在姜卿羽的耳里却显得有些刺耳。 怎么看起来景庭好像知道那个美娇男和四皇子的事情? 那他不介意? 不知道为何,姜卿羽的心绪顿时变得烦乱了起来,连带着手上的糕点都不香了,索性将它丢到了碟子里。 怎么今日看起来心情不佳?见姜卿羽兴致缺缺,景庭的手微微一顿,而后也将茶盏放到了案上。 正想开口时却见太子景恒和二皇子景煜一起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弟妹?三弟你可要小心,这般可人儿可要看好了,不然可要招人惦记!” 太子一身暗金色四爪蟒袍,腰上悬着一整块和田玉璧,声线张扬,说着便笑了起来,而后伸手在景庭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开口时却意味深长。 第69章 还嫌闹得不够大 这位嫡长子母族势力殷实,自小是被骄纵着长大的,整个人从装束上看起来就很浮夸。 姜卿羽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眼底顿时多了一丝嫌弃。 “是啊三弟,太子可是一心为你着想啊,毕竟若是出了什么事,传出去倒是损了皇家的清誉,届时父皇那里可不好交代。” 相比之下,这位二皇子景煜倒是低调内敛了不少,只是这一派狗腿的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嗤之以鼻。 只是景庭的眸子却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暗芒。 懂得趋炎附势的人,可不一定就不会落井下石。 “嘻嘻,漂亮夫君,怎么市井里那些长舌妇说的话,皇子们都听信了呀?”姜卿羽倒是轻笑了一声,而后故作疑惑地摇了摇景庭的手臂。 “那这朝事不如交与那些妇人来打理?” 闻言,景庭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笑意,倒是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嗯,如此倒是还省了一大笔开支。” 两人一唱一和,语气虽轻飘飘的,可杀伤力却极大。 景恒和景煜两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尤其是景恒,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姜卿羽,满脸怒火都写在了脸上,丝毫不加掩饰。 “你!神志不清,不可理喻!” “咦?漂亮夫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见他神色汹汹,姜卿羽顿时有些害怕似的朝着景庭身后躲了躲,而后又小小声地在他耳边补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没钱拿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呀!” 声音不大,可却足够让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景恒的脸色顿时青了转紫,直接一拂手便打翻了桌上的一盆糕点。 顿时玉石四裂,在地上迸了开来,碎片四溅,顿时划伤了姜卿羽的眉角,白皙的肌肤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伤口不深,却格外明显。 景庭剑眉微蹙,虽第一时间将姜卿羽揽在了怀里,却还是慢了半拍。 他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她眉角的一道细微划伤,揽着姜卿羽的右手陡然一紧,周身的气势陡然沉了下来,“苏辞,去找太医。” “不用了,我没事的,漂亮夫君你别担心。”姜卿羽倒是带了几分委屈的扯了扯景庭的衣袖,而后看了眼太子,竟微微红了眼眶,“坏人!” “你这傻子真是不可理喻!”见她这样,景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在案上一撑,就连训斥的话都满是趾高气扬。 “太子慎言。”景庭的眼底陡然多了几分凌厉,“道歉。” 他这般模样竟让景恒一时微怔——为了美色,他这三弟竟如此不知轻重? “美色误人啊!三弟你先前为了个花魁大费周折已是让父皇不悦了,如今更这般维护一个不知廉耻的傻子,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景恒骄纵惯了,素来是个口没遮拦的,倒是景煜一直在身后站着,一言不发。 这里的动静一下子便引得周围的人注目,就连顾相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几分,重重一拂袖,一张老脸顿时阴沉如水。 把相府嫡女和一个花魁相提并论,不是在打他相府的脸吗? 只是婉儿还要当太子妃,如今这场面,他是说话不也是,不说也不是,只好索性装聋作哑。 姜婉芩却依旧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向太子时倒是多了几分含羞带怯,姜卿羽的眉梢不由得微微一挑。 这两人,一个没脑子,一个多算计,还当真是绝配。 景煜的目光朝外瞥了一眼,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劝了一句,“太子,毕竟是宫宴,等下闹大了……” “还嫌闹得不够大吗?”一道略带着怒意的威严声音从背后陡然响起,皇帝背着手大步走进来的瞬间,众人顿时脸色各异。 第70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父皇,分明是她言语挑衅儿臣。”景恒一回头便下意识地开口抱怨了一句,分明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可开口时却像是带了几分孩童似的撒娇。 显然是真受宠。 姜卿羽的眉不自觉地微微一挑,看向景恒时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自古薄凉帝王家,他如此骄纵的性子倒还真是被惯坏了。 只是景庭…… 一想到这里,姜卿羽不由得侧眸看了眼景庭,只是后者依旧眉目清冷,眼底平静的看不出丝毫波澜。 “平日里胡闹也便罢了,今日是什么场合?都是成家的年纪了,怎么连孩童都不如?”皇帝沉了脸色,瞥了眼太子,可神色里到底是带了几分无奈的。 “恒儿,你是一国储君,岂能无容人之量?” 即便是训斥,开口时却没对太子下什么重话,看起来倒像是对着景庭和姜卿羽两人说的。 姜卿羽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动,同样都是皇子,竟能偏心成这样!怨不得能宠出来这般无法无天的人。 “参见父皇!” “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这才山呼万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父皇说的是,是儿臣的不是,没有让着三弟和弟媳。” 太子的神色更是得意,越发直了直腰杆,即便是认错的话也是一脸骄纵,几乎是挑衅似的看了两人便收回了视线。 反倒是一旁的景煜,神色飞快地晦暗了一瞬。 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景庭依旧是半敛着眸,波澜不惊,“儿臣知错。” 分明是太子先挑衅,可结果却还要景庭认错? 姜卿羽的眸子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锋芒,而后目光便落到了不远处的姜婉芩身上。 姜婉芩倒是神色纠结,手中的锦帕都恨不得绞成了一团,频频看了看太子,轻咬下唇的瞬间,眼底倒是多了几分狠意。 方才皇上说都是要成家的年纪了,莫非是真要定下太子妃的人选了? 可她只是一个庶女。 一想到这里,姜婉芩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越发攥紧了手里的锦帕。 姜卿羽这才眉梢一挑。 看来这临门一脚,还得自己帮她一把。 景庭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给了苏辞一个眼神,后者便会意地朝大臣群里走了过去…… “行了,就当是家宴,都入席。”皇帝摆了摆手,而后神色里更多了几分厌恶。 景庭素来是个荒唐无度的,姜卿羽又是个傻子,如今又在这宴会上闹了这么一出,皇帝自然是不喜的。 轻哼了一声,而后一甩袖,皇帝便径直朝前坐到了主位上,众人也各自落座,推杯换盏间,一时宾主尽欢。 只是姜卿羽却毫无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面前的果子,一双眼却时不时看向了斜下方的姜婉芩。 “听闻庭王前几日为寻王妃端了好几窝土匪,却不及那日猎场殿下英姿,至今叹绝,老臣我敬您一杯!” “王兄所言甚是啊!这冲冠一怒为红颜,如何能和殿下相提并论?得殿下如此,我朝可期!” 太子风头正盛,敬酒的人也多,只是这敬酒的人中一半都是景庭的手笔,虽看似是贬低,却实则又将景庭所为摆到了公众面前。 姜卿羽拿着糕点的手也不禁陡然一顿。 景庭为了找她,还端了好几窝土匪? 第71章 一起搞事情 姜卿羽下意识地侧眸看了景庭一眼,可后者却依旧是神色浅淡。 只是原本还在他身后的苏辞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姜卿羽眉梢一挑,而后稍稍凑近了他,这才开口,“漂亮夫君,母妃不来吗?” “不来,你若是想她,随时可以过去。”熟悉的声音响起,景庭的神色这才柔和了几分,看向姜卿羽的时候,嘴角也多了一抹笑意。 只是转瞬,目光似有若无的瞥了眼太子那里的情况,景庭眼底陡然闪过了一丝锋芒。 伤害卿羽的,即便是口舌之逞,也罪该万死。 见他目光偶尔朝太子那里瞥去,姜卿羽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狡黠。 他莫非也想搞事情? 几圈下来,没一会儿便见太子脸色驼红,显然是醉了,就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再、再来!各位都是我朝肱骨,本殿敬你们!” “殿下,不如明日再饮?”几人相视了一眼,也不好把人灌得太醉,便上前夺了夺酒杯,只是太子倒是先一步抢下了酒杯,豪迈的一甩手。 “今日高兴,再来!” “流苏,把太子送回去。”皇后早便看不下去了,侧眸看了眼流苏,压低声线说了一句,而后眼底更多了几分不满。 都这般大了,也不知道为自己笼络朝臣,万事都不在心上,这皇宫岂是靠着荣宠就可以活下去的? “是。”流苏应了一声,便上前扶着太子的胳膊,将人拽了下去。 见是流苏,太子倒是也不再挣扎,任由着她搀扶着自己朝外而去。 而后姜婉芩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悄悄从一侧退了出去。 姜卿羽这才陡然起了兴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正想也找个机会跟出去,刚起身却被景庭握住了手腕。 许是缎子太滑,景庭的手稍稍一向下便正好十指相握,指尖温凉。 两人都不由得一怔,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呼吸似乎都乱了。 “宴会人多,不要乱走,等下便要去御花园赏月了。”景庭开口时刻意错开了视线,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便将姜卿羽又拽着坐了下来。 他拦着自己做什么? 姜卿羽眸子微动,而后顺势摇了摇他的手臂,笑的一脸天真,刻意压低了声线,“漂亮夫君,我要去如厕。” “本王陪你。”只是下一秒,景庭却侧眸一笑,声线清润如泉滴玉石,只是落到姜卿羽耳里却更添了几分算计的味道。 “人多多,卿羽不去了。”闻言,姜卿羽的嘴角几不可闻地微微扯了扯,而后又乖乖地坐回了一边。 刚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景庭却像是怕她逃了似的,一直没有松手。 姜卿羽的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飞红,刚想开口,倒是皇后抢了先。 “今日中秋,月圆花好,本宫也在园子里种了几十株牡丹,如今花开正好,不如众人移步,一同共赏花月。” 皇后开口时神色极为端庄,倒比太子沉稳的多。 她一开口,众人便都纷纷起身,三三两两地朝着外头走去,只是众人差不多刚到,便突然听闻御花园中一声惊呼。 第72章 御花园的好戏 “殿下,唔——”一阵旖旎的声线响起,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声,让走在前面的众人顿时神色一怔。 几个管家小姐夫人们通通羞红了脸,停下了步子也不敢上前去,一时竟是越发安静了下来,倒是更凸显了那引入遐想的声音。 还真是激烈啊。 姜卿羽的眉梢微挑,而后眼底倒是闪过了一丝疑虑。 只是这么多人过来闹出的动静自然也不小,这两人还能这么忘我,也是真厉害,难不成是景庭的手笔? 这么想着,姜卿羽下意识地侧眸看了眼他。 景庭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是嘴角却多了几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姜卿羽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被牵动了一下。 “流苏,去看看怎么回事。”皇后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沉声吩咐了一句。 前头的人过来几多嬉笑,大的动静竟然都没听到?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般不知羞耻! “啊——” 片刻后,一男一女的惊呼声便瞬间响了起来,声音瞬间让皇后狠狠皱了皱眉。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皇帝便抢先一步走了上去,绕过假山,便是一地衣物狼藉,过于匆忙之下,两人还交缠在一起,脸色潮红。 而一旁是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流苏。 “混账东西!”皇帝的脸色顿时青了,低声怒骂了一句,而后便背过了身去,想着大事化小,重重一拂袖,刻意压低了声线,“还不快滚。” “是。” 被冷风一吹,两人这才清醒了下来,慌忙穿着衣服,只是越着急越越容易出错,姜婉芩被衣服绊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呼了一句。 见皇上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假山后面的人非富即贵,此刻也都是装聋作哑,恨不得立刻散了开去。 人群里顿时安静极了,几乎是落针可闻。 只是姜卿羽倒是嘻嘻笑了起来,一把挣开了景庭的手,而后便朝着假山后面跑了过去,语不惊人死不休。 “嘻嘻,妹妹你刚说要和太子殿下捉迷藏,不带我,可是我还是找到你了!卿羽是不是很厉害!” 两人发丝凌乱,不知是吓得还是累的,有汗水从额间滑落,衣服都还没穿好,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极有冲击力的画面撞入眼帘,却还比不上姜卿羽方才说的那一句话激起的波澜。 骤然看到姜卿羽冲了过来,姜婉芩的身子顿时抖了一瞬,不知为何,眼前的姜卿羽总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婉儿别怕,本殿在。”两人原本就靠的近,姜婉芩一抖,太子便怜惜的将人搂进了怀里。 双手不安分的在姜婉芩身上又滑了几下,这才极具暗示性的开口,顿时给姜婉芩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倒也聪明的不说话,只是越发朝着太子靠了靠。 如今这样也好,仰仗着太子,虽是做不成太子妃,也总能落个侧妃。 见状,皇帝的脸色顿时黑了,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杀意一闪而过,沉吟半晌,到底还是眯了眯眼,冷了声线,“还不出来!” 第73章 想当太子妃 皇帝冷冷地扫了眼姜婉芩,出来的瞬间脸色更是阴沉如水。 外头的人哪里还敢再留,随意找了个借口,便顿时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皇后姜相景庭景煜等人。 既是有这个胆子传她的风言风语,那便自己受着后果。 姜卿羽眉梢微动,看了眼两人也退了出来,默默的站到了景庭边上,看准时机扯了扯景庭的衣袖,弱弱的开口,“漂亮夫君,卿羽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大家都走了?” 声音不大,可在这空旷的地方则越发清晰。 除了景庭和景煜,众人的脸色明显不好看。 “没有,他们都有事。”景庭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姜卿羽,而后目光便落到了假山后。 两人这才收拾好了自己,走了出来。 一见到来人,皇后的身子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朝后微微退了半步这才稳住。 交握放着的手却已经紧攥成拳,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稳住了声线,摆出了一副柔和的神态,看向了姜卿羽,“方才你说,她要和太子捉迷藏?” 姜卿羽倒是有些无措,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了一圈,似乎有些害怕,却还是弱弱的点了点头。 不过一个动作,便让皇后眼底的神色陡然一变。 一个庶女,竟也妄想当太子妃? 既是姜婉芩的错,那此举正好一箭双雕。 皇后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由得上前了一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子便抢先一步跪在了地上。 “母后,儿臣和婉儿是真心相爱的,如今既已成定局,儿臣斗胆,求娶相府二小姐姜婉芩为太子妃,望父皇母后恩准!” 即便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倒是丝毫不惧,反倒是将姜婉芩护在了身后,而后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姜婉芩也顺势跪伏在地,只是磕头的瞬间,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得意。 此言一出,顿时众人神色各异。 皇上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看向太子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失望。 在宫宴上如此不知轻重,如今竟还要护着这个女人? 倒是景煜和景庭一派看戏的模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姜相见状,连连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老臣自知婉儿身份低微,配不上太子,不敢奢求。” 太子自小受宠,多少胡闹的事情都被压了下来,如今虽然有些荒唐,但方才圣上此举,分明是想大事化小。 虽是婉儿糊涂,竟做出来这般事,但既然太子如此坚决,能嫁到太子府上自是无比荣光。 姜相心底的算盘打的飞响,而后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老臣厚颜,求圣上赐婚!” “父皇!”太子跪着扯了扯皇帝的衣角,又央了一句,皇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神色也软了几分。 这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多少荒唐事都抗过去了,只是他还是一国储君,若是再这样下去,此后如何担得起这九五之座? 皇后的脸色陡然阴沉了几分,不过是相府的一个庶女,如何比得上唐千音? 凤眸微眯,皇后不自觉的看了姜卿羽一眼,正欲开口时,却见姜卿羽率先拍了拍手,跳了起来。 “嘻嘻,好呀好呀!婉儿妹妹总说要当太子妃,如今真成了!” 第74章 一切都完了 “卿羽,莫要胡说!”姜相下意识的冷喝了一句,见皇上脸色越发阴沉,顿时眼底染上了几分灰白。 他们两情相悦出了这档子事是一回事,可若是婉儿精心设计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将责任推到婉儿身上,那她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咦,婉儿妹妹当了太子妃,爹爹不高兴吗?可是之前爹爹分明……” 姜卿羽说到这里,神色又顿了顿,看了眼景庭,又看了看其他人,一脸疑惑,倒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话到一半,更是引入遐想。 景庭眼底闪过了一丝笑意,也不开口,只是心情莫名地舒畅了不少。 小狐狸伸爪子倒是可爱的紧。 闻言,景煜这才抬了抬眸子,终于正眼看了看姜卿羽。 这傻子倒是有用。 此话一出,姜婉芩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连连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圣上恕罪,姐姐自幼失智,总爱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婉儿自知身份,不敢居大。” “引诱太子,不知廉耻,本宫看你的胆子倒是大的很!”皇后冷眼扫了姜婉芩一眼,开口时声线极冷。 “姜相,你教的好女儿。”皇上自然也是不满,重重一拂袖,神色更是沉了几分,连带着对太子也觉得不顺眼了起来。 他膝下子薄,直到生了太子后才一连又添了三个皇子,觉着是太子带来的福气,因此总对他偏爱些,自小宠着。 可如今一个庶女就敢肖想太子妃的位置?还敢在宫宴上先斩后奏,如此之风若是盛行,此后这皇宫该成什么乌烟瘴气的模样了? “太子是大了,也该配个通房,既是你们两情相悦,那今日便跟着太子回府,姜相你意下如何?” 明显感受到了皇帝的怒意,皇后双拳紧攥,径直开口,字字斩钉截铁,却让姜婉芩的身子陡然无力的瘫软在地。 通房连丫鬟都不如!都是姜卿羽!不然她怎么会到这般地步?她怎么当时没淹死! 姜婉芩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意,而后便换上了领一副秋水盈盈的模样,看向了太子。 这副受了委屈却不敢说的模样顿时惹得太子一阵心疼,他立马站了起来,十分不满的开口,神色倨傲无比。 “父皇,婉儿是相府小姐,如何能让她做通房?” “跪下!朕当真是太宠你了,如今竟这般不知规矩!”皇上皱了皱眉,顿时有些怒了,“你让朕如何能放心的把江山交与你!” 如今便不把他放在眼里,之后又当如何? “恒儿,认错。”皇后自然看出皇帝是真生气了,连忙看了眼流苏,后者便迅速上前,将太子又拽回了地上跪着。 “皇兄,通房便通房,快向父皇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见事情闹得差不多了,景煜这才上前了一步,劝了一句。 见状,姜婉芩的神色越发苍白,瘫软在地,一眼不发。 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若是不放心这江山……” 只是太子却像是不服气一般,还想争辩,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皇后重重扇了一巴掌,“住口!” 显然是下了重手,太子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红痕,就连嘴里都染上了一丝血腥味,他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母后,你打我?”从小到大,他就没受过一句重话,如今竟是当着这么多人面挨了打? 太子一阵气血翻涌,额上青筋暴起的瞬间,顿时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第75章 神医再世 回去的马车上,姜卿羽的心情一直很好,双脚愉快的晃荡着,若不是景庭还在,她几乎都要高歌一曲了。 只是今日的事情,是景庭的手笔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景庭,见他在闭目小憩,便又收回了视线。 罢了,反正解决了渣妹,接下来便是娘亲留下的那个木匣子了。 这么想着,姜卿羽的目光不自觉地又偷偷瞥了景庭一眼,见他也正好看了过来,顿时有些心虚。 “卿羽若是想看本王,光明正大的看便好。”景庭眼底一丝笑意划过,神色满是戏谑,姜卿羽的心跳没来由地乱了一拍。 “谁看你了。”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姜卿羽便错开了视线,扭头看向车窗外的时候,便看到了同济堂面前围得水泄不通的模样。 那阵仗,像极了聚众闹事。 该不会是出事了? 她的心不由得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神医什么时候才来啊!我老伴这腿儿看看还能不能治啊!” “可不是嘛,那老李得了肠痈都好了,如今活蹦乱跳的,昨日还下地干活呢。” 等马车靠的近了,姜卿羽才听清了众人的议论,顿时松了一口气,定睛看去,才见同济堂门口竟贴满了病人送的各色牌匾—— 什么再世华佗、悬壶济世……琳琅满目。 姜卿羽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原本学医便是救人,没想到穿越过来能把西医发扬光大,倒是也不虚此行了。 看来明日得寻个机会出来看看。 正好也不知孙老的速效救心丸研制的如何了? 一想到这里,姜卿羽的思绪不禁又飘向了景庭后院藏着的那个美娇男,今日他对林初墨的态度…… 姜卿羽的眸子陡然一暗,顿时觉得这马车里逼仄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敏锐的感到了姜卿羽情绪的变动,景庭倒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出去。 神医?连诊脉都不会的那个小郎中? 景庭眉梢微挑,不知怎的,他越想越觉得那个“神医”有几分眼熟,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有胆子再来王府。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很快便到了王府,姜卿羽心里盘算着,一路回了房才发现景庭也跟了过来。 “漂亮夫君你还不去睡觉吗?”她一双水眸微闪,眼底满是纯真,可一开口却是想赶人,双手顺势攀着门沿,大有下一秒就要把门关上的架势。 “睡了。” 景庭倒是恍然未觉似的朝前走了一步,开口时自然极了。 睡了怎么还不走? 姜卿羽腹诽了一句,转眼便看到景庭俯身凑了过来,眼底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不是卿羽说,以后都要和本王一起睡?”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间,酥酥麻麻的,似乎有电流般,心跳漏拍的瞬间,姜卿羽的身子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松了手,朝后退了一步。 景庭眼底笑意更是浓烈,顺势上前了一步,微微一拂袖,门便骤然关了起来。 不过一眨眼,景庭便已经站在了屋里。 她还真是拦了个寂寞! 分明是个断袖,还总往自己屋里跑。 姜卿羽不满的努了努嘴,倒也没说什么,安静地在景庭身边躺了下来,自觉地缩在最里面的角落。 两人中间几乎能再睡下三个人。 离得这么远,看来这床还是太大了。 景庭的脸色陡然一黑,看了眼她倒也没说什么。 许是今日太累了,姜卿羽很快便睡着了。 听闻着她呼吸声均匀了起来,景庭却陡然睁开了眼,披起外衣走了出去,外头已经有个暗影半跪在地。 第76章 暗影 “查到了?”许是怕惊扰了屋里人,景庭的声线极低。 “是,主子。”暗影点了点头,而后便将一个竹筒递了过去。 景庭展开了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虎子的相关信息。 直到看到同济堂这几个字的时候,景庭的手指陡然一顿,看了眼日子,突然眉梢一挑,“明日再去请那个神医。” “是。”暗影应了一声,正欲退下,景庭却突然一伸手。 “等等,将王妃的床换小一点。”景庭淡然开口,似乎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却让暗影的神色陡然复杂了一瞬。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王爷,而后同情的看了眼王妃的屋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王爷了,连床都被换小了…… 话音刚落,景庭便心情很好的回了屋,在炉火前烤了一会儿,暖了暖身子后才上前躺了下来。 随意伸手一捞,便将床角的人搂进了怀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热源,姜卿羽还朝着自己靠了靠。 少女独特的馨香传来,景庭的喉结陡然一动,呼吸也乱了节奏,眸子一暗的瞬间,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几次深呼吸之间才稳住了自己的气息,只是心底的躁动却是怎样也压不下去了。 一夜无眠。 翌日,姜卿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景庭怀里,顿时红了脸,而后坐直了身子,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即便知道景庭是断袖,可对于和景庭一起睡这件事,她到底还是有些羞涩的。 “卿羽饿了,要吃东西!”刻意错开了视线,姜卿羽的神色几分躲闪,一把掀开被子便朝外站了起来。 许是起的急了,还差点被绊倒。 这模样还当真是可爱的紧。 景庭的眸子一暗,心底突然生出了几分罪恶的心思。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小狐狸拆骨入腹? 一想到这个画面,景庭的喉结一紧,身下反应更重,顿时也掀开了被子朝外走去,径直跳进了冷泉里。 寒凉的泉水浸透了身子,他才终于感到了好受些——这一晚,已经足够锻炼他的忍耐力了。 见他离开,姜卿羽倒是松了一口气,慢悠悠的洗漱完,开了门却没见虎子他们,只见白桃端着食箧进来,“白桃,虎子他们呢?” “送去军营学规矩了,说是至少也得去一旬呐。” 白桃将小菜一样样在桌上摆好,下意识开口答了一句,倒也没注意到姜卿羽开口时神色与常人并无二样。 “哦。”姜卿羽点了点头,而后伸手将白桃拽了下来,递了一副碗筷过去,“白桃也一起吃,等下我要到处逛逛,白桃找不见我不要怕哦。” 说着,姜卿羽还冲着她眨了眨眼,神色里多了几分调皮。 她素来是坐不住的性子,从前在府里瞎逛的次数也不少,白桃自然也是习以为常,应了下来,“好哦,那王妃别乱跑,天黑之前要回来哦。” “嗯!白桃也要乖哦!”姜卿羽重重地点头应了一声,说着还轻轻拍了拍白桃,顿时把人逗笑了。 等白桃收拾完东西离开,这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她一人。 装傻就是有这个好处,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正比如此时,姜卿羽换了身衣服便顺利溜了出去,出了府不远,她便找了个僻静的小巷,戴上了面具面纱后,才朝同济堂过去。 同济堂门前依旧是人头攒动,比起往日越发热闹起来。 只是见状,姜卿羽顿时心情有些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平生所学有了用武之地,忧的是这人世多疾苦病痛总缠身。 不动声色的轻叹了一口气,姜卿羽整理了一下面纱后,便从侧门穿了进去。 进门的瞬间,她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道暗影一闪而过。 第77章 问诊 “这顾神医究竟什么时候才来啊!” “就是啊,都好几日了,怎么也不见个人影。” 人群议论纷纷,关注点却全然在顾音身上。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也担得起神医二字?不只是这些愚民,就连庭王府早上也派人来请了! 若不是那顾音突然凭空出现,这些原本都应该是他的! 孙瑾的神色一瞬扭曲,双拳紧了又松,如此几次才平稳了情绪,朝着大家摆了摆手,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道。 “大家稍安勿躁,小顾大夫行踪莫定,同济堂其他大夫也是妙手回春,医术也是有口皆碑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群不耐烦地打断了,“若是寻常的毛病也便罢了,可我家老伴儿这是并指啊,寻了多少大夫了都束手无策,之前不也找你看过?” “是啊,我这膝盖每逢阴雨便针扎似的痛,也不知神医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你一言我一语的,人群陡然便喧嚣了起来,只是一字一句都像是当头棒喝似的,重重落到孙瑾耳里,刺得他额头青筋暴起。 孙瑾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攥成拳,眼底一阵狠厉闪过,胸口起伏间,呼吸越发不顺畅了起来。 正欲开口间,来福便在后头大声吆喝一句,“顾神医今日开诊,大家排好队啊!” 话音刚落,人群便陡然躁动了起来,一蜂窝的朝着门里涌去,抢着进门的瞬间,还推搡了好几下孙瑾。 顾音,顾音,又是顾音! 他的神色越发阴沉,胸口上下起伏的越发剧烈了起来…… 姜卿羽门口队伍极长,有个大夫在队伍里初诊,若是简单的便划去了孙瑾那里,若是疑难杂症便留了下来。 “你这就是小毛病,去孙大夫那里看看就行。” “可我这咳嗽了好几日也不见好……” “去,小毛病而已,下一个!” 诊断室内,姜卿羽和孙老已经忙得热火朝天,麻沸散来来回回都煮了好几锅,可还是不够。 反观孙瑾那头,虽也是人头攒动,可到底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他问诊时便越发敷衍了起来。 直到忙到下午,才终于都诊断结束,把该安排手术的都安排完了,能做的小手术便现场做了。 这大半日下来,姜卿羽只觉得累的身子都快散架了,只是她心底还是高兴的。 学医本就是为了救死扶伤,能帮大家解决问题便是最快乐的事情。 “丫头,累坏了?”孙老打了近十场小手术的下手,看向姜卿羽的眼神越发像是看着什么宝贝一样。 “倒是辛苦孙老了。”姜卿羽浅浅一笑,而后调皮地朝着孙老作了个揖,“对啦,上次那速效救心丸,进度如何?” “早就好了,只等着丫头你还来拿呐!”孙老笑起来的时候,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像是献宝似的将一个小白瓷瓶递了过去。 “你看看,怎么样?” 分明是疑问的语气,可从孙老嘴里说出来的瞬间,却分明满是自信。 姜卿羽打开了小瓷瓶,闻了闻味道,而后眸子陡然一亮,点了点头,正欲开口时,门外来福便敲了敲门。 “孙老,顾神医,贵人有请。” 第78章 自然能治 孙老正宝贝似的收拾着自己的手术刀,而后和针筒一起都放入了收纳的竹简包里,轻哼哼了一下。 那老头子虽然脾气古怪,做出来的东西倒是不错,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听着来福在门口请人,孙老几乎是下意识地摆了摆手,就脱口而出,“推了,就说顾神医明日再去。” 看着他那副视若珍宝的模样,姜卿羽的眼底更是划过了一丝笑意,而后更多了几分信心。 手术刀和针筒的复原度极高,如此能工巧匠,应该解开那木匣子也不成问题? “贵人请的急。”来福的声线里明显染上了几分纠结,他自然也是知道今日顾神医忙了大半日,只是王府那里态度也很坚定。 孙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只是还没来得及,姜卿羽便率先开口接了一句,“既是急了,那我去一趟便是,来福你稍等我一会儿。” 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那个美娇男的底。 姜卿羽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眼底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好嘞!”听她这么说,来福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便安静地候着。 “丫头,这病不急在一日两日。”孙老倒是有些不放心她,今日这么多场手术下来,都还没吃上口饭。 “孙老你放心,我撑得住。”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姜卿羽心底一暖,开口时也多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不知之前托您问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那老头子说,他之前倒是见过那样的匣子,把机关锁再倒着推一遍就开了,只是他没见到实物,也不确定,说让你去试试。” 孙老摸了摸胡须,开口时眼底倒是多了几分斗趣的意味,显然是和那人关系不错。 只是闻言,姜卿羽的脸色倒是陡然垮了,她倒是也想试啊,可景庭之前说若是瞎试,这匣子可就要毁了。 “若是机关错了,这匣子毁了怎么办?”姜卿羽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倒是见孙老顿时睁大了双眼,大手一摆,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那老头其他不靠谱,这点还是靠得住的,他既然这么说了,丫头你就放心大胆地试!” 孙老此话一出,姜卿羽顿时无语凝噎。 所以之前景庭都是骗她的? 连傻子都骗这还是人吗! 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姜卿羽的心情就像是做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 一想到这里,神色陡然一紧,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来福一同出了门,到了庭王府之后,这次倒是没有蒙住眼睛。 她这才发现,原来上次的那个院子就在景庭书房边上,只不过平时一直是锁着门的,所以她之前也没注意到。 这被看添香的,还真是考虑的周全。 姜卿羽的心绪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烦乱,跟着走了进去,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榻上的人。 依旧是一袭白衣如雪,墨发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戴着面具,一派慵懒的模样。 和昨日的林初墨极像。 姜卿羽不由得微怔,眼底的神色陡然复杂了起来。 见她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景庭眼底倒是闪过了一丝兴味。 “神医可看出病症了?”他刻意压低了嗓子,声线听起来虽无之前的嘶哑,倒是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怎么感觉和昨日的听起来有些不同? 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狐疑,只是到底没多想,径直坐了下来,生怕被认出来,也简单变换了一下声线。 “是先天性心……疾。”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姜卿羽微愣了片刻,硬生生改了口,“每次觉得呼吸有些急促的时候便用一粒,症状便能减轻不少。” 说着,她便将小瓷瓶递了过去。 “如此说来,你能治?”景庭倒是眉梢微挑,也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扬起了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若是你信我,便能。”这次姜卿羽倒是自信了不少,既然是确定了病因,便总有救治之法。 更何况这古代的能工巧匠这般多,连手术刀和针筒都造了出来,她自然有理由相信能造一间小型手术室。 第79章 马甲掉了 “能治?”闻言,景庭不禁愣了片刻,抬眸看她时,被她眼底的流光一瞬恍神。 等回过神来时,眼底的笑意便星星点点的晕染了开来。 “是,能治。”姜卿羽坚定地点了点头,开口不过寥寥几字,却瞬间便给景庭打了一注定心丸。 他家的这个小王妃,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见景庭不说话,姜卿羽顿了顿,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快准备。” “那就有劳顾神医了,酬金稍后会送到同济堂。”景庭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等侍从将人送了出去,这才缓缓地揭下了面具,放到了案上。 指尖在面具上轻扣了两下,苏辞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只是开口时脸上也多了几分纠结。 虽然今日跟踪王妃后发现她确实是在装傻,可这深居闺阁的女子突然会医术了,可信吗? “王爷,需要派人跟着王妃吗?”苏辞犹豫了片刻,劝阻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停了下来。 “不必。”景庭嘴角轻勾的瞬间,突然心情很好,“将晚膳送去王妃那里。” 同济堂内,姜卿羽看着满满一木匣的金条,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这位高权重的,果然是出手阔绰啊! “孙老,这个拿去给大家分了,剩下的便烦请你帮我收着。”姜卿羽从中抽了一根出来,而后便合上了匣子,将剩下的朝他面前推了推。 孙老倒也不推辞,点了点头便亲自将那匣子和手术刀放到了一起,还上了几道锁。 等攒够了钱,还是要置办套房产和商铺,到时候解决了这里的事情,跑路也方便些。 姜卿羽这么盘算着,连带着步子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只是到了院子前,见里头灯火通明,她的步子却陡然一顿。 往常白桃只会点主屋的灯,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眼底闪过了一丝狐疑,连带着脚下也越发迅速了起来,猛然推开门,却见景庭坐在桌前,边上的小炉子上温着饭菜。 不知为何,这场景一时温馨得有些过分,姜卿羽心底的情绪不自觉地复杂了起来——又暖心又酸涩。 “过来吃饭。”见她站在门口,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景庭心下不禁抽痛了一瞬。 之前在相府,怕是从来不曾有人等她吃饭。 “嘻嘻,漂亮夫君你怎么在这里呀?”姜卿羽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朝前走着的瞬间顿时揉了揉肚子,而后不客气的拿起了筷子。 “王府好大,卿羽都逛饿了!”说着,她便伸出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 即便是十分不雅的一个动作,可落在景庭眼里竟意外地觉得有些可爱。 他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往她碗里夹了一点菜,“那便多吃点。” “漂亮夫君最好了!”姜卿羽的声线轻快极了,尾音上扬的瞬间,似有落羽轻拂过。 若不是昨日刚出了姜婉芩这档子事,他可真想早些揭穿这个小狐狸的马甲。 这样,就能把人一口口拆骨入腹。 一想到这里,景庭喉结一紧的瞬间,眸子不觉微微暗了暗。 第80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同样是晚膳,这里你谦我让一派祥和,可顾曼语那里却是杯盏乱掷一地碎瓷。 单手紧攥成拳重重地往桌上一敲,顾曼语眼底的戾气显露无疑,“你说,王爷又去了那里,还留宿了?” “是。”流云把头埋得极低,声音细若蚊吟,仅仅是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生平的力气。 “废物!一群废物!”顾曼语神色扭曲了一瞬,周身杀意陡然而起。 即便是流言,可事关皇家总有人会追究,可姜卿羽竟然安然无恙,连问都没有人问一句! 反倒是姜婉芩那个废物还搭上了自己。 看来还是要亲自出手,想一个万全之策。 “派人去盯着姜卿羽,有什么动向随时来报。”顾曼语开口时双眼微眯,眼底杀意腾然而起…… 翌日一早,姜卿羽不觉有些郁闷的看着身边躺着的景庭。 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几日都睡在这里。 原本想直接飞起一脚把人踹下去,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只是刚坐起来,看到景庭那张脸的瞬间,她心底的情绪便顿时烟消云散。 唉,这个看脸的世界啊!真是肤浅! 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姜卿羽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几乎是她一动,景庭便醒了,只是不知为何,他竟有些贪恋这里的温度,便索性闭眼假寐着。 见他似乎还在睡着,姜卿羽的动作也下意识地放轻了,穿了衣服便朝着门外走去。 一开门便见白桃一脸高兴地坐在门槛边上,双手还端着洗漱用的盆。 也不知道就这样等了多久,起来的时候,腿都好像麻了一下,只是语气却轻快极了,“王妃,你醒啦,快来洗漱。” 小姑娘养了这么段时间倒是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只是这身子怎么还是这么瘦。 姜卿羽的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下意识地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白桃下次不用起这么早哦!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来的!” “好啊,王妃长大了,越来越棒了!”见她嘟了嘟嘴,一脸可爱,白桃不禁笑了起来,顺着她的话便接了下去。 门外的动静落到景庭耳里,他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心底竟多了几分迟疑—— 这宫内尔虞我诈,庶子夺嫡,风潮云涌,真的要把她卷进来吗? 景庭猛然睁眼,情绪翻涌,只是这念头到底不过转瞬,便被他压了下来。 为今之计,且行且看。 等景庭收拾完上朝,姜卿羽也换了衣服溜了出去。 穿越过来这么久,她倒也没有好好逛过街,唯一一次还被官兵找人打断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不自觉地一顿,突然拐了个方向,开始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只是几次回头间,她似乎都看到了同一件衣服。 离了闹市,再向前走着,人虽然少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不远不近地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自己该不会被跟踪了? 姜卿羽穿过了一个拐角,猛然一回头,果然见同一件灰布麻衣一闪而过。 第81章 怎么这么巧 总有刁民想害朕,唉,这年头还真是不容易。 姜卿羽挑了挑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再下一个拐角猛然一闪,躲在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手里紧攥着一支麻醉针。 似乎是没看到她人,姜卿羽耳听着脚步声越发急促了起来,两步并作一步,越发近了。 她的眸色也不自觉地深了深,眼角已经看到一片衣角越过了围墙,正欲出手时,身后的门却陡然开了。 不过转瞬之间,等姜卿羽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拉进了院子里,而后院门猛然一关。 她不由得怔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手臂有些隐隐作痛——方才那一扯分明是下了死力气的。 姜卿羽一脸警觉地看着面前的小厮。 模样斯文白净,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只是方才拽她的时候动作粗鲁的很,似乎下一秒便要将她摔到在地。 而且这院子的陈设看起来简陋的很,只一样有些年头的竹椅,一套茶具。 茶壶里热气氤氲,应该是刚才还有人在那里喝茶。 “实在抱歉,认错了人,唐突了公子。”小厮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也多了几分错愕,而后朝后退了一步,弯腰行了个礼。 一副像是认错了人的模样,礼数周全至极。 只是姜卿羽心底总觉得有些奇怪,她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倒也没有看出太大异样,便也回了一礼。 “无妨,既是错认了,那在下便告辞了。” 目送着她出了门,小厮左右看了看,将门仔细拴上,这才看向了从围廊后走了出来的人,“公子,不是林家的人。” “嗯。”林初墨极轻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紧闭着的门,而后眼底满是嘲讽。 不过是占了他林家这么一处破落小院子,日子竟还过不安生,隔三差五总有人来探听消息。 “林家最近……咳咳……”林初墨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拿着绢帕的瞬间,竟咯出了血! 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经不起折腾了,这样下去,如何能完成师父的遗命? “公子!”小厮明显紧张了起来,一脸关切的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一会儿他才缓了过来。 林初墨摆了摆手,微微侧眸,只是开口时的声线明显多了几分虚弱,“今日去请下同济堂那顾神医。” 庭王府给同济堂送了巨额诊金,也算是给那小郎中背书了,自己这病,无论如何都得试试,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不知为何,今日同济堂门前倒是零零散散的,通过分诊都去了孙瑾那里,她倒是清闲了不少。 “孙老,正好今日教我诊脉?” 姜卿羽一进屋,孙老便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她抢先了一步,顿时有些无奈的吹了吹胡子。 “唉,你这丫头,原本老头我还想你来教我解剖,罢了罢了,之前的书看的如何了?” “看了一些,只是没太看懂。”姜卿羽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虽然是医学背景,但中西医毕竟隔了一道墙,要上手起来还是有些不容易。 “无妨,我从最简单的脉学开始教你。”孙老捋了捋胡子,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而后便将来福叫了过来,交代了一句。 “和阿瑾说一下,让他今日去铺子盯下药材的质量,今日来看诊的都放到这里来。” 第82章 冒牌郎中 分明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可落到孙瑾耳朵里时却分明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把挑剩下来的病人丢给他也便罢了,如今连这些都要抢走? 挑药材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学徒做的,这死老头子到底拿他当什么看! 是捡来的便如此可以轻慢吗? “小孙大夫?”来福见他神色不对,连连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孙瑾这才反应了过来,勉强扯出了一丝笑。 “哦,我知道了,我去小顾大夫那里看看。”孙瑾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模样,开口时神色自然极了,说着便朝着姜卿羽那里走了过去。 来福耸了耸肩,也没多想,便去忙自己的活了。 “唉,还以为是顾神医问诊,没想到还是孙老先看,顾神医不过就是把了把脉,也没说什么。” “就这你还不知足呢?孙老的医术你还信不过!更何况原本我们可是连神医的面都见不着呢!” “说的也是。” 孙瑾刚到门口,便正好看到第一位病人被人搀扶着从里头走了出来,两人还一路议论着。 谈话的内容却让孙瑾突然愣了一下—— 他刚出来问诊的时候,也是这般,他先诊断后,父亲再诊脉,如果这角色竟然发生了这样的置换。 孙瑾心底情绪翻涌,突然就觉得胸口有点闷得难受。 他皱了皱眉,几次深呼吸之后便走了过去。 门开着,只是放下了帘子做简单的遮挡,透过缝隙还是可以看清楚里头的场景,孙老诊脉后便让姜卿羽也诊一次。 之后才开始说自己的诊断。 这模样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教他诊脉? 孙瑾越发仔细地观察着两人,诊断期间姜卿羽几乎不说话,可等人出去之后,两人又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这野郎中该不会连诊脉都不会?等回来后自己便要去试探试探。 孙瑾眼底大骇,而后换成了狂喜,当下也不再逗留,倒是心情很好地去了药材铺…… “怎么样,丫头,可摸着门道了?”一上午两人也诊了十几人,等来福将人都送了出去,孙老这才开口问了一句,眼底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一点点。”姜卿羽闭了眼,又将方才接触到的脉象全部回想了一遍,手下隐隐有了一些感觉。 中医探脉,是探经络通行,气血运转,沉下心来便有迹可循。 闻言,孙老捋了捋胡子,点了点头,“那下午的病人便由你来主诊。” 孙瑾刚到门口,便听到孙老这么说了一句,顿时脚步一顿,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起来。 “父亲,这批药材质量尚可。”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怀里的几味药材,孙瑾而后越发直了直腰杆,抬脚走了进去。 只是看向姜卿羽的时候,眼底却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不如小顾大夫也看看?” 说着,孙瑾便将手中的药材递了过去,眼底满是兴味。 今日这孙瑾倒是有些过于殷勤了。 姜卿羽微微挑了挑眉,也不伸手接药材,“既是孙大夫看过了,那自然便是没问题的。” “小顾大夫这是不屑于看,还是……”孙瑾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才接着说了下去,“根本不认识药材?” 第83章 什么神秘病人 姜卿羽藏在面具底下的脸色微微一沉,抬眸看他时,眼底却是一片清冷,“孙大夫若是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再确认一遍。” 她开口时嘴角轻勾起,笑意浅浅。 可落到孙瑾眼里却分明多了几分嘲讽,他拿着药材的手不自觉地一紧,眼底戾气顿生。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孙老抢了先,“既是阿瑾你都看过了,那自然是没问题的,铺子进了多少货你去和吴掌柜对一下。” “是,父亲。”孙瑾表面顺从地应了下来,只是低头的那一瞬间,眼底却满是不甘。 凭什么这么护着这个来路不明的、连诊脉识药材都不会的野郎中? 孙瑾刚出门便撞上了来福,两人不偏不倚的撞了个满面,彼时孙瑾眼底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对上他那骇人的视线,来福的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一下,不过转瞬便默默低下了头,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孙瑾的眼神里也闪过了一丝错愕,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来福,刻意放慢了步子。 “孙老,又有贵客来请顾神医。”来福按下了方才的心悸,语气里倒是听不出异样,“不知是哪家公子,出诊费便给了这个数。” 一说到这里,来福便笑嘻嘻地伸出了5根手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完全将方才孙瑾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贵客,倒是大方的很。 姜卿羽眉梢微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便跟着来人而去。 只是越走,越觉得路有些不大对劲,姜卿羽心底顿时多了几分警惕,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麻醉针。 “哎呦各位爷,快里头请。” “张爷你都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忘了奴家了?讨厌!” 刚穿过一个小巷,姜卿羽的步子便不自觉地微怔了片刻,看着眼前灯红柳绿的场景,眸子不觉一滞。 恩客给的那些钱还要被楼里的妈妈抽走大头,攒下来多少实属不易,可若是生了病,不仅受苦,还得败一大笔钱。 她顿时觉得方才的出诊金拿的有些烫手。 “顾神医这里请。” 带路的小厮将她引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不过仅是隔了一扇门,屋里倒是显得雅致了不少,倒像是隔绝了外头的浓情蜜意。 等姜卿羽一脚进了门,下一秒,小厮便伸手将来福拦在了外头,“我们公子喜欢清净,旁人在外头候着便好。” 喜欢清净?住在青楼? 姜卿羽的眉毛不自觉地微微挑了挑,陡然对屋里之人生出了几分好奇,回头看了眼来福,“既如此,来福你便在外头等我下。” 来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朝角落站了站,垂手立着,顺从极了。 转过屏风,是层层叠叠的轻纱,轻纱后有一个人影,隐隐绰绰的,看不分明。 这年头都是什么毛病,一个两个看个病都搞得那么神秘? “我这病容易剧烈咳嗽,易发虚汗,体弱,有时严重了会咯血……”林初墨的声线慵懒极了,似乎在说着旁人的病情一般。 直到将情况都描述的差不多了,他才微微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而后侧眸看了她一眼,“依顾神医看,可能治?” 第84章 她去青楼做什么 他说的很详细,等说完姜卿羽便有了个大致的判断,是肺痨。 这在古代是绝症,能让人身虚体弱,时运不长,只是在现代,用药物或者是手术便能治愈。 只是他这般直接说病情倒是让姜卿羽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眉,一般的流程不应该是先诊脉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迟疑,林初墨眼底也越发轻松了起来,开口时的语气里越发多了几分随意,“传闻顾神医听病情便能诊断。” 随口补了一句,林初墨的眼底也多了几分嘲讽—— 这位“神医”似乎并不会诊脉。 但如今的他,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只有活下去,才能完成师父的遗命。 “咯血次数和量多吗?”虽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但姜卿羽倒也没反驳。 “不多,最近才开始。”说着,林初墨的眸子不觉暗了暗,看了看绢帕上方才落下了几滴血梅,神色悠远。 既是不多,那便暂时不用手术,安排药物治疗便好,只不过抗生素还得培养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怎么别的女主都是各种buff加身,到了她这里便事事都得亲力亲为? “药得配起来,不确定时间,但我会尽快将药和服用方法送过来。”姜卿羽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口时倒是一如既往地淡然。 闻言,林初墨倒是陡然起了兴致。 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配好?还是不确定能不能治? “你若是缺药材,可以开口。”他的眸色淡淡,即便是多了几层帘子的遮挡,可姜卿羽却分明感受到了审视的意味。 “多谢,只是这药材得自己培育。”姜卿羽微微颔首,回了一句。 林初墨又不轻不重地咳嗽了起来,衣袖微动的瞬间扯了扯边上的一根细线,而后门便从外头打开,方才的那个小厮便迎了上来,“请。” 对她的态度虽然依旧恭敬,但和方才相比明显差了不少。 姜卿羽倒也不在意,等回了同济堂便见孙老在药柜前等她,一见她进来便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孙老早将周围的人都遣了开去,四下无人便一样样教她辨识起了药材,不觉天色便近薄暮了,姜卿羽虽是意犹未尽,但也只好起身告辞。 只是刚回了自己的院子,便见顾曼语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一双娇媚的桃花眼不自觉地向上勾着。 “妾身身子抱恙,这才多日未曾来给王妃请安,今日刚好些便过来了,还带了王妃最爱的糕点。” 顾曼语开口时声线极尽娇柔,凑近的瞬间,姜卿羽下意识地朝边上避让了一下。 “嘻嘻,你自己吃,我已经吃饱啦。” 姜卿羽侧身避让的动作不太明显,只是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阵熟悉的香味顿时让顾曼语眉头微皱。 她定睛看去,果然见她发梢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荧黄色粉末——这是青楼特有的定制欢情香,香味极浅淡,但碰到便会沾上。 只是,姜卿羽去青楼做什么? 顾曼语双眼微眯的瞬间,神色里顿时闪过了一丝狐疑。 第85章 你自找的 似乎是为了确认,顾曼语又朝着姜卿羽凑了凑,浅浅淡淡的香味又钻入了她的鼻尖,顾曼语的眼里的情绪陡然复杂了起来。 果然是欢情香。 只是一个傻子怎么会去青楼?难不成,她是装傻去会情人? 那这样便不难解释,为什么她派去跟踪姜卿羽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无数种可能性在心头闪过,顾曼语藏在袖间的手下意识地微微一紧,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终于舒展了开来—— 既是敢跑去她的地盘,那便让你有来无回! 见她神色微怔,姜卿羽下意识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开口时却满是天真,“你还有事吗?” “王妃方才去哪儿了?可让妾身好等啊!”顾曼语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开口时神色自若,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试探的味道。 “咦?你这人真奇怪,我又没让你等我。”姜卿羽无辜的眨了眨眼,心里琢磨着培养抗生素,自然懒得和她多做纠缠。 虽然依旧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可却让顾曼语生了疑。 仔细想来,姜卿羽倒是真的从来没有吃过亏。 难不成,她真的是在装傻? 她双眼微眯的瞬间,越发多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刚想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衣袖,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姜卿羽一巴掌甩开了。 “哼,坏人,不要碰我!我不和你一起玩。” 说罢,姜卿羽便转身进了屋,自然也没注意到身后顾曼语眼底陡然闪过的杀机。 不管她去青楼是做什么,这一次,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几乎是一回了院子,顾曼语便将流云叫了过来,“去知会下以前林家、周家的那几个纨绔,就说过几日楼里要来个绝色美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半眯起了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分明应该是风情万种的模样,却意外地让人心生胆寒。 宛如毒蛇吐信。 “对了,寻几个机灵点儿的,这几日盯紧了姜卿羽。”顾曼语开口时眼底神色满是狠辣,倒是心情很好的拿出了丹蔻,染起了指甲。 一片赤红色闪过的瞬间,顾曼语脸上的笑越发肆意,如罂粟蔓生。 而另一边,姜卿羽正对着培养皿一筹莫展。 虽然之前也在实验室提取过抗生素,但如今什么器材都没有,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姜卿羽一边调整着培养皿的环境,一边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果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也不自觉地嘟囔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景庭的耳里。 科学技术?是什么?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一顿,掀开帘子的动作不自觉地缓了缓,倒是暗暗在背后站了一会儿,见姜卿羽在捣鼓着一个琉璃盏,不禁眉梢微挑。 “卿羽在做什么?”景庭故意没出声,直到走到了她身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温热的呼吸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颈间。 景庭那极具标识度的声线响起时,姜卿羽的手顿时吓得一抖,手中的培养皿便直直的朝地上落去! 第86章 掩耳盗铃 “呀!”姜卿羽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身体的反应却比意识更快了一步,顺势低伏了身子,便将培养皿稳稳的攥在了手心。 只是紧接着,她的手便落到了景庭的掌心。 指尖的温凉传来,似有一阵电流划过全身,他身上浅浅淡淡的木质清香传来的瞬间,连带着心似乎都微微悸动了一瞬。 姜卿羽下意识地侧了侧眸,景庭的呼吸便正好落在她的眼睫上,酥酥麻麻的。 她的心跳没来由的乱了,逃也似的朝旁边退开了半步,和他拉开了距离,可呼吸却是怎样也平复不下来了。 这么害羞? 景庭眉梢微挑的瞬间,眼底笑意渐深,只是余光落到自己掌心时,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可惜—— 早知道,方才就抓紧了。 “这是什么?”他不动声色收回了手,开口时顺势朝着姜卿羽又靠了一步,两人的距离顿时被拉进,只剩下了半尺。 见他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培养皿,姜卿羽的神色顿时怔了一下,不过须臾便换上了另一幅狡黠的模样。 “嘘,仙女姐姐昨天托梦给我的,说会有好事发生的!”说着,她还伸出了一根手指掩了掩唇,冲他眨了眨眼,一脸神秘。 “仙女姐姐说不能告诉别人的!不如仙术会失灵的!”见他一脸不信,姜卿羽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掩耳盗铃的小模样,倒是可爱的紧。 只是他家小王妃似乎花样越来越多了,若是之后被人揭穿了身份,可是欺君之罪。 一想到这里,景庭的眸色陡然转沉,倒也没有深究下去。 “嗯,卿羽乖,睡。”顺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绒绒的触感传来,景庭的眼底竟多了几分缱绻。 有点不舍得松手,便索性恶作剧似的揉乱了她的发髻。 “唔,漂亮夫君你做什么!”姜卿羽不满的嘟了嘟嘴,似是控诉。 但景庭却只是淡然的收回了手,而后将一片略带着荧光的小碎屑递到了她的面前,开口时声线平静如斯,“有脏东西,替你取出来了。” 这是什么?同济堂似乎并没有这东西,那么,难不成是在青楼沾上的? 姜卿羽的眉不自觉地微微一皱,不自觉地联想到了方才顾曼语的反应,不知为何,心底逐渐闪过了一阵不安。 景庭原本并未在意这个,只是见她反应不对,神色倒是陡然一沉,不动声色的将这木屑收了起来。 等姜卿羽睡熟了,便起身唤了苏辞出来,“去查查这个的来历,以及今日王妃的行踪。” “是。”苏辞行了一礼,刚欲转身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王爷,这几日黑市有人在查顾音。” 闻言,景庭眉梢微挑,示意他说下去,但苏辞却只是低了头,“属下无能,没查到具体是谁,但看这手法,似乎和上次查王妃的人是同一批。” “知道了,让暗影跟着王妃,不要让闲杂人等惊扰了她,若非万不得已,不要现身。”景庭沉吟了半晌,才下了决断。 话音未落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弦月,双眼微眯。 青玉阁几次兴师动众查他家小王妃,到底要做什么? 第87章 摸头杀 已经是暮秋了,景庭在外头不过只站了半刻钟的功夫,可身上却已经染上了一层薄露,寒凉彻骨。 屋里已经生了火炉,听闻着姜卿羽浅浅淡淡的呼吸声,他的心绪才平静了几分,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到底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或许即便自己不愿意让她卷入这些纷争,她依旧不能独善其身。 就这么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景庭的身上逐渐暖和了起来,他这才脱了外衣,动作极轻地在床上躺了下来,而后将人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馨香传来,他眼角的凌厉这才柔和了几分。 一夜安枕,姜卿羽醒来的瞬间,依旧是景庭那张放大了的俊颜,不知为何,心里竟浮现出了几丝其他的情绪。 似乎已经有点习惯了,一睁眼便是他在自己身边。 只是再好看,对她也没有兴趣。 一想到他那个金屋藏娇的美娇男,姜卿羽的心就没来由的有点堵。 许是这室内空气太闷了,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一睁眼便见她看自己出神,景庭的眼角不自觉地划过了一丝笑意,不着痕迹的把玩着她的长发,“醒了?” “嗯。”姜卿羽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低低的应了一声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连连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漂亮夫君早安!” “早安。”心底一阵异样的冲动闪过,景庭到底还是没忍住,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动作极尽温柔,像是羽毛轻拂,姜卿羽的心跳没来由的乱了一拍,而后便逃也似的从他怀里抽身。 摸头杀啊! 直到用了早膳出门,方才那一瞬的悸动依旧清晰刻骨。 “去把顾神医请过来,今日,带她来书房。”见她朝外而去,景庭剑眉微挑,眼底更多了几分兴味…… 因为想多学点东西,姜卿羽到的格外早,孙老已经在等她了,“丫头,来,老头子我考考你。” 一见她过来,便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朝她招了招手,而后指着昨日教她分辨的几组药材。 姜卿羽的目光在上面微微一扫,和昨日相比,今日孙老挑出来的药材在外形上更为相似,乍一眼看去几乎可以说是难以分辨。 她快步上前拿起了闻了闻味道,又拿起两个药材仔细对比了一下,而后便浅淡一笑,“这是关木通,这是川木通,两者在功效上相似,但仍有不同……” 将昨日孙老教与她的药理讲了一遍,姜卿羽又接着将剩下的药材一一辨识,无一出错,孙老点了点头,一脸满意。 “果然是学医的好苗子!来,今日再来认认其他的。”孙老夸了一句,而后便带着姜卿羽到了另一排药柜前。 一个一个打开同她讲着药理用量。 两人的心思都在药材上,倒也没有注意门外孙瑾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在外头已经盯了许久,果然如他所料——见她不会诊脉,不识药材却治好了人,那一定是妖术啊! 也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到底中了什么邪,竟然这般信她! 孙瑾的神色越发阴狠了起来,当下也不在逗留,转身便小跑着去了府衙。 第88章 技不如人就别来丢人 咚咚咚—— 击鼓声响起的瞬间,声声撞在孙瑾的心上。 他的神色也因此越发激动了起来。 等下他便可以揭穿那个妖医的真面目,这同济堂第一把手的位置还是他的! 孙瑾越发伸长了脖子,击鼓的动作越发铿锵有力,当府衙的门被打开的瞬间,孙瑾的眼神陡然亮了。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不知来路的顾音被关押的场景。 当真是大快人心!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你有何事击鼓鸣冤!”现在才寅时末,大清早被吵醒,衙役的态度并算不得好。 “官爷,同济堂的顾音不识药材、不会诊脉便开堂问诊,一定是使了什么妖术!还望官府派人彻查此事!” 孙瑾说着,手还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片刻后才意识到不适合,将手放了下来,又稍稍端起了架子。 “你?要告顾神医?可有证据?”衙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目光上下扫了眼孙瑾,眼底满是嘲讽。 “是,我是同济堂的大夫孙瑾,这几日观察下才知原来顾音徒有虚名,根本连诊脉都不会!” 孙瑾在报自己名号的时候越发直了直腰杆,眼底也满是得意,慢条斯理地开口时,也稍稍端起了架子。 原本,他是同济堂最年轻的大夫,也算是在这一片小有名气。 只是下一秒,衙役便冷哼了一声,神色越发鄙夷了起来,手中的水火棍一甩便直接赶人了。 “去去去!不会诊脉如何能治好这多么人?那老李可是看了好几回,也没见你给治好了,走走走,技不如人就别来丢人,衙门可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衙役摆了摆手,话音刚落便迅速转身走了回去。 “你!”见他不仅不认识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嫉妒顾音来诬告,孙瑾顿时气了,朝前快走了几步。 可还没来得及赶上,府衙的大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孙瑾的鼻子。 “嘶——”他吃痛地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揉了揉,眼底的神色越发阴狠了几分。 若是出了事,便有人来管这事了…… 天光破晓,同济堂内也开始热闹了起来,孙老和姜卿羽也像是站在药柜前谈论药材般,言辞逐渐谨慎了几分。 “对了孙老,昨日那位贵人是肺痨,若是能制出药来便能治,昨日我回去试了试,得过几日才能有结果。” 姜卿羽拿起一小块秋石,凑近鼻尖,仔细辨认了一下它的味道,开口时却不着痕迹的微微叹了一口气。 能否提纯出抗生素,她也没把握。 “尽力便好。”见她神色淡淡,孙老便知此事不容易,强行压下了心底的好奇,开口安慰了一句。 “王府那位,你可有根治的法子?”一想到这几日做的几场小手术,孙老的眼底陡然一亮,凑近姜卿羽的时候,神色满是期待。 那可是心疾,单是用药只能控制,并不能根治。 “不知孙老你那位朋友,能否替我做些其他东西?” 有一间小型手术室,再用心脏微创,风险会小得多。 “那老头脾气虽是怪得很,手艺倒是不错,只要有图纸,他便能做出来。”孙老撇了撇嘴,语气虽带了几分嫌弃,可开口时却莫名带了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 看来是老交情了。 姜卿羽的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好啊,那我尽快把图纸……”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来福从外头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更满是抑制不住的崇拜。 “孙老,王府有请顾神医。” 第89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府?又是景庭的那个美娇男? 虽然明知有些不该,可姜卿羽的心却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烦乱。 “知道了,就来。”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姜卿羽简单收拾了一下药箱便跟着来福走了出去,门口早已有马车候着了。 不得不说,景庭对那个美娇男倒是真的上心。 既是如此,每晚还非要来她这里做什么样子? 姜卿羽心底不自觉地涌上了一阵酸涩,心绪一闪便已经到了王府,刚想朝着先前的屋子走过去,却被小厮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昨日我家公子突然有些心悸,虽是吃了药好多了,但还是想请神医来看看,已经服下了麻沸汤,神医请。” 小厮简单将情况复述了一遍,而后便将人引到了另一边的正门。 竟然在书房? 姜卿羽的眉头不自觉微微一挑,突然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觉。 不用自己费尽心思溜进去了,今日便可以借着诊断的名义,趁人还在麻醉的时候打开那木匣子。 “有劳引路。”一想到这里,姜卿羽便将方才的情绪尽数抛在了脑后,道了声谢后,便抬脚朝里头走了进去。 书房里依旧是上次的陈设,收拾的一尘不染,姜卿羽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心跳,见还算平稳有力便暂时放了心。 听他呼吸舒缓,看起来像是麻醉状态,便放心地站了起来,自然也没注意,床上之人嘴角轻微勾起的弧度。 姜卿羽径直走到了书架前,苏蕙留下的那个木匣子依旧在最显眼的位置。 也不怕被人偷了。 她腹诽了一句,而后便小心翼翼地将木匣子拿了下来。 将先前孙老告诉她的法子倒着推演了一遍,果真听到了细微的“咔嚓”一声。 开了! 姜卿羽的眸子陡然一亮,而后将木板揭了开来—— 是一根木兰簪,看起来像是手工雕刻的,簪尾还刻着一个“清”字,笔锋遒劲,刀工凌厉,像是出自一个男子之手。 只是这簪子似乎有些眼熟。 姜卿羽心绪一转,幼年时的一些画面陡然浮现在了眼前,她闭了眼,仔细描摹那些场景的时候,突然猛然一睁眼。 原主躲在柜子里,眼见着苏惠被害时,手心便紧攥着这根簪子,至死不肯松手。 这个画面一出现,姜卿羽眼前紧接着闪过了无数个片段,都是苏蕙在深夜盯着这簪子出神的场景。 那根簪子同样的位置,是一个“玉”字,而极少有人知道,苏蕙的乳名便叫玉儿…… 渣爹叫姜以天,显然和这个“清”字无关,反倒是自己名字里也有个同音的“卿”字。 该不会自己不是姜相亲生的? 这个念头闪现的瞬间,姜卿羽的眉梢不自觉地跳了跳,越想越觉得剧情变得狗血了起来。 脑海里一团乱麻,她自然没顾上周围的情景。 罢了罢了,回去再说。 她将脑海中的这些念头甩了出去,小心的将匣子放回了原处,又拿起簪子,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便从身后骤然响起。 “顾神医也对这个匣子感兴趣?” 分明是好听到可以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却让姜卿羽陡然一惊,她猛然一转身,便见景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90章 你吃醋 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再加上做贼心虚,姜卿羽的身子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下意识地松手,簪子便朝地上直直坠去。 可下一秒,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住,“胆子不是大得很?怎么这般容易受惊吓?” 景庭的嗓音动听极了,眼底划过了几分戏谑,刻意凑近的瞬间,他身上清冽的香气直直的往姜卿羽鼻尖钻去,一瞬怔愣。 不对啊,自己带着面具,他又认不出来。 自己不过只是好奇,偷偷打开了人家的匣子,顺手拿出来看一看而已。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卿羽才勉强稳住了情绪,不断地给自己洗脑—— “在下顾音,见这匣子机关繁复欢喜得紧,一时技痒,唐突了。”似乎是为了虚张声势,姜卿羽开口时一本正经,仿佛自己光风霁月,坦坦荡荡。 说着还极有礼节地朝着景庭行了一礼。 “一时技痒?”景庭微微挑眉,又重复了一遍,分明是一样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他家小王妃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再装傻下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是。”姜卿羽抬头看他,神色不卑不亢,此时冷静了下来,才意识到景庭是为何而来。 就这般紧张那个美娇男?还要亲自过来看看? 心底不禁涌上了一阵酸涩,但她还是好心开口,“你的那位美娇男是心疾,已经调配了药,之后条件成熟的话,便有希望治愈。” 分明只是简单至极的一句话,可从姜卿羽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总染上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他哪里来的美娇男? 景庭愣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见她眸子半敛,突然便意识到了些什么,眼底的笑意顿时层层叠叠地晕染了开来。 “你吃醋?” 即便是带了几分不确定的试探,可景庭心底就好像有蜜糖融化,甜意丝丝沁了开来。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说了半句姜卿羽才猛然意识到不对,硬生生的转了话锋。 “我不过只是个大夫,来这儿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和王爷素味平生,又同是男子,何来吃醋这一说?” 姜卿羽挑眉反问,倒是扬起脸,微微上前了半步,直直的迎上了他的目光,“莫非,你有龙阳之好?” 他的目光似乎和往常不同,染上了些异样的东西,更多了几分灼灼。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原本上扬的尾音也不自觉地压了下来,说着竟显得有几分心虚。 