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原来是大神》 第1章 初来乍到的宋杳散记一一不小心发现了七万年前的八卦 我叫宋杳,前生是人,一个活到二十七岁因为心脏病衰竭而死的人。 今生我是一只兔子,精,嗯是的,虽然我从前不大愿意承认,不过这就是事实,为什么说是从前呢,嗯,那是因为我如今化成了人形,真是美丽大方温婉窈窕集一切世间美好词汇用在我身上我都不会觉得浪费。 当然,我面前的这位绝世大美男不是这样说的,他的原话是这样,咳,咳,我先准备一下,以免我回忆起这段往事的当下想用四十米大刀砍死他! 他说:“我家的胖兔子长大了,原来是……这样的……”他懒散的拖着长音。 我兴奋的张大着眼睛等着他接下来好好夸一夸我的美貌,比如这样的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至于怎么谦虚又稳重的回答我都想好了。 可等了许久,我眼睛都瞪的有些酸涩了,他仍然什么也没说出来,并且自顾自的又喝了三杯青月竹,醉眼朦胧的望着远处的星河。 我实在未忍住追问了他后面想要说的话。 他一手拄着下巴,一手向着银河举杯。 “星河瀚瀚,遥望空明,对影三人,试问何如?” 怪只怪我当初实在单纯,只当他吃醉了酒,诗兴大发,其实倘若我认真数一数字数,便知晓他吟的既不是五字也不是七字,便不会上当了。 可我当时没有这许多心眼,便又问了,而且天真的以为他会酒后吐真言,明日醒酒后也不会记得什么,遂放心大胆豪爽不羁的问了第二遍。 “仙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人形很好看?当不当得起绝世美人四个字?” 他拄着下巴眯着一双迷蒙水润的眼睛打量了我好半晌,慢吞吞的回答我。 “唔,我刚刚不是回答你了么,不过,现今细看之下……” “如何?” “细看之下,嗯……果然我的眼光从未出过错。” 话题到了这里若是我不问结果便当他夸我也是很好的,可我偏偏无知无觉的问了。 “所以,仙主,你的眼光是?” 他甩了甩粉色绣着红羽的大大的衣袖,有些不稳的站了起来。 “我家的胖兔子长大了,原来是这样啊!” 这一次没有充满未知的长音,他只是将这句话说成了陈述句,原意是原来你也就长得这样! 他挥着长袖越晃越远,风中隐约还传来一句。 “比起我家小花差之远已!!” 我恨不得一壶酒砸过去,直接将他砸到在地,可是我没有,当然绝不是怕打不过他,我只是不跟一个醉汉斤斤计较。 酒醉的人将我与他种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做比较也是情有可原的。 当然很久很久的以后我知晓了,我确实没有他口中的小花好看,毕竟谁能想到他口中的小花是神界第一美女,是他这个神界最风流美男子也追求不到的美人! 言归正传,今日这场酒我其实不是来匡他夸我的,起因是今日史学课上,夫子讲了七万年前的那场令人神往的壮烈的仙魔大战。 夫子自然是照着书本讲的,全篇华丽恢弘的文字赞美,果然历史是赢了的人书写的,竟然连神仙也不能免俗。 当然大意我翻译了一下,当年魔界魔王恕羌野心勃勃欲要颠覆仙界,推翻天帝,自己做这九州八荒第一魔尊,筹谋多日便挑了七万年前的某个黄道吉日联合妖王共同攻打了天界,霎时九州八荒血雨腥风,江河破碎,大战了数月,双方难分高下。 最终不知是谁给恕羌出了个馊主意,意欲抓文渲上神为人质,逼迫天界退兵就范,不过,他大概脑子不大好使,竟同意了。 说起文渲上神,不得不说有个很厉害的夫君叫做泊衍上神,他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嗯,可以这样形容,他超级会打架,会打到什么程度呢,便是九州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会打架的名声声名远播。 另外,他有个很厉害的身份,确切的说是最厉害的身份,他是父神母神唯一的儿子,而文渲上神便是他们唯一的儿媳妇。 所以这么厉害的夫君知晓了有人要抓他娘子,怎么可能还让他做什么魔王,更不要说肖想做九州八荒天地共主了。 泊衍上神冲冠一怒为红颜,用了自己半身的神力将恕羌灭的渣都不剩。 话再说回来,魔王要抓文渲上神的消息不知怎的走漏了,被东荒凤王知晓,凤凰族即刻赶去欲拦住魔族这只敢死队,最后两败俱亡,十分悲壮。 凤凰族彼时精锐不在,剩余老弱妇孺不过百人。此时妖王偷袭而来,凰后当时已有身孕,危机之时将腹中胎儿元神聚在梧桐枝上交给她弟弟拼死带出东荒,凰后虚弱异常,却是个铮铮铁骨的女神,她为保凤凰一族子民安危,祭了元神与妖王同归于尽。 可不曾想她死后,妖王二儿子赶到,激愤之下三万妖族屠了凤凰全族。 百余人对三万人,凤凰一族拼死抵抗,死的异常悲壮惨烈。 夫子说世间免了这场浩劫,凤凰一族功不可没,天帝下旨九州八荒哀恸三年,太子为凤凰一族戴孝三百年,以示哀悼。 世间仅剩的这只凤被封了大官,不过,他没干。 过了三万年梧桐枝里的元神终于化出原型,是一只凰,她便是这世间仅剩的凰女,天帝即刻下旨封为天界大长公主,尊荣一时无两,由于她身子不大好,天帝将天界仅此一颗的补魂草做成了丹药赐给了她。 可惜据传两万年前她为了救她的心上人,魂断极海。世间最后一位凰女也香消玉殒了。 而我能在这冠冕堂皇的史书记载中发现不妥,全因了我这聪明的脑袋瓜。 咳,阿灰说我是因为八卦,诚然她是我最好的玩伴,最懂我的人,可下回还是把话只对我一个人说的好! 而这被我找到的不妥之处便是,魔王想抓人质为何不抓天后,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二公主?而是欲抓十三重天的文渲上神? 他当真不怕对上有着如此金光闪闪的背景的远古上神而一败涂地?直觉告诉我这里定然大有文章。 而这天族里我认识的并能为我解惑的恐怕只有绝世闷骚大美男澜庭仙主了,毕竟他就是那只传说中世间最后一只凤。 刚巧,他这个常年不着家的仙主今日刚从外面回来,我提着四坛青月竹并两碗红豆蜜汤找他说明来意时,他将我留下陪他吃酒了,我还未坐好,他已然倒了酒自顾自的喝起来。 我委心的赞道:“仙主好酒量!” 他放下酒杯懒洋洋的靠在藤椅上,“你想知晓些什么?关于七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我知晓的也并不多。” 我殷勤的给他倒了杯酒。 “仙主您谦虚了,我想知晓为何恕羌欲要挟天帝不抓天后,太子,甚至其他皇子公主,偏偏要抓文渲上神?” 澜庭嗤笑一声,“谁告诉你恕羌欲要挟天帝?” “额,三界战史里写的。” “呵……果然司命是个没骨气的,你就当是为了要挟天帝,恕羌脑子被驴踢了。” 澜庭扯着嘴角,很是不屑。 “您说的轻巧,我要如何就当!”我赶忙又给他满上了酒。 他想了想,手指敲着桌子赞同。 “你说的对,只有这些天界的傻子才能就当,咱们临端的人怎可与他们一般脑包。” 前面我听着有些心惊,这是对天帝大大的不敬,凡间历朝历代对帝王不敬的都没啥好下场,未曾想到后面让我更加心惊,他没给我心里准备就丢下来一颗重雷。 “当年恕羌已经攻打到了九重天的西天门和北天门,实在没什么必要要挟天帝,他是以为自己不日便可一统九州八荒,要在那日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尊后,与她共同享受这人生最得意之时。” “嗯,不需将眼睛瞪的这般大,就是你猜的那般,他喜欢的女人是文渲上神。而彼时文渲上神即将临盆,泊衍上神没空理会九重天一直陪在十三重天,而恕羌想让人在文渲临盆后做出假死之象,将人秘密带走。” “他怕不是疯了,这如何可能?他当泊衍上神是个傻的不成?!” 这脑回路当真匪夷所思。 “他却是疯了,被胜利的假象迷惑,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而偏偏有人应承他可以办到。” “这人想必也是疯了!” 澜庭仙主哼了一声,满眼嘲讽,他连喝了三杯酒,将酒杯搜的扔到桌子上。 “她没疯,她精明的狠!她压根便没想抓住文渲上神,否则消息怎么走漏的?怎么到的泊衍耳边,又怎么到的凤王这里?” “他背叛了魔王?” “背叛?呵……” 澜庭忍不住低笑出声,“她要的是尊后之位,怎么可能如了恕羌的愿!” 我懂了,是我想岔了,他是个女魔,文渲上神是她的情敌,这恩怨情仇的一出好大的戏! “原来她喜欢恕羌,这倒是可以理解了。” “喜欢?” 澜庭就像是听了一场天大的笑话,“恕羌若最后真的侥幸实现了妄想,他若不让她做尊后,恐怕这魔尊之位他也做不了几日。” 我真是吃惊的无言以对,所以这么狂霸拽,阴狠毒的人,她到底是谁? 我怕不急待的相问:“她是谁?!” 澜庭默了半晌,靠在椅背上头低垂着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是玄凰花静尘!” 我从未听过澜庭仙主这么冷的声音,也从未见过他这样冰冷的眼神,就好似极海下的幽冷冰山。 我不仅打了个寒颤,话题到了这里,我不敢再问下去,这九州八荒数的过来的大族姓花的仅此一家。 而澜庭仙主姓花,全名花澜庭。 他接下来将余下的酒全喝了,自己又一挥手桌子上多了好几坛酒,我瞧出了他心情不大好,猜想是我引的他想起了那段悲痛的往事,心中很是内疚。 期间我想了许多话本子里好笑的段子说给他听。 比如:张公子的一群远地友人来京城里找张公子游玩,张公子家的一辆马车装不下,便又临时租了一辆马车,告诉友人们一定要跟好自己,莫要走丢,他上了租来的马车后与车夫说后面有人跟着我们,车夫会意点头,接着马车疾驰而出,横冲直撞,极速绕了几条街,待张公子反应过来后,对张公子傲娇一笑“公子,已经甩掉了……” 然而澜庭仙主好笑的不笑,不大好笑的却笑个不停,后来我断定他必是喝醉了。想着他第一次见我化做人形的样子便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然后……然后我便再不内疚了。 第2章 重生不都是惊喜,也有可能是惊吓! 据传临端仙镜位于大陆锍泽东面不知几远的地方,那里仙气氤氲,四面环海,若能得见其真容,便可见繁花盛开,绿草茵茵,一派祥和的景观。 临端仙境其实原名孤峰仙境,全因岛上西侧有一山峰高可入云,望不见顶。 之所以改名临端两字,事出有因,前任岛主乃大名鼎鼎的上神颜梦,其夫上神临端,七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临端上神与魔王恕羌一战中身负重伤不知所踪,有说临端上神已魂归太虚,有说被魔族所虏,还有说尚剩魂魄,待得时日或许可归,总之众说纷纭,未有定论。 颜梦目睹临端被创一幕,当即悲痛欲绝,被魔族左魔使戟偷袭重伤,虽有重伤亦斩杀戟,之后昏迷不醒,被澜庭带回端峰仙境。 百年之后颜梦转醒,第一件事变改名孤峰为临端。第二件事休养生息,恢复神力,又过百年待得恢复三成神力之时,便留下澜庭为继任仙主,自己天上地下寻找临端上神。 这些都是彼时还叫阿兔的某人在许多天后躺在厚实的草地上晒滚圆的肚皮时听阿灰说来的。 阿灰是一只灰熊精,此时正瞪着眼睛傻呆呆的看着爪子抱着脸藏在肚子里瑟瑟发抖蹲在墙角的兔子身上。 而这只兔子此时胆战心惊,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悲催的英年早逝,然后天上掉馅饼,地上捡钻石的几率重生,却遇到熊出没!即将喂入熊口。 话说她在此等境况下要如何自救!自救也是一项学问,谁能告诉她腿抖牙颤要如何自救! 宋杳深呼吸,再呼吸!再再呼吸,不管了,丫的拼了! 她一梗脖子扬声呐喊:“救!命!啊!” 她以为必定声如细蚊,抖如糠粟!不曾想这一声竟是震天吼!开了头一声接下来便顺畅了许多!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声声声回荡,宋杳听到了许多赶来的声音,她热泪盈眶,终于有救了! 她张开手指迫切的看向前方,只是,这是什么情况?! 宋杳傻傻的看着眼前飞禽走兽停了一地!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宋杳欲哭无泪。 蓦然,挡在眼前的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映入眼帘,宋杳吓的心脏突突跳,她条件反射的向后躲,可是爪子还在眼睛上捂着。 她突然瞪大眼睛颤巍巍的伸直手臂看了又看,随后整个身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能扒拉到的地方均看了个遍!险些一口气没倒上来! 比前方有猛熊更让人崩溃的是,呼救后来了一群飞禽走兽! 比前方有一头猛熊和一群飞禽走兽更让人崩溃的是,死了活过来自己变成了一只浑身是毛的动物! 宋杳一脸死灰复燃又死灰的脸色,当然若是有谁能透过毛发看本质的话。 她呆呆的看着对面,对面大灰熊也呆呆的看着自己,看着看着便上前一步,小心又急切的询问:“阿兔,你这是出了何事?可是受了欺负?” 说罢熊眼立竖,一副要去干仗的样子。 宋杳已然崩溃的神经竟又一次坍塌,不记得微博哪位有深度的吃瓜群众说过,生活总是让你以为最绝望时,会告诉你什么是更绝望! 她竟然连熊说的话都能听懂了!她,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未曾想打脸就是来的这样快,当一群飘逸出尘容貌秀丽的男人女人出现在这只熊和这群飞禽走兽前时,宋杳终于看见了救赎,她热泪盈眶放心的晕了过去! 醒来时,宋杳是趴在一处软塌上,她回想了半晌,抬起手看到一只肉乎乎的毛爪子,她接受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现实。 她趴的久了有些难受,便翻了个身,待看清床前的庞然大物时身子僵在了那里。 “阿兔,你终于醒来了,可有哪里难受?”床前猛熊甚是关切问道。 宋杳嗫嚅着发不出声音。 猛熊看在眼里更加着急。 “你这是发生了何事?可是绿媚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宋杳终于干巴巴的说出了话。 猛熊松了口气,“这就好,你没事便好!” 宋杳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熊,她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这只熊的善意。更何况人家坐的规规矩矩,满面关切。 “这位熊兄,敢问这是哪里?” “阿兔,我是阿灰。如今你开了灵智,我真是太欢喜了!往后便不是我对着你自说自话了。” 猛熊高兴地一熊掌拍向大腿! 宋杳悄悄的咽了咽口水,呵,呵呵呵。 门外夕阳西下,橘色的晚霞光洋洋洒洒的照进屋内,一名女子背着光,姿态优雅的步入房门,她体态娉婷婀娜,容颜秀美。 宋杳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望向来人,直到她坐在踏前抚摸着自己的额毛她才回过神来。 “阿兔,你可有好些了?” 宋杳情不自禁的放柔了声音:“漂亮姐姐,是你带我来的这吗?” 女子眉眼微弯,“漂亮姐姐?阿兔,你虽刚开了灵智,可是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我照顾了你三百年,我叫幽蓝。” 宋杳有些傻眼没想到自己竟然都这么大岁数了,她不禁问道:“我是谁?这是哪里?” 幽蓝温柔的安慰,“你莫怕!我虽不知为何你开了灵智便不记得从前了,不过这里是你的家,是临端仙境。” 阿灰亦重重颔首:“阿兔,你莫怕。” 待得此时,宋杳终于后知后觉,她迟疑的摸摸头顶。 “所以,我是只兔子?!” 至此宋杳终于知晓她成了只兔子,她也终于接受了这悲催的现实,所以死而复生不都是惊喜,有时也是惊吓! 幽蓝走后,她与阿灰攀谈起来,了解了这只兔子目前的现状。 她现在在临端仙境,没错地如其名,穿到仙界了。 万幸作为一只兔子没穿到妖界、人界,否则盘中餐便很可能是她的下场。 这临端仙境甚是祥和,生灵皆有灵性,飞鸟鱼虫,鲜花古树,未有大型食肉类动物,除阿灰之外。 阿灰是仙主澜庭百年前一次游历带回来的,当初真是一番令人唏嘘的情境。 据阿灰相告,仙主曾与她说遇见它们母子时,它才刚出襁褓未有几日,其母彼时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却在瞧见澜庭仙主时挣扎着最后一丝清明欲要保护它,澜庭仙主被其感动,遂在其母死后将它带回临端仙境,后交给身边仙子幽蓝养大。 而与阿兔产生革命情谊,实是因为阿兔是三百年前澜庭游历带回的兔子,同样是幽蓝照料的,两人同在一个院子,顺理成章玩在了一团。 来了临端仙境这些日子,除了是个兔子以外,宋杳对基本生活都是极其满意的。 这可是仙境啊,她便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境内流光溢彩,鸟语花香,景色至美,是宋杳从未见过的空灵之美。 这里的空气新鲜带有丝丝清甜,这里的山泉冷冽可口丝丝回甘。 每日都有秀美的幽蓝照料,只一件,吃的没甚滋味,均是胡萝卜大白菜小青菜的,虽然也是甜滋滋的,可吃的多了,还是想念从前的中华美食! 川菜,鲁菜,粤菜,东北菜!烤肉,火锅,海鲜,小烧烤!她总不能对幽蓝说她想吃肉,毕竟她是一只兔子,身为一只兔子你吃什么肉! 她每日行程懒散的让人乏味。上午在幽兰铺的软榻睡到自然醒,阿灰修炼完毕后回来与她一道吃个早饭,之后两人四处溜达。 到了中午吃个午饭,下午阿灰又去修炼,她就找个好地方晒太阳,想想从前的事以后的事打发时间。 晚上依旧与阿灰吃了饭,之后四处溜达,到点回房睡觉。 实在不是她懒,不是她不去修炼,她比谁都急着修成人身,奈何她压根不晓得如何修炼,她询问过幽蓝,幽蓝只说她这三百年来均是每日吸收日月精华,境内灵力,如今开了灵智,可等仙主回来为她挑选适合她术法修炼。 而仙主澜庭此时不在境内,受风神邀请去参加其儿满月酒宴了。去一次天庭,澜庭仙主必会去老友府上坐一坐,吃碗茶,聊聊天,归来时日未可知。 第3章 毫无预兆的见了绝世闷骚大美男 昏沉了一日的天空,夜深篱落时分变得更加阴沉,无星无月,洞府内昏暗一片。 忽的床上之人坐起了身,他看向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慢条斯理的下了床,拿起了旁侧挂着的外衫从容穿上,未扎衣带,就那么闲闲的敞着。 “阁下深夜前来,不会是想看看本公子睡的是否安稳!” 黑暗中这人未动一丝,他不带情绪的说道:“奉主人之命前来与公子谈场交易。” 他轻轻低笑:“阁下既想做交易,是否应当坦白身份?你家主人,又是何人?” “主人说你该知晓时自然会知晓。” 他唇边看似温和的笑意顿时变为了讥诮,“做交易却不想坦诚身份,你家主人好大的气派,我虽不才,脾气却不大好,阁下请回!” 黑暗中的人手指微动,屋内离这人最近的灯亮起了一盏。 他终于看清了此人,墨色衣衫,灰色斗篷,只长相过于普通,若是在凡间人群中万难找到,不过若是在这仙界倒是一眼分明。 “公子,主人说公子不必动怒,现今还不是他告知您身份的时机,告知您,反而会给公子带来麻烦。不过他与公子素无冤仇,相反,你们有共同的仇人。” 他眼内寒光乍现,语气仍旧嘲讽:“仇人?本公子竟不知晓自己还有仇人?呵……” “主人让卑职转告公子,十三重天的那位是您的仇人,也是他的!公子若是考虑好,三日后此处相见!” 灰衣人在空中写了四个字,接着消失在昏暗的烛光中。 宋杳肥兔每天好吃好喝好睡的过了三个月。 这天正与小花灵拌嘴拌的不亦乐乎,小花灵涨红了小脸蛋,眉毛翻飞,双手叉腰,气的小裙子抖啊抖的。 “你这只令人讨厌的兔子!” “嗯,我知晓你一贯的口是心非,你这只令人喜欢的小花灵!” 小花灵捂住自己红红的小脸蛋,“你……你……不要脸面!” 哎呀……小花灵甚是可爱,宋杳姨母笑的正欢,突然仙境内仙鸟鸣叫翩翩起舞,腾腾仙气铺面而来,再之后,宋杳便见到了迄今为止来到这世上最美的画面。 夕阳西下,蕴彩的光华中,一位粉衫银簪男子闲庭信步,姿态超然的向她走来。 微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带,一张绝美的面庞,妩媚与俊秀相得益彰,飞扬的双眉间隐含二分刚毅,眼梢微翘,眸中波光流转剔透又隐含凉薄,鼻梁直挺,唇色微红,眼角眉梢悄然间带着一分笑意,风流绝伦。 ‘桐花万里丹山路’是宋杳脑海中第一时间映出的诗,虽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句诗,却觉得这诗句形容他向她走来的一路再合适不过。 她懵懵的看着他时,男子停在了她三步之外,打量了她半晌,幽幽的开口。 “我不在这三个月,想必你是过的极好的,我走时,你灵智未开,只知晓吃了睡,睡醒了玩,不曾想现今你这只兔子竟都会调侃小花灵了,不错!” “真真不愧是,我养的……胖兔子,果然是要聪慧些!” 宋杳坚决不承认她当时被美色所惑,非但未反驳一二,还乖乖的被美男拎到怀里,抱回了澜庭府。 翌日一早,宋杳将将喝了两口露水,便火急火燎的要见澜庭仙主,幽蓝早得仙主吩咐,抱着她一路到了今朝居的书房。 “仙主,阿兔我带来了。” 幽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这是宋杳两世为人为兔听到最好听的声音。 “将她放下,想必胖兔子还未食早膳,给它拿些……她爱食的,嗯,青菜叶子如何?” 说到最后这句已转首看向宋杳,她不自知的垮了垮脸,之后她竟发现在他眼里看到了戏谑,没错,是戏谑! 他他故意的,不知他如何得知她吃草吃的心口疼,居然以此取乐!这,当真是,始料未及! 当个大官你了不起了么!不过,你当真不重视官威么?! “阿兔,你过来,说两句好听的。” 澜庭仙主闲适的倚在长椅上朝着她勾勾手指。 宋杳咬牙,你丫合着是逗宠物呢,那样子好似“毛毛,来,叫两声!” 仙主,您当真是认真的吗?您的男神形象呢,气质呢?从他们第一回见面起这些就被他踩在脚下不要了? “怎么,莫不是只可言,却听不见,是一只聋兔?” 你大爷的聋兔!宋杳心中磨刀霍霍,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无奈面上却只得扮乖巧:“仙主。”话毕还抱爪施了一礼。 没办法,形势比兔强,唯有泪两行! “嗯,你这么早来找我所谓何事?” ……仙主!不是他让幽蓝姐姐带她来的嘛。 宋杳心里翻着白眼,面上接着扮乖巧:“仙主,阿兔此来是要感谢您当年将我带来仙境之恩,并照顾了我三百年,从前我不能言,现下既可言语了,自然要来感谢仙主!” 宋杳抱爪鞠了一躬,不过身子却抖了几抖,实在是太违心了! 直起身时便见澜庭美男笑的一脸和煦?怎的有一瞬她仿似瞧见了狡诈…… “好,你的道谢本仙主收下了。” 宋杳乖乖的抱着双爪等待下文,澜庭却未再言语,自顾自养起了神。 咦?没了?不再客套几句,以示恩泽?比如:无需多礼,抬手之劳之类的。 好,既然他不说她只能继续说了。 宋杳再次扮乖巧,“仙主,阿兔此番前来还有一事相求,可否请仙主赐我修仙的仙集?” 扮乖巧这事也是可一回生,二回熟的。 “可,幽蓝,一层十五排七格拿给阿兔。”澜庭挑了挑微翘的眼角又问“可还有其他事?” 宋杳心下雀跃,声音不自觉间带了几分响亮,“谢仙主!阿兔无事,不打扰仙主了,阿兔告辞。” 即将跨出门槛之际,幽幽的调侃的男音从身后传来:“唔,即便是只兔子,胖了也不甚美观,还是要减减肥的!” 宋杳一个趔趄,险些摔滚做一团,一口老血恨不得喷出十里,花澜庭!! 第4章 从美人师父处匡兵器果然是要吐血的 一千六百年后。 宋杳和阿灰终于得了澜庭仙主的同意可以外出游历了。 宋杳掰着手指算了一算,她来到这个世界已一千八百年了,倘若算上这兔子自己修行的三百年也算修炼两千年了,两千年的精灵出去约莫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咔嚓。 宋杳与阿灰出仙境前,在鹤翁爷爷那弄了一堆丹药,幽蓝给了她们许多凡间的银钱,都装进了自己的手链里。 这储物的水晶手链是阿灰锻造的,折扇是澜庭仙主所赠,说来这折扇还是她死皮赖脸诓来的。 犹记当日,宋杳与阿灰锻造课刚刚结束,宋杳瞧着手中的剑,又瞧瞧大家手中同样的剑,觉着这剑着实有些平凡,衬不上她行侠仗义的女侠气质,便拉着阿灰一道去找澜庭仙主。 两人到了今朝居,澜庭仙主正躺在院子里的软塌上晒太阳。 塌上铺就的萤玉蚕丝做的流光锦在日光下细碎的银光时明时暗,他绣了火羽滚边的青衣下摆随意的滑落在沉水木的塌沿上,修长干净的右手握着把通体温润的玉扇搭在脸上,露出了棱角优美的小半下颌线,意外的瑰丽风流。 呲,这男人当真是惑人心弦,宋杳忍不住多撇了两眼,与阿灰同澜庭仙主见了礼。 “怎的这会儿过来了?” 澜庭取下折扇懒洋洋的侧过了身。 “仙主,我们来是有事同您相商。” 宋杳露出齐刷刷的一口白牙笑的谄媚。 澜庭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她,“哦?说来听听?” “仙主,我等近日听夫子讲了许多仙主当年参与的大小战役,夫子说仙主的一双斩魂刀威风八面,所到之处敌兵啼哭,斩魂刀既出,强撸灰飞烟灭。这是何等的令人震撼激荡的场面,吾等向往之!” 澜庭嘴角轻勾,似笑非笑,“嗯,所以呢?” “所以,我们身为仙主弟子甚是自豪与骄傲!这,不是瞧着不日我等即将出门游历了,手中的这把剑,属实平凡了些,若是他日与人对战,定是不大威风的,唯恐堕了仙主威名,遂以想请仙主另赐兵器。” “仙主,弟子也如是想,还请仙主另赐兵器。”阿灰接着宋杳慷慨陈词再次扣题。 澜庭坐起身子意味深长的看向宋杳。 “这等小事你只需找幽蓝去藏兵阁重选一件就是,而今你却寻我长篇颂赞的灌迷汤,想来是看上了我哪件兵器?” “仙主英明,我等实不敢肖想您那些威名赫赫的私藏。听闻仙主锻造兵器这门课学的极好,可否容弟子们在您学生时代锻造的兵器中选选。” 宋杳面不改色的拍着响亮的马屁。 澜庭靠回软塌,饶有兴致的摆弄玉扇。 “嗯,可以。作为交换,每人打扫本主院子三个月。” 宋杳同阿灰对视一眼,怀疑的问:“只是打扫院子三个月?” “不然呢,你们既是我的徒儿,本主总要同你们开开后门的不是!” 话罢,他展开折扇又遮在面上。 宋杳瞧着他欠扁的样儿,忍不住翻了白眼,就您也有脸面说是开后门! 在这世间,有一种师父,叫做别人家师父。有一种开后门,叫做别人家师父开后门! 宋杳腹诽之际,阿灰已然作揖应诺。她也只好跟着作揖。 “小阿灰啊,你喜欢何种兵器?”澜庭拉着长音询问阿灰。 “仙主,弟子认为枪或刀皆可。” 澜庭手指敲着扇面想了想。 “唔,我从前确实打造过一柄刀,是用西荒玄铁锻造,可惜有些秀气,并未用过,想来给你正合适!” 澜庭一只手张开,一柄通体黑色的大刀出现在他手上,此刀长三尺,比寻常长刀短些窄些,却刀身黑亮,刀锋锐利,阳光下时有黑色寒光。 “当真是把威风凛凛的好刀!”宋杳不禁赞叹。 阿灰自从这柄刀出现,视线便一直在刀上未离开半分,那眼光不似看一把刀,倒是更像看意中人。 阿灰努力克制激动规矩作揖,“谢仙主!” 澜庭摆摆手转看宋杳:“你这只兔子,想要什么?” “嘿嘿,仙主有些什么,不若都让我瞧瞧。” “呵,你倒是不客气!” 澜庭手一拂,几柄剑出现在矮桌上,宋杳摇了摇头。 澜庭又一拂,几把匕首现在矮桌上,宋杳还是摇头,“你且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 “仙主,弟子想要些不寻常的,打起架又飒又威风的!” “若是有架需打,定是阿灰挡在你前头,拍巴掌鼓劲倒是合你所为!” “仙主忒瞧不起人!”宋杳摸了摸鼻子。 澜庭随意一拂,几把小臂粗的重弓出现在矮桌上,宋杳睁大了一双美眸瞪着他,禁不住满面黑云。 得,您老人家这恶趣味又来了! 宋杳平稳呼吸摇摇头,澜庭眉眼稍弯利落的又一拂,地面上出现了几把目测重于百斤的大斧,宋杳脸上立时黑云滚滚。 澜庭笑的眼睛眯了又眯,再一拂,几把比她还高的巨锤出现在眼前。 当真是样式各异体积相同啊,他这年轻时的癖好,定是独领风骚!宋杳面上黑云压城城欲摧! 澜庭哈哈的笑出声来,手中折扇得意的晃了又晃。 等笑够了,手便一拂袖,此次是一条红棕色的鞭子,油亮精致。 “看在你这么欢喜的份上,那些稍大些的神器便勉为其难的不给你了。这鞭子虽不是我打造的,却也是不错的兵器,当是符合你的要求。” 宋杳走近一步瞧了个仔细,难得您没再匡我,不过鞭子倒是极好的,可倘若说她与何种兵器天生八字不合,非鞭子莫属了。 “仙主,鞭子却是好鞭子,但我恐不善耍鞭子。” 澜庭惋惜的叹了口气:“那便是仙绫更符合你的要求,毕竟抽在自己身上不疼。” 宋杳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拍死他! “可惜,我未曾打造过女仙的兵器。” “仙主,您再瞧瞧可还有其他的?” 宋杳木着脸不敢有一丝松懈,丫的,不木着你便会知晓我有多想一鞋底呼你脸上! 咳,正事要紧。 “仙主,就如你手中折扇一般好看,却是兵器的,可还有?” 澜庭身子微顿,有些意外! “你想要它?” “自是不是,嗯?它,难不成是兵器?” “确是。” 她平日瞧着他总是随意将扇子扔在书桌上,或是晒太阳时用来遮阳,甚至还用它给他那些花花草草扇凉风,这居然是兵器,仙主您是认真的吗…… 不过它着实好看万难想到它竟是兵器,宋杳想着他平日对待折扇这般随意,必不是心爱之物,遂不假思索道:“仙主,可否割爱?” 未曾想澜庭想都未想,“不割!” 宋杳眼看着他话音刚落便闭上眼睛继续晒太阳去了,忙道:“仙主!打扫六个月今朝居!” “不割!” “外加三个月的烤鸡!” “你做?我莫不是疯了才会给自己找罪受!” “司幺宝做的!” “不割~” “给您洗衣一个月!”宋杳咬牙。 “不割!” “三个月!” “不割!” 宋杳牙都要咬碎了“六个月!” “我不想饰衣局连续做六个月衣裳。” “那,要不!给您做五双鞋……”宋杳迟疑的小声发问。 “除非本仙主一只脚大,一只脚小,外加可忍受秀什么看起来均像毛线团的鞋面,可能会寻你做鞋!” “仙主~!” “若论做女工的差功夫,这九洲八荒怕是也寻不着第二个能与你旗鼓相当的人了!” 阿灰连忙用衣袖捂脸,笑的浑身轻颤。 “仙主~您说!要怎样您才肯割爱?” “噢,这本主未想好!” 未想好,不是未想过!有机会!宋杳来回踱了几圈步子,灵光乍现,“仙主,弟子思来想去,你确是什么也不缺。” “嗯。” “就缺一位仙主夫人!” 澜庭本是闭着的眼眸嗖然张开,惊的他张口便喊:“不要你!” “谁说是我!”宋杳跳脚,面上已飘远的黑云又卷土重来! 丫的!就算你美的天狗不吃月亮吃太阳我也不要你! “咳,弟子是说倘若将来您看中哪位女仙,又不太好追的上,询问别的仙者,您大抵上抹不开脸面,身为您的弟子大可为您出出主意,排忧解难,抱的美人归!” 宋杳瞧着澜庭仙主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竟有些颓然,八卦接受器立时启动,不过澜庭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样子,手里折扇扇了又扇,似是思考可行性。 “唔,还需打扫院子三个月外加三个月的烤鸡,司幺宝做的,不可以本主名义强迫于他。” “自是不会,那怎的可能……嗯?噢!多谢仙主!小冰!快来!”那怎的可能不以你的名义…… “小冰?” “嗯,弟子瞧着它一副冰机玉。骨浑然天成的样子,决定从此便叫它小冰。” 被叫做小冰的折扇狠狠的抖了一抖!澜庭抚着额头,嘴角抽了抽。他拇指轻抚了一下扇面,便将扇子扔到她手里。 “今日方知,冰机玉,骨还可这样用!”阿灰抱紧怀中长刀,“我便也给你取个名字,你通体乌黑光滑,如水中的一尾泥鳅,不若便唤你小鳅。” 宋杳捂脸。 澜庭用力的按了按额头。他们临端是不是该换一换有文采的夫子了…… 临走之前,澜庭仙主塞给宋杳和阿灰一人一根红色的羽毛,说是攸关时刻可保她二人性命,又在二人额头写下一串金符,催动金符他便可知她二人方位。 第5章 叫二师兄的不都是八戒 挑了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她们挑了凡间,抓阄去了和沨国。因为一个案子与凡间修仙派从风派的两个少年弟子一同抓到了害死无辜村民的蛇妖,而与两人结交成了好友。 这期间她还救了其中一名叫做明生的好友的命。两人便邀请她们去他们师门玩耍一番。 她到从风好吃好喝了三日,白日燕婉带着她们逛了她与她师父及五师兄明生住的俞峰。燕婉便是另一个好友,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 当日玩的太累,宋杳与阿灰入睡的比平日早,正睡得香甜时,燕婉悄悄的摸到了她们的客院,“杳音姐姐,晖姐姐起床起床!有大事!”。 宋杳在遇见她和明生之初便稍稍改了名字。她叫宋杳音,阿灰叫宋晖,是她家姐。为此阿灰还私下问了她为何改名。 她说“话本子里,英雄初出茅庐时,多半用的是假名。她甚向往之。” 阿灰当时恍然大悟的道了句,“难怪你从到了这凡间便一直端着高深莫测,我很牛叉的样子。” 宋杳是个没心没肺,顽劣懒散的姑娘。她是有些起床气的,先开始道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后听燕婉说大事便是看日出时,她便立时仰倒在床榻,用被子蒙住了脸,无论如何不起了。 燕婉有些悻悻然,阿灰想着她们是客,不好让燕婉下不来台,便站在床前语无波折的来了一句。 “你说有谁共赏日出?有俊俏的师兄?哦,无甚兴趣,还有你漂亮的师姐?那却是有何特别?既然我妹妹不愿去,我便也。。。” “我便也同你们一同观赏美景,良辰美景若是虚设,岂不是罪过!” 宋杳利落的翻身下床,穿好外衫。她的一个爱好便是喜看俊男靓女。 燕婉悄悄的向阿灰竖了大拇指,阿灰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与他们出了门。 离日出少说还有一个时辰,三个姑娘爬上黑漆漆的山顶,宋杳一路打着呵欠,她揉了揉眼睛,望了望同样黑漆漆半个星星都没有的夜空,周遭更是黑悠悠的,立时瞌睡都跑没了,话本子里鬼故事场景再现也不过如此! 她哆哆嗖嗖掏了颗夜明珠出来,珠子不大,发出微弱的莹光,趁的周遭树影斜斜更加的恐怖。 宋杳咽了咽口水,“燕婉啊,你确定我们是来抓日出,不是来看鬼的?” “我确定是来看日出,不是抓鬼的。明明说今日繁星浩瀚,朗月云稀,难得的看日出的好日子,怎么会……”燕婉也有些发怵,紧紧抓住阿灰的手。 宋杳紧紧握着夜明珠,“你听谁说的?” “我师父,我师父最善观星……”说到此她不确定的加了一句,“难不成师父也有失误的时候?”她着实想不透。 宋杳此时灵台彻底清明了,虽说有些瘆得慌,却还不忘问上一句,“那你家师兄师姐在哪里?” 燕婉为难的不知如何回答,默默的看向阿灰。阿灰轻飘飘的道,“什么师兄师姐?” 宋杳立时有了不大好的预感,“就是你们说的俊俏的师兄,漂亮的师姐一同来看日出?” 阿灰哦一声:“那你没听见下一句?” “什么下一句?什么时候说的下一句?”宋杳迷茫了。 阿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胡话,“你穿外衫时说的,原本她师兄与师姐是要一同来看日出的,但是他们吵架了,便又不来了。” 宋杳…… 燕婉小嘴张着好半晌才合上,遂一脸钦佩。阿灰姐姐当真深藏不露!令人敬服! 宋杳蔫蔫的打量四周,周围静的有些不同寻常,已至春末夏初,即便山顶微凉,没有虫鸣鸟叫,可连一丝风也没有,这便有些不大对了,不只无风,甚至空气都是凝固的。 宋杳皱了皱眉,“这好似有些不对。” “是不大对,按说我们从风虽有师尊的保护结界,但并不妨碍视野,怎么会连颗星星都不得见呢!况且我师父不会连阴天晴天也算错的……” 宋杳在燕婉说完这一串话后第六感达到了顶峰。 小冰瞬间握在了手里,小冰是一把折扇,出门前从仙主手里匡来的法器。 她站直了身体收起夜明珠,拉着阿灰与燕婉挪了位置机警的听着四周变化,阿灰与宋杳自来默契,小冰出现时长刀已然出鞘半分,两人将燕婉夹在中间。 燕婉也瞬时紧张起来,还有些小小的兴奋。 宋杳听了半晌,寂静的诡异。她忽的扬声道:“阁下何人?深更半夜来从风有何贵干?不若白日里光明正大拜访掌门师尊如何?” 她想着兵书上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搬出从风最大的靠山试试,万一有用呢。等了好半晌,除了三人放缓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宋杳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燕婉啊,你家师门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燕婉小小声兴奋的小鸡啄米般点头“有啊,有啊!” “在哪?” 咦?不是应当问是什么吗?她晃了下神老实回答:“师尊的武参峰。” 宋杳半分未停顿,“阁下,既然你一直不出,想必并无加害我等之心,我猜你是来寻宝的,不过你来之前,打听的不是很清楚,弄错了地方,这宝物不在俞峰,在武参峰!” 武参峰三个字格外响亮! 可怜根正苗红的燕婉姑娘一时未反应过来,保护门派一草一木是每个弟子从小所受的教导。人间正道是沧桑!宋杳出卖的却如此爽快。 阿灰镇定自若,此人是何种德行两千年了没人比她更了解! 突的,没有任何预兆的,一股阴冷的力量直逼三人,宋杳一把推开燕婉,小冰直迎而上,一个呼吸间已交手七、八招。 对方出招似是无形,随意变幻。宋杳谨慎的与他纠缠,百十来招,宋杳仍有些不得要领,对方飘忽鬼祟,她难摸套路,况她作战经验实属不足。 阿灰不敢贸然出手,恐他还有其他同伙,自己若贸然离开燕婉,凭她那三脚猫的法术怕是会有危险。又见宋杳始终与之僵持不下,隐隐有些焦躁。 片刻想到她的乾坤袋里有两盏灯笼,她出门前随手塞进去的,比之宋杳的夜明珠务实多了,万一一不小心摔碎了,并不心疼。 她立时一盏用灵力悬挂空中,一盏提在手中。果然,本来还不真切的周遭变得真切许多,也让他们看清了对手,竟!是一团黑气。 灯笼点亮的一瞬,黑气不由有些瑟缩。宋杳抓住机会,一扇子扇了过去,切断了黑气,不想黑气又自行合拢。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两人又纠缠了百招。 黑气突然散做两团,一团与她交手,一团攻击宋杳肋下,宋杳闪身躲避,谁知这竟是黑气虚晃一枪,它改变方向急速冲向阿灰。 阿灰立时长刀迎上,利落的劈砍斩,黑气灵活的躲闪转。几招之后,它抓住阿灰行刀的短暂空隙轻移寸许,嗖的躲过长刀,直逼燕婉而去。 宋杳大惊,想也未想掷出小冰,一道红光拍散眼前黑气。小冰去势凶猛已追至黑气尾端,然还是晚了黑气前端已到燕婉面前,宋杳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一切发生的太快,燕婉全不能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通体蓝色流光的长剑自燕婉耳边极速擦过,气势凌厉! 长剑一气贯穿黑气,极速自转,黑气扭曲着一点点散向四方。蓝色流光突然暴涨,未来得及四散逃开的黑气被绞杀干净! 纠缠宋杳的黑气与残余黑气再次聚拢,小冰已至,红光流转,黑气再次溃散。散乱的黑气不再原地凝聚,纷纷向西逃窜,银色束缚术涨成大网,等的便是此刻! 它兜头罩住黑气,不断收紧,黑气不停挣扎,剧烈的撞击银网意图逃窜。只听一道清冷的男声自燕婉身后响起,“净!”。 银网内刀光剑影,黑气挣扎的更加剧烈,慢慢的再挣扎不动,最后化为乌有,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燕婉直到此刻才腿软的一下跌坐到地上。 她转头看向身后,劫后余生的哇哇哭喊:“二师兄!呜…二师兄,幸亏你及时出现!呜……吓死我了!” 天空黑雾散去,燕婉身后的参天大树下走来一人。 微凉的夜风无拘无束,皎皎明月银辉撒撒,星河漫漫铺尽天幕,而他,便是这静谧画中最夺人心魄的一点油墨,男子银衣墨发,于月夜之下,微风之中,信步而至。那般的清晖徐徐,水波漾漾。他于画中来,于诗中录,多一分嫌浓重,少一分嫌寡淡,荡荡人世间唯此一人尔。 宋杳的一颗心突然悸动的砰砰回响。原本以为世间男子颜色无出澜庭仙主其右,却不曾想今日得见伯仲之中的另一人。 他伸出手拉起燕婉,目色沉静,不疾不徐的开口:“我本不想这般及时的。” 本来还可怜兮兮的燕婉姑娘呆了呆,站直身体甩开了他的手,擦干眼泪,端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二师兄,我刚刚说的你恐是听差了,我是说你不该如此及时出手,便可看到师妹我手刃妖物。” “抱歉,是师兄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不过无甚关系,我。。” “不凑巧,看到小师妹被吓的跌坐于地。” 本来还一副闺秀模样的燕婉塌了肩,跺着脚埋怨:“二师兄!” “嗯,以后夜里莫要乱跑。不是每一回师兄都会这般的……不凑巧。” 这……绝世美男子的出场俊不过三句话,便如此的……欠揍,她想起了傲娇绝世大美男澜庭仙主,难不成毒舌是你们美男圈里自带属性?不过好在这次被虐的不是她。 宋杳不禁叹服,此世间绝美男子不走寻常路的逼格。 毒舌美男子看向宋杳和阿灰,轻轻颔首,“多谢!”他声音清冷好听,犹如山泉击在玉石之上,赏耳悦目。 阿灰抱拳:“不必客气!” 随后毒舌美男二师兄送三位女侠回了内院。 临走时,认真对小师妹叮嘱:“平日里,还是要多读些书的,刚刚险些要了小师妹半条命的,是魔。”说罢转身离去。 燕婉姑娘顿时吃了大大一惊:“杳音姐姐,你听到了吗?二师兄说是魔,居然是魔,那不是太上祖师手札中才会出现的吗?我居然亲眼瞧见了!” “是啊,是啊!亲眼瞧见了。”宋杳困倦的打呵欠,敷衍的应声。 “走了一路,他为甚才说?” “嗯…你刚刚不是说不需他你自己可手刃妖物?他大概是提醒下你。”阿灰忍着笑,“你从前得罪过你二师兄?” 燕婉的肩塌的不能再塌了,期期艾艾的嘀咕:“我哪敢得罪他,全门派谁又敢得罪他呀!讨厌的二师兄!” 第6章 娃娃时的二师兄 昨日入睡的太晚,宋杳和阿灰巳时初才吃早饭,燕婉蹦蹦跳跳进了门,雀跃的叽叽喳喳:“杳音姐姐晖姐姐,我们可以下山玩喽!” 宋杳放下手里的勺子,“你师父这是同意你下山了?” 燕婉转着圈圈不肯坐下,“不是随便去玩,这一回是去焕炬参加五年一次青君会。” “青君会?” “嗯,就是我们五派每三年都会举行一回的青君会,各派年轻弟子前往切磋法术,这回师父同意我和五师兄去了。” “说。。还有谁?”宋杳揶揄的问。 燕婉想到了之前七星村里五师兄轻轻松松就中了惑术,亏得两位姐姐相救,自己比五师兄更是不如,讪讪的坐下,“还有三师兄和四师兄。” “哦,所以,是你三师兄还是四师兄争武状元?”宋杳喝口茶随意问。 “杳音姐姐青君会首名叫少君首,武状元多难听啊!这回是四师兄,不过师尊不在意,大家也都不在意,就连四师兄自己也是不甚在意的。” 燕婉总算坐下了,晃着她裙摆上的彩带。 “这是为何?”宋杳好奇的问。 “少君首会大大的给师门长脸面,所以每一届大家都很关注,可上一届二师兄得了少君首,还是压倒性的优势大大的出了风头! 所以呀,师尊说,不必争一时长短输了和气。连续两届得少君首的话,师尊大约觉得不大低调!” 燕婉挑眉眨眼透着小小的得意。 阿灰随意问:“你二师兄与四师兄谁更厉害?” “自然是二师兄!”燕婉理所当然。 宋杳明白了,倘若她四师兄再赢,岂不是相当于输给她二师兄两次。 “所以若是你四师兄再得了少君首,其他四派岂不是很尴尬?”宋杳歪着头狡黠的眨眼睛。 燕婉愣了愣后恍然大悟,“哦!怪不得连四师兄也不在意,他刚刚还与我说早一届晚一届有何区别。我还说他心大。却不想,心大的原来是我!” 燕婉说罢自己咯咯咯的笑了出来,宋杳与阿灰也笑了出来。 银铃般的笑声传出了房门,门外阳光正好,木槿花随风轻轻摇摆,淡淡的花香调皮的不时钻进房中,房内三个年轻的姑娘时而窃窃私语,时而肆意欢笑。 她们尚且不自知,这是她们在一起最单纯无忧的少女时光。 下晌,她们与徇缜真人辞行后,与明生一同下山,未曾想山脚下遇见了毒舌美男二师兄。 明生疑惑的上前,“二师兄,你这是要去哪?” “青君会。”他淡淡道。 明生有些不明情况,“不是三师兄与四师兄随我们同去吗?可是他们出了状况?” “三师弟四师弟有事不能与你们一同前往,师尊不放心你们,便要我陪同你们一块去,到了焕炬再与三师弟四师弟汇合。” 白舟楫淡淡解释后,看向宋杳与阿灰轻轻颔首。 两人回了礼。 毒舌美男二师兄与明生走在前面,她们走在后面。 宋杳故意慢走几步拉着燕婉小声嘀咕:“你二师兄怎的与昨夜看着有些不同?” 燕婉受了她的影响,也小声嘀咕:“杳音姐姐,你是想说没有昨日俊俏,你瞧见二师兄发上的桃木簪子了没?这是师尊所赠,戴上之人可隐去一半容貌,这些年二师兄一直都戴着,昨夜那样子我有十年未见过了,哎……竟然越发的好看了。” “原来如此,不过可惜了,这般倾国倾城便不得见了。”宋杳晃着扇子,可惜,可惜…… “嗯,只要你瞧准机会拔了他的簪子还是得见的。”阿灰不咸不淡的戳了某人的小九九。 “阿灰姐姐,使不得!那岂不是戳了马蜂窝,不,比戳了一百个马蜂窝还严重!”燕婉缩了缩脖子。 “此话怎讲?”宋杳有些不大自然的接话。 燕婉鬼鬼祟祟的瞄了一眼白舟楫,好似作了亏心事的拉着她们又向后退了两步。 小小声音道:“二师兄少时未带这簪子时惹出了很多事,他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很是漂亮可爱。许多来做客的师兄师姐都很想与他亲近。 可二师兄这人娃娃时候便有些冷淡,不免有些人觉得他傲气,有些人因此对他产生误会,还有些调皮的越不理他越往上黏,甚至为了引起二师兄的注意做了些不大明智的事。” 宋杳想了想娃娃时做的不大明智的事是什么?男孩子拽女孩子小辫子? 算了,想想若是她自己小小年纪遇到了不大搭理自己的俊俏小小少年自己会如何做? 自是找它玩耍,百般结好,若是他仍不领情,自是……敲晕了,咳……送他回家。 这边燕婉还在说:“二师兄的脾气自不是个会让自己委屈的,打得过的当时就揍的他阿娘都不认识了,打不过的使计算计,再看见二师兄时只敢绕道走。哦,对了对了!” 燕婉越说越激动,“最惨的是流火派的一位师兄,被二师兄匡到武参峰后山的崖洞里呆了三天,那洞可是金雕的山洞,还好那几日金雕不知去哪玩了,要不……不过被师父找回来时,那位师兄已被吓得开始说胡话了。” “不是说娃娃时候么!你二师兄那时多大?”阿灰略略吃惊。 “九岁?要不就十岁,我那时还小记不清了。这都是听阿娘说的。不过二师兄被师尊罚跪了两天两夜,后来师尊问他知不知错,二师兄说师父说是错,便是错。” 阿灰接道:“你师尊必会生气了。” “谁说不是!师尊气的够呛,说这次运气好金雕不在,若是闹出人命,当真是闹出了大祸。你们猜二师兄怎么说?” “怎么说?” “二师兄说不会闹出人命,金雕他给调走了,五六日内回不来。”燕婉学着冷清的小小孩童的样子。 阿灰送了宋杳一记眼神,你去拔,我支持你! 宋杳悻悻的摸了摸挺翘的鼻子。 “自那之后,师尊便寻了这簪子给二师兄戴着了。若是我二师兄露出原本的容貌,可想而知,追求他的姑娘定是要从晋山顶排到山脚的,就算是如今的样子,喜欢二师兄的各派师姐师妹轻易也可填满整个悟思殿。” “红颜祸水啊!”宋杳摇着扇子看向前面青衫拓落的毒舌美男子。 他微侧着脸与明生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流畅,五官立体,那鼻子!呲!该死的好看! “杳音姐姐所言甚是!可惜,喜欢二师兄的姑娘实在多,敢表白心意的却没几个。”燕婉甚是遗憾,何时她这冷漠无情的二师兄才能被收走。 “此乃何因?莫非他连姑娘都揍?” “不不,那都是儿时淘气的事。只是,二师兄素来不懂怜香惜玉,拒绝的话常常无情并可噎死人!保管气的姑娘们脸红了再白,白了再青,青了再紫!所以,哎……” “你家二师兄语言艺术竟如此高深!此去路途遥远,我既希望有幸晤上一晤,又不希望晤上一晤。满足我八卦私欲,却要一女子心伤,还是罢了,罢了!” 未曾想白舟楫正在此时回首,冷淡的撇了她一眼。 宋杳脊背发凉,这不会是说人八卦叫人听到了。咳……总不至于给她也匡山洞里的…… 不管怎样,姑且先当做她什么也未说。嗯,就是这样。 从风派方圆百里没有人烟,百里之外有一个小城镇,五人打算在镇上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继续赶路。 遂三人御剑,一人御大刀,一人,宋某人站在刀上看风景。 到了镇上已是傍晚,这镇子不大却也热闹,来往客商不少。五人找了家客栈要了五间房简单洗漱后一并下楼吃晚膳。 宋杳是最后下楼的,阿灰四人坐在窗边的位置,阿灰燕婉与白舟楫明生相对而坐,只剩下面向窗户的位置空着,宋杳懒散的坐下。 她右手边的阿灰望着窗外人来人往,左手边的白舟楫默默的喝茶,饭菜上来还要等些时候,宋杳便向明生询问起此次青君会的事。 “此次青君会在哪举行?你们从风派了四人,那别的门派呢?” “此次是在焕炬的流火派举行,流火派是六人,听说上一届决赛时输给二师兄的陆思林也在其中,还有流火派小师叔的关门弟子郑元,郑元是首次参加实力并不清楚。 鸾茗的芷月派是七人,最有名气的是清泉师姐。盛荣的归尘派是六人,二师兄,听说陈柏也在?” 明生清亮的声音里透着高兴,白舟楫点了点头。 宋杳好奇,“陈柏是谁?” “归尘派的掌门三弟子。我与陈柏很是投缘,未曾想到又要见面了。 术康国的南浯派是八人,他们素来低调,此次阵仗不小,倒是不知为何,对于他们我并不了解。” 明生费解的看向白舟楫,白舟楫微微摇头。 “怎的就你们从风人少?”阿灰给燕婉剥了颗花生,宋杳见状,朝阿灰伸出一只手,阿灰一脸冷漠的又剥了颗花生放在燕婉的碟子里。宋杳默默收回手。 “咳……这个,师尊说上回二师兄已获少君首,这次我们还是低调为好。” 白舟楫放下茶碗,目光淡淡笼罩在宋杳身上,“不知宋姑娘师出何门?” 宋杳手抚袖口思考如何回答,神仙的事自是不能说,可若扯谎忒不地道,便只说:“并无门派,家师惫懒,不愿创立门派,只喜云游。” “欧?那宋姑娘家住何处?”白舟楫不紧不慢的剥了颗花生。 “我与家姐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不知家在何处。”宋杳答非所问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过俺也没说谎。 希望毒舌美男二师兄尚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看在我如此可怜的样子莫要再问。 白舟楫似笑非笑的作出不甚唏嘘的样子叹了一声:“姑娘身世着实可怜。” 宋杳反应极快速的惨兮兮的点头。 不想白舟楫又问:“姑娘与你师父住在何处?之前两位姑娘救过五师弟,现下既已下山,舟楫理应登门拜访答谢。” 可不可以不这么厚道!厚道是病,得治。 宋杳一副江湖儿女区区小事不求回报的凛然模样。 “救人于水火乃吾辈修行之人必须所为,白师兄不必记挂于心。家师四海云游,我与姐姐均不知晓他老人家现下在何处,便不必拜访了。” 仙主,叫您老人家,请多担待,其实也不算委屈你,毕竟十好几万岁呢。 白舟楫听到白师兄三字轻挑长眉,见宋杳装腔作势也不再追问,无妨来日方长。 他低低的笑了笑,将手边的碟子推给宋杳,白色的瓷盘上是十来颗胖胖的花生仁。 宋杳受宠若惊,抬首看他!非但不匡她去金雕洞,还给她剥花生!莫非这是过关了的意思,还是迷惑人心的手段? 咳,想是她多虑了。司幺宝不是经常说,既来之则安之,想的多不如吃的多。嗯,今日竟觉得甚是有理。 宋杳夹起花生仁吃的再自然不过。白舟楫又开始剥瓜子,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剥起瓜子当真是赏心悦目。 当面前又多了一碟瓜子时,宋杳已经很淡定了,不淡定的是另外三人组,尤其是燕婉姑娘,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下巴险些掉进碗里。 第7章 二师兄抢了我的主角戏份 翌日清晨,五人上路。 出了镇子一直向西行。宋杳迷迷糊糊的睁着一只眼睛问明生,“我们接下来去哪?” “御剑飞行半日便可到达阳城,今日在阳城歇脚。之后还会路过罗更城、五邰城,到达边境西筝城,出了西筝我们就彻底进入焕炬境内了。” 宋杳眯着眼颔首,只拉着阿灰的手更紧了些。 “杳音姐姐,晖姐姐,等到了阳城,我请你们去吃栗子糕,芙蓉酥,还有还有去食香楼吃香蒸鸭,糖醋鱼,五菇肴。保管你们吃了之后念念不忘。” 燕婉对阳城的美食如数家珍。 阿灰一手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肩头,一手拖着睡眼惺忪的某人。 走到再望不到人时,四人便御器飞行,宋某人心安理得的蹭飞。 半日后,果然远远的看到阳城城门,城门前官道人来人往,为了不造成关注,他们距离城门有些距离时便徒步前行。 待得排队进城后,几人找了一家中等客栈住了下来,匆匆吃了午饭,便各自回屋休息。 申时刚到,燕婉敲了几人的门,吵着要去合心斋买栗子糕和芙蓉酥。 他们收拾妥当一同出了客栈,去合心斋的路上不时有人朝他们看来,他们五人姿容不俗,一同走在街上更惹人眼。 燕婉买了栗子糕和芙蓉酥,宋杳也买了几样酸蜜饯。燕婉果然吵着要去食香楼吃香蒸鸭。 合心斋与食香楼相距不远,整条东街均是各种铺面酒楼茶馆的营生。 五人到的食香楼后,三楼雅间已经订满,便要了二楼靠里临窗的位置,又可望望街景,又相对安静一些。 宋杳坐在窗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人间烟火气,白舟楫坐在她对面,不动声色的望向她,时不时不着痕迹的给她添茶。 二楼戏台上一位清秀的女子,弹着琵琶曲,宋杳望罢窗外,又专心听起了曲子,她曲着左手敲打着右手,眼眸微迷,像只偷懒的猫儿。 白舟楫神色温软,将瓜果往宋杳面前推了一推。宋杳随意的拿起果子吃了起来。 燕婉听了一会很是无趣,见宋杳颇有兴致,撇撇嘴对宋杳道:“杳音姐姐爱听这琵琶曲?” “尚可尚可,我于乐器不甚贯通,听着图个悠闲。” “杳音姐姐好雅兴,只这琵琶曲弹的一般,若是有机会,听听二师兄的古琴,你便知晓何为陶醉了。” 宋杳看了看白舟楫,“白师兄果然才华横溢,若是有机会希望可领略一番?” 好,长得俊的果然得老天偏爱。 白舟楫不置可否的看着她,“好。” 他又转头看向燕婉,“下山之前师尊叮嘱我照顾好小师妹,这两日你买的便都记在二师兄账上。” 小姑娘立即欢呼起来,虽不知为何二师兄突发善心,不过终归是好事,管它作甚! 小姑娘无意中拍了二师兄马屁而不自知。 酒足饭饱后,已是傍晚时分,食香楼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宋杳喝着茶消食,蓦的察觉对面楼里似是有人看她,她瞧过去没什么发现,先还当是错觉,二三回后,宋杳便知却是有人偷窥她。 白舟楫自是也察觉到了,当下便冷了脸。他拾起一颗瓜子在手指间把玩,不动声色的交代明生:“五师弟,你与阿音换下座位。” 宋杳险些一口茶喷出十里,阿,阿音?叫她阿音??什么时候他们这般熟悉了? 昨日剥花生,今日唤阿音,这一日一惊的,白舟楫你到底为哪般! 宋杳撇着嘴瞟了瞟白舟楫,见他望着对面酒楼,知晓他也察觉到了。反正已经吃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不如在东街上转上一转,我与家姐还是第一回来阳城。” “再好不过,咱们去戏楼听戏去!”燕婉早就坐不住了,率先起身下了楼。 阿灰走在后面拉过宋杳,若说她最了解谁,非宋杳莫属。 “到底怎的一回事?” 宋杳小声说清了原由。 阿灰皱皱眉,“师父都遮了你五分容貌,没想到还是招了眼。” “无妨,小事。我想着定是个没见识的,没见过比我美的美人。” “所以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饭时时间,街上人越来越多,两侧酒楼觥筹交错之声时隐时现,街边小贩招揽生意很是卖力。 宋杳与阿灰出得食香楼时,燕婉和明生已不见人影,白舟楫静立在酒楼门前,清冷淡漠,无论周遭的锦衣华服还是粗布麻衣均自动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 宋杳出现之时他身上突然便出现了些人间烟火气,他静静的看着宋杳走到他面前。 “燕婉和明生呢?” 白舟楫抬首示意,“前面人群里,小师妹贪玩,走的远了,有明生跟着不必担心。” 宋杳点点头,三人不疾不徐走着,宋杳和阿灰新奇的流连,走的很慢,白舟楫默不作声的跟在她们身侧。 宋杳左手泥人,右手兔子灯,东瞧西望,慢悠悠的度着步子。 正是轻松惬意之际,迎面大摇大摆的挤来几人,周围人见到他们立时退了很远。 被围在中间的人中等身高,衣着亮丽,脂粉铺面,眼下隐有青影,并且色眼咪咪。 他走到宋杳跟前,衣袖一甩,佯装风雅的对着宋杳作揖。 “这位姑娘,请留步。在下孙德州,孙家六公子,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让开!” 白舟楫不着痕迹的侧身挡住宋杳,冷淡的开口,看向他的眼光冷嗖嗖的。 孙六公子被他的气势所振,后退了半步,有些怂包,可这么美的美人今日错过怕是再难相见,他色高人胆大的向旁边挪了步子,看向宋杳。 “今日有幸偶遇佳人,望之心动,有意结识!还望小姐赏脸一二,清江楼一叙。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周围百姓见状做鸟鱼散的更远,尤其那年轻女子纷纷奔逃。 宋杳转眼一瞟,嘿!咋回事?哪来的油腻男? “这孙家败家子又来抢强民女了。”远些的人群中有人叹息。 “这孙六都娶了九房姨娘了!又来!” “什么娶!分明是抢!” 宋杳听着此间耳语,心下雀跃,莫非她竟是遇到话本子里无赖恶霸当街调戏良家女子的戏码了,按照话本子里定会有白衣公子打抱不平,英雄救美,美女以身相许的戏码。 不过本良家女子并不喜俗套,便勉强亲自教训教训无赖恶霸,也不枉我临端第一女霸王的称号! 宋杳打定主意,端正姿态,自白舟楫身后从容走出。 她清清嗓子,“这位公子对不住了,清江楼我便不去了,本小姐有的是银子,想吃时自己去便是!况且最近我不吃荤腥油腻,看着便很倒胃口!”宋杳隐晦的打量了他一番。 孙六公子悠然一笑,“无妨!清江楼的素食也是很好的!只要姑娘肯赏光,菜品随意点!“ 他自诩风流的摇了摇手上烫金撒花的折扇,扯着嘴角努力笑的勾人英俊,明晃晃的在告诉别人,快!快来夸我帅! “哎!可惜了景色不美,十难下咽。” “姑娘放心,本公子会挑一间风景最好的包间款待姑娘,或咱们可去泛舟游湖,再叫桌素席,姑娘以为如何?”他又努力的邪肆一笑。 阿灰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向前一步好心提醒:“只要是你,都不如何!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竟如此油腻!” 阿灰嫌弃的打量他一眼,悠悠道:“脂粉味也太重了些。” 宋杳一本正经的捂住口鼻,“确是如此,公子今后若想表现的风雅些,切记不可笑的如此龌龊!对了!更不可摇扇!” 阿灰心领神会。 “你脸上脂粉太厚,不摇扇子恐都挂不住,摇起扇子,当真脂粉乱飞,啊欠,委实,有些呛人。” “不仅如此,还极易脱妆。”宋杳友善接道。 “脱妆之后,眼下青色,嘴角脓包便遮盖不住。”阿灰又嫌弃的瞄了一眼他的脸。 “确然,确然。公子下次少铺几层,脂粉里混些牛乳试试,妆容更加服帖!”宋杳又出一招。 “桂花露也可。”阿灰续招。 “噗嗤!”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这笑声便如开锅的水,一声接一声的冒了泡。 孙德州气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想他孙家六公子何时敢有人给他这样的难堪,况且还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孙德州气极败坏嘶声厉吼:“上!都给本公子上!统统绑了!不,那男的打死,女的都绑回府!给我绑回府!” 他两步冲到宋杳面前伸手欲拉,宋杳默默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心下激动,快了,快了! 就在她摩拳擦掌准备甩他个昏天黑地,四仰八叉时。一只大手先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后,又一脚利落凶狠的踹了过去。 她眼看着孙德州飞出数米,噗一声掉在地上,振起许多灰尘。倒地的孙六公子蜷着身子半晌未起身。 “你当我是死的吗?”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在自己身前,白舟楫森冷的目光直刺向他。孙德州一口鲜血吐了满地,他目露惊惧,不敢再看白舟楫。 “果然是个蠢的!” 白舟楫目色冰凉,眼含嘲讽。 阿灰此时料理完了所有孔武家丁走了过来。 “家丁也不大聪明!” 宋杳眼巴巴看着鼻青脸肿的家丁抬着他们主子仓皇而逃。 这,这便跑了!说好的一耍女霸王威风呢!不是,女侠威风呢? “想好了要做女侠的,戏唱到高潮,主角突然不是我了,真真的心塞!话本子诚不欺我,果然英雄救美了!” 她撇了白舟楫一眼,那眼里分明有几分不满。白舟楫僵了脸。 “想来你是很希望他刚刚握上你的手?” 宋杳还陷在不能做个棒打恶徒的女侠的遗憾中,本能的点了点头。 白舟楫嘴角轻勾,“是我多管闲事了?” 宋杳点头又摇头,本来应是她自己完成这出戏,把这无赖恶霸踩在脚下叫女大王,那将是何等的神气!想想便心潮澎湃! 未曾想半路杀出他这个白咬金,平白捡走了到手的主角戏份! 不过,瞧着他不大高兴的脸,想来是因为他君子风度,拔刀相助,一片好心,现今误以为她嫌他多管闲事,生气了! 好,她委实有些不识好人心,宋杳在心里默默自语,诚然这人情她不大想领。 “自然不是,多谢白师兄出手相助,本是我遇险,没出半分力,全劳白师兄出力!若是他日白师兄遇险,杳音必全力相帮。” 白舟楫看了她好半晌,缓缓开口:“好。会有机会的。” 周围看热闹的八卦群众连声叫好!宋杳不停抱拳致意,被阿灰拉离了东街。 第8章 救人 三人出了东街,一路上宋杳都在扼腕,不过若是自己揍人当真下不了这般狠手。 宋杳想了半晌忍不住问:“白师兄,你刚刚踢孙六用了几分力?” 白舟楫撇了一眼她的细白的手腕,想到若是那登徒子当真握了上去,顿时面色冷沉沉的,黑如锅底。 “他当多谢自己的好运气!” 宋杳被这逻辑小小震撼了一把,被打成那副样子竟是运气好?! 白舟楫对运气好这三个字定是有什么误解! 不过怎的又还不大高兴了,宋杳委实想不太明白。算了,若问这世间谁的心思最难猜,唯帝王与美男也。 她斟酌着真诚开口:“我见你刚刚踢他时虽动作出尘飘逸,尽显名门正派之风范,但,委实有些凶狠,虽他确实败类一个,不过似是有家族靠山,你这样真的没事吗?因我之事若是给白师兄惹来麻烦,我心里着实歉疚。” 白舟楫停住脚步,微微垂头看着眼前的姑娘。 小小的一张脸,细腻瓷白,眉长而微弯,似如雾中远山,翘挺挺的鼻子下一张红润的嘴唇,中间微微凸起可爱的唇珠,那双五官中最出色的当属这双杏眸,清透潋滟,隐隐有风情流转。 此时这样的一双眼睛正有些歉疚的望着他,睫毛纤长微微颤动,他不自觉的抬起手欲抚上这双眼眸,抬到一半,恍然间惊觉,遂有些僵硬的转而拍了拍她的肩头,温柔而低沉的安抚。 “无妨。阿音无须担忧。我只是使了些力道,虽他会卧床两三月,性命倒是无虞。师门只规定不得对无辜百姓用术法,却没说他若是做了坏事不能揍他。” 话罢,他低低的笑出了声。宋杳想到孙六的脓包样儿也笑了出来。 白舟楫接着道:“我知你是不爱惹麻烦的,不过,若是如今日这般麻烦自己找上来,只要我在,你尽可畅快淋漓的处理麻烦,无需担忧会有烂摊子。” “我总是会给你收拾干净的,你也无需觉得麻烦。” 碰上宋杳迷惑的神情,他顿了顿接道:“毕竟五师弟的命与这些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宋杳实是未想到,她这是无意中找了个靠山?而这靠山还颇为自信,最重要的是这靠山极其的赏心悦目! 好,这不是重点。 白舟楫瞧着这姑娘的呆瓜样,忍不住牵了牵嘴角率先迈开了步子。 宋杳追了上去。 “白师兄你怕是对我有些误会,诚然我是喜欢照话本子演一演的,当然有时候也自己升华下剧情,可我并不喜麻烦,若真有麻烦招惹我,摊子自然也是我自己收的,哪能麻烦白师兄! 况且抓蛇妖的法子是我出的,他们也只是被牵涉其中,你不用觉得亏欠。” 不料白舟楫突然停下步子转回身,宋杳险险刹车还是撞到了鼻子,瞬间一阵酸爽,眼泪在眼眶里飞快打转。 白舟楫好笑的递给她一块帕子,略带责备:“阿音,我又不离开,你追这般急作甚?” 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从前当真每次都能自己收拾烂摊子?” 宋杳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想到自己从前在临端仙境的逍遥日子。 每次惹的小花灵气的不搭理她时,都是阿灰收集罗兰花上的花露给小花灵,她才消气的。 她上课时气的夫子罚她写大字时,也是阿灰和司幺宝帮自己一同写的。 自己的烂摊子着实自己没收拾过几个,不过他是怎么知晓的,难道是她头顶写着专业惹麻烦? 宋杳用帕子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努力端着侠女姿态。 “自是也有例外的,咳,不过家姐都帮我收拾妥帖了。” 阿灰义气的点头,“家妹有我,白师兄不必担心。” 白舟楫微微颔首,“这里,不比你们的家乡,总有宋晖姑娘照顾不到的地方。” 白舟楫走远些时,宋杳小声与阿灰嘀咕。 “他怎的还上赶子给人收拾烂摊子,这嗜好委实奇怪。” “嗯,阿灰,以后我会尽量少惹麻烦的。”宋杳突然心生歉意。 阿灰翻了翻白眼,没理她。 他们住的客栈规模中等,位于百姓的居民区,三个人慢慢走着,晚霞已然消失于天边,这个时间街上没什么人,有些空旷。 忽然,右前方巷子里窜出一个小身影,歪歪扭扭却速度很快的一头钻进另一头巷子,片刻,巷子里又窜出几人手拿棍棒也跟着拐进了巷子里。 宋杳怔了怔,没多想立即追了上去。她听音辩位,转了几次弯,终于看清一个狭窄的死胡同最里面,几个男人围在一处压低声音叫骂, “跑!奶奶的,继续给老子跑!看老爷这次不打断你的腿!” 她急掠过去,就见两个人正压住孩子的手脚,一人捂住他的嘴,一人拿绳子绑他。 小孩子惊恐挣扎,呜呜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眼睛里都是惊恐与绝望。 宋杳抽出小冰,一个起落扇翻两人,她怒目而视剩下的两人,忽然森凉一笑,呼!劲风刮过,两人已在三丈之外。 她还待出手,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你去看看那孩子。” 阿灰此时也奔了过来。宋杳急忙转身蹲下给孩子松开绳子将他扶起。阿灰拿掉塞在他口里的棉布。 孩子大约六七岁,身上衣服坏了好几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粘着黑灰。 此时他愣愣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有些绝望又有些茫然。 宋杳扶着他靠在自己怀里,软着语气道:“孩子,莫怕,没事了,没事了。” 阿灰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腿,“你可有哪里受伤?” 几个被掀翻在地的汉子回过神,一人扶着后腰站起身,指着他们怒道:“你他娘的眼瞎吗?老子的事你也敢管?你们都是谁?” 白舟楫冷冰冰的看着那人,然后,他动了。剑未出鞘,再落回原地时,大汉已再次被掀翻在地,剑鞘上还挂了几缕头发晃晃荡荡。 “可会说人话了?”他问。 大汉再不敢耍威风,连滚带爬跪地求饶。 “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几位,这,这孩子是府上的下人,他私自逃跑,我家老爷命我等将他抓回,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我等都是奉命行事啊!” 小孩童死死抓着宋杳的袖子,小小的人声音嘶哑尖锐,大喊着: “不是,我不是他家下人,不是!救我,求求姐姐!救救我!” 小孩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乞求。宋杳紧紧的揽住他,反手握住他抓她袖子的小手。 “莫怕!今日谁也别想带走你!” 白舟楫冷冷的道:“都听见了?” “听见,听见了,大人!” “滚!” 于此同时的孙宅。 被打成猪头的护院奋力敲打角门。 看门的小斯打开门看到鼻青脸肿的敲门人,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哪来的晦气东西!也不瞧瞧这是哪!哪来的滚哪去!” 猪头气的破口大骂:“睁开你的狗眼!我是孙荣!” 想到自己和公子的尊容,忙压低音量:“周四,你快开门,公子受伤了!” “快他娘给老子开门!” 孙荣急的团团转,公子受伤不轻,一直昏迷不醒。老太太知晓后不定得怎么罚他们!希望看到他们这副熊样能罚的轻点! 周四忙打开看,吓了一跳!孙荣等人急吼吼的抬着人往里面跑。 周四嘴巴张的能塞进鸭蛋,“你们,被谁打了?!” “别提了!”最后进门的护院撂下一句就往里串。 “难不成遇着打劫的了!他们不知晓咱们公子是谁?” 周四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远远的传来一句,“比打劫的还狠!” 周四百思不得其解,比打劫的更狠?难不成是强盗? 孙六公子出门遇到强盗的消息便这般不胫而走。 家丁甲我有八卦你快夸我:“你听说了吗?六公子出门遇到了强盗,被打的很惨!” 家丁乙一脸惊讶:“没听说啊!光天化日之下如何会遇到强盗?” 丫鬟甲故作伤痛却难掩兴奋:“六公子去了城外元吕山,遇到了强盗,被打的很惨。” 丫鬟乙迟疑:“给银子便是,为何打人?” 丫鬟丙怕你不信但你要信:“六公子去城外元吕山游玩,遇到了强盗强抢小娘子,六公子拔刀相助,被打的很惨!” 丫鬟丁一语道破真相:“难道不是六公子强抢小娘子,恰巧遇到强盗打劫,强盗拔刀相助,所以被打的很惨?” 众人先是恍然大悟!再是深以为然! 家丁丙提出最终疑问:“所以,最后小娘子是被强盗抢跑了?” 家丁甲乙深沉颔首。丫鬟甲乙丙丁抹泪叹息。 第9章 生病 被救的孩子叫丙生,他很惊恐戒备,为了要他安心折腾了大半夜,才吃好饭,小小年纪便知道害羞,执意自己洗的澡。不想丙生夜里却发起了高烧。 宋杳端了桌上的水喂给他喝,丙生烧的厉害,怎么叫也不清醒,一直在呓语,似是做了可怕的梦,眉头紧皱,无力的蹬着腿。他嘴唇干裂,水喝一半撒一半。 宋杳叫了阿灰和白舟楫,白舟楫二话未说出门去寻大夫。 阿灰端了盆温水又提了壶热水进了她的房间。二人浸湿了帕子,一直给丙生擦额头,脖子,手心脚心降温,少许多次的喂水。 直到两刻钟之后,白舟楫拉着一位中年大夫奔进了门,大夫提着药箱,气喘吁吁。 “哪位,看病?” 宋杳不等他说完,心急的拉着他给他看丙生。 “大夫,这孩子烧的厉害!您快给看看!” 大夫摸了摸丙生的额头,又诊了脉。 “可有咳嗽,流涕症状?” “并无。” “脉象也不像染了风寒,吉某要看看这孩童的身上可是有不妥之处。” 大夫说着解开了丙生的衣衫,即便是看过形形色色的病人,大夫此时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宋杳似招雷击,怔怔的说不出话。她,心中漫上惊痛!无论如何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大夫又小心翻转孩子,看了后背,连声叹气:“造孽!这是造孽啊!” “两位姑娘还请门外等候,吉某要给这孩童看看下半身。” 阿灰拉着宋杳出了房门,寂静的夜里,走廊昏暗无光,只听得到隐隐的打鼾声。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无语。宋杳背靠廊柱,低垂着头,阿灰红着眼眶与她并排靠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宋杳始终看着自己的手。 白舟楫唤两人进屋,吉大夫轻生嘱咐。 “吉某开个方子,给他服下,若是天亮之前热能退便无碍了。这几日不可让他再碰水,伤处红肿才会发热。另外公子再随我取些药膏来,一日涂抹四到六次,直到结痂。” “多谢大夫!” 白舟楫随大夫去了,临走前塞到宋杳手中一个瓷瓶。 “喂他一粒。别担心,不会有事!我很快回来!” 白舟楫回来时,宋杳与阿灰均守在床前。宋杳立马接过药膏。 “退热的药我已送到厨房小师傅煎,烦请宋晖师妹看着些。” 阿灰匆匆下了楼。宋杳小心翼翼的揭开丙生的衣裳,拿着药膏的手颤抖不已,羸弱的小小身体上遍布鞭伤,有些是浅浅的疤痕,有些已经结痂,还有些是新伤,红肿破裂。看着很是可怕。 单是看着这些新旧伤势,宋杳心底便抑制不住的后怕。 若是她没有遇到他,他被抓了回去……等待他的是什么! 宋杳抿着唇,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白舟楫握住她拿着药膏的手。 “我来!” 他的手干燥温热,带着安抚的力量。宋杳紧握药膏,坚定的摇头。 “我自己来,每涂一处伤口,我便会记住一分,届时定会一毫不少的替丙生讨回来!” 宋杳再不耽搁,她小心的揭开他的衣衫,一点点的涂药,涂到最后,她的额头与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给丙生穿好衣物,盖好被子。 白舟楫拉她面向自己,用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他的帕子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清冽好闻。两个人一个动作自然,一个任由摆布。 阿灰此时恰好回来,将药端了进来,白舟楫收起帕子。 “阿兔,丙生怎么样了?” “仍旧有些烫,只是涂了药膏后,不大哼哼了,想是药起了作用,大概不那么疼了。” 说着接过药碗,白舟楫扶起丙生靠在自己怀里。宋杳叫了几声丙生,小孩子迷迷糊糊的应了。宋杳慢慢的一勺又一勺喂他喝光了药。白舟楫小心的将丙生放平。 “先前让你给丙生吃的药丸是三师伯做的,虽不是对症之药,却是固本培元的良药,四个时辰后再给丙生服一颗。你无需担心,他会好的!” 他清冷的声线温缓的劝说,像一汪清泉浇熄了宋杳心中的灼热。 她看了看更漏,距天亮不到两个时辰,她催着两人回去休息,白舟楫和阿灰自是不放心,都留了下来。 宋杳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她忙伸手去摸丙生的额头,终于不再发热了,顿时心底一松。 她转首见阿灰趴在桌上睡着了,白舟楫靠在窗边静静的望着她,神色柔软,似有一丝疼惜,宋杳怔了一怔。 恰时身后传来孩子翻身的声音,她顿时悟了,白舟楫看的是丙生,小小的孩童竟遭遇如此大的伤害,怎能不心疼! 一瞬间她又想起了丙生身上的伤,立时眼中一片冰冷。 好,好得很!管你们是谁!都给我等着! 她走到桌前推醒了阿灰。“阿灰,白师兄,丙生热已退了。你们先回房歇息歇息。” 阿灰开口前宋杳握住她的手,“你莫要担心我,我也睡一会,今日恐还有一场架需打,你养好精神。” 阿灰了然点头。 “好,阿兔,等下我去掌柜那借副马鞭,届时定要这些恶人血债血还!” 宋杳重重点头,她又看向白舟楫,他倚着半旧的窗框,虽还是一派从容风姿,眼底却也多了红血丝。 想来他一夜未睡,一直守着丙生。 “白师兄,你也去睡上一睡,此次我必是会下狠手的,若是对方势大,便当真需你来收拾烂摊子了。” 白舟楫深深看着她,这话实在是顺了心。 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低声道了句:“好。” 第10章 令人颤抖的真相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床前,许多细小的灰尘漂浮在朦胧的光晕中。阳城的春日比从风来的要晚一些。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春日,宋杳平日里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等着丙生睡醒有些话昨日夜里没舍得问他,今日定要问个究竟!不过,要如何询问才不令丙生害怕她还需好好斟酌一二。 虐童?! 宋杳专注的看了小小孩童半晌,长长睫毛,肉乎乎的小脸蛋,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他们,当真丧心病狂! 宋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未再发热,这一回彻底放了心。 巳时三刻丙生醒了,小脸白而虚弱,眼睛里倒是比之前有些神采,宋杳叫了早饭。 明生和燕婉听得声音跑进房里。宋杳一见两人神情便知他们已知晓发生了何事。 明生和燕婉目含怜惜的看着小小孩童,燕婉再没了往日的活泼。她拿了一大堆小孩子的玩具。 “丙生,你快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你可喜欢?” 丙生不大好意思的抿嘴笑笑。 “若是不喜欢,你告诉姐姐,你喜欢什么?姐姐去给你买!” 宋杳调侃:“呦,燕女侠昨日还囊中羞涩,今日怎的发了大财!” “嘿嘿。。走二师兄的账!二师兄亲口承诺的!” “姐姐,不,不需要了。” 宋杳摸摸丙生的小脑袋,“丙生,你昨晚发热了,我们请大夫看过了,现下已无大碍,但你身体还有些虚弱,只能食些清淡的粥与青菜。” “不过,若是你太馋肉了,定要与姐姐说,姐姐最是心疼人的,定是要。。。他们吃的同你一样,没有肉!” 宋杳挑着眉冲着丙生眨眼睛,丙生一时有些脸红,抿嘴小小的笑了。 似是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小脸皱成了一团。宋杳连忙抚摸他的头发。 “一会儿便不痛了。” 丙生望着她怜惜的目光,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宋杳给他擦了眼泪,又牵住他的小手。 “丙生,想哭便哭,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均给你记着呢,你且哭,哭过之后,告诉姐姐是谁给你受的委屈,姐姐定会双倍给你讨回来!” 丙生拽着她的袖子抽泣不止。宋杳任他哭,不说话,只不停给他擦眼泪。 燕婉也跟着掉眼泪,明生紧抿着唇,撇过头。直到阿灰端着早饭进了门,丙生才止了哭。 却还是一抽一抽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 宋杳笑眯眯的打趣:“好汉,先喝上三大碗白粥,慰藉一下你的小肚子,如何?” 丙生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肚子。饭后不久,白舟楫来了。手里提了一个包裹,递给丙生。 “打开看看。” 丙生打开包裹,里面是几身小衣裳。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白舟楫。 白舟楫勾着嘴角,“试试!” 宋杳拎起一身蓝色竹纹的小袍子,“呀!我家丙生穿上定是个俊俏的小儿郎!咱们先换药,换完便穿。” 宋杳放下了纱幔,掀开丙生的衣衫,他下意识的蜷了蜷身子。 宋杳一边擦药一边不疾不徐的道:“丙生,男子汉大丈夫受几道伤,留几道疤委实不算什么,舟楫哥哥,明生哥哥身上均是有疤的,不信你问问!” 宋杳一本正经的编着瞎话。 白舟楫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圆了瞎话。 明生拍拍胸脯,“哥哥身上有道大疤。”说着还用手比了比。 “不过若是你不喜欢疤痕,姐姐给你买些祛疤的药膏,总会去掉大半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我们要记住是谁给我们留的疤,我们给他在同一位置,留双份!” 宋杳认真的看着他的双眼。丙生静静的望着她,少顷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 “姐姐,我就算长大了拿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很厉害的,还有大靠山。” 宋杳眯了眯眼,锋芒一闪而过。她安抚的摸摸他的额头。 “小丙生,你还不知晓哥哥姐姐们到底是谁!除了天上的,我们谁都动得,明着不成也可转暗的。” “舟楫哥哥,明生哥哥和燕婉姐姐都是从风派弟子,我与家姐虽非师出名门,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宋杳知晓修仙门派与普通人意味着与神明所差无几,劝慰的最后给了丙生最强大的心理安慰。 丙生惊愕不已,小小孩童睁大眼睛看着她,又隔着帘子望向其余四人。 白舟楫姿态从容,声音清冷缓慢:“唔,舟楫哥哥是上一届青君会的少青君。” 燕婉自豪又欢快的自吹自擂:“小丙生,姐姐可是很厉害的!保管打的坏人犹如鼠窜,抱头痛哭!届时你让姐姐打他屁股,姐姐绝不打他脸!” “嗯,我打脸!”阿灰悠悠的补充。 “小师妹,姑娘家好好说话。有明生哥哥在,丙生莫怕!” 宋杳手上动作不停笑眯眯的望着他。 “这下小丙生知晓我们有多威武能干了!” 丙生呆呆的望着他们,突然跪在床上。 “求诸位哥哥姐姐帮丙生救人!” 宋杳忙拉起小孩子,“起来!救谁?” “哑婆婆!还有许多与丙生一样的孩子。” 宋杳立时抬首望向白舟楫,两人目光相触,神色复杂。 “还,还有孩子!究竟是何人?!竟如此罔顾礼法!”燕婉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露欢楼!” “露欢楼?阳城第一大青楼?”明生诧异望向白舟楫。 宋杳沉着脸,“一共有多少孩童?你们又是怎么到了青楼里?他们要你们做什么?” 丙生又流了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恨意,攥紧了小拳头说了他知晓的一切。 他家是在距阳城东门外五十里的三路山下的柳树村,家里是猎户。 三个月前,他在山里玩时,遇见了迷路的落魄富商,向他问清了路后,作为答谢给了他一个糖人。而丙生吃了几口糖人后便不醒人事。 醒来时他已在一座三进的宅子里。他与另外两个小男童被关在一个屋子里。 起先他们都很害怕,哭着要回家,两个护院哄他们若是留下来每天都有好吃的,比起他们往日的苦日子不知舒服多少。 小孩子白日里新鲜,夜里却害怕极了。三个孩子吵着要娘,要归家。 护院见哄了两句也不起作用,没了耐性就呵斥他们,进了这里就别想出去,若是再嚷嚷哭泣就抽他们鞭子。 他们被吓的狠了哭的更加大声,护院嫌烦真的抽了他们一顿鞭子,直到他们再不敢哭喊出声才住了手。 随后找了个老婆子给他们涂药,并交代等伤好后每天一顿粥,死不了就行。 过了几日,来了一个管事的,询问他们以后可会听话,若听话,今后吃穿用度比来时更好,更不会再打他们。还叫他们上家学。 孩子们又饿又怕都应了。之后他们每日被安排学习乐曲,舞蹈,但谁不准出院子。 直到二个月后,他们再无哭闹过,管事的吩咐他们搬进了后面的大院子,院子里还有十三个稍大一点的男童女童。 每日依然有人授课,他被分到了一个名为刘桂聪的男孩房里,刘桂聪大他两岁,今年八岁。 后来,他告诉丙生他已经在这里快一年了很快便会被带走,但是他很害怕,他知晓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他不知晓会被带往哪里。曾经被带走的哥哥姐姐再没有回来过。 直到半月前的一晚,临睡前小男孩告诉丙生,定不要学会这些课学会的太快,越愚钝越能延长被带走的时间,若是有机会定要逃离这里。 不想半夜时分屋门一下子被踹开,管事的衣衫不整的冲进房间,护院一把拉起丙生扔在地上,并逼问丙生刘桂聪人去了哪里?可见过陌生人? 丙生答不出,管事抽了他一顿鞭子,见他仍答不出,就没再理会他,将他交给了之前的老婆子照料。 老婆子是个哑巴,能听不能说。丙生不知她姓氏,只唤她婆婆。过了几日丙生能下床了,便被管事要求继续上学。 课间休息时听小同伴们说,前几日刘桂聪失踪那晚,门口的看门狗死了,这两日又新来了三只凶猛的狼狗,前门两只,角门一只。 因是临时找来的,除了看狗的人见谁都吠,就是护院与管事也不例外。 所以夜间护院巡逻到门口,狗吠便此起彼伏,管事本因丢失男童被打了板子睡不安稳,便发脾气让护院巡逻时离狗远些。 丙生当晚想了许多,桂聪哥哥说的对,这些人都是坏人,定是要逃出去,护院们巡逻的严,只有两扇门松一些,相比大门两只狗,角门一只狗更好打些交道。 丙生家里养了两只猎狗,所以丙生并不像其他孩子一般怕狗,他知晓如何与大狗培养感情。 丙生每日都偷偷藏起饭食中的肉,每日亥时丙生错过护院巡逻去给大狗喂食,过了几日,丙生已能靠近大狗并能摸摸它。 只是有一回丙生刚离开角门就见到了婆婆站在不远的阴影处看他。 丙生吓的头皮发麻,害怕极了。见婆婆已往回走,忙追了上去,拽住婆婆焦急的流眼泪。 从来都是木着脸的婆婆,第一回眼里出现了怜惜。婆婆送他回了房,拍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丙生忐忑的等到第二日,一整天无人来抓他,夜里婆婆悄悄给他送了些肉食。 自此丙生每次喂食一遍后佯装走掉,过一会又回来喂大狗第二遍。 如此九日,直到第十日白天管事不知受了谁的气,又来逼问丙生刘桂聪失踪之日发生了何事,丙生依旧答不出,管事的抽了两鞭子气哼哼的走了。 夜里婆婆给他换药时,偷偷塞给他一个缠着布条的钩子和几张饼,一把铜板,将他的床单撕成条系在钩子下面。 婆婆背着他走到角门附近的阴影处,示意他快走,丙生抹了把泪,向婆婆鞠了一躬,快步走到大狗身边喂了肉,便将钩子向墙上抛,抛了几次,终于勾住了墙壁,丙生爬了上去,跳下墙之前看了一眼阴影处,已无婆婆身影,丙生离开前将第二份肉抛到了墙里,便飞奔而逃。 只知大致方向一直向东跑,天色太黑,又害怕被追上,他心惊胆战的一路狂奔。 天快亮时藏进了一座破旧的空房子,靠着哑婆婆给的大饼熬到了天黑,跑出来没多久还是被发现了,还好最终遇见了他们。 第11章 露欢楼 宋杳心下冷笑,想来他们是知晓丙生要回家,在半路上等着呢。她心疼的摸摸丙生的小脑袋,再聪慧也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你逃出来怎地不求救,若不是遇上我们,你岂不是又要被抓回去?” 阿灰给丙生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晾着,热气升腾,温柔了她的眉眼。 宋杳给丙生穿戴整齐,将纱幔挂起。 “没用的,我们第一次被打,他们便说,即便是官府也会给他们主子几分面子。阿灰姐姐,寻常人家是惹不起的。我若求救,恐会给人带来祸端。” “那,你怎知是露欢楼?”宋杳拉住他的小手。 “桂聪哥哥失踪后我在鞋子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和一包药粉,字条上只有五个字,两个字我不认得,只认得“欢”和“小心”三个字。后来我悄悄的将剩余的两个字同其他字混在一起问了夫子。便知晓了。” 宋杳赞叹小小孩童的聪慧,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白舟楫赞赏的看着丙生道:“你可还记得你们住在何处?” 丙生摇了摇头,“我跑的太着急了,当时很害怕,天又太黑了。我,我只记得个大概。” 宋杳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脸蛋,“小丙生,你已然做的很好!” “今日夜里我与阿音探查露欢楼,五师弟你等下按丙生回忆的路线逛一逛,夜里再探查一番。” 他又转头看向阿灰,“昨日夜里我们虽已是小心,但回客栈的路上不知是否有人注意,那些人寻过来也不是没可能的,烦劳宋师妹与小师妹共同照看丙生,小师妹易冲动,烦请你照看一二。” 燕婉抱着双臂很不服气的哼了哼。这回定然要你刮目相看! 阿灰颔首:“白师兄,我妹妹还劳烦你护她周全。” 又轻撇宋杳, “阿兔,你进了青楼,莫要调戏漂亮姑娘!” 宋杳刚站起身,险些摔倒。兀自稳住身型后,端得个一本正经的姿态。 “我岂会做此种不雅行径,阿灰,你多虑了。调戏漂亮姑娘一向是男子所为。” 她瞟了一眼白舟楫,到底没敢开他玩笑。 “明生,我说的可对?自是你们男子才会调戏漂亮姑娘的不是?” 明生未想到青天白日会飞来横祸,他错愕半晌,突的闹了个大红脸,“杳音!你你……浑说什么……” “莫要紧张,调戏漂亮姑娘也不是什么丢脸面的事,被漂亮姑娘调戏才是丢脸面的事。” “噗!”燕婉一口茶噗了满地。 明生的脸腾时更红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宋杳默念难不成真有情况?忙探着身子八卦的望着他。 “莫非你当真被漂亮姑娘调戏过?” 明生颤着手指着她,“你!你!”落荒而逃。 “哈哈哈五师兄莫,跑啊!” 燕婉指着明生消失的方向哈哈大笑。 宋杳一本正经的抱臂感慨:“哎。。果然是不知情滋味的少年郎,竟是这般容易就脸红的!” 阿灰淡定喝茶,稀疏平常的接道:“你当所有人都与你似的,脸皮比铁锅还坚固。” 白舟楫神色微动, “想来,阿音确是尝过情滋味的?” 宋杳回想起上一世的确暗恋过一个人,虽然已记不清他的模样,不过也算自己二千年来唯一的一段恋情。 隧老套的摆摆手。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不提也罢。” 白舟楫霎时心堵了一睹。好,当真是好!无妨,咱们,来日方长! 白舟楫面色未露半分,紧握着手中茶杯,向着她笑的一脸和煦。 宋杳突然觉得春日的风还是冷了些! 晚饭时分,宋杳拉着阿灰与燕婉耳语了一番。燕婉眼眸越来越亮,激动颔首,拍着胸脯。 “包在我身上!杳音姐姐,你便等好消息。” 宋杳看向阿灰。两人对视一瞬,默契的不动声色。 看着点啊! 放心。 第12章 食色性也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夜色的掩映下,两道黑影快速的飞上露欢楼的上方。没错,就是白舟楫和宋杳。 白舟楫并未给宋杳调戏漂亮姑娘的机会,两人趁夜暗中查探,宋杳御剑高高的停在露欢楼上方时还再不停的腹诽,白舟楫白日不说清楚是这般暗暗探查,害的她白白兴奋了一整日。 青楼她委实没见识过,当真想去见见世面的。回去以后与司幺宝炫耀一番,岂不美哉! 再者话本子里青楼可是奇女子辈出的地方。如今奇女子未看到,在这里吹冷风! 两人悬在空中,宋杳蔫蔫的瞧了一会,了然了白舟楫的打算。这是带她来看露欢楼的平面示意图了,站在这里露欢楼身后的大小院落一目了然。 宋杳哼哼着叮嘱:“白师兄,这院落分布你可记清楚了?下去后你最好不要指望我,我这人一向心思辽阔,从不在意细节。” 白舟楫闻言无声的笑了,他并未回首认真看着下方。 “杳音是说自己粗心?或是不记路?” 呲,这人! “咳……看破不说破,白师兄切记切记。下次若是在其他姑娘面前,万不可这般直白。得亏我是个心思辽阔的姑娘,不然可是会记仇的,你便是白白长了一张俊脸也是无用的。” 白舟楫这才慢慢转身,幽幽叹息。 “我便是从未觉得这脸有什么用处?” “非也,非也,食色性也,若无这张俊脸,怎地会有那许多女子对你难以忘怀?” “那么,阿音,可是因为我的俊脸对我难以忘怀了?”白舟楫突然御剑到她面前,凑的很近。 长眉星目,浅唇高鼻,白色的发带与墨色的发丝随风而动,背后星河璀璨,面前人遗世独立。 宋杳不自知的晃了一晃,不得不承认,诚然已掩去几分美色,可这人突然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近前,当真夺人心魄。 宋杳忙后退些许。 “咳……咳……诚然你长得十分俊俏,可本姑娘也并非未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不过白师兄不必因为我这落网之鱼而感到介怀!” 白舟楫遗憾的叹息:“果然,还是无用。” 语毕自空中降到露欢楼顶。宋杳连忙跟上暗自嘀咕。 “话本子里英俊的男子都是不在意有多少爱慕者,只在意自己爱慕的人嘛。今日看来,话本子果然只是话本子。未曾想到,竟是你也有这般虚荣心。” 两人自楼顶落到楼后阴影处,露欢楼此时歌舞升平,显然还不到春宵一刻的时候,人都在楼里欢闹,正有利于他们探查后院。 两人来之前,他们五人已商量过,这些小童显然不是来露欢楼端茶倒水的,恐怕用意丑恶。 若真是专供些私人爱好,必不会在露欢楼里,否则弄出动静事情败漏不好收场。又能隐秘,又能在可控范围内除了露欢楼后院,便是可能是地下室。 二人先是翻进了最近的院子。院子不大,房舍并未点灯,白舟楫听了一会轻声说“无人。” 两人推开几间屋子的房门探查了一番,并无孩子衣物饰品,也未找到地下室入口。 他们未做停留,翻进了旁边的院子,与前一个院子的区别就是这屋子更华丽些,但也没有孩子生活过的痕迹。 两人将后院所有院子探查个遍,这些院落除了有人与无人的分别,并没有一个孩子,也没有孩子生活过的痕迹。 此时露欢楼已不再人声鼎沸,曲子缓慢,灯光渐暗。后院开始时不时有脚步声与醉醺醺的不正经的酒话。 白舟楫皱了皱眉,拉起宋杳翻墙离开。 “唉?这就完了?地下室还未看有没有呢?” “明日看。” 这怎的突然冷飕飕的,美男心海底针! 白舟楫与宋杳翻窗直接进了宋杳的房间,门外闹哄哄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宋杳见此,挑挑眉,笑嘻嘻的向房门走去。饶是认识的时间不久,白舟楫也猜到了,定是她又使坏了。 白舟楫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听着外面的动静。 “说!大半夜你不睡觉,鬼鬼祟祟在我门前作甚?” 燕婉呵斥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异常响亮。 宋杳眨巴眨巴眼睛,姑娘,你这情绪属实激动,半分没有恼羞成怒的意味,演技还需多加练习。 “浑,浑说!我只是路过!” “半夜三更,您这路过的属实有难度。” 阿灰毫无平仄的声音传来。周围房间里逐渐有人醒了过来。骂骂咧咧有之,好奇开门看的也有。 “诸位客官,对不住了!半夜有贼人上门,吵醒大家了,这便报官。”阿灰歉意的抱拳。 “我不是贼人,你胡说!哎呦,我就是来找人的,路过你门口便被你抓了,还污蔑我清白!大家伙给评评理!” 被燕婉按在地上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大声嚷嚷,滑不留嘴,市井气十足。 “哼!竟还狡辩!便让各位瞧瞧,你是不是贼人!” 燕婉横眉倒竖,一把拽起他的上身,揪住他脖子上的一块布。 “大家伙看这是何物?这分明是蒙面的面巾!试问你半夜散步便很稀奇了,还带着面巾,要做什么?” “那,那不是面巾,是我护脖子的!我天生脖子畏寒!” 男子转着眼睛说。 “好,还敢强辩!” 燕婉又从他胸前套出一物,是一根细长的香。燕婉凑近鼻子闻了一会儿。立时大怒! “还敢说你不是贼!这是迷香!去你的路过!” 燕婉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嗷!”男子痛的嗷嗷叫唤! “小姑娘,你们快报官!” “就是,就是,这等贼子速速送官!” 回廊上议论纷纷。阿灰与燕婉将人捆了。 “吵到各位,实在抱歉!今日夜已深,明日一早我会送他去报官,为了防止他还有其他同伙合谋,现将他打晕,还需各位做个见证!” 男子瞪大眼睛,张嘴便要喊,阿灰一个利落手刀,他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廊上一阵唏嘘声。真他奶奶的疼! 大家客气的与他们再见,赶忙关紧房门。一时间四周静的风声可闻。 宋杳在房内,笑的眉眼弯弯。 “顽皮!” 白舟楫轻声说道。他搓了搓手掌,当真想,揉揉她的头顶。 翌日,吃完早饭,阿灰与燕婉带着捆的粽子似的粗布男大张旗鼓的招摇过世。沿途一路百姓们好奇不已,纷纷打听。 出发前,宋杳面授燕婉诸多演技,比如:当有人询问出了何事时,燕婉要一副受到惊吓,不愿回想的愤怒表情。 再比如:有人刨根问底时,要一副不知如何启齿的样子,只道定要去找城主大人做主。 若是还有人问,定要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燕婉不负众望,一路上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到得衙门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堆了好些人,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宋杳与白舟楫混在人群里,默默观望。 第13章 当堂对峙(1) 阿灰报了衙役,呈上状纸。衙役进堂通传,师爷看了看状纸不甚在意,进后堂去请了城主。每月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数不胜数。 城守从后堂出来,望了望门外,人不少,他严肃庄重的落了座。 门外一线吃瓜群众交头接耳。 一位大嫂道:“也不知这两位姑娘有何冤屈?” 另一位抱着簸箕的大嫂不以为然:“有何冤屈不要紧,城首大人一向无私公正,自会还其公道!” 旁边壮汉想了想,“只别是碰上孙詹士家,其他的保管城守大人都能秉公办理。” 一个小个子撇撇嘴,“若真是孙府算她们倒霉!” 宋杳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唔,还真是巧了! 城首大人一拍惊堂木,“肃静!升堂!” “威武!” 人群静了下来。堂前正中央,站着阿灰与燕婉,跪着一粗布男子。 “堂下何人?所谓何事?”城守照例询问。 “民女何婉,在大人审问前,民女有一物需呈给大人!”燕婉忙示意距她最近的衙役,递上了一块不大的玉牌。 衙役呈给城守大人,城守大人目光微动,一瞬间有些惊讶。 “状纸是你二人递的?状告他昨日夜里将近子时对你们意图不轨?” 人群中有人嘀咕:“这两位姑娘为何不跪城守大人?” 宋杳也疑惑的转看白舟楫。 白舟楫轻声在她耳边低语:“稍后说与你听。” 此时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 “堂下两位何人?”城守大人问。 阿灰不卑不亢行了女子礼,“民女何婉姐姐,何晖。” 粗布男子跪在堂前,老实的交代自己。 “草民是西城枣树胡同付家的付宽。” “何姑娘,你状告付宽图谋不轨,可有证据?”城守大人公事公办,只态度上隐约多了一份恭敬。 燕婉接过话,“回大人,自是有的。昨日夜里民女因照顾家人,始终未睡,因从小练了些武艺,耳朵自是比寻常人灵敏了些,于将近子时,听到门外廊上有细微的脚步声。” “起先,民女并未在意,毕竟住在客栈里,半夜有人走动也是常事。不过他却只在我门口徘徊不去,民女是女子,出门在外自然警惕。打开门时,瞧见他慌忙向怀里塞了什么。” 说着燕婉鄙夷的斜了他一眼。 “他看见民女惊慌失措,掉头便跑,民女岂能容他跑掉,与家姐,一同制住了他。在他身上搜到了蒙面的面巾,迷香,火折子还有十两银子。” 粗布男人立即大声呼喊:“冤枉啊!大人!冤枉!” “肃静!”城守大人颇为严厉的看他。又对最近的衙役道: “证据呈上来。” 衙役呈上了证据。城守看了看,问向跪着的粗布男人:“你有何话说?” “城守大人!小人冤枉!小人是去客栈找人的,路过她们房前,便不知为何被她们打趴在地,还给小人敲晕,捆了起来!小人要状告她们打伤小人,污蔑小人!” 粗布男人语速飞快,一气呵成,显然已在心中打好草稿多时。 燕婉见他倒打一耙,气哼哼的回怼:“哼!你这无赖!这些证据昨日都是在你身上搜查出来的,客栈许多客人可以作证!” 城守大人瞄了她一眼,“传证人!” 男人立时抬手俯地,高声呼喊:“大人!小人的面巾,不是蒙面的,是护脖子的,小人天生脖子容易受寒。那香,小人是在路上捡的,并不知晓那是什么香。” 呸,老子咬死不承认,你能如何! 燕婉气的横眉怒对。 “你胡说!” 阿灰拉住她的手,淡定的摇摇头。 “城守大人!既然他说他生来便脖子畏寒,不如请个有名望的大夫当堂为他把把脉。” 男人连忙嚷道:“我这病症难断!他不一定断的出。” 男人此时有些急,暗自在心中骂娘。 阿灰等的便是他的自辩,“所以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想来你平日不大能请得动城里有名望的大夫,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把把脉,瞧瞧还有没有其他疑难杂症,一并治了。” 阿灰云淡风轻像是好友般真诚劝说。燕婉听着心里乐开了花。 阿灰噎人的功力可是在她日复一日的调戏下练就的。如今连她都难撼半分。宋杳倒是有些同情他了。 “请贵和堂鲁大夫!”城守大人颔首下令。 阿灰紧接着又平平常常的道:“城守大人,他说香是他捡的,我想,朝廷一向管制香料严格,迷香更是禁香,制香的商家只有几家,不如都去问问,最近可有人买了做迷香的香料?是谁买的?做完卖给了谁?” 阿灰眼角撇着地上的男人,见他神色放松,甚至轻勾的嘴角有些得意,她慢悠悠的话锋一转。 “或是阳城有黑作坊,专门生产这些见不得人的香料,专供人牙子?”阿灰专注的不放过他每一分神情。 “或是青楼?” “或是高门大户?” 粗布男人表情僵了一瞬,快速低下了头。 阿灰突然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的道:“大人,昨日夜里,我们其实一直在照顾我另一个妹妹,她前日上街,遇到了登徒子,吓的她生了病。登徒子家丁先动了手,扬言要将师兄打死,抢走我二人去给他做小妾。” 城守大人很是无语,所以你何家到底有几人能不能一次都说清楚,不过,强抢民女做小妾这事怎的听着这般耳熟,不会又是那位? 只听阿灰接着道:“我等自是不愿受辱,那日师兄便踢了一脚登徒子,不知是他不禁踢还是装的,总之晕了过去。 阳城这般大,我等刚来贵宝地三日,这般精准无误来找我们麻烦的,恐怕只有这登徒子了。恳请大人调差一番他的底细。” 城守大人太阳穴突突的跳,可不得不问一句:“你可知登徒子是谁?” “此人自称孙家六公子!” 城守大人闭了闭眼。果然! 人群发出惊叹声!有人大声嚷嚷:“我知晓,那天在东街,我看了全程。我说这姑娘怎的这般眼熟,原来是以一敌六,打了孙荣一帮狗腿子的女侠!” “不错,不错,正是她!” “竟以一敌六?”惊讶之际,这人同情的看了看付宽,“傻的冒了泡!” 城守大人一拍惊堂木,“肃静!” “何晖,你那生病的妹妹可有来?” “大人,民女在!” 白舟楫扶着面带面纱,虚弱不堪,一步三喘的宋娇弱穿出人群。 “大人,民女何音。家姐所言甚是。咳咳咳” 白舟楫扶着宋杳倚在他身上,“大人,在下是她师兄。前日白天,我家师妹受了惊吓,夜里,师妹梦中惊醒数次,到得黎明时分便一病不起,我们连夜请了和药堂的吉大夫诊治,源来客栈的掌柜伙计均能为我们作证。” 城守指了一人,“李单,你去核实一下付宽与孙家有无关系?” 李单领命而去,他刚出了府门,便有通报,“大人!源来客栈的客人与掌柜到了。” “带上来。” 两位住客与掌柜拘束的进了大堂。 城守大人看着他们,“何婉说,昨日夜里他们抓住了图谋不轨的贼人,并当着你们的面搜出了这些证据,可有此事?” 衙役端着证物拿给三人看。 两位住客连连点头,“正是!” 第14章 当堂对峙(2) “掌柜的,前日夜里,何音是否请了大夫诊病?” 掌柜的回话迅速,“回大人,确是夜里请了大夫,和药堂吉大夫,是厨房帮厨帮忙煎的药。” 城守大人颔首,命衙役带证人下去。他思虑片刻,突然问向付宽。 “你说你是去找人?找何人?他是几时住进的源来客栈?你找他所谓何事?” 城守大人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语速越来越快。 付宽跪在堂中紧张的扣手, “回大人,小人是去找我的一个远方亲戚,他,他应是傍晚到的源来客栈。” 付宽顺嘴胡诌,频频眨眼,发际线处生了一层冷汗。 城守暗骂。蠢货!若真是孙六派的,当真是一对蠢货! “你亲戚姓甚名谁?家住何地?” 付宽稍有迟疑,啪一声,城守大人惊堂木拍的响亮! “快说!” 付宽身子一抖,额头渗出更多汗,刚刚想的模糊的借口吓的烟消云散。 他结结巴巴道:“是远房表哥,叫,张贵。他,他是齐县人,士。” “再传掌柜的。” 掌柜上堂。 “你们客栈昨日傍晚可有一个叫张贵的齐县人投宿?” 掌柜的想了半晌,谨慎的回道:“回大人,草民不记得有叫张贵的齐县人入住,许是草民记漏了,大人可查看店簿。” “钱虎,去查看店簿。” 付宽闻言脸色煞白,抖着手擦额头的汗。 宋杳始终冷眼瞧着。 “付宽!张贵来阳城何事?为何他来了不去你家,住客栈?为何你们约定子时见面?” 付宽有些懵,凭着本能开始胡诌:“大,大人,我家小,住,住不下。他,他来见我娘,顺道想在阳城做些小买卖。子时,不是子时,是小人晚饭时分喝了酒,酒醒才,才想起要去见表哥,小人,出门前,未留意时辰。” 付宽头低了又低。 宋娇弱中气不足,睁大了眼睛天真疑惑的问白舟楫。 “起初他可是说他家住在西城的枣树胡同?” 白舟楫挑了挑眉,“正是。” 宋杳满眼不解,“可源来客栈在东城,为何他表兄不住的离他家近一些?却还要住的如此远?” “是啊,这却是为何?”白舟楫清冷的目光看向城守。 城守心头一凛,他竟在这年轻人的目光中感到了威压。他不动声色的看向付宽。 “你表兄为何住的离你们如此远?” 付宽卡了一下,“表哥,表,啊,是了,大人,表哥听说东街繁华,便想见识一番。” 城守大人不给他喘息时间,“既是你吃醉了酒,睡下了,又是如何得知你表哥傍晚时分到的阳城?” “我,我……” “快说!”城守一声厉喝! 付宽一哆嗦,“是,是前几日,表哥来信,说昨日傍晚时分到。约我前去见面!” “信在哪里?”城守大人紧接着问。 付宽顺嘴一溜:“看完便丢了。” 城守大人顿了顿,平静的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亲自丢的?还有没有其他人见过信?” “没有……没有。”糟糕,这谎他要圆不下去了。 咳,咳……宋娇弱咳嗽了两声,发自肺腑的真心赞叹:“未曾想这位小哥是念过书的,读书好,识字明理。” 城主看了她一眼颇为赞赏,又看向付宽, “付宽,你可是上过学塾?” 付宽傻了,他大字不识一个。完了,完了!全完了!他瞄着城守大人的黑脸,吓的顿时说不出话。 城守也未等他回话。 “来人,拿本千字文给付宽看看,他都认识哪些字!” 师爷忙应了,去后堂取书。 正在此时,钱虎领着跑堂回来了,紧跟他们后脚到的是鲁大夫。 “回禀大人,源来客栈昨日乃至最近一月均未有齐县人士投宿!属下请跑堂带了店簿作证。” 钱虎呈上了店簿。 城守看也未看,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 师爷拿了千字文出来,放在了付宽面前。 “付宽,你看看,哪些是你信里出现的字?”师爷和颜悦色的等着他识字。 付宽此时汗珠不断滑落,他缩着肩膀拿起书。 围观群众中立时有人起哄。 “付宽!翻开啊!吴师爷等你呢!” “会几个大字啊?想必你定然是学富五车!” “憋不住了!我早就想说了,他上过屁学塾!成天游手好闲,他娘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到现在连媳妇都未说成呢!” “我也知晓!他还与我吹牛,说近日有贵人赏识他!以后便跟着贵人吃香的喝辣的,还能逛花楼!” 人群立时有男人调侃,“还有这好事?带老子一个!” 妇人们立时呸声一片! 城主等围观群众说的差不多才威严的拍了惊堂木。 “肃静!” 付宽听着嗡嗡的人声,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平日在市井里混,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街坊四邻看着他从无好脸色,他娘时常抓着擀面杖追着他打! 他本以为这次攀上了靠山,做几件大事,届时定要他们高看一眼,便是这次的事,也是他上蹿下跳争取来的! 想到此,他捏着手中的书,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上面。 “付宽!可认识他们?” 吴师爷指着书面上的三个字。 “千,千字文。” 付宽硬着头皮道。 吴师爷眯着三角眼笑呵呵慢悠悠的蹲下来:“付宽啊!这可不是千,千字文。这是三,三字经。” 衙门口哄然大笑。 付宽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城守忙道:“烦请鲁大夫给看看!” 城守开口之前鲁大夫已快步走向付宽。鲁大夫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他蹲下身,掀了付宽的眼皮,又号了脉。 “回大人,他只是受了惊,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他可有先天脖子畏寒的症状?” “老朽并未诊断出他有此症。” “多谢鲁大夫!带鲁大夫后堂歇息。” “老朽医馆里尚有病人,这便回了,大人若有需要,再行告知。” 鲁大夫慈眉善目的离开了,走之前,有意无意的看了白舟楫一眼。 城守向衙役一挥手。 “弄醒他!” 钱虎上前,使劲按了他的人中,付宽哼哼着转醒,“疼……” “付宽!” 城守一拍惊堂木。 “从实招来!” 付宽吓的一抖,耷拉着眼角,萎靡的坐在地上。钱虎一声吼! “跪好!” 付宽连忙跪好。 宋杳突然似受了惊吓,杏眼微红,她直起身靠向阿灰。立马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还是靠着阿灰舒服,毕竟男女有别她刚刚只是虚搭在白舟楫臂弯之上,一个姿势久了背有些酸。 “姐姐,昨夜若你们不在,当真让他进了屋……我……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好一个凄楚惊慌! 宋杳双眸本就漂亮,戴了面纱遮了下半张脸,仅露出的双眸更加迷人夺目。 这娇滴滴的女子,若是当真遭了毒手……顺着一想,人群中立时有人破口大骂! “奶奶个熊的!臭不要脸的采花贼!” “没皮没脸的死癞蛤蟆!” 更有甚者! “大人!砍了他!” 付宽一个嘚瑟!终于意识到这锅太大了!他可不是采花贼啊!他哪有那胆子!他还没娶媳妇呢! 付宽急的向前膝行两步。 “大人!我不是采花贼!我没要采花!不是,我没要做……” “大人,本朝律法,采花贼应判何邢?” 白舟楫冷冷打断他!明知宋杳是在做戏,可一想到她若不是提前做了准备……白舟楫满面寒霜。 当然,便是不做准备,受罪的也不会是宋某人,都说关心则乱。 “最重可判剐邢!” 付宽白眼一翻又要晕倒。钱虎眼疾手快!死死的按在付宽人中之上。 “嗷!疼!” 城守接着又道:“未遂者入狱三年。” 付宽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声嚷嚷。 “大人!小人是受人指使绑了何姑娘!不是去做采花贼!” “何人指使?”城守看着他就像看着砧板上的鱼。 付宽犹豫。得罪孙家,岂不是一样无活路! 阿灰抱拳。 “敢问大人,本朝律法,若嫌犯自举,可能减轻刑罚?” “可!” “大人,若嫌犯供出从犯,可能减轻刑罚?” “可!” 不管了!绝不能进大牢! “是孙荣!孙詹士家六公子贴身侍从!” 果然!是这棒槌!城守厉声喝问。 “他是如何指使的你?” 付宽打定主意豁出去了!反倒心中稍安,嘴皮子麻溜了许多。 “孙荣找到小人,说是前日,何姑娘三人让他家公子大庭广众下吃了亏,至今卧床不起。孙六公子很是恼火,要人不知鬼不觉的绑了何姑娘。若是我将此事办成,便给我五十两银子。” 城守不抱希望的询问。 “你可有证据?” “有,她们翻出的十两银子便是孙荣给我的,事成之后再给我四十两!” “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银子又未写名字! “还有,刘大听见了,就是枣树胡同的刘福。我恐第一回给孙荣办事办不好,特意带着刘大,让他偷偷躲在一侧偷听,回头好给我出出主意。” 当真是,有才!干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别人恨不得捂死,生怕走漏一丁点风声,他竟自己主动交出秘密!宋杳被他的机智秀了一脸! 城守大人示意,“去带刘福过来!” 不多时,衙役带着刘福进了公堂。刘福见了公堂上‘公明廉威’四个大字有些腿软,不会是偷鹅的事这么快便被发现了! 他颤巍巍的进了公堂,立即跪倒在地。 心虚的不敢看人:“见过大人!” “刘福,你可识得付宽?” 刘大抬头一眼瞧见了左前方跪着的付宽,他人中青紫,布衣赃乱,还好!原来犯事的不是自己! “回大人,小人识得。” “前几日,付宽可带你去见过孙荣?孙荣是否指使付宽绑架刘音姑娘?” 刘大老实点头,“回大人!绑架的姑娘是谁我不知晓,不过,却是让付宽绑架一位女子,说好事成后给他五十两银子。” “这人可是孙荣?” “大人。正是!” 第15章 当堂对峙(3) 这一场案子从辰时中审到巳时末。 吃瓜群众已有人去街边买了包子回来,边吃边看。 一个瘦矮的棕色衣衫的男人退出人群,待离府衙远了,拔腿便跑。 堂上,城守大人还在问话。 “刘福,你们是何时见的孙荣?” “回大人,大约是昨日申时三刻。大人,孙荣并未看见小人。他们是在芝麻巷子里见的,小人当时躲在墙后。” “这么说,你并未亲眼看见是何人与付宽见面?” 可惜了…… “见了,他走时,我趴上墙头看了一眼。” 还好…… “钱虎!去孙府带孙荣!” “是,大人!” 钱虎领命带着两个衙役快步出了公堂。 城守肃着脸面又问:“付宽,迷香哪里来的?” “回大人,孙荣给的!” “绑人这事他只找了你一人?” 孙六被揍的还不够惨?不大可能只找了一人,还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宋杳等人也有些费解。 此时城守想的也是这件事。依他对孙家的了解,孙六虽说是个棒槌,孙荣却不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的。 “回大人,不是。” 说到这,付宽毁的心都绿了! “孙荣说,让我找两个可靠的同伴一同去。事成之后每人五十两。还给了我迷香,他说,他说何姑娘还有同伴,叫我将她左右两间房先点了迷香,再点何姑娘的。” 付宽觉得自从说他是采花贼起,有一道冷冷的视线时不时的便笼在他身上。他不敢抬头,斜着眼睛向右看见了一抹冷白色的袍角。 “你当不是未找别人?” 城主开始怀疑人生…… “找了。就是刘大。不过不知为何到了时辰他没来。” 奶奶的!居然招出了我,你还等着我作证呢!哼!既是如此,休怪我给你没脸!刘大暗自咬牙。 “只找了刘福?” 城主使力崩着威严的气势。 “是……小人先前觉得,两个人便够,事成之后可与孙荣说是三个人做的,多领一份银子。” 付宽越说声音越小,门外有人啐道:“蠢!” “就这不带脑子的还想抓人家姑娘!孙六一众会功夫的家丁被打成猪头,二个人?是蠢!” 未等城守问话,刘大便倒豆子般的自我辩解起来。 “大人,小人是良民,绝不会做此伤天害理之事,小人本还想劝诫付宽,奈何他被银子蒙了眼,铁了心。” “他虽然平日里做的均是些偷鸡摸狗的事,却绝不敢做违反律法之事,此事他也是受人蒙蔽,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刘大一脸的痛心疾首!付宽已然懵了,这是帮我还是挖苦我!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发小么?我偷鸡摸狗时,难道你没摸狗偷鸡? 阿灰仿似瞧见了司幺宝与宋杳的翻版……只瞧着城主大人不似夫子般好忽悠。 “刘福,你既知情却不报,念在付宽并未闯下大祸,羁押你十日以儆效尤!” 刘福呆愣片刻,苦着脸伏法。 果然,城守大人未叫人失望!阿灰默默的为司幺宝拘了把心酸泪。 又等了一碗茶的功夫,钱虎带着孙荣到了。 钱虎到孙府之前,刚刚有心腹告知了孙荣,付宽被抓了,供出了他,他昨日未等来付宽已觉不妙,心中忐忑,果然是出事了。 钱虎上门,这事被人告知了大管事,大管事禀告了老太爷。出门前,老太爷的贴身小斯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孙荣听后一脸死灰的出了孙府。 进了公堂,他老实跪在地上,等待被审。余光瞄到阿灰,不由瑟缩了一下。 “你可是孙詹士府家仆孙荣?” “回大人,正是小人。” “付宽,你看清楚,他可是孙荣?” “是,大人。” 城守怎会不识得孙荣,不过这鼻青脸肿的倒是头一次见。 “孙荣,付宽说是你指使他昨日夜里去绑何音姑娘,你可认罪?” “小人不认!小人并未指使他做任何事。” 孙荣想起老太爷容人传的话,一横心来个死不认账。 “人证再此。刘福指认你前日申时三刻见过付宽,并指使他绑架何音。” “大人,枣树胡同谁不知晓付宽刘福是一对狐朋狗友,平日便时常一同做着令人不耻之事。他的证词如何可信?” 刘大跳脚,指着孙荣,破口大骂:“你放屁!刘某行的端做的直,似这般强抢民女之事,我刘福从不会做,只你们跟着你们公子没少做这丧天良的事,如今竟还倒打一耙!” 你当我刘大不知晓做伪证可不是简简单单羁押十日便可无事的,那是要蹲大狱的! 刘大想到这灵机一动。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为了举证,连自己知情不报的罪名都不顾及了,怎会是诬赖!若小人当真有私心,一开始便不承认知晓此事,岂不更好!” 付宽!老子为你可是肋骨插刀了! 五十步笑百步,竟叫他笑成了!果然高手在民间!宋杳感叹。 “是呀是呀!” “刘大倒也说的没错!” 门外百姓小声议论。 付宽此时感动极了,兄弟一场不白做,今后有我的酒便是你的酒,我的猪头肉便是你的猪头肉,我媳妇便是你……我媳妇帮你找个媳妇! 城守看着孙荣。 “孙荣,付宽的十两银子与迷香是不是你给的?” 孙荣拒不承认。 付宽瞧着着急,若是孙荣不认,便全是他的罪过,不定在牢中多少年。若他承认,自己将功补过,没准可从轻发落。 他眼珠转的飞快,左手扣右手,突然,他大喊一句! “大人!小人想起来了!西城有处私卖禁物的地方,或有卖迷香的,孙荣没准是在那里买的!” “你可知在哪里?” “小人有次曾跟踪过孙荣,他很谨慎,跟到小六巷右三胡同时跟丢了,想来便是那附近!” “来人,带人搜查小六巷,尤其右三胡同附近,在本官治理下竟有人私授禁物,狗胆包天!给本官查!” 若这事被御史弹劾,虽不至于丢官,可也着实麻烦! 宋杳望向白舟楫,白舟楫此时也正在瞧她。 阿音,这次你可玩大了,禁物私授是大罪,也是暴利,恐怕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白师兄,我属实未想到会是如此大的摊子,便麻烦你收一收。嘿嘿…… 白舟楫眸光清亮,几不可见的勾了唇角。 孙荣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心中期盼红如坊的人足够机警,千万莫要被查出来。 此时已邻近午时,城守下令,付宽,刘福,孙荣羁押候审。宋杳等人不得离开源来客栈,等待传唤。 四人回了客栈,明生带着丙生等在白舟楫的房间。 “二师兄,如何了?”明生临时被指派照顾丙生。 小喇叭燕婉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杳音,你是如何得知孙六会来绑你?” 宋杳抚了抚丙生的头,挑了一边眉毛。 “我猜的!” “这如何猜的出!” 明生无论如何也未想到竟是猜的。 燕婉也好奇,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这,我估摸着我大约是孙六公子强抢民女这条路上,头一回遇到的仙人掌,他大约不会甘心!” “他做出这等恶事,且屡试不爽,定有人撑腰。他怎会甘心在咱们这里碰了一头包。” “他撞上来,也是好事,前日请大夫倒是有了说词。” 阿灰抿了口茶,缓缓道。 “我这回会叫他撞的永生难忘,绝了他这条路。” 宋杳扯着嘴角,笑的不怀好意。 “杳音姐姐!你要如何做?” 燕婉跃跃欲试。 “嘿嘿……秘密。” 白舟楫倒了杯水,用手摸了摸杯子微温,递给宋杳。 “无需有所顾忌。” 宋杳瞧着他,笑眯了眼。 阿灰问起了昨夜两人可有收获。 宋杳摇摇头。 “并无收获。” 白舟楫接话。 “今晚,我们再探。” “难不成是在露欢楼里?” 燕婉猜测道。 “楼里还是太冒险,可倘若露欢楼有地下室便能说的通了,楼内歌舞升平,正好掩盖了地下室的声音,即使喊上几声也是听不见的。” 宋杳说了他们的猜测。 “五师弟可有查出什么情况?” 白舟楫看向明生。 “二师兄,按丙生说的,我找了过去,那里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区域,鱼目混杂。若想找出具体位置有些困难,况且他们定会很小心的不暴露痕迹。想来要重新思量一番如何查探。” “你可有询问哪家有个哑婆婆?或者新近谁家看门狗是新买的?” 阿灰提醒他。 “白日里我不便问的太多,我虽有乔装,但以防万一,我只自己四处逛了一逛。有狗的实在太多,不过有三进院子又有狗却只有四所宅院。看上去均是寻常富户。” 白舟楫思量半晌。 “前日晚救的丙生,昨日竟全无痕迹,一日之间,实在不易,我与你再去探查这四家,回来再议。” “顺道,去瞧瞧衙役,若是他们找不到禁物私卖坊,你的戏要如何唱下去!” 白舟楫微闪眸光看着她明艳的笑脸。 第16章 孔雀男靠山有些大 午饭过后,燕婉陪着丙生。宋杳与阿灰回了宋杳房间,毕竟她还是需装装病人的,照顾病人的自然是这位做姐姐的何晖。 “阿灰,我还需打听着事,等下你帮我把小二叫来,我有些话需问他。咳……咳……” 她一挥手,屏风挡在了床前两步的地方。她娇弱的靠坐在床头,向阿灰飞了个自认病弱实则欠揍的的眼色。 阿灰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竟自出了门。不多时小二被带了上来。 此时,客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就是两日前痛揍孙六的人。 小二小心的进了房间,走近了房间几步,与前几日的热情待客不同的是,此回多了浓浓的好奇,却紧守本分的不乱瞟。 似乎,更热情了些。 “两位姑娘,不知有何吩咐?” 小二热切的看向阿灰,又看了看屏风。 “咳……小二哥,我们无甚大事,与小哥闲唠两句。” 宋病娇一句一喘,阿灰坐在桌边冷眼旁观。 “小二哥,你坐。咳……” “这可是不得!何姑娘有什么直管问。” “咳咳……那我便不客气了。今日听到有人议论,说是城守大人向来公正严明,可若是碰到孙詹士家,也是没法子,只能自认倒霉。咳……这是为何?” 小二想着何姑娘先前便被孙六吓了一回,吓出了病,如今又吓了第二回,真真是可怜。 遂回答她时连语速都放慢了,声音轻了许多。 “孙家老六就是个纨绔!他前些年其实不在阳城,是随他父亲孙詹士去了京城,后来听说是在京城不学无术,只会惹事生非,被孙詹士送了回来,交给孙老太爷管教。” “一开始孙六还收敛着。可孙老太太最是护这个小孙子,他闯了几次祸孙老太太瞒着孙老太爷帮他善了后。再加之他父亲又是阳城出过最大的官。他便变本加厉的越来越浑。” “孙老太爷不管么?” 宋杳忍不住问。 “管,可老太太一哭二闹的,老太爷便没法管了。孙六是个好色之徒,一开始只敢强迫穷苦人家的女子,民不告,官不究。” “后来,他看上了一户商户,姓郑。郑家家里殷实,况且只得这一位姑娘,自是千般爱护着长大,孙六绑了她去之后,郑家父母告到了衙门,城守大人秉公办案,判了孙六的罪,并判了郑家姑娘和离。” “城守大人如此不畏强权,是个好官!” “谁说不是!可……哎……城守大人抓捕时,孙家早已将孙六送出了阳城,大人向上面递了折子。折子石沉大海。等来的却是孙詹士。具体说了什么我便不知晓了。不过据说城守大人在孙詹士走后摔了茶碗。” “孙詹士竟这般明目张胆!当真是长了见识!” 宋杳也未想到事情竟如此一波三折。 “还有更过分的,孙六回来后,逼的郑家人离了阳城。之后又强纳了几房姨娘。” “想来,这回也无人再告到城守大人那里了。” “不错,城里适龄姑娘能定亲的都抢着定了亲。当初可是热闹了一番。媒婆忙的脚不沾地,现下城里及笄的姑娘都许了人家。” 阿灰哭笑不得,这般威力巨大,当真头一回见! 上回揍的有些轻了! “孙詹士是几品官员?” 宋杳想不通,詹士难不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三品。” “咳……咳咳……正,正三品竟敢如此大胆?!” 宋杳这回当真是呛到了。 “何姑娘,你有所不知,孙詹士小女儿去年进了宫,如今是孙嫔,正得圣眷。” 小二一副不可言说的样子。 怪不得这般嚣张!得,宫斗戏来了!也不知我若当真捅了这马蜂窝,白舟楫兜得住,兜不住? 阿灰站起身走到小二身边,塞了他一个钱袋。 “辛苦小二哥,讲了这许久话。” 小二是个机灵的,收起钱袋,欠身道:“小的不打扰二位姑娘休息了。有何需要再知会小的。” 小二一溜烟出了房门。 “阿兔,你有何打算?” “打算嘛,我想着别给白舟楫惹太大的麻烦,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是要收些利钱回来不是!” 宋杳眯了眯眼眸,狡黠灵动,嗯……有人要倒霉了! 傍晚时分白舟楫与明生回来了。几人等饭时,白舟楫与他们说起了下午查探的结果。 “确如五师弟所言。鱼目混珠,不大好查。” “所以是没有收获?” 燕婉失望的揪着丙生的衣袖。 丙生也有些泄气。 “倒不是一点未有。我们先快些吃饭,不久恐怕要去趟府衙。” 白舟楫吹了吹手中的茶水,幽幽说道。 明生咧着嘴笑出了声。 “二师兄使诈,乱造禁物的作坊被查出来!” 燕婉欢呼! “大快人心!快快,我去催小二上菜!咱们上堂也要做饱死鬼!” 明生好笑的敲她额头。 “胡乱说什么!” 果然,几人晚饭未食完,衙役来传唤。 到了衙门前,已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吃瓜群众包围。 宋娇弱脚步虚浮,被阿灰搀扶着,缓缓走近人群,好一个弱柳扶风。她低垂着眉眼,微风吹过,面纱轻轻飘起一角又落下,面容隐约可见,似清非清。几分脆弱又美丽神秘……引的人不由自主想要看清这张脸。 人群静了下来,纷纷回首注视着她。 白舟楫走在宋杳之后,见到此番境况不由冷了一张脸。本便是冷淡疏离的气质,此时却宛如冰山。 他第一次有了想把一个人藏起来的冲动。 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扫向周遭,寒潭般的眼眸所到之处竟有几分咄咄逼人。 燕婉缩了缩脖子,快步走到宋杳身边,扶住她另一只手。 公堂之上,孙荣,付宽,刘大已到。他们到后,城守一拍惊堂木,“升堂!” “威武!” 城守大手一挥,“带上犯人!” 几名衙役压上来两名犯人。 “李胜,周富,你们好好看一看,跪着的人里,可有去红如坊买过迷香的?” 叫做李胜与周富的两人,耷拉着脑袋面色灰白。 在宋杳等人到来前,红如坊的案子已审过,定了罪。李胜与周富是掌柜与跑堂。城守便让两人来认人。 周富抬眼看了一下,便认出了孙荣,这位可不止去过一次,况且他们被抓,便是起因于他!周富恨恨的瞪着他,对他恨之入骨! 他半分犹豫没有。 “回大人,孙荣曾来买过迷香。” “何时去的?” “不只来过一回。最近的一回是两日前。” 第17章 孙家家主 孙荣面无血色。 “孙荣!是否认罪?!” 孙荣闭了闭眼睛,咬牙,欲说着什么,却如何也张不开嘴。他脑海里盘旋着老太爷要人传的话。 此事到你这里终止,可保你家人衣食无忧! 他打了个冷颤,全家人均是孙家家生子,小命都攥在孙家手里,老太爷手里。孙荣突然间失了力气。 “孙荣认罪。我因记恨他们伤了六公子,便想报复。雇了付宽为我办这件事。” “可有他人指使?”城守接着问。 “并无他人指使,皆是小人一人所想。” 白舟楫偏头看了宋杳。此事只能这样了。 宋杳挑眉,谁说的?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城守知晓此事再问不出其他,有些遗憾,不过,却是预料之中。他头不抬眼不眨的定了案。 “依和风律法,孙荣绑架与私买禁物双罪并罚监禁十二年,罚纹银五百两!付宽监禁五年!刘福羁押十日!” “退堂!” “大人!民女有话说!” 宋娇弱上前一步。柔弱的拿出袖口里的一张纸。 “大人,民女还有一事,咳……状告孙詹士家孙德州当街强抢民女,状纸在此!咳咳……” 宋杳一句一咳。师爷走上前接过状纸。 这当真是……好极了!城守大人觉得今日这案子越审越深得他心! 白舟楫负手而立,纵容的看着她的背影。 阿灰与燕婉很是意外的看了看宋杳,接着对视了一番。 我事先并不知情,你可知晓?阿灰皱眉递眼色。 晖姐姐是在同我说配合杳音姐姐。这还需多说!燕婉飞了一记我懂的眼神! 默契这种东西果然需得天长地久的处在一处。阿灰轻轻的转回身,默默叹息。 城守大人仔细看了状纸,神情愈加肃穆威严。 “传孙德州!” 钱虎不同前两回只带了两名衙役。此回,带了十名衙役领命而去。 钱虎带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孙府门前。 “你们堵在角门,剩下的与我进孙府!” 钱虎敲了大门,门房刚开一条缝,两名衙役便一个使力推开了大门。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避到左右!” 钱虎大步流星向外院走去。门房被推了一个踉跄,看到官差,不顾还未站稳,快步走近钱虎。 外院管事听到声音,连忙迎了出去。 “钱官爷,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里面请!” “今日是公事,有人状告你家六公子当街强抢民女。公事要紧,便不喝张管事的茶了。” “冯大,李奎守好大门。张管事,我们便在这里等着,麻烦请你家六公子出来。” 门房未等听完,撒腿便跑向内院! 张管事脸色有些挂不住,这都是些什么事!六公子整天胡闹,这下好了衙门又来人了。不知六公子被没被送出去,这人还躺在床上呢! 房门一路急跑,待看到了松鹤院门,不管不顾的便吵嚷出来。 “老太爷!不好了!官府来人了,传唤六公子!” 洒扫的粗使丫鬟吓了一跳,扔下扫帚便向老太太屋里跑。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屋门前被老太太大丫鬟春琴拦了下来。 “春琴姐姐不好了!门房说,官府来人了,传唤六公子!” “啪!”屋内传来茶碗掉在地上的声音。 老太爷匆匆走出来,一把撩起门帘。 “你说什么?!” 门房恰在此时赶到。 “老太爷,钱官爷来了!有人状告六公子当街强抢民女!钱官爷要带走六公子!” 孙老太爷脸色铁青!他一招手快速吩咐贴身小斯几句话。 小斯急忙跑了出去。 孙老太太此时也由丫鬟搀扶着出来。 她尖声怒斥:“胡说!我的六哥儿这两日均躺着床上,怎会强抢什么民女!可怜我的六哥儿卧病在床,竟遭如此污蔑!” 老太爷绷紧了脸皮,脸上的褶皱深刻。他挥挥手。 春琴紧接着挥退院子里所有仆人,只留了她在内的两个大丫鬟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孙老太太。 “你不知晓你的好孙子做了什么?” 孙老太爷阴沉着脸。 孙老太太拂开大丫鬟的手,挺直腰板,沉声反驳。 “州儿从前是做了些荒唐事,不过那是从前,如今,州儿一心一意要做个品行端正的人。” 老太太说到这里眉宇舒展,隐有骄傲,“况且,我州儿前几日刚刚因救人,而受了伤,如今正在养病,不曾出府一步,府衙来人要么便是误会了什么,要么,便是来寻帮助的。想来是因了他前几日做的善举!” 孙老太爷连眉峰都没动一分,他似早已料到自己的老妻会说些什么。 他看了一眼垂手站在老妻身后的两个大丫鬟。 两个人心中不由发凉。 “你们是如何与老太太说的?” 春琴绷紧了身体,眼睛垂的更低,她尽力稳住声音。 “回老太爷,六少爷受伤当日,府里传了一些私话,说是六少爷当日遇见强盗强抢民女,六少爷一时侠义心肠出手相救,这才被打伤。老太太急的差些晕了过去,强撑着去见了六少爷,直到六少爷清醒才回了松鹤院。” 春琴说完这一番话,后背已汗湿一片。 老太爷心中叹了气。他这老妻年轻时便是个头脑不清醒却自以为是的。这些年了,不但未有长进,连个丫鬟都不如了。 愚笨至此,可笑至极! 老太爷一时无话,松鹤院静的只能听见风声。 春琴努力维持着面色如常,袖子里的手却攥的死死的。 这个孙府真正握有生杀大权的不是刻薄不讲理的孙老太太,而是一向不动声色,甚少在后院行走,曾经做过二品大员的孙老太爷。 春琴知晓老太爷一定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老太太听了下人之间的传话,便深信不疑,去了六少爷那里,六少爷支吾着应下了。 之后这两日凡是有人夸赞六少爷侠义心肠必得打赏。她不是没有提过,不过一提,老太太便拍桌子道是外头人看不得她家州儿好。还叫她以后莫要阿猫阿狗的话都传到她这里。 为此,她还被老太太训斥了一番! 第18章 奶宝男 春琴忐忑的等待老太爷开口,她不确定老太爷是否会迁怒于她们这些做丫鬟的。 她不由心中苦涩,孙老太太又岂会听她们这些丫鬟的。 孙老太爷懒得与孙老太太多说,他想明白今日境况之后看了台阶下的门房。抬手一指。 “你说,最近城里关于六少爷,又流传了些什么话?讲给老太太听!” 门房低垂着头,咽了口口水。老太太千万个不喜听,这倒霉催的差事! 春琴连忙搬了两把椅子给孙老太爷与老太太。 “回老太爷,老太太。传的是,两日前,六少爷当街看中了一位绝美娘子,上前搭讪,哪知这小娘子是个嘴利的,六少爷被小娘子下了颜面,一努之下便要孙荣他们打死男的,将两位女子带回来。未曾想小娘子随行的一男一女均是功夫了得,六少爷因此才受了伤。” 门房话毕,立即微弓了身子,合拢了嘴。 孙老太太起初镇定的脸色出现龟裂,她怒目而视,拍着椅子扶手叫嚷:“胡说!明明是我州儿去救人才被打伤,州儿心善不忍追究。如今,怎可由他们如此诋毁我的乖孙儿!来人!传我的话,谁若再敢诋毁我孙儿,我孙府绝不轻饶!” 孙老太爷神色平淡,只浑浊的眼睛微露讥讽,他靠坐在椅背之上,慢条斯理的接过话。 “倒也无需劳动旁人,将今日府衙发生之事说与老太太听听。” 呜……日子无法过了!我的小命。门房身子弓成了虾子,只求老太太看不到他的脸。 “是,回老太太,今日早晨三位姓何的姑娘与一位男子到府衙状告,枣树胡同的付宽昨日夜里偷偷潜进源来客栈意图对其中一位何姑娘图谋不轨。付宽指认是孙荣买通他绑人的。” “孙荣?他怎会有胆子做这事?” 孙老太太吃惊的脱口而出。 孙老太爷顺着她的话接了句:“是啊,他一个家仆,怎有胆量做绑架良家女子之事?” 孙老太太说完,立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会?他这两日均好好的躺在家中。伤的这般重,哪里还有闲心想这等事?” “是呀!怎的这般不长记性!” 孙老太爷看向门房。 门房心里苦到极点,老太太是个易迁怒的,今后若想起了他……被打板子板上钉钉! “回,回老太太,这何姑娘便是前两日与六少爷发生冲突的小娘子。” 孙老太爷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一笑。 “说的这般含蓄作甚!你便说何姑娘便是这不成器的前两日当街欲抢,却未抢到的小娘子!” 孙老太太不敢相信,孙儿成材的美梦竟只做了两日,便烟消云散了。她气的胸口起伏,浑黄的眼睛透着狠利。 若是我孙儿做好事被打也便罢了!被人欺负了,怎能不追究! “孙荣这个没用的!一点小事也做不成!他人呢?” “回老太太,孙荣被带到府衙已半日多了,至今未归。” 孙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衙役来请州儿,是孙荣污蔑了六少爷?!” 门房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回。若是孙荣当真供出了六少爷,也只是说了实话。可若未供出,衙役为何会来? “这,小人不知。孙荣的父母弟弟现今均去了衙门,还未来信儿!” 孙老太爷也在想这个问题,孙荣背主不大可能,毕竟爹娘弟弟都在府里,一家子性命都捏在自己手里。 孙老太爷身边的江管事匆匆回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辆牛车。 江管事上前, “老太爷,角门外有衙役看守,小人试了一下出不去。如今少爷不宜动,翻墙便做不到。请您示下,如今可如何办?” 孙老太爷看了眼牛车,微微叹口气。还能如何办? “找几个稳妥之人将六少爷抬出来,等会躺在我的马车里,与衙役一同去公堂。” “什么!老太爷!你,你……” 孙老太太惊的站起身,那一句你莫不是疯了终究未敢说出口。 “怎能让他们带走州儿,州儿还有伤!怎能让他去公堂受人磋磨!” 孙老太爷懒得解释,只轻飘飘一句。 “你有更好的法子?” 孙老太太噎了一下,她愤然怒道:“快给老二去信,救救他儿子!” 孙老太爷站起身走到牛车前,管事的掀开帘子。 孙德州脸色蜡黄的躺在不太宽余的车里。他脸上还有因为听到自己爷爷要送自己去公堂的话而震惊不已的表情。 现今看见自己祖父那张抬头纹深刻,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心里害怕,脸上更透出了忐忑不安。 他害怕的是祖父知晓了他做的事,如今还因了此事要上公堂,而更害怕的是祖父竟要将自己送上公堂。 孙老太爷看着他这一副怂相,不由在心中叹气。他这一辈子经历了多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又生了两个成器的儿子。怎么到了这六孙子这里,便是这么一个蠢笨的! 当真是与他老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不管怎样,毕竟是自己的孙子。 “去了公堂,莫要承认绑架一事是你主使!孙荣自会替你扛下一切!其他的,便说当日并不是真要强抢人家小娘子。当时被下了颜面一时气不过,顺嘴胡说的!况且最后被打的是你!可懂?剩下的你不用管!” 孙六呆呆的望着他祖父,原来祖父不是真要他去认罪。孙六连忙轻轻应声,他不敢大声说话,五脏六腑会痛。 孙老太太在春琴的搀扶下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州儿啊!你莫怕!有祖母呢,祖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祖母这就给你父亲去信!谅他小小的一个城守也不敢如何!” 孙六看见祖母,这才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大声哭道:“祖母!孙儿知晓了!孙儿听您的!您别气坏了身子!” 孙老太太一颗心揪的不行,抹了抹眼角。 “好好好!乖州儿!祖母,祖母陪你一道去!” “荒唐!” 孙老太爷一拂袖! “公堂之上岂容妇人放肆!” 孙老太爷转身吩咐江管事, “带六少爷去见衙役!州儿,可记住祖父的话了?” 孙六见祖父发火,连忙应上,“孙儿记住了!” 孙六被管事带走,孙老太爷看也未看孙老太太,扬长而去。 第19章 孙六上公堂 太阳西斜天边,夕阳温柔的光芒为阳城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柔纱。错落有致的民居上方炊烟袅袅,青灰色的护城墙,青石的主道,石缝中的随着春风摇曳的白色野花,行色各异的人们,仿似一卷泛黄的水墨画。 柔纱之下公堂附近却格外热闹。无论是宋杳、白舟楫、城守等人还是府衙门口吃瓜群众均等待孙六多时。 宋杳猜测到传唤孙六来不大容易,甚至做好了人不来的准备。 她斜斜的靠在阿灰身上,一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嘿嘿……宋杳趁无人注意呲牙向阿灰谄媚的笑,虽有面纱覆脸,阿灰仍旧知晓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阿灰眼风扫向她,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却并未推开她。 至于如何未有人注意她,全是因了此时已到饭时!咳……民以食为天嘛!再美的面孔也填不饱肚子不是!吃瓜群众们不愿离去,却也想着如何解决晚饭。 公堂外不远处有一卖烧饼的摊子,此时排了长长的队。起先只这一家在此支了摊子。后来其他摊主瞧见城主大人并未管束,遂也在附近抢了位置安营扎寨。 各摊位前排着队,一向肃静冷清的衙门外此时却格外的有了人情味。围观群众们囫囵着吃了晚饭。 正热闹着,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 “钱虎回来了!看,后边跟着辆马车!” 吃瓜群众捧着吃食纷纷围观。 “那马车我认得!是孙家的!” 不知谁说来一句,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马车近了后,围观群众自然让出一条道,钱虎在衙门前停下,回首看向马车。马车停下后,率先下来了一人,便是孙老太爷的江管事。 “难道,孙六又逃了!派了个管事过来?” “哼,这孙家也太目无王法了!” “咦?后面还跟了几个家丁?管家好大的排场!” 人群议论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几个家丁上车撩了帘子,进了车内。不一会,便抬出了一张矮踏,矮踏上躺着一个人盖着薄被,他脸色暗黄,嘴唇苍白,倒是黑眼圈不那么严重了。此人正是孙六。 众人诧异。空气中突然一片安静。家丁们小心翼翼抬着人缓慢进了府衙大门。 宋杳、白舟楫、阿灰、燕婉也随众人瞧了过去。 宋娇弱看了一眼一脚定乾坤的白大侠,只见他居高临下的撇了眼孙六,面色冷淡。 孙六瞧见这可怕的人,不由打了个哆嗦,忙歪过头去。 瞧把孩儿吓的! 第20章 威武的戏精宋 城守见孙六到了,一拍惊堂木。 “升堂!” “威武!” “大人,孙德州已带到。”钱虎上前,指着地上的孙六。 江管事恭敬作揖,“小人孙府管事江冲,我家六少爷前两日被歹人所害,至今只能卧床,无法向大人行礼,望大人体谅。” 白歹人负手而立,面色冷清,看都未看一眼,无视的很是彻底。 “准。孙德州,本官问你,何音状告你两日前在东街公然强迫她,欲绑其回家,可有其事?” 公堂孙六熟悉的很,自己被当犯人审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紧张。况且这黑心城守与他有仇,当真会治他的罪。 孙六下意识咽了口水,可一想到他祖母与祖父,还有京城里的爹,宫里的妹妹,又底气足了起来。 他吊着眼睛,几分猖狂的回话。 “本公子未做过。” 他话罢,眼睛一转。 “本公子只是想请何姑娘赴个宴。未曾想他们便动起手来。我还未告他们将我打成重伤,他们倒恶人先告状!哼,城守大人,我要告他们,当街行凶,打伤我与我家仆从!” 孙六歪理力争,说的起劲。只他声音虚弱,无甚气势。 宋杳在一旁观赏的津津有味,阿灰面无表情的斜了斜他。只燕婉瞪着大眼睛,一副未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这登徒子!忒不要脸!” 燕婉气呼呼的骂他。 “就是,就是。” “呸,太不要脸!” 围观群众中有人看不过小声骂他。群众们均是一脸想拍死他的表情,可再不似之前一般敢于说话。便是实在忍不住的也只是压低声音骂上两句。 这就是有权势的好处,即便他们做了恶,又有几人敢言?得罪了孙家,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一时公堂气氛微妙,江管事站在孙六塌边低垂着头。 孙六见此,不由得意。 宋杳扶着阿灰的手,艰难的站稳身子,她轻轻侧头,向衙门外的百姓露出美目。 “我好好的走在路上,你突然便带着许多孔武有力的家丁围了过来,不由分说的便要带我去酒楼。敢问,世家公子邀请友人赴宴竟是这等礼数?” 她声音柔顺,语气虚弱。可是那眼眸里全是不屈与质问,她虽站都有些站不稳,可通身的世家女子气度。 门外众人不由心下感叹,这女子好教养,被欺负如此了,还这般温声细语,着实让人心疼。孙六着实混蛋! 孙六自从瞧见白舟楫,便不敢再望向那一边。此时咋然瞧见宋杳。一双眼里全是惊艳!与那日的她相比,此时的她更惹人心动!便是他也觉得当日自己过分了。 “何姑娘,对不住,当日是我唐突了,可否给本公子一次机会,本公子必登门送拜帖,佳宴款待!” 江管事一听当即气的险些后仰。这只猪!老太爷要他来盯着,可这就是个色胚,见色忘乎所以! 他赶忙咳嗽一声。孙六还在痴痴地望着宋杳。 白舟楫脸沉如水,一步挡住孙六视线。冷冰冰的看向孙六。 孙六大梦初醒,望进白舟楫眼里,下意识抚住肚子。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开始疼。 “大人,你瞧,孙公子是知晓如何是为宴请,如何是为耍流氓的!况且,小女子不识得他。一个男子如何随便邀请一个不识得的女子?” 呀!一不小心未装住,耍流氓太不文雅了! 吃瓜群众愣了一愣。女神说了什么?仔细看了看女神,她眼里均是懊恼,耳尖都红了,羞愧极了。 想来,女神是被孙六这斯的不要脸给气着了。一双双眼睛怒目而视着孙六。 孙六忽觉如芒在背,前胸更惨,某人的目光仿似利剑穿胸。 城守黑了脸。 “孙德州,当日东街发生何时,许多人均看到了,你如何还在狡辩!” “大人啊!我冤枉啊!即便我当日出言不逊,可他们却打的我卧床不起!” “若不是我家师兄和姐姐在,民女若当真被他掳去,我我,大人今日看见的,便是民女是尸首!” 众人顺着她的话想着若她当真被掳进孙府,受人强迫抵死不从,最后一死了却残生的画面,再看着眼前女子颤抖着身子,目中含泪,便气愤的恨不得一刀跺了他! 