姜卿羽目光闪烁的一瞬间,景庭眼底划过了一丝笑意,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动,她脸上的面具便陡然碎成了两半,直直朝着两旁落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景庭低低的嗓音便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他的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开口时语调戏谑,刻意咬重了顾神医这几个字,原本便诱人的声线里更多了几分低回的性感。 “本王怎么觉得,顾神医你长得颇为眼熟?” 第91章 这下马甲是真掉了 天天同床共枕的,那可不是眼熟吗! 姜卿羽樱唇微启,怔愣了片刻,见他眼底带笑、一脸戏谑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之前都是心知肚明,看着自己在装傻吗? 心里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姜卿羽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怨念,下意识伸手在景庭的胸口锤了一拳。 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落到景庭眼里时,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当真是可爱的紧。 “刚猜到而已。”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晕染了开来,景庭的目光越发温柔了几分,开口时嘴角的弧度不自觉上扬。 “方才你说‘我的美娇男’,你当真吃醋?” 他欺身上前,一下子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把人圈在自己和柜子中间,景庭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屏风后头,又开口询问了一句。 “你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姜卿羽心里莫名堵堵的,可开口时却偏偏故作轻松,还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眼神闪烁的一瞬间却不自觉地出卖了她。 敏锐地捕捉她的每一个动作,景庭的心跳突然狂乱了起来,意识还没下达指令,身体便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厮磨。 他吻得热烈而有节奏,时而是极具倾略性的攻城略地,时而是带了安抚性的缱绻温柔。 姜卿羽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带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也是有些食髓知味,景庭的吻越发深入,伸手在她的腰一托,两人的距离便越发近了。 意识朦朦胧胧地,她甚至生出了几分贪恋,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子,下意识地想要更多。 直到明显感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景庭这才稍稍松开了她,这是放在她腰间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两人鼻尖相抵的瞬间,依旧呼吸交缠。 意识逐渐回笼,姜卿羽这才注意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她的脸上瞬间便染上了一抹红晕,灿若朝霞。 景庭心底一动,目光顺着向下看去、落到了她的唇上时,不觉喉间一紧。 如若不是怕吓坏了她,真想把人拆骨入腹。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姜卿羽下意识地刻意错开了视线。 目光偏转的瞬间,便落到了那扇屏风上—— 那病弱美娇男还在后头,呸,渣男! 她的眸子陡然一沉,神色微冷,正想推开他,景庭却快了一步,不轻不重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若即若离地轻吻着。 “从不曾有什么美娇男。”景庭开口时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晦暗,刻意压低的声线里满是隐忍的狂热。 低头看她时,揽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卿羽眼底的疑虑一闪而过,这才注意到了景庭身上的衣着—— 锦缎白衣,一头墨发随意束着,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极了。 一切的一切,都和那“美娇男”如出一辙! 心底似乎有什么阴郁陡然散了开去,姜卿羽眼底闪过了一丝心疼,可开口时脸上的笑越发明媚了起来。 她不禁微微上前了半步,伸手环住了景庭的脖子,眼波微动的瞬间,一瞬潋滟。 第92章 熟悉的字迹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声声婉转入骨,字字掷地有声。 姜卿羽微微扬起眸子的瞬间,眼底的神色越发张扬,却让景庭不禁失笑。 现在这场面,就和他说这个? 景庭眉梢微动,眼角的笑意不禁溢了开来,倒确实是好脾气的接了一句,“那便有劳王妃了。” 他笑着欺身凑近时,姜卿羽的心跳突然便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不是高冷禁欲型的吗?怎么今日这么撩人! “我还要回去。”姜卿羽半敛着眸子,轻轻推了推景庭,突然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虽然有些不舍,可景庭还是放开了她,而后便拿起了手里的簪子。 指腹摩挲着簪尾的那一个“清”字,景庭的眸子陡然一暗—— 这个“清”字,笔锋凌厉中带了几分温柔,他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只是一时却有些想不起来。 他拿着簪子的手不自觉地一紧,神色飘忽的一瞬间,姜卿羽猛然抬起了眸子,“你知道这个人?” 被她的声音引得回了神,景庭这才停了思索,微微摇了摇头,而后便岔开了话题。 “只是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罢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带你去趟南国寺。” “去南国寺做什么?”姜卿羽眉梢微挑,片刻后便反应了过来,眼底不禁多了几分笑意,“难不成要说天降福报,所以我突然不傻了?” “或者让你摔下马车,撞一下脑子也行。”见她一副玩笑的态度,景庭嘴角的弧度轻轻勾起,将手里的簪子又放了回去,随口调笑了一句。 姜卿羽没好气的看了眼景庭,想开口却莫名地觉得后面的这个建议倒还真是更靠谱点,索性也没说话。 无论是什么法子,总之这装傻是不能装了…… 等回了同济堂,便见孙老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 面前虽是放着几味药材,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研磨着,可他一双眼分明是看着外头,显然是在盼着姜卿羽回来。 一见她过来,孙老的眼神便不自觉地亮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陡然停了下来,笑眯眯的抬头看她。 “那图纸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姜卿羽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心脏微创手术的器械图纸。 “现在便可以。”见他眼里光彩,像极了一个要到糖的小孩子,姜卿羽不禁失笑,抬脚便朝着她的专属诊室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桌上早已铺开了笔墨纸砚,只等她过来。 有这般匠心,方能成大师,留传承。 姜卿羽眸子微动,而后闭眼凝神,一笔一画地勾勒出了导管、输液瓶等医学器材的模样。 见她落笔,孙老连带着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惊扰了她。 等她搁了笔,孙老这才凑了上去,看着宣纸上这见所未见的器械,半是好奇,半是惊叹。 “这便是导管,在我们那儿,心疾有两种治疗方式,第一种是开胸手术,第二种心脏微创,开胸风险太大……” 姜卿羽一边在图纸上点着,一边开口解释着,两人围着图纸谈论时过于聚精会神,以至于孙瑾在门口站着听了半刻钟,两人都没注意到。 开胸? 一听到这两个字孙瑾眼底大骇,而后见孙老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神色顿时狰狞了起来。 苦学十余年也换不来他的一句夸赞,如今他倒是对这妖医百般宠信! 就因为自己是捡来的,仗着十余年的养育之恩,便可以如此轻慢吗? 还有那帮愚民,一个个都被这妖医给骗了! 孙瑾情绪翻涌,连带着胸口起伏的弧度都越发剧烈了几分,恨恨的透过竹帘的缝隙看了眼屋里的两人,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第93章 机会来了 “快救人呐!救命啊!” 孙瑾刚要转身回去,便见一行人抬着一个担架,跟着来福一起冲了进来,嘴里还在大声喊着,顿时惊动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福也没注意到孙瑾,只当他是刚出来。 姜卿羽和孙老对视了一眼,迅速将图纸收拾干净,而后便开了门,见孙瑾和来福都在外头,身后还有4个人抬着担架,也没多想。 只是目光看向担架上那腹部血流不止的男人时,不由得神色大骇,连带着语速也快了几分,“快进来!这是怎么了?” “上山打猎的时候中了陷阱,现在箭矢取不出来,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家那口子!我们一家可全指望着老丁过活呢,若是他出了事,我们可怎么办呐!” 那女人一边哭哭啼啼的,一边双手死死地扯着担架,看得姜卿羽不由得眉头微皱。 目测失血量,还在持续出血,多拖延一秒,便多一分的危险。 “将担架放到榻上,你们都出去等着,来福,准备麻沸散。”姜卿羽语调迅速而果决,极快的做好了安排。 闻言,孙瑾倒是不自觉地喜上眉梢。 这还真是上天助他,这么快机会便来了。 “我去拿麻沸散,你去取些麻布,快!”孙瑾迅速上前了一步拦住了来福,端着架子开口时来福也不疑有他,脚下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 麻沸散是一直备着的,孙瑾揭开盖子看了看,而后只取了小半碗,剩下的便掺了点另外的止血药汤—— 这人可不能死,他还得指证这妖医呢! 乍一眼看去,这颜色并无二样,只是这剂量却是天差地别,不出片刻功夫便会醒转过来。 “腹部创伤3,伤口深约一寸,没有伤到脏腑。”姜卿羽戴上了手套,而后小心的检查了一下伤口,迅速做出了判断。 而孙瑾和来福也正好在此时进来,很识趣的放下东西便走了出去。 外头的女人还在哭哭啼啼,孙瑾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嫌恶,可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和气,“这位嫂子请安静些,别惊扰了‘小顾神医’。” 不然等下听不到你家相公的尖叫,这可如何是好? 孙瑾越想越觉得畅快,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了,便索性也站在了门口。 见门外顿时安静了下来,孙老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满意,嘴角上扬的瞬间,花白的胡子也一翘一翘的。 阿瑾虽说是天赋差了些,性子急躁了些,但胜在勤勉还懂事,以后把这手术的法子传给他,之后同济堂交给他也放心。 孙老心思一动,见姜卿羽已经剪开了衣服,开始清创,便连连正色了起来。 因为麻沸散起效不快,姜卿羽还是给他打了小半麻醉针。 “镊子。” “止血钳。” 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姜卿羽手下的动作也越发利落,这手术对她来说难度并不大,她仔细的绕开血管,很顺利的取出了箭矢。 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她目光一转,看到箭头上的铁锈时,神色陡然一沉—— 箭矢已经生锈,极易引起破伤风,现在没有疫苗,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清壁引流。 “孙老,准备手术,刮刀。”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者便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姜卿羽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全部心思都在处理伤口上,两人都没注意到,担架上那男子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第94章 怎么醒来了 老丁依旧躺在担架上,意识有些混沌,视线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一把刀的寒芒一闪而过,惊得他猛然睁开了眼。 当他逐渐看清面前的场景时,顿时吓得有些失声—— 姜卿羽拿着刀在他腹部刮着,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他之前也用过麻沸散,可还是能感受到疼痛,但如今他只觉得这身子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自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任意摆弄,可他偏偏没什么力气。 他想叫喊,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极度的恐惧让他的身子不自觉地紧绷了几分,姜卿羽这才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抬眼,便正对上老丁惊恐无比的目光。 四目相对,姜卿羽顿时愣了一瞬,而后便迅速反应了过来,手起针落便将剩下的麻醉针都往他静脉注射了下去。 “缝合。”见他意识沉沉,姜卿羽低声看了眼孙老,而后便将缝合针递了过去,“孙老,这次你来。” 她看过小白兔身上的缝合,针脚缜密,显然是练了很多次。 “好!”闻言,孙老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伸手紧了紧缝合针,而后上前了一步。 下手利落干脆,伤口不太大,不到半刻钟功夫便顺利缝合完了。 将东西全部收拾完,姜卿羽才静了下来,思忖着方才的意外。 分明麻醉针的剂量是足够支撑到麻沸散起效的,怎么他中途还会醒过来? 见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一旁的麻沸散上,孙老的眼底也多了几分疑惑,上前了一步拿起碗底的药渣闻了闻。 “是麻沸散,还加了些止血的汤药。”孙老一边说着,一边赞赏的点了点头,阿瑾这孩子心思细腻,虽说有时敏感了些,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许是这批药材熬得不够浓。”孙老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看向了姜卿羽的针筒,一脸遗憾。 “虽说上次按着你的法子搞了一批出来,但是很快便用完了,而且这太费功夫,也不好存储……” 孙老将提纯麻醉剂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尽数说了一遍,屋里讨论的热火朝天,可孙瑾在门外却有些坐立难安。 “这——大夫,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啊?里头怎么也没点动静?”那女人抹了一把泪,而后狐疑地朝着里头张望。 虽是隔着门和帘子,什么都看不见,可她一颗心却是上下直打鼓。 刚才还偶尔能听到点动静,可现在太安静了!安静得她都觉得里头要出事了。 里头怎么没动静? 孙瑾也想问这个问题! 按理来说麻沸散早就该失效了啊?怎么里头那男子丝毫不叫唤? 难不成,是顾音那小子又用了什么妖术? “按理来说应该是好了啊。”见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分明是有些等不及了,孙瑾心思一动,故作疑惑的嘟囔了一句。 果不其然,其他人便顿时沉了脸色,朝门走进了些,这架势便像是要夺门而入。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门便率先一步从里头打开了。 第95章 吓得 “回去之后小心防护,不要碰水,也不要拆开麻布,若是伤口崩裂了及时送回来,免得感染。来福,去抓药。” 姜卿羽脸上的面具已经换成了景庭的那个,衬得她的神色越发清冷如尘,如九天之上的仙人般,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那女人连连点头,一脸感激,恨不得冲上去攥住姜卿羽的手,只是见她气质出众,到底还是保持了距离,道了声谢,“多谢大夫。” 老丁依旧躺在担架上,时不时瞥一眼姜卿羽,一双眼底满是迷茫—— 先前他看到的那些,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应该是梦!哪里有人被开膛破肚还能活下来的? 对,因为是梦,所以自己感受不到疼痛。 老丁这么想着,倒是在心里率先说服了自己。 只是见几人相处极为融洽,孙瑾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一紧,这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不可能,这麻沸散绝对撑不了那么久,难不成是这顾音又用了什么妖术? 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一双眼时不时地朝着姜卿羽看去,孙瑾突然心底一动,状似无意的开口,“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原本是正常无比的一句话,可落到那老丁耳朵里却像是有了什么魔咒一般。 内心的一个声音疯狂地在叫嚣着,似乎不问出口便心里难受,他张了张嘴,开口时嗓音有几分沙哑。 “方才我半路醒转了过来,看到你用刀剖开了我的肚子?” 老丁说着还咽了咽口水,一双眼底仍是惊恐未定。 刀?这屋子里哪里来的刀? 闻言,孙瑾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疑惑,目光不自觉地朝着屋里瞥去,心思微动。 若是被小心收着,那一定是有特别之处。 “不划开伤口,如何取出箭矢?”姜卿羽倒是气定神闲,微微侧眸看了他一眼,眉梢微挑,反问了一句。 “然后我不知为何,又很快晕了过去?”不假思索的开口,老丁紧紧地盯着姜卿羽。 “吓的。”姜卿羽浅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开口时声线越发笃定。 那镇静如常的模样顿时让老丁的耳根有些微红,仿佛自己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一样。 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行人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 见状,孙瑾也没什么立场再开口,只是目光扫过姜卿羽时,嘴角却闪过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冷笑。 这一次躲过去了,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只是等下寻着机会,可要去这屋里头好好看看。 孙瑾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等姜卿羽离开后,见四下无人便拿了钥匙进了她的诊室。 仔细地看了一圈摆在外头的东西,果然没见着刀,顿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打开柜门,里头的匣子也落了锁,看着大小,许是装刀的。 孙瑾拿了纸笔,刚把匣子的锁扣形状记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连忙将纸折起来塞进了怀里,把笔墨放了回去,就看着来福走了进来。 “顾神医你怎么还没回去……咦,小孙大夫,您怎么在这里?”来福没见着姜卿羽却看到了孙瑾,顿时眼底有几分疑惑,说出的话半路愣是转了个方向。 叫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神医,到了他这里便是小孙大夫? 孙瑾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开口时却依旧是带着笑。 “哦,嘴馋了,想来抓只兔子烤了吃。” 他顺势朝反方向走了几步,从笼子里抓了只兔子出来,朝着来福晃了晃,而后便大大方方地抬脚朝外走去。 只是他衣袖上却沾染了点墨汁。 “这兔子可养的肥。”来福挠了挠脑袋,嘟囔了一句。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也到底也没有多想,见孙瑾出去了,便也跟着后头走了出去,仔细地锁了门。 想了想,还是又上了一道锁。 见状,孙瑾的步子不自觉地微微一顿,脸上却依旧挂着故作谦和的笑意。 “这般小心,里头莫不是有什么宝贝?”他开口时语气状似轻松,可紧攥着衣袖的手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顾神医不喜旁人打扰,孙老便让锁了门。”来福随口解释了一句,不过极普通的一句话,却猛然刺痛了孙瑾。 那个死老头子,就这般在意这个妖医?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拽着兔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手中的兔子连连挣扎了起来,尖利的爪子在他手臂上划出了几道红痕,可他却浑然不觉。 第96章 冤家路窄 等离同济堂有一段距离了,姜卿羽便将面具收了起来,找了家成衣铺换了身女装。 即便是不施粉黛,长发松松半挽,她依旧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一路朝着最繁华的长安街走去,她无意间朝两旁望去,有几家铺子前早已排起了长队。 她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边上最热闹的一家酒楼——水木楼,脚步微顿,这铺子名好像有几分眼熟。 直到侧眸看到木门上精致的木兰纹,她才反应了过来。 这应该是苏蕙的陪嫁铺子之一,因为置办的铺子都放在嫁妆一个不起眼的夹层,倒是没让柳如眉翻着。 没想到打理的这般好。 看来等自己闲下来,得找个时间去看看。 姜卿羽心思微动,倒也没有多留,径直拐进了京都最大的一家牙行。 “贵人要什么?”跑堂的小倌打量了一下她,见她气度不凡,脸上便连连堆起了笑,点头哈腰地将人迎了进来,忙不迭开口推销着。 “珠玉绫罗,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我们这儿可都有!” 只是姜卿羽却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周围的陈设,开口问了一句,“可有磷矿石?” 磷矿石? 闻言,小倌的脸色顿时变了,上下扫了她一眼,连带着态度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原来还当她是个贵人,没想到就要最便宜的破石头。 “喏,在那个角落,五十文一块,自己去拿。”小倌努了努嘴,一甩毛巾,也懒得搭理她,便靠在了门框上。 姜卿羽倒也不在意,顺着他的视线朝里头走去,眼底的神色陡然一亮。 将链霉菌培养一星期后用磷酸沉淀后便能提炼出链霉素。 虽说是简陋了点,连磷酸都要自己搞,但如今这条件还要啥自行车,有就不错了。 丢下了几块碎银,姜卿羽将磷石放好,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刚要站起来,便看到了一张令人生厌的脸。 姜婉芩一身绫罗,头上珠玉点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暴发户的味道,身后还跟着几个趋炎附势的官家小姐。 “不过是几块破石头,还真有人当宝贝。” “瞧这穷酸样,出来也没个丫鬟跟着,不像我们婉儿姐姐,这些日子可受着宠呢!” “可不是嘛,听说前些日子,殿下还为了姐姐包下了水木楼,说是要让姐姐吃个够呢!” 知道两人关系不和,那几人自然开口毫不留情,像是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姜婉芩朝前走去,一边奚落着姜卿羽,一边拍着马屁。 包下了水木楼? 看来这个太子倒是待她好,即便是个通房,这排场倒也不小。 等自己得空了,还得去水木楼知会一声——太子殿下有钱的很,不宰白不宰。 姜卿羽微微挑了挑眉,而后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倒也不打算搭理她,刚想走开,可姜婉芩却是朝边上走了半步。 不偏不倚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哎呀,姐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三皇弟如何能放心?你可认得回去的路?”她微微抬起下巴的时候,脸上的得意几乎都要冲到天上去了。 如今即便只是个通房又如何?太子待她可当真是如珠如宝的供着。 总有一日自己会爬上去的! 第97章 鱼死网破 三皇弟? 姜卿羽愣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景庭。 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听她这么叫,总觉得有些膈应。 “妹妹不过只是一个通房,可不要乱叫哦,不能失了礼数。”姜卿羽连连摆了摆手,一脸正色地开口。 语气里满是认真,眼底却是波光流转,更添了几分灵动。 分明是痴痴的一句话,却陡然刺痛了姜婉芩。 她藏在袖间的手不自觉地一紧,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倒也很好脾气地压住了情绪,上前挽住了姜卿羽的手,岔开了话题。 “姐姐你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去花月楼坐坐?” 黄鼠狼给鸡拜年? 花月楼是有名的戏坊,在最繁华的地段,入场费便不低,她倒是舍得下血本。 “不行不行,回去晚了漂亮夫君会担心的。” 姜卿羽不由得多留了一个心眼,不着痕迹的朝前走了一步,错开了她的触碰。 她猛烈地摇了摇头,倒是让那个小倌微微愣了愣。 原是个痴傻的,怨不得一进门便要磷矿石。 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姜婉芩的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尴尬,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可不过转瞬,她便恢复了笑容。 太子这几日为了江南贩私盐的案子愁眉不展的,她先前还无意间听他提起过苏子文这个人,当时便觉得耳熟,如今见了姜卿羽便顿时想起来了。 这人不是她的姑父?虽说多年不联系了,但好歹有层关系在,以她的名义修书一封,总有几分薄面。 若是自己能帮着太子解决了这事,那宫里那位不自然得高看自己一眼? “既是姐姐不愿意过去,那我便送你回去,马车正好就在外头。”姜婉芩这么想着,脸上的笑越发真切了几分,当下便回头看了眼其他几人。 “今日便到这里了,下次再约。” 她的态度越发热切,姜卿羽的心底越发谨慎,虽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倒是也没理由再拒绝。 既然姜婉芩想跟着,那便让她跟着。 林初墨在楼上厢房坐着,玲珑阁的掌柜站在一旁,刚合上了账目,拉起了竹帘,一侧眸便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这姑娘在王府也不好过,公子您看,可要出手?”一见是她,王掌柜这才想起了那日王府门口的那一幕,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那就让人把那个小尾巴解决了。”林初墨的眸子随意瞥了眼对面的楼,而后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不过是一个姜卿羽,还值得派暗卫出手? 他轻咳了几声,顺势放下了帘子,眸子一动,“私盐的事查的如何了?” “都在这儿了。”王掌柜从怀里拿出了个纸卷轴,而后递了过去。 林初墨不疾不徐地展开卷轴,指腹划过上面的一个名字时,动作陡然一顿,而后眼底便多了几分冷意。 “既是林皓宇动了这个心思,那你便帮他一把,林家已经偷生太久了。” 林初墨开口时依旧是一副肆意慵懒的模样,仿佛说着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贩卖私盐是重罪,林家垮了,可公子自己也跑不掉,这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 王掌柜的神色陡然复杂了起来,张了张嘴想劝,可看着林初墨神色淡淡,显然不希望听他多说什么,他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第98章 终于得手了 “又没回来?这是第几个了?” 派去跟踪姜卿羽的人又是全部有去无回,顾曼语一双妩媚的眼顿时斜斜上挑,慵懒的半躺在榻上。 不紧不慢地拧开了手里的胭脂盒,闻了闻,而后一双柳叶眉微蹙。 一个傻子如何能有这般能耐? 顾曼语狭长的眸子半眯了起来,嘴角划过了一丝冷笑。 果然是装傻。 这可是欺君之罪呐! “已经是第四个了。”见她不似往常般直接发怒,流云的身子不禁战栗了一下。 跟在顾曼语身边这么久,流云太清楚她的脾气了,如此这般,显然是气得狠了。 “废物!都第四个了也不知道长进些!”果不其然,顾曼语挑眉看她的瞬间,随手抄起手中的胭脂盒,直直的朝着流云砸了过去。 后者也不敢躲,生生的扛了这一下,顿时吃痛得闷哼了一声,却把头埋得更低了。 “王府几个偏门可千万让人守住了,若是再办不好……”顾曼语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侧眸看向流云的时候,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剩下半句话即便不说,流云也听得明白—— 若再有失,百死莫赎。 “都已经安排好了,曼妃放心,定不辱命!”流云连连应了下来,片刻也不敢再多耽搁,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一路上,姜卿羽也把事情听得七七八八了。 无非是她的姑父在江南商会里头有点地位,若是由他出面,江南私盐的事情便能很快压下来。 苏家原本便是富庶之家,在江南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可对于这姑父,她从来没什么印象,似乎一直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顺着想了下去,姜卿羽的心陡然揪了一下,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自从苏蕙嫁到了相府,除了这丰盛的陪嫁之外,从不曾有娘家人来过,这也是为什么原主过得这么凄惨,都没人知道。 难不成,这中间也有什么隐情? 姜卿羽的眉梢微挑,只觉得牵扯出来的事情越发多如乱麻。 因为想拿到她的手印,姜婉芩特意吩咐车夫绕了路,原本一刻钟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地拖长了一倍不止。 虽说王府里头守卫森严,但是外围还是有几条小巷是盲区,穿过好几道街市,马车才从巷子里拐了出来。 “姐姐来,在这里盖个手印便好了。”一边和她说着,姜婉芩一边在马车上便拟好了书信。 “为什么要盖手印?”只是姜卿羽慵懒的抬了抬眸,樱唇轻启,疑惑又天真,却顿时让姜婉芩脸上的笑有几分碎裂。 所以她一路说了这么多,说的她嗓子都要冒烟了,都是在对牛弹琴? “要让姑父知道是你,自然是要盖手印的。”姜婉芩依旧是耐着性子,话音刚落便想伸手去抓姜卿羽的手。 “哦,我不盖。”姜卿羽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口应了一声,先她一步错开了身子,而后径直钻出了马车。 马车行的极慢,她随意一跨便下了车。 姜婉芩愣住了,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姜卿羽便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这么大辆马车,挑大路不好,非要走这种小巷。 姜卿羽在巷子里拐了拐,突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放缓了脚步,背后便猛然传来了一阵凌厉的风声。 再然后,她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99章 青楼惊魂 “这小模样果真标致!” “可别说,这次的货可真不错,没白瞎小爷一万两银子。” “哥,等下谁先上?” 姜卿羽迷迷糊糊地,总感觉耳边有人在嘀嘀咕咕的,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让她在迷迷糊糊中都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猛然一睁眼,便对上了那几人正急匆匆宽衣解带的模样。 当真是辣眼睛。 姜卿羽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只是她刚想动,却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是哪里? 她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听闻着外头热络的揽客声,她的心陡然一沉—— 青楼?是顾曼语?还是姜婉芩? 她强按下了自己起伏的心绪,而后这才正眼看了看面前的三人。 面如菜色,一看便是平日里荒诞无度,亏空了身子。 姜卿羽试着动了动手指,才稍稍恢复了点气力。 “呀,小美人你醒了呀?醒了好!” 一阵不堪入耳的哄笑声响了起来,而后几人便朝她凑了过来,那咸猪蹄放到她肩上的瞬间,顿时让姜卿羽有些生理性不适。 “松手。”她秀眉微蹙,神色间满是清冷,下意识地抬手一挥,力道不大,却极为迫人。 不过是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可她开口时的气势倒是吓得几人陡然停了手。 只是须臾之后,他们便反应了过来—— 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弱女子,气势瘆人又如何? “这小娘子的性子倒是烈得很,小爷我喜欢!” “就是不知道,吃了这个之后,是不是性子会更烈。” “哈哈哈——” 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开口时挤眉弄眼的,顿时其他几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那眼神里透露出的淫光顿时让姜卿羽心底警铃大作。 即便是不说,她也猜到了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虽然身上依旧是软绵绵的,但手好歹能稍稍动几下,姜卿羽不动声色地伸进了袖子,攥紧了麻醉针。 只是可惜,身上只带着这一剂麻醉针,面前有3个人,还是得在关键时刻用。 “哈哈,来,小美人!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眼见着那人笑的放荡,拿着小瓷瓶逐渐靠近她,她握着麻醉针的手不自觉地一紧,想抬手,可力道却有些不足。 这该死的软骨散!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在心底暗骂了一句,下巴便被人死死捏住,用力朝她嘴里灌着。 即便是咬紧了牙关,可多多少少还是喝进去了一小半瓶。 见状,那几人倒是也不着急,一个个虽是衣衫半解,却是极有恶趣味地站在一旁等着。 不出片刻功夫,姜卿羽便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恢复,但与此同时,身子也逐渐热了起来,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样。 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额头上、身上都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带着眼神都变得迷离了起来。 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有血味传来,她的意识才变得清醒了点。 见她这副模样,几人相视一笑,连连伸手去解裤子。 “来,小爷我早就等不及了!” “不等了,一起上!” 意识朦朦胧胧地,她眼看着那几人的身上的衣服一点点变少,又听到了那三人放荡的笑,不断有污言秽语入耳。 她不禁紧了紧手里的麻醉针,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几人走了过去。 步子虽慢,发髻虽乱,可她依旧是一身矜贵,不容亵渎。 第100章 命里犯孤 方才不还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如今小娘子倒是主动的很啊!” “小爷我就喜欢这样的!来,抱一个!” 见姜卿羽一步步朝他们走了过来,那几人的神色越发下流了起来,笑着开口的瞬间,伸手就想把人搂进怀里。 他的手刚碰到姜卿羽的肩上时,就猛然引起了一阵反胃。 姜卿羽死咬着下唇,维持着自己的片刻清醒,倒也没有用力挣扎,微微抬手的瞬间,她手里的麻醉针便陡然刺穿了他的静脉。 “先前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过,说是我命里犯孤,凡是亲近者必死无疑,可你们不也好好的?嘻嘻,果然他是骗我的!” 姜卿羽将麻醉针藏到了袖子里,而后嬉笑着开口,只是话音未落,伴随着“砰”地一声,那人便轰然倒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陡然让面前两人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犹疑。 美人虽好,可这命却更重要啊! 两人面面相觑间,竟是有些不敢走上去,便索性站在原地待着,屋里顿时陷入了僵持。 姜卿羽只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了起来,视线朦朦胧胧地,险些难以自持。 “你们别怕呀,他一定是瞎说的!”姜卿羽一把拔了发簪朝着自己的手臂上扎了下去,鲜血顺着洁白如许的手臂滑落,滴到地上,瞬间绽开了一朵血莲。 十指连心的疼痛在此刻也不过是让她勉强恢复了一丝神志。 她依旧是笑着,竟主动朝两人走了过去。 只是她走一步,那两人便退一步。 发髻散落,墨发飘洒,虽然是笑着,可眼里的狠意再配上她滴血的模样,一瞬便让那两人吓白了脸。 “鬼!鬼啊!”其中那个胆小的顿时叫喊了一声,逃命似的朝外奔去。 可还没等姜卿羽松了一口气,门外便传来了落锁声,一个娇媚至极的声线响了起来,“主子说了,若是此事办不好,便将你们剁碎了喂狗,时间剩的可不多了。” 她语气随意极了,可言语中的威胁却让那两个生出了退却之意的男人,突然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咬牙,恶狠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牡丹花下做个艳鬼。” 那男人朝着手心吐了口唾沫,不退反进,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带,就朝着姜卿羽走了过来。 “可不是嘛,仔细看去,这不还是个美人儿?” 相比于面前的姜卿羽,外头那位的手段他们可是见识过的,若是落到她手里,自有千百种比死更可怕的结局。 一想到那人,两人的身子便一下子战栗一下,顿时像是不要命似的朝着姜卿羽扑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簪子,在手上划出了又一道血痕,可意识涣散的瞬间,即便是剧烈疼痛,也不能让她保持清明了。 就在那人迫不及待地朝她扑来的一瞬,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可手中的簪子却也只是划伤了他的皮肉,而后被男人一把扯下,丢到了边上。 簪子落地的那一瞬间,姜卿羽最后的希望陡然零落成泥。 她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般绝望,她的视线朦朦胧胧的,耳边是那两人猥琐的垂涎模样,她甚至可以感到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向下。 可她偏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一双手也有些不受控制地扯着衣服,她极力遮掩着,可这点软绵绵的力气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如死了算了。 姜卿羽心里这个念头陡然升起的瞬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就朝床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第101章 神助攻 说不定死了,自己就又能穿回去了。 姜卿羽闭了眼,突然便释然了,可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反倒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清冽香气传来时,她突然便笑了。 都说人死之前会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却不曾想到,自己最想见的竟是景庭。 景庭看到屋里的姜卿羽时,一双眸子里陡然多了几分猩红,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她的额头。 方才若是他来晚了一步,她是不是就要撞柱而亡了? 他小心的脱下了外衫披在姜卿羽身上,看向那两个男人的时候袍袖一动,面前的两个男人顿时腿间一凉,而后便是一声胜似一声的惨叫。 “聒噪。”景庭又是一动,那两人的口中便鲜血直流,可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景庭的动作极快,直到他已经将人小心护在了怀里,早已被他一脚踹裂的门板才陡然倾塌。 苏辞带着一行人紧随其后,可看着屋里混乱的场景和迎面而来的血腥气,他却突然扬了扬手,朝后吩咐了一句,“去疏散无关人等。” 巨大的声响早把青楼里其他人都引了出来,早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是庭王府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也不知这回是哪位姑娘走了运,说不定又能抬进庭王府当个侧妃呢!” “本公子倒是不曾听闻自曼语小姐之后,还有什么能勾人魂的美人儿。” 周围的闲言碎语不断响了起来,一个小丫鬟神色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嘀咕了一句,“方才我好像见着,那屋里是庭王妃。”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起了兴致,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苏辞带着人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清清凉凉的内力顺着经脉而下,姜卿羽才觉得浑身的燥热减轻了些,轻轻动了动眼帘,映入眼底便是那张熟悉至极的脸。 原来方才,不是幻觉。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眼底满是愧疚,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人,看到她手上狰狞的伤口时,眼眸微沉。 “幸好你来了。”一见是他,姜卿羽的神色这才松了下来,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用力抱住了他,哼哼唧唧的,语气里竟意外地染上了几分撒娇。 熟悉的清冽香气传来时,她才感受到了一阵安心,紧绷着的弦这才放松了下来,“他们也没有讨到好去。” 可她这么一放松,身上的药效便陡然占了主动权。 “嗯,卿羽最厉害了。”扫过屋里的场景时,景庭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个人,显然是被姜卿羽打晕了。 她方才一个人应对,该有多害怕? 景庭眼底一痛,下意识地搂紧了姜卿羽,只是转瞬,见她媚眼如丝,一双小手还不安分在自己身上上下乱摸着,景庭喉结一紧的瞬间,眸色顿时沉了沉, “王爷,都处理好了,只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外头都在议论王妃。”苏辞在外面敲了敲墙壁,目光根本不敢超里看。 “今日之事,本王不想多听一句闲话。”景庭看着怀里不安分挑火的人儿,应了一声,顿时将人打横抱起,并不走正门,直接从窗户一跃而起。 “顺便,将王妃恢复神智,一力胜三人的事情传出去。” 他身形一动的瞬间,眸色一深,掌风一带,屋里烛台便骤然一翻,他抱着姜卿羽走出来的瞬间,身后万丈火光陡然而起。 只是这火燃得再旺也不及某个缩在他怀里,还时不时不安分点火的。 “卿羽,别乱动。”景庭的嗓音已经染上了几分喑哑,开口时声线低沉极了,可眸子里分明已经多了几分炽热。 “唔,漂亮夫君,好热。”只有靠近景庭的时候,她才觉得身上的燥热缓解了几分,便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 她神色迷离,一张小脸上红晕渐起,相比于平常的清冷更添了几分妩媚,仅一眼,景庭的理智自持便陡然崩塌,身形微动间,便已经到了王府。 “你身上好凉。”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姜卿羽浅浅淡淡的呼吸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颈间,顿起一阵酥麻。 景庭的眸子一暗,只觉得心如万蚁啃噬,身形一动,便径直将人压在了床上,密密麻麻的吻接连落下。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了,那就不客气了。 第102章 沉沦 似乎是压抑的久了,景庭倾身而上的瞬间,连带着吞吐的呼吸里都满是掠夺的气息。 铺天盖地的吻从眉间一路蜿蜒而下,在她的唇边、颈间缱绻流连。 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可姜卿羽却只觉得身上的燥热得到了舒缓,可即便眼底的清明已经恢复了一半,她还是舍不得松开这片温存。 索性放任自己沉沦,她缓缓闭上双眼的瞬间,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景庭的脖子,伴随着他的节奏微微调整着姿势,两人的身子越发契合。 直到身上一凉,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睁眼看着景庭极力隐忍的模样。 他额上的汗珠顺着刚毅的轮廓滑落,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眸底顿起波澜。 “卿羽,你可愿意?”景庭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身上的弦崩的很紧,却在姜卿羽轻笑着环上他脖子的一瞬间。 一切忍耐都彻底土崩瓦解。 她说,我愿意。 景庭眉梢眼底的笑意顿时散了开来,揽在她腰间的手向上微抬,唇齿交缠间,顿生缱绻。 红纱帐松下的那一瞬间,一室旖旎…… 次日,姜卿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有些懒懒的动了动身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浑身酸痛。 目光向下看去时,身上遍布的痕迹昭示着昨夜的激烈。 一想到两人水乳交融、共赴云雨的场景,她的脸上陡然浮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连带着目光都变得娇羞了起来。 偷偷抬眼看了景庭,刚抬眸,便见景庭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想到被子下两人都没穿衣服,姜卿羽只觉得脸上越发如火烧一般。 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她一动,锦被下如玉的身子便陡然落到了他眼底。 上面嫣红的吻痕顿时景庭的身下微紧,放在姜卿羽腰间的手也变得不安分了起来。 “醒了?”他喉结微动的瞬间,开口时声线低沉,格外性感。 可那眼神里不加掩饰的欲念却让姜卿羽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朝后稍稍退了退,一脸警觉地看着他。 这男人不知道累的吗? “嗯,我饿了!”姜卿羽笑着开口,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迅速转移了话题。 只是下一秒,景庭伸手一捞,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好听的声音里极具暗示意味,陡然在她耳畔响起,“嗯,我也饿了。” 温热的呼吸声洒在她颈间,就好像带了微电流一样,惹得姜卿羽的身子不争气的打了个轻颤。 她怎么能听不出景庭言语中的别有深意? 他越发靠近的瞬间,她明显感受到了景庭身体的变化,脸色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连带着她的语言系统都有些紊乱。 “那就起来吃东西。”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便听到了景庭的一声轻笑。 姜卿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多有歧义。 可她偏偏还没穿衣服,又不能跑出去,瞬间有点欲哭无泪。 “这可是你说的。”景庭伸手一揽,瞬间便将人转了个方向,不偏不倚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 不同于昨晚那山雨欲来的猛烈,今日的吻更添了几分温柔,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姜卿羽的意志。 只是还没等两人更进一步,敲门声便陡然而起。 第103章 意乱情迷 谁这般不知趣? 景庭的眉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放在姜卿羽腰间的手却反倒是越发紧了几分。 在她唇上辗转流连了片刻,直到明显感到她的呼吸不顺畅了起来,这才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她。 越看越恨不得把她藏在深闺,只是昨天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让人把她恢复神智的消息放出去了。 此后他的小王妃不傻了,就这么般绝伦风姿,也不知道要引来多少人觊觎。 一想到这里,景庭突然便觉得心口有点堵。 伸手一捞,又把已经起身的姜卿羽拽了回来,狠狠地吻了下去。 猛然被拽了回来,姜卿羽一脸懵,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的节奏带的意乱神迷。 轻拢慢捻抹复挑。 良久,才松开了她。 等两人穿完衣服出去,便见白桃一脸期待又紧张地站在门口,正来回踱步着,时不时翘首朝屋里头张望着。 一见姜卿羽出来,便紧着小步上前,可到了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却还是停了下来,双手不自觉地绞着。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紧张到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白桃,你怎么了?”见状,姜卿羽眉心微拧,上前了一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没有热度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下一秒,白桃便一脸兴奋地直接扑了上来,开口时声线里都带了几分哭腔,“呜呜呜——太好了,王妃你真的不傻了!” 不傻了? 姜卿羽突然一愣,侧眸看向景庭时,后者便自然向前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白桃一脸兴奋地叽叽喳喳了起来。 “是啊,听闻王妃昨夜受了惊吓,倒是一下子不傻了!” “现在怕是全京城都知道了,昨夜王妃被贼人所掳,凭着一己之力教训了三个混混,而后王爷英雄救美,火烧青楼……这简直比说书人的话本子还精彩!” 白桃越说越兴奋,连带着看向景庭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崇拜。 看着白桃兴奋的模样,姜卿羽倒是饶有所思的看了景庭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眸光潋滟。 “外头还有事,本王先过去了。”景庭顺手理了理姜卿羽鬓角的头发,柔声开口交代了一句,等姜卿羽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好。” 虽说是有些令人意外,但这样倒也比什么上天福报来的靠谱多了。 “祸福总相依,虽说是受了些刺激,这样倒是也不错。”不用再装傻了,姜卿羽稍稍松了松筋骨,开口时的气质陡然一变。 “替我挽发。” 分明只是一身寝衣,墨发落肩,松散未挽,可那一身气度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清冷矜贵,和景庭如出一辙。 白桃的眼底陡然亮了一瞬,而后不由得直了直腰杆。 这样的王妃,她喜欢! “是!” 白桃的手巧,不一会儿便挽了个流云髻,刚洗漱完坐到桌前,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粥,便听得外头下人来通报。 “王妃,相府来人了,说是许久不见了,想来见见王妃。” 她嫁过来这么些月了也没见相府来见见她,如今一听她好了倒是过来了? 姜卿羽眼底多了几分冷意,而后怡然自得地咽了一口粥,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等用了膳,我便过去。” 第104章 不留情面 这是让她们等着的意思了? 姜卿羽开口时一派气定神闲,倒是让来通传的小厮神色微微变了变。 他怎么觉得王妃恢复了神智之后,和自家王爷有一点像呢? 分明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就是莫名的让人心生敬畏。 小厮连连应下,路上也可以磨蹭了一会儿,转身到了花厅,却是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骂。 “姜卿羽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姜相依旧是端着架子,一身锦缎常服,玉带松松垮垮地扣着,倒是越发显得他的肚子珠圆玉润,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油水。 这成亲月余也没见他们来看过,如今王妃恢复了神智,倒是巴巴的赶了上来,不是想捞一笔又是如何? 小厮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厌恶,回话时倒也还算是客气,“王妃还在用膳,请各位稍候。” “什么?用膳?”闻言,柳如眉顿时炸了,径直站了起来指着小厮的鼻子反问了一句,开口时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倒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 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对,连连缓了神色。 “相爷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得空出来一趟,这卿羽都已经嫁做人妇了,怎的还是这般不懂事?若是换做婉儿,早放下碗筷便过来了。” 柳如眉刻意放柔了语气,状似替姜相委屈打抱不平似的,一番话出口顿时让姜相的脸色更添了几分不虞。 姜卿羽刚到门口,便听到柳如眉这番话,顿时气笑了。 闭门思过了一个月看来是半点也没让她悔改啊!瞧这踩高捧低的手段,倒是越发纯熟了。 她这才想起来,上次说要给姜相再娶几房姨娘的事情,还没办。 怪不得这柳如眉还有空来她面前蹦跶。 “姨娘也真是的,若是要过来也不早派人知会一声,这般突然来访,不巧赶上用膳。我这胃也不太好,若是不吃东西过来,唯恐饿坏了,王爷怪罪姨娘呢!” 姜卿羽清浅一笑,抬脚走进去的瞬间,一身气度陡然让屋里两人一惊—— 只不过,姜相是惊艳,柳如眉是惊吓。 他们一直知道姜卿羽很美,是动人心魄,一眼万年的那种美,可谁能想到她恢复了神智之后,周身的气度是这般出尘。 矜贵到让人自惭形秽。 姜相一瞬间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她。 “卿羽啊,姨娘不是这个意思,左右后院的人总是闲着多,不比相爷日理万机的你说是不是?” 柳如眉的眼底满是嫉妒,可还是迅速回过了神,看向姜卿羽的时候,开口时依旧带着刺。 “这偌大的王府和满街的商铺都有账要算,姨娘闲着,我可不闲。”姜卿羽脸上的笑越发扬了扬,开口时倒是毫不留情。 “不知爹爹和姨娘突然过来,所为何事?”说着,姜卿羽便朝主位走了过去,云淡风轻的坐了下来,却让两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这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姜相刻意直了直腰杆,眼底满是不虞,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眼柳如眉,后者便顺势开口。 “卿羽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听说你昨日在青楼受了刺激,恢复了神智,便想来看看你。” 她一开口,故作一幅担忧她的模样,说话间还担忧的看了眼她脖子间的痕迹。 只是面上担忧,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将她的目光尽收眼底,姜卿羽眼底划过了一丝冷意,而后随意的站了起来,作势便要朝外头走去,“既是如此,姨娘也看过了,我很好,请回。” 第105章 谁跟你是一家人 让他们回去? 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姜相和柳如眉顿时愣住了,回过神来时便见姜卿羽抬脚真的要朝外走去,姜相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这个孽女!竟如此不知趣! 他重重一拂袖,神色也冷了几分,倒是柳如眉连连上前了几步将人拉住了,笑着开口,“怎么卿羽你身子好了,倒是和爹爹姨娘弄得这般生分了?” “生分?”姜卿羽冷笑了一声,挑眉回看她,眼底倒是多了几分嘲讽,转过了身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怎么从前赶我下桌,说我不配一起坐着吃饭的时候,姨娘怎么不觉得生分?拿我取笑、逼我代替妹妹出嫁、私吞我嫁妆的时候,姨娘都不觉得生分?” “我是恢复了神智,但也不代表从前桩桩件件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她的声线里满是清冷,言语虽是浅浅淡淡的,最后一句话落地的瞬间,却让柳如眉吓得陡然松了手,朝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姜卿羽。 她这才意识到,姜卿羽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她揉扁搓圆的傻子了,而是高高在上的庭王妃。 那自己的计划,如何还能行得通? “所以,你们还有事吗?”见柳如眉神色怔愣,姜卿羽挑眉反问了一句。 柳如眉刚下意识地要摇头,姜相却是轻咳了一声,只是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这个傻子女儿变聪明了之后,整个人倒是颇有几分嫡女的气势。 四皇子无心夺嫡,二皇子又唯太子马首是瞻,能一争的,也只剩下了庭王这个只知花天酒地的草包王爷。 但说不定那个庭王真能为了她改变,也未可知——先前不还为了她清剿了一山匪徒? 如今婉儿是太子一派,她又是庭王一派,无论将来谁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他都是国丈。 这么一想,姜相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满意,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 “卿羽啊,从前是爹爹忽略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只是之前的事如何都过去了,未来一家人总是要相互扶持,可别生分了才好。” 他开口时虽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可依旧是端着官架,仿佛能说这些都要旁人感恩戴德一样。 见姜卿羽不搭腔,只是看着他,姜相的脸色难看了一瞬,倒是自己接了下去。 “爹爹这次过来,也是想着你好不容易恢复了,也让你姑父那里知道一下,毕竟都是远房亲戚,也是多往来的好。”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就说怎么会这么好心特意来看她,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姜婉芩? 闻言,姜卿羽这才挑了挑眉,笑着坐了下来,“爹爹说的是,是该修书一封,毕竟这么些年都不曾联系了……哦,说起来妹妹昨日倒也来找过我!” 话音刚落,便见姜相和柳如眉相视了一眼,而后眼底陡然亮了起来。 见状,姜卿羽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狡黠,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叹了口气,故作为难摇了摇头。 “只是……” 第106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只是什么?”见她眉心微拧,柳如眉的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连连朝前探了探身子,追问了一句。 “只是我想着这么多年未曾联系了,贸然开口总是唐突了,还是暂且先罢了。”姜卿羽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既然是姑父,那便自然是要联系的,天家夺嫡自古是白骨铺路,贩卖私盐又是大事,若是景庭能解决了此事,对他未来总是好的。 姜卿羽一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这才深了几分,顿时眸光流转,一瞬潋滟。 倒是要感谢姜婉芩给了她这个关键信息。 见两人的神色微变,似乎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才不急不缓的补了一句,“等过段时间再提怕是好些。” 这犹如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的,顿时让姜相和柳如眉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了个方向。 “如此也好,你看着办便是。”姜相微微叹了口气,虽希望她快些,但姜卿羽这说法倒也是无可挑剔。 不得不说,这女儿变聪明了之后,倒也算是个机灵的。 说不定真能成事。 一想到这里,姜相的态度不由得更和善了几分,这才想起来外头的传闻,宽慰了一句,“昨夜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卿羽你受了惊,就多休息休息。” 只是此话一出,倒是让姜卿羽和柳如眉都愣了一下。 这个便宜爹,竟然还会关心自己? “多谢爹爹。”姜卿羽挑了挑眉,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好脾气的回了一句。 但柳如眉一瞬错愕之后,看了眼姜相的神色,心里情绪顿时翻涌了起来。 跟在他身边这么几十年,他这副模样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对姜卿羽产生了期盼了! 原本她是嫡女,又是庭王正妃,如今更是恢复了神智,而婉儿只是个通房,庶女的身份再加上先前的丑事…… 若是再没有点立足之本,如何能和姜卿羽争? 不行!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柳如眉心思微转,看向姜卿羽的瞬间,目光的狠辣陡然一闪而过。 “如今已经刚过了午时,想来爹爹一朝肱骨,事务繁忙,若无杂事,女儿便不留爹爹用晚膳了。” 姜卿羽却像是没有见到一般,开口时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越发多了几分当家主母那大开大合的气度。 “嗯,你自己多加小心。”见她这般,姜相越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句,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柳如眉稍稍慢了半步,倒也迅速跟了上去。 只是刚走出没几步,早已在一旁候着的顾曼语便从回廊处拐了出来。 看似无意地擦肩而过,可视线和柳如眉对上的瞬间,顾曼语却不动声色地将一张纸条塞到了她的手里。 感受到手里的物件,柳如眉的眸色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抬眼正对上顾曼语那意味深长的表情,顿时福至心灵,相视一笑—— 敌人的敌人,自然便是朋友了。 第107章 教训 等送走了两人,姜卿羽才舒展了一下身子,便看到顾曼语从廊前经过。 一步一袅娜,眉眼斜斜上挑时,端的是风情万种。 姜卿羽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竟是直接迎了上去,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她身前。 昨日的事情应该不是姜婉芩那个蠢货,那么面前这位青楼花魁,便是最大嫌疑人了。 见她端着架子站在原地,顾曼语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屑,倒也没多说什么,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只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带刺。 “听闻王妃昨日被贼人掳去了青楼,那里多得是浪荡子和下作手段,还好王妃没事。” 昨日姜卿羽不仅恢复了神智,还力战三人逃出生天的故事早已被编了话本被人传颂。 原本以为不死也能让她掉层皮,如今却为她做了嫁衣,顾曼语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了眼顾曼语的模样,姜卿羽脸上却扬起了一抹耀眼的笑意,话里意味深长。 可顾曼语却假装没听懂,也没接话。 “先前本宫神智不清,倒是有劳曼妃看顾这府里的产业,可如今我这身子既是大好了,那这王府后院的管事权也该物归原主了。”姜卿羽字字清晰,话一出口便朝她伸出了手去,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先前不过是要回了库房的钥匙,可真实的权力还在顾曼语手里攥着,可如今,这庭王府自然不容她插手。 顾曼语此时哪怕是咬碎牙,也得和血往肚子里咽。 只好不情不愿地将管事掌牌放到了她的手里,她眼底满是不甘,可姜卿羽却还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笑着看了眼身后的白桃。 “哦,对了,白桃等下记得炖碗鸡汤,毕竟漂亮夫君昨夜……”话只说了一半,姜卿羽耳根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薄红,微微侧眸的瞬间,眼底也多了几分羞怯。 话虽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一字一字就好像是一把利刃一般,陡然刺穿了她的心脏。 顾曼语脸上的笑容差点碎裂,身子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等瞥见一抹玄色衣角的时候,才陡然回神。 她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而后故作震惊的开口,“姐姐你怎么说这般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该要说我们庭王府不知礼数了!” 她言语里一副为王府考虑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带刺,分明是在嘲讽姜卿羽不知羞耻。 “本王和王妃琴瑟和鸣,谁敢置喙?”景庭的眸子顿时沉了沉,看向顾曼语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冷意,“倒是曼妃你越发不知规矩了。” 抬脚便从外头走了进来,一开口便是站在了姜卿羽这边,话音刚落便径直将姜卿羽搂在了怀里。 见状顾曼语的神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心底猛然一阵阵地抽痛。 她跟在王爷身边十余年,竟然还比不上姜卿羽的三个月? “王爷——”顾曼语的嘴唇顿时颤抖了起来,可话还没出口,便见景庭的眸子陡然一暗,她的身子轻颤了一下,顿时不敢说话了。 她清楚得很,景庭方才双眼半眯的瞬间,顿时杀意凌然。 “你有话要说?”景庭英气的眉斜斜上挑,分明是反问的语气,可说出来的瞬间却分明没有丝毫询问的意味。 景庭半敛了眸子,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沉。 见他神色清冷,顾曼语的心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刚要到嘴边的话也顿时转了话锋,“没、没有。” 原先的那满心不慢,如今对上景庭视线,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全部化作了嫉恨,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顾曼语扫了一眼姜卿羽,转身离开时,手心已经被指甲勒出了血痕…… 见她离开,姜卿羽倒是很好心情的转了转手里的令牌,突然便想起了私盐的事情,都能让姜以天亲自上门,看来这事分量不小,“我作为后辈倒是从不曾尽过孝,正好想给姑父姑母送些东西过去。” 虽是这么说,可景庭自然知道姜卿羽是想帮她,不由得心底一暖,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府里新进了些稀奇物件,便一同送些过去,也算是本王的心意。” 私盐的事早已忙的焦头烂额了,太子一派和他都在暗地里较着劲。 只是当年小苏姑姑下嫁姜以天一事闹得两家早断了联系,只是见姜卿羽的模样,他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漂亮夫君最好了!”姜卿羽的眸子在他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瞬,自然也知道他的顾虑,心底不由得一暖。 “也不知我这姑父姑母喜欢些什么。”她不由得顿了顿,而后突然灵光乍现,“母妃是不是知道?说起来我还不曾去见过母妃……”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略带了几分责怪又满是欣喜的声线便陡然从门外响起,“难为你这孩子还记挂着本宫。” 两人下意识看了过去,便见瑛贵人一身黛青色常服,长发绾髻,只用了一根银簪斜斜配着,耳上还戴了一对精巧的翠玉耳坠。 低调却又精致,更衬得她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清冷,只是那眸子里的笑意星星点点,却是怎样也藏不住的欢喜。 这唯一的骨血突然不傻了,许是小苏泉下有知,显灵了也未可知。 姜卿羽愣了片刻,这才笑着迎了上去,正正经经地行了一个大礼,“臣妾见过母妃!” 第108章 你在骗我 姜卿羽一正经起来,整个人便像是会发光一般,让人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视线了。 瑛贵人当真是越看越欢喜,可对上她那张和苏蕙有八九分相似的脸时,思绪还是不由得飘远了开去。 见她没让起来,景庭的心底没来由的起了波澜,一方面不舍得她跪着,另一方面又不好逾越,便只能无奈地看了眼玉瑾姑姑。 玉瑾这才在瑛贵人的胳膊上轻轻的捏了一下,这才让怔了片刻的她陡然回过了神,忙反应了过来,上前了一步将人扶了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 只是说话间,语气却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哽咽。 虽然两人的性子不同,但这张脸却总是惹得她爱想起从前的事情。 “多谢母妃。”姜卿羽这才站了起来,甜甜的笑了笑,一瞬惊华。 “上次你爱吃这糕点,今日便给你带了些过来。”说着,玉瑾姑姑便将糕点送了上来,倒是对姜卿羽的态度客气了不少。 “多谢母妃,多谢姑姑。”姜卿羽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刚抬手接过了糕点,便见景庭顺手接了过去。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景庭的耳根倒是染上了几分薄红,而后顺口解释了一句,“这食盒也不轻。” 这苍白而又无力的辩解倒是把几人都逗笑了。 姜卿羽眉梢眼角的笑意几乎都要藏不住了,只是碍于瑛贵人在,也不好开口调笑。 见两人这样,瑛贵人倒是也笑了,只是片刻后却回过了神来,顿时沉了脸。 若是卿羽这孩子才刚恢复神智一日,这两人的感情怎会如此突飞猛进? 难不成,之前都是骗她的不成? 等姜卿羽收回了视线,一瞥见瑛贵人的神色,顿时心底咯噔了一下。 “卿羽,你跟我过来一下。”瑛贵人的眸子浅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再开口时,声线里却染上了几分复杂。 “是。”姜卿羽不由得心虚地低了低头,下意识地看了眼景庭。 可后者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瑛贵人率先截了胡,“旁的人不许跟来。” 姜卿羽只好认命的低了低头,一路跟着瑛贵人到了亭子里,她倒是率先请了罪,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只是这实话到底还是半真半假。 “母妃恕罪,自从那日落了湖之后,我这脑子便时常好一阵不好一阵的,可相府的情形您是知道的。” 听她这般说着,瑛贵人的脸色也自然稍稍缓了缓。 只是一想到相府那乌烟瘴气的模样,她心底的情绪便不自觉的汹涌了起来。 “若是我恢复了神智,必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的,且不说我被那柳如眉母女羞辱的这些烂账还没算,娘亲的死更是有蹊跷……” 姜卿羽说到这里,便刻意顿了顿。 一直留意着看向瑛贵人的神色,果然见她眼底闪过了一丝愤恨和悲痛,便知当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些。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倒还是姜卿羽率先开口,问了一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瑛贵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纠葛,抬眸看了看她,眼底更添了几分冷意。 第109章 过往 瑛贵人就这么看着她,足足好一会儿也没开口,只是心绪却不自觉的波涛汹涌了起来。 从前的那些事,如今该让她知晓吗? 见她虽然是看着自己,可眼神里却是茫然没有焦点的,思绪也明显有些飘远了,姜卿羽便也不开口催她,只是耐心的等着。 好半晌,瑛贵人才微微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多疑虑,小苏没说清楚,后来本宫也没机会问,便把知道的这些都同你说了。” 瑛贵人端起了茶盏润了润嗓子,这才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虽然并不是完整的,其中也有不少细节值得考究,但总算是有了个方向。 当年苏蕙原本是有心上人的,只是后来因为一桩悬案,牵扯了许多人,而苏蕙也因此和他断了。 不出一月倒是下嫁给了当时的新科进士姜以天,苏蕙家里富庶,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她的样貌背景,配那姜以天算是绰绰有余。 苏家原本是不同意,当时还闹了一场,但奈何她态度坚定,后来才松了口。 只是虽然松了口,也给了丰厚的嫁妆,两人大婚,苏家长辈倒是托辞不去,就只派了苏子文过来,算是代了父母。 虽不知至于嫁过去之后具体如何,但听说姜以天一开始待小苏是极好的,总是各种顺从忍让着的。 用着苏蕙娘家带来的银子,再加上有几分本身,他的官场倒也顺畅,不出两年便当了宰相。 再之后便是柳如眉入了府,也是从那之后,这相府便乌烟瘴气了起来。 不出一年,苏蕙就染了病,没一年就去了,那时候姜卿羽也才三岁啊! 瑛贵人说到这里,心底不由得一阵阵抽痛,稍稍顿了顿才又看了眼姜卿羽,“你方才说,小苏的死,另有隐情?” 当年小苏染病她也怀疑过,只是问过几次苏蕙都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她虽有猜疑,可她的身份也不好做些什么。 “娘亲死的那日,我躲在柜子里,眼睁睁看着柳如眉逼死了娘亲,也正是那之后,我这脑子才糊涂了。” 姜卿羽缓缓地闭上了眼,眼前还是当年的那副模样。 虽然只剩下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但这一幕却是如何也不能忘怀。 她声线微沉,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深呼吸了两次才稍稍缓了缓。 抬眸看向瑛贵人时,便见她闭了眼,神色虽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握着茶盏的手却用力到了青筋暴起,足以见她此时的愤怒。 “娘亲死时,手里还攥着那根簪子。”见状,姜卿羽的眸子微微一暗。 只是此话一出,倒是叫瑛贵人眼底陡然起了波澜。 小苏和顾清当年的情谊可谓是不可撼动,几乎比那话本上最甜的故事还要令人艳羡,可最后却是生离死别…… 一个身首异处,一个下嫁他人。 即便是到了今日,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小苏执意要嫁姜以天。 原先她只道是造化弄人,如今看来,倒是小苏早有成算也未可知。 瑛贵人的心渐渐的乱了,似乎有什么在逐渐抽丝剥茧出来,但是她依旧看不真切。 姜卿羽说到这里,心思不由得一动,顺势开口问了一句,“她从前的心上人,名讳里可有个‘清’字?” 第110章 成功了 “这个名字,你以后切莫再提起。”瑛贵人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含糊了几句,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那桩案子牵扯太多,就算是如今都有波及,她还是不要再去触碰的好。 瑛贵人的神色闪了闪,半敛着眸错开了视线,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见状,纵使姜卿羽心底再好奇,此时倒也是不好再问了,便索性搁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那母妃可知道,我那姑父姑母喜欢什么?” “是知道些。”见她不再追问,瑛贵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知晓的如数说与了她听。 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只是两人出来的时候,却没见着景庭。 许是去忙了。 姜卿羽下意识的给他找了个理由,也没多想,将人送了出去,便一个人回到了院子里。 只是方才瑛贵人说的那些,她倒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故事远比她想象的更为狗血些。 照理来说,两人情比金坚,即便是他受了牵连,但作为古代女子,为他守身也是有的。 更何况听瑛贵人的意思,苏家倒是挺看重那位的。 何苦要下嫁一个新科进士? 更何况,就单凭自己幼年的记忆来看,苏蕙对姜以天根本算不得喜欢,甚至连热络都算不上…… 姜卿羽越想,越觉得心底一团乱麻,思绪乱飘着,等回过神来的瞬间,已经到了培养皿的前面。 她的心还是乱的,总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有如一团乱麻一般。 足足怔了有半刻钟时间,她才收拾好了情绪,低头看了一眼。 只一瞥,她心底的阴郁便顿时消散了大半,眉梢眼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晕了开来—— 在这么原始的环境下,她的链霉素,竟然真的提取成功了啊! 这是不是说明,将西医引进来,救治更多的人真的是可行的? 姜卿羽这么想着,便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拿着培养皿笑了起来。 景庭刚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桂花树下女子的身影恬静而美好,手里拿着上次的陶瓷器皿,笑意清浅。 而她手上则拿着那日的培养皿,里头却已经浑然变了模样,上下分层,倒像是难看了许多,只是姜卿羽的眸子却亮闪闪的,灿若星辰。 景庭的心没来由的一动,眉宇间的担忧却是一闪而过。 他家小王妃总是能让他意外,只是不知道她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若是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 比如那青玉阁里,最近又有了新动静,也不知道是谁,又在高价买小王妃的消息。 一想到这里,景庭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就好像是自己的珍宝被别人盯上了,不仅盯着,还想着抢走。 这么一想,景庭的神色顿时沉了几分。 “这是什么?”等靠近了,略带了几分霸道地将人搂进了怀里,像是宣告主权似的,景庭这才安心,好心情地开口问了一句。 “链……”见提纯的效果很好,姜卿羽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下意识地要脱口而出,下一秒却戛然而止。 转瞬回过头便对上了景庭那张俊脸,她的神色里却染上了几分尴尬。 她要怎么告诉景庭,这是链霉素啊!不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的? 第111章 你信我吗 不仅是这链霉素她解释不清楚,还有她的医术、这些东西,若真要她说起来,倒也真算是漏洞百出了。 思绪不禁飘远,姜卿羽的神色怔愣了片刻,侧眸看他时,刚要出口的话却是陡然转了话锋,“你怎么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培养皿又小心放了回去。 既然解释不清楚,那便干脆不解释。 “本王不能来?”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打算,景庭的眸子不由得微微暗了暗,开口时的声线里也染上了些微波澜。 这男人是怎么了? 敏锐的感到他语气里的不虞,姜卿羽这才认真看了他一眼,只是从他的神色里,除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委屈之外,并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有种失了宠的深闺怨妇的感觉? 这个想法一出现的瞬间,姜卿羽的身子猛然一怔,而后眼底的笑意便是星星点点的晕染了开来。 这小模样,再配上他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还当真是……可爱极了! 姜卿羽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这一笑,便顿时让景庭黑了脸色,“你笑什么?” 只是这刻意沉下来的语气里,总像是带了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姜卿羽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又扩大了几分。 “自然是笑你可爱啊!”姜卿羽笑着,竟有些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景庭的脸。 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两人的记忆便陡然回到了大婚那日。 那日的喜房之外,她也是这般肆无忌惮。 景庭的神色也不自觉的缓了缓,眼底不禁多了几分笑意,倒也不再追问,只是目光落到她身上的陶瓷皿上时,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这也是药?” 见他又追问了一句,姜卿羽就不好不答了,不禁紧张了起来,“是药,是我那位师父教我的,只是师父行踪不定,我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他老人家了。”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几乎是把景庭接下来的问话尽数堵住了。 顿了顿,她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这药能治肺痨。” 话音刚落便满怀期待的看了眼景庭。 肺痨在古代是不治之症,若说是这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便能治,自己也不相信。 可不知为何,姜卿羽私心里却还是希望景庭能信她。 “嗯。”景庭虽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可姜卿羽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含义。 他信她。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姜卿羽感到高兴了,更何况景庭还补了一句。 “为夫的心疾,也有劳王妃了。” 他的声线低低的,染着几分低沉的性感,没来由的让姜卿羽的心漏跳了半拍,若不是还有要事要做,她真就想这么沉沦下去。 转瞬便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姜卿羽的眸子微微一动, “姑父总爱些新奇玩意儿,等下我便去街上挑些回来,顺便把这药送过去。” 刻意闪躲着视线不去看他,她有点怕,自己若是看了,便舍不得走了。 话音未落,姜卿羽便急急忙忙地带着药出了门。 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害羞之后的落荒而逃。 景庭的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等她走后,便好心情地去了库房,挑了几样,让等下一并加到王妃的礼里头。 只是另一边,姜卿羽到了同济堂,却突然脚步一顿。 第112章 牛肉汤 姜卿羽就这么站在偏门,直到孙老招呼着她才回过了神来。 “怎么站在这里?想什么呢?”一见她过来,孙老自然是乐呵呵地凑了上来,只是见她面具下一双眸子都有些茫然,便不由分说地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 见脉象沉稳有力,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孙老,我没事,那位贵人的药我制出来了,只是不知该如何联系他?”姜卿羽的语气里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怅惘。 先前那次也是小厮引路过去的,可如今那青楼都被景庭一把火烧了,她又要到哪里去找人? 更何况,那位公子似乎并不太相信自己来着。 只是话音未落,便见孙老抚着胡子,笑了起来,“哪里还有人担心找不到病人的?放心,那位贵人早就派人送来了府宅的位置,等下便让来福带你过去。” 闻言,姜卿羽这才松了一口气,略带着几分调皮的眨了眨眼,“有劳孙老费心,回来我再将这方子告诉你。” 来福倒是也来得快,一路小跑着过来,没一会儿便到了两人面前,姜卿羽还未进门,便又跟着来福朝外走去,走出了几步才笑着回头,对着孙老说了一句。 “对了,孙老若是有时间,不如先熬一锅牛肉汤。” 语气极不正经,一瞬都让孙老有些失神—— 熬牛肉汤?总不至于是这丫头肚子饿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他还是这么吩咐了下去。 只是这话传到孙瑾耳朵里时,就全然变了一个味道。 当真是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这同济堂就容他大呼小喝的? 孙瑾的神色陡然一变,眸色一闪,而后便去了厨房。 原本这等地方他是不屑过来的,所以掌勺的厨子见他过来也是惊了一瞬,才回过了神,“小孙大夫今日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这黄牛肉不错。”孙瑾笑着回了一句,依旧是那副谦和的模样,厨子自然也没有想太多。 对着他笑了笑,便自顾自地盖上了锅盖,随口扯了几句家常,“可不是嘛,用的是上好的黄牛肉,老百姓哪里买得到许多,也就这一小块。” 黄牛肉珍贵,自然是不易出现在寻常人家的餐桌上,就这碗口大的一小块都足足花了十几两,快赶上同济堂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一边听他念叨着,孙瑾的神色便越发不好看了起来,袖间摩挲着自己找铁匠去打磨的那一把锁,出了门便径直朝着姜卿羽的屋子走了过去。 见四下没人,孙瑾便小心的开了锁,一路到了那柜子前,直到看到那小匣子里的手术刀,他的脸色才陡然扭曲了一瞬。 果然是妖医! 寻常人看病,哪里用得上这些刀?分明只有那屠夫…… 一想到他拿着这些刀在人身上切割,孙瑾的身子便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从袖间掏出了早已淬了毒的一块布,换了边上的那一块,又将毒药细细密密的在刀上来回抹着。 等做完了这一切,才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而外头的牛肉汤也差不多熬好了。 闻着这香味,孙瑾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而后便抬脚朝着自己那里过去,一掀帘子,便见孙老坐在里头。 几乎是做贼心虚似的,孙瑾的身子不自觉地轻微颤抖了一下。 “阿瑾,快来,坐。”见他进来,孙老倒是自然的朝他招了招手,而后将面前的一个小碗朝他推了推,“刚熬好的,喝。” 虽不知姜卿羽要这锅汤有何用,孙老还是单独盛了一碗出来留给了孙瑾。 就这个别人用剩下的东西,还拿来给他? 孙瑾胃里不禁一阵翻腾,恶心的想吐,丝毫忘了黄牛肉于他们寻常人家而言,是多珍贵的东西,而孙老也只舍得给他留了一碗。 “谢过父亲。”可饶是如此,孙瑾的表面上却还是一派谦和,心里却是恶毒的想着,等下一个倒霉蛋过来,他必然要叫这妖医原形毕露。 第113章 遇上熟人了 一路跟着来福拐进了一个巷子,姜卿羽越走越觉得有几分眼熟,直到那开门的小厮出来,她才陡然想了起来。 那日有个小尾巴的时候,她正是被这小厮拽进了这院子。 还当真是巧! 姜卿羽这么想着,眉眼间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只是今日带着面具,那小厮并没有认出她来,只道是先生请来的大夫,礼数倒是周全,“顾神医这边请,我家公子就在里头。” “有劳。”姜卿羽拱了拱手算是回礼,而后便抬脚朝里走了进去。 林初墨这回倒是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躺在了竹椅上,身上的衣服布料算不得上乘,但穿在他身上却平白多了几分贵气。 半抬了抬眸子,目光看起来慵懒至极,可眼底却是深不见底。 姜卿羽的步子不自觉地顿了顿,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男人,一点也不简单。 “神医制好了药?”不过是不咸不淡的开口问了一句,分明是轻松至极的语气,却兀自带了几分压迫感。 和初见时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全然判若两人。 姜卿羽却是不卑不亢的对上了他的视线,直接无视了他言语中的探究,点了点头后,而后取了碗清水过来。 “只是这药性烈,得先试试。”话音刚落,便见林初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姜卿羽倒是有些不自然了。 若是他拿出注射器,会不会被当成是妖怪? “顾某唐突,请公子蒙了眼。”稳妥起见,姜卿羽还是从腰间拿出了一根白色缎带,朝着林初墨递了过去。 开口时虽是自然无比,可到底有几分底气不足。 林初墨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了一瞬,倒是轻轻笑了笑,顺从了蒙上了眼。 骨节分明的手缠着这白色缎带,更衬得整个人清贵极了,饶是见惯了景庭的美貌,此时的姜卿羽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真是个妖孽! 只是不过转瞬,姜卿羽便迅速取了些链霉素,而后往清水里加了些盐。 估摸着调成了生理盐水的浓度,稀释了这链霉素,这才往林初墨手臂上注射了进去。 只是姜卿羽的眼底分明多了几分认真。 抗生素不耐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希望面前这位主儿可别那么娇贵。 不然,她可真没有什么法子来治他这肺结核了。 感受到手臂上似乎有一根针扎了进来,而后便是一阵异样的感觉,林初墨紧闭着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动,却还是忍着,坐着一动不动。 直到过了小半炷香的功夫,见他身子并没有一样,姜卿羽才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可有不适?” “不曾。”林初墨淡淡的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期待来。 他不是舍不得死,而是不能死。 等姜卿羽注射完收起了针筒,才松了一口气,“好了,这病情总算能稳住,只是这药,一年半载怕是停不了了。” 肺结核在现代算不得大病,只是古代条件有限,提炼出来的链霉素自然纯度不高,药效如何她也不知道。 只怕是一年都是少说了的。 只是这里姜卿羽还在惋惜着时间长,可林初墨一把扯下了蒙眼的缎带,眼底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流光。 “我这病,当真能治?” “自然。”他眼底光彩异常,倒是让姜卿羽怔了一瞬,而后笑着应了一句,留了方子便跟着那小厮出了门。 倒是林初墨看着她出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瞬。 他这病是自打娘胎里便带了来的,能活到如今也是靠珍贵药材吊着命,从来不曾想过竟有一日真能好了。 直到小厮回来,看到竹椅上林初墨的笑,不由得愣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是多久没见到自家公子这般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第114章 不知好歹 见小厮的步子顿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他,林初墨这才反应了过来,又恢复了原本那一副与世无争的恬淡模样。 眼睛虽是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可笑意却不曾深达眼底。 就如同他即便一脸温和,可不该他管的事,一点儿也不会沾手。 见自家公子又恢复了之前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小厮不由得微微叹惋,倒也很好的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上前几步行了个礼。 “公子。”小厮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犹豫,分明是想问他的身子是否好些了,可又怕问了之后惹他伤心。 毕竟先前这院子的门槛都几乎要被那些大夫给踏破了,偏愣是没一个人能治得好。 “去拿些银子,送到同济堂,就说是给顾神医的。”虽不知她给自己用了什么药,但林初墨倒是觉着整个人轻快了不少,连带着语气也轻松了几分。 “哎!是!”那小厮连忙应了,拱了拱手正欲离开,却见林初墨又招了招手,似乎是有话要问。 “林家那里,怎么样了?”一提到林家,林初墨的眸子便不自觉地沉了几分,虽然依旧是笑着,可没来由的让小厮觉得心慌了一瞬。 公子真是越来越让人不敢亲近了…… 不过是愣了片刻,林初墨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小厮的身子还是不自禁地轻颤了一下,忙按捺下了自己的心思,低下了头,一脸恭敬地回话。 “说是已经搭上了商会里的一个小头头,大公子贩私盐也已经有几日了,倒是小赚了一笔,看着这意思,是还打算将二公子叫过去主事。” 小厮一五一十地将王掌柜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这才敢抬眸,一抬眼便正对上林初墨眼底陡然而过的一丝冷意。 “如此甚好,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碍了林家那两位的事,便让人帮衬着些,毕竟,都是兄长不是?” 林初墨笑着开口,声线浅淡,只是这话落到小厮的耳里,却分明更添了几分敬畏。 他家公子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些也都是被林家逼出来的。 小厮丝毫不同情林家,倒是有几分心疼林初墨,只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送来的诊金便和姜卿羽前后脚到了同济堂。 等她到时,桌上早已放好了那一锅牛肉汤和几个碗碟。 “你倒是一个人便赚够了我们同济堂一年的花销。”孙老一边替她将这些诊金都放到了一处,一边笑着调侃了一句。 “若是要用这些养个同济堂,我倒是高兴的。”姜卿羽笑着接了一句,而后伸手盛了一碗牛肉汤,放到了孙老的面前,而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用不了这许多,这个你喝。”黄牛肉珍贵,想是孙老应该没舍得喝。 “哎,好。”孙老心底一暖,笑着端起了碗,喝了一口,眼底也亮了几分,气氛顿时温馨了起来。 分明是玩笑话,可落到孙瑾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原本要朝这里过来的步子陡然转了个方向,恨恨的看了眼姜卿羽,双手紧攥—— 竟然真的是这妖医说一句想和牛肉汤便给她熬了!黄牛肉是多珍贵的东西!自己也不过是喝她剩下的。 此时的孙瑾彻底被愤恨所支配,完全忘了这出锅的第一碗牛肉汤,孙老分明盛给了他,自己都没舍得喝一口!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牛肉汤上,自然也没注意到孙瑾来了又走。 “这牛肉汤是用来提取治肺痨的一味药材……” 一边喝着,姜卿羽一边介绍着,一步步事无巨细地说了提取链霉素的法子,而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白瓷瓶—— 这是她先前制备的磷酸。 直说的孙老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三两口匆忙喝完了汤,便宝贝似的捧着剩下的那些和一小瓶磷酸去了内室,摆了摆手就开始赶人。 “丫头,你有事便先回去。” 见他这副模样,姜卿羽不禁失笑,倒也不打算多留,转身出门找了家成衣铺换了装,便朝着闹市走了过去。 第115章 古董店儿 京都的街市素来热闹,此时更是人来人往。 姜卿羽换了身男装,用料剪裁虽是不太张扬,可到底是这一身气度在这里,一路上也惹得不少女子频频朝他这里看了过来。 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些含羞带怯的目光,姜卿羽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还好这不是掷果盈车的时候,否则她还真要担心自己被苹果给砸死。 瑛贵人说姑父最喜古玩,而姑母又偏爱团扇,她便去了这里最大的古董铺子。 一进门,便是一阵清雅的古琴声,伴着浅浅淡淡的松香,平添了几分韵致。 这家铺子也没什么客人,这每日的松香花销便是不少。 姜卿羽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掌柜的。 “公子想看些什么?”田掌柜坐在太师椅上,语调不疾不徐,见她进来这才放下了手上的一卷古书。 不急不缓的拿细绢布擦了擦手,这才站了起来。 只是眼底到底闪过了一丝惊诧。 见状,姜卿羽不由得放缓了步子,连带着开口时的声线也放缓了几分,“想来寻些古玩送给家中的长辈。” 听她这么一说,田掌柜心里自然是有数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倒是有一方墨还算雅致。” 语气轻松随意,像极了朋友间的闲聊,倒是姜卿羽看向他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探究。 这位掌柜的开这个店,怕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多谢掌柜的举荐,若是有精巧的团扇,也一并给我拿一把。”姜卿羽也不推拒,点了点头,而后又接着补了一句。 掌柜的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回进去拿了东西便走了出来。 刚打开那精致的盒子,便是一阵芬芳宜人的味道,只一闻,便知是上品,姜卿羽便也索性合了盖,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一方团扇上。 刚拆开在外头包着的丝绸,姜卿羽的眼底便骤然一亮。 纯丝绸的扇面上绣着一簇牡丹,艳而不俗,倒是巧致。 更何况丝绸极难保养,这团扇是玉质的柄,原先雕刻的也被磨平了不少,是有些年头了,但这扇面却依旧鲜亮,一看便是被精心存放了。 “多谢掌柜的。”姜卿羽满意的付了银子,便见掌柜的原样包好,又加了个锦盒,这才递给了她,而后便又坐回了太师椅上。 虽是一个大单,倒也没见掌柜的送她出来,还真是个妙人儿。 姜卿羽眉梢微挑,又看了眼掌柜的,这才拿着锦盒走了出去。 外头的阳光照着,竟叫她一瞬恍神,仿佛从那铺子出来,便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一样。 只是姜卿羽也没注意到,她刚走出去没几步,便有一个小姑娘出来,将那铺子的门关了起来。 那小姑娘看起来才刚及笄,一身服饰素净的很,可眼底却是灵动。 朝着她的背影瞥了几眼,而后便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就那两样东西,平时连你亲孙女我连看一眼都不许的,今日就这么大方。” 嘟囔归嘟囔,到底只是感慨一下,田掌柜的也笑了起来,目光顺势朝外头看去时,神色却变得深远了起来。 原本便是故人之物,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第116章 阴魂不散 挑好了给姑父姑母的礼,也算是结了心头的一桩事,姜卿羽抱着锦盒,心情颇好地朝前走着。 突然心念一动,要回府的步子生生换了个方向。 她如今恢复了神智,正好顺路便去水木楼看看。 一想到这里,姜卿羽的眸子便眯了起来,又朝着更热闹的街市走了过去,只是今日的水木楼看起来倒是冷清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 她眉梢微挑,刚上前想进门却被跑堂的小倌儿给拦了下来。 小倌儿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而后一甩汗巾,一脸笑意倒是灿烂极了,“不好意思客官,今日有贵人包场,不接客了,还请您改日赏脸。” 他开口时抑扬顿挫,宛如在唱着什么小调一般,倒是比一般的小倌儿看起来伶俐几分。 只是那个贵人,该不会正好是宫里那位? 姜卿羽微微一挑眉,倒是背手而立,笑意浅淡,开口时语气也多了几分随意。 “小哥儿怕是误会了,我不是来用膳的。只是这处水木楼是家母的陪嫁,不知掌柜的可在?” 闻言,那跑堂的顿时正色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姜卿羽。 见她浑身气度矜贵,倒也不像是个诓人的,他便点了点头,语气倒是比先前稍微恭敬了几分,抬手便将姜卿羽朝里引了过去。 “得嘞,您先进来坐,小的我这就去和掌柜的知会一声。” 小倌一路将姜卿羽带到了楼上,正好遇上了来送菜的几个小厮,即便手上的托盘里还未打开,但那一阵诱人的香味却早已传了过来。 姜卿羽不由得食指大动。 这水木楼门庭若市,果然是有本事的。 “公子若是赏脸,倒是也可以叫几个菜尝尝。”跑堂的也是个机灵的,见她目光落在这几样菜上,也顺嘴提了一句。 只是话音刚落,姜婉芩矫揉造作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便从后头响起。 “不是今日包场了吗?怎的还有人来?你们这水木楼莫不是店大欺客不成!” 还当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姜卿羽步子一顿,转身的那一瞬间,姜婉芩顿时愣在了当场—— 这张脸,即便是换了一身装束,可她分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当下眼底更多了几分得意。 这姜卿羽该不会是平日里没机会进来,特意打听着太子为她包场的日子赶过来蹭饭? 竟然还被自己碰到了! “行了,都是熟人,来了就一起吃,左右不差你这一双筷子,你下去。”姜婉芩心里得意着,表面更是装的大度极了。 摆了摆手便让跑堂的下去了。 只是那跑堂的却没动,直到看到姜卿羽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跑了下去,去找掌柜的了。 “姐姐你若是想来,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和婉儿知会一声不就好了?” 姜婉芩装模做样的朝前走了一步,想挽住姜卿羽的手,可还没碰到衣袖,便被姜卿羽陡然错开。 她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可奈何太子还在里头,也不好发作,只好又换上了另一幅温婉的笑容,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隐隐带着刺。 “还没来得及去看姐姐,是婉儿失礼了,实在是殿下那里管得紧……”说到这里,姜婉芩不由得害羞的低了低头,话没说完,可言语中的意思倒是再明显不过了。 是说她在太子那里受极了宠爱,就连去外头都害怕受了欺负。 姜卿羽的眉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挑,眼底更是多了几分嘲讽,也不开口,便见她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 “姐姐是个有福的,再大的危难也总能化险为夷,婉儿倒是要恭贺姐姐因祸得福,恢复了神智。” 只是这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总是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第117章 说不出的尴尬 这头姜婉芩的眼底还带了几分明目张胆的奚落,可姜卿羽的神色倒是越发淡然,只是抬眸不咸不淡的看了下一眼,而后应了一声。 “嗯。” 只一声,倒是让姜婉芩就这么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一张脸便不自觉地青白交错了起来。 这一声应得,仿佛自己方才说的那一大篇洋洋洒洒的话,都不过是隔靴搔痒,甚至让她听了都有些跳梁小丑的味道。 姜婉芩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了,可转念又想到姜卿羽是看她在这里才巴巴的赶了过来,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既然姐姐过来了,那便一同用膳,这水木楼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若是要包场也不容易呢,要不怎么说姐姐是个有福的呢。” 就算是太子想包场也得按照规矩来,更何况姜卿羽一个不得宠的王妃呢? 怕是平日里根本没有机会进来! 姜婉芩说的得意,眉眼便越发朝上挑去,那一副得意至极的模样倒是让姜卿羽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白莲花妹妹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原本还算是有几分心机的,如今跟着太子,倒是恃宠生娇了? 又或者是,近墨者黑了? 心思微动,姜卿羽到底捕捉到了她言语中的意思,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暗芒。 水木楼再受人欢迎,不过也只是个酒楼,如何敢和天家对抗? 可太子又是个骄纵到了骨子里的,如何真的会守这些民间的规矩,那么就是这水木楼背后,可不简单了。 “我想来这里用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妹妹如今难得来一次,倒是稀奇,还是早些回去享用美食的好。” 姜卿羽极浅的笑了一下,开口时倒是多了几分张扬。 姜婉芩眼底闪过了一丝不屑,看向姜卿羽的眼底更多了几分鄙夷。 看来这人是傻久了,一时即便是恢复了,到底是好不利索的。 “姐姐可真是糊涂了,这水木楼岂是……”想来就能来的?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掌柜的撩起了青衫,急匆匆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不偏不倚地就在姜卿羽五步外站定了。 姜婉芩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惊愕,剩下的半句话在掌柜的行礼之下,再也说不出口了。 “小的李全,见过姑娘。” 李掌柜是个人精,这些年自然是一直关注着相府的动静,虽是知道姜卿羽的际遇,却是一直规矩的很,万事不过问。 姜卿羽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知这位李掌柜是个有成算的,“李掌柜客气了,这水木楼打理的极好。” 语调虽是浅浅淡淡,可到底多了几分试探和敲打。 这副架势,怎么还像是主仆似的? 这个念头在姜婉芩心底一出现的时候,她脸上的惊讶就更深了。 一想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脸上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姜卿羽自然是不会开口替她缓解尴尬,可她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倒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掌柜的及时解了围,对她和善一笑,态度说不上恭敬,倒也不算差,“贵人若是等下吃的不满意了,尽管找小的。” 姜婉芩有了个台阶,自然是应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只是转身前,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卿羽。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第118章 清清白白但没赚钱 等人走后,掌柜的才将姜卿羽请到了里头,刚请她坐下,便将一堆账簿都送了上来,账簿摞了厚厚四叠,每一叠都足足有半人高。 “这是这些年水木楼的账目,姑娘请过目。” 掌柜的态度极为恭敬,说着还亲自递了一盏茶上来,周全的让人丝毫挑不出错来,只是姜卿羽心底却隐隐地多了几分疑惑。 “有劳掌柜的,请坐,不知这些年,账面上结余多少银子,分红多少?”姜卿羽伸手做了请的动作,笑着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茶是好茶,沁人心脾的香。 只是这香气氤氲中,似有刀光剑影,暗暗涌动。 “不瞒姑娘,李某惭愧!这些年账上只结余了一万两。”李掌柜长叹了一声,而后以袖掩面,一副愧对托付的模样,说话间却是万般的可怜。 “这楼里虽然生意好,也有地租、契税要交,还有一大帮跑堂伙计要养,楼里日常还要周转……这分红到了姑娘那里,目前怕是只能拿出五千两。” 说着,掌柜咬了咬牙,一脸愧疚的伸出手,比了个数。 看这模样,似乎是拿出这五千两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脸上就差写着我就是清清白白,但是真的没赚钱,不信你去查账! 虽明知他在胡扯,但姜卿羽到底不会看账,正欲开口时,突然福至心灵。 怨不得这李掌柜这么坦坦荡荡的将账簿搬了出来,她一个刚恢复了神智的傻子,如何看得账? 但目前也不知道这水木楼背后又靠着哪路神仙,万事还是周全了再做打算。 “这也很不容易了,既是做生意这般苦,我眼瞅着今日包场的那位是个非富即贵的,掌柜的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姜卿羽依旧是笑着,笑容虽是浅浅淡淡的,可那眼神却没来由的让李掌柜心惊了一瞬。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这位主儿,怕是个不好惹的。 “是,李某记下了,送姑娘出去?”见她站起来,李全自然也是站了起来,态度依旧恭敬极了。 可姜卿羽却分明看出了他只是客气客气,便摆了摆手,说了句不用,便直接朝外走去,抬眼望了望附近的另一家铺子,脚步顿了顿,还是没进去。 左右自己也不会看账,去了也没用。 虽然这铺子背后怕是不简单,但是一想到能让那高贵的太子殿下多掏些钱,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等她出了门,那跑堂的小厮这才正色走了出来,看了眼堆积如山的账本,又把目光落到了李全身上,“掌柜的,这事儿是否要和那边知会一声?” “先不着急,左右我们这账任是谁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李全沉吟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这些年饭店的流水自然是只有一万两,可这暗地里生意才是大头,这些账,自然是在另外的账本上。 更何况他们做的是单线生意,除了那边,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自然是不怕查了。 只是这姜卿羽突然恢复了神智,又想起来要来查查铺子,还是要和几个熟识铺子的掌柜都知会一声,早做准备的好。 “你去,和赵、钱、古三家掌柜的都通通气,万事不要露了马脚。”李全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 “姑娘可是说了,今日包场的那位,尽管多收些银子。”话音刚落,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跑堂的。 “是。”后者便心领神会,笑着退了出去—— 左右他们都只是奉命行事,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第119章 当她傻子呢 姜卿羽刚回了府,水木楼送来的银子也到了,足足七两银子,其中五千两是这些年的分红,剩下两千两自然是今日太子这里收来的。 “姑娘,掌柜的说了,这些年经营下来,竟只结余了这些,实在是有愧。”送银子来的小厮倒也机灵。 虽然分明看到了王府的牌匾,可开口时的称呼倒也是亲近,见她不说话,那小厮便又说了下去,句句尽显凄惨。 “今日那位贵人那里收来的银子都如数在这儿了,至于今日的菜钱人工等物都从掌柜的工钱里扣,足足得扣半年才能还清呐!” 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感慨了一句,可姜卿羽却是心知肚明。 一顿饭便吃了两千两,这些年的结余能只剩下五千两?还当她是傻子呢! 但是掌柜的这么坦然的敢把账簿拿出来,那就说明经得起查,在弄明白这水木楼背靠的大树之前,她自然也不好巴巴的去查,省的打草惊蛇。 左右都糊涂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个把月的。 “这水木楼多亏李掌柜撑着,如今还这般大义自扣工钱,实在是忠孝之辈啊!” 姜卿羽却故意忽略了小厮言语中的暗示,感慨了一句,便一把从他手里拿过了银票。 也没给他多话的机会,转身便回了府。 只留着那小厮,还维持着拿着银票的姿势,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姜卿羽潇洒离开的背影。他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刚进了院子,便见白桃指挥着两个婆子在搬东西,一双眼就好像是黏在了几人身上一样,生怕把东西给磕了碰了。 “两位婆婆您可轻着点放,这琉璃摆件可精贵了。” 时不时还要念叨一句,倒像极了个守财奴。 见她这样,姜卿羽倒是不禁笑了起来。 如今的白桃相比起之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倒是长进了不少。 只是这么算起来,自己身边可用的人倒还真是少得可怜,什么时候得再收几个丫头,最好是会看账的。 姜卿羽这里刚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便见白桃已经眼尖的看着了她,连连小跑了过来,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了清楚。 “王妃,您可回来啦。这些都是苏侍卫送来的,说是王爷给您的添置,让叫一道送到江南去呐,都是稀罕玩意儿,姑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白桃一边说着,一边越发直了直腰杆,眼底更是流光溢彩的,显然是高兴极了。 见她这副替她高兴的模样,姜卿羽的心情倒是轻快了几分,看着那些物件,眼前似乎还能闪过景庭吩咐时候的模样。 长身玉立,不过只言片语,却依旧令人心生荡漾。 “嗯,瞧你这笑的,嘴角都要碰着头顶啦!”姜卿羽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便见白桃的笑容越发扩大了几分。 “奴婢就是高兴!” 她是发自心底觉着,自家小姐自从离了府,整个人都变得运气了起来,如今王爷这般在意她,白桃简直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傻丫头,这是我的礼,便放到一处去。”姜卿羽的心底一暖,将手上的锦盒给了白桃,而后便进了屋,拿起桌上的笔。 虽是早就想好的这封家书的内容,可真正落笔时,到底还是稍稍犹疑了一瞬。 这私盐的事不能不提,但又不能提的太明显。 姜卿羽想了想,还是换了种更为委婉的方式。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墨迹干了,便将信和礼都一道送了出去。 刚搁了笔不久,便见苏辞急匆匆地从外面的赶了回来。 第120章 黄泉路 倒是极少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姜卿羽的眼底多了几分好奇,抬眸看他,便见苏辞站在门外遥遥的行了一个礼。 “王妃,王爷有事要去曼妃那里一趟,来不及先过来了,特让属下赶来和王妃说一声。” 他开口时一本正经,倒是让姜卿羽顿时忍俊不禁。 去顾曼语那里还这么着急让苏辞过来告诉她,是怕自己吃醋不成? 笑意划过眼底的瞬间,姜卿羽只觉得自己的心上就好像有羽毛划过一般,酥酥麻麻的,似乎有一种异样的甜蜜一丝丝沁了开来。 “知道了。”姜卿羽开口时尾音不自觉地上扬,声线里几乎有几分满溢出来的甜蜜。 见状,苏辞便行了个礼,转身的瞬间神色却陡然严肃了起来,快步朝着繁楼走了过去。 分明是在一个王府里,这两个院子的气氛倒是天差地别。 不同于姜卿羽那里的轻松甜蜜,顾曼语这里却是山雨欲来。 院门紧闭着,丫鬟婆子都已经被差遣了出去,整个院里都只剩了景庭和顾曼语两人。 上好的雕花梨木桌上摊着一张图纸,而顾曼语拿着朱笔,一边提笔画着,一边刻意停顿一息,似乎凝神在思索着些什么。 而景庭倒也是不着急,只是目光却不自觉地时不时朝外瞥去,似乎是极不想留下来的模样。 顾曼语拿着笔的手下意识地一紧,嘴角陡然划过了一丝凄凉,却还是强压着,扯出了一丝勾人的笑意。 “殿下,今晚可要留下来用膳?”她开口时是故作轻松,声线自然一如从前,丝丝柔媚入骨。 只是落到景庭耳里却不自觉地让他微微皱眉,耳畔不自觉地响起姜卿羽那清清然如泉滴玉石般的嗓音。 原本就不在这里的心思更是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不留了,你该知道这件事刻不容缓。”景庭压下了心底的情绪,修长好看的手在图纸上轻扣了几下。 声声极有节奏感,似乎是在敲打她一般—— 她的价值,不过是能指一段到青玉阁分堂口的路罢了。 “是属下僭越了。”顾曼语的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凄惶,却迅速的半敛下了眸子,掩去了自己眼底的情绪。 她早该知道,殿下的心从不曾在自己身上,这一个侧妃的位置也是当初用这仅剩的和青玉阁的联系换来的。 可先前府里就她一个侧妃,后院主事、无上尊荣,殿下都给了,即便是依旧不待见自己,但都还能自己骗自己。 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在姜卿羽恢复神智之后?或者更早一些,早在她入府之后…… 顾曼语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只觉得嘴角一片苦涩。 若是没有姜卿羽,这一切是不是还能回到从前? “可传了话?”见苏辞过来,景庭便开口问了一句。 他的声线虽依旧是清冷的,可顾曼语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几分温度,刚回神便见到这样一幕,顾曼语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碎了一地,险些将笔杆生生折断。 “是。”见苏辞朝他点头示意,带着笑看了眼顾曼语,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景庭自然明白了姜卿羽的反应。 似乎能想到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景庭的眉眼间便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温柔。 眸子一动的瞬间,她拿着笔的手也微微一抖,落笔稍稍有点歪,便见景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差别就这般大吗? 一阵异样的苦涩在心间涌了上来,夹杂着如蔓草般疯长的嫉恨,翻涌而来,顾曼语的眼底陡然多了几分一闪而过的狰狞。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落笔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不是要她指路?那她就“好好”指!指一条通往黄泉的路。 第121章 壁虎断尾 “殿下,妾能记下的都在这图纸上标出来了。” 顾曼语捻着兰花指将这一张薄薄的图纸递了过去,葱白的手指似有所无的划过了景庭的手。 开口时一双桃花眼斜斜上挑,依旧是那摄人心魄的妖娆,声线婉转间,像极了刚开坛的陈年好酒,让人忍不住沉醉在这温柔乡里。 神态言语间都是恰到好处的游离和挑逗。 若是换了一个人,早便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共赴云雨,只是可惜面前的人是景庭。 他甚至都没有抬眸看她一眼,便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身子,不偏不倚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顾曼语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不过转瞬便又换上了另一幅柔情蜜意的模样,只是开口,藏在袖间的手早已紧攥成拳。 用力到青筋暴起、掌心已经沁出了丝丝血痕,而毫不自知。 “这次行动隐秘,流云先前也是跟妾一道走过的,不如便让她引路?” 顾曼语极力稳住了声线,神态也依旧是柔媚的,只是这股子柔媚相比先前已然淡了不少。 只是景庭先前便不在意,如今更不会意识到,听她主动这般提起,这才抬眸,正眼看了看她,眼底也多了几分赞许。 “如此甚好。” 先前顾曼语借着青楼花魁的身份,曾有幸被青玉阁外门的人看上,缠了几个月才有机会跟进去了一趟。 彼时流云也是一道过去的,这么算来,这流云也跟了她快十年了。 这次行动凶险,青玉阁外门也是机关重重,若是有流云带路,胜算倒是更大些。 一想到这里,景庭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愧疚,沉吟了半晌,近乎补偿似的开口,“库房里新进了些稀罕物儿,你若是有喜欢的,便着人搬来你这繁楼。” “多谢殿下。”虽然明知这不是爱情,可顾曼语的心还是没来由的欢喜了一瞬。 似乎是她的笑有些过于灿烂,景庭一瞬恍惚间,到底也想起了这些年顾曼语为他出生入死,无关男女,只是主仆。 “你若是未来想出府,本王会为你指个好人家。”景庭心绪一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承蒙殿下不弃,妾就算在这侧妃之位上孤老,死后顶着这个名号入葬,也是高兴的。”顾曼语倒是摇了摇头,声线里半是凄凉半是决绝。 话音刚落,便见景庭的眼里多了几分其他的情绪。 可唯独没有欢喜。 “随你喜欢,若是哪日想走了,尽管开口便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景庭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将图纸折了几折,便转身走了出去。 “妾知道了。”顾曼语敛眸应下,心里越发觉得苦涩了几分。 只是目光落到那图纸上时,一抹狠厉深藏眼底,转瞬便是扭曲的笑意。 舍了一个流云,能换来殿下多看她几眼,自也是值当了。 届时即便那些人有去无回,她也是失去了一个忠仆,自然能把自己择得干净,谁又能想到是她动的手脚? 院门打开的瞬间,顾曼语脸上笑意也随之绽放,恻恻然如银蛇吐信。 第122章 夜探青玉阁 “你挑两个机灵的跟着流云一起去探探路。” 刚进了书房,景庭便将图纸展开仔细看了眼,目光在那笔转折的地方微微一顿。 这些年青玉阁虽说是自成一派,但朝中大小事也没少插手。 只是他们组织严密,处事又谨慎,竟也没有人能动它分毫。 纵有打压,也是小打小闹,十几年来,根本竟是愈发庞大了,暗梢几乎密布了各处,买卖消息的生意自然也做的风生水起。 不过青玉阁向来只谋财,倒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竟是盯上了姜卿羽。 原本想着若是能收为己用也是一大助力,可若是敢触碰了他的逆鳞,自是玉石俱焚,也不容许自家小王妃出现分毫差池。 景庭指腹轻轻在上头摩挲了几下,到底还是目光微沉,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先不要动用我们在青玉阁的探子,若是情况有变,保命要紧。” “是。”苏辞小心地将图纸收好,贴身放好,才接着开口,“属下已经将王妃的消息刻意隐去,但是青玉阁的人还在追查,这背后另有他人,似乎不是那位的手笔。” 说着,苏辞便不动声色地朝边上退了半步,果不其然便见景庭的神色陡然一冷,一双好看的眸子陡然半眯起,俨然一副山雨欲来的味道。 “让探子暗中守着同济堂。”景庭的神色顿时凌厉了几分,剩下半句话即便不说,苏辞也心下了然。 虽然宫里还没人和青玉阁还没搭上线,可正是未知才更让人担忧。 “属下明白。”苏辞应下的时候,神色显然凝重了几分,见他摆了摆手,行了个礼便走了出去。 王妃是顾神医这件事情若是被捅出去了,少不得要引人怀疑,连带着王爷都免不了被人堤防,届时他韬光养晦,示弱多年皆付之一旦。 先前也从未见青玉阁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兴趣,竟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味道。 一想到自家小王妃被人惦记了,他一时间便觉得这屋里烦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随意抬手一挥袖,书房的雕花木窗便应声而开。 清风拂过,他这才觉得心绪稍稍平缓了几分,只是随意朝外一瞥,便远远地瞥见一抹白影使劲扑楞着翅膀,朝他而来。 他的神色微微一怔,快走了几步到了窗边,信鸽也正好稳稳地停在了他的窗沿上。 是暗卫养的信鸽,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密信都是送到西郊别院里,再由苏辞每日去取来。 景庭手下的动作极快,只是刚展开信纸,他的眸子便陡然一紧,眼底的杀气陡然一盛,而后掌心一用力,信纸便陡然碎成了齑粉。 信纸上不过寥寥几字—— “暴力革除私盐,牵扯无辜,千余流民欲上京,已派人暗中护送。” 贪官当道,鼠辈重臣,民不聊生,国将焉存? 自古大案总是伤及无辜,一想到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景庭不禁眼帘微阖,几次深呼吸之后才平稳住了情绪,提笔写了回信。 “沿途设粥棚。” 见白鸽扑楞着翅膀用力朝远处而去,景庭这才收回了视线,神色一动,便让人将管家叫了过来。 第123章 不争之争 “王爷请吩咐。”管家一进来便神色肃穆,恭敬地朝着景庭行了个礼便开口问了一句。 平日里王爷极少传唤,一旦吩咐了便是要事,此时他的态度自然是端正极了。 “去备些米粮,或许……”只是景庭刚要开口,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便自嘲地笑了笑。 等流民入京,设粥棚、捐院子这些自然是太子拢民心,或是户部邀功的举措,又哪里用得上他操心? 只是那些人到底有多少心是真正在百姓身上的? “把东郊的庄子收拾一下,再准备些日常用物,不要声张。”景庭顿了顿,到底还是不放心,摆了摆手,吩咐了下去。 不论如何,早些备着,用得上也好,用不上也好。 “是,老奴这就去办。”管家应了下来,而后便退了出去。 转眼日渐向暝,早有掌灯的丫鬟点上了油灯,烛火跳动间,景庭的眸子也微微一沉,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落下。 若是太子体恤下民,他也甘愿做一个富贵闲王,皇权之争,鲜血铺就,白骨堆路,他何尝只是为了那一个位置? 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或许也该出手了。 他身影一动,带起灯芯骤然灭了,而后书房里便陡然暗了下来,再无声息…… 是夜,月明星稀。 流云一行沿着地图试探着去青玉阁分堂的路,而景庭则待在西郊别院,一人下着一盘棋,黑白厮杀,寸步不让。 倒是姜卿羽屋里,还算得上闲适,她又捧着那本脉学在研读着。 这些日子在孙老的指导下,她的中医也算是学了点皮毛,识断常见药材、诊些寻常脉象也能有十之八九的准确度。 只是这些,还是远远不够。 更何况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得试试的好,不过去哪儿找人给她当陪练啊? 姜卿羽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中医果真是博大精深啊! 见她捧着医书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叹气的,白桃的眼底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担忧,捧了一壶热茶上前刻意打断了她。 自家王妃好不容易不傻了,可千万别看书看着看着又看傻了啊! “王妃,你都看了大半日了,喝些热水歇歇,这读书急不来的。” 将一杯茶朝她面前推了推,虽是刻意掩饰了一下,但白桃的担心还是从眸子里漏出来了几分。 姜卿羽端起青瓷杯一饮而尽,眸子一动便看到了一旁候着的白桃,突然眼底的笑意便扩大了几分,朝她招了招手。 “白桃,你过来坐。”她开口时一双杏眼半眯,狡黠的像只小狐狸,却让白桃不自觉地警惕了几分。 “王妃,你别这么笑,奴婢瘆得慌。”白桃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这才坐了下来。 坐的极为规矩,还伸长了脖子。 一副壮士就义的模样倒是顿时逗得姜卿羽轻笑出声,语气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戏谑,“又不是要抹你脖子,伸这般长做什么?伸出手来。” 一边说着,姜卿羽一边将脉枕垫到了白桃的手腕下。 “王妃还取笑奴婢。”白桃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将手放了上去,眼底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王妃变聪明之后,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整日整日地看医书。 “可女子,真的能当大夫吗?”白桃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禁呢喃出声。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怔,而后白桃便迅速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告罪,“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第124章 禁锢 女子真的当大夫吗? 当初自己想学医的时候,似乎奶奶也问过一样的话…… 姜卿羽的心绪不禁飘远,愣是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而后便一把将白桃拽了起来,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椅子上。 “你以为一切做不到的事,都是你自己加的禁锢。”姜卿羽不禁莞尔,神色浅淡,可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认真。 “在我这里,白桃你不是奴婢,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姐妹,你若是想从军,我便许你男装上战场,你若是想念书,我便去请先生上门……” “除非自我放弃,否则没有什么是不行的。” 姜卿羽笑意清浅,分明是瑶池仙子般楚楚的人物,是该让人捧在手上、藏在心间细心护着的,可她眼底的光却让人不敢亵渎。 一字一句都在告诉着她,男女之间并不曾有什么不同,男儿可以做的事,女子一样可以! 白桃甚至觉得,王妃和旁的女子都不一样,她并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想做什么便可以勇敢去做。 那么,她也可以吗? 不过轻飘飘几句话,却如一道惊雷一般将白桃心底的某些东西陡然劈开,而后内心最初的渴望便萌发了起来。 静默了半晌,白桃陡然笑了起来,不带任何其他情绪,只是很纯粹的笑了。 “奴婢养父家里是开绣坊的,只是后来没落了,用了最后的五两银子才将奴婢送进了府……若是可以,奴婢想请和府里的祝织娘学艺。” 白桃说到这里,眼底的神色微微一暗,不过转瞬便又燃起了光,“以后若是能学得几分本事,也好将这活计再拾掇起来,也算是报答了这份养育的恩情。” 她一双眸子亮闪闪地看着姜卿羽,说着还笑了起来,连带着开口时的语调也高了几分。 从前她只知道白桃的身世凄惨,幼年被便卖入了府,却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 于这些苦命人而言,有时候去富贵人家做奴婢,至少能保衣食无忧。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姜卿羽神色闪烁,心绪微转,半晌才回过了神,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应了下来,“好啊,明日便带你过去拜师。” 刚接了后院主事权,正好也趁着明日,将府里有头脸的人物都认认,也好物色几个得力的丫鬟。 “几时了?”姜卿羽抬眼望了望外头的天色,见景庭还没过来,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 “刚过戌时一刻,王妃可要就寝了?”见她朝外看去,白桃愣了一下便反应了过来,如今也不早了。 “嗯,睡。”姜卿羽点了点头,这个点还不来,看来是还忙于公务。 姜卿羽又交代了一句,“让门房盯紧些,若是姑父那里来信便送来。” 虽不知江南那里究竟如何了,但在古代贩私盐是重罪,这件事也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 太子嚣张,二皇子阴狠,四皇子无心政事,谁都不如景庭是帝王之才。 或许这皇权之争,是不得不争。 姜卿羽怀着心事睡下,躺在床上却是几经辗转,却依旧难以入眠。 另一边,西郊别院里,景庭也是一夜未眠,依旧是在独自下棋。 等棋盘渐满,天光也渐渐发白,他再执白子时,踌躇片刻,竟发现无处落子,行棋至此,已是死局。 他的眸子微动,还未来得及收回手,便见苏辞匆匆赶来。 第125章 全军覆没 “王爷,已是平旦了,那三人还未回来。”苏辞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地落到了景庭耳里。 天都快亮了,人还没回来,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他拿着那一颗白子的手骤然一顿,神色微动,“将他们的家人好生安置,若是还能寻回尸骨,便好生葬了。” 景庭半敛眸,终究还是将那白子丢回了棋盒里,玉石质地轻击,声音极脆,却宛若哀鸣。 话音刚落,天边的第一缕晨曦便照射了过来,景庭不由得抬眸迎着天光望了望,到底还是吩咐了一句。 “让我们的人暗中留意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同济堂那里盯紧些。繁楼那里,让人多送些东西过去。” 流云跟着顾曼语也有十余年了,这些年两人出生入死也不少,若非是她曾去过青玉阁,想必顾曼语也不舍得让她过去。 莫非是青玉阁那里,有所察觉了?若是如此,他们在暗,自己在明,怕是一场难缠的仗。 只是无论如何,任何人都不能动卿羽分毫。 景庭的眸子几不可闻的一动,也不开口,苏辞见状便也退了下去。 繁楼。 顾曼语一夜未睡,看似担忧地来回踱步,一见苏辞过来便快步冲了过去。 “流云呢?”顾曼语开口时一双含情的桃花眸里多了几分期待,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担心极了。 “去的三人至今未归,恐怕……凶多吉少。”苏辞的视线闪烁了一下,而后便见顾曼语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是一下子便跌坐到了椅子上。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颓然的,桃花眼微挑的瞬间,霎时便落下了泪来,一双红唇上下嗫嚅着,像极了难过至极。 只是她眼底精芒一闪而过的瞬间,苏辞并没有注意到。 “曼妃节哀。”他从不知如何安慰人,此时自然也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节哀,将东西放下便转身走了出去。 顾曼语的呜咽声依旧在,只是她一张脸上却了无泪意,细长的指甲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之后,转瞬便换上了另一幅妖冶的笑。 只是可怜流云,到死都不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顾曼语的一个局。 景庭越忌惮青玉阁,那她在府里的地位自然就会越稳。 更何况,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一个机会,让庭王多看她几眼。 这么划算的一桩买卖,于她而言,何乐而不为呢? 天光骤亮,从雕花窗棂斜斜的印在顾曼语的脸上,她用指甲斜斜的在眼尾拉了一下,一双桃花眼便越发妖媚了起来…… 晨曦透过重重纱幔的时候,姜卿羽的眼帘几不可见的轻轻动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身便正好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阵熟悉的香味传来,她微微皱起的眉瞬间便舒展了开来,不自觉地在他颈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景庭的神色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只是指腹描过她如画的眉眼时,不禁多了几分无奈。 这场争斗不得不为,而卿羽,怕是早已陷入了这场泥淖之中,又岂能独善其身? 第126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笑什么?”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显眼,姜卿羽刚转醒,一睁眼便撞见他若有所思的笑着。 “在笑你跑不掉了。”景庭语气戏谑,可眉宇间却满是庄重,神色微动间,姜卿羽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禁轻笑着环上了他的脖子。 “不跑,陪你一起。”语调浅浅淡淡,可却字字坚定—— 无论前路是似锦繁华,还是满路荆棘。 “你再睡一会儿。”也不知道景庭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想来也应该是在外受了累,姜卿羽抬手划过他眉宇的瞬间,眼底不禁多了几分心疼。 “嗯。”景庭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再次睡了过去…… 见他睡得安稳,姜卿羽这才小心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出门,便见白桃蹲在门前的台阶上,时不时还碎碎念着。 只是声音极低、语速极快,姜卿羽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朝前走了几步,便见她一脸忧色。 “怎么苦着脸?这院子里谁还敢欺负你不成。”姜卿羽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这些日子养得好,小丫头也总算是长了点肉,此时的苹果脸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王爷往曼妃那里送了不少东西!”白桃不满地嘟了嘟嘴,到底心里还是有气的。 “先前还替王妃撑腰,转眼就送东西过去补偿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想的还挺多。”见她一副女儿娇态,姜卿羽顿时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鼻尖,眼底的笑意越发张扬了几分。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妃你还笑!”见她这般没心没肺的笑着,白桃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还轻轻跺了跺脚,倒是惹得姜卿羽的神色越发肆意飞扬了几分。 “王爷可留宿繁楼了?”看她认真,姜卿羽还是很好心的解释了一句,话音刚落,便见白桃愣了片刻,而后神色陡然多云转晴。 “不曾。” “行了,去让厨房温着粥,等夫君醒了便送来。”姜卿羽吩咐了一句,再开口时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顺路让后院管事的丫鬟婆子都到大堂里来见我。” 是得从这后院里挑几个得力的人手出来了。 “好嘞!”白桃笑的眯了眼,等带着十几人回来的时候,便见姜卿羽端着一盏茶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见众人进来这才放下了茶盏。 “参见王妃。” “各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不必多礼。”姜卿羽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而后便笑着起身,也不拿乔。 “只是我刚接了府里的事情,还有诸多不懂的,要诸位多帮衬着些。” “为王妃分忧是奴婢们的福分。”容姑姑是后院的管事姑姑,从建府起就被派了过来,资历最老,站在最前面,此刻也顺理成章地开口。 神色说不上诚惶诚恐,但也算得上尊敬,只是开口时依旧是扬着下巴,显然是有些自负的。 对于这个突然不傻了的王妃,到底没多少来自心底的敬佩。 后面的几个婆子们倒不像是她这么明显,看起来个个低眉顺眼的,可背地里如何却也不知道了。 姜卿羽心里了然,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一开口却是直接敲山震虎。 “那就有劳姑姑们了。容姑姑在这后院待的时间最久,就请替本王妃寻觅几个得力的丫鬟过来,最好是会看账的。” 第127章 敲打 找丫鬟这种小事,让下面的大丫鬟去找便好了,又何须她一个管事姑姑亲自去寻? 可如今既然姜卿羽这么交代了,自己自然也不好拒绝,容姑姑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可还是应了下来,“是。” 等姜卿羽将府里的事都问的七七八八了,便摆了摆手,让众人都下去了。 只是出去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脚步也有些颤颤巍巍的。 刚走出门没几步路,便见一个婆子凑了上去,“我看这位王妃真不是个好惹的,比那位曼妃难搞多了。” “就是说啊,这才刚恢复神智便这么厉害,看来以后这王府,要变天咯!”又一个婆子嘟囔了一句。 说着眼神闪烁了几下,还不望回头看一眼。 方才姜卿羽的问话句句都在最核心的点上,差点都要将她们收了多少好处费都挖出来了! 不过她们不知道,姜卿羽没有继续问只是为了给她们留点面子,而不是不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 “王妃,你刚才好厉害。”等众人都出去了,白桃这才一脸星星眼地看着姜卿羽。 总觉得自家王妃比之前又厉害了不少,方才那架势太酷了! “好话就不必说了,备些礼物,带你去见见祝织娘。”姜卿羽笑着开口,对府里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底。 这些婆子大丫鬟们也算是能干事的,爱贪些小便宜便也算了,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倒是万万不敢的。 这样就很好了。 将这些事情都安顿好,姜卿羽便又乔装去了同济堂。 提取链霉素不容易,自己这里虽还有剩的,但也只够两次的剂量了,也不知道孙老那里进展如何。 而同济堂里,孙瑾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才将姜卿羽盼来。 也正是因此,这回见她进来的时候格外热情,都主动朝着她打了个招呼,“小顾大夫,可有些日子不来了。” 虽然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但是姜卿羽却不自觉地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往常孙瑾见了她从来都是装作没看到的,怎么今日这般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卿羽心绪微动,倒是也笑着招呼了一句,“小孙大夫早啊。” 见状,孙瑾倒也不说什么了,转身去了药柜前取了几味药材,慢悠悠地捣碎,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姜卿羽的动向。 瞥见她进了内室之后,嘴角不自觉地划过了一丝笑意。 这些日子那妖医没来,他可是没闲着,如今那妖物上已经是淬满了毒,如今便能揭穿那妖医的真面目! 一想到这里,孙瑾只觉得通体舒畅,连带着捣药的动作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借着关门的动作,姜卿羽暗中观察了一下孙瑾,见他心情很好,心底的怪异感便更重了几分。 这是真变了天,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肩上便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丫头!发什么呆呢!” 她一回头,便对上了孙老一脸兴奋的模样。 “我们同济堂遇上什么好事了?”姜卿羽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便见孙老眼底笑着眯了起来,越发高兴了几分。 第128章 原本多余 孙老捋了捋胡子,笑而不语间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琉璃瓶,底下赫然沉淀着一层。 见状,姜卿羽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你上次说的那什么链霉素进展顺利,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像是捧着什么绝世至宝似的将琉璃瓶又放回了原处,孙老看向她的眼神里倒是闪烁了一下,搓了搓手才接着开口。 “只是我和阿瑾说了,过些日子教他制药。” 孙老说到这里,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知道这丫头大义,但自己也确实只有阿瑾这一个传人,不想这绝世的医术就此失传。 “原本从医便是为了救人,能让更多的人学会制药,能把这法子传承下去,也算是利在千秋了。” 怪不得孙瑾今日的态度这般客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姜卿羽连着一想,先前的疑虑也顿时消散了大半。 她摆了摆手,眼底更多了几分憧憬,而后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这才将话题一转。 “对了,孙老,若是可以,那抚婴堂无人领养的孤儿,若是愿意学医的,就领过来教,银子就从我的诊金里出。” 这同济堂的人手也确实不够,她原本也正好是有拓展规模的想法,如今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放心,丫头!”听她这么说,孙老的眼眶不禁有些微微湿润,抚婴堂的那些孩子们虽然有官府在养,但养大了大多是送去富贵人家那里当奴仆。 这入了贱籍要想再翻身便难了,如今这般,也算是给了他们一条出路。 孙老看她的眼神里便越发多了几分敬佩。 医者仁心!这才是济世救民的大义啊! “那位贵人那里,劳烦您多顾着些,最开始每三天都要注射一次,让来福记下日子,若是我没有抽出功夫过来,您便亲自过去。” 姜卿羽的目光移到了那即将成型的链霉素上,估摸着日子还得三四天才能提纯出来,只是也不知道自己之后出来是不是方便,便接着补了一句。 “都记着呢,若有事……”孙老说到这里,突然一顿,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纠葛,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姜卿羽反应了片刻后,突然便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似乎苏蕙在城里还有一处小院子,便索性替他把话补全了。 “若有事,可以到东安街寻我,大门边上放着贝母的那间便是。” 既是这样,之后还得派几个可靠的小厮,将这院子收拾起来,倒还处处需要人手。 “如此甚好!甚好!”见她自己告知了地址,孙老不禁喜形于色,又拉着她探讨了几个时辰。 屋里两人教学相长,如火如荼,可屋外的孙瑾几乎是要将这铜臼杵捣穿了。 可是苦等了几个时辰,愣是没有一个疑难杂症上门! 等姜卿羽都从门里走了出来,也没有一个能让她动刀子的病人过来,孙瑾不由得有些不甘,鬼使神差地开口挽留了一句。 “小顾大夫不多待些时辰再走?许多病人都盼着你来呢!” 只是姜卿羽却只当他是因为可以学制药,才对她客气了几分,也没多想,笑着回了一句,“这同济堂有小孙大夫也够了。”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朝东安街走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孙瑾神色陡然一变,久久的沉浸在她方才那一句无意的话里—— 这同济堂,确实有他一个便够了,顾音原本便是多余的! 握紧了杵子,他的眼底陡然闪过了一丝精光。 第129章 初遇流民 东安街在京都的西北角,是这个城里算是偏远的角落,只稍微再走几步便是城门了。 一般人家陪嫁都挑的繁华地段的商铺、或是美景秀美处的庄子,倒是极少有人在城里还挑偏僻地点置办院子。 姜卿羽捧着盆贝母一路朝着东安街而去,越朝外走便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偶尔看见些回家探亲的人也是正常,只是这路边怎么会有这么多背着包裹的百姓? 最近也不是过节过年的,总不能都正好这时候出门? 她的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狐疑,下意识放慢了步子,越发仔细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只是越朝前走,这样的百姓便越发多了起来。 再仔细看去时,那些人身上的外衫虽是好的,可内里却显得有些脏乱,头发虽是梳过的,可其中偶尔还间杂着几根杂草。 虽是洗的干净,可却分明觉得有些撑不起来这身衣服,总让人感觉像是临时借来的衣服一般。 当姜卿羽的目光落到她们身上时,这些人便陡然错开了视线,似乎是在刻意隐藏些什么。 视线交错的瞬间,他们甚至更加快了脚步。 “快走,快走!”他们似乎极为害怕似的,相互催促着,声线压得极低,可依旧传进了姜卿羽的耳朵里。 她的步子微微一停,索性随意走到一户人家外,装作整理盆栽的模样,可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过一刻钟功夫,眼前便经过了将近六十人,都是差不多的神态打扮。 姜卿羽的心陡然一沉,这些该不会是哪里来的流民? 也从未听起周围有战事,难不成,是江南的私盐案? 若真如此,这些百姓跋涉千里至此,也不知一路上是怎样的风餐露宿,到了京都,有亲戚投奔的倒也还好,若是三不靠的那些,又该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姜卿羽顿时闲不住了,快走了几步便到了苏蕙留下的那处院子前。 将贝母放在了门口,见门上并未落锁,她顺手推门进去,便见一个老妪正拿着扫帚在洒扫庭院,院子不大,倒也温馨整洁的很。 若是短暂的收留些流民,倒也够用。 “这位公子,你是?”见她进来,老妪倒也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只是抬头和善的看了她一眼,笑着开口时,神色慈祥极了。 “在下顾音,是同济堂的大夫,前些日子刚向这宅子的主人租下了这地方,原本是打算过些日子再搬的,只是今日正好到了此处,便顺路过来看看。” 姜卿羽笑着回了一句,远远地朝她行了一礼,“不请自来,实在是唐突了婆婆。” “那你倒是说说,这处院子主人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你可有租契?”闻言,石婆婆这才将扫帚放到了一边,双手在胸前的围布上擦了擦,这才上前了几步,正眼打量着她。 “这院子原本是苏氏女的陪嫁,后来苏氏仙逝,便留给了姜家小姐,只是今日突然过来,身上不曾带着租契。” 姜卿羽简明扼要地点出了关键信息,话音刚落,便见那婆婆的脸色多了几分纠结。 第130章 后台 “婆婆不必担心,姜家小姐特意吩咐了,原本院子里人都还依照原来住着,更何况顾某是个大夫,也不常在家,日后还要多劳烦婆婆了。” 见她脸色微微一变,姜卿羽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被赶出来,连忙找补了一句,只是刚说完,便见她神色戚戚,突然便落下了泪来。 “当年我被赶出了家门,多亏夫人路见不平将我领回来,让我住在这里,顺便替她看着院子,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婆婆叹了一口气,沉吟了半晌才接着开口,“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只是老婆子我却擅作主张,在院子里收留了一些流民。” 她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要将这些人赶出去的意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婆婆行善举,也算是还了当年苏氏的善意,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丝毫怪罪的。不瞒婆婆,顾某方才一路过来,也恰巧注意到这些流民。” “这才想着过来看看院子,看能不能收留些流民,倒是和婆婆想到一处去了。” 姜卿羽笑着开口,话音刚落便见婆婆那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眸子里陡然亮了几分,作势便朝他深深的行了一礼。 “先生大义,老婆子我替他们谢谢先生!” 姜卿羽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来,拉她到院里的石桌前坐了下来,开口打探了几句,“你可知道这些流民的来历?” “唉,说来话长,都是些可怜人啊!”石婆婆摇着头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怜悯,“这些人都是江南过来的,听说那里……” 她说到这里,还刻意朝周围看了看,几次确认了没人这才凑近了姜卿羽,只用了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说着。 “那里在走私盐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听说是宫里头的皇子再管这事儿,官府为了邀功,就抓的越发厉害。” “开始还好,到后来竟越发不分青红皂白,抓的都是寻常百姓,甚至连一些走货郎都不放过……” “铺子都整条街整条街地关门了,那些掌柜们任由自家的货烂着也不肯出摊,米铺粮铺都不开门,一边是这米粮烂着扔了,一边是百姓吃不上饭,你说说这糟蹋的哟!” “听说那里可还有许多流民过来……可你说说这事儿,若非真是吃不上饭了,寻常百姓谁敢干这杀头的大事啊!” “那真正偷贩私盐的富得流油,可苦的都是百姓哦!” 石婆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将她从流民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像是倒豆子似的,如数都说与了姜卿羽听。 她越说,姜卿羽的神色便越发冷凝了几分。 看来江南私盐案的影响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 这些人为了在太子面前邀功,便这般滥捕乱抓,如此罔顾百姓的利益,也不知道那些人看着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夜里是不是会做噩梦!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转念却心里猛然一咯噔—— 原本的贩卖私盐的人并没有被连根拔起,反倒是这些无辜百姓受了牵连遭了秧,如今更是为了生计,背井离乡。 这背后,难保那些官员便个个都是清白的。 那些县官、知府先不必说了,上头没几个人撑腰怕是也不敢这般张狂,那么都城里呢?有多少家族参与了这件事? 还有太子那里,他到底知道多少? 姜卿羽越想越觉得后背一阵冷汗,一时竟出了神,就连石婆婆接连唤了她几声都没听着。 第131章 黑心商贩 见他恍神,神色不太好看,石婆婆顺口骂了一句,可到底不敢指名道姓,“你说这事给整的!” 即便是心里有怨气,但小农阶级骨子里都还是顺民。 姜卿羽微怔了一会儿才收回了思绪,可后背却已经是一阵阵发凉。 “那这些流民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她的神色微动,顺着开口问了一句。 “还不是那些黑心商贩!”一说到这里,石婆婆更是有些义愤填膺了,说着还伸出手指朝着城门的方向指了指,语调也顿时高了几个度。 “都城里不让流民进来,那些天杀的就去城郊卖外衫,流民到这儿身上原本便没剩了几个钱,全让他们骗了去!” “这些银子婆婆你先收着,能安置多少流民便安置多少。”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放到桌上朝前推了推,而后她便站了起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见她要走,石婆婆连连站了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荷包便要往他怀里塞回去。 只是姜卿羽却比她快了一步握住了她的胳膊,“婆婆别客气,这也是顾某的一些心意,等下我便着人去郊外搭个粥棚,此后这里的一日三餐便让人送来。” 姜卿羽字字斩钉截铁,话音刚落,也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将荷包推了过去便转身朝外而去。 “顾某尚有事,便先走一步,婆婆留步,若是有事,便让人去给姜家小姐送个信儿,小姐心善,自然是愿意帮的。” “那老婆子我便先替那些流民们谢谢先生!”石婆婆的眼底顿时湿润了起来,连带着声线里也带了些微哽咽,对着他的背影便喊了一句。 姜卿羽出了门,便一路朝着水木楼走了过去。 刚进门,又是上次那个跑堂的小倌儿迎了上来,“客官,您可来的不巧,今日……” 他嘴皮子一溜,话刚要出口,他一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姜卿羽,也就是这水木楼的东家。 刚说了一半的话便顿时改了个方向,将汗巾朝肩上一甩的瞬间,小倌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 “哟!是您呀!快请进来!” “掌柜的可在?”姜卿羽笑着朝他点头示意,一边朝里快步走了进去,一边开口问着。 “不巧,今日掌柜的去乡下看农户的菜地,说是之前楼里生意不好,利润少,对不起东家,便打算扩一扩酒楼,多接些单子。” 小倌儿也是个机灵的,三两句便将事情都解释了清楚,还顺带又将之前楼里利润微薄的事情又解释了一句。 “有劳掌柜的。”姜卿羽的眸子不禁一动,自然也懒得揭穿他,便应和了一句,“只是我今日过来,是有事相求。” “东家您有事便吩咐,可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小的了!”小倌儿一副惊吓的模样,朝后退了半步,还伸手捂了捂心口。 “带些人去郊外设个粥棚,粥要清淡的,用骨汤或者鱼汤熬,再准备五十人份的餐送去东安街,门口有贝母的那家,这大半个月一日三餐都送,花的银子我稍后让人送来。” 姜卿羽也不拖泥带水,话音刚落,便见小倌儿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异样,不过转瞬便换上了另一幅表情。 原本满是笑意的脸,此刻满是为难,双手在胸前比划了几下,几次要张口又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第132章 顾曼语的异样 “若是你无话要说,那这事便这么定了。”见他这样,姜卿羽也不开口问,只是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开口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姜卿羽的反应显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那小倌儿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倒是也不害臊,又继续接着她的话题说了下去。 “东家,不瞒您说,我们这水木楼原本人手便不太够,如今若是要这般做的话,怕是未来这一个月可就要歇业了。” 那小倌儿伸手挠了挠脑袋,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只是开口时眼底分明多了几分无奈。 “那便歇业。”姜卿羽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迅速下了决断。 左右这水木楼应该也不靠这些赚钱,歇业一个月也应该无伤大雅。 她心绪微转,顿了一下这才问了一句,“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得嘞!等掌柜的回来便和他知会一声。”小唐的神色似乎是为难了一瞬,而后才应了下来,“贱名小唐,不敢劳东家挂齿。” “那便辛苦你了。”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姜卿羽便回了府。 