白舟楫心知她这是演的,可忍不住当真这般想了想,瞬时便心尖酸痛,怒火滔天,眸光如利剑穿过他的脸! 他强迫自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平静古井幽深。 孙六心惊,正不知如何辩白。江管事向前一步。 “大人,何姑娘所说之事并未发生,反倒是我家公子被打重伤!更何况孙家乃书香门第,老太爷曾是官身,二老爷如今又在京中任詹士府詹士,两位大人深明大义,岂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杳冷笑,这般快便搬出了你家孙詹士! 孙六一听到老太爷三个字,一下想到了孙老太爷临来前与他说的话。立时有了主心骨。 “大人!当日却是我冒犯了何姑娘,何姑娘,本公子在此向你赔礼。可我当真不曾要掳姑娘,是姑娘言语侮辱在先,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才说了要抓住你们报复的气话。望大人莫要当真!” 阿灰突然一声嗤笑,不冷不热来了一句。 “当日我等并未辱骂于你,只是给了你些关于上妆如何更加好看的建议。若是你觉得那是在辱骂你,便只当我等被冒犯一时气不过说了气话。说都说了,大人定要当真,毕竟是当时心中所想,不曾有时间矫饰的说出了口。” 人群中接二连三的笑出声。燕婉不由向阿灰竖起大拇指。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我被他当场打晕了过去呀!大人!我不曾想真的掳何姑娘啊!” 孙六不停的叫着冤。 公堂外柳树下,一辆华丽的马车已停多时。背对的众人不曾留意,可城守却早便看到了。 这孙家施压的手段倒是懂得含蓄了。城守一脸正气不与理会。 忽然,宋杳一阵剧烈咳嗽,她摇摇欲坠,阿灰连忙要她靠在自己肩头,白舟楫握紧了拳。 “大人,民女自那日受了惊吓,便卧床不起,可民女想着大人代表的是朝廷,民女即使不能起身也得起。民女敬重陛下,敬重朝廷,敬重大人!” 话罢,她急喘了一阵。更加虚弱的倚在阿灰身上。 城守宦海沉浮这许多年也不由心软。 “来人给何姑娘赐座。本官虽代表朝廷,可也是阳城的父母官。姑娘既身有不适,便坐!” 门外众人均在劝说。 “姑娘,快坐!” “城守大人体恤,你快坐!” “可怜的姑娘呦!哼!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人家一个弱女子!呸!” “竟然肖想人家这么好的姑娘,我咒你,不举!” 不知哪位大娘的一句不举瞬时如一道惊雷炸裂!堂内外异常安静! 宋杳当即滑下了阿灰肩头,张了张嘴,大娘!您太强悍了! 阿灰忍不住扯着嘴角回首。 燕婉也呆呆的看向后方,脸嗖的红了一片! 白舟楫倒是未回头只轻飘飘的看了看孙六,孙六满面通红,立时觉得下面凉飕飕的。 城守轻咳一声。人群中有谁噗嗤一声笑出来,笑骂声接二连三。 孙六羞愤的脸成猪肝色。江管事尴尬的抖了抖袖子。 “肃静!” “孙德州,你两日前当街强抢民女一事目睹人数众多,带证人!” 衙役带了三十几名证人进了大堂。 宋杳被这呼啦啦一群证人闹的眼晕! 城守大人可以啊!在这阳城里无人敢得罪孙家,只不过若是一群人一同作证,便不同了。 “孙德州,这只是一小部分证人,公堂地方有限,不便将全部证人带到此处。你可还有话说?” 孙六与江管事同样懵。他本想着若有人作证,便说此人与他有仇。可,如今还怎的说出口! 江管事跟随老太爷许多年,此事自然比孙六看的深。他知晓了,城守这是做了万全准备,定要治公子的罪了,而如今可操纵的便是罪的轻重。 其实说是强抢民女,可实际只是个未遂。若是少爷咬死未曾想要绑架,将案子定性为当街调戏女子,双方斗殴也未尝不可。这也是老太爷的意思。 老太爷还说,六少爷荒唐无度,老太太又极其护短。早晚是要出事的,莫不如就叫他长个教训。 想定这里,江管事说道: “大人,我家六少爷确实唐突了何姑娘,又先动了手,因此孙家愿赔偿何姑娘,以示歉意。” “关孙家何事?我告的是他。他也不是简单的唐突,而是强抢女子,触犯律法!该他承受的,便一分不得少!岂容你混淆视听!” 宋杳扶着阿灰的手站直身子,目光坚毅冷静!瘦弱的脊背挺的笔直。她的气势由然改变,不屈与刚强如此浓烈!他便这般目光逼人的看着江管事,势要公道! 公堂内外一时静的呼吸可闻。江管事难堪的避开宋杳的视线。 “可,你并未真的被少爷掳走,而少爷只说的气话!” “可笑至极!未被他掳走,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无能!你是记忆不大好么,被你家少爷掳走的女子还少么?”宋杳微微扬首,嘲讽的看着他。那目光似要穿透他的心里。 “既然你说他说的是气话,我便麻烦我师兄打死你和孙六,不过我师兄一向心善,当不会真的打死你们,城守大人问话,我便说要师兄打死你们是我的气话,我有的是银子,赔偿便是!你意下如何?” 江管事张着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讷讷的哑口无言。 孙六急了,他瞪大眼睛,抬起手指着宋杳:“你要如何?!我乃孙詹士的六公子!我妹妹是陛下宠妃孙嫔!” 宋杳突然笑了,讥讽,玩味。 “光天化日之下,想以权势压律法!孙六,你是当真不要脸皮。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便是你妹妹也得遵守和风律法。” “何况是你?!” “家盛而衰,国兴而丧,便是因为有你这般的败类!” 她轻蔑的高高在上的俯视他。 “你问我要如何?问得好!我要你!” “按律服刑!” 春风划过高悬公堂之上的匾额,划过宋杳的裙角,又划过门口百姓的心。 铿锵有力的四个字,震慑人心! 这一刻,在世人眼中,她站在霞光的余晖之中,春日的晚风吹起她片片裙角,娇弱的仿似随时便会随风而去,可她又偏偏坚毅不催,隐隐有临大节而不可夺之风。 柔弱与刚毅奇异的融合在她身上,竟出奇的相辅相成,夺人心魄! 许多年后仍有人道起这事,平头百姓说不出此间形容,只道的一句:此乃世间真女子也! 第21章 结案 城守看着这女子,不由感叹,多智善谋,可动人心。孙詹士,你儿今日你怕是再难保住! 今日,当真舒畅! 城守毫不迟疑的拍下惊堂木。连惊堂木较平日都好看了许多。 “孙德州当街强抢民女未遂,证据确凿!判” “慢着!” 就在此时,一句老态变了调的吼声自堂外传来。众人回首,柳树旁的华丽马车上下来一位老妇人,她头戴绿宝石抹额,身穿烟色刺水秀上衫,深绿百褶长襦。她疾步而来。 春琴上前扶她,她一步略过,以不符合她那个年龄的敏捷,快速走了过来。 此人便是孙老太太。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走到衙门口,她不管不顾,大袖一挥,扇开她面前之人。 “让开!” 家丁这才追上前开道,待他们进了公堂,被扇之人捂着脸啐了一口,“呸!” 城守见到是她,当即笑了,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 孙六刚刚蹦到喉咙的心在见到孙老太太后终于回了原位。他哭喊着, “祖母!救我!” 孙老太太心疼极了,可她并未奔向孙六身旁上演祖孙情谊。而是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孙老太太年轻时也是见过许多大世面的,只这世面她是舒服还是难受只她一人知晓了。 城守威严呵道:“堂下何人?竟敢擅闯公堂!” 孙老太太刚摆好仪态,见城守竟装作不识,再加上新仇旧恨,顿时怒火中天。 “怎么?有些时日不见,城守竟不识得老身了么?” 她眉梢竖立,眼神凶辣,眼尾唇角的褶皱平添了几分阴狠,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城守。 “莫不是也想老身跪一跪你?” 城守绷紧了嘴角,又忽然松开。他公事公办的道:“此乃公堂,不可闲话家常!孙老太太您擅闯公堂,打断本官办案,本官念你身份,网开一面。还请退下!” “哼!我孙儿在此受了污蔑,我这做祖母的若是再不来,你便要苟同他们将我孙儿下冤狱了!” 孙老太太大手一挥,指向宋杳等人。她此时才算看清了她们。 好几个狐媚子!一个赛一个的勾人,尤其戴面纱的那个! 她忽然便忆起了从前的钟姨娘,顿时恨的牙痒。不过,钟姨娘与她那短命的儿子已然埋在地下多年,最终还不是她的手下败将。 想到这,她轻蔑的瞧了瞧宋杳,又望向城守。 “孙老太太,证据确凿,何来冤狱!”城守严肃回道。 “哼!”孙老太太哼了一声,转身看向孙六。 “德州,祖母问你,两日前在东街上你可是第一回见的他们?之前不识得的吗?” 孙六与孙老太太素来默契,立即心领神会。 “不是第一回。孙儿早前便识得何姑娘。” 孙老太太满意点头,又与城守道:“既是从前便认识,当街邀请便不是什么大事。充其量算做于礼不妥。怎可判调戏女子之罪?” 吃瓜群众一片哗然! 见过不讲道理的,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 宋杳气乐了,她看着孙老太太一字字清晰说道:“不是调戏女子,而且强抢民女之罪。” 她又转向孙六。 “你既说早便识得我?我怎不知何时识得的你?孙德州,不若你说说,你是何时何地识得的我?” 孙德州看了看祖母,见她点头,忙说:“几日前,在万泉寺。姑娘在万泉寺后山散步,本公子偶遇了你。” 宋杳咳嗽了几声,虚弱开口, “前几日到底是哪一日?是三日前还是五日前?” 孙六想了一下,“是五日前。” 宋杳眨巴了几下眼眸,无害而柔顺。 “可,五日前我还未到阳城。” 孙六连忙辩驳, “是我记差了,是三日前,三日前。” 宋杳又眨了眨眼,更加不解, “可,三日前我仍是未到阳城。莫不是公子又要说记差了?” 围观群众中立时起了小声议论,笑话他蠢。 阿灰嗤的一声,自言自语道:“脑子是个好东西,时常便要带一带的。” 孙老太太瞪了孙子一眼,“我孙儿是被你们打的,尚不清醒。记错了也是有的!伤我孙儿如此重,我要告你们故意伤人之罪!” 好一个倒打一耙!城守冷眼提醒。 “是孙德州拦的人,并先动的手!” 孙老太太眼角下耷,嘴角皱纹加深。 “妖女言语相击,怎可责怪我的孙儿动手?” 孙老太太成功刷新了宋杳对强词夺理的认知。 白舟楫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他看向孙老太太淡漠的道: “按你所说,你孙儿言语相击在先,我踢他在后,我乃防范之举,你如今怎还告我伤人之罪?” 孙老太太十几年未感受过被噎的滋味了。她望着踢伤孙儿的罪魁祸首,愤怒的脸面扭曲。 “原来是你这个泥腿子伤我孙儿!”待你们离开府衙,看我弄不死你! 孙老太太阴阳怪气的接着说:“她说未到阳城,却不是未去过城外万泉寺,便是未去过万泉寺,事发当日这狐媚子定是勾引了我孙儿,否则我这孙儿绝不会做出格之事。” “如此惺惺作态的狐媚子,我见的多了!” 白舟楫侧首,盯住孙老太太,幽深的眸光寒星密布,似要绞死她在目光之中。孙老太太背脊猛然窜上一阵麻,直达头皮。她被摄的后退一步。 白舟楫突然笑了一笑。 “城守大人,女子名节贵重,当众侮辱女子声誉,该当何罪?” 他声音冰冷低沉。 城守见状正色道:“轻者罚银五千两,女子名节受损,蹲牢三年。若女子造成重大伤害的,最高可处死刑。” 孙老太太闻言高声怒喝:“你敢!老身不过是说一句,怎成了诋毁?况且老身乃陛下亲封二品淑人!” “你便是皇子皇孙也需尊和风律法。”白舟楫气势逼人。 他缓了缓又淡淡问:“城守大人,未经召唤,擅闯公堂者,该当何罪?” 城守心里偷乐,这男子沉默的站了将近一日,未曾想开口便直击要害。妙哉! 城守板着脸道:“杖十大板!” “未经传唤,公堂公然大放厥词者,该当何罪?” “杖二十大板!” “还请大人秉公执行。” 孙老太太气的脸色涨红,混黄的眼睛瞪的铜铃大,下陲的皮肤松弛颤抖,她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她指着城守高声呵斥! “你敢!这官你还想不想做?!我儿不在,你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今日你若敢伤我祖孙半分,我儿绝饶不了你!” 白舟楫慢慢整理半道褶皱未有的袖口,淡淡发问, “城守大人,当堂威胁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城守强忍住笑意,崩了几回脸。严肃道: “杖责五十!” 吃瓜群众自孙老太太登场便不敢出半点声,生怕被这老太太盯上。如今事态发展实在出乎预料。本以为孙老太太一来,大好局面即将就此破灭,未曾想,只这一会,孙老太太身上便背了八十大板。还有五千两银子! 今日奇哉!怪哉! 宋杳三人始终在一旁观战。 宋娇弱默默的扣着袖口。白师兄,你又抢我的女主戏份!你这样当真好么! 燕婉捅了捅阿灰,小声嘀咕:“我未说错,二师兄噎人的本领登峰造极,瞧瞧,孙老太太脸色红了再白,白了再紫!可怜她不知晓这世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我二师兄!” 此时,人群中议论之声渐起。城守算计着时间,想必也快来人了。 刚刚想到这,门外便传来一声通报。 “孙老太爷到!” 孙老太爷身边的小厮有礼的清开人群。孙老太爷肃穆着脸稳稳的步入公堂。 他抬手:“城守大人!” 城守连忙起身,抬手,“不敢,不敢,孙老大人!” 城守斟酌着要说的话, “孙老大人,您看,今日这事,您家孙儿罪证确凿,孙老太太爱孙心切,这事恕下官直言,下官需秉公办理。” 孙老太爷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说。 “此事,便按大人说的办,江冲,送老太太回府!” 孙老太太顿时急了起来, “老太爷!你” 未待她说完,孙老太爷阴冷的目光看向她,缓缓开口, “老太太,出来久了,想必你也累了。” 孙老太太看着面无表情,目光阴冷的老太爷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冷是由心而外散发的。与他多年夫妻,怎会不清楚他此时意味。 孙老太太恶狠狠的瞪向他们,狼狈、不甘的离开了府衙。孙六一下子泄了气。 城守当堂宣判:孙德州收监一年,一月后执行。 至此,这场戏终于告一段落。 第22章 玉牌的意义 天黑了,人群散了,他们四人从公堂走出来。 宋杳整个人闲散下来,神色放松,她扶着阿灰的手慢慢走着。 她是个认真负责,有敬业精神的梨园,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宋娇弱一步三步走。 白舟楫快步走向一辆普通的马车与车夫说了什么,车夫将马鞭递给了他。 白舟楫牵着马车走过来。他神色温和。 “阿音,上车。” 宋杳十分惊讶,“你什么时候备下的?” 白舟楫轻轻笑了,“晚饭之前。” 宋杳没与他客套,一路做戏回去也是很累的。 宋杳坐在软软的坐垫之上时,舒服的呼了口气。她不由打量起车内,车厢不算宽敞倒也不逼仄,可坐四人。坐垫厚实,软硬适度,车内有一个矮桌,一个茶壶几个茶杯。茶壶和茶杯是凹在桌子里的,防止颠簸时茶壶茶杯会倒。 矮桌还有两个小抽屉。宋杳拉开抽屉,一个放着坚果蜜饯的小匣子,一个放着手帕。坐垫之下还有一个大抽屉,里面是被褥。真是周到。 车厢角落竟还悬挂了一个香薰球,宋杳仔细的闻了闻,淡淡的清香十分雅致。 她这才注意到,车行长年外租的马车不但没有难闻的味道,反而颇有格调。这车外表朴素平常,未曾想内里倒是另有乾坤。 宋杳摘了面纱,拿出蜜饯尝了尝,嗯,是她喜欢的微酸的蜜饯。等下要与白舟楫夸夸这车行,布置妥帖周到,应给满分! 她将干果蜜饯分给阿灰与燕婉。 燕婉不禁在心里嘀咕,二师兄何时如此贴心了……她也曾坐过二师兄雇来的马车,当真天壤之别。 白舟楫架着马车,一路向源来客栈驶去。 再转过一条巷子便到,转近巷子时,道路中间靠右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白舟楫瞧见了也当未瞧见,马车未停。 一个马夫看到他们,忙跑到白舟楫车前,弯腰作揖。白舟楫拉紧缰绳停了车。 “这位公子,我家主子请何音姑娘说几句话。烦请通传。” 白舟楫面色冷淡, “你家主子是谁?” 马夫本想着刚刚停在衙门外时,想必这位公子已然瞧见了。如今装作不识,看来,这怨结的深了。也难怪…… 他客气的道:“孙家老太太。” 白舟楫轻轻扫了他一眼:“不见。” 马夫被这眼锋扫的打了个哆嗦。 车内传来宋杳弱弱的声音,“白师兄,无妨。” 燕婉憋憋嘴,这老太太怎的这般阴魂不散。 阿灰率先下了车。 宋杳无所谓的笑笑,与燕婉下了车。 四人走到两车之间的空地上,白舟楫伸手拦住她们,看向前面的车夫。 “便在这里说。” 车夫见他们未跟上来,略一踟蹰,走回到自家马车旁,低声说了几句。 孙家马车帘子掀开,下来的不是孙老太太而是一个姑娘。姑娘落落大方的走到她们面前。 “烦请几位走近些,我家老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不便下车。” 宋杳一挑眉,她明白白舟楫为何让她们停在这里了。看来他早便想到了,孙老太太想在马车上与站在地上的她们说话。无非便是想在气势上压倒她们。不过,孙老太太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了。 “拦我车的是你家老太太,欲攀谈的也是你家老太太,如今不下车摆谱的仍旧是你家老太太。想来你家老太太岁数大了,脑子不大好使了,我也没闲功夫与她逗乐,走了!” 宋杳拉着燕婉转身走回车内,安稳坐好。 春琴有些尴尬,她也很无奈,老太太这几年在阳城被奉承惯了。脾气愈加不好,行事更不知收敛。 春琴回到车内,看到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吓人,她默不作声跪坐在门旁。 孙老太太当然听到了宋杳的话,她紧咬牙关才未破口大骂,她还需救她孙儿。孙老太太示意春琴,要车夫掉头将车赶到宋杳马车旁。 这条巷子倒是不窄,可容两辆车并排而行。 马车停好后,春琴掀开车帘,露出孙老太太半张阴沉的脸。 “何姑娘,还请打帘。”春琴道。 白舟楫进了马车,打起车窗帘,露出他与宋杳相对的半张脸。 孙老太太见宋杳未戴面纱,唇红脸白,当真是清丽动人,倾城之貌,恨的牙痒痒。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美貌女子。 若不是她这般狐媚样儿,她家州儿岂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 孙老太太努力控制自己的神态,她声音低沉, “何姑娘,老身只问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孙儿?” 宋杳勾起一侧唇角,笑着问:“孙德州强抢其他女子时,那些女子多半也会如此问,要如何他才肯放过她们。你问问你孙儿是如何回答的?” “这岂可相提并论?来我孙府,绫罗绸缎、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一等一的?那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气!而你是要我孙儿蹲大狱!” 孙老太太气的松弛的面庞抖了抖。 “福气?那如何不是她们欢欢喜喜入你家门,却要孙德州抢?” “与这些女子受的苦比,你孙子蹲一年大牢,当真是太轻了!” 宋杳依旧在笑,可这笑一片冷意! “你!好好好!你一个小小民女,当真不怕我孙府,宫中孙嫔报复吗?” 白舟楫冷着脸,轻声叫道:“小师妹!” 燕婉早就安耐不住了,拿出今日给城守看的玉牌! “睁大你的双眼看看!这是什么?!” 燕婉微抬着头,高傲的瞧着孙老太太。 宋杳与阿灰也好奇的看着这玉牌,通体白玉,中间镶了个鱼鳞形状的金子?是鱼鳞! 孙老太太起先并未在意,瞟了一眼后,大惊失色,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她死死的瞪着玉牌,紧抿着唇。 燕婉收回玉牌,哼了一声。 “从今日起,你与你孙子见到我,需得绕路走!否则……” 小姑还未说出见一次打一次的话,白舟楫淡漠接口。 “见一次,跪一次!” 三人不约而同看着他。 二师兄威武!于这眼高于顶的老妪,跪她岂不是比打她还让她难受! 阿灰默默自醒,她还需学习! 宋杳看了看孙老太太霎时白了的脸,默默的摸了摸鼻头,江湖二师兄,人狠话不多! 白舟楫出了车厢,架着车驶离了巷子。只留下一辆孤零零的华丽马车…… 宋杳好奇的问:“你这玉牌到底是做什么的?” 燕婉刚刚出了口恶气,还未过兴奋劲。 她声音清脆:“这是燕王府的玉牌,先帝亲赐,仅此一家!外祖父外祖母给我的,便是燕王与燕王妃。” 宋杳惊讶,“所以,你还是皇亲国戚?你娘是郡主?” 燕婉颔首。 “在和风我们岂不是从此便可横着走了?” 宋杳眼眸晶亮。 “嘿嘿……差不多!我外祖父是超一品。除了皇宫、东宫,我外祖母说我可随便玩。” “燕女侠,从今往后,我便跟你混了!”她定要牢牢抱住这条大腿! “嘿嘿,莫有问题!” 阿灰淡淡开口:“阿兔,等下下车,你莫要忘了横着走!” 宋杳扑过去, “我要你们都与我一同横着走!” 第23章 公子世无双 明生和丙生大眼瞪大眼的终于等到他们回来了。 “杳音姐姐!”胖萝卜丁扑了上来。 宋杳连忙接住。 “如何了?”明生忙问。 “自然是伏法了!” 燕婉兴奋的说起今晚之事,尤其,自己大大出了一回风头,胖萝卜丁渐渐被吸引了去。 白舟楫站在窗边站了半晌,轻声唤她。 “阿音,你过来。” 宋杳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宋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天还不晚,家家点着灯,街上行人不多。她看了几眼,没什么特别之处。到底看什么呢?她疑惑的看向他。 他一面笼在黑暗之中,一面在暖黄的烛光之下,浓眉风骨天成,星眸静谧微凉,高鼻薄唇,在这样普通的夜晚竟有丝禁欲的魅惑。 宋杳心口砰砰直跳,恰巧他转首看向她,原本不真切的另一侧五官立时真切起来,扣紧的领口,修长白皙的脖子,凸出的喉结,再加上清冷的神情…… 竟,该死的性感! 如果这清冷的神情望向你时突然带了温度…… 宋杳忙挪开视线。这姿色……实难消受。她竟突然理解君王从此不早朝是何种心境! 白舟楫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慢慢笑了。想来,这张脸还是有些用处的。他走近一步,两人袖子叠着袖子。 “阿音,我们晚些时候去趟露欢楼。” 宋杳蓦然回神,两眼放光,“你是说,从露欢楼大门进,对?” 她激动的一把抓住白舟楫的袖口,他怎知自己刚刚还在计划如何光明正大去青楼…… 白舟楫垂首,女子秋水明眸,鼻子挺翘,稍稍偏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女子拽住他袖口的手,心口温热,不自觉的声音温润, “你需的乔装一番。” “这是自然。绝不会让人瞧出我是女子。” 宋杳兴冲冲的跑向门口,徒留一抹软香在指尖。 白舟楫搓了搓手指,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出门前宋杳将丙生安置给了明生。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裹了束胸带,腰间也缠了几圈,这样虽说腰粗了些,身材却匀称了许多。扮的更像男子了。 白袍玉冠,手持折扇,剑眉微挑,唇角微勾,这真当是翩翩佳公子,风流又倜傥啊! 宋杳得意的展开折扇,这扇子是前两日在东街她顺手买的,一面是山水画,一面是她自己提的狗刨大字“公子世无双”。 她偷偷的走出房门,没办法谁让何音现今是名人。阿灰正巧端着药碗经过,看到此扇时,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阿兔,你当真是脸面比铁锅还牢固!” “好说,好说!” 她大摇大摆的下了楼。白舟楫在客栈外等她,见她出来愣了愣,抚着额头无奈道:“你还真是不晓得低调!” 宋杳吓了一跳,站一边打量他一番,若不是他说话,宋杳真没瞧出来这是刚刚勾人心魄的白舟楫…… “你这手艺当真不错!我竟未认出你!” “不过”,宋杳拽了拽领口,再开口已是:“白兄此言差矣,吾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美娇娘们届时定会把持不住。我若有问,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策略,策略!懂?” 说着还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胸口。白舟楫目似含笑的撇了她一眼,率先迈开步子。 两人来到露欢楼门前,宋杳看着眼前三层的华楼,上一回夜探没什么心思观赏,今日一见,果然这外观便配得起阳城第一青楼的名号。 整栋楼雕刻精美,房檐四角悬挂着精巧的灯笼,窗纸半透不透笼着朦胧的烛光,若是站的远些,隐约可见楼体雕刻的花纹。 此时楼门大开,门前并无女子衣裙半露的香艳画面,只有两个清秀的小厮,举止得体的迎接客人。 若不是有丙生这事,宋杳都忍不住要夸上一句有品味了! 两人进门,宋杳随手扔了两锭银子给小厮。 “本公子头回来,听说露欢楼是阳城第一青楼,果然雅致。给我们安排个雅间,另外上些美酒佳肴。” 小厮领他们去了二楼的雅间,二楼正中央有一个三尺高的戏台,上面正有几位女子随着乐师的琴音跳着婀娜的舞。 琴音靡靡,打头的女子舞姿妖娆,宋杳进了雅间正对戏台,雅间无门,垂下一排珠帘,雅间设置很是有格调,一间珠帘,一间薄透的纱幔,彼此间隔,朦胧旖旎。 宋杳命小厮挂起珠帘,欣赏起佳人曼妙舞姿,小厮下去传菜了。 白舟楫瞧着宋杳随着乐曲摇着扇子一幅好不畅快的神色当即低笑出声, “你倒适应的快!” 宋杳眼睛未离戏台,随意说道:“第一回来青楼,与我曾想的大大不同,若是不当作是青楼,只来听听小曲,看看歌舞,吃吃酒,喝喝茶,消遣消遣,岂不快哉!” 白舟楫好笑的给她续了茶,第一回听说有人来青楼消遣的。他又将她爱吃的蜜饯推到她手边,停顿了一下,又从袖子里拿了帕子放在她另一只手边。 宋杳喝着茶嘴也未闲着, “白师兄,咳,,大哥,你快看,那排首的女子跳的真是不错,呲,呲,这跳的妩媚又不艳俗,哦,哦,转了这许多圈,不但不晕还能下腰劈腿,当真是厉害!” 白舟楫一只胳膊支在桌上。手拄太阳穴看着她,哭笑不得,他眸光温润,微微勾起嘴角, “别嚷,你左手边有刚上的醋椒肚丝,盐焗鸡,别只管看。” 宋杳吃了几口,便伸手拿酒壶,白舟楫取过酒壶, “喝酒不许,阿音,你忘了是来干什么的?” “嘿嘿嘿,不碍事,我酒量好。少喝点!”说着伸手要来拿酒壶。 白舟楫举高酒壶。 “就一杯!” 宋杳可怜兮兮的瞪着大眼睛巴巴的看他,白舟楫不由心软,敲她额头,“说话算话!” 宋杳立时狗腿的将酒杯伸过去,白舟楫忍着笑倒了一杯。 宋杳端到唇边抿了一口,“嗯……还算凑合。” “大哥,你怎不看戏台?难得来一次!” “有比这更好看的!”白舟楫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难道,你是害羞了?”宋杳眼眸微转,白舟楫定是第一回与女子一同逛青楼,放不开。她懂! 白舟楫见她神态便知她不定想哪去了,忍不住又敲她一记,“无趣罢了。” 宋杳仔细瞧了瞧他,发现他真是一幅无趣的样子,难不成猜错了?哦!她知晓了,白舟楫定是见过更好看的,所以他不大能看上这些。 宋杳偏头凑近他,忍不住问:“莫不是你还去过更好的青楼?见识过跳舞更好的姑娘?这些你瞧不上?” 白舟楫险些一口气未喘匀,他抚着额头, “你这小脑袋里竟想些什么!不知晓羞嘛!” 他看着她揶揄的神态,咬牙,“以后当着他人面前不许说这般的话!” “羞什么羞!小爷我现在是男子!” 宋男子潇洒的灌了口酒,真辣! 白舟楫绷着脸,半晌松弛下来。罢了,今后看着点。 “大哥,咱们装样子也得装的像些,是不是得招两位姑娘进来?” 宋杳兴奋的两眼放光,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白舟楫看着她不想说话,宋杳此时才算放开一些。 下回这种好事定要与阿灰同来。与白师兄一起还是要装一装淑女的!放不开呀! 叫了龟爷,宋杳摆了大爷的谱。 “来两个姑娘!要乖巧不多话的!” 说着又抛给他两锭银子,白舟楫揉着额角不看她。 不多时,两个女子进了雅间。 “奴家小柔。” “奴家彩蝶。” 两个女子盈盈的望着宋杳,彼时的白舟楫远不如宋杳俊俏。宋杳第一回被女子这样望着,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呵呵呵……还是给真正的美男消受美人恩! “那个,小柔你去服侍我大哥。” 白舟楫忙开口:“你们不必如此,我等不是放浪之人,只需如侍女般添茶添菜即可。” 两个女子互相看了看,迟疑着起身。 宋杳大手一挥,“听我大哥的!” 两人乖巧的坐下,过了一阵,两位公子当真未有动作。她们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干她们这行的,什么人没遇到过,人面兽心的多,她们吃的苦更多,难得遇到此般君子的,是运气好,更尽心服侍了。 宋杳余光瞥见两人神情,心下叹息,摸了两锭银子打赏。 “本公子是第一回来你们露欢楼,你们给公子我介绍介绍。” 彩蝶是个活泼的,她见两位公子行为端方,便想着定要服侍周到。 “公子,我们楼里共三层,第一层的姑娘容貌和技艺是最普通的,二楼是中等,三楼便是最拔尖的。” “每一层设置不同,一楼屋子稍显普通,二楼雅致,三楼奢华。若是您对三楼有兴趣,需提前半月纹银百两预定。” “哦?怎样个奢华?姑娘比您们还美吗?”宋杳一幅轻佻的风流象。 小柔捂着嘴角笑,“公子,说笑呢,我等与她们比自是蒲柳之姿。花魁风兮,美若天仙,才情不输世家小姐,入幕之宾身份贵重,寻常人难见一面。” “可惜啊,可惜,本公子没这福分见上一见。”宋杳体贴的给美人倒了杯茶。 彩蝶瞪大眼睛看她,“从前,灌奴家酒的多,今日头一回遇见恩客给奴家倒茶的,公子人品贵重!”彩蝶快言快语,很是感慨。 宋杳心中有些难过,同是女子,若不是有难言之隐,谁会做青楼女子。 彩蝶接着又道:“公子不必惋惜,三楼其他女子您还是得见的,有银子就成。” “好,下次去看看,嗯,哎,你们也吃,不必拘束,我与大哥家教甚严,放心,不行那羞辱之事,你们今晚只管放轻松。” “不过该给的银钱半分不少。不瞒你们说,此回是我求着大哥瞒着家里来的。” 宋杳说着还抛给她们个你们懂的眼神。两人自是知晓世家家教严,不许子弟流连花街柳巷,想来这位小公子背着家中长辈图个新鲜,可惜以后便是难能一见了。 两人连忙倒茶,添菜,介绍的更卖力。茶过三巡,宋杳假意有些好奇的又不好张口的样子,左右为难。 彩蝶贴心,连忙询问:“公子,可是有什么想知晓的?奴家知无不言。” “彩蝶啊,那个,我听说,有些男子不好女色好断袖,你们这有男子吗?”宋杳一脸好奇。 白舟楫从两位女子进来便一直沉默,此时眉毛微不可见的挑了挑,垂头专心吃茶。 彩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公子,你……你……” “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哎,我就是好奇,怎会有男子喜爱男子的,我不信,可我的友人偏说有,我便想印证一下是否真有此事。我真不是!” 宋杳语速飞快,做出一副慌忙解释的样子,就差赌咒发誓了。 彩蝶见她如此,松口气,又捂嘴笑, “公子,你吓了奴家一跳。不过,此类事虽不常见却是有的,只我们楼里没有小官。” 宋杳一幅难以想象的模样, “原来真有啊!” 接着又一幅不知说不说,最后一咬牙,悄悄的凑近她们,低语道:“我还听说,还有十分变态的,喜欢幼童的,可是真的?” 彩蝶连忙捂住宋杳的嘴, “公子,话可不能多说,这是有违法纪的事,小心让人听见!” 宋杳一直观察着她们,余光撇见小柔的脸色一瞬间发白,并快速垂下了头。 “难道真有?!”宋杳假装诧异至极。 彩蝶轻轻颔首,她叹息一声, “公子,这世间有你想象不到的龌龊与肮脏。” 宋杳连忙又问:“岂有此理!当真令人发指!你们见过吗,这楼里也有?” 彩蝶摇着手,忙道:“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被查到是要入狱的,杜妈妈不会,也不敢!” “杜妈妈是这里的老鸨?” 彩蝶又点头。 宋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开始一本正经的岔开话题胡诌:“老鸨可都是如戏文里说的头戴大红花,嘴角有颗痣?” 彩蝶情绪转的也快,此时已笑的欢快, “公子这也信?杜妈妈年轻时原本是京都绿波楼的头牌,如今仍旧风韵犹存。你若见了,便知晓了!” 宋杳连忙八卦, “她怎的没找个富贵人好好生活,却来这阳城开青楼?” “这奴家就不知了,不过杜妈妈曾说过男人靠不住,色衰而爱迟,凡事不如靠自己。” 夜色渐深,舞姬也换了几轮,宋杳见时辰差不多便打了呵欠,“怎会,如公子我这般,便是那一心一意的人。” 彩蝶最会察言观色,她忙道:“公子可是累了,不若奴家扶着您早些去休息。” “嗯,是困了。你们谁的房间比较安静?” 一直静静的小柔开口:“奴家的。” “那好,我去你房间歇息,本公子最怕吵。” 宋杳说着看了看白舟楫伸出手小声道:“大哥,给我五十两银票!” 白舟楫扫了一眼她嫩白纤瘦的手,拿出银票盖上, “你要银票做什么?” “赏小柔的啊,你别忘了彩蝶那份!”说着大摇大摆出了雅间。 彩蝶在后面脆生生的道:“谢谢两位公子!” 宋某人潇洒的唰的一下今晚第一回打开手中折扇。 “不必拘泥!公子我就喜欢你们这样解语花的美人!” 公子世无双五个狗爬大字一出现,彩蝶便笑出了声,连小柔也未忍住。宋某人得意的刷刷扇了几回。 挂在腰间的小冰原地转圈圈:仙主,我再也不挑剔给小花扇风了!你便让我回去,她……她……我都没脸看她! 第24章 线索初现 进了房间,宋杳要了两壶酒,几碟小菜。她打量了一圈小柔的房间,干净整洁,窗前还摆着茉莉花。 “小柔,你这房间到是与你一样清新柔美。” 小柔温婉的弯了弯腿,“谢公子称赞!” 很快酒和小菜便上来了。 “你再陪我喝两杯!” 宋杳给小柔满上杯。她看了小柔半晌,这姑娘虽流落风尘,却没有风尘气息,小家碧玉的,看着很是顺眼。 “小柔,我看着你像是好人家出身,怎的会进了青楼?” 小柔喝了酒轻轻道:“家道败落,被拐来的!” 果然有难言之隐!宋杳不自觉放缓语气。 “既是被拐来的,可曾想过报官?” 宋杳说着话又给小柔续了杯。 “我家本算富裕,父亲生意做的不小,可树大招风,生意被歹人看上了,父亲被人陷害,最终家财散尽才保得一命。” 小柔顿了顿,冷淡道:“官府?官府若是有用,我家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宋杳看着她说起这事并未有太多情绪起伏,说明最初的愤懑已过,对生活想来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她又问:“你在露欢楼里几年了?可有给家人捎信,要他们来赎回你。” 小柔神色间终于有了波动,她喝了杯中酒有些悲凉的道:“三年了,捎了,只说在大户人家做丫鬟,身不由己回不去。” “公子,赎回我要好大一笔银子,父亲重病缠身,弟弟还要上学塾,科考又需花费,家里均靠母亲,我怎能再给家里增添负担,就算赎回去,也只会给父母弟弟徒填骂名。” 小柔举杯又喝了一杯。 宋杳忙劝:“你慢些喝!那你可有想过替自己赎身?” 小柔端起酒杯自顾自撞了宋杳桌子上的酒杯。 “彩蝶说的不错,公子是端方之人,别人巴不得我喝的多。你却劝我。” 小柔眼里有晶亮的光。 宋杳讪讪的不敢接话。她心里着实惭愧,她原本是打算灌晕她来套话的。 宋杳连忙喝了桌上的酒。 小柔未理会,继续说:“家里只剩几亩田地了,我每月的钱都托人带回去了。” 宋杳忙将白舟楫给的银票拿出来。 “哎。。这五十两银票你收好,明日早上我会在桌上再放两锭银子,他们不会知晓我另给了你五十两银票,你悄悄留下。” 小柔接过银票并未有感激的神色,她定定的看着宋杳半晌:“公子,你想问什么?这五十两就当做是报酬。” 宋杳拿酒杯的手停了一停,抬眼看着小柔,突然向椅子里靠了靠,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小柔啊,你果然聪慧,竟叫你看出来了。” 小柔苦笑,“不是我聪慧,怕是我刚刚失态已被公子看在眼里,才临时换到我的房间。” 宋杳也不与她绕弯子, “那么,你应当知晓我要问的是什么了?” 小柔看了手中酒杯,悠悠的问:“公子,在回答你的问题前,小柔想知晓,你到底是何人?” 宋杳突然食指点在唇上,无声道有人来了。小柔反应迅速站起身。 “奴家给公子唱首曲儿如何?” “就唱你最擅长的!唱的好,大爷我有赏!” 宋杳学着浪荡公子的样儿,一个歌声婉转,一个配合默契。 一首终了,宋杳当着小柔的面抬手一挥设了结界。 小柔惊在原地。 “眼睛瞪的忒大!这下知晓我们是何人了?” 宋杳嘚瑟的摇起折扇,狗爬的五个大字醒目非常!小冰鄙视的在她腰间转了个个儿。 小柔强制镇定,声音仍有些颤抖,“公子是从风派仙人?!” 就知晓这招好使,不过,这她要如何回答?她不是从风派的,但白舟楫是,应当不算骗人。 这般想着宋杳无比自然的点点头,“我们本是路过阳城,前两日救了一个孩童,这孩童受了许多苦,既然这事让我遇上了,便一定要管上一管,人也要救上一救,姑娘但凡知晓的还请务必知无不言。” 话到最后宋杳已是表情严肃。 小柔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最终停在她面前,急速的问:“倘若牵连到高官显贵,你们也能管吗?” “管!便是皇亲国戚又如何?!本公子必要他明白明白,来到这世上便是他最后悔莫及的事!” 宋杳笑眯眯的,眼露寒芒。 小柔挣扎了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行礼, “还请公子做主救救他们!” 宋杳忙起身亦郑重还礼, “定不负尔今信任!” 她扶起对面纤弱却坚韧的女子坐好,小柔再抬首已是泪落两行。 小柔擦了眼泪,“公子,这事我是最近半年才有所察觉,第一回是,夜里去厨房给客人温酒,彼时已是后半夜,整座楼都是静悄悄的,我一贯便能自己做的便不愿劳顿小厮,他们因此在引荐客人时总是能看顾我一二,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我瞧见了……” 小柔说到这里,脸色白了白,抿着唇道:“瞧见了……他们抬着一个孩子的尸体。露在白布外面的胳膊上,都是青紫的痕迹。做我们这行当的岂会看不出那代表了什么!” 小柔抖着手灌了一杯酒,“第二回,也是后半夜,就是两月前,那天来我这的客人是个十分粗鲁的常客,不知怎的选中了我,我在他酒里下了安眠的药,后半夜我怕他醒过来,就躲了出去,未曾想竟又见到他们抬着一具尸首,虽有白布遮着,可那尺寸明明就是孩童!公子!” 小柔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露,眼里都是惊恐,她语带哽咽, “公子!都是孩童啊!遇见一回我还可骗骗自己,可遇见两回,我不得不怀疑,他们行了这天打雷劈的肮脏事!” 宋杳听的心惊,情况比想象的更遭。她握住小柔颤抖的手,冰凉冰凉的。 “小柔,慢慢说,一切有我!” 小柔点点头,平缓了下呼吸,“我总是想会不会还有别的孩子,是不是他们都在遭受非人的折磨,直到你今日问了那些话,我知晓,我猜对了。” 小柔说到这里,再难控制,她忘不了那只伤痕斑驳瘦小的胳膊,午夜梦回总是被惊醒。她掩面而泣。 宋杳不知如何安慰她,也安慰不了,她自己亦是熊熊怒火。 她此时无比清楚的知晓,只有真正杀了那些恶人,才能安抚已去的生命和眼前的姑娘。 她杀心已动。 “小柔,今日我与你保证!他们诸加在死者身上的,我会一分不少的还回去!若不能绳之以法,我便代天行道!” 小柔放下袖子,认真看着面前的公子,用力颔首!她信他! 宋杳敲着桌面,想了想,“你是在哪里看见的?” 小柔吸了吸鼻子, “两次都是去大厨房的路上。” “厨房在什么位置?”宋杳问。 小柔毫不迟疑的道:“楼后门出去右转十米你便能看见,但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我并未看清。” 宋杳想了想,又问:“你可还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小柔摇摇头。“抬着尸首的人都蒙着面。” 她稍微迟疑,“不过,最近这半年杜妈妈有些奇怪。” “哦?哪里奇怪?” “杜妈妈其实不是坏人,进这楼里的杜妈妈并不为难,有那宁死不屈的,杜妈妈也不为难,还了卖身契让她走。平日并不苛待我们,若凑够银钱赎身的,杜妈妈也不会加钱,一律还了卖身契。” 倒是个宽和的,真宽和假宽和呢?宋杳有些不信,毕竟能开青楼的,怎会是善人? “只这半年,说是杜妈妈身体不好,管事的是她身边服侍的丫鬟满金,半年里杜妈妈露面的次数不超过三回,说不了两句话就被搀了回去,姑娘们有事求见,也见不到面。” 宋杳疑惑,“你们便无人觉得奇怪?” “大家私下里也议论,可满金并未有苛待我们,一切还与从前一样,我们便以为是杜妈妈病重。可我自从半年前见了……便觉得杜妈妈怕是出事了。” 宋杳敲了敲手中折扇,思忖片刻, “杜妈妈住在哪个院子?杜妈妈既能开这阳城第一青楼,想来身后是有靠山的。可知这靠山是谁?” 小柔给宋杳倒了杯茶,“住在楼后的凡院。至于靠山,听姐妹们说是京中贵人,具体便不清楚了,不如明日我打探一番再说与你听。” 宋杳果断拒绝,她认真的看着小柔,郑重叮嘱:“从此刻起,你什么也不要再做。就当什么也不知晓,后面的事情我们来,你只管保护好自己。”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夜里不许再出楼,难保再有一回他们不会发现你。” 宋杳突然抬手熄灭了烛火? “有人走过来。” 小柔轻声道:“应是巡房的。每夜都巡。” “你无需这般小声,他们听不见,只亮着烛光听不见声音不大妥当,我这才熄了烛光。” 宋杳又绷紧脸,“我刚刚说的,你可有记住?我们这般本事的人,无需你冒生命危险,可明白?” 小柔破涕为笑,笑的温柔。 “明白,公子!我会护好自己的!” 宋杳不放心的又加了句,“此间事了,我会帮你恢复自由身,天大地大你想去哪便去哪,若是无家可归,我替你安排归处。先提是,你要有命在!” 小柔呆呆的看着她,渐渐的眼里又蓄满泪水。 “哎?你怎的又哭了!” 宋杳做出一副愣头青当真不了解女人的懊恼模样。不过,这会她放心了些,因为小柔眼里有了光,希望的光! 第25章 阴差阳错的相拥 夜深了,楼里静了下来,大多数房间熄了灯,宋杳出了房门,白舟楫在门外静静等着。 宋杳给她笔了手势,白舟楫颔首,两人快速出了露欢楼后门,躲在了阴影处。 宋杳做贼一般的小声道:“她见过两回,两回有人抬着孩童尸首。” 竟闹出了人命,他眸光骤冷。 他见她身体紧绷垂着头,知晓她必是难过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 轻声道:“现下有我们,阿音,很快这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宋杳深吸口气,扬起脸:“你说的对!她说她两回均是去大厨房的路上见到的,我们之前漏掉了厨房,事不宜迟,这便去看看。” “好。” 白舟楫率先走了出去。两人右转走了十几米,果然看到了厨房。 后院静悄悄的,厨房内隐隐传来呼噜声,白舟楫将窗子掀开些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他对宋杳笔了个一,宋杳点头,两人快速无声的进了门。白舟楫第一时间点了灶台旁睡觉的厨娘的昏睡穴。 他们锁好门窗,仔细搜寻,动作不敢太大,怕招来人,翻了一阵。 宋杳小声道:“没有机关,也许不在厨房,我们那日除了厨房还漏了哪里?” 白舟楫轻轻说了两个字,“柴房。” 他扬起下巴示意是隔壁。宋杳立时出了房门,转进了柴房。 她找了一圈什么也未发现,不死心,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 她回了厨房,就见白舟楫专注的看着灶下烧着的柴火出神,她也走到他身边一同望着:“柴房未有发现,可能不在这两间屋子,咱们可沿着厨房这个方向继续找。不过,你这是在看什么?” 白舟楫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这人跑的倒是急,几息之间到了门前,随着他的一推,门板晃了晃,自然未开,他小力的拍起门板。 边拍边压低声音喊:“田婶子!田婶子!我是阿来,开门啊!” 宋杳紧张的拉住白舟楫的袖口,眸光清亮的盯着房门。他垂首看了看她细白的纤纤手指,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无声说:“莫怕。” 宋杳突然有一种被抚毛的错觉。她在心里快速翻了个白眼,他到底是哪知眼睛瞧出她害怕了?她这明明便是兴奋,激动,紧张。 戏文里不是通常都会这般写,主角调查案件到关键时刻,便会险些被坏人发现,经历惊心动魄的紧凑剧情。他们现下可不是就在经历这个险些么,本来兴奋激动紧张的气氛,便二师兄这一抚,给抚没了。 白舟楫拉住她的手猫着身子走到窗户下,静静聆听着。宋杳瞧着他专注俊美的侧颜立时又来了情绪。 她想着他们能藏哪呢?或者干脆一个手刀敲晕这个叫阿来的,再抹了他的记忆。这事白舟楫不能做,有门规管着,但,她能啊!嘿嘿嘿…… 阿来拍了几声没有动静,不由拍的大力了些,还嘟囔着:“奇怪,田婶莫非不在,偷懒去了。” “田婶子,客人要蛎蝗粥,你到底在不在?再不开门,我找满金姐姐喽!” 就在此时,白舟楫抬手一挥,门拴、窗栓同时开了,阿来用力一拍,不想门轻易便开了,他向前扑了两步才止住。 他拍拍胸口压惊,“咦?奇怪!” 阿来楞了一下,白舟楫拉着宋杳在他拍开门的一瞬间已越窗而出,一个闪身拐进了十米外两个院墙之间窄窄的空地上。 其实就是一整面墙凹进去了半米深一米左右长的一块空间,白舟楫虚虚的拥着她。 他们屏息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只听阿来嘀咕了一声:“窗子怎的开了?刚刚明明关着的啊。” 他看到倒在椅子上的田婶,也来不及细想了,连忙摇着田婶, “快起来!田婶!莫要睡了!客人点吃食了!” 田婶迷迷糊糊被摇醒,抻了抻胳膊,“怎的就睡着了?” 两人谁也没在意,一边煮着粥,一边闲话八卦。 他们松了一口气。宋杳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挨的有点近,不只近,是被白舟楫拥在了身前。 她抬首看他,发现他也正垂首看着她,四目相对,他目光深邃意味不明。 距离太近,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呼吸间均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宋杳不由屏息。她心里君王不早朝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 宋杳连忙推他。不想白舟楫一只臂膀突然用力将她拥了个满怀,同时另一只手抽走她头上的簪子,青丝顿时洒落他满肩,他顺势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 宋杳的心砰砰乱跳,什!么!情况!难不成……白舟楫来了青楼后受了刺激?一想到他这大好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她便傻眼了! 宋杳这厢胡思乱想,脑中如浆糊。那边不远处走来了手持灯笼的巡逻护院,他们看见人影,举着灯走近。 白舟楫突然怒喝:“滚!” 几个巡逻吓了一跳!隐约瞧见一个个高的公子怀里拥着一个女人。他们连忙走的远远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偶尔巡逻便会碰见这不在房里,偏偏在外面找刺激的大胆客人。几个人走远了,还小声坏笑着打趣他们。 宋杳此时终于知晓了白舟楫突然一声招呼不打的行了这放浪举止。 原是自己想差了,宋杳有些脸红,也对,喜欢他的姑娘都排到晋山脚下了,他若有这心思,早便行动了。这是个不解男女情事的愣头青。 宋杳安静的埋首在他怀里。白舟楫紧拥着他,没再有多余的动作。 宋杳听了一会,轻声道:“白师兄,他们走远了。”意思便是,你可以放开了。 白舟楫拥着她心跳的飞快。怀里的姑娘香软温顺,他闻着她发间的香气,一时舍不得放开手。 他顿了顿,“嗯”了一声,缓缓放手,后退一步。 宋杳伸出白皙的手到他面前,宋杳此时墨发披肩,唇红齿白,美目莹润,白舟楫望着她眸子里浪花翻滚。 宋杳见他有些出神,无奈道,“簪子。” 她总不能这般出去,可如何见人。 白舟楫轻咳一声,将簪子递还与她,“刚刚多有冒犯,阿音莫怪!” 宋杳大方的摆摆手,“无妨,无妨!” 白舟楫瞧着她大咧咧的举动,无半分女子娇羞,眼眸又深邃了些许。 两人看了看天色,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便会天亮,回了源来客栈。 第26章 打探 羿日一早 天刚刚大亮,燕婉便拿了一套普通深蓝色布的妇人裙衫来了宋杳房间。 “怎的这般早……啊……” 宋杳打着呵欠给她开门。燕婉蔫蔫的进来,一下将她按坐在铜镜之前。 “二师兄要求的,等下你问他啊!” 燕婉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东西便在宋杳脸上捯饬,宋杳闭着眼睛打盹。涂涂抹抹了半晌,她看了看觉得可以了,便要宋杳换衣服。 宋杳换完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人也清醒了,“你这一大早的去成衣铺子了?” 宋杳靠近铜镜,镜中是个普通富户家的小媳妇,她好奇的摸了摸头上凡间妇人的发髻。 “别提了,一大清早被二师兄抓起来了,人家店铺都没开门,我硬敲开的。啊。。”燕婉呵欠连连。 “你俩一人买了两身。给你装扮了,我去瞧瞧师兄装扮的如何。” 她打着呵欠出了宋杳房门。 用饭时,宋杳发现,白舟楫今日显然比昨日夜里好看,虽然与他均不大像。 饭后,两人一同出了客栈,客栈门口停着一辆比昨日更旧些的马车。 两人走到马车跟前,白舟楫伸出手,“娘子,请!” 宋杳眉心一跳,不解的看向他。这是唱的哪出戏?娘,娘子?一想到这称呼,她眉毛扬的更高。 她用口型问他:“这是做甚?” 白舟楫同样口型回复:“扮夫妻。” 宋杳不知他想做什么,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没再多问,自然的将手放到他的手里,上了马车。白舟楫收回手,笑着轻轻握紧了手,坐上马车缓慢驾起了车。 宋杳坐在车门口隔着帘子小声询问:“你这是作何打算?” 白舟楫偏着头,小声回答她:“你我扮作外地来阳城看宅子的小夫妻,我们今日便找找丙生说的宅子。” 他顿了顿接着道:“便说我们老家在孟县,有些许生意要来阳城做,打算举家搬至阳城。我名孟关,你是我娘子,咱们想买个三进的宅子。” 宋杳了悟,白舟楫想的周到。如今对方定是有防备,直接当街问谁家孩子多有三进的宅子,无异于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可用这个身份名正言顺的打听三进的宅院,还可名正言顺的逛上一逛,好奇时也可随意问上一问。” 白舟楫嘴角微弯,“正是。” 他将马车驾到了阳城东北方向,这里几条街都是寻常百姓家,街道自是不大宽敞,白舟楫将马车停在路边,拴在大树旁,又扶宋杳下车。 “这里便是根据丙生描述确认的大致范围吗?” “不错,你我现下需去找个牙婆或媒婆,他们走街串巷,经常出入府邸富户,找她们了解情况更快一些。” 宋杳点头,找媒婆,当真是好计策,速度快而隐秘。 白舟楫指了指不远处的胭脂铺子,“娘子,咱们进去逛逛,给你添几盒胭脂。” 宋杳有些意外的看看他,未曾想他竟挑了间胭脂铺子,她快速接道:“好。” 宋杳跟着他走进胭脂铺子。 女掌柜的热情招呼:“两位请进,我家胭脂均是上等品相,小娘子挑一挑看看喜欢哪些?”她又笑着打量他们,“两位真是男俊女俏,小郎君,你这小娘子当真好样貌!” 掌柜说着好话,将他们引到柜台。 白舟楫听了十分受用,微笑着客气了一番。 他温柔的抚了抚宋杳的发,“娘子,喜欢几个便买几个,无需纠结。” 女掌柜一瞧更卖力的夸赞他们,什么男才女貌,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四个字四个字的蹦的不停。 宋杳娇羞的笑了笑。她这两日娇羞扮的愈加顺手了。 她装作精心挑选胭脂的功夫,白舟楫也未闲着,与掌柜打听到了这附近最有名的媒婆是周婆子,家住绿巷胡同丙。 宋杳见他打听完,便随意拿了几盒胭脂,白舟楫付了银钱,接过宋杳手中包好的胭脂,虚扶着她一同出了铺子。 宋杳心下嘀咕,着实未看出来白舟楫居然演了一手好戏,此刻,谁看了他不是一个活脱脱宠爱娘子的儒雅夫君? 两人很快找到了周婆子家。她起先以为是要与谁说媒,见是买宅子的大买卖,立时眉开眼笑,将他们引进待客厅。 “不是我自夸,你们真是找对人了。我这做媒做了二十年了,这城里谁人不认得我周婆子。大户小户我都熟!” 宋杳坐在她下手边。周婆子家在这一带算是小富之家。房屋分前院后院,两排房子。虽然与豪绅家无法比,可比寻常人家比宽敞多了。 宋杳笑着附和她,“我们打听了许多人,大家均说周婆子识人多,人实在又和气,这才冒昧打扰。” “不错不错,婆子我最是实心眼儿的,事情交给我小娘子便放心。” 周婆子笑的见牙不见眼,“不知你们对这宅子有何要求?” 宋杳温温柔柔的笑道:“周嫂子,我们夫妻二人是先来探路的,宅子买完后会接家中老人小叔子小姑子一同住下,所以想要个大一些的三进院子,地方就在附近这几条街上,你是阳城里的百事通,可知有符合的?” 周婆子一听,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人一眼,看来这两位年轻夫妻家里应是很富裕,虽穿着低调,可这衣裳仔细瞧瞧却不是寻常布,而是广东一带盛行的细布。在阳城卖的可也不便宜。 又见这年轻貌美小娘子叫自己嫂子,心里更熨贴了几分。 她笑呵呵回道:“这附近几条街三进院子就那么几个,西四街上是张家和刘家,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阳城,未听说要搬迁卖房。三瓶胡同就两户人家,都是三进院落,孙家与孟家也是住过了几代人了。倒是梅里胡同有家三进院子,其中卢家是十年前搬来的,他家新出了举人,听说是要举家迁至都城。” “这宅子卖与不卖,我且去打听打听,明日给你们准信,小娘子,你看如何?” 宋杳与白舟楫对视一眼,笑着道:“那就劳烦周嫂子了。” 说着又递过去五两银子,“周嫂子,劳烦您为我们跑得一趟腿,这些您留着买几盏茶吃,若是事成,中间费按行情另算。” 周嫂子忙笑道“好,好,小娘子爽快人,我周嫂子也是爽快人!不知小娘子现住在哪家客栈?我明日如何通知二位?另外,你们是哪里人士?” “周嫂子称我孟娘子就是,我家相公姓孟,我们是从孟县来的。” 白舟楫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勾起唇角喝了口茶。 “周嫂子我们住的客栈离这里有些远,明日您定个时辰我们来找您,省的还劳动您跑一趟。” 宋杳说完转头对着白舟楫笑了笑。白舟楫也淡淡一笑。 周嫂子想着既不用自己再多折腾,甚好!又见两人这般温柔小意,立时发挥媒婆本色。 语灿莲花的夸:“孟娘子爽快人!瞧瞧你们这一对想来是新婚不久,真是蜜里调油时,看着便觉得和美。还如此心地良善,必是有福的,你们就等我的消息,明日下晌过来,若是这附近没有,再远点的我也一并打听了!” 宋杳羞囧着起身,“那便劳烦周嫂子了,我们便不打扰了,第一次来这阳城,想着再逛逛。” 周嫂子连忙也起身。 “要的,要的,东街最是繁华,我们这一带,李氏烧饼,张氏馄饨,虽然都是小店味道均不错。若是想买些金银首饰,最好的自然是东街的翡镶阁。。。”周娘子滔滔不绝的边介绍阳城,边送他们出了门。 两人走出了很远,宋杳松了松肩,“你们昨日既是把这附近都探过了,为何今日又要多此一举?我们不是应该再扩大范围吗?” “按丙生说的他们每日均需练琴,琴音自是瞒不过附近邻里,而昨夜未有探到蛛丝马迹很可能是对方已经处理妥善,今日我们只需打探琴音的来处,若是依旧没有收获,我们便多走几条街扩大范围不迟。” 白舟楫耐心的讲出原因。 宋杳想了一会儿,“那,每日有琴音,又不引起注意,须得是何种情况呢?” 她不等他回答,自言自语道:“寻常人家能学琴自是家境富裕,聘得起琴师的。可十几个孩子同时抚琴,除了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会有年纪相仿的这么多孩子,普通人家通常适龄孩子最多也便四五个!若是哪处一下子这么多孩子抚琴很容易被发现端倪的?” 白舟楫轻轻笑了笑,“傻姑娘,为何非要十几人一起抚琴?三四个孩子一起抚,分先后,这些都是寻常百姓,谁能听的出来?” 宋杳恍然大悟,“唔。。有道理,有道理!” 白舟楫眉目含笑拉起她另一只手,微微高声道:“走,娘子,我们便在附近转上一转,熟悉熟悉环境,以后便要在此安家了。” 宋杳立时挺直腰板,对着白舟楫柔柔一笑,“好。” 第27章 地下室 夜深人静,锣过三更。 两条速度极快的身影落在露欢楼后院。他们轻轻停在距厨房不远的阴影处,等了半晌,沿着房檐阴影快速来到厨房门外。 宋杳小心在窗纸上挑了一个洞,厨房的灶上的大铁锅冒着白白烟,田婶子埋首在灶台前滋溜溜的吃的正香。 宋杳与白舟楫对视一眼,从怀里拿出一根香点燃,插进了窗子里。 迷香?白舟楫撇她一眼,皱了皱眉,眸光清冷。 宋杳无声的笑了笑。她受孙六启发,事先带了迷香,知晓白舟楫乃修仙一派正人君子,说了他多半不会同意,便来了个先斩后奏。 宋杳不管他脸色,心里数到五,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两人悄悄的进了屋。田婶子倒在灶台上。 白舟楫直奔灶台,宋杳跟着他一起蹲下看着。 又是看烧火,莫非这火有问题?宋杳见他不解释,忍不住问: “白师兄,这火有不妥之处?” 白舟楫没回答,宋杳想着必是对她用迷香的行径不大高兴,遂也跟着傻呵呵的看着这柴火。 她正纳闷,白舟楫突然动了,他拿起水瓢舀了瓢水一把浇灭了柴火,然后将手伸了进去,摸了一阵。 宋杳呆了呆,忙拽他袖子,“烫!烫烫烫!” “无妨。”白舟楫一只手拿下她的手,一只手仍在里面。 等了半晌,宋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卡巴的声音。她立时转身,等了一会除了声音不断,什么也没变。可她心中兴奋,知晓白舟楫找对了。 “再等等!” 宋杳顺着白舟楫的视线看去,是一口大水缸。卡巴声骤然停止,原本纹丝不动的大水缸突然动了。 宋杳不由啧啧惊叹:“居然是它!” “之前瞧着这水缸有些别扭,但未想出哪里别扭,现下倒是懂了,着实有些大,可比寻常水缸两个大小。” “阿音,跟在我身后。” 水缸移开后露出来一个地道洞口,白舟楫率先下了地道,宋杳紧随其后。 密道狭窄只可一人通过。待得机关关上,宋杳取出两颗夜明珠,一只递到白舟楫手中。 白舟楫看了看手中珠子,“你这珠子个头不小,放在袖中你竟不嫌沉?” “自是嫌沉,所以出门前戴了这个。” 白舟楫回首,一截莹白的皓腕之上戴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玛瑙手链。 这是储物手链,整个从风只师尊有储物袋,据说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便是整个锍泽大陆也只知晓三个储物宝物。而宋杳这个显然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绝非凡品。 宋杳此时站在台阶之上,两人四目相对,白舟楫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今后,莫要随意给他人看你的手链。” “哦。”她懂,怀璧其罪嘛。 白舟楫转身继续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了下来,“小心!” 他话音刚落,几支羽箭飞快射了过来,他抽剑抵挡,好一会儿才停。 宋杳捡起一只断箭看的仔细,她不大清楚凡间制兵器的技艺到了何种程度。遂问他:“白师兄,你看这箭做的如何?” 白舟楫就着她抬起的手看过来,眸色突然加深, “精良。像是官制。” 宋杳一惊,随随便便的就碰到官制,这事越来越有意思。她仔细看了看,揣进了手链里。 “阿音,退回去。” 宋杳边退边道:“白师兄!这点花把式我是不惧的!” 白舟楫神色不动,“我只是想关了机关。” “……” 宋杳摸摸鼻子,想多了…… 白舟楫在进门处两面墙上摸了一阵,在一处凸起的地方按下去。凸起的小包下陷,白舟楫又捡起一块石子扔向地道深处。 确认没有危险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白师兄,怎么懂这些?我还当你们只一心修行。” “嗯,师门却然如此。我只是粗粗读过几本关于机关的书,不算精通。”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地道逐渐宽敞起来,两人已可并肩同行。 宋杳小声道:“想来,是要到了。” 白舟楫拉着她手腕将她向后带了带继续走,没走多远停下了脚步。 出现了岔路,原本一条地道变成了两条,宋杳敲了两下手中折扇。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还是狡兔三窟?” “走走便知晓了。”白舟楫率先走入右侧岔路。 两人走了一阵,除了阴潮的空气和地下室泥土味,什么机关也没有。 可宋杳却很不舒服,越走这种感觉越强烈。 “你感受到什么没有?” 白舟楫拉着她更向自己身后埋了埋。 宋杳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嘀咕:“我不用躲的。” 算了,接受人家一片好意。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瞧见了一个石门。石门光滑,缝隙极小。 白舟楫抬手摸四周墙壁,宋杳也好奇的东摸西摸。一回身见白舟楫站在那看石门。 “没找到机关?”宋杳想了想,“若是破门而入,你有把握不弄出大动静吗?” 白舟楫看她一眼:“再找找。” 两人又察了一圈,宋杳两手一摊。 “没有,都找了。除了墙便是地,找了几遍了。莫非机关不在这?” 白舟楫听着她的话忽然抬起头向上看,片刻,他伸出手按了一处,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宋杳正要夸他,一股比刚刚令人不舒服的强十倍的气息扩散出来。她立即手持小冰看向密室内。 白舟楫拦在她之前先进了门,宋杳随后进入,趁着夜明珠的柔光,隐约可看清这间石室很大,石室中间有一石柱,上面有墨绿色暗光。 白舟楫点亮墙壁上的烛火,屋子亮起的瞬间,宋杳看清了石柱上放着一个木色暗纹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块不大的黑色石块,闪着墨绿色的暗光,丝丝缕缕的浊气正不断飞向它。 “竟是魔气!” 饶是白舟楫平日素来沉稳,此时也有些惊诧。 “不是魔气,是浊息,世间浊气汇聚而成。”宋杳的诧异不比白舟楫少。 他突然沉默一瞬,看向她,那眼里的情绪不明。“魔气、浊息有何分别?” 宋杳解释:“世人对魔族有些误会,魔族中只有修习邪魔的需这世间浊息,而你们说的魔气便是邪魔的气息。其实,修习正统的魔族与你我相同,乃是正道。” 白舟楫眼眸微眯,这是他第一回听说魔族也分善恶,与师门所述妖魔皆恶却是大大不同。她懂得世人所不知晓之事,阿音,你到底来自哪里? 白舟楫转首打量四周,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阿音!” 宋杳此时也望着周围。四张红色纱幔半遮的大床分列四个方向,墙壁上挂着几根铁链,鞭子,墙下摆了几架乐器,香薰炉,还有衣柜。 宋杳呼吸一紧,甩开白舟楫的手,僵直的,一步步走到衣柜前,一只手颤抖的打开柜门,入目的是几件折叠好的彩色衣裳。 她拿出最上面的绸缎衣裳抖开,一件半透不透的小衣裙映入眼帘,宋杳僵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的衣裳。她的胃中一顿翻滚,恶心欲吐。 白舟楫上前一把拿开衣裙,将她调转过来看向自己。 宋杳眼眸通红的望着他。 “阿音……” 白舟楫喃喃唤她,她什么也没说。丝丝缕缕的浊气从她心口散出飘向魔石。 白舟楫将她拥进怀里,用力抱住,“阿音,别想,不要愤怒,你的愤怒悲伤只会助长魔息。” 宋杳被温暖包围渐渐冷静下来。刚刚看见小裙子的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冰水里,冷的发颤。 她闭了闭眼,拽住白舟楫的袖子,沙哑的语不成句。 “我们,走!快!” 白舟楫知晓她的意思,牵着她的手向石门走去,路过石柱时,抬手扣上了盒盖,四周不断涌入的浊气消散在空中。 白舟楫牵着宋杳直到走回分叉路口才停下脚步。 “阿音,难过便哭出来。” 宋杳摇摇头,红着眼睛,“我不想哭。只想,杀了他们!” 白舟楫握紧她的手,“好!” 白舟楫拉着苍白着脸的她,走进另一条岔路。 第28章 绿息石惊现人间 二人沿着左侧岔路一直走,这条路很长,白舟楫很沉默,宋杳更沉默。 走了大概一刻钟,宋杳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后面,白舟楫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后方。两人看了一阵,昏暗的通道,只有两人举着的夜明珠附近有些光亮。 宋杳走到白舟楫身边,将胳膊伸到最长,夜明珠的荧荧珠光照在墙壁之上,她看了片刻收回手。 宋杳思忖着回身继续走。 走了几步,白舟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阿音!” 宋杳并未停顿,只小声道:“我知晓,且走着。” 静静的地道只有两人浅浅的脚步声。黑暗中有什么嗖的窜了十米左右,距他们二米开外又停了下来。 它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光点,待他们走了十米左右,又窜了上去,仍与他们保持二米开外的距离。 如此又反复了三次。 宋杳握着小冰的手青筋暴起,就在此时,黑影沿着墙壁迅速逼近,利用墙壁弹起身子直直朝宋杳耳朵飞去。 白舟楫反应神速,一把拉过宋杳至身后,宋杳早有准备,几乎是同时扔出小冰,小冰在珠光之下,赢白锋利。 宋杳想着,它如此谨慎,不一定可一击即中。 果然,黑影空中一个游转躲开小冰,向白舟楫飞去。小冰原地旋转,一个快闪弧线切向黑影。 擦! 黑影距白舟楫面门一尺被切成两段,掉在地上,蠕动着停止挣扎,流出了浓黑的血水。 宋杳轻扯嘴角,所以她也只需转个弯,便中了! 宋杳蹲下来,将夜明珠端到它尸体身边,白舟楫也蹲下身瞧。 被切两段的是拇指粗细,长约两尺的黑色小蛇。 白舟楫将手中夜明珠凑近蛇头,“这是一条小黑蛇?” 宋杳仔细瞧了瞧,摇头,“这是骨吸虫。” 白舟楫疑惑,“骨吸虫?” “嗯,我却也是第一回见到,不过之前在师父的杂书里见过。” “骨吸虫尖嘴短耳,通体乌黑,生在魔族的欲山,尤以你说的魔石附近居多。它魔力低,生性谨慎,胆小,喜在黑暗潮湿之地隐藏自己。但,若被它咬住,会立时吸附在骨骼之上,剧痛难忍。” 白舟楫看着断虫,心里疑窦丛生,阿音知晓的,便是师父也不曾知晓。她到底来自哪里,她始终不愿提起。她的师父究竟是谁? 白舟楫沉默半晌,“现下它已死,很快他们会发现有人进入地下通道。我们需加快速度。” 宋杳无所谓的挥挥手,“这倒不必担心,他们进通道之前身上必涂魔族驱虫药,骨吸虫定然躲的远远的。否则他们早便死透了。” 她拿出帕子将骨吸虫包了起来,抬手抹去地上痕迹。 “走,白师兄。” 大约半个时辰,两人才走到尽头。 白舟楫贴着石门听了听,动手在墙壁上找到开关,打开石门走了出来,珠光的映照下,他们看清了这是一间书房。 此时正是黎明之前最黑之时,整个宅子寂静无声。两人出了书房,察探一圈,发现这是个三进的宅院,无人。 “原来这里距露欢楼仅三条街,周围均是大户,宅院大,这书房又在院子中央,深宅大院的,他们当真费了心思!”宋杳忍不住讥讽。 “阿音,此事远非我们从前思虑,先回客栈,好好思虑一番。” 宋杳颔首,两人趁日出之前回了源来客栈。从窗子翻进了宋杳房间。 白舟楫走前温和的与她交待,甚至声音中有令人不易察觉的诱哄。 “阿音,现下还有些时间,你先睡一睡,待他们起了,我们从长计议。” “你莫要多想,你担心的,我不会再让它有机会发生。好生睡一觉!” 宋杳看着他合上房门,之前的郁郁于心,焦虑愤恨似因他的话不再那么强烈,她躺倒在床上,强迫自己不要再回想密室的样子,只猜想吸附浊息的魔界绿息石怎会出现在人间。 这些年宋杳的爱好除了翻画本子,便是喜欢看些杂书,她在魔族史中曾看到过绿息石的记载,绿息石并不是稀有宝石,它仅有的便是可吸附浊息,浊息除却可修习邪魔之术,并未听闻有其他用途,而魔族严禁修习邪魔之术。 绿息石便嫌少有人问津,直到七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魔族魔王恕羌野心勃勃,妄想统治九洲八荒,战事一起,人间亦生灵涂炭,恕羌便是用这绿息石在人间吸收了大量浊息,炼了邪魔之术。 那一场浩劫之后,梧阳帝君下旨命魔族毁去所有绿息石,天帝与继任魔王共同派兵一起销毁了绿息石。 没想到七万年过去了,又出现在了人间,还这般的悄无声息? 宋杳脑子里翻过诸多猜想,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快接近晌午,宋杳睁开眼睛,室内阳光充足,安静,迷朦之间也不知是几时,她稍是清醒,便走下地开窗,手即将碰到窗子时,见到了白色流光的结界。 宋杳心内一道暖阳划过,白舟楫…… 她笑着推开窗户,外面车水马龙,嘈杂的声音迎面扑来,宋杳深吸口气,热闹,真好! 她洗漱后,叫了小二点了一桌饭菜,早膳午膳合成一膳,燕婉带着丙生贼溜溜的溜了进来。 宋杳瞧着丙生被捂的严严实实的脸噗嗤笑出声:“女侠,你这是改行做贼了?” 燕婉关上房门,立时舒口气,动手将丙生脸上的布扯了下来。 “还不是二师兄!他说丙生不能露面,我又实在想来见你,只能这样了,噢,他也想见你!” 燕婉手指着乖乖站着的丙生。宋杳向丙生招招手,扶他坐在自己身边, “你若不给他蒙着脸,只需给他涂的丑些,没人会在意,这下倒好!见到的人都会多瞧两眼了!” “无妨无妨!没人瞧见!杳音姐姐,我刚刚听见你点了许多好吃的,这断断不能少了我,们!” 燕婉冲丙生眨眨眼。丙生捂着嘴偷笑,小腿不自觉的晃啊晃。 宋杳见此,鼻腔微酸,前几日他受伤惊惧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忍不住抚上丙生的小脑袋。 “便是猜到你会来蹭饭!叫他们也来。” “阿晖姐姐和五师兄早起就没见到,二师兄房门紧闭,我也不敢打扰。” 阿灰做什么却未与她打声招呼,着实稀奇! 宋杳边想着边道:“叫你二师兄来一起用饭!咱们问问他!” 房门外响起了小二敲门声,“客官,您点的饭食。” “给我。”白舟楫端着餐盘待小二走远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三人齐刷刷的瞧着他。他放下饭食坐下,瞧了瞧宋杳:“休息的尚可!” 宋杳弯了弯双眸,“阿灰与明生去了哪里?你既是让我休息了这许久,想必已有对策。”宋杳平静询问。 白舟楫挑挑眉,嗯,心态恢复不错。 “先吃饭。” 白舟楫夹了鸡腿放在丙生碗里,宋杳瞧着给燕婉姑娘也夹了个大鸡腿。 燕婉笑嘻嘻的冲宋杳眨眼睛。 饭后宋杳留燕婉与丙生在她房间,她随白舟楫一同去周媒婆家,两人如昨日那般一人驾车一人坐车。 宋杳小声问:“阿灰与明生去了哪?” “你姐姐去了昨夜找到的秦宅盯梢。五师弟,我让他拿了从风的信物去京中找德王。” “德王是谁?为什么找德王?” 白舟楫静默一瞬,玩笑道:“阿音,你竟不知德王?你难不成是山里蹦出来的?” 宋杳不自在的笑笑:“出门远游前,师父并未多讲外面的事。他老人家说,要自己探索,方是正道!你,与我说说。” 仙主这个挡箭牌用着着实顺手。 “你可知皇室不得入修仙门派?”白舟楫问。 “这个却是知晓。” “我们五派同宗,这是师祖们共同立下的规矩,可我们的责任便是保护天下苍生自然与皇室不得断了联系,各国便各封皇室中一人专注于此,和风的第一任便被封为德王,此后历任均封为德王。” 宋杳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原来如此!此事与邪魔有关,所以你让明生去知会德王?” “不错,这已不是一件案子的事,魔石的出现必不是偶然,想来是有人与魔族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人必是位高权重,才可掩人耳目。而有多少块魔石出现在什么地方,我们尚未知晓,需他秘密查探。” “德王可信?” 德王可也是位高权重啊! 白舟楫知晓她言下之意,“嗯,历代德王封位的一刻便于皇位无缘了。而与皇位无缘,又可保全性命,还可享受荣华,岂不是最好的结果。况且现在的德王不是个蠢的!” 宋杳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舟楫语气怎的冷飕飕的,莫不是这德王得罪过他?若真是如此,当真,是想见一见的!能让白舟楫如此着恼的人,她很好奇。 “所以,德王会来?”宋杳掩饰着雀跃问。 “不会!” “这么大事不来?!”可惜了! “我让他好好查查京中!” “噢。。。”这凶的……“白师兄,我猜想地牢应也是藏匿魔石的地方。比青楼浊气更重,也更易收集。” “今晚我会去大牢探查。我已告知师父,过两日各门派皆会得到从风通知。” “嗯,却该如此。” 白舟楫微皱眉头, “阿音,怕是要出大事了。” “是啊!”她也有同样的忧虑。 白舟楫疏淡的接着道:“浊息收集的最好地方除了战场不做他想,世间和平五百年,不是历代君王真的没有野心,而是因为我们五派,他们无法挑起大的战事。” 宋杳顺着他的思路接道:“所以,若想快速收集大量浊息,必要挑起战事,而挑起战事必要除去五大门派!” 宋杳说完立时惊出冷汗,她扒开帘子,急切的看向白舟楫,“我们需自己查,不能全权听德王调查结果。只要他是皇族一脉,便不可信!” 白舟楫稳稳的架着车,语气微缓:“阿音无需担忧。总算发现的不算晚!师尊会安排妥当。” “此次青君会应是他们的机会,现下我们既已看出端倪,便将计就计。” 宋杳听罢未再言语,她脑海中有些乱,绿息石出现在凡间,便是魔族有了异动,究竟是谁在修邪魔,而这异动现下不知九重天可有察觉,这事需得告知师父。 不过不能急,她需得好好理顺理顺,昨夜所见绿息石并不大,当年绿息石被毁想来应有十之七八,仅用绿息石收敛浊息速度不会快,如今修仙门派尚无大碍,凡间也无战乱,邪魔应还在小心筹划中,若是做不到有几分把握,恐怕不会轻易掀起凡间战乱,毕竟司命星君掌凡间运簿,若是凡间突生变故,难逃司命法眼。 这么想着,宋杳心下安定许多。 白师兄说的对,此番青君会是邪魔与凡间合谋的上位者良机,若我等并未发现此间情形,他们趁着青君会比试使手段死伤修仙派门人,或令门派间互生嫌隙甚至仇恨,十几二十年间除掉修仙门派主力大有可能。 凡人的争权夺利,届时便是司命星君一时疑惑,恐也难短时间内看出不妥。 倘若真是如此,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第29章 听八卦听到了本尊 下午时分,春日阳光刚刚好。暖和,明亮。人们躲了一个寒冬,待得春日正浓的此时纷纷出得家门。 街头巷尾许多孩子吵吵闹闹稚嫩的童音随处可闻,街道两侧偶尔有懒懒的野猫晒着太阳。 白舟楫架着马车缓慢的穿行,宋杳趴在车窗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街景,这热闹的光景冲淡了她刚刚的情绪。 不多时到了周婆子家,周婆子亲自开门,引两人进厅入座,催促着小丫头上了茶。 “孟娘子,昨日我说的几家嫂子均打听了,却是只有卢家有卖宅子的打算,不过要等京中来信,定下了官职,再做最终定夺。” “是在梅里胡同?”宋杳想了想问。 周嫂子连忙夸赞,“孟娘子好记性!却是梅里胡同最里面那一家。” 宋杳将自己当作真的孟娘子一般认真问:“他们何时会做决定?” “说是下月初。孟娘子若是等不及,嫂子我再给你们多找找,保准给你找到合心的!” “嫂子我别的不敢说,这阳城媒婆里嫂子名声可是响当当!没人比我更熟悉!”做媒婆的,永远不忘自夸。 宋杳听着周婆子舌灿莲花,温温柔柔的接道:“周家嫂子,我自是信任你的,此事便全托付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好,还要再麻烦你了。” 说着递过去一个荷包,虽说他们找房子是假,可银子可是真的。不好叫人家白忙活一场。 周嫂子捏了捏荷包,笑的更真切了,“好,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宋杳笑的文雅,又不经意说起了另外话题。 “嫂子,我还想与你打听些事。” 周嫂子一拍手,爽快道:“只管说!” “我们来了这两日里听说城里许多人家会给公子小姐请琴师教导琴艺,可有此事?” “确然!”周嫂子颔首。 宋杳接着问:“我家小姑年纪尚小,夫君与我也想着给小姑请个琴师。便想跟嫂子打听打听。” “孟娘子当真贤惠!你家小姑子享福喽!孟公子你娶个好娘子!” 周嫂子煞有介事的向白舟楫竖起大拇指。 白舟楫神色疏离之气散了几分,“确然!” 宋杳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两位着实般配!说到请琴师,我们阳城近几年有些产业的都要给子女请琴师,当今陛下喜琴,抚琴谈书视为最风雅之事。” 周婆子煞有介事,“我们阳城之前出了一名琴谈的很好的举人,听说他有次抚琴被陛下听了去。陛下夸他心怀悲悯,却不烂善,后来这位举人得陛下重用,如今已官拜三品。” 宋杳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呢,这怎的让她想到一人!不会是? “敢问周嫂子,此人可是孙詹士?” “确然,孟娘子知晓孙大人?” 我与孙大人神交已久。 “最近他家好像出了点事,略有听说。”宋杳隐晦的道。 周婆子一脸我懂的表情,小娘子脸皮薄,说人八卦不大好意思喽!不过,谁人不爱八卦,今日她周嫂子便做把好人,且给她讲讲。 周嫂子吩咐小丫头上盘蜜瓜,摆好开讲架势。 “孙大人是有大能耐的,他家老孙大人更是官拜二品,致士时陛下特赐御笔:名臣。别提多风光了!” 周嫂子画风一转,骄傲神色秒变惋惜,却隐约有些幸灾乐祸。 “未曾想他一共三子一女,竟出了一根歹竹,便是这孙家六公子孙德州!孙六公子在京城可给他爹丢尽了脸面。回了阳城,有孙老太太庇护,更无法无天,若不是有孙老大人在,他手上占人命都是有可能的!” “大家恨的牙痒痒!却无计可施。要说苍天饶过谁!哎呦!这不便遭报应了!话说这位何姑娘当真勇敢无畏,聪慧机敏!在堂上那么一站,自己都摇摇欲坠了,硬是半分不让,将孙六送入了大牢!” 宋杳眼睛眨啊眨的,听八卦听到自己身上,当真有些……难为情。这感觉怎的说呢?咳……乐不可言?哈哈哈…… 周嫂子惋惜叹气,这回是真惋惜。宋杳不明所以。 “不过上天是公平的,何姑娘身体不大好,听说天生患有心疾,被孙六吓了一场,病的更重了!哎!可惜了她的绝世容颜,七窍玲珑心!” 宋杳未想到竟有如此转折!所以,他们是连她得的是何病都编好了,不会就此诊断她命不久已…… 宋杳刚刚想到这里,周嫂子便接道:“何姑娘怕是命不久矣!” 咳……咳咳…… “孟娘子,你怎的了这是?我给你顺顺气。” 宋杳一顿猛咳之后,摆着手说:“无事无事!呛到了!” 白舟楫递给她一方帕子,“如何便这般激动!想来何姑娘身体无恙,这只是坊间谣传!” 周婆子连忙接下话茬,“是是是……若不是听说三皇子已带了御医向阳城赶来!我便要亲自给她做媒了!” 啥?关三皇子何事? 白舟楫听罢,退回座位上,脸色一冷再冷! 宋杳缓过气,喝了口茶。默默念叨。媒便不劳烦你做了,您真是何时也不忘做媒,敬业福颁给你! 她要收回刚刚的话!听到自己八卦什么的绝不是乐不可言,而是……太酸爽了! “周嫂子,此事关三皇子何事?难不成他是来帮孙六翻案的?” 宋杳坐直身子认真聆听,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来一个皇子捏一个皇子面人!看他们哪个皇子还敢来! 周嫂子挥着帕子一顿晃,“哎呦哎呦!孟娘子啊,你想哪去了!咱们这位三皇子最是个没正事儿的,不爱江山,只爱美人!这是要来给何姑娘看病,恐是存了金屋藏娇的心!现今阳城都传开了,赌坊都开了赌局,赌何姑娘会否会跟了三皇子。” 宋杳呆呆的看着周婆子,“啊?!” 半晌,她捋顺表情,淡定端起茶杯继续吃茶。 无妨,便将三皇子捏成女面人! 听了关于自己的赌约,宋杳兴奋的睁大眼睛,“现在何姑娘赔率如何?”宋杳眸光闪闪的问。 “一赔五。赌她不从的多!” 有眼光!等下她也去下一注! 宋杳言归正传,“周嫂子,你给我讲讲琴师!” “好,好。这一打岔说远了。最出名的琴师是柳先生,曹先生,吴先生,王先生。柳先生是女子,擅长五弦琴,曹先生擅长筝,吴先生最出名的是七弦琴,王先生琵琶最好。” “这四人曹先生最不好请,性情怪僻,现下只听说给城守家和北城秦家的公子小姐授课。余下三人好说话些,不过却要看你家小姑资质如何了。” 宋杳不着痕迹的快速撇向白舟楫,两人对视一眼,白舟楫不疾不徐的插话:“可是城北石街的秦宅?” “正是!公子识得秦家?” “并不认识。昨日听说他家是做粮油生意,正巧在下原也是做粮油生意的,便留心了些。” “原来如此。” 宋杳笑着又问:“我家小姑最喜爱筝,若是能得曹先生指教,再好不过。不知曹先生家住何处?是个怎样的人?” 周嫂子一脸不赞同,神秘兮兮的道:“孟娘子,我劝你啊打消这念想,这个曹先生性格很是古怪。他家就在卢家后面两条街,其实也不是他家,是张府。 前几年张家生意做的很大,他家将原有的张宅左右相邻几家都买了过来扩进了张府,两年前张府街对面的一户人家死了人,还闹了鬼,左右邻里害怕都搬走了。 张老爷嫌晦气,索性一家搬到了京中。后来他远方亲戚刘醒来阳城谋生,就把宅子的西院借与他住了。 听说来阳城的路上刘醒遭了难,曹先生幸好路过救了他,他便将西院划出一进宅子给曹先生住。 再后来曹先生得了城守大人的看重,许多人家便去请他做先生,未曾想都被他赶了出来。 如今已无人再去他那碰一鼻子灰了。你们也莫去了。” 宋杳越听越激动,她按耐住情绪有些八卦的道:“这张家生意做的这般好,这宅子想必很大,便是单单西院也有几进!” 周嫂子附和:“可不是,嫂子我从前给他家说过媒,要说西院有四进大小,不过比东院还是要小上一些。 东院才是亭台楼阁,精致巧妙,听说西院也要重新修缮的,可出了闹鬼的事,一家子就搬走了!孟娘子,你不会是想买他家宅子?可买不得!” 宋杳隐隐觉得张宅便是关丙生他们的宅子了。足够隐蔽,前后无人,去了曹先生的一进宅院,可不便是三进么! 她装作晦气的连连摆手,“不买不买,嫂子,我胆子小!其实琴师这事不急,还是要先把宅子定下来,需您多多费心。 今日叨扰这许久,我们便先走了,过几日再来。” 周嫂子忙站起来送他们出了门,“哎,好,孟娘子你就等我好信!” 两人从周婆子家出来,便上了马车,今日收获颇丰,她心中思绪翻滚,倒是忘了要下注之事,直接回了客栈。 第30章 梦想做个女大王 回到客栈时,阿灰已在宋杳房内等她。丙生下午与燕婉玩的累了,睡着了,床周隆着结界。 宋杳将打听到消息告知了阿灰和燕婉。 燕婉小手一拍,兴冲冲的道:“可算找到了!二师兄,咱们挑了他们!” 白舟楫未理睬她,而是客气的问阿灰:“秦宅可有不妥?” 阿灰摇摇头, “并没有,想必他们早有准备。我想着他们近日表面按兵不动,大约都在秘密的寻找丙生和我们。他们已被救走两个孩童,想必很是戒备。你们可想好了对策?” 燕婉姑娘又被二师兄无视了,嘟着嘴坐下生闷气,宋杳拍拍她的肩为她倒了杯茶安慰, “女侠便要有女侠的办法,我们又不是官差,大张旗鼓的说挑便挑?何况挑了他们总是有些匪气,与我们气质不符!” 宋杳举起自己的茶杯叮的撞了燕婉的茶杯。声音十分清脆。 她眨了眨眼眸,“不若说,灭了他们,尚且显得霸气十足。” 燕婉激动的两眼放光,“杳音姐姐,不愧是你!我跟着你灭!” 白舟楫眼含笑意的看了看宋杳,末了又挑事的逗起小师妹, “捕头的事你倒是热衷的很!何时法术修习的如你五师兄一般,何时圆你做捕头的梦,届时我会给你找个最不安定的县城,保证你每日均有案件要办!” “二师兄!” 燕婉嘟着小嘴气闷的看向白舟楫,又委屈的看宋杳。 宋杳笑咪咪的又与她倒了杯茶。淡定,淡定! 白舟楫尤不过瘾,又慢悠悠的开口, “唔,不过刚刚听你言下之意,更热衷于做悍匪,倘若你术法修习的比你五师兄还好,我便去向小师叔替你申领一座山头,你倒是可自立为王。” 白舟楫话落还颇为认真的看了看她。 燕婉姑娘已欲哭无泪,“二师兄……” 宋杳乐不可支,此时笑出来着实不太厚道,遂拍拍她的手,豪气冲天, “倘若真到那时,你不必害怕!我陪着你一起做山大王,我们只劫坏人与美男!届时定给你娶一窝压寨相公!” 燕婉眸光锃亮,“倘若这一窝压寨相公均想给我生小寨主,我当如何?” 宋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鄙视模样。 “笨蛋!随他们生!一寨之主难不成养不起几个娃娃?” “不错不错!” 燕婉突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他们不会来一场寨斗?便如宫里的娘娘般?” 阿灰瞧着这两个不靠谱,慢吞吞来了一句:“待明生回来,你们问问他!” 燕婉不明所以,“为何问他?” 宋杳笑而不语。 白舟楫听了半天,此时意味不明的问宋杳:“阿音可也打算娶压寨相公?” 宋杳摆摆手,“男人多麻烦!还是一个人潇洒!” 白舟楫勾起唇角,“你便只娶一个最好看的照顾你,不但不麻烦,还可省了你许多麻烦。” 宋杳无所谓的耸耸肩。娶什么最好看的,想想澜庭仙主的脸,宋杳不由抖了抖,不将他捏成面人,是我仁慈!咳……貌似打不过…… “白师兄这些年不也是一个人么?” 白舟楫眸光幽深,意有所指,“如今我便想娶个最绝色的。” 宋杳瞪大了双眸频频看他。她一直以为白舟楫这辈子将天下抗在肩膀上,必是要打光棍的!不曾想他竟有如此高远志向。 佩服佩服! 为表敬佩之心,宋杳抬手给白舟楫倒了杯茶,看了看阿灰,又与她也倒了杯茶。 唉,如今她这一碗茶端平的功夫属实练的如火纯清,任谁也挑不出不是! 白舟楫始终未放过她一个神情,不由缓缓舒了口气,还是个未开撬的小姑娘…… 他喝光杯中茶说起正事, “我已着五师弟去请德王,两日后应会有德王亲信赶到,我们现下最要紧的是要找到其余孩童下落。我已有了计划。” 话落将手中空杯顺其自然的放在了宋杳手边,宋杳下意识的又与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茶碗再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吐出四个字,“引蛇出洞。” “怎么引?” “两日后,我们需演一场戏。” 几人商量妥当后,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宋杳拉住阿灰跟她回了她的房间,一进门便神色凝重。 “阿灰,我有事跟你讲。” 阿灰见一向不太正经的人突然变得正经,也慎重起来。 “嗯,今晨白师兄与我说你们在露欢楼地下室见到了魔石,具体如何?” “是绿息石,你知我读过魔族史与其上记载相同。另外还遭到骨吸虫偷袭。” 阿灰一惊,皱着眉想了想, “此事须得告知仙主。魔族怕是有异动!” 宋杳点点下巴,“我猜想魔族应是还在筹谋当中,魔族史记载,绿息石当年已在仙魔面前损毁干净,现今绿息石再现,数量应不会许多,作用想来不比当年。 且五大门派暂时未出现变故,凡间亦无征战,我猜想魔族的计划不过刚刚开始。青君会当是他们不会错过的良机。 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此时回去告知仙主,再回还时,青君会必定已过,只怕五派变故已生。” 阿灰觉得她家阿兔说的有理。她撇着眉问:“现下你如何打算?” 宋杳托着下巴,思忖片刻, “魔族当不会亲自上阵,应只是借着凡间皇家的野心背后挑唆引发各派矛盾。 一旦五派结仇,凡间祸乱便只是时间问题,战事一起,这浊息便取之不尽,只怕司命星君也只当是凡间的权势争夺改了他预设的剧本。毕竟这世间还有命数一说!” 阿灰叹了口气,“我知晓你的意思,倘若真如你所想,司命星君岂不是要被匡?” 司命这差事着实不大好干!她还当司命的职责便是写话本子,不曾想还担了如此大的风险!倘若他日有机会飞升成仙,绝不干司命这活。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你越不想来什么,便会来什么!当有一日她阴差阳错的坐上司命星君的矮墩子时,一向淡定的阿灰恨不得凿了眼前的石桌和妙笔! 阿灰接着道:“眼下我们先帮着燕婉他们破了魔族青君会的如意算盘,争取些时间再行通知师父。” “只能如此了。果然与我最默契的是我家美娇娥阿灰嗷!” 宋杳风流的欲挑起阿灰下巴,阿灰啪一声打掉她的手,嫌弃的横了她一眼, “宋公子,你家美娇娥要歇息片刻,请回!” 阿灰手指着门口赶人。 宋杳怪叫:“哇啊啊!美人,你好狠的心!本公子着实心痛,你竟赶我出门!莫非是本公子不够俊俏!?” 阿灰目不斜视几步上床,理都不理她,宋杳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房门。 夜里 张府之上,有两道人形,暗黑的夜晚,无人能够瞧清。 此二人便是白舟楫与宋杳。他们站在白舟楫的青剑之上。宋杳向下望去,张府一片漆黑, 宋杳揉揉眼睛,“这是,都走了?弃宅而去?” 白舟楫不着痕迹的护着还有些迷糊的宋杳,宋某人是在睡梦中被他叫醒的。 想着他们出门时,他御剑飞了一段距离,宋某人还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嘴上念念有词的叨咕,“白师兄,怎么还不飞?”时的场景,便觉得好笑。当真迷糊的可爱! “嗯,倒是走的干净!” 白舟楫拉着宋杳落在院子中央。宋杳掏出两颗最近频繁出镜的夜明珠,塞到他手里一颗。 宋杳看了四周布置,朝着一间屋子迈开步子,白舟楫忙一把拉住她, “有机关!你跟在我身后。” “噢,你拆了机关便是,躲着走多废力。”宋杳打了个呵欠。 “你倒是省心,若是明日他们派人来查,岂不是暴露了我们查到他们的事实。” 白舟楫忍不住敲了她额头。宋杳捂着额头抬眼看他, “知晓了,知晓了,我跟在你身后便是。” 白舟楫带着宋杳七拐八拐的进了最近的一间房,明明直线距离最短,非得费事来回绕,这设置机关的定然脑子有包! 设机关的小哥倘若在现场,定然会跳脚,防的便是你,你脑子才有包! “房间里可还有机关?” “没有。” “呵。。终于松口气。” 宋杳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 “什么也没有,走的挺干净。” 白舟楫翻了四周,“确是如此。” 宋杳跪在床上翻床褥。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他们带不走的还会藏在床褥里?” 白舟楫有些好笑的勾起唇角。 宋某人头也不回的扒拉完床头,扒拉床尾, “他们不会,孩子会。我小时候藏东西便喜欢藏在枕头底下,褥子下面。 他们走的定然是有些匆忙的,也许忘记拿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片刻,宋杳举起手中之物,“找到了!” “两块麦芽糖!白师兄,你瞧!” “竟真叫你找到了。” 宋杳垂首瞧了这半化了的麦芽糖半晌未动,白舟楫走到她身边,拿走她手中麦芽糖包在帕子里,放进袖口。 “阿音,两日后,便能找到他们,相信我。” 他目光温软,语声缓和。 宋杳抬首看他,勉力勾起嘴角,“嗯,再找找。” “好。” 两人走了这院子里所有屋子,站在最后一间卧房前,宋杳看着两人手中的几颗糖果,草编的蚱蜢,木质的小剑,头上的珠花,几个铜板。 轻声的说:“白师兄,你看这蚱蜢编的有些稀松,却丝毫未坏,可见是他们平日爱惜的。还有铜板,也不知是怎么存下的。” 他拿过她手中的东西,再次包在手帕中放进自己袖口。 “阿音,他们定然无事,正等着我们。” 宋杳吸口气,“好,届时我亲自还与他们!” 白舟楫抚了抚她的头顶。 两人一刻不停出了院子,走到一个拐角处白舟楫突然停住步子,他回走了两步,蹲下身敲击地面。 宋杳见状挨着他蹲下也敲了敲地面,“空的?” “确是空的。” 白舟楫又敲了敲周围的青石,一直敲到墙根底下。他站起身拉着宋杳翻进院子,在墙内摸了一阵,突然‘咔哒’一声,种着莲花的水缸缓缓移向一旁, “又是缸!嘿,这癖好……” 白舟楫走在前面,宋杳跟在白舟楫身后。 下面空间不大,与其说是地下室,不若说是地窖更为妥当。 黑暗潮湿的地窖中间躺着一个人。 第31章 十米砍不着 地窖潮闷,一股土味。两人奔到跟前,白舟楫将夜明珠举到眼前,这是位老妇人,鬓发微乱,脸色潮红,她紧紧闭着眼睛,不停地发抖。 “白师兄,快,背她出去!”宋杳急急催促。 白舟楫塞进老妇人嘴里一颗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粗略的打量她全身,冷静开口, “额头很烫,身上有几道不重的外伤,看着衣裳破损的样子像鞭伤。” 宋杳自从见过丙生后,便在后悔,当初在鹤翁爷爷那里没要些凡人可吃的丹药。 鹤翁爷爷的仙药,凡人之躯承受不住,当初上药理课时,他们还笑凡间多少帝王一心想求得神仙灵药,倘若真求到了立时便可寿终正寝。 宋杳不敢碰她的身体,毕竟身上到底伤的如何还未可知。只得抓住她的手唤她, “婆婆醒醒!快醒醒!” 白舟楫小心抬起她的上身,就在此时,嗖的一声,一股冷风直射过来,宋杳条件反射用小冰一挡,接着嗖嗖数声,四面八方冷风袭来。 宋杳迅速笼上结界。十数支冷箭嗖嗖的射在结界之上,又反弹到地上。 “呵!这阵势便是一点不给人活命的机会。倘若今日不是我们,便是武林高手也难有活命机会。” 宋杳冷眼看着地上的箭,一招手,一支箭落在她手里,她看了看箭头,又将它递给白舟楫。 “你瞧瞧,是否与露欢楼地下通道里的暗箭一样?” 白舟楫接过,冷冷的道:“确是。” “我把这箭带走,全当证物。” 宋杳拿了箭放到手链中。 白舟楫摸了摸老妇人刚刚躺过的地面,摸到了机关的按钮。 “走!”白舟楫小心背起老妇人,“直接送到吉大夫的医馆。” “好。” 三人出了地窖,宋杳在白舟楫的指示下将水缸物归原位。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小院周围墙壁上发出一连串的喀嚓声。 寂静的黑夜犹显得森冷。 月光之下,墙壁一周每隔一米突出一个暗箭机关,它们咔两声调好不同角度,准备射击。 “大爷的!有完没完?!”宋杳一晚的火气在此时彻底被点燃! “女侠我不发威!你当我孙六呢!” 宋杳叉着腰仰天怒喊。 白舟楫知晓她憋了一晚上的情绪,终究憋不住了。 发泄出来也好。 “阿音,快些便是。” 宋杳坏笑着在手链里摸啊摸,哼!今天便让你们瞧瞧,什么是远程攻击兵器! 白舟楫眼睁睁看着她拽出了一把十米长的大刀!不由有些傻眼! “对面的机关听着!本女侠知晓只要我们脚下一动,你们便要射箭,不过设计你们的傻包大约未曾见过这般专治你们各种不服的长刀!” 宋杳坏坏的勾唇,漏出八颗白白的牙齿,比对面黑洞洞的机关更森冷。她抬起手臂,正对其中一处机关, “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临死前要你们死个明白!它的名字叫做一米砍不着,谢谢你们今日给了她用武之地!” 宋杳手腕一扭,机关被齐口切了下来。那是一个快准狠! 宋杳远距离欣赏了一下整齐的切口,手臂一挥,霹雳啦一阵铁器落在青石之上的声音,墙上立时多了一圈整齐的切口。 宋杳赞赏的拍拍刀背,夜风吹起她长长的乌发,她自觉淡然的转首。 “走,白师兄。” 宋杳御起十米大刀,豪迈的一挥手。 白舟楫默默上了刀。 临走之前,宋杳对着一地的残机败关留下了今晚张宅一行的最后一句话。 “因了你们,从这一刻起我决定给一米砍不着改个响亮的名字,你们定然可想到是与你们有关,便叫十米砍得着!再会!” 三人飞上天空急飞而去。张宅院墙后走出两个身影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很快消失不见。 十米砍得着上面,白舟楫背着老妇人,有些温柔的看着宋杳。 “消气些了么?” 宋杳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脸上半分瞧不出。 “还行。只是未曾想到会有用上它的一天!” 想当初,她精心挑选了许久精铁,欲要打造出一把世间难得的兵器。她认认真真炼了三十天,锻造室都未出。 最终满心欢喜抽出兵器时,她还记得她怎么抽都抽不完的尴尬场景,阿灰和司幺宝当时脸上呆呆的神情,之后笑了她三天。 如今,可算挽回些颜面。 白舟楫与她说起正事。 “阿音,等下我们走吉安堂后门。” “好,他们这般严防死守这位婆婆,想必她定然知晓许多内幕。她很可能成为我们有力的证人。我们万事小心。” 宋杳想了想今日他们这般动作,明日对方定然会知晓有人救走了人,届时必会秘密的全城搜捕。 “白师兄,明日,我们可来个瓮中捉鳖!” 宋杳摩拳擦掌。 白舟楫平静的回她:“捉不到的。” 宋杳疑惑,“为何?” “你今日这般动作,本意是震慑他们!可你这十米砍得着有些厉害,定然吓坏了他们。他们一时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这,这叫什么事。早知晓不为了心里爽动作这样利落了! 白舟楫瞧着她有些失落,便劝她, “不过,你也无需失望,他们不敢动最好,我们可休息两日,将接下来的计划做的更周密些。” 宋杳看着下面的房屋街道,忽然想到, “等下若是直接落到吉大夫院子里恐会被人看到,不若我们到医馆附近落地,我翻进医馆后门,给你们开门。” “好。” 三人顺利进了吉大夫医馆后院,宋杳走向主屋,抬手一挥屋门被轻轻打开,发出轻微的支呀声。 她无声的走到里间卧房,停在床前,站了半晌,踟蹰一下,又走到桌前边拿出火折子,边暗自感叹, ‘我若将你叫醒,这月黑风高冷风习习,咳,暖风习习的夜晚你迷蒙的张开双眼只见一人站在你的床前,嘿嘿…… 所以我先点亮油灯避免你吓破胆,等下你当是能体会到我的贴心了!’ 油灯被点亮,宋杳又急步走回床前,推了推吉大夫, 小声道:“吉大夫,看诊!” 吉大夫睡的正香,被推醒,有些恼火,“别闹!” 他又翻了个身,继续睡,宋杳不慌不忙的又推了推他。 他勉强睁开眼睛,床前背着光有一看不清容貌的人正看着他,他呆了一瞬,下一刻,抱紧被子吓的直往后窜。 呀!还是吓着了? 她未曾留意这油灯只剩一点,光线微弱,昏黄一团,黑夜里更像是一团鬼火。她容貌模糊,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人家床前…… “吉大夫我是宋杳音!你莫怕!” 吉大夫抖着坐起身,看向她。 “你你你退后,怎地不是你师兄来?不对,你怎的进来的?” 说完更加抱紧了被子,挡在他夫人前面。 宋杳也未想过解释清楚与白舟楫的关系,只急急的催促:“我这便出去,白师兄在院子里背着病人,您快些救命!” 一听救命二字,吉大夫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穿衣裳。 不多时吉大夫跑出来,身后还跟着吉夫人。几人忙将老妇人安置下来,吉大夫号完脉,让夫人检查了老妇人身上的伤,并涂好伤药,自己去煎了汤药,一切妥当之后,吉大夫回了旁厅。 吉大夫匆匆进了偏厅与他们见了礼,以后坐在了白舟楫对面。 “还好两位送来的及时,倘若再晚些时候,这位大嫂怕是要危险了。” 宋杳松了口气,“多谢吉大夫,不知她何时会醒?” “大抵上要明日午后,一旦醒来,我便派徒儿通知二位。不过,这位大嫂应是位哑巴,却不是天生的哑,喉间被毒药伤过。” 宋杳搜然看向白舟楫,白舟楫此时也在看她。宋杳控制着激动道,“吉大夫,天亮前我们便带大娘走,还请您为我们保密,现下我们做的事有些危险,来时便是避人耳目而来,如今已是麻烦了您,不可再将您拖累到此事中。” 吉大夫闻言松了口气。 “你们不说我也料到了,前几日有人来医馆打听是否于近日救治过一位身有鞭伤的六七岁孩童。我便知晓怕是出了事,那孩子伤的属实不轻,你们又嘱托过我代为保密,便回以未曾。 后来想着要我徒儿告知你们,内子怕有人跟踪,反倒暴露你们,便作了罢。” 宋杳连忙起身施了一礼,“多谢吉大夫!为保周全,今日过后您仍旧当做未有此事。” 白舟楫站起身拿出一张符纸递给吉大夫。 “倘若遇到危险,烧掉它,我自会知晓。” 吉大夫伸手接过符纸,一瞬间面带惊诧与激动,“你们,可是哪处修仙门派弟子?” “现下却是不方便透露,您知晓的越少越好。” 吉大夫颔首,他掩不住激动,大声说:“我这便让内子给你们安排房间,你们歇一歇。” 宋杳担心老妇人,拒绝道:“不必麻烦,我去陪着婆婆。天亮之前我们离开。” 第32章 玛丽苏梦境 宋杳在客房陪着老妇人,她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虽还有些烧,脸色却不那么红了,身子也不再抖了。 宋杳不时便摸摸她的额头。 自从来了凡间,照顾人的本领倒是长进不少。 她想到白舟楫临走时对她说话的场景。 他说:“天亮之前我会回来接你们,倘若天亮之前我未回,你便带着婆婆悄悄回客栈。” 宋杳当时吓了一跳,在话本子里,当各色角儿说出这句话时,可自动翻译成我明知危险恐有去无回,但必须要去怕你担心,才如此说话。 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紧张兮兮的轻喊:“不行,你不说清楚我绝不让你离开!你便说你是不是要去做非常危险,有去无回的事?” 白舟楫任由她抓着袖子,一脸好笑,“想什么呢?” 他忍不住敲她额头。 宋杳也顾不上捂额头了,仍旧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 “你莫要想蒙我!” 白舟楫认真的看着眼前姑娘,明眸秋水的眼睛,紧张兮兮的皱着小鼻子。拉着他袖口的手使了大力。 他忽然便不想走了,便想顺着她的意,说自己却是做危险之事,想要她再拦一拦他,他便顺势留在她身边。 烛光温柔了他的颜色,他抬起手将她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阿音,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响在她耳边。 宋杳只觉温热手指擦着她的耳尖滑过,一时心跳有些快,耳朵有些热。不过她现下无心想这些,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当然!你先与我说说是否遇到了不大好解决的麻烦。” 白舟楫轻轻笑出声,这笑声像羽毛般划的她的心,好痒。 “若我说是呢?” 宋杳一副果然如此,我不问你便不说的埋怨神色。 她松开手,背到后面,迅速退了一步,微微抬起下巴, “说说!有何事咱们共同想法子解决。” 白舟楫始终含着淡淡笑意,他看了看天色,得走了,天亮前务必得赶回来,否则自己不大安心。 可惜,放着这般好的机会,却无时间再逗逗她。 “阿音想多了,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需要些时间。从我们救起婆婆起,张宅的机关便全被起动了,而你扫了张宅一个院子那么多机关,院门外的机关却仍是蓄势待发的状态,整个张宅无逃出的半丝痕迹。你说会怎样?” 宋杳经他一说也反应过来,当时救人心切未曾多想,这岂不是暴露了,无出逃痕迹却顺利出逃,只能想到修仙门派,而从风首当其冲。 “所以,你是要善后去?” 他微微倾身看着她的双眸,和缓的道:“不是答应过替你收拾烂摊子么?” 宋杳心怦怦跳个不停,她假装松了口气, “无事便好!” 她装作自然的让开身子,白舟楫笑着走向外面,待走到门口时,微微侧首,“等我回来。” 宋杳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呼~她发誓,这世上最难过的便是美男关! 白舟楫在黎明破晓前赶了回来,两人在夜色的掩映下带老妇人回了客栈,安置在了宋杳的房间。 翌日,燕婉与阿灰来找宋杳时老妇人仍在昏迷当中。 阿灰走近床头,“阿兔,这是昨日夜里救回来的?” 宋杳无精打采的点头。今早只睡了两个时辰,此时还困着呢。 “这位婆婆是谁啊?”燕婉好奇的问。 “倘若没有猜错的话应是丙生提过的哑婆婆。” “当真!”燕婉嗖的看向她,见宋杳颔首,忙向门口跑去。 “我去找丙生!” 宋杳未来得及说上一句,燕婉已经出了门。 她转首看向阿灰,“丙生昨日不是与你一起吗?他去哪里了?” “一大早便被白师兄接到他房间去了。白师兄说你昨夜一晚未睡,今早要你多睡些时辰。我想着他接走丙生是怕他一早来吵你。” 宋杳呆了呆,一夜未睡的可不只她一人,还有他啊。 阿灰坐下又问:“你们昨夜可有什么进展么?” 宋杳不可思议的看着阿灰,你你你问什么呢?我和他还有什么进展? 她原本便未睡踏实,起因是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和白舟楫去做一件十分危险又不得不做的事,他们从高高的悬崖跌落,白舟楫抱住她掉进了崖底下的深潭。 水很深,他们一直掉一直掉,之后,咳,之后她便觉得喘不上气,即将憋不住气的一刻,白舟楫垂头度了她一口气……那俊俏的眉眼,凉凉的唇瓣…… 她一下惊醒过来,坐在床上呼呼喘气。 平稳后她抱着自己滚烫的脸蛋,不禁在心目中呐喊:大爷的!谁能告诉我为何会做如此玛丽苏的梦!梦便罢了,姑奶奶我可是兔子精灵!我会飞的!啊?坠什么崖! 坠崖也就算了,掉进水里一个法术便出来了,为何还一直掉一直掉! 掉便算了,为何为何……咳,要他来度气! 度气便……不能算,为何还能感觉他的嘴唇凉凉的! 人家均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难不成当真是个色胚?二千年了,她居然还有此等隐藏功能!可为何如今不继续藏着了?! 宋杳垂头顿足,生无可恋……… 本来已经做了许久建设,催眠自己忘了昨夜的梦,此时阿灰有此一问,她瞬间便觉得不好了,莫非已经被发现了? 阿灰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想何事呢?昨夜到底是如何救到的人?” 宋杳回过神,原来是问这个? 她略有迟疑:“你是想问昨日救人的事?” 阿灰颔首,“难不成还有别的事?” 宋杳立时摇头,“没!没有!咳……昨夜我们不是去了张宅么,在张宅的地窖里发现了婆婆,发现时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所以,地方确认了?可有其他线索吗?” “还发现了一些孩子的小物件。”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阿音。” 是白舟楫的声音,宋杳立时觉得自己又不好了。 她强装自然的喊了句:“进来。” 白舟楫推开门,手里牵着头戴帏帽,身穿裙装的丙生,身后跟着偷笑的燕婉。 宋杳噗嗤一声笑了,刚刚的不自然暂时因了丙生被她抛出脑后。 燕婉摘下她的帷帽,只见丙生头戴珠花,身着粉裙,脸蛋红扑扑的,若不是知晓丙生是个男童,当真以为他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丙生害羞的向燕婉身后躲。 宋杳笑咪咪的问:“这位是哪家的小仙女?” 丙生涨红了小脸,伸出小脑袋翁声翁气的道:“我,我不是小仙女,白哥哥说我我这叫做掩人耳目,为了抓坏蛋!” 宋杳乐不可支。 阿灰笑着过去,牵了丙生的小手,“不错。比你杳音姐姐小时可爱多了。” 白舟楫看了看宋杳,她现下是如何也看不了他的。 宋杳僵着身子忙与丙生说道:“丙生,我带你去见个人。” 她拉着丙生绕过屏风,轻轻挥手撤了结界,丙生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立时扑了过去。 “婆婆!” 他哭着喊她,看着她苍白的脸,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被子上。 宋杳轻轻抚他的背,“无事,你婆婆只是睡着了,今日会醒的,你且等等。她身上有些伤口,你小心别压到。” 丙生连忙缩回小胳膊,缩在婆婆身边,他怕吵醒婆婆,只无声的掉眼泪。 白舟楫朝宋杳招手,她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阿灰走上前拥住丙生,拿着帕子有些笨拙的给他擦眼泪。 “你哭,姐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让你不伤怀,但姐姐向你保证,不会放过那些人。” 燕婉也在他身边细声安慰,只是她不但没将丙生安慰好,自己倒是哭了个语不成话,泪流满面。 “小丙生,我知晓的,若是我师父这般我也会伤心的,呜……我七岁的时候师父确实因我被老虎伤过,那伤口这般大!呜……师父!” 丙生本来听着她说,见她哭的伤心,反倒安慰起她来,气氛顿时莫名轻快起来。 阿灰从擦着丙生的眼泪到不知何时擦着燕婉的眼泪,之后又擦丙生的眼泪,接着又擦燕婉的眼泪,最后哭笑不得的把帕子塞到燕婉手里。 白舟楫本是要与宋杳说说两日后的计划,结果她被自家小师妹的一番神操作扑了一脸。 他便暂时先不说了,泰然自若的给宋杳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阿灰也凑过来自己倒了杯水,与他二人一同看着这好笑的一面。 第33章 林中大战 黑夜彻底降临。 城中大街小巷一片漆黑,只余青楼尚有光亮,整座城一片寂静,打更人开始值夜。 东城一家不起眼的小小客栈后门出来一人,此人一身黑衣融在夜色之中,他小心的躲避微弱的月光,专挑房檐遮住的黑色阴影处走,此人走走停停,异常谨慎。 房屋的尽头距城门不过五十米,他站在房檐的阴影下,专注的望着城门,丑时末他小心的回返客栈。 半个时辰后,客栈后门出来一架最为普通不过的马车,驾车的是一位有些病弱的青年。 他小心翼翼的架着车,马车走的很快,奇怪的是夜深人静的夜里却无一点马蹄声。 马车悄无声息的走近了城门。城门守卫拦下马车嘀咕着,“奶奶的,突然出现,吓死谁?” 他不耐烦的喝道,“停车!车上何人?此时早已宵禁,未有城守手令不得出城。” 赶车的病弱青年下了马车,殷勤的向两位守卫作揖, “两位守卫大哥,实在事出有因,我的孩儿得了急症,城里大夫治了许多日均无效果。今晚孩子又不好了,我们夫妇无法只好连夜出城,打算去安阳求医。还望两位守卫大哥通融通融!” 病弱青年愁苦的皱着面庞,他话落忙向说话的守卫手里塞了一个钱袋。 守卫颠了颠钱袋,收敛了些脾气。 “车上何人?打开帘子!” 青年忙点头哈腰,跑上前打开车帘,车内一位年轻的面色委顿的夫人侧身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头埋在夫人的怀里,看不到脸。 一旁始终未开口说话的守卫拉住同伴低语了一阵。 先前的守卫冷硬开口:“看在孩子病重,便通融你们这一回,下不为例!” 青年忙作揖道谢!直弯了几回腰,才上了马车。 笨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马车飞快的驶出了大门,向去往安阳的官道极速奔跑。 城门关上的一瞬间,两个守卫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直到再看不见城门,马车才缓缓减速,车内面色委顿的女子温柔摸了摸怀里的孩子头顶, “可害怕?” “杳音姐姐,我不怕。” 丙生乖巧的坐直身子。 宋杳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我们的丙生少侠真勇敢!接下来便按之前说好的计策行事了!” 丙生脸色红红的,小男子汉般的郑重颔首,“嗯!” 车辕上的病弱青年听着他们轻声的交谈神色温柔唇角带笑。他一改刚刚孱弱的样子,身姿笔挺,一派清冷从容的赶着马车。 月光下隐约可见马蹄上包着厚布。 “丙生是真正的小勇士,我不大担心,倒是你,我却是有些担心!”白舟楫不疾不徐的开口。 “担心我什么?” 宋杳觉得甚是莫名其妙。 “你当真不知晓?从日落到此时你便一直兴奋难抑。我担心……你等会儿莫要演过了,露出马脚便不大好了!” 宋杳瞪了瞪眼眸,仰着头撇了撇嘴, “白师兄,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毕竟话本子看的多了,届时若是演的过于完美,你倒也不必急着夸我。” 白舟楫无声的笑了。 丙生捂着小嘴,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宋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使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渐渐加了速。白舟楫清冷的声音传来, “他们要来了。” 宋杳立即左手圈住丙生,右手握住小冰。 夜色到了一晚最黑暗的时刻,马车离开了官道,驶入了一旁的小路,越往前走,两旁的树林越密。 风吹的马车窗帘呼呼作响,云彩遮住了月亮,黑夜的一点光亮也消失了,周遭静的诡异,春末时节听不到一声虫鸣,沙沙的树叶声在寂静无声的夜晚显的有些阴森。 空气中有丝紧绷,马儿越走越慢,蹬着马蹄,有些急躁。不知怎的挣脱了套马绳,跑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沉水一般的静谧放大了周遭所有声音,突然,一个轻音“噗”,一只羽箭离弦而出,携大力破空而来,直逼白舟楫面门。 白舟楫听声辩位,抬手迅速挥剑,羽箭险险擦车厢而过。 紧接着大量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一时箭雨密布,白舟楫一跃飞上车顶,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条长鞭,被他舞的密不透风,羽箭纷纷扫落在距车厢一寸之地。 对方显然不想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羽箭未完全落地时,十几名黑衣人四面快速攻向马车,白舟楫跳下马车迎向最近的黑衣人们, 大喝:“带孩子跑!” 宋杳抱着丙生破车顶而出,背靠车厢小冰挥的密不透风。 十来人围攻白舟楫,剩下五人围攻宋杳,白舟楫几次欲脱身飞向宋杳均未成功。 气氛顿时不妙,压抑的黑夜只听兵器相交之声。 宋杳似受不得此等肃杀之气,她强做镇定大喝:“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们!”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与刀剑相击之声。 她有些惊慌,一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一名黑衣人看准时机,一刀砍了过来,宋杳忙侧身躲过,躲的太急,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身子便歪了歪,手中小冰也歪了一歪,恰好歪在了一名黑衣人的胸口之上,将他掀倒在地。 呀,呀,呀,好像力使大了,瞧着血流的,忍着点哈! 白舟楫几不可闻的笑了笑,随手掀翻了一人,接着又仿似陷入了苦战。 丙生此时却害怕极了,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小小孩童努力忍着不让他们流出来。他知晓这些都是计划好的,哥哥姐姐都很厉害的,可当真看到黑亮的刀剑逼近时,小小的孩童还是害怕了,他紧紧的闭着嘴巴,闭着眼睛,趴在宋杳的背上一动不敢动。 他怕自己连累了这般好的姐姐哥哥,怕他们受伤,他更怕他们都会死在这里。他从未离死亡这般近过。 宋杳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她脑子飞快的转着许多话本子,试图淡化此间紧绷肃杀的气氛。 突然她灵机一动,大声道:“儿子,你莫要害怕!我们李家人流血不流泪!莫要被这些宵小看扁了!睁开眼,瞧瞧为娘是如何痛打恶人的!” 丙生双眸轻轻睁开一条缝隙。 就在此时,宋杳英勇无比的决然姿态挥出了小冰,她目光坚定专注,手起扇落,干脆利落的将人掀飞到了五米之外,她回首冲着他傲娇一笑。 这一刻小小的孩童眼中看见的不再是狠厉杀招,宋杳便像是他黑暗中的烛火,永夜里的明灯,心跳一声快过一声,砰砰砰的,就像有大鼓一次次敲击在心上,小小的孩童尚未懂得热血侠义,却也想要成为这样光芒万丈的人! 他不再如刚刚般害怕。宋某人并不知晓她卖力演出的这一刻在小小孩童心中植入了如何光辉伟大的形象,她只想他不再害怕。 不过不得不说演的着实投入。 至此宋杳便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戏思泉涌,哗哗的流水般一泻千里。 “头可断!血可流!传家宝不能丢!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将它给你们!” 白舟楫掀翻黑衣人的手顿了顿,接着又从容的继续掀。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传家宝到底藏于何处的,尔等宵小休想得逞!”宋杳侠气凛然,卖力的编。 黑衣人静默出招。 宋杳突然勾起唇瓣欠欠的问她右手边的黑衣人, “你当真不想知晓?” 黑衣人默默无语,一剑刺了过来。 宋杳连忙闪躲至左手边黑衣人身侧,又欠欠的问, “你也当真不想知晓?” 黑衣人同样默不做声,一刀砍了过来。 宋杳旋身至她前方的黑衣人身侧,不大高兴的道:“我知晓,你也是不想知晓的。” 她接住他一棒,神秘的眨眨眼睛, “我懂了,你们不是不愿知晓,相反,你们很想知晓,只不过你们身不由己,因为你们是哑巴!” 黑衣人死命扬起粗粗的眉毛,使力逼的她后退一步。你呀才是哑巴! 宋杳轻身飞回右手边黑衣人身侧,嘟囔着:“不是便不是!多大个事,一个大男人怎的与小女子置气?你说是不是右一黑?” 她认真的与黑衣人嫌弃起他的同伴。 他……是右一黑? 白舟楫抖着手掀了两人,他趁机一跃而起飞身到宋杳身边,低声浅笑, “还有心思给人家取外号,看来演的欢喜。” 宋杳随意摆摆左手,“尚可尚可。” 三名黑衣人……草! 一名黑衣人突然打了个手势,余下十二个黑衣人将他们三人迅速包围。 这回他们改了战术,其中三人未在第一时间参加围剿,一刻钟后,此三人加入围剿,另外三人退出,轮流休息。他们不再使用杀招,全部改为防守。 目的自然是一个字:拖! 白舟楫微微变了脸色, “你们不是杀手,如此默契训练有素,是军中之人?” 黑衣人仍旧沉默不语。 白舟楫下手忽然加重。招招凶狠,黑衣人一时阵形不稳。 宋杳心下叹息,这是真生气了!倘若这事当真与军中官员有干系,也不怪他生气了。 需得提醒提醒他,莫要用力过猛,后面便不大好演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演戏还得本女侠! 宋杳忽的一声唾弃, “呸!你们也太臭不要脸了!” “打不过便想拖死我们!一群汉子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个娃的孤弱女子,你们嫌不嫌害臊?!” 白舟楫手中的剑蓦的偏了偏…… 包围圈的几个男人一时集体意味不明的看向白舟楫。 半晌,白舟楫面不改色,缓缓开口:“果然不要脸面!” 黑衣人……你他娘还是不是男人! 宋杳忙里偷闲甩给白舟楫一个赞赏的眼色。 黑衣人……你不是孤弱女子带个娃吗?这时倒是想起身边的相公了? 宋·弱女子·杳戏精附体, “既然你们知错仍不悔改,便休怪我手下不留情,看我李家刀法!嘿!” 语说一半时已扫飞一人,与之前五米外的黑衣人做了个伴。 黑衣人……人都出去了,你才说看你刀法!! 小冰:我是扇子!! 白舟楫点点暖意上了心头。他自然明白她此番胡说八道是为缓和自己的情绪,怕他一时失了分寸。 阿音一向贴心。 他手中攻势不着边际的缓了下来。在他又挑飞一人时,黑衣人再不敢托大,虽然对方看上去已是强弩之末,他们却再不敢休息,均加入了包围圈。 宋杳灵活走位,右手小冰连扇,左手点着三个黑衣人, “怎的有脸回来了,你们别回来啊!唉,说的就是你们仨!” 黑衣人…… “脸面何在?!” 黑衣人……!奶奶个球! “喂,喂喂喂,一直打架多累啊,要不咱们休息休息,聊聊天!” 黑衣人脑回路有些跟不太上,这位大姐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后一刻怎还唠上家常了,定是缓兵之计。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不得大意。 宋杳无聊的叹了口气,“好,边打边聊也凑合!你们成家未有?你家娘子知晓你们欺负别人家妻儿未有?” 黑衣人:老子是在执行命令! 宋杳瞧着他们凶凶的眼神,左手连忙抚住胸口,“唉……莫要凶!吓坏我家娃!儿子,莫要害怕,他们是好人叔叔,不会忍心伤害你幼小的心灵的。不过,他们这般凶必是连媳妇都娶不到,你莫要与他们学!” 丙生连忙点点小脑袋,纯真的大眼睛偷偷看了看他们,吓的连忙埋首在她颈边。 黑衣人气的咬紧牙关,招式愈加凶狠。 宋杳惋惜的瞧着他们,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说的便是你们,别打了,回家娶媳妇去,啊!” 黑衣人青筋直跳,打的更加卖力!! 宋杳接着叹息,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娶了媳妇的,咱更别打了,你家媳妇若是知晓你干的这丧良心的差事,想必便是这般的!” 黑衣人……!!! 看着那纠缠不清的悍妇已脚步虚浮,竟还有力气叨叨叨,黑衣人内心暴雨狂风,若不是军纪严明,执行任务时不得说话,真想对骂回十二条街!! 阿灰站在此间最高的树梢时,见到的就是沉默黑夜冷血暗杀气氛凝滞的氛围中的这一野马脱缰的画面,阿灰忍不住撇过脸。 我当真不认识她! 到得此时,黑衣人群情激愤,未能第一时间感知危险,阿灰已然站在树梢上一刻之久,等到某人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便提着黑色玄铁长刀横冲下来,黑色刀光一闪而过,两个黑衣人被掀到在地。 宋杳早便知晓阿灰来了,将丙生快速塞到她的怀里,阿灰并不恋战,抱起孩子急掠而去。 三名黑衣人反应最快,连忙去追,宋杳当即挥扇拦下两人,白舟楫挑开一人向着最后一人扔出腰间长鞭。 至此阿灰已抱着丙生逃出十丈以外,一声口哨,先前跑进林子的马儿无声跑了回来,阿灰一骑绝尘,消失在黑夜之中。 黑衣人再无追上的可能。 白舟楫体力不支的晃了晃,一柄刀架在了他的脖颈处。宋杳赶过来救,奈何一拳难敌四手,很快一把剑也架在了她脖颈处。 好,剑总比刀好看些! 打了这许久架,当真是有些累了,第二场戏圆满落下帷幕。 黑衣人将二人捆成了粽子,他们实在一刻也不能忍受这黄脸婆叨叨叨叨,给她点了哑穴。 其实恨不能一刀劈了她! 宋杳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点了哑穴,不是臭袜子塞嘴就行。 原本黑衣人领头接到的命令是一个不留,现下跑了一个孩童,竟还有一个同伙,人是无法杀了,只能带回去与将军复命。 虽手下多数受伤,却无人丧命,又跑了一大一小,不知多疑的将军会如何处置他们。黑衣人领头心情沉重。 一个黑衣人牵了马将车套好,然后他们便被扔进了车里,白舟楫此时已然昏迷,宋杳努力睁开她红红的眼睛,望着他默默垂泪。 丫的,这哭戏当真不好演,还好我事先有所准备,装晕果然是最好演的戏码。 她默默的撇了撇车外包着洋葱的手帕。 第34章 额咚 马车开动之前车厢里又进来了一个黑衣人,显然是对他们不很放心,特意过来看着他们的。 马车行驶很快,不多时便走出了很远,白舟楫始终保持着被扔进时的姿势窝在那里。 宋杳圆葱的劲力一过,也哭不出来,索性挨着车壁挪上一挪,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在那里。 兴奋了一夜,宋杳着实有些累了,上眼皮与下眼皮便开始打架。 白舟楫歪着身子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宋杳死撑着拉架,不让上眼皮与下眼皮打的太欢。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得看着白舟楫,毕竟看美男总比看黑面巾要提神。 起先她以为是错觉,当她第二次怀疑自己眼花时,便开始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白舟楫的嘴唇。 终于,在他又动了三回嘴唇时她确认了,他在说,睡! 此时天已微微发亮,最黑的时刻已经过去,黎明破晓,新的一日开始了。 宋杳发现了这个秘密想也未想便合拢了双眼睡了过去。 看守的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她,确定她呼吸绵长,是真睡着了,不由一口恶气梗在喉咙,辛苦了一夜,他仍需保持清醒看着他们,她倒好竟安心睡着了! 这娘们是不是有病!相公昏迷了,她居然还敢睡?不怕老子趁你睡着砍了你们?! 宋杳醒过来时,车刚刚停稳。 黑面巾用刀柄气哼哼的捅了捅她,见她睁眼,便扛起白舟楫下了马车,又有人上车给她蒙上了眼睛,毫无怜香惜玉的将她推下马车,宋杳也不在意,她东张西望,打量四周。 黑面巾很是无语的不知她晃什么头,蒙眼的面巾又不是可以晃下去的。 宋杳看完了,佯装瞎子摸象进了院门,一副重症腰间盘突出的模样,第五次踩到身后推他的黑面巾脚上时,黑面巾终于不耐烦的拎起她的后衣领嗖一下将她扔进了屋门。 咣!的一声,房门被大力关上,咔嚓落了锁。黑面巾站在门外不动了。 宋杳听着外面再无动静,轻松挣开绳子扯下面巾,跑到简陋的木床边去看白舟楫,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无血色,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杳拍了拍他的小臂,蚊子声嗡嗡,“白师兄,快起来!” 白舟楫微微皱眉,眼眸未睁。 “白师兄,快醒醒!” 别说比她还敬业,这戏演的!她更不能松懈了。 “夫君!你快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可千万莫要有什么事啊!”她打着哭腔。 “你可不能死啊!留下我们岂不是孤儿寡母!要怎么活呦!” 门外黑面巾……我若未记错,你不是昨夜便是孤儿寡母了么……这年头孤儿寡母竟是想做时便是,不想做时便不是么…… 宋杳叫了这半天,白舟楫仍旧皱着眉纹丝不动。 当不会真出事了? 宋杳推了推他的手臂,隔着春衫竟有些热,她连忙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当真有些热!她不确定的立时用自己的额头顶住他的额头,确是比自己热。 此时宋杳左肩微压着白舟楫左肩,两手按在他头的两侧,额头相抵,呼吸可闻,发现他不太烫宋杳心中稍安,将将要离开他时,白舟楫忽的半睁开双眸,黑白分明的眼眸,迷离水润,两人长长的睫毛触在一起。白舟楫睫毛微扇,轻轻的抚过她的眼皮。 他微哑了嗓音,有些别于旁时的慵懒。 “你在做什么?” 宋杳只觉丝丝热气吹在下巴处,麻麻痒痒,一直顺着脖颈痒到了心里。她下意识支起手臂。 慌忙道:“怎么叫你都不醒,我怕你真的身子难受,便想摸摸你的额头,看看你是否发了热。” 白舟楫自下而上的看着她,那红艳艳的小嘴嗒嗒快速动了一阵,漂亮的杏眼睁的大大的,一副认真解释的样子。像是生怕他误会。 误会什么呢?白舟楫勾着唇角散漫的微笑。 “那你摸了吗?” “摸了!你没事!”宋杳卖力颔首。 白舟楫眯了眯眼,轻吐四字, “怎么摸的?”莫名带了丝诱哄。 宋杳大脑有一瞬间空白,她下意识的脆声开口, “这么摸的!” 说着将额头又抵了回去,淡淡的女儿香和清列的男子气息随着她的伏身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些眩晕。白舟楫眸色更深,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嗯,很好!今后便都这般。” 宋杳脑海中一声炸雷响起!她,她在干什么!她是谁?她在哪里!她怎的就又抵回去了! 呜呜呜呜呜……他不会以为我要耍流氓了! 两抹红晕瞬间趴上了她白皙的双颊,她呼的支起身子,语无伦次。 “我没想干嘛!你别误会!” 白舟楫不着痕迹的叹口气,有些遗憾。 “别误会什么?”白舟楫摊开双手一副予取予求任人宰割的样子。 宋杳结结巴巴:“误误会,我,我垂涎你的美色!” 这不过脑子的傻话!宋杳惊了!谁能告诉她她都说了些什么!一道雷劈死她! 她连忙抬袖捂脸。 “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嗡嗡的声音自袖后传来。 白舟楫低低浅笑,“没听见什么?没听见你一直垂涎我的美色?”他停顿一瞬,“还是,没听见你刚刚说~误会你在耍流氓……” 宋杳彻底震惊了!她傻愣愣的不知如何反应。她定然是在做梦! 好半晌,她压低袖子,漏出一双灵动的眼眸。 白舟楫不知何时坐起了身,隔着袖子温柔的看着她。 “我何时说了我在耍流氓,不是,是怕你误会我在耍流氓!你……你定然是听错了!” 宋杳将脸皱成了包子,决定来个死不认账。 白舟楫笑出了声,抬手敲了敲她额头。 “我昨夜受了伤,又一晚没睡。适才刚刚睡下,你又将我吵了起来,现下你可不可以容我睡一觉?” “嗯?你昨夜未睡?那你闭着眼睛干嘛呢?你还叫我睡?” 宋杳不解的问,突然想到什么的一把落下袖子, “你,你是为了让我休息,你竟然是在装睡!” 白舟楫扭过脸无所谓的道:“嗯,睡不着。” 宋杳瞧着他苍白的侧脸,一时心头温热,她又想到他此时发着热,连忙转到他身后查看肩上的伤口。 “你当真受伤了?是不是?” 宋杳想着昨夜那一剑刺上去没少出血,甚至清晨醒来时他睡过的车板上还有血迹。她本以为他也是演的,不曾想竟是真的,顿时便有些心慌。 白舟楫拉住她乱翻的手,“无妨!不演的真些如何骗过他们!” 宋杳使力欲甩开他的手,又不敢真的使力。 “不行,我定要看看,我给你上些药。” “不碍事。” “不碍事如何不让我看?!” 宋杳气哼哼的瞪他,白舟楫看了她半晌,松了手。 宋杳直接扒低了他肩头的衣衫,立时倒吸了口凉气。 “如此严重你便硬抗着,你不要命了!” 白舟楫淡定自若的回答她“看着严重些。并无大碍!” 宋杳拿起桌上的水壶,掏出帕子沁湿,小心的擦拭他的伤口周围,又翻出吉大夫的外伤膏,轻轻涂在他的伤口之上。 “有些疼,你忍着点!” 宋杳边涂边呼呼吹着气。 白舟楫沉默着微微垂头看着她拖在床边的蓝色裙角。 蓦然扯动唇角,笑的十分好看。 第35章 同床不共枕 白舟楫睡着后,宋杳心头终于松了一松,她懊恼的趴在桌子上。 她此时才发觉,房间内设了结界,怪不得他们弄出如此大动静门外也没甚反应。 白师兄果然细心如发,是她大意了! 安静下来她又想起了刚刚自己做的蠢事,她埋首在臂弯间,欲哭无泪! 白舟楫刚刚病弱可欺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眼前。 白师兄确实,秀色可餐。 呜!她到底在想个啥! 定是她色令智昏才如此丢人! 她胡乱想着,渐渐入了梦香。 当天色彻底黑透,白舟楫醒了过来。 他侧首寻找宋杳,昏暗的房间,只能看清楚事物的轮廓,她趴在桌子上,长长的黑发滑落肩头,她一动不动,呼吸匀长,显然是睡着了。 他默不做声,就这样望着她。 回想起俞峰之巅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亦或是说他那夜在房中一直不得安眠,似是有什么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他,他本以为是有人对他做了手脚,他倒也想看看有何蹊跷,顺着指引一路却是去了俞峰。 未曾想过,看到的,竟是一个姑娘在打架,动作利落干脆,时而敏捷,时而狡诈。 原本打斗的动作十分快,可彼时在他眼中她的一招一式均清朗明晰,那飘舞的粉色裙角像一方柔软的帕子擦过他的心脏,原本平静如水的心湖,立时卷起千层浪! 他从未预见过会是如此情形,他生性淡漠,情绪极少大起大落,上一回情绪波动还在幼年。彼时的感觉又太过陌生。 再后来,他情不自禁的走近,想要看的清楚些,那双秋水莹眸便这样闯进了他的视野,那一刻,仿似一切尘埃落定,万千波涛汹涌均归于湖心收拢。 他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在寻找,不知自己究竟找什么,始终寻寻觅觅不得真相,彼时,终于有了答案! 他很惊诧,竟然,是个姑娘。 可又是如此欢喜,像是疲惫的荒旅终于到达了尽头。他终于找到了她! 许是他此次流的血有些多,不知何时他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没有立即睁开眼睛,有一根手指轻轻的在他的睫毛上跳动,他有些痒,又有些好笑。 他听到她小小声的嘀咕声。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六,唉?又数乱了!” “再数一遍,一,二,三十五,十六,十又数乱了!” 她抱怨着,“这睫毛怎的不长成一排!黑灯瞎火的,数也数不清。白舟楫你若是还不醒,我可就要挠你了!” 她停顿一下,接着威胁道:“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你若再不醒,我便要吃了你了!” “如何吃?”因是醒来第一句话,清冷的声音有些微哑。 “红烧!唉?你醒了?” 白舟楫睁开双眸,眼里因刚刚睡醒还笼着雾气。 四目相对,宋杳觉得耳根热热的。 “阿音,你是饿了吗?”白舟楫低笑出声。 宋杳强装自然起身,坐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水灌了下去。 “没,没啊!我就是有些无趣。既然你醒了,咱们去做正事!” 呜~我今日出门一定没带脑子! 白舟楫缓缓起身,走到桌旁挨着她坐下。清冽的气息混着药香徐徐将她包围。 宋杳觉得她刚刚退热的耳根又热了起来。她不敢与他对视,一直看着手中的杯子,真怕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混话。 “杯子你很喜欢?” “嗯?啊!喜欢。”宋杳认真的盯着手中的杯子,似要将它看穿。 “喜欢它什么?”白舟楫淡淡的问。 “喜欢它什么?” 我怎的知晓!呜~ “喜欢它粗粝的手感,与平日里用的皆不相同!” 这给我机智的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宋杳想骂人。 “那倒是,这是烧的劣质品,一个铜板买五只。便是客栈里也不会用它!你当是第一回见。”白舟楫耐心的解答。 须臾,他话锋一转,略带调侃:“未曾想阿音的品味竟如此与众不同。” 不同个毛线!宋杳礼貌笑笑。 “我便是想烧出这样品质的瓷器,也做不到,等回了从风,我细心钻研一番。” 白舟楫煞有介事的说。 “白师兄竟会烧瓷器?” 宋杳成功捕捉到话题,她连忙抛出橄榄枝。 “嗯,烧的虽不如官窑,却也还看得过眼。我本想亲手做对杯子送你,未曾想你的喜好竟如此特别。” 宋杳默默的憋了嘴。特别个毛线!我的官窑!内心小人流泪。 宋杳忽然扬起头,笑眯了一双眸子。放弃原本便要属于她的怎会是她的性格! “其实,我更喜欢官窑。这不是未曾见过此种嘛!呵呵呵呵呵” 宋杳等着他说:那便还是送你原本的一对。 白舟楫垂首喝了口凉水,慢慢勾起嘴角。 这时,门外有远即近传来脚步声打断了宋杳的等待。 “他们如何了?” 终于第一回听见了黑面巾说话。 守门的黑面巾硬邦邦的回答:“一直没什么声响。除了……刚到时,那婆娘哭嚎着她相公莫要死,她不要做寡妇!” 后来的黑面巾呲一声笑,“她不是七八个时辰前还是孤儿寡母么?怎的如今又反悔了?” 守门黑面巾不耐烦的挥手, “谁知晓?” 后来的黑面巾停了一下,道: “你进去瞧瞧她有没有事,没有事咱俩可换岗了。” “你咋不去?”守门的黑面巾立即不乐意了。 “我不去,你去!一个老爷们咋这磨叽!” “你不磨叽你去!你敢说你不怕魔音穿脑?” “哼!老子不怕魔音穿脑,老子怕老子自己忍不住揍她!” 宋杳在屋内乐开了花。 白舟楫宠溺的揉她的头发。 “上床去!” 宋杳立时笑不出来了,她僵直的小声问:“嗯?干嘛?” “装睡!”白舟楫头也未回,率先上了床。 两个黑面巾门口推诿了好半天,最后决定两人共同进来,互相监督,千万莫要冲动! 他们提着一盏灯进来房门。两人搜寻一番,看到床榻时,齐齐松了一口气,未及细看连忙退出房门,重新咔嚓一声落了锁。 那速度仿似身后有猛虎追,眨眼便关严了门。 床上 白舟楫躺在里侧,宋杳躺在外侧,床破旧窄小,两人挨在一块。黑面巾进门前白舟楫刚好偏过头,嘴唇擦过她的黑发,宋杳身子顿时一僵,直到门外再无声音,她也一动不敢动。 其实她十分想动,奈何有些动不起来。她手脚有些酸软,心砰砰砰的乱跳,思绪紊乱。 白舟楫偏着头近距离的注视着她光洁的额头,微颤的睫毛,灯光照进来时,他眯着眼眸,细小缝隙间,只有她红润的嘴唇,微翘饱满。 他蓦的呼吸微敛,喉咙颤动,眼光一暗再暗。两人在逼仄窄窄的一动便有些响的破床上呼吸可闻,狭小的空间里莫名的多了一丝旖旎。 第36章 雾里看花 子时,两道人影自在的走出了屋门,宋杳避开门口僵立的黑面巾,朝着白舟楫欢快的招招手。 “快出来!” 白舟楫怔楞了一瞬,刚刚他不是在与她说如何避开黑面巾取回兵器。 未曾想她小手一挥,“解决了!” 白舟楫未想到解决的方式原来是这般的。 他有些无奈,有些想笑。不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明白这属实是她会做出的事情。他什么也未说,从容的走出了屋子。 宋杳怕他心中不快,解释了几句。 “白师兄,我知晓你们师门的规矩,我家师父却是没有这规矩的。你瞧,还是这般省事些。反正是我做的,你不必有负担。” 白舟楫未曾想到她会这般想,他以为她只是图方便。他心里暖暖的。 他微笑着说:“好。” 两人很快找到了黑面巾的领头,原本他正睡的鼾声如雷,被刚刚宋杳一个术法定住,他的鼾声打了一半,嘴半张着便被定在了那里,那歪嘴的模样实在好笑。 宋杳环顾了四周,虽说是在同一个村子同一个院里,她与白舟楫的房间与他的却是差了好几个档。 她瞧他便不大顺眼了。翻找时,便随手将他身上的被子扔到了窗外。 她坏坏的笑,轻声说:“夜晚春寒露重,万要保重身体!” 她突然想起白舟楫肩头的伤便是眼前这厮刺的,她气的牙痒痒。 宋杳抬手一挥,领头便被倒吊在房梁上手脚捆了个结实。她犹不解气,四周看了一圈,看见了他脱下的衣物和袜子。她手又一挥,笑的森冷,“要你尝尝自己恶臭的气味。” 白舟楫看见他的臭袜子被塞进他半张的嘴里时,整个人都替他不好了。 宋杳拍拍手走到他身边,歉意道:“他伤了你,我却只这样轻描淡写的对他不是因为不想伤他,而是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今日没什么时间整治他,先收他些利息,待的该抓的抓了,便将他们一起办了。” 白舟楫刚刚的不好便这般消失了,他其实并不在意是谁伤的他,更没想伤回去,毕竟若不是他故意为之,便是凭十个黑面巾也休想伤他半分。 可他此时却觉得这伤的真值,他的心被涨的满满的。苦肉计在她这也许是良计,以后可多用几回。 “阿音,你不必如此,我并不在意。” 若说口是心非陷在情之中的男人也不逞多让。 宋杳瞪他,“那怎行?!” 白舟楫笑的眼角飞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宋杳在枕头下拿回了剑与小冰。 她不禁感慨了几句,看来从古至今将东西藏在枕头下是不变的定律。但是到底有何优点?除了好偷外? 哦,还有些硌。 两人顺利拿回兵器,出了领头房门,外面有些起了雾,月光蒙蒙的照在地上。宋杳忽然严肃了,她抖抖裙摆。 “白师兄!我们要去做正事了!” 白舟楫瞧着她一脸正气的唬人模样,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你等一下。” 他走进一间屋子,很快又走了出来。 他抬手递给她一样东西。 是油纸包的大饼!宋杳快热泪盈眶了。她已饿的肚皮贴后腰了。 自从做了俘虏,她便有了做俘虏的自觉,俘虏怎么会有东西吃的。她倒也饿的心安理得。 宋杳接过大饼,斯文却快速的吃了下去。女侠什么的,也是要先填饱肚子的! 白舟楫不由笑了,她平时吃东西均是慢条斯理,有些懒散的,这会却两腮鼓鼓的,模样当真可爱。 他忍不住说:“你慢些吃。” 宋杳有些囧,太饿了,未注意形象,算了,她今日也没什么形象了。这么一想她心安了,大大方方将一块大饼吃了个干净。 填饱肚子的宋女侠与白男侠趁着月色离开了村子。 只这雾越来越大。 月蒙山稀,凉风大雾,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宋杳一手执扇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 “白师兄,你能看清十步以外的路吗?” 白舟楫轻轻颔首,“……咱们飞低点。” 过了一会儿,宋杳又问:“白师兄,你能看见我吗?” 这回白舟楫不颔首了,“你离我近点。” 宋杳叹了口气,“我倒也是想,可我看不清你在哪!” 白舟楫沉默了一瞬,“你停下别动,多叫几声我。” 白舟楫听声辩位正向她而去,一阵风刮过,眼前的雾散了,她在他前方笑眯眯的说: “这下好了!” 白舟楫挑眉,“扇的不错,你这扇子有些不寻常。” 宋杳得意的晃晃小冰,“嘿,嘿,师父给的!想来除了扇起来风大,无甚用处,我师父从前经常用他给花扇凉风。” 至于花为什么还能长的好好的,她也很想知晓。 宋杳突然想起七星山的阿树阿草,有些牙酸。 小冰很是不服气:……总有一天要你见到爷真正的实力!呜~想念丑凤的花! 他们身前十米雾气被扇开,没多久雾气又聚拢了。宋杳扇了两回,觉得不大妥当,一直扇倒是没什么,可若是一直扇到军营,他们岂不是直接便暴露了。 宋杳停了下来,白舟楫也停了下来,两人互相看看对方,均明白了此间问题。 白舟楫想了想,问:“你可只扇走我们脚上之雾,不扇走脚下之雾么?” 宋杳被她一提示,连忙横拿小冰,向上一扇,她腰际以上的雾扇走了,腰际以下的雾稳稳的还在那。 她抬起下巴看他。 白舟楫真是喜欢极了她这傲娇小表情,他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嗯,不错!” 宋杳错后一步,她有些不大自在。 “以后不许抚我头发,我又不是小孩童!” 白舟楫心里有些怅然,不过他很快整理好情绪。 “阿音自然不是小孩童,接下来还需劳烦阿音扇雾气。阳城外五十里驻扎的是旗营。不过具体位置我并不知晓,军营中必有火把点着,若是远远的看着亮光我们便过去查看。” 宋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从看到火把开始,我便只扇脚之上的雾气,夜里黑,空中雾气薄些也不会被发现。” 白舟楫赞赏的看着她。 第37章 雾散梦醒(一) 宋杳一路扇,扇的她有些手酸,若是无雾哪怕是雨雪找到军营也是一件简单的事,可偏偏是大雾。 白舟楫也有些担忧,明生那边不知怎样了,想着有朝廷的人,必然知晓营地位置,到底比他们容易些。 宋杳控制着范围,“这荒郊野岭的,我们如此这般很是废时间。不若回去抓个黑面巾问清具体位置。” 白舟楫一把拉住她,宋杳明白了他的意思,侧耳倾听,起初未听出什么,她看向白舟楫,他皱着眉也有些不确定。 宋杳有一种预感,他们遇上了什么,她闭上双眼,全心的感受。 刚开始,她什么也没感受到,周围都是湿湿的雾,她顺着风的方向慢慢搜寻,仍旧都是雾,只是雾气似乎更浓了些。 浓? 她嗖然睁开双眸,看向白舟楫,轻轻说了两个字, “雾浓。” 白舟楫起初拉住他只是感觉不对,他并未真的察觉什么,可是周遭除了雾便是雾,太静了,便有些不同寻常。他没想到宋杳真的察觉了不妥。她似乎术法不浅。 这些思绪只是一念之间,他已跟在她身边。 宋杳飞了一阵,拉住他落了地。 雾气却是深重许多,湿哒哒的贴在脸上不是很舒服,他们猜测,此时他们是在山中密林之间,随着他们逐渐走的深入,雾气不只愈加浓重,甚至带了凉意,越来越凉。 宋杳也不知他们会遇到什么,可她有种预感,这大雾同接下来他们要遇见的有直接关系。 他们猜测的没错,他们此时便是在山中,并且是在万泉寺的后山,便是孙六编造他们初识之地。 此时后山一处不大却悠深的水潭中央水波晃动,几个拳头大的气泡浮出水面,接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家伙冒出头来,它游到岸边,蔫蔫的走到古树旁,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树干之上。 它浑身湿漉漉的,眼睛半睁半闭,无精打采。喘了会气,它似是很累,歇息过来一些又蜷起身子,恙恙的。 忽然,它竖起了两只尖尖的短耳朵,埋着的小脑袋抬了起来,睁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然后它全身抖了起来,像是十分害怕,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对未知的惊恐。 宋杳和白舟楫觉得雾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雾气中隐隐的传来压抑的哭泣的声音,白舟楫右手握紧手中的剑,左手紧紧拉住宋杳的手腕。 说来奇怪,宋杳未查觉出危险和敌意,她甚至感受到是对方的无助和害怕。 小家伙此时确实是受了惊吓的,它本不是凡间之物,它被坏人抓住了,当它终于有机会逃出来时,才发现来到了凡间。 这里没有灵泉,没有纯净的灵力,它不知晓该如何回家,一天一天在这里耗下去,这里的浊气让它越来越虚弱,它好不容易来到了万泉寺,这里浊气少了许多,可它仍然在慢慢的虚弱。它不敢跑出去,它怕它又被坏人抓走。 它知晓有人来了,怕是那个人,它害怕极了,一动不敢动。 突然有一个声音对它说:“你想不想变强?想不想回家?” 它立即抬起小脑袋四处张望。 这个声音又道:“别找了,我就是你,我在你的心里,你想不想回家?” 小家伙忙点头,它想回家,它想凹凹了。 这个声音轻轻笑了,诡异的哄孩子般轻轻对它说:“那就把你交给我,我会让你变强,带你回家。” 小家伙的眼前多了一只手,冷白色,雾气中隐隐有些青。它虽然恨不得立时便回家,可它没有马上伸出手,它突然有些不安。 对方察觉了它的情绪,不露痕迹的催促:“无需害怕,我会带你回家,我保证!你没有人可以相信,除了我!快拉住我!” 小家伙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它惊慌极了。可它觉得眼前的手也很危险。它后退,小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树干,它紧紧闭上眼睛。 对方似乎失去了耐心,它快速的低声呵斥它:“你还想被抓住吗?她马上便来了,你还不快拉住我!再不拉就晚了!” 小家伙到底惧怕再一次被她抓住,它犹豫的伸出前爪。 “对,快!拉住我!快!” 宋杳越发在这雾气中感受到了不安和恐惧,就连白舟楫也心有所感,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宋杳。 而她此时发现雾气中竟有丝丝灰色,虽然淡的近乎难以发现。她突然想起了她好似在《异兽经》里看过一种遇到危险时会释放雾气隐藏自己的灵兽。 可它们生活在冥界与魔界的交界之处-芷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灵兽胆子很小,纯挚善良。对危险十分敏感,它们善于躲藏。 宋杳想无论是何因由它来到这里,此时定然又碰到了危险。她当救上一救。 她温声呼喊:“鹿啾兽!是你吗?” 小家伙爪子越伸向那只手,头脑越昏沉,可是也越痛,它很难受,对面的手始终伸着,他一声接一声嘶哑的说着:“快,伸过去,我带你回家!她马上来了,快,快伸过来,我带你好回家!” 这声音便向钢铁与沙子摩擦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折磨着引诱着它。 它即将碰到这只手时,这声音已经变了调,兴奋,期待,冷血。 忽然一声温和的鹿啾兽打断了它耳里的声音,缓解了它的痛苦。它停下手回首望去。 而这声音又卷土重来,这次明显的含着戾气催促它,一声接着一声,它痛苦的一爪子抱着小脑袋。 宋杳不知它如今如何,很着急,连忙连声呼喊:“鹿啾兽!你在哪?鹿啾兽!” 她能感受它强烈的痛苦,此时它便在两种声音中时好时坏。 宋杳顾不得许多,她边喊边扇:“你莫要害怕,我来救你了。我扇走雾气,你莫要害怕!” 可这雾气太重,很快扇走便会聚拢回来。 白舟楫始终拉着她,不发一言,他不知晓什么是鹿啾兽,他只想着保护她。她身上有太多他不知晓的事,可他笃定的知晓今日起阿音自会慢慢与他说清楚,他并不急。 宋杳来不及多解释一个错身站他身前,右手小冰光芒大盛,呼的一下,面前方圆几十米雾气被扇了没影,当然没影的还有不远处古树上的树叶和枝丫。 鹿啾兽只觉得一阵大风刮过,头竟没那么昏沉了。然后它发现自己周围的雾气没了,它本能的又聚起雾气。雾气一起,那只手又出现了。 宋杳已看清了它的位置,小家伙在树后,她飞身而去,白舟楫不料她说飞便飞,一时被拖了几米,忙踩到剑上。 她距鹿啾兽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团雾气,这雾气很快便包住了她和白舟楫。 她飞过来时便发现它没遇到什么危险,大约是他们来了,它知晓了,所以害怕了。 她未见过鹿啾兽,不知居然胆小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抱歉的道:“鹿啾兽,我不是坏人。吓到你了,我很过意不去!那个要不你把雾气收起来,看看我们。” 刚刚一阵大风刮过它下意识的抱紧身子,收回了爪子,那声音虽更加气急败坏,尖利冷血,可却小了很多。 鹿啾兽再不想拉住他了。它这次真切的听见了宋杳的声音,不是那个坏蛋!它感受不到来自她的危险。 它悄悄转到了树后,犹疑着是否如她所说。 宋杳察觉了雾里的情绪,她笑了笑,闲闲的道:“你定然知晓我是一番好心,我若是想抓你,扇一阵风你就会出现在我眼前。” 第38章 雾散梦醒(二) 鹿啾兽歪着小脑袋还在看她,它本就虚弱,刚刚一番惊吓,它更疲惫了,如今那只手还在面前,只是声音小了些,即便这样,它仍然被它吵的难受。 宋杳轻轻说:“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她其实心中有些着急,天色不早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想它收起大雾,也想帮帮它。 鹿啾兽自从被抓了一回,现下是一朝被蛇咬真的怕井绳。它仍是不回应她。 她本以为它有危险,如今虽看不清它,倒也知晓它没有危险。她放了心,也没有时间再耗下去,它在这里肯定也有它自己的事。戒备心如此重,要它收起大雾也无可能。 她叹口气,“我还有重要的事,这便走了,后会有期。” 白舟楫拉着她御剑而起。 她回首又道:“若是等下我们飞远,你可不可以收起这大雾,我们急着救人,你这雾委实大了些,当真看不清路。” 他们等了一下,没有等来回音,白舟楫看了看她,她无奈颔首。 鹿啾兽看着他们真的飞远了,开始心慌。她说他们去救人,那,可不可以也救救它。面前的手还在,时时催促着要带它回家,他们飞的只剩个小小的影子时,它心慌的到了极点。 它从树后跑出来,向他们飞远的方向费力奔跑,圆圆的眼睛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啾啾啾!啾啾!” 那只冷白的手在身后追它,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雾气浓的化不开。 “啾啾……啾啾啾!啾!” 此时,宋杳正在与白舟楫解释,“它叫鹿啾兽,胆子小,遇到危险时会释放雾气,隐藏自己。” “哦?我倒是第一回听说,阿音怎的知晓?” 宋杳无法与他说清楚,毕竟涉及她的真实身份。她又不想骗他只得挑能说的说:“我在师父的书上看过,此次倒是第一回见,还没见到真面目。” 宋杳不由笑了笑,“书里记载它们胆子很小,但是很善良。” 白舟楫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它不是妖?” 宋杳愣了一下,她突然明白了白舟楫的意思,他们遇妖杀妖,妖在他们眼里均是坏的。 可明明不是。 她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是他很少见的郑重,“不是。可即便是,妖与人又有何不同,都有好坏之分。岂能一概而论。” 白舟楫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她的郑重其事,也笑她不了解自己。 “阿音,我岂会不知!” 其实从与他们相交起,她心底深处一直隐有忧虑,可偶尔想起也不深究。今日似乎被抚平了一些。她想,也许有一日她可以告诉他,她们是谁。 白舟楫想起她提起师父,他早便对她的师父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知晓这世间他们不知晓的事,因了她有这样一位师父,他时常觉得她有很多不确定性。 他想了想问:“你师父是什么样……”他话没说完,宋杳便打断了他。 “白师兄,你听!” 宋杳神色凝重,她听见了稚嫩的惊慌的哭泣声,它在喊不要走! 白舟楫此时也隐隐听见了小兽的呜咽声,“啾啾啾……” 宋杳立时回身飞了出去。 鹿啾兽跑了很远终于跑不动了,它跌在地上,全身湿漉漉的,弱弱的无望的叫着啾啾。它知晓自己大约不行了,不停地流着眼泪,真的好想凹凹…… 宋杳听不到它的声音,越往回飞雾气越重,重的她心颤,她小冰光芒大盛,左右连扇,距离地面半米以上的雾气均被她扇走。她紧盯着地面,待看到一处雾气变浓便向四处扩散时,她俯冲下去。 她轻轻扇了几下,雾气缭绕中一只湿漉漉雪白的小兽趴在地上,眼睛半合,眼角还挂着大大的泪珠,看着好是可怜。 她心疼的一塌糊涂,轻轻抱起它,“莫怕,你莫怕。” 她即使第一回见鹿啾兽,也看出了它的不好。她忙在手链里翻出了一个琉璃瓶,送到它嘴边,它闻到了久违的纯净的香甜味道,脑子反应过来前,嘴已经开始自动吞咽瓶子里的蜜露。 一瓶下去,它虽还蔫蔫的,可眼睛睁开了,安静的信任的又委屈的看着她。 宋杳的心像被温水包裹般,她笑眯眯的摸摸它的小脑袋,“小家伙,莫怕。我瞧着你不大好,虽然有许多话想问,可你现下更需要休息,你睡。对了,我叫宋杳音,他叫白舟楫。” 鹿啾兽被她抱在怀里,她周身都是它喜欢的纯净的味道,好久没有闻到了,连讨厌的手也不见了。它依赖的蹭了蹭小脑袋闭上了眼睛。 宋杳委实被这小家伙萌的心软的不行,她在手链中又翻出一条毯子将它包裹住,抱在怀里。 白舟楫第一次看到非妖的兽,他发现,它倒真让人喜欢。他神色温和的看着宋杳做这一切。 “糟了,忘记让它收了这大雾。” 她刚说完,雾气便慢慢散了。 宋杳笑出声,抚了抚沉睡中的小家伙,真乖! 第39章 夜闯军营(一) 雾散了,潮湿黏腻的触觉消失了,宋杳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她终于不需再摇小冰。 宋杳与白舟楫沿出城门五十里半径找寻营地。这一回倒是轻易便找到了,在不太高的山脚下。 他们快速飞到营地上方。 宋杳看了看天色,“白师兄,看来我们需加快速度了。” 白舟楫笑了笑,对她说:“阿音,我们要不要比一比?” 宋杳没想到白舟楫会说这些。她很是好奇,“比什么?” 白舟楫未看她,只勾着嘴唇看着下面的营地,“便比,是你先找到孩童们,还是我先抓住他。” 宋杳惊讶的看着他的侧颜:“你知晓是谁?” 他此时才转身看向她,眸光微闪,卖了个关子,“你很快便会知晓。” 宋杳挑挑眉,大方道:“比便比!彩头是什么?” 白舟楫飞近她身前,垂首看她:“你赢,彩头到时你再定,我自然全依你。我赢……”他目光沉沉,“到时告诉你,你依也可,不依……也可。” 宋杳有些看不明白他眼神里的意味,更不太明白他的话。这叫什么彩头,她随时可反悔。 “白师兄,你这岂不是很吃亏?我届时反悔,你岂不是白赢了。” 白舟楫似笑非笑望着她慢慢道:“你开心,我怎的会吃亏?” 宋杳心跳漏了一拍,她微微侧身仰首,傲气的抬起下巴,“我岂是言而无信输不起之人,倘若届时你赢了,我必履行承诺。” 白舟楫温声说:“好。” 宋杳抱着鹿啾兽朝他摆摆手,飞了出去,白舟楫深深的望着她的背影,阿音啊…… 宋杳在营地上当飞了一圈,最后选在营地最北边落地,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她发觉此处帐篷最稀少,防卫最薄弱。 她轻轻挥了挥衣袖,立时变成穿着铠甲的士兵。她将鹿啾兽放进手链。一个人从一处帐篷瞬间移动到另一处敞篷旁。 此时正是睡的最深的时候,帐篷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粗重拉长音的呼吸声。她想靠听呼吸听出孩童们太难了。于是她到一处帐篷掀起一处帘子角。 越往营地中央去,守卫越森严,起先她掀帘子掀的轻松,慢慢的她时常看好了位置刚刚瞬移过去,便有士兵走了过来,她连忙接着瞬移,或是演戏。 比如此时,她刚刚出现在一处帐篷后面,身后便有两人走过。她连忙做出一副人有三急的样子,捂着肚子向林子方向跑去。 两个士兵面不改色继续走向下一个帐篷。兄弟们夜里有三急当真是再正常不过的。宋杳沿着帐篷兜了半圈,便瞬移到另一处,她刚刚站定,又有三人连成一排走了过来。 宋杳内心有些烦躁,“靠!” 她此时正对三人,再如刚刚般装有内急已不可能,还会徒惹怀疑,她大大方方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三个人愣了愣。直到宋杳走出了十来步,其中一人才对另一人道:“这是谁?” “我不知晓。” “我也不知晓。不过,前两日刚招了十多个新兵蛋子,想必有他一个。” 个子最高的士兵说完,另两个一脸恍然大悟。 第40章 夜闯军营(二) 宋杳若无其事的走了很远,直到确定他们看不见她了,才拐了个弯,轻轻呼出口气。很好,这几个人不白遇见,她有了个身份—新兵蛋子。 她悄声走在黑夜的营地里,她不敢再瞬移,反而走步可使她躲避开巡逻的士兵,虽说慢了些,却更稳妥。 她一路未有发现,前方不远便是主帐,主帐周围部署森严,她若想去营地南面,必要绕过主帐。 可她不大想绕过去,她倒十分想去瞧上一瞧,主帐里到底是谁,这罪魁祸首会不会便是他?毕竟能随意调动士兵做杀手的,没有实权怎的可能。那么最有实权的恐怕便是主帐里的人。 她抬手压低了帽子,摸着帽子纹理,她不由翻了个白眼,无战事却穿盔甲,这里面若是没鬼,鬼都不信。 她快速的从一个帐篷旁窜到另一个帐篷旁,主帐就在眼前,帐门前有四名士兵把守。还真不少,宋杳腹诽。她围着身边的帐篷绕了半圈,能看到主帐背面的侧面,她看见有一名士兵站岗,想来她看不到的地方仍有士兵站岗。 宋杳未多想,向主帐背面潜了过去。 而此时的白舟楫站在营地前方的一棵高树之上,默默地记下了营地的布局和巡逻兵巡视的规律,以及……看着某人演戏。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做贼一般的身影,亏她平日里以女侠自封,这哪里还有半分女侠的威风!不过便是做贼也十分的可爱。他静静立在树枝之上,月光照在他如玉的面庞上,清冷,俊逸。可那眸光里分明是满满的宠溺。 宋杳本以为主帐附近必能遇上白舟楫,她寻了一圈,没找到人。难不成她的推理是错的?主谋不是这里官最大的守备。 那便无需去一查究竟了,白舟楫总是有分寸的,找到孩童们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般想后,便打算绕过主帐,并且她已走到主帐南角,她加紧脚步正要接近前方帐篷时,身后一声大喝:“站住!说你呢!” 宋杳心中一惊,明明再有几步便可顺利通过了,她埋首继续走,假装未听见。 那人又一声大喝:“停下,若是再动,一剑射死你!” 宋杳停下脚步,慢慢转身,埋首作揖,憨厚老实的道:“将军,可是叫俺?” 宋杳余光瞥见那人人高壮实,手里握了把弓,正朝她走来。 “你是哪个把总手下?深夜在此转什么?不知晓军队纪律不成?” 宋杳心突突的跳着,一半原因是此情此景当真让她感到有些刺激,另一半原因她有些紧张。 她握着拳,始终未抬首,“将军,俺是新兵,俺,俺是夜里出来方便,听到那边有声音,有些奇怪,俺便想来报信。可转念一想,八成是俺听错了,打扰了将军休息便不好了,俺这便离开。” 宋杳胡编一通正欲脚底抹油,这人想的却是守备大人最近让他们戒严,有任何风声均不许放过。 他立时便道:“哪里有声音,带我去看看!” 宋杳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很快她眼睛一亮,若是匡他在最南边,自己岂不是可在他的陪同下光明正大的查清这些帐篷。 她安耐住兴奋,抬手指向南边,“那边……将军!” 第41章 夜闯军营(三) 宋杳话落,一人匆匆的跑来,还有几步远便急急的唤道:“千总大人!千总大人!” 正欲随宋杳一探究竟的男人停住了要迈开的腿,看向来人,他沉稳的说道:“何事惊慌?” 来人奔到跟前,草草行了一礼,他了解男人的脾气,最看不上的便是毛毛躁躁的兵。他努力克制情绪,可依旧难掩焦急。 “千总大人,德王亲信桑大人带金鳞队到。” 千总呼吸一顿,吃了一惊,他转身便走,“我去告知守备大人,你……”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宋杳,“你带几个人随他去看看南面营地异动。” “是,大人!” 宋杳低眉顺眼的偷窥着两人种种情形,她见这两位表情如此,想必事态紧急,自己必会无人问津,也好,自己查自在。未想到,末了,他倒还记得自己的事。 不过德王亲信?应是明生回来了,看来大戏即将拉开帷幕。她也需抓紧了。 来人看着千总进了主帐,才喊了一声:“陈猛!” 一个小个子小眼睛的男人跑过来。 “你叫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陈猛跑出去又跑回来,带了三个士兵。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打量了宋杳番。 “到底怎么回事?” 他盯着宋杳,天色黑,火把的光亮下只能看清她头上的头盔和一点下巴。 小个子小眼睛的陈猛立即训她:“吴校尉在问你话呢,愣着作甚?快说!” 宋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接话接的如此快,自己又要如何快!白瞎你娘给你起的名,丫就该叫陈狗腿。 她连忙躬身行礼:“回校尉大人,俺刚刚去方便,发现军营南面好似有异样,但,不敢就此断定,所以报给了千总大人!” 吴校尉抬抬手,“抬起头,你是哪个队的?” 宋杳不慌不忙直起身,抬头向吴校尉看去,“回大人,俺是新兵。” 至于是何队,可不能瞎编,是会露馅的。说一半留一半,他们自会脑补。 她此时看清了对面男人的样子,大约二十岁刚过,浓眉大眼,皮肤偏黑,个子高高的,有些壮。她突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 哪里……树林里? 好似…… 右一黑!!! 宋杳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靠! 她下意识垂首便想逃,脚还未动,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她逃什么?别说他如今认不出她,便是认出她,该心虚的也是他! 在他人眼中,只见这瘦瘦的新兵看向吴校尉时怔楞了一下,快速低下了头。 吴校尉在她抬首的一瞬间,有丝错觉一闪而过,还没等他抓住那是什么,便在看清她的脸时打消了,这实在是一张扔在人堆里便就此埋没的脸。 吴校尉也便是右一黑扯了扯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你怕我?” 宋杳学着憨憨的小伙子抚了抚后颈,有些扭捏的冲着他道:“不是,大人。俺从小身子弱,俺出门前,俺爹让俺在军中好好练练身体,俺爹说到了军中俺便能把身体练结实,壮的可打死一头牛!” 她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俺,俺瞧着校尉大人便是俺爹让俺成为的人!” 吴校尉一听乐了,其他几个人也乐了。他笑了笑未再多说,率先向南面走去。 陈猛几人立马跟上,她也连忙跟上,走到陈猛身边时。陈猛忽然一锤她肩膀,“你这呆子!吴校尉是咱们营身体最好的,你倒是好眼光!” 马屁精! 宋杳揉着肩头,憨憨的颔首,“俺爹也说俺眼光好!” 这下几个人又笑了。 吴校尉态度和缓,“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宋杳立即开始瞎编,她做出疑惑状,“大人,俺方便时好似看到有黑影从林中窜进营地,不过俺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晓瞧没瞧清。” “还有呢?” “还有,俺吓了一跳,赶紧在附近找了找,没发现可疑的人。后来俺好似听到了孩子哭。不过俺想营里哪有孩子,可能是夜猫叫。” 宋杳最后两句说的很慢,她紧紧观察着右一黑的表情。能被派去抓他们,也许知晓些什么。 吴校尉却没什么异样。他继续问:“还有呢?” 宋杳也不灰心,继续瞎编。 “我在附近找到了这个。”她伸出手,手上是一块棉布帕子,一个男人的……帕子。 吴校尉拿过帕子看了看,立即催她带路。 宋杳应诺,向前跑。 吴校尉一面跟着她,一面问:“你来之前可通知了巡逻的人?” 宋杳有些气喘,“未曾。俺才来军营,不识得几个人,俺怕有坏人,打草惊蛇。俺便直接去找了千总大人。” 吴校尉点头。 宋杳跑到两个帐篷间停了下来,随意挑了帐篷下的一处阴影地,“便是这里。” 吴校尉看了看周围,这里已快接近营地尽头。前面还有六个帐篷便是木篱墙了。 他看了看营地后面的树林,严肃的说:“你们几个周围都好好查查,附近帐篷均别放过。听懂没有?” “属下听令!” 几个人立即四散开,开始查探。 宋杳也跑了出去,奔向最后这六个营帐。 不想没两步便被拎着后衣领抻了过来。 吴校尉一撒手,她在原地转了半圈。 “你跑什么跑!那也是你去的?!” 宋杳眸光闪了闪。傻傻的问:“为啥?” 吴校尉背着手,用大大的眼睛横了她一眼,“你们进营这几日,没有人与你们说过这几个营帐守备大人下了军令不得靠近?违令者斩!况且里面有得了怪病的士兵,会传染!” 宋杳憨厚的抚了抚后颈,“一时心急,我倒忘了!” 吴校尉怕当真有人潜入,这六个帐子挨着这边最近的两个没人,是为了与病人隔开,此时倒是最佳藏身之所。 可如今前面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可有时间理这事。 他想了想对宋杳道:“我去禀报千总大人,你在附近找,我很快回来!” 宋杳目送他走远。右一黑人还是不错滴嘛,可惜了他的好心……她笑咪咪奔向那六个营帐。 第42章 夜闯军营(四) 这六个帐篷一个在中间,五个围在它外面形成不规则的一圈。 宋杳放开五识,只有三个帐篷里有人,分别是中间的,左边的,斜右后侧。 宋杳闪身到了中间营帐的后方,她清楚的听见营帐内的小孩童的呼吸声,放下了一颗心。只不过还有两个碍事的在里面。 她饶回帐门口,掀开帘子利落的进了营帐。营帐内门口左右各一名士兵,此时一人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一人站岗,他看见宋杳突然进来,吓了一跳,站起身的同时正欲喝问,刚刚张开口还未发出声,便被宋杳弹指定在了那里。 此人此时只剩眼珠可动,他十分惊慌,不知如何是好,无论他怎么使力身子均动弹不得。他目露惊慌,想起睡着的同伴,寄希望于他能机灵点,逃出去呼救。 宋杳瞧他眼珠乱瞟,最后瞟到了她左手边睡着的士兵身上,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谢谢提醒。” 之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手指一弹,他的兄弟睡的更沉了,他不由悲从中来。那人还歪着身子头先着地倒在地上。虽说戴了头盔,可他都替他疼。 宋杳处理完两个人,一挥手做了层结界。她瞧得见他眼里的害怕,她好心的又拍拍他的肩头,他的心一下子缩紧。 “放心,我不杀你们!” 宋杳往前一步,黑暗中她正数着人数,一共十二个孩童,地上摆的都是木板,木板上铺着褥子,孩童们便一个挨一个挤在上面睡觉。 宋杳有些心酸,她柔声的问:“有人醒着么?” 两个稍大一点的孩童拽着被子挡在眼睛之上,他们其实一直醒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死命闭着眼睛,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宋杳一看乐了!朝着小胖子的方向打趣道:“小胖脸都皱成包子了,姐姐这里有肉馅包子,你要不要吃?” 小胖子害怕的揪着被子,不过包子他好多天没吃过了,好想吃。 宋杳假装瞧不出他的纠结。她又看向另外两个小女孩。 “我是来救你们的!等一下姐姐要去打抓你们的坏人,你们乖乖在这里等着,替姐姐看着这两个大头兵,好不好?放心,他们起不来。” 宋杳左右看了看,勾了下手,一个士兵身后的椅子便倒在地上,散开了十二根棍子,她又一勾手,棍子整齐排列在地上。 她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女孩子,“等会儿姐姐出去后,你们便拿起棍子,谁醒给谁,一人一根。” 躺在外侧的小女孩拉下了被子,宋杳为了让她看清自己,一挥手点亮了屋子角落的灯。她站在原地未动,只温柔的笑着对她道:“你莫要害怕,这棍子用不上,姐姐只是以防万一。”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天真的眼睛怯怯的问:“他们力气很大的。” 她虽然没有说清楚,可宋杳听的明白,她想说的是,他们只是一群小孩童,即使握着棍子也很容易便会被抢去,没有用的。 宋杳看着她怯怯的眼神心揪的疼,她愈加柔软的对她道:“那便让他们试试!” 她突然眨眨眼坏笑道:“莫怕,姐姐在里面加了点料。” 她扯过另一把椅子坐好,心里想着门口这两人便这般在这,孩子们恐怕还是会害怕,虽然他俩当真一动也动不了。 她笑眯眯的看了眼半站着的士兵,又看了一眼小女孩,扬了扬眉毛,示意她瞧好了。 只见宋杳一勾手两人便叠罗汉般倒在了一处,她手指一圈又一圈的在空中划,他们身上便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 绳子从脚踝缠到胸口,之后宋杳在睁着眼睛的大兵身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她从未看过这样的戏法。另一个小女孩与小胖子也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小胖子目不转睛,看的合不拢嘴。 宋杳逗他,“你怎的不继续装睡了?下回再装睡记得不要太使力闭眼睛哦!” 小胖子脸红红的,崇拜的看着她,孩童们陆续被这一番动静惊醒过来,宋杳觉察到了,他们许多人仍在装睡,她什么也未说,恰在此时听到了由远即近的脚步声。 她站起身,一手拎起椅子,一手握着小冰,平静的道:“他们来了。” 她走到门口时,最先醒来的小女孩期盼中隐忍着忐忑的叫住她,“姐姐!你会带我们回家吗?” 宋杳停住身子,顿了顿后,微微侧首,掷地有声道了一个字,“会!” 灯光照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之上,长眉远黛,目光坚定。这一刻她应下了她郑重的诺言。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蓄上了水光,几个孩子情不自禁的睁开了眼睛,望着她笔挺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后。 小胖子抹了眼泪下地,捡起了一根木棍。 宋杳情绪翻滚压抑的出了营帐,迎接她的是右一黑和一队人,大约二十左右。 而他们一番动静自然惊醒了另外两营帐的人。他们此时与右一黑也便是吴校尉站在一处戒备的看着孩童们的帐子。 显然还未采取行动,宋杳便先出来了。右一黑见是他,松了口气,“不是让你等着我,我知晓你是着急查探,可你也终究太冒失了些。” 宋杳刚刚心中的压抑情绪因了右一黑的话意外的有些回暖。她听出了他的话,他想保护她。 宋杳放下椅子,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问了他一句话,“吴校尉,你可知晓这里关的是何人?” 对面男子一愣,他觉得这新兵蛋子问的有些奇怪,而且整个人气质与刚刚完全不一样。他尚来不及回答,有人却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他身边的一个中等身材绸布衣衫的男人阴沉的问:“你是谁?” 宋杳未理他,仍然看着吴校尉,她淡淡的笑了笑,“看来你不知情,当真好!” 吴校尉此时若是再听不出不妥,他便当真是个傻子了。他也问了同样一句话,“你是谁?” 宋杳此时才看向吴校尉身边的男人,“我是谁你并不需知晓,你是谁我更是无甚兴趣,你莫急,早晚有人会审问你。而你只需知晓的是,我是来救这十二个孩童的人,也是来抓你的人!” 那人傲慢的哈哈大笑,“便凭你这般的瘦鸡崽子?”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吴校尉惊疑不定,什么孩童?跟在他身后的人也一头雾水。 宋杳不太在意的跟着笑,她看着吴校尉缓缓道:“这营帐里关着十二个孩童,想来是你们守备大人关在这的。除了他的亲信他瞒了你们所有人。此刻,你身边的棒槌未有瞒你,我想你即使现下想不到,待会也会想到,他会在解决我之后解决掉你们,来保全秘密。” 她嘲讽的看向傲慢的男人,“你们现下在他眼里便是死人!” 吴校尉脸色大变,他后退几步看着那人,“彭先生?” 彭先生收了笑容,紧绷了面皮,“你莫要听信奸细挑拨之言,哪有什么孩童!” 宋杳勾唇冷笑,她懒洋洋的喊了一句:“孩童们,你们发个声,便说四个字-你大爷的!” 须臾,营帐内传来参差不齐的稚嫩童声,“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 “你大爷的!” 被称作彭先生的人脸色阴沉到了谷底,吴校尉也没好到哪去,他脸色煞白。宋杳要孩童们出声,无非便是想让他彻底与彭先生对立。他无法骗自己怀着侥幸的心理打着眼不见装不知来保全性命,与彭先生一队。 他狠狠的盯着宋杳。 彭先生阴冷的形笑心不笑,“吴争,这可是你表忠心的好机会,今日你若做的不错,不但不会死,还会成为守备大人的心腹,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宋杳也看着他,只她未想说话。 陈争内心挣扎,他直觉这里隐藏的必不是好事。刚刚德王贴身三品侍卫桑大人到,德王是何身份,全和风均知,桑大人代表德王前来,这本便透着不寻常,恐怕与此事有关。 他犹豫着也未说话。 彭先生蓦的目光狠厉,他一个眼色示意亲信,对方正欲离开,吴争一步上前大刀一横。 彭先生摔袖气怒:“你反了!” 吴争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彭先生,您别误会,吴某只想请您说清此间原由,倘若当真无不可对人言,吴某立即放这位兄弟离开,并与彭先生一同抓贼人。” 宋杳忍不住赞了一句:“六六六!”当真有脑子! 吴争懒的理她!他紧紧盯着彭先生,彭先生是守备智囊,是当真可决定他生死之人。况且他当真不知她是何意。 他们二人对峙,双方气氛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宋杳咳了一声,懒懒道:“我说,那个彭先生,右一黑啊,你们当真不必如此!” 吴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僵着脖子转头,“你你叫我什么?” 宋杳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又说了一句,“右!一!黑!”声音明亮拖着长音。 吴争脸沉如锅底,宋杳摸摸鼻子,他当真是更黑了。 彭先生高声呵斥:“原来你们早便认识!好啊,吴争你竟是间隙!” 吴争再难维持风度:“放你娘的狗屁!我能和她一伙?” 宋杳默默抬首四十五度仰望月空。造孽啊,造孽! 彭先生见他气急败坏的看着宋杳,心思急转,有了计较。 “吴校尉,想来是我误会,你当真不认识他?” “不认识!”宋杳好心帮忙,两人共同出声,彭先生刚刚动摇的心又有了疑惑。 吴争脸色铁青:“你闭嘴!” 宋杳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抬了抬手中小冰,你继续。她当真闭了嘴。 吴争更头疼了,让她闭嘴便闭嘴,这般听话,不更坐实了他们是一伙的。娘的!昨晚上你怎的不闭嘴! 宋杳见他气的不轻,有些于心不忍,她轻轻的对着彭先生说了句:“其实我与他认识。” 吴争气血翻涌,提了刀便要过来砍她。 她不慌不忙抛出下一句:“但是他不认识我!” 吴争停住脚步,劝自己以大局为重,莫要被这疯妇牵着鼻子走。 谁知,她又抛出一句:“我和他昨晚刚见过。” 吴争呸了一口,去他娘的大局! 宋杳继续抛:“不过是,他奉命抓我!” 彭先生此时倒是知晓是何事了。可他也疑惑 宋杳给出了答案,“他们确是抓到了,不过被我轻易的跑了” 吴争不顾身后小兵拉扯,一把挣开,便要冲过去! 彭先生彻底风中凌乱了。轻易的便逃出来了,可看着吴争当真不像啊。 宋杳连忙抬手,真不禁逗。 “你莫气,冷静!我话没说完呢!” “我是自己凭本事逃出来的,与他无关。” 这回便是连吴争的卫队都怒目而视了。 宋杳有些尴尬的呵呵笑,“那个,这句话别无他意,便是字面意思。” 她一挥手,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吴争呆了呆,衣服是这件衣服,只这人似乎变的太美了些。 彭先生脸色大变,这是修仙一派中人,不可让她再说,修仙一派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若是她说出身份,今日死的怕便是自己了。 “大胆女妖!在此霍乱人心!给我杀了他!” 他大手一挥,可身后之人具是凡人,如何敢上。 彭先生心道糟糕,他连忙示意小兵,“去找长春道人前来!” 小兵立即领命而去,吴争此时心中烦乱,犹豫了一下未再阻拦。 宋杳不屑的嗤笑,“你不应被叫彭先生,你应被叫彭眼瘸!我是从风的,你瞧不出?给我扣个妖女的帽子,难不成右一黑会傻乎乎的信?” 吴争再也不想听她说话了。 不过,他未察觉,她否认自己是女妖,倒是使他心头一松。 宋杳抬手给身后营帐又做了结界,因为她发现这些小孩童将帘子掀开了缝看着她。她得做到万全,不然一会儿打起来,别溅他们一身血…… 宋杳抬起小冰对着彭先生,彭先生勉力举起剑,汗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 宋杳故意吓唬他:“既然你说我是女妖,那我得符合身份,是先砍你左手还是右手?要不左腿或是右腿?” 宋杳摸着下巴考虑半晌,“你莫要提无理要求,我是不会吸你精气的,你太丑,又太臭!” 吴争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反倒放松了,居然还有心情笑了,可能是看到有人被同一人怼的更惨,心里好受许多。 彭先生此时吓的大汗淋漓,“你休要猖狂,等,等长春道士来,来了,便会收了你!我不怕你!” 宋杳衷心颔首,“哦,那便砍头!” 话落宋杳立时向他飞了过去,彭先生脸色青白,慌不择路,佩剑掉了都不知。宋杳小冰虚空一点,彭先生便被定在了半路,他以跑步的姿势倒在地上。嘭的一声。 须臾,彭先生下身衣衫尽湿,一股尿骚味传来。 宋杳皱着眉后退回椅子上,“怂包!我吓唬你呢,竟尿了裤子!瞧着你便觉得窝囊!我等着律法杀你!一会金鳞队会来带你走。” 所有人自动远离彭先生,实在是太难闻了! 吴争不大自然的向宋杳行礼,“之前不知姑娘是从风门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宋杳随意挥挥手,“好说,好说。” 她挥到一半,也站起来行了一礼,“我亦有失礼之处,还望吴校尉见谅。” 此时吴争已全无半点怒气,很是平和,“想来是你们计划需要,姑娘不必自责。” 宋杳端着女侠风姿笑了笑。得,从风滤镜竟是如此强大!本女侠还是装住。 她转首看向彭先生手下,“你们” “仙人!我等什么也不知,您但凡有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纷纷附和。 所以,她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一个士兵连忙跑到吴争身前,抬起双手,“求吴校尉给我捆了,我当真什么也不知,都是奉命行事,还请德王手下审问时,大人给求个情。我是自首的。” 接下来便是十几人均向着吴争伸出双手。吴争严肃着一张脸,可倒忙坏了他身后的五名亲兵。 宋杳看着这戏剧的一幕,当真哭笑不得。等他们忙完了,宋杳回身彻底掀起帐帘,她看着一双双纯真崇拜的大眼睛,心里面热热的。 她豪迈挥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孩童们一阵欢呼!吴争等人这才第一回见到了这些孩子。 就在这气氛欢快时,远处蓝光金光乍现,宋杳连忙回身。这是白舟楫。 她来不及多想,交待吴争:“护好他们!” 她刚要御起小冰,忽然冲着身后黑漆漆的山林喊去:“你们这几日戏看的可还过瘾?若还想看戏,如今也该是你们使使力了!” 等了一瞬,只见两个人自林中飞了过来。 其中一人笑呵呵的打招呼:“宋姑娘,好久不见!” 宋杳没时间跟他扯皮,她御扇飞起,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胡一咎!护好孩童们,否则我拔了他的猫毛!” 土黄衣裳的男子立时怒火滔天,胡一咎忙拽住他,苦笑着道:“你忘了青云走时如何说的?” 第43章 帅了一脸的白舟楫 宋杳急急赶到时,白舟楫正与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打的难舍难分。她未多想便飞过去帮忙。 白舟楫眼尾余光瞥见她,忙道:“别过来!护好自己!” 宋杳听话的半路停下,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放了心。 她一路飞过来也没时间留意下面,现今两路人打的激烈。明生见她来了,忙飞到他身边。 “杳音,你怎的过来了?未找到人?” 宋杳一过来,眼睛便黏在白舟楫身上,她微微侧首回他:“明生且放心,自然找到了,有人在那边保护,无需担心!” 明生松了口气,又高兴的道:“那便好,此番便未白忙一场!” 宋杳点头,她已无暇说别的了。她此时所有注意力均被白舟楫吸引了去。 她第一回见白舟楫与人动真格的,术法切换自如,动作利落,时快时慢,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然而每一回出手均那般干脆潇洒,如流风之回雪,崇山之飞烟! 他转身挥剑的一刹那,宋杳心跳都停了一下,他本便冷漠的气质,因这个动作更加的冷冽,月光下整个人禁欲锋利。勾的她心颤啊颤的。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打架竟能如此迷人!当真祸水!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这些年在临端,她见过最多的男子打架便是司幺宝。 每每他的好吃的被偷时,他便去找人打架,小时候,一身是泥灰头土脸的回来。等大了,倒是没有泥了,不过那架打的着实没劲,每每她看的呵气连连。他打架还废话良多。 比如:你为何偷我的烤鸡? 不承认是,我打的你承认! 让你下次再敢偷! 丫的!敢打我脸? 看我不打你屁股! 丫的!还敢打我脸,我抽烂你屁股! 哼!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了,每每说到这句话时,便是他打不过了,轮到她登场了。 宋杳发现,白舟楫当真是她两千年来见过打架最好看的人!瞧瞧那速度快而准的利落动作,瞧瞧那坚毅冷冽的眉眼,瞧瞧那紧绷的下巴,便是连握剑的手都修长好看。 当真是忒帅了! 她站在半空看的目不转睛。明生当她担心白舟楫,忙安慰她, “他打不过二师兄的,你无需担心。” 宋杳下意识便想说:谁担心了。话到嘴边发现不大好,不担心,她如此目不转睛的看着人家是在干嘛? 她笑了笑,强迫自己从白舟楫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明生。 “呵呵……不担心不担心。” 她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怎的打起来的?” 明生便一五一十的道明了经过。 她去找孩童时,他们便到了。桑侍卫在营地门口通报身份,他们的人进去汇报守备。她猜说的便是右一黑。 等了没多久,一位姓郑的千总出来迎接他们。在营地门口时,让他们亮明身份。 桑侍卫拿出德王府腰牌。郑千总却未让他们进去。 “不知桑大人来所谓何事?” 郑千总大马金刀的堵在营地门口。 桑侍卫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语气,“奉命调查一桩案子。” 郑千总不卑不亢的回道:“可有陛下御令?” 桑侍卫表情不变,“德王办案,无需陛下御令,这你是知晓的。” 郑千总同样态度不变,“德王办的一向与仙魔妖有关,陛下亲赐特权无需御令。可如今你们带个金鳞队的人来我军营办何案子?我军之中难不成有妖魔不成?” 桑侍卫认真点头,“确有这种可能。” 郑千总嘿了一声。他终于变了表情,他有些嘲讽的道:“证据,证据呢?” 桑侍卫又认真点头:“有,未带来,怕你们销毁证据。” 郑千总是守备一手提拔上来,他是何等信任守备大人,“哼!我看你们便是找茬的!” 桑侍卫也是个妙人,依旧一个态度一个语气说:“我们王爷不屑找你们守备大人的茬!” 那意思,他们王爷是一品,还是皇亲国戚,你们守备一个七品芝麻官犯得着他们王爷自降身份吗? 陈千总听出他的意思,有些恼怒。 桑侍卫又道:“叫你们大人出来,抑或我过去?”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陈千总立时戒备起来,两边人马立时紧绷安静。 他想起守备大人的交代,今日绝不能让任何人进军营。 他手握刀把,随时准备刀鞘分离。 “便不劳您大驾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您没有陛下令牌,若是擅闯军营,我等按律会按敌军处理。便是德王与你到陛下面前也难辞其咎。届时后果严重,还请桑大人三思!” 这一番连削带打,宋杳真想不出竟是那位看上去一板一眼的千总说出的话。 桑侍卫自然不放在眼中。他只朗声道:“冯中平,你确定要一个千总在此阻拦,你却做那缩头乌龟吗?” 郑千总脸色一变,军营里呆久了,还没人敢如此轻视他。他正欲还击,听见一连声大笑。 “阁下如此盛情,冯某岂会推却!不过,你与郑千总之言下官也听到了几句。确如郑千总所言,您莫要为难我等。” 郑千总身后走来一个黑瘦,中等偏高的中年男子。 桑侍卫看见他出来,也未下马,仍稳稳的坐在那里。他举高临下的看着冯中平。 “本官携德王手令彻查军营,不是为难你,而是秉公办理。若是你们拦着不让进,才是为难我。” 冯中平双手背后,“冯某只认陛下手令,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何时轮到你们德王管了?” 这话不可为不诛心。与说德王谋反无异了。 却不想桑侍卫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冯中平,你当真不要脸面,本官便更无顾虑。我今日来,便是有证据证明你们有人与魔族勾连,并与一桩孩童走失案有关!”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士兵们虽未出声,可各个心里吓了一跳。 冯中平倒也沉的住气,他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桑侍卫不欲再与他废话,“你让是不让?!” 冯中平退后几步,“没有陛下御令,恕难从命!” 两方大战便一触即发了。 而此间过程,白舟楫均站在树上看着,他未露面,也无需露面,他们的事情便让他们自己解决。况且他始终担忧,军队里混进了魔族,他还是伺机而动的好。况且还有明生在下面。 起先两方一直是正常攻守。可焦灼了许久,冯中平担心秘密暴露,虽然他已派了心腹彭先生过去转移孩童们。他希望速战速决,便朝身后喊了一声:“长春道士!” 一个穿着道袍,手拿浮沉,方形脸,中等身高偏瘦的道士走了过来。 他与道士交代了两句,道士马上飞向桑侍卫,而此时在桑侍卫身边受着的明生,瞧见有人飞过来,立即迎了上去。 冯中平未想到对方也有修仙的,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桑侍卫腾出手便攻向冯中平。 而这道士确有两下子,明生对战经验不足有些吃力。白舟楫便现身接了盘。 宋杳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又忍不住眼光追随他。看了半晌,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她扫了下下面的战场,立时觉得不好了,大哥,他们这是真搏命啊! 她眼眸微转,放大了声音道:“各位,桑大人所说均是实情。营地里藏了十二个孩童,在陈校尉的帮助下我已救下他们。彭先生也已伏法。吴校尉起先也同你们一样怀疑,直到见到了孩童。”其实是听见了那几声‘你大爷的’,不过这不重要。 “如今,吴校尉在营地南侧守着这些孩童。冯中平,你便无需叫人去抢人了!你抢不过的,那边有我两个修仙的朋友!” 黑灯瞎火的她也懒得认真辨别他的脸色,想来不是猪肝色便是白灰色。 宋杳停下来轻了轻嗓子,打算中气十足的道出最后一段话,她吸一口气,扬声道:“你们不信我也要信他!” 她手指着白舟楫,“他是从风派弟子!他在这里,无需我说你们也该猜到为何了。” 此时下面人打斗已有些放缓,冯中平心道不好,他连忙大吼:“你说他是从风的,他便是?休在这里煽动人心,我军儿郎意志坚定,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忽悠的!” 士兵们服从军令已成习惯,即使他们有些疑惑,始终也没放下手中动作。 宋杳冷哼一声:“你当他们是傻的,会一直被你匡骗?他们难道瞧不出打架打的如此帅的他,除了是从风的人不做他想?” 白舟楫恰在此时一剑挑了长春道士的拂尘,回旋一剑架在他的脖颈之上,剑身还有蓝色微光,长身玉立,潇洒不羁。 而后他看向她。忍不住轻轻的笑了,那眸光温柔晶亮。 明生呆了呆,忍不住别过头去,算了,他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而宋杳此时不知为何有些脸热,她判断依然是自己面对美色定力不足。 她立时掩饰自己的失态,忙偏首,一指长春道士,“姓冯的,你那道士已被抓,你也乖乖伏法!” 冯中平背脊一僵,脸色阴沉,宋杳以为他会拼死抵抗,不想这老小子竟然抓住机会从桑侍卫剑下逃了出来,施展轻功逃向树林。 宋杳叹口气,手指一点。只见冯中平便像无风的风筝,以展翅高飞的模样直接掉在了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嘶,好疼。宋杳忍不住哆嗦一下。 桑侍卫一下跃过冯中平,呆了呆,他未曾想这般容易便追过了头,看了看空中,不着痕迹的收了剑。脸色平静瞧不出异样。 明生楞楞的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冯中平,“杳音……” 宋杳摆摆手,“你们的门规,不是我的,我师父不说的!他老人家只会告诉我,无论对方是什么人若是胆敢招惹我,便打回去!倘若打不过,告诉他,他去揍!” 明生默默的撇过头。 冯中平以这种方式被抓,在场的士兵均停了手,便连郑千总脸色也阴晴不定。 他上前一步,“营里当真有孩童?” 宋杳颔首:“本女侠从不匡人!”没少匡神仙。 长春道士交给明生看着。白舟楫飞到她身边,脸色柔和的与她说: “辛苦了!阿音!” 宋杳仗义的挥挥手,“不辛苦不辛苦!你才辛苦!不过,我倒是羡慕你,我还没打他们便怂了!” 白舟楫见她遗憾的说完话便要落地,底下一群衣衫不整,有血有灰的男人,再看她一张清丽脱俗的模样,立时绷了脸,拉住她的手腕飞到营地外面的空地之上。 宋杳未想到他有这操作,虽然不知晓他为何又冷了脸,不过她也无所谓,男人心大头钉! 于是,她拉着他兴冲冲的往营地南面去了。 第44章 难得时光 春日无限好,万物生机勃勃,街头巷尾十分热闹。 宋杳自那日抓了冯中平一行人回来,便窝在客栈里睡了个昏天暗地,连续两日中午起床。 第三日清晨,宋杳终于在暖和的晨光里起了早。 她洗漱后,想了想去找燕婉蹭饭吃。阿灰在他们回来那日便去了衙门,桑侍卫压着人住进了衙门,孩童们也跟着住了进去。宋杳不放心,阿灰也如是担忧,她心疼宋杳累了两日,便自己主动去了衙门,守着孩童们。 据说当日城守大人得了信,未到上衙时辰,便匆匆去了衙门,拜见了桑侍卫,问清了案情,并痛心疾首的表示自己失察失职。桑侍卫自是不便说什么。最后还邀请桑侍卫住进城守府,不过,被他婉拒了。 宋杳怕白舟楫在休息,毕竟他受了伤。所以,她未惊动他,直接去了燕婉的房间。 她进了门,明生、丙生都在,还有哑婆婆,她这几日均是宿在燕婉的房间,宋杳走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应是恢复的不错。 哑婆婆向着她微笑,眼角的褶皱平添了几分慈祥。 宋杳笑着与她打招呼,“婆婆在这儿住的可适应?” 哑婆婆笑着点头,又站起身欲要跪下行大礼。宋杳吓了连忙跳到旁边。燕婉对这突发的变故还来不及反应,最终是明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哑婆婆,不让她跪。 宋杳拍着胸口,“婆婆,可使不得!您这是想我折寿啊!” 哑婆婆急的一手比划半天,她使劲的欲要跪下,明生使了牛力才扶住。 宋杳连忙扶住另一边,“我知晓您的心意!可您不能如此,倘若师傅知晓我受了您的大礼,会揍我的!届时我会半个月都下不来床,您忍心?” 哑婆婆愣了,之后连忙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坐下。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张了几次口,最终有些脸红的说了两个字。 她的声音嘶哑,粗糙。宋杳未听懂,不过她倒是也猜到了。 她手动不了,只得卖力摇头,“这声谢谢我便收下了,总比被打屁股好很多不是。不过,婆婆,您也不用如此放在心上。当时换成是谁都会救您的,但是你却在那般危险,无人愿意救丙生时,为他通了这条被救之路,当真令人佩服!我们与您比差太多了!” 哑婆婆眼眸亮亮的笑了。她望向丙生,满眼均是慈爱。丙生绕过桌子依在她身边,哑婆婆连忙搂住她。宋杳的手得了自由,她呼出口气。 如此有人郑重向她道谢这事,她还当真有些别扭,不过还好,都过去了! 燕婉忽然“啊”了一声,“婆婆,您会说话?” 哑婆婆有些害羞,她腼腆笑着点头。又比划了几下。几个人一头雾水。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婆婆说,好长时间未说过了,不晓得你们可能听清楚。” 宋杳连忙望向来人,他穿了一身白衣,衣裳领口袖口下摆隐隐有些纹路,他头发黑亮,如往常般都梳了上去。整个人又恢复了冷淡疏离,芝兰玉树的模样。 宋杳望过去时,他眼里却有了温度。 她打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对着他发呆。她真想掐死自己,算了,倘若终有一人需死,还是掐他! 她若无其事的转移视线,又有些惊讶的问:“你竟会手语?” 白舟楫坐在她旁边,看她,“我听见了你开门的声音。” 宋杳思绪有些没跳过来,她顺着他的话“啊。”了一声。 白舟楫停顿了一下,“吃早饭,怎的不叫我?” 宋杳眨巴两下眼睛,这是不是有些生气了?以为吃饭她都不喊他! 她认真的向他解释:“白师兄,你误会了,我是怕你在休息,便没敢打扰你!” 白舟楫凑近她轻声道:“还想着我?” 宋杳虽不知他为何突然神神秘秘的,不过却也配合着轻声凑近他道:“当然!你我可是搭过戏的交情!” 她突然想起来,“你伤怎样了?可好些了?找大夫看过没?” 白舟楫弯了弯嘴角,“好多了,找吉大夫看过了,他说无大碍,你放宽心。” 宋杳点头。 燕婉看着他俩无视他们,独自嘀咕不知晓是啥心里有些痒痒。 “杳音姐姐,你们说什么呢?是不是案情有了新发现?” 宋杳两日任何事均未过问,她想总要审几日的,不会招的这样快。她答不出,也不知白师兄受伤这事能不能说。 正犹豫着,听见旁边有人一本正经道:“冯中平死不承认!他身边亲信之人口风也紧。想来桑侍卫还有一番折腾。” 第45章 真相(一) 宋杳原本要说‘你二师兄也还未吃早饭’,结果这话在嘴里打了转,也仅仅只打了转,听了他的话便未说出口。 她仔细想了想白舟楫不高兴的原因,难道他是想她单独请他吃饭?宋杳瞬间顿悟了!好歹她还欠他五十两银票未还呢,该请! 白舟楫若是知晓她这思量,大约是要黑脸的。 这边燕婉问白舟楫如何知晓的,白舟楫淡淡的回复她,他昨日去了衙门。 宋杳想通了他的不高兴的原因,又专心听他们说话。 白舟楫此时看向哑婆婆,“昨日桑大人说要接你与丙生去府衙,你们作为证人留在这里不合规矩。” 燕婉有些急,她按住桌子叫道:“不行!婆婆是重要证人,万一出了事情如何是好!二师兄……” 明生拉住她重新坐下,给她使了眼色,要她稍安勿躁。然后也担忧道:“二师兄,此回有些复杂,她们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白舟楫不紧不慢开口:“我拒绝了。” 燕婉放松下来,“二师兄,你下回可否把话说全……” 白舟楫淡淡的撇她一眼,“你下回莫要打断别人说话。五师弟,管好你家小师妹!” 明生有些囧,燕婉噘着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说的好像她不是他小师妹似的。 好,她又跑偏了! 宋杳和哑婆婆、丙生都笑了。 白舟楫又问向哑婆婆,“您都知晓些什么?可否说说?” 哑婆婆点头,开始双手比划。白舟楫便做起了翻译。 据哑婆婆诉说,她被带到张宅是两年前,她原本是给一户人家做灶房婆子的,这户人家生意失败便遣散了他们,她是由中间人推荐来了阳城,因为工钱多,她一咬牙便来了,说话只干三年。 未曾想刚到这里便被迷晕了,还被灌了哑药,她醒来后吓坏了。她不知晓他们要做何事,但她知晓她定是进了罪恶的窟窿里。 之后的日子她不敢多看多打听。开始有小孩童进了宅子,她只需给他们做饭,照顾日常起居。开始人数不多,她以为这些人是拐子。她同情这些小孩童,她也是有孙儿孙女的人。 她尽可能的对他们好,看到他们被打,她心疼的不行。她便想帮他们逃出去。她以为她的心思隐秘,确实在一个夜晚,她与两个孩童一起跑了出去。 可令她未想到的是,她的心思一早便被洞察,他们之所以逃出的如此顺利,是他们故意为之。 被抓回后,他们被告知了真相,并遭了毒打。自那时起哑婆婆便再也不敢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只希望他们少挨打,希望他们能被卖到好人家。 直到半年后,有一次恰巧听到大管家酒后醉话,才知晓他们根本不是拐子。他们的罪恶更令人发指! 他们培养这些孩童六艺也根本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而且将他们当做满足大人物的变态爱好。 她恶心的吐了,她还听到之前她帮着逃跑的小小孩童已经死了,受尽折磨,死的凄惨,最后一张草席一卷被扔在乱葬岗。 她那一夜一晚未曾合眼。她恨!恨极!却无能为力。她连宅子都出不去,她是被悄悄带来的,她没有户籍更没有路引,再加上这些人应是很有背景,就算告到城守那儿,她也大概率会被下狱。 她彷徨,不知所措。可她白日不能表现出来。 直到一个孩童的出现。使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个孩子叫刘桂聪,便是告诉丙生装傻充愣,后来逃出去的人。 他刚来时,哑婆婆便发现他与其他孩童不一样,他不哭不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也不爱说话。许是在乐律之事上当真无天赋,学的比普通孩童还要慢上许多许多。 半年过去,他仍没有太大长进,夫子对他也只是敷衍了事。大家都以为这孩子空长了张好样貌,却是个呆子。 渐渐地同他差不多时间进来的小童均已被带走,只他还留在宅子里。有一回夜里,哑婆婆在灶房悄悄给已故的孩子烧纸,她不敢去别的地方烧,她怕他们发现。 回房的路上,看到了他小小的身影,而且她意外的发现,他居然知晓如何避过机关。她从来到这里便研究这些机关,留意这些护院夜里巡逻的走位,可实在未料到一个八岁的孩童竟然懂这些。 就在他即将触到一个机关时,哑婆婆及时将他拉了回来。他以为被人发现,吓的脸都白了。 哑婆婆就近拉他进了一个空屋子。连连比划,相处大半年,刘桂聪也能猜出一些,他们便磕磕绊绊的交流上了。 原来刘桂聪不是他的真名,他是武林世家的小公子,被抓来这里,他起先也以为是拐子窝。他虽害怕,却尚可冷静。。 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童,从小见的多,远比这个年龄的孩童成熟。况且爹爹教过他,与人交手之前,定要仔细观察他的武功套路,再想办法一一化解。而他在没弄清楚这里之前,他本能的觉得学好才艺是件危险的事。 所以他装傻充愣,之后他也确实发现,他想的对。可同时期进来的小伙伴都被带走了,他知晓即使他再怎么装傻,也快轮到他了。他不由有些焦急。 直到他前几日夜里看到了门派发到空中的信号,他知晓他们终于查到这里,他快被救了。 可这个宅子机关太多,每日一入夜便是可吞人的兽。他想弄清楚机关分布,从他来时他便一直这样做,可他到底是个孩童,能力有限,大部分机关均不清楚。今夜也是着急了,多亏了哑婆婆。 哑婆婆未多思考,便要帮他。她虽不知晓整个宅子的机关分布,可灶房附近的,她早已摸清如何走才是安全的。只她有一个请求,望他出去后,想办法救其他人,若是可以,希望他报官。 刘桂聪答应了。他说即便哑婆婆不说,他也会要他爹爹这般做。自此两人达成默契,哑婆婆帮他与他们的人联络上,最终他逃了出去。 白舟楫翻译到这里,给婆婆倒了杯水,自己也喝了些。 他等了会,摩挲些杯壁,问:“婆婆,后来刘桂聪可与你联络了?” 婆婆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她比划了一阵。 白舟楫翻译道:“他逃出去一个月后给我在灶台下留了信,他说他爹爹调查了许久,这事的背后力量太过强大,已不是江湖门派可插手的。要婆婆定好时间,他们将她救出来,其他的便无能为力了。” 白舟楫停了一下问哑婆婆:“你怎的没走?” 婆婆继续比划,“我不能走,走了他们便没有人护着了!我想总有机会的,况且刘桂聪的爹爹定会派人一直盯着我的,他们江湖人不是最讲究知恩图报?也许有一天可以用上他们。” “我其实知晓自此后救他们希望渺茫,再之后,我发现了丙生。” 她紧了紧怀抱,低头看丙生。丙生冲她笑的孺慕。 “既然呆在这里只有死一个下场,为何不能搏一回,所以我帮了他。还好,他遇见了你们。” 哑婆婆心存感激的看着他们每个人。 宋杳不禁肃然起敬,婆婆本可以逃的,非但不逃,甘愿冒失去性命的危险也要救人。她有大爱! 她不自觉的放缓语速,“婆婆,你可知晓刘桂聪真实名字,他家门派?他爹爹既然查到了许多,定会对案情有所帮助。” 婆婆摇摇头。 自宋杳开口,白舟楫便看着她。眼里光泽明亮。 他过了半晌道:“婆婆,有一事还需你帮忙。” 婆婆想都未想便点了头。 他们一道吃了有些晚的早饭。白舟楫给宋杳戴了顶帷帽,自己也戴了一顶,拉着她出了客栈。 嗨!谁让他们如今是这阳城的名人呢! 第46章 游玩 两人走在热闹的街上,宋杳以为他们这般带着帷帽是炸眼的。但事实却是真的无人看他们,她发现后便自在多了。 她揪着帷帽下摆玩,好奇问白舟楫:“你说为何咱们如此打扮他们看都不看一眼呢?” 白舟楫走在她的外侧,清冷的声音十分好听,“武林中人经常如此装扮,老百姓早便见怪不怪了!” 她眼睛亮亮的开玩笑,“原来我已身在江湖。” “是!宋女侠!” “请多指教,白大侠!” 宋杳咯咯的笑出了声。 她悠闲的左顾右盼,“白师兄,咱们去哪?” 白舟楫挑眉笑了,这声‘咱们’真好听。宋杳不知她无形之中取悦了白大侠。 “随意,阿音想去哪?” 宋杳左手敲右手,“我也不知晓,除了第一日,还真没在这城里好好逛过。” 白舟楫瞧见了她的小动作,每当阿音有此动作,便是她放松之时。他也不由神情舒展,在这烂漫春日里难得的卸掉了一直加在自身上的条条框框,有了些散漫。 “今日,我们便随意逛逛,你想去哪,便去哪。” 宋杳笑眯了眼,她突然想到守在客栈的明生和燕婉,有些心虚,“明生和燕婉……” “你无需有愧,不过游玩一日,明日我们换他们。” 白舟楫手痒的想摸她的头,他看重的姑娘果然是重情义的好姑娘。 此时的重情义的好姑娘听他这般说,立时将那一点点愧疚扔在了脑后。 他们逛了一上午,买了许多小东西,面具、糖人、漂亮的小匣子、微酸的蜜饯、雪花膏、栗子膏……中午找了间有说书人的酒肆用午饭。 宋杳挑了角落位置,谁让他们是名人! 他们落了座,宋杳自认十分识相的对白舟楫说:“今日这顿午饭我请!” 白舟楫放下茶杯,“为何?” 宋杳放下帷帽,“你帮我拎了一路的东西,我请你吃顿饭岂不正常?”她是不会说,他清早便想她请吃饭的意图她领悟到了,毕竟是男子,要脸面的不是? 白舟楫给她冲洗茶杯,“我自愿的。” 宋杳脑回路未跟上,待她反应过来是拎东西之事白舟楫已经继续说了。 “况且我是男子,如何能让你一个女子破费?” 宋杳仔细打量他,发觉他当真是这般想的,有些怀疑自己清早领悟错了,那他那时是因何生气?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了,想不通便当他善变好了! 被莫名贴了善变标签的白大侠,此时并不知晓他对面女子奇葩的脑回路,他沉静的冲洗好她的餐具,整齐的摆放在她眼前。 宋杳大大咧咧的也无甚在意,她解开腰间的荷包,这荷包是上午刚刚买的,上面绣着一只大狗。掌柜的说这是他家妞妞没事绣着玩的,实在不雅观,不知何时摆在了柜台里,不卖。 宋杳喜欢,便与他商量了半晌,掌柜的见她是个姑娘,便勉强同意了。 宋杳在那扒拉一会,拽出一张银票,“那,给你!” 白舟楫看清银票后,未接。 “你给我银票做甚?难不成是上午的工钱?”白舟楫调侃道。 宋杳睁大眼睛,“你的工钱这般贵?” 说着她又去掏荷包。 白舟楫忙道:“逗你呢!听不出?” 宋杳立时麻溜的系紧荷包,笑眯眯的看着他,“我当然知晓,我也逗你呢!看不出?” 白舟楫一下便笑了,宋杳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笑,不由呆愣在那里。这如何形容呢?便像那冬雪初融之时,金黄的阳光飘浮在微冷的空气之中。 太,太好看了! 白舟楫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想什么呢?” 宋杳捂住额头,语重心长的对他道:“白师兄,白大侠,你当真该多笑笑!” 白舟楫挑眉。 “多好看啊……” 白舟楫未想到她如此……不矜持,倒是愣了一瞬,立即端起茶壶掩饰了他的不自然。 “嗯,倘若你想看我笑,便告诉我,我笑给你看便是。” 要别人莫要发现自己不自然的法子便是让他更不自然。白舟楫秉持一贯风格,来了一句真心话。 宋杳果然有些招架不住,忙转头看向说书人假装听书了。 白舟楫放下茶壶也默不作声的看向说书人。 两人一时倒是静下来,谁也未看到对方红红的耳尖。 下午白舟楫提出去游湖,宋杳欣然前往。 两人到了城外的碧水湖,白舟楫租了一艘小船。 他未要船夫,自己摇起了桨,宋杳坐在船舱口。 “白师兄,你竟然还会划船?” 白舟楫不慌不忙的摇桨,小船慢慢摇晃,渐渐驶离河岸,向湖心飘去。 “嗯,好几年未划过了,可还稳当?” 宋杳双手抱膝,竖起大拇指,“稳当!” 春末的午后,太阳很足,本来是有些晒的,但他们泛舟湖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时不时便有微凉的清风拂面,令人好不惬意! 宋杳眯着眼枕在双膝上,舒服的将要睡过去。 白舟楫蹲下看她,一时竟挪不开眼。 她长长的睫毛搭在眼下,白嫩的脸蛋上浮着两抹红晕,嘴唇微嘟,一改平日灵动的模样,像极了睡着的幼小猫咪,实在惹人怜爱。 他看了许久,直到一阵风刮过,他才惊醒了似的,一只手搭在她小臂上轻轻推她,“阿音,若是累了,进里面睡,莫要着凉。” 宋杳睁开一只迷蒙的眼眸,看了看他,听话的挪到了里面。 白舟楫好笑,跟着她也进了船舱,船舱不大,只够两个人伸展开腿。 宋杳原本迷迷糊糊的,后知后觉的鼻尖周围不再是湖水的淡淡腥味,而是熟悉的清冷的好闻味道,她的灵台终于清明了些。 她彻底睁开双眸向外望,前后均是湖水,还有一些新绿的莲叶。他们的小船轻轻的随着水波摇晃着。 “白师兄,我们到哪了?”她看向他。 “湖心。” “哦……不划了?” 白舟楫点点头,“刚刚你睡着了,划船时风大,怕你着凉。” 宋杳未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她心头一暖。 “便在此处歇一歇,划了这么久,你当是累了。” 他笑了笑,“这一会儿怎的会累,不过难得清净。” 第47章 分析案情 宋杳又扒拉出那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那,拿着!必须收下!这是我借的,那时在露欢楼我没有银票,总不能掏出五十两银锭子,所以才问你借的。这些日子未想起来,你不收我利息,便很够义气了。” 白舟楫笑着推回她的小臂,“我那时是带我家弟弟去消遣的,大哥付账再正常不过,与你何干?” 嘿……还可如此强词夺理,宋杳不服,论偷梁换柱,无理辩三分,她还未曾输过。 “大哥,亲兄弟明算账,当日,你为我付的五十两还请收下。小弟逛青楼,这等风流韵事却大哥结账,我这心里属实别扭。” 白舟楫目光沉沉,顿了顿,“阿音想做我的……弟弟?” 宋杳心里正打着要他收下银票的腹稿,这话题转的有些快,她“啊?”了一声。 白舟楫依然这般看着她,眸里有风云微转。 宋杳琢磨琢磨他这话,难不成他想做她哥? 她小心的问了出来,“你想做我哥?” 随着这话出口,她心里有些酸酸的。 白舟楫不言不语的看着她。 宋杳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更酸了,她不明白此间感受是为何,但她知晓,她不愿意! 不愿意当然要说! “虽说你想做我哥,可我师父怕是不会同意,养了我这许多年,凭白多个便宜哥哥,他不打断你的腿才怪!我也从未想过要个哥,我有阿灰做姐姐便够了!所以……对不住了!” 她说完也不看他,转了个身生闷气。至于气的什么,她也懒得想了。 白舟楫眸中风云停歇,他看出她生气了,有些不知如何解释。他也不知他刚刚怎么会冒出她看待他如燕婉看待他一样的念头,只这念头一起他便抑制不住内心风起云涌,他想知晓答案,迫切的想知晓,便忐忑的问了出来。 现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有些不知该如何转圜了。他想了想,转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阿音,银票给我,关于兄长之说便止于去露欢楼的那日。我需说明的是,不是怕你师父打断腿才要说下面这些话的。” 白舟楫见她不言语,嘟着嘴看向一旁,下巴上凸起一块肉肉,十分的娇憨。 他默默腹诽,倘若你师父知晓我要的更多,恐怕便不是打断腿这般简单了。他忽然为他的未来担忧了。 他挺直脊背坐好,“你平日总是唤我白师兄,是站在小师妹的立场上唤的我。虽说你确然先认识的她,但我仍旧有些多想,阿音,你是否也想做我的小师妹,而不是……朋友。”甚至比友人更进一步…… 宋杳终于转首看他,原来是她误会了,一个称呼罢了,她倒未想这许多,不过白师兄三个字他倒是叫惯了的。 “称呼而已。我当真未曾多想你会误会。” 白舟楫微微笑笑,“既如今说开,莫不如……你今后便唤我舟楫!” 舟楫两个字在宋杳嘴里打了两转,怎么也唤不出,她有些别扭。唤别人时再正常不过,比如司幺宝,她经常还唤他宝子呢!怎的到他这里,舌头便打了结。 “如何?”白舟楫耐心的等待。 宋杳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先蒙混过去再说。 白舟楫勾了勾唇角,张开垂在身侧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两个人一时无话,宋杳有些受不了此时的安静,她忙问:“你昨日去衙门桑侍卫如何说?” “冯中平不认罪,说不知军营里有孩童之事。” “可,不是他亲自下令不许其他人靠近孩童的营帐么?他还说靠近营帐者按军律处置。就这般,我不信他是无辜的!” 白舟楫勾起一侧唇角,“他连借口均找好了。一切均是他幕僚彭先生背后捣鬼,他被诓骗,并不知真相。” “彭先生认了?”宋杳坐直身子。 白舟楫颔首,“不只认了。也将自己洗脱干净了。” 宋杳瞪大眼睛,“如何洗脱的?” “他说是有人将他们送到营地附近,并且是送到他面前的,他怕此间有诈,便留了孩童们几天,找了借口要了冯中平的指令。” 宋杳连忙道:“即便是发现孩童如何不报到城守府?这本不是军中该管之事。” 白舟楫平静道:“他自然晓得,可他说有人这般是要对军队不利,对守备大人不利。守备大人对他恩重如山,他必要查出此间阴谋,而军中只他一人知晓有孩童,绝无军情泄露的可能,桑齐却在此时带人前来,一语道破,可见他便是背后主使。” 宋杳不禁想骂人! “丫的!他竟倒打一耙!” 白舟楫拿起船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茶,“莫气了!我怎会如他所愿,倘若当真是诡辩,自会叫他付出代价。” 宋杳接过茶杯,“你做什么了?” 白舟楫笑了笑,“你猜。” 宋杳刚刚生起的怒气便在他如此从容的姿态下轻易的消了。 她双手抱着茶碗,冥思苦想。 半晌,有些激动的道:“曹先生?住在张宅一进院里性格古怪擅长古筝的曹先生?” 白舟楫看她一会儿,宋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怎么了?” 他轻靠船舱壁上,悠悠的道:“等阿音想到……茶都凉了!” 宋杳非但未生气,还笑呵呵的问:“那是抓到了?都说了什么?” 白舟楫淡淡摇头,“未抓到。他,找不到了!” 宋杳吃了一惊,“这,怎么会?明明咱们动手当天他人还在城守家授课,初一已过,十五未到,他无沐休,应该一直在城首府,怎会不见?” “嗯,不错,虽只我们几人,可一有空便会确认他的行踪,如此未有时间确认,只能是那日夜里。他是那日夜里不见的。”白舟楫下了推断。 “早知,便提前抓了他来。”宋杳有些后悔。 “那岂不是打草惊蛇。”白舟楫不慌不忙抚平她的小情绪。 宋杳郁闷的鼓两腮,半晌,她又急急的问:“露欢楼杜妈妈?还有满金姑娘呢?” “在衙门里,不过,中毒太深昏迷不醒!已经请了全城善于解毒的大夫。” 宋杳再一次抚着手链扼腕,怎的出门前没向鹤翁爷爷要点凡人能使的药呢!她未升仙,那些随手可治愈凡人的术法她还不会。 她彼时不知,成了仙,便要守仙的规矩,那术法自不可用在凡间,用了便会反噬。 现下她放下茶碗,双手抱膝细细思索。白舟楫如此不妙的情况下还有闲心与她游玩一天,想来情况并不如她想的严重。 她一只手指挫挫他,“说,你有何高明的法子?” 白舟楫忽而笑了,“怎么这般了解我?” “阿音,很快你便知晓了。” 第48章 招摇的不速之客 两个人回到客栈时,客栈门前聚了许多人,嗡嗡的议论声传出了五十米远。宋杳与白舟楫便站在这五十米的地方望着这群人。 宋杳松开了帷帽下摆,好奇的道:“舟,舟楫,你猜这是发生了何事?”这声舟楫道的含混不清。 白舟楫却是听清了,帷帽下唇角微勾,笑的舒心。 “再走近些,便知晓了。” 两人走了一半路,停了下来,原因是白舟楫抓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了下来。 宋杳看不到他帷帽下的脸色,不过她大概知晓他为何停了下来。 原因是她终于意识到这群人嘴里讨论的八卦主角正是她—病弱的何姑娘。 她不自觉的挺直脊背,这般出名当真不是她喜欢的,不过倒也勉强接受。 她踟蹰了一下,“咱们,走后门?” 白舟楫侧垂首看她,朦胧的纱帷后是她明丽清绝的脸庞。他抿着唇“嗯。”了一声。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绕到了客栈后身。 结果,还未上到二楼,便听见一个男子再同明生说话。 “阁下怕是有些误会,在下慕名而来,还带了很好的大夫,你便让我等入内见上一见何姑娘,给她瞧瞧病。” 明生绷紧的少年声传来,“这位公子,我已说过何姑娘已经休息,不便打扰,你请回!” 男子仍旧不死心,也不知他纠缠了多久,听明生的口吻恐怕已缠了些时候。 “小公子,你让大夫进去给看看可好,来之前我已打听清楚,何姑娘身有重恙。大夫可是我从京中请来的,阳城绝无这般好的大夫!” 两人此时已上的二楼,许多房间开了门,想必均在听此八卦。 明生已有些恼了,“这位公子,我等与你素不相识,你如何在此妄言便要进姑娘家的房间!简直不知礼数!” 该男子听了这话有些不大高兴,却也还维持着风度,他身边的中年大叔一脸青黑,瞄着此男子气的不轻,却憋屈的不敢怒,不敢言。 宋杳还是头一回听到明生以这等疏离恼怒的语气与人说话,平日里多么阳光向上的好少年啊,看这被逼的! 之所以她是听到不是看到,全因了她前面堵着一堵人墙—白大侠白舟楫。 此时白人墙却是脸黑如锅底,整个人冷清之极。他这人有个特点,便是越生气动作越慢,姿态越从容,他回首轻柔的按下宋杳偷看的小脑袋,又给她整理了帷帽,务必要捂的严实。缓了缓,拉着她慢步走到他们跟前,轻轻道了三个字:“让一下!” 被叫做大夫的中年男人总算找到借口一下子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他背过身,望着客栈房顶。 待两人走近了,宋杳倒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这位公子,锦衣华服,腰系蟒纹玉佩,颇为贵气。不过不等她看清他的脸便被白舟楫拉进了他的房间。 明生眼睁睁看着女主角被他二师兄淡定的带进对面的房间,眨了眨眼。然后,意会了。再不与这位华服公子多话,干脆利落的转身进了房间,嘭一声和上门。 门口贵公子正洋洋洒洒的说着话,不想话到一半吃了闭门羹。他站了一阵,悻悻的掸了掸袖子走人了。 宋杳进了白舟楫的房间,还缓不过神。这一切发生的毫无预兆,结束的太快!有些意犹未尽……虽然是自己的八卦…… 她听完外面远去的脚步声,走到桌边坐下,拿下帷帽放在桌子上。 一时她未有说话,说实在的,与白舟楫一同见识了自己的恋慕者如此直白的追求,当真有些不好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想必,这人便是那水性杨花的三皇子了!” 白舟楫原本冷着的脸,听到水性杨花四个字后缓了缓。 他“嗯。”了一声。 宋杳好奇,“你认识?” 白舟楫神色不变,“不认识。” 宋杳一手拄着下巴,思忖片刻,“想来他明日还会再来,得想个法子打发他。什么法子既不伤他面子又能保全我的清净呢?容我考虑……”一下还未说出口。 白舟楫扣上茶盖,叮一声清脆响亮,打断了她的话。 “你无需心烦,他不会再出现。” 宋杳想说她未心烦,毕竟人家真带了大夫,虽说动机不纯,可也不想太下他的面子,毕竟凡间行走,还是莫要得罪权贵的好。 白舟楫这话说完,宋杳便不好再说。她委实有些好奇白舟楫会如何不让他再出现。毕竟人家可是从京中赶了几日千里而来,这般纨绔外加个皇子的身份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宋杳跟他出门了近一日着实有些累了,遂与他挥手道别。 晚饭后,宋杳接哑婆婆回了她的房间。不多时,白舟楫敲了宋杳的房门。 宋杳正绘声绘色的给哑婆婆讲他们是如何的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英雄气概的救出了孩童们。哑婆婆随着她的节奏忽而紧张忽而高兴,看着她的眼中倒是满眼慈爱。 宋杳问清了来人,叫他进来。便不再管他,继续给哑婆婆讲后续。 白舟楫也未扰她的兴致,自顾自坐在一边,不知从哪里变出本书,静静地捧着看。 这期间还给宋说书人填了两次茶,扒了一碟子瓜子。待她终于讲完,将瓜子推到了她手边,又填了一回水,才继续看他的书。 宋杳倒未觉得哪不对,大约是白舟楫惯常便对她这般细心,她早便习惯了。 哑婆婆却越发慈爱的看着对面这两人,一个俊逸非凡,一个清丽脱俗,难得是两人之间自有一种氛围,什么氛围她形容不出,总之便是理所当然的便该是如此的氛围。 对了,用她们家乡的话说便是,铜对铜,铁对铁。真真是一对璧人。 宋铁人灌着茶斜眼撇见白铁人正在看书,她放下茶杯,凑过去看,上面写着‘我闻是法音,得所未曾有,心怀大欢喜,疑网皆已除。’ 乖乖!宋铁人心中一叹,以她二千年的道行,她敢保证,她绝不会看错,这是佛经啊! 宋杳撮着书边轻轻自下向上抬了抬,上面赫然写着五个颇有笔艺的大字《妙法莲华经》。 虽说仙主仁慈未给他们开佛理课,当然仁不仁慈不大好说,据说他自己佛理课学的便不大好。 想来最可能未开佛理课的原因其实是,若是他们有一日拿着课上所学向他老人家请教一二时,他倘若答不出,才是真真的丢了面子。顾而便从一开始斩断了这一潜在的危机。 不得不说仙主还是那个仙主!她却已不是刚刚来到这个世间单纯的她了!真真是长了许多智慧,勘破了此间因果。 最近想起澜庭仙主便称他为老人家,看来长的不仅是智慧,当真……愈来愈懂礼数了! 白舟楫干脆把书合上递给她,“你想看?” 宋杳连忙摆手,“你看,你看……这般志向高远的爱好你定要收好。” 白舟楫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慢条斯理的翻到刚刚那一页继续看。 宋杳转过头,皱着一张小脸,佛经于她只有一个作用,还是个十足鸡肋的作用,那便是助眠。可她于这件事上一向是不需要帮助的。 宋杳吃光了碟子里的瓜子。发现天已经黑了。她想着哑婆婆身子弱,还是早些入眠的好,便想对白舟楫下逐客令。 转过来瞧他时,发现他佛经依旧看的颇有兴致,若是问她如何看出来这颇有兴致四个字的话,便是她看出了书已不是刚刚那一页。 如此,她便不好打断他的雅兴了,毕竟她是个颇有礼数的女精灵。 她看着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夹着的《妙法莲华经》,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他进门至今,都未曾说过来此的原由,莫非是她这房间布置的有佛性,和了他的佛心?以至于天黑了还在她这里看佛经。 她清清嗓子,“白……舟楫,你来我这,可是有何事欲与我说?” 白舟楫自佛经中抬首,看见哑婆婆正起身走向窗边,他顿了顿,“没什么要紧事。” 宋杳见他真有事才来的,便道:“那是什么事?” 白舟楫合上书,将书放在桌子上,“你过会儿便知晓了。” 宋杳见他又打哑谜,不禁有些心痒,“过会儿是多久?” 白舟楫一个眼神飘过示意她听窗外声音,“这便来了。” 第49章 玄虚 宋杳凝神听着,远远的有整齐的跑步声踏踏的传来,离的太远,声音很小,寻常人甚至听不出。 宋杳走到窗边站在哑婆婆身边探出身子,她眯着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夜,明灯,本是温馨的夜晚,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街道之上百姓们做鸟鱼散,奔回家的速度真可谓平生仅见。自然无需多时,空街空巷,安静中夹杂着紧张。 宋杳不禁感叹百姓们避祸的敏捷。 她自是看出了这一队人,是衙门里的衙役和……城外赤虎营的士兵?难怪脚步声如此齐整。 很快街道之上只闻有节奏脚步声,又很快整座阳城只闻有节奏的脚步声。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宋杳脚下的木板地也跟着颤啊颤。 一阵阵敲门声,又一声声冷漠的官府办案四字响起,随后支呀一声门被推开,粗鲁的翻找声之后,他们又一一退出,下楼,离开。 当然她的房间亦不可免俗,唯一区别的是,进她房间的人识得白舟楫,颔首后等了一会儿便退出去了。 宋杳被这一系列动作弄的莫名其妙,她怀疑的看向白舟楫,“这便是你说的要来与我说的事?” 白舟楫一只手放在膝盖之上,慢慢敲击。他悠闲的颔首。 “所以,你可能告诉我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白舟楫向门外努努嘴,“你很快便知晓了。” 宋杳有些抓狂,那种明明知晓有秘密,而且秘密近在眼前,你却无论如何也不知晓,却觉得自己马上便会知晓,而这个马上的具体时辰你又不知晓要到何时的奇怪感受,忒令人讨厌了! 而营造这一切令人讨厌的罪魁祸首却老神在在的喝茶,你又不能一掌劈了他时,这又是何等的憋屈。 “白舟楫,你今日似乎格外喜欢故作玄虚!”宋杳斜着眼瞟他。 白舟楫竟然点头,颇为同意,“偶尔神秘一下,别有趣味。” 正在此时,走廊上的一个房间开了门,走出了一个矮小瘦弱的长相平凡的男人,他快速走到宋杳门前,紧接着,宋杳便听到了蛐蛐叫声。 白舟楫走过去打开门,他进了屋。宋杳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俩。白舟楫抬手布下结界。他又姿态从容的坐会桌前,“如此,便可随意说话。” 来人松口气,双手抱拳,“白少侠,在下孔令奇,桑大人叫小人来见你,并吩咐小人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白舟楫抬手指了指身旁座椅,“坐。” 等到这人再出宋杳房门已是两柱香之后。 宋杳知晓了她想知晓的玄虚,如今心满意足,打了呵欠,送走了白舟楫。 翌日一早,城中主要街道的布告栏上贴了一张悬赏令和几个人的头像和名字。 大致内容可概括为,这几人是朝廷要犯,所犯之事罪大恶极,倘若有人可提供线索,小线索赏纹银五十两,中线索赏纹银一百两,大线索赏纹银二百两。倘若直接扭送衙门,赏纹银一千两。 这一张悬赏令直接炸开了锅,不出半个时辰,全城均炸了。 而这几位荣登悬赏令的歹人,便是张宅里看守孩童们的管事与护院。人们纷纷走街串巷,互相询问这几人的相关消息,希望自己可提供线索以获取丰厚的悬赏金。 从前出门,人们互相打招呼均是“早啊!”“吃了吗?”“吃饱了吗?”“去哪啊?” 今日出门,人们互相打招呼变为了“你知晓悬赏令吗”“你识得上面的人吗?” 第50章 悬赏令风波第一日 虽说宋杳这一日乖乖的在客栈休息,即便如此,楼内楼外议论此事的声音不绝于耳。 今日她将丙生也一并接手过来。燕姑娘如放飞的黄鹂重回森林,叽叽喳喳拉着明生一大早便下楼跑没了影,饭都来不及吃。 白舟楫倒是不请自来,又带了他那本《妙法莲华经》,蹭了早饭不走,接着蹭房间看他的佛经。 哑婆婆闲不住,早先托了燕婉买了针线布匹,现下坐在床边安静的做针线。 丙生被燕婉送过来时,抱了许多小玩意,均是燕婉这些日子的私藏。可他毕竟是小孩童,今日外面又格外热闹,他时不时便望向窗户,流露出向往的眼神。 宋杳安慰他,过不了多久便可同其他人一样出门了。他什么也未说,只乖巧的点头。 无聊的又岂止丙生,宋杳也不大能打起精神,今日外面这般有意思,她也想凑热闹。 可有些人一早得知了悬赏令盛况,却不大淡定了!本是与往常一样的与妻儿其乐融融的早饭时间,却被迫去了书房,还砸了颇为值钱的砚台和价值不菲的青釉茶杯。 午饭时间,燕婉与明生倒是回来了。还带回了好多糕与两件八卦。 第一件是,城守大人上午去衙门比平日晚了些,他一路见识了悬赏令之事如何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掀起了新的浪潮,甚至远远超过孙六例次抢强民女,稳超何姑娘智斗孙六的热度。 待他终于行到衙门口前。只见来报线索的人从衙门大门口一直排到老柳树,再从老柳树排到隔壁巷子里。 据说城守大人吓的不轻,脸都绿了,努力维持着面皮不抖,严肃板正的大步走进衙门。 百姓们均在议论,城守大人在阳城做了五年父母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劳心劳力,受人爱戴。 风平浪静了五年,不曾想来了个桑大人,却遇到了个大案子,他能不生气么?能不介怀么?指不定这五年便白干了! 百姓们属实替城守大人担忧,又替自己高兴。担忧的是,这般好的城守大人很有可能便因此一件事升不了官了。高兴的是,城守大人可继续做他们的城守大人。 宋杳凭借一千八百年看话本子的心得打保票,他们定担忧是假,高兴是真…… 第二件是,昨日来叫门欲见何姑娘的登徒子其实是三皇子,这一身份已被吃瓜群众道破。 而道破的原因并不是百姓们用了多少智慧,也不是三皇子自己透露,而且跟随三皇子的大夫住进了驿站。 自然与之前的传闻一联想,便不难猜出这位登徒子便是三皇子了。 而三皇子显然未曾想过要隐瞒身份。之所以这般说,皆因城守大人请了食香楼最贵的席面到城守府宴请了三皇子。 席间请了比露欢楼稍差着的冬脂楼的花魁姝雪姑娘做陪。至于为何未请阳城第一大青楼露欢楼的花魁,原因是,露欢楼现已被桑齐查封。 据说今早一顶小轿从城守府的偏门出来回了冬脂楼,这小轿便是姝雪姑娘惯用的。 比悬赏令八卦次等的八卦便是风流皇子与青楼花魁的一夜春宵了。 宋杳听罢,看向白舟楫,“这便是你说的三皇子今后均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法子?” 白舟楫面无表情的“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宋杳忍不住想问心中疑惑,可人太多,她不大好问的出。这一下午的心便像猫挠一般的痒痒。 直到燕婉明生各自回了房,哑婆婆搂着丙生睡了下午觉,她才抬手在床周做了结界。扒拉下白舟楫手中的佛经。 白舟楫眼神示意她何事。 宋杳微微抬高下巴,务必以最最端庄淑女的姿态问下面这个憋了多时的问题。 “中午我问你,给三皇子找个漂亮的花魁便是你说的他再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法子,你承认了,可对?” 白舟楫瞧着她这般似是有重要事情欲问,便也郑重其事的端好姿态看着她道:“对。” 宋杳得了他准确回应,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所以,你是觉得花魁娘子比我还漂亮么?” 白舟楫万万未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么个符合她风格的问题!他愣了半晌,眼尾眉梢均带了笑意。 宋杳梗着脖子哼哼:“你笑什么?” 其实她也知晓他笑什么,凡间女子多矜持,喜害羞,这般大胆豪放洒脱不羁的话是万万问不出的。她虽也有些不自在,可一向脸皮便厚。 白舟楫喜欢极了她这傲娇的小表情,他的姑娘自然该这般想问什么便问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收了笑,一本正经的回答她的问题,“她怎可与阿音比,便是皇宫的公主也不可与阿音比。阿音自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姑娘!” 白舟楫话音刚落,对面姑娘的脸颊上便飘来了两团粉粉的云朵。一阵春风吹过,他眼眸似含了春情,静静地凝视她。 宋杳未曾想到一向冷漠疏离,对着他人寒冬料峭对着自己还算心平气和的白舟楫会对着她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一股热气涌上面庞,脖颈的血管突突的跳的飞快。她不确定他是否是在撩拨她,毕竟撩拨这两个字离他太远。 可倘若不是撩拨,只是他心中真实想法……这……这这这!!宋杳的脸更红了! 白舟楫这般的人,她更愿意相信他是真心话。可问题是她要如何接他并无别意单纯夸奖她美貌的话?即便她脸皮厚的堪比阳城的城墙! 宋杳撇过脸,干巴巴的道了声:“谢谢。” 又怕他未听清,转首未敢看他的眼睛只看着他的肩头,又道了句,“谢谢你诚心的赞美!” 白舟楫拨开她压在书边的两根手指,笑了笑,“无需客气。” 宋杳沉默了许久,想起了自己原何会有此一问的源头。 她调整好呼吸,脸大的问:“花魁娘子既不若我好看,为何你会笃定三皇子不会再来打扰我?” 白舟楫心里叹了口气,他要如何与她解释比起不一定可看到素味蒙面的她还可能因此被甩脸子,风流如三皇子更愿意抱的美人夜夜笙歌? 他想了片刻,只好说道:“他刚被五师弟甩了脸子,再过来颜面上过不去,我给他找了乐子,他自然希望痛痛快快的潇洒,忘了这不太美好的记忆。” 宋杳恍然大悟,原是天之骄子受不得丢脸皮。 她想了想,又问:“可等他忘记丢脸皮时,想起我,岂不是还会再来?届时我们均知他是三皇子,怎好不见?” 白舟楫翻了一页书,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他淡淡道:“我会再给他安排别的事。” 宋杳懂了,慢慢颔首,“咦?你是怎么安排的?你难不成请动了城守?暴露身份了?” 白舟楫将书放下,知晓若不能解清她的十万个为什么,是不能再看下去书了。 “未曾找过城守,也未曾暴露身份,我只给太医写了封信,放在了他的桌上。明言,何姑娘性子刚烈,身子不好。倘若任由三皇子胡作非为,闹出命案,必然在阳城里闹的轩然大波,届时传入京中,京中形势复杂,被有心人利用一二,陛下即便想保全三皇子,也需诸多思量,而他是唯一随行三皇子的臣下,顶罪之事舍他其谁?” 宋杳顿了顿,一把拍住桌子,“所以,你激了太医解决此事,而太医很可能找了城守?毕竟若是当真出事,也是在阳城,他这城守难辞其咎,才有了昨夜的席面和花魁?” 白舟楫不置可否。分了杯茶放到她手边。又拿了几块糕放在帕子上放到茶杯旁。 “我瞧你午饭时似有心事,恍恍惚惚的吃的少。现下倒是好了,倘若饿了便用些糕点垫垫,晚饭我叫一桌食香楼的席面给你……们吃。” 白舟楫到底注意了些,过犹不及。 第51章 三皇子的八卦 宋杳乐呵呵吃的食香楼的席面时,三皇子也未闲着。 他先是在城守府吃了桌城守家张胖厨子的席面,而后坐着城守大人的马车去了阳城最大最有名的金楼,为花魁娘子选了副红宝石头面。 他原想定做一副更有派头的头面,才不坠他响当当的京中第一纨绔的名号! 可转眸想起了什么,便临进金楼之前改了主意。不过在三皇子眼里,这套红宝石头面倒也不算粗糙,起码是金楼压箱底的一套,只比起京中满玉堂的差些。 他让掌柜的包好晚些时辰大张旗鼓的送到冬脂楼。然后,便大摇大摆的去了冬脂楼。 这一晚自然是宾主尽欢,尤其酒至酣时,掌柜的亲自带了两位小斯送到了这副红宝石头面。 掌柜的是个会来事的,自然好一顿夸奖,钓足了花魁娘子的胃口,最后在三皇子的示意下,打开了装着头面的匣子,花魁娘子的小丫鬟一阵惊呼,宝光华彩,红艳奇目!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 三皇子得意翘二郎腿。他未想到一个阳城金楼掌柜倒是与京中的掌柜一样会做人,遂痛快打了赏,又招了老鸨过来,亲自敲打她不可起了贪心。 他三皇子送出的东西可都是登记造册的。三皇子的贴身小斯装模作样的抽出一个本子晃了晃,又放回怀里。 老鸨直道打死她她也不敢。又叮嘱花魁娘子好生侍奉三皇子。三皇子进出风雪场所乃家常便饭,以至于他的小斯比他还家常便饭,不待主子吩咐,抛给老鸨一定金子。 这一晚三皇子如鱼得水,畅快淋漓。咳……这是宋杳自己脑补的后续,少儿不宜…… 此时是悬赏令贴出的第二日午后,她和白舟楫走在东大街的青石路上。她听了一路的八卦,倒也有趣。 而她觉得有趣的八卦男主角此时倒是刚刚才醒,正享受着花魁娘子温柔的通发。 他眯着眼坐在梳妆台前,“雪儿的手艺真好,比我府里的可强多了!” 花魁娘子柔柔的笑,“您尽取笑奴家,奴家怎可与您府里的姐姐比。”她自小在青楼里长大,这些甜言蜜语见惯了并不当真。 三皇子睁开眼,看了看镜中的美人,调笑道:“便算你这梳发的手艺同她们一般好,可在夜里……雪儿便是世间最婀娜多娇的一只花!” 他定定的看着镜中的美人,直把美人看的双颊通红,用小拳头锤他的肩,他才善罢甘休,又闭起眼睛。 小丫鬟在门外等了半晌,听得里面再未有多余的响动,才敲了门进了房。 她端着午饭行了礼,花魁娘子侍奉三皇子吃饭时,小丫头说了这两日最热门的悬赏令事件。从衙门门前排长队,到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花魁娘子有时会问上几句,小丫鬟说到有趣的地方,她还会轻轻笑出声,那声音婉转动听,听的三皇子十分迷醉。 他原本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毕竟在京中每年悬赏令都会发那么几回,他早已见怪不怪。此时,却生出了兴味,若是自己讨出些内幕讲给美人,岂不是可讨了美人的欢心! 遂他吃完了饭,唤了贴身小斯出了青楼,打算去趟衙门,晚上给美人一个惊喜。 他沿途瞧见衙门贴的告示和画像,让小斯给他撕下了几张。他起初只随意的瞄了两眼,马车走出了几步,他突然“咦”了一声,伸手要了画像。 小斯见主子皱着眉一直盯着其中两张画像看,也不由跟着看了半晌。实在未看出什么幺蛾子,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话说回来,长的当真有些放纵。 他疑惑的问:“爷,您瞧出什么了?” 三皇子眯了眯眼,“你瞧着他们眼熟吗?” 小斯想了好一会,摇了摇头,“不大熟,没见过。” 三皇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其中一副画像,“得,爷便知晓,问你也是白问!爷瞧着熟!在哪见过呢?” 小斯又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这两张画像,确定自己当真想不起来,便老实的等他主子给他答案。 过了一会儿,三皇子果真未让他失望,他笑了笑,意气风发的对小斯道,“去衙门!” 小斯立时对车夫喊道:“去衙门!” 马车走出街,拐了个弯,朝衙门跑去。 此时的宋杳与白舟楫也悄悄的绕进了衙门。 第52章 重要线索 宋杳和白舟楫逛着逛着便到了衙门口。 哇!塞!好多人!不怪城守大人吓着了,宋杳也吓了一跳。 她透过帷帽纱望着这看不见尽头的队,不由啧啧几声,“白舟楫,你瞧这阵仗,当初你出这主意时可有想到如今的局面?桑侍卫这会儿怕是要恨死你了。” 白舟楫顿了顿,当真有这种可能,不过,“那又如何?” 宋杳眨眨眼,又眨眨眼,心道桑侍卫着实可怜,却是不能拿他如何……哎……可他如此这般嚣张当真好么? “要不咱们去瞧瞧桑侍卫!”宋杳在心里画着小九九。 白舟楫不解,“瞧他作甚?” 宋杳一派严肃,“看看有何线索未有?” 白舟楫缓了缓,低低笑出声,“阿音恐怕看线索是次要,看桑齐这两日被折磨成何种模样才是主要。” 宋杳摸摸鼻子,率先转身向衙门后身走去。 两人避开了人,顺利翻进了衙门后院。待得两人走的离公堂近了前方拐角走出一人,三人打了个照面。三个人均愣了愣。 拐出的这人正是宋杳心中画着小九九的人,桑齐。 宋杳上下打量他一番,头发一丝不乱,衣衫规整,脸色红润有光泽,与从前瞧着仿似更滋润了一分,同之前一般仍旧僵着一张脸,看到他们有些意外,也不过是稍稍顿了下身。 无论哪个方向瞧着均不像遭了罪,难不成他是个受虐体质? “白少侠,所来何事?”他硬邦邦的问。 白舟楫淡淡的回道:“来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桑齐一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三个人自后堂进了前堂。入眼,公堂之中只有三人,一个面有菜色不声不响,一个伏在案上奋笔疾书,还有一个站在堂中声泪俱下一通控诉。 她不禁同白舟楫对视了一眼,这是个什么情况? 等堂中人说完了话,面有菜色的男子看向奋笔疾书的男子,待他停了笔,便向门外守卫有气无力的喊了句:“下一个。” 桑齐这才出声,“不必了。歇息片刻。” 面有菜色男子赶忙起身转向身后作揖,“桑大人!” 桑齐点点头,坐在正首,刚刚奋笔疾书的男子连忙搬来两张椅子。 宋杳和白舟楫落了座。 桑齐未有累赘之言,直入主题,“六子,今日可有有价值的线索?” 六子苦着张脸,“未有。” 桑齐又看向另一人,“五子?” 五子早便准备好了今日记录的一叠纸,呈了上来。 桑齐面无表情的翻了一遍,让五子转给了白舟楫和宋杳。 宋杳一页页翻着纸,不由噗嗤笑出声,她极力隐忍着不笑的太过明显。 当真不怪她,五子文学底蕴深厚,这脉案写的犹如戏文。委实太过好笑。 比如这一页纸上写的是: 柳条胡同甲一门李氏寡妇名二珠,其人偏黑,身材高挑略壮,进门时捻着一方红花绿底布绢,假哭真嚎曰:大人!民妇一月前曾见过刘重。 她口中刘重乃嫌疑犯几人画像中长相最端正的男人。据昨日统计,十个女子九个报的线索均是有关于他。 她自述:“一月前的一日夜里,民妇如何也睡不着,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便断定必有大事发生。约莫是丑时初,我听得院子里有响动,便拿了锅铲站在门后,待门被打开,说时迟那时快,我一铲子挥了过去。 可,”说到此处,我仔细明辨片刻,发现李寡妇的黑脸竟有了一丝红晕,她音调降了八度,细细的说:“可,民妇一界弱女子岂是他的对手,便被他……他,压在了身下。” 她仿似有些说不下去,揪着帕子定定的看向六子,还抛了个凶狠的媚眼。六子经过昨日锤炼已可做到勉强忍受不为所动,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还是发现他的手抖了抖。 或许李寡妇见六子大人无甚反应,便突然掩唇哭道:“谁知,第二日我发现家里丢了二两银子,这个天杀的!大人您定要抓住他为民妇做主啊!” 至此,六子终于说出了他憋了许久的心里话,“下一个!” 宋杳翻到下面一页纸,上面写着: 柳条胡同甲二门,张斗。身材中等,体型壮硕,皮肤黝黑。他进来时喘气声颇重,瞪着眼睛十分不善的看着堂中大人六子。 “大人,草民张斗,家住柳树胡同,与李二珠是邻居,发妻前年过世,如今单身。” 这一开场白仿似他来的不是公堂而且媒婆家里。六子忍不住打断他,“有何线索?” 张斗默了一默,突然跪下大声道:“草民无线索!只希望大人早日抓到姓刘的采花贼,将他绳之以法,倘若大人缺人手草民不才,有两把力气!愿随大人差遣!” 他咬牙切齿,两腮的黑肉均跟着颤了颤。身上的腱子肉更是黝黑锃亮。 莫看六子长的清秀,可在风月之事上却是少了根筋,他居然不负众望的问了句:“你们有仇?” 黑黑的汉子双眸都红了,约莫他也未想到此大人竟如此不上道,可官威在此,大人问话不得不答,他略低了声音:“他不要脸的半夜爬二珠的墙!老子逮住他,非剁了他不可!” 六子呆了一瞬,掩饰尴尬的拍了惊堂木。 “公堂之上岂可妄言!不过,念你们有情敌之仇,此回便罢了。退下。下一个!” 宋杳笑的帷帽纱抖成了波浪。她四处打量一番,公堂之上四根一人和抱般粗的乌木柱分立四角,案桌上方悬挂着‘明镜高悬’四个颇有气魄的大字。处处皆彰显出这里是前一段时日来过的肃穆威严的阳城公堂。 她不禁又望向五子,他竟可在如此庄严的氛围下写戏文,还写的如此生动活泼,当真令人佩服!宋杳不禁竖了大拇指。 五子谦虚的笑了笑。 六子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两人,也不知她为何看了五子写的脉案笑的如此天花乱坠,可桑大人每回看均是面无表情。 宋杳至此可算知晓了桑齐为何这两日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原是受罪的另有其人。他只需每日看看戏文便可,当真悠哉乐哉。 至于抱着母鸡说嫌疑犯于月黑风高之夜偷了他家公鸡的,抱着白菜说嫌疑人春晓之时偷了他家萝卜的,还有那空着手只管哭着说嫌疑人偷了他女儿的初吻的。他一概无需亲眼从早看到晚。 而彼时被磨的玉啐的是清秀的六子。整个人奄奄的,看着他家桑大人就快哭了的表情。 正在此时,门外有士兵通报三皇子进了衙门,正往公堂而来。 几乎在话音刚落之际,白舟楫便拉起宋杳进了后堂。宋杳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 桑齐撇了一眼,便走到门口相迎。 不远处一身翠绿衣衫的贵公子在城守的陪同下,快速的踱了过来。桑齐等人在门口单膝跪地行礼,三皇子抬了抬手,不大在意的跨过门槛,几步走到主位坐下。 桑齐起身跟着进了公堂。他见三皇子老大不客气的坐在了公堂主位之上,眉毛都没动一下,当朝律法明文规定即便是皇亲国戚在下官庭审期间也不得坐于主官之位。 可眼前这位主儿,是个爱瞧热闹的,在京中之时,每每有他感兴趣的案件,便去衙门抢京兆府尹的位置,后来被陛下训诫一番罚了一月闭门思过,才安分下来。显然如今故态复萌。 桑齐面无表情的站在公堂之上,不卑不亢的问:“不知三爷今日过来可有何指示?” 三皇子摆摆手,靠在椅背上。“爷我今日来是提供线索的。” 他毫无预兆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几人均是一愣,而后几人用不太明显的怀疑的眼神望向他。 桑齐此时倒是想起了眼前这位吃喝玩乐的京中第一纨绔有一个为人津津乐道的本领。 便是记性非常之好,此记性只体现在他记美人上,即便只见过一面的稍有姿色的女子,第二回见也可道出她姓甚名谁。 可……他若没记错,这五人没一个美人,相反还长的有点各奔东西。难不成三皇子不禁可记美还可记丑? 桑齐只在心里转了一瞬此间想法。便朝城守看去。城守接到他的眼神。立时躬身向三皇子行礼,“三爷,既说关于案情之事,下官便先行告退。” 三皇子来时路上已听小斯说了,桑齐办此案,并不允任何阳城官员小吏在场,保密做的格外严谨。 他点了点头,“去。” 桑齐又看向三皇子的小斯,小斯看向他家主子,在得到示意后留下画像退了出去。 六子去关了大门,站在门外与两位士兵共同守着。 三皇子翻出两张画像拎给桑齐看,“那,便是他们,爷我前不久见过。” 桑齐未料到他当真未开玩笑,便问:“何时?何地?” 三皇子将画像往桌上一扔,“我出京中那日,应是本月初五。也是他们二位倒霉,遇见我那日着急未坐马车而是骑了马。我出城,他们进城。爷我随意瞟了眼,便记住了。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些倒霉?” 桑齐面无表情的回道:“既然逃了这么远还被记住了,是有些倒霉。” 三皇子噎了噎。得!他怎的忘了。桑齐就是跟木头。 五子写完了证词,要三皇子按了小印。 三皇子面对着这么个面瘫实难在呆的下去,起身便朝外面走。 桑齐忙叫住三皇子,拿出两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三爷,您的悬赏银子。” 三皇子挥挥手,他堂堂三皇子如何瞧的上这点银子。况且还是为他皇家办事,他认为他是很拎的清的主子。 桑齐坚持,“三爷,您收着,回头王爷知晓我未按章办事,必要责罚下官了。” 三皇子想想他堂哥平日里严谨的性格,接过了银票。得,给雪儿,她必然高兴。想到这,他便想与桑齐打听打听内幕,不过转眼瞧见这张面瘫脸,又打消了念头。 面瘫脸便是个锯嘴葫芦! 他出了公堂,见门口只有小斯等着他,未见城守,倒也不大在意。一溜烟与小斯出了门。 再说桑齐,此时已进了后堂,五子自发的站在后堂后门外守着。宋杳,白舟楫,桑齐商议了一阵。 二刻钟后,三个布衣士兵骑了三匹马自衙门后门奔出,去往三个不同方向。 第53章 落网一人 滴答,滴答,滴答…… 水珠砸在地面的声音,通透有节奏,原本这是世间最微不足道的声音。然而在这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冰冷响亮。 什么也瞧不见,嗅觉被放大,空气中的发霉腐朽的味道无孔不入,窄窄的夹道之中,数人平稳的呼吸声与一道时急时缓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除此之外黑暗中再无第三种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伸手不见五指的周遭静的有些可怕。 忽然,一道硬邦邦无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响了起来,“感受如何?” 等了半晌无人回话。他又继续道:“水滴声可好听?” 先前的那一人呼吸更乱了,可仍无人回答。 他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只想速战速决,便硬邦邦的来了一句:“既然你喜欢这里便住下!三子!” 叫做三子的男子立时点亮了手中火把,瞬间照亮了这一室,房间很小,只有两米的方形房间,四面均是石墙,石墙之上长了许多绿藓,触手尤其滑腻。 地上散着杂乱脏污潮湿的枯草,房间一角便是水滴声来源处,滴答滴答滴着水,也看不清水是净水还是污水,它那滴落的地面,湿了很大一块。 三子不客气的推着一个脸色惨白的矮小男人进了房间。 便在此时一阵冷风刮过,矮小的男人瞬时感到了刺骨的凉意扎透了衣服扎进了皮肤里。他禁不住全身抖动。 三子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嘲讽的对着矮小男人道了一句:“忘了说了,虽说这里只有水滴声,但还有从不停止的阴风会伴着你,一直吹着你,你自然无处可躲,直到离开或死去。” 矮小男人紧紧咬着牙关,全身抖的不可控制,他低垂着头,不做声。 三子呲着牙最后对他笑了一笑,“祝余生愉快!” 便哐的一下关上了石门。矮小男人立时被黑暗吞噬。 他未有心理准备三子说关便关。他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森冷的气立时自地上窜入他的身体,冷风阵阵,水滴声比之前更大一倍。他两手柱地,挣扎着向身后挪着,后背终于贴到墙上时,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一直窜进头里,刺激的他一个激灵。他连忙用一手扶墙,试图支撑自己稍稍离开墙面,可入手冰凉丝滑黏腻,触感便像是摸上了蛇。身处黑暗中的人总是会忍不住瞎想,他也不例外。 他连滚带爬的躲到另一侧紧闭双眼,他安慰自己,没有蛇,自己吓自己罢了。可他越这般说,越像听到了蛇嘶嘶的吐舌声。他甚至觉得,那蛇便在刚刚的角落里一直注视着他,下一刻便会咬上来。 更要命的是三子他们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小的马上便要听不见。他最后一丝他们只是吓一吓他的侥幸也消失了。想到自己下半辈子要在这般可怕的地方度过的矮小男人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吼:“我说!你们回来!快回来!别走!” 话音落下,脚步声彻底消失,男人一动不动的听了半晌,确定真是一丝一毫也听不到脚步之声,他便当他说慢了,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便是已走到门外的脚步声也未听见。直到石门支呀一声打开,火光照了进来,才打断了他惶恐的哭喊声,他茫然的抬头看向来人。 三子瞧他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同情的同他道:“你进来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仿佛经历了上天与地狱。当真是个小可怜!” 男人傻傻的看着他,可他的身体比脑子灵光,奋力欲要站起扑过去,三子见他站都站不稳,便帮了把手,拎起他的后衣领…… 宋杳与白舟楫桑齐等在出口。桑齐举着火把,此时白舟楫看了看进来之前他披在宋杳身上的披风。不大满意的皱了眉,还是薄了。 宋杳此时哪还管什么披风,只对这不安常理审案子的手段叹为观止。她听说过动用八百种酷刑的,听说过不给喝水吃饭的,甚至听说过给嫌疑犯全身挠痒痒的。唯独未曾听说过,给犯人提前看看他日后牢狱环境的。 当然,宋杳想,这位仁兄很显然是被匡了。这间牢房逼格自是给罪大恶极祸国殃民逃狱手段一流的顶端犯人准备的。以他的罪行远不至此。 而他是谁,又是如何被捕的还要从前一日午后飞奔出衙门的三匹马,三个人说起。 第54章 刘前(一) 事情是这样的,前一日三人商议后,宋杳与白舟楫挑了其中一名叫做李蛋的人跟着,直奔南门。他们远远的坠着。 李蛋风驰的出示腰牌出了南城门,而不久城门外墙阴影处出来一人一马电掣的追了上去。 李蛋一头扎进城门外五十里的密林,他在一处小路上勒住了马。自身后背篓里掏出一只信鸽,打量了一番周围,确认无人后,放飞了手中信鸽,望着信鸽飞远直至被密林遮住看不见时,才放下心原路返回。 信鸽飞了百米多远,一只箭嗖的跃林而出精准射中信鸽,小小的生命还来不及作声便直直的坠落于地。一只粗糙的大手捡起了它,将绑在鸽腿上的信抽出来,而后藏于胸口。 他又自他身后竹篓里拿出只鸽子扔上了天。他显然比之前的放鸽人谨慎,骑马跟着鸽子跑出百米多远,才目送它消失在视野里。 所谓螳螂捕蝉,怎能未有黄雀在后。只这黄雀要狡猾的多。 第二只信鸽步了前一只信鸽的后尘。差别只在于多飞两百来米,另外不是箭射下来的,是石子打下来的,捡回了一条鸽命。 不得不说它是幸运的! 五子捡起地上昏迷的鸽子,又从自己的背篓里掏出只信鸽,出了树林边缘,在广阔的原野之上放飞了鸽子。 他注视着它直飞天际,才慢吞吞的自言自语道:“所以说便是多跑两步的事,你们的鸽子为啥被截?还不是因为懒!” 他颠了颠手中鸽子,笑眯眯扔进背后竹篓,“晚上加餐喽!” 哎,幸运与不幸来的均是如此突然…… 彼时,宋杳与白舟楫站在这片林子最高的树顶望全了林子里的这一出好戏。 宋杳见五子启程返回,微微的动了一动有些酸的小腿。这般粗的树,树枝壮实的有的是,白舟楫偏偏选了树顶最细的一根树枝与她挤在一处,他道什么来着?对了,视野好! 她原也觉得没什么,便是飘在半空又何妨?可!白舟楫竟未使身轻如燕的术法,是真的如武林高手般提着气站在上面! 宋杳某些莫名其妙的时候便会是个好强的,而彼时便是她莫名其妙的时候。 明明可以重新选一枝树枝的,白舟楫并未说要她也在此处,可她偏偏不选。明明她可用了术法假意停在这里的,可她非弃了法术,提着力站着。以至于小心翼翼站的久了,腿酸! 白舟楫倒是未想她会如此。见她身姿平稳,神情放松,便由了她去。他彼时以为她与他修习法门有相通之处。 宋杳自是不知人家是在修习,只努力装得表面若无其事,她心里始终有一种坚定的声音,绝不能输! 五子策马奔腾的那一刻,宋杳来不及与白舟楫客套一二,一个术法降落到地面。脚终于沾了地,宋杳感动的想哭。 白舟楫随后落下,“怎的这般急?” 宋某人装傻充愣,“嗯?急么?哦,大约是我想快点瞧瞧这捕蝉的螳螂到底是谁。咱们,且走?” 白舟楫颔首,两人追了上去。很快两人追上了五子,与他一同进了城门。 在五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处巷子。这里前后几条巷子里住的均是阳城最普通的百姓。巷子里墙壁斑驳,尘土有些大,墙根处倒了个坏的簸箕还有几棵黄色的野花,墙里传来小孩子吵闹的哭声。 宋杳自进了城门便问他,如何找到他们跟踪的弟兄,五子说他们沿途留了暗号。 宋杳很感兴趣,话本子里经常有留暗号的桥段,如今她终于可以瞧瞧真正的暗号是何种模样,真真是喜出望外! 可,当她瞧见墙角的小土包时,幻想变成了幻灭!这当真不是逗她么?暗号竟如此草率!她一个怀疑的眼神望向五子,五子顿了一顿竟然问了一句“有何不对?” 你还问我有何不对!不对大了好么?宋杳默默的消化了现实的冲击。她一路再也未问过关于暗号的任何问题。 他们出现在巷子口时,李蛋跑到五子身边,轻声交待了目前情况。 他们跟着的嫌疑人先是在距城门五十米的地方弃了马,已有人跟上了马。之后便徒步回了城,他很小心,绕了好久,一刻前才进了巷子最里面的院子,一直再未出来。 五子问:“可有人绕到房子后面守着?” “有的,五大人。派了两个弟兄。” 五子一改逗比气质很有派头的点头,“可有打听出什么?” 李蛋恭敬回话,“打听到了,巷子最里间是户姓刘的人家。男人描述确是我们一直跟着的人相符,名叫刘前。他家人口简单,一个老娘,夫妻二人,还有两个孩子。平日为人敦厚,与人为善。邻居间对他多是夸赞。” 五子背着手,沉吟道:“可还有其他的?” 李蛋摇摇头,“时间有些短,已差人去查了。” 五子沉稳点头,示意他继续查,查到什么再来报。 宋杳看着五子沉稳的派头,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五子是个人才,演的一手好戏!等事了了,可互相切磋切磋。 她这边赞赏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五子,岂不知身边的白醋坛子都要打翻了。白舟楫冷冰冰的凝视了五子一眼,旋身挡在了宋杳面前,隔开了她的视线。 “阿音,我们也去查一查。” 宋杳从善如流的跟着他走进了巷子。五子摸摸后脖颈,奇怪,刚刚怎的凉嗖嗖的,他抬眼望了望春末晴好的天,奇哉,怪哉! “白舟楫,你想如何查?” 白醋·舟楫有些沉闷的道了句:“听你的。” 宋杳先还当他已有了主意,这会儿却是要她拿主意,得,那便按她的来! 她在巷子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刘前家隔壁的隔壁。原由便是,他家里的女主人此时正在院子里高声呵斥她闺女,并列举了街头巷尾十来户人家不重样的好的坏的强的赖的。 当真是掐的一副好嗓子,握得一手好八卦! 宋杳敲了敲门,门内高喝声骤停。一瞬后,女主人比之前低了两度声音,“谁啊?”显然语气里还有些压抑的火气。 宋杳轻轻柔柔的回道:“大姐,你好,我是路过的,瞧着您家这门前干净规整,想着您家必是个好人家,想来寻你打听个人,再讨碗水喝。您若不嫌弃,我这有两包合心斋的麦芽糖,给你家娃娃吃。” 门内妇人起初不想理会,听到合心斋,眼睛一亮,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何时吃过合心斋的东西。她虽骂了她家大丫,可看着姑娘期盼的眼神,到底软了心。 罢了,罢了……上辈子欠的,都是孽! 妇人拉开门,看清了门口是两个戴着帷帽的人,有些警惕,合心斋不要也罢! 宋杳连忙将麦芽糖塞进妇人手中,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大姐,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小女子生来丑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望大姐见谅。” 妇人见她说话客气有礼,两人衣料也贵重值钱,便打消了些警惕。最主要的是她手里如今握着的是合心斋的麦芽糖,想起她的三个娃,她便脱不出手还回去。 她让开身要他们进了门。 大丫机灵的在院子里摆了两把椅子,又倒了两碗水。而后她羞涩的站到了她娘身后。 宋杳见她眼睛还红红的,显然刚刚被她娘说哭了,便又在袖子里掏出了一包瓜子,招手要她过来,塞到她手里。 “好姑娘,谢谢你的水,这包瓜子便当谢礼。你莫嫌这包瓜子轻。” 大丫扭头看她娘,她娘点了头,才收下了瓜子。高高兴兴的退回到她娘身后。 妇人见有外男,便找了借口要大丫回了屋。 妇人对她印象又好了几分。 第55章 刘前(二) 宋杳坐在妇人对面,妇人穿着深蓝色的布衣,衣服看上去已经很旧了,但是干净整洁。便如她这院子,虽简陋,却处处看着妥帖。 宋杳刚刚在门外说的不是虚话,是真心话。这一条巷子里的五六户人家,她家门眉最清爽。 妇人的确是这附近爱整洁出了名的。她自己也未注意,她因了宋杳门外的一席话对她从最开始便防备心不那般重。 历经了麦芽糖与瓜子的插曲,此时妇人瞧着眼前的两人坐姿端正,气度不凡,倒是真的愿意相信他们却是好人了。 妇人试探的开口:“姑娘刚刚说欲打听个事儿,不知是何事?我一届妇人,也不知能不能帮的上忙。” 宋杳笑了,她真心有些欣赏这位妇人了。不因眼前的好处而蒙蔽双眼,凡事懂得有所保留。所以她教出的姑娘虽然刚刚挨了训哭了鼻子,却还是个爽利不扭捏的姑娘。 “大姐,我来是寻人的。家父年幼时有一好友,后来因搬家断了联系。如今父亲年纪大了,想念儿时玩伴,便想找到他,瞧瞧他过得好不好。托了友人找了许久,日前在这附近他的友人找到了长相相似的男人,只年龄对不上,父亲想许是玩伴的儿子也说不定。便要我来打听一二。” 妇人听着原是这样一件故友重逢的好事,悄悄放了心。 “姑娘,这人长相如何?” 宋杳轻柔的道:“此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中等身高,不白不黑,小眼睛,高鼻子,最明显的是眉毛疏淡。” 妇人拧着眉想了许久,“姑娘,你说这长相十个汉子,五个这样。还有什么别的特点么?你仔细想想。” 宋杳假做沉思状,半晌,忽然道:“我爹的友人说,他手里还拿了一把旧弓。” 妇人一听,眼睛一亮,拿把旧弓,眉毛疏淡,这不是刘前么!得灯下黑灯下黑,她怎的刚刚没想到呢?刘前那眉毛稀的与隔壁老周的谢顶有一拼! 她没直接说出心中所想,而是直爽的问道:“姑娘,你们是寻人的不是寻仇的?” 宋杳被妇人逗笑了,“大姐,我若真是寻仇的,会告诉你么?” 妇人呵呵呵的笑着给自己打圆场,“大姐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道完这一句她便不再说话了。 宋杳知晓她此中含义,更欣赏她的良善。 “大姐,我知你不放心我这样的陌生人,我这便掀开帷帽纱,您看过后,切莫说出去,只当今日未见过我!” 说着,宋杳双手分开帽纱,妇人本以为必是丑陋无言,未想到竟是如此貌美如花,她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女子,只道是太美了,便像那天仙儿一般的美! 宋杳见她未认出自己,揪住一侧纱挡住了鼻子以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听燕婉说,当日她在公堂之上半遮面容的样子已叫人画了下来,画品参差不齐,从十文一副到百两一副的均有。不过无论好坏,不变的是遮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是画里的共同点。 妇人呆了半晌,双眼瞪的老大,噌的站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是……”大姐突然舌尖打结,绕了半天说了一个字“她?” 宋杳松口气,燕婉诚不欺她,未曾想自己也有一天刷脸成功。 宋杳颔首,白舟楫利落的摘了帷帽。 妇人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直觉得眼晕。 宋杳此时却有了一种今日明星的飘飘然。从前在临端几时有过这待遇。夫子瞧见她一贯头疼,同伴瞧见她一半避而远之,一半想与她共同不务正业。 妇人举起面前的碗,将水一喝而净,放下碗时又觉自己太过粗鲁,有些双手不知该往哪放。 宋杳当真想对她说:大姐,你无需这般,我也是豪爽之人。可刚刚有了着名梨园的感觉,怎的能如此快的丢了人设! 她继续端着柔婉姿态道:“大姐,可知我说的人是谁?” 妇人连连点头,这可是整治了恶人孙六的第一人,要不是她,她都想给她家才十岁的大丫寻婆家了。 “知晓,知晓!便是隔壁的隔壁的刘前。嗨……便是最里面那家,他叫刘前。” 宋杳装作突然听得喜讯的模样,“当真?姓刘便对了!那他爹爹叫什么?” 妇人摇摇头,“他们一家搬来时,便是家里只有个老娘,没有爹。这事也不能提不是!” 宋杳吃了一惊,“您是说他爹已经不在世了?” 妇人点点头。 宋杳唏嘘半晌又问:“那这个刘前人怎么样?您与我说说,既是他爹没了,我爹还要不要见故人之子还要他老人家做主。” 妇人忙道:“使得,使得。刘前夫妻俩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街坊四邻的有些什么红白喜事他们都帮着忙活。他之所以拿个弓,是因了他会打猎,打的还不错。这不城守大人家的野货便均是他给打的。” “城守大人?”宋杳有些惊讶,“怎的会从他这普通人家拿货,而不是在商行定货?” 妇人一拍手,“这还多亏了刘前是个好心眼的。前两年夏天,有一阵子雨水非常大,城守大人的母亲染了重疾,缠绵病榻很久,城守夫人着急,便不顾大雨,去城外万泉寺为老太太祈福。” 妇人说道这里叹了口气,“谁知连日下雨,山中的泥土松动,下山时遇上了山泥塌陷,据说当时情况十分危机,而刘前那日恰巧在附近,不顾危险救了城守夫人。城守大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包了许多银子给他,可他不要。说救人时没想着要钱。城守大人见他如何也不肯收,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帮衬他。” 宋杳凝神听着,忍不住道:“刘前人品高洁。” 妇人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姑娘只管去问,没有说他不好的!” 宋杳又道:“除了城守,他可还给其他大户送野味么?” “不了,原本有些富户见城守大人抬举他,也要在他这里定。可他拒绝了。他说他们不是真心想从他这定野味,而是想通过他搭上城守大人,届时城守大人会因了他难做。”妇人很是感慨。 倘若不是有射下信鸽之事,宋杳当真要对刘前刮目相看了。他拒绝的是可以极大改善他家现状的白花花的银子。这对于他是极大的诱惑。 宋杳又与妇人说了会话,见再问不出什么,便自妇人家告辞离去。 大丫收拾碗时,发现了压在碗下的一张十两的银票。母女俩追出去时已不见了人影。 第56章 梦话 春夜阑,人不见,花楼酒初歇。 巷子最深处的‘支呀’一声门响,一道身影闪了出来。 趁着月色,他熟门熟路的拐出巷子口,又进了另一条巷子。 他在巷子中穿梭了许多个来回,最终拐上一条街,走了百十来步,拐进了一处胡同。 他全程异常谨慎,悄无声息。 宋杳与白舟楫御器飞在很高的空中,五子和六子不敢跟的近,只远远的坠着,几次跟丢了人,全靠仰天搜寻,才能断定方位。 宋杳站在小冰之上微微俯身看着黑暗中的刘前。他自从贴在墙角黑暗中后便一动不动,倘若不是他们一路跟着他,当真难发现。 等了一刻钟,胡同口出现一个矮小敏捷的男人,他快速窜进胡同,四处张望,眼看着他走过了刘前所在之处,刘前一把拉住他。 他吓的蹦了起来,“草!吓死我了!你怎的一声没有?!” 刘前嘘了一下,什么也未说,掏出个什么塞进他手里,转身便走,这人也不拦着,拿着东西朝相反方向快速离开。 他走着走着胡同一头忽然晃出一个人来,肩膀上扛着一根木棍,嘴里叼着根细草,别说还真有几分孙大圣的样子! 他懒懒的问:“想去哪?” 宋杳挑眉,好梨园!不得了,不得了,哪日定要与他切磋切磋。 刘前吓了一跳,转身便跑,五子也不急着追,慢悠悠的晃向他。 另一边,六子握剑抱臂站在原地,凶凶的看着矮小的男人。 那男人反应迅速转身便逃,没跑几步与刘前撞在一起。 矮小的男人左右看了看走来的五子六子。 “你们是什么人?” 五子一扯嘴角,“哎呦呵!抢本公子台词!本公子还想问你们,你是谁?” 矮小男人二话不说,抽出短刀。 刘前脸色煞白,他嘚嘚瑟瑟从腰间抽出把镰刀。 五子轻蔑一笑,“刀都握不住,当什么坏人?!” 刘前愤怒的喊:“你们才是坏人!” 五子笑了,“哎我说,你咋连坏人台词都不会,跟个娘们似的骂人呢?” 不等刘前说话,六子皱眉道,“说好的,演三句,说完了快干活。回去还得睡觉!” 五子点点头,“行行行。” 然后毫无预兆的向矮小男人攻去,男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的,两人在巷子里缠斗起来,你一拳我一腿打的精彩。 刘前便不怎么好了,没几下便被六子单方压制,按在墙上。 他朝胡同外喊了句,“来两个人。”又朝五子催道:“你能不能快点?” 五子回句嘴,“不许帮我!”继续与那人过招。 刘前被捆成粽子压在一旁,六子抱臂上观。 过了两刻钟,五子终于拿下那人,招呼同伴将他绑了。几人打道回衙门,五子走出胡同站在月光下抬高胳膊,背着宋杳挥了挥手。 宋杳无声笑了。 白舟楫面色沉沉,“笑什么?” 宋杳唇边还有未散尽的笑意,“五子有意思。” 白舟楫眯了眯眼,“阿音觉得他哪有意思?” “哪都挺有意思,这人有意思。”宋杳转首看他,“你不觉得么?” 白舟楫突然扯起一边嘴角,“觉得,很觉得!我会跟他主子好好夸一夸他!” 宋杳微睁大双眼,难得白舟楫动了一回好心。想必对五子升迁是个助力! 多日后,五子被他家主子罚打扫整个德王府一月,还被德王问他是如何得罪的白舟楫时,五子对此飞来横祸懵逼一片。 两人回了衙门,桑齐按排了客房给两人休息。 第二日一早,宋杳睡眼惺忪之时,阿灰端着早饭进了房。 “咦?你怎知我在衙门里?” 阿灰摆了饭,白了她一眼,“你住我隔壁。天未亮时便听见你说梦话。” 宋杳胡乱扒拉扒拉头发,抓起勺子正要喝白粥,惊的一下停住动作,勺子敲在碗边磴一声。 她想起了她上一次做梦,梦里有白舟楫,自己还做了把色狼,她不由有些紧张,此回,她不记得做了什么梦,所以有些心虚。 阿灰神色不动的端了个装着鸡腿的盘子到她面前,“你说,司幺宝,今天我要吃红烧鸡腿!” 宋杳默默松了口气,一想不对啊,“我梦里当真这般丢人?” 阿灰淡定喝了口粥,“无事,只我一人知晓。” “哦。”宋杳放松下来,打了个呵欠。 呵欠打到一半时,阿灰不经意的加了句,“今日厨房送来早饭时说,白少侠特意吩咐,给宋姑娘加了只红烧鸡腿。” 宋杳呵欠卡在一半,进也不是出也不行,呛的咳咳咳急咳一阵。 “你,不是,说,只只你一人,知晓?咳咳咳咳……” 阿灰慢条斯理喝了口粥,“我是说天亮前只我一人知晓。天亮时,你又说了一遍,彼时白师兄刚好经过。” 宋杳…… 丢脸面,丢到家了! 两人吃完早饭,宋杳已整理好心情,她已想好见到白舟楫时,如何圆过去。 便说他听错了,其实想吃红烧鸡腿这般不落俗套的梦话是阿灰说的。早间的鸡腿也是她吃的。 第57章 审讯 宋杳这一日终究未有向白舟楫解释梦话的机会。这一日发生的事速度太快,也很突然。 早饭过后,她与阿灰逛了一圈阳城府衙,府衙内里占地不大不小,装饰简单,甚至许多地方均有些旧,灌木倒是长的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 之后她与阿灰分道扬镳,她去找了桑齐,她去看孩童们。到得桑齐的临时书房时,白舟楫也在,还有一位新面孔,叫三子。 三子是专门负责审讯的。他又给宋杳讲了一遍昨日夜里到今日清早的审讯的过程与结果。 审讯刘前的地方并不在牢房,而是在一处向阳的屋子,屋子前面有一个院子,院子里中了许多迎春花,如今正开得好看。这是昨日夜里宋杳提醒的桑齐。 她说:“根据对刘前邻里的走访,刘前是个心底善良朴实的人,而这样的人会做错事心里难免会有愧疚和自责。对他动之以情或更可达到目的,与之去冰冷的牢房审问,莫不如让他先感受下阳光。” 三子要他坐在门对面,他背对门坐在他对面。起先刘前什么也不说,僵持了一个时辰。 刘前虽然一直低着头,可三子还是在他身上看出了不太合常理的恨意。 待天亮了,三子推开门,清晨不大火热的阳光照进屋子,外面的迎春花瓣上挂了许多晶莹的露珠。 他等他看了会门外,才问他,“你我素味蒙面为何对我有恨?” 刘前不吭声。 三子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又问,“你与李二匹是何关系,怎么认识的,为何射掉衙门放的信鸽?可知截获朝廷信息是会获大罪的,可等同奸细处理。” 李二匹是昨日与刘前一同被抓的矮小男人。 刘前一听,当时急了,“我不知晓自己射掉的信鸽是官府的!” 其实他昨日夜里也不知抓他的人是官差,到了官府,才知晓抓他的人是德王手下,而他当然知晓这些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办一桩大案子。他便有些觉得不大对。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他射错了信鸽。忙急急的解释。 可三子摇摇头,“你没射错,你射信鸽的当日前后两个时辰无人再到城外放信鸽。” 刘前意外的看向他,不知做何反应。 三子便问:“你可是被人利用了?” 刘前想都未想立即否认。他忽然又想到难不成要害那人的其实是德王? 他一想到这种可能便流露出惊骇神色,于他这个小人物来说,皇亲国戚便像天一般遥远,可却拥有夺人生死的权利。这般强大的对手,那人怎的躲的过! 三子又问:“到底是谁要你射的信鸽?” 他却如何也不再说一个字了。三子瞧出他的畏惧和更强烈的恨意。开始有了怀疑。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照在刘前身上的光线忽明忽暗。 他最后站在门口倚着门框道起了一段回忆:“那一年我十七岁,随着我们王爷去边城,那是我第一回去边城。我以为边城塞外幅员辽阔,冬日若下了大雪,该是如何的壮美景观。 可,不曾想九月便开始飞雪,苦寒之地十一月便冷的刺骨。待得进了腊月,更是冷的人出门不到一刻钟便会手脚不听使唤。而许多穷苦的人流放的人便会饿死冻死,熬不过冬天的最多是老人和孩童。边城每日均有哭声,可再大的哭声也被大雪掩去了,什么也不剩。” 三子说这一段时,眼中都是隐忍的痛楚。 刘前并不明白他是何用意。可这回忆太过悲凉。他默默的不做声。 三子走回椅子前坐下,看着他道:“你信任的人骗了你。他未曾告诉你信鸽所代表的身份,更未曾对你说一旦你被发现,你便会被抄家,你与家人便会被流放!” 刘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 他不愿意相信他被骗了!那可是他一直崇拜的他啊! 三子又道:“现在唯一可为你减轻罪行的便是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倘若你当真被骗,或可免去全家流放之苦。听说,你儿子今年刚刚入了学塾。” 刘前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三子知晓他的心理防线已然崩裂。 他轻轻叹口气,“刘前,骗你的人与德王作对,而德王所管辖的案子,均是与世间邪祟妖魔有关的案子。所以,你想想为何他会与德王作对?” 刘前听着,慢慢告诉自己好好想想。 他想半晌,脑海中翻来覆去均是:对呀,德王远离官场,为何德王要加害他,没有道理的。 对呀,德王远离官场,为何德王要加害他,没有道理的。 对呀,德王远离官场,为何德王要加害他,没有道理的。除非…… 刘前惊出一身冷汗。 三子又做出了最后一击,“我们前些日子才救出了许多孩童,可也有许多孩童等不到我们救,便已被害死,尸首都找不到了。你为人父,应当可体会此中痛楚。他们再也看不到这般富有生机的迎春花了!” 刘前看着门外,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娃娃,昨日早上他亲自送大娃去上的书塾,看着大娃蹦跳着进了书塾的大门。 回来的路上他还顺手给他家妞妞采了一把野花,妞妞高兴的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了好半天,奶声奶气的管他要糖吃。 一想到他的娃娃们要跟着他流放甚至可能会死,他便再忍不住,一点点蜷缩身子,抱头痛哭。 听到这里,宋杳不禁问:“真的是他?” 三子道:“尚不能最终确认,刘前未见到他本人,而是通过李二匹看到了他的腰牌。” 宋杳再问:“李二匹招了么?” 三子摇头,“他翘二郎腿翘了二个时辰,十分的有恃无恐。” 宋杳眼角微微扬起,“嘿……你便由着他耍?” 三子突然一改老成的样子,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如今应是正在听十大酷刑的真人故事和鬼故事。想必吓的不轻。” 宋杳立时来了兴致,“走走走,去看看。” 她又拍了拍白舟楫的胳膊,“一同去,一同去!” 白舟楫瞧了瞧她,转而淡淡看向桑齐。 桑齐心里默默的冒了把冷汗,他有些不大好做啊,规定自是不允的!可谁让这人是白舟楫呢。 他表面神色不动的对三子道:“一同去。” 于是四个人去了地牢。李二匹自然未有刘前的待遇,他被关在地牢。 进地牢前白舟楫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帷帽戴在她头上,又给她披了件披风。 宋杳头一回来地牢。地牢一小半在地上,一大半均在地下。里面牢房分做两排。只入口处有几个火把,其余牢房均靠一个天窗有些亮光。牢房只住了一半。 他们下来时,牢房里的犯人有走到牢房边看他们的,更多的是坐在原地或躺在原地眼神均欠奉。 他们进了一间审讯室。宋杳一进审讯室,便见到李二匹被双手吊在刑架上,他比昨日狼狈了不少,却并未受刑。 他看到三子便大声嚷嚷:“他娘的!你李爷我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快叫他停!你个蝇呐!竟用不入流的手段对付我!卑鄙!” 宋杳发现他额前乱糟糟的几缕头发已经湿了,显然是被汗浸湿的,而这牢里阴冷,便不大可能是热的流汗。那便是,吓的流汗。 三子未理他,只问手下,“讲到哪了?” 手下老实回答:“讲到杀人犯被花莽吞了。” 三子拍拍他的肩膀,“好,你休息去。” 小兵走了之后,三子请示桑齐。 桑齐看了看还在不停骂骂咧咧的李二匹,对三子道:“待他去地字首号牢房!” 这才有了李二匹吓的要死被三子拎着后脖颈的一幕。 第58章 意外来客 李二匹经桑齐这么一吓,倒是老实了,问什么答什么。 这一回宋杳和白舟楫也进了审讯室。 据李二匹交待,昨日是那人的大管事找上了他,要他拿着那人的腰牌去找三个人。要这三人埋伏在东西北三个城门之外,若是有衙门的人出来,便跟上去。跟上去截住传信的信鸽,再放另一只信鸽。 李二匹本是街头混混,平日里做鸡鸣狗盗的事简直是家常便饭。一个偶然的机会于半年前开始为那人办事。最经常做的便是往来附近五个县送信。 虽然如今生活无忧,可他早便有些腻歪了。按他的话说,毕竟曾经他也是道上有名号的人物,如今年纪轻轻金盆洗手他总有些空唠唠的。 可那人有时会严厉警告他,不许再做从前营生,他惧怕他,便管着自己不出格。 未曾想临时交给他这样一个出格的事做,他意外又惊喜,同时也有了原来那人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正直的想法。 后来他顺利的拿到了两封被劫的信,他以为同样会顺利拿到第三封时,却不想栽到了他们手里。他不知晓的是另外两人在交给他信之后便被扣了。 三子又问他放飞的信鸽是给何人,平日里替那人送信均是给何人,还帮他做过何事。 他除了能说出往日与他交接信件的人,其他什么也不知晓了。 三子看向他上司,他家上司点了点头。三子要他画了押。正欲叫人带他下去。宋杳忽然说了话。 “每一回你接到手里的信均是那人亲自给你的吗?” 李二匹从进了审讯室便一脸土灰色,堆坐在凳子上,“不是。” “是谁给你的?” 李二匹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大管事。” 宋杳又问:“你带回来的信呢?” “也是给他。” 审过之后,宋杳回去与白舟楫阿灰用了午饭,将这两日的事讲给了阿灰。 阿灰听后沉默了半晌,“出人意料。” 宋杳点头,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倒是情理之中。” 阿灰想了想,“你们之后欲要如何作?” 宋杳看了看白舟楫,白舟楫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一眼,均心领神会。 “等下去寻桑侍卫商议,他若说的可行我们便配合,不可行……也总要还阳城一个安宁。” 阿灰挑眉,笑了笑,“行!你们只管冲锋陷阵,我给你们压阵脚。” 宋杳向着阿灰笑咪咪举起茶杯,“谢了!女将军!” 阿灰起身走了,懒得搭理她。 白舟楫看看天色,神色和缓,“还早,你去里间歇一歇。走时我叫你。” 宋杳哪好意思在他面前睡觉,虽然还隔着帘子。 她站起来,抻了抻身子,“不用了,咱们逛逛园子。” 她没说她早上其实逛过了的,此时便随着白舟楫走,白舟楫注意力均在她身上,也便走到哪算哪。 “阿音,有何想法?” 宋杳背着手,闲散的迈着步,“阳城只是一角,一个角一个角的挖太慢了,总要抓到他身后的人。” 白舟楫勾起嘴角,眼里微光晃动,他们两人最近倒是越来越有默契。 “背后之人无外乎便是三品以上的人。德王在京中应是已开始调查了。” 一个念想忽然闪过,宋杳挨近了一些,小声道:“不会是陛下?” 白舟楫顿了一下,缓缓道:“应当不会。当今陛下性情温和,喜文不喜武。倘若真是他”白舟楫顿了一下,“师父会出面。” 宋杳迟疑:“你家师父还能废帝王?” 白舟楫颔首。 宋杳嘶一口气,“那这帝王做的,岂不是在给你家师父打工?” 白舟楫敲她脑袋,“胡说什么!倘若帝王心术不正,勾结妖魔欲乱天下,我们五派岂会坐视不理。可他若不碰妖魔,不挑大的战事,他便是再昏庸无度我们也不会插手帝位更迭。” 宋杳一步跳开,摸了摸头顶,“白舟楫!不许再敲我头!我又不是小孩。” 白舟楫看着她有些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虽然不大明显,“好。是我的错。” 宋杳撇他一眼,算他认错痛快,也不再计较,她性格一向有些大咧,况且也不是真的生气。 末了,她煞有介事的叹了一句:“打工人的悲哀!” 两人下午与桑齐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毕竟如今只有两个外围人员认了罪,而他们所知晓的情况实在有限,不过一条,倒是可以先查查与他有书信往来的几个人。 但是还是有些慢,毕竟白舟楫和宋杳还要去参加青君会。而那才是重头戏,在此之前掌握越多情况越好。三人对此详细商讨出了一份计划。 只是他们三人谁也未曾想到这份计划还未实施,便被雪藏在了摇篮里。 原因是,申初时分,宋杳与白舟楫刚刚从桑齐书房出来,迎面便碰上了五子。 五子与他们匆匆打了招呼,便进去向桑齐汇报情况。他们便没急着走,又进了屋子,听清了五子的话。 钱虎求见桑大人有要事禀报,还带了四个人来。 桑齐显然也有些意外,“可知是何人?” 五子摇头,“不知。均戴着帷帽,看身形,像是一个妇人和两个少年一个孩童。” 桑齐想了想道:“带路。” 宋杳和白舟楫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待到了一个小院子前,他们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钱虎。宋杳对钱虎印象很好,当初孙六能出现在公堂之上,他功不可没。 钱虎看到他们四人,不由愣住,因为他看到了白舟楫,那日在公堂之上他对此人印象深刻。他又连忙看向他旁边的姑娘,此貌美姑娘正含笑望着他。 他顿了顿,半晌缓了缓心情,忙行礼,不过倒并未让开房门,他堵在门口,看着桑齐道:“可否请桑大人一人入内。” 桑齐面无表情,“他们均是我信的过的。” 钱虎站了片刻,看了眼宋杳和白舟楫,让开了身子。他跟在桑齐身后进了房门。房屋正堂上坐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童。 见他们进来,妇人抱着小童连忙起身,另两个少年模样的人也跟着起身。 妇人将小童放到地上,摘了自己和她的帷帽,两个少年也摘了帷帽。 这回桑齐倒是有了表情,意外的表情。他们怎会来找他? 钱虎上前递给桑齐一封信,桑齐拆开信,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酉正,西城门外五十里林中见。 桑齐问钱虎,“他给你的?” 钱虎颔首,“正是。” 桑齐又看向妇人,“夫人所来何意?” 妇人一身烟色长裙,气质沉静,她眼中有些迷茫,“家夫安排,我也不知他是何用意。只说明日一早来接我们。” 宋杳挑眉,嘿……有志气!明早?哼!监狱见!刚刚她和白舟楫也看清了纸上的字。 桑齐颔首:“夫人只管安心住下,如有何事可着人找本官。” 妇人道好。 出了门,桑齐吩咐了五子几句,之后小院周围明里暗里守了不少人。另外钱虎留在了院内。 三人又回了书房,重新布置今晚的安排。 第59章 抓的就是你(一) 酉正时分,夜晚刚刚来临,春末无风倒是少见,下弦月高高挂在空中,细长明亮。西城门外五十里林中有一片十分大的空地,此时站了两拨人。 确切的说是一人对一群人。 单独站立的一人,年龄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细高,瘦脸,肤色在月光的映衬下冷白冷白的。 只见他两脚分开,背着手站在空地中间,微仰着下巴,不可一世的看着他对面一群人中领头的那人。 “若是没有那两个废物,你怎能想到是我?”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得意和嘲讽。 而这一群人,人人骑着马,站队整齐,隐隐透着铁血之气。 领头这人一身黑衣,坐在高头大马上略垂首看他,见细高男人如此猖狂却没什么表情。 “没想到。”他硬邦邦的丢了三个字,再不多说。 细高男人更加得意,眼角扬了老高。 不过不是谁都有他这般好脾气的,他身旁两个心腹一脸寒霜,只军纪严明,大人未发声,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只他们静观其变了,有人可不愿好好的观。半晌自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竟有些不辨雌雄,只听他嗤笑一声,然后拉着长音不屑道:“我家大人自然想不到!毕竟他不认识你啊!” 空气中静了一瞬,随即原本冷面冰霜的一名心腹男子笑出了声,之后这一队人都笑出了声,鄙夷,嘲弄。 细高男人脸色一变,一抹难堪浮到脸上。 不过这名心腹男子显然未想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绷起脸训斥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在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宋杳险些要给他吹声口哨,果然不负她望,五子接了一手好词!两军叫阵单凭桑奇这木脸怎的能行?下敌方威风方是正途。宋杳笑眯眯的等着看好戏。 白舟楫眼光在她身上一转,几不可见的笑了笑。 对面细高的男人此时脸面涨的通红,在这阳城上到孙老太爷下到乞丐惯偷没有不识得他的,今日受了这般难堪,他心里恨极,双眼通红,狠狠的瞪着五子。 不过片刻他便压下了火气,便要你们呈一会儿口舌之快,等会儿,你们均匍匐在我脚下时,看我如何收拾你们! 他想到此,脸色缓和了一二,“不承认也无妨,等下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六子懒得听他废话,“你一个奴才,比比叨叨什么!让你家缩头乌龟的主子自己出来!” 细高男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桑齐,脸色阴鹜的盯着他,他抬起一只手向下一挥,立时自他身后林中飞出四人。 他得意的扯扯嘴角,“对付你们,他们便够了!” 宋杳挑挑眉,低声兴奋的对白舟楫道:“刚刚他们使的轻功能看出来出自何门何派么?” 宋杳见他们出来的一刹那便想起了从前她读过的武侠话本子。里面经常有高手可一招看出对方门派,他想着白舟楫应也算高手,遂兴冲冲的有此一问。 白舟楫好笑的摇头,“轻功而已,这如何看得出来,总要他们出上几招才可看出。” 宋杳点点头,默默的下了结论,白舟楫定不是武林高手。 白舟楫自不知自己在心爱的姑娘心里因了一句话从也算高手降成了不是高手。他始终还是留意着前面的动静。 风水轮流转,此时换成六子不屑一顾的瞧着他了,“凭你们五人对我们二十金鳞队?呵是你傻?还是你傻?” 五子立时接道:“唉!自然是他傻!”他眼含善意的看向飞出来的这四人,“各位侠士,我等奉德王之令前来捉拿重大嫌犯,官府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无论你们是何门派中人,现在离开,我们只当从未见过,他日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这一番话落四个人仍站在那里没什么动静,显然未能打动或是威胁住他们。 反倒细高男人讽刺一笑,“凭你们,不够几位侠士塞牙缝的!还敢用官府威胁!” 宋杳心下戒备,她轻轻自腰间抽出小冰。和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金鳞队武艺高超,勇猛无敌。此时他竟敢如此托大,看来这四人必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能耐。 六子只当他吹牛,哼了一声,便道:“你们莫不是在给你主子拖延时间?告诉你,他逃不出去!” 桑齐一直都在观察这四人,发现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就好像,他们看着你便像在看着死人?没错是死人! 桑齐心中一凉,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抬起手阻止六子继续说下去。 “他在哪?约我到此来,却不敢漏上一面么?既然,他如此有把握,连见一面都怕么?” 便像是回应他的话,天上远远的飘来四个白衣人,无风的夜晚竟也衣摆翻飞。离的近了,众人才看清这四人抬着一顶肩撵,而肩撵上坐着一个人,一个一身白衣黑披肩的中年男人。 他们自空中飘落,轻轻放下肩撵。那人一手支着额头,懒散的靠坐在虎皮之上。 宋杳顿时牙酸了酸,这俗套的开场!你咋不再撒点花瓣呢?咋不再配个乐呢?瞧瞧这给你能的! 桑齐心中警铃大作,如此高的距离,何派轻功怕也难飞如此之远,更何况还扛个人。白舟楫也意识到了,他看的真切,分明便不是什么轻功,而是术法!他双眼微眯,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桑齐轻轻呼出口气,他想到身后两人倒也不慌乱。