刚穿过院子,便见顾曼语端着一壶酒坐在湖边,喝一杯,又将酒往湖里倒一杯,这模样倒像是在祭奠着什么人一般。 姜卿羽这才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难得的穿了一身素淡的衣裳,头上也只别了一根素色银簪,简单缀了几颗零星的蓝宝石。 一双原本妩媚至极的眸子里此刻倒是染上了一层薄雾,和先前那魅惑勾人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府里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姜卿羽的眉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随手拉过了一个侍女,开口问了一句。 那婢女一看是她便立刻跪了下来,有些忐忑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顾曼语,而后倒是抬眼看了她。 “更具体的事情,奴婢也不知,只是繁楼那里这几日倒是安静地很,也有几日不曾见过流云姐姐了。” 流云不见了? 姜卿羽的眸子微微一动,眼帘一抬,便正好见顾曼语朝她看了过来,依旧是一改往日的态度。 今日见她,顾曼语显然兴致缺缺,只是举起了酒杯遥遥的朝她敬了一敬,便一饮而尽,算是行了个礼。 更显得她整个人凄凉无比。 若不是深知她的为人,自己怕不是都要同情她了。 “她在这里待了多久?”姜卿羽心里隐隐有一阵异样浮起,下意识地开口,低头的瞬间便见小丫鬟的神色闪烁了一下。 “大抵是有半个时辰了。”小丫鬟估摸了一下,低头回答的瞬间,目光里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分打量。 她先前在繁楼的时候,也没见曼妃对流云姐姐多好,怎么如今这几日不见,便成了现在这伤春悲秋、肝肠寸断的模样? “起身回话。”见她眼底满是疑惑,姜卿羽心念一动,将人带了回去,路上便又追问了几句。 才得知小丫鬟名叫三七,原本是繁楼的一名粗使丫头,今早上才刚被容姑姑掉到了前院做洒扫。 小丫鬟倒是个健谈的,见姜卿羽没架子,一路上倒也叽叽喳喳的说了不少府里的事,只是还没说完,她的话音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两声问好便几乎是同时响起。 “老奴见过王妃。” “奴婢见过姑姑。” 第133章 春夏秋冬 容姑姑似乎是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脸上也被日光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此时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看,不过见她过来倒也很快收起了那几分不悦。 她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身后还跟了几个低眉顺眼的丫头,想来便是今早让她物色的。 姜卿羽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便见容姑姑率先开口。 “王妃,这几个便是老奴从这府里静心挑选出来的,规矩又机灵,王妃看看是不是合心意。” 虽是问话,可从容姑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分明带了几分讨赏的味道。 说着还越发挺直了腰背,显然是对自己这事儿办的满意极了。 “奴婢见过王妃,王妃安康。”四个丫鬟倒是也不怯场,鱼贯着上前行礼,倒也是几个周全的。 “都起来,先进屋。”姜卿羽一边抬了抬手,一边便率先朝屋里走了进去,等在主位上坐定,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都叫什么?” “奴婢春兰、夏荷、秋雨、冬雪,拜见王妃。”四个丫头说着,依次跪了下来,朝地上伏了伏身子便纷纷抬了头。 姜卿羽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几人,四个丫鬟倒是生了四种风格,春兰活泼,夏荷明艳,秋雨沉稳,冬雪寡言,倒是和这名字也配。 “都起来,以后既是我身边的丫头,那有几件事便要事先说好。”姜卿羽抬了抬手,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第一,我最恨有人背叛,若是以后谁受了威胁主动提出来,我必替你们摆平此事,可若是动了歪心思,那便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第二,白桃同我是十几年的姐妹了,你们敬我,自然便也要敬她;第三,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不说,可能做到?” 她神色清冷,开口时语气云淡风轻,可落到四人耳朵里却分明字字重若千钧。 待丫鬟如姐妹? 这个说法她们自然是第一次听到,眼底的狐疑几乎是下意识的展露了出来,等反应过来时,春夏秋冬四人的心里顿时一咯噔。 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再抬头看姜卿羽时,眼底却已经多了几分其他情绪。 “多谢王妃提点,奴婢谨记教诲!”怔愣了一瞬,她们才回过了神来,重重的行了一礼,可心绪却还是没法平静。 就连容姑姑的神色都愣了一瞬,下意识的看了姜卿羽一眼,心底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这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做的再好再得主子欢心,也不过只是个得宠些的奴才,如何能和主子称姐妹? “有劳容姑姑,她们几个,我很喜欢,同三七一起下去,在院子里挑个喜欢的房间住,若是缺什么便让人送来。” 将众人的惊愕尽收眼底,姜卿羽这才淡淡开口,话音刚落便看向了容姑姑。 “为王妃分忧是老奴的本分,几位姑娘若是屋子里短了用度,便同老身说。” 容姑姑的态度明显和善了几分,开口时低眉顺眼的,到底还没从刚才的那一番话里回过神来。 “府里最近可有什么人事变动?”等众人谢恩退下时,姜卿羽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状似随意,却让容姑姑的眼底陡然多了几分警惕。 她心下一盘算,便知姜卿羽问的是谁。 第134章 除名 “前几日繁楼差人过来,将流云除了名,紧接着王爷又让人送了许多东西过去。”容姑姑打量了她一眼,思忖了片刻,便将自己知道的如数说了。 “府里可请过大夫?”姜卿羽神色微动,下意识追问了一句,却见容姑姑摇了摇头,“不曾听过有人身子不好,也不曾听着其他风声。” 不过是两三日没见着流云,也没有其他消息露出来,便直接被知会了一声,她当时也是奇怪的。 虽说主子处死一个奴婢也是常见的,但在这府里倒是少见,更何况这一点风声也没听着,且这曼妃倒像是难过极了。 那么这背后的原因她便不敢触碰了。 毕竟主子都想瞒着的事情,一个奴才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话音刚落,便见姜卿羽神色微沉,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话问她的样子,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有劳姑姑。”姜卿羽微微颔首算是示意,起身回房的瞬间,却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难不成,流云真的死了?可她是怎么死的?抑或是,逃了? 可如何要劳动景庭送东西过去?难不成此事,和他有关? 又想到顾曼语和景庭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的心里隐隐地还是多了几分吃味。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明知两人毫不逾矩,可却坦坦荡荡的藏着秘密。 莫名地就让人不爽。 姜卿羽的神色微沉,突然便觉着这屋里的空气有些说不出来的闷。 开了窗站在窗前,一阵风吹过来,她才觉得心底的烦闷稍微散开了些。 “江南那里可有消息了?”见白桃端着点心茶酥进来,姜卿羽便顺口问了一句。 “还没有呢,王妃可别着急,这信送到也得几日,走一个来回起码得十来日功夫呢,若是快的话,这两日也该送到了,王妃先用些点心?” 白桃将茶水点心放到了桌上,一盘盘地端了出来,精致无比,可姜卿羽扫了一眼,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信手拈起了一块桃花酥,放到了嘴里,有些不知味的嚼着,看向窗外的眼神里却分明多了几分悠远。 虽不知江南那里的情势如何,但城外的流民总得安置,更何况此时快入冬了,天气转寒,若是没些御寒的衣物,总是受不住的。 “白桃,你去我们的布坊里让掌柜的做一些棉被和棉衣,然后送去东安街,让石婆婆斟酌着用。” 姜卿羽话音刚落,突然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补了一句,“等等,你带着三七和秋雨一起去。” “是。”白桃得令,便转身走了出去, 几个丫头们也各自寻了个住处,白桃刚进去,相互见了礼,便将两人叫了出来,一同去了布坊。 而另一边,苏子文也刚收到了姜卿羽的加急信和那些精心挑选的礼物。 只是他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在礼物上停留,若不是多年沉淀下来的涵养,此时他早已连人带礼都一并轰出去了。 只是他目光一扫,看到最上方信封上落款“苏蕙之女”的字样时,他的手到底还是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几乎是逃避似的将信狠狠地丢到了桌上。 第135章 往事如风 那信封上的“苏蕙”两字,字体俊逸中透着几分英气,隐隐倒还真有几分她的风骨,苏子文几乎是瞥了一眼,便想起了苏蕙的模样。 无论是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着哥哥,又无论是当年决绝的摔门而出。 过往一幕幕转瞬如刀刻一般浮现在眼前,一下子便将他的伤疤猛烈撕开,这么多年过去了,底下依旧是鲜血淋漓。 这伤口原本便是粉饰太平,这十余年里竟从未痊愈,此时猛然撕扯便痛如刀绞,苏子文的呼吸一下子便粗重了几分。 “从她出嫁那一刻起,便已经和我们苏家断绝了关系,此时又过来做什么?”他重重一拂袖,连带着开口时的语气都重了几分。 送礼的侍从下意识地低了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硬着头皮开口, “苏老爷,这些都是王妃精心挑选的礼物,光是备礼便花了许久。” 只是话音刚落,苏子文的神色便越发冷了几分,“王妃的礼,我们这种平头小白姓可受不起。” 他话虽是这么说,可一双眼却时不时地朝着桌上的那一封信瞄去,又时不时强迫自己不去看它。 可越是想移开眼,便越移不开视线。 见状,那侍从眼珠子一转,便顺势又开口劝了一句,“小的虽不知舅老爷过去有些什么纠葛,可到底王妃是小辈,出生以来也不曾见过舅老爷……” 侍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苏子文的反应。 只见他的神色微微一变,长而密的眉毛猛然一皱,紧接着便松了开来,连带着眼神都不禁多了几分湿润,侍从便又加了一把劲。 苏子文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深深地闭了眼,而后摆了摆手,“罢了,管家!带这位小哥儿下去稍事休憩。” 等将人带了下去,苏子文的目光在信上久久盯着,久到甚至都能将这信盯出来一个窟窿来了,他才缓缓地伸手。 刚碰到信封,又像是触了电似得迅速抽回了手。 闭了眼,还满是当年苏蔓同他割袍断义的场景。 即便是到如今,他还是想不明白当年,苏蕙竟然会为了一个姜以天如此不管不顾! 苏顾两家本是世交,苏家经商,顾家从政,两家早便定下了儿女亲事,顾清和苏蕙,当年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一对。 只可惜,后来顾家落魄,顾清入狱,满门抄斩,她便一意孤行非姜以天不嫁,甚至还连累了爹爹郁郁而终,临了都在挂念着她,可送去的信从来不曾得到过回复! 就连爹爹病危想见她一面,却都不曾得到过只言片语的挂念。 一想到这里,苏子文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了几下,眼底情绪翻涌,下意识地又想将这些东西直接丢出去。 可刚要动手,耳畔终究拂之不去的,还有苏蕙扯着他的衣袖、甜甜叫着哥哥的天真模样。 或许,她可能有什么苦衷? 苏子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割裂成了两半,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之后,终于伸手将这封信拿了起来。 狠心远嫁,这些年竟也真没有她的消息。 指腹抚上那“苏蕙”二字时,即便是再气再怨她,苏子文的眼底到底是情不自禁地落下了一行清泪。 第136章 出手 “舅舅,见字如晤,女尚幼时,母亲在相府孤苦无依、凄凉离世……” 只是刚读了几句,苏子文便像是不敢相信似得,又仔细看了好几遍,等确认了之后,满脸的惊愕便陡然化作了愤恨,重重地朝桌子上捶了一拳。 当年苏蕙为了嫁他,都这般不管不顾了! 姜以天竟然敢!他竟然敢负她! 苏子文的身子气得颤抖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宛如秋风中的残蝶,而后竟是直接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几次平复了呼吸才继续读了下去。 “侄女前些日子才得知尚有舅舅在江南,特略备薄礼以问舅舅、舅母安。” 苏子文这才抬眼看了看桌上精致的礼盒,顿了顿还是站了起来。 打开盒子,里头是两个檀香木匣子,上头的雕花朴实而简单,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暗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如今他心烦意乱,一时想不起来,便只当自己是多虑了。 随手解开了锁,便是一阵浓郁的墨香,不用打开绢布,便知是上品。 另一个匣子里则是一方团扇,扇柄上雕文精致,一看就是有了年头,可扇面却依旧熠熠如新。 寻这两样礼,倒还真是用了心。 苏子文的目光又落到了匣子上,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又怅然若失。 原来妹妹嫁过去三年便过世了,怪不得送去的信都杳无音信。 可这般大的事情,那姜以天竟也真不让人来送个信。 苏子文越想越气,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太师椅的扶手,用力到伸手一抠,便抠下来了一块漆。 姜卿羽信里将幼年时仅存的记忆以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都简要复述了一遍,虽是寥寥几笔,却让苏子文的心陡然一痛。 原本的那些恨也好、怨也罢,在得知苏蕙已经离世后,便如数转移到了姜以天身上。 若不是他,当年苏蕙也不会远嫁,更不会有后来的凄苦和惨淡! 不过只是薄薄的几张纸,可苏子文却是生生停顿了好几次,再往下去,他的神色便陡然一变。 “江南私盐猖獗,舅舅身在商会,不知可否行便宜之事,管束一二……” 商户闭门、百姓闭户他是知晓的,可如今这形势,谁还敢出去啊? 前些日子可不知抓了多少人,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在街上见一个便抓一个。 可没想到,贩私盐的事情,竟已传到了京都了去,连姜卿羽一个久居高墙的女子都已经知道了,那此事闹得该有多大? 怨不得前段时间那林家和县太爷这般紧张,竟是上头下了命令?可若真是如此,该打的不打,反倒是波及了一众无辜的百姓! 不知是上头的意思,还是传下来变了味。 如果真是上头的意思,那这林家和县太爷,在都城里的根该有多深?林家上头说是有一个太傅,这县太爷还是太子门生呢! 太傅和太子之外,又难保其他人便没有问题,若是再细想下去,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呢? 官官相护,一动便朝堂震荡,又如何能轻易连根拔起? 可若是不能,这私盐便总是屡禁不止,到头来顶锅的还是百姓…… 苏子文心绪微转,也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转身便去了那送信小哥儿休息的厢房里。 一见他进来,侍从便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舅老爷可有什么吩咐?” “你舟车劳顿,不如多歇几日再去?”虽是询问的语气,但苏子文的态度倒是坚定。 那侍从一愣,转眼便想起来王爷吩咐过的话,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多谢舅老爷款待,不过我家王妃还着急等着回信,您看……” “明白,等下让小厮快马加鞭地送去。”一听他愿意留下,苏子文顿时直了直腰杆,到底是坐不住了,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迅速出了门,叫了小厮去通知几个大商。 他原先是不敢插手,可如今侄女儿来了信,侄女婿还是个王爷,他便也有了底气。 他们平头小百姓是管不了这私盐,但若是断了这私盐的销售路子,起码情况也能好些。 第137章 当绿茶遇上直男 景庭刚回府的时候,便看到了和姜卿羽一样的场景。 顾曼语一改往日那妖艳的穿着,一个人素净地坐在湖边,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顾曼语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一双妖艳的眸子里半噙着泪,似有盈盈秋水般。 一见是他,顾曼语倒像是有几分惊慌失措似得,转瞬便错开了视线,背对着景庭抬手抹了抹泪。 她福身时身子放的极低,似乎不想让他看到一般地朝他遥遥行了一礼,可语调里却还是极尽哀婉,抑扬顿挫间,更添了几分韵味,“妾身见过王爷。” 说着,她还拿着酒盏朝前走了几步,在他几步开外站定,一双桃花眼轻轻眨了眨,半是天真,半是妩媚,最是勾人。 她今日刻意穿了一身水蓝色真丝外衫,虽是素净,可风一吹便恰好勾勒出她傲人的曲线,若隐若现,惹人浮想联翩。 “免礼,若是难过,便多休息。”景庭的步子下意识的微微一顿,一时想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是因此,他的步子也只是微微一顿,便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让人送曼妃回去,免得在湖边受了凉,把府里新来的绸缎也往繁楼送些过去。” 话音刚落,便见顾曼语的脸色飞快地扭曲了一瞬,藏在袖间的手紧攥成拳,却还是咬着牙谢恩,“多谢王爷垂怜。” 她越发摆出了一副凄苦的模样,轻咬了咬下唇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王爷今晚可以陪我用膳吗?” 顾曼语开口时柔柔弱弱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换了一个人,几乎是立刻便想将人搂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只可惜她面前的是景庭。 油盐不进。 “王妃还在等着本王。”景庭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话刚出口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侧眸看了她一眼,想到流云到底还是补了一句。 “你若是觉着孤单,等下便让王妃指几个得力的丫鬟陪你。” 她要的是丫鬟吗? 顾曼语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愣是出不来,不过是在原地怔了片刻,景庭便已经走远了。 姜卿羽姜卿羽,又是姜卿羽! 流云你可真是无用,就这般死了,也不能替我争来半分荣宠! 顾曼语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而后青瓷便陡然碎成了几片,她抬手一扬,便纷纷落到了湖里。 只偶然激起了几丝波澜,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倒是恰好从府外办了事回来的几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白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转瞬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收敛了神色,挑了另一条小道回了院子。 还好离得远,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白桃她们抄小道过来,自然是比景庭要快上一些。 “什么事这么高兴?”见她们带着笑意回来,姜卿羽刚要出口的话陡然转了个方向,索性追问了一句。 白桃一双杏眼笑的眯了起来,刚要开口将方才的事情重复一遍,可话还没说出来第一个音节,便见景庭已经到了门口。 第138章 害群之马 “事情都顺利办好了,奴婢心里头自然高兴。”见他过来,白桃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重要的话交代了一句,几人便退了下去。 “今日去做什么了?”听她这么说,景庭不自觉地微微挑眉,上前了一步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王妃的一举一动,总是能轻易勾动他的心弦。 姜卿羽也顺势朝前走了一步,随手倒了一杯茶,刚递了过去,便紧接着开口,“不少流民至此,你可知晓?” 闻言,景庭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一紧,将茶一饮而尽,而后神色便陡然一变,“知道。” “有什么打算?”姜卿羽抬眸看他,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 江南私盐原本是太子在主事,可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此时出手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景庭怎么偏向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只是见他并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姜卿羽自然也没问。 屋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不多时,便有婢子将晚膳送了上来。 “傻丫头,吃饭。”景庭没多说什么,将茶杯放到了桌上,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眼底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姜卿羽闷闷的应了一声,而后扒拉了几下筷子,心里藏着事,顿时有些食不知味。 随手夹起碗里一块已经挑去了刺的鱼肉,嚼了两下,她的眼底陡然亮了起来,连带着看向景庭的神色里也多了几分流光溢彩。 “好吃!” 闻言,景庭的筷子顿时愣在了半空,而后不禁失笑,笑着又往她碗里放了一块,“喜欢便多吃点。” 等收回筷子的时候,他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半是无奈,半是宠溺。 原本还当她是想通了此事个中弯弯绕绕,却没想到是感叹这块鱼肉。 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姜卿羽眼底的笑意也铺了开来,挑着他喜欢的菜往他碗里也放了一筷,“来而不往非礼也。” 寥寥几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江南百姓离乱,若是他们径直出手解决了此事,非但落不着好,反倒是让那太子借此遮掩了过去,若是一个不小心,反倒是他们成了背锅的。 如此害群之马,害的民不聊生,此事又如何能轻易揭过去? “真是只小狐狸。”见她这般模样,景庭眉梢微挑,知道她已然是想通了,嘴角的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地扩大了几分。 还是只爱吃鱼肉的小狐狸。 景庭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顺势又往她碗里放了好几块去了刺的鱼,状似无意的又随口补充了一句。 “等过几日流民都到了,官府自然会出手的。” 在那之前,他自然是只能暗中相助,起码,能让那些流民少受苦。 看着面前的一桌佳肴,两人突然都没了胃口,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蔽月之云散去后,窗外的月光陡然大亮,照映到城外二十余里的官道上。 上百名流民衣衫褴褛,撑着拐杖、相互扶持着朝都城一步一蹒跚地挪着。 第139章 天子脚下 这些流民上至六十岁老翁,下至三四岁幼儿,大多神色枯槁,瘦弱不堪。 头发上都沾了些乱糟糟的蓬草,身上的衣服也被树枝划得有些破破烂烂的,显然是长途一路跋涉过来,受了不少苦。 “老头子,你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一位老媪脚步有些蹒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尽了全力搀扶着身边的老头。 “老婆子,还是歇会儿,这天也快要亮咯!”老头子说着便拉着她朝一旁的树根走了过去。 刚坐下便双手握拳,给自己捶了捶腿,看着天边的即将破晓的那一丝光亮,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临了临了,却不料要客死他乡咯!” “瞎说什么!我们即是已经到了天子脚下,他们就不会不管的!”老媪原本也在揉腿,闻言瞪了他一眼,而后朝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 “文老伯,可别这么说,几千里都走过来了,这好不容易到了都城门口,总会有办法的!” 另一个小伙子开口劝了一句,而后把自己手里用层层粗布包着的半个饼拿了出来,又小心掰开,分了一半过去,“先吃点饼垫垫。” 这半个饼只有手掌大,却也已经硬的不像话了,显然是已经放了好久,一点点掰着,舍不得吃。 见他拿出了这半个饼,看见的人都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一双双眼就好像是长在了这张饼上一般,愣是半分也移不开了。 “唉,华子,你留着自己吃。”见他把饼递了半个过来,文老伯也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却还是将饼推了回去。 他的手上遍布着老年斑,已经是皱皱巴巴的,黑瘦的手指上骨节都清晰可见。 华子的眼底不禁闪过了一丝心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便把饼塞了进去,“文老伯,给你你就吃!前面便是都城了,总有办法的。” “唉,那老头子我就谢过你了!”文老伯接过了他递来的饼,小心的又分了一大半给身边的文老太,这才小口小口的用后槽牙咬了一口,“老婆子,给。” 这饼硬的很,他愣是在嘴里含了一会儿,这才咽了下去,可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激。 一路过来,风餐露宿,这干粮便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见他们吃了,华子这才坐了回去,拿起袖子擦了一把脸,小心翼翼地在饼边缘咬了一口,便拿出了布把剩下的饼给包了回去。 放到胸前的时候,还仔细拍了拍,这才安心…… 同一片月光流转,而与此同时,府衙里,接连几声的叫喊顿时打破了屋里的旖旎春光和杯盏交错。 “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啊!” 门是大开着的,上头还缀着珠帘,风吹进来便珠玉琳琅,甚是好听。 不过才一男三女,桌上的酒菜却有足足二十八样,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酒香、菜香、脂粉香都混成了一片靡靡之音。 为首的男人倒是中等身材,常服的布料算不得上乘,却也算是得体,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眼底黑亮黑亮的,倒是有一束精光,这么看来,倒显得人有些正气。 只是此事他正在做的事情,着实算不得光彩。 大庭广众之下,行苟且之事,即便是被人撞破了他倒也没有半分羞愧的意思,反倒满是被人打断的怒意。 第140章 骑虎难下 杜晔一脸不悦地看着来人,一把将跪伏在自己身下的女人拽了起来,手却还是忍不住地在她身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大人,你坏!”那侍妾娇俏的出声,像是挠痒痒似得在他胸前捶了一下,顿时惹得杜晔越发心旌荡漾。 顺势便将人拉到了腿上,目光在她身前留恋了几下,这才看向了来人。 “何事如此喧哗?”杜晔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时语调极慢,一看便知是久居官场的腔调。 “大人,大事不好了啊!”徐师爷开口时嘴张的极大,语调抑扬顿挫极了,还不忘伸手比划着,说着还原地转了一个圈,大有一副唱戏的味道。 “哦?说来听听。”杜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斜斜向上微微一挑,这才像是来了兴趣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可神色却是泰然自若的。 这都城是天子脚下,都多少年没有出过事儿了,他自然是不怕的。 “那江南的流民即将大批而至了啊!已经在城门十里不到的地方了,最迟明日一早,便能到城门外了!” 徐师爷双手在身前交叠着拍了拍,说着还重重地跺了跺脚。 “流民有多少人?”杜晔倒还是一副淡定如斯的样子,说着还俯身在侍妾身上偷香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见他这般,徐师爷倒也早是见怪不怪的,甚至目光都没有闪避,也是坦然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空中摇了几下,“将近百人。” “好!来得好啊!那便去搭设粥棚施粥,安置到城郊的庙里,明日本官去城外看看他们。”杜晔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这天子脚下许久不曾出过事了,他在这个从四品官位上一待便是五年,也是时候该有些政绩了。 这些流民便正好是个契机。 他大手一挥,依旧不把这个当回事,“行了,你去办。” “大人,我的好大人喂!此事哪里有这么简单呢!”相比于他的随意,徐师爷却是瞬间便苦了脸。 “哦?”杜晔这才抬了抬眸,停止了手上挑逗的动作。 “这些流民,都是江南那里过来的!”徐师爷重重的拍了拍手,开口时还小心地朝周围看了看。 话音刚落,便见杜晔的神色陡然沉了,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开,“你先下去。” 虽然平日里荒唐无度,可遇到正事时却还是能干点事的,更何况,他的恩师郭如晦是太子系的,他自然也算是太子门生。 如今这事扯上了太子,自然要再考量一下该如何做。 “是。”侍妾见状,也不敢造次,忙不迭的穿好衣服便退了下去。 “你是说,这些流民,都是因为私盐?”杜晔说到这里,他的声线陡然放低,伸手招了招,师爷便自觉凑近。 说着,他还谨慎地朝周围看了看。 徐师爷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周围瞥了几眼,确认了没人,这才点了点头。 杜晔的神色越发低沉了下来,一双眉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件事情完全是骑虎难下了。 安置好了流民,这些人必定会揪着私盐的事情反咬一口,届时不光是自己,就连恩师在太子都不好看,到时候自己又如何能有好下场? 可若是不安置流民,别说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便率先不保了,就连这项上人头都得搬家! 两条都是死路,杜晔愁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一个周全之法,便索性把这个烫手山芋抛了出去。 “依师爷高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大人,不如这样——”徐师爷这才挑了挑眉,越发上前了一步,凑在他耳边嘀咕了起来。 越说,杜晔的脸色便越舒展一分。 直到他话音刚落,杜晔猛然拍案叫绝,“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的阴险和算计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第141章 异状 此夜注定无眠,在杜晔加紧部署的同时,景庭这里也几乎是同时得到了消息。 他原本刚要睡下,便被苏辞的敲门声给叫了起来。 “王爷,那些流民昨日还在百里开外,可今日便不足十里了,想必此时杜晔那里已经得到消息了。”苏辞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狐疑。 昨日一天,他们竟然走了一百里,身强力壮者都得需一整日不眠不休才能做到,更何况这些流民原本便已经跋涉了十余日。 “探子回报,昨夜见流民在百里开外歇脚,他们便睡了过去,一切如常,可不知为何,睡醒之后穿了几条小道,在山上便远远的能望见都城了。” 因为距离都城过近,原本在暗中护送着流民的人也撤了大半,只留了两人盯着,只是,他们也不敢跟的太紧。 连带着粥棚都不敢设了,只偶尔假扮成几个小贩子便宜卖些饼和干粮。 怎么可能睡了一觉,睡醒后距离就一下子缩短了几十里? 如若不是估计错了,那便是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迟了一天? 可他的人一贯训练有素,如何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闻言,景庭的神色也顿时变了,心底逐渐浮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你派人去看看昨日他们休憩的地方,若是探子出错,便换个能干的去。”景庭沉吟了片刻,到底还是放不下心底的疑虑。 “属下方才去查探过他们昨夜歇脚的地方,一无所获,并不知中间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探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却千真万确敢保证自己不曾弄错。” 苏辞说着,不由得又跪伏了下来行了一礼,“属下无能。” 这两个探子都是甲级,若是一人弄错还说得过去,可两人一起出错,他却不愿相信。 “起来,沿着那条路,再往外走走,去百里之外的地方看看。”景庭伸手扶了一把,可苏辞却推开了他的手。 “是!”苏辞应了下来,刚要起身便想起了另一件事,便是依旧跪着,如何也不肯起了,“只是……” 他摇了摇头,而后意味深长地朝屋里看了看,才压低了声线。 “属下回来时,正遇到了水木楼的伙计运了木材要在城外搭粥棚,便斗胆替王妃做了主,让他们将木材收了回去,不曾引起旁人注意。” 若是王妃的动作比官府还快,到时候岂不是落了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嗯,做得好,等下本王便同卿羽也说一声。” 景庭点了点头,看了眼苏辞,而后目光朝着屋门后的某处望了望,眼角的神色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让水木楼的人明天午时之后再出去,就说是听说城外有流民,东家心善,出来施粥的。” “是,王爷。”苏辞这才应了下来,领命走了下去。 只剩了景庭一人站在门外,看着月光流转,神思悠悠。 “怎么人都走了,还在外面待着,不怕我吃醋吗?”见苏辞离开,姜卿羽才从门口转身出来,顺势伸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卿羽若是肯吃醋,本王欢喜还来不及。”景庭不禁轻笑出声,只是背对着她的时候,眼底到底还是划过了一丝无奈。 姜卿羽什么都好,只是太懂事了,懂事到他甚至觉得,若是有一日,自己负了她,她也会不哭不闹,转身就走,从此天下不相见…… 一想到这里,景庭的心不自觉地抽痛了一瞬,下意识地自己转移了话题,“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 他方才开口时带着笑意,姜卿羽自然只当他是戏言,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了过去。 从他出门后,姜卿羽便一直躲在门口,自然是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个遍,不禁笑着开口,“如果不是弄错了,总不能是集体梦游,或者有人把他们搬过去了?” 只是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愣了一下,而后四目相对。 第142章 我很喜欢 湘西那里有赶尸之说,苗疆又有蛊毒,如若探子没有出错,这平白缩短的一大半路程又该如何解释? 可若真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人又是谁呢? 两人目光相对,眼底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疑虑。 让本就以这般接近的流民,突然出现在城外,与幕后之人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若说唯一的好处,或许便是扳倒太子了。 “果然是高处不胜寒啊!”姜卿羽一想到这一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而后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到了景庭身上。 “怎么,害怕了?”见她望着自己,景庭的声线里也多了几分柔和,开口时目光却有些灼灼。 “怕自然是怕的,不过……”姜卿羽努了努嘴,顺势点头应了一声,话音未落,眼底便满是狡黠,“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开口时眼底有着星星点点的光,随着月光流转,温柔内敛,可愣是让人移不开眼。 许是这夜色太好,许是这月光撩人,又或许是单纯的欲念,总之,景庭的喉结微动,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吻了上去。 辗转厮磨,缠绵悱恻。 两人呼吸交缠的瞬间,景庭只觉得自己越发有些舍不得松开了,一动勾火,不可收拾。 可景庭到底念着明日还要去安置流民,也不至于太过于折腾,强忍到额间青筋暴起,可看着姜卿羽那面若桃李的颜色,到底还是一阵心头火起。 “小狐狸成精了。”他俯身在姜卿羽的耳垂上轻啄了一口,暗骂出声。 姜卿羽的眼神还是迷蒙的,等反应了过来才明白他是在骂自己狐狸精,不由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轻轻推了推他——不是舍不得,而且已经被折腾的没力气了。 “分明是你管不住自己。”姜卿羽的嗓音里还染着几分喑哑,却婉转性感之极,景庭好不容易被平息下去的火又再次燃了起来。 可见她一脸防备的模样,不禁低低笑了起来,伸手一揽,便闭了眼,放在她腰间的手虽然还是有些不老实,可到底也没再进一步的动作。 姜卿羽的身子刚开始还是有些紧张的,可看他没有乱来的意思便也放松了下来,侧着身子看他的侧脸。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着实是得天独厚了,一张脸刚毅和俊美并具,增一分嫌多,少一分不足,尤其是那副眉眼,英气深沉,即便是闭了眼,她也能想象地出那双眼的模样,如星河长明,静谧而神秘。 姜卿羽不由得看的痴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描画着他的侧脸。 “还不睡?”景庭缓缓睁眼,侧眸看她时,眼底还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似乎下一秒这火苗便会将她彻底吞噬一般。 姜卿羽不由得愣住了。 “看来卿卿还有力气,既然如此,这长夜漫漫,本王不介意……”见她怔愣,景庭轻笑了一声,开口时意味深长,却让姜卿羽陡然躺好,扯过了被子紧紧的裹住了自己,而后迅速闭上了眼。 “睡了晚安!” 见状,景庭的眼底不禁闪过了一丝戏谑,神色也越发温柔了几分,顺势将人搂紧,正要睡去时,却听得姜卿羽悠悠开口。 “我很喜欢。”她的声音极低,却像是一只小狐狸伸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在他手心挠痒,怪勾人的。 第143章 还真是想歪了 喜欢什么? 两人肌肤相亲,几乎只要微微一动便能触碰到那如凝脂般的娇嫩触感。 方才那激烈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景庭极力按捺着自己的冲动,一张俊脸不可控制地染上了几分薄红。 如此情景下,景庭不由得就想歪了,而且越想,方才的那激烈的画面就越发清晰。 他的喉结一动,眼神微暗,正欲开口时,便见姜卿羽自己接了一句。 “我喜欢你叫我卿卿。” 说着,姜卿羽便在他怀里微微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便睡了过去。 可景庭却是一副无语凝噎的模样,刚到了嘴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不说,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目光幽幽地看了眼已经熟睡了过去的姜卿羽,不禁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眼底也划过了几分自嘲—— 景庭啊景庭,枉你一时自诩自制力极强,如今竟在此事上大出洋相! 他掌风一动,烛火应声而灭,王府内顿时陷入了沉寂,可不远处的锦江上,三三两两散落着的画舫,却是正好华灯初上,繁荣热闹。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各色舞姬旋转不停,佳肴狼藉、觥筹交错、猜酒划拳调戏美人,正是一派盛景。 同其他画舫比起来,林初墨所在的这一只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他披着一件狐裘大麾站在画舫上,背手而立,公子如画,时不时有其他船上的姑娘们朝这里偷偷望来。 可原本一副痴迷的模样在对上了他的脸时,都纷纷敬而远之了。 林初墨就这么站着,看着远处画舫时明时暗的灯火,依旧是那副浅浅淡淡的模样,似乎不曾有七情六欲一般。 一双眸子看似超脱俗世,可却分明深不见底,让人不能窥探出一两分他的心思。 “咳咳——”直到一阵夜风吹来,他受不住寒轻咳了两声,整个人这才生动了几分。 见状,竹子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方才的公子真是太可怕了,一点人气儿都没了,若是平躺下来说是死了也是有人信得!如今这咳了两下,才像是活过来的模样。 呸呸呸!怎么好端端的还咒公子呢! 竹子不禁被自己内心的想法惊到了,连连伸手用力打了打自己的嘴。 “怎么?嘴馋了便去吃宵夜,有话就开口,何故要和这嘴巴过不去?”林初墨的心情倒像是很好,甚至开口同竹子调笑了一句。 只是一开口,冷风便直往他嘴里灌,他又接连咳嗽了几下,比方才又咳得重了不少,“咳咳咳!” 竹子连忙上前,替他轻轻拍背顺气,眼底满是担忧。 “公子,外头风大,先进去?”见他缓过来了,竹子上前将他身上的狐裘又紧了紧,言语里满是关切。 “不打紧,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林初墨却是摆了摆手,笑着扬了扬下巴,可转瞬,眼神里便多了几分锋芒,“让你查的人,进展如何了?” 自从同济堂那顾音来过两次之后,自己的身子明显比之前好多了,不咯血了不说,就连咳嗽都比平时少了不少。 如此甚好,只要让他多活几年,他便能完成师父的遗愿,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师父的养育和栽培。 “属下无能,每次查到一处,线索便戛然而止,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竹子说到这里,眼底多了几分猜测,抬眸看了眼林初墨。 第144章 蚂蚁互咬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林初墨不由得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回看了过去,眼底顿时多了几分流光,一瞬摄人心魄。 竹子不由得看得呆了,一双眼恨不得长在了他的身上。 见他发愣,林初墨将扇子一把合上,在他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却也只是说了一句,“有趣。” 可竹子却是纳闷了—— “公子,这有趣,是继续查,还是不查啊?” 话音刚落,林初墨便收敛了神色,斜斜睨了他一眼,眼底越发兴味盎然,“如此有趣之事,自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剥丝抽茧之后,是不是当真这般有趣?” 他的语调里分明是染着笑的,可配了这一副好像能吃了人似的眼神,只让竹子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他一贯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公子能将翩翩公子和冷面阎王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词融合的这么好。 “属下明白!”竹子不由得朝后退了半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夜风越发盛了,吹得他都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嗫嚅了几下嘴唇,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劝他进去,倒是被他抢了先。 “事情都办好了?”林初墨开口时,眼底划过了一丝冷意,倒是比这夜里的冷风更凉上几分,竹子不由得又小小的哆嗦了一下。 “是,那林家贩卖私盐的证据都收集的七七八八了,账簿也都誊了一份出来,这眼见着明日流民便要入城了,想来此时该得到消息的,都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竹子说到这里,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话音未落,便听得林初墨低笑了起来,嗓音清越,如珠玉相击,悦耳极了,可他分明是笑着的,这笑意却不曾深达眼底,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比喻不错。 林初墨的眉斜斜上挑,眼前似乎能想象出那不成器的几人急的团团转的模样,朝着远处望了望,似有城门的影子,隐隐绰绰的。 锦江从边缘斜穿了都城,画舫顺江而下便能到了城郊,往往会停一日,等日头上了才返航。 这秋末冬初,夜重露深,竹子到底还是怕他的身子撑不住,开口劝了一句,“公子,起风了,夜也深了,不如先进去休息?” 休息? 他已经能遥遥的望见城门的重影了,眼看着这画舫都要到城门口了,此时他怎么可能去休息? 林初墨斜斜的睨了他一眼,一甩折扇,织锦的扇面上赫然题了一句诗,“少年但饮莫相问”。 字迹清遒,笔锋如刃,处处透着凌厉,仿佛下一秒便能化作一柄泛着寒光的剑一般,一击便直取要害。 少年但饮莫相问,此中报仇亦报恩。 一想到往事,林初墨的情绪不自觉的波动了起来,握着扇骨的手已用力到指骨泛白。 被这寒凉的夜风一吹,他心底的烦躁才稍稍平息了几分。 时间久到竹子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才听得林初墨幽幽开口,说了一句。 “这前面还有一锅蚂蚁在呢,林某如何舍得错过?毕竟这蚂蚁互咬的场景,一定是精彩绝伦!” 第145章 没这么多规矩 翌日一早,姜卿羽便起了个大早,可即便如此,景庭也早就出门上朝去了,而春兰夏荷两人早就在外头准备伺候了。 两人性子外向,毫不认生,分明是昨天刚来,可却好似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一见她出来,两人便笑的越发灿烂了。 “白桃姐姐去小厨房做糕点了,便让奴婢们过来候着王妃起来洗漱。”春兰拿着毛巾和牙汤,开口时语气极为轻快。 仿佛一听她说话,整个人的心情都会雀跃起来似的。 姜卿羽脸色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伸手接过了牙汤漱了漱口,夏荷便极有眼力见儿地将漱口盂递了过来。 盥洗完之后,姜卿羽便在桌前坐了下来,秋雨也正好端着膳食进来,“冬雪姐姐手巧,在帮着白桃姐姐一同做糕点,奴婢便先将早膳给王妃送了过来。” “有劳了,你们几个可曾用过了?”姜卿羽看了看桌上的早膳,比往常的要更丰盛了一些,许是白桃算进了这几个丫头的份,便开口问了一句。 “回王妃,已经吃了些垫过肚子。”三人相视了一眼,倒是秋雨先开了口。 奴婢哪里敢在主子用膳之前先吃?这可是极为没规矩的事情。 垫了肚子,那便是没正经吃。 姜卿羽抬眸看了眼几个丫头,伸手搬开了边上的凳子,拍了拍,“都坐下一起吃,以后饿了便吃,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 “王妃身份尊贵,奴婢们怎么能同王妃一起?”几人闻言都愣了,倒是秋雨最先反应了过来,福身行礼,又伸手扯了扯春兰和夏荷,她们这才回过了神,也跟着行礼。 “都坐下,是本宫的话不管用了?”见她们这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姜卿羽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倒是假装沉了脸。 “奴婢不敢。” “既是不敢便坐下。” 见她们有些迟疑地落座,姜卿羽这才伸手自己想盛一碗红豆汤,可却又将秋雨吓得连连站了起来,“奴婢来便是。” “不用,我有手有脚,管你们吃便是。”姜卿羽伸手拦住了秋雨,盛了一碗汤便拿着调羹慢慢喝了起来。 她丝毫没有架子,三人面面相觑怔愣了一会儿,倒是春兰率先拿起了碗筷,“那奴婢就不客气啦!” 她们起得早,原本便没吃什么东西,此时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春兰早就忍不住了,当下也顾不得了,挑着自己喜欢的便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极为欢快,让人越发有食欲,夏荷和秋雨对视了一眼,便也动了筷子。 “你们几个从前都是做什么的?可有会做账的?”姜卿羽松了一口气,不经意的挑起了话题。 许是饭桌上的氛围过于轻松,三个丫头也打开了话匣子,也说了不少事。 春兰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不过家道中落,这才入了府,夏荷会点拳脚功夫,秋雨会看账,冬雪厨艺甚佳。 倒还真是都不重样。 姜卿羽眉梢微挑,而后便把目光落到了秋雨身上,“正好我名下有几处铺子,只是我对于账目一事全然不通,你若是有空,改日便替我去看看账,如何?” “多谢王妃抬爱!”秋雨闻言,一双眼都亮了起来,连忙放下了筷子,行礼谢恩。 “行了,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这么多规矩,你们几个也是。” 姜卿羽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正好见白桃和冬雪提着一小篮子糕点走了进来。 第146章 他可是好官呢! 白桃素来是随性惯了,此时瞥见桌上的碗筷,自然便知王妃待这几人也是一样的。 倒是冬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还没等姜卿羽开口,白桃便顺势伸手将人扶了起来,“王妃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快起来,省的又让王妃费口舌了。” 冬雪显然是没有见过这阵仗,狐疑的看了眼几位姐妹,见她们都捂着嘴笑了,便也不再拘着。 “怎么今日起了个大早做这些?”这糕点的数量极多,且没用托盘装,只在下面垫了几层软布,显然不是给她的。 “城外听说来了不少流民,听说昨日夜里县太爷便让人在城郊撘了粥棚,一大早便运了许多粥出去,可这么多人,这些粥又稀,如何能吃得饱呢?” “城里已经有不少百姓自发送吃的出去了,奴婢也想出一份力。” 白桃说着,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了一抹痛色——当年她们家道中落,一度也是靠这些施粥过活的。 可这粥稀得和水一样,根本吃不饱。 “有心了,等下你随我一同出去,给流民送些吃的。” 见她神色有异,也知道她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姜卿羽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话音刚落,便见春夏秋冬四个丫头也一脸期盼的看着她,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确实再明显不过了。 “春兰和秋雨去查查账,就先从水木楼查起,顺便督办着他们送餐,夏荷和冬雪去东安街看看石婆婆那里可有要帮忙的,都拿着我的名帖过去。” 姜卿羽禁不住这几人期盼的模样,思忖了片刻,便迅速做了部署。 众人各自换了衣服出门,刚到城门口,远远地便望见了乌泱泱的人。 有端着碗筷坐在地上狼吞虎咽的,有排着队准备领食物的,也有像她们这样自发出来送食物的百姓,看起来倒是井然有序的很。 预先中那争先恐后的混乱模样丝毫没有出现,姜卿羽不禁倒是对杜晔此人有了几分好奇。 抬眸看去,杜晔便穿着一身官服,只是这身子相对自己的便宜爹来说,可是足足小了好几个号。 他头上的官帽都没来得及摘下,玉牌斜插在腰间,显然是下了朝便直接赶了过来的。 将宽袖卷了起来,他亲自拿勺替大家盛粥,对待流民也是毫无架子,一边分着,一边还朝人群里吆喝着。 “小心烫,都别着急,人人都有份啊!若是饿了,可以先去百姓拿些吃的垫垫肚子!” 杜晔整个人看起来极有精神,手中的粥也算得上厚,倒像是个为民尽忠的好官。 他这动作倒是快得很,不过才半日功夫,他便将此事传的人尽皆知,又将百姓组织的如此井然有序,也是费了心思的。 姜卿羽望了他一眼,眼底倒是生出了几分赞赏。 “这位夫人,劳烦问一句,那边的那位大人是谁啊?”文老伯喝了一口绵绸的粥,眼底满是感激,便向一旁来送粮的百姓开口打听着。 “哦!那是我们的都城的县太爷,杜晔杜大人,他可是个清正不阿的好官呢!” 那妇人顺着老伯的手指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在亲自施粥的杜晔,开口时越发多了几分敬重。 “可不是嘛,杜大人一生清贫爱民,您看这天子脚下,哪个官员像他这般清瘦?”又是几位城中的百姓凑了过来,一提起杜晔,那也是个个赞不绝口的。 第147章 太辣眼睛了 “真是好官呢!老婆子我活了半生,哪里见过官老爷亲自为我们这平头百姓施粥呢!” 双手感动的捧着粥碗和那些清淡的下粥小菜,文老太眼眶有些微微润湿,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老头子,遇上杜大人,我们可算是熬出头了!” 两人捧着碗,笑着相视了一眼,已经有些浑浊的眼底陡然迸发出了光芒,双手虽有些颤颤巍巍的,却将这碗拿的极稳。 “这遇到了杜大人,就一切冤屈都有处儿去了,老伯、婆婆,您们呐,可尽管放宽心,来再添些菜!” 说着,那妇人一边开口赞叹着,一边将她手中的小菜递了过去,刚要拿出筷子往他们碗里夹两大块肉,却被文老伯给拦住了。 “夫人心善,只是我们都老咯,咬不动这好东西咯!这肉便留给年轻人吃。” 文老伯叹了一口气,闻着肉香虽是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忍住了。 跋涉千里,幸亏有那些年轻体壮的扶持着自己,不然他们夫妻俩这把老骨头,早不知死在了哪里! 那妇人又劝了一句,见他坚持,也不再劝。 将几人的交流尽收眼底,姜卿羽心底不禁有些动容,刚要开口,便见白桃已经走上了前去,“两位不如吃些糕点?这糕点软糯,不费牙。” “多谢这位小公子。”白桃两人早换了男装,此时用油纸包了一小包糕点递了过去,文老伯倒也不推辞,顺势接了下来。 旁人给的好意,推一次两次是客气,推几次便是不知趣了。 见白桃散在了人群里,姜卿羽便索性找了个地方,用油纸将糕点分装,然后再放回篮子里。 只是她还没弄完,便闻得城楼上突然锣鼓轰鸣,而后一声尖细的唱喏声骤然响起,石破天惊。 “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自带配乐音效的出场顿时让在场众人顿时愣住了,身子还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可目光却已经不约而同地朝城楼上望去。 城楼上一派侍卫迅速一字排开,而后有四个太监开道,分列两侧,而后只见太子一身盛装,身后还跟了四个宫女。 一路走,还一路朝天上撒着花。 抚民的正经事一点不干,这一行人可真当得上声势浩荡这四个字。 天女下凡?这是什么辣眼睛的出场方式?几日不见,这太子怎么看起来越发蠢了? 姜卿羽只觉得天雷滚滚,不禁倒吸了一口凉皮,错开了视线不去看他,才觉得这世界稍微正常了些。 不光姜卿羽的眼底满是鄙夷,就连杜晔都一脸震惊,一张嘴甚至惊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杜晔手里原本拿刀在施粥,手一抖,连粥带勺都一起落进了桶里。 他原本只是听说太子殿下是天之骄子,难免高高在上些,可如今一见,这分明就是骄纵跋扈还没脑子啊! 如今这是什么场景,他竟做出来这种事情? 可腹诽归腹诽,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不能少。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杜晔率先掸了掸袖子上的脏污,朝着城楼的方向跪了下来。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在杜晔的带领下,在场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只剩姜卿羽一脸尴尬地愣住了,跪他,实在是心不服情不愿,可若是不跪,也显得太过于鹤立鸡群。 为了不让自己太显眼,姜卿羽索性背对着他,在地上蹲了下来,只自顾自地继续拿油纸包着糕点。 第148章 当真是气派极了 见大家纷纷跪拜行礼,太子的神色越发得意,不禁直了直腰杆,抬起头的瞬间,下巴都快要戳 到天上去了! 不知为何,他这般站在城墙上,突然便感受到了君临天下的威风! 怪不得那个位置这般诱人,这感觉确实棒极了! 太子一脸得意的表情下,突然便多了几分明目张胆的贪婪。 “怎么样,够气派?”他侧眸朝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人夸赞自己,冷哼了一声,倒是自己先忍不住开了话茬。 “这何止是气派啊!殿下您简直就是这个!”小六子顺势看了眼城下这浩浩荡荡的一片,更是偷偷竖起了大拇指,一通溜须拍马。 “如此一来,这些流民们一定都能记着殿下您的英姿!将来对殿下一定都是交口称赞不绝的!” 先有小六子开了口,他周围的随扈们也纷纷开口,等一轮夸赞过去,底下原本跪着的流民脸上纷纷有些不耐了。 目光相觑的瞬间,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是下一秒,小六子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扫到了混在人群里、蹲在小角落的姜卿羽。 “大胆!见到殿下竟然不跪!”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捏着嗓子开口时,声音又细又尖,直刺耳膜,让人极不舒服。 人群里顿时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姜卿羽身上,无数双眼睛视线交错,众人皆是一愣。 流民们震惊着她竟然不跪,而姜卿羽则是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姜卿羽索性也不蹲了。 径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站直了身子,就这么神色冷淡的看着城楼上的几人,“太子殿下若是真是爱惜百姓,不如先让他们起来。” “你这刁民好大的胆子!见着太子殿下还不行礼?”见她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小六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跟着太子吆五喝六惯了,哪里受过这般冷脸? 只是姜卿羽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小六子,而后便将目光落到了太子身上,可太子倒好,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她。 或许,即便是看了,他那素来瞧不上人的性子,怕是也认不出来。 “你是在教孤做事?”见她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太子的脸顿时黑了,开口时声线微沉,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敢,只是这些流民跋涉千里而来,身子虚,怕是经不住久跪。”姜卿羽依旧是不卑不亢地迎上了他的视线,这才抬起了头。 “都起来。你——”太子说到这里,刻意眯了眯眼,伸手指了指姜卿羽,“可知对孤不敬,该当何罪?” 太子依旧站在城楼上,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话音刚落,众侍卫便纷纷将手中的刀往外稍稍抽了抽。 寒刃在阳光下泛着银闪闪的光,那些流民们似乎陡然受了惊吓似的,接连朝后退了几步。 不过须臾,便给姜卿羽空出了一片地来,倒是白桃拼命地想从人群里挤过来,可到底孤木难支,逆着人流前行,走一步,退半步。 “那敢问太子,你深居庙堂之高而不忧其民,执掌重权见百姓流离而不问,库藏斗金知流民至此而不施,又该当何罪?” 姜卿羽浅笑着开口,语速不疾不徐,声调不轻不重,却字字掷地有声。 话音未落,太子的脸色陡然黑沉如水,而侍卫齐刷刷地抽刀出鞘,刀尖直直的指向姜卿羽。 可她却毫无惧色,迎着光反倒笑的越发张扬,一瞬间万物失色。 第149章 神仙打架 “事急从权,你为抚民而来,却不安抚流民,反倒在这里计较行礼与否,这便是你一国太子的涵养吗?” 姜卿羽冷笑了一声,浅浅淡淡的开口,却重似千钧,一下一下,敲打在众人身上。 太子顿时脸色青白交错,想开口反驳,却如鲠在喉,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而流民们看向她的眼神里分明多了许多敬重,竟是自发地停了脚步,更有胆大的,又朝着姜卿羽走了几步—— 就好像是无声地用行动支持她一样。 白桃就是趁着这个空隙挤到了姜卿羽身边,目光上下确认了一下她没被人挤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关心自己,倒关心百姓,此人有点意思,想必是非富即贵。 闻言,杜晔倒是微微皱了皱眉,朝他看了过去,只是对上姜卿羽的脸时,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不觉又盯了两眼,倒是一旁的徐师爷率先反应了过来,一脸震惊地扯了扯杜晔的衣袖,附耳极低的开口。 “大人,那好像是庭王妃!那日在水木楼里,我们曾见过的。” 一说到这里,师爷的声音就放的更低了,连带着杜晔的神色都紧张了几分。 “嘘!”一听到水木楼这几个字,他一双小眼睛一紧,下意识地瞪了徐师爷一下。 见周围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把目光看了过去。 怪不得说他越看越眼熟,这可不就是庭王妃吗! 一个王妃,又是相府嫡女,身份是如何尊贵,见了太子,也没有动不动就得跪着行礼的规矩。 只是如今这场面,若是太子要罚,毫不在理,若是不罚,又在众人面前失了威信。 杜晔心底不禁一惊,虽是不知恩师怎么就投到了这个蠢货名下,可如今自己也算是半个太子门生,自然得食人之俸,替人办事。 他从鼻尖冷哼了一声,而后连连走上前,到了姜卿羽面前便利落地跪了下来,“下官眼拙,竟不知庭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他开口时声音极大,几乎是用喊的,生怕太子听不到似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流民们面面相觑,不禁揉了揉耳朵,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王妃怎么会来这里,还给自己送糕点? 不止是他们,太子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他的身子微微朝前倾了倾,睁大了眼,这才终于舍得正眼看了看姜卿羽。 仔细端详了好久,才终于把面前身着朴素的少年和姜卿羽的脸对上了号。 杜晔认得自己? 姜卿羽微微一怔,而后目光便落到了他的身前,官服上已经染上了些黏黏糊糊的米粒,可那上朝用的玉笏倒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是他有意护着。 一边是爱民,一边是忠君。 姜卿羽不由得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方才的疑虑只是一闪而过,她便伸手虚扶了一把,“杜大人快起来,都是来看望百姓的,无须多礼。” 话音刚落,太子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又中了两箭,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正欲发火,杜晔那一声高喊却陡然将他的神智给拉回了些许。 “多谢王妃!王妃大义,下官佩服!”几乎是姜卿羽话音刚落,杜晔便知大事不妙,根本没有给太子开口的时间,便率先截住了话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说着,杜晔还偷偷瞥了眼两人的神色,一个看似云淡风轻却寸步不让,另一个锋芒毕露就差把杀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他不由得伸手抹了抹额间的汗。 第150章 替罪羊自己上门了 两人的对话顿时像在平静的湖水里丢了一块石头一般,顿时在人群里激起了阵阵涟漪。 众人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其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虽说都是相府的女儿,偏生和婉儿一个天一个地,身为皇室女子,竟公然出来抛头露面和这些贱民厮混在一起,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看来这傻了十几年,即便是一朝正常了,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太子的眼底越发闪过了几丝不屑,脸色倒是稍稍缓了几分,冷哼着重重一拂袖,“看在婉儿的面子上,孤不同你计较!回宫!”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就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灰溜溜地离开,甚至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要行礼,太子一行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城楼上。 姜卿羽也只是扫了他几眼,便依旧提起了地上的篮子,继续拿油纸包着糕点,就好像刚才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淡定如斯,这位庭王妃不是小角色啊! 杜晔默默地在心里下了个定论,表面上的态度也越发恭敬,“若是王妃没有其他吩咐,下官先回去施粥。” 他最会看人下菜,此话一出,果不其然见姜卿羽对他越发满意了几分,朝他浅笑着点了点头,“叨扰杜大人片刻,冒昧问一句,这些流民,大人可有地方安置?” “府衙地方小,只够住下二十人,所以下官连夜让人去收拾了些庙宇,先凑合过几夜,之后待将情况禀明圣上,再另行安排。” 杜晔一脸为难地看了看姜卿羽,又看了看这些流民,长叹了一口气,眼底满是愧疚。 住在城外破庙里?这眼见着天气转凉,夜里更是冷,这些流民如何撑得住? 姜卿羽心念一动,便紧接着开口补了一句。 “若是杜大人这里无处安放,王爷在城郊倒是有一处院子空着,不如让他们先住过去,之后等圣上决断,再另行安排,如何?” “下官替这些流民多谢王爷、王妃大恩!”见她字字坚定,杜晔倒是瞬间喜上眉梢,连连应了下来,眼珠一转,便越发得寸进尺。 “王妃,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杜晔顿了顿,见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说下去,话说到一半,又停顿了。 “这流民数量巨多,下官虽已发动了百姓,可单凭这些,怕还是不够……” “膳食一事,我出门前已然在水木楼购置了一些,想必也快送来了,之后的事——”姜卿羽说到这里,也顿了一下。 原本这些事她都不该插手,可如今已然是暴露了身份。 那做这些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便一同出力!”姜卿羽想通了,也就突然松了一口气。 “王妃大德,实乃巾帼之典范!”杜晔溜须拍马的话是张口就来,行了礼,便又回去粥棚施粥。 只是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笑便陡然变了味道—— 上天果真是待他不薄啊!昨日刚给他布了一招险棋,今日这就有人主动上门背锅。 庭王妃,你可怪不得在下心狠啊!要怪便怪你自己心善。 一想到这里,杜晔几乎是憋不住笑,抬手拿袖子遮掩了一下,再次放下时,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第151章 天壤之别 一部分流民盯着案上的饭菜,而一部分则注意着这里的动静,又怔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确定了,回过了神似的。 “所以她真是庭王妃?” “王妃竟然真的纡尊降贵来给我们送糕点!” 这两句话在人群里迅速传了开去,流民们脸上的震惊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换成了感激。 没一会儿便都纷纷自发地跪了下来,“草民参见庭王妃!叩谢王妃大恩!” 若说方才跪拜太子众人先是无感,后是嫌弃,如今对姜卿羽便都是心甘情愿了—— 毕竟太子来抚民是高高在上地来彰显恩德的,而姜卿羽则是隐藏了身份,还亲自给她们分发糕点。 孰高孰下,一看便知。 “大家快起来!百姓乃一国之本,让你们流离是我们的失职,诸位既已到了天子脚下,便要相信当今圣上仁爱圣明,一定会妥善安置大家的!” 三言两语,便将功劳都推到了皇帝那里,倒是让流民们愈发感恩戴德,纷纷朝着皇宫的方向下跪行礼。 “草民叩谢圣上!叩谢王妃!” 这谢恩声势浩荡,没一会儿便传到了宫里—— 即便只是听着公公的描述,皇上却依旧像是身临其境似的,脸上带着笑,越发坐直了身子。 “如今这城外的流民,都在感念皇恩浩荡呢!”李公公将这城外百姓谢恩的场面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末了还越发夸了一句。 皇上脸上的笑意便陡然合不住了,可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才反应了过来,“可这老三媳妇,怎么会出现在城外?还如此大张旗鼓?” 李公公的神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叹了口气,这才试探着开口,“庭王妃原本是扮成了百姓的模样给流民派发点心去的,只是后来……” 一说到这里,李公公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见他依旧是挂着笑的,这才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 太子殿下,老奴真是尽力了啊! 若是先说太子的事情,怕是立刻就龙颜大怒了,如今说起来倒像是还好些。 “后来太子殿下也出了城抚民,众人行礼时,庭王妃蹲着,被小六子注意到了,起了些争执,倒是杜晔先认出来王妃,太子便没再追究她的不敬之罪。” 李公公一派避重就轻地将事情都讲了个明白,话里话外都对太子有些偏向,一切倒是都说得通。 皇帝因此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见状,李公公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这个逆子总不学好,倒还不如一个女人!” 虽然是在骂太子,可皇帝的语气里倒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他对于这个自小万千宠爱长大的嫡长子,到底是多了几分容忍。 更主要的是,虽说太子是被惯坏了些,可在自己这些儿子里,也就数他还能看得过去了! 老二只会跟着老大当跟屁虫,老三是个好美色的,老四一贯是四不管的,以后这江山…… 一想到这里,皇帝的眸子一暗,突然福至心灵—— 这老三,是个好美色的啊! 他的眸子一亮,突然心念一动,“去把老三媳妇叫来,她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皇帝笑的眯了眼,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李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早把他的脾气摸了个透。见状,心底顿时一咯噔,刚出了门便伸手招过了一个小太监,凑耳吩咐了一句。 见小太监朝着皇后宫里跑了过去,他这才收回了视线,朝宫外而去…… 第152章 皇帝召见 “大家不要着急,已经让人在准备膳食了,大家先吃些点心垫垫。” 姜卿羽一边开口,一边向城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分明都过了午时,怎么水木楼还没派人送餐出来? 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白桃自然是猜到了她的心思。 一边将点心分给了大家,一边劝慰了一句,“王妃,再等等,等这篮子见底,奴婢便再去催催。” “嗯。”姜卿羽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目光落到白桃脸上时,她的心也不禁柔软了几分。 此时的白桃,还当真是耀眼的紧。 “王妃可真是好人呢!见她待下人都一点架子均无,当她的丫头也是福气咯!” “可不是嘛,那小丫头也是面善,方才我没拿稳,她倒还一个劲给我赔不是,到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啧啧,这点心可比我们那儿最有名的铺子做出来的都好吃!” “嗯!好吃!” 一部分流民们已经填了个半饱,一边吃着糕点赞叹着,一边交头错耳的议论着,可还有一部分流民却至今也没吃上几口东西。 这里姜卿羽带的两篮子点心很快便分完了,而另一边杜晔那里一锅粥都已经快见底了,可流民还是排着小队。 将这些情况尽收眼底,安抚了几句大家的情绪,便朝着城门快走了过去。 反观杜晔这边,他没有多关心这已经快见底了的粥,一双眼反倒是时不时留意着姜卿羽那里的动静。 见她动身离开,想必是去安排膳食住宿了。 杜晔不禁和一旁的师爷相视一笑。 还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姜卿羽进了城门,刚走了几百米,便被迎面而来的车架给截住了。 李公公慢悠悠地从马车弦上跳了下来,一脸恭敬地朝着姜卿羽行了一礼,“王妃,皇上有请呢!” 这才不过一刻钟功夫,这消息都已经传到宫里了? 姜卿羽愣了一下,而后浅笑着还了个礼,“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只是城外流民众多,容本宫同白桃交代几句。” “哎呀,王妃您可真是客气了,王妃有话交代,老奴我自然是等得的!”姜卿羽的礼数周全,李公公自然也是客气。 话音刚落便退到了一边候着。 “等下你去水木楼里看看,若是做好了便同春兰一起送到城外来,让秋雨回府去找管家,带些人去将城郊的院子收拾出来,东西都置办齐全,再让人烧些热水……” 将要交代的事情如数都吩咐了白桃,姜卿羽这才侧身看向了李公公,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进的也算快,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外,按规矩原本是要下车步行的,可今日倒是换了个软轿,径直将她送到了御书房门口。 “庭王妃到——” 朱门被两个小太监用力推开的时候,一道尖细地唱喏声便随之响了起来。 姜卿羽正了正衣襟,扬起头一步步朝里走去的时候,便见皇帝一身明黄色常服,端坐在那把龙椅上。 和从前那肃穆疏离的不同,今日的他倒是少了几分肃杀之气,多了几分慈眉善目,就好像只是一个召见自家孩子的父亲一般。 见姜卿羽的步子不禁放缓了几步,皇帝故意沉了脸,果然见她的神色越发紧张了些许,不禁抚掌大笑。 “你这孩子,病好了之后,倒是知道怕朕了?” 第153章 事有蹊跷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圣安!”姜卿羽立刻跪下行了一礼,举止落落大方,可开口时依旧有几分藏拙。 “从前儿臣心智不全,自是不怕,可如今咫尺天颜,龙威燕颔,儿臣、儿臣自然是怕的。” 她的态度恭敬地恰到好处,皇帝越发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都是自家人,别跪着了,快起来。” “谢父皇,不知父皇叫儿臣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姜卿羽谢恩后便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皇帝,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主动询问了一句。 “这些日子国务繁忙,早听闻你身子大好了,也不曾见过你,倒是父皇疏忽了。”皇帝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神色倒像是带了几分慈爱和自责。 只是下一句状似无意的开口,却是直接切入了正题,“今日,听闻你去了城郊?” “有劳父皇挂怀,承蒙父皇、王爷不弃,儿臣幸得上天垂帘,有朝一日身子大好,感念父皇福泽深厚……” “此番流民入城,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也是为国积一份福报,便自作主张出城给流民送吃的。” 刚说完皇帝的神色便陡然一亮,“啪啪啪”接连鼓了三次掌,心思微转的瞬间,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里都越发多了些其他东西。 虽说这老三媳妇看起来是胆小了些,但这品性倒是极不错的。 “好一个为朕分忧啊!来人啊,赏!” “儿臣谢主隆恩!”姜卿羽福身行了一礼,而后倒像是极为害怕似的又跪了下来。 “只是——”说到这里,刻意微微一顿,还故作紧张地抬头偷偷看了看皇帝。 “父皇恕罪!儿臣知道自己擅自出府不合规矩,原本、原本是不想暴露身份的,只是太子殿下他——” “哦?太子如何?”一提到太子,皇帝的眉不自觉地微微一蹙,开口时刻意拖长了语调。 他的双眼危险的半眯了起来,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审视。 如若此时她贸然开口说太子的不是,这老狐狸显然是会护着太子的。 姜卿羽心思一动,刚到嘴边的话便陡然转了一个方向。 “是儿臣不好,不该不给殿下行礼,这才叫殿下的随侍见着了,生了事端……倒叫那些流民误会了殿下。”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故作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趁着眼神闪烁的瞬间偷偷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不过只是一场误会,又如何会牵涉到太子在流民中的声誉?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其他事? 这李德全,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闻言,皇帝的心底陡然起了疑虑,只是表面上倒依旧是一派淡然,大手一挥,便让人退了下去。 “听说你还将流民安置到王府的别院了,朕便不耽误你了,去忙。” 见姜卿羽退了下去,皇帝的神色这才微微一变,伸手将另一个随侍大太监叫了过来,“福宝,你去查查今日城郊之事,要事无巨细。” “是。”何福宝和李德全一样,都是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从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一路跟着。 此时见他这么严肃,何福宝便也不敢耽搁,当即要出门,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却又被皇帝叫住了。 “等等,你正好顺路把这两盘果子送去瑛华殿。” 闻言,何福宝顿时愣住了,愣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像是开启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一般。 瑛华殿,他怕是有十几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只是这御书房在正中,瑛华殿在内院东南角,虽然偏僻,风水却是上好的,可这宫门却开在西北角,这是哪门子的顺路? 只是一想到当年的那些事儿,何福宝深深地看了眼皇帝,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第154章 恍若隔世 何福宝站在瑛华殿门口时,神色到底是有些复杂的。 平日里瑛华殿的宫门常年紧闭着,也没几个当值的宫女,这十几年来一直如是,这副冷清的模样,又能让谁想到瑛贵人当初也是荣宠加身、风头一时无两的。 骤然换了如此清贫的日子,她倒也过得习惯。 何福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便上前敲了敲瑛华殿的门,刚一用力,门便开了,显然是并未上锁。 既是没锁,又何必关着? 唉,主子们的心思,谁又说得准呢? “奴才何福宝求见瑛贵人!”何公公的声音也是尖细的,只是他开口时却是刻意压了压嗓子,听起来倒是顺耳了几分。 如此喊了三声之后,玉瑾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心里虽满腹疑惑,可表面上丝毫不外显,只是开口时却也不见得有多客气,“何公公有什么吩咐?” “哟!姑姑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奴才就是来跑腿的。” 何福宝一听她这是话里带着刺呢,连忙堆起了笑,朝后面招了招手,后头的一个小太监连忙托着果盘走了上来。 “皇上那里新得了两盘时令果子,就让奴才送了过来,说是……”何福宝说到这里,原本的那一番说辞却是怎样也开不了口。 看玉瑾这架势,里头那位是还没消气呢!若说是皇上特意送来的,那怕是连人带果子都要被赶出去了! 话锋一转,便将所有事都推到了姜卿羽身上,“庭王妃今日在外头给天家长了脸,想必是瑛贵人教得好。” 这又关王妃什么事? 玉瑾姑姑微微挑了挑眉,倒是起了兴致,多问了一句,何福宝便将他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心思一动,再开口时倒是一举两得了。 “多亏了庭王妃,如今那些流民都感念着天家恩德呢!这不,皇上方才日奴才即刻动身,要出宫去呢!” 话音一落,玉瑾便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哪里和王妃有什么关系,这果子可是那位特意送来的要给自家娘娘的。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出宫要紧,就别在这瑛华殿耽搁了。”玉瑾从腰间摸出了一封碎银递了过去,伸手接了托盘,便去了凉亭。 瑛贵人素来不喜欢闷在屋里,可平日怕麻烦也不喜欢出宫,当时那位便为她新修了这凉亭水榭…… 玉瑾的思绪不禁飘远了,再回过神来时,一切恍若隔世。 “娘娘,这是何福宝刚送来的果子,说是王妃立了功……”玉瑾笑着开口,托盘沿刚沾了桌子的边,便见瑛贵人这才微微抬了抬眼。 “既是卿羽这孩子立了功,你便将这些送去庭王府。”她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这些果子,声线里清冷之余满是冷淡。 开口时分明是笑着的,可玉瑾却觉得她的眼神多少有些讽刺。 “送去庭王府。”玉瑾见状,便知此事丝毫不可转圜,连忙将托盘给了一个小宫女,就像是丢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等宫女带着果盘离开了视线,瑛贵人这才饶有兴致的拉她坐下。 “来,和本宫说说,卿羽这孩子做什么了?” 第155章 要变天了 等姜卿羽坐着软轿出了宫,一掀帘子,竟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雾霭沉沉,看起来倒像是要下雨了。 冬雪早派了马车再外头等着,一见她出来便迎了上来,将人扶上了马车,还没等她问便主动开口。 “王妃,这天看着是要下雨了,已经将所有流民都安置到城郊别院了,水木楼的餐也送去了,等我们过去,应该已经吃上了。” 简明扼要的将情况说了一遍,倒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姜卿羽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轻轻一带便将冬雪也拉进了马车,“要下雨了,坐进来些。” 冬雪心里一暖,倒也顺势坐了下来,马车一路朝着城郊别院而去。 只是姜卿羽看着外头骤然暗下来的天色,心底隐隐地总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大家别急,慢慢吃啊,都有都有!”侍卫和水木楼的人一起安排着给大家分东西。 刚打开食盒,便是肉香四溢的香米饭和烤鸡烤鸭酱肘子等大荤。 伴随着大家纷纷打开了盒子,整个院子顿时洋溢着肉香。 这些流民们这将近半个月的跋涉,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吃上过肉? 当下便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甚至连一句话都没顾得上说。 见他们不停地将油腻腻的肉往自己嘴里塞去,杜晔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算计的笑,顺势侧眸看了看徐师爷。 “大人放心,都安排好了。”徐师爷一挑眉,虽是压低了声线,却依旧掩盖不了语调中的兴奋。 两人纷纷看向了饕餮不休的人群,脸上的挂着的笑分明是催命符—— 吃吃!多吃点才好上路。 等姜卿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满院子的饭菜香,而流民们则不断疯狂地往嘴里塞东西,就好像慢了一步,碗里的肉便都没了似的。 满满的一个画廊下全是在大口吃饭的流民,盒子里的饭菜都已经去了大半,而大家的嘴巴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除了咀嚼声之外,整个院子安静地有些过分。 似乎是带他们洗过了,脸和手至少都是干净了,更让人注意的那便是那一双双眼,原本已是染上了灰白了,可此刻却满是光亮。 好似久旱逢甘霖。 这一幕画面过于震撼,以至于她在原地站着愣是生生反应了几秒才回过了神来。 这些流民们长途跋涉过来,肚子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饿惯了的肠胃如何能经得起这大荤? 怕是等下便要肠胃不适了。 只是已经吃了这许多,现在拦下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这架势,若是她此时开口拦下,大家怕是要越发狠的往嘴里塞东西了。 姜卿羽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眼白桃,“冬雪,你去请同济堂的孙老,让他熬些舒缓肠胃的药送来,要快。” 冬雪应下便跑了出去,见状,杜晔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色越发高兴了几分—— 一个养在深闺的王妃如何能知道这些?一定是故意安排的啊!到时候,可真是人证物证俱全了啊! “王妃,这饭菜可有问题?”见状,秋雨立刻紧张了起来,有些忐忑的上前问了一句。 “这都是水木楼安排的?”姜卿羽倒是没有回答,反而先问了一句。 “是,徐师爷后来也过来了,还特意吩咐了挑好的上,奴婢看着都是新鲜的。”秋雨不解,可还没等到姜卿羽开口,天空中突然一道惊雷划过。 轰隆一声,顿时吓得有些人手一抖,一口饭便噎在了喉咙口。 第156章 山匪 “咳咳——咳咳咳——” 一声重过一声的咳嗽声顿时从人群里响了起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大家别慌!”现在最好的便是海姆立克急救法,可姜卿羽的声音刚出口,便被又一声惊雷骤然打断。 银色的光骤然划破天际的瞬间,她方才的呐喊顿时被这天光吞噬得一干二净。 伸手将白桃拉了过来,她想做个示范,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一阵叫喊声突然而起。 “杀!” “兄弟们上!” 一群山匪模样的人手执长枪大刀冲了进来,为首之人燕颔虎须,皮相黝黑,浓眉倒竖,双眼圆睁胜似铜铃。 他手执长枪立马于前,缰绳一紧,一声嘶鸣之下,马蹄便顿时朝天立了起来,他也顺势抬头喊了一声。 “哬!” 中气十足,一副凶相,而混在流民里的几个山匪也顿时从腰间抽出了大刀,朝着周围人扑了过去! “山匪来了!大家逃命啊!” “快跑!” 眼见着流民们的身子不禁都颤抖了起来,仅是愣了一下便顿时不管不顾了,纷纷四散了开去。 这里也算得上是都城,怎么会有山匪胆大包天,敢来天子脚下作乱? 姜卿羽心里的疑虑一闪而过,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流民一阵呼天抢地,拼了命地往前跑去。 “大家别跑,会噎食!”姜卿羽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由于周围声音过于杂乱,她开口时几乎是用嘶吼的,可这声线骤然便被流民的呼喊声给淹没了。 无一听见。 “大家别跑!”白桃等几个丫头见状也纷纷跟着她喊了起来,可流民们哪里会听她的,就连腿脚不便的都是作鸟兽散。 一时间,惊雷声、山匪兴奋地呐喊、姜卿羽等人的告诫以及流民们的呼救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只是没有一方停了下来。 姜卿羽眼底满是担忧,喊了一声却如石落崖底,激不起任何波澜,她倒也很快冷静了下来,目光一侧,抬脚便朝着山匪头头走了过去。 “王妃!”白桃下意识地呼喊顿时将那山匪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一见到姜卿羽的瞬间顿时眼前一亮。 王妃? 怪不得瞧这清秀小子身子这般瘦弱,原来是个姑娘家。 一身男装都这么标致,若是换成了女装,那可不是一个惹眼的大美人? 心思一动,他倒是也伸手比了个手势,山匪们便都安安分分地退到了他的身后,“大美人儿,你找我有什么事?” “阁下来此,无非是图财,要多少开口便是。”姜卿羽神色淡淡,坦然开口的瞬间,目光不将不迎。 “哦?王妃倒是个爽快人!”张显光见状,更是来了兴致,眉眼间原本便是浓墨重彩,此时横眉一竖,更显吓人。 他一抽马鞭,又呼喝了一声,“好!” 见姜卿羽挡在前面,流民们倒是不跑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这才朝着山匪看了过去。 轰隆一声—— 电闪雷鸣间,那明晃晃地兵刃闪着寒光,流民们一回头见着这副场景,顿时又被狠狠吓了一跳。 方才噎着的饭菜原本便没下去,此时更是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难受的很,脸色又青又白的,这会儿倒是还能撑住。 目光在这群流民身上扫过,杜晔和徐师爷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眼角便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 第157章 仇人相见 “我这帮兄弟也不能白跑一趟,黄金五千两,外加美人跟我们走一趟,大伙儿说好不好?” 张显光粗壮的一吼,后面的那帮山匪们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朝着姜卿羽看了过去,目光里袒露出来的情绪极其露骨。 似乎是下一秒,便要将姜卿羽拆骨入腹、生吞活剥了似的—— 先前便是这位庭王妃,害的他们山寨尽毁,这几个月里东躲西藏,过得连丧家之犬都不如! 如今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只是没想到这还是个身段姣好、艳若桃李的仇人。 张显光冷笑了一声,目光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姜卿羽,眼底渐渐浮起其他情绪。 “大胆!”见他神色轻浮,白桃顿时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大步上前便将姜卿羽挡在了身后,指着鼻子重重骂了一句。 “哟!这位小娘子看着跟个白兔似的,性子倒是辣的很。” 见白桃软软糯糯的一只,却气得浑身发抖,张显光哈哈大笑了两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翻腾了起来,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话音刚落,身后的那一帮山匪们也不禁笑了起来,更有好几个抬手擦了擦嘴角,眼底的秽色毫不掩饰。 “小娘子定是舍不得你家王妃,不如一起!”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又惹得山匪们笑了起来。 见状,姜卿羽的神色微冷,侧身上前了半步将白桃挡在了身后,堪堪挡住了她又羞又气的脸,也拦住了那些山匪不怀好意的目光。 “回府去拿五千两黄金。” 她的声线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仿佛一切事情都惊不起她眼底的波澜,只是侧眸看向白桃时,眼神却微微闪了一下。 只一个眼神,白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忿忿地瞪了张显光一眼,刚要朝外走去,还没走几步,一道银光一闪,银枪便骤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在她喉间,不过方寸之距。 近到仿佛她气息吞吐间,那长枪便会陡然划破她的喉咙一般。 白桃不由得惊呼出声,顺势看去便见张显光慢悠悠的策马朝她而来。 见状,杜晔也不好继续在边上待着,到底是上前了几步,拱了拱手,“这位壮士,下官是这京城的父母官,有事不如和下官商量。” “呵!本大爷倒是一贯听说杜大人识时务,不如就替这小美人儿跑一趟儿腿,嗯?” 张显光的眼神里满是威胁,看向杜晔的时候,嘴角却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下官这就去取。”杜晔拱了拱手,倒是应得爽快。 “猴子,你陪杜大人走一趟,免得有些不识抬举的,冲撞了我们杜大人。”张显光冷哼了一声,这才收回了长枪。 神色里却满是轻蔑。 “壮士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杜晔倒是恭敬地很,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张显光,让他伤了无辜似的。 话音刚落,那个叫猴子的也带了几个人站到了杜晔边上,可他倒毫无惧色。 只是看了眼姜卿羽,又看了眼身后的流民,眼底的担忧不言而喻。 姜卿羽不由得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顺势朝着流民们看了过去,见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吊着嗓子,脸色发白,顿时心底一沉。 原本便突然进食了这些油腻之物,又骤然受了惊吓,怕是肠胃都不好受,如今这般硬撑着终归不是个办法。 她这么想着,步子不自觉地朝流民们走了过去。 可刚迈出了几步,身后一道狠厉的声音便陡然响了起来。 “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158章 与我何干 “不过就在这院子里,你们这么多人守着,还怕我一个弱女子跑了不成?” 姜卿羽语气淡淡,倒是很好脾气地回头看了一眼,耐心解释了一句,“银子还没到,总不能让人质先出了事?” 这院子里也有三十衙役,粗粗看去和这山匪的人数相差不远,只要多拖延一会儿时间,杜晔应该能带着援兵回来了。 只是能不起冲突总是好的,这些流民们怕是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姜卿羽刻意放软了语调,清伶的声线落在张显光耳里,更是让他心旌荡漾。 “秋雨,去厨房看看水烧开了没,兑些温水过来,要快!” 见他不说话,姜卿羽侧眸看了眼秋雨,低声吩咐了一句,又朝前走了几步,可还没走出几米,便听到身后的张显光冷哼了一声。 “老子才懒得管这些贱民的死活!” 他的眼底泛起了一丝寒光,神色满是轻蔑,抬手在马屁股上用力打了一下,他胯下那匹黑鬃骏马一阵嘶鸣,直直地向前冲去。 那些流民们见状,纷纷慌乱了几分,转身想逃时不免相互推搡,原本就已经是翻江倒海的胃里此时更是雪上加霜。 “呃!呕——” 流民们原本就青白交错的脸色此时更是难看了几分。 久饿的肚子里骤然有了这么多油水早就是撑得难受,如今更是被这场景一吓,便再也忍不住了。 一个率先开始吐得天昏地暗,其余人自然也都撑不住了,纷纷吐了起来。 顿时腥臭味在整个院子里弥散了开来,看着地上那些秽物,张显光生理性干呕了几声,瞬间勒马回头,带着一众山匪逃得远远的。 几乎是恨不得立刻就走了一样。 姜卿羽的眉下意识地一拧,见他们没跟上来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白桃,你去门口看看冬雪回来了没。” 迅速开口将事情安排好,姜卿羽也不停顿,迅速上前了几步,扶住文老伯的瞬间,顺势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息。 脾胃虚寒,胃气上逆,邪郁于里,脉沉无力。 已经是上了年纪,猛食大荤又受了惊,他的脸色显然不好看,“老伯您先坐。” 姜卿羽慢慢扶着他过去的时候,右手拇指径直按上了他的大陵和内关两个穴位,用巧劲按揉了几下,她到底还是咬了咬牙。 这些日子虽是苦学中医,诊脉是会了,但这些穴位她也只是知道在哪里,至于是否真有效,她倒是真不确定。 不过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小时候我贪吃,娘亲倒是常替我按揉这几个穴位,大家不妨一试。”姜卿羽抬起了自己的手腕,没多想便卷起了袖子。 她眼底自然至极的举动,落在众人眼底倒是骤然掀起了一派惊涛骇浪。 这!这怎么可以? 不光是流民们,就连山匪们也被姜卿羽的大胆举动给震惊了。 “腕掌横纹的中点处为大陵穴,腕横纹上2寸这是内关,拇指点按片刻再松,如此反复。” 姜卿羽指着自己的手腕开口,话音刚落,又顺手将自己的裙子往上提了提。 刚露出了一截雪白的里裤,秋雨便从里院出来了,见她这样,顿时大惊失色! 第159章 不能让他们活着 “王妃!”秋雨吓得连水都端不稳了,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身后几个家丁也连忙抬着温水给众人分了下去。 姜卿羽这才反应了过来,放下了裙子,隔着裙子在自己腿上指了指。 “小腿外侧,犊鼻下3寸,犊鼻与解溪连线上是足三里,大家用拇指指腹按揉,看看是否会好些。” 见她神色如常,流民们倒是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王妃一个女儿家,方才也定是急了才会如此不管不顾。 这么想着,流民们对她的感激更是多了几分,当下也纷纷找地方按揉了起来。 这些流民可不能活着! 见状,徐师爷顿时心里一急,大脑飞速的想着应对之策,可当他见到张显光的神色时,顿时划过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同样都是男人,他怎么会不明白此刻张显光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方才姜卿羽那皓腕凝霜雪的模样却在张显光眼前挥之不去,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有些可惜的看着姜卿羽刚刚放了下去的裙子。 如此想着,张显光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只爪子在挠一样,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越发染上了几分赤裸裸的占有欲。 目光描画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张显光只觉得心底的欲念顷刻间喷薄而出。 “呃!”有些不严重的流民已经止了吐,可有些严重的还在反胃。 光是按揉穴位见效自然没有那么快,但眼见着众人的神色微微好转了几分,姜卿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张显光却只觉得越发烦躁了,原本还能等下去,可如今看着那群流民的模样,倒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了。 “呸!真是晦气!大美人儿,你又何必这般大费周折的?不如老子我来帮帮你!” 张显光掩着鼻子,恨恨地啐了一句,长枪一转间,他眼底杀意骤现,“兄弟们!给我杀!杀完了绑这几个大美人儿回去,也不怕他们不给银子。” “杀!”山匪的叫喊声骤然而起,开口时的气势和方才完全不一样了。 “保护百姓!”姜卿羽下意识地开口喊了一句,迅速作了部署,“能走的都往里头退!不要慌!” 衙役很快便抽刀在前面拦了几排,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众人都围在里头。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于镇定,或许是衙役们挡在前面,也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群山匪在自己面前。 流民们此时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在姜卿羽的指挥下,移动的倒也算快。 只是徐师爷见状,顿时一拍大腿,神色里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这群流民,可不能活着! “王妃小心!”见几个丫头都已经跑开了,徐师爷眼珠子一转,快步上前就将正在指挥流民转移的姜卿羽往回拉。 “杀!”张显光长枪一指,顿时策马而下,生生将前面的保护圈冲开了一个豁口,直直的朝着姜卿羽而来。 徐师爷的心里又惊又喜,半是害怕半是兴奋地死命将姜卿羽往回拉,就连开口时嗓音里都染上了明显地颤抖。 根本不给姜卿羽反应的时间,徐师爷又是狠狠一拽,这一大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 “保护王妃!” 抬起手臂一呼喝,衙役们立刻反应了过来,迅速朝姜卿羽这里跑了过来,直接将流民们暴露在了山匪面前。 几乎是刀光一闪,空气里便顿时染上了血腥味。 第160章 拿错剧本了 “保护百姓!我这里不会有事!”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姜卿羽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便着急开口,难得竟有几分失态。 可话音未落,便被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生生掩盖。 在一个王妃和百余流民间,几乎是徐师爷一喊,衙役们便迅速做出了决断,纷纷朝着姜卿羽围了过来,如铁桶般一层层将她护在了中心。 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衙役一离开,山匪便如入无人之境般,肆意砍杀,毫不留情。 极致的恐慌之下,流民们反倒是失了声,也没有人叫喊,只是拼尽全力四散奔逃着。 不过眨眼间,流民死伤十余,浓重的血腥味瞬间铺满了整个院子,刺得姜卿羽眼底一恸。 “王妃小心啊!”见状,徐师爷眼底闪过了一丝狡诈,顺势又拉着姜卿羽朝后退了退—— 就像是给那些山匪在让路一般。 “杀山匪救百姓者,一人百金!”她一把甩开了徐师爷拽着自己的手,声线沉沉,字字掷地有声。 杀一山匪便可得百金! 救一百姓也可得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衙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前冲去,顷刻间便和那些山匪搏杀作了一团! 见状,徐师爷顿时紧张地跺了跺脚,一副担忧而又忠心护主的模样,“保护王妃啊!天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是这般……” “徐师爷,保护百姓乃是天家之责,面前这可是百余条人命,更何况这些山匪暂时不会伤我。” 姜卿羽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侧眸看向徐师爷时,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奇怪,可此情此景,那阵怪异感从何而来她也来不及细想。 “大美人儿倒是好气魄,不如跟了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如何!”张显光大笑了几声,开口时的眼神却有些阴恻恻的。 将长枪斜背在身后,抬手一抹鼻子,一步步朝着姜卿羽走了过来。 “你想要的不过是钱财,可若是你伤了这些百姓,怕是有命拿钱也没命花。”姜卿羽开口时半是试探半是威胁,可张显光显然并不愿意买账。 见他眼底闪过了一丝嗤笑,姜卿羽不由得加重了砝码,“让你的人停下,我给你当人质,保你能拿五千两,也保你这些兄弟毫发无伤,如何?” “杀十个和杀百个又有何分别?你在我手上,朝廷一样得花钱!”张显光冷哼了一声,声线粗犷。 他扭了扭脖子,用力吸了吸这早已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似乎是被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他眼底顿时染上了几分猩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张显光笑着开口,可一步步走来时,眼底凶光乍现。 扫了眼依旧胶着的战况,百姓倒是都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姜卿羽不由得暂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拖住一会儿,杜晔一定会带着援兵赶到的。 姜卿羽这里倒是淡定,只是徐师爷的身子却哆哆嗦嗦的,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随手抓了一个东西就握在手里,朝前胡乱挥舞着。 “啊!你走开!你,你不要过来啊!” 徐师爷的嗓音里几乎都染上了几分哭腔,嘴里还重复着同一句话。 这位师爷是拿了什么良家妇女剧本吗? 姜卿羽冷眼侧眸,在看清徐师爷的模样时,顿时一阵无语。 “我呸,你凭什么命令老子?就凭你手里的锅铲?”张显光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脸嫌恶地看了眼徐师爷,眼底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 长枪一挑,伴随着一声惊叫,徐师爷手里的锅铲便应声而落。 第161章 要命一条 锅铲刚落地,秋雨也已经赶到了姜卿羽这里,还没凑近,便被徐师爷一把扯住了裙摆,竟是吓得就直往里头钻。 他是想借刀杀人,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也交代在这里呀! 秋雨的神色顿时又惊又怒,用力一扯裙摆将人甩了开去,而后便挡在了姜卿羽面前,“王妃,你退后,这匪头子想伤你,也得踏着奴婢的尸体过去。” “傻丫头,心意我领了。”姜卿羽心底一暖,伸手扯了扯秋雨,竟是没扯动,硬生生地把自己护在了身后。 竟连两个弱女子都不如! “滚!别在这儿碍眼。”张显光瞪了眼蹲在地上找遮蔽的徐师爷,倒转长枪在他屁股上用力一戳,他整个人便像是个球似得朝前一滚。 而后反手一捞,便将姜卿羽一把拽了起来,丢到了马上,“兄弟们!撤!” “有劳徐师爷安顿好百姓。”姜卿羽倒是配合得很,自顾自的在马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开口时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同济堂的人应该快到了,到时候剩下的流民起码是能保住命了。 山匪们倒是也不恋战,衙役们见状自然也不再追。 “大美人儿,先委屈你一会儿。”张显光冲着她挤眉弄眼了一瞬,脱下了一件外衫兜头往姜卿羽身上罩去,而后打马扬长而去。 外衫上汗味夹杂着血腥气,刺鼻的味道直往姜卿羽鼻腔中钻,她秀气的眉不禁狠狠一蹙,竭力压下了极端不适感,状似无意地开口。 “别院里不过都是些流民,又是天家的院子,你倒是胆大。” 按理说土匪打家劫舍也会选些远离官府的地方,又怎么会公然来王府别院? 和朝廷对上,对他们而言没有丝毫好处。 “打的就是他庭王府的劫!”张显光冷哼了一声,开口时死咬着后槽牙,眼底的恨意几近滔天,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也更多了几分不善。 若不是景庭,他还好好的带着这帮兄弟在山上打家劫舍,何至于山寨被捣毁、他带着众人躲躲藏藏几个月不说,自己还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是来寻仇来了?可她看着景庭平日里很是低调。 姜卿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突然神色一怔—— 这伙人该不会是那次为了找她而被殃及的池鱼? “这条命朝廷要拿去便!”一想到那日的场景,张显光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几分,恨恨的开口。 话音未落,寒光微闪,一柄银剑便堪堪从他眼前擦过,若不是他躲闪及时,怕是此时已是身首异处了。 可饶是如此,他的身子还是一个重心不稳,落了马。 “谁!”他顿时大吼了一声,长枪拄地。 山匪见状也纷纷停了下来,只姜卿羽的马还不停朝前而去,她顺势掀开了蒙在自己身上的麻布外衣。 一抬眼,便见一袭玄衣翩然而至。 “来取你命的人。” 饶是受尽了现代电视剧的洗礼,姜卿羽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是真的被帅到了。 第162章 什么深仇大恨 景庭的声线极冷,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马上,将姜卿羽环在怀里的同时,顺势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 “是你!”一见到景庭的脸,张显光顿时后槽牙咬的嘎嘣响,一双眼里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目眦欲裂。 “嗯。”相对于张显光的怒火,景庭倒是淡定了许多,在确认姜卿羽没事之后,只是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像是施舍般应了一声,看向姜卿羽的时候,神色不禁温柔了不少。 “卿卿,扶好了。”他一甩马鞭,马嘶骤起,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信马由缰朝前而去,姿态闲适地宛如闲庭信步一般。 眼看着景庭这么无视自己,张显光只觉得整个人气的肺都要炸了! 长枪一横,一把抢过了一个山匪的马就迎了上去,可还没靠近,便被两个侍卫拦截,寸步不让。 “姓景的,有种你就和我单挑!”见景庭纵马跑远,张显光不禁有些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有胆做那种龌龊事,没胆和老子单挑?” 只是景庭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眼底满是轻蔑,一夹马腹,沉声吩咐,“留个活口。” 他的声音不大,可在内力催发下,硬是稳稳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景庭!你给老子站住!啊!”见自己是完全被无视了,张显光大吼了一声,眼底是肉眼可见的猩红。 就是这个男人,捣毁了他的山寨不说,还当着众兄弟的面废了自己的第三条腿! 这些日子他东躲西藏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可如今这个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跑了? 这让他怎么能忍! 可他再怎么痛恨,奈何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光是面前的侍卫他都有些应接不暇,自然是顾不上早就策马远去的景庭。 “你到底怎么他了,这么恨你?”在景庭怀里,姜卿羽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开口时倒是有些好奇。 “不过就是奉旨剿匪,使了些手段让他弃恶从良罢了。”景庭一脸无辜的开口—— 既然管不好自己,那他自然愿意帮他一把,索性让他断子绝孙。 不过须臾,就能见着城门,姜卿羽自然也没心思再管张显光的事。 “流民如何?”城郊别院在城外,如今景庭带她回城显然是不愿意她再过去,只是她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同济堂的人已经到了,杜晔带着护城军守着,太医也在赶过去。”景庭简单交代了几句,看了眼姜卿羽,不知为何。 “太医也过去了?”封建时代素来等级森严,就算是达官贵人生了病轻易也是不敢请太医的,如今竟是派去了城郊别院? 看来当今圣上倒是个爱民如子的。 只是姜卿羽的感叹还没来得及出口。 “嗯,二皇子奏请。”景庭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嘲讽,策马的速度却越发快了几分。 二皇子?那个太子的跟班?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太子受罚,他这一招奏请倒是露了好大一个脸。 姜卿羽还没来得及理顺其中的关系,景庭便带着她弃马而下,几个纵身间便落到了一处小院—— 门前铃兰摇晃,门里流民们正在帮着收拾。 景庭怎么会知道东安街? 还没等她问出口,景庭便带着她避开了众人,进了东北院的一间空房。 第163章 陷害 城郊别院里,同济堂众人几乎是一进来便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纷纷四散开去救人。 “将竹茹汤给众人分下去。”孙老替众人把了把脉,见是因为一下子吃了太多,伤了肠胃,又受了惊才导致的呕吐,这才神色稍缓,转身便对冬雪行了个礼,“有劳姑娘提了醒。” “都是王妃吩咐的,奴婢不过是个传话的。”冬雪倒是侧身一避,并没有受着一礼,只是一想到自家王妃,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担忧。 也不知道王妃现在何处?苏辞找到王爷了没?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着,倒是一个也没将这担忧摆到明面上来—— 王妃被拐走之前,吩咐她们照看好流民。 庭王妃?那亲自出城安抚流民,又敢对上太子的奇女子? 竟然还稍稍懂些岐黄之术! 看来上天当真是公正得很,孙老的眼底更多了几分赏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孙瑾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步子虽急,可过来时却总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 “父亲,有位小哥病情紧急,可儿子学艺不精……这里离东安街不远,已经让人去请顾神医了。”孙瑾看起来忧心无比,可实则内心都已经是乐开了花。 顾音那小子的妖物都不知道被他淬了多少次毒,可这妖医的运气实在是太好,偏偏这些日子没一次拿出来用了! 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过去! “来福,去取顾神医的器具。”闻言,孙老也不再耽搁,边吩咐边朝着孙瑾过来的方向过去。 只是刚走出一步,孙瑾便拦了下来,“父亲,方才出门时,我生怕遇上什么疑难杂症,已经让人取来了。” 他开口时有些紧张,可孙老半是因为过于信任他,半是因为担忧面前的病患,自然是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异样,也就错过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 东安街厢房里,雕花木床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男装,还有她惯用的面具。 姜卿羽心底的弦不禁被拨动了一下。 即便她要的是两个人并肩同行,可为了景庭,她也愿意退居后方。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远比自己想的豁达。 “漂亮夫君最好啦!”姜卿羽回身抱了一下景庭,眸子陡然一亮,她笑起来的瞬间,宛如春水初生,涟漪漾漾,格外晃人心神。 景庭到了嘴边的半句话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局势复杂,他到底是不愿意姜卿羽卷进去的,原本他的打算便是带她来这里候着,若是有人来请,便去;若是无人来请,那便自是皆大欢喜。 等姜卿羽换了衣服出来,院门外便已经有了些熙熙攘攘的声音。 景庭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虽是不舍得她奔忙,但到底不拦她,“同济堂派人来请了,我们分两路过去。” 等姜卿羽赶到别院的时候,景庭和苏辞已经在了,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似乎有他在,总是安心了不少。 只是在院中来回踱步的来福和这表面的祥和格格不入。 孙瑾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她来,如今见着人了,一颗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一时握着看诊大娘的手也没松开,倒是把大娘给逗了个大红脸。 “你这小伙子,总抓着大娘的手不放做什么!” 闻言,孙瑾这才回过了神,一回头便看到那大娘一副娇羞的模样,眉毛拧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见姜卿羽过来,来福立刻小跑着迎了迎,“顾神医,您快去看看,孙老在里头等你。” 最近的一间小屋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当了临时病房,同济堂众人都在外头照顾其他人,只有孙老一个人在屋里。 还未靠近,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便从里头传了出来。 第164章 风起云涌 “积食不下,胃内出血,似有小孔。”孙老言简意赅的将病情描述了一下,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期望—— 若是慢性病症他还能用针灸和清胃散慢慢调理,可此病发时如疾风骤雨,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万全之策。 “胃穿孔?”中医有时候还真是一门玄学,望闻问切久了,有时候还真有一些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本事。 也正是因此,孙老几乎是一描述,她便大概知道了症状,扫了一眼见她的手术器具都已经打开放到了一边,也只当是孙老带来的。 “准备手术。” 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姜卿羽不禁微微皱眉,心底的异样一闪而过,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可有人动过我的箱子?” 她摆放器具很有洁癖,必定是会将刀按到底,可刚才拿起来却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显然是没有按实。 “刚才都消过毒了,丫头你怕是稍晚来一步,老头子我就亲自上了。”孙老开口时语调轻快,可眼底的严肃从不曾变过。 门外,景庭依旧是站在廊下,目光悠远,似有若无的落在那扇门前,却也不开口。 杜晔见状,更是擦了擦额间早就已是豆大的汗珠,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徐师爷,“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大人,这……属下也不知道啊!”徐师爷也擦了擦汗,下意识地看了眼景庭。 他怎么能算得到这庭王能来的这么及时,让他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大人莫慌,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眼珠一转,顿时又是心生一计。 “今夜加强值守,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景庭侧眸淡淡的瞥了苏辞一眼,话说到这里便没继续接下半句,可那视线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属下明白!”苏辞的心顿时一沉,连连行礼应下,转身下去布置的时候,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天知道方才小厮来报城郊别院出事的时候,王爷那要杀人的模样是多么可怕…… 外头的风起云涌全然被一扇门隔断,在这间简易手术室里,两人配合得默契至极,一个主刀,一个打下手。 “缝合。” “手术剪。” 直到看见姜卿羽将胃管留在了外头,孙老这才大惊失色,“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若是让旁人看了去,该如何解释?哪里有大夫看病还将人插着管子的呢? “孙老,这是口胃管,引流用的。”可姜卿羽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她也没多想,顺口解释了一句,便见孙老一脸错愕地摆了摆手。 “这胃管必须得要?”孙老开口时,神色越发凝重了几分。 姜卿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外头的人那里能瞒就尽量瞒着。等晚上他醒了,老夫来解释。”孙老沉吟了一下,“丫头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阿瑾。” 外头的情况比屋里倒是好了不少,大部分人喝了竹茹汤后,呕吐止了,胃胀也消了不少,倒是纷纷关心起了屋里的情况。 “也不知道华子怎么样了?”文老伯替文老太按揉着小腹,时不时看向那屋时,眼神里有些忧色。 “菩萨保佑啊!”文老太叹了口气,双手合掌朝天拜了拜,顿时引来了一阵目光。 华子可是个好孩子,自己都吃不饱还愿意把饼分给他们。 “老伯,您就放心,我们顾神医可是出了名的,定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还没等其他伙计开口,孙瑾便率先凑了上来,一反常态地大肆夸奖。 “那华子可就有救啦!”听他这么说,文老太也是松了一口气,感叹了一句,顿时引得其他人纷纷附和。 “可不是嘛,顾神医看着年轻,本事可不小!才刚来一个月这名气便传遍了整个都城!” 孙老一出来便见到了这一幕,见他毫不保留的夸着顾音,看向孙瑾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满意。 不妒不骄,阿瑾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以后同济堂交给他自己也放心了。 他捋了捋胡子,抬脚便朝着孙瑾走了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一声脆响,一顶头鍪顿项盔被放到了桌上。 孙老目光一转,待看到来人时,眼底顿时满是震惊。 第165章 捧杀 “我大伯的眼睛都瞎了半个月,便是顾神医给治好的。”虎子一把将军帽摘了下来,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好几口水,也凑上前夸赞了一句。 孙老眨巴了两下眼睛,见自己确实没认错,顿时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跟了庭王妃,进了王府做护院?怎么摇身一变倒穿上了护城军的衣服? 倒是虎子一抹嘴巴放了碗,就朝着孙老拍了拍胸脯,笑得豪迈无比,“孙老,虎子我现在是护城军校尉了!” “好!虎子出息了!原来守山……寨子,以后就得守一方百姓啦!”闻言,孙老这才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 “孙老您放心,虎子晓得!对了,里头的小哥没事了!”对于姜卿羽的医术,虎子自然是自信的很,一句话开口嗓音粗重,可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 众人的目光顿时看向了孙老,眼里的担忧也换成了期待。 “暂时是无碍了,只是需要静养,不宜探视,这几日便由同济堂的伙计来照看。”孙老点了点头,话音刚落,文老伯便不由得松了口气,“有劳大夫!”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文老太拍了拍胸口,这时候才觉得心定了。 孙瑾眼底神色闪烁了两下,到底还是不忍心孙老受太大牵连。 “都是顾神医的功劳。”孙老还没开口,便被孙瑾率先抢了白,他说完便低了头,免得孙老发现了自己的心虚。 只是他这一次的避开视线在孙老看来却只当他是在别扭。 不过阿瑾这孩子懂事不计较了就好。 孙老的眼神越发满意,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只是落到孙瑾的眼里却分明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这老头对那个来路不明的妖医就这般重视? 无妨,明天过后就完全不一样了,如今相护,也算是全了这份养育之情。 孙瑾心潮翻涌,双手紧攥成拳,几次深呼吸下才稳住了情绪…… “苏辞,将这封折子送去御书房。”知道姜卿羽那里没事了,景庭便进了屋,提笔便写了一封信。 毕竟流民出事是在他的别院,总得有个说法,而至于之后安置流民,除了自己和景若华,他谁也不放心。 见苏辞应下便昂首阔步地朝外走去,景庭的神色闪烁了一下,还是提醒了一句,“低调些,父皇怕是心情不好。” 这位皇上此时岂止是心情不好啊,此刻他正头顶冒青烟,怕是给他一把火都能把这皇宫给亲手烧了。 可即便是见他如此盛怒,太子虽是有些怕的,可到底还是有恃无恐,跪的腰杆笔直,还敢和他吹胡子瞪眼的。 “孽子!朕给你胆子了是?还散花?用不用朕再多给你派些人手,啊?”刚听闻太子早上在城外的“英勇”事迹,皇帝气的随手抄起一个砚台就要砸过去。 掂了掂手里的份量,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了,又换了本折子,狠狠地往他头上砸了过去。 “父皇,分明是姜卿羽那傻子先……”太子也硬气了一回,不退不让,就任由着那折子砸到自己身上,可心里却给姜卿羽记了一笔。 “住口!你还有脸说?”听他还要把责任推到姜卿羽身上,皇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拿起几本折子砸了过去,还是觉得不解气,“朕看你才傻!” 尤其是一对比方才姜卿羽的说辞,他顿时觉得自己被气的一口气都差点上不来了。 这就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请名师太傅教着,用珍馐玉食养着、金石珠宝堆着,苦心培养出来的太子。 竟是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皇帝重重地拍了拍自己胸脯,一想到方才何福宝回报的事,只觉得心里越发堵的发慌。 只是太子却丝毫没意识到他的苦心,反倒钻进了牛角尖。 满脑子循环播放着那一句话—— 父皇说他傻?疼爱了他十几年的父皇,如今竟然说他傻? 太子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震惊地看着皇帝,正要发作间,便见李德全小碎步跑了进来,一个眼神便让他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我的好殿下喂!您可消停着些!没看见皇上这正在气头上? 李德全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低着头将折子递了过去。 王爷随侍自然是有权进御书房递折子的,可李德全却让苏辞留在了门口,自己带着折子进来,“皇上,庭王递过来的折子。” 第166章 歪脖子树 庭王给他送折子了? 听着李德全的话,皇帝顿时愣了一下,直到把这折子拿在手里,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感。 可当他打开了折子,看到首页那笔力遒劲的字迹,一双眼嗖的一下亮了。 或许自己这个只晓得流连花丛的草包儿子,当真可以为了姜卿羽做出些改变也未可知? 也正是如此,看着景庭“哭诉”先前荒唐,不曾打理过府丁,别院里也没有几个能打的,导致山匪来袭也帮不上忙,害得流民受了伤云云。 皇帝丝毫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反倒是顿感欣慰了不少,大笔一挥便在折子末尾朱笔御批了几个字,又将折子递了回去。 “带回去给老三,再让人去库里挑几件好玩意儿一同送过去。” “是。”李德全这才敢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了折子。 皇帝一抬头看见是李德全,顿时又想起了地上跪着的太子,方才刚好了些的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只觉得自己方才压下去的那一股子气又涌了上来。 或许再花点心思,景庭这颗歪瓜还能救回来,省的他非要在太子这一刻歪脖树上吊死! “行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背过了身子。 可到底还是心疼他的,也舍不得真下重罚。 “父皇!三弟平素只知道拈花问柳……” 一听景庭受了赏,而自己却要被禁足,太子顿时不高兴了,当下便要闹腾起来,可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么?你没拈花问柳,那江南私盐的事情你解决了?” 太子愣了一下,才讪讪开口,“不曾……” 这副模样看的皇帝越发气了,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开口。 “那还不快滚回去!既然查不清楚就别查了,李德全,你去,让老三去办,这次流民的事情也一并让他督办。” 皇帝说着目光落到那折子上,想起来景庭哭诉自己没能打家丁的委屈小模样,话不经脑子又补了一句。 “传朕口谕,护城军听庭王调遣。” 话音刚落,众人都愣了,就连皇帝自己回过味来也有点忐忑。 可金口玉言,既然都说出去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太子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德全陡然打断。 “殿下,请。”他捏着嗓子轻咳了几声,使劲给太子使着眼色,一个用力,眼睛就差点转的有些回不来了。 也是被他这一出给惊得分了神,等反应过来,太子已经被李德全半拖半拽地带出了门。 苏辞依旧是一脸恭敬地站在门口,宛如一个人形雕塑般,这姿势自李德全进出前后都没变过。 只是李德全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伸手招过来了两个小太监。 “你们两个,去取那对琉璃鸳鸯宝瓶来,并锦缎二十匹,一同送到庭王府。” 见人转身离开,这才看向了苏辞,将折子递过去时,态度却有些傲慢,“苏护卫,久等了。” “有劳公公。”苏辞倒是也习惯了,也不在意他人的态度,将折子放到了怀里就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太子却没他这般洒脱,他只觉得心底一口郁气散之不去,重重一拂袖差点把李德全给甩倒。 第167章 一池浑水 “哼!低贱种才顾得上低贱种,不过是几个流民,本太子去看他们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如此不知好歹……” 那些流民身份低贱,而自己何般尊贵?父皇竟为了他们数落自己? 还有那个景庭,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他得了封赏,自己反倒是受了罚? 太子想不明白,也没空去想,他只顾得上生气了。 “哎呦,奴才的好殿下喂!在外头可不兴这么说。”李德全一个趔趄站稳了身子,便连忙凑了上前。 若不是顾念着太子这暴脾气,就几乎要伸手捂住他的嘴了! 这话虽如此,可哪里敢把话放到明面上来? 等将人送了回去,李德全四顾无人,这才凑近说了一句,也算是提点太子了,“老奴听闻,这次主事的杜大人是郭嘉的门生。” 李德全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识趣地住了嘴,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老奴告退。” 郭嘉?谁? 太子反应了一下也没想起来郭嘉是谁,有些恨恨地瞪了眼李德全远去的背影。 这死太监,话也不说清楚就跑那那么快。 怎么着,后头有人在追他啊? 太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到姜婉芩走了过来,佳人在侧,他便径直将郭嘉的事如数抛到了脑后。 倒是二皇子景煜看着密信,指腹在郭嘉两个字上摩挲了一下,笑起来的瞬间,嘴角满是算计。 这郭嘉倒是个忠心的,身为朝廷命官,还敢派人半路截杀这些流民,若不是自己的人恰巧遇上了,此事还当真是做的一点不露痕迹。 不知之后若是这事被抖出来了,自己那个心比天高的太子哥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想想就很精彩! 一想到这里,景煜心情颇好的拿了根茅草,逗了逗笼子里的金丝雀。 “喜子你去库房里挑几样不起眼的东西,给我们这位郭大人送去,就说……” 景煜说到这里下意识地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甚,却只越发让人觉得阴寒,“太子殿下承他的情。” 景恒不是要查私盐?景庭不是要插手安置流民? 自己如此兄友弟恭的一个人,自然是要帮他们一把。 “奴才明白,只是殿下,这些流民如何处置?如今太子虽然受了罚,却让那草包庭王冒了头,我们是不是要……” 好不容易算计太子大张旗鼓地外出抚民,可没想到竟让庭王白捡了个便宜! 喜子一双眼危险的眯了迷,话还没说完便被景煜一把打断。 “欸!”他故作和善的假意训斥了喜子一句,而后冷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到了那封密信上,“按兵不动,自会有人出手的。” 一听他提起流民,景煜这才神色微变,看着面前的金丝雀也顿时没了兴致,随手将茅草丢到了一边,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 “城郊的事情,可查清楚了?”之前派去刺杀流民的人无功而返,反倒是让流民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瞬移到了城门附近。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殿下,是青玉阁。”喜子的神色明显有些忌惮,看了眼景煜的脸色便立刻跪了下来,头埋得极低,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细若蚊吟。 “我们派去的人,无一生还,连尸首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属下无能,没能查到青玉阁此举的目的。” 青玉阁?他们为什么要护着这些流民? 闻言,景煜的眉下意识地拧了拧,沉吟了半晌之后反倒是笑了起来,摆了摆手便让人退了下去,“既是如此,此事暂且按下,也别轻举妄动。” 这江南私盐一案早就是一池浑水,他暗杀流民,不过是想把这池水搅得更浑一些,可如今连青玉阁都插手了,他倒要看看,沾上手的人,哪一个还能全身而退? 第168章 引蛇出洞 “这位大人,流民们长途至此肠胃不适,这大鱼大肉于普通人而言是珍馐,可于他们而言则是砒霜啊!” “他们吃不得这般伙食,还劳烦您同主事的说一下,就说接下来的饭菜得多流食,或是用些鱼汤骨汤打底,若有肉食千万忌油腻。” 流民经此一吓,这肠胃可得好生将养着,可是再惊不起这折腾了。 孙老替众人把了一圈脉,症结为何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当即拽着徐师爷说了一通,说话间声音还故意放大了,似乎生怕流民们听不到一般。 果不其然,一听他这么说,流民的神色顿时变了,面面相觑着,一个个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看这模样,怕是再有这些放他们面前也不敢碰了。 秋雨闻言,顿时想起了方才王妃的反应,也退了下去,亲自去水木楼盯了盯晚上的膳食。 姜卿羽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外头的流民都安置的差不多了,她便也不再多留,和孙老交代了几句便经由东安街回了府。 见她离开,景庭又坐了一会儿,交代管事的多多看顾后,便和姜卿羽前后脚回了府。 刚进了院子,白桃紧绷的弦这才陡然断了,竟是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卿羽。 “王妃,你可伤着了?” “行了,我不是都好好的吗?让人去备些热汤来,我要沐浴。”姜卿羽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开口哄了几句。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了,一抬头便见后面四个丫头都红了眼眶。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偏偏她不会哄人啊! 姜卿羽薄唇微抿,神色不禁有些为难,索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错开了话题。 “你们累了一日,都下去休息。” 将人都遣散下去休息,姜卿羽也进了浴桶,热气氤氲间,才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一时舒服的都要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再叫她“卿卿”,可眼皮实在是过于沉重。 睡意袭来的瞬间,她的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在水里滑了下去。 水雾缭绕,美人在浴,春色旖旎。 景庭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姜卿羽不断下沉的动作让他的心不由得一紧,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将人捞了起来。 今日奔波,许是累坏了。 景庭扯了块缎子将人仔细擦干,又替她穿了里衣,才将人放到了床上。 指腹抚过她略带了几分倦色的面容,景庭的神色也不禁柔和了几分,不禁在她额间落下了一吻。 直到门外远远有谈话声传来,他才掖了掖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王爷,这是皇上批复的折子。”苏辞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两个小公公,一见到景庭便顿时笑着迎了上来。 “咱家参见王爷,王爷王妃爱民如子,圣上看了欢喜,特命咱家来送赏赐的。”这两位小公公倒是极有眼色,漂亮话一套接一套。 “圣上还说了,江南私盐并了流民这两状事情,都交由王爷来办。” 若是换了从前,怕是这小太监都不会正眼看他,可方才这位庭王只不过是往御书房送了一封折子,正在气头上的皇上看了便是龙颜大悦,还得了赏赐。 相比之下,那位可是不太好过了。 宫里人惯会见风使舵,如今对他的态度自然是恭敬了不少。 “本王叩谢父皇赏识。”景庭伸手接过了折子,朝着皇宫的方向遥遥行了一礼。 小太监又说了些漂亮话,得了厚厚的赏赐之后,便欢天喜地的回去复命了。 见两人离开,他略带了几分慵懒地翻开了折子,直接看到末尾的朱笔御批,倒是有些五味杂陈。 “父皇不怪你”。 这是在哄小孩子吗? 景庭不禁失笑,一把将折子合上递了过去,这才认真了起来,“查的如何了?” “回王爷,越州那次是州官的人,至于金陵、江城和黎州三次,尚未查明,但不像是同一拨人。” 这些流民就碍了这么多人的路? 一路过来遇袭四次,虽被他派的人挡下了,可幕后主使至少有三拨人,至今未查清。 如今都到了都城,进了他的别院,还恰好遇上了山匪? 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次背后是谁在捣鬼。 景庭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部署,“让虎子带一半护城军巡庄,其余人藏在暗处听你调遣,另外你从王府抽调一队人过去,重点守着东边屋子的那人。” 东边屋子,也就是那个叫华子的流民在的屋。 “属下明白。”苏辞自然是明白景庭的意思。 即便是想引蛇出洞,也绝不能波及王妃和流民。 “让厨房去温一碗骨汤送来,若非要事,不用来报。”想到了屋里的姜卿羽,景庭眸色微闪,还是补了一句。 第169章 守株待兔 “小的们!如今咱们已经是护城军了,都警醒着些!”虎子刀不离鞘在头顶扬了扬,一声吆喝气盖云天,说话间扬了扬脖子,越发挺直了腰杆。 “分成八个小队守八个角,两两换班,都给我守住咯!一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是!大当……校尉!”虎子这一支小队都是原来后头山的人马,此时紧了紧手里的刀,个个一双眼晶亮,应下便分散巡逻去了。 徐师爷忧心忡忡地看了看这班人马,不禁擦了擦额间的汗,吃力地提着一个桶朝最近的一支小队走了过去。 桶里满满的都是干粮和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提着自然是吃力,没几步便又放了下来。 等缓了几口气,那支小队便已经走远了。 “诶!都……都别、别走啊!”徐师爷说话大喘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一路提着桶追着,还没追上一支小队,手里的桶便被虎子接了过去。 “徐师爷,你提不动干嘛不叫我帮忙?”虎子轻轻松松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桶,还在空中肆无忌惮地甩了两下,一派轻松至极的模样顿时让徐师爷只觉得喘的慌。 “这……这是……大人送来给大家的。”他喘了好几口气,这才觉得说话顺了点,“怕大家晚上饿,当宵夜的。” “那虎子替兄弟们谢过杜大人!”虎子豪迈地拍了拍胸脯,拎着东西便朝着远处的一支小队走了过去。 见他将东西分了下去,徐师爷这才满意地擦了擦汗,转身离去了。 只是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外,虎子回头看他的时候,眼神不禁闪烁了两下…… 是夜,西北风大盛,吹得树叶子哗哗作响, 五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穿过了林子,除了为首那人之外,其余四人各提着一个桶。 “换岗哨的时间和部署都记住了吗?”为首那人刻意压着嗓子变了变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 “嗯!”那四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可看到身前那人的时候,眼底却多了几分犹疑,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当真帮你干了这件事,就放了我们?” “那是自然,事情办好之后,我会替你们销了文牍,以后你们便是自由身了,不过你们要是想跑,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为首那人依旧是压低了声线,眼神凶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便也不再和他们扯皮,“你们俩往西边,你们俩往北,都跟上,事成之后,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眼看着四人轻轻松松地提起了桶,为首那人有些懊恼地摊开了自己的手看了看。 怎么同样都是十根手指,人家也没多一根,自己就提不动这桶呢? 他不禁叹了口气,看了眼提着桶小心摸索着前去的人,也朝周围看了看,脱了夜行衣便闪身回了府衙…… 那四人原本是死囚,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入了狱,个个身强体壮的,在牢里虽是瘦了些,但底子都是极好的,此时拿自由相换,又是做杀人放火的老本行,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顿时来了劲,提着桶便在夜色里穿行。 好巧不巧地,穿过的林子正是苏辞带人埋伏着的地方。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眼看着四人走得远了些,苏辞才压低了声线开口,“分成两路,跟着他们,别打草惊蛇了。” 第170章 惯是如此 等朝霞从天边透出了斑斓的光,苏辞也早将昨夜的那四个死囚挨个审了一遍,丢到了衙门让虎子看着,自己则是回了王府,等景庭起身。 无论外头如何尔虞我诈,兵荒马乱,可此刻在府里,却能得一隅安宁,片刻休憩。 姜卿羽睁眼的瞬间便看见景庭坐在床边,伸手替她按揉着手臂,眉眼温柔,力度正好,不禁一瞬怔愣,而后脸上的笑意便层层叠叠地漾了开去,一瞬如晴光映雪。 “可舒服些了?”见她睁眼看着自己出神,景庭的心弦似乎被轻轻拨了一下,嘴角上扬的瞬间,自是冰消雪融,满室生春。 “那是自然。”姜卿羽反握住了他的手腕,借力顺势起身,在他脸颊上落了一吻,就跳下了床。 看着她的笑颜,景庭只觉得心情明媚至极,远胜外头的朝霞。 “王爷。”刚洗漱完来花厅用膳,便见苏辞早就候在了一旁,见他过来便迎了上来,只是到底还是有些顾忌姜卿羽在场,没有接着说下去。 “嗯。”可景庭却毫不在意,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蛋,便示意苏辞说下去。 “昨夜有人纵火,已如数被抓,这四人都是死囚,说是有人劫狱指使他们干活,但关于救他们出来之人,却是咬死只说不知。”苏辞看了眼姜卿羽,便继续说了下去。 “身材样貌可有说?”景庭甚至都没有抬眸看他。 那四人不过是死囚,不是死士,对他们而言还是命更要紧。 既是苏辞亲自审问还审不出来,那应该是真不知道。 “说是个不高,精瘦的男子,其他再不知了。” 苏辞有些懊恼地拧了拧眉。 这特征宛如大海捞人,哪里去找? 景庭拿着调羹的手也微微顿了一下,语调却依旧不起波澜,“那现在人呢?” “已经丢去了府衙大牢,让虎子盯着了,王爷等下可要去听堂?”苏辞话音未落,景庭便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四个宵小,你觉得需要本王亲自去?” 声线云淡风轻,可苏辞却是后背汗毛倒竖,连忙摇头退了下去…… “大人!大人啊!大事不好了啊!”府衙里,徐师爷正美美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便听得下头人来报。 他出去一看,差点没两眼一翻白,晕死了过去。 昨夜送出去办事的四个死囚,竟然又原封不动地给送了回来! 惊得他顿时出了一阵冷汗,撒丫子就往杜晔院子跑。 倒是让杵在原地的虎子顿时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脑袋,一把扯过了边上的一个衙役,满是疑惑。 “这位兄弟,你说这徐师爷怎么跟见了鬼似得?不就是有人劫了个狱,再说这人不都给送回来了?他跑啥啊!” “校尉大哥你有所不知,徐师爷惯是如此。”黑子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他,一脸的表情那是说不出的嫌弃。 看着虎子一脸求知欲,四顾无人便又跟他八卦了几句。 别看这位师爷在外头装腔作势、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可是胆小如鼠的很,也就是杜大人好说话,才一直留着他。 可如今被人扰了清梦,我们这位“好说话”的杜大人直接抄起手边的枕头便砸了过去。 “大清早鬼叫什么?叫魂呢!” 第171章 哪里来的猪队友 “大人,可不就是叫魂呢!昨天那四个死囚,又被押回来了!”徐师爷也顾不得他床上的小妾还衣衫不整,抬脚就往屋子里闯。 “你说什么?那火呢?”杜晔顿时瞪大了眼,也顾不得自己衣裳都没穿好,赤着脚就站了起来。 “火……没放成。”徐师爷缩了缩脖子,小眼睛一闪一闪地,有些不敢看他。 闻言,杜晔顿时炸了毛,随手抓了个物件又朝着徐师爷丢了过去,“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嘛?” 徐师爷一把将丢过来的肚兜抓在了手里,捏了两把才放了回去,“我的好大人喂!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关键是那四个死囚怎么办!” “他们看见你了?”杜晔虽是生气,可脑子到底还是清醒的。 徐师爷摇了摇头。 “有人看见你劫狱了?” 杜晔又问,徐师爷再次摇头,顿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那你慌个屁啊!”杜晔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他怀里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他当初怎么就眼瞎,挑了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摆设回来供着? “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敢对流民下手,本官看他们是不想活了!”杜晔冷哼了一声,换上官府出门时,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来人!升堂!” 秋雨跟着水木楼的伙计们一同往城郊送餐时,一路上都是跑去府衙看热闹的人。 “听说了吗?昨夜又有人纵火,想烧死那些流民!如今正开堂问审呢!这多狠的心呐!” “这是怎么回事?”闻声,原本坐着喝早茶的人顿时来了兴趣,拽着那人便开口问。 “昨日那么大动静你还不知道?”那百姓一脸震惊,倒是有些得意地把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庭王妃扮成了百姓去城外送糕点,还多亏了毓庆宫那位,不然都没人认出她。” “庭王妃?就是相府的那个傻……唔!” “嘘!那都是多早的老黄历了?”他话还没出口,便猛然捂了嘴巴。 “王妃可怜他们,便将人送到了城郊别院,没成想遇上了山匪,王妃独自挡在了流民面前,没想到晚上又遭了贼!” 马车行的快,可秋雨和冬雪两人还是把众人的夸赞听了大半,相视了一眼,顿时与有荣焉地直了直腰杆,一路心情很好地到了城郊别苑。 只是当她俩率先进了院子,看到众人齐齐堵在华子门口时,脸上的笑这才陡然收了起来。 若是关心里头的情况,也不该是这派阵仗。 “大家都过来,开饭了!”秋雨拿着锣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试探着吆喝了一句。 果不其然,围在一起的众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根本没有要散开的意思,反倒是越发朝前挤了挤,闹腾了起来。 “顾神医呢?你让他出来给个说法!” “就是!让他出来!”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来福一个人守着门口,扯着嗓子喊着,分明是初冬了,可额间的汗却在不停滑落。 “冬雪,你去回禀王妃。”秋雨把情况听了个大概,当机立断地看了眼冬雪,见她回去,自己也朝前走了上去。 第172章 主持公道 “华子?华子!你在里头吗?吱个声!”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早就围在一起的流民顿时沉不住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吵了起来。 “你们凭什么把人关在里头?若是没出事,怎么不让我们进去看看?” “就是啊!昨夜还有人来纵火,该不会是你们同济堂治死了人,想杀人灭口?” 有人的神色闪烁了两下,也梗着脖子喊了一句。 闻言,流民们顿时心底一惊,大有一副要砸门的架势。 “你胡说!”平白被人污蔑,来福自然是气的,一双眼刹那间就红了,张开双手拦着门,咬死不肯撒手。 “孙老和顾神医说了不许进去就是不许进去!” 虽是只有来福一个人挡在门口,却生生挡出了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流民虽是不断朝前涌着,可碍着文老伯两人站在最前面,一时间倒也没有人真的拼命往里撞,就怕误伤了老人家。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可即便如此,秋雨在外头还是根本挤不进去,她挤不进去,跺了跺脚便大喊了一句,“大家都冷静一下!” 最后的流民这才注意到了她,倒是很自觉地朝边上稍稍让了让,“王妃身边的秋雨姑娘来了!大家都让让!王妃一定会给大家主持公道的!” 流民们这么一喊,前头的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也纷纷回头看着秋雨,不多时,人群里倒是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秋雨姑娘!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是啊,秋雨姑娘,他们同济堂治死了人,还瞒着、拦着大家,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流民们纷纷接口,只言片语中,秋雨倒是也将这事情拼凑了个大概。 “秋雨姑娘!你别听他们的!顾神医和孙老昨日便说了华子哥需要静养,不让人打扰的,他们这般闹腾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来福倒是不满地看了眼众人,眼底满是防备和警惕。 “更何况孙老一直守在里头,能有什么事?” 只是话音刚落,秋雨的眉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里头若真是两个活人,怎么会这么半天都不出来? “孙老在里头怎么不出来?该不会是出事了!”人群里又不知道是谁迅速抓住了这个漏洞,一声出入石破天惊,流民们顿时又躁动了起来。 是啊,按理说孙老不该睡得这般沉啊! 难不成真出事了? 这回就连来福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目光有些犹疑地朝里头看了一眼。 “既是如此,不如让他们派一个人进去看一眼,若是华子当真无事,他们自然也不敢再闹了,如此倒是让人得了清净,如何?” 秋雨的目光在双方中间来回,而后提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秋雨姑娘说得对!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人群里一个黑黑胖胖的汉子主动朝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胸脯,“大家都知道我大壮是个老实人。” “对!就让大壮进去看一眼。”流民们闻声连连附和。 “人命关天,事不宜迟,我同你一起进去!”来福刚要点头松口,却被孙瑾抢先一步。 他一袭青色布衫,神色昂然,眼底光彩照人,从院门那里一路快步走来时,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第173章 是妖怪吧 “小孙大夫!是小孙大夫来了!”一见他过来,流民们的语气不无感激和敬佩。 毕竟昨日是小孙大夫领着众人救了他们。 而那个所谓的顾神医,从头到尾都只露了一面,还带着个铁皮面具。 如此遮遮掩掩的人,哪里像个大夫? 流民们语气雀跃,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对顾神医的嫌弃自然是低落到了谷底。 “诸位稍安莫躁,顾神医也是前些日子才来我们同济堂的,由于医术高明,行医全凭心情,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让人进的,大家莫慌。” 孙瑾礼数极为周到,虽是说着人命关天,却还是在门口拖延着。 话里话外却又是一阵明褒暗贬。 “不过大家放心,我们同济堂素来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不会乱来的,孙某早上熬了清胃散,大家用完早膳后可以用些。” “小孙大夫真是好人呢!” 流民们见他这般,原本浮躁的心绪顿时被抚平了一半,只是一看到那扇紧闭的门,却又好像是看到了那位顾神医一般。 顿时又是一阵嗤之以鼻。 “方子,等下便将汤剂给大家分发下去。”孙瑾端的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朝后招了招手,嘴角的笑意更甚。 呵!等下?哪里还有等下呢! 等下他们怕是都顾不上这些了! 孙瑾一想到里头的场景,眼底的得意混着狠厉一闪而过,便抬脚朝前走了一步,朝着大壮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位兄台,请。” “小孙大夫先请。”大壮也是感激孙瑾的,此刻哪里敢走在前面,落后了孙瑾半步才跟着进了门。 只是当他看到屋里头的景象时,顿时大惊失色—— 一张榻上一横一竖得躺着两个人,华子紧紧闭着眼,脸色苍白,而孙老半撑在榻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华子!华子?” “父亲!”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大壮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伸手晃了晃华子的身子。 而孙瑾虽是早有预备,但此刻看到这一幕时还是既有冲击力,一把将孙老的手握在了手里。 探了探脉息还算是平稳,孙瑾提起来的心这才算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他偷眼看了眼大壮,趁着人不注意,从袖间摸出了一颗小药丸,飞快地塞进了孙老嘴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松了一口气,便见大壮像是见了鬼一样,一脸惊恐地退后了几步,孙瑾的手有些心虚的微微抖了抖,就连开口时也是强撑着。 “怎、怎么了?” “小孙大夫,你看华子嘴里是、是什么东西?” 他的嗓音上下震颤着,一声惊呼顿时让外头的人都站不住了,纷纷朝屋里涌了进去。 等看到屋里的那一幕时,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双眼底满是震惊。 极端恐惧之下,众人竟是静默了下来,屋里安静地近乎诡异。 “华子嘴里,是根管子?”直到不知道是谁弱弱地开口,众人这才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纷纷炸了。 第174章 拔了管子 “哪有人这么插着管子还能活的?” “那什么顾神医,该不会是妖怪?专吸人精血的那种!” “妖怪?” 闻言,文老太的神色陡然一紧,身子一晃,差点就要站不住了,朝后踉跄了一步,顺势靠在了文老伯身上。 可手里的拐杖却依旧朝前伸着,直直地指着华子的嘴,“快!快把管子拔了!” “对!把管子拔了!” 众人方才如梦如醒,七手八脚地凑了上前。 还没等他挑拨,众人便纷纷自乱了阵脚,孙瑾眼底闪过了一丝得意,半垂眸的瞬间却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孙老。 先前我只当你是被那妖医蒙蔽了才护着他,如今便让你看看他的真面目! 等姜卿羽赶到的时候,屋门大开,屋里倒是人头攒动。 出事了! 她的心骤然一紧,快速跑了过去便正好见大壮伸手要拔口胃管。 “住手!”她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声清喝倒是让大壮陡然停了手。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秋雨不禁一愣,下意识回头的瞬间,众人也跟着纷纷回头看她。 趁着这个功夫,姜卿羽便迅速拨开人群,到了华子面前,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华子的脉,便被大壮一把推开。 “你走开!华子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你如今还不肯放过他?”大壮张开双臂拦在了华子面前,说什么都不让姜卿羽靠近。 “就是他!妖怪!”人群里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声线惊恐带着微颤。 一阵莫名的恐慌顿时在人群中传播了开来。 说她是妖怪? “让开!再拖下去怕是人就要没了!”姜卿羽面具下黛眉横敛,也没空解释,声线清冷却满是焦急。 昨日手术之后预后反应分明极好,怎么今日脸色一派灰白,毫无生气? 姜卿羽有些不管不顾地上前了一步,可众人却是依旧挡在了她面前,一副你是妖怪我们不能让你害了华子的大无畏脸。 “我若是妖怪,如今你们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拦着我?”她不禁冷笑出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变换声线。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也有些动摇。 是啊,如果他是妖怪,凭他们这些人,如何拦得住他? 只是秋雨心底猛然一惊,看向姜卿羽的时候这才多了几分打量。 只是当她看到那和王妃如出一辙的身形时,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一把抓着随后进来的冬雪,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王妃呢?” “王妃说等下王爷会过来处理,她有些累了,便回去休息了。”冬雪被她这么一抓,倒是一脸懵,“你怎么了?” 闻声,秋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没事。” “让开!”姜卿羽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让你过去才是害了华子!”大壮虽是有些动摇,却依旧是挡在了华子面前,像是自我洗脑般开口。 “你是大夫?你能救他?”姜卿羽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惯常的镇定,“若是不能便让开!耽误下去便是害了他!” 姜卿羽接连几句反问倒是让众人有些冷静了下来,文老伯叹了口气,率先拍了板,“大壮,让她过去。” 不知为何,见众人让他过去,孙瑾只觉得心底一阵发慌。 那人还未死绝,若是真让他救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顾音!你害的父亲昏迷不醒,害了华子一条人命还不够吗?”孙瑾心底一紧,竟是破天荒地不顾形象大喊了一句。 第175章 半吊子医术 “孙老怎么了?”姜卿羽这才朝他看了一眼,才看见他怀里似乎睡着了的孙老,语气焦急。 可见孙瑾除了怨她之外也并无他状,孙老应该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还有脸问?若不是给他下了蒙汗药,父亲怎么会昏睡至今?”孙瑾一脸悲愤,话说到这里时眼底防备更甚,一副护父心切的模样。 “来福,照顾好孙老,小孙大夫你先过来看看?”人命在前,姜卿羽也懒得和他掰扯其他,知道孙老没事也就将重心重移回了华子身上。 她初学脉学,虽有小成,但如今只知道他脉象紊乱,可具体是何病症却是探不出来。 “小孙大夫!对,小孙大夫快救救华子!”众人一听孙瑾开口,眼神陡然亮了,一脸期待的看着孙瑾。 “这……”可孙瑾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这可是曼陀罗的茎叶汁,剧毒无比,他哪里会解? 孙瑾不过是犹疑了片刻,姜卿羽已经伸手拨开了大壮,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见状,姜卿羽不由得眼底一沉。 华子脖子上已经起了一片红丘疹,密密麻麻蔓延了开来,原本一片灰白的脸色此时竟诡异的变得潮红。 这症状,似乎有些像过敏。 “他可有过敏史?”姜卿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顿了顿才又解释了一句,“以前是否有触碰过什么东西,或者吃些什么东西长疹子的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还是文老太拄着拐杖朝前走了一步,“华子自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不挑食,身子骨硬朗得很,连个头疼脑热都少有。” 