他硬邦邦的抛了句:“龚榆归!” 龚榆归十分轻松的笑了笑,“桑大人!” 他忽然戏谑的看着桑齐,拍了拍手,“我给你带了份礼物,刚刚备下的,你瞧瞧合不合你的心意。” 林子里又飞来一人,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人手里拎着黑黑的粗绳子下面拴着东西。他落地之前将东西一把扔在桑齐马前,速度飞快。东西还四散的滚了几圈才停住。 桑齐和五子六子站在最前面,三人脸色立即大变。 六子声音都变了调,仓皇大喊:“二奎!陈招!”片刻,他摸了把脸上的泪,叫骂:“草你奶奶的龚榆归!” 五子愣了一下,连忙连滚带爬的下马,扑了过去,这是他们埋伏在林中的兄弟! 宋杳在瞧清是五颗还滴着血,瞪大了眼睛的头颅时,浑身一僵,胃里使劲一缩。白舟楫立时伸长手臂,蒙住了她的眼睛,轻声唤:“阿音。” 宋杳脸色煞白,她拉下他的手,看向周围的金鳞卫,她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他们或浑身绷着劲,或握紧长刀,或拽紧马缰,每个人都红了眼眶,甚至流出泪水。那里是愤怒,是仇恨,是伤恫。 她想,那是他们生死与共、朝夕相伴的兄弟!如今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兄弟! 白舟楫见她还好,便又看向五子正捡回的五颗人头。人头割口整齐,流在地上的血有零星的光在消散。他顿了顿,抬首目光沉沉的望向对面的所有人。 忽然,他驱马向桑齐走去,宋杳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而此时五子已捡回兄弟的头颅包在脱下的外衣里。桑齐紧绷着脸,右手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向天扬起,那剑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凉的光,他身后的金鳞卫也跟随主帅缓缓抽出兵器向天扬起,他们目光坚定,森森寒凉,只等着主帅一声令下。 千钧一发之际,白舟楫抓住了桑齐的手臂,低声快速的说了什么,宋杳马上默契的替他转移视线。 她几乎是在白舟楫抓住桑齐手臂之时,便望向对面人大喝:“大人!便由我二人为五位兄弟报仇!我倒要瞧瞧我是如何不够塞他们牙缝的!顺便也要他们感受感受见到黑白无常的难忘滋味!” 对面十人哄堂大笑,只龚榆归未笑,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着眼前好戏。 桑齐放下手,所有人也放下了手。他道:“好。”他挥了一个动作,队伍拉着马转身向林边跑去。 待他们到了林边,都下了马,站好。宋杳才摆着大爷谱,手中小冰一指龚榆归,“城守大人!我说你,还不叫你的人都退后,没瞧我们大人都退后给我让出了施展才华的地方么?” 龚榆归嘲讽的笑了,“相信我,在你施展你的才华前你已同你那五个兄弟见面了。” 宋杳也笑了,她晃呀晃着手中折扇,不屑的撇撇嘴,“怎么?你是想以十一敌二,这般耍赖赢我们?” 后方己营有人大声喊:“真他娘的不要碧莲!” 龚榆归捋了捋他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皱,“我知你是激将法,不过我今晚时间多,兴致颇好,便同你们玩一玩。蒋武,张丰别一下弄死了。” 四个白衣男子抬着他率先退到了林子边,等就剩他们四人时,宋杳与白舟楫下了马。 对面两个中年男士,一人拿鞭子一人拿剑。白舟楫站在了拿鞭子的前面,宋杳自然站在了拿剑之人的前面。 宋杳道:“敢问二位家里可有父母妻儿?” 拿剑的中年男人下巴处有道疤,他阴阳怪气的道:“又在拖延时间?我们本来是要给你们个痛快的,不过龚大人既发话要你们多活一会儿,你们便享受享受人生好不容易多出的这一点点时光!”说完,他阴恻恻的笑了,笑的很大声。 宋杳惋惜的叹了气,“我本来想的是过两日给你们家里人包点丧葬仪程,既然不愿说倒是省了我的银子。” 拿鞭子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少废话!” 语罢,他一鞭子挥向白舟楫,与此同时,白舟楫后退一躲,鞭子堪堪擦着他胸前滑了过去。白舟楫迅速一抖手,竟也是一根鞭子抽了过去。 鞭子对鞭子实属罕见。六子发出一声感叹:“均是鞭子,这是要拼硬实力了。” 这边刀疤男也挥剑砍了过来。宋杳左闪右躲,身子腾挪的飞快。她一边躲一边不改打架时爱唠嗑的本色,“大爷,你这刀疤如何弄的?” 刀疤男一听顿时叉了一口气,他今年还不到四十。 他一招猛虎扑兔,剑刺的又凶又急。 第60章 抓的就是你(二) 宋杳迅速后退,待他稍一泄力,身子一偏,一脚踢向张丰手腕。张丰收回剑向左闪,又一剑刺来,直击她的胸口,宋杳向后弯腰,几乎将身子折成直角。 张丰眼中精光一闪,剑锋顺势下压,宋杳慌忙抬扇抵挡,张丰见她如此更下了狠力,誓欲将她劈成两半。 宋杳突然一声尖叫:“啊!大爷!你那疤……” 张丰头下意识一偏,这刺耳的尖叫响在他耳边,极短的一瞬间他头皮一麻。就是这个瞬间,宋杳原地转动脚跟,整个身子横滑到他左身前,一扇子戳到他侧腰之上。 “又要添一道了!” 张丰闷哼一声,左手一掌击向她胸前,宋杳脚尖点起,三百六十度旋身躲开,稳稳的落在三步开外。 “张大爷!承让!” 张丰脸色铁青。 后方亲友团六子大声拍手叫好,宋杳快速撇了林边一眼,微微一笑。 她会意了六子的意图。他是告诉她之前埋伏的金鳞卫均已撤走。其实龚榆归和张大爷说的对,她就是在拖延时间。 眼前的这些人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修仙之人。金鳞卫对上他们便是送死,必须要迅速撤离。而她激的龚榆归退到对面林边,也是打着离的远了,金鳞卫更容易悄无声息离开的目的。 不过这还不够,必要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引到自己身上,所以才有了她与张丰单方面唠嗑这一幕。 白舟楫这边此时打的分外精彩,没有多余的话,是男人之间的决斗。两根鞭子在空中霹的激烈交手,他们速度很快,时而鞭子一触即开,时而各自扫向对方上盘下盘。 而这边,白舟楫挪动脚步看准他挥鞭后停顿的瞬间一鞭子向蒋武面门抽去,鞭子裹夹着骤风之力迎面扑来,蒋武扑向一边,连续滚了几圈躲过。白舟楫却一鞭快似一鞭抽向他。 鞭子抽在地上啪啪作响,激起野草与尘土扬在空中。蒋武躲的好不狼狈! 白舟楫目光淡漠的看着地上翻滚之人,突然他听到宋杳的一声尖叫,迅速回首,蒋武抓住机会一跃而起,站起了身。 白舟楫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他家阿音又耍诈了。他轻轻笑了一下,眸中满是微亮的光。 他收回鞭子看了看已经站起的人,没什么表情的收起了鞭子,换了剑。 不知为何蒋武心抖了抖。他警惕的盯着白舟楫。而白舟楫站在那里便那般不放他在眼里的看着他,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个清冷俊美的青年人明明未有一个动作,却让他感到了迫人的压力。他再不敢轻视。 蒋武抖着鞭子挪动脚步,眼里明明灭灭的闪着光,那是棋逢对手的兴奋之光。 他先发致人,一鞭子挥了过去,注了十层功力,鞭身硬如铁。 白舟楫原地飞起,纵身一跃手中长剑狠厉的劈了过去,砍在鞭身之上,呛的一声。 他紧接着快速回旋身子,扬起手臂又砍一剑,又是呛的一声。连续两击,蒋武握着鞭子的虎口处振的发麻。 他冷哼一声又挥了过来,白舟楫错身躲过,一剑又砍到鞭身之上。 另一边,与这边鞭光剑影沉凝寂静的气氛完全不同,只见宋杳游刃有余的走在他的剑光之中,欠欠的气着人,而张丰时而爆发怒吼。 宋杳一边挥扇,一边后退。那样子便像是在倒退散步。她灵光一动,虎着脸道:“张大爷啊,你咋个意思?老大滴岁数,还弄背后偷袭,这是没的武德,还好老子留了神。你要耗子尾汁,好好反省!” 这不着调的蜀地话一出,众人都笑了,不只己方,对方也有人嗤笑出声。 张丰脸上火辣辣的,他发狠的左砍右劈。“呸!你个蝇呐!有能耐你倒是接招啊!少他娘的废话!” 宋杳嘻嘻笑了笑,依然横躲竖躲,就不接招。“老张啊!你这功力莫的到家啊!你瞧,一刻钟了,你硬是让我提不起劲。” 张丰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脸部扭曲,凶狠的瞪着她,下巴的疤痕看上去红的有些吓人。 宋杳缩了缩脖子,瞪大了眼睛,一手指向他,害怕的道:“老张啊!稳起!你娃凶啊!我都被你搞附了!说到底,你总是打不到我,真滴不是我滴错!还不是你轻功莫得到家。我回喝了一哈,有一个人,你名和他差不多噻,他比你多了个三,叫张三丰。那武功不得了!你想不想听一听噻?” 说完她笑嘻嘻的一个眼锋扫过去,臭屁的不行!张丰气吼吼的盯着他,“呸”了一声,“老子没兴趣!” 宋杳趁着刚刚顺了一眼林边,队伍都退到了林子里,树荫之下只看的到桑齐和前排的几人站在各自马边。后面的人虽看不大清,可若细细听过去,不时有马匹的响动。 宋杳心下稍定。留马去人,看来金鳞卫应已撤离了大半,余下的也就是还能瞧见的这几人。 张丰早便不耐烦如此费神费力的比试。他余光瞧向蒋武。只见蒋武鞭子挥的虎虎生风,显然正兴起。他看向对面欠收拾的小个子,咬牙,娘的!再挺挺。等下看我怎么杀了你! 宋杳见他神色心道,不好!他已然不耐烦再周旋下去。宋杳一手敲着着小冰还在劝他,“张三丰真人可是一代宗师,于武一途造诣已登峰至极,你当真不想听一听?” 她这叉着腿敲扇子的模样看上去当真闲适的欠揍,而事实上她此时脑子却转的飞快。 片刻,她忽然扬声道:“张大爷!我们换个打法如何?鉴于你看上去如此良善,总是不大能击起我回应你的招式。莫不如,你与我比试轻功如何?看看你此番可能打到我?” 张丰积了一肚子的火,二话未说便向她攻来。 宋杳急急飞起躲避,大声嚷嚷:“唉!我话未说完你又急眼!张三丰武功造诣登峰造极,可武德更是领人高山景仰。怎的你差一个字,便是个天差地别!你当真烦求的很!” 宋杳前面飞,张丰后面追,“你娘的小王八蛋!满嘴胡言!看我不灭了你!” 宋杳在袖子里一套,手里便抓了把零零碎碎的东西。“你这人怎的总是骂人!诚然,你打不过我,却不可如此失了风度!你若再敢骂我,我可还手了!” 张丰早便惦记要他还手,一听他如此说,骂的更欢。“老子就骂了你能怎的!你个蝇呐!小杂碎!一个老爷们长的跟个姑娘似的!小白脸子!呸!” 宋杳一时气的憋红了脸,收起小冰,向他撇暗器,“你个大驴脸子!龟孙子!呸!” 张丰未想到他会扔暗器,连忙躲避,“小子!你没吃饭么?暗器扔的像弹棉花!哈哈哈” 宋杳见他嘲笑自己,气的又扔,接连几下张丰轻松躲过。 张丰笑的更加放肆,“小子!我说你一直不还手呢,原来是技不如人,怕献丑啊!” 他未发现,宋杳引的他满场你追我赶,他连她的衣边都未碰到。大概是前面被奚落的太惨,如今躲得过暗器终于扬眉吐气,狠狠的得意了一把,自以为找回了场子。 宋杳仿似受了刺激,她飞的更快,手里的暗器一个接一个扔,张丰不再错身躲,直接用剑挑开。 “咦?”他狐疑一声。 第二下再挡时他分明看清了,那暗器竟是个核桃!接二连三的挡了一通,蜜饯、栗子糕、麦芽糖、泥人、面具、更夸张的还有铜钱。 张丰哈哈大笑,“这便是你的暗器?麦芽糖、泥人?你若求饶还来得及!老子给你个痛快,留个全尸!” 宋杳红着脸哼道:“你怎知我哪一个便会扔真正的暗器,嘿!看我真刀!” 便在此时,暗器速度奇快直逼他的面门,此次角度刁钻,他又轻了敌。再躲闪已来不及,张丰神色一凛,撑剑挡在眼前,剑锋擦过时一个用力,想将暗器击飞出去。 谁知,“噗”的一声,暗器瞬间炸裂,绷出许多不明液体,他再退已来不及,心中大骇,勉强自空中扭动身子却也绷了他半张脸和一半肩头。 场外他的同伴不由呼吸一紧,“小心!” 张丰踉跄落在地上,下意识闭紧双眼,等了一会儿,预料的疼痛未曾来袭,反而鼻间是一股橘子的清香味道。 他连忙睁开眼,用袖子一擦,袖口上分明是橘子粒和橘子汁。 宋杳稳稳的落地,眼巴巴的看着地上炸烂的橘子,痛心疾首:“可惜了!好不容易扔准一回,竟扔的不是暴雨梨花针!白瞎了我的橘子!三纹钱一个呢!” 张丰气急反笑,“你个杂碎!蒋武!莫要与他们再墨迹!” 此时,“呛”的一声,白舟楫的剑又一次砍到鞭子之上。“叭”的轻轻一声,蒋武上一刻还坚硬无比的鞭子断成了两截。一截掉在了地上。 蒋武站直身子收起半截鞭子,阴恻恻的道:“你故意的!” 白舟楫长身玉立,淡漠的不带感情的“嗯”了一声,停了一下,又加了句,“发现的还不算晚,我以为断没了你才会发现。” 宋杳嗖的看向白舟楫,眼睛亮亮的笑。这些日子二师兄一直未再发威,她都快忘了。毒舌二师兄,好久不见! 蒋武左右晃了晃头,这一架打的痛快,不过也到了送他们上路的时候了。 他慢慢抽出袖中拂尘,“张丰,开始!” 第61章 抓的就是你(三) 张丰刷的抽出拂尘,看样子一刻也等不了了。他一甩拂尘一道灵力击向宋杳。宋杳脸色大变,几个极快的后翻堪堪躲过。白舟楫见状立即飞回宋杳身边。 张丰瞧他俩这副紧张的模样得意的哈哈大笑,“小子!未想到!你爷爷我捏死你便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宋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你!竟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守卫苍生。更何况你还是个道士!岂不是更该慈悲为怀!” 张丰嗤笑出声:“慈悲?慈悲值几个银子?反倒是杀了你们,老子倒是有酒有肉有女人!” 宋杳脸色涨红“呸”一声,“你个龟孙子!还要不要脸面!亏你个道士这话也说得出口!要银子是,给你丫银子!”宋杳摸出二两银锭子向他砸去。 张丰再不敢托大,忙飞身躲避。待他站稳,就见对面的小子一脸肉痛的看着自己的手,念念有词,“我的银子!让你手欠!手欠!” 张丰鄙夷的甩甩拂尘,“有钱也没命花了,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张丰手持拂尘攻向他们,拂尘末端泛着悠悠的绿芒,白舟楫一把将宋杳扔出十丈之外。自己飞身游走,足尖踏着空气,辗转腾挪,身姿飘逸,躲避术法攻击。 蒋武眼神一厉,盯着白舟楫,那眼里阴森灰暗,他挤出声音,“竟是同道中人!” 白舟楫持剑回击张丰,只见他如走游龙,剑势伶俐大开大合,蓝色星光击的绿芒节节败退。张丰一脸铁青,狰狞的疤痕在他扭曲的脸上越加的恐怖。 宋杳明目张胆的退回了桑齐等人身前,她快速与他们耳语一番,然后便向前几步,站着不动了。 蒋武的加入,瞬间缓解了张丰的重压。白舟楫倒是淡然的很,不过到底还是不同了,若说刚刚只是闲庭信步玩上一玩,现下倒是认真了几分。 他手中一招一式风卷云涌,万千变幻,激的发丝飞浮于空中。蒋武两人只有招架的份。 他们一左一右相互配合。张丰一道灵力向白舟楫小臂打去,白舟楫回身斜挑,轻易躲掉攻击又反击回去。蒋武趁机栖身而上,拂尘带着强大绿芒气流直击他的胸口。白舟楫冷冷的扯起嘴角,回身速度突然加快,闪电般旋转至蒋武身后,一剑刺进他的右肋之下,蒋武来不及痛呼出声,自半空栽倒在地。 张丰见此心中波涛骇浪,他惊悚的小心的盯着白舟楫,蒋武是他师兄,术法一直在他之上。师兄落地后一直蜷着身子,一声不吭。他再不敢贸然攻击,片刻,抱起蒋武狼狈的退回龚榆归身边。 白舟楫握着滴血的剑飞到了更高的空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龚榆归。 龚榆归眯了眯眼,突然笑了,“小友好本事!本官手下无能,见笑了!那么只能以多欺寡了!” 他袖子一挥,只见四人功向白舟楫,三人向宋杳他们奔来。 宋杳慌忙跳脚,“唉不带这样的,我不会术法,你们找他啊!”几人鄙夷,奔来的速度更加的快。 宋杳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便是此时。她忽然颤抖着身子蹲到地上,一遍嘴里喊着:“啊!我好帕帕啊!”一边坏笑的当着近在咫尺的他们将手里的银元宝按进了土里,随即大喝:“启!” 一霎,地面尘土飞扬,赶来的几个修士立马后撤捂住口鼻,几人心里同时起了声音,这小子狡猾,恐是毒烟。 待烟尘散尽之时,他们面前头顶结了一层荧光结界,而薄薄的结界外,是触手可及的某人欠揍的脸与身后空无一人的林子。 娘的!又使诈!金鳞卫跑了!他们本就打着抓人质的计划彻底落空。一名修士愤而立时举起刀大力砍向结界。 宋杳忽然瞪大眼睛慌张的看向他身后大喝:“别动!” 那人当真迟疑了一下,看向身后。 宋杳松了口气,敲着小冰点点头,“真乖!这下结界彻底结好了。不枉本大侠拖着张老道扔了那许多吃食。”她接着大喝:“囚!” 那人愣了一瞬,气的破口大骂:“乖你娘的!” 之后一刀挥向结界。彭一声,他被一阵强大的力道弹倒,轰的他头晕脑胀,头皮发麻。紧接着三人眼前再不是密林前的宋杳,而是平地起了大雾,雾气浓重,再也化不开。 他们只来得及听见宋杳说了一句:你的确是你娘的乖宝宝,然而,你却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你娘,没有你这般大的蠢儿子!便再听不到外面一丝一毫声息。 这一转变只发生在几个瞬间。众人均是一呆。龚榆归身边的大管家细高男人愣了半晌,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总不会要他一个半点法术不会的人去找那小子干架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新进收复的一位道士还站在一边一脸吃惊的望着场中结界。他立时眼睛一亮,恶狠狠的骂道:“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他想众多修士只这一人是他收复的,他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冲出去,定然是今日出门前他嘱咐了他要好生保护自己,他才尽忠职守的守着自己。 如今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万一再打死对面小子立了功他兴冲冲的想下去,然后丢给了那人一个好好表现看你的了的眼神。 他原本还想再丢个莫要给我丢脸外加看好你呦的眼神,不过那人已经起身走了上去。他虽有遗憾,却也欣慰的笑了,还是他的人靠谱! 然而开心总是短暂的,那人竟径直走进了结界里,之后不知从哪变了个小马扎,小马扎被他摆在了结界边上,他一屁股坐在上面,便不动了真的不动了。 大管家张了张嘴,惨白着脸僵着脖子扭过去看自家主子,“想必,他是去,救,救各位困在里面的大侠。” 半晌回不过神的不只他一人,还有飞到结界上方的宋杳小公举。她此时当真是有些不淡定了,他莫不是脑子不好使,自己往阵法里面钻。 这可是西荒浮影上神的锁神阵法,虽她只研究透了一层,且灵力薄弱,可对付个个把凡间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找出了这期间的原因。 定是因了此番是她第一回使这等玄妙阵法,而他必是从未见过此等漂亮的阵法,以为这阵法不大厉害,并使他产生了不切实际可以轻易破坏的幻觉,方才造成如此局面。 她不由淡定了,守株待兔不过如此。 白舟楫这边以一敌四,他静静站在他们面前,四个人不停换位企图将他围在中间。白舟楫面无表情,不,倘若仔细看,那眼里分明沉凝着讥讽。 白舟楫一抬左手,鞭子跃然至掌心,左手鞭,右手剑,左手银蛇灵动,飒飒寒霜。右手披星戴月,剑势如虹。硬是逼的四个人只能围半圈。 这四人便是抬肩撵的白衣四人组,他们显然师承一派。彼此配合默契。 白大白二又一次正面功向白舟楫,白三白四力图绕至后面偷袭。白舟楫右手剑芒大盛,飞速挽着剑花,剑身以一变二,以二变四,已四变八,灵力蓝光逼人摄目,白大白二慌忙抵挡。 与此同时,他左手手臂横挥,银蛇以扫荡之势袭卷向白三白四。周遭空气躁动,光影交错之间凛冽风声鹤唳。 接二连三四声闷哼,白衣四人齐齐落地,捂住各自伤口。他们冲势太猛,白舟楫杀招更猛,高手过招一夕之间转攻为守十分不易,能护住要害已是难得。 灵力伤过的伤口还不停的留着血,四人警惕的望着空中居高临下风神俊秀的青年,竟生生生出惧意。 四人眼中白舟楫卓然若仙的飘在半空之中,左手鞭,右手剑,清月潇潇之下,林木森森之中,他清幽漠视的俯视他们。便像那传说中的神只随时会向他们降下天罚。 白大咬咬牙,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们亡。他心一横,打了个手势,其余三人会意。 手中兵器划破掌心,鲜血游走在兵刃之上,他们举过头顶,四人一同升至半空,半眯双眼一串串晦涩的词从他们口中嗡嗡念出。森凉如水的月光照在他们木然青白的脸上,白衣黑发举着盛有鲜血的兵刃,虔诚,诡异。末了,他们张开双眼,眼里红光氤氲妖气横生。 白舟楫勾唇,冷笑出声,“人练妖法,以命续术。找死!” 他半抬起剑,啪一鞭子抽了过去。 另一头,龚榆归自这阵法开启,便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自肩撵上站起,飞到空中,黑色披风无风自动,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发丝微乱面庞清秀的小子。 而后慢慢的和煦的笑了:“姑娘,你师承何人?” 宋杳身份被识破,她怔了怔,也不在意。随即勾起嫣红的唇角弯成了一个精致散漫的弧度,“这个嘛你想知晓?我偏!不告诉你!” 龚榆归也不生气,儒雅的抽出腰间佩刀,“也罢。待会若是被砍疼了,记得告诉叔叔。叔叔会下手轻点。” 她感受到了来自龚榆归的气势,宋杳浑身紧绷,脸上却是一派轻松懒散,“城守大人,若是小女子打疼了你,我奉劝你千万莫要告诉我,我若知晓只会下手更狠!” 龚榆归目光深黑幽邃,他轻轻笑笑,一刀直劈过来,劲风砸向她的面门。 宋杳猛地折身后弯,那身子柔软的不可思议,竟生生的与腿来了个对折,而后她快速向后反转两周,紧接着向右滑出三丈,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龚榆归一刀劈空,立即追上,宋杳刚刚站稳,一道黑光兜头砸向她,宋杳疾步后退,刷的展开小冰,一扇子向那黑光挥去,红黑两道光半空中轰然碰撞炸裂,似烟火绚烂转瞬消失。 龚榆归银色刀身黑光流转,整个人如一把刚直的刃,携万钧之力狠狠砍向她,宋杳一个腾飞,汹涌而出的刀之灵力砍向地上,巨大的声响伴着沙石四起,尘土激荡,轰的不远处白舟楫五人极闪。 片刻后,地面多了一道黑幽幽的勾,至少深约五丈。宋杳回首,妈妈个咪呀!太可怕了,一滴冷汗顺着她的下颌滴了下来。还好她未有托大。 不得不说龚榆归是她二千年头一次遇上的劲敌。 她目光灼灼看向龚榆归,抽出只红色的发绳一圈一圈绑紧身后散发。她邪邪一笑,小冰一展率先攻了上去。 第62章 抓的就是你(四) 素黑的夜晚,仅有的光源不知何时隐入了云里。那皎洁的银光隔着厚厚的云层再难透过半分,搏命场四周树林里密密的树枝交相呼应,一眼望去,幽深而神秘。 场中两团架打的难解难分。 白衣四人组自从召唤妖法后,威力大盛,已将白舟楫包围在中间。 他收起长鞭。只右手握着剑,凉凉的环视一周,白大几个双目通红,四人剑势刚一起,白舟楫却比他们更快的突然挑剑攻向伤势最重的白三。 一道蓝光急速袭向白三胸口,白三立即侧身,不想躲过这初一,躲不过十五。 白舟楫剑尖随后紧跟刺来,再躲闪已不及,他咬牙反手挥刀抵挡。与此同时慢了一步的白大三人同时击向白舟楫身后,封死他后逃的所有方位。 白舟楫也不回头,只左手向身后张开五指,一片湖蓝色灵力筑成的墙瞬时出现在他身后。这时白舟楫的剑与白三的刀短兵相接。 在碰上白舟楫青剑的一刻,咔嚓一声,刀面肉眼可见的迅速出现条条裂纹,一瞬间粉碎。 青剑去势不减,噗刺进白三腹部又抽出,血花立时溅射喷出。染在白舟楫淡蓝衣衫腰间,像涂了点点红梅。 身后蓝墙恰在此时碎成点点光点消失于夜色之中。 一顿之后,一股邪祟之气狰狞的靠近,白舟楫抽出剑的同时便一个向上的腾挪,堪堪避过,接着回旋,俯冲,剑身笼着硕大的蓝色光团砍向下方三人。 三人举起手中兵器催动妖法,平地起风,呼呼的邪风夹杂着阴冷的湿气团团包围三人,硕大的湖蓝色光团狠狠的撞击在邪风之上。邪风断裂,光团四溅。 白舟楫衣袂翩飞,墨发飞舞,青剑再挽,更大的湖蓝色的光团砸向已开裂的旋转邪风之上。 此时那三人全部藏在邪风之中,不露一丝身影。蓦地旋转的邪风缓缓上升,嗖的直击光团而去。白舟楫看准他们推动邪风后停顿的一瞬间,青剑一挥,一股冰冷彻骨,巨大威压的灵力席卷而去。 三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被扫飞出去,倒在十丈开外,白大一口血噗了满地。 白舟楫闪掠过来,一剑放在白大脖颈之上,擦。白大瞪着血红的双眼缓缓倒地。 “大师兄!” “大师兄!” 白二白三大喝,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像只牲口一般被宰目疵欲裂。白二勉强一道灵力挥向仇人。白舟楫后退。白二拉起白三逃进密林。 白舟楫皱皱眉,回首望向宋杳,见她尚能应付,一脚踏进林中。 而这边宋杳打的愈加起劲,她眸光晶亮,动作敏捷,宛如狡猾的猎豹。她能感到龚榆归不同于之前那些人徒有其表。 她甚至某一瞬会有怪异的感觉,却一闪而过说不清到底为何。 宋杳小冰挥的气势十足,宛如她手上的不是一把扇子而是打狗棒。至于如何将短兵器挥成长兵器,咳,自然是将短兵器变长了。 就在刚刚紧身缠斗的时候,宋杳忽然察觉短兵器有些吃亏,诚然可用灵力补齐,但终究有些吃亏,若是小冰能化成剑便好了。 其实她也就是这念头一闪而过,不曾想小冰抖了一下合上了自己,嗖的变的与寻常的剑差不多长。 宋杳惊呆了,这到底是不是一把兵器,难不成它成精了,还是个可读人心的扇子精,接下来它是不是便会离家出走自立山头了? 然后凭借读心之术勾引痴男怨女,吸食人气化作人身,谱写聊斋新篇章? 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晕晕乎乎出现在她脑子里,然后机灵一下跑的无影无踪。 因为龚榆归在一愣之后便迅速向她攻击,她感到这股威压时,身体已先于脑子做出了判断,待躲开这一击,宋杳双手全是虚汗。 她提起小冰狠狠的攻了上去,两人灵力不停在空中碰撞,几十招过去,两人难分胜负。 龚榆归忽然感到心口一痛,他勾起一抹讥笑强自压下。 而在宋杳眼中是他嘲讽的笑了自己,之后攻势徒然猛烈,周身气流一下子被碾压,一道黑光带着摧毁一切之势向她双眼袭来。 她忽然意识到他比她想象的厉害的多。宋杳急急左旋,然而这灵力像长了眼睛般竟跟着她转了个弯。 她未料到会是如此,却也反应飞快,小冰用力挥出,凌厉的红色流光击向它,与此同时,她后脖颈绒毛突然倒竖,她立时意识到身后巨大的危险逼近。 龚榆归刚刚的一力出人意表的相击竟只是虚晃一枪,他真正的目的是趁其不备,绕至她后面给她如现在这般致命一击。 他儒雅的面具终于撕裂,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嗜血与疯狂。 “去死!” 他一刀刺向她的后心。宋杳心知躲不过,也不躲了,不过要她素手就擒接下这般大亏自是绝无可能,她眸中一厉,转身不退不让挥舞小冰硬是迎上这一击。 然而,左手却飞快的扔出一物,角度极其刁钻的击向龚榆归眉心。 巨大的灵力相击震的宋杳自高空落下,后退了五六步才止住身子,一口腥甜涌上喉间,她不动声色的咽下。绝不能要他瞧出她受了伤。 刚刚她分明瞧清了,就在他自以为稳操胜券之时,她抛出的手指长的细匕首在两厢灵力碰撞的掩映下,突然横空出世直捣黄龙。 他偷袭宋杳距她太近,想躲同样来不及,震惊之下他只来得及侧首避让,匕首擦着他的额头而过,虽未划到他,匕首之上所附灵力到底也伤到了他。 他落地后,转首看向她,一道一指长的口子赫然陈列在他的额头之上,细密的血珠一颗颗渗出,越过眉毛流到眼皮之上。 龚榆归抬手一抹,看着指尖的鲜红的血,目光阴沉邪肆,他寸步不偏的紧紧盯着宋杳的双眼,伸出舌头缓缓舔掉指尖上全部的血,柔柔的笑了。 宋杳心里骂,变态!面上倒是也想笑,可嘴里都是血腥味,刚一笑胸口沙沙的疼。她只得牵了牵嘴角最大程度的以示她的嘲笑。 宋杳默默调息,在别人眼中她此时站姿随意,表情挑衅而欠揍。只有她自己知晓,丫的!太疼了!不过两个呼吸,她胸口疼痛刚有些缓解,她便开了口。 宋杳双眸微眯,更使劲的扯一面嘴角,“城守大人!您真的以为您是因为李二匹和刘前才暴露的吗?” 龚榆归桀桀笑道:“难道不是吗?”他自认自己平日里将端方严肃的城守装的不错。他一直引以为豪。 宋杳抬起左手摆摆食指,臭屁的望着他。 “当然不是!自我们悬赏令发布以来,来衙门报线索的均是些想要撞大运瞎编故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领上悬赏的普通百姓。你定是心中充满不屑,又十分愉快的当成闹剧看的?” 龚榆归假模假样的摇头,“你这般说要桑齐的脸面往哪搁?小姑娘,这样不好!“ 宋杳学着他也假模假样的摇头,“城守大人!您这般不谦虚,不好!诚然来的一百个人里面有九十九个都是无用的,可当真有一人说的却是实话,也说出了十分有用的线索。便是连她自己也不曾知晓她提供了宝贵的真相。” 龚榆归目光幽深的望着她:“谁?三皇子?” 宋杳抬起袖子捂嘴笑了短短一刻。 “他的确告知了有用的线索,否则何来引得城守大人派人拦截信鸽一事,但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供述时,提到了一名嫌疑犯见他最后一面时吟了一首小诗。 而一个大字不认几个的人,突然念了首诗,这人记得尤为深刻。诗是这样写的,您给品评品评。城外风啸寒,勘守暮云边。塞边思乡切,奈何群敌环。” 山风不知何时而起,刷刷的树叶摩擦的声音低沉而此起彼伏,下弦月半遮半掩,远处的山隐隐可见模糊的轮廓。 龚榆归静默了半晌,宋杳也不急,慢吞吞的开口,“城守大人,这么一首半点深度没有的诗您应当已想出真意了?“ “城外风啸寒, 勘守暮云边。 塞边思乡切, 奈何群敌环。 大管家!劳烦你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第三句的第三个字,第四句的第四个字连起来读一下。“ 大管家欲逃的背影一下子僵在那里。他倒是反应奇快,立时转身,向龚榆归弯腰作揖,“我只听我家大人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读,我便读?” 宋杳无所谓的挥挥手,“反正我也没真想要你说,不过是见你欲弃你家大人于不顾,有些替你家大人伤心,才叫住的你。” 大管家顿出了一身冷汗,风吹过,一个嘚瑟,“放你娘的狗屁!”他一把跪倒在地,“大人!你要相信我!大人!” 宋杳懒得再理他。 “城守思敌,仅凭这句话,你们便信?倘若是有人加害本官呢?” “所以,三皇子的出现不恰巧递来了机会,我原还担心您不上当,还好是我多虑了。” 龚榆归脸色忽然一变,他抬起手停住,又放下,披风下的手握紧成拳。他咬牙低声说了什么,那表情阴狠突兀。 宋杳未听清,带她仔细辨认时,龚榆归却又恢复了最初的儒雅。 不过他这莫名其妙的变化宋杳着实有些摸不着头绪,龚榆归也未给他时间想清楚,原因是他又攻来了,宋杳不由暗自苦笑。 第63章 暗海叠生(一) 宋杳拖延时间恢复伤势的计划泡汤,刚刚掩袖吃下的鹤嗡爷爷的疗伤圣药谁吃谁好丸也还在慢慢吸收。 她头一回内伤,头一回吃药丸子,也不知晓别人家的药丸子是否也是这般,她总觉得这药效有些慢,配不上它的大名。 龚榆归一招比一招凌厉,再不复刚刚闲情逸致与她磨功夫。宋杳受伤每每与他对抗便有些吃力。好在龚榆归不知为何总有些急于求成未注意到她此时的微妙变化。 急于求成?咦?宋杳双眸锃亮。 龚榆归一记强悍灵力迎面劈来,宋杳咬牙拼力接下,龚榆归灵力不断加大,宋杳身前的红光越来越薄,她咬牙挺住脸色越来越苍白。 龚榆归见状大喝一声,宋杳面前红光支离破碎,她后翻坠地,踉跄了十来步,站稳身子,一口深红的血扑吐于身前,斑斑点点染在了她黑色的鞋面。 龚榆归大笑,一刀又劈来。宋杳奋力逃跑,她捂着胸口东栽西歪的飞,竟也躲过了次次攻击。 她也不回头,全凭直觉向后扔细弱的灵力,她躲攻击躲的多准,她抛灵力便抛的多不准! “姑娘打架不怎么样,逃跑倒是一流!” 宋杳不理他的讽刺,继续逃,她脑后绑的马尾已凌乱,嘴唇一半干白,一半鲜红,她捂着胸口眼神有些涣散。 龚榆归已追了上来,一刀砍向她后背,宋杳拼命折反身子,用小冰架住他的刀。 忽的向前凑近,阴阴一笑,龚榆归一惊知晓有诈,正要后退,宋杳小冰一个前滑缠上他的小臂,用力一拉,“白舟楫,杀了他!” 龚榆归大惊抓住她一个旋身,两人换位,哪里有什么人!宋杳却在此时周身灵力迸发,压住他的两只手臂狠狠推他,与他一同坠进囚神阵法。 此时的囚神阵法哪里还有什么浓雾,而是比雾气更令人胆寒数倍的暗夜汪洋。 结界里的世界静谧幽深,一望无尽的大海上此时风平浪静,一艘小船在海中央摇曳。一轮如小山般巨大的圆月将将挂在海平面的尽头,似欲沉入海里。古怪的是月亮又大又亮,海上却寡淡灰暗。 两人掉进结界的一瞬,宋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龚榆归黑着脸飘在空中,周遭都是海水,没有可落脚的地方。他知晓眼前的这一切均是假的,须得找到生门方能出去。 可除了生门还有死门,这阵法他从未见过,不知是否按八卦所设。即便按八卦所设,八卦变幻莫测,想找出生门着实不易。还有一个办法可出得阵法,便是杀死设阵之人。 想到这,龚榆归按捺下心浮气躁,开始搜寻宋杳。他再一次环顾四周,望着海中央随时会翻的小船勾起一抹冷笑,这般鬼把戏他怎会瞧不出? 他毫不犹豫的飞了过去,离的近了,发现这船竟是一座双层画舫,雕栏玉砌美不胜收,象牙白的花窗,镂空的窗纸,船顶上垂下一顶长长的白纱棚,笼在了整个二楼之上,说不出的朦胧,诱惑,引人遐想。 他绕着画舫飘了一圈,儒雅的一手背后落在甲板之上,没有一点欲进船舱的意思。 “姑娘好情致,如此美轮美奂的画舫破坏了岂不可惜,不若你出来,我们远些交手,莫费了你一番苦心。” 他等了一会儿,只有阵阵海风拂过。突然咣当一声,听着像是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画舫不禁跟着晃了又晃。之后船舱内发出呜呜之声。 龚榆归抬起手摸了摸下巴,露出鄙夷的表情。他足尖一点飘到空中,“如此便想引我入内上勾,小姑娘年轻,太天真!” 他挥起大刀注满灵力直直朝画舫劈去。 而宋杳此时坐在明月身后暗自调息。宋杳眼前的明月竟然是一面透明的琉璃,阵法内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然,她并非一人坐在这里,还有一位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乞丐摆了一个小马扎坐在她身边。 “幺妹儿,老板凳跟你叫板,要砍了你得花船。” 宋杳眉毛都没皱一下,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刚刚她借机吐了一口淤血,舒服了不少。身体里灵力阻滞,她抢着时间恢复没时间搭理这只自投罗网,说着半吊子蜀地话还能找到生门的奇葩。 她初时见到他吓的心脏直往外蹦,她彼时已提不起多少灵力打架。 结果这奇葩顶着乱蓬蓬的泡面头呲着一口大白牙道:“大千世界,三千凡世,竟叫老子遇到了仙友。幺妹儿你是西荒的不是?会使这劳神子滴阵法。” 宋杳摸了一把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哪的?” “老子同你一样是天上滴,你瞧不出老子是仙?” 宋杳一步跨到他面前,“你去把外面的那个干掉!回头我请你吃酒!最好的青月竹!“ 谁知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要不得!要不得!老子会被反噬滴,你还没成仙,你行!你去!“ 宋杳眸光暗了暗,一屁股坐在地上,怏怏的,“我缓缓,哎!现下出去杀了他,臣妾做不到啊!” 泡面头也跟着叹息,“陛下也做不到啊!” “滚!”宋杳一个橘子砸过去!他抢过橘子,慢条斯理扒了皮,一瓣瓣塞进嘴巴里。动作优雅,委实与他这乞丐样差距甚大。 第64章 暗海叠生(二) 龚榆归的刀劈在画舫上的瞬间,整个画舫剧烈晃动,粉色的烟雾自画舫壁腾起,便像有触手般飘飘袅袅的伸向周遭的空气,速度极快的大片氤氲。 龚榆归惊诧,急速后退,蓦的,一阵如地震般的轰鸣声自远方突兀的响起,接着一声比一声清晰浩大,带着压迫感的敲打在人心之上。 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耳听着便要近在眼前! 灰暗的天空大团大团的黑云凝聚滚滚翻腾,风气云涌,巨大的海风刮的画舫急速旋转,粉色烟雾竟被吹断了层。巨浪滔天,风声啸啸。 忽然! 画舫下无声的惊现巨大漩涡,浊流狂涌,排山倒海。就仿似无底深渊不断吞食海水,又像恶兽巨口吞没一切近在咫尺的生命。可怕可怖! 龚榆归心颤抖不止,他脸色铁青,额角布满细密的汗。他本能的用灵力护住自己,向远处奋力的飞逃。 当他终于不再能感到那可怕的吸力时,他回头望去,海面上哪里还有画舫,想必一并被这漩涡吞噬了。 龚榆归气急大吼:“你给我出来,莫要以为你躲着,我便找不到你!” 他恨恨的向四周胡乱攻击。然而灵力终究落了空。 乞丐仙人呆了呆,这阵法竟可如此用,他从前怎的不知晓? 缓了缓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幺妹儿啊,你很歪啊!老板凳被你吓的哇哇叫!” 宋杳未理他,闭目恢复伤势。她必要快快恢复,她这囚神阵法只做到了第一层,看着凶险,却也好破。 若想拿下龚榆归她必得用这阵法作掩饰伺机杀了他,况且这阵法还能坚持多久难说! 海面很快恢复了平静,与进来时一样,只是少了画舫,月亮东侧多了一座黑漆漆的山。 龚榆归不敢再轻举妄动。海下绝不是生门,那便只剩圆月与山了。这山出来的太是时候,龚榆归迟疑片刻向月亮飞去。 乞丐仙人哇哇大叫:“哎!幺妹儿!老板凳来喽!咋个办?咋个办?” 宋杳紧紧闭着眼睛,还差一点,她便能暂时压住内伤。她紧抿着唇沉着气,她赌他定然会去那山上。 龚榆归不敢离圆月太近,离近后这光芒刺眼的很。他停在半空许久,最后飞向了大山。乞丐仙人咦了一声,“老板凳咋又走喽?” 宋杳暗自松了口气,这便够了。 他多疑,他先开始疑这山出现的时机太巧,必然有诈,后疑她定然也想得到他会选月亮,所以真正的生门必然设在最可疑的山上。于是他最终选了山,却是正中她下怀! 龚榆归在山周徘徊,迟迟不愿落地。他想了想,一挥手一股灵力打在山顶老树上,老树咔嚓一声裂开了,慢慢倒下。 龚榆归等了一会儿,整个结界里均无反应。他又连劈了几课树,几快岩石,均无任何事发生。 他心中一喜,阵法中险象环生,只生门所在之地方能安全几分。 小姑娘果然狡猾,却瞒不过他!他落在一棵被他劈倒的大树旁。一寸寸小心的找生门。 “呵!”一声嗤笑。 龚榆归搜然回身,“你出来!” 宋杳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龚大人!我这阵法,你可消受的住?” 龚榆归不屑的哼了一声,“雕虫小技!” 宋杳咯咯咯的笑出声:“的确雕虫小技,吓唬吓唬你罢了!我若当真要你死在阵法之下,刚刚便一浪拍死你了。只不过,我给你安排了更有趣的死法,你要不要听?” 龚榆归环顾四周,阴冷冷的嘲讽:“小姑娘耍嘴皮子厉害,却只会做缩头乌龟。” 宋杳同情的叹息,“我知晓大人不愿听,毕竟谁愿意提前知晓自己的死法。不过没关系,本女侠一向善解人意。” 空中突然出现三人,均闭着眼睛,看样子是晕了过去。一阵大风刮过,三人被摔在地上。 张丰头疼的睁开眼,一个骨碌坐了起来。他惊魂未定的望向四周,突然视线凝在一个方向。 他立时犹如看到救星,热烈盈眶,跪地不起,“大人!是您来救我们了!大人啊!” 另外两人此时跪在地上感激的给龚榆归磕头。 龚榆归见三人如此这般,也未解释,只见他们三人衣衫破损,身上血迹斑斑,想来吃了不少亏。 宋杳颇为感动的看了半晌,才遗憾道:“好一出主救忠仆的感人戏码。可惜啊可惜,张丰张大爷,他不是来救你们的,他是被我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匡进来的。 你们是我刚刚放在他面前的。莫要跪了,快起来。我瞧着你们着实可怜,人家拿你们当弃子,你们还给人家做忠犬,呲!” 张丰三人脸色难看,今晚被这女人耍的团团转,如今又嘲笑他们是狗,三人涨红了脸。 龚榆归双手背后,又是一副儒雅模样,“你们快起来,莫要听她挑衅。我确是要杀了她救你们出去,你们跟了本官这般久,本官怎会要你们白白送死。” 宋杳不等张丰三人接话,挖苦道:“龚大人,您真是,好大一张脸。若不是我苦肉计使的好,您会被我逼进阵法之中? 不过,也不打紧,张大爷啊,左右是我抓了你们如今又放了你们,不过我无需你们磕头。我放你们实属未按好心。伪君子与真小人,我还是更愿意做真小人。伪君子便留给你们家大人!” 龚榆归沉肃着脸,装的一脸端方正派,“你想如何,冲着我来!莫要以为你三言两语便可离间我等。” 宋杳牙酸!不过论演戏,她输过谁!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新近认识的泡面头同乡的小马扎上,慢条斯理的给他们下套。 “当然是冲着你!他们是你殃及的池鱼。龚大人刚刚那出惊涛骇浪,海底漩涡的戏码,你不会当真以为我只是吓吓你?你深吸一口气试试?” 龚榆归一惊,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站着未动。 “怎的?不敢?不过也无所谓了,你已毒入肝脏,再过半个时辰便会毒入五脏六腑,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龚榆归脑海里散过画舫飘出的粉色烟雾,又默默的长吸了口气,腹部一阵尖刺般的疼痛。他脸色十分难看。 张丰见状忙关心道:“大人!您没事?” 宋杳懒懒的声音又想起,“张大爷!你莫心切关心他。我这便要揭谜底了,你先听完若还有这份心倒也不迟。 咳,咳!我出的殿试题目是:我,可放了你们,不过城守大人与张大爷三人之间只能有一伙出去,你们谁先杀了谁剩下的我便送你们出法阵。” 张三率先喝道:“呸!你的话我们不信!杀了你,我们便可一同出去!” 宋杳敬业的扮着绑匪的角色,“呵呵呵……张大爷打败你的不是天真,是无邪!你们在我的阵里想找到我,还想杀了我?怕不是在做梦! 实话告诉你们,我此时便站在生门口,随时可抛下你们不管!如今我出这题是我好心,你莫要白白浪费机会。哦,对了,我适才又想了一下。 龚大人就算杀了你们我也不会放他出去,所以我换个条件,龚大人,你若杀了他们三,我便把解药给你。你再凭本事出来。张大爷,你们的条件不变呢!” 龚榆归面色阴晴不定,他看向那三人,张丰等人心中十分不安,龚大人平日里虽很温和,可有时他们会觉得他其实冷血无情,深不可测。此时这种心情尤为强烈。 他们竭力克制脸上表情卖力装的忠心无比,可惜今日他们受的惊吓有些多,心底的惧意藏不大住。 “大人,我等绝不会背叛大人!咱们找到她要她交出解药。” “对,大人!” “是呀!大人!” 龚榆归拍了拍张丰肩头,率先走在了前面。龚榆归手拍上他肩头时,张丰出了一身冷汗。三个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心里有了默契。 宋杳夸张的称颂他们主仆情深,情比金坚,然后抛下一段话,便再不作声了。 “龚榆归,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找到我噢,倘若找不到,你便会成为第一个死在我阵法之内的坏人,我定会记住你的!另外你还记得最开始时你便说我拖延时间? 龚大人长了一双能看出真相的眼睛。从风派的掌门师尊正在来的路上,我琢磨他老人家该是快到了,你们动作若是慢了,即便出了法阵等待你们的也只有一个结局。 本女侠便暂时不奉陪了,希望回来时,你们是一幅有站着有倒下的和谐画面!” 一阵冰凉的海风吹来,四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第65章 暗海叠生(三) 海风呼呼的吹,吹的山顶上四人衣袍挲挲,袍角乱飞。吹的张丰三人心里一阵比一阵冷。气氛一寸寸紧绷,心跳加速,便像石头一下下敲击在濒临破碎的蛋壳边缘。 龚榆归突然无声的笑了,与此同时,他一把抽出大刀猛的横劈,锋利的灵力立即横向劈向三人。 张丰三人虽早有预料,却只勉强躲过,三人心中大惊,如此强悍的术法!自从跟随大人以来从未见他亲自动手,原本他们以为三人联手应有胜算,未想到龚榆归仅一招他们便差点招架不住。 龚榆归一记不成,第二记杀招紧跟其上,他没什么耐心,招招凶狠毒辣,只望速战速决。他已明显感受到腹部的疼痛。 乞丐泡面同乡隔着琉璃观看决斗直播,时时报道给闭目调息的宋杳。 起初,他, “吼!老板凳好歪好歪!” “那三个家伙,惨喽!” 过了一会儿,他, “哎呀……!嘶!分分儿钟被砍出血喽!好痛好痛!” “第二个,第三个!莫的好人了!太快喽!” 又一会儿,他, “完喽,完喽,砍到一个!” “格是不是傻!莫得功夫,咋还莫得脑子!恼火!” “偷袭噻!偷袭!猪!又被砍喽!哎……” 紧接着,他大喊一声, “要出事!要出事!哎!又倒了一个……” 他捂住脸,眼睛透过大大的指缝,头也不回的问, “幺妹儿,你确信他们靠实能撑一刻钟么?” “幺妹儿……” 他话没说完被她打断,宋杳皮笑肉不笑的撑起一个标准笑容,露八颗牙齿,“马扎兄,你可会说官话?” 马扎兄眨了眨大眼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会。” 宋杳于是道:“请你说官话,谢谢。刚刚你要说什么?” 马扎兄一手指着场内,一边道:“他们定然撑不到一刻钟了,因为都倒了!” 宋杳……“靠!” 龚榆归提着滴血的刀,一步一步走近三人,他冷血的看着他们惊恐,绝望,最后眼底一片无望的灰暗。他心中快意极了,他享受猎物被杀的快感。他扯起一抹残忍的笑,举起刀。 正在此时!一抹红色灵力破空而出迅猛无比的自夜空划过淬不及防的击中龚榆归后背。 龚榆归浑身一震,只来得及避开要害。他一口鲜血喷出,迅速退避,再来不及管地上的三人。 张丰瞪大眼睛,看着破空而来的黑衣少女。她此时长发挽起束于脑后,黑丝浓密似最上好的杭稠高高的飘在空中,她身形笔直,垂手握着全开的折扇。 最不应在此时出现的人,便这般英姿飒飒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一直戏耍他的少女最后竟救了他的命! 宋杳此时可没心情关注他想了什么!费了这般大的周折,不过便是要重创龚榆归。如今再没有什么其他法子,只能硬碰硬了。 宋杳一扇子扇向龚榆归,他狼狈的躲避。宋杳欲速战速决,飞向他抬扇连扇。龚榆归见再躲不过,咬牙与她对打。两人均是拼尽全力,志在必得。 他们卷起强大气流,所经之处残枝败叶散了一地。光团万千变幻,两人身形快的人眼花缭乱。百招过后,仍难分胜负。 宋杳忽然咬破一根手指,弹出一颗血珠,血珠旋转着逼向近在眼前的龚榆归眉间,离的太近,龚榆归只得一个右侧头躲避。 就是此时!宋杳始终捏在手中的真正暗器才出手刺向他的心口。龚榆归骇然的时间都没有,噗哧,是匕首捅进肉里的声音。 龚榆归一刀挑开她,低头看去,一把泛着红光的匕首扎进心口一寸。宋杳握紧拳头,可惜了,扎的还是太浅。 她不给他留一丝喘息的机会,小冰变长,半开扇页,扇边白玉透亮反光是最锋利的刃。宋杳如最敏捷的豹子追击而来,在空中划出月弯的弧度。 龚榆归恨意滔天,一把拔出匕首,勾出一串血水,迎了过去。 龚榆归大刀灵力凶悍,宋杳同样凶悍无比。流光四溅,拼力厮杀。 谁知,变故发生只在一瞬,宋杳又一次劈向他时,龚榆归原本架住她扇的刀突然失了力。宋杳抵着它的刀一下到了他的肩头,她始料未及,下意识看他的脸。 龚榆归脸色古怪,时狰狞时狠厉,却分明不是向着她摆的脸色。宋杳不管这些,趁机加重术法,龚榆归便在此时一个闷哼,脸色焦急痛苦,“快,杀了我,快!” 宋杳怔了一怔,这是,整的哪出!便是这一怔,龚榆归面色又变狠厉,一把将她推开。 他疯狂大喊:“休想!你给我闭嘴!” 宋杳迷茫了,怎,么,回,事? 定是老匹夫又耍花样! 宋杳又攻上去,过了几招,龚榆归脸色又变了,“快!杀我!来不及了!快!” 他比之刚刚更加的焦急痛苦,竟乞求的留了泪。可一转眼,他又变回了阴狠疯狂的龚榆归。 宋杳忍不住暴躁,靠!她觉得自己神经错乱了!她怎么觉得龚榆归身体里有两个人! 两!个!人! 一道光闪进她的脑海,怪不得!怪不得!她从一开始与他交手便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般!竟是这般! 宋杳飘在空中,此时月光照在龚榆归的背上,他背光的脸时而阴狠,时而乞求,时而暴躁,时而充满恨意,他一个人在那喋喋不休的进行着两个人的对话。 “闭嘴!回去!” “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想得美!我会亲手杀了你的妻儿,我杀便是你杀!哈哈哈哈!” “你杀不了!他们,安全了!” 宋杳脑海里闪过今日下午莫名奇妙来到府衙的城守夫人和孩子,又将这两日的事窜在一起想了想,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以为是他们使计成功逼的城守自行现身。却原来是他设的计,引他们发现他的计,引他们杀他的计! 她突然想起百姓们对他真心实意的夸赞,那些质朴的,感恩的,维护的夸赞。 城守大人是好官! 城守大人刚正不阿,善待百姓! 城守大人刚来那年便修了多年不曾被修缮的堤坝。 我家妞妞哭了,城守大人还给过糖哩! 孙詹士去过后,听说城守大人摔了茶杯! 宋杳纠结的看着对面的人,她苦笑,自己拼了命要杀的人,这会却杀不得了。杀不得,却不能放过,那便,只好逼他献身了,魑魅魍魉总要见一见才好! “附身城守大人的这位,我寻思着,你要不还是出来,你我当面打一架?打了半天连你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 龚榆归阴阴一笑,“怎么?不舍得杀他?刚好我也不舍得离开他!” 宋杳望着他半晌,一手叉腰,一手展开小冰摇啊摇,“你让我猜猜,好好的你附身作甚?” 她思忖片刻,“那个,城守大人,没说你!我在和真的城守大人对话,劳烦你在身体里给他捣捣乱,别让他疗伤哈!” 龚榆归脸色一变,青白交接,她恨恨的似毒蛇般盯着她。 她继续说道:“你定不是人,人即便修了仙也不可能魂魄离体去附身。那你便是妖或魔。附身可利用人气掩藏你的妖气或魔气。 你若不愿意离开他,我便只能友情客串下黑白无常大哥的公差了!” “口出狂言!” “是不是狂言,你马上便知晓了!” 话音未落,宋杳一个闪身冲到他面前,小冰压住他的大刀,一指点在他的眉间,口中急快速的唱出一段梵音。 龚榆归在她点上自己眉心之后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一掌击上她的肩头。可能是真正的城守大人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梵音起了作用。 少女声音清亮,整个结界之中回荡着婉转悠扬空灵美妙的梵音,这歌声带着悠远绵长的佛意,似可洗涤世间一切污浊,可平世人一切痴癫怨怼。 风温柔了,浪懒散了,龚榆归慢慢的不挣扎了,他闭上双眼,双手渐渐滑落坠在两侧。 可他身体里的那人却极为不好过,梵音源源不断的冲进龚榆归的身体,追的他无处可避,无处可逃。 附身之术本是邪术,而宋杳念的这段梵音不是普通的佛语,而是西方梵境佛祖的清心咒。 还是当年澜庭仙主逼着她和阿灰学的。她其实也不知有无用处,到了如今地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在,那人终究被逼了出来…… 第66章 暗海叠生(四) 一个白色稀薄的身形自龚榆归头顶飘出,隐隐的可看清五官位置,却又看不清真切的样貌。 宋杳忍着左肩疼,肆意的站在空中,“呦!舍得出来了?” 说完她一手在倒地不醒,不知死活的龚榆归身上笼了一层结界,以防她一个不慎被他再附回去。 白雾飘在空中,讥笑,“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着一下冲向宋杳,那速度竟比之前快上许多。宋杳一惊,使出全力堪堪躲过一击。 靠!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宋杳提起小冰,一个回旋击向他,白雾飘忽鬼魅,轻松躲过。 宋杳发现他自从离开龚榆归后,反应快了很多,她脑子转的飞快,她本就受了伤,刚刚逼迫他现身时又伤上加伤。需速战速决! 龚榆归大刀砍劈过来,宋杳专心应战。 呼呼的海风越吹越大,天空更加阴暗,两人打的不可开交,身影飞上跃下速度其快。 宋杳不禁有些焦躁,她连他毛都摸不到!自己五脏六腑却已有些灼痛。刚刚勉力压制的伤就要压制不住。 怎么办? 宋杳眸光一暗,咬牙受了他一击顺势掉进海水之中。 白雾追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他漂在空中,细细看着浩瀚的海面,天边滚来深蓝色的乌云,大团大团遮天蔽月。气压越来越大,压的地上三人快透不过气。 白雾烦躁晃来晃去。 海上波浪翻滚,一层接着一层。 一刻钟过去了,宋杳还未上来,海面上除了翻滚的海浪什么也没有。 白雾手捂腹部,突然一个纵身跃进海里。 四面八方冰冷的海水向他挤压过来,海里一片黑暗,他立即抬手笼了一层结界。奇怪的是这层结界如一盏灯笼般亮了起来,却照不清周围。 他纳闷的停了下来,而他不知晓的是,阵法的深海可变明一切结界,从而使设界之人可看清敌人的位置。 他无方向的游了一阵,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忽然有些忐忑,极速向海面游去,就在他即将破海而出时,身后一股巨浪袭来。 他像是被什么大力抽了下,整个身影跃出水面又掉进海里。不等他再次跃出海面,一只庞然大物张着幽深大口一下咬了过来。 白雾骇的极速后退,可海中严重限制了他的速度,他举起刀一道灵力打了出去,巨兽偏头躲过,接着一尾巴抽来,拍的他甩出去了十几丈远。 白雾晃着身子,强行站稳脚步。 “你给本令出来!”他在水中叫嚣,已然气到极点。 回答他的是巨兽的幽深大口,白雾刀劈过去,借着巨大冲击力跃出海面。 倒是学聪明了! 宋杳等的便是此时,一道红光悍然击向刚刚越出海面的白雾。白雾嗷的一声惨叫,一只胳膊飞上了天空,宋杳左手结印裹住断臂,五指合拢,白雾的断臂碎的干干净净。 她实在怕这断臂还会自行回到他身上,这一番功夫便全白费了。 也正是她处理这断臂的一瞬,白雾彻底脱离了海面。他被彻底激怒了,飞身不管不顾的向宋杳砍来。宋杳当机立断俯身冲进海水之中。 白雾暴躁的飘在空中大骂:“贱人!你给本令出来!你跟本令玩捉迷藏?好,本令就杀了地上那三个废物!看你出不出来!” 他恶狠狠的飞向张丰三人,一道巨粗的水柱迎面喷向他。他一刀挡了过去,对面的海平面上升起一只巨大的兽。 灰色的鱼鳞,坚硬如刺的银鳍,浑圆庞大的身子,还有两只银色粗壮的爪子。在这遮星避月波涛涌动的阵法之中显的尤为凶猛。 此时,宋杳一手握着它背上的银鳍,一手持折扇,海风吹高她的长发,她扬着眉英姿飒爽的站在它的背上。 她懒洋洋的开口:“四不像!这便恼了?” 白雾冷笑,“贱人!本令杀了你!” “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白雾咬牙切齿,大刀连挥,一波波灵力打向宋杳,宋杳只骑着大鱼灵巧躲避,不回击。 白雾见状俯冲下去,飘在她上方砍,宋杳仰头回击,白雾刚刚受了重创,身形没有之前灵活,大鱼在水中灵活游动,宋杳骑着大鱼可勉强应对。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比在龚榆归身体里时,无论灵力还是反应都胜了一筹。两人一时都奈何不得对方。 几十招后,白雾一个闪身出现在大鱼身后,一刀凶狠的劈向大鱼,宋杳匆忙一扇回挡,大鱼一头扎进海里,消失不见。白雾未给宋杳再次入海的机会,刀刀直砍她要害。 宋杳也被击出了脾气,不要命的回击。很快两人便伤痕累累。 宋杳看着他越发稀薄的身形,笑着咽下吼中血腥。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五脏六腑疼的厉害,她努力维持着自如的假象不动。 白雾也停了下来,许久道了句:“小丫头倒真有几分能耐!不过再有能耐,本令也要送你上黄泉路了。” 他举起刀汇聚灵力,宋杳不敢说话,一说话嘴里的血便会喷出来。她握紧小冰蓄起最后的一点灵力。 黑色光圈打过来,宋杳硬抗了最后这下,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自半空被打到了龚榆归身边,趴在地上再站不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白雾落在她面前,举起刀。宋杳侧头看他,虚弱懒散的笑,“你不敢杀我,杀了我谁给你解药?没有解药你一样要死!” 他阴骛的回:“你若不给我解药,我便杀了龚匹夫,你不是要保护他吗?“ 宋杳呵呵笑出声,“四不像,你当我如你一般傻,给不给你,你都不会放过他。我又为何要给你?” 他放下手,冷冷的道:“你若是给我解药,我答应不杀他,还有你。” 宋杳抬抬眼皮,“我信你!才真的比你傻!” 白雾气的五官扭曲,一把举起刀,阴森道:“贱人!去死!” 宋杳望向他身后,“杀了他!” 白雾停了一瞬,“死到临头,还敢骗本令……” 他话未说完,一柄蓝色流光的剑带着强大灵力穿透他胸膛。剑身又化作八柄剑穿透他的头,脖颈,腹部,胳膊,双腿和双脚。同时爆光! 他没来得及看一眼杀他的人便彻底散在天地之间。 白舟楫破空而来,海风卷起他黑色的衣摆,他厉呼:“阿音!” 宋杳半睁着眼眸,望着天边飞近的颀长身影。望着他清冷好看却不在平静的面庞,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刻般安心。 她刚刚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死在自己设的结界里。最后一刻白雾说的没错,她也是真的在匡人。 他落在她身边,蹲下身,小心的抱起她,眼里晦涩疼痛,手止不住的颤抖,“阿音……” 他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宋杳喘了口气,“钱袋里……有药。” 白舟楫忙拽下她腰间的钱袋,不管不顾的倒出了所有东西,他抓起唯一一个瓷瓶倒出药丸,“几颗?” “一颗。” 白舟楫喂进她嘴里。宋杳笑着看他。 白舟楫轻轻抚她的脸,疼惜道:“疼便哭一哭。” 他又握住她的手腕给她输灵力,宋杳抖了一下,“别!我们修的不一样。” 白舟楫立即停了手,眼底通红:“对不住,阿音。” 宋杳咧嘴笑了笑,“死不了。放心。你能赶来,真好!” 她以为自己定然笑的没心没肺,可实际上她也只是动了动嘴角,虚弱又苍白。白舟楫呼吸一滞。 宋杳抓了抓他的衣袖,“快!救他!“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龚榆归,她没忘记她可是真的下了毒。 白舟楫不解的看着她,“为何?” 他不知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刚刚他杀的是谁,又为何要救罪大恶极的龚榆归。 宋杳心急,来不及多解释:“他被附了身,快救城守大人!” “不必了,何姑娘。”旁边响起微弱的声音。 龚榆归已经醒了不知多久,他偏着头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活不了了,也不想活了。” 宋杳急急的要劝,龚榆归在她说话前道:“我早该死了,在妖魔用我妻儿胁迫我的那一日便该死了。” 他喘了两口气,又道:“自那日见了玉牌,又听鲁大夫说公子是从风少侠……我便知晓机会来了……今日多谢两位。” 宋杳看着他灰白的面孔,只那双眼睛还有些亮光。 他看着宋杳半晌,缓缓道:“何姑娘,龚某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他似想到了什么,悲从中来,满脸悔恨,羞愧,他颤着音道:“求姑娘代我向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道声……对不住!此生龚某愧对他们,枉为父母官。倘若有来生,龚某必当牛做犁请……请今世之罪!“ 宋杳嘴中苦涩,心中难受。龚榆归直直的盯着她,泪水流进了杂乱的鬓边。 宋杳轻声道,“好。” 龚榆归身体一松,轻轻笑了。 “谢谢!还有,我,我给我夫人留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是我所知晓涉事的全部官员名单。还有,还有,证据在,府中库房我夫人的,陪嫁,里。你们亲自,亲自去搜。” 龚榆归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几近游丝。他说完,头便转向了天。 风声越来越小,直到他什么也听不见,他的眼前是上元节那日下午,他刚五岁的妞妞吵着要他给满院子挂上她最喜欢的兔子灯。 他宠着她,抱着撒娇的她与他家大郎二郎一同在院子里挂满了兔子灯。他们挂好后一起转身看向廊下的女子,只见她笼着红色披风手握暖手炉望着他们笑的温柔。他成婚十五年的妻。 多么想再看看他们啊!真,舍不得啊! 宋杳和白舟楫看着龚榆归眼里的光灭了,轻轻合上了眼睛。他表情平静安详,还带着书生气的微笑。 宋杳难过的闭了闭眼。白舟楫轻抚她的头顶,站起身稳稳的抱住她,“阿音,我们走了。” 宋杳将脸埋在他的衣衫上,“嗯。圆月之后是生门。” 第67章 后续 宋杳再睁开眼时,脑子昏昏顿顿的,阳光太盛她扭过头闭了眼,本能的抬起一只手遮挡光线,却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异样。 还没抬近手臂看看究竟,便听到一阵清冷声音夹杂着些压抑的欣喜,“阿音,你终于醒了。” 宋杳转头望过去,白舟楫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稍稍俯身看着她。 她的表情先于脑子向他微微一笑,接着“啊。”了一声。声音因刚刚睡醒有些干哑。 白舟楫起身走到窗边,那里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正温着一壶水,他拿起倒了一杯。转身看了她一眼,走到桌边放下水杯又走回床边。 宋杳刚刚随着他的手还瞄了一眼他看的书的名字-《地志》,嗯?竟不是佛理书。她迷迷糊糊的想。 “阿音,喝些水。” 白舟楫俯身一手插到她的颈项后,小心的扶她起来,宋杳此时刚睡醒反应迟钝了些,便如平常般使力。 “呲……!” 白舟楫忙不敢动了,“哪疼了?” 宋杳这时才算灵台清明,疼清明了!终于想起了她大战假龚榆归,弄的自己伤痕累累。 “没,没事。那个,你慢点,我不使力了。” 白舟楫另一只手绕到她后腰扶住,几乎是拥着她坐起来,又公主抱的将她挪坐靠着床头,最后细心的在她身后放了一个柔软的迎靠。 宋杳只顾着疼了,皱着眉咧嘴,根本没注意他们到底多亲密。 白舟楫全部注意力都在不能弄疼她这件事,更是没注意。 他取回水,递到她唇边,宋杳不敢动只好低头就着他的手快速的将半杯水喝了精光。 太渴了! 白舟楫又给她倒了杯水,这回喝到一半才停下。 “白师兄,什么时辰了?”她细弱的问。 “未时刚至。” 宋杳打量一番屋子,一床、一桌、两椅,一个素色屏风,一个衣柜外加一个温着水的小炉子。 简单,普通,硬朗。不是客栈,应是府衙。 “看来我也没睡很久。” 白舟楫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缓缓道:“嗯,确实不久,才三日而已。” 宋杳吃惊,“啊。啊?” “我睡了这么久?” 白舟楫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俯身,两手按在她身体两侧,距她一手的距离看着她,眸光深邃翻涌。 宋杳听见他低声沉闷的对自己道:“腿长在你身上是可以用来跑的,别逞强,什么也不如你重要!可懂?” 宋杳僵着身子,想说她也不知晓龚榆归是被附身的,白雾能那么厉害!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脑海里那句‘什么也不如你重要’不断的来回溜达,她便张不开这口,只老实的点头。 末了又在心里加了句:好歹她是个两千岁的老妖,哪里想到在凡间竟也能遇到对手! 白舟楫见她点头,很满意。 他抚了抚她的长发,动作缓慢,神色慢慢郑重,“阿音,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 他眸中讳莫如深,宋杳看着心一颤。 而白舟楫现在想到的是,他不过一时半刻进林中解决了那人之后,再回来时却不见了她的踪影,自己当下的惊慌失措。 他克制自己冷静,不过便是两人打到了周边更远的地方,要么便是他们进了法阵。 他片刻思忖便先周围找了一圈,他怕若是先进法阵,万一她们没在,他再想出来便不知会耽误多久,到时恐来不及。 可等他后来进了法阵找到她,看见白雾举起大刀,而她在大刀之下时,却是二十多年来,从未体会过的骇然惊惧,他,从来不知晓怕。可,人生中第一回怕竟深入骨髓。 宋杳心里一阵阵热,也一阵阵乱。她有模模糊糊的预感,可又觉得不真实。她偏过头,不敢看他。 人仙殊途! 她又想,她定然是疼迷糊了,才有他可能喜欢她的错觉。 宋杳调整了一下,又转过来看他,笑呵呵的接话,“没事,我这不好好的,是我自己冒失,哪能怪你!白师兄莫要自责。” 说着她还抬起手像往日般挥了挥。只……谁能告诉她,她这根根手指都被包扎的像火腿一般,是为什么?! 她又撩开袖子,好家伙! 从手指到肩头全是白纱布,没有一丝肉漏出来,她又动了动腿,竟然连脚趾也不放过! 她举着手,傻愣愣的看着白舟楫,“你能告诉我,这是哪位庸医大神干的吗?” 白舟楫直起身,拿起手边的书,淡淡道:“你家姐。” 阿灰? 宋杳感受了一下全身纱布裹住的感觉。除了头,其余真是无处不在啊! 她觉得自己此刻享受到了埃及法老的待遇。她扯扯嘴角,还,挺荣幸?! 恰在此时,阿灰端着餐盒进了屋,看见她醒了,忙两步奔到床前。白舟楫给她让了位,坐到桌边看书。 阿灰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打量她一番,一句话没说冷着脸打开食盒,喂她喝粥。 宋法老自然知晓她家阿灰生气了。自打她们相识,她便没受过什么伤,今次却然有些严重。想来当日看见她时,定然伤心害怕。 宋法老每喝一口粥,便冲着她讨好的笑一笑。 喂了半碗,阿灰用勺子拌了拌粥,声音没有起伏的一字一句道:“女英雄……女大侠……女将军……此回惨胜可觉得全身舒爽?” 宋杳眨着大眼睛看着她,抿着嘴,委屈的道了声,“疼……” 阿灰终于正眼看她了,“英雄怎能喊疼?我莫不是听错了?” 宋杳讪讪的,“真疼。” 阿灰不说话,又喂了她一勺粥。 宋杳继续装可怜,眼巴巴的看着她。 白舟楫皱了皱眉,他,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心上的姑娘对着别人歉疚的装可怜,他当真忍不了!即使对方是女的。 他站起身,“宋师妹,是我没照看好她。不怪她。” 阿灰看他一眼,“我记得白师兄临走时,让我护好你家小师妹和一众孩子证人。我可是做到了!” 白舟楫自然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答应护好阿音却是没做到。这三天她却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也确实没有护好阿音。 “对不住。不会再有下次。”他双手抱拳,每个字都很低沉而且很有重量。 阿灰没再多说。喂完了粥,她也不再绷着脸了,叹口气,“这事若是让师父知晓,他定然要罚你写三百个大字外加三个月面壁,你猜会是什么字?” 宋杳懒洋洋的靠着,“‘逃’!嘿嘿……不是还有你嘛!” 阿灰撇她一眼,“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附的城守的身?” 宋杳神色此时倒是正了正,“不是妖,像是魔。不过……我不知晓还有一团白的魔?你能看清他鼻子眼睛长在哪,却是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当真是怪!” 阿灰也是不解,她从前在临端也没听说过还有这般的魔。 宋杳又问了他们她睡着这三日发生的事。 龚榆归留下的信和证物都交给了桑齐。明生全部誊抄了一遍准备带回师门。宋杳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做,白舟楫解释这是立派师祖定的规矩,防着的自然是不怀好意之徒颠倒黑白。 龚夫人应是知晓了内情,悄悄的安葬了龚榆归后病倒了。大夫说气火攻心,得慢慢将养了。 之所以悄悄安葬龚榆归,是因为他留下的这份名单涉及太广,其中还有二品大员,影影倬倬的还牵涉了某位王爷。 桑齐不敢自己拿主意,一切要禀告德王听候指示。对外只说龚城守操劳过度晕倒在府衙,需慢慢将养,由于不便挪动他的妻儿都在府衙照顾。阳城现由正四品忠武将军桑齐代为接手。 将龚榆归妻子都接到府衙也是在保护他们,等此事一了,桑齐会派人送他们回龚榆归老家,淡出所有人视野。 另一边,桑齐已派人暗地里找这些孩子的家人了,过不了多久他们便可归家了。 宋杳听罢,放宽了心,此事也算告一段落。阿灰扶着她躺下,她睡着前还在想着有的没的。 当初她匡阿灰凡间游历,其实是抱着到凡间旅游的念想。魔界,妖界,冥界,大佬小佬太多,万一闯了货他俩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可凡间不一样啊!三千凡世,宿命轮回,凡人的寿命有限,即便修行,法力有限,更何况好歹是法治社会啊! 睡着前她脑海里最后一句话是,没想到竟有不要脸的越狱到法治社会,害的她被缠成了埃及法老。 太悲催了! 第68章 白舟楫的大桃花 宋杳再醒来是第二日早上。阿灰正好端了早饭过来,喂她吃了粥,又给她重新换了药。终于她良心发现的没再将宋杳缠成木乃伊。宋杳舒服的直叹气。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燕婉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们一进门,燕婉便直奔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便开始眼泪巴巴。 “杳音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她想到二师兄抱着昏迷不醒的她回来时,宋杳穿着一身黑,看不出伤势究竟多重,可二师兄蓝色的衣袍之上血迹斑斑,尤其放下宋杳之后,露出的衣衫上都是血。她当场吓的险些一魂出窍。 接着便听她脆生生的数落:“你说你,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你如此拼命作甚!我师父常对我说,女孩子的血最珍贵,打不过便跑,绝不能受伤!从前我还觉得杳音姐姐你顶聪明,如今看,你是真傻!比五师兄还傻!当真吓死我了!” 宋杳原本还在默默的忍受因她拉扯自己手臂上伤口被牵扯的疼痛,下一刻听到如此天真烂漫的她说自己傻时,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呆看她片刻,哭笑不得。 白舟楫自打进屋便一直眸光笼在她身上,见小师妹动作有些大,便上前一只手握住宋杳的手腕看向燕婉,“你先松开,她有伤。” 燕婉立即松了手,老实坐在床边,责备又心疼的看着她。宋杳心间热乎乎的,她看了白舟楫一眼。白舟楫放开手,坐到了桌边。 宋杳被燕婉这么一闹此时才有时间看向进来的这一屋人。白舟楫、燕婉、明生、丙生、哑婆婆,最后面还站着五子。 五子见她看到自己,便笑着向前,“杳音姑娘,你醒了我们便放心了,此次你是因为帮助我们抓人才受了如此重的伤,桑大人与我们都很愧疚。” 说着他便郑重的鞠了一礼,“我们大人这几日在城中医馆找了许多补药,他如今还在审问犯人不得亲自前来道谢,命我将这些务必带给你,这里面还有几只六七十年的人参,虽不如京中的百年老参,但您先用着,桑大人已飞鸽传书给了王爷,好的药材这几日便会到!” 他将小兵提着的大包小裹半人高的补品药材都提上来放在了桌子上。 宋杳看的眼晕,这一摞摞的也忒吓人了。果然是来自直男的感谢,还是一群直男的感谢…… 她笑着回他,“五子客气,替我谢谢桑齐。告诉他不用着急来看我,案子重要!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五子真诚的又鞠了一礼,他看看白舟楫他们,想必他们之间还有许多话要讲,便告辞道:“杳音姑娘刚醒,五子便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差人来说!我们定然办到。” 宋杳笑着点了点头。五子刚出去,就传来了敲门声。 明生打开门,叫了声“陆师姐”,宋杳正疑惑着,就见进来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姑娘看上去十八九岁,长相秀丽,端庄稳重。另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和燕婉差不多大,十五六岁,长相清秀。 她正纳闷呢,便见这端庄的姑娘走上前,笑意盈盈的对她道:“宋姑娘,我是流火派的陆思林,是楫师兄他们的好友,这是我师妹鲁珍珠。那日见你受了重伤,一直不敢打扰。今日听燕师妹说你醒了,特过来看看。你可有好些了?” 宋杳虽不认识她,却知晓人家是冲着白舟楫几人特意来看她,自然不能怠慢了,忙道:“陆姑娘客气!好多了,劳烦你来看我。” 陆思林柔柔一笑,“两步道的事,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是我们流火派的浮真膏,对外伤很是有用,希望对你有帮助。” 她自袖中拿出了两盒药膏,走到桌边轻轻放下,抬眼看着白舟楫笑了笑。未曾想一向对人冷淡的白舟楫竟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宋杳看向燕婉,燕婉正侧身背对他们,挤眉弄眼的无声说了三个字。 “二师兄。” 宋杳立马又看了看眉来眼去的两人,挑眉看向燕婉,燕婉抿着嘴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白舟楫的一朵桃花!而这朵桃花似乎还很得白舟楫的好感。 楫师兄?区别于燕师妹的亲密。 宋杳只觉得胸口有些堵,这药膏便不想要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她礼貌的开口:“谢陆姑娘的好意!只这药膏……” 她还没说完,白舟楫便接过了话,他拿起一盒药膏,“阿音,流火派的浮真膏祛瘀淡疤,伤口会愈合的很快。” 不等宋杳反应他又对陆思林温和的道:“谢谢陆师妹。” 陆思林眉梢含俏,“应当的,宋姑娘是你的好友,我必真诚相待。” 宋杳见白舟楫如此说胸口又堵了堵。再见陆思林脸颊上飞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胸口更堵了堵,连带伤口都有些疼。可事已至此,她只得笑着道了声谢。 自这日起,她便经常堵胸口。白舟楫白日里基本都在她屋子里看书,有时是佛理说,有时是地志。而陆思林每日总是跟燕婉一同来看她。 她时常不着痕迹的与白舟楫找话聊,而白舟楫也不排斥,还能与她说上一二。多是琴艺与各地杂谈,可见她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姑娘。 不过还好燕婉是个拘不住的,在她这坐小半日便会走。陆思林面皮薄,不好再留下,便与燕婉一起走。想来燕婉也是实在想将她二师兄嫁出去才能在她屋子里无聊的呆上小半日。不过可苦了宋某人。 这么过了几日,宋杳趁屋中只有她和白舟楫时,委婉的对他道:“从风和流火关系如何?” 白舟楫彼时手里正拿着《妙法莲华经》,他抬眼看了她一下,“不错。师父与他们掌门私交甚好。长年来往。” “那你与陆姑娘应是认识许久了?”宋杳轻声问。 白舟楫嗯了一声,“自小便认识。” 宋杳停了一瞬,又道:“既是自小便认识,想必感情深厚,既如此,你无需因为愧疚自责整日呆在我屋子里看着我。我真不怪你!你何不带着陆姑娘好好逛逛阳城尽尽情意?” 她也能好受些。 白舟楫这才抬起头好好的看了她半晌,缓缓道:“想必这几日小师妹已带她逛过了。更何况我与她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宋杳呆了呆,男女有别?这是不是说明白舟楫还没大与陆思林看对眼。她突然觉得这几日的气闷烟消云散了。 她拽着袖口绕了两圈,这四个字在唇中转了转,忽然又觉得不对味了。 她可从来未见白舟楫对她男女有别过,难不成她没被划在他男女有别的那一营中?他觉得他俩男女没有别?他不将她当女人看?! 一想到这个可能,宋杳一口恶气堵上心口,她嗖的转头看了看他,见他坐在椅子里姿态闲适看着佛经咬了咬牙。 半晌,一把拉过被子罩在脸上,背过身去。 白舟楫不解的看了看床上鼓着的大包,走过去拉下被子,见宋杳闭着眼睛,便帮她掖好被角,笼了笼被她自己弄乱的头发。 做完这些他又回去看起了书。 第69章 捞人 宋杳站在院子里,看着敞开的院门,感受春风从上到下的吹过,她惬意的甩了甩长发。 她,临端第一女霸王终于活过来了!终于可以下床走路,终于……可以不用日日饱受楫师兄陆师妹的摧残。 她拂了拂裙摆,大摇大摆的出了门,这十日过的甚是憋屈。阿灰、白舟楫两个盯她盯的寸缝不歇,为此两人像说好了似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必有一人在。 她一路晃过去,路上遇到金鳞卫都停下来与她打招呼。走着走着,她还是感到不同了,府衙比她刚醒那几日安静了许多。 前几日每日都有孩子来看她,后来几日每日都有孩子来与她辞行。如今孩子们大多都被父母接回了家。他们明日也要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有两件事要做。 想到这,她脚下一转向桑齐书房走去。半路上遇见了来找她的阿灰。 “你要去哪?外伤初愈,内伤未愈。” 宋杳拿出小冰随意的扇了扇,“你来的正好,我确有两件事要去办,你与我同去!” 两人走到半路,便见不远的松树下一男一女坐在石椅上下棋。 男子一身白衣,捻起一颗黑子从容的落在棋盘之上,对面轻纱黄裙的女子拿着一颗白子皱着眉犹豫似不知下到哪里。 片刻,她放下白子,仰头看向男子有些气馁的道:“楫师兄,思林认输,师父总说你棋艺甚好,思林还差些火候,原来我还不信,今日倒是不得不信了!”她看他的眼里明明还隐隐带着娇嗔。 白舟楫只轻轻一笑,拾起棋子放回棋盒。 宋杳看了一会儿,嗖然转身。她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开,直到桑齐书房门外她才自然起来,笑呵呵的进了书房。 待出来时身边多了个六子。等她走到府衙大门口时,六子大手一挥,一队带刀金鳞卫跟在她身后气势十足的随她向大门走去。 宋杳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她慢慢回身看着身后高大威猛气势汹汹的金鳞卫,一眼望去,好家伙,快二十人! 她默默的看了看六子,又看了看金鳞卫们。他们竟都如出一辙的一副为她赴汤蹈火的严肃模样。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原本请他们去摆排面助阵的想法是否正确。 这,不会打起来? 她咳了几声,小声的与六子道:“我只是跟桑齐借几个人,你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六子身板挺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原本我是要带五队金鳞卫的,是桑大人说莫要将人吓到,才准我带两队人!你若嫌少,我这便再招几队。” 说着他就要唤人。宋杳连忙摆手,“别别别。这就好这就好!” “能不能只带一队人呢?” 六子立时瞪眼,“姑娘如今身子有恙,这些日子我等都打探过了,之前他欺负过你,那时因为我们不在叫您受了委屈,如今你要找回场子,我等定不能让你再受伤害!” 宋杳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此番心境了,明明是她欺负了人,此次也是继续找人家晦气,怎得到他嘴里全都变了样。 “六子,你大约有些误会,我之前并没有受欺负,而……” “姑娘不必多说!六子定护你周全!人只可再多不可再少!”他颇有气势的打断了她的话。 宋杳摸摸鼻子,看了阿灰一眼,带着这一大群人出了门。 一出府衙大门他们果不其然得到了吃瓜群众的注目。宋杳与阿灰上了马车,金鳞卫气势十足的护在左右,颇有些左右护法护着魔教教主的样子。 等他们到了孙府门前时,身后已经跟了一群吃瓜群众。 一名金鳞卫上前扣了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看门的小斯看到门外呼啦啦这么多官兵,吓的脸色都白了,实在怀疑他们六少爷又闯祸了。可人明明一直躺在屋子里啊。 “敢问,官爷们有何贵干?” 六子骑在大马之上扬声道:“我家姑娘前来拜会你家孙老太爷,还请通传。” 宋杳掀开车帘,安抚的笑着望向他,谁知小斯脸色更加难堪,咣当一下关了大门。 宋杳脸色僵了僵,然后向后一靠,悠悠的扇着扇子。 “阿灰啊……我如今都如此吓人了么?” “开心么?” “嘿嘿……还不错!” 片刻之后,孙家大管家亲自迎了出来。 “何姑娘,里面请。不知你此番前来带了这许多官兵意欲何为?” 几人一边说一边下了车向孙府里走去。 宋杳歉意的抱拳,“没甚大事,我就是来串串门,桑大人见我体弱实在不放心我自己出门定要我带着金鳞卫,抱歉,吓到你们了!” 大管家笑呵呵的应她。心里却着实有些憋屈,您都能夜闯军营上抓冯守备,下救小孩童,如今竟还脸大的装柔弱。 不过这事不能说,这是秘密进行的,他们老太爷也只是得了些只言片语的线报。 大管家看了看身后气势汹汹的金鳞卫,小心道:“何姑娘,既无大事,便请金鳞卫各位去吃盏茶,小人陪两位何姑娘见我家老太爷。” 宋杳打着哈哈客气道:“可以,可以。” 六子却一把按住腰间长剑,朗声道:“不可以,临行前桑大人要我等时刻不可离开姑娘身边,必要护好您!” 宋杳一伸手扯了扯嘴角,她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啊。 一群人进了孙老太爷的院子,六子倒是没再坚持进松寿厅,宋杳与阿灰进去见了孙老太爷。 两盏茶的功夫她们便出来了。只大总管脸色不大好看,却仍算客气。 宋杳问他:“请问府里哪处风景秀丽,地势宽阔?” 大总管堆起几分笑脸,“秋湖边有一处空地,平日里若开个茶会多半都选在那里。” 宋杳微微一笑,“劳烦大总管将人带到那里。再搬几把椅子,便在那解决此事。” 大总管立时差人去办,他自己领着这一堆人乌泱泱的往秋湖去。等她们到了,桌椅瓜果均摆放妥当。 宋杳礼貌的客套:“有劳有劳。” 大总管客气的应她。六子带着金鳞卫把手在四周。在场之人一时无话。 不多时有几位女子被丫鬟引到了这里。宋杳查了查一共六位妙龄女子。 她站起身,温和的向她们示意,“各位姑娘请坐。” 她们有人迟疑淡淡互相看了看,有人禁不住看向大管家。大管家点了头,几人陆续坐下。 宋杳扫了一圈,几个女子青葱少艾却都梳了妇人发髻。穿着倒是鲜亮,看着像是新衣。只气色沉闷,其中一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姑娘眉目清秀,皮肤白皙,长得很是水灵。只脸色冷冰冰的,十分瘦削。 宋杳与她们见了礼,“各位姑娘,我是何音。” 她顿了顿,对面几个女子脸色瞬变,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她接着道:“想必你们定然听过我。” 阿灰喝了口茶,把人家相公送进大牢了,能不认识你吗? “我今次前来,是要带你们走的!” 宋杳话音一落,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六个人同时看向她,秋湖岸边一时静的风声可闻。 她们中年岁最大的姑娘名唤李翠的轻声问:“何姑娘,我们有些糊涂,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杳慢慢的认真的看着她们每一个人的脸,“我来带你们走!带你们,离开这地狱般的牢笼!” 这石破天惊的话一落地,六个人当场呆愣,不敢相信。 怔愣许久,冷冰冰的姑娘看了一眼大管家,此时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神色间不见意外。 她看向宋杳,“你如何带我们离开?又为何带我们离开?” 宋杳知晓她们不信,想必从古至今跟她做同一件事的怕是也少之又少。 宋杳拿出六张纸抖开,举起给她们看,“你们叫什么名?这可是孙六当初强抢你们,逼迫你们签下的卖身契?” 她朝孙老太爷要这几人婚书时,老太爷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让人给她取了这六张纸。她才恍然妾侍哪有什么婚书,只有一纸卖身契罢了! 六个人认出了自己的卖身契,一时迷茫有之,惊疑有之。 宋杳本想直接撕了这几张卖身契,又一想问道:“你们可愿意离开?若是愿意,你们便撕了这卖身契,官府那里我会给你们过了明路。” 她们一时有些呆了呆,接下来又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可片刻又暗淡下来。 那女子又问:“离开?离开之后呢?我们已是做过姨娘的人,出去了只能做姑子。那倒也没什么可怕,青灯古佛一辈子也好过在这里。可孙德州若是报复我们爹娘兄妹又怎办?” 宋杳洒脱一笑,“做什么姑子?!天大地大任鸟飞,各位出去之后自是想如何活便如何活,何须在意一个孙德州!孙老太爷睿智,既将你们的卖身契给了我,便不会做那报复之事。更不会纵他孙子继续为非作歹!” “你怎能保证?” 打断她的是孙六的一声爆喝:“何音!你给本公子住口!” 孙六被小斯抬着向这边来。 “快点!给本公子快点!” 四个人累的气喘吁吁的终于将孙六抬了过来,没等他靠近,便被金鳞卫拦在了十步开外。 他气的大嚷:“滚开!给本公子滚开!狗东西!” 六子几步跨过去,长剑一抽堵在他身前,“金鳞卫在此!休得放肆!” 孙六身子抖了抖,被眼前的高大侍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们穿的不是衙役的衣服,金鳞卫的大名他自然听过,虽然惧怕,可还是撂不下面子哼了哼。 女子们见他来了,都惊慌的站了起来。宋杳安抚的一个个将她们按回座位上才慢悠悠的晃到近前。 他隔着金鳞卫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嗤笑一声,“哟!半月不见六公子已能坐起来了?想来恢复发不错!嗓门都高了!想必半月后入狱,你身子骨怕是没什么问题了。” 孙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此时再不觉得宋杳美若天仙了,只觉她蛇蝎心肠。 “呸!你个毒妇!害的我还不够!如今还敢插手我内院之事!你,你休想带她们离开!” 宋杳敲着手中折扇,不解的问:“这我倒是不懂了,你莫不是真心爱她们才不择手段的强抢了她们?可既是真心爱慕,又为何一个两个的往家里抢伤她们的心呢?” 孙六一愣,着实未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谁会真心喜欢一个妾,说出去有失他孙六公子的身份!不过玩玩而已。 “妾侍而已!图个新鲜罢了!她们什么身份?本公子什么身份!” 宋杳回首:“都听见了吗?” 六人中胆子大的愤恨的瞪向孙六。 孙六立时瞪了回去,大声呵斥:“嘿!反了天了不成!你们给本公子回屋里呆着去!” 宋杳脸色一厉:“我看是你反了天!六子!” 六子长剑一晃,他的一片袍角便落在了地上,“老实呆着的是你!再出言不驯本校尉剁了你!” 孙六一下禁了声,他不敢冲人高马大的六子发脾气,只怨恨的看着宋杳。 宋杳也不在意,慢条斯理的道:“我已见过孙老太爷,这是他给我的这六位女子的卖身契。你祖父已经同意了。” 孙六梗着脖子,“不可能!” 他看向刚刚便站到他身边一直不作声的大总管,大总管点点头。孙六一脸不可置信! 宋杳又道:“你可瞧好了,这六位均是你抢来的女子,你有正式文书的一妻三妾可不在这里。” 孙六气哼哼的,“那又如何?” 宋杳背着手走近两步,“我实在想不通,孙老太爷睿智大度,怎会有你这么个傻的冒泡的孙子? 我今日只与你祖父说了来意,他想都未想便将卖身契给了我。你却问我如何?我今日便好心给你说说这如何。” 她轻扯嘴角,“你姐姐被你爹送进宫里做了孙嫔,你尾巴便翘上了天。可嫔位上面尚且还有妃,贵妃和皇后。后宫向来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姐姐若想平步青云便得得处处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你爹虽官拜詹士府詹士,可他既将你姐姐送进宫中,便说明他于仕途一道还想再进一步。想必更是谨言慎行。可他们尚且如此,未曾想你倒是扯着他们的大旗做起了欺善霸恶强抢民女的恶行。你怎么被你爹逐出京中的还记得吗?” 孙六想到他爹打了他一顿板子连夜送出京中的情形,脸色很不好看。可却吊着眼睛看着宋杳,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 宋杳瞧着他这蠢样不屑道,“还不明白?好,我便好人做到底与你分说清楚。 宫中若是哪位娘娘想除掉你姐姐,第一个便会向陛下进言你。倘若哪位大人想除去你爹,向陛下弹劾你爹的第一点还是你! 看看我身后这六位姑娘,这便是你罪行确凿的铁证!到时你姐姐被打冷宫,你爹爹丢官罢乡。你觉得你应该在哪?” 宋杳停下来看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才慢悠悠的道:“不出意外定是在大牢里。不过,这都是轻的,抄家流放也是有可能的。” 到此孙六脸色巨变,他红脸粗脖子的犟道:“你危言耸听!” 宋杳不禁冷笑,字字铿锵拍在他的脑门上:“孙老太爷若是看到你还是如此蠢样子,当真会吐血三斤! 我向他说明要带走这六个姑娘,他多余的话一句未说,直接给了我卖身契,你当是为何?他早便想这么干了!只是碍于祖孙情分,如今我来了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所以才会如此痛快! 你好好想想京城世家里你那些已进官场的同窗,是不是个个谨言慎行,滴水不漏,有谁如你这般作的吗?你若是还没蠢的彻底,便在她们离开后,去她们家亲自登门道歉,附上赔偿!你若还想着报复,不用宫中朝廷,我便会要你牢底坐穿!” 说完宋杳一甩扇子利落转身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喝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春光照在孙六身上,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早有人报了孙老太太,她一路赶过来见到便是此画面。她上前一把拦在孙六面前,看着那明晃晃的长剑抖了抖。 “你们这是做什么?竟撒野到我们府里来了,来人!速去禀告老太爷!” 有丫鬟立即跑了出去。 孙六拉住孙老太太的手,“祖母,咱们回去。” 孙老太太立时握紧,“别怕,有祖母在,我看谁敢动你!” 孙六撇过头松开老太太的手,吩咐小斯,“抬我回去。” 孙老太太见状也顾不得宋杳了,连忙追上孙子,心肝宝贝的问究竟。 自此宋杳耳根终于落了清净。六个女子看向她眼里都闪着光,可叫周苗苗的姑娘却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边哭边念叨:“何姑娘,你怎得才来,才来?我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宋杳有些懵,“怎么就走不了了?” 李翠苦涩的一笑,“我也走不了。我们都生了女儿,我们走了孩子怎么办?” 这事宋杳属实未料到,她用小冰点着下巴问:“孩子受宠吗?” 李翠讥笑,“宠?不过是庶出,又有这样的爹,不被欺负便是奢求了。” 宋杳一拍桌面,“好办!一起带走!” 六个人都惊了一瞬。李翠反应最快,立时跪下给宋杳磕头。宋杳连忙去扶,其他人也相继跪地磕头。她与阿灰扶了这个扶那个。好一番折腾几人都起了身。 宋杳怕她们再跪连忙道:“你们这便回去收拾东西,回家与爹娘商量一番,若是能留在家中便留在家中,不能的话便去从风派百里之外的回春镇。 那里都是这些年从风派救过的无家可归之人。到了那里自有外门弟子会安顿好你们,无需担忧,以后便在那里过日子。倘若你们还是怕孙六报复,便举家搬过去。 明日我便要离开了,你们只管找六校尉,他会护送你们过去。六子!” 六子上前抱拳,“放心,我会亲自护送你们安全抵达!” 六个人千恩万谢后回去收拾东西,只这冷冷的姑娘落后几步,一揖到底,“何姑娘,我叫于玟,姑娘大恩小女子铭记于心,倘若哪一日你需要帮助,于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杳笑着回礼,“好说好说。我还赶着去接一个人,便不在这多停留了,你们跟着金鳞卫走便好。” 第70章 轻轻撕了绿茶 大管家送宋杳出门,宋杳提着裙子正欲上马车,她忽然侧身看向还站在孙府大门口的白胖大管家贤淑的笑了,大管家一惊,心道这小姑奶奶莫不是又要出招。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的问:“何姑娘还有何交代?” 宋杳放下裙子,双手交叉握于身前,端得一副士家小姐的端庄模样,“倒是没什么打紧的。” 大总管非但没松口气,反倒是更加紧张了,他等着宋杳的下句话。 “我就是有句话刚刚忘记告诉你家孙六公子了,还劳烦大总管带到。” 大总管心怀惴惴,“您说!小人定然带到。” 宋杳笑的温婉,“替我谢谢他的夸赞!那句‘毒妇’我很喜欢。哦,对了。你们府上的碧石黔茶香浓郁回甘绵长,我很喜欢。替我谢谢你家老太爷的款待。若是有机缘,他日我再来府上串门!” 大管家眼看着她上了车,一颗千锤百炼的大叔心颤了又颤,苦的比黄连还苦。 他等宋杳的车走远,立时关了大门匆匆去向老太爷禀告,何姑娘定然是记了六少爷的仇,明摆着警告六少爷若再作妖,她还会再来……串门! 车上,宋杳懒散的靠在迎靠上闭目养神。 阿灰见孙府关了大门放下帘子。 “我见孙家大管家被你吓的着实不轻。” “我倒是觉得与我在临端时比如今的做派倒是含蓄了许多。” 阿灰轻轻笑了笑,厚脸皮倒是一分未含蓄。 她们从孙府出来,金鳞卫都留在了那,护送各位姑娘回家,并待到明日一早再返回。这是去孙府的路上便与六子说好的。 她担心万一有女子的爹娘没什么人性不相信孙家不会报复而再次把这些可怜的女子推进孙家的火坑,遂请金鳞卫监督着,倘若当真有此情况,便直接将人带到府衙。 她既然插手了,便得管到底。 所以,此时马车旁只有六子一人。马车走了一段,就在宋杳困意上头时停了下来。 宋杳睁开眼,“六子,怎么了?” 六子大马靠近车窗,“姑娘,是白公子来了。” 宋杳坐直身子,迷蒙间正要问哪个白公子,她右手旁的车帘便被一根对折的鞭子掀开了,白公子那张清俊的脸便落入了她的眼底。 自从前几日她一不小心知晓在他眼里她已然没了择偶权时,便不大待见他。 她看了一眼白公子骑马的英姿,不情不愿的问:“你怎么来了?不陪你陆师妹下棋了?” 白舟楫意味不明的看了她半晌,“我陆师妹?阿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杳眨眨眼,“误会什么?难不成是我陆师妹?” 白舟楫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片刻后道:“你来孙府做什么?” 宋杳抬手接过帘子打起,“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回去再同你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白舟楫顿了一下,“自然是你重伤未愈护着你。” 宋杳也不知为何听了他这话,刚刚的好心情全没了。 她一甩手放下车帘,继续闭目养神。 白舟楫收回握着鞭子的手,看了那帘子片刻后,只静静的骑马护着车。 几人到了地方,宋杳与阿灰下了车。守卫的士兵看见六子让了路。宋杳等人进了门。 昔日歌舞升平奢华喧闹的露欢楼如今重兵把守,沉闷无声冷冷清清,当真叫人唏嘘! 他们自楼后院进来。院里早有一个背着包袱的姑娘等在那里。她见有人来了,忙走上前几步,正要唤人,却在见了他们后停了下来。这四个俊男美女她一人不识。 宋杳倒是忘了她曾经是装扮男装涂了脸过来的。 “小柔,我来接你了。” 小柔疑惑,“姑娘是受人所托吗?” 宋杳一愣,继而一拍脑门,笑呵呵的掏出腰间折扇,刷的一下展开,‘公子世无双’五个狗刨大字重出江湖。 白舟楫和阿灰都没什么表情,只六子一脸震惊像吞了苍蝇般难受,宋姑娘在他心里是女神的化身,怎会?怎能!写的如此粗糙扭曲的大字?!他不信!不信! 宋杳风流的扇了两把,“公子我就喜欢你们这般解语花的美人!” 小柔小嘴微张,“公,公,不是,小姐,你是女扮男装?” 宋杳点头微笑,拉起她的手,“走了。” 马车驶出胡同,小柔坐在了马车里仍有些缓不过来。 “从前也有小姐扮公子来露欢楼玩的,可一眼便能瞧出。小姐,你是如何做到的,我竟没看得出来。” “这还不简单,腰腹多缠些布与胸平齐,脸涂黑,眉涂粗,唇涂淡,再着一身男装,走路步子迈的大一些。便可蒙混一二了。 你莫要叫我小姐了,我叫宋杳音,你便唤我杳音。这是你的卖身契拿去撕了。你已想好以后了吗?” 小柔接过卖身契捏在手心里,她抬眼看了看宋杳,一把将卖身契撕了个粉碎。一抬手扔出了窗外。 她望着窗外,直到散落到空中的纸片飞的看不见才回过神。眸中已是泪光盈盈,她跪向车板,宋杳早有准备一把按住她,毕竟今日已经收了六个双膝大礼了,有经验。 “你,别跪。我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相助何来下跪一说!你若再跪,我便同你一起跪了!” 小柔泪珠子更是落个不停。她拉着宋杳的手哭了一会。 “自昨日收到杳,杳音的信,我便想好了,我去回春镇。我要过自己的人生!不过去之前,我想先回家看看爹娘弟弟。看到他们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宋杳拍拍她的肩,“好!这天下山清水秀,大江大河,美景良多!谁说女子就得困在小小的宅院里,从今日起,小柔,你自由了!” 小柔被宋杳的豪情万丈感染,一时眸光晶亮红晕两颊,“杳音,我叫梁含珠。” 含珠,想必从前她必也是爹娘的心中宝。宋杳一时百感交集。 “含珠,日后无论多艰难也难不过过去的三年。世道对女子多苛刻,可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阿灰含笑也握住她们的手,“没错!” 车外,白舟楫握紧了缰绳,低头笑了。 六子却苦着脸陷在字到底是不是女神写的纠结之中。 回到府衙刚安顿好含珠,便迎面碰到了款款而来是陆师妹,宋杳的心情又一次高开低走。 陆思林拎着个食盒走到他们跟前,“杳音妹妹去了哪?伤势未愈定要仔细些。我给你做了些流火派盛行的糕点,拿去你房里你不在,正巧在这里遇上了,你拿回去尝尝。” 正巧?妹妹?论岁数我都能做你祖宗了!我便不信你不是得了信在这里等你的楫师兄? 宋杳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周围,“陆姑娘是要去哪?这里与你的住处隔了三个院子。莫非,你是迷路了?” 陆思林怔了一下,反应很快的笑了,语气有几分打趣,“杳音妹妹说笑了,我是没寻到你,便哪里都逛逛,这不便让我逛到了你。” 她看了一眼白舟楫,笑了笑,却始终伸着手向宋杳递着食盒。 她柔声道:“杳音妹妹身子弱,楫师兄怎的也不拦一拦?” 宋杳突然嗤笑出声,莫不是她以为白舟楫这些日子守着她,将她当作了情敌?这故意在她面前秀亲密的迫切模样,真真是满满的绿茶味啊! 这些天假借探望她亲近白舟楫她不计较。可今日竟然想踩着她给白舟楫留下贤良淑德的好印象,难道是她最近这些时日表现的太过温良了? 宋杳接过食盒,“走了一上午,我着实有些口渴,白师兄,听说桑齐那里有些好茶,咱们一同去喝喝看,顺道看看他案子审的如何了。” 白舟楫自然的拿过食盒,“好。” 宋杳歉意的看向陆思林,“陆姑娘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下回若是再送,别送糕了,我爱吃八宝鸭,卤藕花,四喜丸子,满堂红。送这些便好了。我们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她跃过她走了几步又转身,“陆姑娘以后还是叫我名字,这声妹妹还是我家姐唤的真心实意又好听!” 陆思林一瞬间有些难堪,却也反应极快的调整了表情,她五分气愤五分委屈的道:“宋姑娘竟将我当成了厨娘不成?我好心好意做了糕点给你,你不但不领情,还羞辱于我!试问我是哪里招了你竟对我有这般大的敌意。” 话说完,她委屈的看向白舟楫。 宋杳看的牙酸,宋杳本以为她还要装一装,不曾想倒是一点气受不得直接开撕了! 宋杳一副白兔乖乖的小样子,懵懂的看向她,“我何时将你当作了厨娘?” 陆思林咬唇,“你刚刚还说的让我给你做八宝鸭,卤藕花!我乃流火派掌门亲传弟子,岂会任你差遣做此下等事?” 宋杳眨眨大眼睛,偏头道:“你不是想与我交好,才给我做的糕吗?我自是没将你当外人,告诉你我爱吃什么,你下次给我做了岂不是更能与我交好。这与厨娘有甚关系?跟你是流火掌门亲传弟子又有甚关系?” 她不知所措的看向白舟楫,小手拉了他的袖角有些害怕。白舟楫垂首看着她,长眉微挑,那弧度好看的眼里趣意正浓。 宋杳咬牙,笑什么笑! 陆思林见白舟楫始终未看她,眸光一暗,“我称呼宋姑娘妹妹自也是因为与你亲近,楫师兄待你如妹妹,我比楫师兄小二岁,自也当待你如妹妹。” 她温柔大体的笑看着宋杳。 宋杳笑的更温柔大体,“陆姑娘又误会了。之所以不让你唤妹妹,原是因了我猜想你定然比我小些,如今看,你我同岁,我也比白师兄小了两岁。你叫我妹妹却是不大合适。” 陆思林怀疑的看着她,显然不大相信。 宋杳又道:“你说,白师兄将我当妹妹看,我倒是未看出来,不若你此时便问问他!” 他只将我当男人看!宋杳腹诽。 她自觉这话问的有技巧,给陆思林挖了坑,而陆思林只得这般问,陆大姑娘自持身份不可能问白舟楫是不是喜欢她。所以,便让她误会去! 正所谓你不好过,我便好过了! 陆思林只听白舟楫缓声道:“从未。” 她一时心里发酸,她还没问他便答了。他回答的不是她,而是宋杳。 陆思林只好勉强笑着道:“原是误会。既然你们还有事,思林便不奉陪了。” 话落她屈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宋杳见她走远,调侃白舟楫,“你不去追?我好像把你的陆师妹惹急了!” 白舟楫敲了敲她的脑袋瓜,“我为何要去追,你将人惹生气了,若是要追也是你追!” 宋杳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白舟楫拽住她的手腕往前走,“不是渴了么?去桑齐那儿喝茶。” “糕给你吃!” 本来便是做给你的! “阿音,你又不是不知我不爱吃甜,你若是不想吃留给小师妹。” 第71章 打劫 城门外,丙生拉着他的父母与宋杳等人依依惜别。 “杳音姐姐,燕婉姐姐你们要记得来看我哦!”丙生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 宋杳摸摸他的头顶,又塞给他一把小小的扇子,“丙生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有时间定去看你。” 燕婉翻啊翻啊,翻出一堆小零食,一股脑塞进丙生怀里,太多了有些掉在了地上。丙生的爹爹忙帮着拿。 “小丙生,等着姐姐找你去玩。” 官道两侧的七叶树抽了新枝,嫩绿色野草一丛丛的冒了嫩芽,春日里新鲜蓬勃的泥土气息无处不在。 众人看着丙生家的牛车消失才转向另一条官道。宋杳上了马车,她原本是要同他们一起御器走的。然而白舟楫早便与桑齐打了招呼给她准备了马车。 其实这些时日,她的内伤也恢复差不多了,日日将鹤翁爷爷的药丸子当糖豆子吃想不恢复都难。 然而,他今早只是那么看着她,她便拒绝不了。 阳光少年明生赶着车,其他人都骑着马,他们不紧不慢的向罗更城赶去。 路途有些远,若是一路骑马大概要两天多才能到。今晚他们要宿在丁石镇。 她掀开左侧的车帘,燕婉正叽叽喳喳介绍着罗更城的各色美食,她靠在床边也佯装认真听着。时不时搭腔“是吗?”“哦?”“听着不错”。 可实际上,马车右侧的两个人说什么却无比清楚的传进她耳朵里。躲也躲不掉。 陆思林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抚了抚左侧飞起的长发,微侧头,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楫师兄,昨日思林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破你昨日棋局的法子,等到了罗更城,咱们再下可好?你可要小心了,这一回我定会赢回来的!” 宋杳只听白舟楫清冷低沉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她翻了个白眼。 陆思林抿着唇甜甜的笑了。 她时不时便偷偷的看向身边的人,身姿挺拔容貌清俊,是五大门派年轻一辈的翘楚。虽人总是淡漠的,可更能激起女子想要征服他的心。爱慕他的女子多如牛毛,可他愿意理会一二的也就那么两三人。她便是其中之一。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最有机会成为他的仙侣的,毕竟他们的师父都是掌门师尊,并且私交甚好,师父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等他提亲等了这许多年了,虽他一直没有表示,可她也并不特别心急。 如今……她偏头看了一眼马车,心中一紧。她不能等了! 想到这,陆思林毫不掩饰的一脸愁绪,她望向白舟楫,“楫师兄,思林有件事请你帮忙。” 白舟楫撩了一眼始终没扬起的车帘,“什么事?” “出门前,七师弟闹着师父要在青君会后去麓山抓灵狐。你也知晓麓山高耸险峻,山顶常年大雪覆盖,虽有奇珍异兽出没,可真正抓到的又有几人。不知他听了谁的话非去不可。” 白舟楫微微皱眉,“邹师叔如何说?” 陆思林叹气,“师父自是不同意,可你也知晓七师弟是师父与师娘最小的孩子,历来溺爱,我出门前师父罚他跪了两日,他答应师父不去了。可,我怕他是阳奉阴违,便想请楫师兄劝劝。七师弟最是崇拜你的!” 白舟楫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清冷无波,陆思林却心跳都慢了一拍。 “我试试。” 陆思林立时笑颜如花,“多谢楫师兄!” 官道两侧七叶树连成片,鸟叫时高时低,宋杳心烦的拽了拽袖口。她如今只想找两块棉花将耳朵塞上。 她扒了几下座位边缘。咔,一个小抽屉弹了出来。宋杳看过去,见里面放了两包零食,她拿出来打开一包,是她爱吃的酸杏脯。她捻起一颗放进嘴里。 唔,真酸…… 燕婉瞧见了忙伸着手要,宋杳将一包抛给她。 燕婉吃了一个,立马皱起了小脸,“真酸!” 她几下囫囵下去,忙道:“杳音姐姐,这也太酸了。给你!下回我给你挑杏脯,定然酸甜可口。” 宋杳接住纸包,“不是我买的。车里带的,想必是桑齐让人买的。金鳞卫刚直,被匡买了这么酸的也不奇怪。” 白刚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陆思林说了什么左耳进右耳出了。 午时刚过,一行人找了处空地停下来休息。车一停,宋杳便蹦了下来。 她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树下拴马的两人。她与阿灰打个招呼便走远了。 呼!终于清净了! 陆思林接过鲁师妹递来了牛皮包,叫住了白舟楫。 “楫师兄。” 白舟楫停下来。 陆思林将手递过去,温温柔柔的看着他,“这是思林早上做的红豆糕,你尝尝。虽比不上珍馐佳肴,可比干粮还是要能入口些,你垫上一垫。” 白舟楫眸光转了一圈,没看到要找的人,“陆师妹留着。我不饿。” 没等陆思林说什么他匆匆走了。陆思林看着他向宋晖走去,说了什么又走向另一边。 她捏紧了牛皮包,直到鲁珍珠递给她水袋才神色自然。一口一口的喝着水。 宋杳靠在大树上静静的出神,白舟楫走近她也没发现。 “想何事呢?” 宋杳吓了一跳,“做什么?无声无息的。” 白舟楫好笑,“是你想的太入神。” 宋杳向他身后望去,奇了,竟没跟来。 她懒洋洋的问:“你找我何事?” 白舟楫看着她有些疏离的神情,越发离的她近了。 “我做了什么,竟让阿音这两日与我闹起了别扭。” 宋杳身子僵了僵,“我何时与你闹了别扭?” 白舟楫轻拍她的额头,“还说没有?这半日你可与我说过一句话?” 你有美人相陪何须我?不过这话她在心里想了一下,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不是你非要我坐马车么?” 白舟楫看了她半晌,“嗯。与小师妹与你家姐倒是聊的欢。” 宋杳眨巴着眼眸,若是“嗯”“啊”“哦”“不错哟”也算数的话,那却是聊的不错。 白舟楫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说话,从袖子里拿出了包好的帕子递给她。 宋杳垂首看过去,“这是什么?” 白舟楫轻轻打开,“你爱吃的栗子糕。合心斋的。” 宋杳接过来,拿起一块放进口中。栗子的香甜在嘴里化开。我微眯了眯眼,她一连吃了两块。 再拿起时看了看身边的人,将帕子递向他,“你也吃。” 白舟楫拿起一块姿态优雅的咬了一口,“你刚刚在想什么?” 宋杳咽下栗子糕,“我在想桑齐虽瞒下了阳城的事,可龚榆归病重,冯中平被捕,露欢楼被查。很难能瞒的住!” “确是。” “魔气,骨吸虫,魔石。德王在京中查办此事,即使是金鳞卫若真遇到魔族,恐怕也是以卵击石。我在想要不要去趟京中?” 白舟楫摘下腰间的水袋递给她,“喝些水,糕虽好吃却也小心噎。这些你无需担心。想必三师叔早已到了德王府。” “倒是忘了还有你们。我瞎操心了。” 中午的太阳有些大,阳光照在官道上也是明晃晃的。宋杳突然被晃了眼,她偏过头闭了闭眼。 抬起头向上看,树叶还算茂密,没有什么光照下来。 她正疑惑呢,白舟楫抬了抬下巴,“那。” 宋杳望过去不远处的官道上一队人两辆马车快速的路过。 “有钱人出游。怎么了?” 白舟楫始终望着他们,直到走远了,才道:“那是商队,前面车里却是女眷,后面车里是货物。” “你怎么知晓?” 白舟楫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抖开叠好,握着她的手腕给她擦手。 “你不是被晃了眼睛?” 手腕处隔着衣服传来热热的触感,宋杳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握着手帕细细的给她擦拭。整个人随着那只手的动作忽悠悠的。 她刚想收回手,便听他道:“是他们的兵器晃了你的眼。后车车辙印甚深。” 宋杳一愣,又听他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商队。” “何以见得?” 白舟楫放下手接过水袋自己喝了一口,“步伐一致,沉稳肃静。是被训练过的。” 宋杳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水,一句‘我喝过的’咔在嗓子里没说的出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再启程时,陆思林牵着马站在白舟楫身边,宋杳撇了一眼,便去找了燕婉。 燕婉敲着背率先钻进车里。 阿灰拉着宋杳一起上车,宋杳扭扭脖子,“你去歇着,我坐了一上午的车着实憋屈。骑一会马。” 阿灰点点头,“累了便上车。” 官道越来越窄,没有刚出城门时宽敞,只能两匹马并肩前行。宋杳一下跨上马,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拉着阿灰的马率先走上了官道。 明生紧随其后架上了马车。鲁珍珠被陆思林赶上了马车。这般一来,马车后面就只是她与白舟楫了。 宋杳打马前行拉开马车三丈远,她对此很满意。她实在不愿意和他们太近。倒不是怕陆思林,就觉得烦。 宋杳骑的倒是快,她有心发泄一下,这两日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她想捋一捋,好好想想。 阿灰的马倒是无需多管,不牵着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的马。宋杳看了半天,合着这两匹马是一对? 她骑着这匹略小些。大的这马一路总是想与小的马亲近。 宋杳哭笑不得,她轻轻抚了抚小马的鬃毛,“得,你还挺清高,好歹理睬理睬它。” 一袭白衣忽然自天上飞下,落在大马身上。清冷好闻的气息罩了满身。 宋杳怔愣着看着马上的人。白舟楫也偏头看她。 “你……” “我什么?” 宋杳回首望向马车后,陆思林正错愕的看着他。 “你就这样把你陆师妹扔在后面了?” 白舟楫抖了抖缰绳,“你还不是将我那样随意的扔在了后面?” 宋杳瞪大眼睛,“我何时扔你了?” 白舟楫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出发到刚刚。若不是我自己过来寻你,你还想扔我到何时?” 宋杳震惊的看着他,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她又不是他娘,更不是他媳妇…… 她没看错,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幽怨?! 宋杳卡在那不知该说些什么…… 由于宋杳一阵策马奔腾,他们离宋杳与白舟楫之前看到的商队已不远了。 商队突然慢下了速度,宋杳连忙也勒了下缰绳,“他们怎么慢下来了?” 白舟楫看了片刻,“等等看。” 春日的午后阳光温热,周遭的气氛异常慵懒。太阳时而被云团遮在云层里,时而冒出来。管道上光线明灭交替。 这一队十几个人看似悠闲的骑着马,实则却神经紧绷。商队的带队人挥了下手,瞬时人人按住了腰间武器。 就在此时,前方官道涌上一小群人,他们个个手拿锄头,棍棒,挡在路上。凶狠的看着他们。 带队人仔细一瞧,竟是一些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松了口气。 他扬声道:“谁家的孩子,速速让开!” 不等他话落,官道一侧的树林中又跑出五个人。 身材矮小微胖,一人一身浓艳裙衫,宋杳望过去,红的、蓝的、紫的、绿的、黄的,个个红唇粉腮,人手一把镰刀。 这还没完。另一侧树林又冒出六个瘦削高矮不等的男人,个个身穿绫罗绸缎,或长或短极不合身,人手一把杀猪刀。 商队显然是被这群花里胡哨的人给镇住了。宋杳等人在距他们三丈开外停了下来。 好家伙,左边的五人组端的是艳光四射的大婶,右边六人组端的是气场八米的大爷,正对面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这难不成是劫匪?! 商队的人显然也头一回遇见这么另辟蹊径的劫匪,脸色一言难尽。 忽然,一个孩子吹了一声口哨,这便向是一个指令般。 小少年们冲着商队大声喝道:“朗朗乾坤!” 五彩缤纷的大婶们张开血盆大口:“光天化日!” 气场八米的大爷们:“我等打劫!” 紧接着,先前吹口哨的孩子吹出了一段节奏强烈,听之热血的曲子。 他们所有人齐刷刷的向天望去。 一袭白袍长发的不知男女的人慢慢旋转着飘下,风吹起他腰间长带,吹起他一头乌黑的长发。 他背着身落到商队前面,慢慢转首。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只见那人一头秀发糊了满脸,他仓忙的说了句,“对不住。”立时转回身,手忙脚乱的扒下头发。 又慢慢转首,露出一张横眉倒竖,两撇胡须的自认为凶狠帅气的面庞。 “留下买命财!” 全场寂静! “噗!”燕婉一声喷笑。 宋杳默默的转头看了看掀开车帘憋笑憋出眼泪的燕婉。忍不住也肩膀抖动,笑的直不起腰。 带队人一声爆喝:“奶奶的!你们是谁?” 秀发男不紧不慢将钉耙抗在肩头,“五大金花!” “在!” “六大护法!” “在!” “十二天兵天将!“ “在!” “告诉他,我是谁!” “您是:凶猛无比,心狠手辣,小鬼惧怕,阎王避退的苍狼匪王——唐!大!锤!” “噗!”“噗!”“噗!” 宋杳:实在忍不住! 燕婉:我不行了! 阿灰:铁憨憨! 商队的带队人一脸涨红,“你他娘的在逗我玩吗?!“ 他一把抽出长剑直指唐大锤,本意是将这一群不知哪个山沟沟里来的乌合之众吓走。 不曾想,唐大锤眼冒精光,大手一挥,“小的们,退后!” 五大金花,六大护法立即向十二天兵天将靠拢。 唐大锤拿下钉耙,“虽我是劫匪,可劫亦有道!你们只需扔下一百两银子便可完整通过。我手下不会为难于你们。若是不肯留银子,你我打一架。赢了你可过去,输了,我便控制不住我手下的凶性,你怕要损失惨重了!” 带队人轻蔑一笑,向他攻了过去。原本以为几招结束的架确实是几招结束了。 可结局却是与众人心中相反,唐大锤用钉耙架在了带队人脖子上。 他不大好意思的抿抿嘴,“承让承让。” “一百两快快送上来,要现银!” 带队人咬牙,“给他!” 他又向身后喊:“你们手下留情!” “知晓知晓,废话颇多!” “啰嗦!” “外衣,外衣留下!” “胭脂留下!” “干粮留下!” “糖留下!” 一连叫了十几样,最后不知谁叫了句“鞋留下!” 众人嘘了一声,“臭死了!不要!” 宋杳等人眼睁睁看着商队的人留下了衣食住行的所有东西,个个身着中衣愤愤的离去。 可货物一丝未丢,一百两以外的钱财一丝未丢。 女眷的马车完好无损。 渐渐的只余下唐大锤一群人兴奋的嬉笑声,他们与商队都是静静的。 宋杳看向唐大锤,那人的眼里没有贪婪,没有邪恶,有的是达成所愿的单纯的笑。 这究竟是哪里来一朵奇葩压海棠? 宋杳越看他越觉得眼熟。哪里见过呢? 商队走了之后,唐大锤看向他们。 燕婉大喊:“没有一百两!也不给衣服!五师兄,上!” 唐大锤却一拜手,“无需无需!今日的银子打够了。你们走!” “等等!” 他忽然面色一变,看向宋杳,疾步跑过来。 白舟楫一拉缰绳,大马上前一步拦住他。 “你,你别挡我啊!” 白舟楫面沉如水,“找死!” 唐大锤抻长脖子看向宋杳,想到什么,一把撤掉两撇胡须,两条眉毛,用袖子擦了擦脸。 “是你!” “是我!” 两人同时出声。 白舟楫侧首,“你们,认识?” 第72章 丁石镇 丁石镇镇子不大,小桥流水,宁静致远。天黑不多时倒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街上空无一人,宋杳等人便是趁着小雨敲了聚金酒楼的门。 他们站在门外听见里面小二不耐烦的道了句“打烊了!”便没了下文。 客栈里明明还有人声,虽不十分热闹,却绝不像打烊的样子。 白舟楫又拍了拍门,依稀能看清客栈里人影举动,却没人再应答他们。 “奇怪,这时辰也不晚,怎么他们有钱不赚?” 宋杳抬头看向白舟楫,雨滴顺着油纸伞的边缘滴滴答答串成串落在脚边。 白舟楫垂首看她,语气温和,“你与我在此等他,五师弟带宋师妹与小师妹先回客栈,我们等到人再与他们会合。” 烟雨朦胧间,白舟楫的眉眼也笼上了一层水汽,修长的手指握在伞柄上,格外好看,也,诱惑。 宋杳轻轻颔首。杏眼黑白分明,眼尾微翘,难得的乖顺纯稚。白舟楫握着伞的手指紧了紧。 阿灰看了看他们,皱了眉,却什么也没说与燕婉明生一道离开了。 白舟楫拉着她到房檐下躲雨,伞举到她的伞上,只湿了自己的袖子。 “袖子湿了,快擦擦。” 宋杳瞧见连忙掏出手帕递过去。一阵不知名的花香,清新好闻,是她身上一贯的味道。 白舟楫接过,“无妨。” 他随意擦了两下,握着手帕没还给她。 白舟楫目光掠过她精致的眉眼,“你与唐大锤如何认识的?” 宋杳有些不自然的偏开头,他这副样子实在是过于清俊。 “那日与假龚榆归打架,他是混在那些人里的,后来他竟然自己走进我的阵法,我进去时,他就端个小马扎坐在生门边。后来我用一个橘子给他收买了。” 宋杳说着就笑出了声。 白舟楫靠在墙板上,“嗯,所以他其实不是假龚榆归一伙的。” “不是,他就是个混吃的。那时,他极其落魄。比今日可差远了。” 白舟楫确认了不是宋杳重要的人,便不再提他了。 宋杳三人进富运客栈时已是两刻钟之后。 三人收了伞,望向大堂。燕婉眼尖冲着他们挥了挥手。三人一落座,六个人围坐一圈。 唐大锤看了一圈,立即道:“本头头瞧着你们少了两个人?” 宋杳一口茶顿在嘴里。周围突然安静了一下。 本头头…… 她咽下水,“嗯,陆姑娘与她师妹想必是累了,在房里休息。” 唐大锤松口气,“只要不是去外面便好。” 唐大锤一身浅棕色衣袍,发髻梳在头顶,整整齐齐。眉目疏朗,鼻子高挺,只唇色比女子还红润些,倒是平添了两分秀气。与下午那滑稽的模样大相径庭。 宋杳好奇:“大锤兄何意?” 唐大锤摸摸后脑勺,“本头头叫唐禹,唐大锤是艺名。那日咱们也没来得及多说上几句话。” 宋杳…… 艺名…… 她顿了顿,从善如流的介绍了几人的名字。 阿灰给宋杳续了茶,“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宋杳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伸手拿起了盘子里的一个橘子,“这还要从一个橘子说起。“ 她将那日唐禹自己进了阵法之后的事说给他们,隐去了他是仙人的那一段。 “唐公子刚刚说她们只要不是去外面便好是何意?”阿灰将话题转了回来。 唐禹微低了身子,神秘兮兮的道:“你们进了这丁石镇,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么?” 几人因他的话都心生了警惕,放低了声音。 “刚刚我们三人进客栈时,店家是不是我们一进来便立时关严了大门,你们看看可是还插上了拴?” 几人扫了一眼,燕婉点头,“确然。” 唐禹又小声道:“杳音与白公子没进去聚金酒楼,我们刚刚一路过来客栈酒楼作坊全关了门是也不是?” 白舟楫和宋杳点头。 明生连忙问:“为何会这样?” 唐禹剥了个橘子:“镇里有古怪!” 燕婉急了,这人便不能一次说全么? “到底是什么古怪?” 唐禹一口吃掉一个蜜桔,摊摊手,“这我却是不知晓了。” 燕婉瞪她,“故作玄虚!” 唐禹笑呵呵的又拿了一个蜜桔,“古怪是真的。只是本头头还没发现原由。” 宋杳手敲了敲桌面,实在好奇,堂堂仙人竟去做了土匪。若说她这两千年在临端体会最深的其中一件事便是,甭管多大的仙都是极好面子的。 “你又为何去做了土匪?” “本头头自那日离开阳城,便漫无目的的逛到了丁石镇,在丁石镇外遇到了这些流民。那时本头头还不是匪头。 他们都是郭村的村民,郭村距此不远。不知为何村里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接下来两三天又死了许多人。 丁石镇的亭长派了衙役与仵作查探,什么也没查出来不说,还莫名死了两名仵作,亭长不敢再查说要上报罗更城城守大人。 这些人不敢在村子里呆了,便找到了镇里。可亭长怕他们村里得了什么怪病,不许他们出现在距镇二十里的范围内。 他们有家不敢归,便成了流民。本头头瞧他们可怜便帮帮他们。” 宋杳端着茶顿在那里,“所以你便教他们当土匪?!” 宋杳实在不知这人脑回路是如何长的,她顿了一顿,“丁石镇亭长不作为,你可去罗更城找城守大人啊!再不济,去阳城!” 唐禹抱臂拄在桌子上,“罗更城我自然去了,城守恐怕没那个心思管。我再一想阳城也属实危险,便只好先带着他们了。” 白舟楫看他一眼,“只剩下老人与孩子了么?” “不,这些村民放不下家里的地,白日都偷偷回去看地了。本头头便带着老小,咳……赚点饭钱。” 阿灰又问:“罗更城城守为何不管?” “我前日去了一趟,城守夫人病故了。城守与夫人伉俪情深,听说如今病倒了,如何管这些。” “这么多条人命,岂有放着的道理?”宋杳放下茶杯。 “明日我们去趟郭村。”白舟楫定了主意。 翌日,几人吃过早饭便一同去了郭村,早饭时陆思林听了燕婉说起郭村的事便也要一同前往。 一行人骑马出了城。村口道路泥泞,不比镇上。 众人到时,村里静悄悄的,人去房空,偶尔头顶有乌鸦飞过。也许是不久前刚刚死过那么多人,看上去有些阴恻恻的。 众人下了马分头探查,村里多数都是矮房,瓦房不多。尸体早被村民们埋了,他们只能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宋杳走到一间院子前,吱呀一声推开门。院子里柴火,竹篓,木盆零散在地上,显然走时很是匆忙。 她走进一间屋子里,泥凝的墙壁,老旧的木床,宋杳摸了摸不大的桌子,蹭了一手指灰。她打量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便出院子。 回去的路上,马骑的便不那么急了。整个村子没发现魔族的痕迹,也没有术法使用过后的痕迹。 宋杳对此事存了疑。倘若与魔族有干系,这事便更严重了。 她对白舟楫道:“白师兄,我们恐怕需开棺验尸了。” 白舟楫自然知晓她的担心,出了阳城这样的事,他们不得不加倍留心。 “去罗更城,丁石镇亭长怕是不会同意,开棺不是小事。我们便找可做主的人。” 远处田里的禾苗才刚栽种不久,一片片翠绿色黄绿色随着风摇摆,别有一番景致。明生陪着燕婉骑马看乡间风景。 白舟楫面无表情的喊住明生,“五师弟,你与小师妹留下守在镇上。倘若有魔族出现立时通知于我,不得擅自做主,尤其……看好小师妹。” 燕婉撅着嘴不愿,“我要与你们一同去!” 白舟楫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他从不担心,五师弟自会安抚好。 燕婉鼓着腮帮子瞪着她二师兄气哼哼的。明生见状扫了四周一圈,打马走远了几步。 宋杳骑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这里危险,你二师兄既托付了你们,你定要擦亮眼守好这里。” 陆思林也凑上前来,拉住燕婉的一只胳膊,眉目柔和笑的犹如长姐,“燕师妹,你莫气,我们也许过一日便会带人来开棺。你至多也守不过两日。” 她回首看了白舟楫一眼道,“鲁师妹你也留下,帮衬着燕师妹。” 她又摇了摇燕婉的手臂,“如此可好?莫要气了。” 宋杳腻歪她这作态,一溜烟跑到阿灰身边,撇撇嘴。阿灰瞧她一眼,又看了看陆思林,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明生不久便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簇红红黄黄的野花递给她。 “小师妹,刚刚不是要给马儿戴花吗?这附近只有野花,你先将就着。一会儿到镇上我们去买你喜欢的花。” 小姑娘接过花,总算有了几分笑颜。 宋杳惊讶的挑眉看阿灰,阿灰八卦的心领神会,没想到明生在追姑娘这一途上倒是初成气候无师自通! 第73章 唐头头的身份 五人从郭村出来便直奔罗更城,一路上唐禹紧跟在宋杳身边,阿灰、宋杳、唐禹在前,白舟楫、陆思林在后。 一路驰骋倒是谁也顾不上说话。天黑时,几人挑了处官道旁的空地休息。 一下马,唐禹呼了口气,“可算是能歇歇了。杳音,你渴不渴?” 说着将马上挂着的水袋递了过去,“新的未曾用过。” 宋杳当真口干舌燥也未与他客气接过来拔盖便喝。阿灰递给她一包吃的,她随手分了唐禹半包。 唐禹又拿了毯子铺在地上拍了拍,“杳音,分你一半。” 他又看了一眼阿灰,“得,你们姑娘坐这。” 他搬了块石头坐在了宋杳身边。 白舟楫和陆思林也下了马走过来,他看了三人一眼一声未知走远了,陆思林立即跟了上去。 不大会他回来时手里抱了些柴火,陆思林跟在他身后也抱了堆柴火。白舟楫生了火,席地坐在了宋杳对面。 陆思林瞄了宋杳一眼,蹲在白舟楫身边,“楫师兄,地上凉,我们也去找两块石头垫着坐。” 白舟楫一双眼透过火光看着对面,“不必。” 陆思林望着他冷淡的侧脸微微抿了唇,默默的坐了下来。 唐禹正询问着宋杳阳城的事。 “竟然是骨吸虫?” 他十分震惊,“那后来呢?” 春日的夜晚风也是很凉的,宋杳打了个寒颤,伸出双手烤火。 “后来阳城城守便设计约我们出来了。再之后,你都看见了。” 唐禹点点头,“说到这,本头头不得不说十分敬佩你!当日阵法中你有勇有谋,机敏过人。明知实力不敌,却可如此豁得出去的这些年,本头头只见过两个人!你是第二个!” “失敬失敬!” 宋杳偏头看他,好奇道:“第一个是谁?” 唐禹抬起头看着天上,神色敬重,“我姑奶奶!” “本头头从小听着她的传奇故事长大。” 宋杳看了一眼对面,陆思林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围着白舟楫转,她随口接了句:“给我讲讲。” 唐禹捡了块石头抛着玩。 “你定是听说过的,毕竟你还用了她老人家的阵法。” 宋杳一怔,连忙看他,“那位是你姑奶奶?!” 浮影上神是西荒的先女君,那是位了不得的神君,《战古史》有很长一篇是专门写她的! 那这位唐禹唐大锤岂不是西荒蛟龙一族的哪位殿下? 宋杳趴在阿灰耳边说了几句,阿灰立即向他看过去。 “所以,那日你轻易便跨进了我的阵法里,一进去轻易便找到了生门。” 唐禹停下手,眼睛亮亮的看她,“我见着你时便想问,你可是见过我姑奶奶?她教了你这阵法?” 宋杳摇摇头,收回手,“我是在古书上学的,自己瞎琢磨的。其实本不该不经同意用她老人家的阵法。那日情况紧急,还望见谅。” 唐禹失望的垂下头,“这倒没什么,姑奶奶不会在意的。” 他又抬起头,“不过,你倒是厉害,这阵法可不好参透。当年本头头也是被我爹逼着学了三年,受了多少板子才领悟了一二。” 宋杳难得有些难为情,毕竟碰到正主传人。不过她也很开心,毕竟得到了正主传人的肯定。 “我平日便喜欢看这些书,反倒是琴棋书画这些陶冶情操是个女子便会一些的我却是大大不行了。” 白舟楫听着他们谈话,神色愈加冷硬。瞧见唐禹眼里不加掩饰的欣赏,眸子微眯。 不想阿音与他竟是有些渊源。 待得瞧见宋杳难得脸红还笑的甚是开心时,白舟楫面色沉的可融入黑夜之中。 陆思林一直留意着他,瞧见他的神色,喉间一哽,她紧握双拳,长而尖的指甲压进了肉里不自知。 唐禹突然身子向宋杳凑近了几分,在她耳边小声问:“你是九重天哪家的仙娥?” 宋杳也学着他的样子凑过去在他耳边道:“我与家姐是临端仙境的。” 唐禹看了看她们,又凑过去,“哪个族的?” 她们可不属于哪个族,只得道:“澜庭仙主是我们的师父。” 唐禹点点头。三人又说起了郭村丁石镇的事。 白舟楫自然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可如此作态在他眼中委实太亲密了些。 他原本在宋杳这事上不急不许,想着慢慢要她习惯自己,等她知晓自己的心意再说与她听。他也一向自信,从未想过会出差错,更未想过有他时刻站在她身边还能有不开眼的做他的情敌! 此时却是头一回有了危机感。 白舟楫起身走到马旁取了一件他的披风,绕到宋杳身后弯下腰轻轻给她披上,双手环在她身前慢吞吞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心着凉。” 宋杳被清冷好闻的气息突然包围,一时间有些迷茫,她向后抬头一路看上去是他分明的下颚线,高挺的鼻子,不等她再细看白舟楫竟温柔的笑了笑。 长眉星目本就耀眼,如此近距离,还笑的这般温柔,宋杳原本因烤火便有些热的脸此时更热了。 她喃喃道:“我不冷。” 白舟楫却悠悠的道了两个字,“听话。” 这一晚宋杳便裹着他的披风,闻着他的气息睡了不太安稳的一觉。 竟还做了几个梦,最后一个梦梦见白舟楫将披风披在了陆思林的肩头,不是她的。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向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牢牢的抓着披风。 第二日又急行了一日,五人与傍晚时分到了罗更城。 与丁石镇的小桥流水青街古巷一样,都是笼着柔情的水乡一色,不同的是罗更城更大,更精致。 春日正是勃勃生机春花烂漫的时节,可进了城,几人便发现城里气氛肃静,还有一丝哀伤,百姓们穿着素淡。想必是与城守夫人的亡故有关。 他们住进了一个名为悦来间的客栈。几人点了不少菜好好的吃了一顿。 期间听周围的食客聊起,大多是说今日城中最大的一件事-城守夫人出殡。 据说清早城守大人扶着棺椁出殡,许多百姓自发未其送行。他们眼睁睁看到城守大人一路上摔倒了三次,后来几乎是管家一路扶去的墓地。 城守夫人下葬时城守大人哭的凄惨,最后更是晕倒在了城守夫人的墓碑前。许多人也随着掉了许多泪。 上菜时,他们问起这事,小二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客官们一看便不是本地人。你们不知晓我们城守大人夫妇情深似海,这些年城守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家中长辈要他纳妾开枝散叶,城守大人愣是顶住压力一个妾侍未纳,只守着夫人一个。平日里一起逛街时,城守大人从来都是呵护有加。不知酸了多少娘子的心。如今夫人病故,城守大人不堪打击是意料之中啊。哎!当真可怜!” 小二一走,阿灰便道:“明日我们还是买些礼品带着探望一下。” 众人同意,若不是郭村的事情严重,他们也不好此时上门打扰。 两日的奔波着实疲惫,五人吃了饭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74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翌日一早五人去了罗更城最好的清霜阁,挑了几件礼去了府衙。 罗更城城守名唤许知秋,他在罗更城做了三年城守,并没为自己设府邸,他与夫人带着孩子生活在府衙后院。 听人议论大概是父母不满意儿媳妇只生了一个闺女,逼着许知秋再取,想来是怕母亲哪一天追到罗更城住下逼他纳妾,于是他便想了个直接住到府衙的法子,他母亲总不好也住到府衙来。 白舟楫敲了大门递了桑齐以龚榆归名义写的介绍信。不多时一个穿着深蓝色直襟长袍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他双手抱拳弯腰,“怠慢,怠慢。几位请进。” 五人回礼后一路跟他进了府衙的前院。 此人中等身材,不瘦不胖,蓄了一把山羊胡,“不知几位如何称呼?我是这儿的师爷陈晋,城守大人刚刚丧妻,正是悲痛之时。只能先由鄙人来招待各位了。” 白舟楫介绍了人,当然都是假名,除了唐禹白舟楫给他保留唐大锤的艺名。几人随着陈师爷来到了前厅。白舟楫送上了礼品,对城守大人表达了慰问之情。 一番客套后,他单刀直入了郭村的案子。“我等前来是因为郭村出了件大事,欲请城守大人做主。倒是未曾想赶上了城守大人的家事。” 陈师爷正襟危坐,“可是郭村十日前死了人的案子?” 白舟楫淡淡道:“正是。” 陈师爷手搭上了椅子扶手,叹了口气,“此事城守大人已知晓。丁石镇的亭长五日前派人报过了。确实令人悲痛。” 白舟楫看着茶杯蒸腾的热气,“不知城守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陈师爷皱了皱眉疑惑道:“处置?这案子已破,城守大人因案情的特殊性已上报给府丞大人。并命丁石镇刘亭长好生安葬了已去的百姓。少侠说到处置,可是又出了何事?” 唐禹见他轻描淡写的说起此事,气便不打一处来。只有他知晓村民们当初求助无门,拖家带口睡卧路边的可怜相。 他气的一拍桌子,“又出何事?郭村一百来人现如今都在丁石镇二十里外做流民。你还问何事!” 陈师爷惊讶抬眉,立即向前挪了挪身子,“此话当真?城守大人命刘亭长定要安抚好郭村百姓,怎会出现流民?” 唐禹看着他虚心求教不明真相的模样,降低了声音,“你们当真不知?” 陈师爷摇头,“当真不知。可否请唐少侠告知?” 唐禹看他一眼,抖了抖袖子,“你们这个刘亭长一未说清为何郭村死了人,村民们不敢回村,怕性命不保。 二,不许村民们接近丁石镇二十里,说是怕他们因得了什么怪病才死人的,道是怕传染给丁石镇的百姓。如今丁石镇里也是人心惶惶,天一黑路上连人都没有,客栈酒肆作坊通通关了大门。 三,即使这般,好歹施个粥帮扶帮扶总可以,哼!结果一粒糠都没有!若不是遇上了本头头,这老的小的不定早便饿死了!” 陈师爷随着唐禹摆出的一二三脸色越来越难堪,最后一拍扶手,胡子翘的老高,“胡闹!刘贵玉!” 陈师爷气的胸口起伏,他赶忙站起施了一礼,“多谢少侠相告,鄙人这就去禀告城守大人。还望几位少侠少坐片刻!” 大约两刻钟,陈师爷匆匆赶回来,“几位少侠请随我来,城守大人想见一见各位。” 他们随着他去了府衙后院,城守大人正由小斯搀扶着弓着身等在花厅门口。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唇无血色。 看见他们来了,露出一丝颤巍巍的笑容,“几位里面请。” 陈师爷连忙上前搀扶。落座后,小斯上了茶。许知秋一挥手,小厮们都下去了,并关上了门。 “请各位来,是想问问各位少侠刚刚陈师爷与我说的郭村百姓现状可是真的?” 白舟楫颔首,“我等亲眼所见。” 许知秋咳嗽了一通,陈师爷连忙拍背递水,一阵折腾他好不容易缓过气,“陈师爷,你带着衙役即可赶往郭村,看看究竟。” 陈师爷立时颔首。“若,当真如几位少侠所说,你定要安顿好村民们,案子已破,他们可安心归家。另外免郭村三个月赋税。再,再把刘贵玉给本官捆来!” 他话落又开始咳,显然是气的不轻。陈师爷领命而去。许知秋伏在桌子上缓了好半晌终于平稳了气息。 宋杳见他病成了这般,不禁开口:“城守大人,我帮你叫服侍的人进来。” 许知秋摇摇头,露出一张因剧烈咳嗽而染上病态红的脸,“本官还有几句话想问问各位。” 他稍稍挪动了身子,“我与龚兄是同科进士,有同科情谊,平日里虽忙,也有书信往来,如今倒是有一年多未见过面了,他说他病了,可严重?” 白舟楫面不改色,四平八稳的道:“确实有些严重,不过我们走时,病情算是稳定了。这书信是他口述,师爷执笔所写。” 许知秋点点头,“本官如今这般怕是难去看他。各位既是他的好友,便在罗更城多玩几日,我去让人给各位安排个安静的住处。有什么事只管来衙门找我。” 白舟楫抱拳,“城守大人客气,我们已定了客栈,便不劳烦大人,您,也要节哀顺变。” 许知秋勉强笑了一下,“谢谢少侠。” 白舟楫顿了一下,慢慢道:“不知郭村案子到底是何缘故,可否请城守大人告知。” 许知秋坐直身子叹了一声,“这案子非比寻常,其中因由不便细说,还请各位担待。此案我已报给府丞大人,凶手虽还未伏法,但这只是时间问题。郭村实是被连累的,本不该殃及他们!哎……” 众人看此情形确是也问不出什么,便告了辞。五人走的远了,宋杳回头看了看府衙大门。 “你们如何看?” 阿灰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看上去,许知秋与陈师爷确实不知道郭村村民如今现状。这应是不假。” 宋杳点点头,“明生和燕婉还有鲁姑娘还在丁石镇盯着,倒是无需担忧。我倒是有个想法。“ 唐禹迅速接上,“是何想法?“ “今晚我们夜探大牢和青楼。” 阿灰道:“你是想看看有没有绿……色的魔石?” 宋杳颔首。 白舟楫看她一眼,“我也正有此意。” 宋杳拽住阿灰的袖子,“今晚你与我去青楼。” 阿灰从善如流,“好。” “本头头也要去!”唐禹叫道。 白舟楫想也未想,“不可。” 众人一同看他,唐禹不服气,“凭什么你说不可便不可?” 白舟楫撇了他一眼,唐禹立时感受到了漠视。他活了几万年,除了他家老头子还没人敢这般看他。他立时毛了,一个大眼珠子瞪了过去,“哎我说你这个可移动白冻窖……” 唐禹还没嗒完,白舟楫无波无澜的道:“姑娘还是不要去青楼的好。” 唐禹吞下了剩余的话,可移动白冰窖讲的有道理,别看成天一副冷漠脸,这回倒是本头头误会了他。 “行!本头头与你们去大牢。”他大袖一挥,冲着杳音道。 “好。” “阿音随我去青楼。“ 两人一起出声。 众人立时又看向他。 唐禹双手一插,“嘿?不是你刚刚说姑娘不能去青楼么?” 白舟楫看了一眼宋杳,淡淡道:“她不算。” 众人一愣,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她不算!她不算?她不算女的?宋杳吹胡子瞪眼。好好好!白舟楫第二回了! 宋杳长出一口气,竟然气笑了! 她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她这般前凸后翘,闭月羞花的女子还不算女子的话,什么样的算?!难不成只有陆思林这种扁平的才算? 唐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宋杳从白舟楫的脸转到他脸上,瞪着他,你还笑?! 陆思林愣了一愣,她实在也未想到白舟楫竟然拿宋杳不当女子看!她缓缓的轻轻的端庄的笑了,充满挑衅的看了宋杳一眼。 宋杳感受到了,冷冷的撇了她。陆思林也不生气只温温柔柔的看着白舟楫。 宋杳眯着眼眸抬首细细打量他,半晌轻声细语的憋出一句。 “白舟楫!我们打一架!” 白舟楫见她双眸铮亮,刷刷的小火苗嗖嗖的刺向他。他不禁皱眉,他说出那三个字的当下便知晓要不好,如今看他当真是晕了头。 他本想解释解释,扫了一圈其他人的表情,便闭了嘴。 时机不对。 只能晚上好好与她解释一番了。 其实白舟楫再沉稳也只是个二十多岁初遇情爱的青年,也有马失前蹄,不知所措的时候。姑娘家想的什么他也时常搞不懂。从前他不需要懂,如今……他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阿灰一把拉住暴怒边缘的兔子,她拽着她向前走。 “你与他生什么气,燕婉是他小师妹尚且被怼的体无完肤。你与他较什么劲?” 唐禹紧跟上走在她另一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个钱袋子,“走走走,本头头带你去买东西,花了银子便气消了。” 宋杳瞧着他抛了两下钱袋子,“你倒是懂女人!” 唐禹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我当然懂,倘若你从小便见一个男人经常在自己女人生气时便双手奉上金叶子,你也会懂的。” 白舟楫与陆思林走在后面,听到这话,白舟楫的脸立时加了三层冰。 一个男人,自己女人。呵! 陆思林还沉浸在自己以为的情敌不是情敌的愉悦中。 “楫师兄,杳音看上去生你的气了。不过,女孩子哪有愿意听你那么说的,换了谁大约都上气上一气。” 白舟楫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心口火烧火燎的,只面上肃着脸。“我知晓。” 陆思林听到这三个字,几乎要笑出声。知晓还说,看来她之前当真误会楫师兄了。 唐禹拉着宋杳糕点铺,胭脂铺,尚衣楼,凡是个铺子都进去逛一逛。钱袋子里的银子越来越少,几乎要见了底。 他左手右手拎了一大堆。瞧见宋杳还有些绷着脸。 “杳音,莫要气了,本头头发誓,你是我来到这里见到的最好看的女子。白冰窖眼不瞎心瞎。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宋杳看他一眼,知他好心在安慰自己。天上仙女何其多,各个清新脱俗,随意扔下来一个都是倾国倾城的存在。 不过这安慰却不大走心,‘来到这里’四个字属实是败笔。 旁边的店铺伙计忙跟着搭腔,伙计见的多了公子哄小姐的戏码,想必这又是一个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如今这姑娘被另一位公子气生气了,这位公子趁虚而入哄家人芳心呢,如此定然要撑足面子,大把的花银子。 “公子说的不错,小姐容貌有沉鱼落雁之美。我们宝翠阁每日来的小姐夫人不计其数当真没有超过您这番容貌的。” 唐禹忙一个赞赏的眼色抛过去。 伙计趁热打铁,“小姐喜欢金饰还是宝石?我们宝翠阁的样式是城里最时兴最全的。” 白舟楫从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么个心爱姑娘被拍马屁的情形。他站在她两步外没动,心口堵的厉害。 宋杳随意的扫了几眼多宝阁,其实她早便不气了,如今只是有些放不下脸面,她盯住一处发呆心里琢磨着一会将这些东西的银钱给唐禹,毕竟他赚点钱也不容易。 伙计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是一支赤金梅花簪,上面嵌了几颗小小的红宝石。虽不是十分贵重,却也不便宜。 他连忙拿出簪子递给宋杳。 “小姐眼光好,这红宝梅花簪的花样子时前几日才描出来的,这是做出来的第一支。你若戴上它便是城里的独一份。” 宋杳回过神,看向递到眼前的簪子,倒是精致好看,不过她倒是也没心思买首饰。 她刚想委婉的拒绝,旁边一声标准富二代财大气粗台词,“给本头头包上,便买这支。” 唐禹将钱袋子扔到桌上,伙计连忙包起簪子,笑的眯了眼。 他打开钱袋,看了看,“公子,这银子不够,梅花簪一百八十两,您还差一百五十两。你看看是付现银还是银票?” 唐禹对凡间的银钱倒是没什么概念,他听着伙计的话嘟囔了一句:“怎得如此不禁花。” 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银子,便对宋杳道:“银子花没了,等回去,我给送最好的。我那府里散了好几屋子各种石,你随意挑。” 