此话一出,顿时民怨四起。 若不是因为这个妖医,华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可他们到底不会医,小孙大夫显然也是治不了,此时即便是有怨也不好骤然发作。 不是过敏?难道是中毒? 可她目前只能诊寻常病症,对于中毒一道并不擅长。 若是孙老醒着就好了,可如今…… 姜卿羽的神色微变,扫了眼孙瑾,语气也重了几分,“快过来把脉,看看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顾神医竟然连把脉都不会?”孙瑾心里得意,可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一句话落地,又像是在平静的湖面里丢了一块碎石,惊起千层浪。 “你这妖怪走开!”孙瑾朝着早就已经混进人群里的阿元使了个眼色,他便喊了一句,顿时一呼百应。 “烧妖怪!救华子!” 不只是谁起了个头,流民们的情绪一下子就便点燃了,纷纷朝着姜卿羽冲了过去。 也正是在这场混乱中,孙老的手指动了动,口鼻里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一睁眼看到眼前的场景,他气得顿时跳了起来,开口时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都住手!病人需要休养!这般闹腾做什么!” 孙老心里着急,自然也没顾上边上的孙瑾,不小心推搡了他一下,整个人便朝前冲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直接拨开众人,挡在了姜卿羽面前。 “都闹够了没!你们挡在这里人就能活过来?” 第176章 梦碎了 “都杵在这里干嘛?还嫌屋里不够闷得慌呢!” 孙老一声怒吼倒是让大家都冷静了不少,目光纷纷在三人中间来回,也都识趣地朝后退了几步。 就面前的这副场景,孙老也将方才的事情追究的七七八八,至于自己怎么晕过去的,丫头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论。 人命在前,什么事都得往后靠靠。 “目前什么情况?”上下确认了姜卿羽没伤到,孙老这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边探脉一边开口问了一句。 可姜卿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孙瑾陡然打断,“父亲!您怎么还护着这个妖医?就是他……” 只是孙瑾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孙老冷声打断,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满是失望,“你若是不能救,就别拦着。” 旁人忌惮她,拦着便也算了,可阿瑾是个大夫,如何不知时间对于救人的重要性? 到这个时候了,这个死老头子竟然还护着他? 如此说来,他不是受了这个妖医的蛊惑,而是真心待他? 孙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孙老,整个身子都晃了几晃。 可孙老却完全没有旁的心思去管孙瑾,收回了手,眼底愁云渐起,“来福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你们总该信得过老夫,而老夫信她。” 他就像是赌气似得哼哼了一声,特意补了一句,这才正色看她,“这是曼陀罗毒,你可有办法?” 虽说旁的人可能没有法子,可丫头却不是旁人啊! 他信这个妖医? 孙老的一句话在孙瑾脑海里循环播放,如噩梦般织成了细细密密的网,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不是揭开了这个妖医的真面目,他便会多看自己一眼。 孙瑾只觉得自己编织的幻梦摔得稀碎,一片片剥落,眼底的最后一丝良知也逐渐湮灭,他紧攥双拳的瞬间倒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朝外走去。 “来福,可认得毛果芸香?或者消石?”姜卿羽的声线里染上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 可来福的反应倒是让她陡然松了一口气,“这树外头随处可见,消石在柴房里找找应是有的,顾神医您要多少?” “那你再叫两个人分头去找,取些盐和水,再将药碾药盅拿来,要快。”姜卿羽稍稍松了一口气,伸手探了探华子额间的温度,烧的越发厉害了。 连忙拧了凉毛巾不断擦拭着他的身子降温,等将叶子碾碎便拿了注射器出来,拿淡盐水稀释,便朝他静脉注射了下去。 “大人,那妖怪就在里头。” 好巧不巧的,大壮就在此时推门而入,影影绰绰地看见她的动作时,大壮一张嘴陡然圆睁,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身后跟着进来的衙役自然面色也不好看,等朝前走了几步,看到姜卿羽的手里那奇奇怪怪的东西时,顿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你这妖怪在做什么!快住手!”大壮忍着心底的那股恶心,伸手就要去夺注射器。 而后头跟着的两个衙役则是陡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一个个如临大敌、虎视眈眈,“吾等奉命捉拿,顾音你这妖医还不快束手就擒?” 相比之下,姜卿羽倒是淡定至极,做完这一切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快速交代着预后之法。 “多给他灌些淡盐水,让人看着点,口胃管暂时不能拔,顺利的话应该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 等交代完了,姜卿羽这才主动朝外走去,主动得让众人都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她朝外走。 “不是要审我?还不走?” 第177章 对簿公堂 姜卿羽整个人过于风轻云淡,倒是让几个衙役准备好的说辞都咽回了肚子里,一脸懵地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她的随侍一般。 府衙大堂,孙瑾长身玉立站在堂下,早上的那四个死囚也被人押解着,跪在一边。 “还真把顾神医带来了?这唱的是哪出啊?”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原本是来听纵火案堂审的,可半路里突然有人来报官,这审了一半的纵火案就停了下来,而后顾神医便被带了过来。 “你说,是不是顾神医得罪了什么人啊!”说话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孙瑾,压低了声线。 “谁知道呢,顾神医的医术这四里八乡的谁不知道,说他草菅人命,这其中……啧啧!” “肃静!肃静!” 杜晔坐在主位上,看着姜卿羽进来,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了一截,他的小眼睛一转,轻咳了几声,直了直腰背。 重重一拍惊堂木,尾音刻意拖得极长,“堂下何人?” 姜卿羽依旧是站在堂下,不闪不避,不将不迎。 “回大人!草民孙瑾,是同济堂的大夫。”孙瑾倒是极重姿态,语调抑扬顿挫的,腰杆还挺得笔直。 “所为何事?”杜晔装腔作势地摇晃了一下脑袋,手指在案上点了点。 “草民状告顾音这个妖医装神弄鬼、草菅人命!”孙瑾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时中气十足,“顾音根本不会医术!” 话音刚落,满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围观的众人都愣住了,可片刻后,外头便是一阵肆意的笑声。 “这小孙大夫该不会一直被顾神医压了一头,不仅医术不行,如今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顾神医不会医术?开什么玩笑呢!” 就连杜晔和徐师爷也是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这顾神医的名头谁还不知道了? “怎么又是这个人!”黑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孙瑾,这才想起来他之前来过的,不禁嘀咕了一句,混在人群的嗤笑中,倒是不引人注意。 不知为何,分明孙瑾原本是极有底气的,可如今众人的嘲笑铺天盖地,他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半晌,才恶狠狠地开口。 “大人,顾音不会把脉,方才众流民可是亲眼所见,且她行医器具千奇百怪,实非正统!” 孙瑾说到这里才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开口时的力度也大了几分,朝着杜晔行了一礼,字字把姜卿羽往绝路上逼。 可姜卿羽却依旧站在原地,自始至终都不曾说一句话。 “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定夺!” “哦?呈上来!”杜晔这才眯了迷他的小眼睛,半信半疑地伸手招了招衙役。 “大人!大人明鉴呐!这人根本不是什么神医,他是妖怪!妖怪啊!”大壮上来的时候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伸手指着姜卿羽的时候,眼底满是惊恐。 “大人,这便是这妖医的行医用具。”和他一起上来的另外两个衙役则拿着手术箱和注射器,有些忌惮地看了眼姜卿羽,这才打开了箱子。 箱子一打开的瞬间,众人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寒。 那明晃晃的,都是刀啊! 第178章 就这么招了 这刀个个尖细小巧,刀刃极薄,似乎看着它就能感受到这利刃刺破皮肉的痛楚。 这怎么能救人?是去杀人还差不多! 一时间,在场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个个如临大敌似的朝后退了退。 “不仅如此,草民还怀疑纵火一案,也是顾音指使的。”孙瑾见状,又趁机添了一把火。 “顾音不知先前用了什么妖术治好了一些人,可既然是妖术,总有露出马脚的一日。” “这次他治死了华子,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劫狱放火,想一不做二不休,此人心狠手辣,其心可诛啊!” 孙瑾越说嘴皮子越溜,绘声绘色间,硬生生地将姜卿羽刻画成了一个妖怪。 她以前怎么怎么没发现孙瑾还有说书的才能? 姜卿羽这才侧眸,正眼看了眼正说到兴头上的孙瑾。 如此捕风捉影之事,也能被他说得板上钉钉,也确实是个人才。 就连那跪在地上的四个死囚都有些被他说动了,面面相觑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卿羽,越看越觉得这身形还有几分相像。 几人相视了一眼,突然便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跪着朝前走了几步,就指认了,“对!就是他!” 一棒接一棒,打的众人顿时有些蒙了,等回过味来一想,这事可不就是这样? 就这么招了? 倒是杜晔率先回了神,心思一转,侧眸看了眼徐师爷,两人的视线一对上,顿时喜上心头。 审了半天也没人招供,如今竟然平白送上来一个替罪羊,这么大的便宜都到了眼前,他怎么能不捡? 他恨不得一拍惊堂木就这么定了案,可仅存的理智把他拉了回来。 “这些,当真是你的行医器具?”杜晔故作深沉地开口,可眼底的狂喜还未来得及退去,连带着声线里都带了几分轻颤。 “是。”姜卿羽这才点了点头,可看向杜晔时,心底隐隐多了几分怪异。 为什么方才的那一瞬间,杜晔会这么激动?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姜卿羽的这一声是,在他们看来就好像是承认了一般。 而此刻的孙瑾则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微抬着下巴,模样倒是越发意气风发了,“人证物证俱在,你这妖医,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确实不是大家所熟知的医术。”姜卿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倒像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她话音刚落,众人眼底的神色陡然变了,看向的眼神纷纷就像是看向一个怪物一样,情不自禁地又朝后退了几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抓去吃掉一般。 “该不会真是妖怪!” 眼见着众人的反应,姜卿羽的心微微一沉,可神态却依旧镇定自若。 “但医术从来不曾这一种。” 她一本正经地扯着瞎话,娓娓道来时颇有种异样的信服力。 “家师是一个游方高人,途径西域时,结实了诸多高人,独创了这一门医学,取名为西医,以刀施救,开膛破肚消了病症后,亦可使人恢复如初。”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姜卿羽见状便继续加码。 “诸位来我同济堂,经我亲手诊治的,可有哪一位出了事不曾?” 第179章 摘了面具 “这……倒是真不曾听说。”民众面面相觑,竟是一瞬动摇。 见状,方子心底一紧,连忙扯着嗓子带了一波节奏,“怎么可能?这活人被开膛破肚了,哪里还有能活的?” “就是,别听他胡说!看他还带着面具,指不定面具下面藏着什么鬼样子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的关注点纷纷又移到了她的面具上。 杜晔这才又打量了一下她的面具。 原先没要求她揭面具,是碍于她作为顾神医的时候惯常如示人,可如今她都不是神医了,杜晔自然也没必要顾着他的面子。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以假面示人!”见杜晔脸色一沉,徐师爷便率先狐假虎威的开了口。 “就是因为这张脸,才害了师父。顾某在师父坟前发过毒誓,一日行医,便一日不得摘下面具。” 姜卿羽早就打好了腹稿,微微摇了摇头,整个人看起来悲伤至极,而后丝毫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家师清风道骨,顾某虽是学不到家师的一半,但也不能辱没了门楣,诸位若是不信顾某的医术,还请大人带一只活兔上来。” “活兔?难不成这妖怪要吸了这兔子的精血!”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三人成虎,又是一阵恐慌。 就连杜晔的脸色都微微一变,“你要这活兔做什么?” “自然是当着众人的面证明我的医术。”姜卿羽眼底划过了一丝悲悯。 民众果然是最好煽动的。 “若我真是妖怪,在场这么多人我又为何非要一只活兔?”姜卿羽轻笑了一声,声线里明显染上了几分轻狂。 “朝廷命官,竟还不如一个大夫通透!朝廷养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景庭语调沉沉,阔步走来时眉间不禁一紧。 见姜卿羽好好地戴着面具站在那里,闻声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才离开了那么一会儿,自家小王妃就被人带进府衙要问罪了? “下官参见王爷!” “草民参见王爷!”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姜卿羽自然也不愿例外,可还没动作,景庭的眸色一动,抢先开了口,“都平身,不必见礼。” “下官知罪,不该让这妖医戴着面具上堂,也不该人赃俱获的时候还白费功夫……”杜晔一紧张,就听岔了景庭方才说的话。 低头请罪的瞬间,越说一句,景庭的脸色便越沉了一分。 直到感到周围一阵刺骨的冷意,杜晔这才大着胆子抬了头,当看到景庭那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时,他顿时吓得有些腿软。 “苏辞,去找只兔子来。”景庭的目光淡淡地瞥了杜晔一眼,抬脚走向了主位,一甩衣袍就坐了下来。 举手抬足间,矜贵无比。 仅一个眼神,杜晔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口了,刚要起身却有些踉踉跄跄,又摔了回去,索性直接跪着了。 而另一边,姜卿羽已经给活兔打了麻醉针,拿起手术刀开膛、缝合,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顿时惊呆了众人。 第180章 神仙下凡 整个衙门内顿时落针可闻,尤其是那兔子又醒转了过来、抽了抽脚的时候。 就连孙瑾整个人都惊得有些不可名状,杜晔和徐师爷瞪大了两双小眼睛,嘴往外张大,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说这真能活吗?” 外头的百姓早已是震惊到不行了,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句。 那兔子倒也是争气,小腿一蹬,整个兔就翻了过来,甚至还在桌上蹦跶了两下。 “活了!真的活了!你看那兔子还能蹬腿儿呢!” “顾神医是神仙下凡!” “对!一定是神仙下凡这才不能让大家看着脸!” 眼看着被姜卿羽开膛破骨后的兔子,又变得活蹦乱跳的,百姓们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声,看向姜卿羽的时候,差点就要跪下了。 倒是景庭一脸淡然的坐在原地,眼底的笑意却明显更甚了几分。 即便是一早便知道她会成功,可此时他还是有些心潮澎湃,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大家不要被她迷惑了!这妖医一定又是使了什么妖术!”孙瑾的脸色显然不好看,梗着脖子开口喊了一句。 姜卿羽倒是还没说什么,景庭的脸色便陡然沉了,伸手重重一拍惊堂木,顿时吓得孙瑾一个激灵。 可景庭开口时的神态却是轻松惬意的,看向姜卿羽的时候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赞叹—— 自己的媳妇自然是要自己宠! “古有华佗刮骨疗毒,今有顾神医妙手回春,圣上福泽深厚,佑我朝才人辈出,实乃我朝之福啊!” “王爷过誉。”姜卿羽自然是读懂了他眼中的骄傲和欢喜,面具下的神色陡然柔和了几分,眼底波光潋滟。 见自己直接被无视了,孙瑾的脸色更是黑沉的可怕。 “王爷莫要被这妖医蒙蔽了,流民进京,这妖医却痛下杀手,华子至今生死不明,他还变本加厉,想要一把火将这别院给烧了!如此歹毒用心,请王爷明鉴!” 孙瑾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着还拍了拍大壮。 大壮这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看着依旧站着,隐隐添了些仙风道骨的姜卿羽,顿时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看了眼孙瑾,这才像是有了指路明灯一般,朝前跪行了几步。 “小孙大夫说得对!就是他害了华子!还想烧死我们!求王爷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你们看见了?”景庭眼底划过了一丝冷意,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两人神色微愣。 “……没有。” 倒是孙瑾率先回过了神,伸手指了指前面四个死囚,“这几人方才已经供认,就是这妖医指使的他们!” “哦?你们四人可看清楚了?昨夜指使你们纵火的就是顾神医?” 景庭眉梢微挑,目光冷冷地在四人身上扫过,轻飘飘的反问了一句,可那四人却陡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顿时面面相觑,而后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是,就是他指使小的们放火。” “杜大人以为如何?”景庭眼底冷意更甚,而后落到了早就抖如筛糠的杜晔身上。 这四个死囚显然已经有些摇摆了,杜晔心底一紧,更是巴不得早点盖棺定论。 “启禀王爷,下官以为,小孙大夫所言极是,方才也是他层层抽丝剥茧,这四人才招供了。” “杜大人审了许久不曾有结果,倒是这孙瑾一问便招,依本王看,这县太爷的位置,怕是要退位让贤了?” 景庭轻笑了一声,可这笑意从不曾深达眼底,“苏辞,将昨夜的供词拿上来。” 第181章 气急攻心 杜晔的心陡然一沉,原本就已经有些发软的腿此时更是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着,可他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庭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状纸,状似无意的开口,“杜大人,证词作假,依律当如何处置?” “回王爷,若是证词作假导致冤案,依律……当流放三族。”杜晔开口时神色里有几分挣扎,下意识地扫了眼那四人,果真个个面如土色,顿时心下一沉。 “你们可看清楚了,昨夜指使你们的,便是顾神医?”景庭的嗓音慵懒,分明是轻松惬意的语气,可落到那四个死囚耳里时,却让他们抖如筛糠。 一时间,衙内竟然是安静了下来,一阵诡异的恐慌蔓延了开来。 四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眼底满是恐惧,额间的汗也渐渐落了下来。 其中一人率先撑不住,跪行了几步,重重地朝地上磕了磕头。 “王爷,草民该死!草民昨夜确实不曾看见,方才是草民急了这才攀咬顾神医的!” “求王爷恕罪!千错万错都是草民的错,罪不及家人啊!” “求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呐!” 一人开了先例,其他三人自然也都纷纷招认。 “我说什么来着,那顾神医果真是被人陷害的!”方才一个许久不曾说话的男子这才开口。 他爹就是被顾神医治好的。 只是方才的情形下,不从众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 “这世风日下啊!没想到同济堂竟沦落到了如此这般!孙老这般德高望重的,如何养出了这样一个不孝子?” “诶,兄台你有所不知,听说这小孙大夫是捡来的!” 门外的百姓这才像是早有预料般,交口称赞不绝于耳,可对于孙瑾却是纷纷嗤之以鼻的,几下便将孙瑾的身世也扒了出来。 孙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可华子如今生死未卜,公堂之上,岂容这妖医颠倒黑白?”孙瑾险些失去了理智,指着姜卿羽便骂了一句。 孙老刚到门口时,听着众人的议论差点气得破口大骂—— 阿瑾是捡来的怎么了?那也是他的亲儿子,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儿子!这些人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的? 可还没来得及反驳,孙瑾那满是怒气的声音顿时让他气得差点一口气背了过去。 满脸不可置信地拨开了人群,直到冲到了最前方,确认了方才开口之人就是孙瑾时,他的身子猛然一踉跄,幸好有来福扶着这才不至于摔倒。 “阿瑾,你在胡闹什么?”孙老的眼底满是震惊,一下子推开了来福,冲到了公堂上,依照他原本的脾气早就开口骂人了。 可看着堂上之人越发阴沉的脸色、身后百姓们越发难听的议论,孙老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景庭行了一礼。 “王爷明鉴,犬子性子率真,先前也是见老夫和华子纷纷昏迷不醒,这才一时冲动,误会了顾神医。” 性子率真? 姜卿羽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了一丝冷笑——孙老莫名其妙昏迷的事情,她可还没清算呢! 孙老到底是心疼孙瑾,当着众人的面自然是维护他的。 “即如今华子已经清醒了,这误会自然也就冰消雪融了,阿瑾,快向顾神医赔个不是。” 孙老说着还给孙瑾使了个眼色,可如今他正在气头上,哪里明白孙老的良苦用心,一听这话便炸了。 “你要我给他赔不是?”孙瑾怒极反笑,眼底的失望、愤怒和不甘交织成片,尽数化成了满腔悲愤。 “就因为我是捡来的,就可以如此轻我贱我,欺我辱我吗?” “阿瑾,你……说什么?”孙老被他的一通发作整懵了,整个人的神色都有些怏怏的,捂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我说错了吗?在你心里,何时把我当成儿子看过?我甚至还不如一个刚认识三个月的陌生人!” 孙瑾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姜卿羽,重重一甩袖,神色冷漠地不像话。 孙老毕竟是年纪大了,孙瑾怕他中途醒来,这次蒙汗药的剂量下的又大,原本就没好全,如今气急攻心,一时间竟是呕出了血来! “噗——” 他的身子像是风中落絮般飘摇,直直的向后倒去,可一双眼却是不死心地直直盯着孙瑾,眼底已经有了些许泪意。 “孙老!” “父亲!” 姜卿羽和来福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将人扶稳。 而孙瑾原本的反应就慢了一拍,等他下意识地朝前跨了一步时,来福和姜卿羽两人已经冲了上去,他双拳紧攥,刚迈出去的脚步又陡然收了回来。 他都没把自己当儿子,自己又何必朝前凑? 姜卿羽眉宇间几乎冷凝成冰,摸到他的脉象时,更是脸色微沉。 “药效未清,气急攻心,来福,将孙老抬回同济堂好生休养,顺便煎些丹栀逍遥散,再备些降火的餐食。” “苏辞,你去帮他。”姜卿羽话音未落,景庭也顺势补充了一句。 突然起来的变数让众人都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倒是姜卿羽,眼看着苏辞一把将孙老抱了起来,又有来福护着出了门,她这才缓缓起身。 即便是隔着面具,景庭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不悦。 面具下的那张小脸,怕是已经是怒火滔天。 姜卿羽素来沉静,从前是装疯卖傻,现在是与世无争,极少有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 这个孙瑾倒还真是好得很! 景庭的双眼危险的半眯了起来,看向孙瑾的眼神里,满是刺骨的寒凉。 “孙瑾,十几年养育之恩、父子之情,你就是这样回报孙老的?” 姜卿羽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开口,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可即便是她极力平复,声线里依旧染上了几分颤抖——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你一来他便奉你为神医,百般优待,可你呢?你连诊脉都不会!而我苦学十余载,勤勤恳恳日夜不敢懈怠,却换不来他一句夸赞!” 孙瑾显然也是气的很了,此时倒也是不管不顾地将心中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呵,父子之情?我和他……”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卿羽的一丝冷笑陡然打断。 “孙老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敬我是我确有真本事。” 第182章 幡然醒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瑾顿时觉得自己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勤学苦练十余载得不到夸奖,还是因为自己技不如人? “怎么,医术不行,如今连话都听不懂了?也不知孙老是如何瞎了眼,一直觉得你堪当大任!”姜卿羽朝前了一步,痛骂了孙瑾几句这才觉得心情舒爽了几分。 当真是个恩将仇报的!不亲自把他叫醒跪到孙老床前,真是难消这一口气! “你!”孙瑾指着姜卿羽,可满腔的话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说,父亲觉得自己堪当大任? 孙瑾的心顿时陡然一颤,满眼震惊地看向姜卿羽。 “你可知孙老唯独不当面夸你,背地里提起你都满是骄傲?你可知孙老留我在同济堂说等他学成了西医,便要你将中西医融会贯通、发扬光大?” “就连方才公堂之上,他要你道歉,也是想大事化小。如此对你百般维护,就是你口中的半分父子之情也无?” “孙瑾,你当真是好良心!” 姜卿羽的神色越发沉了沉,开口时心底不免一阵酸楚。 两世为人,她都不曾享受过这亲情的滋味,可偏生有人却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 孙瑾虽然是被骂了,可他却觉得通体舒爽,一阵别扭的甜蜜顿时从四肢百骸蔓延了开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是爱他、惜他、认可他的! 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孙瑾一想到自己那些混账事,就不禁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清脆的声响在公堂之上格外清晰。 他竟难得地朝着姜卿羽行了一礼,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有些别扭,一言不发便朝外跑去。 他现在只想飞奔回同济堂,也不知道父亲如今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里,孙瑾整个人便被愧疚掩埋。 自己当真是一叶障目,被嫉妒丑化的面目全非…… 等人走后,姜卿羽这才施施然朝着堂上行了一礼,“昨日山匪突然来袭,夜里又遭纵火,怕是幕后之人所图非小,草民斗胆,还请王爷彻查此事!” “此事本王自会查明,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景庭顺着话接了一句,而后眼底更是多了几分笑意。 “顾神医悬壶济世,忧国忧民。我朝能人辈出,本王甚是欣慰!来人啊,给同济堂送牌匾!” 景庭说着便随手拿起了堂上的纸笔,顷刻挥毫而就。 姜卿羽这是第一次看到景庭的字。 恣意飞扬,暗敛锋芒,一如其人。 只是他这假公济私也太过于明显了! 姜卿羽藏在面具下的脸都有些绷不住,眼底的笑意便已经星星点点地露了出来,到底还是怕失态。 “既是无事,草民便先告退了。” “顾神医请便。”景庭淡淡地扫了眼她离去的身影,等收回视线时,眼底却陡然一变,一派山雨欲来的模样。 “是这京官太清闲,都让杜大人忘了如何审案了?” 该算的账,一笔笔地可都要讨回来。 “下官……下官知罪!求王爷开恩呐!”杜晔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就连擦汗的时候都擦了好几下,可那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鬓边的发丝陡然滑落。 而对面茶楼上,一道竹帘悄然放下。 “公子,顾神医已然扫清了嫌疑,那这些证据……您看?”竹子手里捧着一个竹简,眼神有些犹疑,试探性的开口征询着他的意见。 “人都没事了,还要这些何用?”林初墨轻笑了一声,挑眉反问,笑容清润,可举手投足间却是让人不自觉臣服的贵气。 “属下多嘴。”竹子将这卷宗放到了袖子里,刚要退下去,却见林初墨眼底起了一阵嘲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对面的府衙。 他净润如玉的手指在桌上轻扣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倒是越发张扬了几分,“既是来了,也别白跑这一趟,将林家贩私盐的账簿等物,都给咱们这位庭王送去。” 权是他帮了顾音的谢礼,他便顺手送他一桩大功。 林初墨的眸子淡淡一扫而过,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便朝外走了下去,白衣如雪,风度翩翩。 本是不染尘埃的一人,可偏偏长在最阴暗的角落,见惯着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竹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招了一个小厮过来。 府衙外头的百姓已经散了大半,却还是有些是在看热闹的,可他们没想到这一上午的信息量,竟是有这么大! 权极一时的林家竟然也参与了贩私盐一事,这一事还是林家大公子亲自出面去的!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就差拿人问审,签字画押了! 苏辞刚回来就遇上了这一幕,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苏辞,你派人去查查这账簿,顺便让人去请林家的人过来。”景庭眼底神色一闪,冷冷地看了眼杜晔,不过是象征性地罚了一年俸禄,便暂时把他丢到了一旁。 而这林家,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背后千丝万缕竟是没有一分钱是干净的!连带着人命官司都牵扯出了好几条。 人赃并获,林家即便是再想抵赖,也有心无力,索性破罐子破摔,如数认了。 景庭看着案宗,不由得几分心惊—— 不过只是一个家族便猖狂至此,这整个权势场后,又该是怎样的一池浑水?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看着林家人签下的名字,突然眼眸一滞。 林家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可唯独少了林初墨,他这个人就好像是陡然消失了一般,被人彻底抹了去。 只是景庭倒也没有将他放到心上,将东西收拾好便回宫复命了。 御书房里,皇帝是又气又喜的,一会儿被这些贪官污吏气的大发脾气,一会儿听说景庭将这些都查了个清楚明白又忍不住觉得高兴。 总算自己还有个像样的儿子,也不至于总在太子那个歪脖子树上吊死。 “你说,朕的老三,是不是个人才?”皇帝得意地哼哼了一句,转头看向了何福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比起老大如何?” 第183章 免死金牌 皇上这是已经动了换储的心思? 可这妄议天家之事可是死罪,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开口说啊! 何福宝不由得心底一惊,还未开口,就已经先一步跪了下来,苦着个脸朝地上重重一磕头。 “皇上您行行好,可饶了奴才!奴才不敢妄言呐!” “行了行了,不过就是聊聊天罢了,无趣。”见他身子都有些颤抖了起来,皇帝越发觉得没意思了,摆了摆手。 刚要让人下去,就见外头通传,说是庭王来了。 皇帝顿时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竟是抬脚就直接往外走了几步,亲自去接了。 等景庭在御书房门口见到皇帝的时候,显然是有些怔愣,就连行礼都慢了半拍,“儿臣参见父皇。” “好了,庭儿你这回可是大功臣,莫来这些虚的了,陪父皇去外面走走。”皇帝见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突然心底就有些不是滋味。 一贯以来,自己确实是太宠着老大了。 “是。”景庭心绪微转,还是应了一声。 皇帝没让其他人跟着,就他们两人一直朝外走着,一路上聊了几句家常,景庭便切入了正题,将这几日的事情都禀报了一遍。 包括流民、包括林家。 只是他到底没有将林初墨的事情说出来,林初墨和景若华交好,这其中说不定就有四弟的手笔。 不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又受了牵连的人,四弟既然想保,他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 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湖心亭,见他们过来,宫女便将每日备着的糕点茶食都送了上去。 皇帝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伸手抚了抚茶盏,神色悠远,“林家,你打算怎么处置?” “贩卖私盐是大罪,但林家又有位三朝元老,有功在身,又与此事毫无干系。”景庭说着看了眼皇帝的脸色,见他脸色如常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儿臣认为,不如让赦免了林曈,幼子和妇孺尽数流放,主事之人斩首示众,其余人,赐鸩酒。” “如此也算是全了这一场君臣之义。”皇帝眼底的杀意陡然而起,转身却又像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紧攥着茶盏的手也逐渐松了下来。 “就按你说的办。” 要坐稳这江山,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皇帝心里这么想着,看向景庭的神色里更是多了几分其他的情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一句,“这次做的不错,江南私盐一事,可有头绪了?” “回父皇,儿臣打算过几日亲自去一趟江南。”景庭抬眸的瞬间,正遇上皇帝眼里错愕之余便换成了赞赏。 他方才没有听错? 自己最草包的一个儿子,竟然说要亲自去江南查探私盐? “好,朕让莫怀仁陪你同去。” 看来这个漂亮儿媳妇还真是阴差阳错娶对了。 皇帝默默地在心里给姜卿羽记了一笔,突然觉得又该给姜卿羽赏赐些什么,“你说,卿羽这孩子喜欢什么?” 可景庭却突然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回父皇,儿臣想为卿羽讨个恩典。”景庭的神色微沉,开口时却字字坚定。 “什么恩典?”见他如此大礼,皇帝只觉得此事有些不简单,开口追问了一句。 “免死金牌。”景庭依旧是跪着,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而皇帝则是眯了眯眼,神色陡然多了几分审视。 “先说说她犯了什么事?” “启禀父皇,儿臣这两日在与流民接触的时候遇到了同济堂的顾神医,意外发现,她就是卿羽。” 景庭故作一副担忧的模样,开口时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帝,像极了做错事等待被父亲责怪的模样。 皇帝不由得愣了一会儿。 这份寻常的父子之情,他只在老大身上有过。 那时候他也还只是个普通的皇子,不需要连表露情绪都瞻前顾后。 也正是因此,他对老大总是特殊的。 可老三也是他的孩子啊。 皇帝一瞬出神,一低头见景庭有些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心顿时软了一半,一时间中间的各种弯弯绕绕他都不想再去追究,毕竟老三也没想瞒着自己。 这种欺君之罪也能告诉自己,可不是真心把他当父亲看吗? 更何况,如今好不容易他有了起色,自己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去动姜卿羽? 一时间,皇帝竟是抚掌笑了起来。 “没想到能起死回生的顾神医竟然是天家媳妇,傻孩子,怀璧其罪的道理父皇自然知道,卿羽担心也是常理,这又何罪之有?起来。” 似乎是见他心情颇好,景庭顿时松了一口气,竟有些得寸进尺了,“儿臣斗胆再请父皇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好,都依你。”皇帝神色柔和,说着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拍了拍景庭的肩膀,“卿羽今日受了惊,你回去陪陪她。” “多谢父皇!”这句话陡然让景庭心底一震,直到走出了几步才恢复了眼底的清冷。 天光乍好,气氛温馨得景庭都忍不住一瞬恍神。 天家不长情,可方才的这一瞬间,他确实是有些贪恋了。 若不是如此,他何至于十年都不曾见过母妃一面?又对自己不闻不问? 不过是如今看到自己有用了罢了。 一想到这些,景庭心底有些酸涩,直到回了府,见到姜卿羽摆了膳在等他,心里的空缺感才一点点被填满。 她长发只松松挽了个髻,半垂在身后,难得的竟带了支满是粉色珠子的流苏步摇,用手肘撑着脸颊,相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娇俏可爱。 景庭眼底的神色都不禁温柔了几分,快步走上前将人揽在了怀里,语调轻快,“若是我回来的迟了,你岂不是要饿坏了?” 陡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姜卿羽顺势后仰抬头,“我又不傻,等不到你,我自然就先吃了。” 笑意清浅,一瞬漾进了他的心里。 鬼使神差地,景庭俯身噙住了她的唇瓣,直到感到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了,这才稍稍松开了她。 可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景庭已经坐在了她原来的位置上,而姜卿羽在他怀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第184章 报复 两人的呼吸声都不禁粗重了几分,鼻尖相抵的瞬间,月光流转,呼吸交缠。 姜卿羽的身子顿时柔软得不像话,眼底迷离如一池春水波光荡漾。 直到感觉自己都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她这才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语调带了几分嗔怪,“菜要凉了。” 景庭的眸子微动,依旧将人抱在怀里,也没打算将人放开,只是把筷子递了过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撞入了她一脸错愕的神情—— 她们就这个姿势,吃饭? “不饿?”见她怔愣,景庭眼底更是扬起了一抹笑,只是言语中的暗示意味十足。 姜卿羽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接过了他手里的筷子。 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夹菜喂着景庭。 等吃的差不多了,景庭这才淡淡开口,“我要去一趟江南,后日出发,快的话不出半月能回。” 原本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可这半句话景庭到底还是咽了回去,只静静地等她接话。 姜卿羽放下了筷子,清澈的眸子微微动了动,笑着环住了他的脖子,“你希望我一起去吗?” 无论是去是留,都是险象迭生。 可在京城里,起码敌人都在明面上。 “随你。”景庭神色微动,下巴在她脖颈间轻轻蹭了蹭,半敛眸子的瞬间,眼底满是流连。 不过只是一个动作,姜卿羽却陡然明白了他的担心和偏向,摇了摇头,言语俏皮,“一路舟车劳顿,我骑不惯马,吃不了苦,还是待在这安逸窝里等你回来。” 安逸窝? 景庭不禁失笑,只是看着她眼底的清明,心底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好好等我回来,谁欺负了你,就去和父皇告状。” 姜卿羽顿时一怔,下意识抬头看他,却见他一字一句,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认真道,“顾神医的事,我和他说了。” 两人之间幸福美满的画面陡然刺痛了顾曼语的眼。 她站在不远处,斑驳的树影正好是她完美的遮蔽。 就这么站着看了一会儿,她才悄无声息地回了繁楼。 “流云。”顾曼语开口时眼底满是阴狠,连着叫了两声却也没见流云过来,原本便压抑的脾气便顿时忍不住了,随意抬手一挥。 等茶盏碎了一地的清脆声响起时,流珠才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流珠来迟了,不知曼妃有何吩咐?” 流珠? 流云呢? 一听这个名字,顾曼语刚要发作,可话刚到了嘴边她才陡然反应了过来。 流云早就死了,是被她亲手送了命。 顾曼语张了张嘴,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将目光转了过去,“你去给柳如眉送个信,就说王爷过几日便会出远门。” 如今庭王府树敌颇多,难免有人拿姜卿羽出气,可能甚至不用她动手,姜卿羽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顾曼语眼底闪过了一丝狠厉,近乎魔怔般…… 这两日景庭便越发忙了起来,可即便是再忙都会回来陪她用膳。 姜卿羽也去了几次同济堂,孙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精神头还不大好,直到姜卿羽说是要准备一些药备用,这才来了兴致。 孙瑾一连两日都跪在门口,孙老嘴上说着不原谅,暗地里还让人送了软垫过去,一日三餐和茶食糕点一样不缺。 流民那里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过着,转瞬便到了后日一早。 姜卿羽再三检查了他的行囊,见各种常用药都备了,还特意拿出了两个小瓷瓶,语气里满是叮嘱。 “这瓶是速效救心丸,一次6粒,发作时服用,若是症状严重,可以加量,这是金疮药。虽是药箱里也有,但这两瓶你随身带着。” 姜卿羽说着便将拿出了一个小布袋,将这两瓶药装了进去。 “这是你自己缝的?”景庭接过这个布袋的时候眉梢不自觉地一挑。 “你怎么看出来的?”姜卿羽原本还在思考着有没有什么缺漏的,被他这么陡然一打断,倒是一愣。 景庭眼底的笑意越发张扬了几分,顺势将人搂在了怀里,开口时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戏谑,“因为府里的绣娘做不出这样的布袋子。”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吞吐,姜卿羽的大脑一瞬宕机。 府里的绣娘连缝个帕子都得加点好看的图案,这么简单的布袋子,又怎么会做不出来? 姜卿羽思绪微顿,突然福至心灵——景庭这是在嫌弃她缝的布袋子简陋? 可等回过味来,景庭却早已经抽身而去,翻身上马,低头看她,“等我回来。” 紧接着,一瞬马嘶声起,景庭策马扬鞭而去。 见马嘶声渐远,顾曼语才从暗处拐了回来,迎着光挑衅似的朝她看了一眼,“王妃,许久不见。” 方才没见她,还真以为流云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可没想到,竟是怕景庭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防着她。 姜卿羽回了个浅淡的微笑,明媚至极,晃人心神,开口时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不如不见。” 只丢下这四个字,姜卿羽刚要转身,还没来得及踏进府门,一道尖细地声线便陡然响起,叫住了她。 “庭王妃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公公的声线里满是傲慢,和那太子如出一辙。 姜卿羽突然有点明白太子怎么会这么蠢了,八成和这位皇后一脉相承。 景庭前脚刚走,皇后后脚就来请人,是生怕想教训她这件事还不够明显吗? “烦请公公稍等片刻,臣妾去换身衣服便来。”心里鄙夷,姜卿羽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话音刚落,公公就陡然冷了脸色,拈了个兰花指理了理鬓角,满是阴阳怪气。 “咱家等得,可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如何等得?王妃还是快随咱家进宫,免得娘娘等急了。” “见娘娘理应盛装,可如今既是娘娘催得紧,想必也不会责怪臣妾不及更衣。”姜卿羽故作一副纠结的模样,开口时并没错过公公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 “娘娘宽厚仁慈,自是不会计较。”公公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转身便带着姜卿羽上了轿子。 只是进宫之后,依旧是走了许久还没到,姜卿羽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猛然一掀开帘子的时候,顿时眼底大骇。 面前这个地方绝不是皇后的寝宫。 第185章 冷宫 姜卿羽从没想过皇宫竟然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可以破败至斯。 荒草丛生、人迹罕至,就连不远处的宫殿上都生了杂草。 凭她这么多年宫斗剧的陶冶,这地方不是什么禁地,就是冷宫。 “不是说皇后娘娘有请吗?”姜卿羽不由得眯了眯眼,开口时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为首的公公不由得微愣了片刻这才回过了神,一脸阴阳怪气地看着她,“娘娘说了,她有件东西忘在里头了,还请王妃替她取来。” “大胆!方才娘娘这般着急宣臣妾进宫,怎么可能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取东西?更何况娘娘是何等尊贵之人,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姜卿羽故意冷了脸,沉声训斥了一句,“该不会是你们做奴才的自作主张,故意忤逆了娘娘的意思?” “哟,庭王妃这话可真是折煞了奴才,奴才哪里有这个胆呢?不过是听命办事罢了。来啊,既是庭王妃不愿替娘娘办事,咱家就帮她一把。” 那公公冷笑了一声,一张脸连半分恭敬都无,“把人给我绑进去!” 见周围四个公公都凑了上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姜卿羽心绪微沉,眼底倒是浮起了一抹冷笑,手上下意识地握住了几根淬了麻醉剂的银针。 倒是幸好这地方人迹罕至。 没费多大力气便把这些人给解决了,可姜卿羽看着外头的方向,一时之间却有些迷茫。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正犹豫间,周围竟是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戏。 “都似他如花美眷,到头来不过付了断壁残垣……” 原本便是凄惨的戏,在这略显沙哑的哭嗓唱来,竟是平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姜卿羽不由得汗毛倒竖,随意选了个方向便快步离去。 只是身后一个身影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没想到来送个饭还能遇上,可惜她似乎有事,不然还能上去打个招呼。 当触及地上那几个横七竖八的公公时,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深。 “这些人,哪里来的便送回哪里去。”他淡然开口,朝身后随意说了一句,而后便提着精致的食盒朝这破败的宫殿一步步走去。 冷宫外,不过转瞬,几乎是在男子身影消失在宫门的同时,地上也已经没了刚才的痕迹。 干净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翊坤宫里,皇后久等她不来,早就是大发雷霆,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阴沉,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开口时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啊!庭王妃倒真是好得很!本宫派人去请还不够,难不成要本宫亲自去接她?” 不同于皇后的生气,一旁的秦贵妃眼底闪过了一丝了然,极尽姿态地端着茶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缓缓放下,一派淡然。 乍一眼看去,倒是这秦贵妃更有几分后宫之主的样子。 “姐姐可别气坏了身子,这庭王妃素来是个温吞软性子,定是不敢摆谱的,许是真有什么事情才耽搁了也未可知。” 可这话落到皇后的耳朵里,却分明是在说着,连一个温吞软性子的王妃也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刚从恒儿手里抢了个案子过去,就敢如此摆谱,之后岂不是要爬到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么一想,皇后的胸脯都气得上下起伏,一双眼都差点冒出了火来。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贵妃故作担忧,连连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装作给她顺气的模样,又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 “哎呀姐姐你这是何苦和一个不知礼数的小辈这般计较。” 小辈?这庭王妃哪里又把她当做长辈来看?自己已经故意迟到了一刻钟,可没想到,她们到的时候姜卿羽竟然还没来。 竟是让自己在这里足足等了她半个时辰! 皇后只觉得心中一口郁气上不来下不去,重重一甩袖便站了起来,“妹妹说的是,既是庭王妃贵人事忙,本宫便先行回宫休息。” 闻言,贵妃也站了起来,顺势扶着她的手臂,“妹妹陪姐姐同去,浮月,这盘糕点不错,等下送来内室。” 她随意吩咐了一句,这姿态像极了这翊坤宫的主人。 等姜卿羽逮着人领路,紧赶慢赶地到了翊坤宫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心底的怪异感一闪而过,可此情此景,不由得她细想,她连连快走了几步,绕到了两人面前跪了下来。 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两人回去的路。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娘娘圣安!” 俯身行礼的瞬间,她刚好错过了贵妃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 “庭王妃真是好大的脸,怎么,是这翊坤宫的奴才都请不动你了?”一见她过来,皇后只觉得刚才的压下去的气一下子又起来了。 她不禁上前了两步,一甩袖的瞬间,尖细地甲套差点划破姜卿羽的脸。 “你还敢躲?”见她朝后避让,皇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想着什么,嘴上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姜卿羽不由得一惊,可其他人却习以为常,她心思一动,陡然明白方才的怪异感来自于哪里。 这皇后的性子太不沉稳,快言快语颇好拿捏,倒是身边这位贵妃不显山不露水的。 姜卿羽虽是这么想着,可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惶恐的模样,连忙跪伏在地,仿佛极为害怕的模样。 “久闻皇后娘娘圣明贤良、宽宏大量,想必方才若是不小心伤了臣妾,娘娘一定心里难过,这才敢大着胆子躲开。” 她一句话说的极为巧妙,贵妃不由得侧目,多看了她几眼,皇后的脸色则是越发阴沉了几分,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说的对,本宫素来宽厚,可到底也容不得你一个小辈让本宫在这里等上足足半个时辰!”皇后声线极冷,字字指责,显然真是气的狠了。 姜卿羽眸子一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开口时却丝毫未提起方才那些公公要她去取的东西,只揪着她迟到这一个点追问。 可若是想要她迟到,在这宫里多遛几圈不就行了,何必非让她去那疯疯癫癫的地方? 更何况是皇后请她进来的,若她真出了事,皇后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难不成,那几个不是皇后的人? 第186章 抄经 景庭不过只是刚接了一个江南私盐案,就已经得罪了这么多人,若是以后锋芒毕露,自己岂不是要过上刀尖上拭血的日子? 姜卿羽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思一动,开口时也多了几分试探。 “娘娘明鉴,臣妾进宫后被那几个奴才丢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还说要臣妾去一处破落的殿中取娘娘不慎落下的东西。” 姜卿羽改了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特意咬重了破落这两个字,说到这里还故意顿了顿,刻意抬头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贵妃倒是依旧淡淡的,全然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倒是皇后眼底一愣,而后便越发的恼怒,冷哼了一声。 她眼底风云暗涌,若不是碍于她的身份,姜卿羽毫不怀疑,她会当场杀了自己。 那么刚才的那几个公公,又是谁派来的? “你若是要胡诌,也该编个好点的借口。你既是如此说,那本宫让你去取的东西呢?”皇后的眸子越发沉了沉。 原本姜卿羽应该唤她一声母后,可她没叫,皇后也没纠正。 “可娘娘这般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还遗落了东西?臣妾自然是不信的,这几人竟是要直接把臣妾绑着丢进去!” “生怕娘娘久等,臣妾当即跑了出来,好不容易遇上了个能领路的丫鬟,紧赶慢赶地来了翊坤宫,这才见着了娘娘,臣妾所言字字属实,绝无虚言,外头的小丫头可以作证。” 姜卿羽看似极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头,看起来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一样。 “臣妾刚入宫就遇奸人所害,害得娘娘与臣妾心生间隙,求娘娘为臣妾做主啊!” 话音刚落,姜卿羽一脸诚挚地抬头,就看到了皇后那一脸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的神色,顿时心里一阵舒爽,可表面上还是眼巴巴地看着皇后。 如今这场面,自己不但不能罚姜卿羽,还要为她做主? 皇后重重地深呼吸了两下,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让她不借题发挥可以,但是让她大动干戈给姜卿羽做主,是断然不可能的。 “许是奴才们不懂事,在瞎胡闹。”皇后摆了摆手,一句话就算是揭过了此事,再看向姜卿羽的时候却是多了几分严厉,“只是奴才们不懂事,你身为庭王妃,也不懂事吗?” “臣妾愚钝,请娘娘恕罪!”姜卿羽连忙跪了下来,低头的瞬间眼底满是无奈。 谁让瑛贵人位分低,景庭如今才刚露头角,再大的委屈也得受着,免得她们趁机挑了错去。 反正她们到底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出出气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姜卿羽早就想明白了,所以现在有多柔弱就装多柔弱,有多蠢就装多蠢。 反正她原来是个傻子,不是吗? 看着姜卿羽凡事先认错,动不动跪下,眼里还含着泪的样子,皇后顿时觉得心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还没怎么她呢,这小模样弄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好端端的哭什么?传出去好像本宫欺负了你似的。”皇后虽是性子火辣了些、头脑简单好拿捏了些,但到底还是有分寸的。 如今形势敏感,她当然不会明着对姜卿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过这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先前庭王妃身子不好,庭儿素来又是个荒诞无度的,想来在相府和王府里都不曾好好受过教导。” 皇后说到这里,脸上挂起了一个自以为温婉大方的笑容,可在姜卿羽看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小人得志。 “明日起,你便和姑苏嬷嬷学规矩去。” “臣妾谢娘娘恩典。”姜卿羽又跪了下来谢恩,不过才一刻钟功夫,就觉得这个膝盖像是要废了一样,看来等下得去瑛华殿要个膝枕。 “起来,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这般经不起事,动不动就跪?”皇后笑着虚扶了一把,可眼底到底是鄙夷的。 当初若不是她,自家恒儿又怎么会在皇上面前出这等洋相? 可见这相府到底是贱民出身,一家子都是没底蕴的。 她一说起来,姜卿羽也不客气,只是依旧是站着,皇后几次想挑刺,可她始终谨小慎微,一时竟是挑不出错来。 几轮下来,皇后也有些乏了,倒是贵妃眼芒一动,从容开口,提点了一句,“本宫倒是听说庭王妃亲自出城抚恤百姓,还想必是个爱民如子的。” 话音刚落,便见皇后的眼底陡然一亮,感激地看了眼贵妃,刚才被气昏了头,差点忘了正事,而贵妃则是笑着回应。 将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姜卿羽还是忍不住佩服这位贵妃。 头一次见着把皇后当枪使,还能让人感激涕零的。 “本宫日夜为流民之事忧心,夜不成寐。难得庭王妃有这份孝心,不如替本宫去佛堂抄经,为民祈福。”皇后开口时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甚至怕她拒绝似的,直接开口吩咐了一句,只是开口时却给了侍女一个明显得不能更明显的眼神,“忍冬,带庭王妃去小佛堂。” “王妃这里请。”忍冬一副了然的样子,还点了点头回应。 这是生怕她们的互动自己不知道吗? 姜卿羽默默的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果然太子这么蠢而不自知是有道理的! “臣妾告退。”姜卿羽的礼数依旧十分周到。 可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小佛堂的时候,里面的样子还是让她眼皮一跳。 面前这灰蒙蒙一片的地方,当真是佛堂? “我家娘娘心怀天下,说要与民共甘苦,每每亲自洒扫佛堂,后来又得了佛祖托梦,这才将佛堂改成了这样。”忍冬演技浮夸的感叹了一下,而后话锋急转,“庭王妃若是不习惯,也可以打扫一下再抄写佛经,娘娘说了,明日早上便要看着一百遍,才能显得王妃心诚。” 她可不记得皇后什么时候说了一百遍。 姜卿羽心底微冷,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乖顺的模样,点头应是,刚抬脚进去,门便从外面被锁上了。 第187章 衣衫不整 门一关,屋里陡然暗了不少,姜卿羽自然也没注意到,佛像背后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眸光流转间,眼底满是打量。 某种程度上他还真该感谢那个没脑子的皇后,净把姜卿羽往那些偏僻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送。 好巧不巧的,就又送到了他面前。 佛像是半中空的,地下是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习武之人的五感都高于常人,透过佛像脚下的透光孔,他正好可以看到屋里的情景。 只见姜卿羽开了窗,微弱的光线透进来的瞬间,这才注意到桌上和地上那不薄不厚的一层压根不是灰,而是捻得稀碎、一层层铺上去的土。 也真是难为皇后这么悉心布置,怕是花了不少人,挖了不少土。 殿中除了香烛架之外只有一张矮桌,就连跪拜的蒲团都被撤了。 矮桌高约一尺半,刚好够一个人坐着抄经,而长宽更是狭窄,只够摊开大半张宣纸。 桌上文房四宝早就备好了,明面上都是极好的料子,可越好的墨越难磨。 “庭王妃,为了彰显自己的诚心,平日里娘娘也是如此抄经祈福,这一日便能抄上百遍。”忍冬在外面喊了一句,语调里满是整个翊坤宫从上到下都一以贯之的傲慢和骄纵。 即便是隔着门,姜卿羽也能想象到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有劳提点。”姜卿羽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窗户很小,因此佛堂里光线极暗。 林初墨视物尚能不受影响,可姜卿羽却是难熬。 他身形一动,从密道里扯了颗用以照明的夜明珠出来,用布松松的裹了一圈,就朝姜卿羽的方向滚了过去。 姜卿羽神色晦暗了一瞬,环顾空空荡荡的四周,还是认命的在地上坐了下来,双手只是撑了一下地,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了边上浑圆的夜明珠。 这是哪里来的? 她的神色陡然一怔,警觉地朝周围看去,可一切依旧平静极了,彷佛这夜明珠就从不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她仔细检查了一边这珠子,就连同包裹着的布都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定这真的只是颗普普通通的夜明珠,这才放心地物尽其用。 既然这珠子没有问题,那这时候送夜明珠,也多半是友非敌。 香烛时不时跳动时闪烁着昏黄的光,再有了夜明珠的加持,姜卿羽总算是觉得眼睛不那么累了,可没一会儿功夫便觉得自己的手和屁股都难受极了。 若是真在这里坐上一日一夜,明日不光胳膊抬不起来,连走路怕是也成问题。 皇后,还当真是好样的。 看着那一张极像画中女子的脸,林初墨却突然笑了一下,分明是清润的笑,可在阴暗处偏生衬得他整个人如修罗鬼魅般。 只是这密道是进宫的不二之选,若是他此时暴露,以后想进宫便要多花上几番的心思。 权衡了一下利弊,林初墨深深地看了眼姜卿羽,到底没有动作,只是也没有离开。 不知抄了多久,等姜卿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双腿竟隐隐的有些发麻,她按揉的手法极为老练,一寸一寸沿着经络顺势而下,在重点的几个穴位上还特意停留了片刻。 可能是屋漏偏风连阴雨,姜卿羽转了转脖子,一侧眸,便见三四只硕大的老鼠正在她身边打转。 若是换成了寻常女子,此时早已吓破了胆,可她是谁? 在学医路上,死在她手下的白鼠、青蛙、兔子可是不计其数了。 于是乎,在林初墨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就见姜卿羽抖了抖腿,麻溜的提起了最近一只的老鼠尾巴,然后,眼也不眨的朝着窗外丢了出去。 而后,如法炮制。 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忍冬的脚边。 “啊——”忍冬顿时吓破了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而屋里,姜卿羽随意擦了擦手,而后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一件,折成了四四方方的样子,暂且先当成了椅子,这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不过片刻,林初墨眼里便浮上了细细密密的笑意。 或许,倒是自己先前小瞧了她。 屋外忍冬大喊大叫,可却没有引来任何人,屋里却是岁月静好,姜卿羽就这么一遍遍地抄着佛经。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肚子已经饿到失去了知觉,边上的佛经才堆起了不薄不厚的一小叠。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收好了夜明珠,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腿都有些发麻,姜卿羽又按揉着几个穴位,而后慢慢抬脚走了几步。 刚走了没两步,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骤然亮起来的光晃眼极了,姜卿羽下意识地半眯了眼,适应了几息这才看清了门外的阵仗。 皇后站在最前面,身后还跟着一行人,忍冬手里提着食盒,看这模样应该是借着给她送膳食看笑话来了。 她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还未等皇后进屋便率先下跪行礼,“臣妾参见娘娘,娘娘圣安!” 礼数周全熨帖,愣是半分错都挑不出。 皇后脚还没进屋便见里头的人已经跪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看着佛堂里头的灰土不禁皱了皱眉,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 只是为了看她有多凄惨,皇后这才抬脚走了进来。 进门后皇后才看清了里头的场景,见她只穿了里衣跪在地上,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得逞,厉声训斥。 “佛堂圣地,你竟这般衣衫不整,是对本宫不满,还是对抄经一事不满?” “回娘娘,臣妾绝无此心!”姜卿羽依旧是一派淡然,语气里却故作惶恐。 “只是臣妾开始抄经时才发现今日穿的外衫过于明艳,生怕冲撞了这清净之地,顾才脱了下来!” 她这番话说的无可辩驳,皇后的眸子陡然一沉,话锋陡然一转。 “即便如此,可你衣衫不整也是冲撞,若是佛祖见怪,降罪下来,你可担得起?再者,你身为天家儿媳,这副模样若是让人看见了,又置天家颜面于何地?” 皇后说着还朝前走了一步,眼神凌厉,字字逼迫,寸步不让。 第188章 该不会又被吓傻了吧 姜卿羽有些瑟瑟地缩了缩身子,轻咬了下嘴唇,眼神里满是害怕和愧疚。 “你当如何?”见她不说话,皇后眼底越发觉得畅快,更是步步紧逼,分毫不让。 可下一秒,姜卿羽竟是直接“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起初还只是抽抽搭搭的哭,后来便干脆变成了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还哽咽着开口,连带着开口时称呼也换了。 “娘娘,卿羽真的不是故意的,卿羽真的没想这么多……” 原本手上就沾了土,此刻她抬手一抹,一张脸上顿时沾上了泥,她却好像是浑然不觉一样,脏兮兮的手又往素白的里衣上用力抹了抹。 林初墨顿时被她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心底似乎有什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不管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像她这样的姑娘,都不能便宜了景家! 光是想到这个姓,林初墨周身的气场便陡然一变。 景家这江山,可踩着顾家一百三十五口人的性命! 似乎是感受到了一阵危险的气息,姜卿羽以袖遮面,下意识地朝着佛像处看了一眼。 可那弥勒佛依旧是笑嘻嘻的,毫无异样。 “行了!”皇后倒是没注意到什么,只是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嫌恶地朝后退了退,刚要发作,话还没出口,却见拂柳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眼底多了几分担忧,“娘娘。” 不过只是两个字,其中的暗示意味十足。 皇后愣了一下,把剩下半句呵斥的话给咽了回去,这才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仔细看了眼姜卿羽。 她整个人弄得脏兮兮的,可姜卿羽却恍然未觉,目光有些呆滞,依旧是跪着在哭,就好像是又傻了一样,吓得皇后都不禁朝后退了两步。 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若是在她这里又被吓傻了,皇上那里怕是又要怪罪。 这么一想,皇后连忙压下了心底的气,眼神依旧是厌恶的,开口时的语气也听不出半分关心,却逼着自己放缓了语气。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快起来。”说着她看了眼拂柳,后者便立刻会意地上前想拉一把,可还没碰到姜卿羽,便被她一甩手的力道逼退了几步。 “娘娘,卿羽害怕……卿羽真的不是有意的……呜哇……”姜卿羽依旧是哭着,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汾洒而下,哭的皇后越发烦躁了几分,可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忍冬,带她下去梳洗,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如今连说两句都不成了? 皇后到底是气不过了,冷声开口吩咐了一句,转身便离开了这佛堂,“备热汤,本宫也要沐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漱玉阁已经是内宫了,此时他也不方便过去,林初墨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正在装哭的姜卿羽,神色竟意外的柔和了几分。 只留下忍冬依旧是拎着食盒,而姜卿羽依旧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哎哟,吵得她头都大了! 忍冬没好气的将食盒往地上一丢,上前了几步,伸手一拽便将人给拽了起来,“王妃莫哭了,快些随奴婢下去梳洗,免得等下又惹了娘娘生气。” 姜卿羽刚好也哭累了,闻言连忙抹了抹鼻子,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这人畜无害的模样顿时让忍冬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只好也忍了下来,也正是因此,她开口时的态度越发差了几分。 “漱玉阁娘娘在用,就委屈王妃跟奴婢到沐晨阁梳洗。”忍冬一脸嫌弃地扯着她的衣袖,看起来像是在搀扶着她,可实则是把人拽着往前拉。 姜卿羽一时不察,一下子踉跄了一下,超期狠狠地跨了一大步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子,借着提裙子的动作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开口时还是糯糯的,“忍冬姑娘带路便是。” 忍冬斜睨了她一眼,眼底却是多了几分得逞的笑。 姜卿羽心底一沉,更是留了个心眼。 第189章 略施小戒 看着干净却有些简陋的沐晨阁,姜卿羽倒也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朝前走着。 只是当她看见还有小太监端着盥洗之物从里头出来的时候,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连带着步子都顿了顿。 “漱玉阁是娘娘沐浴的地方,而沐晨阁则是奴婢和奴才们用的,听闻王妃爱民如子,奴婢们虽身份卑贱,能有幸同王妃一处沐浴,是奴婢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见她脸色微微变了变,忍冬倒是好心情解释了一句,脸上满是憧憬和向往,和眼底的鄙夷却是怎样都掩饰不住,“王妃,请。” 姜卿羽假装没看见她眼底那一副看笑话的眼神,目光冷冷地一瞥便转移了视线,抬脚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就和现代的大澡堂类似。 男女各占一边,不同的是中间没有墙,只用了一道薄薄的屏风做隔断,似乎伸手一推就会倒下一般。 光是看着这扇弱不禁风的屏风,姜卿羽几乎都能想象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地上都是积水,因此滑的很,姜卿羽刻意放缓了步子。 忍冬见状,眼底闪过了一丝算计,飞快地走了上去,伸手就想拽了她一把,“王妃小心!” 姜卿羽一进来就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忍冬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刻意放缓了步子,朝侧边让了让,忍冬就扑了个空,身子摇摇晃晃地,重心有些不稳。 姜卿羽眼角划过了一丝狡黠,假意伸手去扶,实则不轻不重地在她背上又加了一个力道。 砰地一声,忍冬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忍冬姑娘,地上滑,可要小心些。”姜卿羽语气里满是担忧,可心里却是畅快。 不敢和皇后贵妃作对,已经够憋屈的了,如今连一个宫女也想爬到她头上来?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 “多谢王妃关心,奴婢不碍事。”忍冬眼底闪过了一丝怨恨,情绪完全写在了脸上。 没想到自己这一摔竟然还是因为姜卿羽。 只是转瞬,她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屏风隔壁的小太监们,嘴角飞快的扬起了一抹笑,她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奴婢伺候王妃梳洗。” “好。”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姜卿羽下意识地在指尖藏了根银针,浅笑着半眯了眯眼,神色餍足,活像是一只正在磨爪的小狐狸。 浴桶里洒满了各色花瓣,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姜卿羽抬手试了试,水温正好。 周围的一切布置的都极为精致,熏香燃起的瞬间,氤氲成片。 一旁的置物架上还放了一套精致的青釉色宫装,布料做工均是上乘。 若非这屏风对面都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小太监,自己身边又是个不安好心的宫女,姜卿羽倒还真会觉得在这里梳洗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当沐浴的水声渐渐响起时,姜卿羽明显听到了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隔着薄薄的屏风都能看到那群小太监已经渐渐聚集了过来,侧耳听着这头的动静。 透过这屏风偷眼看着,只见姜卿羽背对着他们,一头墨发披散在浴桶里,而忍冬则站在边上伺候着,时不时舀几勺水往她身上轻轻淋着。 虽然两人的模样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可小太监们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几乎是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刻意在屏风面前嬉笑打闹着。 “什么声音?”姜卿羽的声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可回答她的,却是咣当的一声巨响——中间那一扇屏风被陡然推倒了,陡然露出了另一边的小太监们。 身后那十来个小太监个个光着上半身,下面只穿了条亵裤,眼底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浴桶里姜卿羽的背影,却没有一人留意周边的动静。 “怎么回事?”姜卿羽的声线虽冷,可此刻分明已经染上了几分慌乱。 “王妃莫怕,不过是奴才们玩闹,将这屏风弄倒了,王妃受惊了。”其中一个小太监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朝前走了几步,脸上贱兮兮的笑着。 “王妃别担心,奴才们这就过来。”看着面前美人那香肩半露的模样,小太监目露淫光,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脚下的动作却是又快了几分。 一只手竟然已经大胆地顺着她的头发,抚上了她的肩,目光则贼兮兮地朝浴桶里看。 浴桶里的花瓣四散,淅淅零零的根本挡不住什么。 只一眼,他们便把浴桶里的风光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姜卿羽用绢布蒙着眼,更给这张脸添了几分魅惑。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忍不住了,一窝蜂地汹涌着上前,胆子小点的,只敢动手动脚,可有几个胆大的则直接朝浴桶里探去。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动,姜卿羽却无半分反应,就好像是默许了他们的动作一般。 众太监们对视了一眼,一个个眼底闪烁着兴奋地光,越发放肆了起来,更有甚者还直接跳进了浴桶里! “你们在做什么?王妃你没事!”拂柳一把推开了门,心下满是得意,可开口时却是猛然惊呼了一下,“你们这群奴才怎可如此胡闹!” 厉声斥责的时候,声线陡然拔高了八度,就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她这么一吼,周围便又不少宫女太监们围了过来,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着,而拂柳也根本不拦着,还特意朝边上让了让,好让众人看清里头的场景。 哗啦一声,浴桶里的那个小太监这才从水里猛然探出了头,一双唇红的异样,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拂柳姐姐,奴才们正在伺候王妃,你怎么这般不知趣地就闯了进来?”松子的声线娇滴滴的,斜眼瞥了眼拂柳,饶是万般风情,比那青楼花魁都不遑多让。 “王妃,您说是不是?”松子依旧是笑着,这才回了头,抬眼看着面前的美人,一把扯下了她脸上蒙眼的丝带。 那一双美目半羞半恼,就这么圆睁着眼瞪着他,猛然被人这么看着,松子顿时像是见了鬼似的直接跳了起来,低呼了一声。 第189章 略施小戒 看着干净却有些简陋的沐晨阁,姜卿羽倒也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朝前走着。 只是当她看见还有小太监端着盥洗之物从里头出来的时候,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连带着步子都顿了顿。 “漱玉阁是娘娘沐浴的地方,而沐晨阁则是奴婢和奴才们用的,听闻王妃爱民如子,奴婢们虽身份卑贱,能有幸同王妃一处沐浴,是奴婢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见她脸色微微变了变,忍冬倒是好心情解释了一句,脸上满是憧憬和向往,和眼底的鄙夷却是怎样都掩饰不住,“王妃,请。” 姜卿羽假装没看见她眼底那一副看笑话的眼神,目光冷冷地一瞥便转移了视线,抬脚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就和现代的大澡堂类似。 男女各占一边,不同的是中间没有墙,只用了一道薄薄的屏风做隔断,似乎伸手一推就会倒下一般。 光是看着这扇弱不禁风的屏风,姜卿羽几乎都能想象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地上都是积水,因此滑的很,姜卿羽刻意放缓了步子。 忍冬见状,眼底闪过了一丝算计,飞快地走了上去,伸手就想拽了她一把,“王妃小心!” 姜卿羽一进来就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忍冬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刻意放缓了步子,朝侧边让了让,忍冬就扑了个空,身子摇摇晃晃地,重心有些不稳。 姜卿羽眼角划过了一丝狡黠,假意伸手去扶,实则不轻不重地在她背上又加了一个力道。 砰地一声,忍冬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忍冬姑娘,地上滑,可要小心些。”姜卿羽语气里满是担忧,可心里却是畅快。 不敢和皇后贵妃作对,已经够憋屈的了,如今连一个宫女也想爬到她头上来?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 “多谢王妃关心,奴婢不碍事。”