唐禹倒是未觉得丢脸,这位爷确实私库颇多,而且都有些啥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娘这些年盼着他给娶个媳妇回来,给他攒了不少好东西。 伙计脸色立时便有些不好看,见过打肿脸充胖子,没见过这么坦荡匡姑娘的! 区区一百五十两都没有,还敢说有几屋子宝石。那鄙视的小眼神都快摆到头顶上了。 宋杳知晓他说的是回到西荒的。 她看着伙计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她努力憋着,若无其事的道:“我也不是很喜欢,你那些珍藏我也没什么兴趣。” 伙计一听,知晓这生意要黄,正暗自嘀咕,一双修长根骨分明的手点到了桌面上,“这是二百两银票,给这位姑娘包上。” 伙计心中一喜,想必这便是三人行的另一公子。瞧人家,再看看他!人家这般大方才能追到姑娘,可比他这画大饼强多了。 伙计正要收下银票,宋杳一把按住,“慢。我自己付银子。” 说着她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掏了九个大银锭子,一个二十两,正好一百八十两。她拿起包好的簪子一眼未看某人转身便走。 伙计看向白舟楫,“这,公子?” 白舟楫看着她出了门拐了弯便消失不见了。他轻轻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无妨,我再挑一个玉簪子。” 陆思林没想到白舟楫竟出手这么大方。 她走上前佯装看着多宝阁,不经意的问:“楫师兄是想与杳音道歉么?” 白舟楫不知可否,他认真的看了一圈,“可还有更好一些的?” 伙计眼睛一亮,“有,有。客观请随我来。” 待他们出了多宝阁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陆思林有些不高兴,只她面上未显。刚刚她不经意夸奖了一只玉镯好看,可白舟楫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挑了一只价格不菲的玉簪子,也并未表露出要送给她的意思。 白舟楫的步子有些大,她几步跟上,唠家常般,“楫师兄这簪子是买给燕师妹的吗?青君会之后不久便是燕师妹的生辰了。” 白舟楫四下张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她咬了咬唇,安静的不说话了。 晚上白舟楫去宋杳的房间找她,袖子里抓着一个楠木盒子。他敲了敲门,宋杳问是谁。他说是他后,宋杳便答了句睡了。 半夜时分他听见她房门开合的声音,她当真不给他机会,与唐禹等人去了大牢。 第二日早饭时也没出现。阿灰告诉了他结果,没有魔石,没有发现。他也交代了青楼同样。 午饭晚饭都没看到人,白舟楫脸黑的堪比最尚好的徽墨。 反观另一边,亥时已过,除了青楼楚馆罗更城一派寂静。宋杳与唐禹一人一壶小酒站在罗更城最大的石桥上赏水赏月。 宋杳喝了一口壶中酒,偏头看唐禹,“你出来多久了?打算何时回去? 唐禹倚在桥身上,“出来好些天了,何时回去不确定。你呢?” 宋杳趴在桥身上,晃着酒壶,“我啊,原本是来凡间旅游的,未曾想碰到了这般大的事,一时倒是回不去了。怕这一走等回来时什么都晚了。” 唐禹喝了口酒,“魔族现身凡间却是大事,按理本头头当回去替你报给九重天。可,哎……老子但凡一露面必会被抓回去。再等几日,看本头头能不能给你想到办法通知他们,又不被发现。” 他烦躁的撸了撸头发。宋杳好奇,堂堂西荒三殿下也有人敢抓。 “谁要抓你?为何要抓你?” 唐禹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样子十分萎靡。 “我家老头子,我娘让我去相亲。我家老头子一向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宋杳乐了,合着神仙也会被催婚。 “你敷衍敷衍便是,怎么会这般狼狈的逃跑?” “我敷衍了好多次了,这回不一样。这回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看上了本头头,想我做她孙女婿。我实在是躲不过了。” 宋杳给他出主意,“你便随意见一见,表现差一点便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你,那长辈总没法子。” 话说到这,唐禹更萎靡了,他烦躁的咕嘟咕嘟喝了一痛酒,“你不知晓,那女子可不是普通女子。她,她自小便很能打架,在学塾时便是打败同辈无敌手。 如今年纪大了,沉稳了倒是很少再打架了。可百年前她接手了点族中事务,许多人都道她年纪轻,并不服气。结果你猜怎么着?” 宋杳眼光亮亮的听着,这可有意思,她忙道:“莫非是将人都揍趴了?” 唐禹看她一眼,那一眼含义良多,宋杳琢磨着有那倒是好了的意味,也有你怎想的如此粗暴简单的意味。 “她聪明的紧,智取了德高的长辈,狠揍了不服气的平辈,拉拢了调皮捣蛋的晚辈。” “这般优秀的女子,你为何见都不见,难不成她长的不是十分入你的眼?” 唐禹有些别扭的转了脸,“那倒也不是,她,她长得极美,冰山雪莲的美。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与她奶奶感情极其深厚,都说她的性情像极了她奶奶。 她奶奶看重了我,万一她也看重了我如何是好。我若是不愿,她找我打架怎么办?若是我能打过她佯装输了倒是还好。万一我打不过她,当真输了,本头头的脸面往哪搁?” 宋杳一口酒差点扑出去,她笑了身子都颤了。 “那,那你来凡间便能有用了吗?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唐禹见她笑的如此,也跟着笑了笑,“便是躲不过,也能躲一阵。他们一时想不到我会来凡世。” “怎么说?” 唐禹抖了抖袖子摆开了讲故事的架势。 “我姑奶奶还是我们西荒女君时,她有个感情极好的表妹。这位表妹也是贪玩便下了凡。谁曾想竟爱上了一个凡人书生。 这事我姑奶奶也知晓。可她当时太忙,又觉得凡人命数不过七八十载。于神仙来说不过弹指一挥。等她回来了自然便忘了,毕竟谁还没个前任,前前任。 可另我姑奶奶未想到的是,她的这位表妹一去五十年,你也知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五十年便是一万八千两百五十年。 姑奶奶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等她寻到人时,她的这位表妹已经命不久矣了。” “为何?” “这位长辈,爱透了这个书生。书生死后,她便在凡间寻找他的轮回。世世寻找,可三千凡世岂是那么好寻的,有时找到人已是白发苍苍。 后来她私自动了法术,好确保他一转世投胎,她便可立时知晓。可私自对凡人动用术法是会遭反噬的,术法越厉害反噬越大。 而她这术法自然厉害,所以每一世书生投生她便会被反噬一次。再厉害的神仙也难以活命。” 宋杳喝了一口酒,“当真令人唏嘘。” “谁说不是,后来这位长辈魂归混沌,临走前,她与姑奶奶说,都道是人妖殊途,人仙又何止不是殊途。 其实书生死后的每一世都不再是书生了。她放不下她的爱情和执念。明明知晓这世间再无他,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再看看他。 她说情爱一道钻心刻骨,凡人寿数太短,要我姑奶奶以她为例要后人不得私下凡世。我姑奶奶心痛万分,也是为了她临终心愿便定了这规矩。 这些年大家都守着这规矩,唯有我,为了躲相亲躲到这了,他们定然一时猜不到我在这里。” 宋杳一时没了声息,她低垂着头看着波澜不惊的河水,酒壶自她手里划进了河水而不自知。 人妖殊途,人仙又何止不是殊途! 是呀,又何止不是殊途! 宋杳默默的下了桥,边走边道:“咱们回。” 一时走出了很远。 唐禹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怔愣,他晃了晃酒壶,摸摸头顶。总觉得杳音好似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第75章 住进陆思林的亲戚家 一连两日宋杳都跑的没影,白舟楫也没特意去寻,想着总要等她消了气。可是人却是愈加心浮气躁。 第三日他终于等不下去了,天微亮便站在宋杳房门口等她。他站在那一直等了两个时辰。 宋杳昨日夜里与唐禹去听戏,回来的晚,起的便也晚了。她一开门便看到了白舟楫倚在她的门口,侧脸对着他。 这人长身玉立气质风华,五官却如水墨画铺开,总是那么的吸引着她。宋杳两日没见他,心跳突然加快。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心跳太快当真怕他听见。 白舟楫自然的进了她的屋子,关上了门。宋杳见此,干脆又向屋中走进两步。 “不知白师兄一早等在门口所为何事?” 白舟楫叹口气,“阿音,可还在生气?” 宋杳没答,她其实有些没想到白舟楫会这般问。可不生气也是说不出口。 他又走近了些,“我那日言语有失,却非是我本意。阿音,我……” 宋杳听着他仿似是来道歉的,自己既下了决心守住自己的心疏远他,这歉便绝不能让他道。 “我不生气。我近日已经想清楚了。那日我反应也是激动些,未理解清楚你的意思。你我既是好友,将对方看作男或女又有什么区别?白师兄不必介怀了。” 白舟楫一句话没说完被宋杳这般打了叉,他默默的看着她,这些日子她又称自己是白师兄了。尤其今日,像是要与自己撇清界限一般。 他看着她的目光越加幽深,心里滞涩的厉害。 “唐禹与你也是好友,他是男是女也没有区别吗?” 宋杳有些看不懂他的目光,就好似她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心里有些慌。可明明做错事的是他。 问题也奇怪,提唐大锤作甚?她又与他不同,那么大个子的一个大好青年她眼睛瓢成啥样也看不出是女的啊! “他自然是男子啊!” 白舟楫心脏一阵酸麻,他握紧袖子中的楠木盒子。 他本以为无论如何他这些时日已表现的很明显,可她无视的彻底,如今竟看别人顺了眼。白舟楫看了她半晌,一个转身出了房门。 “嘣”的一声,吓了宋杳一跳。 “莫,莫名其妙!” 宋杳气呼呼的看着房门。 午饭时,宋杳大大方方的下了楼,五个人一起吃的饭。气氛古怪,平日里宋杳与唐禹等到吃完总能一直说,陆思林也不时见缝插针找白舟楫说话。 今日倒是唐禹说什么宋杳也不怎么接。白舟楫更是比那道冰镇山楂羹更冻人。 阿灰平日沉默惯了的人如今也有些不自在。 “最近几日我们将这城里查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我想要么时真没什么问题,要么是咱们在阳城时暴露了,如今咱们是不是应该换个法子?” “暴露了?这可不好办。如何转明为暗倒是得好好思忖一番。”唐禹吃的饱了,听了阿灰的话他放下筷子接道。 宋杳抬头看了一眼白舟楫,连忙又低头,这一有事便看他的习惯何时养成的她记不得了,不过现今必须改改。她用筷子怼着空碗做冥想状。 这时,陆思林笑了笑,优雅的放下碗筷,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挥了挥。 “我们从阳城出发那日,我便给表姐慧柔郡主去了封信,她在罗更城外的罗云山下有一处别院,我想着我们可以住在那便在信中对她说了。今日一早收到了她的回信,表姐一向对我好,允了我们可以去那里住,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她看了一眼众人,想看看大家知晓她有这样一位皇亲国戚地位崇高的表姐的反应,尤其是宋杳。可大家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没什么反应了。她也只是笑笑。 “既然大家想着由明转暗,不如我们便离开这,做出去泾汾城的样子,再偷偷转到我表姐的别院。这样一来便可隐秘的监视这城里的一举一动。就算之后被人发觉,郡主的别院都有士兵把守,他们是不敢去的。” “这个主意好!”唐禹十分认同的点头。 陆思林温婉的笑了,她看向白舟楫,那眼里是波光粼粼的期盼。 白舟楫看向陆思林,“好。” 阿灰也点了头。宋杳真是心中一万匹羊驼路过。 下午,燕婉和明生回来了。郭村的人在陈师爷的安排下平安回了村子。两人亲眼看见陈师爷抓了丁石镇厅长向罗更城而来,才御剑来了罗更城。 飞了半日才到,陆思林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充当了长姐的角色,要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几人再动身。 翌日几人按照计划到了慧柔郡主的琼台别院。这还是宋杳与阿灰第一回来人间皇家别院。外观宏伟大气,内里亭台楼阁,奇花异草,一砖一瓦都极为讲究。 菡萏苑是客院。白舟楫、明生、唐禹住在了菡萏苑的西跨院,宋杳,阿灰与燕婉住在了东跨院,一墙之隔。六人用餐均在东跨院,东跨院有一个装修豪华的饭厅。 陆思林自然不能住在客院,而菡萏苑是离她住的西珏苑最近的客院了。 说来除了昨日白舟楫与宋杳道歉却不欢而散,他们已经四五日未怎么说过话了。 尤其白舟楫莫名生气之后,他们只是不失礼节的点头,并不多言语。宋杳更不曾主动与他搭话,就连明生这样后知后觉的人都觉察出了不对。 第二日早饭时后他们还未散,陆思林带了别院的侍女走了进来,含笑脉脉看了看白舟楫,又与五人见了礼。“楫师兄,你们昨夜住的可还好?” “很好,有劳陆师妹安排了。”白舟楫声音温和,倒是不再冷脸了。 陆思林上前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楫师兄,今日天气甚好,我带各位逛一逛这别院如何?” “陆姑娘提议甚好,杳音,咱们便一起去逛逛这皇家别院。这样好的天气呆在屋中实在有些憋闷。” 唐禹才匆匆走到饭厅的门口,起的晚了早饭也没吃,刚好听见了陆思林的这一番话立即回道。 宋杳正欲拒绝,白舟楫却先一步开了口。 “那便劳陆师妹带路了。” 陆思林心中欢喜,跟在白舟楫身边一起出了门。 燕婉昨日听了五师兄关于二师兄与宋杳不和睦可能是陆师姐爱慕二师兄,惹得宋杳与二师兄之间产生了误会的分析后便不大待见陆思林了。 她从前真没瞧出来二师兄和杳音姐姐之间有什么,如今被五师兄点化,立时瞧出了奸情。咳,感情。 她喜欢杳音姐姐喜欢的紧,况且杳音姐姐还救过五师兄的命。她当然站杳音姐姐一边。 她见此撅撅小嘴,挎着阿灰嘀咕:“你瞧瞧,晖姐姐,我昨日没说错,这不一大早就来了。” 阿灰哭笑不得,小声回道:“你不喜什么,你二师兄的终身大事又不是你的终身大事!” “我不喜欢她,甚是不喜欢!晖姐姐,你瞧她一来,杳音姐姐都不大理会我二师兄了!” 白舟楫和陆思林走在前面,宋杳与唐禹走在中间。唐禹一路与她逗趣,只她有些心不在焉,总是不自觉地眼光向白舟楫与陆思林身上绕上一绕。 瞧着陆思林温柔的,尽职尽责的做着导游员的工作,听着白舟楫清冷温和的声音,陆思林有言他必应,不由腹诽真跟个应声虫似的。 唐禹见她神情恹恹的,便关心道:“杳音可是昨夜睡的不好?” 宋杳顺口道:“嗯,有些。” 唐禹忙道“可是床板太硬?亦或是枕头不合适?” 宋杳接着顺口道:“那倒不是。” 唐禹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蔫了唧的。 “莫不是你有些认床?” 宋杳听着若不想个托词,恐他还会继续追问,毕竟他这是关心自己,总要好好回复的。 便说道:“我约莫还是枕头有些高,睡几日便习惯了,出门在外哪有那许多讲究,你毋需替我担忧。” 走到湖边亭,早有侍女等候在此,陆思林邀请几人在亭中休息一二。 亭中摆着几张双人矮桌与蒲垫软垫,陆思林邀请白舟楫入座,自己坐在了他身边,又邀请其余人入座。 唐禹本想与宋杳一桌,阿灰已然先他一步坐在了宋杳身边,便只好坐在了宋杳邻桌,明生与燕婉坐在了对面。 陆思林又如解语花般介绍起来:“诸位瞧着这碧湖,虽说是湖,却是引的琴山脚下的玉河水,水质清澈,游鱼许多。 其实一般府邸均是养的金红鲤鱼,只我表姐为人心善,说这鱼本就生长在这河水里,是别院引了河水建湖它们才一起跟来的,又岂可再因一己私欲杀生,遂就由了他们去。思林也觉着表姐说的极对,况且思林觉得这自由生长的鱼儿比那饲养的鲤鱼有意趣的多!”说着眼波盈盈的看着白舟楫。 白舟楫淡淡笑了笑,“确然。” 陆思林笑的更加欢喜,今日楫师兄与她说的话比平日多了许多,而且不再那般淡漠疏离,偶尔还会浅浅的笑,这是不是说明楫师兄终于发现了她的好,不仅不讨厌她,还对她颇有些好感。 陆思林想到这些,脸颊有些发热,忙低头吃了口茶,镇定一下向几人说道:“这碧螺春是今年的新茶,几位品一品如何?” 宋杳见着上首二位这般作态,几日不见的烦躁又卷土重来。她皱了皱眉低下头小口的喝着茶,直到一碗茶见了底才放下。 眼不见,眼不见,眼不见。 可她想眼不见,有人却是不愿意的,刚放下茶碗,陆思林便是点名问起了她。 “杳音似是爱饮这碧螺春,可是也觉得它清新雅致,味甚甘香?” 自那日她轻轻撕了绿茶之后,本以为再见面她定然有些尴尬,却不想人家又亲亲热热的叫她杳音。 宋杳不耐烦她这些小把戏,只面上却不显,抬起头微笑道,“我于茶之一道不甚了解,确实好喝,便多尝了几口。” 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白舟楫将一碟糕点向陆思林手边推了推,陆思林似是未曾想到白舟楫居然如此体贴,十分惊喜,脸颊飞起了抹红晕。 宋杳突觉有些透不过气,拿起杏饯吃了一口,往日爱吃的酸酸甜甜的杏饯今日竟只吃出了酸味。 就在她准备起身告辞时,唐禹向陆思林举了茶杯。 “陆姑娘,你表姐的别苑甚是精美,多谢款待。” 陆思林大方还礼,“我这是借花献佛,唐公子不必客气。” 宋杳正暗自措辞说些场面话,不想却听唐大锤又道:“陆师姐,我还有一事麻烦你,不知别院里可有矮些的枕头?” “唐公子可是睡着不舒服?晚些时候我让侍女找找送到你院子里。” “不是本头头,是杳音,直接送到她那便是!劳烦陆姑娘!” 宋杳险些呛着,这个二愣子!她瞪了唐禹一眼,忙道:“陆姑娘,毋需麻烦,我不碍事。” 宋杳当真不想呈他人情,一点点也不想。 陆思林却面带暧昧的朝她眨眨眼,有些俏皮的道:“唐公子开口了,就算有些麻烦,如今也不麻烦了。” 唐大锤居然又抬手敬了一杯茶,陆思林又还了一杯。宋杳只觉得头疼。 阿灰笑着举了杯,“多谢陆姑娘的款待,我与舍妹喜爱游历,若是他日他地有缘再见,我二人必会请姑娘好好玩上几日。” 陆思林大方的笑笑,“宋晖姑娘不必客气,你们既是楫师兄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何须这样生分!” 宋杳见她含情脉脉的又望了望白舟楫,便想尽快离开。 阿灰又道:“我与舍妹惯用矮些的枕头,陆姑娘,便麻烦你,给我二人一并换了。唐公子果然慧眼,竟是连这也能瞧的出。想必有过相似经历。” 宋杳怕这二愣子又说出什么,抢在唐大锤前道:“陆姑娘,我瞧着别苑风景委实雅致秀丽,我与家姐欣赏一番不碍事?” “自然无碍,墨菊,你给两位姑娘带路。”陆思林吩咐了身边侍女。 才走出亭子不远,燕婉明生唐禹都跟了上来。 “怎的你们都出来了?” “人家想请的不过只我二师兄一人,我们便不做那夜明珠了。”燕婉撇撇嘴道。 宋杳本是不愿再坐在亭子里出来想是图个清静,可此刻图清静怕是不能了。遂正好用了昨夜未睡好的借口躲回屋了。 倒在床上,左滚右滚了许久仍无半分睡意。索性便不滚了,躺着看床幔。果然是郡主的别苑,客院的床幔都是用名贵的轻容纱。 宋杳烦躁的绕了两下头发,想到刚刚亭子里的白舟楫推给陆思林的碟子,一时有些难受,鼻子有些发酸。 从前白舟楫都是对她这般照顾,她没觉得什么。今日换了别人,才惊觉他从前对自己这般好过。 如今他对别人这般好了,不对自己好了,她应高兴的。他原本心里便没有她,如今他这般对别的女子好,自己也可不再误会。 她只需要守住自己的心便是。 这当真再好不过! 宋杳的手用力的按在左胸口,那里,丝丝缕缕的疼。她眼睛涩涩的。 宋杳长长的舒了几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想来不见面是最好的,再坚持几日躲着他。 宋杳,不见不念。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76章 脑子有坑 陆思林每日掐着他们刚刚吃好早饭的时辰来报道。 宋杳想其实陆思林定是十分想留下蹭饭的,奈何白舟楫未开口邀请,她自持流火派掌门师尊的唯一女弟子身份不好开口,只得每日饭时刚过亲自送些果子,茶水。 宋杳本意是要避开他们的,不曾想倒是一日三晤,着实憋屈。 宋杳做了两日木头人,实有些坐不安稳了,便想着早饭过后就进城,反正每日夜里他们都是要溜回城里打探情况,莫不如打探完情况再回。 宋杳刚放下碗筷,陆思林掐点而至,宋杳忍者翻白眼的冲动捅了捅阿灰。 “今日不若去城里逛上一逛,听听书看看戏。” 阿灰擦干净手,放下帕子,“装扮一下,莫要被认出来。” 她想到一直未出现的小姑娘又加了句:“要不要问问燕婉?” 宋杳摆摆手,颇有几分理所当然。 “你无需问,她自然哪有热闹去哪的,带上便是。” 宋杳一刻未停的站起身对陆思林道:“陆姑娘,今日午膳晚膳便无需备我三人的了。” 白舟楫翻着琴谱的手顿了一顿,复又翻了起来。 唐禹起身,“杳音,我也与你们一同去。” 宋杳想着这二愣子手里没有多少银子了,先前她要还银子他不要。今日若是与她出门必是吃她的喝她的恐抹不开颜面,便道:“你去做甚?我们女子游玩,带着你委实不大方便。你还是与明生下下棋。” 唐青年与明少年顿时都是一脸苦瓜脸。明生想到前两日与他下棋的难忘经历头便开始疼。 唐青年想着下棋实在无趣,之前陪着明生下棋不过是看他无事可做给他解解闷。 宋杳不经意的扫了眼白舟楫,他正低头认真听着陆思林讲话。宋杳自嘲的一勾唇,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人进了城,买了蜜饯糕点,去听了书,食了午饭,宋杳终是舒了口气。 下晌,三人去了戏楼,看了一出少侠救美女的戏,心里又畅快了些。出来总是对的,只要不想那两位便什么都好。 她们三顶着再普通不过的面貌游走在大街之上,宋杳提议:“明日我们去游湖如何?” 燕婉第一个赞同,“自是甚好,杳音姐姐,那别院美是美,看久了却是也无趣。在别人家拘束,不若出来这般自在。” 阿灰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燕婉眼珠转了转,抱住两位姐姐的手臂,“杳音姐姐,晖姐姐,明日我们早膳也出来吃。” 宋杳挥了挥小冰闲闲的问:“说,惦记上谁家的早点铺子了?” 燕婉笑嘻嘻的摇他俩的手臂,“嘿嘿嘿……杳音姐姐懂我!夏芫街头的罗记。” “行!罗记。”这妮子吃喝玩乐之际不忘把想打听的都打听到了。 走了几步,阿灰突然无波无澜的道了句,“记得起早。早起的鸟儿有饭吃。” 燕婉苦着脸,“我回去找我五师兄,明早要他早些敲我的门。” 三人回别院时已华灯初上,睡前宋杳抱着被子想,果然眼不见,心便不那般烦了。 翌日一早,三人刚走到院门口,白舟楫便迎面走了过来,他目光在小师妹无精打采的面容上转了一转。 “小师妹,竟起的这样早?倒是失了你平日水准。” 燕婉的瞌睡虫一下跑没了,“二师兄,竟与我同我一个时辰起的,也是有失平日水准。” 他二师兄在山上时一向早起,勤学苦练。反倒是到了某位的表姐郡主别苑倒是松泛的紧。 白舟楫抚了抚手中的书,慢悠悠的开了口:“怕是要小师妹失望了。五师弟去叫你起床时,师兄已修习了半个时辰了。” 真是一贯怼人时的欠揍语速,宋杳防似听到了小姑娘磨牙的声音。 “二师兄,我本还想一会到了罗记给你们打包几分早餐让伙计送来!哼!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白舟楫转眼看向宋杳,“原是要出门?” 宋杳未曾想几日无话的白舟楫竟会问自己,她顿了一瞬点点头。 白舟楫面色不改的问:“今日可是与昨日一般时辰回来?” 宋杳想着他大抵是想确认一下饭食的事情好告知陆思林,果然为了喜欢的女子一向不大管事的人也细心周到了。 “我昨晚已同侍女交待过了,你若是忧心陆姑娘不知情继续操劳此事大可不必。不过如今你问了,便烦请白师兄告知陆姑娘,接下几日饭食均无需替我安排了。” 白舟楫看着她一时未有言语,那目光倒是平和,只一直看着她。 宋杳面上有些挂不住,硬撑着问了句:“可是我哪里有不妥?” 白舟楫突然走近抚了抚她的头顶,“出门小心。好好玩!” 嗯?什么、什么情况?宋杳愣愣的看着他彻底呆住了。 白舟楫轻轻笑了笑。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脸一时都热了。她微微侧过脸。 “杳音,杳音,我知晓与你们同去我的用处了,我可以为你们提东西!你管饭便行。”唐禹快步走了过来,“还好本公子今日提早来了。” 被唐禹这么一打岔,宋杳终于缓过来了,随口便应:“好。” 又鬼使神差的问了白舟楫:“白师兄也要一同去吗?来客楼的盐焗鸡很是美味。” 话说出口她便想一刀结果了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白舟楫原本因为唐禹突然出现的想揍人的情绪便这么简单的烟消云散了。 他轻笑着说:“好。” 陆思林离很远时便看到了她们,她提着食盒快走了几步。本来昨晚知晓今日宋杳等人早膳时不在,她便想与白舟楫单独共进早膳。 走近了刚好听到白舟楫也要一同出门连忙道:“正好我有些书想买,一同去,墨香,备马车。”。 她们很快到了罗记里,他们来的早,门口排队的人还不多。等几人进了店里挑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罗记在城中很有名,每日一早都会排很长的队。 听说这家店开了六七十年了,家里三代人经营,生意很是红火。店内装饰清新整洁,又十分的接地气。 早膳上的倒也不慢,不过这顿原本堪称美味的早饭宋杳吃的很没滋没味。 陆思林不时给白舟楫布菜,笑的端庄又不失甜美。她今日当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自找苦吃。她默不作声的吃着,思索等会如何脱身。 食过早膳,陆思林与白舟楫道:“思林想去书店买些乐理书,楫师兄帮我选一选?这几日有楫师兄的指点思林受益匪浅。” 宋杳正苦苦思索如何脱身,见陆思林这般,大抵是想与他趁此良机单独约会,便对燕婉道:“你昨日说想买些小玩意儿,不若我们等下便去。” 燕婉还未来得及点头,白舟楫便对燕婉道:“小师妹前两日不是嚷着看画本子?一会儿便去书局挑几本,二师兄结账,小玩意儿之后再买便是。” 又看着宋杳微笑,“你不是一向喜欢看画本子,给挑几本,与小师妹一起我结账。” 宋杳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一时未开得了口。 一行人向书局走去,宋杳走在最后,她委实不愿再看他二人。 唐禹与她并肩走着,“我选完你给我结账。” 宋杳一时无语,昨日的担心倒是多虑了。扫了他一眼,“行。” 心里继续思量着宛转离开的策略。一时倒是没什么法子,她背着手闷头走了一会儿,不若一走了之?宋杳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宋杳放慢了脚步,唐禹也一并放慢了脚步,“怎么了?” 宋杳轻声道:“唐禹兄,书局我不想去了,不若咱们去放纸鸢,听说十里壶旁有一大片绿地,许多人春日在那里放纸鸢。我们慢些走,等下便溜。” 唐禹自小便不爱读书,因为这个挨了他老子多少罚。 因此听了宋杳的提议立时便道:“听你的!” 只宋杳未曾想到,她们放慢了步子,白舟楫竟也放慢了步子。到得宋杳蹭着走时,白舟楫干脆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她,那眼里意味不明。 宋杳勉强笑笑,脚下又恢复了正常速度。宋杳向唐禹投去了计划泡汤的目光。显然两人没什么默契。 唐禹当她是因无法早些放纸鸢而不开怀,忙安慰道:“我知你定然与本头头一样觉得书局是个沉闷的地方。 可白冰窖好意邀请还说了要给你结账,你若是半道溜了其实也不大好。这样,等下去完书局,咱们再去放纸鸢,大不了本头头与你多玩一阵,!” 宋杳话都懒得说了。好在很快到了书局。 第77章 醉酒 陆思林白舟楫去挑乐理书,燕婉拽了阿灰找画本子。 唐禹道:“杳音,你平日喜欢看有画的本子还是无画的本子?” “都行,不过有画的多半是给小童看的,我们看的基本是无画的话本子。” 话落,宋杳当即觉得有些不对。也是有一种有画的话本子是给成人看的。咳……那个,咳。 她拽拽袖口,瞄了一眼唐大锤,见他没什么异样认真翻着话本子找,稍稍松口气。 “本头头打小看着一行行的字便晕。我不看了,届时你看完讲给我听。” 唐禹大爷的走到别处,转了一圈又跑回宋杳身边。 “虽说我未看过,不过你选一些书名起的甚有英雄气概的讲给本头头听,不要那些个才子佳人叽叽歪歪的!” 得,这位头头还挺难伺候! 宋杳看在他为让自己开心大把花银子的份上,决定比他还大方的给他花花银子!便竟往那时下最流行最贵的男子看的话本子上瞧。 唐禹寻了个座,左手糕右手茶优哉游哉的看她挑书。 书局名叫知音可寻,是罗更城中最大的书局。三层楼,书架多,书的种类也多。古色古香很是静心。 她们来的早,书局没什么人,宋杳瞧了半天看重了书架顶层的一本书,名唤《海王是怎样练成的》。 她正踮着脚伸长胳膊够书,一只手伸了过来,袖摆扫过了她的手臂,那只手替她取下了书递到她面前。 宋杳顺着这只手向上看,他背对着光,身影处在莹润的光线里,他目光清亮静静的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倒影,倒显得有几分温柔。见她半晌不接书,他抬抬下巴示意她接过去。 “嗯?拿着,或是你希望我帮你拿着?” “不,不用。”宋杳连忙接过书,她将书挡在胸前,就仿似能挡住跳的快要飞出去的心。 白舟楫还想说些什么,陆思林却在此时轻声叫道:“楫师兄,你看我寻到了什么?” 宋杳与白舟楫共同转过身,陆思林笑盈盈的抱着几本书向她们走来。她正走过一个书架,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书架突然不知为何向她砸下来,宋杳刚说出“小心”,身边人瞬间踱了出去。 下一刻宋杳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拉过了陆思林,将她往怀中一带。另一只手撑起砸在陆思林肩头的书架。陆思林闷声一哼,接着便咬着嘴唇倒在白舟楫的臂弯里。 白舟楫立时问:“砸到哪了?可能动?” 陆思林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白着脸轻声说:“胳膊和脚踝。腿不敢使力了。” 伙计吓坏了,连忙去找掌柜的。掌柜闻声赶来,见到此间情景吓了一跳。抱着拳不停赔礼,白舟楫让他备马车去医馆,马车一会儿便备好了。 马车到了门外,白舟楫一把将她抱起来,疾步向书局外走去,经过宋杳身边时停也未停。 两人上了马车,白舟楫挑开帘子看向宋杳,“莫玩太晚,早些回去。” 话落便撂下了帘子,马车快速驶离了书局。 马车起步太快,惊起了一片尘土。尘土在空中打着旋又落向四周时,宋杳只觉得原本快要飞出去的心颤悠悠的也跟着落了回来。 熟悉的滞涩之感又再次传来,这次却是比任何一回都要猛烈! 阿灰脸色沉了下来,她走到宋杳身边握住她的手,平常惯时温热的手,现下倒是凉的拔拔的。 “我想着,陆姑娘应是无大碍,有白冰窖陪着,也不需要我等的安慰。我们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回去时,我买些补品让侍女转交便是。昨日你不是说想去游湖,这便走。” 阿灰不由分说的拉着宋杳往外走,“将刚刚挑好的书给我包上。唐大锤拿着。”阿灰一个银元宝抛了出去。正中掌柜胸怀。 “好嘞!”唐禹几下抱过几人的书,大摇大摆追了上去。 燕婉听着晖姐姐竟然也叫二师兄新晋外号,连补品都要侍女代转便知她这是当真生二师兄的气了。她一脸苦哈哈的。 见她们出了门,燕婉小脚一跺,拽过明生便往外跑,“五师兄,你给我回去盯着二师兄!要是,要是……我便再不与他说话了。” 明生叹口气,看着燕婉追上宋杳他们,才转身去寻二师兄。 宋杳倒面色还算平静,照常与唐禹插科打诨,只时不时的会走神。 白舟楫抱着陆思林离开的样子总是在宋杳眼前挥之不去,不去的又何止这些,还有心上那流水般的疼痛也未曾离开半分。 四人去游了湖,吃了饭,逛了街,傍晚又去戏楼里看戏。此时戏楼里演的正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怜那默默喜欢着英雄的女子独自黯然神伤。 各位看官不时为英雄与美女喝彩,情节高潮之处更是男子激赞,女子落泪。只宋杳看着站在戏台一角伤心落泪的女子,这一瞬间她突然便悟了。 自己与她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可笑自己从前还怀疑过他对自己也是动了情的,他们本就殊途需的赶紧断了情对谁都好。现如今才明白动情的原是自己,要断的也原是自己! “小二,上酒!” 唐禹便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了。他瞄了一眼阿灰。 “小二,多上!”阿灰拿起一个空碗,“你一个人喝有什么趣意,我陪你喝。” “小二,多多上!”唐禹大手一挥,“本头头也同你们喝,人生得意须尽欢!虽不知能欢到几时。” “还有我!”燕婉举起酒杯。 “你就莫要喝了,我们都喝多了谁运我们回去?” 燕婉慢慢的放下手,“那好!” 小二上了酒,宋杳给两人倒了酒,“敬,这戏文里的英雄救美!”说着仰头干了酒, 阿灰一仰头干了酒,唐禹没想到上来便这般猛,见姑娘喝的这样痛快自己也干了杯。 唐禹刚放下酒杯,宋杳又举起来,“敬,好友!”话毕又仰头喝下。 阿灰与唐禹紧接其后。 “敬,美酒!” “敬佳肴!” “敬月色!” 连喝了五杯,唐禹从未见过姑娘如此喝酒如牛饮的,连忙问阿灰,“她这般喝当真没问题吗?” 阿灰扶着额,“让她喝!” 燕婉见他们一杯接一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姐姐们竟如此海量!” 阿灰苦笑,什么海量,不过是伤心人喝伤心酒罢了。 见宋杳又举杯便又陪了一杯。唐禹咕噜噜喝了酒,将杯子往桌上一放。 “虽然本头头第一回见女子这般喝酒,可这酒喝的爽,老子欣赏你们!” 便是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宋杳又敬了星河,敬了繁花,敬了夏日,敬了冬藏。几壶酒很快见了底。 宋杳满面酡红,一杯接一杯,后来干脆用了碗,敬了个五花八门。 敬秀才,敬将军,敬太上老君,敬月老,敬蟠桃,敬猪八戒,敬孙悟空,敬如来佛祖,敬王母娘娘,敬葫芦娃,敬钢铁侠,敬擎天柱,敬李白,敬杜甫,敬哪吒…… 她醉的目光迷离反应迟钝,阿灰看着再喝下去要出事,偷偷换了水,她也没分的清。 最终宋杳趴在桌上歪举着酒杯口齿不清,“敬,幽蓝姐姐,敬兔子,和熊,敬……师父……” 阿灰轻轻抚着她的背,暗自心疼,阿兔想家了。 她摇了摇尚有些清明的脑袋,“唐禹烦你去找辆马车来,燕婉拿这个去结账。我们这便回了。” 待二人揣着胖胖的银元宝走后,阿灰支着下巴小声安抚她。 “其实,我一早便看出来了,你待白舟楫不同,陆思林未出现之前他倒也待你周全。我虽从未与你说过,想是你应明白这其中的不可为,见你这些时日自己避着他,我便当你想开了,未曾想竟是这般伤情,等你明日酒醒,我们便寻个借口离开……” 宋杳仿似睡着了,她一动未动,头枕在臂弯间,只有她自己知晓泪珠子都沁进了袖子里。 第78章 做了决定 四人回到别院时已经很晚了。他们互相搀扶着晃悠悠的走到东跨院门前,被一堵人墙拦在了那里。 四个人酒气冲天,衣衫褶皱,燕婉拉着宋杳一只手臂跨在自己后脖颈上,阿灰扶着宋杳另一只手臂,唐禹扶着阿灰另一只手臂。他们像串糖葫芦似的出现在白舟楫眼前。 燕婉费劲的抬起头看到二师兄脸色沉沉的站在院门口,立时一憋嘴,“二师兄!” 她一个人运一个醉死的,两个半醉的,吭哧吭哧的大老远回来,她容易吗? 白舟楫伸手便要接过宋杳。 “别,别别。二师兄你这一抽走杳音姐姐,他俩个必摔无疑。你先把唐大哥扶回屋。” 白舟楫冷着脸拽过人,唐禹迷瞪着眼睛,这酒后劲大,他此时当真有几分醉了。 他迷迷糊糊看出这人是白冰窖,立时吵吵:“你别碰本头头,本头头自己能走。” 白舟楫冷冰冰的看着他,“当真?” 唐禹打了个酒嗝,“真!比珍珠还真!” 他话音刚落白舟楫便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手。唐禹唧一下坐在了地上。 燕婉小脸一下皱成了包子。真疼啊! 白舟楫走回来接过宋杳没动,燕婉手脚利索的扶住阿灰另一头。白舟楫仍然看着她没动,燕婉也傻呵呵的看着她二师兄。 另一边明生听到动静跑出来连忙去扶坐在地上死活不起的唐禹。 白舟楫看了看同样醉的不轻的阿灰,“小师妹一个人能将宋师妹送进房间。” 燕婉恍然大悟,立时将阿灰整个人搬到自己肩上,“能的,能的。” 白日里放下豪言不理二师兄的小姑娘,此时怂的那叫一个毫无原则!没办法,二师兄淫威犹在。 白舟楫一把捞起宋杳抱在怀里,大步向宋杳房间走去。 他将人轻轻放在床上,脱了鞋子。用被盖好,转身出门去打水。正好燕婉也要给这三个醉鬼打水,便与白舟楫碰到了一处。 “小师妹照料完宋师妹在院子里等我。我有话问你。” 白舟楫拎起罩上热着的唯一一壶水转身便走了,没有给她留下半滴。 燕婉认命的重新打水烧水。白舟楫回到房间时,宋杳把被子蹬到了地上,人成大字排开,十分的豪放不羁。 他停了一瞬,默默的捡起被子重新盖到她身上。兑了温水,投了帕子,仔细的给她擦了脸和手。 又盖了五次被子,确定她不再折腾了才出了房间。 燕婉等二师兄等的一直打呵欠,见二师兄来了连忙直起身子,她看着二师兄一步步走来为何有一种自己犯了错误的感觉。 白舟楫走到她身前,“今日到底喝了多少酒?” “二师兄,我没喝,滴酒未沾!”燕婉举着手发誓般的道。 白舟楫看二傻子一般的看着他小师妹,“我问的是阿音。” 燕婉嗷了一声,想了想:“五六坛!” 白舟楫一瞬不瞬盯着她,“你们便无人拦着?便要她这样喝?” 燕婉委屈的鼓起腮帮子,“谁也没让啊。再说也,拦不住啊!” 白舟楫无声的看着她,片刻又问:“她有说些什么吗?” 燕婉想了想,试探的问:“二师兄指的是什么?” 白舟楫顿了顿,“有说什么特殊的话吗?或提到了谁?” 燕婉老实的点点头,“有,提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人。李白、杜甫、葫芦什么娃、太上老君、王母娘娘、孙……五空,什么钢什么侠的,还有……还有……哪……” 白舟楫捏捏眉心,“说些能听懂的!” “哦。还有我、五师兄、晖姐姐、唐大哥、她师父,还有兔子和熊。” “没了?” 白舟楫用眼刀子刮她。 “没了。” 燕婉脚尖顶着脚尖小声道。 肉眼可见的她二师兄脸色更难看了。 糟了,没提二师兄! “那个……杳音姐姐应是也提二师兄了,我,我许是没听见。” 白舟楫脸更黑了,“她到底为何喝这许多酒?” 燕婉此时才想起这个关键问题。 还不是你气的! 她立时一个眼刀子扔过去,扔到一半又打了个弯。还是小命要紧。 她绷着脸冷哼道:“不知晓。二师兄不是应比我更清楚吗?” 说完她立时一溜烟的跑回房间,咣的关上门。 呼!老虎须上拔毛,太刺激了! 明生恰在此时跑进院子,与小师妹接连无缝。 “二师兄,你快,帮我去看看唐禹。耍酒疯呢,我一人,治不住。”他喘着气向二师兄报告。 白舟楫皱眉向外走去。明生偷偷的看了一眼小师妹的房门,连忙追了上去。 唐禹醉的利落酒醒的也快。第二日一早他便起床了,他头疼的按着太阳穴,走出房门找水喝。正巧白舟楫出了房门。 “白冰窖,早啊!” 白舟楫看他半晌,“酒醒了?” “嗯。醒了,只头还疼。奇怪,脖子也疼。” 明生一脚迈出房门时,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他偷偷的瞄了一眼二师兄,想到昨夜他家二师兄望着又唱又跳闹个不止的唐禹冷心冷脸极其冷静的一记手刀劈过去,那叫一个快准狠呀,不由撇过了头。 白舟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抚了抚衣袖,“大概是落枕了。” 唐禹摸着脖子嘀咕:“不像啊……” 白舟楫又道:“昨日阿音为何喝了这么多酒?” 唐禹经了昨日有了些猜测,可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他不好直接说与他听,也不愿说,便寻了个借口。 “大抵是酒好喝,抑或是戏好看,总之喝着喝着便多了,姑娘家酒量浅些,总之她高兴。” 白舟楫眯了眯眼,“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应该知晓。三人都喝醉了,留下小师妹一人清醒,倘若当真遇到危险,你可有想过后果?” 唐禹挥挥手,“没事,没事。我是进了这别院大门才放任自己醉了的。” 白舟楫再懒得理他,大步离开了。 黎明时分宋杳咳醒了一回,床边凳子上放了一杯水,她暗道燕婉周到。 喝了水又倒回床上,头很痛,她揉着头,突然便又想到了他,想到初识时,白舟楫对她同燕婉便有些不同,那时她一直以为是他的君子风度,并未放在心上。 而后时日接连发生了许多事由不得她不多想,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直到唐禹一语点醒了她。她看清了自己的心便自觉要斩断情丝。如今倒是陆思林被砸让她彻底看清了他的心。 不喜欢自己也好!阿灰说的对,尽早离开,只别离的仓皇,却叫人瞧出端倪,明日假意收到师父手书,后日便离开。 宋杳这般想着,心痛到了极点。她手按着胸口蜷起身子,泪水止不住的落于枕上。 若是师父瞧见我这般没出息,定然会好好嘲笑我一番,嘲笑就嘲笑,总归是我师父,想来定会嘴毒心软,想法子逗我开心的。 宋杳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第二日起床已快晌午,阿灰听着声音,端着粥进了屋。 “阿兔,头疼吗?过来先吃些粥。” 阿灰一眼望过去,见她微肿着眼睛,整个人是宿醉后的憔悴,便很心疼。 她想着待她喝碗粥无论如何都要劝她离开。扛也是要扛走的。 宋杳最懂她了。喝过粥后,她先开了口:“阿灰,你昨日说的对,我们明日便离开,我已想好理由,下晌的时候我们便说收到师父手书,家中有要事需回家,明日一早便动身。” 阿灰松口气痛快点头,“我还当要费一番口舌,你想清楚便好。” 阿灰瞧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又道:“阿兔,无论何种境况,我始终与你在一块,你只要知晓就行。九重天上男神仙何其多,等我成仙,届时你随意挑选,若有不从,我便打的他从!” 宋杳被她逗乐了,揶揄道:“若是打不过呢?” “找师父便是,他一向不大讲理的!” “若是师父也打不过呢?” 阿灰惊讶,上下打量她一番,“未曾想你竟是这般有野心!打不过,只好委屈你换一个能打过的了。” 宋杳笑倒在床上,她将脸埋在被子里。眼睛又干又涩,是了,她想家了。 燕婉,唐禹,明生都来了一回,皆被阿灰以她昨日喝的太多正在休息挡了回去,申时白舟楫来了,阿灰同样挡了回去。白舟楫留下一句稍晚再来便走了。 他走之后,宋杳却躺不下了,既是要断的干净自然是不能见了。 她从手链里翻出了两坛子酒,这是上好的女儿红。昨日燕婉想喝酒没喝上,她眼看着便要离开了。走之前赠她两坛酒,也算没白交一场。 宋杳出了门,迎面碰上了提着食盒的墨香。墨香是慧柔郡主留下专门看管别院的二等侍女,也是这里品级最高的侍女,他们一来,她便自动自发的围在了陆思林这位表小姐的身边。 墨香上前见礼,“听闻宋小姐昨日喝醉了,表小姐特意让我来看看您是否好些了,命奴婢给宋小姐送些解酒的汤药与吃食。” 宋杳客气的接过食盒,“有劳了。对了,既是见到了你,我便不必再跑一趟了。刚刚收到师父手书,家中有要事要我与家姐回去。我们明日一早便走,劳烦墨香姑娘告知陆姑娘。” 墨香目光微闪,“墨香必会带到。明日奴婢让厨房准备些吃食给小姐带上。” 宋杳客气的摆手,“不必麻烦,这些天已然打扰,陆姑娘可好些了?” 墨香眉头一皱,忍不住叹息。 “却是伤了右肩头与右脚踝,所幸未伤到骨头,大夫说需得养一阵子了。可奴婢瞧着,表小姐伤了倒比未伤时更欢喜。” 她说着话便笑起来,“昨日白公子送表小姐回来后,细细叮嘱我等吃药抹药的注意事项,晚膳后又来看了表小姐,刚刚表小姐看着昨日带回来的书有些不解便请了白公子,奴婢出来时,白公子已然弹起古琴细细讲解。不说他人,奴婢瞧着都觉得是一对璧人!” 宋杳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忠心护主的墨香姑娘,慢慢道:“却是一对璧人。” 墨香好似才看见她拎了两壶酒,行礼道:“瞧着姑娘似乎是要出门。奴婢便不打扰宋姑娘了,这便告退。” 待她走后,宋杳一把将食盒扔在石桌上。出门去找燕婉了。她没在房间,宋杳想着应该是跑哪玩去了,便一路走一路找。 这别院占地面积太大,宋杳转了一会儿,就转迷糊了。 她走到了一处院子里。院子里树木高低错落,她走进的深了,发现这后面有一栋两层的绣楼。倒是颇为隐秘。 宋杳喊了几声燕婉没人应答,就打算走了。刚转过身,突然便觉察到一束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后脖颈,那目光森凉,宋杳颈后绒毛立时竖了起来。 她缓缓转身,望向绣楼紧闭的门窗。最后她的目光锁定了二楼的一道窗户上,她若无其事的扯下腰间的小冰,随意扇了扇。 “哎……我倒是有些热了,不若进这楼里纳纳凉。” 她几步走近,一把推开大门,咣的一声门板砸到墙上。宋杳进了楼,上楼梯的声音铛铛的大声回响在绣楼里。 说时迟那时快,便在此时自二楼窗户飞下来一个人影,宋杳听见动静立时掠了出去。 其实她根本没上楼,弄那般大的声音等的便是这一刻。 那人见她追来一个高飞便窜出了好远,宋杳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狭长妩媚的凤眼,和一身翠绿的衣衫以及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那人便消失在树木掩映中。 宋杳立时追了上去,她追了一段眼看便要出别院,事态紧急,她来不及回去通知别人。 她们追踪了许久,今日终于遇到个可疑之人,她怎能放过。 她路过马厩时,只来及交代马厩的小斯,“去找宋晖,跟她说,阿兔问她夫子留的课业今日可做完了?快去!” 小斯来不及反应呢,她便消失在了小斯眼前。 第79章 揍不死你 宋杳一路追着他而去。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脚下是十分宽广水流并不湍急的玉水河,右侧是连绵不绝的琴山山脉。 那人回首望了一眼,一个闪身飞进了琴山。宋杳立即跟了上去。进了山里,灿烂的春光消失了,林中树木密集遮了日光。 草长多虫,山间潮湿阴凉。这山太易躲避。她已不见了那人踪迹。 宋杳手持小冰环顾四周静静聆听。一阵风拂过空气中带了浅浅的清甜的花香。 宋杳听了一阵,向山上飞去,越向上去,气温越低,湿气越重,树木越多,也越接近那人,也,越危险。 突然,一片五瓣的叶子自茂密的树叶穿出,极快的射向她的后背。宋杳小冰绕着身后一扇,同时整个身子向前弯曲滑行出数步。 五瓣叶子恰在此时忽然沿着叶脉像是被匕首划过分成了五片细尖锋利的叶片,如同五把锋利的刀分别向她袭去。 小冰的气流击溃了四片叶片,一片擦着小冰扇出的气流直直射了过去,贴着宋杳弯曲的背部钉进了树里。 不待宋杳直起身,五瓣叶又一次激射而来,这回可不只一片,片片相连。 宋杳以脚尖为轴腿向前倾抻直身体,快速向右划了一百八十度的弧线同时小冰在手中快速自转,扇尖红色流光大盛,搅动起一股龙卷风似的气流,宋杳此时正面五瓣叶,小冰出手的又狠又准,艳红的灵力携龙卷风之势卷住所有叶片直逼回树叶掩映的出处。 霎时红光卷过之处树叶树枝纷纷缴进气流之中,随着一声闷哼,宋杳松了手,残肢断叶撒了一地。 枝叶茂密无比的树林突然有一块直径三尺左右的圆形范围的树枝秃了。秃的很是尴尬…… 那里坐着那名翠绿衣衫的男子。他右手捂着左肩,目光阴冷的望着宋杳。 宋杳实在没想到啊,层层叠叠掩映下的人竟是这般的倾国倾城,妩媚妖娆,若非他胸前一片坦途,咳,她都要以为是个绝世美女了。 此时那男子用一双秋水莹眸瞪着她,她都气不大起来了,当真是美人瞪人都如此好看! 宋杳抬起袖子咳了两声,“那个,阁下是何人?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哈!哈哈哈哈……” 那人估计是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不着四六的姑娘。明明上一刻两个人还你死我活。 他开口:“你是何人?” 哎…?连声音都不辨雌雄,清越好听。 宋杳倒是还没到色零智昏的地步,“你又是何人?为何藏在郡主别院?意欲何为?” 那男子看了她半晌,“你是他派来的?” 宋杳疑惑了,她有礼问道:“他,是谁?” 男子顿了一下,“既不是,你便速速离开!” 说着一个转身又隐入树影之中。宋杳不料他说走便走,忙跟了上去。路过他刚刚停留的树枝时,清甜的香气浓了许多。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她来不急细想忙追了上去。她还有话没问完呢! 可这人显然十分熟悉这儿的地形,哪是那般容易好找的。 宋杳寻了半天,无奈停在一只树丫上喊道:“阁下何人?我本没恶意。只想问几句话,若你我不是敌对,倒是可以做个朋友!” 回答她的只有山间的凉风。 这人一看便有故事,对这一带又十分熟悉,没准知晓些什么。刚刚交手虽不确定是敌是友,却可确定他不是魔。 如此思量,若是想斯文有礼的找出他便有些难了。她思忖一番,吸了一口气,淡淡的清甜之气传入口鼻。 刚刚她某瞬间路过脑海的想法一下子清晰起来。莫不是这是那人身上的香气? 她属狗一般的闻了一路,嗯?地上有血迹?宋杳学着大侠们捏起一块沾有血迹的泥土闻了闻,味道甜腻,她呛的直打喷嚏。 她甩了甩头,抚了抚鼻头,开始跟着血迹走。走着走着血迹消失了。 嗯?消失了? 她抬起头,前方是长草掩盖的山石小路。她忽然意识到周遭竟寂静的出奇。 宋杳停下来,应着晚霞最后一丝光亮她打量四周。小路蜿蜒望不见尽头,两旁丛丛绿草之间,星星点点的有许多黄色的小花。 她想了想,迈步走上打磨光滑的山石,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好似走走停停周遭都是相似景色。 宋杳心道不妙,飞身到半空之中朝着小路右侧飞去,可待她第五回飞回到原地时,宋杳认了栽。 该不会是进了什么迷阵了?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若是倒霉时,喝口水都塞牙缝。 她任命的继续上石梯。走了许久,天已彻底黑了下来,这林子树木茂密,便是有光也透不进来。宋杳掏出了她万年照亮法宝夜明珠。 她端着照着前方,周遭仍旧除了树便是路。许久以后,就在宋杳想要放弃时,黄天不负腿抖人,在她终于累的两腿酸胀时,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亭子。 宋杳想也未想的飞进亭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之上。可算歇息歇息…… 她边暗自捏着石桌下的腿边喊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我本是误入此地,并无恶意只想速速离开,望高人指点走出法阵,宋某在此谢过!” 回答她的仍然是招摇的山风。 宋杳想着这法阵着实厉害,绝不是刚刚那个受伤的美人设下,说是他引她进来更加妥当。 她揉了一会站起身,“您在此设下法阵想必自有您的原由。我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出去之后我亦不会透漏这里半个字。 无论您是人是妖,弄的这般大的阵仗,想来您修行已近圆满,这凡尘人世也无人能奈你何,您困住我,也无甚意思。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出去。” 回应她的还是那傲娇的小山风。 难不成这设法阵之人不在,也不知她在这林里走了多久,两个时辰足有了,迄今未遇危险,也未感到妖邪气息,隐隐竟有股仙气,想来这法阵不是用来伤人的。 宋杳当真有些累了,昨日醉酒,今日打架爬山,便在此休息一阵,等天亮再说。没准阿灰就找来了。 宋杳趴在石桌之上不久便睡了过去。不过这觉并不安稳,做了梦,梦里白舟楫与陆思林在别院湖亭里共弹一琴,两人神色亲昵。 风将亭周嫩柳吹的轻柔摆动,她便在这嫩柳后望着两人,她想离开,却怎么也走不动,连头也不能动上半分,非得要她清清楚楚望着他们。 宋杳很是急躁,她闭了闭眼,打算仍旧是那招眼不见。可眼不见,耳却能听。 二人弹奏的悠扬乐曲一音一律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宋杳的心内防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直烧的她愈加的急躁。 她嗖的睁开眼,垂眸看向脚下,见到自己鞋面之上沾了些泥土和灰尘,而脚踩之地却是干净的石面。 这感觉太过真实并不像是梦,可她明明在亭子里睡觉,为何会回了慧柔郡主别院? 她的头突然有些痛,并且愈想愈痛,心内火也愈烧愈旺,宋杳强行用术法压住这团火气,火气被裹住的一瞬间头便不那么疼了,身体也不那么受限了。 她心思急转,原来这法阵不是不伤人的,与其说是法阵不如说是幻境。 她竟天上掉大运入了梦中幻境,她知晓不入睡不入幻境危地,一旦入睡便入幻境危地的这一高超术法恐怕只有上仙之上才使得出。 她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其实她从踏上小路的那一刻便入了幻境了,走不出,逃不掉。可即便是仙人不眠不休也会累极休息,自然要入眠,而一旦入眠便会走进这第二重幻境。 宋杳不禁拍手称赞,果然好手段! 她抬眼望向白舟楫和陆思林,这二位不用说是因她之心续幻化的幻境。 她毫不犹豫向白舟楫出手,打到他身上时,白舟楫转眸看向她。前一刻对着陆思林的柔情蜜意瞬间变成了伤心不解。 这起承转合竟如此自然。 “阿音,为何杀我?救我……” 那眼神一下子刺痛了宋杳。陆思林一把抱起白舟楫,双眼淬了毒的看着她。 “宋杳音!你杀了他!你杀了你爱的人!” 宋杳眼眸对上她的一刻灵台便瞬间清明了。她扯了一个讥笑的弧度,纤手一挥。 陆思林抱着白舟楫急躲。宋杳没给她喘息机会,小冰不断挥出艳红的灵力,一次比一次狠! 奶奶的!现实中本姑娘见你们两情相悦的份上,你几次找事我都没揍你!到了幻境中你丫变本加厉挑衅本姑娘,看我揍不死你! 大约是宋杳戾气太重,没几下陆思林也歇菜了。 便是这时宋杳醒了,她睁开双眸,眼前已不是石亭,她正站在一处峡谷之中,这里山花遍布,开的朝气鲜丽,峡谷奇长嶙峋。 这。。。难道也是幻境?有一说一景色倒是颇为壮观瑰丽。 到底是何人所设,手笔委实有些大,宋杳悬在半空用小冰翘下了一块谷边岩石掂了掂,竟真是石头。 难不成这才是她所在之处的真实样貌?她一路沿着峡谷飞,飞了很长一段路。 眼见前方有一块巨大的灰色石壁上卧有一兽,形似豹,蜷身在岩壁上。 宋杳飞近,便见他蜷身中间有一颗草,在清晨的日光下微微流动银色光泽。 宋杳仔细观察这一兽一草,觉着此兽有些像狕。《兽志》中记载:其状如豹而文首,名曰狕。 狕已看见了她,瞄了她一眼便不理会了。是的,却是被那高傲狭长的眼瞄……了,并且极其漠视。 嘿!诚然你乃仙兽,可好歹我也修了两千年正宗仙法,虽未升仙,可也算半个仙友不是?至于吗? 宋杳只想快些出去。她落下地向狕走去,打算与它问问路。也就是几步距离不想眼前景物又变了。 竟他奶奶的又入了琼台别院见到了那二位!宋杳瞪着眼睛看着那二位,一句话说不出来! 幻境!又是幻境!怪不得狕瞄了她一眼就不理会她了,原是知她会踏入幻境。 小冰在宋杳手中敲的啪啪响。这次当真是更逼真了。她心内之火也烧的更加的旺,宋杳施术包裹住这团火气。 只见幻化的白舟楫与陆思林站在了一株杏花树下,白衣粉裙配着这一树绿芮白花,白舟楫抬手摘掉了陆思林头上的杏花,浅浅笑了,陆思林娇笑着望着他。 他展开修长的手掌,“一朵杏花,有些枯萎,给你拿掉了。” 那蔫掉的杏花飘舞着落了地。 陆思林晃晃头笑着瞧他,“谢谢楫师兄!” 白舟楫笑的更加温柔,只见他抬手摘了一朵开的正好的杏花戴在了她的发间。陆思林摸摸耳边的花,一抹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她抿着嘴羞涩的看他。 白舟楫认真的道:“好看!” 宋杳明知这是幻境,可此时却抑制不住的心痛不已,这是在阳城时找到秦宅那日,清晨的那场杏花微雨,白舟楫与她彼时便是这白衣粉裙。 她犹记得他摘下她发间的杏花一派从容的解释,“花枯了,应是拿掉。” 记得自己晃着头无所觉的说谢谢,也记得他随意摘了朵坠着露珠的鲜嫩杏花亲手别在她的发间。 她傻呆呆的看他,还记得他笑着说了句,“阿音这般好看。” 她望着他背影后知后觉红了脸颊。她从未与谁说过,阿灰也没有。 是不是那时她对他便动了心?原是在那时。 现如今这美好的回忆竟将自己换成了陆思林! 宋杳再克制不住,“你大爷的!明明幻境里都应是平日里得不到的好差事!可我头一回入幻境竟是给我反其道而行之!本兔子今日若是不破了你这幻境,打的你跪地求饶,我便不姓宋!” “不姓宋,想来是想姓白,不过妄想罢了,楫师兄与我心心相印,你便死了心,又或者身也死了才干净!” 幻化出的陆思林已然注意到了她,她挑衅的看着她。 幻化的白舟楫只浓情的看着陆思林,眼神都欠给她一个! 宋杳咬牙,“好,甚好!幻化之物竟是也像模像样的给本姑娘扮上了!我不生气,我只需。。” “只需什么。。。”陆思林话未落宋杳挥着小冰已飞至她面前。 “只需,杀了你!” 白舟楫拉住陆思林疾步后退,宋杳凌厉攻势接踵而去,白舟楫将陆思林推到一边迎上了她,两人转眼过了十几招。 白舟楫开口:“宋杳音,我不会让你伤她分毫!” 宋杳明知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眼框酸涩,她握紧小冰动作越发的快。 “我偏要伤她给你看看!” 幻化的白舟楫皱眉,语气冷淡,“宋杳音,从前让你误会是我不对,与思林无关。” 宋杳一字不语,只动作越来越快。 白舟楫又道:“宋杳音,你这便离开,我不伤你。” 宋杳忍不住嗤笑,“好大一张肥脸!明明是打不过我!你若是求饶,我还可让你死的痛快些。” 宋杳贴着他刺来的剑旋身躲过,手中折扇已近他颈边,未曾想假白舟楫竟是垂下剑再不抵抗,眸中满痕伤情。 “阿音!你当真要杀了我吗?我是你的白师兄啊!” 宋杳心口一酸动作不自觉顿了顿,她看着他清俊的眉目一时怔愣,却在此时身后却有风劲袭来。 宋杳后知后觉回神躲避,一柄剑擦过她的左手臂,立时划了道口子。她旋即回身,小冰挥出,白舟楫带着偷袭的陆思林连退数步躲了开。 她不禁自嘲:“还好白舟楫从未对我使过美男计,否则我怕还要再看上你一会儿。不过这一体验当真新鲜!” 小冰样由心生,一瞬与剑同长。她眼尾微垂,那眼里的不屑明晃晃昭然若揭。 “幻象终究是幻象,本姑娘不欲再与尔等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说着她手中多了个黑面巾,利落的蒙上眼睛,宋杳一冲而去! “你们,做对鸳鸯鬼!” 第80章 悲催的点子 宋杳这边斗志昂扬的手刃渣男渣女时,另一边阿灰等的心急如焚。 夜实在是深了,偌大的别院除了值夜的侍卫换岗时有些许脚步声,别院陷入了彻底的静寂。 阿灰在宋杳的房间等的心慌慌的,从下午便不见了人,她去城里找了一圈,能想到的酒肆、戏院,连青楼她都走了一趟。然而都没有阿兔。 她匆匆的赶回别院房间,阿兔还是没回来。阿灰冲出房门重重的拍了燕婉的门,原本燕婉还睡眼惺忪的,听了阿灰寥寥急切的几句话立时惊醒了。 她提起裙子着急忙慌往外跑,“我去找二师兄和五师兄!” 阿灰想了想转身朝陆思林的院子去了。等她回来,白舟楫、明生、燕婉、唐禹都在院子里等她。 白舟楫一眼见她进了院门,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灰见着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想扇他一顿! “不知晓!从下午便没见着人!” 白舟楫克制着脾气,冷冷的道:“你怎么不早说!” 阿灰比他更冷的板着脸,“你是她的谁?我为何要与你说!” 燕婉见两人剑张跋扈,忙打圆场:“晖姐姐,说不定杳音姐姐又去喝酒了,我们这便去找人!” 说着拉着明生便往外冲。“我找过了,城里所有酒肆、戏院、青楼,我都去了。没有。” 对着燕婉,阿灰到底和缓了语气,焦急之态溢于言表。唐禹背着手来回踱步,越走越急,晃的人眼晕,他实在忍不住了。 “杳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几人都白了脸。 燕婉跳起来拍他,“你个乌鸦嘴!” 白舟楫眼底黑沉沉的,“五师弟,拿着从风玉牌去衙门找许城守全城搜索。小师妹去找陆思林,要她全苑搜人。若是没有请别院侍卫和衙役配合唐禹城外找人!” 他又看向唐禹,“想必你对城外到丁石镇这段更为熟悉。” 唐禹连忙颔首。 阿灰突然插话,“陆思林我找过了,燕婉你在这等着,万一她自己回来了,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偌大的别院很快处处地方都灯火通明,陆思林被人抬着匆忙赶来,墨香跟着她,身后还有一位小斯。 “楫师兄!” 她一进院门便喊。 众人看向她,她一把指向墨香,“她知晓情况,你快说!” 墨香此时低着头有些慌张,她弱弱的说了情况。 “今日申正时分,李多来找我,说宋姑娘要她找她的家姐带句话,便飞的不见了人影。” 申正时分!现下已是亥时正,已过了三个时辰! 阿灰气的大袖一抚,“说的什么?!” 阿灰横眉冷脸,怒气横生,墨香吓的手一抖,磕磕绊绊道:“李多说,说,宋小姐要他转告你,夫,夫子留的课业,完成,了吗?” 阿灰喉间一滞,不等众人反应一刀挥了过去! 墨香只觉头顶一凉,之后有血沿着额头流了下来,她下意识抬起手抹了一下。入眼的是血红的血,她啊的大叫一声只觉得头皮疼的厉害。 众人大惊,有胆小的侍女当场吓的晕了过去。陆思林看着掉落在脚边的一团带血的黑色的头发,上面还有两只颤巍巍的珠花,一时骇的说不出话。 谁也未料到平日话不多的宋晖竟然这般出手狠辣! 燕婉喃喃道:“晖,晖姐,姐……” 阿灰脸色狠厉,眼眶通红,“谁是李多?” 墨香身边的小斯一下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抖着身子回话。 “小小小人是李多。” “她还说了什么?” “宋小姐还,还说说。让我快去禀告!奴才奴才一刻也没耽误啊!小人。小人就是马厩的小斯,不认识谁是宋小姐的,姐姐,后院奴才进,进不去。就找了墨香姑娘。墨香姑娘说她知晓了,便让奴才回了。” 不知是不是他被刚刚的一幕吓着了,此时人求生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强烈。说到后面倒是说顺溜了。 墨香听着他说到最后已经吓的瘫坐在地,她突然起身便要向陆思林身边爬去。 一柄黑刀刷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吓的浑身发抖,一动不敢动。 阿灰凶狠冷凝的望着陆思林,嘴里问的却是墨香,“三个时辰你为何不来找我?陆思林知不知晓?” “说!” 一声厉喝吓的墨香腿软手软,她抖着脸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我,我我当时忙,忘了。表表小姐不知。” 其实她当时听了李多禀告后并不以为意,想着表小姐因为白公子不待见宋杳,他们明日便要离开,便故意的不想走这一趟。在她心里不过是两个江湖女子! 可此时她才知晓她有多可怕!可怕的这辈子她都忘不了! 陆思林对上阿灰的眼睛,忽然便哑了声音,那眼里分明是杀气。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下意识便看向白舟楫。 白着脸道:“楫师兄,我不知晓。我若知晓怎么会不来告诉宋晖姑娘?” 白舟楫始终一语不发,这一切发生太快了。 他转向阿灰,“那句话什么意思?” 哪知阿灰并不理会他,她手腕狠转黑刀一挥,一刀划过墨香胸口,墨香惨叫一一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刀并未停,划了弧度最终贴着白舟楫上臂衣料停了下来。 “我杀你,不过片刻便可。你莫要以为有人护着耍耍心机我便杀不了你!” 阿灰始终盯着陆思林的眼睛,凶狠、不屑、讥诮。 陆思林惨白着一张脸,又一次看向白舟楫,双眼晕了泪楚楚可怜。 白舟楫却阴沉着脸问李多,“她往什么方向去了?” 李多一把半抬起身子向玉水河方向一指,“那边!” 阿灰不待他再说立即飞了出去,竟是连平日伪装的御器飞行都顾不上了。 白舟楫几乎与她同时飞了出去。唐禹也不管什么侍卫了,大步走出院子外,于无人的地方消失不见。 白舟楫从小师妹找来不清不楚的说了那几句话便一直压抑着自己焦躁的情绪,此时飞在暗黑的玉水河上空这股欲要顶破胸膛的情绪再难压制。 他环顾四野,除了琴山,四处都是平野。 他对着阿灰道:“我去山里,你在山外分头找!” 说完也不等阿灰回答便嗖的拐进了琴山。他要自己不要多想,只以最快的速度搜山。 夜里漆黑,唯有月光淡淡,玉水河尚有一些波光,山里却实实在在的阴森寒凉。 他最大限度放开五识,从山脚到半山腰,白舟楫忽然闻到了酒味,他快速飞掠过去,在一座年久失修的古亭桌上倒着两个酒壶,他打起火折子拿起酒壶细细看。 越看心跳越快,这是阳城食香斋的十年陈酿女儿红。 杳音来过这里! 他握紧酒壶,迫切的张望。 另一边宋杳蒙上眼睛后,再不手软,手中折扇舞的杀气腾腾,幻象的白舟楫再无空隙多说,宋杳几十招之内杀掉了他。 朦胧自有朦胧的好! 她刚弯了嘴角,冲向幻象的陆思林,他竟又幻化出来了。 宋杳一愣,暗自思忖,这幻境与之前不同,看来是升级了。这被杀的幻象还能再活过来,难道是杀人顺序不对? 她又杀了陆思林,还是同样的结果。在白舟楫又一次被杀之后,宋杳收了手,这幻境甚是奇怪,这样打下去只会耗费法力,须得另寻他法。 “宋杳音,你还不明白,你是杀不掉我们的。哈哈哈哈” 陆思林疯狂大笑。 “再过片刻,楫师兄就要活过来了,你只能继续白费力气!哈哈哈哈。。。。” 宋杳抿了抿唇,知晓她说的对,并未与她逞口舌之快,她细细回想这一回进了幻境那两人的举动。 白舟楫总是保护陆思林躲开,一人与她打架。陆思林呢,总是见机偷袭,从不与我正面交手……这有些不对呀! 难道是…… 宋杳手持小冰径直站在一处大石之上,无论陆思林如何挑衅她都不言不语。风吹起她系在脑后的黑色绸布,吹起她白色的裙角,她整个人气质沉静。 她在等,等白舟楫再次幻化出来。忽然,她动了!她提着小冰像柄利箭一般飞冲而去,这一次宋杳是只功不守,全不管后面门户大开,一心要白舟楫死的更快。 陆思林见状嘲讽的勾起唇角,白舟楫与她缠斗一时被宋杳的凶猛压的只能招架。宋杳后背空门大开奈何白舟楫明明知晓却分身乏术,陆思林在宋杳又一次不管不顾砍向白舟楫时飞身而上。 宋杳不由扯弯了嘴角,等到就是你! 她微偏了身子,陆思林的剑刺进了她肩头,她顺势旋身,将陆思林甩到了白舟楫面前,折扇带着她九成法力猛的一挥,两人便如糖葫芦串成一串倒在地上。 陆思林瞪大眼睛,“你竟然……知晓……” 宋杳一把摘掉黑色面巾慢慢擦拭小冰,高傲的睨着她。 “杀不掉吗?杀了啊~” 陆思林不甘的望着她与白舟楫一同消失不见。至于白舟楫最终是含情脉脉看了她还是满眼仇恨看了她,她都没太在意,假的嘛~ 宋杳扣上肩上的伤口,“嘶……倒是真挺疼。” 幻境结节片片碎裂,宋杳止住肩头的血,发现自己就站在狕前十步远。 狕见她不只出了幻境,还打破了幻境,警惕戒备的站起了身。 “大胆小妖竟敢毁掉诛心幻境!” 宋杳心中一惊,自他们来到凡世,除了唐禹它是第二个看出她不是人的,果然是仙兽! “原来是叫诛心幻境。不过却是让我吃了苦头,大胆小妖倒是好名字!好歹咱俩名字谐音,我也有个杳字。你莫不如与我讲讲,这幻境谁人所设,他在哪?” 狕弓着背绕着那株长的胖胖的仙草走了几步,“你问这作何?” 宋杳双臂抱在身前,高抬下巴,“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幻境竟让我吃如此大亏,我自是要找他算算账的!” 狕轻蔑的一笑,“无知小儿,口出狂言!” 甭管她是怎么从一头仙兽脸上看出轻蔑这种欠揍的表情的,反正她看出来了。 宋杳一挑眉,“狂不狂言的,你先告知我,我自己判断,哦,我知晓了,你与他是一伙的?” 狕眯了眯它那狭长的眸子,“废话连篇!” 说罢向宋杳扑来,宋杳不料好端端的聊着天没有一丝丝商量的他竟先动了手,是爪来。 连忙边躲边道:“你怎么招呼不打便动手,好歹我名字里也有个杳,喂!还打呀!” 狕大吼一声,“来偷魄仙灵草,本仙取你性命!” 说着毫不客气的向她又扑来。宋杳见过不讲理的,当然也见过不讲理的,她自己偶尔也会不讲理,但是这么半点斯文都不讲的不讲理她还是头一回见。 “什么灵草!谁说狕什么劳什子灵草!再说你就这么一棵破草,我家药院子里一堆灵草,谁稀罕你的!” 狕显然不信,一丝放松都没有,宋杳看过《兽志》,天上的兽分神兽、仙兽、灵兽。 神兽是应天地造化而生,绝大多数仙人万年仙寿都不得见过神兽。 仙兽是开天辟地时诞生在三山六界的仙家之兽,生来便是仙籍,种类少,数量也少,当然与神兽相比还算多的。 而灵兽便多了许多,也普遍了许多。有身份有地位或术法高深的神仙都有那么一两头灵兽。 就她这修为碰上仙兽能避则避,实在避过也该想办法化干戈为玉帛。毕竟真打不过…… 宋杳左闪右避还不忘心平气和的解释:“我是怎的到这的自己都莫名其妙,原本是打算问你离开这的出路的,你见我进幻境不提醒就罢了,如今怎还与我打架!我都说了我不是偷仙草的!” 狕前腿抻直,伏低身子做出攻击的姿势,宋杳还待再解释解释,不想它一个狠扑又过来了,宋杳左飞右突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最后不得不原地翻滚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才堪堪避开。 这回躲的甚是狼狈,狕下了狠手。 宋杳气的一把展开小冰,“糖人还有三分泥性呢?我本不欲与你为敌,更不想要什么破仙草,如今你倒是逼的我改了主意!” 狕呲牙怒吼,双眼瞪的圆了几分,它速度极快的扑向宋杳嘴里还吐了火。宋杳大惊小冰连扇一跃飞到空中。 火球被小冰扇飞撞到谷壁上,谷壁之上立马烧出一个大坑,冒着滚滚浓烟。 妈蛋! 宋杳一滴冷汗流了下来。 “你竟来真的!” 宋杳琢磨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必会受伤,它是仙兽,天生仙力不是自己可比的,更何况自己已然受伤,势必不能久战,得速战速决才有机会脱困。 宋杳打定主意,便只防不攻,每停一处便悄悄在此地没入法术,狕追她追的不耐烦,见她站在一处手捂肩头力有不济的样子,猛的扑上去,宋杳当即运了十成仙法飞了出去,手指掐诀“困!” 狕正再次跃起向她扑来,便被一阵结界网在其中,地上五行阵法闪着光亮。 宋杳擦擦额头的汗,原地坐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唐大锤的姑奶奶浮影上神的锁神阵法。 狕眯着棕黄色的眼睛气急的威胁,“大胆小妖,若敢偷我灵草,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呦呵!果然是仙兽,竟不受法阵干扰和她叫阵!她心里苦笑,看来比假龚榆归难对付多了,她这悲催的点子! 你说你好好的仙兽不在仙界呆着越什么狱跑这人间给她使绊子。宋杳心中一点都不轻松,只面上一派轻松,她随意挥挥手。 “得了,得了,稍安勿躁,我真不是来偷草的,你且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我便放开你。” “你知晓是谁,也奈何不了,如此,知晓不知晓有何分别!” 狕半趴在地上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它想了想又道:“你放开我,我便告诉你如何离开!” 宋杳稍有兴致的看着它,忽然贼贼的一笑,起身飞到魄仙灵草旁,大马金刀的一下子坐下。狕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手抚着灵草叶,笑眯眯的看着狕。 “贪心不足蛇吞象,拖延时间,妄图挣脱法阵,好出来杀掉我。不过我的法阵却是困不住你多久,所以,我也不愿与你好说好商了。 我数一个数便拔你一片仙草叶,若是叶子拔没了,我便只能拔草梗了,若是梗都没了,那……只能连根拔起了。到时,你便真的没有仙草喽!” 她一脸遗憾的看着狕,狕死死的盯着她的手。 “你敢!” 回答它的是,“一!” 她随意拔了一片叶子塞到嘴里,“唔,有些苦。” 狕站起身愤怒一吼“你胆敢!” “二!” 宋杳又拔了一片塞进口中,“我胆子一向小,今日全是你逼的!嗯……不想竟有些回甘。” 狕跳脚,“待我出来便将你拆骨入口,解我心头之恨!” “三……倒是比我家院子里的草好吃。” “四。你守了多久这仙草了,自己尝过滋味吗?” “五。叶子真肥啊!”那语气竟是像说‘这鸡腿真肥啊!’ 狕气的嗷嗷吼叫。宋杳虽嘴上说着气人话,眼睛却紧盯着狕。见狕瞬时变的躁动,目赤欲裂,几近暴躁边缘,她停了手。 “你我本无仇,幻境是谁设的我不再追问,我仅是要离开这里。现下我离开仙草五步远,你告知我如何离开,我放你出来继续守护你的仙草如何?” 狕长大嘴怒吼:“无耻小儿!休想!” 宋杳按了按额角,“你还真希望我连根拔了这草?” 狕暴躁的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脚步,它盯着宋杳说出的话像是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的。 “好,你先远离魄仙灵草,我告知你如何离开!” 宋杳看它一眼,她没多少时间了,谁知能困它多久。 她飞出些距离,狕继续道:“若想离开,便是你破了幻境,结界会打开三刻钟的时间,你抬头看看,而今已差不多快要关上了!哈哈哈!” 宋杳立刻抬头,果然那云口越来越小。 “卑鄙!” 宋杳不顾一切向上疾飞,不想身后一声嘶吼。 “休想逃!” 接着便是破了法阵的狕疯狂向她扑来,宋杳立时察觉身后疾风,连忙急转,狕穷追不舍,宋杳心急眼看结界即将合隆,她拼了十成法力逼退狕,再次向结界口疾飞。 不料狕竟不顾会被伤亦是拼尽全力再次飞扑,一爪子扇在她的背上。 宋杳顿时身子一僵,紧接着后背胸腔痛到了极点,她张嘴吐出一口血。 她本就经历幻境之战受了伤,又耗费法力布了阵,现今更是受了重伤,宋杳一时头晕目眩失了神志向下坠去。 白舟楫于最后缝隙跳进结界,目睹的便是宋杳白裙红血双眼紧闭向地上坠落的情景。 瞬时惊骇的全身仿似坠入寒冰与火山之中,他完全本能的术法催动到极致,在她即将坠地之前一把捞住她。 “阿音!!!” 第81章 伤情 “阿音!!!” 他抱着她浑身打颤。狕自空中摔滚在地上,不过它显然伤势尚可。 它警惕的回到魄仙灵草前,刚刚强行挣脱法阵伤势不轻,如今再添新伤,它没有妄动。 只一眼它便看出这是个凡人,它不能动手,若此时再遭法力反噬,它也不敢保证自己几时才能恢复,届时守护灵草…… 宋杳脸色苍白,嘴角渗出血迹,白舟楫想握她的手腕号脉,几次握不住。他实在是太恐惧了,眼泪从这从不哭的男人眼里流了满面。 “阿音。阿音。” 他无意识的一声一声唤她。 待他终于抖着手摸到脉门,身子已经僵的快要稳不住。脉象紊乱,时虚时实。 他正要给她输灵力,恍然间想到她之前受伤时不让他输的情景,又停了手。他慌乱之间看到了她腰间的荷包,一把拽了下来将东西都倒了出来,拿起药瓶倒了一颗喂进她嘴里。 白舟楫不敢动,只跪在地上抱着她,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对他行五马分尸之刑。他额角冷汗直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杳脸色渐渐红润了些许,白舟楫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些知觉。 他再次号脉,这回脉象稍微平稳了些。他轻轻的将她平放在草地之上笼上结界,而后站起身抽出剑,剑尖笼着冷光,他眼眸一片冰冷晦暗。 “你伤她至此,这仇我总是要报的。你当庆幸我现下要救人顾不上你,打开结界今次先留你一命!” 狕气了个半死,今日一个两个的都敢对它不敬。 “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白舟楫突然飞身而起一剑劈向狕的头顶,狕立时躲闪,不想那青年剑气蓝光不停,一个转弯利落砍下魄仙灵草最后几片叶子。气流卷起叶子飞旋到狕的足边。 “如若不然,便如此草!” 若是宋杳现下醒着一定会拍手叫绝,这一手醉翁之意不在狕玩的妙! 狕看着足边的几片他细心养护的灵草叶一阵嘶吼,毛发悚立。 “你找死!” 白舟楫不慌不忙抬起剑指向魄仙灵草,“你伤的不轻,你说我若连根砍了这灵草,是你快还是我快?” 话毕,剑尖微亮,已蓄法力,狕此时内心忿满已达顶端,却不似刚刚暴躁的样子,冷静却森严。 它清楚他说的对,尚不知晓此人法力深浅,单看刚刚,这人颇有心计,自己已然受伤,若是魄仙灵草不保有负她所托。况且它总觉得这人的灵力它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与她互有伤势,她吃了我五片灵草叶,你等且是赚了。” 它便是再不甘心只得仰起头口吐微光击于结界之上。 “你们走,若再敢踏入谷中半步,休怪我不客气!你一介凡人,我乃千年仙兽,即便有伤你们一同亦不是我的对手。今日便便宜了你们!” 白舟楫一挥手宋杳飘进了他怀里,他向着结界口飞去,忽然自他们之下起了一片大雾,浓重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飞了出来,眼见结界合上,他连忙放下宋杳半抱在怀里,鹿呦兽湿哒哒的趴在宋杳怀里。白舟楫摸了摸它的头顶。 “谢谢。” 鹿呦兽蔫蔫的看它一眼,一阵白光回了宋杳的手链里。宋杳此时周身有淡淡流光萦绕。 白舟楫握住她的手腕探看她的伤势,却被一股强韧的力量弹了回来。 宋杳难受的皱眉,几个呼吸她睫毛微颤的半睁开眼睛。 “咦?又入幻境了,还有完没完了!” 宋杳声音低弱,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宋杳式。 “你怎的一人在此,陆思林呢?” 宋杳有些许不耐烦。白舟楫见她醒来,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他虽不知晓他为何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是问陆思林,但也有问必答。 “她在别院,你觉得怎么样?” “哦,死不了。我知晓你在等她,不过咱们打架可不可以稍稍缓一缓?我有些累。” 白舟楫一怔,“为何要打架?” 宋杳使力睁大眼睛,“你还敢问我为何打架?” 宋杳浑身疼的厉害,她尽量放缓呼吸。 见她疼的嘴唇都白了,白舟楫心都纠在了一处,他抚了抚她的发顶。 “阿音,疼便不要说话了,我们这便回去。” 宋杳一听又要回别院,忙抬手拽他的衣服,只是手上没什么力气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不去!” 她喊的急,胸腔里痛的她出了一身冷汗。白舟楫慌乱的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她。 “好,好。不去。阿音说不去便不去!你莫激动。” 宋杳平稳了一阵,看向他。便是再迟钝,如今她也觉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难道,幻境也终于知晓自己之前的设定实在只想让人离开,而不是甘心被困在里面。 如今终于认识到错误,遵守幻境该有的职业抄手了? 宋杳放缓声音轻轻的道:“你们这次倒是对了,之前的幻境风格实在有些奇葩。” 白舟楫放在她头顶的手顿了一下,“你……说什么?刚刚发生什么你可是不记得了?” 宋杳眨了眨眼睛,轻轻挪了挪,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记得啊!两次幻境,杀了你和陆思林好多次。然后,然后与那只不讲武德的狕打了一架。我本以为我这回要死翘翘了,未曾想又进幻境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休息休息再想办法出去。” 白舟楫不知她这一夜都经历了什么,幻境他只听师父说过一些,他记得师父当初说起幻境的严肃。 幻境可直击人心最深的欲望,任凭你求不得,得不到,要不起的,在幻境里都可轻易得到,进了幻境之人若没有强大的内心支撑便再难回来。 幻境可摧人心,万劫不复! 白舟楫没想到她不但进了幻境,还进了两次,且都平安出来了,这里的艰难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他收紧手臂,“阿音,是我不好,我食言了。没有护好你!” 宋杳突然眼睛亮了亮,这回的假白舟楫当真好啊! 她忍不住叨叨:“我就说幻境一向是让人沉溺的才能困住人,如我这般倒霉的,幻境里还要看你与陆思林浓情蜜意戳心窝的,估摸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白舟楫眸色深了深,嗓音低沉:“浓情蜜意?戳你心窝?” 宋杳长叹,一根手指点着白舟楫的衣服。 “就是你的前任幻象与陆思林的幻象在一起说情话举止亲密大方的让我瞧着,不看都不行,陆思林还要杀我,你便帮她,帮她不算,我回击你还护着她!” 宋杳嘟了嘟嘴。白舟楫难得看见她如此小女儿的情态,心头一热,轻声的问。 “所以,你不高兴了?” 宋杳哼了一声,“岂止是不高兴?我原本便为了不见你们避开了,却未曾想幻境竟如此不厚道的欺负人!” 宋杳说着便有些红了眼眶,白舟楫心疼的一手抚在她额头上,小心的问:“你为何要避开我?” 他一颗心跳的飞快,不放过她一丝表情,不自觉间屏住了呼吸。 上一刻还有些使性子的人,此时倒是安静了,她看了他一会儿,又恢复了宋杳该有的样子。 宋杳叹了口气。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身子不那么疼了,她直起身推开了他的手臂,慢慢挪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背靠在上面喘息。 白舟楫的一颗心也随着空了的怀抱空了空。他低下头,宋杳瞧不清他的脸。半晌,他深深的看着她。 “你便将我当作他,若是有气的话可以撒出来。” 宋杳笑了笑,“你想将我彻底留在这里?你留不住的。”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眸色暗淡了许多,人也更加沉静了。 “其实也没什么的。他从前对我很好,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不过最近他喜欢的姑娘出现了,他便对她格外的好。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位绿里绿气的姑娘,他眼光也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谁让他喜欢呢!” 白舟楫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走近她面前蹲下。 “他眼光很好的,他也不喜欢绿里绿气的姑娘。” 宋杳望着忽然近在咫尺的人,一瞬间哽住了呼吸,她细细看着他的眉眼,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 即使明知他是假的,可是也冲动的想问问他。 “你既对她好了,为什么还招惹我呢?让我误会你对我是有情义的,可转眼又抱着别人没有一丝留恋的走掉了。 这般伤我的心,是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沙哑的出了口,她倔强的想要一个答案。 白舟楫从未见过她这般委屈过。心痛的快要熬不住。宋杳一滴一滴眼泪掉下来,每一颗都砸在他的心上,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般悔恨。 他按住颊边的素手,“阿音,我没有……” “渣男!” 宋杳一声骂打断了他原本要说出口的话。 她吸吸鼻子,往外抽手,抽了几下没抽动。她也不在意了。 “你也不用替他对我说好听的话,等我离开这里,便会与阿灰远远的离了他。即便没有那姑娘,我和他一样不可能。” 白舟楫一下子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心上是万般针扎的疼痛。 这回换他一字一顿的问她。 “为什么?” 宋杳呼吸一滞,对面的人眼神太过伤痛,她恍惚间竟分不出真假来。 当真太真实了些,幻境果然是要命的! 她怔怔的望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着笑着又流了眼泪。她哀伤的望着他,她是真的难过。 “因为,我们本就殊途啊!” 白舟楫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知何意的答案。 宋杳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紧皱的眉。 “我知晓你是假的,也知晓你想我死。可我还是谢谢你。我一辈子没法对他说的话,因了你,倒是说出了口,也算圆了我这份心。 我其实昨日之前还在说他的坏话,希望他俩过不好,如今我倒是希望他永远不会出现你此刻的神情。 我改主意了,我希望他一生顺遂,与他喜欢的人白头偕老,多生几个娃娃!” 宋杳笑着看他,泪水还悬在下巴尖上,摇摇欲坠。白舟楫痛的不能自已,眼尾通红。 他突然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清冷的声音染了几分沙哑。 “除了你,我还能,与谁白头偕老?阿音,我只想和你生娃娃!” 宋杳被他撞的头晕,一瞬间失了聪,她没听清他后半句说了什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心脏更是烘的像是要化了。 她难受的轻哼出声,下一刻便晕了过去。 白舟楫一把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急唤。 “阿音!阿音!” 他探向她的手腕,她的脉象虽还混乱,但是刚刚那股杂乱的强韧力量此时汇做了一股汪洋之势在她体内磅礴的奔向心脉。 他想起他们离开时那只豹说过,阿音吃了它灵草的叶子是赚到了。便再不耽搁抱起他向别院飞去。 第82章 晚春意浓 宋杳自昏睡之日起,每时每刻都像是在火海中度过,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时而蓬勃而出,在她的血脉中激荡,灼的她浑身的血管像是会马上爆开一样。 时而又如石沉大海,风平浪静的没有一丝痕迹,可越是这样她便知晓下一回会来的更加猛烈,她昏昏沉沉的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洗。 每一次她觉得就要扛不住时这股力量便会汇聚到她的心脏之中渐渐平息。 白舟楫抱宋杳回了别院后她就没消停过。被是完全盖不上,还时不时的便扯衣服。 唐禹给她把了脉,又听白舟楫说了灵草与豹子的事,他虽不知这灵草的作用,可那豹他倒是猜出来了必定是仙兽狕,可一只仙兽来凡间守棵草他想来想去,只道是这仙兽闲的。 唐禹给她把了脉,脉象就是虚不受补,其实就是补药一次吃多了,补猛了,她大概会遭几日罪,过几日就好了。 阿灰倒是放了心,虽然唐大锤看着不靠谱,但好歹是个仙。可白舟楫把着这混乱的脉象真是难以相信这位前匪头的话。 直到几日下来,宋杳身上的外伤好的疤都不剩他才将怀疑的目光从唐禹头顶移开。 阿灰将两位男士赶出了房间,这几日都是她与燕婉轮流看护宋杳。扯衣服扯上瘾的宋杳终于在第七日不扯了。 宋杳醒过来时觉得自己就像武侠戏本里的主角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充满令人害怕的力量,咳咳……生机勃勃的力量。 她抻了个懒腰,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房顶,低头看是熟悉的被褥。 转头看是端着椅子坐在她床前一手拿书一边看她的白舟楫。 四目相对,宋杳看见他眼里明显的红血丝,和疲倦的一张脸。 四目相对,白舟楫看见她双眸晶亮,红扑扑显示觉睡的非常好的一张脸。 白舟楫眼里的水波慢慢荡漾开来。 “你终于醒了。” 宋杳看向他并没有重伤苏醒后的激动,她闭上眼一手盖在上面,翘起二郎腿。 “嗯,醒了。你不怎么高兴了!还以为本姑娘会死在这里是不是?” 还没等她嘚瑟几下,‘啪’一声二郎腿被拍掉了,接着另一手腕被抓了去。 阿灰确认没什么事,才道:“你这是被烧迷糊了不成?” 宋杳一个激灵放下手睁眼望过去,坐在她床边的红裙女子不是阿灰又是谁! 她惊讶了一瞬,转头看向白舟楫。 “你们此回倒是更严谨了,幻化出的阿灰竟然很阿灰!” 白舟楫好笑,抬起手想要抚她额头,可旁边还有个十分不待见他的人,正一双眼冷飕飕的看着他。便只能张了张手指先作罢了。 “阿音,这里不是幻境,她真的是你家姐!” 宋杳鄙夷的看他一眼,坐起身。 “信你才有鬼!” 阿灰没想到她醒了以后是这样的一番作为。没假装自己很厉害,也没跟她装可怜。 她看了看宋杳又看了看白舟楫。 “怎么回事?什么幻境?” 白舟楫拿起书,慢悠悠的边翻边道:“那日我进了一个结界,在一只豹妖的手里救了你。后来我使了点手段迫使它不得不放我们出来,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鹿呦兽。那日它也出了力。” 他又对阿灰道:“至于幻境只能阿音自己同你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救她之后她是醒过一回的,那时她也以为我是假的。” 说着又看了宋杳一眼,这一眼可谓是意味深长。 宋杳被击的一个激灵,她此时倒是回忆起她昏迷之前的情形。 倘若白舟楫说的都是真的,岂,岂不是,她向他表白了!!!老天爷,来块豆腐砸死她! “你说谎!这里,这里定然还是在幻境当中!” 阿灰一把掐住她红红的脸蛋,“宋阿兔!你给我好好看看!你重伤归来,我与燕婉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十日!担心了你十日!你倒是还不愿意回来了?” 阿灰见她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叫了一声:“唐禹!” 唐禹端着碗药一溜烟跑进来,看见坐起身的宋杳忙走到近前打量。 “本头头看你这状态恢复不错!” 宋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哭丧着脸:“唐大锤!你也是真的吗?” 唐禹懵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他小声问:“她怎么了?莫不是脑子补坏了?” 宋杳双手捂脸,一下子将自己重新埋进了被里。 “我想静静!” 待他们出了门,宋杳抱出了鹿呦兽,见它湿哒哒的睡着了,手链里又空了几瓶蜜露,便知白舟楫所言非虚。 这一日,宋杳几次以头晕再睡一会儿的借口避开白舟楫。他倒也不恼,处处迁就着她。只坐在她院子里看书罢了。 宋杳在床上挺了一天,除了不承认,再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法子搪塞白舟楫了。 吃完晚饭,她抬手轰人。 “你们四个都快回去休息,照顾了我这许多天受累了。今日好好睡一觉,明日我请你们喝酒。” 阿灰、燕婉、唐禹都没与她客气,就连白舟楫都回了房间。宋杳笑眯眯的送走他们,松了口气。 她拎了篮果子,搬了把躺椅到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望着半黑半亮的天空,白色的月亮深色的云,似夜非夜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她堪堪吃了一把樱桃,白舟楫便提着一壶茶出现在了院门口。宋杳一颗樱桃核咔在嗓子眼,为了显示她此刻是多么的不慌乱,硬是面不改色的将核吞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宋杳又抓了一颗樱桃在手里。白舟楫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身边坐在石凳之上,倒了杯茶推到她手边。 “屋子里闷。” 宋杳使劲拽下樱桃梗,“你想呼吸新鲜空气为何不在你自己院子里,非跑到我院子里?” 白舟楫一手拄额角看着她。那眼光就像是粉红色的水汽缠缠绕绕包裹住了她。宋杳眉心一跳,斜着眼睛看他一下。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白舟楫弯了嘴角,“好看。” 宋杳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要来了要来了。 她偏过头,“我当然知晓我好看。” 白舟楫见她侧脸漫上一层淡淡的粉,心情很好的又慢悠悠的撩拨了一下。 “我只觉得,你好看。” 宋杳的脸嗖的一热,更不敢看人了。 末了鬼使神差的来了句:“算你有眼光!” 然后,然后他没了声音,宋杳僵着身子转过来看他。 “我的意思是,你有正常的审美。” 白舟楫哦了一声,拿起她篮子里的梨子和小刀开始削皮。那手指修长,配着绿油油的梨子倒是分外好看。 宋杳撇撇嘴,削皮倒是很有一手,这么长皮都没断。 两个人之间难得的静谧。晚风吹过院子,带进了阵阵山茶花的清香。 白舟楫削完皮冲着她抬了抬下巴,“去拿个碟子和勺子。” 宋杳正美滋滋的嚼着樱桃,闻言哼了一声,“为什么是我?” 白舟楫抬抬手示意她,“难道是我?” 宋杳瞧着他一手梨子一手刀瞪了他一眼去罩间取了碟子和勺子。 “呐,给你。” 她气哼哼坐回她的躺椅里一口一个青枣咬的嘎嘣嘎嘣脆。白舟楫挑挑眉,双眼含笑的看了看她。 如今倒是生龙活虎,不再脆弱的仿似随时醒不过来了。 白舟楫将梨子切成一个个等大的小丁,整齐的摆在盘子里递给她。 宋杳愣了一下,“给我的?” “不然呢?” 白舟楫见她不接直接塞在她手里。然后拿起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 院子外由远即近传来脚步声。白舟楫突然出了声。 “阿音,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已走到门外的人忽然停了脚步。院门半开,宋杳看见了一抹黄色的裙角。 白舟楫接着道:“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又对别的姑娘好,惹你伤心?” 宋杳未想到他如此直白没有一点铺垫的就说了出来。害的她事先想好的说词都用不上。 她正要不承认,就听白舟楫接着道:“我今日便回答你。我没有对除你之外的姑娘好过。更不想惹你伤心。阿音,你对我有误会。” 宋杳瞄了一眼门边的裙角,酸酸的小泡泡咕噜咕噜直往外冒。 她脑子一热,“你对你陆师妹可是好的紧,细心的教人家抚琴,体贴的给她递糕点,还英雄救美,救完还不算,事后更是耐心的呵护!你说我误会你当真是冤枉我!” 白舟楫突然笑了,笑的可真好看,宋杳抱着碟子瞪他。 他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阿音,将陆思林放在心上的不是我是我三师弟。临出从风之前他托我若是遇到了陆思林定要多替他说些好话。 我想着原本跟你们一同下山的应是三师弟,因了我的私心,他接了别的任务,我理应为他尽一尽心,如此便不好给陆思林冷脸色。 她向我请教琴艺,我却是顺口说了几句,不过多数都是在夸奖三师弟。” 白舟楫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皱了眉,一挥手连椅子带人一起挪到身边。他这才满意,距离刚好他抚上她的长发。 “至于你说的递糕点是什么时候?可否提醒我一下。” 宋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抬过去,又被撸了毛。恼的一下打掉他的手,哼哼唧唧的道。 “就是那日在亭子里,她滔滔不绝介绍什么湖的。你递给她一碟子玫瑰糕。” 白舟楫也不生气,又抬手撸了两把,才想起什么似的。 “多亏我记性好,否则真不记得这么小的事了。那糕是陆思林做的,他端与我吃,我想着我若当真吃了,有人又要不高兴了,毕竟之前就因为人家送糕你转着弯骂了人家一顿。所以我就将糕推了回去。” 宋杳抱着一碟子梨傻乎乎的看他。 白舟楫俯身拍了拍她的额头,“我都没看是什么糕,你这小脑袋瓜居然注意到了,莫非你爱吃玫瑰糕?早知晓那日将糕给了你,你是不是便不生气了?” 宋杳震惊了,她下意识向门口望去。白舟楫拒绝姑娘的本领当真登峰造极。门口的人估计此时心都碎了。 白舟楫就这么俯身看着她,拿起勺子盛了梨块喂进她嘴里,见她老老实实吃了,才又道: “至于英雄救美,我倒是救过两次。一次是在阳城时将你从你自己的阵法里救了出来。另一次便是十日前在别人的结界里将你救出来。 救人后还耐心呵护,嗯……我确实正在做。” 宋杳这回彻底震惊了,她晕晕乎乎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某人,周身都是他身上清冷好闻的味道。 说好的虐绿茶呢,怎么她听着听着倒像是在同她剖白心迹。 “张嘴。” 宋杳下意识张嘴,一勺子梨块进了她的嘴里。 “真乖。” 白舟楫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迷迷糊糊粉粉嫩嫩的看的人实在手痒。 白舟楫未想到如此云里雾里的宋杳还能凭着本能问出一句。 “你在书局救了人,还抱了人家!” 白舟楫本以为能蒙混过关,这下可不得不回答了。小东西当真计较! 既能让她不生气,又能解释的合理,白舟楫颇费了些神。 “你很在意?” 宋杳点头。 “那日我救人没想是男是女,当时是任何人我都会救。至于抱她,我虽没将她看作女子。但是抱她确实不对,是我思虑不周。要你伤心了,是我对不住你。 莫要生气了,阿音。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只抱你。” 宋杳脸颊爆红,一把将梨碟子挡在他脸前。 “我我我何时要你答应了?” 白舟楫接过碟子放在石桌上,拉住她的手。 “或是你答应我以后只给我一个人抱?” 宋杳不可置信,这还是高冷之花白舟楫吗? “你你你……厚,厚脸皮。” 门外咣一声,紧接着就是有人跑远了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 宋杳:“你将人气走了!” 白舟楫:“管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宋杳:“你分明是故意的!” 白舟楫:“嗯~你欢不欢喜?” 怎么会不欢喜,从他说玫瑰糕的时候就开始欢喜,一直一直欢喜到现在。 白舟楫喜欢极了她这明明害羞却又逞强的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小模样。他亲了亲手中软绵绵的小手。低低的诱导的问她。 “阿音,我刚救你出来时,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宋杳心颤了颤,望着被他亲过的地方。 “什,什么话?” 白舟楫顿了一下,“你说希望我和喜欢的人白头偕老,多生几个娃娃。” 宋杳长了长嘴,憋的眼睛湿漉漉的。 白舟楫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他知晓她有顾虑。 他更加伏低身子,喃喃:“我会让你记住的。” 接着凑近那沾了梨汁香香嫩嫩的唇瓣吻了上去! “唔…” 宋杳完全懵了,即使自诩看过许多小黄书对此颇有理论知识的她到了此时也不过除了晕的更厉害什么也做不了。 白舟楫不甘于浅尝辄止,他一手拄在她的头侧,一手挑起她的细腻的下巴,摩挲着辗转反侧。这诱人的芬芳正在他唇间,他时而轻缓时而用力的啃食。 他轻咬她红艳多汁的下唇,宋杳啊了一声,白舟楫趁虚而入,攻池略地。清冷的男子气息与甜美的女子气息纠缠。他霸道的风卷云涌,她只能被动的承受。 好半晌,白舟楫才缓了节奏细细的啃咬她红肿小巧的唇瓣,吸吮她的唇珠,慢慢摆弄,欲罢不能。 宋杳整个身子软成了水,她细细的发出奶猫的声音。 “你,你别。” 他沙哑着霸道的箍着她的身子。 “别什么?” 宋杳一双眸子水蒙蒙的,她两只小手无力的抵在他的胸膛上,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咬了咬光亮水润的唇瓣。 “别,别再亲了。” 他低低笑出了声,“在院子里害羞了?你看看?” 她偏过头看到他们周身都笼着结界。 “放心,她们都睡着了。” 他一把抱起她,“我送你回房间。” 宋杳推他,“我能自己走。” 白舟楫只笑笑,“乖。” 进了房间他手指一弹门便自动关上了。他将她抱到桌子上坐好,一手扶上她的后脖颈又吻了上去,这回倒是慢条斯理的轻舔慢咬。 “阿音可还害羞?嗯?” 宋杳喘着气推他。 “你,无赖!” 白舟楫眸色深深,“还有更无赖的,等成了婚……” 他吻了许久直到她的唇红肿不堪才将将放过她。 他将她抱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我看着你睡。” 宋杳不干,她被白舟楫裹的只露了一颗小脑袋瓜在外面。 “你回去,回去休息。” 白舟楫捏了捏她红红的耳尖,宋杳羞的立即将被扯过头顶,瓮声瓮气的声音自被子里传来。 “你,你快回去!” 他扒下她的被子,她只露出两只氤氲着水雾的杏眼。他仔细瞧了许久。 “阿音,不许再躲着我了,我也会伤心的。” 说完附身吻了她的额头,吹熄烛灯,出了房门。 第83章 二师兄的报复 眼见白舟楫关了房门,宋杳抱着被子轱辘了好几圈,直到长发打结才善罢甘休。 脸红心跳了半天,被啃这件事她实在没想到,被啃时也没有一丁点想要拒绝的心。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被某人霸道强吻的画面脸又红了,捂着脸傻笑半天。 等她终于笑够了,也想起了如今横跨在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那道鸿沟,她渐渐放开紧捏的被子,刚刚心里多甜现在心里就多艰涩。 她想起白舟楫在琴山时问她,为什么不能与他在一起时的伤心欲绝。当初她以为他是假的还在心里赞了他的演技,如今倒是想一想心就痛。 如今是万万看不得他再出现那样的神情。要怎么办一时也没有章程,想到明日面对他,更不知要怎么办。宋杳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第二日她顶着乌眼青起了床,磨磨蹭蹭进了饭厅,燕婉连忙拉她坐下来。 “咦?杳音姐姐,你昨晚没睡好吗?” 宋杳自进门起一道视线便一直在她身上没挪开过。如今燕婉这么一说,她尴尬的脚趾都蜷了起来。她真不是因为被亲所以睡不着觉。 “嗯,做噩梦了。” 燕婉凑近,“做什么噩梦了能把你吓成这样?” 宋杳撩了一眼某人的胸口,“梦见被猪拱了。” 除了某人其他人一脸吃惊的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不由都抖了抖,猪还有命吗? 只燕婉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惊呼:“莫非这只猪成了精,否则怎么能拱到你?” 宋杳一口气憋在嘴里,她向某人瞄过去,见他正一手拿着碗盛粥好似没注意到她们,便随口接了句。 “嗯,因为个子高。” 盛粥的手顿了一下,悠悠的看向她。宋杳平移着转开了视线。 下一刻,一碗白粥放在了她面前,上面还有两个圆滚滚的红枣。 宋杳强装淡定的吃完早饭,正要开溜,便听到院子外吵吵嚷嚷,细听好像是女子凄厉的哭声。不一会儿这声音便没了。 燕婉抻着脖子看向院门,“怎么回事?” 几人摇摇头,只白舟楫淡然的夹了一块糕放在宋杳的碟子里。 很快他们便知晓出了何事,一名威武的健壮青年带了两名侍卫进了院子。 “下臣惠郡王府侍卫孙骏奉慧柔郡主之命前来拜访。” 白舟楫又挑了几颗又圆又红的樱桃放进宋杳的碟子里,才道:“进来。” 孙骏进了饭厅,稍一打量便向一身矜贵淡漠的白舟楫行礼。 “公子可是从风侠士白舟楫白公子?” 几人一同疑惑的看向白舟楫,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正是。” 那人又行一礼,“下臣奉郡主之令前来带走罪婢墨香。慧柔郡主自从知晓罪婢怠慢了白公子友人使其身负重伤便十分自责,郡主下令罪婢罪无可恕即刻由下臣带往京中慎刑司受罚。稍后两日郡主的赔礼也会到,届时还望公子笑纳。” “郡主客气。” 孙骏见对面俊美公子始终神色淡淡,又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郡主要下官带给白公子的信。” 白舟楫接了过去,等人走了,几人都看向他。 “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白舟楫给宋杳倒了杯温水。 “我前些日子让五师弟去找桑齐给德王送了封信,提了提这个侍女。” 燕婉恍然,“所以德王告诉了慧柔郡主,慧柔郡主便派人带走了墨香还要赔礼?” 见二师兄没接话,燕婉姑娘突然灵光开窍。 “二师兄,莫不是你特意去信就为了说此事?” 他倒是没否认,还夸赞的看了她一眼。燕婉难得收到她二师兄的称赞,虽然只是个眼神,倒是极为高兴。 宋杳听的云里雾里,怎么还跟她扯上关系了? 燕婉见她如此,哔哩啪啦讲了她失踪那日的事,宋杳才知晓了这期间的曲折。 “慎刑司,进的容易出来难,这墨香姑娘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里面了。” 对于她这位二师兄她一直都是由衷的佩服,绕了这么大一圈既没违反门规,又报了仇,既无需自己动手又可达到目的。真真是有手段! 据闻慎刑司十分可怕,折磨人的手段骇人听闻,坊间吓唬不听话的小孩通常一句慎刑司能吓的小孩子连哭三日。 嘚瑟过头的她一脸深沉的拍了拍宋杳的手。 “二师兄为了姐姐当真心狠手辣!” 宋杳…… 燕婉……大意了!!! 这下一早上对着某人砌的堡垒彻底瓦解了。心上人为自己报了仇而自己是最后才知晓的桥段简直与话本子上如出一辙。一大早就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她承认她心软了。 唐禹十分腻味白舟楫此等迂回一点也不英雄气概的手段,他放下剥了一半的橘子皮。 “杳音,你昨日不是说要请大家吃酒吗?去哪吃?几时吃?” 宋杳回过神,“明生送信还没回来?” “我还有事交待了他。那日我让他拿了从风玉牌找了许城守,他们在城里城外找了你一夜,五师弟自然暴露了,若是罗更城有问题,这些日子有人大约正忙着暗地里找他。” “哦,所以,你让他先躲开了?” “嗯。” 宋杳点头,“既然这样便不等他了,晚上大家一起去城里的同福酒家,我请你们在那喝酒。” 之后,宋杳便开始讲她那日为何进了琴山,为何与狕打架。她自动略过了幻境里的故事,只简单交待了两句。 下午,白舟楫来找宋杳,宋杳正要出门。 “阿音要去哪?” 宋杳犹豫了一下,“去找找那个绣楼,再看看有没有那人的线索,我总觉得他知晓些什么。” 白舟楫牵了她的手,“走。” 宋杳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便随着他去了。 宋杳按着记忆找到了绣楼,两人在二楼的窗棂上找到了几点血迹。宋杳想起他的血自带香气。 “你快闻闻,他的血是香的。” 白舟楫俯身闻了闻,“是妖。” 仅凭闻就能知道是妖?宋杳不信,也俯身闻了闻,香气已经淡的快要闻不见。 两人脸挨的很近,白舟楫看着她认真闻的小模样,心里便起了阵阵涟漪,他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 宋杳正专心研究如何能闻出是妖,突然转了半圈便被他扎扎实实抱进了怀里,宋杳脑子当即空白一片。 “你抱我干嘛?” 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白舟楫目光如炬的看着她,托住她的后脖颈低头,突然瞄了眼窗棂,下一刻便抱着她从窗户飞了下去。 绣楼四周都是树,密密麻麻的将绣楼掩的严实,白舟楫将她按在院子里最粗的树干上。 “自然是亲你。” 宋杳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回答她刚刚问的傻话,他已经将唇压下来。 白舟楫一手紧紧扣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牢牢固定住她。半明的光线下她原本嫩白光洁的皮肤上蒙上了一层粉纱,仰起的脖颈弧线优美羸弱。 白舟楫眸光几次变幻。 二十几年不近女色清冷绝情的人物一旦碰到她便一发不可收拾。 唇下的滋味实在太美妙,太诱人,饶是他自觉不是耽于美色之人,一旦尝过了她的滋味也有些收不住。 到底是她那日说要离开他搅的他内心不安,他心里叹口气,便更加专注的亲吻她。 宋杳红着脸半眯着水润的眸子任他亲,白舟楫自然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放纵,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她细嫩紧致的耳下皮肤。 宋杳拽着他腰两侧的衣服,从耳下开始皮肤一寸寸的热,白舟楫自然知晓自己深切的欲望,他克制的离开了她的唇。 宋杳睁开迷离的眼眸,他突然一口咬在她的下唇上。 “不许你离开我!” 宋杳唇瓣一痛呼了一声,她知晓他的担心,这两日对她的紧张从他的吻她就能感受到。听他这样说心更软的一塌糊涂。 她承认她早就投降了,不离开了,即使自己将来会面临千千万万个没有他的日夜。 “好!我不走。” 白舟楫又拥了她一会儿,才抱着她坐在石凳上。他自袖子里拿出信放到宋杳手里。 宋杳挑眉,“人家郡主千里送信,你不看给我干什么?” 白舟楫玩味的笑,“这不是家里有个小醋精么,我怕她乱吃醋。” 宋杳抬起下巴,“算你识相!” 她毫不客气的打开了信。一股淡香传来,这纸显然是熏过香的,宋杳撇了一眼白舟楫继续看信,他却看她。 信上的内容无外乎是一些道歉的话,只有末了说了句有机会想与他当面道歉。宋杳抖了抖信。 “她说要跟你当面道歉!” 白舟楫摆弄着她的一缕头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宋杳扯回头发,“明明受伤的是我,她道歉不是应与我道歉吗?为什么要与你道歉?” “大概是她知晓我喜欢你,所以要向我道歉。” 宋杳老脸一红,“哼!没看出来你还挺会说情话。” 白舟楫捏起她的粉嫩嫩的脸蛋,“我只说与你听。” 宋杳不甘示弱,也捏起他的脸,“准了!” 一下午两人都在这院子里消磨,白舟楫又将她按在怀里、楼壁上、树干上几回才罢了休。 傍晚回去时宋杳捂着红肿的唇,一路低头走,进屋之前狠狠瞪了他。 要他自己想借口去跟其他人说取消晚上同福酒家的酒局,她连晚饭也没出来吃。 第84章 茶芯 更深露重,月影阑珊,琴山峰峦俯卧绵延,一个宽衣长袍的身影自重山中飞出,他一路疾飞,身姿轻盈,路过无痕,最后堪堪停在一处高树的枝桠上。 他很小心,停在枝桠上一动不动,身影隐藏在层层叠叠树叶之中。 黑暗中有人睁开了双眼,他轻轻起身握住了枕边的剑。 那人观察了很久,确定院子里的人都睡熟了,才轻身略下树梢朝一个房间而去。 恰在此时,一人携破空之势自旁侧不意而出,只一剑气势如虹拦住了他将要迈上石阶的脚步。 他看向来人,身姿颀长,气质清冷,虽只穿了件白色寝衣却不显慌乱,反而气质出尘。 白舟楫一剑横在两人之间,对面来客背着月光面容模糊不清,只双眸幽亮。 “你敢再进一步,便试试。” 那人停在他一步开外默不作声。对阵之势紧张的一触即发。突然那人收了势。 “我并无恶意,只是来找人。” 白舟楫收回剑,“如此深夜欲偷偷进姑娘家的房门,阁下找人的方式倒是不符合世人光明正大的拜访之途,与采花贼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人噎了一下,苦笑,“实在有难言之隐,在下唐突了。” 白舟楫只冷冰冰的看着他。 那人又道:“可否请公子请屋子里的姑娘出来,在下说完便走。” 宋杳早便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在屋子里听了半天。他刚开口她便听出了他是谁,她怕白舟楫真将人赶走,连忙推开房门。 她一步跨出房门,白舟楫听着声音转身走到她身边,宋杳见他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寝衣就跑出来了,连忙拉着他的手摸了摸。 “怎么不多穿点,虽然已是春末,可夜里多凉啊。” 白舟楫从善如流的被她拉着,又被她披上了她的披风,白舟楫看了看只到他膝盖上方的粉色披风,忍不住笑了。 宋杳欣赏了一下粉嫩的男朋友,双眸弯成了月牙,瞧瞧这帅气的眉眼,挺拔的身姿,以及粉粉的少女心披风,真是,反差萌啊! 她女大王的牵着难得有几分可爱的男朋友向前走了几步更清楚的暴露在月光之下。 那人瞧清了两人人,眼尾抖了抖。 宋杳抬抬下巴,“你还敢来找我?” 隔壁房门也推了开,阿灰走了出来,在宋杳身边站定。 那人叹口气,抱拳,“上次的事是茶芯的错。我真不知晓因我会让姑娘进了不知名的地界。不过如今看到姑娘安然无恙,茶芯便放心了。” 他眼里有明显的疑惑,有人能从那里安然无恙的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见。 宋杳一挥手院子里的灯笼亮了起来,白舟楫与阿灰这才看清来人。一袭绿衣,凤眼红唇,当真妩媚动人,倾城色。 两人一下便猜到了他是何人,阿灰噌的一下拔出黑刀。宋杳一把按住,她家阿灰一向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动口解决。 宋杳冲着茶芯打了个招呼,几个人进了偏厅,白舟楫点了灯,四个人坐下,阿灰突然看清了白舟楫。 她眯着眼看了一眼宋杳。 白舟楫衣衫不整没什么,衣衫不整还披着件粉色披风虽有些一言难尽,但这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若没记错这披风有个名字叫‘桃枝’,颜色艳似盛开的桃花,下摆绣了翠玉色的恣意桃枝,整个披风是用九重天近年来十分流行的玉蝉彩丝和南荒千线棉织就而成的。 是澜庭仙主一次从九重天回来时给她们带的,她也有一件,是湖蓝色配的银尾鱼。 她皱了皱眉,暂时放下没提。 宋杳一手点在茶杯旁,“说,你此番冒着会被打断腿的风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茶芯看着坐在那里几分懒散的姑娘,他来找她也是犹豫了许多日,如今箭已在弦,他定然要发。 “那日茶芯不知姑娘是敌是友确是想摆脱姑娘,随意撒了几滴血,未曾想竟要姑娘涉了险地,是茶芯之过。此番前来是有事所求。待事情了解,任凭姑娘处置。” 宋杳见他神情不似装假,“倒底是何事?” 茶芯看了看三人,“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宋杳依次介绍了三人。茶芯听到白舟楫名字时眼睛一亮。 “不知公子可是从风掌门关门弟子白舟楫?” 白舟楫点头。他眼里隐隐有火光划过,整个人也多了热切。 “茶芯当真找对了人。” 他停顿了一瞬,还是看向了宋杳。 “此番深夜前来,茶芯有个不情之请。” “请姑娘助我杀一个人!” 宋杳正喝着水,水咽了一半留了一半,闻言扑哧一声呛着了。 白舟楫连忙帮她顺气,她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活了两千多年,她头一回怀疑自己难不成长的很像打手?刺客?或是杀手? 明明他们之前只打了一次照面! 况且她自从来了凡间脾气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她接过白舟楫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活了这么大,第一回有人请求我帮他杀人,难道我很像有这种特殊爱好的变……人?” 她不等茶芯回答,又接:“再说你一个妖,杀个人还用别人帮忙动手?” 茶芯苦笑,“因有人保护他,而我打不过。又不认识别人只能来求助姑娘了。” 宋杳左右看了看白舟楫与阿灰。这事可有意思了…… 茶芯见宋杳三人一副不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心一横,豁出去了。 “倘若姑娘帮我杀了她,茶芯愿亲手奉上自己的妖丹!” 宋杳的心咯噔一下,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要他甘愿以妖命换人命,只她脸上仍装出一副不爱接活实在麻烦的样子。 “我要你妖丹做什么?” 茶芯一愣,片刻看向白舟楫,“姑娘不需要,白公子应当是需要的。” 宋杳想也没想接道:“他要妖丹做什么?” 茶芯怀疑的看了看白舟楫又看向她,“修仙门派弟子一向斩妖除魔为己任……” 宋杳突然意识到了,是的,好像是这样的。五大门派也不能免俗的不分青红皂白与所有妖魔为敌。 “你们门派如今还这般老套吗?” 白舟楫睨了她一眼,对上茶芯。宋杳摸摸鼻头,男朋友那一眼甚是宠溺。 “你可做过伤天害理,毁人性命之事?” 茶芯摇头。 “如此,我要你妖丹作甚?” 茶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原本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 宋杳见他有些出神,人也不似刚刚有精神。 她咳了两声,“茶公子,我这人一向有个爱好,喜爱听故事,不若你讲讲与那人的故事,没准我就感兴趣了呢?” 茶芯有些意外,凡人不是都逐利吗?感兴趣,也可以吗?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看向白舟楫。 “若是有妖做了杀人之事,你们是不是就会管?” 白舟楫点头。 茶芯提上提下的心终于颤巍巍的归了原位。天快亮时茶芯起身告辞。 宋杳在他即将跨出房门时叫住他,“倘若最终确认你所说为真,我可以接下你这趟活,不过你要,付银子!” 茶芯脚下一绊,回身看她,那女子在烛火的照应中笑咪咪的像他伸手,当真像一只请君入瓮的,狡猾的猫。 看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阿灰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宋杳托着下巴,“谁知晓呢?明晚去看看就都明了了。” 第二日夜里三个人易容后离开了别院,身后还有燕婉与唐大锤的拌嘴声。 燕婉:“哼!都怪你,要不是我得保护你,就可以与她们一同去了!” 唐禹:“明明是你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去了只能拖后腿。她们才不带你去的!” 燕婉:“那也比你强!当个劫匪出个场,头发还能糊一脸!” 唐禹气的直瞪眼! “不与你个小姑娘计较!” 本头头若不是受限,他们三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三个人按照约定潜入到了预先与茶芯商议的地点。三人藏好后,便一直等着茶芯出现,一刻钟后,一身黑衣广袖的茶芯飞进了院子里。 他刚一落地,一块大石朝他砸了过来,他大袖一挥石头落了地,之后嗖嗖嗖四面八方射来了许多箭。 一顿砰砰乓乓后,宋杳与白舟楫对视一眼,谁家后院睡觉事先还要设立机关? 茶芯不耐烦应付这些小玩意,结了层结界一步步走向仇人卧房,暗器击在他的结界之上又纷纷掉落在地。 院子里的声音惊醒了值夜的小斯。 “有刺客!有……” 他话没说完人就倒了地。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撞翻椅子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握着把刀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茶芯自听到声音便站在房门口没动,等人终于出来了。 他嘲讽道,“怎么今日许城守那只跟班狗没在?” 许知秋一见是他,立时神色一凛,“大胆小妖,你还敢来?” 茶芯紧握手中五瓣叶,“我如何不敢!你杀小如那一天便该知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会来找你报仇!” 许知秋脸色紧绷,“一派胡言!我夫人明明是病死的!倒是你杀了郭村那么多条人命如今居然敢来找我!本官一直派人抓你,未曾想你今日自己送上门来!” 茶芯听罢大怒:“许知秋,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装什么深情夫君,正直城守!明明小如是你那条狗杀的,你亲自授意,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杀!死不瞑目!” 他双眼通红,恨不得活刮了他! “明明郭村的人命也是你那条狗杀的!他们中不过有人看见过他追杀我,他便杀了郭村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 “不知你这个阴险小人夜里可有梦见他们向你索命?可有梦见爱你至深的娘子惨死在血泊之中问你一声,可睡的踏实?” 许知秋衣衫不整却一脸正气,“这是本官要问你的话!” 茶芯再不与他废话,既然没人保护他,正好,今日便了解了他,为她报仇! 茶芯眼眸一厉,五瓣叶突然出手,许知秋完全反应不过来,五瓣叶自空中化为了五片比小刀还锋利的叶子。 许知秋只来得及惊慌退后一步,宋杳三人愣是看着叶子即将刺进许知秋脖子一动未动。 就在此时一柄拂尘卷走了所有叶子,一个身着道袍白发黑须的人轻忽的落在许知秋面前。 茶芯冷笑,“果然!此回倒是从狗换成了人!” 许知秋没理他,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长山道人!快,抓住他!他是杀人犯!死活不论!” “你装的不累么?不就是想杀了我!” 两人瞬间斗在一起!宋杳看的分明,百十回合茶芯已处下风。今日这戏与茶芯昨夜所说并不相同。两人各执一词,到底谁是杀人者倒是不好定夺。 茶芯纵使心再不甘也知今日是无功而返。他一跃出了战圈逃之夭夭。 许知秋大喊:“追!快追!” 长山道人随之而去。他们等两人走远方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宋杳先开了口。 “你们怎么看?” 阿灰表情没什么变化,“不好说,那日我们探望许城守他却是病了不假,今日瞧着倒也是一片坦荡。” 宋杳点头,随后她轻撇眉。 “可若他说谎,目的何在?这谎言岂不是很好拆穿,毕竟若是事实如许知秋所说,他应当知晓许知秋如何也不会按照他事先设想的脑子被驴踢了承认自己杀妻!况且我们三任是谁他也打不过!” 白舟楫看着别院方向,“明日便会有答案,你们只需回去好好睡一觉。” 第85章 与情敌比有钱 翌日,宋杳睡到了日上三竿。宋杳一睁眼只见床前站了个人吓了她一跳。看清人是阿灰,松了口气,抚着胸口。 “吓死我了!阿灰,一大早的你要干什么?” 阿灰走到桌边双腿分开坐下,宋杳见她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有些心虚。 “你不知晓我为何找你?” 宋杳将被一掀,利落的坐起,两脚触地。 “我知晓。” “你想好了?” 宋杳眸光清亮的看着她,阿灰便懂了。 她更懂的是别看平日里阿兔总是懒懒散散没一副正经模样,可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心志坚定绝不更改。 她突然便觉得有些心疼,结局是一早便可遇见的,这一决定结果为何她早便知晓,可还是一头扎下去,用情必是不浅。她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待到那一日守在她身边罢了。 阿灰抿了抿唇,“倘若有一日他知晓了你的身份,做出了与你分开甚至成仇的决定,你可想过?” 宋杳缓缓的笑了,神色间诸多温柔。 “阿灰,我知你担心我,可我总觉得他不会。我已想好了,青君会后会向他坦白身份。若他知晓我非人而远离我,我亦可舍了他!” “即便他不在乎,他的师门呢?” 宋杳双眉一扬,“与他们何干?” “他师父若将你当作了妖邪,你与他师父,他若选了你倒还好,若是……” “你出的这爹和媳妇同时掉进水里选媳妇还是选爹的亘古难题我一时还真不知晓他会作何选择!” 宋杳走到她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脖子。 “好了,你莫要多想了。若是他胆敢当真伤到我,不是还有你吗?” 宋杳早饭中饭一起吃了,她吃到一半时,白舟楫带着明生过来了。 “你回来了?正好我酒还未请,你回来的正好!” 明生显然是才回来,一身风尘仆仆。 他好奇的问:“什么酒?” “为了感谢你们那日为找我奔波的辛苦,我要请你们吃酒。” 明生笑了,少年人特有的朝气明亮。 “这有何可请的,原便是应当做的。” 少年人纯粹,此乃真心,绝不是客套之语。 宋杳笑眯眯的继续吃饭也不多说。白舟楫打进了屋子便坐在她身边自然的给她布菜,她说完话这会儿倒是安安静静的吃饭。 明生看着两人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他还以为二师兄很急,他连简单梳洗一下都未曾,二师兄倒是也显出了几分慎重,一刻不耽误的朝这来了。 他原以为二师兄是带他来找众人一同说事的,不曾想现下倒是悠闲的给杳音布菜了。 虽他二师兄时常会照拂杳音,可他此刻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算了,还是去找小师妹。 两刻钟后,六个人齐聚偏厅。 白舟楫一挥手屋内结了层结界。白舟楫看向明生,明生此时已重新梳洗了一遍。 “五师弟,你这些时日查到了什么?” 明生递给他一封信,“这是德王给二师兄的回信。” 白舟楫拆开信,很快看完,递给了宋杳。 宋杳不明所以的接过信看了看,“这是一份名单?” 白舟楫点头,燕婉拿去看。 宋杳有些惊讶,“你这些时日是去京中了?” 明生点头,“是!那日我拿着从风玉牌去找了许城守搜索了一夜没有你的消息,回来的半路被二师兄伪装的仇敌拦下来打了一架,期间二师兄告诉我三个字,找桑齐,又塞给了我蜡丸。” “等到了阳城府衙拆开蜡丸,才明白二师兄是何意。我拿着从风玉牌找你已然暴露了自己,暂时不能再回别院了。” 燕婉将名单绕过唐禹递给阿灰,唐禹这两日被燕婉叨叨的怕了,跑到阿灰身边与她一起看起名单。 “你不是去找桑齐了么?怎么又去了京中?” “二师兄有一颗蜡丸是给桑齐的。桑齐按二师兄所言给德王去了信,信也确实如二师兄所料被截了下来。后来又被原方不动的送到了德王手里。我按二师兄交待又悄悄的去了京中。” 宋杳一脸好奇的看向白舟楫,“你让桑齐给德王的信里说了什么?” 白舟楫面容平淡,“一,从风少侠怀疑罗更城有妖魔混入。” “二,夸一夸自己将阳城治理的一片祥和,述说一下对德王的想念之情,末了隐晦的询问一下可否派其他文职官员前来接手阳城。务必要表现出他此时闲的发慌。” 他说完不只宋杳不明白了,除了明生,几人都露出不解之意。 白舟楫平静的望了望几人,“若是这信不被截,也就是个桑齐写给德王的家常信,可这信被劫了,意义便不同了。” 宋杳连忙问:“不同在哪里?” “其一,说明却有人跟踪五师弟,而五师弟却不自知。说明此人术法在五师弟之上,更说明罗更城却有问题。” “其二,既有人截了,说明之前我与德王布的局起了作用。” 宋杳一下抓住了重点,“你布了什么局?” 白舟楫看了一眼她拿在手里一直没咬的梨子接到自己手里,然后拿起果盘里的小刀开始削皮。 “我救你回来那晚你还在昏迷,我让桑齐当天夜里让三子押送嫌犯悄悄快速的出了城直奔京中。” 阿灰瞄了眼梨,没说什么。 宋杳回忆了一下,“可是我醒之后,桑齐不是还在审问张三他们?” “嗯,押送是真,只是里面没人。过了几日我让桑齐放出龚榆归重病的消息,等他的同伙终于意识到连龚榆归也可能出了问题,他们自会来查。” “自然他们费劲心思可查到一些三子连夜带人回了京中的蛛丝马迹,重点便会被他们放在了京中。” 宋杳沉吟一下,“可还是会有所怀疑的?不可能放着阳城不管。” 白舟楫顿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她,“即使有所怀疑,你也帮他们打消了顾虑。” 宋杳瞪大眼睛,“我?” 白舟楫放下小刀,将梨子放在碟子中,开始切块。 “嗯,你!你大摇大摆的带着金鳞卫去孙府找麻烦,高调、嚣张、声势浩大。” “你忘了吗?” 宋杳其实想说这不是她的本意,都是六子那个直男太热情。 “若是嫌犯还在阳城,一向板正谨慎的金鳞卫怎么可能跟着你胡闹?” 宋杳撇撇嘴。“我可不是胡闹!可按你之前所说有皇家之人卷进了这场风波,他们定会在京中彻查,德王那里当真严丝合缝不会被查出有诈吗?” 白舟楫将切好的梨子推到她手边,又插上竹签。 “自然不是。总会怀疑。所以桑齐的书信恰巧在此时出现,打破了他们的疑虑。我若是猜的不错,桑齐已启程往罗更城来了。” 宋杳正挑了梨子刚放进嘴里,阿灰见状替她问出了疑问。 “张三、冯中平谁管?” “桑齐动身的当天夜里,他们应该已被秘密送往京中。等京中之人反应过来再到阳城寻人,他们恐怕早已在德王府了。” 宋杳咽下梨子,“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找这些人有什么意义,该交代的必然已经交代。” “嗯,不错。桑齐的信既已让他们知晓我们确定罗更城有问题,他们自然会费劲十二分力欲杀了我们。” 说起信宋杳挑眉,“你一早便知罗更城不对?” 白舟楫面不改色,“不知。” 宋杳噎了一下,男朋友心眼颇多! 听到这,明生眼睛一亮,“怪不得二师兄要德王严厉警告慧柔郡主不得说出我们借住在琼台别院一事,却让德王以慧柔郡主身边人的名义不小心透露出她知晓我们在哪的消息。” 白舟楫冲着五师弟点了点头。 阿灰举起手中的信纸,“因此,才有了这份名单?” 除了唐禹与燕婉,其余人都明白了。 燕婉看看其他人,眨了眨眼,“这与名单有什么关系?” 唐禹也很是迷茫。 明生笑着与她解释,“既然他们得了慧柔郡主知晓我们住在哪里的消息,自然要找她打探一番,而打探过的人的名单便在这里。接下来只需是看谁来了?” “可是为何还不让慧柔郡主说,绕这一圈?” “自然是我们要求慧柔郡主不得透露半分,她才不说的!” 燕婉这回明白了。 “可,不说谁知晓我们在哪?不知晓如何来找我们以确定这些人当中谁是那个背后之人?” 明生看了一眼白舟楫,面色有些尴尬。 “慧柔郡主大约是十分崇拜二师兄,知晓杳音因为她的婢女受伤后,颇多自责,不仅来抓了人,还送了一车赔礼。虽是绕了远路,但应当早便有人盯上了。” 宋杳手里还拿着竹签,闻言立马斜了白舟楫一眼。 拿腔拿调的来了句:“千树万树桃花开,均为他一身风流啊!” 话落狠狠的戳了几下还没吃完的梨。 白舟楫眸中含笑,探身拿走了她手中的竹签,在她耳边道:“阿音当真冤枉了他!他哪有什么风流,乖的很!” 一阵热气拂过耳垂,她耳尖瞬时便红的艳艳的。 唐禹到此时终于都想明白了,好一个白冰窖,当真是心机深沉惯会玩阴的!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那逼着他躲到凡间的相亲对象,传闻中不也是城府极深的人嘛! 想到这,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恰在此时,有人进了院子,白舟楫一挥手,随着结界的消失房门也开了。 院子里站着一位中等身材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下臣是慧柔郡主亲卫,奉郡主之命给白舟楫白公子送来一车赔礼,现就在前院,小厮们正在卸下,稍后会给您送来。慧柔郡主说望您莫要推辞!” 得,说曹操,曹操到! 宋杳没好气的瞪了白舟楫一眼。白舟楫哭笑不得,心里倒是十分受用。他拉住宋杳的手。 “你下去!” 那人走了没一会儿,礼品陆续搬进了院子,几人都出去看。 将近半车的药材,其余还有几幅字画,其中有两幅看样子很有些年头了,宋杳将一副拿在手里打开,燕婉凑过来。 “竟是泰阁老的画,这可是前朝大家!” 宋杳看一眼她,又看回画,“很值钱?” 燕婉摇头,宋杳刚哦了一声,燕婉便道:“不是很值钱,是有钱也买不到!” 宋杳再看着这副山水画便不顺眼了。 “泰阁老流落在外的画少之又少,慧柔郡主当真下了一番心思!” 直到燕婉又发现了三块有钱也买不到的御赐砚台,四匹有钱也买不到的御赐素色面料,三本有钱也买不到的琴谱孤本,以及最后送进来的有钱也买不到,世上不过才五把的春雷古琴,她目测这是五把中保存最好的那一把! 燕婉彻底傻眼了,“慧柔郡主是个实惠的!这是用钱砸我二师兄啊!” 她小心的瞄了一眼笑的越加灿烂的宋杳,蹭到自家二师兄身边。 “二师兄,小师妹劝你莫要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小命要紧!” 随后她左手拉起阿灰,右手拽住唐大锤,一个眼神带走了五师兄。 院子里一时间静悄悄的,燕婉屏住呼吸趴着门缝往外看,唐禹也来凑热闹。 宋杳一把彻底掀开盛着古琴的盒盖,素手轻轻划过,一串高低不平的声音贸然出现。 虽只是外行人随意拨了一下,也能听出琴音清亮,余音悠远。 她偏头向着他甜甜一笑,白舟楫心颤了颤,他真的觉得自己挺冤的,他连这慧柔郡主见都没见过。他向宋杳走近几步。 “阿音,慧柔郡主我见也未见过。这些我不会收的。” 宋杳又拿起一块砚台端详,“若是你想见定然是很快便可见到的!” 白舟楫走到她面前,小心的拿走砚台放下,然后拉住她的手。 眸光似有星河,“阿音,你醋了的样子当真可爱的紧!我很高兴!” 宋杳也知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便是谁看了情敌如此大的手笔也难没有一丝波动。 她也不想装什么大度!也装不出来! “如今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人家又送了你如此大的礼!你好意思不见人家?” 白舟楫一手绕到她身后,揽上她的腰,将人拥进怀里,一手向后一挥,燕婉若不是反应的快,鼻子便要被夹了。她扼腕的拖着唐大锤坐到桌边。 “我知晓你早便不想在这里住了,明日我们便走。至于吃住的用度你不必介怀,我走时会留下足够的银钱。” “况且,你因她的侍女受了这般大的罪,便是慧柔郡主的命也抵不了!” 宋杳心里又甜滋滋的了。她一下下的揪着他的衣服。 “是她的侍女,与她有何干系?况且墨香也受了惩罚。而且是我主动追出去的,这些我还不至于迁怒不相干的人!” 白舟楫捏她的鼻尖,“是是是,我的阿音最是讲理的。” 他抱紧怀里的小醋精,“我怕你离开还来不及,怎么会傻到给你借口从我身边溜走。” 宋杳忍着笑哼了一声。 其实也不是气他,她就是有一种我男朋友被富婆看上了,而我却没有富婆富的别扭心里。 她有些后悔了,这两千年她都干点啥,怎么便没想多攒点银子!搞的她现下想为心上人一掷千金时没有可掷的! 失策!大大的失策! 她默默的翻了翻手链里,在压箱底的地方掏出了一个匣子。她也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她扔在里面的。 她拿出来身子后仰了些,在两人之间打开。突然一阵润泽的珠光晃了晃眼,等她再睁开时,眼前的盒子里是十六颗半只拳头大小的珍珠。 她咦了一声,她什么时候有一匣子这么耀眼的珠子了? 白舟楫眯了眼眶,“阿音这一匣子的珍珠竟是比宫里的东珠南珠都要好上几倍。” 他抬手盖上了盒盖。这珠子岂止是好,上面还有纯纯的灵泽。 宋杳也察觉到了,这珠子是有仙泽的,虽然没什么用处,毕竟便是天上的一根草也有几分仙泽,不过便是看上去好看一些。 她见他盖上盖子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便突然问了一句:“若是我这一匣子珠子送给你,可顶她送你的这一车东西吗?” 白舟楫原本因了这珠子又记起了她一直隐瞒的身世,心中有些晦涩。 听了她这醋意十足,一心要将假想敌比下去的小心思不由笑出了声,刚刚那些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可顶!” 白舟楫说完这话,眼看着怀里的姑娘松了口气,又将匣子塞回了手链。 他愣住了,“这不是要送给我的?” 宋杳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不收她的礼吗?既然不收她的,我就是给你看一眼,你知晓我比她有钱就行了!” 乖乖!她今日才发现自己穷,这匣子珠子恐怕是她最值钱的东西。还是当聘礼攒着!若是哪天娶他,再给也不迟! 哎……以后得合计合计赚钱的事了! 白舟楫看着她表情几经变幻当真哭笑不得。他就是逗逗她,未曾想他家阿音还是个守财奴。 不知他若知晓他家阿音还想娶他又是个什么心境? 宋杳忽然想到了为什么她有这一匣子珠子了。 “这是我师父在我过生辰的时候扔给我的!他说让我镶在鞋面上玩!那时我还用不上这些,当球踢了几日,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后来我就把它们忘了。” 白舟楫噎了一下,镶鞋上、当球踢……即便是当朝公主也不可能舍得拿这么大的珠子当球踢! 她到底是有个多有财富的师父她自己不知晓,还在那悲春伤秋的要与别人比有钱! 宋杳却还在咬牙切齿,终于让她想起来了。 那时她还是一只兔子,每日都在羡慕着已修得人身的俊男美女们。 有一日,澜庭仙主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扔给她这个匣子。 “阿兔啊,这是本仙主昨日于东海吊来的珠子,我想着你今年的生辰礼尚未给你,呐,提前给你!镶在鞋子上玩!” 她记得她当时看着澜庭仙主欠抽的样子,恨不得一爪子呼他脸上。 她一只兔子哪有鞋?即便要幽兰姐姐给她做,这珠子一个便是她脚的好几倍,怎么镶? 当然她当时也没什么胆子呼他脸,只道了句,“多谢仙主,只是阿兔的生辰已经过了。” 若想要澜庭仙主有愧疚之心是绝无可能的。她记得他当时只是随意的一挥手,“哦,便当是本仙主补给你的!“ 然后便飘远了…… 她只能将珠子当球踢以此来解心头之气。后来她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便收了起来,不想今日叫她翻出来派上了用场! 第86章 打你个措手不及 翌日天光大亮时,宋杳、白舟楫与明生出了琼台别院。 自从一大早知晓自己要与二师兄及未来二师嫂共乘一辆马车,还要共住一个地方时,明生便有些不好了,他致力于竭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坐在车厢角落里期望自己莫要发光发亮。 宋杳靠在车壁上,微眯着眼睛手里撸着一片叶子玩。她突然停下手,睁圆眼睛。 “要不咱们莫要去客栈了,直接便去那儿?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白舟楫见身边的姑娘亮晶晶的眼眸,心知她又再想鬼主意了,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调皮!” 宋杳笑眯了眼,立马掀开了车帘,身体还向外探了探。等她露脸露够了,白舟楫将人拽了回来。 明生何时见过他二师兄这一脸春水荡漾的模样,眼睛瞪的溜圆。白舟楫一个眼风划过去,他立时一个机灵转过头直直的看着车门。 并为他日后被迫吃狗粮的日子有了一层担忧! 到了地方,明生敲了角门,开门后他出示了从风玉牌,不多时一人带着仆从迎了过来。 “各位从风少侠快快请进。” 三人随他进了门,此回倒是第二回上门了,宋杳端着一身正气迈步向前。 从这人出现她便不放过他一个表情,显然他未认出他们来,想来头一回来时的易容并没有疏漏之处。 从风派在和风国地位超然,来人也不敢托大,将他们三人直接领到了后院的会客厅。 此时会客厅内坐着的人远远看见他们忙站起身迎了出来。 “三位从风少侠莅临,敝府蓬荜生辉!” 双方见了礼,他看向明生又看了看宋杳与白舟楫。 “这二位是……” 白舟楫一如既往的淡漠,“在下从风白舟楫,这位是小师妹燕婉。” 宋燕婉上前一步,“叨扰了!许城守……” 最后三个字说的且轻且慢。 许知秋比照他们前些日子看见时面色好了许多。虽然还有些病弱,但已不需要人搀扶。 许知秋将三人迎进了会客厅。四人落了座,他礼貌的开口。 “明生少侠那一晚要找的便是这位燕女侠么?” “正是。”明生颔首。 宋杳不奇怪他有此一问,毕竟那晚明生是拿着她的画像而来。不过这声女侠听着犹为顺耳。 许知秋一笑,“总算是找到了,燕女侠不知晓,那晚明生少侠半夜敲了我这府衙大门,异常焦急的让本官帮着找人,可给本官吓了一跳!如今女侠无事便好。” 宋杳感激的抱拳,“多谢许城守相助。” 许知秋见这姑娘生的花容月貌,眸光清亮年纪不大,又关心的问了句。 “那一晚可给明生少侠急坏了,城里城外都找遍了,不知最后是在哪找到的女侠?” 试探?还是当真是出于礼貌的关心。 宋杳笑的单纯,又有些难为情。 白舟楫有些责备的撇了她一眼。 “小师妹贪玩,最后倒是自己找回来了。问她去了哪也不说,我们一向惯着她倒也没再逼问。” 许知秋哈哈大笑,“小姑娘嘛,活泼好动实属正常。” 他喝了口茶水,“不知三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白舟楫随意的一手搭在扶手上,“听说罗更城最近有些异动,我等需呆些时日查清此事。若住在外面人多眼杂恐会暴露,遂想在府衙借住上几日。不知许城守意下如何?” 许知秋一顿,快速抬起头惊诧的看向他。 “异动?何处异动?本官未发现城中哪里不对啊?” 白舟楫端起茶杯,“听闻许城守夫人亡故不久,伤心欲绝。想来是没注意到,或也可能是对方狡猾隐藏的太好。” 话落拿起杯盖淡淡的看向他。许知秋心内一紧,这年轻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即便他在官场沉浮二十余年也不由有些心惊。 他反应很快,只是一怔又恢复常态,“白公子说的有理。本官近日却是因夫人离世病了一场。” 他说到此处一脸悲切,喉间哽咽。他叹了口气又道:“陈师爷,最近城中可有何异常之处?” 陈师爷摇摇头,同样不解。 “大人,并未发现有何不对之处。” 白舟楫见状放下茶杯,“如此,我等便查一查。” 许知秋连忙站起抱拳,态度十分恳切,“如此便有劳了!” 他咳了几声,“若是需要我等配合,白公子只管说。不知公子指的异常之处是什么?” 白舟楫顿了一下,宋杳见他不愿多说,立时接上。 “据说是城里有妖!” 她忽闪着大眼睛像是对此很是感兴趣。 许知秋脸色一变,似吓了一跳。 “此话当真?” 白舟楫颔首,宋杳又加了句,“千真万确!” 许知秋脸色难堪起来,还有些忐忑。 “此事绝非小事,望三位少侠定要查个分明,保护我城中百姓!本官在此谢过!” 说着便深深施了一礼。 “自是应当。”三人回了礼。 之后许城守招了小斯扶住自己。 “三位舟车劳顿,快快去歇息,中午本官设宴款待三位!” 白舟楫抬手,“无需麻烦。我们三人还需尽快查起此事。许城守好生养病,若是有所需要会再找你。” “好,陈师爷,你带三位少侠住进客院最好的厢房,务必细心款待,不得马虎!” 三人跟在陈师爷身后去了客院。 许知秋未曾想到他们说的开始探查居然如此之快,而且探的是他,查的也是他。 宋杳看了一眼屋子,送走陈师爷后,与白舟楫开始在府衙里闲逛。 她碰见奴仆必要问上一番。之前陈师爷已下令要好好招待三位贵客,不可冲撞了。倒是帮了宋杳的忙,直叫她感叹城守府的奴仆们当真热情好客,纯情朴实。 比如她会拉着人首先扣上一顶高帽子,“听说你们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去世大人很是伤痛?” 待得到肯定答复,她便与人家一同夸赞他家大人当真是世间难有的好相公。 接下来趁热打铁又问:“你家夫人何时得的病,得的什么病?” 待奴仆回答后,与人家一同感慨夫人命苦,居上两把同情的泪。 接着再问:“你家大人如何照料?定然日日守在床榻边?” 待奴仆又给了答案,与人家共同又夸赞了一把大人是当代绝世好男人。 这么过了两日,许城守坐不住了,这不是胡闹嘛! 他派人请人到会客厅。 许城守苦笑,开门见山的道:“姑娘似乎对我夫妻二人之事很感兴趣,有何需问的不如直接问本官。你这样满府衙的瞎问,虽不是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隐私,可本官好歹一把年纪了,每日被许多奴仆夸上一夸再哭上一哭,本官也有些受不住。” 他说完还不大自在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宋杳与白舟楫一同来的。她见许城守这般,很不好意思的低了低脑袋。 “实在对不住!自打我们进了罗更城便听说了许多关于你们夫妻的八……情深不寿的故事,我实在好奇,前日见您一提到尊夫人便很是伤心,所以……我也不大好意思直接问大人,只得曲线救八……故事。” 许知秋哭笑不得,“姑娘还是问本官。也没什么不能说,想来我夫人也不会介意。” 宋杳自进了会客厅便开始装傻,完全听不出来人家话里真正的含义。她只继续装傻白甜,憨憨的问。 “那我真问了哈!” 许知秋用长辈看着小辈作妖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她,“问。” 宋杳立时睁大眼睛,务必要演的像极了单纯无害涉世未深受尽宠爱的小姑娘。 “您夫人得的什么病啊?” 许知秋指了指左胸口,“厥脱。” 宋杳明白了,是心脏病。 “她病了很久吗?” “两个月。夫人从前很健康,并未发现此症。突然得了此症本官也很意外。” 宋杳叹了口气,“哎……” “那,你女儿呢?我听婢女说你将女儿送回祖宅了?” 提到女儿许知秋目光柔和,“嗯,我夫人的去世不只对我打击很大,对我女儿亦是。我不忍她每日在这个充满她娘回忆的地方以泪洗面,便将她送去了她祖母那里。希望她可以快些走出伤痛,莫要像我一般。” 话落他闭了闭眼,才又看向宋杳。 “姑娘还想知晓些什么?” 宋杳讪讪的停了话,“没有了。大人节哀顺变。” 许知秋疲惫的点点头。两个人从会客厅出来一路出了府衙,没有回客院。呆在府衙两日,他们倒是头一回出门。两人找了家饭馆吃饭,又去了罗更城最大的一家戏院听戏。 此时太阳已完全隐没了光影,城中炊烟散尽。罗更城百姓富足,消遣的人倒是不少。 两人坐在二楼正对戏台的位置,不一会儿楼里客便满了大半。今日这出戏唱的是前朝巨贪的事。梨园们唱的扣人心弦十分精彩。 两人点的东西倒上的很快。白舟楫端起装着瓜子的碟子放到手边给她扒瓜子皮。 他扒了一会儿,摸到了碟子最下面的一块叠的很小的纸片。不动生色的握在掌中,毫无停顿的继续扒皮,直到扒了半碟子瓜子,才拿了手帕放到桌子下擦了手。 “茶芯重伤找去了别院,你姐姐收留了他。” 宋杳一粒粒享受着来自男朋友贴心的服务,一边认真的看着戏台。 “你说他与许城守谁真谁假?” 白舟楫又给她扒琵琶果,“过几日便知。” 两人便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宋杳全神贯注的听戏,白男朋友继续最贴心的男友服务…… 第87章 与妖大战(上) 宋杳与白舟楫这两日早出晚归,与前两日府衙处处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不同,如今真人难寻,许知秋摆宴派陈师爷请了几回人都没找到,自然查到哪一步他们也不清楚。 宋杳此时正在罗更城最繁华的商铺街闲逛,整条街宽敞蜿蜒,街头巷尾青砖铺地,虽以青色为主,却也有青中带黑,更有些还有些清新的翠绿,很是清雅。 白舟楫牵着她的手进了一间名叫‘鲜衣阁’的二层铺子,宋杳扯了扯嘴角,无奈的被她拽了进去。 这两日也不知怎得,白舟楫多了个爱好,便是给她买衣服。先开始她还很是高兴,白舟楫这人平日里冷冷的,未曾想谈起恋爱很是有天赋。 他给她挑衣服时,她也给他挑了两身。原本是皆大欢喜的。可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只要是成衣铺子便带她进,颜色挑的均是粉嫩嫩的。 宋杳看着那些裙衫开始头疼,她想了许久为何白舟楫会误以为她喜欢这般少女的颜色,终于让她想起了那晚给他披的‘桃枝’。 她当时其实是故意的恶作剧的挑了那件披风给他披上,她好想看男朋友反差萌的。如今倒是端起盘子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这件‘桃枝’她只穿了一回便没再穿过。‘桃枝’是仙主送的,当然不逢年不过节的,她也不知晓他为何送衣服。 彼时她还在上学塾,披着桃枝上了一节五行课,当日可能她因了这粉粉的披风看上去太过无害,有几个小屁孩同窗竟在夫子要她们实际操练时意图挑衅她的地位。 结果自然是他们被她收拾了一顿,她瞧着这披风实在不符合她临端女霸王的气质,从此以后便没再穿它了。 如今…… “舟楫,我想来还是要与你说一下的,我已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并不常穿这般嫩嫩的粉色。而且这两日你已经给我买了八套裙衫,六套都是粉色。我的衣服尽够穿了。” 白舟楫正看着一件下摆满绣粉色秋海棠的白色蜀锦裙,闻言转过来看她。 “嗯?你不喜欢?” 宋杳点头。白舟楫看了她一会儿,此时宋杳穿着昨日他给买的粉色金绣的衣裙,发间坠了几颗莹润的珍珠,秀气白皙的耳唇上亦戴了一对珍珠。 弧度好看笼着晶莹华彩的双眸正认真的望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因为一本正经的姿态粉唇轻轻抿着,看着奶萌奶萌的。 他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 “阿音,我从未有过给女孩子买东西的经验,倘若我买的你不喜欢要告诉我,知晓吗?” 他抬手温柔的抚了抚她脑后的黑发。 没有经验啊…… 宋杳心里突然美滋滋的。 “也不是不喜欢粉色,就是从前没怎么穿过,即便是粉色也多是素气一点的,没有这些绣样。” 白舟楫向她展颜一笑,“很好看。” 宋杳被晃了眼,男朋友也,很好看啊!她突然脑子便不好使了。 “你喜欢我穿成这样?” 说完她就一副想要掉舌头的表情。 白舟楫沉沉的低笑,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喜欢。” 这在耳边拂过的两个字啊! 宋杳脸蛋热乎乎的,笑的眉眼弯弯。铺子里突然很安静,她后知后觉的双眸一闪一闪的东看西望。见有人看他们,立时拉着白舟楫跑了出去。 出了门白舟楫拉住她,“等等。” 说完他转身回了铺子,不多时拿了个布包出来递给宋杳。 “白色的。” 宋杳红着脸蛋将布包抱在怀里,“走啦!”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叨叨,“莫要再买了,我当真穿不过来!” 白舟楫笑,“好。” 两人走的远了,空气中似乎还有甜香的滋味。 彼时街角转出了一个人望着他们的背影片刻,又消失在拐角。 是夜。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匆匆进了一间民宅,兜帽几乎盖住了他整张脸。 他一进门便看见那人颇有闲情的喝着酒,顿时心里窝了一簇火。 “要你跟着他们,跟了两日你可有弄清楚他们查的如何了?” 那人转了转酒杯,轻嗤一声,“你急什么?不过两个青春少艾的男女,瞧给你怕的!” 来人忍着脾气坐了下来,房主人给他也倒了杯酒。 不过他并没喝,缓了情绪接着问:“你莫要小看他们,龚榆归多半已经失手,很可能是折在他们手上。” 房主人喝了口酒,拖着长音,“他啊,已经死了。” 来人一惊,“当真?” 房主人没说话。来人更急躁了,“也不知他们都查到了什么?” “不过是两个年轻男女谈情说爱罢了!不过,龚榆归虽说有些自大愚蠢,但是终归是折在他们手上。我想着如今也不必等他们查到什么了。” 说着他放下酒杯,闭目养神。 来人不解,“你是何意?” 那人轻勾了嘴角,缓缓道出一句,“明日丑时,取他们,性命!” 翌夜,丑时。 一个黑影展翅掠过府衙上空,盘旋了一圈落在客院里。 他手指一点,一间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他进去了很快又出来了,如法炮制连开了三间房门,他皱着眉望向四周。 房间无人难道是计划提前暴露了? 想到这他立时想要离去,就在此时,身后气流微动。他立时转身,手变四指爪向空中一抓,暗器自半空中粉碎,细末散在空气中转眼便被吹没了。 他抬头向偷袭而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着粉裙的姑娘晃着脚坐在前院的房顶上,不慌不忙的扬手与他打招呼。 “嗨……” 这人长着一对棕黑色翅膀,双手变爪,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阴阴的看了她一眼,正欲展翅。 “哎…哎…别急!那儿!” 宋杳笑呵呵的指指他身后。 来人显然以为她使诈并不理会,刚刚离地,一股清正的灵力袭向他的后背。 他一惊转身双爪相交抵挡。明生从阴影处飞出,紧接着一剑刺向他下盘。两人瞬时打在了一起。 宋杳敲裂了一颗大榛子,“都说了让你看身后,偏不听!本女侠从不骗人的!” 她也不怕吵醒府衙内沉睡的众人,冲着那人喊了两句便又心安理得的吃起干果。 可她实在不是能闲的住的,干果皮一颗一颗的朝那人飞去,嘴里念念有词。 “打你的小胖爪,我说真的哟!” “翅膀长的也蛮英武的,接我一镖!” “那个,那个谁,发色很特殊哇!用的什么颜料!” “喂,我如何看均觉得你的腿更适合我的暗器。” 她扔出了半个核桃壳,犹觉不过瘾,欠欠的加了句,“太短了些!不及我家男朋友一半长!” 那妖被他捣乱的心浮气躁,本便是不可分神的干架,如今不只得抽空躲避暗器,还要被魔音穿脑! “兀鹫!” 他大喝一声,一个男妖自暗夜中飞来,直接一爪子抓向她来。宋杳双眉一扬,慢动作的双手抱头。 “好怕怕啊!”尾音拐了七八个弯。 正在此时一条鞭子缠上了兀鹫锋利的爪子狠狠一甩!一袭白衣,风姿清冷翩翩卓然的男朋友飘在她三步远的空中挡回了这一击。 他微微偏首,“顽皮。” 宋杳笑眯眯的放下双手。敲开了一颗核桃正要放进嘴里,突然很不服气的反应过来。 “我未曾说瞎话啊!你的确脖子以下均是腿呀!” 白舟楫鞭子一偏,兀鹫险险躲了过去。 宋杳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与明生打的正凶的妖。 “那个谁,你回头看看,这就是我家男朋友!”末了又填一句,“他有长长的腿,你只有短短的腿!” 那妖身子震了震。 她见人家始终没回身撇了撇嘴,“算了,你还是莫要看了!我怕你上火!” 说完宋杳晃着脚继续敲大榛子。她大榛子没敲碎两个,突然一阵阴笑声传来。 “姑娘伶牙俐齿,好兴致!” 客院上方突然闪现出一妖,五官较好,气质却略显阴暗。这妖与前两妖气场不同,宋杳瞧不出他的深浅,大约是个狠角色。 她随意扔掉手中的干果皮抽出腰间的小冰展扇,扇了扇。 “承让承让,你的手下是个闷葫芦,本女侠胜之不武!” “我看你也兴致不错!长夜漫漫,当真无趣。”宋杳站起身抻了抻,“要不你我打一架如何?” 那人笑了笑,竟有几分温柔之意,“美人相邀,岂可辜负。” 宋杳不禁抖了抖身子,恶心…… 她正要飞身上前,白舟楫一鞭子甩开了兀鹫,气势凛然的迎了上去。 “美人也是你叫的!” 宋杳见他攻势相当凌厉,一时有些欢喜,扇子扇向兀鹫时便柔和了些。 反应过来时,歉意的看向兀鹫。 “呀,不好意思!我知晓对阵之时需拿出看家本领方显诚意,我刚刚当真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男朋友太有男友力,溜号啦!” 兀鹫一愣,立时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好了。 阿灰隐在暗处面无表情,只抱着刀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几人打的不可开交。没有宋杳的捣乱,明生比刚刚艰难了些。 宋杳自吃了魄仙草的几片叶子醒来后,便一直觉得自己与从前不一样了。法力越加纯厚,隐隐还有突破的预兆。 今日一动手她自己都惊呆了,她确然扇子耍的虎虎生风,可小冰的威力比之前竟长了三倍有余。 “呵……这伤受的当真值,怪不得臭狕那般紧张那颗草。看来是我错怪他了,确实比澜庭仙主后院的草要厉害许多!” 兀鹫头一回见如此打架不专心的人。 “你墨迹个什么?不是要使出看家本领么?” 宋杳侧身躲过他一抓,小冰随机一波灵力抽了过去,精准的击在他腹部之上。 兀鹫止不住自半空坠地,一下跪在地上,他捂住腹部面部扭曲的看向她。 宋杳小冰遮面,只露出水润狡黠的双眸。 “呀!还没使看家本领,你便受不住了,真是惭愧,惭愧呀!” 兀鹫脸色更加难堪,奈何痛的说不出话。宋杳冷冷一笑,一扇子便要了解他的命。 那艳红的灵力破除黑夜直击他的头顶,即将触上的一刻,兀鹫身上一起灰色烟雾骤起。烟雾退后原地已没有兀鹫身影。 宋杳眸光快速掠过四周,而后她突然笑了。 “看来是还有帮手,怎么,不出来见上一见吗?” 片刻,宋杳忽然向左一个腾挪,转身之际小冰奋力一挥,灰红两色灵力半空碰撞,气流震动掀翻了不少下方屋顶的瓦片。 对面是个女子! 虽说是妖,竟不似其同类一般的美貌,甚至样貌十分普通,不过气质娴静。 这妖当真不像妖,反而更像是人。 宋杳一时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不过人家显然未想同她说些什么。一招一式砸向她毫不手软。 宋杳承认她遇上女子时总是有些容易心软,她抵挡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忍不住。 “姑娘,我想劝劝你!” 对面女子并不接茬,只攻向她的速度快了两分。 宋杳也不恼,接着又道:“劝你一心向善,莫要与他们为伍。佛曰:一切恶法,本是虚妄。你又何必与他们同流。不若你此时离去!” 那女子皱了皱眉似是嫌弃她话多,一股灵力砸向她的嘴。宋杳小冰连挥,而后落在房顶之上。 “哎哎哎……本女侠好不容易道出了几分禅意,夫子若是听到必是十分的欣慰。你不愿听便罢了,缘何竟要堵我的嘴。” 那女子眉头皱的更深,看了她好半晌,宋杳终于看清了那刘海遮掩下的漆黑双眸满是恨意。一时倒是说不出话了。 “你欲杀我阿郎,还想我对你手下留情?做梦!” 话落,只见她身后突然出现一只长尾,那长尾一节节发出咔的响声,尾端是一只半人长的黑色钩子。 “蝎子精?葫芦娃诚不欺我,蝎子家的成了精钩子都挺大的!” 宋杳嘀咕了一句。 那女妖上下摆动长尾,咔声越来越密集,宋杳脚下的房屋似有些震动,冷白的月光下,土地上突然破土爬出许多油亮的蝎子,他们密密麻麻沿着墙爬上屋顶,汹涌的爬向她的脚边。 宋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嗖的窜上空中。 妈妈咪呀!简直太麻人了! 她刚松口气,就见最先上来的蝎子停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不动了,接着它后面的蝎子爬到了它的身上,再后面的蝎子又爬到了这只蝎子身上,一只又一只成百上千只蝎子叠罗汉般越来越高直逼她的高度。 很快,宋杳面前千百只蝎子叠起同时看向她,她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她白着脸,突然笑了。 “尔等今日共赴黄泉全是你们身后那女妖一人的孽障,见到阎王时记得告上她一笔,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话罢,她小冰在手中翻飞,龙卷风般袭向同样冲向她的蝎子群。狰狞的蝎子一只只在飓风中被割碎。 没等她喘口气,她身后、两侧同时又竖起了蝎子墙。宋杳将小冰抛到头顶,手中艳红灵力直输小冰。 小冰飞快自转,风息像蝉蛹一般包裹住宋杳全身,油亮大眼的蝎子前扑后记扑向她,几乎是一瞬间风息表面全部是蝎子,密密麻麻。 不断的有蝎子尸体掉落,不断又有新的蝎子补上。远远看去像是她身上被爬满了褐色的蝎子。 另一边,白舟楫自与这男妖交手,便知这是他有史以来遇见的最强的对手。 两个男人的对决,凶悍、利落、步步紧逼。 白舟楫历来没有花哨的招式,遇上这样的强敌反倒更激起了男人的血性,招式之间竟有几分铁血之气。 那人未想到凡间竟有如此对手,要说那几个老人家倒是还说的过去。 他收了轻慢之心,龚榆归若是死在他手里倒是极有可能。两人斗了百招,一剑拼在一起,灵力暴涨。 那人突然努努嘴,眼里生出可惜之意。 “看来你的美人要变成枯骨了!” 白舟楫一下逼退他,一转首,心下骇然。他急速飞向宋杳,一剑斩断蝎子墙。 身后那人追来他浑然不顾。他一手蓝光流不断裹上风息表面的蝎子。 正在此时,艳红的流光斩断所有蝎子,红蓝流光交汇,将蝎子的尸体捻的粉碎。 白舟楫见他的姑娘粉群飞扬,墨发飘飞,眼光清湛晶亮,突然便笑了。 宋杳未想到蝎子被灭的瞬间竟是看到了男朋友迷人的身姿,以及,追在他身后即将击中他的宽剑。 宋杳想也未想飞身前扑的瞬间一只脚向后翘起将小冰踢向携巨大灵力的宽剑。 兵器相接在空中撞出漩涡,宋杳抱住白舟楫肩的一刻便狠狠的向地上扑去。所有动作不过一瞬之间。 可白舟楫竟在她扑在他身上的一刻吻住了她的红唇。他脚沾到地面上时向后缓冲的数步,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身体,停稳了才放开她的红唇,又将人放在了地上。 宋杳实在未有此预料,“你!” 白舟楫手还放在她的腰上,“我,吓坏了。” 宋杳揪住他的衣襟,心像是在温水里泡了泡。 “可,你也不能不要命的来救我啊!更,更不应该在打架时,亲我……” 白舟楫笼了笼她颊边的长发,“嗯,没多想便这般做了。” 两人正这般你侬我侬时,屋顶上传来一句戏谑的声音。 “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宋杳一把将白舟楫拦在身后,十足一副护犊子的老母鸡样儿。白舟楫无奈的看了看她,没动。 “有能耐你也谈一个啊!” 白舟楫扯了扯嘴角抿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弧度。 这是重点吗? 他的姑娘关注的点永远都是与别人不同,在怼人的这条道路上也永远都是这么的喜感…… 女妖面无表情,“少废话!” 她冲了下来,一钩子甩向她的脸。白舟楫拉着宋杳急退,一剑挑向那钩子。 “打人不打脸!你太阴险了!” 宋杳一招手小冰飞了回来,她二话没说攻了上去。 白舟楫看了她一眼,提起剑斩向男妖。 第88章 与妖大战(中) 四人打的昏天暗地,明生也打的愈加艰难,身上已伤多处,对方亦半斤八两。 从前宋杳听临端的男仙们说过,愤怒的女人最可怕。她彼时只当这些男仙要么是妻管严,要么是怂包。 未曾想他们当初的一番陈述当真是肺腑之言。愤怒的蝎子精招式之狠辣真是她平生仅见。尤其是…… 宋杳躲过她冲脸一击,“都往脸上扔八回了,次次打不中,次次扔。你这分明是嫉妒,我比你长的美!” 蝎子精不语,半人高的钩子侧身甩了过去,宋杳此番未再躲避,小冰平甩出去直击蝎子钩,与此同时她飞身而起,双手内环半圈,灵力直击蝎子精面门。 蝎子精不料她会脱手武器,更不料她会脱手武器时与她正面交锋。蝎子精急急后仰,宋杳右手灵力不断,左手一推,径直击向她的腹部。 蝎子精大惊,双手交握于腹部匆忙抵抗这一击。恰在此时,钩子与折扇相碰的一瞬间,痛的她整个人一抖。 她自半空掉落于地,一丝血迹自唇边流出,她低头飞快擦去。再抬头看向宋杳时,目光阴沉了几分,她竖起尾巴,一节节的响声更甚之前。 宋杳不由咬牙,“又来这招?” 她一扇子扇向她的尾巴,再不给她召唤蝎子群的时间。蝎子精早有预料,一下拔地而起,嘴里无声的念着词。 宋杳一扇又一扇扇去,蝎子精硬是连抗带躲一直未停的摆动尾巴。 地面震颤之感较之前更加强烈,深幽的夜,冷白的月光下泥土翻动。那些藏在暗处的最不起眼的地方泥土、沙石与野草倒翻进地里。 宋杳脸色沉肃,有个声音在心里回响,比刚刚的蝎子群更厉害的要来了!那绝不是她会喜欢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冷漠的女声自蝎子精身后响起。 “蝎子,停手。” 宋杳惊喜的看向来人,蝎子精见她如此神情,一跃跳出两人中间,三人形成了三角之势。她看向声音的方向,瞬间脸色大变。 “阿郎!” 一身黑衣的阿灰左手拎着兀鹫的翅膀边缘,右手握着黑色的大刀架在他的脖颈旁边。大地的震颤停了。 阿灰黑刀贴在兀鹫的皮肤之上,“他听见了。” 宋杳小冰挡住嘴,差点笑出声。 “你要如何才能放了阿郎?”蝎子精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阿灰面无表情的问手里的男妖,“你们谁活?” 这话问的忒毒! 宋杳忍不住比了个六,阿灰没看她,等着兀鹫回答。兀鹫脸色难堪,静默不语。 “啊!” 一声女子的痛呼划破这静寂的气氛。明生立时朝声音方向看去,一剑顶了对面男妖的攻击不管不顾的向声音来的方向急飞而去。 宋杳与阿灰也在同一时间望了过去,那是许知秋的主院方向,刚刚那声音像是……燕婉!! 阿灰拎起人便向那方狂飞,宋杳一扇抽向追着明生的男妖,那妖自后向前被宋杳的灵力贯穿,消弭于月色之下。 宋杳晚阿灰一步到了主院。燕婉右手按住左臂,血染红了她的五指。 她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自额头往外冒。 明生连点她周身各处大穴,一把抱起她退到院门旁的墙角下。 茶芯费力左右躲避两个手持拂尘的道士,他早几日身受重伤,虽服了阿灰给的半颗谁吃谁好丸,但到底时间太短。 他原本便是被道士打的重伤,即便他完好时也不是他们对手。如今这身病躯要挡住他们,更不能再伤燕婉可躲避的空间就很有限,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了许多道。 明生将人抱走,他才缓了口气躲的自如了些。阿灰拎着兀鹫就要加入战团,宋杳一扇挥向那两个道士。 “你们退后!” 阿灰看她一眼,利落的拎着人闪到燕婉身边。茶芯慢了几步跟来。 明生双眼湿润,刚刚喂了小师妹药丸。现下正扯开袖子看她的伤势。燕婉忍着剧痛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阿灰将兀鹫扔给茶芯,“看见那女人没?她若敢动一下便杀了这男妖!” 阿灰看着五步开外的蝎子精。 见她果然一动不动,便拿出了一盒伤药,“涂这个。” 她将药塞到明生手里,“她伤了经脉,术法造成的伤你那伤药不管用。” 明生接过药盒,颤着手打开,“小师妹,你忍着点,师兄轻点,你……”他说不下去了。 他的小师妹从小最怕痛,他和师父,四师叔一直护着她,平日里偶尔破个皮都要娇气的呼上三日。 如今这伤口鲜血直流,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她却一声不吭,咬着唇惨白着脸看着他。此刻明生连呼吸都是痛的。 药膏涂在燕婉伤口上的一瞬,她全身打颤,明生将人抱的紧些,嘴里一遍遍的哄着。 “快好了,就快涂好了!” 等她将伤口包扎好,燕婉已经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明生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灰把了脉放下心,拍了拍明生肩膀,“没事。” 她接过剩余的药膏抛给茶芯,黑刀架在兀鹫脖颈处,“你快些敷药。” 她等他涂差不多了,到底没忍住,“不是要你们在客栈等着吗?” 茶芯懊悔的垂首,“对不住!是我,想要来看看许知秋的下场,燕姑娘不放心我,才跟了来。对不住!” 阿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未说,站在兀鹫与蝎子精之间。 宋杳这边打翻一个道士,正欲解决另一个道士时,左右两侧同时有妖风夹击。 宋杳一个后仰划出数步远,小冰在手中翻飞怒气腾腾的击向迎面冲来的两妖。两妖不想她这般凌厉,一时被打的退到道士身边。一对三,四人对峙。 “呵!许知秋排面很大嘛!” 她冲着房门慢悠悠喊,“许城守!睡的可香?倘若睡不着莫不如出来看看。城守大人人妖勾结本就是本事,还能收的这许多妖死心踏地守护你当真是城府极深啊!” 那两妖不屑的勾唇。 宋杳看了一眼两妖稍显不耐的脸色,“许知秋啊,本女侠要为你手下这两只玉树临风的妖正名,瞧瞧这一高一矮二脸的忠贞!” 茶芯握着五瓣叶的手抖了抖,一下子划破了兀鹫竖起的衣领。 明明人家一脸嫌弃,她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倒是十分顺嘴。 兀鹫脸色一白,梗着脖子半晌悄悄松了口气。 两妖气愤立时向她攻去。宋杳像是条鱼般肆意穿梭在两人的招式间。她还有空看了看那差点被她敲趴的道士。 “许知秋啊,你这道士与妖一比倒是不那么坚贞了!往后你记得少给他些工钱。站在那里看着两位妖大哥出力,你不愧疚吗你?” 那道士立马回身看向许知秋的房门。 “你放屁!本居士一向对许大人忠诚,你休得在此挑唆!看招!” 茶芯见道士也加入了战团,一时满脸黑线,明明可以一对二,非要凭一己之力一对三!他是不是求错了人? 然而除了他,己方阵营均很镇定。 宋杳小冰变长,她改了打架套路,换成了打狗棒式。 咚咚咚连削三人,她极其看不上的道:“嘿你个老道士,说你不忠心你却不承认,丈着两位妖大哥在我前面顶着,你居然在后面划水!” 老道士此时一身狼狈,衣衫脏的一块块的,闻言他目光一晃,有些心虚。转眼拂尘一甩。 “一派胡言!” 两妖厌恶这偷奸耍滑的老道多时。宋杳再攻向他们时,两妖明显未尽全力,将老道让到了宋杳身前,老道气恨却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与宋杳对打。 宋杳与他过了三招,忽然用只有老道可听见的声音道:“我妹妹的胳膊是你伤的?” 老道士一愣后大声道:“你妹妹意欲伤许大人,本居士岂会放过她!” 他熟知许知秋多疑的性情,被宋杳一番胡说万一大人当真怀疑他的忠心可不妙,他顺着宋杳此时问话一表忠心。 宋杳忽然嘲讽一笑,一扇子将他扇向半空中,“明生!” 随着宋杳话落老道整个人砸在明生跟前,明生无缝连接手起剑落,老道嗷的一声惨叫。 左臂被砍飞,淋着血水落在东面院墙之上,而后弹到了靠墙休息的受伤的年轻道士身边。 那年轻道士脸色一白,挣扎着向远处移。 两妖未料到宋杳明生此番这般凶狠,踟蹰不前。宋杳也不管那二人,径直走向那年轻道士。 “是你伤的她?” 年轻道士勉力跃起便想逃,宋杳手一挥人乖乖重新趴在地上。 她小冰点在他的左臂之上,“再问一遍,是你伤的?” 年轻道士吓得鼻涕眼泪流了一地,“女,女侠,饶命!不,不是我,是他!”他全身被艳红的灵力束缚,只瞪大眼睛看着倒地不起痛苦呻吟的老道。 茶芯一嗤,“敢做不敢认!为了保命即便是你师父污蔑起来也好不迟疑!” 年轻道士脸色惨白,他惊恐的看向宋杳。 她笑眯眯的用小冰拍了拍他的脸颊,“放心!我不要你的命!” 还没等年轻道士庆幸的笑开,宋杳一脚将人踢到他师父身边,明生手起剑落。 “啊!!” 两只胳膊一个路线并排落在一处。 宋杳抱着小冰,笑眯眯的看向两妖。 “两位,本女侠从来有仇必报,仇不过夜!我与你们现在无仇,给你们个机会,离开!” 两妖脸色难看,紧绷着脸。 兀鹫突然大喊:“你们不能离开,怎能背叛宗主!” 他脖子青筋突起,皮肤轻轻擦在叶片边缘,几滴血珠立时渗了出来。 蝎子精急急向前一步,阿灰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她立时僵在原地。 “你阿郎若再多说几句可以直接见阎王了。” 蝎子精紧紧盯着兀鹫。 忽然一直紧紧关着的房门支呀一声开了,许知秋抚着额头走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般吵?”嗓音有些无力,像是刚刚被吵醒。 他迷蒙着看向院子里,立时瞪大了双眼,后退了几步靠在门框之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来人!来人那!”许知秋惊惧大喊。 宋杳不屑的看着他,“你演的倒是走些心!今日晚饭后,城守大人赐和府所有人一人一碗参汤以感谢众人自你夫人病重到如今你病初愈的操劳。” “这人手一碗蒙汗药汤,分量十足,你莫非是忘了?” 许知秋气愤的一手指她,“我敬你们是从风人士,盛情款待,未曾想你竟是一只黄鼠狼!带了这些人你欲要做什么?” 他慌忙的跑进屋内抽了把剑又走到门口举着剑对着他们。 宋杳惊讶,“你不认识挡在你门前的这两只妖?” 许知秋大骇,几欲拿不住剑。 “他们是是妖?!我不认识他们!” 宋杳看着他惊怕的模样叹口气,“那这两位道长你可认得?老的那个向你表了许久忠心。” 许知秋仿似刚刚看见他们,一声惊呼:“李道长!小道长!你们……是谁伤了你们?” 宋杳立时指向二妖,“他们!” 许知秋原本惊痛的表情一愣,矮个子的妖终于受不了了。 “明明是你!还有他!” 宋杳一手插腰,十分理直气壮,“哼!尔等妖怪如此苍白辩驳妄图骗过正直智慧的城守大人,简直是目中无人!” “你们二人在我赶来之前意图闯进城守大人房中掳走他,是大人的贴身保镖二位爷孙道士拼命抵抗才能在我等赶到时仍将你们阻拦在外!为此他们还被你们齐齐断了手臂!” 宋杳忽然转变语气,非常庆幸的道:“幸而,我等及时赶到,才救了这两位侠义之士,否则他们四肢剩下的三肢恐怕也难保。” 宋杳瞪向矮妖,“你瞪什么眼睛?人妖殊途,他们若不是被你们砍了手臂难道还是我砍的不成?” 二妖怔了片刻,她到底在说啥?她一个姑娘可有羞耻之心? 茶芯原本以为头两次已见识了宋杳的无赖行径,如今才知他二百年的见识当真浅薄! “从风弟子,生来便将保护黎民为己任!行事从来光明磊落!城守大人是也不是?” 明生点头,这话对!不过是他们从风!他闭了闭眼,真是没眼看她。 许知秋这回是真的握不住剑了,手抖的厉害!气的! 他脸色涨红,一句话说不出。他能说他刚刚在屋子里听了全部过程嘛? 他不能! 他看着对面明生、茶芯与黑衣女子或闭眼,或震撼,或习以为常的表情。 又看着背对这他的两妖僵直的背影,喘了几口粗气,垂死挣扎的问向已被雷的暂时忘记疼痛的二位道长。 “她,她说的可是真的?” 阿灰右手抬起黑刀轻轻一抛,左手顺利接过抱在怀里。 老少道士齐齐摸上自己大腿。惊恐的连连点头,哭天抢地。 “是!是是!多亏女侠!女侠便是老道再生父母啊!” 宋杳嫌弃的挥挥手,“我可不要这么老的儿子!” “女侠受我等一……嗝?”他们哭声顿时卡住了,“哦哦,是老道的观世音菩萨啊!” “你不是信道教吗?”阿灰踢了一脚身边的小石子。 “佛道不分家……不分家……”老道笑的比哭还难看。 宋杳好整以暇的看着许知秋,“大人既是无辜的,等下我与他俩打架时,你自己顺着墙边溜过来。坐到老道身边,她会保护你的!”她手向后一指阿灰。 阿灰面无表情的向他示意。 许知秋脸色几变,几次张口最终只挤出了一个无力的“好”字。 二妖气急,矮妖一下攻来,“你不要碧莲!” 宋杳逛大街般随意挥着扇子,次次精准的挡掉攻击。 “许大人,还不快过来!我已缠住他们,可不知能挺到几时,你快来啊!” 望着她游戏般玩闹也能挡住二位术法高强的妖,许知秋心凉了半截。他此时恨不得一剑捅死她! 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与白舟楫打的眼花缭乱的男子,一狠心靠在门框上未动。 宋杳勾起嘴角懒散的道:“怎么?终于不装了?” 许知秋此时倒是镇定下来,既破釜沉舟他倒恢复了冷静。 “姑娘何时开始怀疑本官的?” 宋杳一跃躲开夹击。 “从我住进城守府的第一日。当日我们的马车自别院出来,便有人远远的跟踪我们,应当是那年轻道士!” “你以为自己很小心,可怎会逃过我们的耳朵,我故意露了脸要他看清确实是我们。” 宋杳突然小小得意了一下,“他应是想跟到我们落脚之处再向你汇报的,可是他未曾想到我们竟大摇大摆的进了府衙,并要住下。你当日必然被小小的惊了一把!” “可后来,你必然觉得我们在你眼皮底下更合你的心意,所以顺水推舟的留下了我们。可你万万没想到我会刚住下来便明目张胆的在府衙调查你。我说的对吗?” 许知秋淡淡一笑,“确实。姑娘出人意料。” 宋杳挑眉,“你们官场喜欢玩阴的,我偏偏喜爱凡事铺在表面上。你问我何时怀疑你?我说从我对你说城里有妖,而你一脸震惊的时候开始,你信吗?” 许知秋收了笑,“这般早?” 宋杳挡掉高妖的偷袭,“其实那日茶芯来找你麻烦,你当是怀疑他带了人来?你那日装的十分成功。而我对你说有妖时,你若可将茶芯供出并请我们捉拿,我还不会怀疑你。” “可你,终究是心虚,怕我们当真抓到茶芯暴露了你。况且当日你差点被茶芯杀死时我们未曾救你,给了你他不曾带人来的错觉,甚至他被追杀都没人救他,让你彻底放下了心。” 许知秋望着宋杳未说话。 “而,我最终确认你通妖杀妻,是你女儿的亲口证实,你妻子死的当日你杀了她的奶麽,你又怕女儿有一日与她娘一般发现你的秘密而不得不杀了她,所以你在她丧母悲痛巨大之时送走了她。” “即便你的借口再为她着想,再父爱如山,也不符合常情。试问哪一位痛失爱妻的丈夫不是要陪伴同样痛失母亲的儿女一同抚平伤口,而是在此时将孩子送去早便看不上她娘亲的祖母家?” 许知秋一下站直身体,“欢儿知晓什么?” 宋杳冷冷的撇他一眼,“知晓你与妖勾结,知晓你害了她的娘亲!” 许知秋不信,“这不可能!我的女儿我知晓她装不出……” 宋杳冷声打断他:“在你面前装不出一无所知,确实,她是在路上知晓的!她娘在她贴身衣物里缝了封信。我姐姐找到她时她正要回返,她想问问你这是不是真的?你当真杀了对你一网情深的夫人?” 许知秋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抱头。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劝了她两个月要她不要说出去,她,她不听,我,我实在无法了……” 宋杳厌恶的撇了他一眼,“金鳞卫已围了整个府衙,等下你与他们说去!” 之后她再不耽误一扇子了结了两妖。 她抬首看向客院上方的两人。宋杳看了片刻,两人是在伯仲之间,互相奈何不了。可不知为何最开始对那男子不知深浅的不确定感又来了。 倘若他是妖界之人而非凡间之妖,他是否隐藏了实力,而原因……原因难道是他怕妖族之力出现在人间会被九重天所察觉? 是了,附身龚榆归的魔明明实力不俗却折修为也要附在龚榆归身上,目的不就是要隐藏身份么? 宋杳飞身而起便要去帮白舟楫。 突然兀鹫大喝:“珂!杀了他们为我报仇!” 话落他便自爆而亡!这一切发生的令人猝不及防。 他消失的那一刻双眼始终看向空中的宗主大人。 谁也未料到他竟这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颗黄豆大小的棕色妖丹飘浮在空中,茶芯缓过最初的震惊叹息了一声,将妖丹推向了呆傻在那里的蝎子精。 蝎子精张大嘴,发不出丝毫声音,直到她下意识接住妖丹,一声沙哑伤极的嘶吼才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她嗷嚎着握紧妖丹,长发衣摆飞起,她弯着身子蜷缩着。看的人于心不忍。等她终于停了嚎叫,抬起头缓缓看向在场的所有人时,两行血泪沿着她的脸颊滴落。 她将妖丹在心脏的位置放好。双手举火头顶,干瘦的十指扭动,身子微微前倾,嘴里无声说着什么,仿似是做着什么虔诚的唱祷。 天空忽然开始变的混沌,大团的黑云聚拢遮住了月光,狂风四起,树木被吹弯了树干,折断了枝丫,大地开始震颤,泥土一道道裂开,阴气阵阵。 宋杳飞身折回一把将许知秋拎起扔给阿灰。 “快走!” 明生抱起燕婉御剑上天,阿灰接过许知秋,一道灵力捆住老道二人扔给茶芯,几人眨眼间飞上半空狂飞离去。 到了府衙外,阿灰一把将昏迷的许知秋扔给五子,“去琼台别院,快!” 五子带了一小队人策马狂奔。 “桑齐!全城百姓撤离!快!” 桑齐脸色大变,一声令下,金鳞卫立时执行。早有百姓听到了动静醒了过来,况且现在半城都在震颤,狂风怒吼,全城百姓都慌了神。 这一晚,整座城的百万百姓都在疯狂逃命,有反应慢的最后哭着逃出来时,身后城池已有三分有一成了废墟。 黄沙漫天,烟尘避月,邪妖出世,人间地狱。 可,还好,那道艳红的光,劈开了所有阴暗,荡涤了所有污浊,终,守护了百万性命! 第89章 梨花携白舟楫、宋杳及朋友们给大家拜年喽! 祝所有看二师兄与未来看二师兄的小仙女们与辣妈们: 牛年大吉!!! 牛气冲天!!! 牛金岁月!!! 牛牛牛牛!!! ………… 宋杳:你是词穷了吗? 我:没有!我还能说出365个牛年祝福! 宋杳:你说。 我: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财源滚滚!升职加薪!瘦…… 宋杳:没有牛字。 我:……为何定要有牛字?! 宋杳:会显得很牛b。 我:当真? 宋杳:是。 我:牛……牛……牛…… 宋杳:说不出来也没人怪你。 梨花默默向其他人求救。 白舟楫:阿音说的对。 阿灰:嗯。 澜庭仙主:阿兔难得智商在线。 明生:梨花,别难过。 燕婉:梨花花呀!我,呵呵……也想不出来。 唐大锤:本头头若知晓这文绉绉的词,当年还用被我爹扣压岁银子? 茶芯:梨花可慢慢想。 我:……( ̄▼ ̄)…… 趁他们不注意,梨花悄悄的祝你们牛年,美若天仙!明艳动人!国色天香! 金屋藏……二师兄! 号外:大年三十的夜里,全中国人民在家团聚恭贺新春之时,晓夜梨花被宋杳追杀跑遍了整个九洲八荒! 宋杳:金屋藏什么? 我:澜庭仙主! 澜庭:你说谁? 我:…… 澜庭:小花! 我:我还没写你俩呢!下本书等着!小样!他们我治不了,你,我还治不了?! 第90章 与妖大战(中二) 白舟楫被妖宗拦着不得脱身。宋杳自地面鼓包开裂之始便迅速飞上了天,她亲眼看着棕红的巨大毒钩破土而出,长足有五丈,钩尖血红色。 白舟楫和妖宗停了手,三人均看着这预料之外的一幕。 妖宗突然笑了,事不关己的道:“未曾想竟在这小小的罗更城里看到了血邪佞。” 宋杳不解,“什么是血邪佞?” 白舟楫闻言色变,“是远古时代传下的一种邪术。相传兹叵族人会在妖刚刚诞下子嗣时,抱走小妖,以族人血肉从小饲养供奉。百年后或可成血邪佞,供族人驱使。” 宋杳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兹什么人脑子被驴踢了?” 白舟楫摇头,“不,他们用百年赌后代的兴盛。倘若血邪佞成功饲成,在那乱世他们会因它得到不可估量的地位。” 宋杳哑然,“若不成功呢?” “不成功?再重新选妖,直到族人死绝。兹叵族各部落也确实灭绝了。血邪佞是妖邪之术,强大的血邪佞一旦反饲,后果必是生灵不留。” 天空乌云密布,半丝光亮没有。群鸟惊飞,蛇鼠逃窜。整座城一盏盏昏黄的油灯接连亮起,为这城映了一簇簇脆弱的光。 惊恐的嘈杂声,孩子的哭泣声,金鳞卫被人潮淹没的安抚声如潮涌般冲击向宋杳等人的心里。 地里的血邪佞自尾巴向前一点点挣扎出地。棕红的虫甲一节节咔咔做响。宋杳甚至能感受到它压抑已久的激动与贪婪,以及透骨的森凉与诡异。 宋杳估摸着这只血邪佞不是一般的大啊! “如今这头,你能看出是多少岁数吗?” 白舟楫皱着眉摇摇头,“我只在古书中看过血邪佞记载,据说随着兹叵族灭绝,血邪佞的邪术也消失于世间。未曾想会在几千年后的今日出现。” 妖宗优雅的收了剑缓缓笑了,“当真是惊喜!今日倒是不需本宗对你们动手了。兀鹫随意匡的小妖竟可召唤千年血邪佞,有趣。” 他温柔的望向宋杳,“祝美人好运!”说罢消失在夜色中。 宋杳抖掉一身鸡皮疙瘩,肃穆着一张脸,铿锵道: “舟楫,今日你我剑扇合璧,杀了这千年蝎王八!有没有信心?” 这语气实在像极了他幼时师尊忽悠他学习超出年纪的术法时的语气! 白舟楫顿了一下,顺着她道,“有信心。” 眼看着血邪佞已露出半个身子,宋杳再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小冰一展,攻了上去。 宋杳飞到血邪佞正上空,小冰在她手中转了一圈,灵力笼罩住血邪佞全身,她用力一压。 血邪佞全身一震,接着挣扎的更厉害,宋杳左手附在右手之上,又是一压,层层艳红灵力敷在蝎子露出的虫甲之上,血邪佞扭动身体使劲挣扎。 许知秋的主院已全部崩塌,残石断瓦,大树连根拔起轰然倒地,完全被血邪佞虫甲占领,血邪佞在宋杳的强压下发出低沉与尖锐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诡异的交替循环。 被兀鹫叫做珂的蝎子精还在做着古怪的动作,不停的唱祷。 白舟楫一剑斩向她,珂全身灰色灵力包裹,化解了他这一击,手上动作不停。血邪佞挣扎愈加强烈。 白舟楫接二连三的斩向她,她周身的灵力越来越薄,可这古老的召唤之术并未停止。 白舟楫眸色愈加的冷,他唇线绷紧,右手剑自上而斜下一个狠劈。珂的灵力保护层一瞬间裂痕密布碎的彻底。 白舟楫左手一掌推过去,钴蓝色的光束打在珂的身上,她后退数步单膝跪地。 她抬起头,唇边挂着猩红的血液,她仇视着白舟楫,片刻,她敛了神色站起身微笑。 “已经晚了。” “它来了。你们,休想活命!” 她话音刚落,一股巨浪翻滚着不分方向的袭来。那巨大的身躯一寸寸自地下抽出,宋杳被弹的在空中翻了几个个。 除了他们,周围的一切皆被卷进这巨大气流中,白舟楫飞到宋杳身边,将她护在怀里,钴蓝色的灵力将两人围住。 血邪佞最后抬起头和两只大钳子,比钩子还粗壮两倍的大钳子。那钩尖漆黑泛着冷光。 宋杳:“……” “现在收回刚刚的话还来得及吗?” 白舟楫:“……” 宋杳吸吸鼻子,看了一眼那三个巨大的凶器,撇撇嘴,视死如归的看了一眼白舟楫。 “兄弟,保重!” 说着她一把展开折扇冲了出去。 白舟楫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阿灰扔出最后一个罗更城府衙女仆时,整个府衙已房毁树倾,成了一座废墟。她抬首看向宋杳。 宋杳不回头的快速道:“阿灰,快去帮桑齐运人!” 珂此时站在血邪佞的背上,讥讽得意的看着他们。 宋杳一扇子扇过去,血邪佞巨大的钳子轻轻一拨便消了灵力。它挺高上身蔑视高傲的睨着她。 宋杳眯了眯眼,虽她刚刚只是试探并未用多少灵力,可这大家伙如此四两拨千斤的便挡下了,当真是不可小觑。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飞向蝎头一人飞向蝎尾,同时出手。竟是默契非常。 珂转身面向宋杳,她时不时说着什么,每当这时血邪佞便能准确的用蝎尾钩回击她。 宋杳原本想着白舟楫在前面牵制这只大蝎子,她在后面先断了它一尾。倒是忽略了珂。 宋杳一扇子灵力击在蝎尾第三节与第四节虫甲缝隙之上。 “兀鹫是自杀的,我原本便不想为难你们,他若不自杀,此时你二人早便双树双飞去了!你将他的死怪到我们头上是不是不讲道理?” 宋杳一个侧飞躲开血红的尾钩。 珂冷冷一笑,“若不是你们困住他,他怎会自杀?” 宋杳又一扇子击中第三节与第四节的虫甲缝隙。 “倘若不是困住他,以他为人必又要杀我们,你觉得他有命活吗?” 珂面色沉沉的看向她,轻动了几下嘴唇,巨大的尾钩骤然向她扎来,宋杳一个闪身险险避过。 “他自杀是为了要你杀我们,他是为了他的什么狗屁妖宗,将你陷于危险之地他根本不在乎。你当真看不出?” 珂浑身一僵,嘴唇动的更快。 宋杳灵活闪身躲避尾钩,“他到死都没看你一眼,看的是他的妖宗大人!” 珂还沾着血泪的下巴微抬,“我懂他!我懂他的信仰,懂他要做的事。” 宋杳第三次击向第三节与第四节的虫甲缝隙。 “可他不懂你!他可知你有血邪佞?” 珂抿着嘴未说话。 宋杳同情的叹了口气,“必是不知。否则一开始便会让你召唤血邪佞了,岂会以自杀激你出手?” 珂一言不发,双眸红肿,倔强的看着宋杳。 宋杳眸光夺人, “他逼你对付我时,可有想到你并没有几分胜算?” “他在大势已去时,可有要你速速离开保全性命?” “他在自己的最后一刻,可有一丝留恋留给你?” 珂在她一句接一句的喝问之下,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透出茫然孤寂。 宋杳看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 “他没有!” “他,不爱你!” 珂呆呆的看着她,恍惚间她喃喃道:“可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啊。” 宋杳叹口气不忍道:“你可知花言巧语四个字?” 珂不再言语,垂下头,长长的黑发挡住了她的侧颜。半晌保持这姿势一动不动。 宋杳第四次击上第三节与第四节虫甲缝隙后,一扇子灵力缠绕上尾钩。 她抻着巨蝎的尾巴,诘问她:“珂,收起血邪佞,你听听外面的声音,血邪佞一出必生灵涂炭,就为了这么个狗男人你要背如此罪孽?他配吗?” 宋杳看了一眼她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柔声道:“你收起血邪佞,我与你痛快的打一架!而后,天大地大你自可畅游。他日若有何事需我相帮,我必助你一臂之力,当然坏事我是不干的!” “你看可好?” 珂抬眼看她,惨笑一声,“来不及了……” 随着她话音刚起,珂站的位置之下的虫甲竟然像眼睛一样睁开了,又长又圆的人类的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珠。空洞洞的透着诡异。 靠!三只眼! 白舟楫也看见了,他飞身而来拥住宋杳极快向上飞去,他们刚一离开,血红尖顶的尾钩一把扎了过来,他们堪堪避过。 宋杳抓着白舟楫的衣襟刚松口气,一垂首便见那只盲眼吐出一股棕红的雾气,缠上珂的身子,死死的勒住她。 珂痛苦的惊叫,脸扭曲着看向宋杳,发不出声音,只动着嘴唇。 那分明是:杀了我! 她挣扎着一瞬不瞬决绝的看着她,宋杳心口一窒。下一刻,棕红的气体缠住了珂的嘴。珂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挣扎。 宋杳立时一扇子挥向盲眼,急速飞身向珂。白舟楫跟在她身后阻拦三只凶器。 宋杳左手灵力缠上珂身子向自己一拽,右手小冰连扇试图切断盲眼与珂之间的雾气。 雾气切断的一瞬,盲眼突然向宋杳喷了过来。宋杳向后闪了三次堪堪避开,就是这三口气的功夫,白舟楫一剑对上血邪佞的两只大钳子。 宋杳身边传来痛苦的一声呻吟,她迅速偏头,血红的尾钩拦腰夹住珂向蝎头伸去,一串串血自尾钩滴落在虫甲之上。 宋杳瞳孔骤然变大,她一下飞到尾钩旁,小冰伸长一扇斩上尾钩,斩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邪佞大声嘶叫,却仍没放开珂,直接将钩子伸到蝎子嘴上方,一松。 宋杳拼命向珂飞去,奋力挥向珂。 然而,还是晚了! 宋杳眼睁睁看着珂掉进蝎子黑洞洞的大口之中,一瞬间被碾碎,吞噬。 两千年,她从未见识过这般血腥、凶残、令人窒息的场面。前一刻好好的人,下一刻血肉模糊。 她望见她最后绝望痛苦的面容和满眼的泪,还有血邪佞得意猖狂的眼神。 宋杳一瞬间眼泪翻涌,她扬起小冰使出全力击在血邪佞的头顶。 血邪佞痛苦的舞动身体,一尾巴甩过来,宋杳陷在巨大的愤怒中,直直对上它的尾钩使力一砍。血邪佞与她均被震的后退。 白舟楫一把接住宋杳。宋杳擦去唇边的血迹站直身体。 他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阿音,冷静。” 宋杳默了片刻,“舟楫,我必杀它!” 白舟楫松开她的手,“退后。” 他指尖在空中勾画,一张金色的网盖向巨蝎的头,巨蝎忽然向旁一跃,巨大身子落地轰的一声,大地跟着震颤。 拼命逃跑的百姓跌倒在地,惊恐的看向府衙的方向,巨大的怪物晃着巨钳,空中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飘飞,险象环生。 宋杳突然喊了一声,“舟楫!” 白舟楫会意,左手鞭狠狠的甩向血邪佞,右手青剑横扫一道强力灵力直劈血邪佞左手巨钳。 血邪佞左钳抵挡,右钳抓向白舟楫。白舟楫急急后退,血邪佞紧追其后。 宋杳悄然落在废墟之后,她看准机会一个漂移移进巨蝎后肢之中,小冰狠劈,两只后肢顷刻飞向空中。 血邪佞咯咯大叫,尖锐、沉闷、急躁、痛苦。它身子一甩,竟不顾白舟楫的攻击两只巨钳风驰的向宋杳袭来,同时尾巴狠狠甩向宋杳。 三凶聚齐! 宋杳毫不犹豫飞向上空,奈何三凶以包抄方式团团围来,一点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宋杳拼力击向一钳,试图避退一些以图生机。艳红的光大盛,血邪佞左钳被击出大坑后退,宋杳心里一喜,立即狂飞过去。 可尾钩已追至她的身后,血红的钩子眼看便要刺穿宋杳。一张金网立时罩住钩子生生擦着宋杳的裙衫逼停了它。 白舟楫另一手用鞭子卷起宋杳一把甩上了天,血邪佞右钳此时狂躁而至,白舟楫一剑抵上,那锋利的钳尖顶上青剑,嗡的一声剑吟,青剑随机碎了一地。 巨大的冲击使白舟楫整个人向地面坠去,宋杳大惊!眼见着白舟楫生死一线,她一个回身本能扔出小冰急速击向巨钳。 之后双手同时击向距她最近的那第三只眼。 第91章 与妖大战(下) 她一个回身扔出小冰急速击向巨钳。双手同时击向距她最近的那第三只眼。 血邪佞果然一刻不停的躲闪向后跃了三丈。宋杳俯身飞下捞起地上的白舟楫一刻不停的飞向府衙对面的房顶。 “舟楫,你怎么样了?”宋杳放下他焦急的前后左右的看。 白舟楫眸光温润,欲要捂住胸口的手不着痕迹的放回身边。 “无碍。你可有伤到?” 宋杳确认他没有受伤,咧嘴一笑,“好着呢!你先休息片刻,我去给它来点苦头。” 白舟楫拉住她,“一起。” “阿音,莫要再犯险。即便是妖它也是虫,或许我们可采取火攻。” 他说完大手一挥,两盏灯笼自一间屋子飞到了他手里,他递给宋杳一盏。 低沉和尖锐两种声音又起,吱吱的在这逃难的夜里格外瘆人。拼命向城外出逃的百姓吓的三魂七魄都要离了体。 他们有人哭喊着拼命的想挤出人群,有人腿软的走不动路,混乱一片。 阿灰扔出城门几人后回首远远的望向府衙方向,她担心的不行,只想了一下便放下城里的百姓向他们飞过去。 飞到一半,恐怖阴森悲戚的夜晚响起了一道懒洋洋的女子喝骂声。 “叫什么叫!叫你奶奶的叫!被戳两个窟窿你便叫!瞧你那比芝麻还小的出息!” 人群中突然一阵安静,他们望向声音方向。虽然离的远,除了那两道红蓝光与巨怪他们也看不清什么,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那妖怪受伤了!” 又有人说:“他们打伤了妖!” 片刻这两句话迅速在人群中传播,不等片刻,气氛突然便没有那么惊恐慌张了。 阿灰舒了口气,这般中气十足的骂人想来没什么要紧。她转回身继续运人。 宋杳边扇小冰边在血邪佞身周扔核桃。 “还叫!你以为就你会叫?还叫的这般难听。”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的大喊:“城里的旺财们听着!有一只算一只给本姑娘叫!随心所欲的叫!若不杀杀它的威风,还当自己叫的多好听呢!” 全城忽然肃静,人们停下了脚步。 百姓们:“??” 旺财们:“……” 连桑齐这个面瘫脸都忍不住出现了裂痕。 半晌,一声狗叫也没有。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旺财们没有这个狗胆…… 宋杳核桃扔的越来越快,“咦?难道罗更城里一只叫旺财的狗都没有么?那富贵……毛毛……阿黄……有没有?” 她拖着长音,全城的狗跑的飞快,生怕被强大的对手惦记上。 狗狗:跟我们无关! 金鳞卫们紧绷着脸,努力憋着笑。阳城外一战他们早已领教。金鳞卫催促着百姓们快跑。 人群中渐渐的开始有了一个声音:这位女侠是何人? 金鳞卫一一好心相告。 桑齐面瘫着脸心思翻滚:宋姑娘,今夜你一战成名!可喜可贺…… 整个城里终于不再如之前般满是恐慌,百姓们可以更有序快速的撤离。而此时的宋杳与白舟楫并没有那么轻松,两个人都受了伤。 血邪佞更惨一些,没了左后足,它没法像之前一般灵活的撑起身子。 血邪佞狂暴,它频频甩出尾巴,那尖钩之上有剧毒,宋杳与白舟楫此番只一味的躲闪,白舟楫瞧准时机将灯笼砸向盲眼。血邪佞躲过,火打它的虫甲之上,他大吼一声一钩子钩向他。白舟楫速退。 宋杳将自己夹着的灯笼抛给白舟楫,她将荷包里最后一个铜板揪出来,扔到土地里。 “启!” “困!” 血邪佞身周一圈立时陇上一层结界。 白舟楫退到她身边,“还是进阵杀吗?” 宋杳摇头,“这不是之前的法阵,此法阵名唤火囚。你刚刚提醒了我,只是我从前用此阵时……”她迟疑了下,“那零星的火苗,哎……聊胜于无……” 她话音刚落,血邪佞一钳子击在结界之上。一大簇火焰燃起直冲一丈有余,一股焦糊味散在空中。血邪佞立时收回钳子,痛苦的扭动身躯,恶狠狠地望向他们。 宋杳张着嘴不可思议的望着火焰消失的位置,喃喃道:“我何时这般厉害了?” 白舟楫挑眉,“嗯,零星的火苗?聊胜于无?你莫不是在与我凡尔赛么?” 宋杳瞪大眼眸,忽闪了几下长长的睫毛。 “你如此想也可……” 宋杳翻出谁吃谁好丸吞了一颗,又翻出白舟楫师叔的药丸子喂了他一颗。指尖在他唇上一碰即退。白舟楫抿了下唇。 血邪佞阴毒的看着法阵外的两人,它突然骨碌碌转了几圈眼睛,脊背上的盲眼一睁一合,接着一股股黑色的气体渗出胀满整个结界。 它的黑气遇结界便燃,可不知这气有何蹊跷,结界壁薄的快了许多。宋杳飞上结界顶端,自上而下输入灵力。 白舟楫胸口闷痛,他吞下喉间的血腥,飞身到她身侧,右手结印包裹住宋杳的结界。 宋杳看他一眼,双手翻花,艳红的灵力补的更快。 血邪佞躁动不已,不断的向着他们嘶吼,那尖锐与低沉混淆在一起,发出的声音竟是…… “杀!” 他突然弓起身躯,盲眼接近结界顶端,一大股黑气喷薄而出,宋杳的结界立时破了。 黑气弥散,宋杳的火囚法阵彻底崩塌。 就在此时,白舟楫修长的手指一按,“净!” 金色的结印丝丝缕缕网住破阵而出的黑气,白舟楫不断注入灵力,血邪佞大招之后趴俯在地喘息,此时被这纯净的灵力折腾的气燥。 它扭着巨大的身躯,混沌邪恶的双目阴毒的盯着他。黑气在金网中快速的纠缠撞击,金网的光芒逐渐暗淡。 宋杳望向白舟楫,虽然他的表情还是清冷的,可面色苍白的可怕。 白舟楫划破指尖,一滴血珠顺着金线滑落在金网之上。白舟楫手臂狠推,金网瞬间收紧,黑气消失的刹那金网也消失不见。 他再挺不住自空中落下,宋杳追上去一把揽上他的腰将人带到一棵横倒的大树上坐下。 她转到他身后,手掌推上他的后心,纯净的灵力输入他的体内的一刻,她才惊觉他受了多严重的伤。 “阿音,别管我,趁现下杀了它!” 宋杳不听,依旧输着灵力。 白舟楫捂着胸口,着急的道:“快去!否则我这伤便是白受了!” 宋杳眼圈发红,一咬牙飞身而起。 “等着我!” 白舟楫望着她的背影一口血吐在脚边,他抬起袖子擦了擦。 “好。” 宋杳飞到血邪佞面前,对上它恨毒了的大眼,一扇子不留余力的劈了过去。 “敢伤我男人!找死!” 霸总宣言震的城里城外人心忽悠悠的。 血邪佞不敢硬接,向旁侧躲避,哪曾想宋杳这拼命一击半空一个拐弯击中了它的左眼,顿时鲜血乱喷,血邪佞嘶声哀嚎。 宋杳跃上半空一扇子挥向盲眼时愣了愣,不知何时那盲眼竟长出了眼珠。而这眼明明与珂的一模一样! 宋杳脑海中出现珂最后的面孔。突然在这满脸泪痕痛苦的面容中看见了未曾留意的画面。 宋杳还没分明那到底是什么,蝎尾如重锤般砸了过来。她极速闪身躲避,与此同时,她左手现出一柄长剑,纵身向盲眼刺去,速度极快。 蝎尾钩追了上来,小冰瞬间涨至丈余长,宋杳右手向上一顶,与蝎尾钩直直撞上,蝎钩用力想搅碎折扇,折扇身上突然爆出白光。 宋杳一剑向盲眼扔去,也不管打没打中,她紧握扇柄三百六十度自转,粉色的身影与折扇和尾钩相比小的微不足道,可那抹身影却深深刻在已出城的全城百姓心中。 咯嘶一声,是虫甲断裂的声音,接着便是一片血肉淋漓,她粉色的身影愣是双臂画圈硬生生的扭下了血邪佞的毒尾。 她被巨大惯性带着一把砸向废墟之中。 血邪佞疯狂转着身躯,它痛不欲生的嘶吼声震的全城的房屋颤动不已。 阿灰心急如焚的飞向她坠落的地方。 宋杳躺在废墟之中一动不动,半晌突然笑了。她吐了口血站起身。 “第三节、第四节!呵呵……” 阿灰找到她时看见的就是她这副灰头土脸还笑的血津津的样子。 她一把扶住她塞进她嘴里一颗药丸子。 “你给我好好休息!”说着便要去对付血邪佞。 宋杳赶忙拽住她,“我没事,阿灰,白舟楫为救我伤的很重,你去帮我将他运走,我能撑到你来找我。” “不行!”阿灰想也未想拒绝了她。 宋杳抬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如今它这幅德行还能奈我何?我之前未想起来与你说自从吃了狕的破叶子,我的仙力调皮的跳高了几层。你若不帮我看顾着他,我才真的分心。” 阿灰掰开她的手,“我去杀!” 宋杳定定看着她,“你不会火。” 阿灰胸口起伏几次,时机急迫,她倒地低了头。 “他人呢?” 宋杳抬抬下巴,阿灰临去时留下话。 “等我回来!” 宋杳呲着一口染血的牙冲着她笑。 她左手拎了一堆坛子飞上还在乱窜的血邪佞上空,招呼不打一坛子砸向盲眼碎在它眼里。 血邪佞唯一完好的右钳刺向她,来势凶猛却在距她不远时突然慢了下来。 宋杳扯了扯嘴角,轻松躲过,又一坛子砸下去。 “十年的女儿红滋味如何?我想着珂姑娘绝不愿意她的眼睛出现在你这么丑的东西身上,所以她被你吞入腹中的一瞬间对我说了‘酒’这个字。” 说着又砸下去一坛酒。便在此时数盏灯笼一同砸在血邪佞身上。它身子迟钝,躲不开,空气中传来一股股烧焦的味道。 她便知晓阿灰和白舟楫谁也不愿离开。 她悠闲的颠着手中最后一坛酒看着喝高了的巨蝎。 “可惜我领会的晚了,让你多活了这么久。我很小心眼的,你伤了我的男朋友,为了给他补身子我只好,烤了你!” 话落,她一松手,酒坛子高空坠落砸向盲眼,宋杳左手无名指与小指掐在一起,擦!一簇艳红的火苗出现在指尖,她轻轻一弹。 火苗掉进盲眼中大火嗖的点燃,映红了天上的云。血邪佞痛苦的扭动身子,断尾乱扫。他知晓自己千年的生命即将终结,他浑浊的独眼竟同珂一般流下了血泪。 宋杳飞回白舟楫身边,再也挺不住的倒在他身上,他接住她,抬起袖子给她擦脸。 宋杳亲腻的在他的袖子上蹭了蹭。 “我们做到了!” “嗯,阿音真能干。” “竟是只醉蝎,白瞎了我那些酒。” 宋杳甜笑着晕了过去。 阿灰停在半空造了个巨大的结界由着血邪佞在里面折腾。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只,悬了一晚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了。 城外,亲身经历了这一场浩劫的百姓们看着怪兽身在火海终于放肆的哭了出来! 一时哭声震天!昔日富饶清雅的罗更城于今夜毁了半座城池。 第92章 男朋友的定义 “嘶!” 宋杳刚刚醒来,坐起身的途中后背火辣辣的疼,她维持着侧身支肘半起不起的姿势不敢动了。 缓了半晌,想了想顺着这姿势又躺了下来。她眯着眼睛哼唧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阿灰端着热水进了门。宋杳视线越过她望了望她身后,有些失望的继续躺尸。 “他还昏迷着呢!你此番倒是醒的快,不似你平日风格。” 宋杳一下撑起身子,“呀呀呀!”疼的呲牙咧嘴。 “他如何了?我要去看他!阿灰快助我一臂之力!嘶……” 阿灰小心的避开她的后背将她扶坐起来,嘴上却不饶人。 “他没大碍。倒是你!让你逞能!明明后背伤势严重,还与我装!” 宋杳心虚的笑了笑,她虽狂拽霸的扭下了蝎尾,可被甩进废墟的力气也着实很大,当时便感觉全身僵硬受伤不轻。 一想到这,她不由翘起了小辫子。 嘚瑟的扬了扬眉,“我当时是不是帅爆了?” 阿灰扶着她端了杯水给她喝,“是,满身是灰衣服都看不出颜色,还呲着一口带血的大白牙!那红白相间的,颜色周正极了!” 刚进嘴的一口水喷了出去,宋杳摸摸鼻子。 两人到白舟楫房里时只有茶芯在。白舟楫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眉皱着,身上盖了一层薄被,看不出伤势如何。 宋杳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床前,忍着痛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上他的手,触感冰凉。 宋杳搭上他的脉拨,跳的还算有力。她握着他的手坐在了床边。 “他身上可有外伤?”宋杳问茶芯。 茶芯摇摇头,“并没有,只是伤了肺腑和经脉。若要恢复没个月余怕是难。” 宋杳叹口气,将他的手握的更紧,“这我晓得。” 阿灰端了粥给她喝,待用完了膳,茶芯也跟着阿灰离开了。 宋杳挪了个软塌到他床前,她坐在软塌上趴在床边,聚精会神的看他。 她抬起手轻抚他的眉心,“是不是太痛了,连昏迷着都还皱着眉?这回换我守着你了,从前我每次受伤醒来第一时便能看见你,彼时你不是拿着书,便是拿着书,悠哉极了!我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她噘了噘嘴,双眸瞪的溜圆,“等你醒了,我也端本话本子看,哼!” 她瞪了一会,眼角耷拉下来,捏了捏他的脸,“如今换我守着你了,我倒是能理解你那时的心情,大概是心焦的不行,可还是要表现的游刃有余,这样我醒来看见你时便不知晓你的煎熬了,也更安心些。” 宋杳给他掖好被子,默默的看着他发呆。 她一连守了三日,这期间白舟楫睡的倒是颇为沉稳,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她抽空去看了看燕婉,小姑娘被她五师兄照顾的很好,一日喊五百次疼,明生一日哄五百零一次态度依然顺从良好。 他们大战之后倒是静了下来,不过有人静不了了,据说忙的十分的焦头烂额。 罗更城经此大难毁了半城,百姓们流离失所,桑齐带着金鳞卫临时搭了许多草棚。 附近七里八乡有亲戚的人家留下一两个壮丁其余都去投奔亲人了,只等着房子砌好再回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人满为患,要做的事太多,不只要安顿百姓的住处,还要安顿好饭食。 都安顿好了便开始征召劳力工匠盖房子,这一盖房子问题又来了,首先银钱从哪出?桑齐在审问许知秋后在府衙的一地废墟中挖出了十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倒是一分不差的攒齐了。桑齐上书德王说明情况,请德王奏请陛下派人派物资。 首先是新的城守,他一个军中人每日因东家长一寸地,西家少一寸地被百姓们闹的头疼,时时憋的无语问苍天! 还是五子带人挖出了厚厚的户籍薄子,这事才消停了些。 其次是粮食,最好是从临近的州县调,这样比较快。 最后是盖房的陶瓦、砂浆、油毡、颜料短缺,需朝廷就近协调。盖房的人员倒是不愁,寻常百姓都会盖房子。 桑齐倒是抽空来看过他们一回,黑黑的眼袋,微凹的两颊,面瘫脸憔悴了许多。看了他们一眼确认无事便急急走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来时如风,去也如风。 白舟楫是第三日夜里醒的,宋杳趴在他床边睡的正酣,月光撒进来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漂亮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十分精巧,红润的嘴唇小口微张,与平日里判若两人,说不出的娇憨。 白舟楫忍不住笑了笑,这小没良心,倒是睡的香! 他侧过身看了许久,眸光温软,他轻轻撮了撮她的脸颊,宋杳嘟囔了一声又继续睡。 他拢了拢她身上的被子,看了半晌皱了眉,手臂伸长想将她挪到床上。胸腔疼的厉害,他使不太上力,他不由苦笑了一下。 宋杳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眼对上他黑白分明温柔至极的双眼。 “你醒了?”声音软软的。 白舟楫的心随着她的问话更软了,他收回手,“嗯。” 宋杳一把握住他的手,还是凉凉的。 “你是醒了便想抱我吗?你抱啊,怎么收回去了?”她打了个呵欠道。 白舟楫轻敲她的额头,“都不害臊吗?” 宋杳将他这只手拉下来也撰进手里,她两颊还有酣睡之后的红晕,“不啊!你是我男朋友啊!” 白舟楫感受着软香的小手的包裹,眸光流转,“阿音,最近你时常说我是你的男朋友,‘男朋友’这三个字在你的家乡是未婚夫的意思吗?” 宋杳惊了!她一下精神过来。怎么从纯纯甜甜的恋爱关系一下变成了即将步入婚姻大事的关系? 她磕磕绊绊的接道:“不,不是。那个……就是……” 她怎么忘了,时下是古代,流行发乎情止乎礼。如她这般出格的,大概也只有未婚夫妻能搪塞一二了。 倘若她要是说出:俺俩就是谈个恋爱,牵牵小手亲亲小嘴都没什么。白舟楫能不能揍她一顿? 白舟楫看着她心虚的小表情微眯了眯眼,宋杳察觉到了危险,她正要开溜,白舟楫已反客为主紧紧的拉住她的双手。 宋杳挣了一下,他马上皱了眉头,脸色更白了些。 “阿音,疼。” 宋杳像歇菜的小鸡一样一动不敢动了。 白舟楫又道:“我想着男朋友定然是未婚夫的意思,虽说应是我与师父先去你师父那里提亲,而后通过你师父的允准换了庚贴后才能称上一句未婚夫妻。” “可,如今你既已表了态,我们又有了肌肤之亲,这事便如此定下了。来日我再寻你师父负荆请罪。” 宋杳呆呆的看着他,怎么就肌肤之亲了?不过抱了抱、亲了亲。 又怎么就定下了?她怎么感觉自己被下了套,还套的死死的。 白舟楫凉凉的看着她变幻的脸色,欣赏了片刻,他突然捂住胸口打了个哆嗦。 宋杳紧张的连忙询问:“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舟楫抿着唇,皱着眉头,平日冷清的桃花眼满是脆弱。 “冷。” 宋杳连忙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给他盖紧。又将自己的被子铺在他身上。 “这回呢?” 白舟楫眸光熨出一抹水色,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还是冷。” 宋杳心疼的不行,“你等等,我去再给你取几床被子。” 白舟楫一把拉住向外冲的某人,“阿音。” “嗯?” “你抱着我睡。” 宋杳瞠目结舌,“啊?” 白舟楫继续装可怜小白花,“我没有力气抱不上来你。莫非你是嫌弃我如今身子残破才不陪我的吗?” 宋杳彻底风中凌乱了,身……身子残破? 她无语的看了半晌可怜兮兮的男朋友,原来男朋友生病如此粘人。她看了看他水光潋滟的眸子,又看了看床里。 犹豫了一下。 白舟楫立时便失望的放开她的手,叹了口气。 “若是阿音需要我,我定然会义不容辞!” 宋杳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愧疚,想起他前几日拼死保护自己的场景,心软了又软,还有些酸酸的。 她褪了鞋爬到床里,掀开被子滑了进去。白舟楫转过身希冀的看她。 宋杳红着脸伸出手拢在他只穿了寝衣的腰间。腰下肌肤硬硬的,透过衣服温热温热的。 哇!男朋友好似很有腹肌的样子! 她脸烧的更厉害,眼眸一闪一闪的,白舟楫好笑,伸长手臂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一股药味混着他的体香窜进她的鼻间,宋杳晕晕的,男朋友好香! 她另一只手轻拄在他的胸口上,掌下温热,肌理分明,有些硬。 男朋友宽肩窄腰,如今手感貌似也不错! 宋花痴双眼正对他的喉结,冷白的脖颈喉结菱角分明月光的掩映下尤其性感。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 白舟楫喉结滚动了两下,眸色加深,嗓音有些沙哑。 “阿音。” 宋杳下意识抬头看他,那眼里分明是压抑着的风暴,她才惊觉自己在老虎须上拔了毛! 好像有一种说法,按男生喉结,按重了世上少一个人,按轻了世上多一个人…… 还有一个说法:不想当娘的别试! 她……试了! 白舟楫在她耳边低声喝气,“阿音,原本我没想的。” 说着他头一低唅住她在他眼前飘了一晚的红唇。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被迫仰着头,他不断的私磨啃咬,拢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 宋杳觉得自己着了火,身体里一阵阵电流划过。 白舟楫的身子逐渐变的滚烫,他一翻身压上她,私磨间宋杳的领口不知何时开了,露出了大片肌肤白里透粉。他顺着她的下巴一点点啃食下去,女孩子的肌肤紧致嫩滑,羸弱的皮肤上现出朵朵玫瑰。 身下女子前凸后翘,腰似柳枝,馨香怡人,软软的被他困在怀里。半开的衣衫,锁骨线条流畅精致,那上面的两根嫩绿的细绳更是衬的她肌骨莹润、活色生香。 白舟楫眸色几经变幻,吻咬了片刻一把拉上她的衣衫,头一偏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亲了亲,不动了。 宋杳迷茫的喘息,过了一会儿奶猫似的喃喃:“舟楫……你” 白舟楫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咬牙道:“睡觉。” 宋杳再不敢说,悄悄将腿挪的离他远了些,哎!万一他一个忍不住给自己办了怎么办?! 没多久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宋杳放下了心,渐渐睡了过去。 待她睡实,白舟楫睁开了双眼,那眼里哪有睡意?他将她重新带回怀里拥紧,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还是要早一点成亲! 第93章 定情信物 太阳初升之时宋杳醒了过来,她借着微弱的橘光看了看身边的人,长眉浓密,鼻梁高挺,下颚线条分明流畅,脸颊上细微的绒毛给他浓墨清冷的容貌平添了一丝暖意。 他手还搭在自己腰间,宋杳想到昨日夜里不由有些脸热,她双手揪着被边盖到眼下大眼睛眨啊眨,眸光狡黠。 她悄悄扒拉一绺他耳后的头发小心翼翼的编辫子,编几下看他一眼。见他睡的香一口气编了五六根根才心满意足的松了手。 她轻轻拿下他的手,掀起被子小心越过他下了床,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回到自己房间一下瘫软在床,抱着被子滚了几圈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晨光透过窗纸暖乎乎的照上裹成蝉蛹的某人,她赖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她一早的杰作,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 她对着铜镜挽了个最方便的发式。 “咦?” 铜镜照人模糊,她眯着眼睛向镜前挪了挪,又挪了挪,脸都要贴了上去。 片刻她直起身子呆了呆,从手链里翻了半天,翻出一面波光粼粼的棱镜,待表面波纹沉静,她清清楚楚看见了脖子上点点的红痕,顿时脸爆红! 她又扯开衣领,精致漂亮的锁骨上也玫瑰朵朵,甚至还有齿痕。 她慢慢合上衣领,看着红扑扑的镜中人,手肘支在桌子上遮上了双眼。 果然被吃的死死的…… 宋杳再出门时特意穿了一件高领的水蓝色百褶流苏裙,趁得人格外清丽。 她匆匆走到白舟楫门口,停了一下调整好状态,若无其事的推开门,慢腾腾的向床边走去。 与她动作截然相反的是她此刻欲看笑话的心。她动作优雅的用折扇挑起床幔,眼睛比动作快了几十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看向他。 这人一身白色寝衣规整的穿着,散漫的靠坐在床头,乌发披了满肩,哪里还有她一早费尽心思编的小辫子? 她慢腾腾的挂起床幔,心里骂他狡猾。 “这般用功,一大早便开始看……”她认清‘妙法莲华经’五个大字后,惊叹出声“佛法?” 白舟楫合上书朝她看过去,眼神悠悠荡荡似勾人非勾人,他轻启浅淡双唇。 “嗯,静心。” 宋杳被他看的心嘭嘭嘭跳,他此刻这长发及腰眼里仿似有钩子的样子当真是让人垂涎十好几尺!再联想昨夜两人的勾当配上这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宋杳很没出息的脸红了,连耳尖都红了。 她倒是没有寻常女子害羞后的自觉,无赖的在他床边一坐伸手拿过他手中书,随意翻了一页。 “我也静静。” 下午时,宋杳又探了他的脉,灵力自他身体里窜了一圈,看着他的睡颜她有些犯愁了。 距青君会还有半月,白舟楫这伤,纵然他天赋极好底子厚没个二十日好不了,前提还需精心养护着。 可这里距焕炬还很远,若是车马出行这两日就得出发了。若是飞过去,又怕他吃不消。如今这人不宜吹风,不宜颠簸,倒当真难办。 况且青君会上必然血雨腥风,他若恢复不好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哎……” 宋杳第三百六十一次叹气,可如何是好呢! 她想了两日,倒是当真想出了个昏招。 这日,趁着阳光明媚宋杳将白舟楫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了,他们如今住的是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一处院落,种了一园子的白花,一团团的香气四溢。 宋杳端了杯花茶递给他,“这家的主人倒是颇有品味,也不知种的是什么花,白白香香的。有句话怎么说的?哦对了,满园春色惹人爱,没有一枝出墙来。” 白舟楫抿了口茶,撇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嗯,墙高。” 宋杳手一歪,自己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住。 白舟楫将杯子放下拿张帕子擦她手上的水。 “阿音喜欢?” 宋杳也放下杯,两只手都伸给他,白舟楫顿了一下,握住了没有一滴水的另一只手。 “还行,看着挺喜气的!” 白舟楫看着她,“你确定?” 宋杳有些莫名其妙,“有何不对?” 白舟楫面无表情的拿过一本书放在她手里。 “佛经上有云,它是天上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它叫荼靡。” 宋杳随意翻了两下佛理书,兴趣缺缺的放在一边,又拉住了男朋友的手。 “那不是挺好的吗?” 女子的手总是细软柔滑,尤其是心上人的手,他实打实的握紧了。 “三春过后春芳尽,此花开过春便尽了,荼靡是伤感的花,意味别离。” 宋杳一愣,她未曾想好好的一朵花还有这般含意。她虽不信但还是起身关了窗,只开了远些的房门。 “你还信这些吗?不过是朵花,人家开的好好的,非给按个不好的兆头。” 她坐回桌边又嘀咕了句:“也不知这主人家知不知晓这花的用意?” 白舟楫笑了笑,脑子有些沉。 这回伤的着实不轻。 宋杳见他有些萎靡,又让他喝了一整杯花茶,扶着他躺到床上。 几乎是一躺好他就睡了过去,宋杳给他盖好被子守着他。这一睡到了第二日也未苏醒,明生和燕婉来看二师兄,见此急坏了,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便叫不醒了? 宋杳心里也有些没底,她镇定的以“我给他熬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这种理由成功将两人打发了。 自己偷偷找到阿灰坦白了自己此番行径。 彼时阿灰正在练刀,听她说完一刀斩了半人高的荼靡花枝。 “你说什么?!” 宋杳摸了摸鼻子,“就是你听的这样……” 阿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鹤翁爷爷怎么说的?那药不能给人吃!” 宋杳强辩:“我还不是受你启发,你不是给茶芯吃过半粒吗?” 阿灰黑刀收鞘,大着眼睛瞪她。 “还怪我了?茶芯是妖!如何一样?” 宋杳扣手指,“我就给他吃了一小小点的沫。”到最后声音小的都快听不见了。 阿灰抚着额头,“反正是你自己的心上人,你想守寡我也不拦着。” 宋杳拉住她的手,笑成了一朵花,“出门在外的你既当了回我姐,自然到了关键时候要帮我出出力的!” 阿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接话。 宋杳也不在乎她接不接话,乐呵呵的自己道:“你帮我给她奇经八脉用灵力捋一捋,把药效推匀了。我内伤未全好,推起来实在有些疼。” 阿灰没好气的甩开她的手,迈着大步进了白舟楫的房间,宋杳连忙跟上。 “回头我请你吃山珍海味!就是你要吃妖怪我也给你逮一只!” 茶芯正欲上台阶的腿顿了一下,慢慢的收了回来,无声无息的出了院子。 白舟楫又昏迷了三日,期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明生、燕婉几次目光不信任的看向她。 宋杳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天少了个人。在燕婉又一次看过来时,宋杳向她问道:“唐大锤呢?” 燕婉服了,多少天了才想起问。 “不知晓。那日我与茶芯去府衙前我去找了他,他房间没人,桌子上只有用茶水歪歪扭扭写的四个字‘后会有期‘,就没别的了。” 宋杳一挑眉,“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吗?” 燕婉摇摇头,“没,但是他钱袋子落下了,想来走的匆忙。” 宋杳会意了,估计是被他爹派的人追来了。 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这时离开。她原本想着待到青君会那日若再有魔出现可以交给他解决。反正只要不是凡人不就行了么? 未曾想他溜了,白白的损失一员不用白不用的大将。可惜! 白舟楫傍晚时醒了过来,宋杳探了探脉,确实恢复的不错,再养几日便又是一条好汉! 白好汉自己也觉察出了身体的状况,他了然的冲着她道:“你给我疗伤了?” 宋杳瞒了一半,“不不,是我家姐,她帮你疗伤了!” 白好汉揉揉她的头顶,“费心了。” 宋杳蹭了蹭,别说自从穿成了带毛的动物,被人撸毛还是很舒服的。 “没多大事!我贿赂的!三顿山珍海味!” 白舟楫笑了笑,他如今恢复的又好又快想必阿灰必然耗了许多神。他也没说破。 “我请,多少顿都行。” 宋杳知他必然误会了,毕竟谁吃谁好丸经她多番试用并不是浪得虚名。不过,她没说。 “成交!” 白舟楫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悠悠来了句。 “既然暂时见不到你师父,我便先向你家姐提亲,长姐如母,青君会后我让师兄携重礼上门可好?” 话题转的太快,她想说这般快便谈婚论嫁是不是有点早,她甜甜的恋爱还没谈够呢! 到时把婚期延后几年,这么一想她顺坡下驴答应了。 白舟楫彼时也盘算着六礼过后最快可在秋初完婚。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倒是清新怡人,各有打算。 白舟楫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楠木漆盒放到她手里。 宋杳挑眉,“什么?” “打开看看。” 宋杳心情愉悦的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根成色极好的玉簪。玉簪通体翠绿只簪头有一点白。玉簪的尽头刻了一朵海棠花,纹路细致栩栩如生。 宋杳笑眯眯的看着他故意问:“给我的?”那声音娇娇俏俏的拖着长音。 白舟楫拿过来亲自插在她的发间,“嗯,定情信物!” 宋杳喜的眉眼弯弯,她摸了摸簪子,笑呵呵的将楠木漆盒收进手链里。 她没有准备,想了想凑过去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 白舟楫顿了一下,低声笑了笑,“这便想打发我?”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意图昭然若揭。宋杳抿了抿唇,她探着身子靠向床头,心一横双手支在他头两侧,舔了舔唇。 “本女侠来了!” 白舟楫微微抬起下颚,“恭候大驾!” 美色当前任君采撷,宋杳一个没把持住用力过猛撞的白舟楫后脑磕在了床头上,咚的一声,很是响亮。 他叹口气,按住宋杳要起的身子反客为主将她直接按在了床上…… 窗外,院子里的荼靡开的正旺,清风过后阵阵花香。 琼瑶玉脂韶华胜,清香留久只月余。 第94章 神女庙 距青君会还有九日,他们一行人一大早收拾了行装准备上路了,上路之前他们想与桑齐等人道个别,顺路看看罗更城的灾后重建如何了。 原本他们以为城中经此大劫虽不会满目苍夷,却也必然气氛低迷。不想街头巷尾倒是好生热闹。 完好的茶肆酒楼虽不说客满,但也没有多少空位,不时还有叫好声。几人互相看看神色疑惑极了。 莫不是悲极生乐? 宋杳一步踏入一家最热闹的酒肆,小二热情的招呼这一行带着帏帽的男女将他们引到一楼角落的位置,几人点好早餐,他退下去时忍不住看了几人几眼。 大堂最前端一位穿着土色大褂的说书人此时正声情并茂说着故事。只见他正襟危坐,抬起一只手悬在空中,一脸神秘。 “话说三月十九这日,罗更城里白日一片祥乐,夜晚人们正酣睡之时,突然电闪雷鸣、乌云压顶、寒风瑟瑟,仿似末日之象!你道这是为何?一只沉睡了千年的大妖苏醒了!你们猜他原何苏醒?”那人煞有介事的问,并在此停了停。 宋杳看了看几人,迟疑,“他说的可是杀血邪佞那日?” 明生与燕婉两颗脑袋一同点头。 宋杳又问:“那晚电闪雷鸣了?” 燕婉眨眨大眼,“没啊!” 宋杳皱着眉想了想,“寒风瑟瑟了?” 两人继续同步摇头。 宋杳拄着下巴,“末日之象?” 燕婉憋着笑,“是有些吓人。” 那说书人听了一会儿大家七嘴八舌的猜测,一拍堂木,“这妖出现在府衙之中,而府衙之中住的谁?” 食客们七嘴八舌。 “城守!” “许知秋!” “他奶奶的城守!杀妻凶手、巨腐贪官!” 一名大汉一嗓子盖过所有声音,一静之后大家纷纷附和。 说书人一拍手,“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想来我们罗更城已百年未出现过如此恶毒的贪官了。而这妖就是循着许知秋的罪恶找来的,一人一妖同类相聚!” 宋杳惊讶了,她喃喃道:“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般,那日我错怪珂了?” 明生抿着唇,燕婉笑出了声。 说书人一挥衣袖,“这大妖了不得啊!它身长百丈,有四只血红大眼,两只锋利无比的大钳子,一只世间最毒的尾钩,最不同的,它是只蝎妖,却有十六条腿!长相凶恶,见者无不吓破了胆!” 燕婉没真的见过血邪佞,她也随着说书人的描述一声惊呼。 “它有百丈?四只眼睛?十六条腿?” 宋杳已经很淡定了,为了故事的精彩说书人自然需要艺术的润色,瞧着这一屋子的人一惊一乍聚精会神的样子。 “不过十丈,三只眼睛,八条腿,十六条腿亏他想得出,怕不是蝎子是蜈蚣!” 燕婉一脸不可形容。 说书人接着道:“蝎子妖先将府衙毁了个一干二净,它沉睡的太久了狂性大发眼看就要迈出府衙了,罗更城大难将临!” “正当人心惶惶,恐惧万分时,出现了三位大侠!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当即拦住蝎子妖,黑衣侠女帮助金鳞卫救老幼妇人。” 宋杳垂首看了一眼粉色刺绣的裙衫,瞄了一眼身边人的白袍,嘎嘣吃了个花生。 说书人神色灵动万分,“只见那一红一蓝两道身影配合默契,身姿飘渺法力高强,他们斗转星移之间愣是将那可怕的大妖拦在府衙之内!” “好!”“好!”“好!” 楼上楼下的食客们拍手叫好。 宋杳掀开帏帽吃了口菜,香!白舟楫见她嘚瑟的眯了眼,堂而皇之的将她刚刚夹过的菜端到了她面前。 其他人:“……” 燕婉:二师兄见色望亲! 明生:二师兄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阿灰:表现不错。 茶芯:操作有些明显。 “虽如此,可这妖太过于凶狠,正在百姓们慌不择路逃生之际,大妖一阵怒吼,瞬时天翻地覆,沙石遍野,狂风怒吼,掀翻了半城的房顶。” “人们骇然,男女老少声声哭喊。就在所有人均以为即将丧命于此夜之时传来了红衣女侠一阵喝骂。” 说书人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掐尖了嗓子盯着天灵盖喊道:“叫什么叫,不过撮了你两个窟窿便叫!瞧你那比芝麻还小的出息!” 宋杳一下吃呛了饭,“咳咳咳……咳……” 白舟楫又是拍背又是递茶,在一片叫好声中,宋杳顺过了气。 她气若游丝的道:“我当时难道不是威风凛凛,气势震天吗?” 白舟楫眸中带笑,“确然!” 宋杳得了肯定答复,一把撂下茶杯,叮一声,“那为何他说的跟个太监似的?!” 一桌人笑的抖肩膀。 白舟楫喝了口茶,“大约是他学艺不精!” 说书人接着道:“只她这两句话,哭声没有了,喊声没有了。百姓们再看那大妖也不那么可怕了。不过这还没完,女侠还想让全程的狗均吠上一吠,可狗胆终究是狗胆,没有一只狗敢真的叫着迎合女侠。” 人群立时传来多种声音。 “可不是,昨日我家邻居王婶子还骂她家那只土狗没有出息!关键时刻叫两声都不会!对了王婶为了要他家土狗以后厉害点,已改名叫旺财了!” “不错不错。我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张叔骂他家二黑骂了五六日了!他家狗也改名叫旺财了!” “听说青楼的郭老鸨天天都跟姑娘们抱怨,当日若是他们楼里的阿大阿二阿三但凡一个当日能叫那么一声,也可一叫出名了,如今定要好吃好喝日日供起来,再给它办几个专场,入场费五十两银子,必能赚了盆满钵满!” 人群一阵赞叹:好点子!不愧是郭妈妈。 “对了,她家狗也都改名叫了旺财、阿黄和富贵了!” 宋杳:“……” 阿灰:“……” 燕婉看了看他们三,“这又是什么典故?” 阿灰好心的讲了讲,燕婉笑的倒在明生肩上,明生竖着大拇指当真敬佩。 怪不得全城的狗都改了名,如今街上但凡有一个人喊一声‘旺财’,回答他的狗叫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宋杳谦虚的回抱双手,“好说,好说。” 说书人还在慷慨激扬的讲着,“这一红一蓝两人可不是普通的修仙者,男子是咱们从风掌门关门弟子白舟楫白大侠。据说这白大侠承袭了他师父全部衣钵,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听说其人芝兰玉树、俊美绝伦,是许多女侠的梦中人。” 他又停了停扫了在场上到八十的老妪下到十几岁的少女那一脸的春风懵懂又接着道:“那女子身份颇为神秘坊间诸多猜测。有说她是从风派故意隐瞒多年的掌门私生女。” 宋杳一口茶喷了出去。燕婉一脸震惊,“师尊都七十有二了!还能有女儿?” 宋杳刚喝了一口茶压惊又喷了出去。白舟楫冷淡的瞟了小师妹一眼。 “不过,本人觉得此乃无稽之谈!”说书先生淡定总结。 宋杳缓过来,点点头,“还好有脑子清醒的!” “还有说她是神女转世专门到凡间维护正义的。还有说她其实是天山的一朵雪莲修成了仙美貌不可方物。” 宋杳十分脸大的颔首,“虽不是真花,确然比花还美。” 白舟楫也赞同的点头,“不错。” 其他人……没眼看。 说书人摇头晃脑不赞成的道:“要我说这些传言也就是传言罢了,依本说书人多年讲书经验,此女必是从天上而来积德行善的女仙啊!” 宋杳第三次喷了! 这位大叔脑子也太清醒了,他真相了!! 这饭没法吃了,白舟楫结了帐,几人匆匆离开了。 他们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撸胳膊卷袖子的……桑齐? 实在令人想不到,一向面瘫高冷唐唐的桑大人竟然在搬,陶瓦? 宋杳围着桑齐转了一圈,“桑大人,好官啊!” 桑齐面无表情任他转,周围的金鳞卫见他们来了,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 六子擦了把脸,笑的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宋姑娘!” 宋杳瞧他这欣喜劲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六子!” 与他相比五子斯文多了,拿出帕子擦了脸又擦了手,还抖了抖衣服上的灰才走过来温雅的作揖,“杳音姑娘身子如何?那日的伤可好全了。” 六子立即收了一口大白牙关切的看着她。白舟楫冷飕飕的看了一眼五子,五子脊背一凉向他看去,白舟楫以恢复了从容淡定的模样,没什么不对啊。 他又不大走心的问了句,“白大侠可也好全了?” 宋杳笑呵呵的看着这一群金鳞卫小伙子关心的都是黑灰的脸蛋,爽利的挥了挥手。 “好全了,我们均好全了。” 小伙子们立时笑了。 “我就说女神贼厉害!” “我比你先说的,啥事没有!” “可惜了那晚离的太远女侠的英姿没看那么清楚!” “行了,你别卖乖了,我出城最早什么也没看见!” 宋杳的心飘啊! 看看她这些迷弟,多会说话,这么小声着说的人人都能听清楚真不容易啊! 宋杳矜持的向他们一一笑了笑。 金鳞卫们一呆,心中狂喜。 女神刚刚向我笑了! 女神笑的太好看了! 我不行了,我有点头晕! 五子瞧了瞧这群没出息的二百五,一个个的晒的黑秋的脸傻笑啥啊! “杳音姑娘,有个事我想起了与你说一下。前两日百姓们自发的要给你建一个女神庙,以感谢你为罗更城做的一切。” 宋杳一怔,下一刻一种洋洋得意与是否该谦虚的推脱两句的心思在心里掐了个架。 她不大好意思的抚了抚衣袖,“这就不必了,罗更城百废待兴,还有许多百姓房舍还没修建,怎好给我修什么神女庙啊?” 五子摆摆手,“你无需多虑。等罗更城一切恢复如初后再给你建。只是位置先给你空了出来。” 六子狂点头:“是啊!是啊!老百姓们热情高涨,拦也拦不住,非要给你建。说什么你救了罗更城百万百姓,大家要祖祖辈辈供奉你!现下都在传,姑娘能斩妖除魔、逢凶化吉,是天仙转世!” 祖祖辈辈?逢凶化吉?还好不是天仙下凡,转世还是好一点。 可宋杳突然就感觉不好了,感觉是她把人家祖祖辈辈都抗肩上了。瞬间责任重大! 她忙道:“这太严重了,我不过是顺手。要不还是别建了!我也不能大事小情时时来解救他们不是?” 六子还真想了一下劝劝百姓不建了的可行性,可只想了想就知晓可行性为无,如今谁去提不建了,怕是立马会被揍,还会被揍的很惨。 “宋姑娘,你这要求有点高,没人敢去说。” 宋杳迷糊了,她不耻下问:“为何?” 六子抚了抚后脑勺,“怕被揍!” 五子接过话,“如今罗更城百姓热情很是高涨,这事真办不成。” 宋杳噎了一下,哎!原来出了名之后是这般的身不由己! 六子又道:“我们知晓宋姑娘不在乎这些虚名,您就让百姓们图个心安。” 迷弟们一顿点头。 “是这般没错。我就说我女神最是低调,百姓们实在太热情了些。” “甚是甚是,女神品性高洁,岂会在乎这些俗礼。” “确然确然,女神心无旁骛,世俗在她眼里不过尘土。” 宋杳被夸的心虚了。 阿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人是眼瞎吗? 燕婉:杳音姐姐是我的偶像! 明生:这和他认识的是同一人吗? 茶芯:我两百年的岁数才看清她不亏。 白舟楫:看来不只五子该去扫德王府了! 五子笑了笑又道:“杳音姑娘放心,你的雕像图出自我手。定然十分还原。我想着就画你那日火烧蝎子精的画面可好?” 宋杳一听是五子画,联想到那日五子不拘一格的精彩案脉,放心极了。 “五子妙笔生花,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又确认了一下,“当真必须建吗?” 除了桑齐,众人一同点头。宋杳摸摸鼻子,好。 白舟楫眸色凛然,当着所有人面拉过宋杳的手,一个眼神也没给这些目光暗淡的迷弟,他淡淡的对桑齐道:“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桑齐抱拳:“后会有期。” 走出几步,宋杳突然回身,他们前一刻最是低调、不在乎虚名、品性高洁、心无旁骛、世俗在她眼里不过是尘土的女神冲着五子喊:“告诉雕塑的师傅务必要他给我雕的既漂亮又威风,毕竟要给人家祖祖辈辈看呢!” 迷弟们:他们刚刚听到女神说了什么?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阿灰等人到的此时却是最泰然自若的,这才是常规操作。 突然迎面奔来了好大一批人,多大一批呢?一时望不见尽头。 为首的是刚刚酒肆的小二,只见他扯着嗓子喊的都变调了。 “就是他们!满城只有他们背着剑戴着帏帽,一定是宋女侠他们!快!来!看!啊!啊!” 众人呆了,下一刻宋杳已被白舟楫带到空中脚下踩着细鞭子,其他人反应过来连忙御器,逃也似地飞走了。 直到飞出了五十里远,宋杳腿抖着对白舟楫道:“舟楫,咱能换把剑不?” “碎了。” 宋杳这才想起来他的剑那晚与血邪佞打斗时碎了,她想等到了焕炬给他选把好剑,若是没有好剑便把她从前的那把剑先给他用。 虽然是学塾统一配的,可拿到凡间大约也是一柄好剑。 第95章 二师兄唱大戏 宋杳一行人白日飞夜晚在路过的城镇落脚,他们七日后到了焕炬的古顶镇,流火派建在岚芝山上就在古顶镇东面。 几人于傍晚时分到了镇上,他们入住了一家叫做古茗的客栈。 翌日一早,几人来到大堂吃早饭,还有两日便是三年一度的青君会了,周遭来来往往的大半都是各门派的弟子。 他们出现在大堂时,大堂原本有些喧闹的气氛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向他们望来,确切的说是看向白舟楫。 片刻交谈声又起,只是比之前安静了许多。有四五个人与他打了招呼,白舟楫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淡漠,却也均点了头回了字。 等他们坐下,四面八方的眼神总是似有若无的飘向他们,这些人低低的说着什么。 白舟楫、明生、燕婉倒是习以为常,该如何还如何。宋杳三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宋杳与燕婉小声咬耳朵,“你二师兄往日出门遇见各派弟子时都是这般待遇?” 燕婉小声喝着粥,点头,“嗯嗯。我们都习惯了。” 宋杳扫了一圈,这一个个水葱似的少女怀抱春天的模样她瞧了却是十分的不习惯。 宋杳一边吃早饭,一边生闷气,男朋友太帅也很招人烦。 各派弟子们在第一时间目光聚焦白舟楫后,转而关注到了三位生面孔。尤其是白舟楫身边的宋杳与对面的茶芯。 这一男一女姿容绝世,第一眼看这女子容颜娇艳夺目,再看之下又有几分脱俗的清丽,再细看眉宇间竟还有几分慵懒的风情。 男弟子们一时心中惊为天人!便是想挪开眼也有些挪不开。 而另一男子雌雄莫辨妩媚的浑然天成,便是宫中以妩媚着称的淑妃也不及他五分姿色。 不得不说再加上白舟楫,这一桌当真比那天上的太阳还晃眼。 白舟楫见宋杳撮了半天粥一口也未喝停了筷。 “不合胃口吗?” 宋杳也不看他,又撮了两下,“没有啊!”就是没有吃。 白舟楫皱了眉,抬手附上她的额头。 “未休息好还是生病了?” 手下女子额间温度正常,他刚要拿开手,宋杳小声唤道,“别动!就放在我额头,多放一会儿。” 白舟楫挑眉,十分不解的看着她但依然听话的没拿走手,宋杳抬眼扫了他一下,那一眼的怨念啊!他直觉她因为自己不高兴了,虽不知为何。 他斟酌了一番,轻笑,“是我没有点到你爱吃的饭食有了小脾气?” 宋杳哼哼两声,“不是。” “那是我说了什么你不大爱听?” 宋杳又看了看他只有一丝丝求生欲的脸,一手叠放在他手上一起捂着额头。 “要她们,都看看清楚,别瞎惦记别人的男朋友!” 白舟楫眸光一闪突然笑了,如那雨后青竹般枝叶扶苏虚怀若谷。 “原是你醋了。” 宋杳立即啪的一下拍了他的手,“不许笑!笑的这般好看白白被人看去!” 白舟楫收了笑,眼里却星星点点,“阿音这般便够了吗?” 宋杳在他掌下的漂亮杏眼眨啊眨的,什么意思? 白舟楫拿起宋杳的汤匙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边,“如此才够。” 大堂中一时响起抽气声与几声清脆的勺子磕碗的清脆声音。 宋杳未想到男朋友还有这操作,她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矜持的张开嘴,十分淑女的喝了这口男朋友喂的粥。 她头一回发现抽气声也是如此的悦耳。 白舟楫等她咽了下去,第二口粥恰好又到了她的嘴边,宋杳依然端庄矜持的喝了第二口。 大堂中一时静寂无声。 就在这少男少女心碎了一地时,一个深蓝色衣袍,国字脸,浓眉的男子走进了古茗客栈。 他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浓眉一竖直直的向他们那桌走来。 明生燕婉正惊叹于二师兄是何时如此放得开,并一招既哄好了女朋友,又绝了爱慕者的一片芳心,同时还粉碎了一切刚刚出现还没烙热乎的男情敌的一片痴心,如此轻易一箭三雕当真叹为观止时,这位青年已走到了他们桌前。 他略一施礼,目光冷硬语气客套,“流火派冯高远受掌门之命请从风派白师兄及两位师弟师妹上山。另外,徇缜真人与青衡师弟、崔粱师弟也已到山上。” 几人起身回礼,宋杳将头凑向燕婉等她解释。 “流火派掌门大弟子冯高远。”燕婉见他神色不善忙又加了句,“陆思林头号护花使者。” 宋杳恍然大悟直回身子扯了扯嘴角,再看向他的眼神已多了打量。 只听白舟楫道:“多谢邀请,只我们此番一行人数有些多,如今上山怕打乱你们一早的安排。如此我们便后日一早上山,饭前我已给五师叔飞鸽传了书。” 这是他们路上商量的,此时上山之人非常多,如今妖魔联手若是有他们混进去也不是不可能,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当日再行上山比较稳妥。 至此冯高远该客套两句此番邀请便该结束了,不想他非但省了客套,还直直看向了宋杳,那目光失礼而厌恶。 “这位姑娘是?” 宋杳也没生气,想找她麻烦也不知最后谁麻烦。 大方一笑,“宋杳音。” 冯高远愣了一下,这女子长的实在好看,一笑更是艳若桃李。 他迅速板起脸,“你不是从风的弟子,竟要来参加青君大会?” 白舟楫已然神色冷凝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等她开口先堵了冯高远的嘴,“我的人我自爱带来青君会便带来,你若有何异议可直接问邹师叔。倘若他不同意,我们立时离开。” 冯高远脸色一黑,他当然知晓师父有多欣赏白舟楫,时常感叹他不是自己徒弟可惜,怎会让他离开。 宋杳看向燕婉小声问:“有不许带外人的规矩?” 燕婉此番心中着实不服,他提了提音量务必保证人人听得见,“自然不是,杳音姐姐不知晓历届青君会都有外人啊,哪个门派没带过?这有什么稀奇!” 冯高远脸色更黑,讽刺道:“燕师妹误会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带着陌生人进我岚芝山作为东道主我总要问上一问?” 宋杳听罢一脸惊讶,她开口道:“原来流火派的掌门师尊竟如此年轻,当真是失敬失敬!” 冯高远颇为瞧不起的斜了他一眼,不过没有脑子空有美貌罢了。他不屑的起了高调。 “姑娘误会了,在下流火派忠字辈大弟子,掌门师尊是在下师父。” 宋杳神色复杂,从头到尾打量他一遍,慢悠悠的道:“瞧你刚刚与燕婉说话的气势我还当流火派是你家开的!又是东道主,又是我岚芝山的。原来不过是个弟子罢了!” 人群中扑哧几声笑,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不是么?我还当他已继承流火派掌门之位了!” “他想得美!邹掌门有儿有女哪里轮得到他!况且术法也不怎么样!忠字辈好几位师兄弟他都打不过!” “不错,平日他师兄弟谦让他,他不过徒有个大师兄的虚名!” 冯高远脸色几变,他嗖然回首看向那几人,都是与他有过节的。他若此时对他们动手大庭广众之下一对几,他若输了,脸丢的就更大了。 “哼!跳梁小丑!”他一抚袖子转过身。 今日对上白舟楫他本以为这人是个闷葫芦,打不过他可言语上总能占几分优势,没料到非但没讨到便宜还丢了面子。他脑子却转的飞快如何扭转眼下形势。 他一抬头看见了宋杳头上戴着的海棠花玉簪,她听陆师妹哭诉过,原本白舟楫是喜欢她的,甚至还因她喜欢了一柄玉簪子而花大价钱买了下来,可没等他送给她就被一个叫宋杳的妖女迷的丢了心智。 如今他瞧见了这簪子就戴在宋杳的发间,联想到陆师妹自从回到流火派便整日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凄花带雨的以泪洗面都是因为这个妖女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也未想一抬手就去薅宋杳头顶的簪子,宋杳未料到他一言不合就对美女动手如此没品。 她下意识的向后一仰,同时眼前出现了一只修长的大手直接掐上冯高远的手腕干净利落的一把将他推出丈余远。 离得近的几桌纷纷被撞翻遭了央。吃瓜群众反应极快的纷纷躲避。 “找死!” 白舟楫一步站在她的身前。冯高远撞了一身油渍汤水停了下来,他何时这般狼狈过?白舟楫简直欺人太甚! 他恼羞成怒一阵大喊:“白舟楫!谁不知道你与陆师妹是两派掌门看好的一对,那簪子你明明是买给陆师妹的,如今你却拱手将他给了妖女!你可对得起陆师妹多年对你的情谊?” 白舟楫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可越是如此越叫人看着心紧。谁都瞧出来了他生气了,气的非常狠! “说完了?陆思林告诉你的?” 冯高远被他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他硬着头皮大声嚷嚷,“你还想抵赖不成!” 白舟楫扯了下嘴角,玉石空谷的好听声音不带感情的响起,“我原本看在邹掌门的面上给她留几分脸面,可既然她自己不要,我便成全她。” “这簪子是我给我未婚妻宋杳音的定情信物!” 他头一句话抛出便石破天惊,震的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们是听错了啊? 向来不近女色的高岭之花怎么一转眼就有了未婚妻? 阿灰刷的一下看向宋杳,宋杳也一脸懵逼,她自己都震惊着呢如何回复阿灰?只好当作没看见的转了头。 白舟楫扫了一圈满意了,目光又落到冯高远脸上。 “日前在罗更城时我曾前往宝翠阁挑选了这只簪子,那日因了我不会说话得罪了我家阿音,便想挑个礼物赔罪。” “陆思林当时随我们一起去了宝翠阁,宝翠阁也不是我的产业我总不能不让她进。况且她当时还没得罪我。” 什么?陆思林得罪了白舟楫?她是有多不开眼?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众人闪着兴奋的光看着他,都想知道得罪白舟楫是个什么下场? “我当时只以为她也要挑些首饰,我记得她还对着一个镯子还是链子的夸了几次好看,我本以为她要买,不曾想结账的时候她却什么也没买。若你不信可去宝翠阁问上一问,自然便什么都清楚了。” 已有人跃跃欲试打算给罗更城相熟的人去信了。冯高远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后来她问我簪子可是买给小师妹的,我没答她。与她不熟,如此私事我怎么会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白舟楫清冷的双眸中满是轻视。 与她不熟,不相干的人…… 宋杳被挡在某人身后笑的眉眼弯弯。还是那个毒舌二师兄啊,不知陆大小姐听到后,会不会再一次失态拿不稳食盒啊? 他看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的冯高远,最后,没什么脾气的一字一句砸在他身上。 “如今她竟用此造谣以污我清白,当真好大的胆!我从不是什么善人,你回去转告她,今生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打人不分男女!” 大堂里一阵肃静,打人不分男女六个字掷地有声的回荡在吃瓜群众的耳中。 人人都在心中道同一句话:陆思林完了!她彻底完了! 寂静中一道悦耳的女声懒洋洋的响起,“咦?阿灰啊,你可知一个女子在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夸赞金银首饰好看是何目的?” 另一道中性偏女子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的接道:“自然是希望该男子买下来送给她!” 悦耳的女声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一个字了。 现场气氛诡异的安静,事关女子名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一圆脸姑娘忍不住“呸”了一声,“太不要脸了!” 吃瓜群众自此炸了锅,陆思林在他们心里的印象一向端庄贤淑、惠质兰心,是流火派掌门的得意弟子,这昔日得意的女子如今一看不过如此! 冯高远听着人人的议论声大脑一片空白,他煞白着脸终于想起了师妹交待他的话。不可与白舟楫对峙,她无凭无据他不会承认的,说出来只会要人笑话。 他一冲动不但找他对峙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白舟楫这个阴险小人果然如师妹所料,甚至还损害了师妹的名节!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古顶镇的人都会知晓。 他双手不停的颤抖,他成了害师妹的罪人!他不敢想最爱惜名节的师妹会遭受多大的打击,他又要如何做才能挽回师妹的名节。 他惊怒的大声喊着:“不!他在说谎!你们别信他的!别信他的!” 每个人都看向他,那眼里有讥诮、有怜悯、有冷漠,就是没有人相信他!他一步步后退难堪万分的冲出了客栈。 各派弟子未想到平平无奇的一个早上不但一次见识了三位倾城绝色,接着出人意料的不分男女心碎成了渣,本以为今日到此将画上了十分不圆满的句号。 结果却见识了今年迄今为止最大的瓜,得以将不圆满的句号改成了圆满的感叹号! 就在大家热烈低声讨论着今日这层层递进的三大事件时,白舟楫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向阿灰赔罪。 他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然后从容的道:“家姐。” 阿灰突然手一歪,一脸不适的看着他。叫谁? 其余几人:“……” 他一点不适都没有,姿态十分尊敬:“舟楫在此向您赔礼,原本我与阿音商议青君会后向你们的师父提亲,可阿音的意思师父他老人家向飘忽不定难觅其人恐难以想见。” “我便想着青君会后要我大师兄带着重礼先向您提亲。正所谓长姐如母,待得他日有机缘之时再向师父他老人家赔罪。 “不料今日之事发突然,舟楫为维护阿音声誉在未禀明您之前便道出了未婚妻的称呼实属唐突。待青君会后,舟楫便随大师兄向您负荆请罪!今日先以茶代酒聊表歉意!“ 说罢,他一饮而尽。 阿灰心里奔腾了无数头羊驼,面上却神色严肃,端的一手好架子。 她先瞪了一眼看好戏的宋杳,又冷冷的看了一看赤诚的白舟楫。她撇了一眼茶碗没有动。 “届时再说。” 白舟楫早有料到,他气质卓然的放下茶杯笑了笑。 “好!一切但凭家姐吩咐。” 阿灰高深莫测的沉默了,心里羊驼奔腾的更欢了! 宋杳早已在心里乐开了花,有生之年竟能看到淡定程度不分上下的两个人过招太惊喜了,现下瞧着倒是个和局。 明生再看向阿灰时突然便尊敬了许多,端茶倒水的给他二师兄刷好感。 燕婉还没转过劲儿,她掰着手指数今日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最最高傲的二师兄今日演了一出又一出大戏! 茶芯:不知晓该用一种什么表情表达内心的想法才合适…… 第96章 怼天怼地怼情敌 等他们吃完饭,今日这场风波自古茗客栈传遍了整个古顶镇。 宋杳拉着白舟楫逛到第三个铁匠铺时,连铁匠铺的五岁小娃娃都知晓了他们站在焕炬金字塔尖流火派掌门女弟子陆思林不是什么仙女姐姐,而且个坏女人了。 “姐姐,你就是他们说的差点被坏女人欺负了的漂亮哥哥的未婚妻吗?”梳着两个羊角揪的小娃娃仰着小胖脸奶声声的问她。 宋杳被戳中了萌点,蹲下来目光平视的看着他,她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笑眯眯的答:“没被欺负,姐姐欺负回去了!” 小娃娃突然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头,“不怕,不怕。二虎长大了保护姐姐,将坏人都赶跑。” 宋杳看了看小娃娃因为伸长胳膊露出的一截肉乎乎的手臂,又看了看他认认真真许诺的样子当即笑的更欢喜了。 “二虎,姐姐很厉害的,自己能打跑坏人。二虎长大了保护好自己就好。” 小娃娃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郑重点头。 宋杳见白舟楫与邱铁匠成剑快看到了尾声忙顺势问:“二虎啊,你爹铺子里哪把剑最好啊?” 二虎望了一圈墙面,小肉手指向挨着刀具的第一把剑。 “我爹说这一把。” “你爹说它哪里好?” 小娃娃歪着小脑袋很认真的道:“结实。” 宋杳顿了一下,这朴实的优点啊! 她走到剑前拿起来打量,呦呵,还挺沉。这剑还未抛光黑不溜秋的其貌不扬,剑鞘也没有一个。 邱铁匠一眼见她拿起了这把十年无人问津的剑招呼白舟楫走了过来。 “姑娘,这把剑还未抛光开刃。您要不换一把?” 宋杳将剑递给白舟楫,他们选了三家了,这家邱记铁铺是古顶镇最后一家铁铺了,没选到一把和白舟楫心意的剑。 她想着既然嘴甜的小二虎都说这把剑是他们家最好的剑了,不若便买了这一把,等青君会后亲自给它抛光开刃,送给舟楫。 宋杳问白舟楫,“你觉得如何?” 白舟楫挽了个剑花,“尚可。” 一上午这是她家白大侠唯一说了尚可两字的剑,她大手一挥。 “老板,买了!多少银子?” 邱铁匠不明白了她要一把未开刃连个剑鞘都没有的剑有何用? “姑娘,不瞒您说这剑挂在我这十年连个问的人都没有,您要一把未开刃的剑何用?” 宋杳也有些不明白了,“老板原何十年都不给它开刃?” 邱老板叹口气,“不是我不给它开刃,事实是这剑不是我打的,是十年前一位老人放在我这寄卖的,他脾气有些古怪道自己铸剑从不开刃。” “我在山间救了昏迷的他,他留给我这把剑作为谢礼。说他这剑千金难买,我救人时没想要他报答,况且这剑刃都没开我也没想卖出去。” 宋杳接过剑又看了好半晌,没看出哪不一样啊? “确实未看出来哪里值千金,不过既然他觉得尚可老板便给个价!至于这刃,我自己开。” 邱铁匠一脸为难,他老实的道:“那便五十两,与我店里其他剑一个价钱。” 宋杳手伸向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到二虎手中,“这剑是平常剑的两倍重,给你百两你才不亏。” 她又掏出一包窝丝糖塞进小娃娃怀里,“二虎,姐姐喜欢你请你吃糖。” 他们走出铁匠铺后,街上又有了新八卦,东一嘴西一嘴宋杳也拼了个完整。 陆思林得知今早的事后,气的崩溃,她当着师兄妹的面骂冯高远追求她不成便坏她名节,想着她名节坏了便只能嫁给他。 她一气之下便要抹脖子自刎,被师弟妹们拦了下来。待掌门师尊匆匆赶到后,陆思林当着师父面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邹掌门大怒,怒斥冯高远伤害同门,诋毁师妹名声居心叵测,罚雄峰思过三年。 雄峰野兽众多,多有些灵气,野性难驯,被扔到雄峰三年想全胳膊全腿回来难了! 宋杳早猜到了无论冯高远说的是真是假,陆思林定然利用他捡回名声。这个结果倒也能猜的到,能有多少人信便不得而知了。 宋杳抬起臂肘碰了碰白舟楫,“你陆师妹好手段,若我猜的不错她当还会自杀个几回才会消停。” 白舟楫停下敲她额头,“什么我陆师妹?她与我有何干?你醋劲还没过吗?” 宋杳挑眉,“谁醋了?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下次不说了。你可看清啊我没吃醋!” 白舟楫轻笑,见她瞪眼马上敛了神色郑重道:“看清了。” 两人去了奉香楼,他们六人一早约好的中午在此吃饭。 小二带着两人上了二楼,燕婉坐在靠床的位置向他们挥手。 他们落了座燕婉迫不及待的八卦,“你们听说了吗?陆思林自杀的事?” 宋杳颔首,“听说了。” “那你们是相信她对冯高远说过那些话还是没说过那些话?” 宋杳喝完了整杯茶才道:“无论说没说过她都不敢再出现在你二师兄面前了!” 一楼有些喧闹声几人也没在意,等一队侍卫簇拥这一男一女走到二楼时他们才看过去。 这两人男的斯文儒雅,女的明丽富贵,衣着更是华丽,通身都是贵族气质。 他们走到宋杳桌前停了脚步。那男子微微一笑,“舟楫好久不见!” 宋杳看向身边人,这两人是谁? 白舟楫整个人却肉身可感的冷了好几个度,却与冰窖有了异曲同工之妙。 他眼神如有实质的直射此人,“多日不见,德王倒是憔悴许多。” 宋杳从未见他上来便怼人,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她转过头仔细打量这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个子还算高,身板有些瘦,长的很是人模人样,哪里也看不出憔悴啊。 这便是德王?倒是没有军中人风骨。宋杳实在好奇他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自己高杆的男朋友。 德王也不生气,又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慧柔郡主,日前因了她的侍女给诸位带来了麻烦,郡主很是愧疚央求着本王带她来古顶镇,定要当面与诸位赔个不是。” 宋杳立时被引去了所有注意力,敢拿钱砸她男朋友的情敌出现了。 慧柔郡主自上了二楼看见了白舟楫便再没移开目光,这传说中风神俊秀的男子她惦念了许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的见到了。不愧是他!画像描不出他清俊风采的万一。 如今德王介绍了她后,她目光更是热切了几分,他盈盈行了一礼,姿态柔婉端庄每一个处都恰到好处的美丽婀娜。是普通人难得一见的最标准的宫廷礼仪。 “白公子,日前婢女蠢笨多有得罪慧柔在此给你赔罪了!” 她抬眸一双秋波粼粼眼睛情意绵绵的望着他,红唇微抿显得楚楚动人。 宋杳气笑了,原来皇家郡主也不过尔尔,也行这下三滥的勾引之事。 白舟楫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住了宋杳放在桌上的手,温柔的望着自家的小醋精,眼神没给慧柔郡主一个。 “郡主赔礼赔错了人,被牵连的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宋杳音。倘若郡主真心赔罪便向她赔!” 慧柔郡主被噎的咯噔一下,直起一直半蹲的身子,心里一阵恼恨,自己唐唐皇家郡主对他温柔小意她不信他不懂她的心思。 前有退礼,她当他人品出众不为金钱权势所动,还欢喜了一场,道自己没看错人。 今日竟要她向一个平民道歉,当众打她的脸!还什么未过门的妻子? 她脸色骤然一冷,摆出了皇家郡主的架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杳那张绝色的脸,心里恼恨。 “日前姑娘住本主的别院时,因本主那奴婢不知姑娘涉了险境通报的时辰晚了些,姑娘受了些伤,本主已将人罚进了慎刑司,出门前得报她已不在人世,算给姑娘报了仇。如今瞧着姑娘无恙本主甚慰。” 意思是你白白住了我的别院许多天,你受伤也不是她打的,她不过通报的晚了些,还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如今我将人杀了就算给足了面子,何况你也没什么事。 宋杳自然听的明白。她坐着没动,懒洋洋的看着她,摆起了大爷款,“你这歉道的任是谁听的都不真心实意。刚刚你与我家舟楫道歉时可比现下美丽动人多了!不过我这人大度,与我未婚夫道歉便是与我道歉,夫妻一体嘛,我勉强接受。” 慧柔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从来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何时被人这般奚落过。她气的手抖,一句“大胆”还未说出来,只听宋杳接着道。 “舟楫,日前我们受陆思林盛情邀请住进郡主别院时,虽说我因了她调教不当的奴婢受了九死一生的伤吃了不少从风的好药才好过来,但是毕竟是住了些时日你可有留下住宿的银两?” 白舟楫拉过她另一只手对向自己,“自是留了,想着郡主别院不同于其他客栈自不能用银票打发,便留了一瓶从风的速息丸。” 周围看客自开始便盯着这边看热闹,如今听说是速息丸都叹息了一声。 这可是从风治疗内伤的灵药,江湖中曾有人出万两白银换三颗速息丸而不可得。 仙家门派之物从不外传,如今不过是在她的别院住了几日竟给她留了一瓶!当真是大手笔! 在世人心中她是赚大发了! 慧柔郡主气的脸色铁青,这狐媚子好狡猾,先说是被邀请住进的别院,不是自己要住的。 又说因她管教不严的婢女犯错自己才平白受了伤。 再将她的别院当做普通客栈要留下住宿费。现下白舟楫帮着她留下了有钱也买不到的速息丸作为住宿费用。 一连三次踩了她的脸!她气的就要喊人将她以冒犯郡主藐视皇家的罪名拿下。 她身边的一位中年麽麽眼见郡主一错再错马上抢道:“这位姑娘误会了,陆思林是我家郡主的表妹,她既邀请了几位入住郡主别院想来是当各位视为好友。” “郡主一年只有一月会住进别院,想是侍女们长年无人管束备懒了才连累姑娘受了伤,说来也是老奴管束不严,老奴在这里给姑娘赔罪了!” 说着她行了大礼。再站起时又道:“皇家与从风向来打断骨头连着筋,陛下很是看重从风派。从风派门人自都是礼数周全的,虽说白公子几位不过住了别院几日,却回了一瓶速息丸做为回礼,确实有些贵重。” “待他日郡主返回京中秉明陛下,献上速息丸,也算郡主与从风派的一片心意。” 宋杳眉毛一挑,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位自称老奴的麽麽。看她身着布料上层花色却不显眼,姿态不卑不亢,说话滴水不漏,将错处都自己背了,硬是将事情圆了回来。 虽一句老奴自谦,想必也是个有品级的,能直接做了郡主的主想必定是王府心腹。慧柔郡主虽一脸不情愿却也没有反驳她。 既然搬出了陛下,宋杳为了从风派倒是也不便再说什么。 白舟楫却不想自己的姑娘受委屈,他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既如此,往后郡主道歉时切记对准了人。” 慧柔郡主咬紧银牙。 白舟楫松开拉着的手,抚了抚宋杳的发顶,向待孩子般轻声细语。 “他们既然搬出了陛下,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是要你受委屈了。前日你救了罗更城百万百姓,几次受伤都是因了为陛下守护江山。” “想来陛下定然十分想要见见你,我知你视金山银山若无物,可若是陛下问你想要何赏赐你也莫要推辞。便要个随意进出皇家所有别院的令牌也可以,陛下定然会允准。” 至此,白舟楫彻底为宋杳打赢了这场纷争。周围吃瓜群众一片哗然。 原来她便是那罗更城百姓心心念念要为其亲建神女庙的红衣神女! 便是那展卷英姿添飒爽,一抹红光催漫天的火烧千年血邪佞的女英雄! 罗更城惊现百丈蝎子精事件早已传遍五国,那一抹红衣倩影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今日得见,一时之间,人心汹涌,所有人看着她的神情都变了样,那是崇拜的,热血的,钦佩的! 宋杳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受不住这些炽热的目光,脑子一时宕机的毛病又犯了。 她呵呵笑了笑,“那个,是想要签名吗?” 阿灰:“……” 一直做背景板的两个小透明明生和燕婉:“……” 古顶镇四月一日这一天,出现了开天辟地头一遭排着长龙等待宋·明星·杳签名的神奇一幕! 从太阳高照排到日暮降临。 而这养尊处优半点功德没有的劳什子郡主受白舟楫所赐早已被宋杳秒成了渣,连夜离开了古顶镇。 第97章 情深不负 翌日,六人订包间吃的早饭,拜某人所赐,如今他们但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便会受到热烈的瞩目。若想吃顿安心的饭还是躲起来。 六个人刚吃上早饭,包间的门就被拍响了,有人走了进来。 这位不请自来推门而入的是德王。 宋杳八卦的系统立时启动,昨日便十分好奇这位斯文贵气的德王是如何得罪了她家白大侠的。 白舟楫坐在她的外侧,看了一眼来人竟是连招呼也不打。 明生瞧见二师兄的态度,站起身招呼人,“德王殿下可吃了早饭?要不要一同坐下吃饭?” 宋杳在心里给明生点了个赞,出门在外的连阳光般的少年也会迂回了。看出了他二师兄不待见此人,邀请的客套的不能再客套了。 果然德王听了只笑笑,八方不动的站在那有礼的道:“不了,听说古顶镇外流火派圈了一处地种遍了桂花林,难得来一次本王欲邀几位共去欣赏这香桂晚落的美景。” 说完他看向白舟楫,白舟楫侧对着他头也未抬。 宋杳如何看都觉得这德王对白舟楫不像有什么仇啊恨啊的,不仅如此还有着小心相待的意味。 明生也看向白舟楫,他见二师兄不说话,想着只好婉拒了,没等他开口,德王倒是先开了口。 “白公子,左右闲来无事,明日恐还有场硬仗需打,何不先放松放松。” 他看着他刀削的侧脸,一时暗流涌动,这些年在无数的阴谋诡计里翻云覆雨,心中早已平静无波,只有见到他方才听得到心跳。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稍稍握紧。 宋杳见他温文尔雅望着白舟楫的模样,突然第六感来袭,他莫不会也是情敌?!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总是这么的及时。这想法惊了她一跳! 豁然抬首,越看他越可疑,堂堂德王站着与人叙话便是放低了姿态,更何况热忱的贴上冷脸,虽这热忱表现的不是十分的明显。 重点是邀请他家男朋友赏花,两男的有何可赏的!联想到只要他一出现,她家白大侠便冷气十足,马力全开,便更加确定了! 宋杳放在桌下的手重重的拍上白舟楫的大腿,他僵了下抬头看她。宋杳轻飘飘给了他一个眼风。 “你坐到我后面去。”说着她起身站到他身边。 白舟楫笑了一下坐到她的位子上,人一下子就柔软了,收了许多冷意。 宋杳也没坐下,用自己纤细的小身板将德王的视线挡的死死的。 她客气的替男朋友答道:“桂花我们便不赏了,诚如德王殿下所言明日恐还有场恶战今日便哪也不去,在房间里养精蓄锐。” 德王目光微动,“宋姑娘心胸宽广,时刻惦记着百姓安好。本王佩服。” 宋杳见他不但不走还与她虚为委蛇,不就是说场面话嘛谁不会? “过奖过奖!比起德王心系百姓的心宋某还差了点。” 另外四只静静的瞧着两人商业互吹。 宋杳也将一手背于身后,稍抬了抬下巴,“不过在下也不是何事都心胸宽广的。”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德王。 德王看了她片刻没说话,眼神向餐桌遛了一下。 宋杳不禁想笑,没有理由留下了便想到吃早饭留下吗?她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此番阳城、罗更城都出了事,不知德王京中查的如何了?竟有空闲来古顶镇。” 德王笑意变深,“这还要感谢白公子为本王想的好计策。我二人配合默契调查进展顺利,本王才可抽空前来。” 宋杳笑意更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德王怕是不知,与你配合默契,给你出谋献策的不是我家舟楫,而是……”她顿了一下,“我!” 明生啪的一声掉了筷子,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激流的氛围里十分突兀。 燕婉瞪他,他忙捡起来。 德王显然不信,几封密信都是白舟楫潇洒有力的笔记,用词一如既往的简言。 “宋姑娘写了一手好行书!” 宋杳骄傲的抬抬下巴,“可不是我写的好,是我家舟楫写的好。我这人不爱写字,便只能请自己的未婚夫代笔了。”未婚夫三个字咬的极重。 德王心中苦涩,倒不是因了这小丫头说的这番故意气人的话,自昨日见他维护宋杳他便清楚他没机会了,今日不过是想再看看,话已到此倒是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几位无此赏花之心,本王便不打扰各位吃早饭了,他日若到京中本王再宴请诸位。” 说罢向门口走去。 “在下送送德王殿下。”宋杳随后跟了上去。 她慢了德王一步出门,包间左右有金鳞卫守着。德王果然在等她,两个人这会儿也不装了。 宋杳先开了口,“德王殿下,你的这场倾心恋慕正应验了佛法所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德王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眉宇间有了几分看破红尘的自伤。 “宋姑娘小小年纪倒是精通佛法。” 宋杳自认不是心软的人,见他如此还是说完了要说的话。 “我家舟楫精通佛法,我也受了几分熏陶。我最近观了几本话本子,里面都是因爱而不得生了恨意报复的最后不是他死便是心上人死。” “我看后有了些感悟。”她也不管德王想不想听,继续道:“倘若执念‘一个不爱我便要你恨极了我而忘不了我’这般一种极端的想头,在下认为这人就是个傻叉。当然下笔写这般故事的笔者也是傻叉。于我而言不耐烦便杀了也没什么。” 德王眸光一厉,整个人气势突变,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严严实实的罩在了宋杳身上。 宋杳清凌凌的看着他,眉毛都没动一下。 过了会儿,德王收了一身气势,侧过身一手支在回廊的栏杆之上看向一楼的热闹喧嚣。 “宋姑娘好运气。” 宋杳也一并看向楼下,“是白舟楫好运气!” 德王看她一眼,“小姑娘口气不小。” 宋杳认同的挑眉笑了笑。 德王最后看她一眼便直起身再不拖沓的向楼梯口走去。 其实他若不是情敌,便是冲着她的迷弟们她也许还会帮帮他。 宋杳见他身影马上就要不见终究未忍住,“德王殿下!金鳞卫侠肝义胆,各个是铁铮铮的好儿郎,我很欣赏。” “我想能训练出这样一只军队的人必定才华横溢、胸有乾坤。未来还很长,我和舟楫会帮着你们一同踏破黑暗!” 德王停下脚步,站了好半晌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杳回到包间,他们都吃完了,五个人看了看她,刚刚外面的谈话他们都听了个十成十。 除了淡定二人组,另外三个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我很好奇,杳音倒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茶芯想想自从遇见宋杳自己的心绪便没有一日安宁过。 “甘露!” 茶芯就知道她会皮。 宋杳冤枉,她说的是真话。 四个人走了,就剩下他们俩了,宋杳也不想吃了。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可倒好两天不到争到她眼前的便有三情敌,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白舟楫此番也有些头疼了,他想了想,抛了个不会踩雷的话题。 “古顶镇的桂花林久负盛名,尤以流火派圈在岚芝山脚下的那片桂花林浓香细蕊最为被时人欣赏。你不想去看看吗?” 宋杳面上不情愿,可心里早被与男朋友一同逛花海这般浪漫的事打动了。 她哼了两声,“看在你如此推崇,极力相邀的面子上本女侠勉强应允了。” 白舟楫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好,宋女侠,我们走。” 流火派圈的这片桂花林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叫木犀听雨。桂花又称木犀花。 林内丛桂怒放,串串金色木犀花随着清风摇曳,白舟楫站在一棵最大的木犀树下安静的等着宋杳。 清泉沿着林间小路而来入眼的便是这么一幅花下公子醉清风的美好画面,她突然心跳加快,这两日听了许多关于他的话,尤其是他已有了貌美未婚妻的传言。 她为人一向冷淡高傲,平日里看着那些女子为他争风吃醋她也没什么反应。她想着此回青君会必要拔得头筹让他真正的看见自己。 如今……一切倒是不必了。 望着自己心里念了五年的人,她承认自己后悔了,她早该放下这可笑的傲慢。 清泉抿紧了嘴角,罢了,既然遇上了就当老天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即便被拒,也可死心。 她挺直脊背慢慢走到心上人面前,轻声唤道:“白师兄。” 白舟楫顿了一下似是想了一下她是谁才轻轻颔首,“清泉姑娘。” 清泉心跳如鼓,她是个性格直来直去的人,“白师兄,还记得我,清泉很高兴。” 白舟楫看了她一眼,“在下一向记性好,回想了一下便对上了人。” 清泉哑然,五年了还是这般冷言冷语,亲疏分的极清。 清泉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句把藏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白师兄,清泉自五年前初见便心悦于你。” 白舟楫稍一怔愣,他没想到他不熟的话说的这般直接她还敢向他表白。 白舟楫更加疏离淡漠,“对不住了。在下已有未婚妻。” 便是有心里准备,清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多年暗恋熬成的一碗甜中带酸的蜜汤顷刻间去甜留酸戳中她的心口。 她想问的明白,她白着脸不退反进倔强的问:“她,到底哪里好?” 白舟楫却突然望向不远处百年桂花树温润一笑,语速缓慢声音低沉的揶揄道:“阿音,你还要趴多长时间的墙角?” 清泉一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白舟楫的温柔。她僵着身子回身望去,只见一个容颜娇艳明丽的粉裙女子慢吞吞从墙角挪了出来。 宋杳在白舟楫看向大树时便心道不妙,未及撤离便被点了出来,着实有些尴尬。 她向九重天发誓当真不是故意偷听他们风花雪月的,她抱着风筝回来时便见到了如此诉说衷肠的场面。 她本想着等他自己拒绝了人家姑娘待人离开了她再出来。一次二次的,如今已是第四次了。 先前手撕情敌她还涂个新鲜,自从撕完德王后她就没什么兴致了。更何况这位情敌也没做什么令人讨厌的事,就单纯的表个白,人家有这权利不是? 与前面三位不同,眼前这位居然不是个会迂回转圜的姑娘,倒豆子似的直奔主题。白舟楫又是个坏心眼的,把她招出来,害的她落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宋杳傻笑两声,“呵呵,呵呵,那个,要不我离远点,你们继续?” 宋杳正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将将走出两步,一只手揽在了她的腰间,旋即整个人撞进某人的怀抱里,鼻间是好闻的晨间香。 没错,原来男朋友身上一直以来的是山中的晨间香。 头顶适时传来风吹空谷的声音:“清泉姑娘,白舟楫不知晓你的好是指什么,可阿音在我这里却是哪哪都好。这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对不住了!” 宋杳豁然抬首,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哪哪都好,心尖上的姑娘?哎!男朋友咋就这么会说情话呢? 宋杳瞧着白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清泉几时走的她都未察觉。 许久听到某人愉悦的声音:“阿音若是经常这般投怀送抱,我确是十分欢心的。” 宋杳当即回神意思意思推了两下,“白舟楫!是你送的抱,我没投怀!快放开!” “这几日来给你添堵的人有些多想必你心里怨我,我若现下放开,你定要逃之夭夭。”说着略显委屈的看着她的眼睛。 宋杳头皮发麻,好啊,这才多久他倒是把装委屈这招练的跟三昧真火一样精纯。看那委屈的小眼神,呲…好似她才是做错了的人。 她努力板着脸,“你先放开手,好好说话。我不走。” 白舟楫突然笑了,眉尾微扬,眸若繁星,似是盛载了整条星河,那眼里情意深长,这是宋杳第一次见他笑的这般愉悦,也这般好看,一时竟移不开眼。 他抬起一只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若信你,才出了鬼。” 又作势好好端详了她一番,沉吟道:“美人腮若碧桃,眼若幼鹿,脚踩羞花,自花海分枝而来,甚是噬心透骨。这手是放不得了,全不由我!”话落又笑的酣畅,目含微光。 宋杳瞠目结舌,这……这……是她认识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舟楫?这分明是花间老手登徒子! “白舟楫!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登徒子!” “唔……确然是登徒子也是只想采你这一朵娇花的登徒子!”他继续逗弄。 宋杳脸颊耳尖愈加红润,杏眼圆瞪,他越发的觉得心上人灵动可爱。他捏了捏她红色宝石般的耳尖。 “白舟楫!” 见她有些恼,只好恋恋不舍的松了手继续圈在她的腰间。 “阿音,可是圆了你下山时的愿望?”白舟楫眸光流转,眼里全是对她的宠溺。 “什么,愿望?”宋杳一时美色所惑,脱口而出。 “将姑娘气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你想睹上一睹的愿望。” “我,我不是还说了,若是惹的一女子心伤,不晤也罢。”宋杳不自觉被带跑偏了。 “唔,这却不是我能摆布的,除了你,我从未主动招惹别的姑娘。” “不招惹,姑娘们不也一个个的来了!” “阿音,虽说你醋了的样子更好看,不过你是不是也让我缓一缓。” “我没醋!”宋杳扭着头不承认。“好看,一直便都是好看的!”她又脸大的加了句。 白舟楫再禁不住,笑出声来,额头抵在她的肩上,笑的星眸全眯。 “不过你要缓什么?”宋杳斜着眼打量他。 “自然是心上人太好看我忍不住想……” 他头一低吻了上去,这吻绵长温柔,带着几分讨好和诱哄。 宋杳脸颊一阵阵发烫,人被他锁的紧有些透不过气,她轻轻推了推。 白舟楫抬起身子看着她,宋杳唇色绯红眸光潋滟,他眸色深了深施施然的慢道,“还气呢?莫推我了。不过你若用法术推开我,我绝不反抗亦不自保,必会受伤,我虽疼一场,你却更心疼一场。” 宋杳气他无赖,一时只拿眼睛瞪他,无可奈何的道:“我没要推开你,你松点,我有些闷。” 白舟楫松了松手忍不住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认认真真的与她剖白心意。 “阿音,你可还记得,你下山那日,曾说我红颜祸水,误人无数,我却一直想与你说,白舟楫这一世只想蛊惑你这一池春水,误你这一人一生。” “前些日子你虽答应了我去提亲,可我却没好好的问一句,阿音你可愿让我牵着手共度韶华?” 清风吹过,串串桂花摇曳,香花零星雨落,青垂流金。 比起刚刚那些甜腻腻的迷汤如今这句问才真真实实的打动了她的心。霎时似有千朵万朵桃花盛放,如梦似幻,幽香如荼。 他是凡人,一世短暂,不过匆匆几十年,他入轮回,前尘尽忘,这些天她不是不慌张的。 如今得他如此相待便够了,仙途漫漫又如何?万年孤寂又如何?都抵不上他一世倾心,两情相悦!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她瓮声瓮气的道:“好。我可是付出了许多才答应了你,你要记得今日自己说的话。” “我愿与你共度韶华。” 金香暮霭春芳过, 夏藏骄阳两心知。 世迁过往惊鸿去, 秋去冬来已未知。 第98章 青君会(一) 两人离开木犀听雨之前,宋杳拿出了她在临端用的那把剑。 “这是我从前用的,如今你没有趁手的剑,我把它给你。你快看看可喜欢?” 白舟楫接过剑,这剑鞘纹路大气简约式样古朴。他轻拉剑柄露出一截反光的剑身,被晃的眯了眯眼,缓了一下才抽出整把剑。 不知这剑是何材质铸造的,通体白银,剑身线条流畅剑芒暗藏,他向空中一挥,恰好削断了几朵金色飞花,剑吟声似笛非箫。 他有些诧异,“好剑!怕是世间排名前五的名剑也不过如此。你师父给你的?” “嗯。” 明明就是书塾里人手一把的破剑,她从没觉得这剑好过,怎么如今瞧着颇有宝剑之风。 她瞧瞧握剑的人,不禁感叹,彼其之子,美无度。 又想想司幺宝抱剑打架的样子,哎!便是他娘见了怕不是回家还得再揍一顿。 剑也挑人! “你喜欢便好。”她扭过头脸有些热,“昨日买的剑待我抛光开刃后再送给你,做定情信物。” 届时,必要给他做一个招摇的剑鞘,晃瞎眼的那种。任是谁见了都知晓是她做的! 白舟楫扭过她的脸,掌下肌肤嫩滑润弹,眉眼如画,鼻尖挺巧,他顺着心意揉了揉,又揉了揉。 “呃?放开!放开!” 白舟楫笑了一阵,“手感不错。” 宋杳:“……” 明日便是青君会了,夜里也不知为何宋杳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叹了口气坐起身,扒拉两下脸穿戴整齐出了门。 她飞上客栈房顶,早有人在上面吹风了。她坐到他身边。 “你也睡不着?” 茶芯仰头看着月亮,宋杳瞧着他总有那么几分孤单,忍不住开口。 茶芯颔首,“嗯,你也是?” 宋杳抱着头,“也不知怎么了?总感觉怪怪的。” 茶芯转过头看她,“怎么样的怪怪的?” “哎!说不清。你大半夜的不睡难不成是月下思人了?” 茶芯没否认,“即使过了些时日心还是会痛。” 宋杳叹口气,“斯人已逝,好在你报了仇。” 茶芯眉间突现戾气,“可惜不是我亲手杀了他!” 宋杳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桑齐说了,许知秋必死,陛下当会判他极刑,可能还要灭他九族。” 茶芯半晌不说话,宋杳也不知如何安慰了。 两人静了片刻,茶芯突然开口。 “青君会后我去救她女儿。” “也好,如此你也报了她的救命之恩。” 茶芯闻言笑了一下,“嗯。” 宋杳突然想起了他是只妖连忙嘱咐:“你明日莫要出头,不许用妖法,就坐在一旁看。万一被瞧出是妖可太危险了,听说他们这些门派很有些老顽固。” 茶芯听罢脸色和缓了几分,“好。” 翌日一大早六人上了山,到了流火派演武场时,大殿之外已有大半位置都坐了人。 此次青君会来人甚多,各派身着统一弟子服。 宋杳瞄了眼左边这三人,白色长袍,墨绿色腰带,倒是整齐划一十分的赏心悦目。尤其男朋友肩宽腿长,帅的紧! 她为了配合男朋友,今日穿了他送的那件裙摆满绣粉色秋海棠的白色蜀锦裙。 茶芯倒是一反常态穿了低调的黑色衣衫,可他那张脸生生让自己又不低调了,尤其四人白他一人黑,茶芯苦了脸,还好阿灰穿了红,倒也不是他一人显眼。 六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小轰动,燕婉拉着明生的手率先跑进了大殿前,“师父!” 徇镇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跑过来笑的温和慈爱,“小皮猴,慢一点。” 燕婉笑嘻嘻的跑到他身前刹住了车。 稳重的行了礼,“师父。” 徇镇见自己的小弟子乳燕归巢般奔过来却在最后行了礼,心道:没直接扑过来还知晓礼节了,出门一趟当真长大了。 他欣慰的笑笑,招手道:“快来拜见邹掌门与各位师叔。” 燕婉脆声声的应:“是。” 茶芯留在了下面,宋杳和阿灰随白舟楫随后见了徇镇。刚刚与徇镇说完话,邹掌门便哈哈笑着走了过来。 “好小子!一年不见你越发出息了!” 邹掌门模样看着五十上下,中等身高,方脸,深目,有两道很深的川字纹。 白舟楫连忙执晚辈礼,“邹师叔。” “嗯。”邹掌门笑着点头,“你师父可好?” “师父很好,近日在研究松潘先生的孤本棋谱。” 邹掌门一听,马上按了按额头,庆幸道:“还好他没来,不然我又被拉着不分早晚的与他对弈了。” 白舟楫笑了笑。 邹掌门看向宋杳与阿灰,“这两位是?” “宋晖、宋杳音。家姐、阿音,这位是流火派掌门师尊邹师叔。” 宋杳与阿灰行礼。 邹掌门微微笑着看向两人,倒也没有因为心爱弟子之事对她们有不满之意。 他慈眉善目的就像对每个小辈一样,“你们二位便是与这小子一同杀血邪佞的姑娘!” 阿灰客套,“不过举手之劳。” “年轻有为!这位想必就是被小子放在心上,因此惹得许多女娃娃哭鼻子的姑娘!” 宋杳未想到邹掌门主动提起,说来也当真心怀坦荡。 宋杳客气,“惹哭她们实不是晚辈所愿。晚辈倒是希望天下女子都能觅得良缘。” 邹掌门叹口气,“前日我那不成器的大徒弟惹了笑话给你们添了麻烦,还连累了思林的名节,如今已被我罚到熊峰去了。” 白舟楫微微俯身,“无妨。想来冯师弟只是一时冲动,陆师妹被连累罢了。” 邹掌门苦笑,“我时常羡慕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好徒弟呀!” 他又很快掀过此事,寒暄起其他。 几人离开后,宋杳与他们道:“对陆思林邹掌门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阿灰颔首,“如今这事由他亲自在你们面前过了门路,他日陆思林再见你们也不好难为人了!” 宋杳瞪她,“谁要难为她,我又不是恶霸!” 阿灰一副你不是恶霸谁是恶霸的表情。 待他们回了他们的位置。 白舟楫的三师弟、四师弟早已等在那儿了,两人迎上来,“二师兄。” 白舟楫看向三师弟,何青衡有些尴尬,他自从听说了二师兄手撕陆思林,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陆思林为证清白自刎,可他了解自家二师兄,二师兄说的话定然是每个字都是真的。他这些两日心里难受的紧。 白舟楫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 宋杳见状猜到了这位定然是心仪喜陆思林的那位三师弟。 崔梁看着眼前的绝色美女,着实佩服他家二师兄,从前他们师兄弟几个以为二师兄要打一辈子光棍呢,谁曾想人家不声不响拐了个绝色逼人名声大噪的奇女子。 他瞄了两眼二师兄的俊脸,再次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宋杳觉察了他的打量,便大大方方望过去,少年唇红齿白,单眼皮微微上翘。 少年热情一笑。 “二嫂好!我是二师兄的四师弟崔梁。” 宋杳:“……” “你好……四师弟。” 白舟楫又拍了拍四师弟的肩,“嗯,好好比赛!” 崔梁如愿收到二师兄的善意,咧嘴一笑。 几人落座后,宋杳环视一圈。 “知晓你们此次来的人少,现下看其他四派之人比你们可多了许多!” 崔梁马上接道:“二嫂你有所不知,自从各派收到掌门师尊的传讯,各家便多派了许多弟子前来。” “嗯?你们为何没多派?”宋杳问。 崔梁马上抬起下巴示意身后,“派了,三师兄啊!” 宋杳看了看垂头丧气坐在后面的人,“就他一个?” 崔梁点头,“对啊!师尊说贵精不贵多!” 宋杳一脸还不如不让他来的样子。 崔梁立即会意,十分老成的道:“世事难测!” 宋杳发现白舟楫这位四师弟也是个妙人。 辰时正,邹掌门弟子击了大鼓,场中各派弟子坐好安静的望向大殿之前的玉阶之上。 邹掌门师弟泰成真人扬声道:“今日,是三年一度的青君盛会。意在考验各派弟子的修习水平,互相切磋,取长补短。” “虽是比试,但五派同气连枝,我们修习术法,最重要的是斩妖除魔,维护世间安宁,虽不在一派却兄弟相称,遂点到为止。” 他看了一圈众人,宣布:“第一百七十一届青君会现在开始!” 随着他话音一落,大鼓敲响,众弟子摩拳擦掌。 “现在请各参赛弟子抽签。” 何青衡与明生相继起身。 此次青君会参赛者二十二位。除从风派只两人参赛,其余四派各派五人。赛事安排倒是简单,两两对决,胜者参加第二轮。 第二轮是将第一轮胜者分为两队人,每队人进行混战,混战过程中自行挑选对手,只可一对一,两队胜者参加第三轮,也便是决赛轮。 比赛规则宣布完毕,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轮比赛两组分列比武场各半边共同比试。 宋杳头一次见凡间人比试,很好奇,最开始还与阿灰、燕婉、崔梁讨论热烈。 到后来发现还没有他们每年书塾校考有看头。 并且总是能收到许多打量的目光,她也有些烦。 白舟楫见她提不起劲,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袋核桃来、一袋杏脯递给她。 “吃。” 宋杳眸光一亮,克制的问:“行吗?” 在场弟子除了喝茶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吃零食。 白舟楫敲开一个核桃递给她,“无碍。” 宋杳笑眯眯接过,男朋友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没一会儿瞄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宋杳想着分散火力,便将核桃与阿灰、燕婉分了分。 “舟楫,那边坐的是哪派的?” 白舟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术康国南浯派。” “他们好像格外安静啊?” “嗯,南浯派建在毒虫毒障的南疆,难进难出与各派交往的少些,尤其这几年他们换了掌门,更是诸多束缚。今年他们来的倒是新面孔居多。” 不知是谁这时胜了,旁边的人群一阵欢呼,宋杳吓了一跳。 “他们比赛比的认真,观赛的观的也格外认真,瞧着倒是朝气蓬勃,可他们不担心妖魔来袭吗?怎的一点也看不出即将一战的气氛?” 白舟楫面前的桌案核桃壳堆成了小山,不知他又从哪变出了一包栗子糕递给她。 “我若猜的不错,他们全然不知晓。掌门们怕是瞒了下来。” “为何?” “若是什么也没发生,岂不是白白担心了一场,三年一次的青君会年轻弟子如何尽兴?” “若是发生了,莫不如让他们先高兴高兴。” 宋杳想想也是。 临近中午,比赛终于结束了!除了南浯派胜了三人,其余各派均是两人。从风的两颗独苗苗幸运的进了第二轮。 燕婉兴奋极了,她拽着明生的袖子边晃边道:“五师兄,真没想到你居然赢了?请客请客!” 明生也很高兴,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赢。遂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 “才赢了第一轮便要请客不大好?师父怕是会骂我。” 燕婉混不在意,“无碍,无碍,反正你也赢不了第二轮。” 