忍冬眼底闪过了一丝怨恨,情绪完全写在了脸上。 没想到自己这一摔竟然还是因为姜卿羽。 只是转瞬,她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屏风隔壁的小太监们,嘴角飞快的扬起了一抹笑,她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奴婢伺候王妃梳洗。” “好。”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姜卿羽下意识地在指尖藏了根银针,浅笑着半眯了眯眼,神色餍足,活像是一只正在磨爪的小狐狸。 浴桶里洒满了各色花瓣,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姜卿羽抬手试了试,水温正好。 周围的一切布置的都极为精致,熏香燃起的瞬间,氤氲成片。 一旁的置物架上还放了一套精致的青釉色宫装,布料做工均是上乘。 若非这屏风对面都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小太监,自己身边又是个不安好心的宫女,姜卿羽倒还真会觉得在这里梳洗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当沐浴的水声渐渐响起时,姜卿羽明显听到了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隔着薄薄的屏风都能看到那群小太监已经渐渐聚集了过来,侧耳听着这头的动静。 透过这屏风偷眼看着,只见姜卿羽背对着他们,一头墨发披散在浴桶里,而忍冬则站在边上伺候着,时不时舀几勺水往她身上轻轻淋着。 虽然两人的模样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可小太监们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几乎是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刻意在屏风面前嬉笑打闹着。 “什么声音?”姜卿羽的声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可回答她的,却是咣当的一声巨响——中间那一扇屏风被陡然推倒了,陡然露出了另一边的小太监们。 身后那十来个小太监个个光着上半身,下面只穿了条亵裤,眼底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浴桶里姜卿羽的背影,却没有一人留意周边的动静。 “怎么回事?”姜卿羽的声线虽冷,可此刻分明已经染上了几分慌乱。 “王妃莫怕,不过是奴才们玩闹,将这屏风弄倒了,王妃受惊了。”其中一个小太监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朝前走了几步,脸上贱兮兮的笑着。 “王妃别担心,奴才们这就过来。”看着面前美人那香肩半露的模样,小太监目露淫光,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脚下的动作却是又快了几分。 一只手竟然已经大胆地顺着她的头发,抚上了她的肩,目光则贼兮兮地朝浴桶里看。 浴桶里的花瓣四散,淅淅零零的根本挡不住什么。 只一眼,他们便把浴桶里的风光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姜卿羽用绢布蒙着眼,更给这张脸添了几分魅惑。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忍不住了,一窝蜂地汹涌着上前,胆子小点的,只敢动手动脚,可有几个胆大的则直接朝浴桶里探去。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动,姜卿羽却无半分反应,就好像是默许了他们的动作一般。 众太监们对视了一眼,一个个眼底闪烁着兴奋地光,越发放肆了起来,更有甚者还直接跳进了浴桶里! “你们在做什么?王妃你没事!”拂柳一把推开了门,心下满是得意,可开口时却是猛然惊呼了一下,“你们这群奴才怎可如此胡闹!” 厉声斥责的时候,声线陡然拔高了八度,就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她这么一吼,周围便又不少宫女太监们围了过来,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着,而拂柳也根本不拦着,还特意朝边上让了让,好让众人看清里头的场景。 哗啦一声,浴桶里的那个小太监这才从水里猛然探出了头,一双唇红的异样,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拂柳姐姐,奴才们正在伺候王妃,你怎么这般不知趣地就闯了进来?”松子的声线娇滴滴的,斜眼瞥了眼拂柳,饶是万般风情,比那青楼花魁都不遑多让。 “王妃,您说是不是?”松子依旧是笑着,这才回了头,抬眼看着面前的美人,一把扯下了她脸上蒙眼的丝带。 那一双美目半羞半恼,就这么圆睁着眼瞪着他,猛然被人这么看着,松子顿时像是见了鬼似的直接跳了起来,低呼了一声。 第190章 对食 更可怕的是,当他看清那张脸时,松子顿时僵在了原地,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人,“你你你……” 双眼圆睁,愣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拂柳顿时不满的皱了皱眉,“松子,你便是这样做奴才的?一点分寸都没有!怎可对王妃如此大呼小叫?”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摆快步朝里头走了进来,原本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在看清了浴桶中的人时顿时一怔,惊呼出声,“忍冬?你怎么在这里!王妃呢?” 忍冬下意识以为自己还不能说话,可张了张嘴,竟意外地发出了一个音节,“我……” 可仅是这一个字之后,忍冬的嗓子便像是到了极限,一句完整的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你什么啊?你快说啊!”拂柳是个急性子,见她这样顿时着急了,伸手就要去拽她,这一动,忍冬的身子便大半都露在了外头。 外头围观的宫女们顿时有些害羞的别过了头去,可那些小太监们则顺势往前凑了凑,室内风光一览无余。 “啊!”忍冬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连忙双手环胸往水里坐了下去。 一双水眸啪嗒啪嗒地就落下了泪来。 “怎么是你在这里,王妃呢?”可拂柳则是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她一眼,重重跺了跺脚。 忍冬却只是一直哭,她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一醒来就已经光着身子在浴桶里,身边还是那十几个小太监对她动手动脚的。 她想叫,可嗓子就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些嗯嗯啊啊的声音。她想推开他们,可身子就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不听自己使唤。 一想到刚才众太监对她做的事情,她顿时又羞又气,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行了,都把衣服穿好!”拂柳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你们几个,去找找王妃在哪里。” “这里是怎么了?”等众人将衣服都穿的差不多了,姜卿羽才从后头的茅房走了出来,顿时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一众人,“怎么大家都围在这里?” 一看姜卿羽披着忍冬的外衫走出来,众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拂柳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恭敬地模样,只是说出口的话里却染上了几分质疑:“王妃不是在沐浴吗?怎么从后头过来了?” “本宫不过是去如厕了,一出来便见这样一副场景,既然忍冬着急梳洗,本宫让了她便是。”姜卿羽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眨了眨眼看着众人,目光还刻意在忍冬和众太监身上来来回回。 见他们一个个慌乱地系着自己的衣带,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哦!本宫知道了,忍冬和众太监两情……哦不,数情相悦,你放心,等下本宫便替你求母后要个恩典。”姜卿羽中途特意改了口,果不其然见众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尤其是忍冬,那一张脸简直黑的都要低下水来了! 皇后原本就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沐浴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此时浩浩荡荡地一行人又到了沐晨阁。 远远的望见外头围了一众宫女太监,皇后不禁喜上眉梢,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都走快些,庭王妃难得入宫,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皇后还未走近,声音便率先传了过来。 “你们一个个的都杵着做什么?庭王妃呢?若是卿羽出了事,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受罚!”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着,语调里都满是幸灾乐祸。 “母后,臣妾在呢。”姜卿羽满脸感激的走到了皇后面前,对皇后的称呼一改,脸上的笑意更是明艳了几分。 只是下一秒,姜卿羽弱弱的声音响起时,她甚至来不及收敛脸上那一抹兴奋。 “母后别担心,臣妾什么事都没有。不过……”姜卿羽说到这里便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忍冬几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妾斗胆向母后要个恩典,请母后将忍冬赐给松子等人对食!” 什么?将忍冬赐给太监,还是一群? “这绝不……”皇后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绝,可话还没出口,便被姜卿羽率先一步打断。 “母后,既是奴才们两情相悦,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您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姜卿羽言辞恳切,一副为他们考虑的模样。 皇后这才打量了面前的场景,这才注意到忍冬只穿了件里衣,衣服甚至还有个扣子扣反了,而边上那群太监们也个个衣冠不整,再看着姜卿羽身上的宫女服,皇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开口,“忍冬,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忍冬的身子猛然一颤,极力想开口说话,这嗓子就像是废了一样,除了那咿咿呀呀的声音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好在地上跪行了几步,伸手抓着皇后的衣角,眼泪汪汪。 “母后,您看忍冬的模样,主仆一场,您就成全了她!”姜卿羽叹了口气,眼底多了几分怜悯。 话音刚落,忍冬便陡然转向了姜卿羽,一双眼底满是恨意,可姜卿羽却恍若未觉,一本正经的颠倒黑白,“忍冬你也不必谢我,一切但凭母后定夺。” “罢了,若是你愿意,那今后便同松子他们对食。”见状,皇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也不想继续纠结此事,“行了,松子,你把人带下去。” “谢皇后娘娘恩赐!”松子等人自然是高兴极了,连连下跪磕头,不多时便带着忍冬下去了。 皇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注意到了她身上套着忍冬的外衫,粉色的宫女服此刻看来尤为刺眼,“胡闹!你身为王妃,怎可穿着下人的衣服!” “回母后,臣妾方才想如厕,想着母后教导不可不穿外衫,可母后准备的那身宫装又实在是太漂亮了,臣妾不舍得,故才借了忍冬的外衫,竟也不知回来就成了这样……”姜卿羽轻咬下唇,脸色一下子垮了,眼里盈光微闪,泫然欲泣。 这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顿时看的皇后心烦,“你这般像什么样子,拂柳,带她去换了。” “谢母后赐浴漱玉阁!”姜卿羽倒是极有眼色直接接了一句,甚至没给皇后反应地时间便一把抱起宫装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才回头笑意盈盈地看了眼拂柳,“有劳拂柳姑娘领路。” 第190章 对食 更可怕的是,当他看清那张脸时,松子顿时僵在了原地,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人,“你你你……” 双眼圆睁,愣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拂柳顿时不满的皱了皱眉,“松子,你便是这样做奴才的?一点分寸都没有!怎可对王妃如此大呼小叫?”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摆快步朝里头走了进来,原本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在看清了浴桶中的人时顿时一怔,惊呼出声,“忍冬?你怎么在这里!王妃呢?” 忍冬下意识以为自己还不能说话,可张了张嘴,竟意外地发出了一个音节,“我……” 可仅是这一个字之后,忍冬的嗓子便像是到了极限,一句完整的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你什么啊?你快说啊!”拂柳是个急性子,见她这样顿时着急了,伸手就要去拽她,这一动,忍冬的身子便大半都露在了外头。 外头围观的宫女们顿时有些害羞的别过了头去,可那些小太监们则顺势往前凑了凑,室内风光一览无余。 “啊!”忍冬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连忙双手环胸往水里坐了下去。 一双水眸啪嗒啪嗒地就落下了泪来。 “怎么是你在这里,王妃呢?”可拂柳则是恨铁不成钢似的看了她一眼,重重跺了跺脚。 忍冬却只是一直哭,她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一醒来就已经光着身子在浴桶里,身边还是那十几个小太监对她动手动脚的。 她想叫,可嗓子就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些嗯嗯啊啊的声音。她想推开他们,可身子就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不听自己使唤。 一想到刚才众太监对她做的事情,她顿时又羞又气,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行了,都把衣服穿好!”拂柳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你们几个,去找找王妃在哪里。” “这里是怎么了?”等众人将衣服都穿的差不多了,姜卿羽才从后头的茅房走了出来,顿时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一众人,“怎么大家都围在这里?” 一看姜卿羽披着忍冬的外衫走出来,众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拂柳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恭敬地模样,只是说出口的话里却染上了几分质疑:“王妃不是在沐浴吗?怎么从后头过来了?” “本宫不过是去如厕了,一出来便见这样一副场景,既然忍冬着急梳洗,本宫让了她便是。”姜卿羽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眨了眨眼看着众人,目光还刻意在忍冬和众太监身上来来回回。 见他们一个个慌乱地系着自己的衣带,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哦!本宫知道了,忍冬和众太监两情……哦不,数情相悦,你放心,等下本宫便替你求母后要个恩典。”姜卿羽中途特意改了口,果不其然见众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尤其是忍冬,那一张脸简直黑的都要低下水来了! 皇后原本就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沐浴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此时浩浩荡荡地一行人又到了沐晨阁。 远远的望见外头围了一众宫女太监,皇后不禁喜上眉梢,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都走快些,庭王妃难得入宫,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皇后还未走近,声音便率先传了过来。 “你们一个个的都杵着做什么?庭王妃呢?若是卿羽出了事,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受罚!”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着,语调里都满是幸灾乐祸。 “母后,臣妾在呢。”姜卿羽满脸感激的走到了皇后面前,对皇后的称呼一改,脸上的笑意更是明艳了几分。 只是下一秒,姜卿羽弱弱的声音响起时,她甚至来不及收敛脸上那一抹兴奋。 “母后别担心,臣妾什么事都没有。不过……”姜卿羽说到这里便顿了顿,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忍冬几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妾斗胆向母后要个恩典,请母后将忍冬赐给松子等人对食!” 什么?将忍冬赐给太监,还是一群? “这绝不……”皇后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绝,可话还没出口,便被姜卿羽率先一步打断。 “母后,既是奴才们两情相悦,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您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姜卿羽言辞恳切,一副为他们考虑的模样。 皇后这才打量了面前的场景,这才注意到忍冬只穿了件里衣,衣服甚至还有个扣子扣反了,而边上那群太监们也个个衣冠不整,再看着姜卿羽身上的宫女服,皇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开口,“忍冬,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忍冬的身子猛然一颤,极力想开口说话,这嗓子就像是废了一样,除了那咿咿呀呀的声音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好在地上跪行了几步,伸手抓着皇后的衣角,眼泪汪汪。 “母后,您看忍冬的模样,主仆一场,您就成全了她!”姜卿羽叹了口气,眼底多了几分怜悯。 话音刚落,忍冬便陡然转向了姜卿羽,一双眼底满是恨意,可姜卿羽却恍若未觉,一本正经的颠倒黑白,“忍冬你也不必谢我,一切但凭母后定夺。” “罢了,若是你愿意,那今后便同松子他们对食。”见状,皇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也不想继续纠结此事,“行了,松子,你把人带下去。” “谢皇后娘娘恩赐!”松子等人自然是高兴极了,连连下跪磕头,不多时便带着忍冬下去了。 皇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注意到了她身上套着忍冬的外衫,粉色的宫女服此刻看来尤为刺眼,“胡闹!你身为王妃,怎可穿着下人的衣服!” “回母后,臣妾方才想如厕,想着母后教导不可不穿外衫,可母后准备的那身宫装又实在是太漂亮了,臣妾不舍得,故才借了忍冬的外衫,竟也不知回来就成了这样……”姜卿羽轻咬下唇,脸色一下子垮了,眼里盈光微闪,泫然欲泣。 这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顿时看的皇后心烦,“你这般像什么样子,拂柳,带她去换了。” “谢母后赐浴漱玉阁!”姜卿羽倒是极有眼色直接接了一句,甚至没给皇后反应地时间便一把抱起宫装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才回头笑意盈盈地看了眼拂柳,“有劳拂柳姑娘领路。” 第191章 突然转性了 皇后张了张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卿羽已经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她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顿时青红交错,气得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身子还朝后踉跄了几步。 “一群废物!连个傻子都看不住!”皇后的胸口气得上下起伏,一想到姜卿羽管她叫母后不说,还要用她的漱玉阁,就越发觉得膈应,开口时语气也恶狠狠的,“等下将漱玉阁里里外外洗上三遍!” 这里皇后气得跳脚,可漱玉阁里的姜卿羽倒是心情很好。 她光是想想就知道皇后此时的脸色一定说不出的精彩,只是她到底不敢洗太多功夫,安安分分的梳洗完,换上那一身宫装后,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等下回去还不知道皇后要怎么刁难她。 宫斗中,还是得靠瑛贵人争口气啊!先不说以后立储之事,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姜卿羽眸色一动,眼看着已经到了偏殿,这才收敛了心思。 她打起了十八分的精神应敌,可却没想到进了门,皇后竟一脸慈爱的迎了出来,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笑意盈盈地把她往里带。 “这身宫装倒是很衬你。”皇后笑着夸了一句,顿时让姜卿羽一阵毛骨悚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是她面上也丝毫不显,依旧是纯真少女般的模样,笑着回了一句,“多谢母后赏赐,臣妾很喜欢。” 她的声线清伶,如山泉淙淙,珠玉叮琅,甚是悦耳,只是皇后拉着她的手却不自觉紧握,下意识地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这才又堆起了一个笑。 “你说你这孩子,要抄佛经为国祈福是好事,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佛祖一定明白你的诚心!”皇后佯装嗔怪,一番话顿时让姜卿羽心底警铃大作。 突然看不透皇后此举何为,姜卿羽的神经情不自禁地稍稍绷紧,一边朝里走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 直到转过屏风时瞥见了榻上一角龙袍,她脑海里的弦才陡然一松,应对时也多了几分轻松随意,“平日里母后便是这般,臣妾虽然不才,却也知道见贤思齐的道理。” 一句话进退有度,知礼大气,怪不得能带着自己那个不着调的老三走上正途。 看老三现在,都敢亲自去江南调查流民案了,多上进! 一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脸上挂起了一抹笑,他耳听着两人的对话,却依旧端坐在榻上。 姜卿羽话音刚落,两人便转过了屏风,一见榻上坐着皇帝,姜卿羽眼底顿时多了几分惊喜,连连福身请安,“参见父皇,父皇圣安!” 礼不重而礼数周全,皇帝顿时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到桌前坐下,“都是自家人,那些虚礼就免了,都坐。” “是。” “谢父皇。” 皇后和姜卿羽几乎同时开口,不同的是,皇后的态度到底是恭敬和小心翼翼地,可姜卿羽恭敬之外却是多了几分自在。 景庭临走前特意提了皇帝,那么有他在,大抵都是会护着自己的。 几乎是三人一入座,便有端着膳食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上好的珐琅瓷小巧精致,一份菜分量不大,可种类却极多。 “听皇后说,你今日去小佛堂抄经了?”皇帝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姜卿羽,毫不掩饰眼底的打量。 自己这个娇滴滴的皇儿媳,竟然会是名扬京都的顾神医?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幻。 这背后虽有很多疑点,可如今他都不想再追究。 得如此济世救民、心怀苍生的儿媳,应当是社稷之福! “是,父皇,听闻母后也常常在小佛堂诵经祈福,如今能让卿羽过去抄经,是卿羽的福分。”姜卿羽满脸感激,笑容里毫不设防,说着便越发感叹了起来,“母后诚心,想来是以自身苦渡苍生苦,小佛堂里竟连个蒲团都没有!” 一番话明褒暗贬,皇帝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警告似的看了眼皇后。 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皇后不可能去抄经,更何况还是跪着抄经!这些分明是想难为姜卿羽! “难为皇后这些日子突然转了性子,也知晓身为一国之后的责任了。朕心甚慰!”皇帝的眼神眯了迷,特意加了一筷子香芹放到了皇后的碗里。 “谢皇上赐菜。”皇后的脸色陡然变了变,却依旧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 之前有个御厨在牛肉里放了香芹碎,被她叫过来打了二十大板,还上了拶刑,一双手就此废了。 所以她不吃香芹,这怕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情,皇帝这是在警告她呢! 皇后心下一沉,屏住呼吸便将那筷子香芹夹到了嘴里,刚想一口吞下去,皇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慢慢吃,免得噎着。” “……”皇后一口香芹含在嘴里,顿时愣了片刻,才只好认命似的咀嚼了起来,刺鼻的味道在她口腔里蔓延了开来,皇后额间的青筋都突突跳了起来。 见她一脸像是吃了苍蝇的表情,姜卿羽顿时膝盖和屁股哪哪儿都不疼了。 “等下吃完便去瑛华殿看看你母妃,她一个人……想来也是孤寂得很。”一提到瑛贵人,皇帝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话说到一半还稍稍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一样。 怎么总觉得皇帝有些怪怪的? 只是姜卿羽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后就迅速嚼了两口咽了下去,忍着那阵恶心快速抢白,“卿羽好不容易来一趟,本宫还想让她晚上住在翊坤宫呢。” 都十多年了,皇帝竟然还是忘不了瑛华殿那个贱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给皇上找到理由过去! “朕记得太子屋里的侍妾也是姜相家的丫头,不如宣她过来陪陪皇后。”闻言,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一双眼里隐隐有了几分怒意。 姜卿羽下意识地看了眼皇后,可总觉得此刻她眼底的情绪全然不是针对她的,就仿佛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一般。 难不成,她和母妃还有过节? 第191章 突然转性了 皇后张了张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卿羽已经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她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顿时青红交错,气得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身子还朝后踉跄了几步。 “一群废物!连个傻子都看不住!”皇后的胸口气得上下起伏,一想到姜卿羽管她叫母后不说,还要用她的漱玉阁,就越发觉得膈应,开口时语气也恶狠狠的,“等下将漱玉阁里里外外洗上三遍!” 这里皇后气得跳脚,可漱玉阁里的姜卿羽倒是心情很好。 她光是想想就知道皇后此时的脸色一定说不出的精彩,只是她到底不敢洗太多功夫,安安分分的梳洗完,换上那一身宫装后,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等下回去还不知道皇后要怎么刁难她。 宫斗中,还是得靠瑛贵人争口气啊!先不说以后立储之事,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姜卿羽眸色一动,眼看着已经到了偏殿,这才收敛了心思。 她打起了十八分的精神应敌,可却没想到进了门,皇后竟一脸慈爱的迎了出来,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笑意盈盈地把她往里带。 “这身宫装倒是很衬你。”皇后笑着夸了一句,顿时让姜卿羽一阵毛骨悚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是她面上也丝毫不显,依旧是纯真少女般的模样,笑着回了一句,“多谢母后赏赐,臣妾很喜欢。” 她的声线清伶,如山泉淙淙,珠玉叮琅,甚是悦耳,只是皇后拉着她的手却不自觉紧握,下意识地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这才又堆起了一个笑。 “你说你这孩子,要抄佛经为国祈福是好事,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佛祖一定明白你的诚心!”皇后佯装嗔怪,一番话顿时让姜卿羽心底警铃大作。 突然看不透皇后此举何为,姜卿羽的神经情不自禁地稍稍绷紧,一边朝里走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 直到转过屏风时瞥见了榻上一角龙袍,她脑海里的弦才陡然一松,应对时也多了几分轻松随意,“平日里母后便是这般,臣妾虽然不才,却也知道见贤思齐的道理。” 一句话进退有度,知礼大气,怪不得能带着自己那个不着调的老三走上正途。 看老三现在,都敢亲自去江南调查流民案了,多上进! 一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脸上挂起了一抹笑,他耳听着两人的对话,却依旧端坐在榻上。 姜卿羽话音刚落,两人便转过了屏风,一见榻上坐着皇帝,姜卿羽眼底顿时多了几分惊喜,连连福身请安,“参见父皇,父皇圣安!” 礼不重而礼数周全,皇帝顿时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到桌前坐下,“都是自家人,那些虚礼就免了,都坐。” “是。” “谢父皇。” 皇后和姜卿羽几乎同时开口,不同的是,皇后的态度到底是恭敬和小心翼翼地,可姜卿羽恭敬之外却是多了几分自在。 景庭临走前特意提了皇帝,那么有他在,大抵都是会护着自己的。 几乎是三人一入座,便有端着膳食的宫女们鱼贯而入。 上好的珐琅瓷小巧精致,一份菜分量不大,可种类却极多。 “听皇后说,你今日去小佛堂抄经了?”皇帝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姜卿羽,毫不掩饰眼底的打量。 自己这个娇滴滴的皇儿媳,竟然会是名扬京都的顾神医?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幻。 这背后虽有很多疑点,可如今他都不想再追究。 得如此济世救民、心怀苍生的儿媳,应当是社稷之福! “是,父皇,听闻母后也常常在小佛堂诵经祈福,如今能让卿羽过去抄经,是卿羽的福分。”姜卿羽满脸感激,笑容里毫不设防,说着便越发感叹了起来,“母后诚心,想来是以自身苦渡苍生苦,小佛堂里竟连个蒲团都没有!” 一番话明褒暗贬,皇帝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警告似的看了眼皇后。 这么多年的夫妻,他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皇后不可能去抄经,更何况还是跪着抄经!这些分明是想难为姜卿羽! “难为皇后这些日子突然转了性子,也知晓身为一国之后的责任了。朕心甚慰!”皇帝的眼神眯了迷,特意加了一筷子香芹放到了皇后的碗里。 “谢皇上赐菜。”皇后的脸色陡然变了变,却依旧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 之前有个御厨在牛肉里放了香芹碎,被她叫过来打了二十大板,还上了拶刑,一双手就此废了。 所以她不吃香芹,这怕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情,皇帝这是在警告她呢! 皇后心下一沉,屏住呼吸便将那筷子香芹夹到了嘴里,刚想一口吞下去,皇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慢慢吃,免得噎着。” “……”皇后一口香芹含在嘴里,顿时愣了片刻,才只好认命似的咀嚼了起来,刺鼻的味道在她口腔里蔓延了开来,皇后额间的青筋都突突跳了起来。 见她一脸像是吃了苍蝇的表情,姜卿羽顿时膝盖和屁股哪哪儿都不疼了。 “等下吃完便去瑛华殿看看你母妃,她一个人……想来也是孤寂得很。”一提到瑛贵人,皇帝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话说到一半还稍稍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一样。 怎么总觉得皇帝有些怪怪的? 只是姜卿羽还没来得及开口,皇后就迅速嚼了两口咽了下去,忍着那阵恶心快速抢白,“卿羽好不容易来一趟,本宫还想让她晚上住在翊坤宫呢。” 都十多年了,皇帝竟然还是忘不了瑛华殿那个贱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给皇上找到理由过去! “朕记得太子屋里的侍妾也是姜相家的丫头,不如宣她过来陪陪皇后。”闻言,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一双眼里隐隐有了几分怒意。 姜卿羽下意识地看了眼皇后,可总觉得此刻她眼底的情绪全然不是针对她的,就仿佛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一般。 难不成,她和母妃还有过节? 第192章 姑苏嬷嬷 晚膳后,皇帝倒是心情很好,像是突然起了兴致一样,竟是要亲自送姜卿羽去瑛华殿。 一路上拉着姜卿羽东拉西扯,随意聊了几句家常,不觉间就已经到了瑛华殿门口。 不同于翊坤宫的高调华贵,瑛华殿则更像是小家碧玉,殿门常年都是关着的,可内里却是大有乾坤,水榭亭台错落有致,四时鲜花常开不败。 看着禁闭的殿门,皇帝的眼神一动,竟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味道,他已经有十多年不曾来过这里了。 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皇帝就这么停在了殿门外十余步的路上,分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可他却是怎样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姜卿羽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疑虑,目光在皇帝和那扇朱红的大门之间来来回回,试探着开口,“父皇,到了。” 只是皇帝却恍若未闻,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双眼虽是向前看着,却毫无焦点。 姜卿羽心念一动,便率先上前叩了叩门。 不多时,玉瑾姑姑便出来开了门。 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皇帝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十余年了,瑛华殿的门终于为他打开了一次。 “王妃,您来了?怎么也不让下人们先来知会一声?来,快进来,娘娘想必可高兴呢!”玉瑾只把门开了一半,一眼看到姜卿羽,顿时笑着想将人拉进来。 只是姜卿羽却推开了她的手,笑着朝她摇了摇头,侧身让了让。 玉瑾这才看到了她身后的皇帝,仅一眼,她的脸色便顿时沉了下来,语调恭敬地挑不出半分错来,可眉宇间却是一片冷凝,“老奴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将玉瑾的神色变动尽收眼底,皇帝不禁觉得喉间有些苦涩,顿了顿这才开口。 话音刚落,气氛却突然尴尬了起来,三个人都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开口。 愣了片刻后,倒还是玉瑾率先打破了尴尬,“皇上国务繁忙,老奴恭送皇上!” 一开口就是逐客令? 姜卿羽眉梢微动,突然觉得自己要重新定义一下母妃位分低的原因了。 是不受宠,还是不争宠? “更深露重,水榭夜凉,多燃些炭火。”闻言,皇帝的眸色微动,只留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分明是关心,可玉瑾却没接话,只是将姜卿羽拉了进来,而后径直关了门。 姜卿羽下意识地回头,才发现玉瑾其实并未锁门。 所以这瑛华殿的门,其实一直都只是虚掩着的? 姜卿羽心念一动,突然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场大戏,她状似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母妃在水榭?” “是。”玉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提点了一句,“往事如风,王妃莫要再提,平白惹了娘娘生气。” “多谢玉瑾姑姑,卿羽明白。”她这句话颇有几分此地无银的感觉,姜卿羽心底也有了些猜测,只是见到瑛贵人的时候却知趣的什么都没问。 上次来时没仔细看,此时姜卿羽特意留了心,才发现水榭周围特意安了炭火炉,嵌在柱子里,显然是初建这水榭时便用了心,因此即便是更深露重,这水榭里倒也算得上暖和。 “皇后出身高贵,自小就一路顺风顺水的,素来骄纵惯了,若是难为你了只需顺着便是,倒是那位贵妃是个心机深沉的,须得小心。”见她的目光在那些炭火炉上流连了一瞬,瑛贵人眼底神色微动,却也没有说什么。 她顺手递了一杯茶过去,这才淡淡开口,将宫里的人物关系都简单梳理了一遍。 “这宫里还有个华嫔,刚有孕不足五月,若是见着了,避着些便是。” 明日便要跟着姑苏嬷嬷学规矩,最基本的事情还是有个数才好。 瑛贵人说完这些,优哉游哉的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后便站了起来,“夜深了,早些歇息。” 虽是早就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可真到了教习堂的时候,姜卿羽还是微怔了一下。 一进门便是一排脚踩恨天高,头顶青花瓷,手捧檀木香的宫女,一个个分明痛苦极了,可脸上却还得带着笑。 远远望去,神态动作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一旦有人的身子动了一下,便立刻被人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从外头传来了惨叫声,不过只是一两声,就换成了呜咽——估摸着是被人捂住了嘴。 再往里走,是一排半蹲着、行着万福礼的宫女,手上、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变得僵硬极了,保持这个姿势少说也有小半炷香的功夫了。 姜卿羽的眸子半敛,继续朝里走着,端茶倒水、传膳布菜……各样活计都有人在练,教习嬷嬷不喊停就一直一遍一遍重复着,就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老奴见过庭王妃。”姑苏嬷嬷端坐在主位上,开口时刻意放缓了语调,神态傲慢极了,话虽是这么说着,也没见她起身行礼。 “从前没规矩也就罢了,如今王妃既然是成了天家的媳妇,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天家的脸面,是断然不能有失的!如今皇后娘娘信得过老奴,老奴自然也不能让她失望,必定竭尽全力,悉心教导。” 她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说话间眼神陡然一变,整个人猛然多了几分戾气。 姜卿羽丝毫不怀疑,她会把自己往死里整。 “母后隆恩,特意让本宫来教习堂学规矩,自然是请最好的嬷嬷。”姜卿羽轻笑了一声,目光淡淡的在她身上扫过。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见她越发直了直腰杆,神色里也多了几分得意,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越发目中无人,“那是自然!老奴不是托大,可从我手下出去的人,向来是个顶个的规矩本分!” 姜卿羽心念一动,脸上却是多了几分讶然,“那便奇怪了,都说言传身教,可是像姑苏嬷嬷这样的,见了本宫也不曾行礼,怕不是忘了这皇宫中的规矩?” 她开口时语调极轻,可尾音上扬的瞬间却自带一股威慑。 话音刚落,姑苏嬷嬷的脸色陡然一变。 第192章 姑苏嬷嬷 晚膳后,皇帝倒是心情很好,像是突然起了兴致一样,竟是要亲自送姜卿羽去瑛华殿。 一路上拉着姜卿羽东拉西扯,随意聊了几句家常,不觉间就已经到了瑛华殿门口。 不同于翊坤宫的高调华贵,瑛华殿则更像是小家碧玉,殿门常年都是关着的,可内里却是大有乾坤,水榭亭台错落有致,四时鲜花常开不败。 看着禁闭的殿门,皇帝的眼神一动,竟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味道,他已经有十多年不曾来过这里了。 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皇帝就这么停在了殿门外十余步的路上,分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可他却是怎样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姜卿羽眼底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疑虑,目光在皇帝和那扇朱红的大门之间来来回回,试探着开口,“父皇,到了。” 只是皇帝却恍若未闻,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双眼虽是向前看着,却毫无焦点。 姜卿羽心念一动,便率先上前叩了叩门。 不多时,玉瑾姑姑便出来开了门。 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皇帝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十余年了,瑛华殿的门终于为他打开了一次。 “王妃,您来了?怎么也不让下人们先来知会一声?来,快进来,娘娘想必可高兴呢!”玉瑾只把门开了一半,一眼看到姜卿羽,顿时笑着想将人拉进来。 只是姜卿羽却推开了她的手,笑着朝她摇了摇头,侧身让了让。 玉瑾这才看到了她身后的皇帝,仅一眼,她的脸色便顿时沉了下来,语调恭敬地挑不出半分错来,可眉宇间却是一片冷凝,“老奴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将玉瑾的神色变动尽收眼底,皇帝不禁觉得喉间有些苦涩,顿了顿这才开口。 话音刚落,气氛却突然尴尬了起来,三个人都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开口。 愣了片刻后,倒还是玉瑾率先打破了尴尬,“皇上国务繁忙,老奴恭送皇上!” 一开口就是逐客令? 姜卿羽眉梢微动,突然觉得自己要重新定义一下母妃位分低的原因了。 是不受宠,还是不争宠? “更深露重,水榭夜凉,多燃些炭火。”闻言,皇帝的眸色微动,只留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分明是关心,可玉瑾却没接话,只是将姜卿羽拉了进来,而后径直关了门。 姜卿羽下意识地回头,才发现玉瑾其实并未锁门。 所以这瑛华殿的门,其实一直都只是虚掩着的? 姜卿羽心念一动,突然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场大戏,她状似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母妃在水榭?” “是。”玉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提点了一句,“往事如风,王妃莫要再提,平白惹了娘娘生气。” “多谢玉瑾姑姑,卿羽明白。”她这句话颇有几分此地无银的感觉,姜卿羽心底也有了些猜测,只是见到瑛贵人的时候却知趣的什么都没问。 上次来时没仔细看,此时姜卿羽特意留了心,才发现水榭周围特意安了炭火炉,嵌在柱子里,显然是初建这水榭时便用了心,因此即便是更深露重,这水榭里倒也算得上暖和。 “皇后出身高贵,自小就一路顺风顺水的,素来骄纵惯了,若是难为你了只需顺着便是,倒是那位贵妃是个心机深沉的,须得小心。”见她的目光在那些炭火炉上流连了一瞬,瑛贵人眼底神色微动,却也没有说什么。 她顺手递了一杯茶过去,这才淡淡开口,将宫里的人物关系都简单梳理了一遍。 “这宫里还有个华嫔,刚有孕不足五月,若是见着了,避着些便是。” 明日便要跟着姑苏嬷嬷学规矩,最基本的事情还是有个数才好。 瑛贵人说完这些,优哉游哉的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后便站了起来,“夜深了,早些歇息。” 虽是早就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可真到了教习堂的时候,姜卿羽还是微怔了一下。 一进门便是一排脚踩恨天高,头顶青花瓷,手捧檀木香的宫女,一个个分明痛苦极了,可脸上却还得带着笑。 远远望去,神态动作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一旦有人的身子动了一下,便立刻被人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从外头传来了惨叫声,不过只是一两声,就换成了呜咽——估摸着是被人捂住了嘴。 再往里走,是一排半蹲着、行着万福礼的宫女,手上、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变得僵硬极了,保持这个姿势少说也有小半炷香的功夫了。 姜卿羽的眸子半敛,继续朝里走着,端茶倒水、传膳布菜……各样活计都有人在练,教习嬷嬷不喊停就一直一遍一遍重复着,就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老奴见过庭王妃。”姑苏嬷嬷端坐在主位上,开口时刻意放缓了语调,神态傲慢极了,话虽是这么说着,也没见她起身行礼。 “从前没规矩也就罢了,如今王妃既然是成了天家的媳妇,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天家的脸面,是断然不能有失的!如今皇后娘娘信得过老奴,老奴自然也不能让她失望,必定竭尽全力,悉心教导。” 她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说话间眼神陡然一变,整个人猛然多了几分戾气。 姜卿羽丝毫不怀疑,她会把自己往死里整。 “母后隆恩,特意让本宫来教习堂学规矩,自然是请最好的嬷嬷。”姜卿羽轻笑了一声,目光淡淡的在她身上扫过。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见她越发直了直腰杆,神色里也多了几分得意,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越发目中无人,“那是自然!老奴不是托大,可从我手下出去的人,向来是个顶个的规矩本分!” 姜卿羽心念一动,脸上却是多了几分讶然,“那便奇怪了,都说言传身教,可是像姑苏嬷嬷这样的,见了本宫也不曾行礼,怕不是忘了这皇宫中的规矩?” 她开口时语调极轻,可尾音上扬的瞬间却自带一股威慑。 话音刚落,姑苏嬷嬷的脸色陡然一变。 第193章 指桑骂槐 “倒是老身失礼了。”姑苏嬷嬷神色一变,斜睨了一眼姜卿羽,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开口时的语气更是重了几分,“当年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教习堂,也是先给老身行了个拜师礼。” 她说着,还越发直了直腰杆,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不屑,“早听闻庭王妃不曾学过规矩,却也不曾想到,竟是这般骄纵,目无尊长!” 姑苏嬷嬷的话越说越重,可从头到尾都不曾站起来过。 两人的动静早吸引了周围宫女们的视线,她们依旧维持着身形和动作,可眼底却是精彩纷呈,看戏者有之、怜悯者也有之。 “嬷嬷别动气,本宫年纪小不懂事,不知这教习堂的规矩,嬷嬷请喝茶。”姑苏嬷嬷气得跳脚,可姜卿羽却依旧是一派淡然,施施然上前一步,指尖在茶盏上绕了一圈,而后主动将一盏茶朝前递了递。 “刚入了冬,身子虚,若是大动肝火,容易胸闷心悸。”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见她主动认错,姑苏嬷嬷更是得意的不行,端着茶盏装模做样的吹了吹,这才一饮而尽。 王妃又如何?在她这里就都得乖乖听话! 喝了茶,她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可看着姜卿羽却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王妃就先从行礼开始学起,在老身这里还不打紧,生怕是出去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就不像老身这么好说话的了。”姑苏嬷嬷开口时阴阳怪气的,显然是要报方才的仇。 姜卿羽倒也配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桌上的空茶盏,乖乖地朝着那一排正在练习行礼的宫女走去。 只是她的步子走的极慢,原本几步路的工夫硬生生被她拖长了一倍时间。 姑苏嬷嬷倒是好心情的没有揭穿她,倒是一脸得意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神色越发不可一世。 哼,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还能从她手里翻了天去不成? 眼见着姜卿羽在那一排宫女边上站定,姑苏嬷嬷清了清嗓子,这才装腔作势地开口,“木兰,你仔细教教王妃,这礼……” 姑苏嬷嬷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便觉得一阵胸闷,连带着心跳都乱了一拍。 她捂着胸口,脸色顿时白了白。 “姑苏嬷嬷,您可碍事?快,木兰快去请太医过来!”姜卿羽眼底满是关切,快步就到了姑苏嬷嬷面前,语气里满是焦急。 “无妨,王妃……”姑苏嬷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姜卿羽率先接过了话头。 “这冬日最是体虚,一旦动了肝火就容易邪气入侵,可得好生将养着,免得落下了病根。”姜卿羽言辞恳切,字字铿锵,姑苏嬷嬷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她的话给带偏了。 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多少总有些怕死。 她此时捂着胸口,分明也没什么事,可总觉得自己的胸口越发发闷,连带着还有几分气急。 脸色越发惨白一片,光是想着自己的身子就焦急万分了,自然更无半点旁的心思。 从教习堂出来之后,姜卿羽倒也怕遇到熟人,刻意挑了条僻静的小路走回瑛华殿,刚路过一处小院的时候,便听得里头有人在嬉闹着,笑声清脆,极具感染力。 姜卿羽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院门大开着,里头有一处秋千,华嫔坐在秋千上,一手牵着秋千绳,一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满是柔情。 身后有个丫鬟轻轻柔柔的推着秋千,两人还时不时地在交谈着什么,只是隔得有些远,声音断断续续的,姜卿羽有些听不真切,也并不想探听两人的谈话。 许是她的目光有些过于特别,正想离开时,华嫔却突然看了过来,见她的装扮也将她的身份猜了个大半,连忙停了秋千,缓缓站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遥遥对上,互相浅笑着行了个请安礼,并未说一句话,姜卿羽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心里却对华嫔印象不错,只是这深宫险恶,希望她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再朝前走几步便是瑛华殿了,姜卿羽的步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紧闭的殿门,她突然有些明白昨日皇帝的情绪了—— 想进一步,却不敢再进一步。 而母妃又何尝不是想退一步,却不能再退一步。 两人分明是有情的,却也不知是因为何事才闹到了如此田地? 神色微动,她突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抬脚走去。 御书房里,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盯着看了半个时辰却也没有翻页。 何福宝见状,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停下了研磨的动作,主动递上了一盏茶去,“皇上,歇会儿。” 闻声,皇帝这才回神,顺手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何福宝,你说,老三媳妇现在在做什么呢?” 皇后娘娘昨日便下了令,怕是此时庭王妃在教习堂学规矩呢! 可这话他能说吗? 何福宝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皇上这话问的,分明是在问瑛华殿里头那位啊!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庭王妃难得入宫,您若是想去见见,不如去瑛华殿走一趟。”何福宝笑着开口,脸上的神色毫无破绽。 显然,这话正中皇帝下怀,他顿时龙颜大悦,当即拍板,“摆驾……” 可话还没说出口呢,有一个小太监小碎步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启禀皇上,庭王妃来了。” 闻言,御书房里原本轻松的氛围骤然一变,皇上一双眼顿时危险的半眯了眯,又默默坐了回去。 何福宝见状,下意识地稍稍缩了缩脖子,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又默默为姜卿羽在心里点了一排蜡烛。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这庭王妃也属实会挑时候! 于是等姜卿羽进来的时候,御书房里头安静地可怕,安静到落针可闻,她下意识地放缓了步子,谨慎地朝里头走去。 皇帝依旧是在批阅着奏折,只是这脸色看起来显然不太好。 她顺势朝周边看了看,一侧眸就看到了何福宝那略带了几分同情的眼神。 第193章 指桑骂槐 “倒是老身失礼了。”姑苏嬷嬷神色一变,斜睨了一眼姜卿羽,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开口时的语气更是重了几分,“当年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教习堂,也是先给老身行了个拜师礼。” 她说着,还越发直了直腰杆,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不屑,“早听闻庭王妃不曾学过规矩,却也不曾想到,竟是这般骄纵,目无尊长!” 姑苏嬷嬷的话越说越重,可从头到尾都不曾站起来过。 两人的动静早吸引了周围宫女们的视线,她们依旧维持着身形和动作,可眼底却是精彩纷呈,看戏者有之、怜悯者也有之。 “嬷嬷别动气,本宫年纪小不懂事,不知这教习堂的规矩,嬷嬷请喝茶。”姑苏嬷嬷气得跳脚,可姜卿羽却依旧是一派淡然,施施然上前一步,指尖在茶盏上绕了一圈,而后主动将一盏茶朝前递了递。 “刚入了冬,身子虚,若是大动肝火,容易胸闷心悸。”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见她主动认错,姑苏嬷嬷更是得意的不行,端着茶盏装模做样的吹了吹,这才一饮而尽。 王妃又如何?在她这里就都得乖乖听话! 喝了茶,她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可看着姜卿羽却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王妃就先从行礼开始学起,在老身这里还不打紧,生怕是出去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就不像老身这么好说话的了。”姑苏嬷嬷开口时阴阳怪气的,显然是要报方才的仇。 姜卿羽倒也配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桌上的空茶盏,乖乖地朝着那一排正在练习行礼的宫女走去。 只是她的步子走的极慢,原本几步路的工夫硬生生被她拖长了一倍时间。 姑苏嬷嬷倒是好心情的没有揭穿她,倒是一脸得意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神色越发不可一世。 哼,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还能从她手里翻了天去不成? 眼见着姜卿羽在那一排宫女边上站定,姑苏嬷嬷清了清嗓子,这才装腔作势地开口,“木兰,你仔细教教王妃,这礼……” 姑苏嬷嬷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便觉得一阵胸闷,连带着心跳都乱了一拍。 她捂着胸口,脸色顿时白了白。 “姑苏嬷嬷,您可碍事?快,木兰快去请太医过来!”姜卿羽眼底满是关切,快步就到了姑苏嬷嬷面前,语气里满是焦急。 “无妨,王妃……”姑苏嬷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姜卿羽率先接过了话头。 “这冬日最是体虚,一旦动了肝火就容易邪气入侵,可得好生将养着,免得落下了病根。”姜卿羽言辞恳切,字字铿锵,姑苏嬷嬷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她的话给带偏了。 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多少总有些怕死。 她此时捂着胸口,分明也没什么事,可总觉得自己的胸口越发发闷,连带着还有几分气急。 脸色越发惨白一片,光是想着自己的身子就焦急万分了,自然更无半点旁的心思。 从教习堂出来之后,姜卿羽倒也怕遇到熟人,刻意挑了条僻静的小路走回瑛华殿,刚路过一处小院的时候,便听得里头有人在嬉闹着,笑声清脆,极具感染力。 姜卿羽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院门大开着,里头有一处秋千,华嫔坐在秋千上,一手牵着秋千绳,一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满是柔情。 身后有个丫鬟轻轻柔柔的推着秋千,两人还时不时地在交谈着什么,只是隔得有些远,声音断断续续的,姜卿羽有些听不真切,也并不想探听两人的谈话。 许是她的目光有些过于特别,正想离开时,华嫔却突然看了过来,见她的装扮也将她的身份猜了个大半,连忙停了秋千,缓缓站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遥遥对上,互相浅笑着行了个请安礼,并未说一句话,姜卿羽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心里却对华嫔印象不错,只是这深宫险恶,希望她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再朝前走几步便是瑛华殿了,姜卿羽的步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紧闭的殿门,她突然有些明白昨日皇帝的情绪了—— 想进一步,却不敢再进一步。 而母妃又何尝不是想退一步,却不能再退一步。 两人分明是有情的,却也不知是因为何事才闹到了如此田地? 神色微动,她突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抬脚走去。 御书房里,皇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盯着看了半个时辰却也没有翻页。 何福宝见状,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停下了研磨的动作,主动递上了一盏茶去,“皇上,歇会儿。” 闻声,皇帝这才回神,顺手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何福宝,你说,老三媳妇现在在做什么呢?” 皇后娘娘昨日便下了令,怕是此时庭王妃在教习堂学规矩呢! 可这话他能说吗? 何福宝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皇上这话问的,分明是在问瑛华殿里头那位啊!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庭王妃难得入宫,您若是想去见见,不如去瑛华殿走一趟。”何福宝笑着开口,脸上的神色毫无破绽。 显然,这话正中皇帝下怀,他顿时龙颜大悦,当即拍板,“摆驾……” 可话还没说出口呢,有一个小太监小碎步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启禀皇上,庭王妃来了。” 闻言,御书房里原本轻松的氛围骤然一变,皇上一双眼顿时危险的半眯了眯,又默默坐了回去。 何福宝见状,下意识地稍稍缩了缩脖子,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又默默为姜卿羽在心里点了一排蜡烛。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这庭王妃也属实会挑时候! 于是等姜卿羽进来的时候,御书房里头安静地可怕,安静到落针可闻,她下意识地放缓了步子,谨慎地朝里头走去。 皇帝依旧是在批阅着奏折,只是这脸色看起来显然不太好。 她顺势朝周边看了看,一侧眸就看到了何福宝那略带了几分同情的眼神。 第194章 争风吃醋 她这是来的不是时候? 姜卿羽看了眼龙椅上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皇帝,心念一动,开口试探了一句,“卿羽给父皇请安,卿羽今日过来,是有一事不明,想请父皇赐教,但若是父皇国务繁忙,卿羽便等父皇得空了再来。” 话一出口,果然没人回应。 姜卿羽也不着急,只是淡然站在原地等着。 直到皇帝将桌上的那一摞子奏折尽数批阅完,他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听起来也像是舒缓了不少,“说,什么事?” 姜卿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何福宝,皇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他有什么事还是何福宝听不得的? 见皇帝没有要他出去的意思,何福宝也依旧半垂首在一旁候着,姜卿羽便接着说了下去。 “从前有个人叫尾生,因为和心上人约好了相见,可没想到是夜暴雨,河水暴涨,尾生久等心上人不来,又怕她来了找不到自己,不敢走开,路人阻拦不住,遂抱柱而亡。”姜卿羽不急不缓的开口将这个故事说了一遍,眼神里却一直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话音刚落,便见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几分感慨。 姜卿羽眸色微动,心底的猜测已经证实了七八分。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个中一定有不少纠葛。 “可他抱柱不动,真的是他心上人想要的吗?”姜卿羽缓缓抬眸,刚开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皇帝的神色陡然一变。 她讲这个故事,是在敲打他呢! “那依你看来,这尾生当如何?”皇帝的双眼危险地半眯了起来,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他一字一顿,说着还冷笑了一声。 “无非是等或不等两种抉择,若是要等,退到安全的地方守着是其一,央着过路人给姑娘带个口信是其二;若是不等,直接去找姑娘岂不是更好?更何况,焉知这位姑娘不是在家中等尾生呢?”姜卿羽浅浅笑着,说着还微微扬了扬下巴,仿佛没看到皇帝眼底的风起云涌一般。 倒是何福宝深深地替她捏了一把汗。 这位王妃也真是过于大胆了!哪里有人敢来教皇帝做事? 御书房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皇帝双拳紧攥,在雕花檀木桌上轻叩了几下,突然便叹了口气,伸手朝着姜卿羽招了招,反问了一句,“若是尾生毁约离去,失信于人,当真无妨?” “如果代价是此生不见,孰轻孰重,自有分辨。”姜卿羽笑着开口的瞬间,顺势朝前走了两步。 皇帝一瞬怔愣,看着她的模样,突然便笑了起来,走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老三这段时间变得这么能干了。 等姜卿羽离开之后,皇帝这才看了眼何福宝,“老三媳妇难得来一次,吩咐御膳房送些羊乳奶糕和栗子烧过去。” “是。”何福宝心里大骇,面上却依旧丝毫不显,刚到门口,掌心便已经有些微微发汗。 这两样东西是瑛贵人最喜欢的小食,如今都多少年没从皇帝口中听到这两样吃食了? 一阵凉风吹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本有些阴沉沉的云竟隐隐散了开去。 “可真是要变天咯。”他不禁开口感叹了一句,话音刚落便转身去了御膳房。 他前脚刚走,后脚皇后就从另一头拐了过来。 她一脸笑意盈盈的在前头走着,身后的宫女们手里都端着锦盘,用红缎打底,上头整整齐齐的放着些小孩子的物件,其中一双老虎鞋尤为精致可爱,几根胡须威风凛凛地立着,精巧极了。 皇后素来极少来御书房,也正是因此,小太监来通传的时候,皇帝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疑惑。 怎么今日他这御书房如此热闹? “宣。”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招了招手,笑着开口,“宫里这些年都不曾添过子嗣,好不容易华嫔的身子也快有五月了,臣妾置办了些物件,也让皇上您过过目。” “这双老虎鞋倒是精巧别致。”皇后都亲自过来了,他自然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回去,当即走过来看了看,夸了一句,算是给了她面子。 “臣妾也这么觉着,皇上若是得了闲,不如和臣妾一同到华嫔宫里用个午膳,也好沾沾喜气。”皇后依旧是笑着,可和方才相比起来,她的笑意就更显得勉强了几分。 华嫔有身孕能分宠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可和瑛华殿里的那位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这么转念一想,她的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帝后一同去华嫔宫里用膳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贵妃耳里,一起传来的,还有皇上做了羊乳奶糕和栗子烧,送去瑛华殿的事情。 她原本正在修剪着一丛梅花,听着浮月的回报,手下顿时失了轻重,生生将刚长了苞的一枝雪梅给剪了下来。 “娘娘,多好的一枝花,奴婢拿回去养起来,说不定还能等着开花。”浮月顿时有些可惜的将花捡了起来,伸手碰了碰那几个长势喜人的小花苞。 “残花败柳,就是拿多金贵的水养着,也终究是气数不长!”秦贵妃显然是话里有话,她冷哼了一声,顺手又剪下了一枝岔开生着的雪梅。 那一个华嫔仗着孩子邀宠也便罢了。 可那白瑛又是凭什么?原来还道她是个有骨气的,说闭门不见就当真一别十几年,可如今景庭才刚有了几分起色,她这就坐不住了? 也不知这背地里让姜卿羽使了多少手段,看皇帝不过才隔了多久,就又巴巴的往瑛华殿塞东西了? 谁都不能挡着煜儿的路,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她深深地看了眼浮月,开口时笑里藏刀,“不过两处残花,正好凑上一对,也算是有个伴。” “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跟了秦京墨这么久,浮月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华嫔的孩子和瑛贵人,一个都不能留。 第194章 争风吃醋 她这是来的不是时候? 姜卿羽看了眼龙椅上脸色越来越阴沉的皇帝,心念一动,开口试探了一句,“卿羽给父皇请安,卿羽今日过来,是有一事不明,想请父皇赐教,但若是父皇国务繁忙,卿羽便等父皇得空了再来。” 话一出口,果然没人回应。 姜卿羽也不着急,只是淡然站在原地等着。 直到皇帝将桌上的那一摞子奏折尽数批阅完,他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听起来也像是舒缓了不少,“说,什么事?” 姜卿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何福宝,皇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他有什么事还是何福宝听不得的? 见皇帝没有要他出去的意思,何福宝也依旧半垂首在一旁候着,姜卿羽便接着说了下去。 “从前有个人叫尾生,因为和心上人约好了相见,可没想到是夜暴雨,河水暴涨,尾生久等心上人不来,又怕她来了找不到自己,不敢走开,路人阻拦不住,遂抱柱而亡。”姜卿羽不急不缓的开口将这个故事说了一遍,眼神里却一直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话音刚落,便见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几分感慨。 姜卿羽眸色微动,心底的猜测已经证实了七八分。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个中一定有不少纠葛。 “可他抱柱不动,真的是他心上人想要的吗?”姜卿羽缓缓抬眸,刚开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皇帝的神色陡然一变。 她讲这个故事,是在敲打他呢! “那依你看来,这尾生当如何?”皇帝的双眼危险地半眯了起来,连带着看向姜卿羽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他一字一顿,说着还冷笑了一声。 “无非是等或不等两种抉择,若是要等,退到安全的地方守着是其一,央着过路人给姑娘带个口信是其二;若是不等,直接去找姑娘岂不是更好?更何况,焉知这位姑娘不是在家中等尾生呢?”姜卿羽浅浅笑着,说着还微微扬了扬下巴,仿佛没看到皇帝眼底的风起云涌一般。 倒是何福宝深深地替她捏了一把汗。 这位王妃也真是过于大胆了!哪里有人敢来教皇帝做事? 御书房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皇帝双拳紧攥,在雕花檀木桌上轻叩了几下,突然便叹了口气,伸手朝着姜卿羽招了招,反问了一句,“若是尾生毁约离去,失信于人,当真无妨?” “如果代价是此生不见,孰轻孰重,自有分辨。”姜卿羽笑着开口的瞬间,顺势朝前走了两步。 皇帝一瞬怔愣,看着她的模样,突然便笑了起来,走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老三这段时间变得这么能干了。 等姜卿羽离开之后,皇帝这才看了眼何福宝,“老三媳妇难得来一次,吩咐御膳房送些羊乳奶糕和栗子烧过去。” “是。”何福宝心里大骇,面上却依旧丝毫不显,刚到门口,掌心便已经有些微微发汗。 这两样东西是瑛贵人最喜欢的小食,如今都多少年没从皇帝口中听到这两样吃食了? 一阵凉风吹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本有些阴沉沉的云竟隐隐散了开去。 “可真是要变天咯。”他不禁开口感叹了一句,话音刚落便转身去了御膳房。 他前脚刚走,后脚皇后就从另一头拐了过来。 她一脸笑意盈盈的在前头走着,身后的宫女们手里都端着锦盘,用红缎打底,上头整整齐齐的放着些小孩子的物件,其中一双老虎鞋尤为精致可爱,几根胡须威风凛凛地立着,精巧极了。 皇后素来极少来御书房,也正是因此,小太监来通传的时候,皇帝的眼底顿时多了几分疑惑。 怎么今日他这御书房如此热闹? “宣。”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招了招手,笑着开口,“宫里这些年都不曾添过子嗣,好不容易华嫔的身子也快有五月了,臣妾置办了些物件,也让皇上您过过目。” “这双老虎鞋倒是精巧别致。”皇后都亲自过来了,他自然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回去,当即走过来看了看,夸了一句,算是给了她面子。 “臣妾也这么觉着,皇上若是得了闲,不如和臣妾一同到华嫔宫里用个午膳,也好沾沾喜气。”皇后依旧是笑着,可和方才相比起来,她的笑意就更显得勉强了几分。 华嫔有身孕能分宠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可和瑛华殿里的那位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这么转念一想,她的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帝后一同去华嫔宫里用膳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贵妃耳里,一起传来的,还有皇上做了羊乳奶糕和栗子烧,送去瑛华殿的事情。 她原本正在修剪着一丛梅花,听着浮月的回报,手下顿时失了轻重,生生将刚长了苞的一枝雪梅给剪了下来。 “娘娘,多好的一枝花,奴婢拿回去养起来,说不定还能等着开花。”浮月顿时有些可惜的将花捡了起来,伸手碰了碰那几个长势喜人的小花苞。 “残花败柳,就是拿多金贵的水养着,也终究是气数不长!”秦贵妃显然是话里有话,她冷哼了一声,顺手又剪下了一枝岔开生着的雪梅。 那一个华嫔仗着孩子邀宠也便罢了。 可那白瑛又是凭什么?原来还道她是个有骨气的,说闭门不见就当真一别十几年,可如今景庭才刚有了几分起色,她这就坐不住了? 也不知这背地里让姜卿羽使了多少手段,看皇帝不过才隔了多久,就又巴巴的往瑛华殿塞东西了? 谁都不能挡着煜儿的路,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她深深地看了眼浮月,开口时笑里藏刀,“不过两处残花,正好凑上一对,也算是有个伴。” “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跟了秦京墨这么久,浮月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华嫔的孩子和瑛贵人,一个都不能留。 第195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姜卿羽回到瑛华殿不久,御膳房便将羊乳奶糕和栗子烧两样送了过来,一进瑛华殿的门便轻车熟路地去了水榭。 “奴才给瑛贵人请安,这两样小食是圣上特意赏赐给王妃的。”送点心的太监年岁看着也不小了,也知晓从前的事情,因此极有眼力劲儿,开口时的神态也极为讨喜。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姜卿羽不由得笑得双眼微眯,一脸欢喜地接过了食盒,而后看向了玉瑾姑姑,后者也会意地从腰间摸出了两封银子做打赏。 即便早知道皇上这是拿她做幌子给母妃送吃的,可姜卿羽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般明显。 光从瑛贵人略带了几分讶然的神色里,姜卿羽便猜到了这糕点背后怕是有些什么故事。 只是她很识趣的没有开口问,依旧是欢欢喜喜地将这两盘糕点从食盒里拿了出来,伸手拈了一块羊乳奶糕。 入口即化的丝滑触感夹杂着浓郁的奶香,骤然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姜卿羽的眼底陡然一亮,忙不迭地将糕点往瑛贵人面前推了推,“母妃,这个好吃!” 这羊乳奶糕,御膳房倒是有日子不曾做过了,也难为他们能将这材料配齐。 瑛贵人眸子半敛,遮掩了眼底的情绪,这才故作随意地拿了一块奶糕,慢悠悠地朝嘴里送去。若是仔细看去,瑛贵人的手有些微轻颤。 姜卿羽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又伸手拿了另一块栗子烧,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瑛华殿的门便被人陡然推开。 姜卿羽顺势看了过去,视线却正好被水榭的廊柱遮挡住了。 虽然看不见来人,她也大致能猜到是谁,眸子一转,回头看向了瑛贵人。 只见瑛贵人陡然放下了手里的奶糕,目光朝着门外看去,眼底一瞬震动,不过片刻就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神色。 即便是看到了来人,她依旧是端坐着,神色不惊不喜,可心里却已是风云暗涌。 时隔十余年的首次四目相对,两人一时不知道是何种心绪。 原来这扇门,竟从来不曾落锁,这轻轻一推,竟拦了他十余年! 皇帝的手不禁有些微颤,连带着眼神里也晦暗不明,他默默的收回手,背手而立朝里走了进去。 里头的布置一如从前,一草一木都熟悉如故。 瑛华殿是他和白瑛一手操办建起来的,这里的路都已经刻到了他的骨子里,仅凭着身体的记忆,皇帝即便是不看路,也准确无误地走出了每一步,到了水榭里。 看着桌上的两盘糕点,他眼底也多了几分柔情,看了眼姜卿羽,开口问了一句,“这两盘糕点,可还合你口味?” 这话虽是对着姜卿羽说的,可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白瑛身上。 “谢父皇赏赐,这两样糕点味道独特,唇齿留香,卿羽还从未吃过这般令人难忘的点心。”姜卿羽笑着开口,真诚的夸赞了一句,便见皇帝的神色陡然多了几分骄傲。 “你母妃从前便爱钻研这些,这两样是她生平得意之作。”皇帝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下意识地想伸手握住瑛贵人的手,可还没碰到,瑛贵人便率先将手抽了回来。 见状,姜卿羽便很识趣的退了下去,路过玉瑾姑姑身边的时候,顺手把她也拉了下去。 “王妃,你自己离开便是,作何拉着老奴一起?”玉瑾姑姑一路上都不情不愿的,可到底还是等到看不见两人的时候才开口。 “玉瑾姑姑,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你当真希望母妃一辈子都在这殿中,闭门不出吗?”姜卿羽眸子一动,看了眼玉瑾,便见她深深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姜卿羽。 深宫争斗素来都是你死我活,如若可以,她倒是真希望娘娘一辈子都安守一隅,只是,若娘娘当真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也不至于这十余年都不落锁。 更何况,如今庭王初露头角,若是想更进一步…… “罢了罢了,由他们去。”玉瑾姑姑朝着水榭的方向看了一眼,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两人才刚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殿门外便飞快地闯进来了一个小丫鬟,她一脸焦急,可见着院里没人也不敢高声喊,只是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朝着各殿内跑进跑出。 好巧不巧地,正好撞上了姜卿羽和玉瑾两人。 “奴婢苍蓝,见过王妃和姑姑!我家娘娘不知是受了什么冲撞,竟开始口出胡话,腹中胎儿也不知情况如何。此刻太医已经过去了,奴婢特来请皇上。”苍蓝的语速极快,分明是冬日,可她的额间却分明染上了一层薄汗,显然是跑的急了。 一双水眸里更是波光盈盈的,着急的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玉瑾姑姑,你去请父皇,苍蓝你前头带路。”姜卿羽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那日秋千上温柔娴静的人儿,私心里总希望华嫔和她的孩子都能安安稳稳的。 一路小跑着到了西华殿,还未进门,里头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华嫔的声线痛苦,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走开!都给本宫走开!” “滚出去!本宫没病,本宫不要吃药!孩子,孩子别怕,母妃在,母妃会护着你!都滚!都滚啊!” 华嫔的声线极大,紧接着,便是瓷器叮叮当当碎了一地的声音。 再之后,房门便被猛然撞开,江御医缩着脖子,用手护着头,背着药箱,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里头跑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飞在空中的白瓷瓶,不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便啪得一下落在了地上。 白瓷四溅,碎了一地,不偏不倚的就砸在江御医的脚边。 他下意识地一跳脚,快步朝外走了几步,这才抖了抖衣裳的碎瓷片,冷哼了一声,一张脸色阴沉的可怕。 姜卿羽双手攥拳,步子微顿的瞬间,不由得心里一紧。 