明生:“!!” “师父岂不是更要骂我!” 两人逗了一路嘴,最后的结果当然毫无悬念的明生妥协。 休息了一个时辰,下午开始了第二轮的比试。他们几人倒是没有了上午的轻松,随着时间的推移预料的事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爆炸。 “会不会我们之前猜错了?”燕婉小声的问。 宋杳塞她嘴里一块糕,“不会。待会真打起来记得躲好了。” 不轻松的岂止他们,玉阶之上的各派师叔们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内心也受着煎熬。 第一队打完,第二队正要上场时,山风突然打着旋刮进了演武场,春末的山风竟如秋风般刺骨。一阵肆意大笑后自演武场入口抛进了两名一身血污的流火派弟子。 全场顿时哗然!忽的有流火派弟子惊慌大叫:“十一师弟!十五师弟!” 邹掌门等人忽的站起了身。 宋杳心道:终于来了! 第99章 青君会(二) 前一刻整个演武场呐喊助威好不热闹,此刻气氛紧张群情激奋。 随着大笑声止许多人飞上了演武台,粗略估算约有五十来人。之后又有两人飞上了演武台站在了这群人的最前面。 只见其中一人骑着头凶猛的虎兽,那虎大而壮,黑黄两色横纹相间,四肢粗壮。 一双淡黄色虎目不怒自威,它支着前爪嗷的大叫一声,树叶沙沙震动,山中回音环绕!四颗锋利獠牙牢牢嵌在血盆大口之中,末端寒光闪烁。 百兽之王一声虎啸,山中飞鸟群群惊起,百兽四处逃散。 许多年轻弟子头一回见此阵仗脸色煞白,邹掌门站在玉阶之上,面色沉沉,一派之首的气势威压而下。 “阁下何人?竟敢善闯我流火派,打伤我门中弟子!扰乱青君会!你们好大的胆!” 那人眯着眼看他。 “师尊!十一师弟、十五师弟死了!”刚刚奔去查看两人伤势的流火派弟子沉声痛呼。 邹掌门一听缓缓抽出佩剑,长袖一挥,“犯我流火者,杀!” 在场所有人抽出武器。 气氛一触即发。 宋杳一直坐在位置上没起身,她抓着一兜石子低低的向演武台前面的地上抛。还好她有准备,要不自己的铜钱又要搭进去了。 骑虎人哈哈大笑,他摸了摸虎头,挑衅的道:“邹贤,你小用个术法试试看还能不能提的动剑?” 邹掌门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轻轻试了试,忽然全身发软倒在座位之上。 全场惊出了声。 “师父!” “师尊!” “贤兄!” 那人得意的大笑,“你们,在场的都算,也试试。” 立时倒了一大片,几乎全军覆没,还能站得住的眼下只有区区十四五人。 各派师叔脸色难看!邹掌门更是惊的变色! 显而易见,他们中毒了,而何时中的毒,中的何毒他不知。已经一防再防,本以为万无一失了。 宋杳也未想到四大门派倒的这般彻底。前一刻还五十对一百呢,这一刻场上除了他们这边,其他四派只剩下一两个漏网之鱼,现下正惊慌着不知所措。 “邹贤,你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哈哈哈”那人笑的尖酸而畅快。 “你们如何下的毒?”邹掌门苍白着脸问。 那人倒也不急着杀人,享受着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这还要感谢你的好徒儿!我只答应帮她杀一个叫宋杳音的人,她就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你!你自恃铁打一般的流火派,多么的简单的便被我破了!” 说完他得意的哈哈大笑。 邹掌门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唯一的女徒弟陆思林。他不可置信,气的抖着腮爆喝:“孽障!” 陆思林躲在大殿后面闻言吓的缩起身子。 前日夜里她睡的迷蒙时有人问她想不想杀了那个坏她名节的女人? 她做梦都想!她本是天之骄女,因了宋杳音她如今成了人人瞧不起恶毒女子!连昔日巴结她与她平日交好的派中人都离的她远远的,她不敢出门,不敢面对外面可能更冷酷无情的世界。 她求师父杀了宋杳音,师父拒绝了她,要她莫要走极端。还说这事错在冯高远,她是被连累的,他会帮她澄清。可如何澄清?! 她又求师父去与从风师尊提亲要她嫁给白舟楫。师父还是拒绝了她,说他们没有缘分,要她断了心思好好休息。 她恨!恨师父的冷漠!更恨宋杳音得了白舟楫所有的心! 她想只要宋杳音死了,世人便不会再揪着她们的事不放了,只要她消失,她就有机会嫁给他! 这想法像星星之火一般一瞬间灼烧了她所有理智。 她如今才知晓害怕,不过她一想到宋杳会死又兴奋的抑制不住,她没做错!是师父不答应她的请求!是师父先不管了她!不能怪她心狠! 宋杳扔石子正扔的勤勉,未曾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绕开男朋友挡在身前的大长腿向演武台上看去。 那虎兽嗖然转头对上她,人眼对虎眼,宋杳愣了愣,它这般敏感不会是老虎遇见猎物本能的反应! 她呲牙无声的与它耍狠。一兔一虎互相瞪着眼,那虎兽轻蔑的看了她片刻悠哉的转了头。 宋杳:“……” 来自食物链顶端的鄙视! 骑虎人扭了扭脖子,“时间不早了,该送你们上路了!徒儿们,给本尊砍死他们!一个不留!” 五派之人骇然,有人看向最边上依然站着的从风派。 “白师兄!” “白师兄!” 呼声一片,连玉阶上的诸位师叔们也向他投来期盼的目光。 徇镇喊道:“舟楫!” 白舟楫拉起停了手的宋杳,八人走到各派身前站成一排挡在所有人的前方。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白舟楫如玉石击柱的声音在演武场中响起。 “各派弟子能动的自己上玉阶,不能动的,五师弟、小师妹扶人上去。” “未中毒的各位保护好自己门人。” 众人终于从惊慌害怕中回过神来,一个个找到主心骨般按照白舟楫说的办。 骑虎人冷笑,“就凭你们几个?” 他身后众人哈哈大笑,嘲讽至极。 宋杳突然咳了一声,这一声在场中显得十分突兀。 对面人停了笑,他们自她站起身时便注意到了她,甚至许多人在她身上的目光便没挪开过。 那目光惊艳、着迷、淫邪、贪婪。 白舟楫握紧手中剑,寒气十里。恨不得立即绞杀了他们! 宋杳忍着恶心,看向骑虎人身旁。 “你问问你身旁这人就凭我们行不行?” 那人温柔一笑,说了现身后的第一句话。 “宋姑娘,又见面了!” 宋杳勾唇,“是啊!又见面了,妖宗最近过得可逍遥?哦,我没如你所愿被血邪佞杀掉还不小心烧死了它,实在惭愧!” 妖宗笑的一脸和煦,“能再见到美人,本宗荣幸之至!” 宋杳此言一出,骑虎人与他一众弟子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变的不一样了。 原本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瞬时变的戒备。他们中无几人敢妄称自己能在千年血邪佞手下活命,别提还杀了它! 宋杳见他们如此,心中舒服多了,威名也有威名的好处。 骑虎人低声道:“她姓宋?” 妖宗颔首,“就是那流火派弟子要你杀的人。” 骑虎人看着她的目光炯炯,突然便多了分兴致。 “姑娘,本尊今日杀他们谁也拦不住,你不若投靠本尊,本尊封你个大弟子做做!或者……尊夫人也可!” 宋杳忍着恶心打量骑虎人,虽然人是坐着的,可显而易见的腿短胳膊短,估计身高不足四尺。 她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行啊!” 那人一听得意的笑,宋杳等他笑够。一手指向白舟楫。 “只要你去重新投个胎,长的比他帅,腿比他长,我便考虑考虑跟随你!” 燕婉当即笑出声,徇镇愣了愣,这姑娘看着美好的像小仙女似的,怎的说话如此……咳……直白。 崔梁本以为二嫂是个人美嘴甜的二嫂,没想到居然与二师兄有共同属性,嘴毒。 宋杳一下戳中了骑虎人的痛处。他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矮,曾经讽刺他矮的人他都杀了。如今还剩下的今日也可杀了。 他阴毒的目光划过流火派几位师叔,最后定格在宋杳身上,“你找死!” 邹掌门被这目光扫过突然有一种熟悉感。有人比他更先反应了过来。 “你是那小矮子!” 骑虎人突然面容扭曲,似喜非喜。 他亢奋的叫道:“终于有人认出来了!我还当你们这些年蠢的连识人也不会了!就是我!我回来了!” 他等着被他们认出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他们惊讶愤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嘴脸! 昔日被他们嘲笑的小矮子同门师弟如今便站在他们面前,威胁他们!折磨他们!碾压他们! 哈哈哈哈!他无比想要看到他们死在他手里的一刻是什么样的表情,那里有没有后悔?! 邹掌门喃喃:“真的是你!” “小师弟!你,你如何能与妖魔为伍?” 骑虎人爆喝:“你有何资格要求我?你们这群道貌岸然只会欺负弱者的杂碎!” 邹掌门闭了闭眼,当年小师弟是师父在一场瘟疫中救下的唯一幸存者,他天生骨骼发育缓慢,不适合练习术法,师父教他也只是要他强体健身。 他长到十岁还只有寻常五六岁孩童的身高。小孩子私下里都欺负他,骂他,为此还编了首打油诗。 竹子节节高,矮子三尺长! 烛台拿不到,哇哇哭着叫! 他那时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醉心修行,制止了几次,也没多加留意,以为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胡闹,长大点便好了。 直到三年后小师弟离家出走,师父出门寻人。他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可一寻多年也未再找到人。师父仙去之时心里还惦记着这个小徒儿。 念他从小遭了大难,小小年纪身有残疾,不知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可还活着。 他睁开眼望着他,“师父临终前还记挂着你,他老人家找了你许多年,他……” “别跟我提那老匹夫!当年若他真心待我岂会不教我术法!不过也同你们一样歧视我罢了!” 邹掌门气的胸口痛,“你!你竟然对救你性命养你长大的师父如此不敬!你天生骨骼发育迟缓,不宜练……” 骑虎人不耐烦的打断他,“这谎话说了几十年了你们不腻吗?如今倒要叫你瞧瞧你们昔日瞧不起的我今日如何一个个杀了你们!” “陈幸你个叛徒!”流火派几位师叔狠不得一刀砍了他。 他们骂了许久,不知内情的各派弟子们只以为是流火派前人恩怨导致了今日这场劫难都埋怨着看向流火派门人。 那人似是耐心到了极限,一挥手,“杀!” 他身后人争先恐后的向宋杳等人冲来。一时场内之人惊恐万分,除了他们六人外加芷月派的清泉和归尘派的陈柏再无旁人。 八对五十! 形势严峻,五派中人有那胆小的都哭了出来。 其余零星的几人还在忙着将人往玉阶上搬。 待大部分人向他们冲来,宋杳一颗石子抛向空中,一道巨大的灵力墙将所有人拦在墙外,他们纷纷落地之时,宋杳又抛了一颗石子,紧接着平地而起一道足可困几十人的灵帐将他们困在其中。 还没飞近的陈幸的徒子徒孙立即停在半路,又返回了演武台。 她这两粒石子抛出后,场上形势突变,各派德高望重之人见此惊讶之意溢于言表。 邹掌门见此一扫郁气哈哈大笑,“妙!妙极!” 场上八对二十。 众人不料事情急转直下柳暗花明了。心头顿时一松,对接下来的对局多了不少信心。 “不愧是杀了血邪佞的姑娘!敏慧机智,不知师从何派?”归尘派的一位女师叔叹道。 她又转向徇镇,“白贤侄好眼光!” 徇镇只礼貌的笑笑,未说什么。心道我与你同样一无所知。 被困阵法中的人和妖忙着破除结界,宋杳左手无名指和小指掐在一起一擦,一簇火苗出现在她指间,只见她手指轻弹,火苗嗖的碰上结界。 一时间结界上拢上艳红的火光,逼的里面的人停了手。 火光燃了片刻慢慢熄灭,白色的结界红霞流转。 被困中人有试探着用灵力破界的,灵力刚碰结界的一刹那,立时有流火落下烧的那人哇哇惨叫,火被拍熄时那人已发不出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烧伤,一股烧焦的味道。 顿时结界内的人与妖被吓的再不敢妄动。 宋杳也小小的惊讶了一把,好像比起烧血邪佞时要更厉害了些。 她刷的展开小冰,不好意思的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美目故作惊讶。 “呀!不好意思了各位,一个不留神用了这火囚阵,头一回见面,见面礼给的有些大!不过……” 宋杳顿了一下,崔梁机灵的配合。 “不过什么?” “不过,尔等能与血邪佞那只臭蝎子享同样的待遇倒各个都是有福气的!” “噗!” 有年轻弟子笑出了声。 明生将最后一人扶上玉阶后擦了把汗就听师父迟疑着问:“她平日均是这般……这般……”这般了半天实在不知晓说什么只好道:“顽皮?” 明生已习以为常了,“她呀,只有打架时这般爱气人。平日倒是不会。”就是偶尔抽风犯二。 徇镇点点头,“想来他日师兄见了会很喜欢。” 明生滞了一下,那可说不准…… 陈幸脸色难看!他看向玉阶之上,喝道:“还不动手?!” 第100章 意想不到的背叛者 陈幸话音未落,玉阶之上原本与众人同样虚弱倒地的南浯派女师叔原地腾起一剑刺穿了距她一步之遥的芷月派的一位师叔,那人到死还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 随着她的腾起,南浯派二十多名弟子一同杀向距自己最近的人。众人一时未反应过来,待危险来袭站着的人只来得及下意识反抗,而那中毒不能反抗的却成了刀下亡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明生,在南浯派弟子的剑已将将碰上徇缜身边刚刚还夸赞宋杳的归尘派女师叔,女师叔惊怒的当自己必然会死时,明生一剑挑开看那剑,与那人缠斗起来。 与此同时,白舟楫一鞭子缠上了南浯派女师叔刺向邹掌门的剑,甩的她在空中翻了三圈与白舟楫打了起来。 清泉嘶吼了一声“师父”紧随白舟楫飞了回去,还有归尘派的陈柏回到玉阶之上杀入了战团。 燕婉在初初反应过来那一刻便一步挪到徇缜身前。 徇缜看着小徒弟单薄的背影,心急道,“婉婉,躲到师父身后去!” 燕婉头也未回,“婉婉保护师父!” 徇缜听着小徒弟坚定的声音,不由心里一酸,又有些欣慰。昔日喜欢抱着他手臂撒娇的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 玉阶之上厮杀的很惨烈,南浯派的背叛,让刚刚明朗的战局又一次陷入了巨大的悬差。 玉阶之上鲜血横流,南浯派的出人意料打了仅剩的站着的六名弟子一个措手不及。 动不得的人被单方面屠杀了二十余人,即便他们反应过来了,即便白舟楫拖住了南浯派最厉害的人,即便清泉与陈柏的加入打的还是异常艰难。 气氛一时悲壮、沉闷,明明希望上一刻还在手里,下一刻便化为了泡影。各门派还健在的几位真人看着师兄妹与弟子不停有人倒地,都止不住流了泪。 宋杳看了看自己左右仅剩的五个人,又看了看对面二十余人,叹了口气,“三师弟、四师弟去帮他们!这里,交给我们三。” 何青衡和崔粱望了望对面,又看了看身后,咬牙飞向了玉阶。 陈幸讥讽一笑,“杀!” 之前退回演武台的人与妖向他们三冲了过来。 宋杳飞身而起之前对茶芯道了句,“原本想着不暴露你的,如今怕是要给你惹麻烦了!” 茶芯神色复杂,未接话迎了上去。 宋杳如今的修为倒是与二月前有了天反复地的变化。当初对上假龚榆归的手下时虽也非很难,但到底得拼上几十招才能杀了他们。 如今倒是如砍萝卜一般的简单。 她一招牵制住了十余人,接着一招砍死一个,连砍了三招,期间还顺道踹进火囚阵两个,被烧成了黑炭。 宋杳这一出手,玉阶上的杀声都小了。各派不得动还活着的人都傻了眼。连一直骂南浯派女师叔的几位真人都闭了嘴,惊讶的看着宋杳游刃有余的杀人犹如逛大街。 归尘派的女师叔砸了咂舌,“是敌人太弱还是,白贤侄未过门的媳妇太强?” 徇缜比在场任何一位真人都震惊,他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白舟楫,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些年他们都以为舟楫便是年轻一代中天赋异禀站在顶尖上的那个人。今日才知晓还有比他更绝代的人。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舟楫争气,把这位绝代的姑娘变成了自己人。 当年掌门师兄得了一个舟楫连连称奇,恨不得一下子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他,对他可谓是用尽全部心思悉心教导。 不知日后他见过这位姑娘后舟楫这孩子在他心中地位保不保的住。 他又瞄了眼白舟楫潇洒利落的身影,又叹了口气,将来两人成婚若是闹个不愉快啥的,舟楫打不过自己媳妇是肯定的了,会不会挨打都在人家的一念之间了。 宋杳不知晓她眼中慈爱正派的中年美大叔已在为白舟楫操心婚后挨不挨打的事了。 她一连砍了七八个,踢进火囚阵五六个后,陈幸动了,他骑着虎兽凶狠的向她冲来。 虎兽吼叫着向她扑来,照例张着血盆大口吼声震天。宋杳不服气的小眼神直往它身上飘,看她一会不打的它拜兔为王! 陈幸用的是一把偃月刀,一刀刀灵力挥向她,却不近身与她拼杀。 宋杳勾起唇角,不屑的笑,“怎么?不敢离我太近,怕步了他们的后尘?”她一手指着地上,一手挥着小冰拆招。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与妖瞧不出一点生息。陈幸心突突的跳了几下,阴骛的盯着她。 “臭婆娘想激我,哼!此法无用!” 宋杳听后突然甜甜的笑了,“被叫过毒妇、妖女,如今你这声臭婆娘我听着倒是新鲜,不过你叫我这般年轻女子为婆娘难不成是报复我刚刚嫌你长的丑?”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这样矮我都没叫你矮子,我这么貌美如花你却睁眼说瞎话叫我臭婆娘。呵!用词不当!学艺不精!下回再想如泼妇骂街,去市井里再学一学!” 她又一次轻松躲过他的杀招后,慢悠悠道:“不过,你没这样的机会了!” 陈幸正被气的不行,不料宋杳一扇子直扑他面门,他仰倒在虎兽之上,艳红的灵力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血珠立时渗了出来,一夕间汇成血水自脸颊流进虎兽毛皮。 他坐起身擦了一把,疼的他哼了一声。这一擦半边脸都是血,伤口皮开肉绽配上他阴沉丑陋的脸一时看着十分骇人。 陈幸舔了舔流到唇角的血,他突然整个人变的有些妖异,整张脸肉眼可见的变了五官,眼角拉长,眼尾上翘,唇色艳红饱满。 那样子就像是在一个男人的脸后藏了一张女人的面庞! 宋杳身子一紧,一下子就被恶心到了。 陈幸开了口,那声音男女混淆,“竟敢毁我的脸,那便将你的脸赔给我!” 他骑着虎兽冲了过来,偃月刀灵力暴涨,狠狠的向她劈来,宋杳躲过,偃月刀立时转换方向追着她砍。 两人过了十几招,自陈幸变的不男不女之后,他的术法再不是凡间修仙门派的术法。虽一招一式均不同,可这气息莫名有些熟悉。 陈幸盯着她的脸看了许多次,那眼里渐渐不一样了。那是来自同性的嫉妒和贪婪。 “真美啊!” 宋杳一扇子挥向她双眼,“可惜,你要不起!也没命要!” 她终于知晓了这熟悉感来自了哪里。小冰在她手上快速旋转,龙卷风般的艳红灵力竖着向陈幸砸了过去。 虎兽躲的速度远远不及龙卷风的速度,一人一兽被卷风中,黑光破了龙卷风的一刹那,宋杳一扇子将浑身是伤断了虎爪的虎兽挥到一旁。 与此同时,小冰光一般的速度伸长一下顶上了陈幸的胸口。他一手握住小冰,一手握着偃月刀砍向她。 宋杳左手一弹,偃月刀脱手咣一声掉到地上,她右手小冰红光更盛。 眼看着陈幸唇边流出了血,他非但不将她的折扇拂开,却抓的死紧。 她突然眉心跳了一下,听见白舟楫大喊。 “阿音,向右!” 宋杳头皮发麻,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硬生生一瞬间向右挪了两寸,左腰被利刃划过带起一串血珠不停的没进了陈幸身体里。 她没时间想万一白舟楫没提醒她,万一她不够警觉,没入的就是她的身子了。 继白舟楫后她听到了阵阵疾呼。 “丫头小心!” “杳音姐姐小心!” “宋姑娘小心!” “二嫂小心!” 她未回头左手盲向后扔了一掌,然后听到身后有人闷哼着倒了地。 宋杳不顾伤口流血如注,小冰灵力暴涨彻底将陈幸穿了窟窿! 陈幸倒下之时,白舟楫已接住她落了地。陈幸一倒所有人都住了手。 阿灰一落地便将手上的药膏扣出大半按在了宋腰足有寸深的伤口上。 伤口除了疼并没伤到要害,可她此时却靠在白舟楫的身上不想动。 她神色有些冷、有些不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过了好半晌,她突然问:“所以,那日在玉山你是故意引我进幻境的,目的是想我死?” 茶芯捂着胸口没回答。 她又问:“所以,许知秋的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为了匡我编的?” 茶芯突然笑了,笑的得意,“我确实在许知秋面前演了场戏,他夫人咽气的一刻我出现了,他傻傻的当真信了我的说辞,就如同你一样!” 宋杳看着他不说话,茶芯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 宋杳这一回是肯定的语气,“所以,昨日夜里你说可惜不能亲手杀了仇人,这人是我!” 茶芯恨极的看着她,“是。” 宋杳看着他时,他是能感受到的,她有些受伤了,不是腰上的伤口,而是这一路她真的将他当作朋友。他握紧了手。 宋杳站直了身体,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如此处心积虑,不惜暴露同伴也要到我身边做卧底,你有很多次可以对我动手的,为何不动?” 茶芯看向白舟楫,“他从未信过我!我不敢贸然出手!不如今日这般浑水摸鱼更易得手。” 他看了一眼她腰间的伤,“不是吗?” 宋杳未想到白舟楫竟然一直怀疑他,她看过去,白舟楫眸光疼惜的看着她,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 扶住她的肩低低的道:“有我在。” 茶芯伤她那一刻她没觉得太难过,她一句一句质问他时她也没难过,甚至她视为朋友的人仇视她承认想杀了她时她也没难过。 可他只说了一句‘有我在’她便难过的红了眼眶。她明白他想说的是,有我在,莫伤心。 宋杳偏头蹭在他的领口处,平稳住情绪后看向茶芯。 “所以,你这般恨人的看着我,我和你之间定是有大仇的。那么,到底是何仇?” 茶芯身子一僵,他目光如利剑般刺来,在这样一张倾人城的面容上却显出几分狰狞。 他气息很重,“我有一事未曾骗你,我二十年前奄奄一息之时,确实被人救了。而他前不久死在了你的手里。” 宋杳看了他好一阵想不出是谁。 茶芯见状一字字道:“龚榆归!” 宋杳愣了片刻,突然一直表情不多的脸上出现熊熊怒气。她胸口几经起伏,来回疾走了数步。最后一下停在他身边,一脚还踩在了他的袖子上,指着他破口大骂! “龚大人现下若是还没投胎,看到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这会儿指不定恨不得从阎王殿跑来一刀砍了你!” 茶芯愣愣的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宋杳又走了数步,最后一脚踩在他同一处袖子处,指着他又骂。 “龚大人大约恨死了自己当年手欠救了你!你当真是他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奇耻大辱!你!你个二傻子!棒槌!二百五!” “你不会亲自问问我?啊?谁说什么你都信!你两百岁白活了你!你都不如,不如,”她不如了半天,一跺脚,“不如五岁的娃娃!山下铁铺的娃娃还知晓我是个漂亮的好人!” 茶芯被骂的懵了圈。他实在不明白,前一刻还没什么表情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心伤的人,如今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生龙活虎、龙马精神的骂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应该恨他的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全场静的针掉可闻,见过二话不说手刃叛徒的,见过被叛徒伤心泪流满面手刃叛徒的,也见过被叛徒伤心泪流满面不忍心手刃叛徒放其一条生路的,就是没见过不手刃、不流泪、还数落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 明生燕婉原本气极了,没想到茶芯叛变,还十分担忧宋杳。事情发展到现下这般两人倒是淡定了,认识了这么久,宋杳如今这般对茶芯大约是这里面有些误会。 说实在的茶芯这一路很照顾人,话不多但很温柔周到,他们也不希望这人当真是装出来的。 宋杳见他一副迷糊傻叉的模样,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茶芯哼了一声。 宋杳又踢了一脚,这回他哼也未哼。 她有些解了气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给本女侠听好了!” 说完这句气势十足的话,她突然整个人低沉了下来。 她红着眼眶眸光清亮的缓缓道:“虽然龚大人受胁迫被魔附了身,可他一直后悔愧疚。他始终还是那个阳城人人夸耀,一心为民的好官!” “他一直在筹划如何杀掉附在他身上的魔,直到遇到了我们,他说他看到了希望!他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趁着清醒时谋划了杀魔的计谋,也就是杀掉自己的计谋。” 宋杳停了一下,她想起那日最后他书生一般的笑容,心口一痛。 “最后,龚大人确实做到了。也因此付出了生命!他到死还要我对曾因他受过伤害的人道歉。他说,来世做牛当犁向他们赎罪!” “这,便是那日的真相!” 宋杳一句一句在他面前揭开了血淋淋的事实。 茶芯随着宋杳每一句话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漂亮的丹凤眼蓄满了泪水,一串串滑进鬓发里。他死劲捂着胸口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反复几次最后只发出了困兽一般无助的叫声。 茶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他可笑的从一开始便恨错了人,还帮着真正的仇人来杀将他当作朋友的人,帮自己恩人解脱了的人。 他看着宋杳慢慢站起身,看着白舟楫冰冷着一张脸要杀了他,看着宋杳拦住他,对他说:“他不过也是可怜人罢了,从今往后他活着比死痛苦。让他日久天长的好好活着!” 是啊!日久天长的凌迟般的活着。来赎他的罪! 他卷缩起身子,哭的痛不欲生。 第101章 旭日不在 陆思林躲在大殿之后看了全过程,她气的脸色铁青。 “废物!” 她恨恨的骂道。原以为陈幸有多厉害,不过几下便被宋杳音这个贱人杀了。 她不甘心!她连师父都害了,所有人都知晓了,更何况还有其他三派的真人们也一同遭了她的暗算。她没有退路了! 如今,她只要宋杳音,死! 陆思林被仇恨、嫉妒充斥。她如淤泥里的毒蛇般阴测测的看向宋杳,之后环顾全场。她见场中所有人都在关注宋杳与茶芯,忽的诡秘的笑了。 她悄无声息的走近徇稹,一手快速的抓向燕婉的肩头。 恰在此时,明生回头看向小师妹,他一眼看见了陆思林狰狞森白的脸,以及伸向小师妹干瘦的手。 他几乎想也未想一记灵力击了过去。一把扯过小师妹甩到身后紧接着向陆思林击杀而去。 明生不是陆思林的对手。若是正常打斗百招之内必败。 陆思林本想趁他们不注意抓住燕婉为质要挟宋杳。如今她错失先机,若不立即解决了明生抓住燕婉等待她的便是个死。 已有人向他们投来目光。陆思林未躲开明生劈来的一剑灵力,只微侧身避开要害,一剑刺进了明生肩头。 她拔出剑再一次抓向燕婉。三道灵力同时击中她的手腕与前胸。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一柄黑色长刀搁在了她的颈边。 宋杳、白舟楫、阿灰已到。 燕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扶住明生。 “五师兄,你没事?” 明生摇了摇头刚想道没事,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接着一口又一口黑血自唇间流出,他再难支撑倒了下去。 燕婉没有准备,抱着明生跌坐在地。她整个人懵在那里一刻,随即大叫。 “五师兄!” 徇镇见徒儿口吐黑血,头晕了晕。连忙喊:“明生中了毒!” 这一切发生太快,众人始料未及。宋杳与白舟楫愣在那里。听到徇镇大喊,白舟楫才反应过来连忙拿出个药瓶向明生嘴里倒,可倒多少随着黑血就吐出多少。 阿灰黑刀擦上陆思林脖颈,怒喝:“解药!” 陆思林忍着锥心的疼痛,尖利大笑,“见血封喉的春风恫,世间无解!本是要给你这个贱人的!他多管闲事替你受了毒,当真是便宜了你!” 她恨不得吃了人般的盯住宋杳。 邹掌门自她出现便一口气上不来,到此时才能说出一句话,“孽障!孽障!” 所有人听到春风恫三个字都变了脸色。 徇镇一口血吐了出来。 燕婉看着五师兄白色衣襟上的黑血仓惶大叫:“不可能!” “五师兄!不可能!五师兄!” 她每叫一声都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 她惊恐恳求的望向徇镇,“师父!求您救救五师兄!” 徇镇老泪纵横。 她又抖着唇看向她心中无所不能的二师兄,“二师兄!救救五师兄!” 白舟楫抿唇不语,只不停的给明生倒药。 宋杳自听见见血封喉四个字就一直在翻手链。没有,没有解毒的药。 天规森严,使用毒药毒害他人的神仙会被除去仙籍,洗去仙骨,入六道轮回。 脑袋不好使的神仙才会用此手段。况且仙者难有死仇的,大多活的滋润逍遥。 没毒药自然没有解药。 燕婉看向宋杳时,宋杳两指捏碎一颗谁吃谁好丸倒进了徇镇的茶壶里,一股脑怼进明生嘴里向内灌。 死马当活马医! 直到大半壶茶水灌进去了,明生才止住了吐血。她没停,直到茶水都灌了进去,她才拿走了茶壶。 演武场一时静寂,所有人都惊呆了!春风恫世间最烈最狠的毒,见血封喉、不到一刻命止。普天之下竟有人能解此毒? 他们看向宋杳的目光难以置信,慢慢变得有些复杂。 徇镇提着的气终于一松,绝望中的这一点点希望成了真,如做梦一般。 燕婉只感绝处逢生,她使劲抱着怀里的人,又哭又笑。仔细擦干净他的嘴唇下巴。 “五师兄,没事了!五师兄!” 明生脸色青白,他吸了口气看向徇镇,双眸潮湿,神色愧疚。 少年中气不足的提起嘴角,“师父,徒儿今后不能在您身旁尽孝了,您……自己保重身体。” 徇镇刚刚大悲大喜,一时转不过来弯,“你,你说什么?” 燕婉惊的胳膊一抖,明生差点栽倒,燕婉又连忙将人抱紧。 明生看着从来儒雅内敛的师父如今憔悴惊痛的样子心痛难当,他努力撑着笑容。 “师父,徒儿不孝。” 徇镇一瞬间仿似老了十岁不止,他痛哭失声。 白舟楫一把握住明生的手腕,他久久的僵在原地。宋杳的药不过能保住一息尚存,只是从三刻死改到了三刻半死罢了。 不过是,回光返照…… 明生望着眼前流着眼泪的少女,心中万般不舍,他强撑着嘴角徐徐交待。 “小师妹,师兄不能请客了。你别难过,师兄的银钱都放在了床头的匣子里,都留给你,想吃什么便买什么。” 燕婉的心痛到了极致,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刚刚还好好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的五师兄这会儿怎么就要死了?不会的!定不会的! 她惊慌着小心翼翼的问:“五师兄,你骗我呢,对不对?你定然是在骗我!我不喜欢,你不说这些好不好?” 明生的毒发展太快,他明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可他仍觉得自己仿佛痛的如万箭穿心。 他握住燕婉抱着他的胳膊,喘了口气,哄道:“小师妹,师兄时间不多了。有三件事嘱咐你,你定要答应我。” 燕婉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知晓用力的抱着怀里的人,仿佛只要她抱紧了,人就不会走。 明生声音弱了几分,“第一,今后师兄不在你身边,遇见危险便跑,什么也没有保命要紧。知不知晓?” 燕婉哭着点头,“知晓。” “第二,今后好好修习法术,不得偷懒,若是当真跑不掉,也可有一线保命的机会。可能做到?” “好。” 明生见她答应舒了一口气,第三点却迟迟开不了口。 他能感到生命的流逝,他没有时间了。 他咽下苦涩,缓缓道:“他日若是你要嫁人……”他顿了一下,“定要找个比师兄对你好的人,知不知晓?” 燕婉听完哭的说不出话,拼命的摇头。 明生有些急的加重了语气,“小师妹……知不知晓?” 燕婉握住他抓着她胳膊的手贴到满脸泪水的脸上,喘不过气的道:“五师兄,你都不在了,怎么会有人比你对婉婉好?即便是,婉婉也不想嫁。” “婉婉此生只愿嫁你!” 明生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这个比阳光还灿烂的少年啊,到底再也掩藏不住眼里心里的眷恋不舍。 他手指抚着她的脸,温柔的笑了,便如他每次对她妥协时一样。 “好,婉婉不想嫁便不嫁了!来生,师兄定来寻你,只是苦了你要再等师兄七八十年了!” 少女挂着满面珍珠般的眼泪轻轻笑了,她低下头吻上少年苍白的嘴唇,应下了一生最重要的承诺。 “好!燕婉等着明生!” “来世,你定要寻到我!” 少年在少女温暖的怀中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少女抱着少年还温热的身体,一滴一滴掉着泪,她静静的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眼前只有少年幼时第一次见她,向她伸出的手。 “你莫要哭了,我会对你好!对了,我是你的五师兄!” 幼时的五师兄啊,暖的便像小太阳! 徇镇白发人送黑发人,气火攻心晕了过去了。 许久,少女一直未动的身子突然动了,她目光没有焦距的看向白舟楫的方向。 “二师兄,你帮我抱一会儿五师兄,我一会儿就回来。” 白舟楫红着眼眶接过明生,清冷的声音染上了沙哑,“去。” 少女起身一步步走向罪魁祸首。她手指一弹,陆思林便不能动了。 阿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退后了两步。 少女抽出剑,双眼红肿冰冷的看着她。 “那么好的五师兄你为何偏要杀了他呢?” 陆思林瞪大眼睛,怪声怪调的叫嚣:“活该!我本是要抓你威胁宋杳音那个贱人的!谁让他要救你!” 燕婉歪了下头,声音有些哭过的沙哑,又有几分少女的纯挚。 “你除了在乎名节,还在乎什么呢?” 她不等陆思林回答便自问自答:“哦,容貌,我若将它毁去,你会如何?” 说罢,动作利索的连砍五下,砍的她痛呼惨叫,整张脸血肉翻飞。 “不!不!啊!我的脸!” 她动不了,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嘶喊! “你个贱人!贱人!” 她的脸狰狞恐怖,好多女弟子转过了头不敢看。 燕婉蹲下身拿出随身带的小铜镜凑到她脸前。 “看,这张脸才配的上你比蛇蝎还毒的心肠!” 陆思林惊恐大叫! “不!不!这不是我的脸!不是!” 燕婉又道:“你以为这便完了吗?” 陆思林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害怕,“你,你还想如何?” 燕婉站起身,眉毛也不动的看着她那张脸,“你欺师灭祖,勾结妖魔,残害同门,我今日便替所有死去的各派门人除了你!” 随着她话落,陆思林握剑的胳膊被砍了下来,鲜血激出三尺远。 “啊!”陆思林惨叫。 燕婉弯腰拿下她手里的剑,转身慢慢走回她的身边,抬起剑指向她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山风吹的少女黑发微扬,粘着黑血的白色裙角鼓动。 她像看死人一般的看着地上被毁了容、断了臂的女子。 “我五师兄受的罪我要你成倍的偿还!” 说着她一剑刺穿了她的琵琶骨,接着又一剑刺穿了她的丹田。 彻底费了她的修为! 陆思林还没痛呼两声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吐黑血。 燕婉蹲下身逼近她,“春风恫滋味如何?痛吗?” 陆思林含混不清的喊着:“师父救我!” 别人听不清,燕婉听清了。 她轻声提醒,“你忘了?你师父差点被你害死,他怎么可能会救你!” 陆思林这一刻才彻底的惊恐绝望。她脸上的肌肉抖动,血流的更快,她下意识的望向白舟楫的方向。 燕婉终于有了表情,她嘲讽的勾唇。 “平日里二师兄连正眼都没瞧过你,更何况如今你这副丑八怪的样子!” 陆思林瞪大了眼睛绝望的想藏起她的脸,可她动不了。她眼前都是自己血糊糊的脸与白舟楫冰冷的模样,她彻底疯了,她癫狂的说着什么,可没人能听清。 “你在诅咒我?随便!反正我今生已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就此去见阎王也好,能立时与五师兄见面。”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送你下地狱!” 她双手握着陆思林的毒剑一剑刺进她的心脏,拔出来又刺,反复几次,直到她断了气,才彻底松了手。 她的剑插在她自己的心脏上,剑身晃了晃。 没有人想到一向天真烂漫的从风派小师妹竟如此狠手,许多人面上都变了色。 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到白舟楫身边,弯下身接过明生,抱紧他已没有多少温度的身体,喃喃道:“五师兄,婉婉给你报仇了!” 说罢抱着人晕了过去。今生的梦里好像有人唱着一首诗。 山风欲停花欲止,叶落非落倾尘里。 谁家少年曾风流,春刹甍誓许春秋。 第102章 男女双魔 这一场青君会各派均死了许多人,原本百人如今不足五十人,在场的人谁都是失了友人、亲人、爱人。哀痛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 恰是如此没有人注意到,一股白气自陈幸的身体窜出,以极快的速度攻向了满脸泪痕的背对着他的宋杳。 直到茶芯一声嘶吼:“小心!”才打破了这生离死别的哀伤。 眼见偃月刀只差一尺便要砍上宋杳肩头。白舟楫比宋杳反应更快的一把拉住她倒退。 宋杳正陷在失去来到凡间交的第一个好友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如今瞧见挑起这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她一股火气直逼天灵盖。 她一把甩开白舟楫的手,小冰全部展开,玉扇反射出寸寸寒光,她不退返进! 咧咧寒风直劈那白影,誓要将他一劈而二。 她眼中燃烧起汹汹怒火,出手更是步步紧逼。 “想知晓上一个魔是如何死的吗?如今,便要你也尝尝滋味!” 话落她火力全开,扇扇杀伐!大风吹的整个演武场沙土漫天,绿叶残破凌乱飘飞。她艳红的灵力织成一张一人高的大网如茧一般裹住那白魔。 白魔的偃月刀顺势变成了八把围在她的周身,然后狠狠向茧网劈砍,试图挣脱。 宋杳左手灵力不断输进茧网,她目光决绝冰冷,誓要将他捻的渣都不剩。 在这沙尘暴一般飞沙断枝满天乱刮时,许多人都不得已闭了眼。如今还能动的弟子自发结出了结界将所有玉阶之上的人都罩在了里面。 等众人能睁开眼时,不由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邹掌门忍不住叹道:“宋姑娘修为之深怕是各派弟子追马也难即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即便是他们这些真人怕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世间恐是只有从风那棋痴老头可一较高下了。 南浯派的女师叔望见此景肝胆欲裂,她执起剑一道灵力劈向宋杳,紧跟着快速向她飞去。 白舟楫一直在留意着她。见她如此他长剑一斩一道钴蓝色寒光劈散了她的攻击,他被巨大气流击的后退了一步,握着剑的手松了松,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几乎是立刻重新撰紧了剑,迎了上去。 南浯派的女师叔比他想象的要更厉害一些。 妖宗看了许久好戏,同伙都上场了,他也不好不上场的不是? 他稍有兴致的看着阿灰牵起嘴角,“女将军,咱们继续?是你上还是我上?” 阿灰闻言脸色一沉,“你找死!” 黑刀狠狠劈砍向他。 大庭广众面前不要脸的说荤段子! 好的很! 她绷着脸长刀舞的虎虎生风,刀刀致命,招招砍嘴! 妖宗眉心一抖,他这一回踢到铁板上了,碰上个硬茬。谁让他嘴贱,看着她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就想逗她! 其实,也是有表情的,是难过的表情,他如何看都觉得还不如冷淡的模样瞧着顺眼。便一个没忍住招惹了人。 宋杳右手旋转小冰,卷起的大风打入茧网,白魔源源不断地输着法力对抗。不多时偃月刀在风中咔咔作响。 一把偃月刀突然寸寸断裂消失在原地,白魔咬牙坚持,接着又一把刀消失。她身上多了两道伤口,却没有血流出来。 第三把刀第四把刀连续消失,她身上瞬时被割出七八道不流血的伤口。 她再不敢托大,再下去小命不保。她厉声叫喊:“摩疆!” 那与白舟楫斗的难解难分的南浯派女师叔听到呼唤突然脸色变得青紫面部扭曲,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 白舟楫一剑刺过去,钴蓝色灵力没有一点阻挡的没入他的体内。 之后一个高大的白影飘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宋杳。白舟楫一把抽出剑追去。 这魔的速度比他附在南浯派女师叔身上时快了十倍不止。白舟楫已差了一招,再难追上。 他脸色骤变,心急如焚,整个人愈加清冷,一剑剑灵力拼了命的击向那人,可他身影变幻太快,一下未中。 白舟楫玉石击柱的声音终于出现玉碎的痕迹,“阿音!” 宋杳神识敏感,她感到危险的一瞬间便做了回应,只见她小冰转了方向一扇子扇向摩疆。 摩疆被吹的被迫停了步。就是这么一下子,被困的女魔,便使尽全身解数击碎了宋杳差点送她上西天的茧网。摩疆飞向她,一把接住。 “玟罗蛛!” 玟罗蛛浑身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她躺在摩疆的怀里,神色恍惚,弱弱的道了句:“摩疆,杀了她!我要她的脸!” 虽看不出摩疆五官,可单辩轮廓也看出他此时怒气腾腾。 宋杳十分看不上他们的笑了,“命都要没了,还惦记我的脸,你们魔族一个两个都没脸,难不成魔族新进十分流行无脸魔不成?” “摩疆,你能看清她的样子吗?”她又欠扁的加了句,“难不成你们无脸魔就喜欢看不出脸的?万一她其实是个鼻孔朝天、嘴角有黑痣、大小眼的丑八怪呢?” 她一脸同情的看着摩疆,“你亲的下去?” 结界里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白舟楫面不改色的夸赞:“说的不错。” 结界里的众人:“!!!” 宋姑娘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男魔! 白舟楫朗朗乾坤之下与未婚妻一起调戏男魔! 宋杳接着又咦了一声,“你们怎么女附男身,男附女身?难不成……” 结界里众人:来了来了,她又要来了! “难不成,你们想趁机感受下彼此的参差?” 倒吸一口气的众人还在倒吸时,宋杳又神来一笔。 “就是罗蛛有些吃亏,挑的这人实在有些太丑,大概在他身上也体会不到什么帅气逼人、肩宽腰窄、大长腿!”她又故意看了一眼自家男朋友。 众人:“……” 还没等他们吞了这口狗粮,宋杳神色突然变得古怪的看向摩疆。 “你看她那样儿更下不去嘴了?” 她一脸同情,“难为你了!” 众人一口狗粮又喷了出来。他们齐齐的看着摩疆,心里同时只有一句话。 完了,完了,男魔看样子要疯,不!男魔已经疯了! 众人眼见他一声厉吼:“都给本令滚回来保护罗蛛!” 接着他手中剑一震,单剑变双剑,比刚刚更快数倍的速度卷向宋杳。 “无耻女人!本令要你千刀万剐!” 宋杳摸了摸鼻子,真不禁逗,不过要的便是你的不理智! 她突然动了一眨眼便向摩疆飞去,众人还来不及消化她的大胆之言又哗然一片,宋杳竟与摩疆的速度一样快! 这已不是他们修仙派所能做到的了。 两人在空中飞速交手,众人只能见红光与青灰色的光频频碰撞。晃的人眼花缭乱。 白舟楫站在原地未动,他当真未想到他的姑娘修为已至化境。似乎她受一次伤修为便大涨一次。 他从有记忆以来便是天之骄子,未曾想第一次挫败感由来自自己心上的姑娘。 可怎么回事呢?他非但不觉得难堪反而还有些骄傲!看来青君会后自己要拼了命的修习术法了。 这姑娘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将他吃的死死的,最可爱的是她还不自知,没事喜欢吃飞错。 白舟楫不由抿唇笑了笑。 他看向围在玟罗蛛身边的三个南浯派弟子与四只妖,风姿绰约的掏出了长鞭。 一鞭一剑一公子,第一次在其余门派面前亮了相。 等他以一敌四,鞭剑配合天衣无缝时众人惊呆的视线从天上移到地上。 他们呆了没一刻钟,玟罗蛛见那四只妖奈何不了白舟楫,只留一人给她护法,命其他两名南浯派弟子加入战局。 白舟楫同样火力全开,术法精妙,招式大开大合,杀伐决断!那冷清的人既变的冷酷了,便是谪仙无情! 结界内众人又一次被惊了:原来这才是他的实力!上届青君会难不成是他闹着玩吗? 这两口子还让不让人有活路了! 今日这一场变故,倒是让还有些蠢蠢欲动的男女都彻底歇了心思。 两方打的惊心动魄你死我活,阿灰这边,她也想惊心动魄你死我活来的,可这妖宗不接招还总是躲,倒是使他们这场架显的意外的和气。 和气个屁!她气的想骂人! 这一开打便是半个时辰,白舟楫除了两只妖一个人时,duang的一声重响砸在了演武台上,正好砸在了玟罗蛛身前唯一的南浯派弟子身上,并下陷出一个深坑。 众人向演武台看去,好半晌那里站起了一个人,是胸口被对穿的摩疆! 他佝偻着身子勉力跃上演武台,一把拉住玟罗蛛。 破碎的道:“走!” 宋杳漂在他们斜上空,懒洋洋的嗤笑,“想走?” 一道灵力将二人捆了个结实。 “我好心,让你们做一对灰飞烟灭的苦命鸳鸯!” 她左手无名指小指一擦,一簇艳红的火光出现,她突然望向明生的方向,睫毛颤了颤,眼里水光缭绕。 女子气质陡变,整个人沉静肃穆。她清越苍凉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声声回荡在整座山峰。 “以吾之手,焚汝魂灵!” “以汝魔命,祭奠吾友!” 她如九天神女般端方玉洁,仿佛与世人隔了一整个世界。 说罢,她将火焰向下一丢,瞬时火舌裹住了两人,他们不似人声的嘶喊。 大火烧了许久,宋杳始终望着艳红的火,直到看着他们最后一缕魂魄烧尽在火光之中。 场上十分安静,直到大火彻底熄灭,这一场浩劫终于到此时让人看到了活下去的曙光。 有人一声悲鸣哭了出来,接着一声又一声,哭的人越来越多连成了片。 宋杳飞到阿灰身边,看着妖宗,“还打吗?” 妖宗苦笑,“不打了!宋姑娘比女将军还厉害,本宗还想留着命。” 他看了一眼赶来的白舟楫,意有所指的道了句,“也许他日他地,在下与两位姑娘还能相见。” 宋杳拉住阿灰的手,不让暴躁的她冲过去。 “好,倘若当真有那一日,希望我们是可以喝一碗茶的关系,而不是刀剑相交。” 她话刚一落,突然狂风大作,乌云自四方天边成奔腾之势滚滚而来,山中树木被吹的噼啪作响,阳光彻底失了踪迹。 这一日惊了多少次已数不清了,唯独这一次竟是妖宗都变了脸色。 宋杳皮笑肉不笑,“怎么?刚刚说了不打了,你们还来?” 妖宗连忙摆手,“不,不是我们。” 他抬首望天观察了许久,忽然有些吃惊的看向宋杳,“你,难道没什么感觉?” 他话音刚落,宋杳便感到一阵威压袭向她,她胸口一闷落到了地上。 天边的乌云还在向岚知山上方聚集,黑色的云向巨兽般咆哮着吞噬着天空。 比传说的天狗吃月还令人恐怖。即便是修仙门派众人此回也真的恐惧了。 不同于刚刚的惊怕,而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一种末日来临的惊到骨子里的恐惧! 白舟楫与阿灰立即也落了地,白舟楫一把揽住捂着胸口的宋杳。他一手抬起她的脸,才看清她脸色格外苍白。 “阿音!你怎么了?” 宋杳摇摇头,胸口的衣服都被她撰出了褶皱。 “不知晓,只胸口闷的有些喘不上气。” 阿灰急的看向半空那人,“你倒是何意?不给老娘说清楚,老娘灭了你!” 妖宗飘在半空的身子向下落了落,他看向阿灰悠悠的开口,“你若是信我,现下先让那些能动不能动的凡人进大殿里躲着别出来。” 阿灰非常不信任且暴躁的看着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快点!晚了便要被误伤了。” 白舟楫转头扬声吩咐:“三师弟、四师弟带所有人躲进大殿,快!” 何青衡、崔梁立即照办。 白舟楫又看向妖宗,以眼神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与男人的对视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氛。 半晌,妖宗突然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他先转开视线看向阿灰,神色倒是柔和了许多。 “我若料的不错,她不过一刻钟便要被雷劈了!” 白舟楫:“……” 阿灰:“我她娘的劈了你!” 说罢,她就当真飞上去找人干架了! “哎!你莫急,听我说完。” “她真的要被雷劈了!她就要……” 阿灰一刀自他面前擦过,打断了他未完的足以震惊四座的话。 第103章 渡劫 黑云笼罩在古顶镇的上方,白日如黑夜,犹如末日之象。 老百姓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的跑回家,街头巷尾只剩下卷起的风沙哗啦啦的拍响着墙壁。 木门被吹的咣咣响,院子里的簸箕、菜干被吹的到处都是,鸭棚鸡舍都被吹没了顶,它们涩涩发抖蜷缩着挤在一起。小孩子爬进娘亲的怀里不敢大声哭泣。 古顶镇最好的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开了一指宽的缝,德王神色严肃的站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天空。 而这边,岚知山上阿灰一时气急动了手,打了两下又急忙回到宋杳身边。 宋杳此时脸色更苍白了,不只胸口,整个人好像都被一座大山压着。 阿灰急的团团转,她眉头一皱一把抓住她的手。 “阿兔!我带你回去找师父!” 妖宗悄悄走到阿灰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来不及了,她马上便要渡劫了!” 他苦笑,再近怕是又要挨打了。 阿灰一惊,她嗖然转头看向妖宗,顿了一下,“难不成是……?” 妖宗点了点头,阿灰一瞬间脸色煞白,难看到了极点。 白舟楫的视线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他定定望向妖宗,涩然开口,“渡何劫?” 妖宗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自然是仙劫。”他望着他愈加冷凝的神色,不紧不慢的接着道:“撑住了,便成仙。” 成仙? 宋杳被这压力压的险些要弯了腰,听到他的话却第一时间抬起头看白舟楫,倘若她成了仙,他要怎么办? 没成仙时尚且不敢告诉他真相,她还想着青君会后与他透露几分,容貌也随着他变变老。 若是成了仙,他知晓她仙寿万年,会不会怕自己凡人寿命短,她之后的日子因了他七八十年后的离世而格外难熬,所以趁感情还没那么深现在赶她走? 不得不说,宋兔子又发挥了她不同寻常的脑回路。 白舟楫此时想的不过是,万一她没撑住,后果如何? 他没看宋杳,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若撑不住呢?” 宋杳也随着他一同看向妖宗,那人静了半晌没出声,答案已不言而喻。 自然是,魂飞魄散! 白舟楫拥着宋杳的手一下子收紧。他垂首看向她。良久,温和了眉眼。 “阿音,莫怕。我陪着你!” 宋杳脑海里却浮现的是她被雷劈的渣都不剩,白舟楫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要死要活的样子。 画面一转,又是他为她孤苦一生垂垂老矣的样子。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不行!太憋屈了,原本该是她的剧本怎么能让他演。 若是阿灰此时知晓她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定恨不得把她所有的话本子都砸她脸上。 什么时候了,还演玛丽苏!! 妖宗看着原地不动的三人,掏出了压箱底几万年的一点良心。 “你们二位还是退出她一丈远!她如今既是快要渡劫,修为已不是你二人可比。你们在她身边只会给她拖后腿。最可能的便是……” 他停了一下,“一道雷她没事,你们先被劈死了。” 他又仰头看了看头顶怒潮掀海的黑云道:“凡人之躯更是脆弱不堪天雷一击。”随后他看向白舟楫。 白舟楫浑身紧绷,下颌线更是绷的紧紧的。他今日第二次感到了无力,不知晓自己倒底该如何做才能护住自己的心上人。 他甚至不知晓自己留在她身边与她共同顶这天雷对不对,他隐约觉得若是那般做了,自己当真会给她拖后腿。 他此时就像是一只被困的蚂蚁般无助。 宋杳抚上他的脸蹭了蹭,心里滋滋冒着酸酸甜甜的气泡。她看着泰山压顶不变色的男朋友变得快要山崩了的神色,既欣喜又心疼。 “我可以的,出去!” 白舟楫一瞬间双眸里极力压抑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看了她半晌狠狠的闭上了眼睛,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宋杳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她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额角。 撇着嘴嘟囔:“我可不想自己成了仙,你却死了,万一你投胎的技术不好,下辈子做了鸡鸭狗猪,难不成要我抱着只鸡或猪过日子,成天只能对着你想是红烧了还是盐焗了,好让你快点再投胎!” 白舟楫一顿,睁开眼看她。想笑却如何提不起唇角。他的姑娘到了这时候还在安慰他。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过了片刻,只沙哑的、低低的、一字一字用力道:“阿音,活着!” 一瞬间酸意冲上了鼻子与眼眶,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闭上眼抬首,安抚的亲了亲他的嘴唇,“好。” 白舟楫与阿灰站到了她一丈之外。 玉阶上仅剩的几个完好的人已将活着的都弄到了大殿正堂,几个人将同门的尸体运到了偏殿。 他们没进大殿,望着远处的几人不明所以。眼看着宋杳坐在了地上撑了一道结界,其他三人站在不远处。 没人管茶芯,他一手撑在地上勉强坐着,他离他们不远,听了妖宗的话,便强撑着起了几次身终于站了起来,晃的随时要倒的走到了距她一丈远,一下子又坐在了地上。 宋杳撑起仙障之后压力小了很多,她挺直了脊梁,直到这会儿才真切的体会到她确实要渡劫了。 她刚刚一直刻意忽略的害怕此时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她低垂着头,眨了眨眼睛,握紧了手。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非常不合时宜、怪里怪气的在她耳边喝道:“宋小杳!你给老子打起精神!不过区区九道雷!你怂什么怂!” 宋杳吓了一跳,她连忙向四周张望。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老子在这儿!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垂首看了看扯着她腰带的折扇。 “你,冰肌玉骨?额,小冰?” 小冰立即暴躁了! “你给老子闭嘴!这么娘们唧唧的名字只有你们姑娘家才叫!爷的名字威风着呢!” 宋杳眨了眨眼,“我也没有这么娘们唧唧的名字!” 小冰又要暴躁了,宋杳好奇的问:“您威武霸气雄壮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小冰顿了一下,傲慢又有些没好气的道:“爷不告诉你!” 宋杳瞧着他这傲娇的小模样,伸手拍上扇柄,“这给你能的!那你说说,跟着我这么久怎么才冒头?” 小冰被拍的火大,不过也知晓此时不是拌嘴的时候,他不耐烦的道:“还不是这威压给老子吵醒了!老子原本睡的正香!” 宋杳哼哼,“您这一觉能不香吗?睡了两个月了,从临端出来你就开始睡!您要不是把扇子,我还以为您是睡神呢!” 小冰蹦了两下,“老子不跟你吵,老子出来是想告诉你,若是不想你手链里的小家伙被雷劈成烤肉,你赶紧把它扔给那只熊!” 宋杳这才想起鹿啾兽,连忙拽出来抛给阿灰,阿灰看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小萌兽呆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的塞进了储物袋里。 “你放心,凡人看不见它。”小冰又翘了翘扇尾,臭屁的指挥,“结界加厚!” 宋瞄了眼白舟楫,不服气的道:“他能看见,你说的不对。”然后抬手加厚了结界。 小冰“咦”了声,它在她腰间转了小半圈看向他,“这倒有意思!也许这便是佛说的有缘!” 宋杳:“……” 借口找的这么草率么? “加厚加厚!”它又催促。 宋杳能明显感到身上的威压又加大了,她也顾不上与她拌嘴,敛了心神专心的加厚结界。 她头顶是艳红厚实如墙的结界壁,她头一次将结界撑的这般厚。 没想到小冰又嚷:“再加再加!” 宋杳怀疑的看了它一眼。 小冰催促:“看什么看!爷叱咤风云,威风震慑九洲八荒时你还没出生呢!” 宋杳慢吞吞的又看了它一眼,“看在澜庭仙主的面子上我勉强信你一回。” 她能感受到小冰愤怒的小眼刀刷刷的飞她。 其实于渡劫一事她没有经验,心里面更是毛毛的,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淡定从容。突然之间冒出个它,她实际上是感激的,它让她没那么害怕了。 她用了七成修为撑了两层城墙那么厚的结界。 小冰终于稍微满意了,大爷似的拉长调,“这般倒还能顶两回雷。” 宋杳翻了个白眼,小冰也不再说话了。 头顶翻滚的黑云突然停了,所有人望向天空,那厚沉沉,一团压一团的黑云里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仿佛随时能降下可怕的却你不知晓的灾祸。 崔梁咽了口口水,大声向着白舟楫喊:“二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平地炸起的一声沉闷巨大的惊雷声和金色刀锋般的闪电。 与此同时小冰沉声道:“来了!” 宋杳手上艳红的灵力不断向上输进结界内,她挺直身子望着积压的黑云。 只见一道盘子粗的银色雷柱不偏不倚直击她正上方的结界。 银光只有短短的一瞬,却逼的所有人都闭了眼。 光芒过后,白舟楫不由向前迈了一步看向宋杳。 只见她完好无损的坐在原地,只是捂着耳朵呆呆的看着被削了七分厚度的结界。 “靠!本女侠七成修为的结界啊!” 宋杳回过神连忙看着白舟楫与阿灰。 她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放心哈!” 白舟楫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了几分。 宋杳本以为小冰定然要说些什么的,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说话。 她垂头拍了拍扇子,“你又睡着了?” 小冰从它腰间左边闪到右边,没好气的道:“老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顿了一下,有些复杂又暴躁的低声道:“他奶奶的,爷没想到啊!” 宋杳眨了眨眼,怎么了这是? “宋小杳!你是不是坏事做多了啊?你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古往今来第一倒霉催的点子?啊?” 宋杳被他骂懵了,“你……这是何意?我不是都扛住雷了吗?” 小冰蹦了两下,“你是抗住了,往后你再试试,今日你若不是九死一生便是死的死死的!” 宋杳都被它绕迷糊了,“你文章是铸剑老师教的!还什么死的死死的,能有点文化不?” 她突然一顿,吓的打了个嗝,“什么死的死死的!!你,给我说清楚!我……我怎么就惊天地泣鬼神倒霉催了?!” 小冰自她腰间跳出来,一扇子敲上她的头顶,“你还有心思开小差!你真是棵雕不出来的朽木!澜庭怎么便让我跟着你?” “算了,我说你天下第一倒霉催也没说错。你这不是普通的九道天雷,你这是神族小辈会受的九劫雷。” 宋杳瞬间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她磕磕绊绊的问:“九,九劫雷,咋地呢?” 小冰展开扇子给她扇了扇,“九劫雷的由来是因神族。他们的孩子出生便是仙胎,生来便注定比寻常仙人强大,所以天道为显公平他们升仙籍、上仙籍、神籍所承受的比其他族的人都要厉害的多。” “九劫雷便是他们升仙籍要历的九道雷,普通的九道天雷是一劫,而它对于非神族人每道雷的威力都是一劫。而你如今历的就是九劫雷!” 宋杳彻底傻眼了,她弱弱的道:“可我就是只兔子啊!雷公是不是弄错了?” 她都要哭了!渡一劫她都提心吊胆的,一眨眼便要渡九劫!九倍的提心吊胆! 小冰叹了口气,同情的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与雷公确没甚关系。大概是天道犯了困,弄错了。” 宋杳还懵懵的,一脑袋浆糊,“那,之前有没有与我同样倒霉的也碰上了这九劫雷还成功飞仙的?” 小冰左右晃晃,很干脆的,“没有。” 宋杳一噎,一下子塌了肩,顿时更懵了。 “据我所知天道没搞错过,想来你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所以老子说你是古往今来第一倒霉催的!” 宋杳迷迷糊糊听它说完,怔了怔,忽然又挺直了腰板,瞪着亮亮的眼睛道:“也就是说我不一定会死的死死的,也可能死的活活的?” 小冰本来晃的好好的,一下子停在半空,“你文章才是铸剑老师教的!” 宋杳点头,“你怎么知晓?” 小冰气急败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宋杳闷闷的嘀咕,“那我该想什么?你都说了是九劫雷!” 小冰气的打她手,“能不能有点骨气?作为爷暂时的器主你能不能不怂?” “谁怂了?我自然会拼劲全力与这破雷斗到底的!”宋杳没什么底气的嚷了嚷。 “算了,你自己先扛几道,谁让澜庭把你交给了老子,老子不看顾你,谁看顾你!老子自己想想办法。” 说完它就落回她腰间不动了。 白舟楫几人只看见一人一扇的动作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他见宋杳一会儿得意,一会儿撇眉、一会儿又蔫蔫的,心里急的不行。一阵阵恐慌堵上来,他快步走到结界外。 “阿音,受伤了吗?” 宋杳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你怎么过来了?快站回去!” 白舟楫没动,从头到脚看了她一遍,“到底如何了?” 一股酸涩没有防备的涌到她的喉间,他不顾安危的跑来看她,焦急的想确认她的好坏一下子瓦解了她刚刚强撑起来的盔甲。 其实,她现在害怕极了,这般厉害的九劫雷,她怕她撑不到最后,她怕她再也见不到他和阿灰还有师父。 她怕这三千凡世九洲八荒再也没有她。 她怕他亲眼看见她死。 她怕他从此孤家寡人。 宋杳垂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眶中强忍的泪,她只是拍了拍小冰。 “它刚才说会帮我一起渡劫,舟楫,它是师父给我的,师父不是凡人,我有信心,我会成功的!” 白舟楫静默了半晌,低低的道:“阿音你抬起头看着我。” 宋杳顿了一下,僵着身子缓缓抬起头,白舟楫看着她脸颊上两道泪痕,心一痛。 那双比玛瑙还亮的眸子分明还沁着一点泪,却勉力扯着嘴角向着他笑。他的心就像被刀割般的疼。 他喘了口气沉沉对她道:“让我进去。” 宋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没事。” 她盯着他的脸看的不移目光,期期艾艾的又道:“我哭是因为你过来了,你,你一过来,我就软弱了,我,哎……我真没事。” 说着她浑身东拍拍西拍拍以证自己真的没事。 “你看,哪里都无碍。你快出去,雷该快来了,我不要今天没过完就要抱着鸡生活!” 白舟楫又看了她一遍,看着确实不像受伤,他从怀里掏了包糕点放在地上。 “就剩这么多了,你要是饿自己吃点。” 宋杳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时刻,他会给他送吃的。大约是也被吓坏了。 她伸手出了结界,刚碰上糕点,手便被白舟楫抓到了手里。他手心还算温热,手指却冰凉。他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眸光起伏了几回,最后只温柔的看着她。 “阿音不怕。” 宋杳的心一下子颤了颤,她回握回去,吸了吸鼻子,“嗯,不怕,舟楫的阿音不怕。” 白舟楫心揪了揪,有些哽咽,他握着她的手一时没动。 宋杳抬头看天,催促他,“你快出去,快点!第二道雷要来了,我得赶紧再支支这结界。” 他们说话之时,演武场大殿内早已沸腾了。他们有生以来竟看到了传说中的飞升。 五百年了,只有从风派曾出过一位飞升的先人,还是自己在深山老林里飞的,没人得见真貌。 今日,竟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太震撼了!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被震之余,都为宋杳捏了一把汗,毕竟在此之前她已经成为了他们所有人的大恩人。 何青衡和崔梁更是急得团团转。 崔梁走前走后,“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二嫂啊!” 何青衡走左走右,“是啊!怎么办?那是未来的二嫂!” 刚刚醒过来不久的徇镇被他们晃的又要晕了…… 第104章 她从未真正了解的鹤翁爷爷 演武场中央坐着的姑娘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再露出面容时眼神坚毅锐利,她细白的双手打着繁复的手势,刚刚被削薄的结界重新充盈了起来。 这一回她不敢有一点点侥幸,她用了十成的法力。她本便不是束手待毙的性格,既然老天弄错了让她历经更大的波折,她不会屈服,即使最后她真的赢不了,也要拼尽全力不能丢了临端的脸面。 天空乌云翻卷之势比前一刻更是浩大,闪电不时一闪而过,地上女子严阵以待。 黑云停下的那一刻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震动整个岚知山,几乎是同时一道是刚刚两倍粗的雷直劈而下。 宋杳双手举过头顶,黑发飘飞,整个人被镜面一般的银白色的光照的虚白。这道雷停留的时间也是刚刚的两倍长。 雷消失的时候,宋杳一下子双手杵在地上。她两条手臂发麻,缓了一口气她看向白舟楫和阿灰高兴的笑了笑。可她刚笑了一下便顿住了。 妖宗阴柔的脸上此时是十分阴沉的表情。 “你们他娘的莫不是疯了?!若不是本宗反应的快,你们二位此时已是两具尸体!” 阿灰与白舟楫此时已不在刚刚站着的位置了,那里是两道黑洞洞的深坑,他们坐在深坑边沿显得十分狼狈,尤其白舟楫袍角都没了大半。 只听妖宗继续斥道:“你们给她的结界上输灵力,这便是作弊行为藐视天道!天雷不劈了你们难不成留你们过年!倘若你们已是上仙、上神帮她完全抗了这天雷也没什么,最多折损些修为。可,你们二位才有多少道行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宋杳傻眼了,刚刚发生了何事? 她刚才全部心神都在抗雷上没注意发生了什么,可反应了两下,也明白过来了。 他俩帮她被雷劈了,还好妖宗反应快救了两人一把。宋杳连忙坐起身,就要过去,刚动了一下,便老实的回到了原位。 “你别骂他们了。”宋杳小声的求着情。 妖宗一眼横过来,宋杳讪讪的笑笑,“我来,我来骂他们!” 说着她站起身挺直腰板,双手叉腰,大喊道:“你俩!对,就说你俩呢,考试不许作弊知不知晓?夫子平常是如何教导我们的?你俩都忘了吗?被抓住你俩下场犹如此坑!都老实呆着!” 若是曾教过她的各科夫子如今在这,必要被气的吐血,当年作弊最多的不就是你嘛! 不仅自己作弊,还拉着纯洁的其他学子一同作弊! 白舟楫和阿灰拍着身上的灰站起身,阿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然后瞪向妖宗。 白舟楫倒是直接向她走了过来。 “可还好?” 宋杳动动胳膊腿,“我没事,你俩别再帮我了。” 她扫了一眼他的袍角,心有余悸,“要不是妖宗反应快,我如今看见的恐怕便是两串人肉串了,若是那样,我也不用抗雷了,直接被劈死咱三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面前的姑娘眼眶红红的,虽然嘴里说着俏皮话,可眼里全是害怕与焦急。 白舟楫一下子心软的不像话,他看着薄如蝉翼的结界缓了声音道:“你收起结界。” 宋杳一挥手结界消失了,白舟楫一步踏进去将人抱在怀里,双手收紧,“别担心,我好好的。” 宋杳被牢牢的抱着,鼻尖都是他身上染了焦糊味的晨间香,她忍不住在这么真实的怀抱里蹭了蹭,又立即用力推开了他。 白舟楫没有防备被她退的倒退了两步,在看向她,她已又竖起了艳红的结界。 宋杳看了看他又看向阿灰,“妖宗,他们若是还敢帮我,你替我敲晕了他们,算我欠你个人情,他日宋某必还!” 她又坐了下来,一只手伸进储物手链里掏。 刚刚她可是使了十成术法才勉强逃过一劫,这九劫雷果然不是白给的,第二道雷便这般厉害,接下来还有七道雷,她能撑到第几道也未可知,只能尽力增加砝码了。 站在她前面的三人只见她掏出了七八个瓶瓶罐罐,扒拉了几下又继续掏。最后掏出了二十多个瓶瓶罐罐。 别人不知晓这是什么,阿灰太知晓了,这不就是鹤翁爷爷炼的药,明明临出门时鹤翁爷爷一人给了她们五瓶呀,所以……她这么多瓶都是怎么得来的? 阿灰一脸鄙夷的看着她捯饬。 宋杳将外伤药扒拉到一边,而后挨个拿起它们,仔细看药名。 谁吃谁补气血丸,嗯,补气血的。她将它放在了腿边。 谁吃谁补经脉丸,嗯,补受损经脉的。它也被放在了腿边。 谁吃谁补骨头丸,这,应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她将它也放在了腿边。 谁吃谁驻颜有术丸,呵,美容养颜的,这老头还会这门手艺,怪不得他女仙人缘好。宋杳将瓶子扔到了一边。 谁吃谁睡得好丸,她想了想大概是迷药之类的,也扔在了一边。 谁吃谁不倒丸,难不成是解酒的,怪不得男仙人缘也很好。 谁吃谁瘦成柳条不是梦丸,哦……这才是女仙人缘好的制胜法宝啊! 没想到平日里笑呵呵喜穿白袍装儒雅大叔气质的鹤翁爷爷是个保健品老板。宋杳笑了笑放下药瓶。 谁吃谁壮如太上老君看门牛丸,这……是个啥?她想起来了,鹤翁爷爷与太上老君师出同门,关系势如水火,好像是因为年轻时曾喜欢过同一位女仙。 后来,女仙与另一位男仙结成了连理。他俩虽说谁也没抱得美人归,不过这情敌之仇倒是结下了。看这药名就知晓必定不是什么好药。 她将这几瓶都扔到了一旁,又拿起了另一瓶。 宋杳眨了几次眼,瞪大眼睛努力看清了那上面一闪一闪的每一个金字,每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谁吃谁一夜日三郎丸? 这……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又连忙拿起另一瓶写着金字的瓶子。 谁吃谁一夜御三美丸! 宋杳的表情崩塌了,她对着头顶天雷道歉,她错了! 原来鹤翁老头之所以男仙女仙人缘都好不是因为卖保健品,而是因为卖那啥药! 原谅她年纪小才疏学浅、自命不凡、未见过世面! 她真的错了! 大错!特错! 接下来宋杳直接绕过了其他刻着闪闪金字的瓷瓶,过滤了剩余的所有各类保健品又挑出两瓶放在了腿边。 她大手一挥将其余的药瓶都扔回了储物手链里。她将腿边的瓷瓶挨个打开,每瓶倒出一粒药丸子扔进嘴里吞了,生吞。 药丸子有点多,她刚被那两瓶闪瞎眼的药刺激到了,一时没多想便一股脑的都到嘴里了,咽到一半反应过来得喝水,太呼嗓子了。 下一刻她又想起来了自己没带水,酒都没有! 现下再吐出来也不可能了,不说对形象不好,就是她想吐也吐不出来了,都糊嗓子眼了。 宋杳心一横皱着眉把卡在嗓子眼的药丸子使劲咽了,等她终于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吞了所有药丸子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长气。 没一会儿,她突然动了动屁股,这还没完她又好似不舒服的蠕虫般又动了动屁股,然后众人便见她手里多个蒲团,她盘着腿稍稍离了地,将蒲团塞到屁股底下,之后坐好。 然后她满意的笑了。 嗯,这回不凉了! 被她一顿操作猛如虎的众人:“……” 未来第一个活久见的女仙,你的形象呢?你的气质呢? 在她面前最直观看了直播的妖宗一脸撞了邪的表情,尤其是她兴奋着抽出那个道观里最常见的灰扑扑的蒲团时达到了顶峰。 另两位却十分淡定:常规操作。 终于她消停了想起了正事,开始双手翻花撑结界了,第三道雷她打算硬接了,不硬接怎么办!她倒霉她活该! 她看了一眼灰白二人,又看了看妖宗。 “他们俩交给你了!不听话只管下狠手!别不好意思拘着自己发挥,想想人情!” 妖宗看她的眼神便像在看外星人! 他几万年的不短的岁月长河里便没见过不要形象的女仙、女妖和女魔! 宋杳也没心思研究他为何一脸抽风的样子。她一瞬间表情专注起来,每当这种时刻,她便像换了一个人,像极了传说中孤傲清冷与凡世隔了一个世界的女仙。 第三道雷来的比第二道雷来的时间间隔长了一些,宋杳按照刚刚经验推测,这一回的雷不出错的话当是第一道雷的三倍粗。 可当明晃晃的雷劈下来时,她发现她又错了,是第一道雷的四倍粗!巨粗! 那雷将结界一下子便劈的七零八落,宋杳强撑着一口气,愣是支撑着头顶那一块结界没碎到底硬扛着这道雷。 就在此时,白舟楫与阿灰动了,两人这回有心眼了,没干站在原地不动,边飞边给宋杳碎的磕碜巴拉的结界输灵力。 妖宗气的气血上涌,他只来得及拉走阿灰,天雷消失的那一刻,宋杳眼睁睁的看着白舟楫躲避天雷分支不及,兜头向他击去。 宋杳一瞬间便要出手,胸腔里一阵铁丝磨拉的痛,灵力半道泄了力。 她惊恐的望着白舟楫头顶的天雷,千钧一发之际,妖宗第二时间赶来的巨大推力将他整个人在天雷分支击上的同时向前硬移了一尺长。 天雷分支在他身后钉入地里,白舟楫被巨大能量冲击出去,向着宋杳右手边飞去,宋杳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抱着他被推出了丈余远仰倒在地。 白舟楫以为自己定然要被雷击而死了,如她所说变成了一串肉串,不过下辈子必然不能投胎做鸡鸭鱼猪,还是要做个人,好看的人,她喜欢长的好看肩宽腰细腿长的男朋友。 一阵重压与剧痛之下他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便像是被碾压了一般,哪里都痛,原来这就是被雷劈了感受。 他此时除了感觉痛,耳鸣头晕,什么也听不见,眼睛也睁不开,更不能动。 原来死是这么的痛苦,不知晓阿音此时哭鼻子哭成了什么样子?他其实还想对她说句话。 你定要坚持住,才不枉费我丢了性命也想你活,对不住,舟楫食言了!成仙后定然要找到我! 宋杳顾不上被撞的生疼的全身,她抱着人坐起来,慌张的喊着:“舟楫!舟楫!” 阿灰和妖宗也赶了过来,宋杳手下粘腻,她举起手入眼的都是血。她僵直着脖子低头向他的后背看去,白袍被划没了好大一块布,布边是焦黑的。 左肩至腰的背上有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此时正冒着鲜红的血,伤口边缘是焦黑了的肉。 宋杳看见这伤口的一瞬间全身发抖,她举着的染血的手一直没放下,整个人直勾勾的看着这伤口。直到阿灰到她跟前,叫了她,她才愣愣的抬起头看向阿灰。 阿灰握住她举着的手放下,“还活着。” 然后一手罩在他的肩头自上而下输着灵力给他治疗,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伤口才不怎么再流血了。阿灰出了一后背的汗。 她也不等宋杳反应,掏出一盒药丢塞到妖宗手里,“给他上药。” 妖宗被这两个不知死活的气的脑瓜疼还没缓过来,想也不想一把把药膏塞进了赶来的崔粱手里。 崔粱刚才看着那道雷劈二师兄时腿都软了,缓了好半晌才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看见二师兄这伤,脸更是煞白煞白的。 他捏紧药盒,扣了半天才扣开。 一边抖着手给白舟楫上药一边碎碎念,“二师兄,你可不能死啊!掌门师尊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得与你一同去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再说你好容易铁树开花拐了个貌美如花的二嫂,人还没娶呢,你就咔嚓了要我们怎么办?你也知晓我们从风人丁不大兴旺,要是你死了,有人来抢二嫂我们怕是拦不住啊!啊!啊!” 阿灰一脸黑线。 宋杳终于在崔粱的碎碎念中缓过来点神,她顺着崔粱的话往下说:“那就别拦了,我到时候选个好看的嫁了,嫁的时候还会带上你二师兄转世投胎的鸡。必定要他日日看着我与别人郎情妾意、亲亲我我。” “他若是后悔了,可以与我说,不过我必然听不懂鸡语。若是他太吵我夫君嫌烦,我便将他做了,红烧清蒸均可,做给我新郎君吃。” 崔粱震惊了!他已经顾不上深究为何他二师兄下辈子投胎会是一只鸡了。 他眼前如今是他二师兄悲痛欲绝、悔不终身耷拉着鸡冠叽叽叽与宋杳悔过时,宋杳一刀砍了他二师兄的细脖子,放了血、剥了毛、上了锅,并且与她新夫君一同吃掉他的可怕场景。 他抖的一个激灵一个激灵的!待他勉强涂完药,药盒啪一声掉在了地上滚进了又黑又大又深的坑里。 宋杳说完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眼泪才开始巴巴的往下掉。 “你听见没?你要是敢死,我说到做到!” 白舟楫此时已没那么晕了,疼痛也少了几分,他没听到崔粱的碎碎念,只听到宋杳要将他炖了给她新郎君吃,他不由弯了嘴角,他想说他就是那个新郎君。 可实际上他也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没发出一点声音。 阿灰突然一只手伸到崔粱面前,崔粱懵逼的看着她。 “啥?” “你们派治疗内伤的药。” 崔粱反应过来,连忙掏出一瓶药放进她手里,虽然还在刚刚恐怖画面的阴影中还不忘叮嘱:“这是和丹,三师叔说一次最多吃三粒……” 他说到这卡了,眼见着阿灰单手开瓶塞,一股脑将一瓶子药丸都倒进另一只手,然后紧握成拳,徒手捏碎了所有药丸子,又向他伸出手。 崔粱咽了口口水,“要,要什么?” “水袋。” 阿灰轻飘飘吐了两个字。 崔粱这回不用阿灰单手开瓶塞了,自己先将瓶塞打开了,然后才递给她。 阿灰将水袋里的水倒出一半,将药粉都倒了进去。她晃了晃,绕到白舟楫正面开始给他灌药。 宋杳怕他不舒服,将人避开伤口靠在自己肩头,看着他青白的脸色,心里涩的跟吃十个生菠萝一般。 阿灰一滴不剩的都给他喝了进去。阿灰又看了看宋杳哭的满脸泪痕的熊样儿,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 又拉起她的手腕给她号脉。刚一搭上便皱起了眉头。 “才第三道雷便给你劈出了内伤,所以老天到底是如何看出你这修为可以飞升成仙的?他莫不是搞错了!” 宋杳顿了一下,眼泪也跟着停了停。她不敢跟阿灰说她真相了!的确搞错了,错的不是看错了她的修为,错的是劈错了雷! 她不敢对她说怕她担心。 阿灰又抬首看了看天,塞进她嘴里三颗谁吃谁好丸,这回拿了自己的水袋喂她。 她让崔粱接过白舟楫坐的越远越好,崔粱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四道大坑。将人扶到距茶芯不远处坐好。 阿灰将宋杳体内的药丸子用灵力化了,别说药丸子太多了,她费了许多力,将把走完了她的七经八脉。 伤虽没全好,可也比之前好了一半。她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用一种看朽木的眼神看她。 “你每次遇事都拼命,小命次次差点交待了,你是不是忘记了点什么?” 宋杳注意力都在白舟楫身上,顺着她喃喃:“什么?” 阿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走之前师父不是给了你我二人关键时刻保命的仙法吗?” 宋杳呆了一下,这才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是了,他们出仙境之前,澜庭仙主确实给了他们一人一道一次性金灿灿的仙法,关键时刻保命的。 她刚刚晾干的双眸里又有了水光,这回是激动的。 阿灰见她如此,拍了拍她的肩膀,“疗伤,一会儿还得挨雷劈!” 宋杳望着她些许白的脸心疼,“你们别帮我了,若是你们不好了,我也不会好。” 阿灰便向白舟楫走边挥手,“放心,我看着他。”宋杳真不太放心,她想了想撩下狠话。 “你们要是因为我死了,我就放弃抵抗让雷劈死我,魂飞魄散给你们看!” 阿灰翻个白眼,好像谁不是魂飞魄散似的,都死了谁看的见你啊! 第105章 第四雷 白舟楫再睁开眼睛时,宋杳上空的乌云已集结完毕,天空更加灰暗,无形的压力压的人有些喘不上气。汹涌如猛兽的黑云静止着,可任是在场的谁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崔粱见二师兄醒了差点喜极而泣,“二师兄!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还有二嫂也吓的不轻!” 白舟楫后背的伤口仍疼着,他面无表情坐直身体,低声道:“无事,莫慌。” 他神色不动的看向坐在蒲团上的姑娘,她衣衫微乱,袖子与右半边的衣衫上还有红色的血迹,十分刺眼,一瞬间心头大恫,冷静了一下倒是想到了,那该是自己的血,又平静下来。 他家阿音头顶撑着结界,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见他终于醒了,眼泪又砸了下来,不过即使流着泪,还是努力冲着他笑。 不过,下一刻又板起脸来,向着他哑着嗓音喊道:“白舟楫!你好好给本女侠坐在那儿,一动不许动!若是你再敢不顾性命如刚刚那般,我也不费劲顶这天雷了,咱俩一起做对糊鬼!” 白舟楫忍着后背的剧痛,温柔的目光缠在她身上,眼眸里都是她的身影,“好。” 宋杳松了口气,忍不住吸了吸酸酸的鼻子,“说话要算数!不然你就是小狗!” 白舟楫点头。 宋杳又瞧了他一眼,才专心的打起结界。 这雷是专门劈她的,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能感受到这威压的强大,她很清楚的感受到这第四道雷比起前三道不只高了一个等级。 大约八倍粗的雷也容不下它,十六倍还差不多勉强。 白舟楫见她不再分心,对四师弟道:“给我取件黑色的披风来。” 崔粱撇了一眼他后背包扎好的布带又沁出血,连忙起身向大殿跑去。 见他跑远,白舟楫拿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吞了下去,然后他开始闭目疗伤。 阿灰看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就算是为了那句他刚改口没两天的‘家姐’。 “白舟楫你莫要再轻举妄动,阿兔身上有师父留下的护体术法,不会有事。你我都没办法在这天雷之下全身而退,便不要再给阿兔分心。” 白舟楫始终闭着眼睛没说话,阿灰知晓他听见了也便没说什么,只是站的离他近了不少。 崔粱取了披风回来轻轻搭在白舟楫身上,见他师兄好好的在疗伤稍稍放下心,胆颤的望向天空,马上就要近距离看到天雷劈二嫂了,他紧张的小腿抽筋。 宋杳透过艳红的结界看着那团团黑云,场上气氛肃静紧绷。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是倒计时的钟鼓声,第十声时,一道银色雷光裹着一丝极细却无法忽视的红光迅猛的击上宋杳支起的结界。 一瞬间,宋杳使出了所有灵力直冲向头顶刚刚欲雷便寸寸裂开的结界。 她此刻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白舟楫刚刚无声倚在自己怀里要过去了的样子,她被激的心中小火苗蹭蹭的窜的老高。手中的灵力不断的支撑着随时会碎的渣都不剩的结界。 阿灰没想到第四道雷来的如此凶猛,比之第三道雷强大了太多,不过几寸粗的雷竟这般厉害! 她有些担心她抗不住。她看着那现破现支的结界,太阳穴蹦蹦的跳。 她又转身看了看白舟楫,见他只是看着阿兔并未有要出手的意思,略微放了点心。 又看回宋杳时,宋杳头顶的结界碎的速度与复原速度已旗鼓相当,再看她的脸色,显然已没了血色。 她们在临端时也有其他人度过劫,可没听说天雷竟这般厉害。她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 宋杳现下只想骂天!照如今这个情况下去,她小命迟早交待在这。 她身体里的灵力输出速度太快,她已明显感觉到了灵力有暂时干涸的迹象。 不会现下便要用上仙主给的保命符?后面还有五道雷呢,第四道雷都这般变态了,后面只会更变态! 不论如何得靠自己的力量挺过这回再说! 这道雷持续的时间不短,白舟楫悄无声息的起了身,所有人都看着宋杳,没人注意他。 他死死的盯着宋杳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就在宋杳不自觉的微微绷直了唇角之时,白舟楫动了! 他迅速划出几步远离阿灰与崔粱。紧接着一道超出他最好状态许多的钴蓝色灵力直输向宋杳摇摇欲坠的结界。 几乎是灵力刚一打上结界,便自空中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雷鸣声,这回不是黑云中下了雷,而是自宋杳头顶的天雷中直接分出了一股雷击向白舟楫。 白舟楫早有准备,他将黑色披风扔到眼前的半空意图挡住天雷的视线,在天雷穿过披风的刹那,以最快速度急略出刚刚站的位置。 可天雷并未如之前三道雷指哪劈哪,而是如长了眼睛般拐了弯瞬间便追到他的身后。 宋杳眼睁睁的看着头顶的天雷分了一股出去,她的心顿时揪起,她仓惶转头顺着雷的方向看到了白舟楫匡雷的操作。 眼看着那雷下一刻便要劈中他,宋杳想也未想,催动隐在额头的护身术法低喝一声,“去!” 白舟楫被雷击上的同时一道金光将他包住,透肩而过的雷立时被截断,他晕过去的前一刻扭着头看向宋杳。 白舟楫出手的那一刻阿灰便道不好,眼看着下一刻宋杳不要命的将师父的护身法扔在白舟楫身上,她头顶的结界因了她一时的分心支离破碎。 阿灰仙法崔到极致一个闪身冲到她身边,额间的金光立时罩在两人身上,终于赶在她被雷开瓢之前护住了人。 阿灰一把抱住宋杳大叫:“你疯了!” “不要命了!” 宋杳此时脸色铁青,刚才结界碎的同时,天雷的威压让她受了重伤。她抹掉唇上的血,推开阿灰跌跌撞撞向白舟楫跑去。 此时,第四道天雷已过,宋杳踉跄着跑到他身边,眼里都是泪,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左肩上都是红的刺目的血。 她抹了把脸,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来,入眼的伤势比刚刚的伤口更可怕。整个左肩对穿了一个大窟窿,血呲呲的往外冒。 宋杳莹白的小手条件反射的盖在窟窿之上试图阻止血流。 她说不出话,只“啊”“啊”的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阿灰蹲下身,一手拿下她的手,一手代替她盖在伤口之上替他疗伤。可这伤口是天雷劈的哪那么容易治愈,更何况他只是凡人之躯。 很快阿灰额头上开始冒虚汗,照这个速度,他伤没治好,倒是要先血尽而亡了。 白舟楫的骨头与经脉都断了,若是他当真死了,她不敢想阿兔会如何! 唯今之计只有已碎没了的骨头重新长上,血管连上,肉可慢慢涨,方能活下来。 她对宋杳道:“你有没有偷到生骨续筋的药?” 宋杳抱着白舟楫越来越冷的身子大脑一片空白,听了阿灰的话才想起她那堆瓶瓶罐罐,一股脑将手链里的药瓶子都散了出来。 抖着一只手翻出了谁吃谁补骨头丸、谁吃谁补经脉丸、谁吃谁补气血丸。 阿灰接过,一样只扣下来一点碎末直接随着她的灵力抹进了白舟楫的血窟窿里。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静静的看着。崔粱无声的哭着。何青衡背着小师叔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来,看见白舟楫的一刹那,脚步一滞,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们如今已痛失五师弟,若是再失去二师兄……他不敢想!只拼命忍着眼泪。 徇缜哆嗦着脸,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不发一言的看着阿灰给他治疗。到了此时,他已看出了这两个姑娘与那个妖宗的不凡。 过了一刻钟左右,白舟楫突然身子开始颤抖,他眉头紧皱,脸颊扭曲,似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之后肉眼可见的血窟窿之处长出了白骨,白骨一点点伸出最后连在一起,白舟楫痛苦的闷哼出声,一口咬在宋杳肩上。 宋杳疼的险些喊出声,她的双手紧紧圈在他的腰上,看着新长出的白骨她终于回了些神智。 她对着他的耳边念:“舟楫,我在。” 骨头连上后便是一根根不同粗细的青色血管慢慢连在一起,白舟楫咬的越发用力。宋杳的肩头沁出血来,她仿似不知疼般神色依旧温柔的一遍遍在他耳边说着话。 待所有血管长好,白舟楫松了力,头靠在她的肩头不动了。 阿灰收了手站起身,眼前一片金星。 她缓了缓冲着崔粱凉凉的道:“看好你二师兄,他若醒来你便将他敲晕。若是再敢捣乱,不用等雷我先杀了他!” 崔粱连连点头,眼泪流了满脸。他知晓二师兄差一点两脚都迈进了鬼门关。 他要接过白舟楫,宋杳偏头亲了亲他的额角才将人给他。 宋杳在阿灰的搀扶下回了蒲团之上,她走到哪里云的重压便在哪里,刚刚多亏了妖宗给他们撑起了结界,否则白舟楫早便受不住了。 阿灰坐到了她的身边,“我与你一同顶雷。” 宋杳看了一眼妖宗,下一刻,一道灵力圈在了阿灰身上,她来不及逃开被束缚的不得动。 紧接着妖宗手一挥将人带到自己怀里,飞出了三丈之外。 阿灰反应过来后暴跳如雷。 “你做什么!是不是找死!” 妖宗用力揽住她,阴沉着脸,“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变着法的找死!本宗佩服!奈何本宗心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阿灰气的险些喷火。 宋杳望着他抱拳,“谢了!” 妖宗点点头接了她的谢。 宋杳又道:“麻烦你将白舟楫也一块捆上。” 妖宗一抬手,昏迷不醒的人身上多了几圈灵力。 他不由在心中苦笑,大家明明是敌人,如今他倒是救起敌人上了瘾。 宋杳掏出药瓶吃了一大把药,然后便闭目疗伤。 她知晓下一道雷,她怕是便要魂飞魄散了,她想留几句遗言给她最亲的人,只是现下不能说给他们听,少痛苦一时是一时。 她在心里叫小冰。 “小冰,诚如你之言,我的确是上天入地几十万年里点子最背的女精灵。我即将要死的死死的了,你帮我给他们带几句话。” “对我师父说,谢谢他老人家把我带到临端,养大成人。我走后他也不必太难过,毕竟我从未想过给他养老!挺大个岁数了,快找个师娘把自己嫁了!孤家寡人的人设不适合他!” 说完她不禁勾起嘴角,想起了她头一回见到他时的场景,到此刻才发觉那日的万丈霞光实实在在温暖了她的心。 “对阿灰说,以后我不在了,没人逗她开心她要会自己找乐子,不要在意别人说的话。若是遇见强敌便跑,别逞能,找师父告状便可,师父最是护犊子定会给她出气。另外保护好司幺宝。”她想起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家阿灰,不由有些想哭。 “对司幺宝说,我……” “行了行了!你留着自己与他们说!时间不够了,老子先给你挡两道雷,你快把这些学会!” 小冰不耐烦的话音刚落,一本古卷出现在她的眼前。 紧接着古卷上苍茫古老的字符一串串涌进她的脑海里。许多字十分繁复,宋杳猜这是上古言体。 明明她不认识,可这些字进入脑海里后,她竟可以看懂,不仅能看懂还可融会贯通。 她看懂的文字化作金光进入了她的血脉,她不知晓此时她五识已闭,端的是心无杂念,而正在修行的是便是失踪十万年的上古神术。 小冰独自在她腰间打着转,不断地嘀嘀咕咕:“也不知这只倒霉蛋兔子能不能修习得了这半份残卷,左右死马当做活马医!老子也只能尽人事,她就听天命!若是她最后当真损了命,老子也尽了力,便给她代传遗言好了。她刚刚遗言让老子打断了,无妨,稍后问问她便是!” 场地内的其他人未有看见古卷,他们只能看到宋杳闭着眼睛,猜测着她应是在疗伤。 天上的雷云自第四道雷后始终未动,可这威压却越来越大,阿灰先开始还死命瞪着妖宗,现下倒是要崔粱带着他师叔师兄回去大殿,留下白舟楫。 崔粱不敢撒手,想将人一起带回大殿之内,阿灰一个眼风,妖宗将人转过去面向崔粱等人。 “将他扔过来,若是他醒来看不见阿兔,不知又要生何事端,如今,我与妖宗一同看着他,我才可放心。” 崔粱与何青衡看了看二师兄身上的几圈灵力,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将人送了过去。 妖宗接过,将人放平在地上。一挥手一道结界将三人都照在里面。 阿灰又向茶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从他坐在那里起便一直在疗伤,阿灰也能猜到几分他的打算。 “将他挪的远远的。” 妖宗垂首看了看怀里的女子,“呵”了一声,照办。 此时,宋杳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她从未领略过的世界,山川河流、夏日冬雪,万物皆在内,万物皆虚无。 这感觉既缥缈又浩瀚。她畅游在这里,每一步都洗涤了血脉,伐遂了筋骨。她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 指尖剑意横生,杀伐之气怒斩!流水之意长驱! 赤火燃于指端,她轻轻一弹,燎原之势不可阻挡,吞天灭地! 宋杳吓了一跳!急急收回手,刚刚还吞天灭地的大火一息间不见了踪影。 南洋北海倒是又转到了另一番景象。 第五道夹着红光的雷劈下来之时,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宋杳始终坐在那里未动,半丝结界也没有。 她难不成是要放弃了! 胆子小的连忙闭上了眼睛。 在阿灰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声中,小冰缓缓升了起来,他周身紫光,将宋杳罩在内,密音传给阿灰。 “叫叫!叫什么叫!她好着呢!老子先帮她挡着!几万年没活动筋骨了,老子今天好好松快松快,给你们这些后辈与没见识的凡人瞧瞧什么才是威风八面、雄姿英发!你个小熊崽子老实看着爷耍!” “就是这兔子太弱,搞的爷七彩扇光只能亮出一道,有些堕爷的威名!” 阿灰喊到一半声音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了。她一脸精彩纷呈的看着那位自称老子和爷的扇子,实在是始料未及。 也,一言难尽! 果然谁的扇子像谁! 第106章 发威的小冰 就在小冰十分自恋的秘音阿灰之时,第五道天雷已劈了下来。小冰周身紫气荡了又荡,与天雷的威势对上竟不逞多让。 紫气如瀑而下,罩在宋杳周身。第五雷比第四雷还要厉害双倍,大殿之内的众人此时都有些睁不开眼,几位弟子与已恢复些许、中毒不轻的弟子在主殿中撑起了结界,其余人才喘息绵长。 归尘派的女师叔两眼放光的看着小冰,“这扇子竟不需操控,便可自行抵御天雷!妙啊!甚妙啊!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仙家之宝?” 邹掌门看向徇缜,“舟楫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到底是何来头?” 徇缜叹了口气,摇头。 这女娃娃如此奇货可居,现下看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今日在场人众多,难免没有有些心思的。 徇缜决定装傻,何况他当真什么也不知晓。 看似浩然正气,威武不凡的小冰此时却在哇哇大叫:“他娘的!这九劫雷当真名不虚传,老子费了大力才可勉强装点门面。” “丫的天道,欺负老子现在虎落平阳,你倒是也敢给老子脸色瞧了!行,等老子哪日恢复如初,非得找你这破雷算算账不可!届时若不将你收拾服帖,老子便不姓东!” 宋杳此时完全不管外面发生了何事,她用从未有过的专注力急急的学着这上古残卷。 她可记得清楚,小冰说的是先给她顶会儿雷要她快快学,也就是说小冰顶不到最后一道雷,她如今能多学一分,便有多一分机会保住性命。 况且也不知这不靠谱的家伙能顶到何时,分分钟便可能轮到自己上。 众人纷纷称奇的看着悬在空中的玉扇,只有阿灰几人始终盯着宋杳。 一开始宋杳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坐在灰扑扑的蒲团之上入定着,慢慢的,他们发现宋杳周身气流似乎十分和缓。 明明外面天雷炸裂,她周身却温和平静。着实怪哉!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五道天雷结束。 小冰弱下气泽,刷的一下落回宋杳腰间。过了许久,它才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 “可他娘的给老子累死了,爷休养生息了万年,如今都给这倒霉蛋挡雷了!” 它趴在宋杳身上一动不动,十分不甘的白了她两眼,“回头你若有命,定要好生感谢感谢爷!爷为了保你小命,爷容易吗?” 没了紫气,各派道行高些的师叔也发现了宋杳的变化,不过到底是凡人不得其究竟。 阿灰心里悬着的大石落了地,她其实也不清楚阿兔到底在干嘛。 妖宗突然“咦?”了一声。 阿灰连忙问他,“怎么了?” 妖宗揽在她肩头的手指点了点,“你妹妹好似在修习仙法。” 阿灰一愣,“你确定?” “当是错不了。” “不过,这时才开始修炼,是否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阿灰仔细观察宋杳。她倒是想起了她们上书塾那会儿,考试前几天宋杳总是会突习,六门课程,除了她擅长的五行与古史,其他四门课也勉强能及格两门课程。当然这也离不开司幺宝的帮助。 这般想来兴许也能管些用处。 白舟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阿灰发现他醒来,横了一眼妖宗,妖宗心领神会扶着她蹲下。 阿灰眯着眼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再也没有了一丝温和之气。 “阁下既是醒了,我把话便说在前面,之前你不听我劝执意一意孤行去帮她却没有能力自保,阿兔为了救你使用了师父留给我们保命的法术,抗雷时如此这般分心她自然受了重伤,而我也因此提前使了这法术保了阿兔的命。” “原本我们均可再晚些时候使用这仙法保她两回性命,却因了你,不过第四道雷便用没了。你实实在在将她的命架在了雷上。接下来你若不想害死阿兔就老实给我在这躺着!” “若是再起幺蛾子,我灭了你从风上下!” 白舟楫心里一时惊涛骇浪,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他晕倒之前的最后画面,他被阿音的金光护住之时她一口血喷出很远,天雷穿透结界劈下之时,阿灰赶到将她包裹进了金光里。 他本便没有血色的脸立时更加苍白,他浑身颤抖,心口绞痛。 他这一生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悔恨,他竟然豁出命也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子周全,还让她因为他陷入了更艰险的境况。 他被自己的无能为力打击的溃不成军,他二十几年的自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言不语的一直看着宋杳,倘若不是特意注视他,都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生息。 他原本黑白分明幽深凌冽的眼眸此时一片猩红。 他默默的看着她。 二十年他寻寻觅觅、昼夜难眠才找到的人,从前便想过离开他,他努力用自己牵绊住她,时时不敢松懈,怕一个不留神她便离开了,走远了。 便是连求婚都是他半强迫的。 若是今日她不在了,留他一人独活于世他定然疯魔。倘若最后她当真应了劫……他,自杀便是。 左右也是要陪着她,便与她一同魂飞魄散! 第六道天雷是在半个时辰后来的,酝酿了良久,这雷劈下来时演武场周遭树木尽断,飞沙走石掉进半壁悬崖。 小冰扇面全开雄赳赳气昂昂的悬在宋杳头顶,第六道雷对上紫气时紫气一下子散了一半,形势急转直下。 小冰连唠叨的力气都没有了,随着雷劈的时间越长,小冰的紫气越稀薄。 老子若是抗不下你这道小雷,老子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它倔强的撑着扇身,紫气被它逼得一缕缕的往外冒。 第六道雷的威力已超出普通天雷第九道雷的威力。小冰的扇骨被压的有些弯。 它看着宋杳这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想着她应该也习进去了一些,只习进多少便不知了。 突然,宋杳周身散发出微弱的红光,接着红光越来越盛,从前一直有些艳粉的红光,如今变的橙红透亮。 “看!快看宋姑娘!” 不知谁大喊一声,众人视线均转向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 “她身上为何突然着了火?” 她此时被橙红色如火焰般的光芒包裹在内,众人看不清她的神态只能影影绰绰看清她笔直纤细的身形。离得远的,当真看着她便像是在火里。 小冰虎躯一振,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它现下却是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嫌弃的她。 第六道雷过后,小冰坠落到了她的腿上,它无力再动,只用最后一丝力气秘音传给她一句话。 “倒霉蛋,接下来便要靠你自己了!老子先睡去了……” 它也不知宋杳听没听见,话落之后便再无动静。 宋杳此时在一片梧桐树林里,她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冥思苦想,她修习仙法遇到了难题。 ‘水乎?火乎?生乎?灭乎?困顿乎?自在乎?’ 这他丫的倒底是什么狗屁心法? 难不成是要她生火再灭火? 这个好办! 她点了一根杂草,只眨了下眼睛,草烧没了,她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草灰,她的火何时这般高效率了? 她抹了抹左手无名指,站起身折了几枝手腕粗的树枝放在地上,这回总该能烧一会儿了! 定然没问题,没问题的。 她擦出一处火苗点上一根树枝,连忙回身一指勾起水坑里的水正要浇过去。 “……” 树枝没了!火也没了! 宋杳呆呆的看着指尖的水,不能怪她大意啊? 终究是她太小看了自己,未曾想到只此一会儿她的御火术竟这般威猛了。 她原本以为她这御火术修习的速度可谓一日千里,为此她还得意了半天。 万万没想到啊! 这哪里是千里,明明是鹏程万里啊! 从前的两千年她从未发现自己竟是一个修行天才! 是她自己误人子弟!若是一早便发现自己这逆天的天赋,如今这小小的九劫雷渡一渡又有何难! 她一时抱着自己的左手犹如抱着稀世珍宝。 她的左手已不是寻常的左手,是点石成金,呸,成渣,的左手。 第107章 靡战何惧 自小冰偃旗息鼓已快一个时辰,宋杳依然稳稳的坐在原地,没有一丝清醒的征召,身上橙红色光芒熄了,又露出了灰头土脸的原貌。 大殿之上议论纷纷。 “徇师弟,宋姑娘的宝扇看样子怕是不顶用了。第六道天雷已然如此厉害,想来若不是天有天规只劈她一人,怕是移平我这山头都轻而易举。不知她何时能够醒过来,实是让人担忧!” 徇镇此时已可略动脖颈、手脚。他转头看向邹掌门叹了口气。 “这第七道雷怕是不多时便要来了,眼看着一道雷比一道雷来的迟,一道雷比一道雷重。若是她还如之前一般,我真担心她扛不住,届时舟楫,我,哎……” 邹掌门也不禁皱了眉,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虽外表冷漠他人难以接近,可其实最是重情。 他对这位宋姑娘有多在意,就凭这几次三番不要命的相护谁都看得出来。倘若真有个万一…… 邹掌门也跟着叹气。 阿灰自被妖宗捆住便在暗中一点一点的发力,试图悄悄的挣脱出身。 她抬首看了一眼上空,恰巧乌云边缘闪过一丝闪电。她的心砰砰跳,她直觉雷马上便到,可她仍挣脱不出。 她狠狠的瞪向妖宗,“快给我放开!” 妖宗搭在她肩头的手五指一扣,将她更紧的揽在自己怀里,闲闲的道:“不放。” “你!”阿灰气的胸口起伏。 “你不可能捆我一辈子,若是不想他日成我刀下亡魂便放开我!” 妖宗挑眉,长的比女子唇形还漂亮的嘴唇一勾,“不放!” 阿灰气急,她平日的冷静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你找死!” 妖宗干脆另一只手背后不说话了。 这时,一道清冷嘶哑的声音传来,“你想要什么?” 正在对峙的两人一同看向地上,自醒来便无声无息的白舟楫此刻面容平静的看着妖宗,他虽衣服污浊,发丝凌乱的躺在地上却并不显狼狈,相反竟有一种上位者的从容矜贵。 妖宗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即便自信被摧,身体被创,关键时刻仍能保持头脑清醒,心思擅辨,看出了他的真正用意,想以此来换得自由。 他倒当真小看了这小小凡人。 “你给不了。”他肯定道。 白舟楫神色未变,问的还是,“你想要什么?” 阿灰有点懵,可她是了解白舟楫的,这般紧急时刻这人绝不会无的放矢。她也一同瞪着妖宗。 妖宗勾着的唇角略略放平,“你没有。我若此时放了你,你也不过是要为她去死,你都死了又如何替我拿到?” “莫不如一直捆着你,若是宋姑娘侥幸扛了过去,我还能向她讨要人情。若是她扛不过去……全当本宗发了善心救了二位两命,积德。” 白舟楫看着他沉默一瞬,而后不再多说一个字只又转头看向宋杳。 阿灰算是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妖宗攻打五派是有东西要夺。只是现下他得不到,便想讨些便宜。 阿灰气的瞪大眼睛,她继续直拳威胁。妖宗只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忽然,大风停。 树叶失了风力慢慢飘着向地面落下。自天雷伊始便不曾停过的风停了,意味着什么? 众人一时屏息,所有人都知晓,第七道雷要来了! 宋杳仍未醒,阿灰急的泪水上涌,她大声嘶喊:“阿兔!立刻醒来,雷要来了!” “阿兔!快!” 骤然平地起大风,卷起厚厚残枝落叶极速打转。 密布的乌云忽然裂开一道缝,一道白光裹挟着金丝自缝隙中穿过狠狠的轰向宋杳。 “阿兔!”阿灰变调的嗓音淹没在沉重巨大的雷音之中。 白舟楫死死的盯着他们,修长苍白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众人一阵惊呼,有些人已闭了眼睛,实在不忍看着人被劈成焦炭。 就在第七道雷即将触上宋杳头顶时,宋杳周身突然迸发出透亮的橙红色的光芒。 这光芒璀璨耀眼,虽是薄薄一层,却光滑完整,雷击之下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丝破损。 里面的姑娘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长睫遮挡住的是一对亮如白昼的澄静明眸,她白皙的皮肤仿佛最纯净温润的白玉染上了光芒的红晕。 圣洁!夺目! 更,坚毅不摧! 她抖开满绣海棠花的裙摆淡定的缓缓站起身,同时抬起右手食指向天,橙红色的光芒随着她的动作将雷一寸寸向上推! 演武场上一片寂静,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完全没法相信眼前九天神女般的女子是之前被雷几乎逼到绝境的宋杳音! 她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可能?!! 宋杳抬起下颌看向头顶的天雷,轻嗤了一声,懒洋洋不可一世的道:“尔等错雷还不速速退开!” 阿灰原本惊吓过度又喜出望外的心忽忽悠悠的厉害,冷不丁听到她的话整个人卡在原地。 妖宗原本悠闲的身子僵了僵。 泪珠子在眼里打转的崔梁傻傻的长大了嘴。 徇镇一脸的她说了什么? 众人:“……”“……” 只有白舟楫,在看着那光芒万丈平地起的姑娘忽然湿了眼眶。 “阿音……” 宋杳听不到周遭反馈又不好意思四下打量。难不成是她话说的不够霸气?姿态端的不够威仪? 她想再拽上一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话,可动作快过大脑,话未出口人已看向白舟楫。 四目相对,宋杳红了眼眶。 他张口说的话她虽未听清,却看清了唇形。 那是:阿音,对不起。 宋杳心中一痛,鼻子酸酸的,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歉意。 那是他的阿楫啊! 她含着泪向着他大大的笑了,脆声声的回他,“阿楫,我欢喜。” 一股大力瞬间击中了白舟楫的心,酸的闷痛,又抑制不住的心生喜悦。 白舟楫望着她,泪水顺着他的眼尾滑进了鬓发,也流进了宋杳的心里。 天雷中如绳粗的金光忽然开始自转,宋杳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天雷隐隐轰鸣,宋杳听到了一个冷情威严的声音。 “小小稚子藐视天威!好大的胆!” 宋杳嗖的一下抬起头,“谁?” 回答她的是更重的威压。 宋杳五指全部张开,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是天雷?天雷还能说话?” “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家长辈未曾告知过你吗?”那声音道。 “没有。” “嗯?”天雷又多了几分不满。 宋杳连忙道:“不是我家长辈不告知我,是我压根不该被您劈!” 说到这儿,她原本已经忘了的气这会儿又生回来了。 “话说您怎么劈我来了?九劫雷不是专劈神族的天雷吗?我一只普通的兔子,何须劳您大驾?” 天雷好半天未语,宋杳正要再说,它开了口。 “虽不知为何,可我九劫天雷从不出错!既是劈了你,你便是该劈!” 宋杳一口气噎进肺里!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答她的是更重的威压。 宋杳气急,原本还想与它打个商量莫再劈了,或者意思意思的了。未曾想,丫的天雷居然耍赖! 好面是?行!你要面,我也要面。 宋杳左手抖抖裙子,拉开打架的气势。 “咳……咳。天雷公公,您说该劈便该劈,不过您瞧瞧我这小身板,我不过就是只兔子,不像神族各个强壮,您能不能高台贵手,留下小女子一条小命?” “再说了,普通的天雷百记千记也不顶你一记!小女子若是渡劫,这普通天雷早便过了,所以您松松指缝帮帮我可行?”宋杳的马屁拍的叮当响。 天雷阵阵轰鸣声翻滚在云端,“小辈无理!吾乃与天同寿,汝不敬!意图唆使吾行不公之举,汝不尊!” “找劈!” 糟糕!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了。 一阵大力袭来,宋杳的结界多了一道裂痕,接着两道、三道、四道…… 宋杳不想九劫雷一言不合便下黑手,她双手结印,击在结界之上。 橙红的光立时大亮,结界坚如磐石。 “您不能不讲理啊!时人均喜被人叫的年轻,我想着您也定是紧跟潮流,所以才亲切的称呼您为公公,当真不是有意不敬。” “另外,我没让您放水,这不是劈错了雷嘛?要不您与普通天雷换回来,您说公平,这样才公平!说来,我才是被不公对待的那个人!” 宋杳还在试图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 天雷哼了一声,“你之前的哪一道雷没作弊?” 宋杳要抓狂了,“那不是雷错了晚辈才找人帮的忙!况且帮忙的人和扇都已经被您劈的快丢了命!” “吾无错!” 天雷一瞬间粗了数倍,仔细看金光之上竟出现了许多上古言文。 宋杳嘭的一声半跪在地,刚修好的结界咔咔的布了半边裂痕。 她只听那威严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 “第八雷—灭体!” 宋杳一惊,他娘的,中间休整的时间都不给了?! 宋杳当真被气的七窍生烟! 行!你好样的! 本姑娘没骗你,本姑娘当真好面! 正在众人以为她即将顶不住时,半跪于地的姑娘突然闭了眼,她嘴中念念有词,左手无名指上擦的生出一簇火焰。 那火焰一出立时化作一条盘旋而上的火龙盘在结界之上,熊熊火焰霎时烧的好高! 宋杳举着左手慢慢站直身体。 “世人在世,谁人无错?但有过矣,另行改之!上古贤明神只无不如此,更何况汝!不过天雷,骄之傲之。不改不悔,欲于天齐。” 她不屑的勾起嘴角,“呸!鼠辈!好大一张肥脸!” “今日本姑娘便替世间正理给你上一课!” 话罢,她右手结印,火龙攒动,龙头对准天雷中央竟是要冲破结界而去。 天雷震怒,“狂妄小儿!!拿命来!!” 天空黑云突然极快翻滚,狂风四起,系数卷在天雷之上。 即将出头的火龙立时被按了下去。宋杳被压弯了背脊,五脏六腑受损,顿疼一时蔓延四散。 她一口血堵上嗓子眼,可此时怎能漏怯?她强行将这口血腥咽了下去。 左手火焰忽的一下再次强盛,右手灵力再涨。 她一点点挺直弯曲的脊背,扬起头大喝:“我便是狂妄!你奈我何!” “起!” 她一声掷地反抗,火龙与天雷轰然炸开,一声巨响,威力震的群山摇晃,巨石滚落。 众人被这一系列变故打的措手不及,就在众人都以为宋杳凶多吉少之时,沙石落地,灰归土沉,所有人只见,演武场中央一袭带血白裙傲然挺立! 墨发飘飞,海棠胜放! 神女音王! 第108章 绝地反击 在场的人无不呆怔在地,倘若之前知晓宋杳要历仙劫他们已经非常震撼了。 如今呢,本以为被前四道雷逼的已然招架不住的人此次必定殒命,可事实是如此毁天灭地的天雷过去她竟完好的站在那里。 身姿挺拔,背影坚韧。 无畏!不屈! 待尘土一过,宋杳立时看向白舟楫,他也在看着她。 “阿楫,我挺过了七八两道雷!”她喜滋滋的等着被夸。 白舟楫温柔的望着她,那眼里有不容辩错的怜惜与赞赏。 “嗯,阿音最棒!” 妖宗受不了这夸小孩子的语气,拎起两个人到宋杳身前,一抬手解了两人的禁制。 “阿兔……”阿灰急着确认她的好坏,“受没受伤?” 宋杳却一下子扑进了白舟楫的怀里,她小心避开他的左肩,将脸埋在他的右肩里。 白舟楫被撞的后退两步,宠溺的笑了,抬起右手揽住她的腰。 “阿音……”他低低的唤她。 宋杳枕在他的右肩窝里,吸了口气,是熟悉的晨间香,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阿楫,我以后都唤你阿楫好不好?你别动,让我缓缓,头晕。” 白舟楫收紧手臂,忍着后背与左肩的疼痛,任她将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好。” 阿灰走过去拉起见色忘义的宋杳手腕探脉。 如今这脉象沉稳有力,经脉间灵力宽广充沛,与两个时辰前已不可同日而语,她究竟做了什么? 阿灰很想问,可是见她闭着眼睛似是很疲累,她默了,没说出口。 她再仔细探脉,却终于发现了不对,她仍是受伤之身。 待她再探,宋杳体内灵力涌动,一下子将她弹开,她身子向后仰,妖宗手快的扶住。 白舟楫连忙问她,“如何?” 阿灰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体内灵力充沛,不过不知是先前的内伤未愈还是刚刚填了新伤,待我再探时被她体内灵力弹开了。” 白舟楫点点头,微微侧脸贴在她的额头之上。额头温热,呼吸绵长,似是睡着了般。 宋杳此时是半闭五识的状态,她体内正在自发的疗伤。这是她不可控的,她在发现这一端倪时立即扑进了白舟楫的怀里。 下意识寻找了内心最安全的港湾。 白舟楫抱了她两刻钟,出了许多虚汗,他伤重强挺着承受她所有的重量不敢动。 阿灰见他脸色实在太不好看,抬手要接过人,白舟楫紧着右手臂不放。 他环视一周,轻轻摇摇头。阿灰立时懂了放下手。 众人见宋杳扑进白舟楫怀里,两人一直情浓的相拥,有些没眼看。遂只好在交头接耳的交谈,期间偷偷的瞄上几眼。 崔梁老成的一边晃脑袋一边感叹:“陷在情爱里的人啊!连二师兄都不能例外。” 何青衡拍他肩膀,“就你话多。” 白舟楫拥着人轻轻转了个方向,只留给大殿内的人他的背影。 妖宗一直在打量宋杳,“有意思……宋姑娘竟可短时间提升如此之多,本宗还是头一回见这般妙的修习之法。” “依本宗看,二位不必太过担忧,就凭她刚刚奋起反抗的气势,想来便无事。她欠本宗的人情,本宗瞧着差不多有机会讨回来了。” 他话落,阿灰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妖宗默默的闭了嘴。 又过了两刻钟左右,白舟楫后背全湿,脸色难看极了。 阿灰看在眼里,“这样下去不行,你会吃不消。将人给我。” 白舟楫不回她,只抬首望天,“你们说,我若不帮她,雷是不是便不会劈我?” “自然是。”阿灰不明他之意。 “阿音刚刚一直在说话,虽不知她在说什么,与谁说。可我知她最后必然是生气了的。想来对方是敌非友。我们还是小心防范为好。” 他搂紧怀里人,做出自己站不住的样子坐到地上,将宋杳放在他一侧的蒲团之上,额前又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嘴唇最后一丝血色也退了下去。 远处的人见了只以为是宋杳扶着他坐到了地上,众人皆知他伤重,自然也没怀疑什么。 宋杳此时体内灵力奔腾,不断地冲刷她的五脏六腑,来势凶猛她有些招架不住。 那感觉便像是在伤口上不断浇烈酒般蛰痛。而她伤处多,便像许多壶烈酒一同浇许多伤处般折磨人。她痛的脸皱在一起。 丫的!疼死本女侠了!就不能让我这伤安静的自我修养么?非要如此辣手摧花!奶奶的! 她默默的想流泪…… 最初的痛过后,她也不知是她忍耐力增强了,还是已经被蛰麻木了。倒是没那般难受了,也能分心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 她恰巧听到了白舟楫的话,不仅夸赞,男朋友思虑周全,确实是敌非友。 可她刚刚将敌得罪的不轻。此时还不知它在憋何大招! 不过谁能想到天雷还有神识,还可假公济私随意控制天雷危力。这般看来,神族渡劫确实比登天还难。 她又想到自己不过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招谁惹谁了,来了这么一遭真够倒霉催的! 没有公主命,却非有公主病来凑数! 宋杳开了会小差,认命的继续投奔进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当中,为今之计只能学古卷了,学多少是多少。 天空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一直高高在上的云团渐渐地压低。 大风呼呼的狂刮,四人站在雷击范围之内,妖宗的结界都被吹的变了形。 他脸色一变,向外看去,发现出了他们三丈之外树木纹丝不动,而且黑沉的周遭竟有了月光。 他再抬首看了一下,心中震惊,敛了看戏的心情。 “宋姑娘到底做了什么?竟引的天雷动了怒?” 白舟楫与阿灰同时看向他。 “你是何意?!” “你说什么?!” 妖宗此时表情严肃,“传闻,天雷一怒,雷云低垂,无雷之处无风有月,能活者十中无一。本宗瞧着如今正是这样一副景象。” 两人听了连向周围望去,神色变的难堪至极。 白舟楫紧拥着人不放,半晌神色却变得坦然。 他下巴摩挲着宋杳的额头,清冷如水击玉石的声音慢慢响起。 “阿音,莫怕,阿楫一直在。不过同生共死两种选择,都听你的便是。” 阿灰站到宋杳另一侧势要同他们共进退。 她从未对人说过,阿兔对于她不只是友人,亲人。她是她幼年被人排挤鄙视时唯一愿意与她为友,用她小小身躯护她的人。 即使对方将她揍的鼻青脸肿也从未有一次丢下自己,那时她还总是对她说。 “阿灰,莫怕,待我修炼成仙,定揍的他们娘都不认。” “你别哭,我不疼的!” “我家阿灰真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美人啊!她们嫉妒你呢,将她们的话当真你便输了。” 后来她虽没成仙,可也揍的从前欺负她的人娘都不认识了,为此还经常有父母拉着那群臭孩子到幽蓝那里告状。 告状后她将人修理的更惨,只是后来学聪明了,从此以后不打脸了。最后竟在一群调皮捣蛋的熊孩子里混成了女霸王。 她胸口一阵阵热流涌上,阿灰忍不住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现下,你倒是要成仙了,当真快要实现当年的豪言壮语了。 从前你不曾丢下我,如今我也陪在你身边。 阿灰抽出黑刀严阵以待。 妖宗见她如此,额头的青筋跳起,他一个法术将她捆住,转瞬将人拎出了五丈之外。 阿灰前一刻还发誓要与阿兔同进退,一转眼真的退出来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身上一圈圈的妖力。 抬起头冲他喊:“你他娘的有病!” 妖宗额头青筋又跳起来,“女孩子好好说话!” “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娘的给我松开!”阿灰这次真急的要哭了,眼眶通红通红的。 妖宗见她如此不由一顿,软了语气,“你会没命的。” 阿灰黑着脸强硬道:“那是我的事!” 妖宗又劝,“宋杳音不会希望你出事。” 她立刻回击,“那是她的事!” 妖宗头疼,“我答应她护着你!” 阿灰冷冰冰的看着他,一字字挤出来,“别逼我视你为仇人!” 妖宗一时闭了嘴,深深的看她,好半晌,抬起手拿走了她腮边的一缕长发。 “那便恨!” 阿灰心头震荡,下一刻她扭过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向脚边。 她求他,“你放开我,我不能在这时丢下阿兔。” 一阵酸麻滑过他的心口,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他默了一下,再开口语气温软,全没了平常的阴凉嘲弄。 “你没丢下她。你在那里只会给她带来负担,如今她不会因你分神,你便是帮了她。” 天雷就在这时无声无息的劈了下来,瞬间穿透了白舟楫费力支起的结界。 橙红色的光爆起,白舟楫怀中一空,宋杳已站在他的身前,右手小冰如剑长直指天雷。 沉闷巨大的轰鸣声此刻才到。 “第九雷,噬魂!” 白舟楫一惊,迅速看向天空。这是,天雷的声音? 原来阿音在与他吵架。 宋杳黑发张扬,白裙翻飞,飒气十足的望着天上。 她长眉一挑,眼尾上勾,“第一击,打脸!” 紧接着扇剑红光如柱直击而上,竟是反守为攻!巨大红光与金光在空中相撞。 人群一阵骚动,竟,与第九道最厉害的天雷开干! 他娘的,胆子大的捅破天! 白舟楫条件反射低下头闭上眼睛。 宋杳与天雷焦灼着,彼此互不相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天雷被红光向上推了一下又一下。 天雷突然降下银光裹住金光,威力加大反推了回去。 宋杳左手无名指按在扇柄处,橙红的火焰来势汹汹,火龙卷着红光一路直冲向上,龙嘴喷出几十丈焚毁所有的烈焰。 “第二击,掌嘴!” 随着她嘲讽的话落,天雷又被推了上去。 天雷轰隆隆的再次响起,怒不可遏,“小儿大胆!赐死!” 随着他的怒气,白光自云缝里劈出混进金光之中,强大的威压而下,一时宋杳被压的喘不过气,红光与火龙被吞的只剩丈余,她五内具伤。一口血喷了出来。 全场一片哗然! 白舟楫眯着眼流着泪,举起长剑,微弱的钴蓝色的流光汇进火龙。 天雷嘲笑,“区区凡人,不过废物!当死!” 宋杳胸中怒意翻滚,竟敢骂她男朋友! 她滑破左手无名指,鲜血沁进扇柄,火龙一瞬间壮大,堪堪又顶了回去一丈。 “不过螳臂当车!”天雷冰冷无情的嘲笑他们。 宋杳看向天雷,咬牙挺住。 丫的!果然是第九劫雷! 她看向身边的人。他只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阿音,不要听他说什么,你只需问问自己想不想赢?” 宋杳望着他苍白温柔的面庞胸中的怒意平息下来,她抬首望着那天雷。 金、银、白三光之中似是有字。 火……乎? 水……乎? 灭乎?生乎? 自在乎? 困顿乎? “……!” 她没参透的心法?这九劫雷里密密麻麻都是这几句话。 她只惊了一下,来不及想为何天雷里有她刚学的仙法。她的火龙又被压下,她看着眼前的字。 不对,这字与她的仙法语句是反过来的。 她的是:水乎?火乎?生乎?灭乎?困顿乎?自由乎? 她看着天雷一点点吞噬她的红光火龙,那火龙里时而还有一丝微弱的钴蓝色的流光。 她闭上双眼,天雷里的金字反复在脑海里旋转,她坐在巨大的梧桐叶上冥想。 所有人只见红光火龙之势越来越弱,两道白色身影愈加显的弱小。 宋杳的脑海里突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问她:“火乎水乎?女娃可有想好?” “水乎!”闭着眼的姑娘大声道。 “灭乎生乎?” “灭乎!” “自由乎困顿乎?” “自由乎!”宋杳大喝一声睁开双眸,手中火龙与红光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附着天雷一往无前盘旋而上,一圈圈缠死天雷,扬起头颅挺进乌云。 白裙的姑娘裙角飞扬,目光如炬,声音清亮,她大声呼喊: “第三击,绞杀!” 她的声音震彻天地! 巨大的天雷自天到地在这一刻被巨龙的身躯寸寸碾碎成渣,晶莹的碎片一点点消失在黑夜中。 宋杳垂下手臂一下子向前倒去,白舟楫伸长手臂接住她,他本就是强弩之末,根本站不住,两人一同躺倒在地上。 天边滚来七彩祥云,宋杳趴在白舟楫身上看着他笑,白舟楫也看着她笑。两人一同看向自西而来的七彩祥云。 黑夜里看祥云还是第一次,别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正劫后余生的乐呵着。 突然一阵破音的惊呼传来,“雷!还有雷!” 白舟楫向上看去,竟还有一团乌云未散闪过金色的闪电。他立即翻身一把将宋杳压在身下。刚刚还一丝体力没有的人此时动作再利落不过。 一道小臂粗的金雷劈了下来,宋杳此时正面朝上,她瞳孔瞬间放大,她动了动手指,刚刚掏空了所有灵力此刻再使不出一丝术法。 她撕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喊:“卑鄙!” 而后她望着白舟楫毫无血色的脸蓦然哭了出来。 她哽咽着说:“对不起!” 白舟楫瞬间低头吻住了她,也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第109章 毒舌美男再现 白舟楫重重的磕在她的唇瓣之上,他吻的很重,也珍视。 宋杳流着泪看着天雷一寸寸逼近,她用力推白舟楫的身子,他明明重伤虚弱的身子此时却像最强力的磁铁,紧紧的伏在她的身上。 金色的雷光近在眼前时,她放弃推开他,双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闭上了双眼。 就这样…… “阿楫,你要吃亏了,欠了你的命,可没有下辈子可以还了。” 白舟楫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之上私磨了两下,“好。不还,就让你永远欠着我。” 徇镇吓的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阿兔!” “二师兄!” “舟楫!” 嘶声呼喊近在咫尺,一串泪珠自宋杳眼尾滑落。 “阿音莫怕!”白舟楫吻上她的额头,罩住她。 金光大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两个人等着死亡的降临。 半晌,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两人还在金光中紧紧相拥。 而金光大盛的前一秒,就在其他人也以为他俩必死无疑之时,自天边涌来腾腾神泽,一位粉衫男子眨眼间一步千里落在宋杳与白舟楫身前。 他周身仙气缭绕,仪姿优雅风流,粉色外袍尾端绣满的是火红的凤尾花。这凤尾花丛绣的巧夺天工,似真似幻。 众人傻了眼,不由自主的想看一看这仙人的面容,却发现如何也看不清楚。 只见他伸出一只白而修长的神仙手,轻轻那么一弹,一股世人从未领教过的蓬勃神力冲向天雷。 金光大泄,不过一瞬天雷便被他轻而易举的网住。 “十来万年不见,连你这小小的九劫雷也敢要我徒儿性命?当真是好大的狗胆!想来你是忘了本仙主从前是多么的护短了?” “既如此,提醒你一下也好。” 他说完五指成拳,天雷一瞬间渣都不剩,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费劲的挣出一只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错!正是有话从不好好说的大名鼎鼎的骚包大美男澜庭仙主! 此时,澜庭仙主正皱着眉看着她……身上的白舟楫。 老父亲第一次看亲闺女带对象回家的既视感袭来。 他没有犹豫的抬手将人从徒儿身上移开,很给面子的没有一下子扔出去。不轻不重的放到了五步之外的地上。 白舟楫费力站起身,看着那谪仙一般的高大男子弯腰抱起宋杳。 “不过一会儿功夫没看到你,怎的弄的自己如此狼狈?”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她的泥猴样,“真丑!” 这一声“真丑”此时在宋杳心里是与“师父来救你了”化作了等号。 她欢喜的将脸上的灰都蹭到了师父的衣襟上,而后感天动地的望着他,就像看着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一般。可能是她一时太过激动,傻笑了几下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灰奔了过来,临到近前虽然又笑又哭却规规矩矩的站好,行了礼。 “师父!” 澜庭仙主微微颔首,“嗯,不错,你比她好看点,未像个泥猴一般。” 阿灰抹了把眼泪,“师父,阿兔她……” “没事,受了些伤,将养些时日便会好。为师未算到她会升仙,要她遭了这一罪。不过不打紧,熊孩子吃点苦头才能涨点心眼。下回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他说着最后一句话时看向了白舟楫。神色冰冷,目光极其挑剔。 白舟楫清冷的面庞神色恭敬,他执了晚辈礼,“见过前辈!” 澜庭没接话,看向大殿里正神色激动跪拜他的所有人,手指轻点。 “本仙主已使了修正术,他们再醒来不会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至于你……” 白舟楫不顾浑身疼痛一辑到底,“仙人,白舟楫从此时起不会再提有关仙人半个字。” 他十分上道的继续道:“白舟楫在此立誓:若有违此诺,白舟楫立时毙命。” 阿灰向仙主摇头,又看了眼昏迷的宋某人。 澜庭仙主扫了一眼昏睡过去的人,食指一勾一道金光打进白舟楫体内。 “本仙主从不信誓言,我已给你下了禁制,便是你想开口提我也说不出来。如此本仙主方才放心。” 他没再与疑似徒儿男朋友的人再多说一句话,只一挥袖子三人消失在原地。 白舟楫一步踏出去还来不及拦截,人已原地消失。 他向前跑了两步,向天大喊:“阿音!” 第110章 我等她 宋杳睁开双眼时,屋内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在这一圈圈的光晕中,她恍惚间听到有个声音压的低低着问:“还没醒过来吗?” 这声音……耳熟。 另一个声音也压低着回:“嗯。” 这声音……阿灰。 耳熟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这补汤又白瞎了,日日炖两个时辰,日日她喝不到。” 阿灰没什么情绪的回他:“不是日日均进了你的肚子吗?”她顿了一下,“不过,是有些浪费。” 耳熟的声音一下没控制住音量,“你才浪费!”他忙又闭了嘴,缓了一下又压低声音,“浪费也不给你喝。” 这般三岁娃娃般有出息的拌嘴,她要是还不知晓是谁,她白当他老大了。 “司幺宝,好吵。” 宋杳眯着眼睛适应光,因为多日不说话声音有些哑。 “阿兔!你醒了!” 一阵旋风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男子冲进了内室,端着个青瓷的盘子冲到了她床边。 “嗯。”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顿了一下,一个冲力坐起了身,她急忙问:“我睡了多久?” 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灰进了房间,复杂的看着她,只说了三个字。 “十四天。” 宋杳一愣,翻身下床,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闪身不见了。 司幺宝刚说到“也没几天……”人便不见了。 司幺宝张着嘴看着眼前尚温热的空床,“她,她做什么跑的比兔子还快?不对,她本来便是兔子。” 阿灰叹口气,转身追了出去。 司幺宝反应过来后,冲到门口大喊:“你又为何也跑的这般快?” 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院子与一院子的仙草药。 “……”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也就是说白舟楫十四年未再见过她。于他而言,她音讯全无消失了十四年! 宋杳急的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他面前。 阿灰奔着凡间追去,升了仙果然不一样,她跑断腿也没看见她的影子。 宋杳不过须臾便到了凡间,而后一个闪身到了从风的武参峰。 她一路上闪过许多个念头。 比方说:十四年不见,白舟楫定然十分非常极其的伤心生气,她撒娇卖萌的认错,需要多少日能将人哄好。 又比方说:白舟楫最帅的十几年他错过了,实在可惜,不过据说三十多岁正是男子的好时候,他应当比当年更沉稳内敛,必然也是十分动人的,她要如何将人拐去成亲。 再比方说:万一,这十四年间有不开眼的姑娘,也可能是男子追求他,她磨牙,要如何手刃情敌。 等她到了武参峰上空欲落下时,入目的是一长队穿着丧服抬着棺椁的队伍抬着个棺椁正在下葬。 洋洋洒洒的纸钱撒在半空,他们刚刚走过的路面上落了一地。哭泣声沉闷而悲痛。 为首的人哭的喘不上气被人搀扶着抱着馅食罐,棺椁看上去应是上好的木材,宋杳虽说只看到个盖,还没看几眼便被埋了,可看的出来去世的大概是从风很有位分的人。 她看了一眼身上的粉裙,如此便不好此时落地了。她飞到一棵远些的大树之上,想等人群过去再现身,少不了还要换身白裙。 她看了半晌,一拍脑门,去世的该不会是阿楫的师父,从风的掌门师尊?整个从风就数他老人家年纪最大。 那,送葬的最前面岂不应当是她的阿楫。 若当真是他师父去世,他此时该有多么的悲痛欲绝! 宋杳等不了了,手一挥,粉裙换成了白裙,她正要飞过去,却一把被人抓住了胳膊。 宋杳扭头一看,是追她追的脸都成了菜色的阿灰。 宋杳扒开她的手,“你这般急着追我作甚?瞧给你累的。” 阿灰整个人绷的紧,脸色难看。 宋杳不忍心,“我知你担心我,放心,阿楫是不会劈腿的!不过此时倒是赶上了他师父去世,我当赶紧过去,你先缓缓哈。” 阿灰又一把拽住宋杳,“阿兔……”她张了张嘴,如何也说不出要说的话。 宋杳拍拍她的肩,飞了出去,“你歇歇。” 阿灰见她飞过去,一下子窜出去追她。 棺椁已下葬,此时石碑刚刚立好。 阿灰眼看着宋杳落地走上前,突然僵在了原地。 宋杳想着直接落在墓前有些失礼,便在不远处着了地,恭敬快速的绕过人群走向墓前。 她急着搜寻白舟楫的身影,有人看见她,惊讶了一瞬突然转为愤恨,而后各个看见她的人皆是如此。 宋杳一边有礼的扒开人群,一边纳闷,这些从风弟子怕不是脑子有病,什么眼神看着她。 等她终于趴开所有人走到墓前也未曾看到成熟稳重十分动人的阿楫,倒是看到了成熟后哭的两眼通红的燕婉。 她压着多年后再见故人的激动刚要与她打招呼,眼角撇过墓碑上的字,整个人突然钉在原地。 她停了两秒,忽然转首看向墓碑上的字。 怎么所有字她都认识,可就是看不明白呢? 她胸口轻轻起伏着,眼睛眨了又眨,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轻的如蒲公英抚过草地。 “婉,婉啊,你二师兄呢?” 燕婉在她出现的一刻愣了一下,随后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宋杳音!你还敢来?!” 山风吹过墓地,宋杳只觉得浑身冷,冷的刺骨穿肉。 她听见自己道:“啊,我来晚了。我,来找你二师兄,他是不是气极了,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找他道歉!” 燕婉哭的几乎要站不住。 宋杳的目光始终焦灼在墓碑之上,如何也移不开。她一点点自上而下看着那碑文。 上面写着:爱徒白舟楫之墓! 崔梁扶着燕婉,双眼通红的看着宋杳。 眼前的女子还如十四年前一般耀眼,甚至比之前还要美了数倍。 可二师兄临去前发丝干枯,形容瘦削,那么高的个子蜷缩在被子里却只有那么大点一团的画面此时却成了强烈的对比。 异常的刺目! 他立时也想喝问她,可想到二师兄临终遗言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冷冰冰的看着她。 宋杳忽然扯动嘴角,僵笑,“你们,是在与我开玩笑对?你二师兄让你们演的大戏,对?” 地上的纸钱被风吹的四散滚起,身后一张张面孔均是满脸悲戚。山风刮了好一阵,风声中裹挟着凄凉压抑的哭声。一张纸钱好巧不巧的落在她的鞋面之上。 她此时灵台混沌,反应也迟钝。 她看了半晌鞋面,僵着身子缓缓蹲下,颤抖着拿起白色的纸钱举到眼前,茫然抬头,‘爱徒白舟楫之墓’七个字直直的映入眼帘。 她喉头顿时涌上腥咸,一缕鲜红的血顺着她唇边流出,沿着紧绷的下巴一滴滴落在衣服之上,也落在手中白色的纸钱上,红白对比的分外强烈。 眼前的字逐渐模糊,阿灰在她向后倒时接住了她。 沾了血的纸钱被风一刮飘离了指间,漫山的飞。 宋杳再醒来时,鼻间环绕的是似有若无的晨间香,她一下子睁开眼,是阿楫的味道,刚刚她定然是做了个最可怕的梦! 她坐起身,入目的是深蓝色的床帐,而后是深蓝色的被子。 她望向床外,屋子里有一张很大的书桌,书桌上有笔墨纸砚。砚台是干的,毛笔整整齐齐的挂在笔搁之上。 她眼光一转,墙上挂了一副画,是一副美人图。 图中的女子明眸善睐,唇瓣微弯,鼻子挺翘,抬着一只握着折扇的素手,一副懒洋洋又有丝傲娇的模样,白裙玉簪站在演武场上。 娇艳夺目、绝色无双,也很气人。 那是,她! 宋杳掀开被子下地,脚刚一触地,阿灰急急的过来扶她,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阿兔,你先坐下把药喝了。” 宋杳使大力一把握住她的手,“我要去找白舟楫!” 说着她便要朝门外跑,鞋子也不穿了。 阿灰一把拉住她,“阿兔!” 宋杳还要再挣开,阿灰又一声喝:“阿兔!这世上再也没有白舟楫了!” 宋杳僵了身子,好半晌都没回头。 被阿灰握的胳膊抖了又抖,“我,我明明刚刚,还闻到了他的味道。” 阿灰心口一酸,药碗被她挥到了书桌上,两只手一同抓着她。 “这里是他生前的住处。” 室内无声,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多久。直到地上被砸了一颗又一颗的水珠,阿灰才走到她身前将人抱进怀里。 宋杳面上没有表情,她无知无觉立在原地。要不是泪水流了满脸,看上去便如没事人一样。 直到屋子里突然暗了暗,两个人进房,她才眼珠稍转看向来人。 崔梁扶着燕婉进了门,燕婉进了一步便不愿再进。 宋杳无神的看着燕婉,“婉婉……” “你别叫我婉婉!你不配!”燕婉尖声吼道。 宋杳张张嘴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 阿灰一手拉着宋杳冰冷冷的手转过身,沉沉的道:“你总要我们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婉双眼红肿,她看着她们咬紧了下唇不吭声。 崔梁拍了拍小师妹的肩膀,哑声道:“说,她应当知晓。” 燕婉看了她们好半晌,才哽咽着道:“好!就要你听听,看看你的心能不能安?” 她抽出被崔梁扶着的手臂,站直身体。 “当日你不知所踪,二师兄闭口不谈,只与我们共同回了从风。我们但问他你去了哪?怎么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他只道:你受伤了,要过一段时日才回来。” “见二师兄神色如常,我们也没多想,便只当你不久便会来从风找二师兄。二师兄伤的重,也正好疗伤需要时日。” “可这般一等便是三年,刚开始我们还会问他,可见二师兄话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冷清,我们便不敢再问。” “直到有一日大家均未看见二师兄,才得知二师兄辞别了掌门师尊说要去找你。” “这一去便又是三年,先开始偶尔还可收到二师兄的平安信,后来将近一年没有再收到二师兄的任何消息,大家着急,我师父和阿娘均下山去找他。可一去数月也未有半分消息。” “正在掌门师尊要再派人寻找时,大师兄在山门口捡回了重伤昏迷的二师兄。” 燕婉顿了一下,眼里蓄了泪水,她抖着唇道:“二师兄当时,当时浑身都是血!还发着高烧。掌门师尊亲自给他疗伤,我长那么大头一次见到一向慈爱端正的师尊红了眼。” 宋杳身子一抖,脸色苍白,“他,如何?” 眼泪顺着燕婉的眼睛流出来,“二师兄经脉断了半身,身上新伤旧伤无数,师尊说,若是再晚上一时半刻,神仙也救不了!” 宋杳身子抖的厉害。 燕婉见她如此,心里不但没有畅快,反而更难受了。 “整整半年,二师兄才清醒过来。可无论我们如何问他,他也不说到底那三年都经历了什么。二师兄只是变的更沉默寡言了。” “谁知他修养了二年将将把身体养好却不辞而别了,他给师尊留了封信,要去传说中的海外仙岛。” 燕婉咄咄逼人的望着她,“你说,她去海外仙岛做什么?” 宋杳几不可闻的动了嘴唇。 燕婉看清了,“没错,找你!” “师尊急的立时亲自去找二师兄。可天大地大哪里找的到。” “海外仙岛只在传说中有记载,到底在哪,什么样,多凶险,谁也不知晓。他一走又是三年,师尊愁白了所有头发。” “你猜,他这回如何?”燕婉愤恨凌厉的眼神看向她。 宋杳垂下头,双手紧紧握成拳。 燕婉苍凉一笑,“不过就是差一口气丢了命罢了。” 宋杳低垂着头像是石像般静止不动,连呼吸都听不到了。只浑身冰冷,抖的更厉害了! 燕婉哑着嗓子继续道:“五脏六腑全部重创!左手经脉禁断再不可续。身上有两处最致命的发黑的血窟窿,师尊说,像是妖兽咬的。师尊走遍五国避世山川,用尽了天下所有能寻到的奇珍草药才勉强留了二师兄三年寿命。” 她忽然问:“想知晓二师兄最后这三年是如何过的吗?” 