她这么大反应,孩子,该不会已经没了? “王妃莫怕,我家娘娘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见她停了下来,苍蓝越发着急地解释了一句,语速极快,一张脸也急得通红。 话音刚落,苍蓝也顾不得姜卿羽了,连忙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扯着御医的药箱带子,似乎是生怕人跑了一样,“御医,我家娘娘怎么样了?皇胎,皇胎可有事?” 她的声线里带了几分哽咽,朝屋里看去的时候神色里满是心疼。 分明午膳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第195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姜卿羽回到瑛华殿不久,御膳房便将羊乳奶糕和栗子烧两样送了过来,一进瑛华殿的门便轻车熟路地去了水榭。 “奴才给瑛贵人请安,这两样小食是圣上特意赏赐给王妃的。”送点心的太监年岁看着也不小了,也知晓从前的事情,因此极有眼力劲儿,开口时的神态也极为讨喜。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姜卿羽不由得笑得双眼微眯,一脸欢喜地接过了食盒,而后看向了玉瑾姑姑,后者也会意地从腰间摸出了两封银子做打赏。 即便早知道皇上这是拿她做幌子给母妃送吃的,可姜卿羽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般明显。 光从瑛贵人略带了几分讶然的神色里,姜卿羽便猜到了这糕点背后怕是有些什么故事。 只是她很识趣的没有开口问,依旧是欢欢喜喜地将这两盘糕点从食盒里拿了出来,伸手拈了一块羊乳奶糕。 入口即化的丝滑触感夹杂着浓郁的奶香,骤然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姜卿羽的眼底陡然一亮,忙不迭地将糕点往瑛贵人面前推了推,“母妃,这个好吃!” 这羊乳奶糕,御膳房倒是有日子不曾做过了,也难为他们能将这材料配齐。 瑛贵人眸子半敛,遮掩了眼底的情绪,这才故作随意地拿了一块奶糕,慢悠悠地朝嘴里送去。若是仔细看去,瑛贵人的手有些微轻颤。 姜卿羽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又伸手拿了另一块栗子烧,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瑛华殿的门便被人陡然推开。 姜卿羽顺势看了过去,视线却正好被水榭的廊柱遮挡住了。 虽然看不见来人,她也大致能猜到是谁,眸子一转,回头看向了瑛贵人。 只见瑛贵人陡然放下了手里的奶糕,目光朝着门外看去,眼底一瞬震动,不过片刻就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神色。 即便是看到了来人,她依旧是端坐着,神色不惊不喜,可心里却已是风云暗涌。 时隔十余年的首次四目相对,两人一时不知道是何种心绪。 原来这扇门,竟从来不曾落锁,这轻轻一推,竟拦了他十余年! 皇帝的手不禁有些微颤,连带着眼神里也晦暗不明,他默默的收回手,背手而立朝里走了进去。 里头的布置一如从前,一草一木都熟悉如故。 瑛华殿是他和白瑛一手操办建起来的,这里的路都已经刻到了他的骨子里,仅凭着身体的记忆,皇帝即便是不看路,也准确无误地走出了每一步,到了水榭里。 看着桌上的两盘糕点,他眼底也多了几分柔情,看了眼姜卿羽,开口问了一句,“这两盘糕点,可还合你口味?” 这话虽是对着姜卿羽说的,可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白瑛身上。 “谢父皇赏赐,这两样糕点味道独特,唇齿留香,卿羽还从未吃过这般令人难忘的点心。”姜卿羽笑着开口,真诚的夸赞了一句,便见皇帝的神色陡然多了几分骄傲。 “你母妃从前便爱钻研这些,这两样是她生平得意之作。”皇帝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味道,下意识地想伸手握住瑛贵人的手,可还没碰到,瑛贵人便率先将手抽了回来。 见状,姜卿羽便很识趣的退了下去,路过玉瑾姑姑身边的时候,顺手把她也拉了下去。 “王妃,你自己离开便是,作何拉着老奴一起?”玉瑾姑姑一路上都不情不愿的,可到底还是等到看不见两人的时候才开口。 “玉瑾姑姑,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可你当真希望母妃一辈子都在这殿中,闭门不出吗?”姜卿羽眸子一动,看了眼玉瑾,便见她深深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姜卿羽。 深宫争斗素来都是你死我活,如若可以,她倒是真希望娘娘一辈子都安守一隅,只是,若娘娘当真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也不至于这十余年都不落锁。 更何况,如今庭王初露头角,若是想更进一步…… “罢了罢了,由他们去。”玉瑾姑姑朝着水榭的方向看了一眼,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两人才刚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殿门外便飞快地闯进来了一个小丫鬟,她一脸焦急,可见着院里没人也不敢高声喊,只是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朝着各殿内跑进跑出。 好巧不巧地,正好撞上了姜卿羽和玉瑾两人。 “奴婢苍蓝,见过王妃和姑姑!我家娘娘不知是受了什么冲撞,竟开始口出胡话,腹中胎儿也不知情况如何。此刻太医已经过去了,奴婢特来请皇上。”苍蓝的语速极快,分明是冬日,可她的额间却分明染上了一层薄汗,显然是跑的急了。 一双水眸里更是波光盈盈的,着急的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玉瑾姑姑,你去请父皇,苍蓝你前头带路。”姜卿羽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那日秋千上温柔娴静的人儿,私心里总希望华嫔和她的孩子都能安安稳稳的。 一路小跑着到了西华殿,还未进门,里头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华嫔的声线痛苦,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走开!都给本宫走开!” “滚出去!本宫没病,本宫不要吃药!孩子,孩子别怕,母妃在,母妃会护着你!都滚!都滚啊!” 华嫔的声线极大,紧接着,便是瓷器叮叮当当碎了一地的声音。 再之后,房门便被猛然撞开,江御医缩着脖子,用手护着头,背着药箱,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里头跑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飞在空中的白瓷瓶,不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便啪得一下落在了地上。 白瓷四溅,碎了一地,不偏不倚的就砸在江御医的脚边。 他下意识地一跳脚,快步朝外走了几步,这才抖了抖衣裳的碎瓷片,冷哼了一声,一张脸色阴沉的可怕。 姜卿羽双手攥拳,步子微顿的瞬间,不由得心里一紧。 她这么大反应,孩子,该不会已经没了? “王妃莫怕,我家娘娘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见她停了下来,苍蓝越发着急地解释了一句,语速极快,一张脸也急得通红。 话音刚落,苍蓝也顾不得姜卿羽了,连忙跑了过去,可怜兮兮地扯着御医的药箱带子,似乎是生怕人跑了一样,“御医,我家娘娘怎么样了?皇胎,皇胎可有事?” 她的声线里带了几分哽咽,朝屋里看去的时候神色里满是心疼。 分明午膳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第196章 邪祟 苍蓝急的要哭了,江御医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几分。 “姑娘别急,皇胎暂时无碍。只是……”他攥紧了药箱带子,有些惊魂未定的朝屋里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里也带了几分惊恐之状,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只是娘娘这不是病,怕是……癔症啊!” 说到后来,江御医的声音显然低了下去。 “癔症?方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得了癔症?再者,什么叫做暂时无碍?”苍蓝的嗓音陡然高了八度,一把扯住了御医的药箱,颇有几分要个说法的意思。 姜卿羽却是眉心微皱,看了眼几人,便抬脚走了进去。 屋里的场面更是混乱,瓷器碎了一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而华嫔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手里抱着一个枕头,整个人都裹成了一个粽子。 即便是隔着被子,姜卿羽也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战栗。 华嫔一双眼里满是惊恐和警惕,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只是她的声音极小,姜卿羽并听不清楚。 姜卿羽刻意放缓了语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靠近,“你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安抚着她的情绪,可华嫔就好像是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直到听到孩子这两个字,华嫔的眸子才稍稍抬了一下,眼底陡然多出了几分光亮,像是看向救命稻草般的看了眼姜卿羽,只是不过片刻,她眼底的光便陡然湮灭,取而代之的,是变本加厉的警惕和质疑。 “我不认识你!你别碰我的孩子!走开!都走开!”华嫔突然就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样,越发护住了小腹,整个人就像是只刺猬。 “你方才去了哪里?谁要动你的孩子?”敏锐的抓住了她言语中的信息,姜卿羽的声线越发柔和了几分,循循善诱。 “疯女人你走开!这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我的!”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华嫔的精神越发崩溃,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眼底满是惊恐,不断挣扎着,摇着头,脸色几近惨白,可双手依旧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小腹。 疯女人?这皇宫里哪里来的疯女人? 蓦然想起她初进宫那日的场景,姜卿羽的眸子陡然一紧,下意识地开口问一句,“谁将你带到那里去的?” 意料之中的,依旧没有回答,一边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姜卿羽一边一步步朝她挪了过去,挪到极慢她倒也没有过大的反抗情绪。 “不要过来!啊——”华嫔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双眼圆睁,而后便见她猛然大叫了一声,双眼一翻白,竟是晕了过去! 见状,姜卿羽立刻快步上前,撩起了她的衣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莹白的纤细手腕上遍布着刀痕,皮肉翻起,血染里衣,显然是新伤,不过都已经已经被人上了药止了血。 肝气上行,上扰清窍,整个脉象紊乱不堪,显然是受了极大刺激,情绪不稳定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有些动了胎气,但孩子目前倒还是无事,只是她的情绪若是在这么下去,之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即便是晕倒,依旧死死护着自己的小腹。 姜卿羽心底的弦不禁被拨动了一下,仔细替她掖了掖被角。 还没收回手,屋门便被陡然打开。 帝后和贵妃三人都站在门口,而江御医背着药箱跪在一边,抬手抹着额间的汗珠,大气都不敢出。 见姜卿羽给几人见礼也只是摆了摆手,并未理她,她正好也就退到了一旁,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鞋。 “华嫔今日可去过哪里?”皇后看了眼苍蓝,沉声开口,脸色显然满是不悦。 她刚和华嫔一起用了膳,下午人就出了这档子事,即便是她什么都没做,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回皇后娘娘,奴婢不知啊,我家娘娘素来午膳后会在屋里休息,等奴婢熬了安胎药回来,娘娘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桌上的虎头鞋也少了一只,奴婢该死,西华殿素来人手少些,可奴婢也不该离开娘娘!”苍蓝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懊悔,连忙跪了下来,连连朝着地上磕着头。 她一双眸子里雾蒙蒙的,连带着声线里也染上了几分哽咽,可还是强忍着—— 在皇宫里,可不允许哭哭啼啼的。 这虎头鞋是她今日刚送来的,西华殿人手少也是她授意的。 “哦?”听她这么说,皇后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心里几乎就要认定了华嫔是故意装病陷害她! 姜卿羽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苍蓝的肩,目光看向了一处的鞋,苍蓝愣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跪行了几步拿起了华嫔的鞋。 鞋底有青苔和枯草,显然不是这附近会出现的东西。 见状,苍蓝连连磕头,“奴婢该死!” 皇后顿时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眼秦京墨,后者便会意地开口,“皇上,看华嫔这副模样,怕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说不定是……招了邪祟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招了邪祟,那肚子里的孩子…… 一直沉默着的皇上脸色几乎要黑成了锅底,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能和瑛儿待着,可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了华嫔这档子事! 更何况他中午才陪着华嫔用了膳!十几年过去了,他都不曾新纳嫔妃,可这后宫,当真是越发乌烟瘴气了! 皇上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看了眼两人,心情愈发烦躁了起来,“后宫之事,皇后做主便是。” 说着,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目光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华嫔,便迅速转身,抬脚走了出去。 “前些日子都不曾出过事,怎么好端端的竟成了这样?”见皇帝离开,秦京墨的眼底倒是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满意。 这个孩子并不招皇帝待见,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心里虽是高兴,可她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哀婉,说着还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替华嫔理了理鬓边已经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只是她的护甲却是不经意地划过了华嫔的唇,“瞧这可怜见儿的!” 既然能从顾云手底下跑回来, 秦京墨话里有话,在场的人不是傻子,自然都听了个明白。 皇后陡然抬眸看了眼姜卿羽,冷哼了一声,开口时意有所指,“既然后宫中不干净,那便请昭华寺的大师们入宫作法,驱驱邪祟,也好让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知道,这皇宫,不是谁都能进的!” 第196章 邪祟 苍蓝急的要哭了,江御医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几分。 “姑娘别急,皇胎暂时无碍。只是……”他攥紧了药箱带子,有些惊魂未定的朝屋里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里也带了几分惊恐之状,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只是娘娘这不是病,怕是……癔症啊!” 说到后来,江御医的声音显然低了下去。 “癔症?方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得了癔症?再者,什么叫做暂时无碍?”苍蓝的嗓音陡然高了八度,一把扯住了御医的药箱,颇有几分要个说法的意思。 姜卿羽却是眉心微皱,看了眼几人,便抬脚走了进去。 屋里的场面更是混乱,瓷器碎了一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而华嫔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手里抱着一个枕头,整个人都裹成了一个粽子。 即便是隔着被子,姜卿羽也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战栗。 华嫔一双眼里满是惊恐和警惕,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只是她的声音极小,姜卿羽并听不清楚。 姜卿羽刻意放缓了语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靠近,“你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安抚着她的情绪,可华嫔就好像是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直到听到孩子这两个字,华嫔的眸子才稍稍抬了一下,眼底陡然多出了几分光亮,像是看向救命稻草般的看了眼姜卿羽,只是不过片刻,她眼底的光便陡然湮灭,取而代之的,是变本加厉的警惕和质疑。 “我不认识你!你别碰我的孩子!走开!都走开!”华嫔突然就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样,越发护住了小腹,整个人就像是只刺猬。 “你方才去了哪里?谁要动你的孩子?”敏锐的抓住了她言语中的信息,姜卿羽的声线越发柔和了几分,循循善诱。 “疯女人你走开!这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我的!”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华嫔的精神越发崩溃,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眼底满是惊恐,不断挣扎着,摇着头,脸色几近惨白,可双手依旧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小腹。 疯女人?这皇宫里哪里来的疯女人? 蓦然想起她初进宫那日的场景,姜卿羽的眸子陡然一紧,下意识地开口问一句,“谁将你带到那里去的?” 意料之中的,依旧没有回答,一边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姜卿羽一边一步步朝她挪了过去,挪到极慢她倒也没有过大的反抗情绪。 “不要过来!啊——”华嫔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双眼圆睁,而后便见她猛然大叫了一声,双眼一翻白,竟是晕了过去! 见状,姜卿羽立刻快步上前,撩起了她的衣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莹白的纤细手腕上遍布着刀痕,皮肉翻起,血染里衣,显然是新伤,不过都已经已经被人上了药止了血。 肝气上行,上扰清窍,整个脉象紊乱不堪,显然是受了极大刺激,情绪不稳定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有些动了胎气,但孩子目前倒还是无事,只是她的情绪若是在这么下去,之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即便是晕倒,依旧死死护着自己的小腹。 姜卿羽心底的弦不禁被拨动了一下,仔细替她掖了掖被角。 还没收回手,屋门便被陡然打开。 帝后和贵妃三人都站在门口,而江御医背着药箱跪在一边,抬手抹着额间的汗珠,大气都不敢出。 见姜卿羽给几人见礼也只是摆了摆手,并未理她,她正好也就退到了一旁,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鞋。 “华嫔今日可去过哪里?”皇后看了眼苍蓝,沉声开口,脸色显然满是不悦。 她刚和华嫔一起用了膳,下午人就出了这档子事,即便是她什么都没做,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回皇后娘娘,奴婢不知啊,我家娘娘素来午膳后会在屋里休息,等奴婢熬了安胎药回来,娘娘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桌上的虎头鞋也少了一只,奴婢该死,西华殿素来人手少些,可奴婢也不该离开娘娘!”苍蓝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懊悔,连忙跪了下来,连连朝着地上磕着头。 她一双眸子里雾蒙蒙的,连带着声线里也染上了几分哽咽,可还是强忍着—— 在皇宫里,可不允许哭哭啼啼的。 这虎头鞋是她今日刚送来的,西华殿人手少也是她授意的。 “哦?”听她这么说,皇后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心里几乎就要认定了华嫔是故意装病陷害她! 姜卿羽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苍蓝的肩,目光看向了一处的鞋,苍蓝愣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跪行了几步拿起了华嫔的鞋。 鞋底有青苔和枯草,显然不是这附近会出现的东西。 见状,苍蓝连连磕头,“奴婢该死!” 皇后顿时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眼秦京墨,后者便会意地开口,“皇上,看华嫔这副模样,怕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说不定是……招了邪祟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招了邪祟,那肚子里的孩子…… 一直沉默着的皇上脸色几乎要黑成了锅底,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能和瑛儿待着,可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了华嫔这档子事! 更何况他中午才陪着华嫔用了膳!十几年过去了,他都不曾新纳嫔妃,可这后宫,当真是越发乌烟瘴气了! 皇上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看了眼两人,心情愈发烦躁了起来,“后宫之事,皇后做主便是。” 说着,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目光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华嫔,便迅速转身,抬脚走了出去。 “前些日子都不曾出过事,怎么好端端的竟成了这样?”见皇帝离开,秦京墨的眼底倒是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满意。 这个孩子并不招皇帝待见,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心里虽是高兴,可她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哀婉,说着还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替华嫔理了理鬓边已经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只是她的护甲却是不经意地划过了华嫔的唇,“瞧这可怜见儿的!” 既然能从顾云手底下跑回来, 秦京墨话里有话,在场的人不是傻子,自然都听了个明白。 皇后陡然抬眸看了眼姜卿羽,冷哼了一声,开口时意有所指,“既然后宫中不干净,那便请昭华寺的大师们入宫作法,驱驱邪祟,也好让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知道,这皇宫,不是谁都能进的!” 第197章 冷宫 “京墨,当心过了病气。”见秦京墨上前坐到了她的床边,皇后快步上前将人拉了起来,扫了眼躺着的华嫔,眼底满是嫌弃。 见她担心,秦贵妃倒是浅浅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姜卿羽,“庭王妃还要待在这里?” “华嫔娘娘这是受了惊吓,开些安胎安神的药自然便好了,卿羽便不打扰娘娘休息。”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姜卿羽刚转身出门,她的神色却陡然一变。 方才秦贵妃的模样,总让她有些不舒服。 姜卿羽一走,皇后自然也不愿意多待,转身抬脚便走了出去,倒是秦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浮月,这才跟了上去…… 瑛贵人依旧坐在水榭里,面前放着那两盘糕点,神色悠远,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却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 玉瑾姑姑在外头远远地望着,见她这般,也不过去。 姜卿羽刚进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看了眼水榭里的瑛贵人,而后走向了玉瑾,压低了声线开口,“玉瑾姑姑,宫里可有疯子?” “王妃问这个做什么?”玉瑾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不只是因为姜卿羽的突然出现,更是因为她问的话。 “我方才去西华殿,华嫔那模样显然是被吓着了,嘴里还在喊着‘疯女人,这不是你的孩子’。”姜卿羽看了眼玉瑾,又问了一遍,“她说的是谁?” “是云妃。”玉瑾这回倒是没有瞒她,直接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当年,她刚生下来的孩子……早夭,她便疯了。” “只是冷宫荒僻阴冷,华嫔怎么会去那里?”玉瑾下意识地看了眼瑛贵人,收敛了神色又看了眼姜卿羽。 所以那次她去的也是冷宫? 姜卿羽莫名地想起了初次进宫的那几个太监,心底隐隐总觉得有些怪异。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她进宫之后出事,怎么看怎么像是想算计她。 “玉瑾姑姑,你这几日留意一下瑛华殿的动静,什么边边角角都排查一遍,我要去一趟冷宫。”姜卿羽的眼底陡然多了几分凝重,看了眼玉瑾姑姑,却见她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冷宫荒僻,老奴陪王妃一起。”姜卿羽有自己的成算,玉瑾也不打算拦,只是她到底还是担心的。 顾云自从受了刺激之后,一直疯疯癫癫的,连自己的孩子都狠得下心掐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些年冷宫里闹鬼的事情也不知道传出来多少件了,姜卿羽一个人去,她怎么放心的下。 “无妨,我会先去找父皇,省的被人指摘,说我们是去毁尸灭迹的。这瑛华殿便有劳姑姑仔细找找,看看是否有异样。”姜卿羽轻轻摇了摇头,将人拦了下来。 一路朝着御书房走去,却没想到在门口竟遇上了景若华。 “皇嫂?”见她过来,景若华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不曾开口多问一句。 “见过四皇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浅笑着微微颔首。 “皇嫂先请。”景若华朝她点头示意,而后极具分寸感的退到了殿门外候着。 一身白衣超凡脱尘,眸子清澈无比,姜卿羽突然有些替他可惜,如若不是错生皇家,他该是闲云野鹤般的神仙人物。 不过一眼,姜卿羽便收回了视线,也没和他客气,朝他微微福了福身算是示意,而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孽障!”一听姜卿羽说的有关冷宫的事情,皇帝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重重地将手里的一本折子砸到了桌上,“此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 皇帝脸色黑的滴水,直接忽略了姜卿羽说要亲自过去一趟冷宫的事情。 姜卿羽神色微动,行了个礼便转身退了下去,“是。” 殿外,景若华依旧是方才她进去时候的模样,长身玉立,慵懒随意。 朝他遥遥点头示意,姜卿羽便朝着翊坤宫方向而去,而景若华便转身进了御书房。 如今多事之秋,她自然也不敢找人问。 御书房去冷宫的路她不认识,但是翊坤宫过去的路她倒是走过一次。 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大路,姜卿羽走了好一阵才到了上次的地方。 一如既往地,破败的宫殿里咿咿呀呀的传来了戏曲声,时不时伴随着几声娇笑,在这空旷的地方越发显得瘆人。 姜卿羽的脚步微顿,有些讶然地看着面前的景若华。 看来从翊坤宫过来,着实绕了不少路。 一见她过来,景若华眉梢微动。 御书房到冷宫路虽远,但也用不了大半个时辰,原本还以为她不会过来了,毕竟父皇说的时候也不确定,却没想到,倒是自己拘泥了。 姜卿羽眼底一瞬怔愣之后,便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有劳四皇子。” 不得不说,即便是为了这万一的可能性,她来了,皇帝的照顾不可谓不周到。 “皇嫂倒是胆大。”景若华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难得地主动开口夸赞了一句,率先抬脚朝殿门而去,伸手推开了门。 刺啦—— 殿门破败,轻轻一推便开了,只是这门早已斑驳得不成样,开门时的声音极为刺耳,就好像是在切割什么一样,直击耳膜。 一开门便是阴风传来,殿里阴冷潮湿,宫墙上满是裂缝,地上遍布青苔。 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打扫了,肉眼可见的东西上都蒙着厚厚的一层灰,枯枝杂草被风吹了一地,堆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吱嘎作响。 若不是时不时传来的戏曲声,姜卿羽真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 冷宫的结构极为简单,一眼便可以望到头,但是里头采光不好,黑得很,屋里的情形并看不真切。 景若华下意识地侧眸看了眼姜卿羽,见她似乎并不害怕,便从袖中掏出了两个火折子,点燃后递了一个过去。 借着微弱的烛光,两人抬脚朝里走了进去,刚进了主殿,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皇嫂不若且在门口稍候片刻,我……”这味道让景若华顿时觉得有些不适,下意识地用身子将姜卿羽挡在了门口,可回头时,猛然撞见她坚定而淡然的眸子,让她等在门口,自己进去查探的话陡然哽在了喉间,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个方向,“我去点灯。” “嗯,多谢。”姜卿羽应了一声,笑着开口,也没有拂他的好意。 血腥味这么重,莫非华嫔方才当真在这里待过? 姜卿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借着烛光朝前走去,不多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便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在火折子的映衬下,更显得她的脸惨白如纸,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姜卿羽看了一会儿。 先是狠狠地皱了皱眉,而后突然便笑了起来,呼地朝她手里一吹,她手里的火折子陡然熄灭。 第197章 冷宫 “京墨,当心过了病气。”见秦京墨上前坐到了她的床边,皇后快步上前将人拉了起来,扫了眼躺着的华嫔,眼底满是嫌弃。 见她担心,秦贵妃倒是浅浅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姜卿羽,“庭王妃还要待在这里?” “华嫔娘娘这是受了惊吓,开些安胎安神的药自然便好了,卿羽便不打扰娘娘休息。”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姜卿羽刚转身出门,她的神色却陡然一变。 方才秦贵妃的模样,总让她有些不舒服。 姜卿羽一走,皇后自然也不愿意多待,转身抬脚便走了出去,倒是秦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浮月,这才跟了上去…… 瑛贵人依旧坐在水榭里,面前放着那两盘糕点,神色悠远,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却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 玉瑾姑姑在外头远远地望着,见她这般,也不过去。 姜卿羽刚进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看了眼水榭里的瑛贵人,而后走向了玉瑾,压低了声线开口,“玉瑾姑姑,宫里可有疯子?” “王妃问这个做什么?”玉瑾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不只是因为姜卿羽的突然出现,更是因为她问的话。 “我方才去西华殿,华嫔那模样显然是被吓着了,嘴里还在喊着‘疯女人,这不是你的孩子’。”姜卿羽看了眼玉瑾,又问了一遍,“她说的是谁?” “是云妃。”玉瑾这回倒是没有瞒她,直接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当年,她刚生下来的孩子……早夭,她便疯了。” “只是冷宫荒僻阴冷,华嫔怎么会去那里?”玉瑾下意识地看了眼瑛贵人,收敛了神色又看了眼姜卿羽。 所以那次她去的也是冷宫? 姜卿羽莫名地想起了初次进宫的那几个太监,心底隐隐总觉得有些怪异。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她进宫之后出事,怎么看怎么像是想算计她。 “玉瑾姑姑,你这几日留意一下瑛华殿的动静,什么边边角角都排查一遍,我要去一趟冷宫。”姜卿羽的眼底陡然多了几分凝重,看了眼玉瑾姑姑,却见她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冷宫荒僻,老奴陪王妃一起。”姜卿羽有自己的成算,玉瑾也不打算拦,只是她到底还是担心的。 顾云自从受了刺激之后,一直疯疯癫癫的,连自己的孩子都狠得下心掐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些年冷宫里闹鬼的事情也不知道传出来多少件了,姜卿羽一个人去,她怎么放心的下。 “无妨,我会先去找父皇,省的被人指摘,说我们是去毁尸灭迹的。这瑛华殿便有劳姑姑仔细找找,看看是否有异样。”姜卿羽轻轻摇了摇头,将人拦了下来。 一路朝着御书房走去,却没想到在门口竟遇上了景若华。 “皇嫂?”见她过来,景若华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不曾开口多问一句。 “见过四皇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浅笑着微微颔首。 “皇嫂先请。”景若华朝她点头示意,而后极具分寸感的退到了殿门外候着。 一身白衣超凡脱尘,眸子清澈无比,姜卿羽突然有些替他可惜,如若不是错生皇家,他该是闲云野鹤般的神仙人物。 不过一眼,姜卿羽便收回了视线,也没和他客气,朝他微微福了福身算是示意,而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孽障!”一听姜卿羽说的有关冷宫的事情,皇帝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重重地将手里的一本折子砸到了桌上,“此事朕知道了,你先回去。” 皇帝脸色黑的滴水,直接忽略了姜卿羽说要亲自过去一趟冷宫的事情。 姜卿羽神色微动,行了个礼便转身退了下去,“是。” 殿外,景若华依旧是方才她进去时候的模样,长身玉立,慵懒随意。 朝他遥遥点头示意,姜卿羽便朝着翊坤宫方向而去,而景若华便转身进了御书房。 如今多事之秋,她自然也不敢找人问。 御书房去冷宫的路她不认识,但是翊坤宫过去的路她倒是走过一次。 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大路,姜卿羽走了好一阵才到了上次的地方。 一如既往地,破败的宫殿里咿咿呀呀的传来了戏曲声,时不时伴随着几声娇笑,在这空旷的地方越发显得瘆人。 姜卿羽的脚步微顿,有些讶然地看着面前的景若华。 看来从翊坤宫过来,着实绕了不少路。 一见她过来,景若华眉梢微动。 御书房到冷宫路虽远,但也用不了大半个时辰,原本还以为她不会过来了,毕竟父皇说的时候也不确定,却没想到,倒是自己拘泥了。 姜卿羽眼底一瞬怔愣之后,便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有劳四皇子。” 不得不说,即便是为了这万一的可能性,她来了,皇帝的照顾不可谓不周到。 “皇嫂倒是胆大。”景若华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难得地主动开口夸赞了一句,率先抬脚朝殿门而去,伸手推开了门。 刺啦—— 殿门破败,轻轻一推便开了,只是这门早已斑驳得不成样,开门时的声音极为刺耳,就好像是在切割什么一样,直击耳膜。 一开门便是阴风传来,殿里阴冷潮湿,宫墙上满是裂缝,地上遍布青苔。 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打扫了,肉眼可见的东西上都蒙着厚厚的一层灰,枯枝杂草被风吹了一地,堆了厚厚的一层,脚踩上去吱嘎作响。 若不是时不时传来的戏曲声,姜卿羽真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 冷宫的结构极为简单,一眼便可以望到头,但是里头采光不好,黑得很,屋里的情形并看不真切。 景若华下意识地侧眸看了眼姜卿羽,见她似乎并不害怕,便从袖中掏出了两个火折子,点燃后递了一个过去。 借着微弱的烛光,两人抬脚朝里走了进去,刚进了主殿,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皇嫂不若且在门口稍候片刻,我……”这味道让景若华顿时觉得有些不适,下意识地用身子将姜卿羽挡在了门口,可回头时,猛然撞见她坚定而淡然的眸子,让她等在门口,自己进去查探的话陡然哽在了喉间,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个方向,“我去点灯。” “嗯,多谢。”姜卿羽应了一声,笑着开口,也没有拂他的好意。 血腥味这么重,莫非华嫔方才当真在这里待过? 姜卿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借着烛光朝前走去,不多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便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在火折子的映衬下,更显得她的脸惨白如纸,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姜卿羽看了一会儿。 先是狠狠地皱了皱眉,而后突然便笑了起来,呼地朝她手里一吹,她手里的火折子陡然熄灭。 第198章 癫狂 姜卿羽的瞳孔骤然放大,显然是被吓到了,可下一秒,屋里便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似乎是背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有些不适应,云妃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视线,可不过片刻,她便适应了。 景若华点亮了屋里的两盏油灯,而后吹熄了手里的火折子,看着里头新添的松脂,不禁微微皱眉。 冷宫的份例虽未克扣,可松脂珍贵,如何能用得上?谁还来过这里? 还未来得及细想,景若华一转身就看到云妃站在姜卿羽面前,一双沾满了血腥的手朝她脸上而去。 姜卿羽依旧淡定的很,攥紧了手里的麻醉针,倒是景若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快走了几步将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云妃这才像是注意到了景若华,侧眸看了他一眼,看到那种眉眼间有几分像皇帝的脸,眼底的痴情一闪而过,不过片刻便像是发了狠似的朝他们两人扑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顾家!”云妃开口时眼底满是恨意,宛如困兽般低吼,绝望到了极致。 可姜卿羽倒也没有在意她的言辞,都进了冷宫,谁还没点怨恨? “你先去四周查探一下,这里有我。”景若华下意识地抬手将人护在了身后,侧眸看了她一眼。 “嗯。”姜卿羽眼底神色微动,应了一声,绕过景若华的瞬间突然一抬手,在云妃脖子上重重打了一下,银光一闪,云妃的身子便陡然瘫软了下去。 景若华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眼底一动,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姜卿羽。 同样意外的,还有躲在梁上的林初墨。 他深深地看了眼姜卿羽,眼底满是探究——若是他方才没看错的话,姜卿羽手里是有银针的。 若是先前在佛堂见她按腿还可以说是巧合,可如今这银针却……莫非,她会医术? 林初墨就好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为什么查不到姜卿羽的信息了。 她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特别,姜卿羽下意识地朝后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这才略带了几分疑惑收回了视线。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样更快些。”见他站在原地,姜卿羽突然有些不好意识地避开了视线,解释了一句便朝着内室走去。 “确实。”景若华轻笑着应了一声,将云妃扶到了榻上,起身的时候手上已经沾染了些微血迹,他这才注意到,云妃的腰间似乎也有伤。 他仔细看去伸手轻按了一下,感受到腰间的衣服布料的异样,才发现已经有人给她包扎过了。 景若华下意识地朝着周围查探了一下,才发现地上最角落那里有个精致的食盒,用一层灰蒙蒙的布遮盖着。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食盒,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他眉心一动,看到里面新鲜精致的菜肴,眸色微沉,开始翻动起了周围的东西。 即便是不克扣份例,冷宫中也不会有这些菜色。 而另一边,姜卿羽越朝里走,血腥味越重,地上还丢着一把沾了血的刀。 床上明显是有过挣扎的痕迹,血迹零零散散的,各处都沾染上了一些。 可若是当真想害华嫔,这些痕迹怎么还没有被人清理?华嫔的孩子又如何能保住? 姜卿羽心念一动,大致有了两种猜测。其一,那人并不是真想害华嫔,不过是借题发挥,真正目标另有其人;其二,还未来得及得手,华嫔便被人救下了,可这冷宫中,又怎么会有人过来? 殿里越发阴冷了几分,姜卿羽陡然想到了方才的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方才的方向看了过去,可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林初墨早就趁着两人不注意去了殿外,遥遥的看见有人过来,便闪身进了一片树林—— 看来是打草惊蛇了,这冷宫,不能再让顾云待下去了。 “这冷宫有人来过。”景若华过来的时候便见姜卿羽若有所思地朝上看去,便知她也发现了异样,“云妃身上有伤,但是已经包扎上了药,角落里有人送来的饭菜。” “这里确实没有巡查的侍卫,就不怕出什么事吗?”姜卿羽眸子一动,开口询问了一句,却见景若华半敛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是冷宫。”景若华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姜卿羽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命如草芥,因为这里是冷宫,所以没有人在意这些人的生死。 话音一落,竟一时无人再开口,这殿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姜卿羽突然就觉得这殿里越发闷了,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突然,门外便多了一小队侍卫,为首之人见他们两人也不意外,景若华简单的将一些事情交代了一下之后,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云妃腰上有伤。” 闻言,姜卿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依旧是一副浅浅淡淡的模样,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羡慕他了。 若不是朝中无人,这担子总得有人挑,她倒也宁愿景庭做个富贵闲王,乐得逍遥。 “是,殿下。”侍卫头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吾等奉皇命而来,但此事牵扯甚多,还望四皇子、王妃莫要和旁人提起。” 若华嫔当真来过冷宫,总有人要来清理痕迹。 看来皇帝这是想守株待兔了,既然怕打草惊蛇,又怎么会大动干戈去请御医?顶多不过是给她上点药也就罢了。 姜卿羽神色一暗,也没说什么。 两人点了点头,眼见着侍卫们吹熄了油灯躲到了暗处,姜卿羽下意识地朝着方才的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这才朝外走去,姜卿羽不认路,索性放缓了步子。 出了殿,姜卿羽才注意到景若华一身白衣已半蒙尘,偶尔还沾染了几丝血迹,可饶是如此,他一身气度半分不损。 “皇嫂,这边。”见她刻意落后自己半步,景若华便主动引路,只是一路上都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了瑛华殿门口,两人也不过只是偶尔闲扯了几句话。 刚推开门,便见玉瑾姑姑一脸肃穆地站在门口,姜卿羽的脸色陡然一沉,朝着景若华见了一礼,便快步走了进来。 几乎是她一进来玉瑾姑姑便关了门,竟难得地落了锁。 玉瑾朝着周围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人这才压低声线开口,“王妃,院西南角埋了个小人。” 第198章 癫狂 姜卿羽的瞳孔骤然放大,显然是被吓到了,可下一秒,屋里便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似乎是背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有些不适应,云妃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视线,可不过片刻,她便适应了。 景若华点亮了屋里的两盏油灯,而后吹熄了手里的火折子,看着里头新添的松脂,不禁微微皱眉。 冷宫的份例虽未克扣,可松脂珍贵,如何能用得上?谁还来过这里? 还未来得及细想,景若华一转身就看到云妃站在姜卿羽面前,一双沾满了血腥的手朝她脸上而去。 姜卿羽依旧淡定的很,攥紧了手里的麻醉针,倒是景若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快走了几步将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云妃这才像是注意到了景若华,侧眸看了他一眼,看到那种眉眼间有几分像皇帝的脸,眼底的痴情一闪而过,不过片刻便像是发了狠似的朝他们两人扑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顾家!”云妃开口时眼底满是恨意,宛如困兽般低吼,绝望到了极致。 可姜卿羽倒也没有在意她的言辞,都进了冷宫,谁还没点怨恨? “你先去四周查探一下,这里有我。”景若华下意识地抬手将人护在了身后,侧眸看了她一眼。 “嗯。”姜卿羽眼底神色微动,应了一声,绕过景若华的瞬间突然一抬手,在云妃脖子上重重打了一下,银光一闪,云妃的身子便陡然瘫软了下去。 景若华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眼底一动,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姜卿羽。 同样意外的,还有躲在梁上的林初墨。 他深深地看了眼姜卿羽,眼底满是探究——若是他方才没看错的话,姜卿羽手里是有银针的。 若是先前在佛堂见她按腿还可以说是巧合,可如今这银针却……莫非,她会医术? 林初墨就好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为什么查不到姜卿羽的信息了。 她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特别,姜卿羽下意识地朝后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这才略带了几分疑惑收回了视线。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样更快些。”见他站在原地,姜卿羽突然有些不好意识地避开了视线,解释了一句便朝着内室走去。 “确实。”景若华轻笑着应了一声,将云妃扶到了榻上,起身的时候手上已经沾染了些微血迹,他这才注意到,云妃的腰间似乎也有伤。 他仔细看去伸手轻按了一下,感受到腰间的衣服布料的异样,才发现已经有人给她包扎过了。 景若华下意识地朝着周围查探了一下,才发现地上最角落那里有个精致的食盒,用一层灰蒙蒙的布遮盖着。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食盒,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他眉心一动,看到里面新鲜精致的菜肴,眸色微沉,开始翻动起了周围的东西。 即便是不克扣份例,冷宫中也不会有这些菜色。 而另一边,姜卿羽越朝里走,血腥味越重,地上还丢着一把沾了血的刀。 床上明显是有过挣扎的痕迹,血迹零零散散的,各处都沾染上了一些。 可若是当真想害华嫔,这些痕迹怎么还没有被人清理?华嫔的孩子又如何能保住? 姜卿羽心念一动,大致有了两种猜测。其一,那人并不是真想害华嫔,不过是借题发挥,真正目标另有其人;其二,还未来得及得手,华嫔便被人救下了,可这冷宫中,又怎么会有人过来? 殿里越发阴冷了几分,姜卿羽陡然想到了方才的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方才的方向看了过去,可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林初墨早就趁着两人不注意去了殿外,遥遥的看见有人过来,便闪身进了一片树林—— 看来是打草惊蛇了,这冷宫,不能再让顾云待下去了。 “这冷宫有人来过。”景若华过来的时候便见姜卿羽若有所思地朝上看去,便知她也发现了异样,“云妃身上有伤,但是已经包扎上了药,角落里有人送来的饭菜。” “这里确实没有巡查的侍卫,就不怕出什么事吗?”姜卿羽眸子一动,开口询问了一句,却见景若华半敛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是冷宫。”景若华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姜卿羽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命如草芥,因为这里是冷宫,所以没有人在意这些人的生死。 话音一落,竟一时无人再开口,这殿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姜卿羽突然就觉得这殿里越发闷了,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突然,门外便多了一小队侍卫,为首之人见他们两人也不意外,景若华简单的将一些事情交代了一下之后,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云妃腰上有伤。” 闻言,姜卿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依旧是一副浅浅淡淡的模样,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羡慕他了。 若不是朝中无人,这担子总得有人挑,她倒也宁愿景庭做个富贵闲王,乐得逍遥。 “是,殿下。”侍卫头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吾等奉皇命而来,但此事牵扯甚多,还望四皇子、王妃莫要和旁人提起。” 若华嫔当真来过冷宫,总有人要来清理痕迹。 看来皇帝这是想守株待兔了,既然怕打草惊蛇,又怎么会大动干戈去请御医?顶多不过是给她上点药也就罢了。 姜卿羽神色一暗,也没说什么。 两人点了点头,眼见着侍卫们吹熄了油灯躲到了暗处,姜卿羽下意识地朝着方才的那个方向又看了一眼,这才朝外走去,姜卿羽不认路,索性放缓了步子。 出了殿,姜卿羽才注意到景若华一身白衣已半蒙尘,偶尔还沾染了几丝血迹,可饶是如此,他一身气度半分不损。 “皇嫂,这边。”见她刻意落后自己半步,景若华便主动引路,只是一路上都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了瑛华殿门口,两人也不过只是偶尔闲扯了几句话。 刚推开门,便见玉瑾姑姑一脸肃穆地站在门口,姜卿羽的脸色陡然一沉,朝着景若华见了一礼,便快步走了进来。 几乎是她一进来玉瑾姑姑便关了门,竟难得地落了锁。 玉瑾朝着周围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没有人这才压低声线开口,“王妃,院西南角埋了个小人。” 第199章 一品红 “皇上,四殿下来了。” 御书房里,皇帝依旧在批阅奏折,闻言才抬了抬眸子,眼底闪过了一丝讶然。 老四这时候过来,莫非姜卿羽竟真一个人去了冷宫? 他的眼底情绪暗涌,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想法。 不过是一个女子便有这般胆识? 他收敛了眼底的神色,摆了摆手,“宣。” 只是,他听着景若华的回报,皇帝的脸色阴沉如许。 当年顾家心怀不臣,满门覆灭,人人唾骂,彼时后宫人尽皆知,况且云妃恩宠盛极一时,又自诩清高,鲜少与人来往。 唯一还算交好的瑛贵人这十几年都闭门不出,又怎么会有人给她送这些过去? 皇帝的眼底猛然闪过了一丝狐疑,而后拿着奏折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 难不成,当年还有顾家余孽活着? 如果真有漏网之鱼,隐姓埋名也便罢了,如今还胆敢在皇宫里造次? 这般大摇大摆地给顾云送膳食和松脂,这是在向他示威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顾家余党竟依旧猖狂至斯! 皇帝越想越觉得周围危机四伏,重重一拂袖,可表面上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摆了摆手,“朕知道了,此事莫要再提。” “是,儿臣告退。”景若华一如既往地没有追问什么,云淡风轻地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皇帝眼底多了几分复杂,朝着景若华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开口说了一句,“朕有时候倒是希望你这性子,真能有一半随你母妃。” 闻言,景若华的身子陡然一顿,一贯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像母妃那样有什么好?分明是张狂至极的性子,却被送去常伴青灯古佛。 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嘲讽,不过转瞬便消失殆尽。 等人走后,皇帝的脸色陡然一沉,伸手朝空中比了一个手势,“去查查,是谁给云妃送东西,抓活的,朕要亲自审问。” 偌大的御书房内并无人回话,可皇帝的双眼却危险地半眯了起来…… 瑛华殿里,姜卿羽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冷宫的事情有太多蹊跷,个中弯弯绕绕她还没有想明白,但是她总觉得华嫔的这个孩子不安稳。 “玉瑾姑姑,华嫔那里可有消息?”姜卿羽心下微沉,到底还是有些坐不住了,去找了玉瑾。 “在这宫里,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玉瑾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落了锁的院门,还是走了过去,将锁打开了,开口时还特意提高了声线,“王妃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如今虽然是多事之秋,能避总归是避开些好,可都有人将小人埋到瑛华殿里头来了,想害你的人自有一百种方式,还不如顺蔓摸瓜。 玉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姜卿羽便陡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玉瑾姑姑说的是,本宫不去看看倒还确实放不下心。” 姜卿羽说话的时候也刻意提了提语调,说着便径直朝外走去,一路朝着西华殿过去。 几乎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小宫女提着一把扫帚,也跟了上去。 即便是故作自然,可神色中的慌乱和手指间的紧张还是暴露出了她的紧张。 玉瑾暗暗记住了她的模样,这才将门关上,虽未落锁,可她却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大门边上。 华嫔宫外的守卫明显比之前加强了很多,但院里头的宫女还是原来的那些,苍蓝守在华嫔床边,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粥。 一双眼红通通的,看着又在发疯的华嫔,满是心疼。 “娘娘,您吃点东西,就算是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皇胎想想啊!” “我不吃!我不吃!走开!走开!”闻言,华嫔的神经好像陡然被刺痛了一瞬,她的眼底满是警觉,一抬手就打翻了那碗粥,而后裹着被子朝角落里缩了缩,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姜卿羽的眼底不禁闪过了一丝狐疑,下意识上前了几步,刻意放缓了语调,“还记得屋外的秋千吗?我们之前在那里见过的。” “秋、千?”华嫔一字一顿,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卿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甜蜜的事情,她脸上陡然划过了一丝笑意。 “嗯,那时候我们一起荡秋千,相处的很好。”见她有些反应,姜卿羽顺势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华嫔犹豫了片刻,竟也将手递了过来,可不过转瞬,眼底依旧满是警惕。 只是方才的那片刻,便已经足够了。 探脉过后,姜卿羽的神色陡然一沉。 她去冷宫之前,华嫔身上不曾有过一品红,这段时间里,能接触到华嫔的,除了御医,就只有苍蓝。 姜卿羽冷冷地扫了眼苍蓝,心里不禁多了一抹怀疑,可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去取些瓜蒂散来,要快!” 瓜蒂散是各宫里都常备的药,可这是用来催吐的,庭王妃要这个做什么? 闻言,苍蓝明显愣了一下,嗫嚅着嘴唇想开口问,到底还是没问出口,去柜子里拿了过来。 “你家娘娘误食了一品红,如果不想皇胎有失,就帮我按住她。”姜卿羽打开瓷瓶闻了闻,确认里头除了赤小豆和瓜蒌并无其他的时候,才迅速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语速极快的交代了一句。 闻言,苍蓝的脸色一变,几乎是抬脚就要朝外去请御医,“御医,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来不及了。”见苍蓝的反应不像是作假,姜卿羽便解释了一句,“萍水相逢,我没有理由害你家娘娘,且即便是我要骗你,这瓜蒂散对皇胎也是无害,顶多是大人受些罪罢了。” 苍蓝看了眼姜卿羽,咬了咬牙,这才上前。 一同将瓜蒂散灌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华嫔一阵反胃,竟是呕出了不少东西! 可看着地上的那堆秽物,两人眼底的神色陡然一变。 她吐出来的根本不是食物,而是碎绢布! 第199章 一品红 “皇上,四殿下来了。” 御书房里,皇帝依旧在批阅奏折,闻言才抬了抬眸子,眼底闪过了一丝讶然。 老四这时候过来,莫非姜卿羽竟真一个人去了冷宫? 他的眼底情绪暗涌,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想法。 不过是一个女子便有这般胆识? 他收敛了眼底的神色,摆了摆手,“宣。” 只是,他听着景若华的回报,皇帝的脸色阴沉如许。 当年顾家心怀不臣,满门覆灭,人人唾骂,彼时后宫人尽皆知,况且云妃恩宠盛极一时,又自诩清高,鲜少与人来往。 唯一还算交好的瑛贵人这十几年都闭门不出,又怎么会有人给她送这些过去? 皇帝的眼底猛然闪过了一丝狐疑,而后拿着奏折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 难不成,当年还有顾家余孽活着? 如果真有漏网之鱼,隐姓埋名也便罢了,如今还胆敢在皇宫里造次? 这般大摇大摆地给顾云送膳食和松脂,这是在向他示威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顾家余党竟依旧猖狂至斯! 皇帝越想越觉得周围危机四伏,重重一拂袖,可表面上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摆了摆手,“朕知道了,此事莫要再提。” “是,儿臣告退。”景若华一如既往地没有追问什么,云淡风轻地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皇帝眼底多了几分复杂,朝着景若华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开口说了一句,“朕有时候倒是希望你这性子,真能有一半随你母妃。” 闻言,景若华的身子陡然一顿,一贯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像母妃那样有什么好?分明是张狂至极的性子,却被送去常伴青灯古佛。 他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嘲讽,不过转瞬便消失殆尽。 等人走后,皇帝的脸色陡然一沉,伸手朝空中比了一个手势,“去查查,是谁给云妃送东西,抓活的,朕要亲自审问。” 偌大的御书房内并无人回话,可皇帝的双眼却危险地半眯了起来…… 瑛华殿里,姜卿羽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冷宫的事情有太多蹊跷,个中弯弯绕绕她还没有想明白,但是她总觉得华嫔的这个孩子不安稳。 “玉瑾姑姑,华嫔那里可有消息?”姜卿羽心下微沉,到底还是有些坐不住了,去找了玉瑾。 “在这宫里,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玉瑾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落了锁的院门,还是走了过去,将锁打开了,开口时还特意提高了声线,“王妃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如今虽然是多事之秋,能避总归是避开些好,可都有人将小人埋到瑛华殿里头来了,想害你的人自有一百种方式,还不如顺蔓摸瓜。 玉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姜卿羽便陡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玉瑾姑姑说的是,本宫不去看看倒还确实放不下心。” 姜卿羽说话的时候也刻意提了提语调,说着便径直朝外走去,一路朝着西华殿过去。 几乎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小宫女提着一把扫帚,也跟了上去。 即便是故作自然,可神色中的慌乱和手指间的紧张还是暴露出了她的紧张。 玉瑾暗暗记住了她的模样,这才将门关上,虽未落锁,可她却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大门边上。 华嫔宫外的守卫明显比之前加强了很多,但院里头的宫女还是原来的那些,苍蓝守在华嫔床边,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粥。 一双眼红通通的,看着又在发疯的华嫔,满是心疼。 “娘娘,您吃点东西,就算是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皇胎想想啊!” “我不吃!我不吃!走开!走开!”闻言,华嫔的神经好像陡然被刺痛了一瞬,她的眼底满是警觉,一抬手就打翻了那碗粥,而后裹着被子朝角落里缩了缩,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姜卿羽的眼底不禁闪过了一丝狐疑,下意识上前了几步,刻意放缓了语调,“还记得屋外的秋千吗?我们之前在那里见过的。” “秋、千?”华嫔一字一顿,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卿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甜蜜的事情,她脸上陡然划过了一丝笑意。 “嗯,那时候我们一起荡秋千,相处的很好。”见她有些反应,姜卿羽顺势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华嫔犹豫了片刻,竟也将手递了过来,可不过转瞬,眼底依旧满是警惕。 只是方才的那片刻,便已经足够了。 探脉过后,姜卿羽的神色陡然一沉。 她去冷宫之前,华嫔身上不曾有过一品红,这段时间里,能接触到华嫔的,除了御医,就只有苍蓝。 姜卿羽冷冷地扫了眼苍蓝,心里不禁多了一抹怀疑,可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去取些瓜蒂散来,要快!” 瓜蒂散是各宫里都常备的药,可这是用来催吐的,庭王妃要这个做什么? 闻言,苍蓝明显愣了一下,嗫嚅着嘴唇想开口问,到底还是没问出口,去柜子里拿了过来。 “你家娘娘误食了一品红,如果不想皇胎有失,就帮我按住她。”姜卿羽打开瓷瓶闻了闻,确认里头除了赤小豆和瓜蒌并无其他的时候,才迅速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语速极快的交代了一句。 闻言,苍蓝的脸色一变,几乎是抬脚就要朝外去请御医,“御医,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来不及了。”见苍蓝的反应不像是作假,姜卿羽便解释了一句,“萍水相逢,我没有理由害你家娘娘,且即便是我要骗你,这瓜蒂散对皇胎也是无害,顶多是大人受些罪罢了。” 苍蓝看了眼姜卿羽,咬了咬牙,这才上前。 一同将瓜蒂散灌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华嫔一阵反胃,竟是呕出了不少东西! 可看着地上的那堆秽物,两人眼底的神色陡然一变。 她吐出来的根本不是食物,而是碎绢布! 第200章 紫述香 好不容易将这些都吐了出来,华嫔猛然长舒了一口气,两眼一闭,竟是又晕了过去。 “奴婢叩谢王妃大恩!”苍蓝的身子陡然轻颤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便落下了泪来,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重重地朝地上磕起了头。 “快起来,方才我离开后,还有谁来过?”姜卿羽仔细看了眼周围,确认并无其他人之后才开口问了一句。 可苍蓝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一直守着,片刻不曾离开过,只有江御医送来了安胎药,当时娘娘还在昏睡中,奴婢便直接给她灌了进去……难道,难道那安胎药?” 说到这里,苍蓝的双眼陡然圆睁,神色懊悔,竟是直接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御医若是想害人,有千百种方式,直接在药里面动手脚是最蠢的一种。 “药渣还在吗?”姜卿羽话音刚落,苍蓝便将碗递了过来,果然如她所料,并无一品红,“药没问题。” 如果按苍蓝说的,她一直守在这里,那这些碎绢布只可能是在冷宫里被云妃强塞的,如此倒也算是解释得通,为什么华嫔不愿意吃东西。 那这一品红,是从哪里来的? 姜卿羽检查了一下她的衣物,也并无痕迹,她按了按眉心,一抬头便见苍蓝满脸忧色。 她仔细在殿中绕了一圈,而后目光便落到了一盆郁金香上,“这盆花是谁送来的?放了多久了?” “是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说是叫紫述香,娘娘见这花生得稀奇,便一直留着,昨日还用这花汁制了蔻丹。”见她脸色微变,苍蓝下意识地将花抱在了怀里,站到了门口,似乎生怕多留一秒就会害了她家娘娘一样,说到后来,她的一张小脸顿时又惨白了几分。 这个小丫鬟倒也算是忠心。 “你们这是第一次见这花?御医也不认识?”姜卿羽又确认了一遍,见她点头,眸子半敛,“郁……紫述香花朵有毒,会让人精神紊乱。” 闻言,苍蓝捧着花的手都差点抖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转身跑出去,恨不得将这花丢了才好。 “等等,花留下。”见状,姜卿羽连忙出声拦住了她。 “好好守着你家娘娘,把这里打扫干净,这件事情暂时谁都不要提起。”姜卿羽伸手探了探华嫔的脉象,见她脉象平稳了几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交代了几句,便回了宫。 而西华殿里,苍蓝则是如临大敌,特意去找了个根子,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守在床前,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昭华寺的大师们便已经到了宫内,首先便去了华嫔宫里,宫人们早按吩咐设下了道场,瓜果牺牲一应俱全。 皇后和贵妃两人已经等在了西华殿里,为避外男,中间特意用了一道屏风相隔。 “有劳道长要多费心了,等下还请到其他各处宫里作法驱邪。”皇后端坐在屏风之后,声线里染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威仪。 “能为娘娘分忧,贫道不甚荣幸!”道长一甩拂尘,俯身见礼,一对白眉极长,随他的动作轻轻扬起,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是那一双狭长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像极了一只大老鼠。 身后的一众弟子们手里也拿着各色法器,等道长抽出桃木剑,一声令下之后,华嫔这宫里便陡然热闹了起来。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急急如律令!”道长手执桃木剑,在道场上一通乱舞,嘴里还念念有词,突然他桃木剑朝空中一丢,伸出了两根手指向上一指,而后桃木剑落下的瞬间,剑尖直指东南方。 小道士们见状,越发卖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法器。 “道长,如何?”隔着屏风看他作法,皇后的神态里也多了几分敬佩,开口时语调竟染上了几分紧张。 “回娘娘,邪祟在东南方。”道长摇头晃脑的开口,伸出两根手指朝着东南方向比划了一下。 秦贵妃思忖了片刻,故作惊讶地开口,“东南方,莫非是指瑛华殿?” 说着,她还像是说错了话似的立刻用衣袖挡了挡自己的嘴。 西华殿的东南方自然不止瑛华殿一处,可这个名字一出口的瞬间,皇后的脸色陡然难看了几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 “去瑛华殿。” 今日有昭华寺的道长们来驱邪,各宫早就传了遍,自然也早早地都候着。 瑛贵人素来起得迟,即便是遇到这种事情也依旧睡得安稳,姜卿羽和玉瑾却是早早地就起来了,依旧是隔着屏风等着。 只是她们来的这般早倒是姜卿羽不曾料到的。 看这时间,怕是华嫔那里结束直接就过来了? 这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了啊! 道长们到了之后便又和刚才一样的开始作法,不多时,皇后等人便到了姜卿羽边上。 “给两位娘娘请安。”因着有道长们在,姜卿羽见礼也就简单了些,皇后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悦,可到底注意力都在道长身上,也懒得计较。 倒是秦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主动开口寒暄了几句,“这瑛华殿倒是别有洞天,若非借着道长的光,本宫倒是无缘见这良辰美景了。” “母妃性情寡淡,这十几年也难得出这院门,娘娘若是得了闲,能过来坐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姜卿羽笑着回了一句,侧眸看她的时候,顺势看了眼她的护甲,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昨日在她给华嫔探脉之后,还有秦贵妃碰了她。 华嫔身上的一品红分量不重,若是藏在护甲上是完全可行的。 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秦贵妃心底一紧,可脸上却是越发淡然了几分,一抬手便用护甲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就像是刻意做给她看的一样。 不同于两人之间的风云暗涌,皇后倒是自始至终地隔着屏风盯着几位道长,见他们突然一顿,而后万道长脸色一沉,一脸肃穆地朝西南角过去,伸出桃木剑在地里比划了两下,不多时,便挖出了一个匣子。 他朝着屏风行了一礼,脸色凝重,开口时斩钉截铁,“启禀娘娘,这宫中的邪祟便是由此而起!” 第200章 紫述香 好不容易将这些都吐了出来,华嫔猛然长舒了一口气,两眼一闭,竟是又晕了过去。 “奴婢叩谢王妃大恩!”苍蓝的身子陡然轻颤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便落下了泪来,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重重地朝地上磕起了头。 “快起来,方才我离开后,还有谁来过?”姜卿羽仔细看了眼周围,确认并无其他人之后才开口问了一句。 可苍蓝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一直守着,片刻不曾离开过,只有江御医送来了安胎药,当时娘娘还在昏睡中,奴婢便直接给她灌了进去……难道,难道那安胎药?” 说到这里,苍蓝的双眼陡然圆睁,神色懊悔,竟是直接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御医若是想害人,有千百种方式,直接在药里面动手脚是最蠢的一种。 “药渣还在吗?”姜卿羽话音刚落,苍蓝便将碗递了过来,果然如她所料,并无一品红,“药没问题。” 如果按苍蓝说的,她一直守在这里,那这些碎绢布只可能是在冷宫里被云妃强塞的,如此倒也算是解释得通,为什么华嫔不愿意吃东西。 那这一品红,是从哪里来的? 姜卿羽检查了一下她的衣物,也并无痕迹,她按了按眉心,一抬头便见苍蓝满脸忧色。 她仔细在殿中绕了一圈,而后目光便落到了一盆郁金香上,“这盆花是谁送来的?放了多久了?” “是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说是叫紫述香,娘娘见这花生得稀奇,便一直留着,昨日还用这花汁制了蔻丹。”见她脸色微变,苍蓝下意识地将花抱在了怀里,站到了门口,似乎生怕多留一秒就会害了她家娘娘一样,说到后来,她的一张小脸顿时又惨白了几分。 这个小丫鬟倒也算是忠心。 “你们这是第一次见这花?御医也不认识?”姜卿羽又确认了一遍,见她点头,眸子半敛,“郁……紫述香花朵有毒,会让人精神紊乱。” 闻言,苍蓝捧着花的手都差点抖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转身跑出去,恨不得将这花丢了才好。 “等等,花留下。”见状,姜卿羽连忙出声拦住了她。 “好好守着你家娘娘,把这里打扫干净,这件事情暂时谁都不要提起。”姜卿羽伸手探了探华嫔的脉象,见她脉象平稳了几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交代了几句,便回了宫。 而西华殿里,苍蓝则是如临大敌,特意去找了个根子,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地守在床前,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昭华寺的大师们便已经到了宫内,首先便去了华嫔宫里,宫人们早按吩咐设下了道场,瓜果牺牲一应俱全。 皇后和贵妃两人已经等在了西华殿里,为避外男,中间特意用了一道屏风相隔。 “有劳道长要多费心了,等下还请到其他各处宫里作法驱邪。”皇后端坐在屏风之后,声线里染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威仪。 “能为娘娘分忧,贫道不甚荣幸!”道长一甩拂尘,俯身见礼,一对白眉极长,随他的动作轻轻扬起,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是那一双狭长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像极了一只大老鼠。 身后的一众弟子们手里也拿着各色法器,等道长抽出桃木剑,一声令下之后,华嫔这宫里便陡然热闹了起来。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急急如律令!”道长手执桃木剑,在道场上一通乱舞,嘴里还念念有词,突然他桃木剑朝空中一丢,伸出了两根手指向上一指,而后桃木剑落下的瞬间,剑尖直指东南方。 小道士们见状,越发卖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法器。 “道长,如何?”隔着屏风看他作法,皇后的神态里也多了几分敬佩,开口时语调竟染上了几分紧张。 “回娘娘,邪祟在东南方。”道长摇头晃脑的开口,伸出两根手指朝着东南方向比划了一下。 秦贵妃思忖了片刻,故作惊讶地开口,“东南方,莫非是指瑛华殿?” 说着,她还像是说错了话似的立刻用衣袖挡了挡自己的嘴。 西华殿的东南方自然不止瑛华殿一处,可这个名字一出口的瞬间,皇后的脸色陡然难看了几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 “去瑛华殿。” 今日有昭华寺的道长们来驱邪,各宫早就传了遍,自然也早早地都候着。 瑛贵人素来起得迟,即便是遇到这种事情也依旧睡得安稳,姜卿羽和玉瑾却是早早地就起来了,依旧是隔着屏风等着。 只是她们来的这般早倒是姜卿羽不曾料到的。 看这时间,怕是华嫔那里结束直接就过来了? 这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了啊! 道长们到了之后便又和刚才一样的开始作法,不多时,皇后等人便到了姜卿羽边上。 “给两位娘娘请安。”因着有道长们在,姜卿羽见礼也就简单了些,皇后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悦,可到底注意力都在道长身上,也懒得计较。 倒是秦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主动开口寒暄了几句,“这瑛华殿倒是别有洞天,若非借着道长的光,本宫倒是无缘见这良辰美景了。” “母妃性情寡淡,这十几年也难得出这院门,娘娘若是得了闲,能过来坐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姜卿羽笑着回了一句,侧眸看她的时候,顺势看了眼她的护甲,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昨日在她给华嫔探脉之后,还有秦贵妃碰了她。 华嫔身上的一品红分量不重,若是藏在护甲上是完全可行的。 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秦贵妃心底一紧,可脸上却是越发淡然了几分,一抬手便用护甲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就像是刻意做给她看的一样。 不同于两人之间的风云暗涌,皇后倒是自始至终地隔着屏风盯着几位道长,见他们突然一顿,而后万道长脸色一沉,一脸肃穆地朝西南角过去,伸出桃木剑在地里比划了两下,不多时,便挖出了一个匣子。 他朝着屏风行了一礼,脸色凝重,开口时斩钉截铁,“启禀娘娘,这宫中的邪祟便是由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