宋杳抬起头,秋水剪眸此时空洞洞的黑黝黝的没有生气。 燕婉抖着唇,缓慢道:“师尊为留二师兄性命,什么法子都用了。按师尊说的话,他早该被阎王收了去,只他心里尚有遗憾,撑住了最后一口气。他要在阎王手里将二师兄抢回来,便要用非常手段。” “而非常手段,”她顿了顿,“便是次次疗伤痛苦万分,二师兄那般能忍的人,当日流火派演武台被雷对穿了窟窿二师兄连声都没坑。却在师尊救他时痛的嘶声。” 眼泪大滴大滴流出眼眶。宋杳捏紧双手,鲜血一滴一滴流到地上。 燕婉似是终于说不下去,捂住了眼睛,“二师兄,二师兄硬是扛了下来,二年,用尽了师尊所有法力。才活,活下来。” 燕婉心揪的疼,“我气你,怨你,恨你!可最后这三年我时常在想的却是,你不是成仙了吗?为何还不来?只要你来,二师兄便有救了!你是仙人,二师兄定会无事的。” 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可,你为何不来?!如今来了,又有何用?!” 宋杳一口血喷了出去,阿灰扶住她。 宋杳哑着嗓子艰难的问:“他,可有,留给我,什么话?” 燕婉拿下手,隔着泪水看向她。 “有,二师兄离开前一天,留下我说了一些话。我想他是想你知晓的。” 燕婉想到,那日正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红的绝美,二师兄坐在房前的石阶上,拍拍身边的位置要她坐下与他说说话。 二师兄虽憔悴单薄,那两日精神却很好,如今想来定然是回光返照。他自己必然清楚,可他只字未提。 他穿着一身白衣,冲着她微笑,她已不记得多久未见过二师兄笑了,她当时还很高兴,只当二师兄终于想开了。 他望着红透半边天的火烧云平静的对她道:“小师妹,这三年我想了很多,想明白了一些事想说给你听。我知晓你们必然因我恨了阿音。可其实,错在我!” 他拢了拢身上的白色披风。 “我不该那般急着去找她。我从前怕她重伤未愈,担心的想马上见到她,我去找了,结果,自然未找到。”他笑了笑。 “后来我怕她那么多年过去将我忘记了,又去找她,依旧一无所获,还累的师父因了我失了法力。” 他神色不变,只眼里晦涩难明,愧疚累累。 “如今,我想通了,阿音未来找我,大抵是因为有事绊住了。如果当真是将我忘了”他缓了一下,“必定是我从前做的不好,她才会将我忘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轻了又轻,燕婉勉强听全。 过了一会儿,他接着道:“我只恨自己未能坚定本心潜心修炼,倘若我潜心修炼也许也可成仙,便可找到她了。或者她只是来的晚些,我还能等到她!” 白舟楫这会儿特别爱笑,他手抚着剑,宋杳送的剑。 柔声道:“宋杳音,这名初初听着只觉好听。如今想来,杳音,杳音,杳无音信。演武台那日分别竟是诀别。我最后悔的莫过于没问问,她家在哪?” “没去她家提上亲。” “没将我攒的聘礼均给她。她其实是个小财迷,你不晓得她曾经欲送我的南珠后来因自己舍不得又收了回去。” “我还有没娶到她。” “也没听到她要对我说的话。” “也许那话便是解我心头疑惑。” 他望着天边最后一片火烧云眼里都是晶莹的光泽与藏在心底深深的遗憾。 “你们别恨她,是二师兄不好,让你们伤了心。” 他站起身走进屋子,走了两步停下脚步。他没回头,只是轻轻道。 “二师兄这辈子前二十年寻寻觅觅,从不将什么放在心上,天生薄凉。唯那日黑暗中初见阿音,便着了魔般想将她据为己有。” “只到如今,残躯一个,时日无多,仍此念不改。” 他望着墙上的自己亲手绘的美人图,终于轻轻的说出了最想说的话。 “若是,她当真有一日来寻我,你告诉她,阿楫会一直等她找到我!” 燕婉说完再挺不住,泣不成声的倒在崔梁肩膀上。其实,二师兄还说了一句话。 “只需告诉阿音最后这句话。” 二师兄,对不起,小师妹做不到看着你这般委屈自己。 疼,宋杳揪着胸前的衣襟,整个人自心口开始剧烈疼痛,针扎般蔓延全身,而后她突然痉挛起来,痛到了极至,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蜷缩着,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 她笑了,笑的满眼是泪。 笑的仓惶无措。 杳音,杳音,杳无音信! 你说的没错,当初取这假名,确实有此意在里。 到最后,我都未曾正式的告诉你我的真名! 我,宋杳,是个十足的混蛋! 我活该,今日痛失所爱! 从此,三千禁锢,无以解脱! 她忽然推开阿灰,跌跌撞撞消失在原地。 阿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红了眼,她这回是真不知晓她去哪里。 崔梁指着墙上的画,“我们发现二师兄走时,二师兄怀里抱着这些年画的她的画像。我想他留下的这一幅,应当也是想留给她。你将画拿走!” 说完,扶着燕婉转身离开。 “慢着!”阿灰叫住他们,“不管你们信不信,阿兔今日才刚醒来便立时赶来了。” “她,从不曾辜负白舟楫!” 第111章 青城寻人(一) 宋杳站在巨大厚实看上去冷冰冰的城墙下面,城墙上每一块大石均被打磨了成了方形,表面光滑反着灰青色的暗光。 四下荒凉,不见寸光。宋杳向唯一的光源看去。 城门两侧最上面悬着两盏撒白撒白的纸灯笼,青色的火焰透过白纸燃的老高,时不时窜出头。 城门正中央是一块血红色的牌匾,上面是笔力苍劲的两个墨绿色大字‘青城’。 城墙、灯笼、牌匾配上这暗色无星无月的夜晚,只两个字形容—瘆人。 宋杳望着紧闭的城门,抚了抚怀里的小兽头顶。 “是这里吗?” 鹿啾兽:“啾啾啾啾。” 就是这里。 “原何没有守卫你可知晓?” 鹿啾兽:“啾啾啾……” 凸凸不知晓。 宋杳看了半晌,放开鹿啾兽。 “凸凸,你退后,离远一点。” 凸凸听话的跃到半空藏在她后边。宋杳闪身到了城门前,抬手推向大门,手指碰上大门时被一道黑色的结界挡了回去。 一个沉厚沙哑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情形下响起:“来者何人?可有行帖?” 宋杳默了一下,大声道:“在下临端仙境澜庭仙主关门弟子宋杳,因事紧急来时匆忙未曾携带行帖。还望通融一二。” 那声音回道:“未有行帖,仙人请回。” 宋杳一脸平静与他打着商量,“事态十万火急,我需尽快见到城主,你若距了我耽误大事,恐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那声音却再不回话。 宋杳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颗焦灼的心,她二话未说拿出小冰。 “今日,要劳你跟我一起闯闯这大名鼎鼎的青城了!” 说罢,她一道红光挥出,与黑色结界碰撞在一起。 灵力消失后,铁黑色的大门仍旧好好的立在那。宋杳见此目光一厉,小冰红光大盛,她正欲挥手,鹿啾兽一下跳进了她的怀里。宋杳被撞的停了下来。 “啾啾啾……” “你有办法?” “啾啾啾!” 凸凸抬起小脑袋,大眼睛微眯,迈着小短腿昂首走向铁黑的大门。 它升至半空,伸出白胖的小爪子向门上按去,小爪子轻松穿过结界,一下子按在大门之上,神奇的是,前一刻还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凸凸回首得意的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那样子就像再说,我表现多好啊,你快夸我啊! 宋杳眼里闪过一丝温柔,“谢谢!” 凸凸跳进她的怀里,“啾啾啾!” 抱着我便能进。 事不宜迟,宋杳抱着它闪进门内。 城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刻,本是寂静空洞的城池突然变的鲜活起来。地府的真正面貌才出现在她面前。 热闹的堪比凡间的大城。酒肆林立,店铺成行,街道上人影攒动。 如果忽视掉脖子与身体只有一侧相连头耷拉在肩头,或是伸着舌头,或是只有骨架,或是七窍流血身穿蟒袍的各色人,足可以将此处当做繁华的凡尘之城。 当然也有正常人的,比如:一身黑色绣着不知花名叶片锦衣,手持桃木剑、八卦镜等的鬼差。 凸凸胆子小,缩进她怀里,小爪子遮住眼睛。 宋杳愣了一下,紧着面皮大步走向一位瘪了半个头的书生鬼面前。 “先生,你好。敢问可知奈何桥如何走?” 那鬼一笑,宋杳一下抱紧了怀里凸凸。 这鬼因为头变了形,脸也跟着变了形,左眼低于右眼,左嘴角低于右嘴角。他一笑左眼更低,左唇却上翘,在配上正常的半边脸。 这笑容便看上去很可怕。 “姑娘想必是新人,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右转,再走到尽头再右转,便可瞧见‘洛川’两字的石碑,进了洛川姑娘再打听具体位置。” 他声音温润动作有礼,宋杳紧揪的心稍稍缓和,她全了礼仪。 “谢谢。” 然后匆匆沿着他说的方向离去,沿路的鬼太多,她敛了气息,避开鬼差与鬼。 她怕鬼,这一路走的甚是艰难。还好越向洛川的方向走鬼越少。到了后来她可直接飞过去,只要注意着点便撞不到鬼身上了。 到了洛川界前,眼前是一片望不见边界的树林,林前立着一块刻有‘洛川’的石碑。 宋杳问凸凸:“你能进去吗?” 凸凸拿下遮在眼睛上的小爪子,“啾啾啾……” 不知晓。 “刚刚你为何可进地府大门?” “啾啾啾,啾啾啾。” “你感觉到的?这回再试试。” 凸凸下了地,皱着小脸“啾啾”的哼唧,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都是害怕,却强迫自己伸出小爪子。 宋杳不忍心看着它如此,向它伸出双臂,“回来凸凸。” 与此同时,凸凸的小爪子已然在界碑上轻轻一搭。 凸凸屏住呼吸,宋杳一步站到它身侧,两人严阵以待等了片刻。 什么也没发生。一人一兽对视一眼。 “大概是洛川人人可进,没有守卫?”宋杳不确定的对它说,弯腰抱起她。 凸凸小爪子离开界碑的一瞬间一股大力将两人卷进了漩涡,只一下,界碑左右又恢复了原样,仿似什么也未发生般。 当宋杳抱着凸凸脚踩实地时,晃了几下才平衡住身体。 她抬头望去,是一条极宽的河,河水黑沉,隐约可见几根水草,深不见底。 此时她们站在距河两步远的岸上,凸凸本能的感到了危险。 “啾啾啾。” 好害怕。 想来这便是忘川河水,那么离孟婆当是不远了。 宋杳安抚的摸了它两下,她沿着河岸快速向前飞去。 忘川河水表面平静,水下暗潮涌动。 “来人了!” “来人了!” “有新人了!” “拉下水!” “拉下水!” “拉下水!” 宋杳望着没有尽头的河面找桥。 忘川河,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越向前飞,河面上越加阴气森重。 除了风声,宋杳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是水流水流声也不曾有。整个忘川河水仿似都是静止的。 终于飞出了将近九里路,宋杳在阴气缭绕中看见了一座长长的木桥,木桥通身棕褐色,桥身狭窄,桥的前半段隐约可见一拿着汤勺的人影。 宋杳几乎未做停顿的向她略去。她停在那正向碗里盛汤的阿婆身边。 阿婆眼也不眨的将碗盛满,她面前的一个鬼魂流着泪端起碗一饮而尽。而后向一旁挪走到宋杳身后。 宋杳得知白舟楫死后一直绷紧的神经在看到孟婆的这一刹那绷紧到了顶点。 “阿婆,晚辈临端仙境宋杳,冒昧前来叨扰实是有一事需阿婆解惑。” 她双手互搭举起,深深的鞠躬。 一刻钟过去了,孟婆依然盛着她的汤,每次动作丝毫不差。 两刻钟,宋杳仍弯着腰等待。 三刻钟,孟婆突然放下了汤勺,然后原地消失不见了。 宋杳立时抬起身子四下寻找。这一回头,身后站了好几丈的魂魄神智混沌的排着队。 宋杳吓了一跳,都是离地的魂魄。 她下一刻才发现是她挡了他们的道,桥面狭窄,只可通行两排人,一排是排队领孟婆汤的,另一排是真正通往河对岸的路。 她跃上半空四下张望,哪里还有孟婆的影子。 凸凸站在桥下等她,“啾啾啾。” 宋杳飞到它身边抱起它,“你说她往西南去了?” 凸凸点头。 宋杳望了望长长的等着过奈何桥的队伍,想了想。 “咱们在这儿等她。” 一人一兽站在桥头安安静静的等。她看清了每一个等待来生的魂魄。 没有他! 想必她来晚了,他应早已过了奈何桥。只不知他过桥时喝了多少孟婆汤,投胎转世后还会不会记得她? 他应当会使些手段少喝汤的。 她规规矩矩的站好,等着孟婆回来。她也不知等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并未有这般久,等号的魂魄队伍动了。 宋杳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锅前盛汤的孟婆,再不敢如刚刚一般鲁莽。她走上奈何桥,在距她一丈之地停了脚步。 “上神,请恕晚辈再次唐突,晚辈此来只想打听一人是否过了奈何桥?” 转世去了哪里? 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可刚刚孟婆说走便走,完全没有理会她。她想孟婆几十万年见多了生死离别,大概心都硬了。她不敢问的太直接。 孟婆依旧盛汤、倒汤,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敏捷。 宋杳再次行大礼,这回一弯腰整整弯了一个时辰。孟婆仍旧无动于衷。 宋杳起身,捧出一坛琥珀酒,一坛琼花露外加一坛烧刀子轻轻放在大锅旁。 “这是晚辈在凡间为您特意买的三种不同的酒,望您笑纳。” 这酒确实是她在跑出从风后在沿途的大城池买的,当时她只想着见孟婆不能空手而去,需买些拜山头的礼。 至于进了何店买了什么均记不得了。至于她刚刚翻出酒时都愣了一下,她不着痕迹的遮掩了过去, 孟婆依旧我行我素,该如何便如何。 宋杳等在桥上,凸凸等在桥下。 第112章 忘川河底 宋杳这一等便是三日。孟婆没有一点愿意搭理她的意思。 宋杳倒是了解了从前从不知晓的事。地府在投胎这一重要项目上竟还讲究个休息、轮值。 孟婆每日必休息四个时辰。 而每到凡间的黑夜,黑白无常便会带许多魂魄到地府,一整夜时时刻刻不断的增多。 而孟婆这四个休息的时辰极其没有规律,可以说均是随了她的心情。她想何时休便何时修。 不过四个时辰的时间倒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总是刚刚好。 宋杳有事相求,便在孟婆休息时主动担起了维持奈何桥孟婆熬孟婆汤的大铁锅前的魂魄的秩序。 其实每日都有鬼差维持秩序,本不需她多此一举的,可她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否则她怕自己会疯。 她这般勤勉倒是与几位鬼差混了个脸熟。 “女仙可是来询问孟婆生魂的?”一位大鼻子鬼差了然的道。 宋杳嘴里发苦,“是。不知鬼差大哥前些时日可见过一个白衣俊朗的公子?俊朗程度天上地下均可排的上号。” 鬼差大哥想也未想便摇头,他拦住要飘出队伍的一个魂魄,“未曾。” 宋杳眸色暗了暗。 那大鼻子鬼差想了想又道:“如女仙说的这般样貌俊朗的公子,我倒是二十几年前见过一次。当真是……有个词如何说的?什么华?什么代的?” 宋杳接道:“风华绝代。” 大鼻子鬼差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当真是风华绝代,将这地府的女鬼、女差迷的呀!”他似是不知如何形容,“呲”了两声。 宋杳想着天上男神仙能配上这四个字的,大概只有澜庭仙主了。不过他来地府作甚? 这念头转念一想便过去了,她这些天呆在暗无天日的地府日日夜夜的心焦。她恨不得闯进阎王的白日宫去翻翻生死簿。 不过,她克制住了自己。如若真这般闯了,应当连生死簿的毛都摸不到,她便交待在这里了。 澜庭仙主不在,她如今也找不到门路,只能死蹲在这里。 大鼻子鬼差见她神色暗淡,这几日她又异常勤勉的帮他们值差,让他们偷了不少懒,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女仙若是想求问孟婆,我劝你还是放弃。她不会说的。” 她大概能猜出原因,可还是忍不住问:“为何?” 大鼻子鬼差见她不死心,扶着头顶的官帽道:“你瞧见我这官帽没?自打阎王来到地府建立律条鬼府,便有了这顶官帽,也就是初代鬼差。” “而孟婆是在阎王来之前便一直在地府给游魂野鬼递孟婆汤的。她老人家倒底活了多久无人知晓。” “所以,她见识过的生离死别数不胜数,早便生出了一副硬心肠。如你一般找过她的人不知有多少!” 他摸出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口,想起了什么又道:“曾经有一位西荒的女仙更是每六七十年便来一回,差不多有个千回,具体多少回我也记不清了。我要说的是,孟婆愣是一回也没搭理她!” “所以,你啊,还是回去!” 宋杳猜到了那位女仙是谁,应是唐禹的那位姑奶奶的表妹。 她没坑声,将凸凸抱的更紧了些。凸凸在宋杳怀里蹭了蹭,安慰的“啾啾啾”了几声。 此时正是换岗的时候,大鼻子鬼差见她俩可怜,转头向其他几位鬼差喊:“喂,你们最近这些时日可有见过一个长了比三殿下还俊朗的魂儿投胎?” 几位鬼差都答没有。 大鼻子鬼差回过头看她,“你看,既是我们哥几个均未见过,你也不用再问孟婆了。必然是没有的。” 宋杳反应慢了半拍,“那可有可能各位鬼差大哥未曾注意到?” 大鼻子鬼差也不恼她这无理猜测,“你都说了他十分俊俏,便是我们不想注意,女鬼女差也会弄出大动静要我们不得不注意的。” 宋杳听完呆愣在原地。 半晌,她默默走回奈何桥上,不知过了多久,有水滴突然落在她的身上,一滴、两滴、五滴……宋杳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地府倒是也会下雨。 这雨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下的极大,宋杳不禁眯了眼睛。 桥下鬼差们一下变了脸色,忙大喊着:“快!都下桥!” “快啊!” 站在桥上排队的魂魄不明所以。 鬼差们大喊:“快!不要魂了吗?还想不想转世投胎了!” “快呀!” 这一下魂魄们都惊慌的争相恐后向桥下跑。 宋杳在密雨中仿佛失了聪,她每一下动作都很慢,直到桥上魂魄跑没了,她才想起来要躲雨,一层橘红的结界支了起来。 桥下的大鼻子鬼差见她不动,嗓子都要喊破了。 宋杳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慢慢低下头去寻凸凸。才看清身边已然没有魂儿了,整个桥上只剩下她和孟婆的大锅。 桥下大鼻子鬼差冲她死劲喊着什么,凸凸急的“啾啾啾”的直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宋杳仔细听他们的话。 “快下来!快!” “有危险!” 她自从听了白舟楫没来地府的消息而失散的精神终于回来了一点。 而后她见刚刚还炸毛的凸凸、从不上桥的凸凸冲着她玩命的奔了过来,大鼻子鬼差等一众魂魄骤然变了脸色。 凸凸绕过她挡在她身后,“啾”的一声尖叫。宋杳连忙回身,一股自忘川河里伸上来的血水手正紧紧抓住了凸凸胖胖的身子,凸凸痛苦的挣扎,血顺着血水爪的指缝向下滴。 宋杳大惊,小冰在一刹那出手,狠狠地砸过去,击碎了血水手。她接住凸凸,凸凸身上被勒出了几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口。 它痛的小脸皱在一起,如小猫般呜咽着。 宋杳眼眶一下子红了,她颤抖着给凸凸输灵力。成了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一般伤口都能治愈。 就在她给凸凸治疗时,忘川河里黄红的水暗流翻涌,越来越多的血水手伸水面,伸向她们。 宋杳抱着凸凸一跃腾空躲开四面八方的血水手,血水手在她跃起的下一瞬一同抓向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互相间撵的粉碎。 一瞬间宋杳头皮发麻! 紧接着,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颗头颅自水底升到水面之下,他惨白着脸,一双黑洞洞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她。 他歪了歪头,牵起血红的薄唇天真的笑了,说不出的诡异。 下一秒一头乌黑油腻的长发漫过他的脸,直击向宋杳。 宋杳从未见过这么诡异惊悚的画面,当初即便面对血邪佞更多的也是觉得恶心。 她第一反应便是:逃! 她用出了此生到如今逃跑的最快速度,眨眼间她奔到了空无一人的河岸。 所有鬼差与魂魄此时都逃到了百丈之外。 油腻的长发如影随形,宋杳不敢停,边逃边躲。 “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 万千男声、女声、老人声、小孩声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宋杳皱着眉紧紧抱着怀里的凸凸。眼看着便要奔到最前面的鬼差身前,她心中一喜。 电光火石之间,那黑发突然发中生发,最前面的黑发尖生出三尺黑发一下缠住她的左肩。 一股大力拉住她,宋杳一瞬间做出反应,将凸凸扔进了大鼻子鬼差的怀里。然后一下子被拽进了忘川河里。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大惊失色。 “完了!完了!完了!”大鼻子鬼差连道了三句完了。 他尖叫着:“快!快去报阎王!” 大鼻子鬼差一脚踢向呆愣在原地的年轻鬼差。那人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宋杳被拽进忘川河里,河水刺骨的寒冷,并且腥臭无比。 她掉进的一瞬众多恶鬼涌上来分食她。 “太甜了!” “真香!” “还想吃!” 他们贪婪的前仆后继。 宋杳一瞬间身上多了无数伤口,她周身橘红色的光爆破,灭了周身一丈的恶鬼,可恶鬼太多,杀死一波又来一波。 她的衣服都被河水与自己的血浸湿。她仙人的血于掉进忘川河中永不可离开的恶鬼来说便是饕餮盛宴。 她连忙支起结界,刚刚拽她下水的黑发鬼已不知去向。她抬头向上看去,都是水,根本看不到一点外面。 她被拽进了河底,而四面八方都是恶鬼,形容更是恐怖阴森。 已经太多年没有尝过神仙的滋味,这感觉太美妙!就像亲手撕碎一件美好圣洁的东西,然后一口一口再将她吃下。 恶鬼们激动的发狂,不要命的向她涌来,生怕自己抢不到! 宋杳看着密密麻麻的恶鬼冲向自己,不断的撞击结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刻,她强烈的感受到自己是孤军奋战! 她一瞬间心里涌现许多无助。 凸凸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毛发染血的模样突然应进她的眼里。都是为了救她,它原本是那么胆小的凸凸啊! 不!她不是孤军! 宋杳手中小冰寒芒流转。 “你们不就是想吃掉我吗?那也要看看你们这群臭水沟里的蛆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一扇子扇向前方,橘红色的光扫出几十丈。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扇了一扇子又一扇子,她不记得自己扇了多少扇了,她向上升了多少丈。 只听得见惨叫声此起彼伏。 可是忘川河里的恶鬼无穷无尽般,她不知自己打了多久,她只知晓自己已有些抬不起手臂了。 而此时,周围还围了五只强大的恶鬼。 她看了眼四周,发现除了他们,倒是没有其他小鬼了。 她不由自嘲的想:跟你们打也行,倒是少了不少对手。 宋杳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有脖子的骷髅头,“哎!你是想你一个鬼吃我,还是与他们分食啊?” 她抬起手掩在嘴上笑,几粒丹药进了嘴里。 骷髅头拧了拧脖子,牵动空空的嘴角。那意思竟像是说只她自己吃。 另四只恶鬼立时鬼气森森,不过他们像是忌惮着骷髅头,都没有动。 宋杳继续道:“原来他们都是你的跟屁虫啊!” 骷髅头嘴扯的越发的大。 宋杳一阵恶寒,后背紧绷,“既是你的跟屁虫,你总要留些我的指甲头发给她们,方能叫人家跟随你不是!” 那骷髅头只笑看着她,说不出的恐怖。 宋杳拿出瓶甘露姿态随意的喝。 不想骷髅头突然趴在她的结界之上,两个大洞对着她的眼睛,又向下对上她的手。 宋杳吓了一跳,缓了一下试探的问:“这是酒!你想喝?” 骷髅头僵硬的点头。 宋杳掏出一个水袋扔给他,还好心的拔了瓶塞,向他抛了过去。 “喝!请你的!” 宋杳见水顺着他空洞洞的嘴流进脖子里,最后流进忘川河里,心情很好的问道:“如何?酒香?” 骷髅头兴奋的来回扭脖子,接着又趴到她的结界之上。 “还想喝?” 他点头。 “我看看还有没?” 就在这时,一只恶鬼伸出皮包骨的手抓向结界,宋杳“哎呦”一声晃了下身子。 骷髅立时看向那恶鬼,紧接着向他撕咬而去。 两只鬼立时激烈的撕咬起来,只一会儿那皮包骨的恶鬼便葬送在了骷髅头的嘴里。 宋杳忍着恶心,恢复着体力。 就在骷髅头又一次趴在结界之上时,另三只恶鬼突然窜到骷髅头身后快速的同一时间咬向他。 宋杳愣了一下。 自己果然够香!怕是平日怕骷髅头怕的要命,今日为了她倒是全不顾了。 骷髅头的战斗力也是惊人的,宋杳想着他们大概要咬一阵,掏出药膏向伤口上涂。 宋杳终于再一次能握紧小冰时,他们也分出了胜负,三只恶鬼以一死二伤的代价灭了骷髅头。 那两只穿着青色戏服的双胞胎恶鬼转向她,急切的向她扑来。 宋杳嘲弄的一笑,小冰在手中自转一圈,橘红的光砸向他们,忘川水剧烈震动,宋杳使出了大力,务必一击必杀! 橘红的光灭后,身前的五个恶鬼都不见了身影。宋杳没有丝毫停顿,不顾一切的向上游。 她不知晓的是:黑暗的河底,一缕缕的黑发竖起悄无声息的向上伸…… 第113章 忘川杀机 宋杳一个闪身非但没跃出忘川河水,实际只上升几尺远。她心中一惊,凝视这沉沉河水。 她强迫自己冷静,加速向上升。忘川河里古怪,即便她已成仙在这河水里却不可一日千里。 想来是这河水中恶鬼多如过江之鲫,是这世上阴气最重之地的原由。 宋杳经历了不知多久的血战,如今已精疲力尽,须的尽快离开。 行了一会儿,宋杳突然向脚下望去,凝眸看了半晌,暗黄红的河水缓慢的顺势而流。 与刚刚并未有何不同。 宋杳冷着眉眼继续向上升。 忘川河水依然森冷,此时无声,无波。 黑色如海藻的长发在这寂静无声中缓缓伸出触角,一点点向着目标游弋。上面白色的身影如这世间最醇香的美酒香甜诱人,勾起了他深谷般的欲望。 他不动声色的跟了一路,长发下比纸还白的脸上深紫色的嘴勾起诡异的弧度,天真又狡诈。 黑发迅速贴近她,几乎触碰到宋杳背部的结界。 白脸突然嘴角下拉,似要哭泣,下一瞬,却又张大嘴无声的笑了,那样子如同立时便可得到玩具的孩子般,与此同时黑发一下子穿透橘红的结界直插向宋杳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豪无所察的宋杳忽然右手向后一甩,小冰一瞬全开,红光大亮,阻断了这一偷袭之击。 紧接着她顺势回身,小冰在掌心自转,速度越来越快,如剃刀般削的黑发成片落入水中。 比纸还白的脸上全是漆黑眼瞳的眼睛紧缩,紧接着紧贴骨头的一层双腮皮肤鼓了起来,而后呲出泛着寒光的两排牙齿。 大片大片黑发自河底伸出不依不饶的向她疯狂袭击。 小冰暴长,扇面长至半丈长旋转着收割密不透风的黑发,一时间忘川河里尽是碎发。 宋杳皱着眉头,全力向上立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忘川河。她抓了一把药丸子塞进嘴里。 白脸瞪着幽黑的双瞳紧追不舍,断发密密麻麻飘进河里,他双腮越加鼓的厉害,越来越多的头发试图绕过小冰攻向宋杳。 宋杳眉头紧皱,左手五指一张,十米砍得着出现在手里。她左手连挥尽数将冒头的黑发斩落。 此时,河岸百里之外,赶来了许多冥界族人,在众人等待中,一个身穿红色锦衣,头戴麒麟纹黄金发箍,腰缠软金大带,连鞋面都镶着金片的男子骑了一只身穿金甲的讙拉风的落到人前。 他摸了两把讙的脖颈处的金毛,一垂眼看向鬼差们,“本殿下大老远的便看到此处热闹极了,这些魂魄不去奈何桥找孟婆都聚到这里作甚?” 大鼻子鬼差将凸凸递给身边的兄弟,三言两语说清了情况。他摸着讙的手一停,半晌没吭声。大鼻子鬼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他望向忘川河,眼里满是兴味,琢磨了一会儿他道:“你说,那女仙已经掉进水里半个时辰了?” 大鼻子鬼差颔首,频频看向河面,见他又不说话了,大鼻子鬼差不禁急道:“殿下,如今要如何做?您给拿个章程。” 他看了大鼻子鬼差一眼,好看的扇形眼一眯,遗憾的摇摇头。 “你也知,本殿下学艺不精,再说,这忘川河里的恶鬼有多可怕你又不是不知。本殿下救不了她!” 大鼻子鬼差早有心理准备,原也没奢望他们地府不学无术的世子殿下能救人,如今只盼他的鬼差兄弟能尽快请来阎王,女仙方还能有一线生机。 地府世子不知何时幻出来一把椅子放在了原地,他一挥衣袖跳下讙,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椅子上。谨然如那看戏的人一般。 忘川河里的水忽然搅动起来,河水自四周向一个点奔腾。静了几十万年的忘川河突然水流湍急奔腾不息,阵阵血腥之味弥漫上岸,赶来看热闹的冥界族人许多忍受不住捂了口鼻。 水流越来越快,自那中心一点形成漩涡,漩涡逐渐变大,周遭起了大片水汽。众人头一回见表面平静实际暗流涌动的忘川河如此时这般凶险外露,气氛一时紧张的令人屏息。 岸上原本嗡嗡的议论声渐渐停了,皆提着心看向河面。 漩涡越来越大,水流顺着漩涡越流越急,水汽浓郁的看不清河面情况。 这情形实在是有生之年未现,地府人人皆知忘川河里是这世间所有最恶之鬼的桎梏,永生的牢笼。 若不是既入忘川,诸鬼不出。这世间之恶怕是早没有仙魔妖何事了! 而能将发丝探出忘川河的不是什么小鬼,而是世间十大恶鬼之一的夣。几十万年里有记载的不过出现过三只。次次出现血流成河。 夣的厉害之处便是他虽不得离开忘川,却可将自己的黑发伸出忘川河岸百里抓他想抓之人。不过代价是每伸出一次便会大受折损,沉眠几万年。 今日,怕是这女仙修为太过纯净,他才宁愿受损也要吃她入腹。众人心中都不报多少希望了。 正在众人惋惜宋杳丢命时,阵阵诡异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回荡在整个忘川之中,似哭似笑,似纯似邪,似孩童似老人。 大鼻子鬼差感到后颈一阵凉风,一个激灵,从外而内冷了个彻底。他脸色难看,多年鬼差工作身体比脑子更快的意识到了杀机伺服。 与之前一只夣出现时比,可怕了数倍不止! 与此同时,所有人心中浮现上一个疑惑:她到底遇见了什么? 第114章 绝世倒霉蛋 河面上水汽越来越重,黄红色的水汽腥的令人作呕,人群肃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未知的结果。 阴风打着旋刮过,吹起彼岸上一望无际裹挟白霜的青绿色叶子。 那诡异的声音又起,呜呜咽咽,忽然一阵尖利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叫般的声音割破黑沉的天。 众人不由一抖,下一刻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拎着一柄长长的大刀自漩涡中心如箭般冲了出来,刀身裹着橘红的光,裙角折成锐利的角度。 众人被这场面喜的吸了一口气,一口气吸到一半时,忽然漩涡外圈伸出无数的头发一瞬间罩住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下一刻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再一次被拉进了忘川河里。 入水无声,瞬间没了人影。河水波浪翻滚了一阵,渐渐归于了平静。 与宋杳相识的鬼差们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又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不会真出事!” “快!快!找不到阎王,去找崔判官!” “找了,不在。” 大鼻子鬼差急的原地踱步,他突然眼睛一亮,“快!去找孟婆!” 几个鬼差飞奔而出消失在暗色中。 宋杳被再一次拽进河水中,那股欲要脱人进地狱的阴气又缠绕回来。 宋杳轻喝一声,橘红的结界碎成片搅碎了周身黑发。她动了下手指,小冰回到手中。 黑发慢慢退开,宋杳手指微动,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旋在身旁,她冷眼看向周围,一句“靠!”差点脱口而出。 他奶奶的长头发鬼!原本不是只有一只吗?如今这一圈十只大白脸谁能与她解释解释都是哪出来的? 她头皮发麻,一脸的生无可恋。 夣们十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未见过光,即使只是这么一丝微弱的光也逼的他们闭了眼扭头躲避。 他们未曾见到宋杳难看的脸色,等他们再转回头看向她时,谨然又是那冰清玉洁满身杀气的天界女仙。 是他们极度喜爱,崇拜,渴望拉住她永坠黑暗地狱陪伴在侧的女仙。 宋杳咬紧后牙槽,她怕鬼!她他娘的十分怕鬼,今日与恶鬼厮杀到现下已快到了身体的极限。心灵的冲击已超越了一次又一次的极限。 如今她心灵的极限她也说不准在哪了!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她心里苦啊,全是泪,可是得憋着,念了两句佛,她冷静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受了重创,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她大约真要折在这里了。 她还没找到白舟楫,告诉他自己的真名,她不能折在这里! 宋杳一手刀,一手扇。染血的白裙无风自动。 “你们可知我是谁?”她喝道。 夣们一同歪着脑袋看她,那神情乖顺极了。 宋杳背脊自尾椎骨一路凉到头皮。 擦!太他娘的诡异了! 宋杳挺直腰板,神情越加冷淡高傲,“吾乃天帝之女,尔等若还想留有狗命,便识趣些放我离开,不然……” 她冷哼一声,“我父君会踏平这忘川河,彻底碾碎你们!” 十只夣一同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他们慌乱的交头接耳了一阵,半晌十张比纸还白的脸一同看向她。 神情一致,只有眼瞳的眼睛满是泪水,仿似下一刻便要滴落下来,好不可怜。 似乎没她想象的那般糟糕,也许她能顺利离…… 她这一句心思未转完,夣们神色一变齐齐张开或深紫或血红的大嘴笑了!笑的手舞足蹈,高兴的忘乎所以。虽然他们没有手足。 宋杳心中警铃大作,他们一同动着嘴,虽发不出声,可十只深紫色大嘴在同时说一句话,她看出来了! 那便是:“先吃公主,再吃天帝!要自由!” 靠! 他们莫不是疯了! 宋杳立时向上掠去,一群变态鬼天帝都敢肖想,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夣们齐齐动了,黑发袭击而上,宋杳左右开弓,只这一击,她便如断线的风筝被击出数丈,一口血喷了出来,很快混进忘川河水中消失不见。 夣们闻到了香甜的味道,更加兴奋了。他们一起攻了上来,宋杳被头发缠住身子,一下子便不能动了。 那发丝勒破她的皮肤,深进肉里,瞬间黑发上渗出红色的鲜血,转瞬便被吸了个干净。 夣们兴奋贪婪的颤抖,更多黑发缠了上来。 宋杳能感到身上的力量在流失,黑发越缠越多,越来越紧,勒到了骨头,她痛的无法形容。 生命已在倒计时。 真要折在这里了!她想。 阿楫! 她垂上了眼前浅叹了一声,意识涣散。 “阿音!” 一道清冷的声音窜进灵台。 阿楫! “你来接我了吗?” “阿音,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宋杳想说,他立时便能见到她了。 可白舟楫的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阿音,我找了你十四年,你去了哪里?” “阿音,你当真杳无音信了吗?” “阿音,你可是将我忘了。” 宋杳大骇,“不!” 橘红色的光微亮,震开了身上的黑发。 她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又一次狰狞着欲要缠上她的黑发。 小冰白光大闪,瞬间罩住她的全身。 “谁,是谁饶爷清梦!” “哎呦呵!我说小倒霉蛋!你……爷一醒你就送爷大礼!你没事跳进这忘川河里玩,你灵台里莫不是塞的都是粥!” 宋杳安心的闭上眼,无力的笑了笑。 小冰见她不搭呛,再看她这一身差点被活剐的伤,心疼的蹦了两下。 “得,谁让爷我心软,你先休息着,爷便会一会这十大恶鬼中的夣。看看他是否如传说中的厉害?” 小冰升到宋杳面庞前方,白光大盛照进这黑深的忘川河里,炸的河里亮如白昼。 几十万年了,夣们已适应了黑暗,突然之间的光亮吓的他们抽回了浪潮般的黑发,小冰得意的看着黑发褪去。 夣们傻傻的用头发缠住头,躲避光亮,宋杳身边的黑发一丝不剩,他们裹了一层又一层。 小冰大爷般的抖了抖扇面,待他看见十个黑球,而黑球上聚拢的是黑发时,他再笑不出来。 他一声大吼:“宋小杳!” “你!你非但招来的是十大恶鬼之一的夣,还一招招十个!怕不是整条忘川河几十万年的夣都给你招来了!” 他气的发抖,“真真是好样的!爷从未听说哪位神仙可一人大战十夣的!” “你怕不是要名扬万里了!” 小冰气急败坏,澜庭到底给他托付了个什么绝世倒霉蛋!前有九劫雷,后有十夣,是嫉妒他闲嘛! “你给老子恢复恢复,想想法子!老子给你撑一段时间。” 话罢,小冰的白光便像不要钱般散向十夣,务必要他们睁不开眼,老实呆着。 宋杳身上的伤口止了血,裙子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的脸色比夣还要苍白,此时已陷入了沉睡。 第115章 名扬地府 宋杳再生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棵古树下,她没急着动,又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靠坐在树干之上。 她揉着晕晕的脑袋,她不是应当在忘川河里么?怎么如今…… 她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这一棵古树是她能看清的。她想了半晌也未想通这各种原由。 还好无需她想通就给了她答案。 空中飘出了几行金色的古言,宋杳望过去,原是小冰曾给过的古卷上的修习之术。 她此时当是在识海当中,想到外面的状况她不由苦笑。她确实急需提高术法。 古卷出现的两回均是在生死关头,使得她不得不临时抱佛脚。她来不及再多想,立时参悟起来。 外面,小冰此时如临大敌。 夣乃世间十恶鬼之一,据闻其生性狡诈,性情多变,贪婪无度,十分的难对付。今日以一敌十,小冰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放光放的豪不手软,精神一直紧绷的望着那团的密不透风的十个黑球。 一刻钟…… 二刻钟…… 三刻钟…… 小冰:“……” 咋回事?都干啥呢? 半个时辰过去了,小冰迷茫的看着分毫未动的十个黑球一头雾水。 这怎么与传说中的不大一样呢? 想了想宋杳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再对比眼下这十个球。 怀疑人生啊! 便在此时,夣们动了,他们同时向着十个方向滚,越滚越远,最后滚出了小冰可照射范围。 小冰刷的一下合上扇面,一凛。他看了看昏睡的宋杳,又望向看不透的忘川河水,进入了戒备状态。 而此时,宋杳修行遇到了瓶颈。她灵台中几句金灿灿的古语排成半圈。 天道乎? 顺势乎? 逆势乎? 相生乎? 相克乎? 宋杳眉头皱成了川,她选择顺应天道相生,结果气血逆反。吓的她赶紧停了。 她领会逆势相克,头疼的她险些晕了过去。 可若是换成顺天道的势相克,逆天道的势相生,她确实也参不透是何意。 宋杳想了想,凭她聪明的脑袋瓜一时也参不透,便跳过去。 她看着这几句烫金大字眯了眯眼,笑的温顺,“咳……咱们直接跳下一篇如何?” 金色大字仍旧闪闪发光岿然不动。 宋杳双手抱胸,又笑了笑,“翻篇如何?” 金色大字闪了闪。仍旧不动如山。 宋杳靠在树上闭了眼。如今看来,若不参透此言必炼不下去了。 宋杳有个特点,便是凡事不喜砖牛角尖,一条路不通,便喜绕路,总之达成目的便好。绕路不成便喜欢原路返回,重新找路。 此刻,她便是在重新找路,她从第一遍开始回顾。 忘川河内,小冰为了保她仙躯使出了浑身解数对付不知从哪里何时窜出的密密黑发。 它将白光罩住宋杳全身,自己围着宋杳如剪刀般割断白光外一层层的黑发。 “恶心!太恶心!老子这辈子便未见过如此多的头发!” “老子便不信,你们那头发还能要多少有多少?老子今日非给你们剪成秃子不可!” 时间一刻刻的过去,宋杳仍旧闭着眼睛呈安睡之态。 小冰咬牙,“若是老子当年,要尔等活过三刻,尔等绝活不到四刻。” “我说宋小杳,你倒是快点醒啊!” 黑发源源不断袭击而来,若此时可见小冰面庞,必是一脸菜色。他抖掉扇面割断的黑发,气急败坏的道: “娘的!老子自今日起对头发有阴影了!” 河岸百里之外,众人惊喜的望着河中段透出的一团白光。 围观群众一激动道:“女仙当是还活着!” 围观群众二:“也不知可支持多久?” 围观群众三:“可有人能来救?” 大鼻子鬼差给凸凸又涂了一遍药膏,担忧的皱紧眉头。 夣实在可怕,他不由得总是向坏处想。他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世子殿下,心里默默叹口气,这位爷来还不如不来。 忘川河水平静了许久,河里的白光越来越弱,就在众人都担心不已时,河水突然奔腾起来,血腥气弥漫上岸,百里之外呛的众人捂鼻的捂鼻,屏息的屏息。 随着白光彻底隐没,众人心都咯噔了一下,凸凸更是挣扎着要奔向忘川河。 大鼻子鬼差死命抱着它不松手,干干的安慰:“女仙会无事的。” 凸凸哭成了河。 “啾啾啾!!!” 片刻,地府世子悠悠的叹了口气,甩了甩袖角站起身,“众位都回!” 突然奔腾的忘川河水一滞,紧接着白色的光团一瞬间腾出水面,正要离开的众人“哗”了一片。 只见那白色的光团以强有力的姿态横冲出来,白团下方拉扯着大把黑发,一瞬间被拉直。 紧接着白光团自中间散开,好似一朵白色巨花盛开,生生拍打在所有黑发之上。白光正中心站着衣着狼狈但神色肃穆的清丽女仙。 “啾!” 凸凸一声尖叫,大大的泪眼里满是欢喜。 前一刻神色肃穆的女仙望过来微微的笑了。 安抚的,温柔的,擦过凸凸绝望的心。 只一下,宋杳抬起右手,露出赢白的手腕和道道翻卷的伤口,手中折扇流光闪烁,她看着被巨大白光遮挡住的黑发以及河水表面下那十张天真又愤懑的白脸,双眸微弯眼里蓄满杀机。 手中折扇暴涨直抵白光中心,她手腕一压,橘红的灵力顺着小冰涨满整个白光面,一瞬间白光变了。 就像给山川注入河流,给躯体注入了血脉,橘红的光越来越深,这时不知谁大喊一句。 “快看!那……那可是法阵?” “是何阵?”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好半晌,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是泯阵。” 众人向后看去,自发给来人让了路。 大鼻子鬼差一见,心中狂喜,待来人走到众人之前,他连忙行了一礼。 “孟婆神君,您总算来了!” 孟婆看他一眼,神色如平日般冷淡,“怎么?你怕这女娃娃命不好,丧于这傻不愣登的夣的口中?” 大鼻子鬼差一噎,一时被气成了内伤。 您口中傻不愣登的夣可是世间令人闻风丧胆的十大恶鬼之一。寻常神仙若遇上他,小命分分钟便没了。 您如此瞧不上他们的样子真是气死人! 宋杳此时看着这十张诡异的大白脸如何也攻不破她的阵法,一边咧嘴哭着一边继续攻击也莫名产生了他们傻不楞登的感觉。 “想必你们今日也晓得了疼。我便发发善心,尽快让尔等解脱!” 夣们此时头发都搅在泯阵中出不来,几十万年了,他们终于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听到宋杳的话,立时一副讨好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宋杳不由笑的温柔极有欺骗性,她好性子的开口:“有一个词本女侠很是喜欢,既然你们这么乖,今日便教教尔等,哦,叫什么来的?啊,想起来了,那词是瑕疵必报!” 说着她左手无名指嗖的窜出一股火苗,不同于之前的混沌模样,黄色火焰更加透亮,便像那最纯粹的黄色玛瑙。 “听说,我家小冰因了你们对黑发有了阴影,那么,本女侠今日便帮它除去这新添的阴影!” 她弹了两下扇柄,“小冰,你说可好?” 小冰光芒腾时亮了一瞬,“不许叫老子小冰!” 宋杳抿嘴一笑,轻柔道:“你们猜他说什么?” 夣们疑惑的望着她。 宋杳甜甜的笑开,慢悠悠的道:“它说,好的!” 话罢,左手一弹,火苗向法阵坠落。火苗碰到泯阵的一瞬间呈燎原之势瞬间点燃了所有黑发,并一瞬间烧进了忘川河水。 十夣在火光中扭曲了表情,火焰顺着十夣向四周烧开,大火在忘川河中燃烧,赤红的火光照亮了绵延十里的忘川河畔,照亮了地府渡魂的路。 此时河岸百里之外陆续又来了许多人,亲眼看着浑身伤口的女仙火烧十里忘川河,灭杀十夣。 这一场大火烧了足有一个时辰。 十夣最终在水中死于了火烧,宋杳闭上眼睛之前轻轻呢喃:“顺逆皆可为,相生亦相克。” 而后她便彻底晕死过去做了自由落体运动。 “啾!!!” “呀!” 凸凸与众人惊呼! 孟婆一个酒瓶扔了过去将人托住,手指一勾,酒瓶托着人运上了岸。 天界女仙一人大战十夣的辉煌战绩迅速在整个地府传开,不到一日便传遍了整个冥界。 三日后,九洲八荒传遍了整个事件,众人皆问:此女仙是谁? 第116章 前尘往事 临端仙境,孤峰。 呼呼的北风刮过墨绿的枝桠,卷起密密纷纷的雪花回旋的漫过望不到尽头的苍树之林,林间一株最大的古苍之上隐约可见一个白裙墨发的背影。 苍树古老茂密盘根错节,树身脉络苍劲蔓延而上,她坐在古苍最粗的枝桠上,眺望着远方,静静的半分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晃了两下腿,接着跳下了古树,轻飘飘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 她厚厚的披风之上落了一层白雪,兜帽宽宽大大的,边沿一圈是白绒绒的狐毛,她侧过头,衬得她巴掌大的脸莹白如玉。 眉峰弯折远山环黛,一双眼眸像是淬了墨的玛瑙一般水润深邃,鼻梁比一般女子的挺巧精致,一颗小小的唇珠嵌在红唇之上倒无端为这华彩明艳的容貌添了一份纯然。 这女子看着不过二十来岁,可再一仔细瞧,气质沉稳却又不像这般年龄的小姑娘,恍惚间还有些萧索忧郁。 她看着前方无奈的笑了一下,“都说了,我只是随意四处走走,你无需担心的找过来。” 迎面站着一位一身红裙英气十足的瘦高女子,她双手环胸,长眉一挑,挤兑道:“阿兔,你选散步的地方倒是愈加偏僻难找,二百年了,别的功力不见涨,这隐匿之术倒是日渐精粹。“ 宋杳抖落肩头帽顶的雪,向她走过去,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足印,“你还需感谢我,亏了我,这些年你这寻人之术才得以水涨船高。“ 阿灰赞同的点头,“这倒也是,明明下面春风和煦花团锦簇,你偏偏要跑到这孤峰上来吹雪风,倒是哪一本话本子里写了此等装逼的情节让你忍不住效仿?“ 宋杳一滞,心想:连装逼你都会用了。 之后快走几步挽上她的胳膊,赖皮的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啊呀,头怎的有些晕,好似走不动了呢。”话罢演技十分粗糙的闭上了眼睛。 阿灰嫌弃的撇她一眼,拖着她飞下了山。漫天的风雪间还可听见宋无赖说着肚子饿了,要吃红烧狮子头、椒盐烤鸡,还要喝冬菇山药汤。只得来阿灰嫌弃的一哼。 两人回了兰亭府的久安居,东跨院是她的院子,西跨院是阿灰的院子。 还没进院子,宋杳便闻到了诱人的饭食香气,她松开阿灰,晃悠悠的踱到白梨树下,伸手拿起石桌盘子里的一颗肉丸子扔进嘴里,边嚼边吹着气,“好烫,好烫。” 一个大眼睛比女孩子还秀气的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男子端着一个大砂锅快速的奔了过来,“快让开,快让开!呜,呜!好烫好烫。” 他将砂锅放到石桌上,刚好与宋杳并排站在一处,他抬着两手摸着耳垂碎碎念。 阿灰这才走到他们面前,不慌不忙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不是头晕走不动么?怎的到了门口却健步如飞了?” 她又看向那少年指向宋杳,“下回再端锅,帕子垫的厚一些,若是一时找不到帕子去她书房里取最新的话本子垫一垫!” 少年滴溜溜转了转大眼睛,小声与宋杳咬耳朵,“你下回再出门,记得提前告诉我们去了哪里,多久回来,也不怪她会生气,你这招呼不打便走的事干的也不是一两回了。” “知晓了,知晓了,以后必会提前知会你们一声。”她咀嚼着肉丸子口齿不清的道。 那样子看上去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偏偏她还装出一脸认真受教的神情。 阿灰仿似没听见般又喝了口热茶,司幺宝送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宋杳默默叹了口气,心里酸酸的涨涨的,她知这两百年他们均是这般担心着她,她却无知无觉浑浑噩噩的过了。 三人吃到月上梢头才作罢。 司幺宝临走时再三强调,“明日我哥来接我,你们定然记得来送我啊!” 宋杳挥挥手,“知晓了。” 司幺宝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两人各自回了房。宋杳沐浴后一时睡不着,便挪到院子里挑了张躺椅躺下看星星。 如此时这般不能入眠她早已经习惯了。刚回来临端仙境时,她整个人崩溃瓦解痛不欲生,要靠着醉酒才能入睡。 每日过的不知何时日生日落,不知今夕何夕。这般一过便是几十年,那一段时日如今回想起来仍旧混乱不堪。 后来澜庭仙主回来了,陪她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之后便下令谁若还敢给她酒喝,便丢去打扫莲心池三年。一夜之间临端的酒没了个干净。 可她太痛了,痛的不愿意清醒,一旦清醒死不能死,活也没法活。 于是她便想着自己酿酒,等她没日没夜终于学会了酿酒,并酿出第一壶止心酒时,已过了三个春三个秋。 她三年日夜竟只做了这一件事。 她还记得她尝到第一口自己酿的酒时的滋味,当真是又苦又涩又冲。辣的她当时眼泪便冲了出来,一流流了好久。 她一滴不剩的将那一整壶止心酒喝了个精光。之后剩下的九坛酒被她亲手埋在了院子里的白梨树下,至今未再动过。 她打那日起便不再喝酒了。 吱呀一声,阿灰拉开院门走了进来,她抬手招了张躺椅放在她身边靠躺下来。 半晌,宋杳轻轻道:“阿灰,陪我喝两盅如何?” “好。” 宋杳起身走到白梨树下,阿灰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宋杳很快挖出了两坛酒,轻轻一抛扔了一坛给她。 阿灰吹掉坛子上的土,掀开盖子抿了一口,立时皱了眉头,“你确定你酿的这是酒?” 宋杳瞧见她这样子不服的抿了一口手中的酒,神情不动,“比起一百多年前可好喝多了,虽然还是有些苦,有些涩,倒是多了些醇香。” 她又喝了几口,一手枕着头,一手抱着酒坛子。 阿灰对着她如今的厚脸皮倒是有些怀念,多久没见到这样的阿兔了? 细细数来三百年了!时间倒是过的真快。 宋杳看了一会星星,突然笑了笑,“最近,我越来越多的梦到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你可还记得吗?” 阿灰捧着酒坛的手一顿,“阿兔……” “嗯?你无需担心。我只是单纯的梦到了而已。” 阿灰灌了口酒没接话,她知晓也无需她接话。 宋杳望着满天繁星发了会呆。偶尔天上有夜莺飞过,鸟过无痕。 阿灰眼中她面庞平静,看着像没事人般,可其实她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阿灰拎着酒坛撞了一下她手里的酒坛,喝了一大口后轻轻道:“阿兔,都过去了。” 宋杳顿了一顿,几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是啊!纵使我万般不愿,这世间再没有白舟楫了。” 这是三百年来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提那人的名字。 “阿兔,造化弄人,不怪你,你莫要再钻牛角尖了。” 宋杳低下头半晌没坑声,她用手指摩挲着酒坛光滑的表面。 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终究是我负了他,他到死都还在等着我。” 阿灰心中一痛,“阿兔……” 宋杳摆了摆手打断她,“我从未与你说过当日我见到他埋于黄土之下之后去做了什么,今日我想与你说一说。” “我那时去了幽冥地府碧落黄泉,在孟婆身旁等了几日。凡人有生死轮回,我想他喝孟婆汤前见见他。若是他已投了胎,我想知晓她去了哪里。可我什么也没等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有意略过了她恶战十夣的事。 “后来素来脾气古怪话少的孟婆神君竟与我说了话,想必是她见我日日夜夜不敢眨眼的盯着奈何桥觉得我可怜,便对我说,凡人死后七日内必来地府投胎转世,而今我等了这么久却没等到他,要么是他罪孽深重已被判罚至十八层地狱的某一层,要么便是凡间有心事未了,避开了黑白无常做了厉鬼。” 她说到这里喝了口苦涩的酒,“我想啊,他在遇见我之前一直恪尽职守,守卫凡间,绝不会罪孽深重。可化做厉鬼我也是不信的,他那样,骄傲的人……” 宋杳停了下,举起怀中酒坛又喝了一大口,“可我还是想着万一,便回了凡间,挖地三尺的找他。” “你知晓的,我原本看话本子时最害怕鬼,可那一年地府凡间我见了无数的鬼,还与几个大鬼打了几场大架。虽然那时我害怕极了,可他们却被我削的鬼哭狼嚎甚至灰飞烟灭。” 说到这里她还冲着阿灰调皮的笑了笑,“阿灰你定然未见过鬼哭的样子,若是见了定是会被那鬼样子雷的外焦里嫩。” 她干笑了两下便收了声,阿灰揪着心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她低声道:“可我,仍旧没有找到他。” “我后来又往返于凡间地府许多次,具体的倒也记不清了。我甚至还打算偷偷的去看下生死簿,不过还好在我行动前认识了一个人,阎王的小儿子苏免。我帮了他一个忙,他帮我看了生死簿,那上面竟没有他。” 阿灰此时也想起了这位地府的三殿下,二百年前重伤昏迷的阿兔便是被这位三殿下送回来的。 宋杳呆呆的望着夜空,那眼里尽是迷茫,“我不知世间之大我到底该去何处找他。” 阿灰心一痛,紧紧的握住她一只手。 宋杳偏头,“无事。” 接着她举起酒坛撞了一下她的,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用袖子一把擦过唇角。 “我那时大概天都塌了。这些年,让你们担心了,还累的你们日日夜夜的守着我不敢离开半分。其实当年你去凡间寻我,我是故意躲着你的。今夜与你一同说句对不住。” 宋杳与她碰了下酒坛,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把将酒坛扔了出去。 酒坛“啪”一声清响碎在梨花树下。 宋杳站起身抖了抖裙角,“阿灰,今夜与你说这些便是想要你放心我,下午我在苍树林里已经想通了,时过境迁,我欠下的便是欠下了,我担。从今往后我还是那个洒脱不羁的临端第一女霸王!”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回了房间,进门前,她背对着阿灰挥了挥手,“明日几时去送司幺宝,你记得提前来找我!” 阿灰盯着她的闭上的房门看了半晌,拎起半坛子酒回了西跨院。 第117章 一眼万年 翌日一早,临端仙境里一派鸟语花香,仙风缭绕。未成年的小仙童们结伴热热闹闹的去上夫子的课,路过莲心池时调皮的向白鲢扔小石子。 宋杳与阿灰远远的行来,他们见到后一哄而散。莲心池旁站着背着包裹东张西望的司幺宝,他身边站了一位身着碧色祥云纹长袍的青年男子。 随着越走越近,那男子的容姿逐渐清晰。儒雅秀致,身形颀长,在他身上有一股沉静之气。 宋杳随意看过去却撞进了他的眼里,她意外的一愣,好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与他的气质明明该格格不入此时瞧着不仅十分和谐还很惊艳! 怪不得这一路遇见了许多怀春的少女,她们嘀嘀咕咕满面朝霞的望着这个方向一步三回头。 司幺宝向她们连连挥手,待她们走到近前灿烂一笑,“你们可算来了!” 宋杳见他居然还背了个包裹,忍不住扯扯嘴角,这离别的戏码他倒是做了个全套。他手指上的储物戒此时倒是全当了首饰。 阿灰看了看他身边的男子,又看向司幺宝。 司幺宝一拍脑门,“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兄长司文沉。也是我们青丘的储君。” 宋杳与阿灰礼貌颔首,“殿下幸会。” 司文沉温和的回礼,“两位姑娘不必多礼,便随家弟一同唤兄长。家弟在书信中与我提过两位许多次,平日里烦劳两位姑娘照顾这小子。今日得见,也未带什么贵重礼物,为表心意小小青丘特产还请两位收下。” 他手上立时多了两个系着彩绸的篮子,里面都是各色鲜亮的果子。 阿灰客气的婉拒,“殿下无需多礼,我们既是好友,互相照顾实属应当……” 阿灰眼见着宋杳在她眼皮底下接过了篮子,还向着人家露出了八颗牙齿。 她只得话锋一转,“倒是殿下客气,还备了这些,临端也有许多真奇异果,若是不嫌弃也带些回去。” 司文沉笑着摆摆手,“无需两位姑娘费心,他那包裹里大约装的都是果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司幺宝背上的包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司幺宝才不管他们说什么,他一把拉过宋杳走远了几步仔细打量。宋杳一手一个篮子任他看。 “阿兔,你……还好吗?” 宋杳看着他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心里一酸,两百年了,他和阿灰一直守着自己。 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放下篮子啪的一下拍上他的肩头,“司大宝!你家霸王我只不过三百年没称王称霸,你便不认识了吗?” 司幺宝怔了怔,眼睛瞪的大大的,突然他眼眶一红一把抱住宋杳,狐叫:“阿兔!阿兔!呜……” 宋杳的心软了又软,拍着他的背安慰,大概是这三百年自己将他吓坏了。 不过这么大个人抱着他嚎却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哭声惊动了还在客套的两人。 宋杳只能冲着他们无奈的笑。 终于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司幺宝,幽蓝来找了她们,道是澜庭仙主来信,三日后九重天上的大皇子呈德神君为他家小女儿办百岁宴,他回不来,要宋杳与阿灰代他出席,并送上贺礼。 澜庭仙主不在仙境是常有之事,平日这样的事都是幽蓝代他走一遭。今次破天荒的重新择了她们二人做代言人,宋杳心里清楚,必是想要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两人与幽蓝敲定了细节,便待一日后启程去往九重天上的澜庭仙居赤霄苑,这是七万年前天帝赐予澜庭的神殿。只他去的次数寥寥无几。此番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第二日,宋杳与阿灰上了路。两人飞了好一阵,宋杳突然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她偏头问:“你我均是头一回去九重天,幽蓝姐姐可告知了你去九重天的详细路线?” 阿灰撇了她一眼,“如今才想起来不觉得晚了吗?” 宋杳小冰挥的惬意,“我不过一问,本便知晓你一向周全,遂未有什么可担心的。” 阿灰面无表情的抛给她四个字,“并未告知。” 宋杳卡了一下,她狐疑的看向阿灰,半晌大手一挥,“那便随缘!”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阿灰心内一热,如今这无赖样子倒是与三百年前很像。 “若是贺礼未送到,你可有想过后果?” 宋某人轻挥着扇子满不在乎的回她,“不过便是被罚打扫院子,清洗池塘的力气活,无妨无妨!” 阿灰斜睨着她,你倒是无妨,哪一回被罚是你自己清理打扫的?都是你威逼欺负过司幺宝的倒霉蛋们干的。 阿灰久违的想起了从前的名场面,心中温热。 她一抬袖子,一片深紫色的幽茗兰的花瓣飘了出来。 宋杳瞧见了背过手敲了敲手中折扇,浅浅笑着眯了眼,“还是幽蓝姐姐想的周到。有它带路倒是无需担心迷路了。只可惜……”宋杳拉了长音。 阿灰配合的道:“可惜什么?” 宋杳十分惋惜的叹气,“只可惜……不能名正言顺的教训人了!” 阿灰:就知晓是这样。 她们在傍晚时分到达了赤霄苑。 九重天位于重重彩云之上,亭台楼阁弯转巧妙,仙府错落恢弘大气。随处可见鲜花绚丽曼妙,阵阵香气扑鼻。 品种繁多的树木姿态各异,南天门前的六根极粗的白玉色蛟龙柱更是彰显着九重天的威严与秩序。 娇美动人的女仙,英俊潇洒的男仙比比皆是。 宋杳觉得她定是踏进了书写九天瑶池的戏文里,这许多俊男美女当真令人如梦似幻,眼花缭乱。 宋杳拉住阿灰的手臂,“日后九重天我们当应常来。真是交友游玩的好去处啊。” 阿灰抬手给她看了看手中请柬,“没有它,你当九重天是你家后花园,随时随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宋杳摸摸鼻子,“往后找幽蓝姐姐多要几份名帖。” 两人到了赤霄苑休息了一晚。翌日,宋杳早早的起床,匆匆吃过早饭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阿灰逛起了九重天。 阿灰撇了两眼兴致勃勃的宋杳,“此处美人随处可见,难怪你如此欢喜。” 宋杳瞪着眼睛义正言辞道:“本女仙岂会如此肤浅?” 阿灰挑眉,难道不是? 宋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摆摆手指,“当然不是,我之所以欢喜,是因为……未曾想到看上去端方持重的九重天仙者们居然如此喜欢八卦,你是知晓的我最喜听八卦。” 阿灰一脸鄙视:这难道不比看美人还要肤浅吗? 宋杳一把拉过她躲到旁边隐了身,阿灰听到了两个仙娥躲在桂树后悄悄私语。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中一个仙娥道:“你昨日可瞧见南海三皇子了?” 另一个仙娥立时道:“瞧见了,瞧见了,端的是玉树临风,样貌俊秀。只是……” 起先的仙娥连忙问:“只是什么?” 另一个仙娥顿了一下,煞有介事的道:“只是据说他父君近日又纳了一个美妾,是个貌美的鲤鱼精。他母妃为此大动干戈除了这鲤鱼精,与他父王决裂了。我瞧着他虽风神俊朗,可也有些神色疲倦,双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为他父君母妃所神伤。” 起先的仙娥惊呼:“好可怜!三皇子竟有这样一位父亲好可怜啊!” 她们又走了一段路,行至一段假山处,宋杳一把拉住阿灰再次隐身。 假山后三位女仙窃窃私语。 第一位女仙悄声又激动的道:“你们听说了么?舟微神君亦要来参加念绒小殿下的百岁宴!” 第二位女仙显然十分惊讶,“可是仙界第一美男的那个舟微神君?!” 第一位女仙按捺住激动正色道:“那还用说,天上地下叫舟微神君的可不就这一人?” 第三位女仙好奇的道:“我还未曾见过舟微神君,当真有传言中的无上风采?” 第一位女仙沉稳却隐有得意的道:“哎……别说你了,我也只见过一回,那都是万年前的事了,彼时你们还未出生,我也只是个小仙童。” 第二位第三位女仙双双开口催促。 第一位女仙虽努力维持沉稳,可一颗爱慕之心藏也藏不住,“那时神君来参加天后娘娘的瑶琼宴,墨发白衣,其人矜贵有礼,行走间更是挺拔利落,不似那最近盛行的柔美男仙般美人羸弱。真真是令人目眩神迷,难以忘怀。” 好半晌静默,大约是三人好好畅想了一番。 第二位女仙羞涩的小声开口:“不知舟微神君容貌如何?可比那临端仙境的澜庭仙主?” 第一位女仙咳了一声,期期艾艾的道:“我那时……也只是个小仙童,品级不够,还是趁着帮人递话匆忙间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实未看的清楚。” 另外两人正满怀期待之时得此一言怅然叹息。怅然叹息的不只她们,自然还有宋某人。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原因是如今九重天处处均能听到关于这位神界第一美男子的八卦。 她听的津津有味的同时不禁感叹了一番美男的影响力。 舟微上神如今九万余岁,人嘛,自然端的一副迷倒众生的倾世容颜,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十分了得的显赫身世。 这位令整个神仙界仙女神魂颠倒的神君是十三重天泊衍上神与文渲上神唯一的孩子。也便是创世父神与母神唯一的嫡亲孙子。 舟微上神自小便是在十三重天长大的,如今远古神只多数已赴鸿蒙,十三重天只住了他们一家与梧阳帝君一家。 他上一回露面还是万年前,时日太久,如今终于有机会得见这位天界第一美男,各方仙女欲见神君之心怎能把持的住! 听说舟微上神还未有心上人,仙女们多数打着万一能得神君另眼相看,从此便可花前月下神仙眷侣的心思,难抑芳心涌动。 因此,原本是私下里议论的八卦,此时倒是变成了明晃晃议论的八卦。 宋杳拉着阿灰听了一圈八卦,看了看时间已是申时,念绒小公主的百岁宴在申正时分,两人带着澜庭仙主准备的生辰礼,一株一尺高通体红色的珊瑚去了大皇子呈德神君府上。 两人被仙婢引到了芙蓉园,一进芙蓉园,连成片的深粉浅粉的芙蓉花映入眼帘,香风拂过洋洋洒洒的芙蓉花瓣,偶然转弯还可瞧见半藏半现可爱秀气的摆件,十分的梦幻唯美。 宋杳猜测小公主必是很得她阿爹阿娘的宠爱。芙蓉园正中央的大殿之中左右摆了两排座位,中间已有舞姬在云舞热场子。 两人被引到了比较靠前的座位,虽不是大神们最前面的座位,不过因了澜庭仙主的特殊地位,她们被安排在了仅次一点的座位。 两人环顾一周,与近前的仙者打了招呼,客气的攀谈了几句。 申正时分,几位平日只在仙族史与八卦中耳闻的上神入了座,大皇子与皇子妃携两子一女进了大殿,众人一番参拜,司礼乐的仙官说了许多漂亮的开场话,宴会正式开始。 大皇子妃抱起奶萌的小女娃,大皇子举杯说了一段感谢诸位莅临小女百岁宴的客套话,诸位仙者共饮了此杯。之后便是婀娜多姿的舞蹈。 宋杳自然也喝了这酒,她眼睛一亮,“唔,这果子酒倒是酸甜可口,细细品来这是玛瑙紫晶葡萄与另一种果子一同酿的。” 她顿了一下,琢磨着,“什么果子呢?” 她眯着眼右手食指摩挲了一阵碧窑杯的杯身,双目微闭,蓦的她睁开眼眸光晶亮,“难不成是枇杷?此法倒是新鲜!” 她边品着酒,边竖着耳朵听八卦。 “不是说舟微神君会来,怎的宴会开始了还不见人?” “不知晓啊!” “不会不来了?” “啊?不要!我可是答应帮流金职一年的勤才换来了这次得见神君的机会!” 宋杳捅捅阿灰,“原本以为可一饱眼福,不想这事要泡汤!可惜了……” 阿灰皱着眉放下盘里的吃食,“既是无甚可看,我们待有人起身便走,这天族的宴席十分的寡淡中看不中用。” 宋杳深以为然。 大殿内又换了一群歌姬,歌声动听宛转,众人正惬意之时,礼乐仙官突然扬声报道:“十三重天舟微神君到!” 人群乱了一阵,紧接着肃然一静,宋杳连忙放下手中果子不大明显的抻长脖子望向大殿门口。 她们离的远,宋杳只见一个一身素淡白衫墨发的男子迈进了大殿。 他不急不许的走进来,每一步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却又自有一股不可忽视又拒人千里的气韵。 大殿静的针掉可闻,乐曲已不知何时停下,仙女们脸红心跳含羞带怯的望着门口,宋杳余光瞟到男仙们居然也有几人红了脸。 宋杳:…… 随着舟微上神的走近,宋杳也如愿看清了他的长相。 心跳在一瞬间停滞复又咚咚咚雷鸣般快速的震颤起来,她怔怔的看着那人。 看过那双长而锋利的双眉。 看过那墨黑幽冷的眸子。 看过那棱角分明的下颌。 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清冷气质。 那深深刻在心尖上,午夜梦回扰的她辗转反侧痛彻心扉的脸。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怪不得!幽冥地府没有他的名字! 怪不得!凡世地府三百年半分痕迹都寻不到! 怪不得!她哪也找不到他! 却原来,白舟楫不是白舟楫,是天界上神—舟微神君! 她已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更恍惚不知自己此时究竟是在何处。 泪水一滴一滴砸进酒杯中。 她望着他,目不斜视走向大殿中央,眉目疏离拒人千里。 望着她以为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痛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近。 望着她日思夜想的人。 直到他在她的桌前一步而过,她才惊醒了般惊慌的站起身欲要拉住他的袖口。 她刚一起身便被定在了原位。 宋杳只来得及抬起右手,他的袖口快速拂过她的指尖,一去不复返。 她一时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灵台中只有五个字:丢了,又丢了! 她慌乱之中寻人,待看见那人背影后,再不敢错开分毫。 她们这边惊涛骇浪,其他人倒是没注意,所有人均随着舟微神君的身影移动。没注意到她的自然也包括舟微神君本人。 她望着他跨上台阶与大皇子互相见礼,“舟微因事来晚,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她还听他说:“本君祝念绒小公主百岁生辰快乐!” 她字字句句听的清楚,那水穿玉石的熟悉声音三百年后又传入她的耳中,搅的她心底翻江倒海。 她瞪大眼睛懵懵的看着他,直到一个翠玉宝钗端庄华丽的紫笼裙女子走到他身边叫了声微哥哥,她才一瞬间惊醒。 她眼看着他转过头冲着这名女仙露出浅淡的笑容,看着他与那女仙寒暄。 她无知无觉的喃喃道:“她叫他什么?” 阿灰震惊程度不亚于她,可此时却异常的冷静。 定住宋杳后她连忙握住宋杳颤抖的手。 “他不是白舟楫,是十三重天的舟微神君!” 宋杳仿似未听到般仍目不转睛的看着上首那人。 阿灰急道:“阿兔,宴会后我们去问他,现下你定要冷静,今日是天帝天孙的生辰宴,我们代表的临端和师父!” 阿灰紧紧拉住她的手怕她当真冲向那人。 半晌,宋杳垂下眼帘,自行解了身上的定身咒,再不作声。 她只看着台阶之上的人一杯接一杯灌着酸酸甜甜的壶中酒。 第117章 一眼万年 翌日一早,临端仙境里一派鸟语花香,仙风缭绕。未成年的小仙童们结伴热热闹闹的去上夫子的课,路过莲心池时调皮的向白鲢扔小石子。 宋杳与阿灰远远的行来,他们见到后一哄而散。莲心池旁站着背着包裹东张西望的司幺宝,他身边站了一位身着碧色祥云纹长袍的青年男子。 随着越走越近,那男子的容姿逐渐清晰。儒雅秀致,身形颀长,在他身上有一股沉静之气。 宋杳随意看过去却撞进了他的眼里,她意外的一愣,好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与他的气质明明该格格不入此时瞧着不仅十分和谐还很惊艳! 怪不得这一路遇见了许多怀春的少女,她们嘀嘀咕咕满面朝霞的望着这个方向一步三回头。 司幺宝向她们连连挥手,待她们走到近前灿烂一笑,“你们可算来了!” 宋杳见他居然还背了个包裹,忍不住扯扯嘴角,这离别的戏码他倒是做了个全套。他手指上的储物戒此时倒是全当了首饰。 阿灰看了看他身边的男子,又看向司幺宝。 司幺宝一拍脑门,“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兄长司文沉。也是我们青丘的储君。” 宋杳与阿灰礼貌颔首,“殿下幸会。” 司文沉温和的回礼,“两位姑娘不必多礼,便随家弟一同唤兄长。家弟在书信中与我提过两位许多次,平日里烦劳两位姑娘照顾这小子。今日得见,也未带什么贵重礼物,为表心意小小青丘特产还请两位收下。” 他手上立时多了两个系着彩绸的篮子,里面都是各色鲜亮的果子。 阿灰客气的婉拒,“殿下无需多礼,我们既是好友,互相照顾实属应当……” 阿灰眼见着宋杳在她眼皮底下接过了篮子,还向着人家露出了八颗牙齿。 她只得话锋一转,“倒是殿下客气,还备了这些,临端也有许多真奇异果,若是不嫌弃也带些回去。” 司文沉笑着摆摆手,“无需两位姑娘费心,他那包裹里大约装的都是果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司幺宝背上的包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司幺宝才不管他们说什么,他一把拉过宋杳走远了几步仔细打量。宋杳一手一个篮子任他看。 “阿兔,你……还好吗?” 宋杳看着他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心里一酸,两百年了,他和阿灰一直守着自己。 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放下篮子啪的一下拍上他的肩头,“司大宝!你家霸王我只不过三百年没称王称霸,你便不认识了吗?” 司幺宝怔了怔,眼睛瞪的大大的,突然他眼眶一红一把抱住宋杳,狐叫:“阿兔!阿兔!呜……” 宋杳的心软了又软,拍着他的背安慰,大概是这三百年自己将他吓坏了。 不过这么大个人抱着他嚎却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哭声惊动了还在客套的两人。 宋杳只能冲着他们无奈的笑。 终于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司幺宝,幽蓝来找了她们,道是澜庭仙主来信,三日后九重天上的大皇子呈德神君为他家小女儿办百岁宴,他回不来,要宋杳与阿灰代他出席,并送上贺礼。 澜庭仙主不在仙境是常有之事,平日这样的事都是幽蓝代他走一遭。今次破天荒的重新择了她们二人做代言人,宋杳心里清楚,必是想要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两人与幽蓝敲定了细节,便待一日后启程去往九重天上的澜庭仙居赤霄苑,这是七万年前天帝赐予澜庭的神殿。只他去的次数寥寥无几。此番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第二日,宋杳与阿灰上了路。两人飞了好一阵,宋杳突然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她偏头问:“你我均是头一回去九重天,幽蓝姐姐可告知了你去九重天的详细路线?” 阿灰撇了她一眼,“如今才想起来不觉得晚了吗?” 宋杳小冰挥的惬意,“我不过一问,本便知晓你一向周全,遂未有什么可担心的。” 阿灰面无表情的抛给她四个字,“并未告知。” 宋杳卡了一下,她狐疑的看向阿灰,半晌大手一挥,“那便随缘!”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阿灰心内一热,如今这无赖样子倒是与三百年前很像。 “若是贺礼未送到,你可有想过后果?” 宋某人轻挥着扇子满不在乎的回她,“不过便是被罚打扫院子,清洗池塘的力气活,无妨无妨!” 阿灰斜睨着她,你倒是无妨,哪一回被罚是你自己清理打扫的?都是你威逼欺负过司幺宝的倒霉蛋们干的。 阿灰久违的想起了从前的名场面,心中温热。 她一抬袖子,一片深紫色的幽茗兰的花瓣飘了出来。 宋杳瞧见了背过手敲了敲手中折扇,浅浅笑着眯了眼,“还是幽蓝姐姐想的周到。有它带路倒是无需担心迷路了。只可惜……”宋杳拉了长音。 阿灰配合的道:“可惜什么?” 宋杳十分惋惜的叹气,“只可惜……不能名正言顺的教训人了!” 阿灰:就知晓是这样。 她们在傍晚时分到达了赤霄苑。 九重天位于重重彩云之上,亭台楼阁弯转巧妙,仙府错落恢弘大气。随处可见鲜花绚丽曼妙,阵阵香气扑鼻。 品种繁多的树木姿态各异,南天门前的六根极粗的白玉色蛟龙柱更是彰显着九重天的威严与秩序。 娇美动人的女仙,英俊潇洒的男仙比比皆是。 宋杳觉得她定是踏进了书写九天瑶池的戏文里,这许多俊男美女当真令人如梦似幻,眼花缭乱。 宋杳拉住阿灰的手臂,“日后九重天我们当应常来。真是交友游玩的好去处啊。” 阿灰抬手给她看了看手中请柬,“没有它,你当九重天是你家后花园,随时随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宋杳摸摸鼻子,“往后找幽蓝姐姐多要几份名帖。” 两人到了赤霄苑休息了一晚。翌日,宋杳早早的起床,匆匆吃过早饭便迫不及待的拉着阿灰逛起了九重天。 阿灰撇了两眼兴致勃勃的宋杳,“此处美人随处可见,难怪你如此欢喜。” 宋杳瞪着眼睛义正言辞道:“本女仙岂会如此肤浅?” 阿灰挑眉,难道不是? 宋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摆摆手指,“当然不是,我之所以欢喜,是因为……未曾想到看上去端方持重的九重天仙者们居然如此喜欢八卦,你是知晓的我最喜听八卦。” 阿灰一脸鄙视:这难道不比看美人还要肤浅吗? 宋杳一把拉过她躲到旁边隐了身,阿灰听到了两个仙娥躲在桂树后悄悄私语。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中一个仙娥道:“你昨日可瞧见南海三皇子了?” 另一个仙娥立时道:“瞧见了,瞧见了,端的是玉树临风,样貌俊秀。只是……” 起先的仙娥连忙问:“只是什么?” 另一个仙娥顿了一下,煞有介事的道:“只是据说他父君近日又纳了一个美妾,是个貌美的鲤鱼精。他母妃为此大动干戈除了这鲤鱼精,与他父王决裂了。我瞧着他虽风神俊朗,可也有些神色疲倦,双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是为他父君母妃所神伤。” 起先的仙娥惊呼:“好可怜!三皇子竟有这样一位父亲好可怜啊!” 她们又走了一段路,行至一段假山处,宋杳一把拉住阿灰再次隐身。 假山后三位女仙窃窃私语。 第一位女仙悄声又激动的道:“你们听说了么?舟微神君亦要来参加念绒小殿下的百岁宴!” 第二位女仙显然十分惊讶,“可是仙界第一美男的那个舟微神君?!” 第一位女仙按捺住激动正色道:“那还用说,天上地下叫舟微神君的可不就这一人?” 第三位女仙好奇的道:“我还未曾见过舟微神君,当真有传言中的无上风采?” 第一位女仙沉稳却隐有得意的道:“哎……别说你了,我也只见过一回,那都是万年前的事了,彼时你们还未出生,我也只是个小仙童。” 第二位第三位女仙双双开口催促。 第一位女仙虽努力维持沉稳,可一颗爱慕之心藏也藏不住,“那时神君来参加天后娘娘的瑶琼宴,墨发白衣,其人矜贵有礼,行走间更是挺拔利落,不似那最近盛行的柔美男仙般美人羸弱。真真是令人目眩神迷,难以忘怀。” 好半晌静默,大约是三人好好畅想了一番。 第二位女仙羞涩的小声开口:“不知舟微神君容貌如何?可比那临端仙境的澜庭仙主?” 第一位女仙咳了一声,期期艾艾的道:“我那时……也只是个小仙童,品级不够,还是趁着帮人递话匆忙间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实未看的清楚。” 另外两人正满怀期待之时得此一言怅然叹息。怅然叹息的不只她们,自然还有宋某人。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原因是如今九重天处处均能听到关于这位神界第一美男子的八卦。 她听的津津有味的同时不禁感叹了一番美男的影响力。 舟微上神如今九万余岁,人嘛,自然端的一副迷倒众生的倾世容颜,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十分了得的显赫身世。 这位令整个神仙界仙女神魂颠倒的神君是十三重天泊衍上神与文渲上神唯一的孩子。也便是创世父神与母神唯一的嫡亲孙子。 舟微上神自小便是在十三重天长大的,如今远古神只多数已赴鸿蒙,十三重天只住了他们一家与梧阳帝君一家。 他上一回露面还是万年前,时日太久,如今终于有机会得见这位天界第一美男,各方仙女欲见神君之心怎能把持的住! 听说舟微上神还未有心上人,仙女们多数打着万一能得神君另眼相看,从此便可花前月下神仙眷侣的心思,难抑芳心涌动。 因此,原本是私下里议论的八卦,此时倒是变成了明晃晃议论的八卦。 宋杳拉着阿灰听了一圈八卦,看了看时间已是申时,念绒小公主的百岁宴在申正时分,两人带着澜庭仙主准备的生辰礼,一株一尺高通体红色的珊瑚去了大皇子呈德神君府上。 两人被仙婢引到了芙蓉园,一进芙蓉园,连成片的深粉浅粉的芙蓉花映入眼帘,香风拂过洋洋洒洒的芙蓉花瓣,偶然转弯还可瞧见半藏半现可爱秀气的摆件,十分的梦幻唯美。 宋杳猜测小公主必是很得她阿爹阿娘的宠爱。芙蓉园正中央的大殿之中左右摆了两排座位,中间已有舞姬在云舞热场子。 两人被引到了比较靠前的座位,虽不是大神们最前面的座位,不过因了澜庭仙主的特殊地位,她们被安排在了仅次一点的座位。 两人环顾一周,与近前的仙者打了招呼,客气的攀谈了几句。 申正时分,几位平日只在仙族史与八卦中耳闻的上神入了座,大皇子与皇子妃携两子一女进了大殿,众人一番参拜,司礼乐的仙官说了许多漂亮的开场话,宴会正式开始。 大皇子妃抱起奶萌的小女娃,大皇子举杯说了一段感谢诸位莅临小女百岁宴的客套话,诸位仙者共饮了此杯。之后便是婀娜多姿的舞蹈。 宋杳自然也喝了这酒,她眼睛一亮,“唔,这果子酒倒是酸甜可口,细细品来这是玛瑙紫晶葡萄与另一种果子一同酿的。” 她顿了一下,琢磨着,“什么果子呢?” 她眯着眼右手食指摩挲了一阵碧窑杯的杯身,双目微闭,蓦的她睁开眼眸光晶亮,“难不成是枇杷?此法倒是新鲜!” 她边品着酒,边竖着耳朵听八卦。 “不是说舟微神君会来,怎的宴会开始了还不见人?” “不知晓啊!” “不会不来了?” “啊?不要!我可是答应帮流金职一年的勤才换来了这次得见神君的机会!” 宋杳捅捅阿灰,“原本以为可一饱眼福,不想这事要泡汤!可惜了……” 阿灰皱着眉放下盘里的吃食,“既是无甚可看,我们待有人起身便走,这天族的宴席十分的寡淡中看不中用。” 宋杳深以为然。 大殿内又换了一群歌姬,歌声动听宛转,众人正惬意之时,礼乐仙官突然扬声报道:“十三重天舟微神君到!” 人群乱了一阵,紧接着肃然一静,宋杳连忙放下手中果子不大明显的抻长脖子望向大殿门口。 她们离的远,宋杳只见一个一身素淡白衫墨发的男子迈进了大殿。 他不急不许的走进来,每一步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却又自有一股不可忽视又拒人千里的气韵。 大殿静的针掉可闻,乐曲已不知何时停下,仙女们脸红心跳含羞带怯的望着门口,宋杳余光瞟到男仙们居然也有几人红了脸。 宋杳:…… 随着舟微上神的走近,宋杳也如愿看清了他的长相。 心跳在一瞬间停滞复又咚咚咚雷鸣般快速的震颤起来,她怔怔的看着那人。 看过那双长而锋利的双眉。 看过那墨黑幽冷的眸子。 看过那棱角分明的下颌。 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清冷气质。 那深深刻在心尖上,午夜梦回扰的她辗转反侧痛彻心扉的脸。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怪不得!幽冥地府没有他的名字! 怪不得!凡世地府三百年半分痕迹都寻不到! 怪不得!她哪也找不到他! 却原来,白舟楫不是白舟楫,是天界上神—舟微神君! 她已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更恍惚不知自己此时究竟是在何处。 泪水一滴一滴砸进酒杯中。 她望着他,目不斜视走向大殿中央,眉目疏离拒人千里。 望着她以为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痛一步步离她越来越近。 望着她日思夜想的人。 直到他在她的桌前一步而过,她才惊醒了般惊慌的站起身欲要拉住他的袖口。 她刚一起身便被定在了原位。 宋杳只来得及抬起右手,他的袖口快速拂过她的指尖,一去不复返。 她一时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灵台中只有五个字:丢了,又丢了! 她慌乱之中寻人,待看见那人背影后,再不敢错开分毫。 她们这边惊涛骇浪,其他人倒是没注意,所有人均随着舟微神君的身影移动。没注意到她的自然也包括舟微神君本人。 她望着他跨上台阶与大皇子互相见礼,“舟微因事来晚,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她还听他说:“本君祝念绒小公主百岁生辰快乐!” 她字字句句听的清楚,那水穿玉石的熟悉声音三百年后又传入她的耳中,搅的她心底翻江倒海。 她瞪大眼睛懵懵的看着他,直到一个翠玉宝钗端庄华丽的紫笼裙女子走到他身边叫了声微哥哥,她才一瞬间惊醒。 她眼看着他转过头冲着这名女仙露出浅淡的笑容,看着他与那女仙寒暄。 她无知无觉的喃喃道:“她叫他什么?” 阿灰震惊程度不亚于她,可此时却异常的冷静。 定住宋杳后她连忙握住宋杳颤抖的手。 “他不是白舟楫,是十三重天的舟微神君!” 宋杳仿似未听到般仍目不转睛的看着上首那人。 阿灰急道:“阿兔,宴会后我们去问他,现下你定要冷静,今日是天帝天孙的生辰宴,我们代表的临端和师父!” 阿灰紧紧拉住她的手怕她当真冲向那人。 半晌,宋杳垂下眼帘,自行解了身上的定身咒,再不作声。 她只看着台阶之上的人一杯接一杯灌着酸酸甜甜的壶中酒。 第118章 不过是大梦一场 宋杳看了很久上位那个一袭白衣如山巅之雪的人,直到双眸通红才捏着酒壶一歪偏下了头。 仿佛舟微神君的到来只是一个插曲,大殿之上又见歌舞升平,花团锦簇,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可若细细看来司舞的女仙们舞的更妖娆了,司唱的女仙歌声更加婉转动听荡气回肠了。 真是卖力啊! 仙者们大多装着沉浸在歌舞之中,目光却总是瞟向上首。 大殿之上的念绒小公主只有凡人孩童两岁左右大,她十分感兴趣的看着漂亮哥哥腰间通体青碧的灵玉,伸出小胖手抓向那玉奶声奶气的叫着:“绒绒要!” 大皇子妃忙抱紧她向后退,“你这个小调皮,看见好看的玉器便要拿在手里,你都碎了多少个了?” 大皇子哈哈一笑,一把将念绒小公主抱过来直接塞到泊舟微怀里。 “玉不能给你,人你可以抱一抱,他可是天界最帅的叔叔!” 大皇子一脸看好戏的望过去,想当年他头一回当爹,头一回抱娃时紧张的不知所措,闹出了不少笑话。 如今终于轮到他看笑话了,还是万年不留破绽的好友,他满怀期待的看过去。 泊舟微浑身一僵,这小妞倒是很有分量,他略微调整了一下,便十分娴熟自如的抱稳了念绒小殿下。 大皇子诧异,“咦?你何时学会抱孩子了?竟还这般有模有样?” 泊舟微顿了一下,“刚刚。” 大皇子眼睛一瞪,全然不信,“这如何可能?当年本君……” 泊舟微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大皇子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马上闭严了嘴,把后面的惨痛记忆咽了下去。 泊舟微没再说什么逗起了孩子。 盛装华贵的紫笼裙女子文雅一笑,打趣她皇兄,“虽是第一次,可微哥哥一学便会。难不成大哥以为微哥哥会如同你一般头回抱孩子便浑身僵直,面流虚汗?” 大皇子佯装愠怒,“好好好!如今都敢取笑你阿兄了!”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泊舟微一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那女色面色一红艳若桃花,期盼小心的看着抱着娃娃的泊舟微。见他仿若未听见般,不由垂了眼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再抬起头时又是那个华贵娇艳的天帝唯一女儿,天界如月姣姣的昭月公主。 阿灰可没管上面正在发生何事,她见宋杳喝的又快又凶,一下按住她握杯的手,“阿兔,我们走,今日暂且回去,日后你若要寻个究竟上刀山下极海我都陪着你!” 宋杳低垂着头默不作声,一阵香风吹过,几缕长发顺着她紧绷的颈肩滑落遮住了破碎内藏的双眸。 半晌,她终是松开了握杯的手,在满殿繁花中默然的离开。 泊舟微哄了会小娃娃,便将孩子还给了大皇子妃,他落了座,不动声色快速环顾了一整圈大殿,目光掠过一处空案时未作停留。 半个时辰后,泊舟微出了大殿,他闲散的穿过芙蓉园,走出了大皇子仙府。一路向九重天名胜景点莲拥池而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莲步声,“微哥哥!” 柔美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步伐,他停下步子回首,“昭月公主。” 昭月公主许是来得急,鬓角的发丝有些乱,琼花碧珠的发簪轻轻颤了颤。 她轻抚鬓角,微侧了脸露出最漂亮的角度,“微哥哥,怎的这么快便出来了?” 泊舟微神色平静,只唇角几不可见的微勾了一下,“随意逛逛。” 昭月公主爱慕了几千年的人,她看出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立时上前一步欢喜的笑了,微长的眸子里情谊绵绵。 “微哥哥可是觉得宴会无聊?月也感如此。” 泊舟微未置可否。 昭月连忙续上话题,“微哥哥许久未来九重天了,此次来九重天乃是因了我那宝贝小侄女,月理应替大哥照顾好微哥哥。既是你想在此逛一逛,月便陪同微哥哥一起,回头也好向大哥交待。” 泊舟微从善如流的应了声“有劳。”便转身继续向莲拥池走去。 昭月几步跟上,状作不经意的问道:“微哥哥这三百年你去了哪?我去了几次十三重天看望渲姨,都未曾看到你。” 泊舟微白色的衣摆拂过莲拥池上玉白色的回廊桥柱,清冷的眸子不辨情绪,他淡淡念出两个字,“凡间。” 他身后不远处的青枣树上突然有极细微的断枝声。 昭月公主恍然颔首,“难怪……” 泊舟微没接话,昭月窥了窥他的脸色未看出不愉的心情,便又找了话题。 “三千凡世不知微哥哥去的哪里?可有有趣的事发生?微哥哥讲给月听听。” 他步履不疾不徐,未曾因为昭月的跟随而放慢步调,也未加快脚步。 他看了一眼昭月,平铺直述的道:“凡世历劫,醒来便忘却前尘,属实没什么可讲。” 昭月公主被那清冷的目光一扫瞬间心跳噗通噗通的乱跳,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待她反应过来泊舟微说了什么,突然便有些脸红,明知神仙历劫的规律,她还有此一问当真问的傻。 “是月糊涂了。” 两人一路女问男答渐渐的走远了。 巨大的青枣树枝中手握断枝的宋杳红着眼眶目送那两人离开。半晌,一口血喷了出来,滴滴鲜红溅在油绿的枝叶上,只不过像是这一树繁华又多了几颗枣子般令人难以察觉。 阿灰惊的一把拉住她,生怕她急火攻心晕过去。 宋杳却自始至终一直看着那两人,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人才抬起袖子随意擦了下嘴唇,离开。 赤霄苑内九十九株人高的凤尾花开得如火如荼。宋杳已被阿灰带回来一个时辰了。她静静坐在楠木桌前望着凤尾花出身。 阿灰担心她,有些坐不住了。她想了想唤来仙侍要了七八坛上好的青叶竹酒。她一连起开三坛推到宋杳手边。 整个赤霄苑静悄悄的,凤尾花丛逐渐染上是酒的醇香。 宋杳突然抱起酒坛仰头大喝,一连喝了三坛。而后她伏在桌上,下巴枕在酒坛口,继续盯着凤尾花发呆。 片刻后,她突然哑着嗓子说道:“我今早还对自己说,便是这世上再无舟楫,可我始终会念着他,我会好好活着,连同他的!我知晓这必然是他的愿望。” 她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可原来,他并不需要我连同他的!” 阿灰皱着眉头不知说何是好,就听她又道: “如今看见他活的好好的,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我欢喜的了!” 阿灰默默地叹口气,明明这欢喜里透着一丝委屈。 宋杳就着酒坛歪头枕下去,缓缓的又开口:“可我还是有些难过,原来于我的刻骨铭心剜心刮肉之痛不过是他上神万万年岁月的一个小小劫数!” 阿灰实不知此时该如何劝慰,想了想只能默默的将剩余的酒坛推到她面前。 宋杳顺手推开怀里的酒坛,拉过一坛满酒抱在胸前。 她看着酒坛出了会神,突然笑了,“我原本喝一坛青叶竹便很上头,这两百年酒力倒是涨了不少,喝个五六坛也没什么感觉。” 阿灰听着她调侃自己不禁有些心酸。 宋杳站起身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进房门,“你莫要担心,我不会做离谱之事,我只去睡一晚,他虽不记得我了,可,毕竟还活着,这便够了!” 说罢她关了门熄了灯,阿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从黄昏守到天明。 第118章 不过是大梦一场 宋杳看了很久上位那个一袭白衣如山巅之雪的人,直到双眸通红才捏着酒壶一歪偏下了头。 仿佛舟微神君的到来只是一个插曲,大殿之上又见歌舞升平,花团锦簇,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可若细细看来司舞的女仙们舞的更妖娆了,司唱的女仙歌声更加婉转动听荡气回肠了。 真是卖力啊! 仙者们大多装着沉浸在歌舞之中,目光却总是瞟向上首。 大殿之上的念绒小公主只有凡人孩童两岁左右大,她十分感兴趣的看着漂亮哥哥腰间通体青碧的灵玉,伸出小胖手抓向那玉奶声奶气的叫着:“绒绒要!” 大皇子妃忙抱紧她向后退,“你这个小调皮,看见好看的玉器便要拿在手里,你都碎了多少个了?” 大皇子哈哈一笑,一把将念绒小公主抱过来直接塞到泊舟微怀里。 “玉不能给你,人你可以抱一抱,他可是天界最帅的叔叔!” 大皇子一脸看好戏的望过去,想当年他头一回当爹,头一回抱娃时紧张的不知所措,闹出了不少笑话。 如今终于轮到他看笑话了,还是万年不留破绽的好友,他满怀期待的看过去。 泊舟微浑身一僵,这小妞倒是很有分量,他略微调整了一下,便十分娴熟自如的抱稳了念绒小殿下。 大皇子诧异,“咦?你何时学会抱孩子了?竟还这般有模有样?” 泊舟微顿了一下,“刚刚。” 大皇子眼睛一瞪,全然不信,“这如何可能?当年本君……” 泊舟微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大皇子立时明白了他的意图,马上闭严了嘴,把后面的惨痛记忆咽了下去。 泊舟微没再说什么逗起了孩子。 盛装华贵的紫笼裙女子文雅一笑,打趣她皇兄,“虽是第一次,可微哥哥一学便会。难不成大哥以为微哥哥会如同你一般头回抱孩子便浑身僵直,面流虚汗?” 大皇子佯装愠怒,“好好好!如今都敢取笑你阿兄了!”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泊舟微一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那女色面色一红艳若桃花,期盼小心的看着抱着娃娃的泊舟微。见他仿若未听见般,不由垂了眼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再抬起头时又是那个华贵娇艳的天帝唯一女儿,天界如月姣姣的昭月公主。 阿灰可没管上面正在发生何事,她见宋杳喝的又快又凶,一下按住她握杯的手,“阿兔,我们走,今日暂且回去,日后你若要寻个究竟上刀山下极海我都陪着你!” 宋杳低垂着头默不作声,一阵香风吹过,几缕长发顺着她紧绷的颈肩滑落遮住了破碎内藏的双眸。 半晌,她终是松开了握杯的手,在满殿繁花中默然的离开。 泊舟微哄了会小娃娃,便将孩子还给了大皇子妃,他落了座,不动声色快速环顾了一整圈大殿,目光掠过一处空案时未作停留。 半个时辰后,泊舟微出了大殿,他闲散的穿过芙蓉园,走出了大皇子仙府。一路向九重天名胜景点莲拥池而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莲步声,“微哥哥!” 柔美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步伐,他停下步子回首,“昭月公主。” 昭月公主许是来得急,鬓角的发丝有些乱,琼花碧珠的发簪轻轻颤了颤。 她轻抚鬓角,微侧了脸露出最漂亮的角度,“微哥哥,怎的这么快便出来了?” 泊舟微神色平静,只唇角几不可见的微勾了一下,“随意逛逛。” 昭月公主爱慕了几千年的人,她看出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立时上前一步欢喜的笑了,微长的眸子里情谊绵绵。 “微哥哥可是觉得宴会无聊?月也感如此。” 泊舟微未置可否。 昭月连忙续上话题,“微哥哥许久未来九重天了,此次来九重天乃是因了我那宝贝小侄女,月理应替大哥照顾好微哥哥。既是你想在此逛一逛,月便陪同微哥哥一起,回头也好向大哥交待。” 泊舟微从善如流的应了声“有劳。”便转身继续向莲拥池走去。 昭月几步跟上,状作不经意的问道:“微哥哥这三百年你去了哪?我去了几次十三重天看望渲姨,都未曾看到你。” 泊舟微白色的衣摆拂过莲拥池上玉白色的回廊桥柱,清冷的眸子不辨情绪,他淡淡念出两个字,“凡间。” 他身后不远处的青枣树上突然有极细微的断枝声。 昭月公主恍然颔首,“难怪……” 泊舟微没接话,昭月窥了窥他的脸色未看出不愉的心情,便又找了话题。 “三千凡世不知微哥哥去的哪里?可有有趣的事发生?微哥哥讲给月听听。” 他步履不疾不徐,未曾因为昭月的跟随而放慢步调,也未加快脚步。 他看了一眼昭月,平铺直述的道:“凡世历劫,醒来便忘却前尘,属实没什么可讲。” 昭月公主被那清冷的目光一扫瞬间心跳噗通噗通的乱跳,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待她反应过来泊舟微说了什么,突然便有些脸红,明知神仙历劫的规律,她还有此一问当真问的傻。 “是月糊涂了。” 两人一路女问男答渐渐的走远了。 巨大的青枣树枝中手握断枝的宋杳红着眼眶目送那两人离开。半晌,一口血喷了出来,滴滴鲜红溅在油绿的枝叶上,只不过像是这一树繁华又多了几颗枣子般令人难以察觉。 阿灰惊的一把拉住她,生怕她急火攻心晕过去。 宋杳却自始至终一直看着那两人,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人才抬起袖子随意擦了下嘴唇,离开。 赤霄苑内九十九株人高的凤尾花开得如火如荼。宋杳已被阿灰带回来一个时辰了。她静静坐在楠木桌前望着凤尾花出身。 阿灰担心她,有些坐不住了。她想了想唤来仙侍要了七八坛上好的青叶竹酒。她一连起开三坛推到宋杳手边。 整个赤霄苑静悄悄的,凤尾花丛逐渐染上是酒的醇香。 宋杳突然抱起酒坛仰头大喝,一连喝了三坛。而后她伏在桌上,下巴枕在酒坛口,继续盯着凤尾花发呆。 片刻后,她突然哑着嗓子说道:“我今早还对自己说,便是这世上再无舟楫,可我始终会念着他,我会好好活着,连同他的!我知晓这必然是他的愿望。” 她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可原来,他并不需要我连同他的!” 阿灰皱着眉头不知说何是好,就听她又道: “如今看见他活的好好的,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我欢喜的了!” 阿灰默默地叹口气,明明这欢喜里透着一丝委屈。 宋杳就着酒坛歪头枕下去,缓缓的又开口:“可我还是有些难过,原来于我的刻骨铭心剜心刮肉之痛不过是他上神万万年岁月的一个小小劫数!” 阿灰实不知此时该如何劝慰,想了想只能默默的将剩余的酒坛推到她面前。 宋杳顺手推开怀里的酒坛,拉过一坛满酒抱在胸前。 她看着酒坛出了会神,突然笑了,“我原本喝一坛青叶竹便很上头,这两百年酒力倒是涨了不少,喝个五六坛也没什么感觉。” 阿灰听着她调侃自己不禁有些心酸。 宋杳站起身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进房门,“你莫要担心,我不会做离谱之事,我只去睡一晚,他虽不记得我了,可,毕竟还活着,这便够了!” 说罢她关了门熄了灯,阿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从黄昏守到天明。 第119章 重整旗鼓 树影婆娑起舞,风吹过长长的高草在暗夜里形成了黑色的波浪,虫鸣声四野响起,方圆几百里没有人迹。 于这荒山野岭之中静卧着一处坟墓,墓的周围没有一棵杂草,墓碑之上不见尘埃,墓碑前放了几坛酒,一个墨发及腰的女子与墓碑并排而坐。发尾轻飘在空中与荒草野枝的韵律出奇的一致。 女子拿起一壶酒在墓前撒了一排,接着自己灌了一口。本是有些瘆得慌的画面,却因这女子轻轻一句话而显的哀伤。 她说:“阿楫,对不住,三百年了才来看你。” 她低下头抱紧酒坛,压住粉色的裙角。她默了好半晌才又开口,低低的嗓音不经意间透出了几分软弱,“从前我觉得我能找到你,所以我不想来,仿似我来了便承认了再也寻不到你。” 她偏过头看向墓碑,声音闷闷的,“我今夜来是因了我白日里遇见了一个与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很意外?我也很意外。他是天界上神,于我而言离的甚远,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远。可,他大概就是你。” 她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紧靠在墓碑之上,双臂环抱住自己,“阿楫,当我偷听到他说凡间历劫醒来便忘记前尘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回你了……” 她突然将脸埋进手臂间,肩膀微微耸动,“我很努力的在找你,真的很努力。” 三百年的坚持在这一刻终于现出了她压抑在内心全部的惶恐与脆弱。 “我不怕疼,不怕难,不怕一切艰难险阻,无论如何我都可一往无前,只要你还是你。可我未曾想到有一日你会变成高高在上的神君,不识得我的神君。” 她的额头紧紧抵在墓碑之上,泪水顺着她的眼尾流下,她哭的哽咽,“阿楫!我害怕!” 她蜷缩着紧紧抱住墓碑,晶莹的水渍没入墓碑里。她道出了心中最大的恐惧。 “我害怕凡人短暂一世抵不过神君九万年。” 她维持着依赖的姿势不动,哭了很长时间,将这三百年所有的害怕都哭了个干净。 后来,虫鸣声小了,山风更凉了。她坐起身子靠在墓碑上发呆,直勾勾的望着天上高悬的圆月。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冰凉的手拍了拍墓碑上的名字,“阿楫,你看今夜的月亮是圆的,跟我们从前看过的月亮并没什么不同,可其实凡间已过了几万年,朝代都不知更迭了多少回,这世上已无从风门派。你若知晓可会难过?” “这些年我将这里设了结界,怕你的墓被毁掉,还劳烦土地公公经常来打扫。为此我贿赂了他许多东西,我本就不富裕的私房更是雪上加霜,若是要践当年之诺娶你,我还要再多攒些年的聘礼。” 她大约是自己想开了些,开始絮絮叨叨唠家常。 “你不知晓,今日我见另一个你身边站着的是天帝的真公主,当时我便想不知你身边还有多少个各族公主?你在凡间时便十分的招蜂引蝶,每每均需要我来约束你的男德。未曾想你在天界更是群蜂群蝶的招。” “你难不成是捕虫网吗?” 她郁闷的拍了两下他的名字。 天光一丝亮时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站起身。 晨起的山里雾气四蕴,微光中她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子,晨曦的金闪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随着她的垂眸温柔的覆盖在她的下眼睑上。 她眷恋的抚着他的名字,说出的话却是咬牙切齿,“白舟楫,若是你敢跟那劳什子破公主有点什么……” 她一顿,双眼微眯,露出反着寒光的一口大白牙,“本女侠便叫你知晓何为渣男的下场!” 她拍了两下墓碑顶便像拍他肩头般,而后站起身毫不脱泥离带水的离开了。 昨晚的一时脆弱已烟消云散,如今她还是那个散漫、狡黠、有仇必报的临端第一女霸王! 宋杳回到赤霄殿时,被她施了昏睡诀的阿灰躺在床上睡的正安稳,她放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她将自己甩上床,双手枕在头下,开始细细的筹谋如何接近远在天边的舟微神君,如何一步步虏获他的芳心。 她想了一会儿烦躁的翻了个身,过一会儿又翻了个身。在翻了第十八个身后她呼的坐了起来。 通过今日情形看来,她猜想舟微神君与大皇子参德殿下必是有些交情。 他来参加念绒小公主的生日宴大皇子必然要好好招待,想必舟微神君此时必然在大皇子的盛德宫留宿,她若想找到他,只能去大皇子府门口蹲守。 宋杳看看外面的天色,想着守株待兔也得先去守着不是!于是她于夜半三更时分爬了大皇子府的墙头,对面的大青枣树。 她坐上傍晚时分自己曾坐过的老位置,心里慨叹,不过几个时辰她的心境便经过了大起大落的变化。由大喜大悲的心绪变成了拐媳妇回家的诱人愿望。 果然,人只有经历过才会成长!胸有万壑,不惧跌宕! 总结:我怎么这么优秀! 宋杳百无聊赖的在心里夸了一圈自己。 距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她不困,想着白舟楫,也便是泊舟微不至于如此早便赶路,于是她开始修习术法。 卯日星君准时上班,宋杳在熹微之时便睁开了眼睛,她瞪着囧囧有神的大眼睛紧盯着盛德宫的朱红色大门,不放过任何一只阿猫阿狗,虫虫蝶蝶。 这一盯便是一上午,舟微的边都没碰到,今日上门拜会大皇子妃的各族有背景的仙子倒是有七八波之多。 宋杳轻嗤,果然,色即是空均是骗人的! 她倒是不急,虽说这仙界美人比凡间的姑娘不矜持了很多,若要比矜持,她大约只能得个末等。 不过嘛,若要比不矜持,她谦虚的说一句大约可得个三元及第。 况且还有个天界公主在里面杵着,想来这会儿挡情敌正挡的应接不暇。 宋杳猜的不错,如今的大皇子妃的兹文苑内的确刀光剑影,气氛紧张微妙。 宋杳一闪身出现在了盛德宫后门五十步外。 第119章 重整旗鼓 树影婆娑起舞,风吹过长长的高草在暗夜里形成了黑色的波浪,虫鸣声四野响起,方圆几百里没有人迹。 于这荒山野岭之中静卧着一处坟墓,墓的周围没有一棵杂草,墓碑之上不见尘埃,墓碑前放了几坛酒,一个墨发及腰的女子与墓碑并排而坐。发尾轻飘在空中与荒草野枝的韵律出奇的一致。 女子拿起一壶酒在墓前撒了一排,接着自己灌了一口。本是有些瘆得慌的画面,却因这女子轻轻一句话而显的哀伤。 她说:“阿楫,对不住,三百年了才来看你。” 她低下头抱紧酒坛,压住粉色的裙角。她默了好半晌才又开口,低低的嗓音不经意间透出了几分软弱,“从前我觉得我能找到你,所以我不想来,仿似我来了便承认了再也寻不到你。” 她偏过头看向墓碑,声音闷闷的,“我今夜来是因了我白日里遇见了一个与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很意外?我也很意外。他是天界上神,于我而言离的甚远,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的远。可,他大概就是你。” 她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紧靠在墓碑之上,双臂环抱住自己,“阿楫,当我偷听到他说凡间历劫醒来便忘记前尘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回你了……” 她突然将脸埋进手臂间,肩膀微微耸动,“我很努力的在找你,真的很努力。” 三百年的坚持在这一刻终于现出了她压抑在内心全部的惶恐与脆弱。 “我不怕疼,不怕难,不怕一切艰难险阻,无论如何我都可一往无前,只要你还是你。可我未曾想到有一日你会变成高高在上的神君,不识得我的神君。” 她的额头紧紧抵在墓碑之上,泪水顺着她的眼尾流下,她哭的哽咽,“阿楫!我害怕!” 她蜷缩着紧紧抱住墓碑,晶莹的水渍没入墓碑里。她道出了心中最大的恐惧。 “我害怕凡人短暂一世抵不过神君九万年。” 她维持着依赖的姿势不动,哭了很长时间,将这三百年所有的害怕都哭了个干净。 后来,虫鸣声小了,山风更凉了。她坐起身子靠在墓碑上发呆,直勾勾的望着天上高悬的圆月。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冰凉的手拍了拍墓碑上的名字,“阿楫,你看今夜的月亮是圆的,跟我们从前看过的月亮并没什么不同,可其实凡间已过了几万年,朝代都不知更迭了多少回,这世上已无从风门派。你若知晓可会难过?” “这些年我将这里设了结界,怕你的墓被毁掉,还劳烦土地公公经常来打扫。为此我贿赂了他许多东西,我本就不富裕的私房更是雪上加霜,若是要践当年之诺娶你,我还要再多攒些年的聘礼。” 她大约是自己想开了些,开始絮絮叨叨唠家常。 “你不知晓,今日我见另一个你身边站着的是天帝的真公主,当时我便想不知你身边还有多少个各族公主?你在凡间时便十分的招蜂引蝶,每每均需要我来约束你的男德。未曾想你在天界更是群蜂群蝶的招。” “你难不成是捕虫网吗?” 她郁闷的拍了两下他的名字。 天光一丝亮时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站起身。 晨起的山里雾气四蕴,微光中她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子,晨曦的金闪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随着她的垂眸温柔的覆盖在她的下眼睑上。 她眷恋的抚着他的名字,说出的话却是咬牙切齿,“白舟楫,若是你敢跟那劳什子破公主有点什么……” 她一顿,双眼微眯,露出反着寒光的一口大白牙,“本女侠便叫你知晓何为渣男的下场!” 她拍了两下墓碑顶便像拍他肩头般,而后站起身毫不脱泥离带水的离开了。 昨晚的一时脆弱已烟消云散,如今她还是那个散漫、狡黠、有仇必报的临端第一女霸王! 宋杳回到赤霄殿时,被她施了昏睡诀的阿灰躺在床上睡的正安稳,她放心的回了自己房间。 她将自己甩上床,双手枕在头下,开始细细的筹谋如何接近远在天边的舟微神君,如何一步步虏获他的芳心。 她想了一会儿烦躁的翻了个身,过一会儿又翻了个身。在翻了第十八个身后她呼的坐了起来。 通过今日情形看来,她猜想舟微神君与大皇子参德殿下必是有些交情。 他来参加念绒小公主的生日宴大皇子必然要好好招待,想必舟微神君此时必然在大皇子的盛德宫留宿,她若想找到他,只能去大皇子府门口蹲守。 宋杳看看外面的天色,想着守株待兔也得先去守着不是!于是她于夜半三更时分爬了大皇子府的墙头,对面的大青枣树。 她坐上傍晚时分自己曾坐过的老位置,心里慨叹,不过几个时辰她的心境便经过了大起大落的变化。由大喜大悲的心绪变成了拐媳妇回家的诱人愿望。 果然,人只有经历过才会成长!胸有万壑,不惧跌宕! 总结:我怎么这么优秀! 宋杳百无聊赖的在心里夸了一圈自己。 距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她不困,想着白舟楫,也便是泊舟微不至于如此早便赶路,于是她开始修习术法。 卯日星君准时上班,宋杳在熹微之时便睁开了眼睛,她瞪着囧囧有神的大眼睛紧盯着盛德宫的朱红色大门,不放过任何一只阿猫阿狗,虫虫蝶蝶。 这一盯便是一上午,舟微的边都没碰到,今日上门拜会大皇子妃的各族有背景的仙子倒是有七八波之多。 宋杳轻嗤,果然,色即是空均是骗人的! 她倒是不急,虽说这仙界美人比凡间的姑娘不矜持了很多,若要比矜持,她大约只能得个末等。 不过嘛,若要比不矜持,她谦虚的说一句大约可得个三元及第。 况且还有个天界公主在里面杵着,想来这会儿挡情敌正挡的应接不暇。 宋杳猜的不错,如今的大皇子妃的兹文苑内的确刀光剑影,气氛紧张微妙。 宋杳一闪身出现在了盛德宫后门五十步外。 第120章 重新认识一下(一) 宋杳望了眼后门的两个银甲守卫,假装自己只是路过的路人甲慢悠悠的向西逛去。直到转了弯出了银甲守卫的视线她才停下来。 她本也没打算潜入盛德宫。不过想着若是泊舟微离开为了避免太过打眼大约会走后门。她事先熟悉一下地形。 宋杳瞧了瞧盛德宫墙外数十丈碧云石铺好的光溜水滑的地面,不禁叹口气,不愧是天族,半丝隐藏地方也无。 她只好站的离墙远些隐了身,若是碰到法力比她高强的看破她也是麻烦一场。 不过,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宋杳刚隐了身,便听到了两个女仙由远及近低低嘀咕的声音,她全身一绷,紧张的等待着。 须臾,两个穿着盛德宫仙婢统一裙装的女仙娥转过拐角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抱着一篮子黄澄澄圆溜溜的果子,另一个抱了两卷书。 抱着书的女仙娥拉着抱着果子的女仙娥微微颔首压低声音,“今日各路有身份背景的女仙为了可见到舟微上神齐聚咱们盛德宫,那位使出了浑身解数拦截,听闻战况异常激烈。你在大皇子妃处司职,可真有此事?” 提到‘那位’两个字时,抱着果篮子的女仙回首望了望,然后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从前我只当传闻夸大其词,不曾想,传闻里的……”她顿里下,“当是已然润色过得。真真是凶悍的很。” 说到这里她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起先各家女仙因着她的身份纵使再气均忍让着。后来北荒的乐莙女仙来了,刚开始只安静的坐在一边喝茶。后来不知怎的,她突然便铛的一声撩下茶碗,殿内一下子静了。只听她冷冷的道……” 她顿了一下,抱着书卷的女仙连忙催促:“说了什么?” 那抱着果篮子的女仙娥立时挺直脊背,神态默然的看着前方,惟妙惟肖的学道:“昭月公主刚刚一盏茶的时间里称呼舟微神君为微哥哥多达了二十回。想必你们的关系必然亲近。” “当时那位表情很是自傲。” 抱着书卷的女仙娥心领神会,八卦的双眼发光,“但是呢?” 不得不说这位抱果篮子的女仙娥也是个妙人,她立时又切换乐莙模式,“今日来此的各位仙友昨日参加了念绒小公主的生辰礼,今日拜访娘娘均是出于情分和礼节。末了打听打听心上人的事情也不无不可。” “公主既是称舟微神君一声哥哥,便是将身份摆在了兄妹的位置上。既是兄妹,便该恪守兄妹本分。这天下哪有妹妹帮着哥哥挑选嫂嫂的?更何况是千方百计阻拦哥哥找嫂嫂的!”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抱着书卷的女仙娥一声惊呼:“我的天!她……当真这般说的?” 抱着果篮子的女仙娥也心有余悸的连连的点头,她作势摸了把额头的汗,“可不是,当时真是尴尬极了,那位本是要发火,被娘娘拦下了。” “娘娘为何要拦?平日里娘娘最向着那位了。” “大约是觉得那位今日闹的确实有些凶,娘娘一直在圆场。最重要的一点,乐莙仙子可是北荒女君唯一的亲孙女!你可明白?” 两个女仙娥越走越远,宋杳听了这么一出八卦,顿觉追夫路上困难重重。 与这位乐莙女仙比,凡间的那几位着实不够看啊! 宋杳在盛德宫外徘徊了三日,在她以为舟微神君已然离开了时,一个看上去如凡世十五六岁的女仙跌跌撞撞向盛德宫飞过来。 在银甲守卫第一百五十七次看向她时,那狼狈的女仙娥一下子栽倒在她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罩的宋杳一愣,她也顾不上银甲守卫异样的眼光了,连忙蹲下身查看那女仙娥。 女仙娥小脸苍白,都是汗珠,一手胡乱抓着她的衣衫断断续续求道:“烦请仙人通报娘娘,乐莙仙子出事了!” 宋杳一惊,咳,这不是疑似情敌吗?她一手搭在女仙娥的手腕,还好只是灵力暂时枯竭。 她将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将人一提。 “你是谁?” 那女仙娥喘口气,“我乃乐莙仙子的表妹,吉凡萌。你帮我把这牌子递进去即可。十万火急!烦请帮帮忙!” 宋杳看着出现在她手上的木牌,那木牌上刻有古朴的花纹,上面写着单字‘諵’,她若没记错,北荒女君的封号中有一个‘諵’字。 她撑着吉凡萌闪到盛德宫门口,碰上银甲卫怀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递上木牌与自己昨日参加百岁宴的名帖。 “烦请四位谁进门通报一下,北荒吉凡萌,临端宋杳有要事求见娘娘!十万火急!” 一个银甲卫进去了,另外三个银甲卫不时看看这个三日来在门外大枣树附近徘徊的可疑女仙。 宋杳端得一副从容不迫,极其淡定,仿似这些天与他们不时四目相对的是旁人般。 她眼下思虑的是,几日守株待兔,兔子没待到倒是待来了吉凡萌,正好可随她进盛德宫。进了宫后可在恰当的时机婉转的打听下舟微神君是否还在这里。 吉凡萌这个一摔当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很快大皇子妃身边的芮舒仙子迎了出来,见她们如此吓了一跳,“凡萌仙子不过离开两日怎会这般?” 不待吉凡萌说话,宋杳连忙道:“芮舒仙子我们进去说。” 芮舒仙子连忙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搀扶吉凡萌去了兹文苑。 大皇子妃沁栾上仙一身雍容华贵坐在青松亭里。见她们过来不由站起了身。 “这是发生了何事?怎就你一人?乐莙呢?” 吉凡萌立时便要行大礼,宋杳明显感觉芮舒仙子利落的松了手,大皇子妃口上道“这孩子端何行大礼,芮舒快拦着!”身子却半分未动。 芮舒象征性的虚扶着,待凡萌行好了大礼才顺势把人搀起来。 宋杳心道怕是乐莙那日作为还是让大皇子妃恼了。不过这般做作当真有些要人瞧不上。 大概是凡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起身后连忙道:“回禀娘娘,我与乐莙姐姐回北荒的路上遇袭,此人法力十分高强,凡萌前来求救。望娘娘代小仙请舟微神君一见。” 说着递上木牌,“这是女君的私牌,乐莙姐姐出门前女君叮嘱过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拿此牌请舟微神君帮忙。” 宋杳前一刻还思忖如何打听这人,一听这话倒是很可能立时便可见到他。她的心不由怦怦的跳。 大皇子妃笑容越发和煦,她抖着袖子坐下吩咐芮舒,“派人去请大皇子与舟微神君过来。” 她又看向宋杳。 宋杳看了一眼吉凡萌,吉凡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宋杳松开扶着她的手,楫了一礼。 “小仙宋杳,临端澜庭仙主弟子。师父远游未归嘱咐我与师姐一同前来贺念绒公主百岁。刚刚恰巧遇上凡萌仙子。” 大皇子妃立时笑的真切了些,“竟是澜庭仙主的弟子,这些年只听说仙主收了两个弟子,却没机会见上一见。今日一见果然钟锍玉筑!” 宋杳微微一笑,“娘娘抬爱。” 大皇子妃又温柔道:“芮舒,赐座。” 宋杳谢过后装作万事不知将吉凡萌不着痕迹的按在石座上,吉凡萌欲起身,宋杳使力压住了。见她不挣扎自己坐在了一旁。 今日这番情景,大皇子妃以身份相欺,倒是勾起了宋霸王沉寂已久行侠仗义的心。更何况今日可得见舟微还要感谢吉凡萌这个小姑娘。 便是吉凡萌认穿小鞋站在一旁尊贵的皇子妃娘娘也记恨了她们姐妹。所以,腿还打着颤,莫不如对自己好点。 大皇子妃神色不动,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未等多久,兹文苑的入口处走来两人,前面的是大皇子呈德,后面稍高寸许一身水蓝色衣衫的便是泊舟微。 宋杳随着几人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衣角微飞从容高华的走来。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周围都成了虚化,眼里只有他。 她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奔向那人的冲动,风吹过眼帘时,她的眼睛酸痛,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当真失了理智。只得一偏头,恰巧对上了大皇子妃打量的眼光。 宋杳蓦地眯眼一笑,姿态慵懒,大皇子妃笑着错开眼。只有她自己知晓后背汗湿了一片。 她虽未奔上前,有人却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吉凡萌跑了几步,踉跄着停到泊舟微面前弯腰,双手高抬呈上木牌。 “神君,十万火急,乐莙姐姐与我回北荒路上遇到伏击,还请神君帮忙救救乐莙姐姐!” 泊舟微接过木牌,示意她站起。 “何处遇袭?” “盘螺岛附近三十海里。” 泊舟微看向大皇子,“我去救人,烦请大皇子通知北荒女君。” “舟微放心,我这便给女君去信。” 泊舟微点点头,看向吉凡萌,“走。” 话罢消失在原地,全程未看宋杳一眼,啊不,当是看了,只是从她脸上划了过去。宋杳猜压根便未记住她这个人,她约摸自己大抵上与空气无异。 话本子里男主失忆再见女主莫名便会有好感的桥段果然是骗人的! 她在他心里给他画了大大一个叉! 她连忙上前扶住吉凡萌,“带路,我帮你。” 吉凡萌原本目瞪口呆看着泊舟微消失的地方,此时感激的握紧宋杳的手。低低耳语了一番,两人消失在原地。 第120章 重新认识一下(一) 宋杳望了眼后门的两个银甲守卫,假装自己只是路过的路人甲慢悠悠的向西逛去。直到转了弯出了银甲守卫的视线她才停下来。 她本也没打算潜入盛德宫。不过想着若是泊舟微离开为了避免太过打眼大约会走后门。她事先熟悉一下地形。 宋杳瞧了瞧盛德宫墙外数十丈碧云石铺好的光溜水滑的地面,不禁叹口气,不愧是天族,半丝隐藏地方也无。 她只好站的离墙远些隐了身,若是碰到法力比她高强的看破她也是麻烦一场。 不过,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宋杳刚隐了身,便听到了两个女仙由远及近低低嘀咕的声音,她全身一绷,紧张的等待着。 须臾,两个穿着盛德宫仙婢统一裙装的女仙娥转过拐角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抱着一篮子黄澄澄圆溜溜的果子,另一个抱了两卷书。 抱着书的女仙娥拉着抱着果子的女仙娥微微颔首压低声音,“今日各路有身份背景的女仙为了可见到舟微上神齐聚咱们盛德宫,那位使出了浑身解数拦截,听闻战况异常激烈。你在大皇子妃处司职,可真有此事?” 提到‘那位’两个字时,抱着果篮子的女仙回首望了望,然后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从前我只当传闻夸大其词,不曾想,传闻里的……”她顿里下,“当是已然润色过得。真真是凶悍的很。” 说到这里她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起先各家女仙因着她的身份纵使再气均忍让着。后来北荒的乐莙女仙来了,刚开始只安静的坐在一边喝茶。后来不知怎的,她突然便铛的一声撩下茶碗,殿内一下子静了。只听她冷冷的道……” 她顿了一下,抱着书卷的女仙连忙催促:“说了什么?” 那抱着果篮子的女仙娥立时挺直脊背,神态默然的看着前方,惟妙惟肖的学道:“昭月公主刚刚一盏茶的时间里称呼舟微神君为微哥哥多达了二十回。想必你们的关系必然亲近。” “当时那位表情很是自傲。” 抱着书卷的女仙娥心领神会,八卦的双眼发光,“但是呢?” 不得不说这位抱果篮子的女仙娥也是个妙人,她立时又切换乐莙模式,“今日来此的各位仙友昨日参加了念绒小公主的生辰礼,今日拜访娘娘均是出于情分和礼节。末了打听打听心上人的事情也不无不可。” “公主既是称舟微神君一声哥哥,便是将身份摆在了兄妹的位置上。既是兄妹,便该恪守兄妹本分。这天下哪有妹妹帮着哥哥挑选嫂嫂的?更何况是千方百计阻拦哥哥找嫂嫂的!”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抱着书卷的女仙娥一声惊呼:“我的天!她……当真这般说的?” 抱着果篮子的女仙娥也心有余悸的连连的点头,她作势摸了把额头的汗,“可不是,当时真是尴尬极了,那位本是要发火,被娘娘拦下了。” “娘娘为何要拦?平日里娘娘最向着那位了。” “大约是觉得那位今日闹的确实有些凶,娘娘一直在圆场。最重要的一点,乐莙仙子可是北荒女君唯一的亲孙女!你可明白?” 两个女仙娥越走越远,宋杳听了这么一出八卦,顿觉追夫路上困难重重。 与这位乐莙女仙比,凡间的那几位着实不够看啊! 宋杳在盛德宫外徘徊了三日,在她以为舟微神君已然离开了时,一个看上去如凡世十五六岁的女仙跌跌撞撞向盛德宫飞过来。 在银甲守卫第一百五十七次看向她时,那狼狈的女仙娥一下子栽倒在她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罩的宋杳一愣,她也顾不上银甲守卫异样的眼光了,连忙蹲下身查看那女仙娥。 女仙娥小脸苍白,都是汗珠,一手胡乱抓着她的衣衫断断续续求道:“烦请仙人通报娘娘,乐莙仙子出事了!” 宋杳一惊,咳,这不是疑似情敌吗?她一手搭在女仙娥的手腕,还好只是灵力暂时枯竭。 她将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将人一提。 “你是谁?” 那女仙娥喘口气,“我乃乐莙仙子的表妹,吉凡萌。你帮我把这牌子递进去即可。十万火急!烦请帮帮忙!” 宋杳看着出现在她手上的木牌,那木牌上刻有古朴的花纹,上面写着单字‘諵’,她若没记错,北荒女君的封号中有一个‘諵’字。 她撑着吉凡萌闪到盛德宫门口,碰上银甲卫怀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递上木牌与自己昨日参加百岁宴的名帖。 “烦请四位谁进门通报一下,北荒吉凡萌,临端宋杳有要事求见娘娘!十万火急!” 一个银甲卫进去了,另外三个银甲卫不时看看这个三日来在门外大枣树附近徘徊的可疑女仙。 宋杳端得一副从容不迫,极其淡定,仿似这些天与他们不时四目相对的是旁人般。 她眼下思虑的是,几日守株待兔,兔子没待到倒是待来了吉凡萌,正好可随她进盛德宫。进了宫后可在恰当的时机婉转的打听下舟微神君是否还在这里。 吉凡萌这个一摔当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很快大皇子妃身边的芮舒仙子迎了出来,见她们如此吓了一跳,“凡萌仙子不过离开两日怎会这般?” 不待吉凡萌说话,宋杳连忙道:“芮舒仙子我们进去说。” 芮舒仙子连忙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搀扶吉凡萌去了兹文苑。 大皇子妃沁栾上仙一身雍容华贵坐在青松亭里。见她们过来不由站起了身。 “这是发生了何事?怎就你一人?乐莙呢?” 吉凡萌立时便要行大礼,宋杳明显感觉芮舒仙子利落的松了手,大皇子妃口上道“这孩子端何行大礼,芮舒快拦着!”身子却半分未动。 芮舒象征性的虚扶着,待凡萌行好了大礼才顺势把人搀起来。 宋杳心道怕是乐莙那日作为还是让大皇子妃恼了。不过这般做作当真有些要人瞧不上。 大概是凡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起身后连忙道:“回禀娘娘,我与乐莙姐姐回北荒的路上遇袭,此人法力十分高强,凡萌前来求救。望娘娘代小仙请舟微神君一见。” 说着递上木牌,“这是女君的私牌,乐莙姐姐出门前女君叮嘱过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拿此牌请舟微神君帮忙。” 宋杳前一刻还思忖如何打听这人,一听这话倒是很可能立时便可见到他。她的心不由怦怦的跳。 大皇子妃笑容越发和煦,她抖着袖子坐下吩咐芮舒,“派人去请大皇子与舟微神君过来。” 她又看向宋杳。 宋杳看了一眼吉凡萌,吉凡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宋杳松开扶着她的手,楫了一礼。 “小仙宋杳,临端澜庭仙主弟子。师父远游未归嘱咐我与师姐一同前来贺念绒公主百岁。刚刚恰巧遇上凡萌仙子。” 大皇子妃立时笑的真切了些,“竟是澜庭仙主的弟子,这些年只听说仙主收了两个弟子,却没机会见上一见。今日一见果然钟锍玉筑!” 宋杳微微一笑,“娘娘抬爱。” 大皇子妃又温柔道:“芮舒,赐座。” 宋杳谢过后装作万事不知将吉凡萌不着痕迹的按在石座上,吉凡萌欲起身,宋杳使力压住了。见她不挣扎自己坐在了一旁。 今日这番情景,大皇子妃以身份相欺,倒是勾起了宋霸王沉寂已久行侠仗义的心。更何况今日可得见舟微还要感谢吉凡萌这个小姑娘。 便是吉凡萌认穿小鞋站在一旁尊贵的皇子妃娘娘也记恨了她们姐妹。所以,腿还打着颤,莫不如对自己好点。 大皇子妃神色不动,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未等多久,兹文苑的入口处走来两人,前面的是大皇子呈德,后面稍高寸许一身水蓝色衣衫的便是泊舟微。 宋杳随着几人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衣角微飞从容高华的走来。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周围都成了虚化,眼里只有他。 她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奔向那人的冲动,风吹过眼帘时,她的眼睛酸痛,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当真失了理智。只得一偏头,恰巧对上了大皇子妃打量的眼光。 宋杳蓦地眯眼一笑,姿态慵懒,大皇子妃笑着错开眼。只有她自己知晓后背汗湿了一片。 她虽未奔上前,有人却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吉凡萌跑了几步,踉跄着停到泊舟微面前弯腰,双手高抬呈上木牌。 “神君,十万火急,乐莙姐姐与我回北荒路上遇到伏击,还请神君帮忙救救乐莙姐姐!” 泊舟微接过木牌,示意她站起。 “何处遇袭?” “盘螺岛附近三十海里。” 泊舟微看向大皇子,“我去救人,烦请大皇子通知北荒女君。” “舟微放心,我这便给女君去信。” 泊舟微点点头,看向吉凡萌,“走。” 话罢消失在原地,全程未看宋杳一眼,啊不,当是看了,只是从她脸上划了过去。宋杳猜压根便未记住她这个人,她约摸自己大抵上与空气无异。 话本子里男主失忆再见女主莫名便会有好感的桥段果然是骗人的! 她在他心里给他画了大大一个叉! 她连忙上前扶住吉凡萌,“带路,我帮你。” 吉凡萌原本目瞪口呆看着泊舟微消失的地方,此时感激的握紧宋杳的手。低低耳语了一番,两人消失在原地。 第121章 重新认识一下(二) 宋杳搀扶吉凡萌飞往盘螺岛,稀薄的云雾调皮的不时围着两人飘转。越往盘螺岛飞,温度越低。 宋杳掏了瓶谁吃谁补气血丸,倒出两粒递给吉凡萌,“吃了,虽不能直接帮你恢复仙力,好在有些滋补的功效。” 吉凡萌眨了眨微圆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已是很麻烦仙子了,刚刚舟微神君离开若不是仙子帮我一把,今日我都不知该如何去往盘螺岛了。再麻烦仙子,我……” 宋杳将药丸子塞进她的樱桃小口里。吉凡萌一下噎在那里瞪圆了眼睛。 宋杳笑了,倒当真是萌妹子一个。 “快喝水!” 吉凡萌连忙在储物袋中摸出瓶水灌了下去。 宋杳见她咽下药问:“你这般急着赶回九重天连法力都暂时枯竭了,是不是乐莙仙子的情形比你在盛德宫时说的还危急?” 吉凡萌连连颔首,脸皱成了团,十分焦急。 “实不相瞒,表姐不只是遇袭,确切的说应是被劫走了。我都没看清是谁,长什么样子,表姐只来得及抛出这木牌道了声‘快走!’我便知大事不好,表姐好歹升了仙,不像我还未升仙,法力不弱,她却连还手的机会也无。我不敢耽搁半分赶往九重天。” 宋杳微微有些吃惊,她料想了吉凡萌不敢在大皇子妃沁栾那说完实话,却也未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抓紧我。” 吉凡萌愣了一下连忙抓紧宋杳的袖子,宋杳提了速。 “谢谢你!宋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吉凡萌称呼改的飞快又亲切。 宋杳笑了笑,比起吉凡萌带给她的,她不过是尽力还清这不可对人说的谢意。 两人行了半日便快到盘螺岛了,吉凡萌不禁感叹,“宋姐姐当真是快,我拼尽全力还得行一日。” 宋杳望着茫茫海域连泊舟微的影子都未看见,她另一手握着小冰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一脸惆怅可惜。 “比起舟微神君不到半刻钟便可到盘螺岛,眼下本女侠当真不大好意思吹嘘自己。” 吉凡萌“噗嗤”一声笑,一直皱着的小脸终于松了松。她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女子。 她身边的女仙要么温柔,要么端庄,要么威仪。连表姐那般的人若不是实在看不过去平日也是温婉的。 而宋杳却不同,她热心,正义,懒散,又幽默,身上自带侠气。她对她充满好感。 “对了,你之前道乐莙仙子是在盘螺岛附近三十里遇袭,是哪个方位的三十里。” “西南。宋姐姐,你说舟微神君不知具体方位会不会与我们走岔路?” “想来不会。” 宋杳倒不担心这个,既是上神且独自赶路在先必然有法子判定方位。 果然两人又飞了一阵远远的看见了那抹水蓝色的身影。此时太阳落山,海平线处粉紫的云霞与湛蓝的海水相连绘成了浓丽的油画,他便在这样唯美至极的画面下后首望向她们。 宋杳呼吸一紧,身上每根神经都在跳跃,这惑人而不自知的男色! 下一刻,她面皮一紧,好你个白舟楫!我不在的日子里大抵上都是这幅样子迷惑旁人! 宋杳咬牙偏头,正巧看见双颊酡红,目色水润的吉凡萌。 宋杳眸光一厉,好啊!连少女也不放过! 宋杳后牙槽咬的生疼。不过须臾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不漏半分痕迹,带着吉凡萌微笑着停在泊舟微身旁。 泊舟微看向吉凡萌直奔主题,“说说当时详情。” 吉凡萌先开始还有些磕绊,待她发现泊舟微并未看她时,话说的顺畅了。 “所以,你当时并未看清是谁劫走了你表姐?” “是,本是晴空万里,突然间天便阴了下来,一阵又急又大的雨砸下来,只隐约看的清表姐身影,雨只下了一盏茶的时间,停之前表姐只来得及抛了这牌子出来,便消失不见了。” 泊舟微捏着木牌沉默了半晌,而后率先向盘螺岛飞去,这回倒是速度放缓等了等她们。 宋杳再一次被彻底无视了,她背着手紧紧的捏着小冰,脸上一派风平浪静。 小冰被捏的一跳,“松开!快松开!老子睡会觉差点被你捏断气!” 宋杳不理她,它自己窜出她的手绕到她前面插进裙带中,它突然整个扇身向前倾斜,扯的宋杳腰带绷出了一个角。 “咦?莫非老子睡糊涂了?眼睛不好了?” 小冰看了半天前面那人,直到那人率先落在岛上回身看她们,露出那夺人心魄的神颜,小冰蓦的一抖。 “像!太像了!要不是白舟楫容色弱他许多,老子险些认错人!” 宋杳心中一涩,眼眶微酸的看着泊舟微。 小冰未见过白舟楫未戴桃木簪的样子,她见过,俞峰山顶初见时那月夜星河下惊鸿一顾。还有他们二人单独相处时,他总是拔下桃木簪拿给她玩。 那样深刻在脑海里的面容,她岂会认错! 小冰还在叽叽喳喳的,“这气质,更像!”它突然一顿,“莫不是……宋小杳!路漫漫,你加把劲!可若是实在不行,老子给你牵线更好的男仙!” 话罢,它便在她腰间一动不动了。 宋杳此时已走到泊舟微的身边,他此回倒是看见了她,点了下头以做示意,而后淡漠的继续向前走。 吉凡萌拉着宋杳快跟了几步,小声问:“不知舟微神君可发现了什么?接下来有何计划?” “先在这岛上找个落脚处。明日一早去岛主的岛心。” 盘螺岛上共五定螺,也便是五城。他们现在所处是南定螺,三人找了一家客舍休息。 第二日,三人为不打眼早早起了直飞中定螺,也就是岛上的政治中心。 如盘螺岛这般的岛屿在仙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数均是一族的聚集地,盘螺岛亦是。 盘螺岛上住着的均是彩螺一族,他们是灵性尚可的一族。这个族群修成仙的人不多,大多是修成人身的精灵,每日还需进食。 岛内房屋建的十分随意,无规则,无规矩,石屋居多,规模不定,位置常常出人不意。 这里无论男女均喜穿的鲜艳,大多都有一双接近墨色的深碧色眼珠。无论大人小童不同位置都佩戴着各异的海螺作为饰品。穿着更是大胆,露腰装随处可见。无论男女身材均偏细高。 不过,这彩螺一族连男人的腰也那般细!真是不盈一握啊! 他们三人自打进了中定螺便受了许多注目礼,没办法谁让他们中有个天界第一美男呢,况且宋杳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吉凡萌虽说不够美,却极萌,三人组合十分养眼。 泊舟微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吉凡萌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她从未受过如此瞩目。宋杳自然淡定自然,女仙的气质拿捏的死死的。这都要归功于脸皮厚。 一阵悠扬的乐声自身后传来,吉凡萌回首,“宋姐姐,快看!成婚的队伍!” 宋杳回神,只见一队身穿彩衣,手扶红轿的队伍,队伍前是骑着一只巨大红螺,胸前佩戴五彩海螺的新郎。 宋杳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迎亲队伍也有些好奇,不过也只是与吉凡萌一道站在一旁看着。 不像某人径自向迎亲队伍走去。 “神君要去干嘛?”吉凡萌迷茫的问宋杳。 宋杳不确定的回:“难不成是参加婚礼?” 她们见泊舟微与队伍中间的一人交谈了几声便走到了队伍之后。宋杳不可思议的与吉凡萌对视,后者也颇为不解。 等了半天,泊舟微未有叫她们一起的意思,宋杳拉住吉凡萌朝他走去。 三人落后队伍几步,宋杳见泊舟微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从二人再次相遇起,他一共同她点了两次头,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来着? 明日卯时出发。 原来他对不识得的女仙是这般的高冷,从前她没体会过,如今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暗吸口气,微笑着问:“不知神君何意?” 泊舟微看着前方,神色清冷。 “参加婚礼。” 宋杳一噎,还真是!做回了神便填了个这么特殊的……癖好? “不知神君为何要参加婚礼?可是与寻找乐莙仙子有关?” “嗯。昨日于乐莙仙子消失处察觉到了微薄的魔气,魔气自南定螺一路消失于中定螺外。” “所以,参加婚礼是……为了寻找魔气?”宋杳想不出参加婚礼与寻找魔气是如何相关的。 泊舟微稍稍偏头看了她一眼,宋杳青筋跳了跳,这……这是什么眼神?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好的很! 三人随着队伍到了一处院子十分开阔的宅院。入门时宋杳眼看着泊舟微拿出了一颗葡萄大的光泽温润的白色珍珠做为贺礼交给了守门的主家。 那主家乐的甚是欢喜,眼尾的鱼尾纹都深了几分。 只是她万万未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始,也不知今日是盘螺岛的什么好日子,年轻男女扎堆成婚。 他们三人从早到傍晚一共参加了十一场婚礼。她眼睁睁看着泊舟微抛了十一颗成色极好葡萄大小的珍珠,眼也未眨过。 再想想自己自己手链中那一盒小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心里默默流泪!那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她得攒多少聘礼才能娶的起如此败家的冷面贵公子啊!她大约是史上第一个被自己穷死的神仙! 从前在凡世时,时常听见凡人道若是成了神仙,从此逍遥又自在。如今谁若敢在她面前再说此话,她非得打死他! 第121章 重新认识一下(二) 宋杳搀扶吉凡萌飞往盘螺岛,稀薄的云雾调皮的不时围着两人飘转。越往盘螺岛飞,温度越低。 宋杳掏了瓶谁吃谁补气血丸,倒出两粒递给吉凡萌,“吃了,虽不能直接帮你恢复仙力,好在有些滋补的功效。” 吉凡萌眨了眨微圆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已是很麻烦仙子了,刚刚舟微神君离开若不是仙子帮我一把,今日我都不知该如何去往盘螺岛了。再麻烦仙子,我……” 宋杳将药丸子塞进她的樱桃小口里。吉凡萌一下噎在那里瞪圆了眼睛。 宋杳笑了,倒当真是萌妹子一个。 “快喝水!” 吉凡萌连忙在储物袋中摸出瓶水灌了下去。 宋杳见她咽下药问:“你这般急着赶回九重天连法力都暂时枯竭了,是不是乐莙仙子的情形比你在盛德宫时说的还危急?” 吉凡萌连连颔首,脸皱成了团,十分焦急。 “实不相瞒,表姐不只是遇袭,确切的说应是被劫走了。我都没看清是谁,长什么样子,表姐只来得及抛出这木牌道了声‘快走!’我便知大事不好,表姐好歹升了仙,不像我还未升仙,法力不弱,她却连还手的机会也无。我不敢耽搁半分赶往九重天。” 宋杳微微有些吃惊,她料想了吉凡萌不敢在大皇子妃沁栾那说完实话,却也未想到情况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抓紧我。” 吉凡萌愣了一下连忙抓紧宋杳的袖子,宋杳提了速。 “谢谢你!宋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吉凡萌称呼改的飞快又亲切。 宋杳笑了笑,比起吉凡萌带给她的,她不过是尽力还清这不可对人说的谢意。 两人行了半日便快到盘螺岛了,吉凡萌不禁感叹,“宋姐姐当真是快,我拼尽全力还得行一日。” 宋杳望着茫茫海域连泊舟微的影子都未看见,她另一手握着小冰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一脸惆怅可惜。 “比起舟微神君不到半刻钟便可到盘螺岛,眼下本女侠当真不大好意思吹嘘自己。” 吉凡萌“噗嗤”一声笑,一直皱着的小脸终于松了松。她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女子。 她身边的女仙要么温柔,要么端庄,要么威仪。连表姐那般的人若不是实在看不过去平日也是温婉的。 而宋杳却不同,她热心,正义,懒散,又幽默,身上自带侠气。她对她充满好感。 “对了,你之前道乐莙仙子是在盘螺岛附近三十里遇袭,是哪个方位的三十里。” “西南。宋姐姐,你说舟微神君不知具体方位会不会与我们走岔路?” “想来不会。” 宋杳倒不担心这个,既是上神且独自赶路在先必然有法子判定方位。 果然两人又飞了一阵远远的看见了那抹水蓝色的身影。此时太阳落山,海平线处粉紫的云霞与湛蓝的海水相连绘成了浓丽的油画,他便在这样唯美至极的画面下后首望向她们。 宋杳呼吸一紧,身上每根神经都在跳跃,这惑人而不自知的男色! 下一刻,她面皮一紧,好你个白舟楫!我不在的日子里大抵上都是这幅样子迷惑旁人! 宋杳咬牙偏头,正巧看见双颊酡红,目色水润的吉凡萌。 宋杳眸光一厉,好啊!连少女也不放过! 宋杳后牙槽咬的生疼。不过须臾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不漏半分痕迹,带着吉凡萌微笑着停在泊舟微身旁。 泊舟微看向吉凡萌直奔主题,“说说当时详情。” 吉凡萌先开始还有些磕绊,待她发现泊舟微并未看她时,话说的顺畅了。 “所以,你当时并未看清是谁劫走了你表姐?” “是,本是晴空万里,突然间天便阴了下来,一阵又急又大的雨砸下来,只隐约看的清表姐身影,雨只下了一盏茶的时间,停之前表姐只来得及抛了这牌子出来,便消失不见了。” 泊舟微捏着木牌沉默了半晌,而后率先向盘螺岛飞去,这回倒是速度放缓等了等她们。 宋杳再一次被彻底无视了,她背着手紧紧的捏着小冰,脸上一派风平浪静。 小冰被捏的一跳,“松开!快松开!老子睡会觉差点被你捏断气!” 宋杳不理她,它自己窜出她的手绕到她前面插进裙带中,它突然整个扇身向前倾斜,扯的宋杳腰带绷出了一个角。 “咦?莫非老子睡糊涂了?眼睛不好了?” 小冰看了半天前面那人,直到那人率先落在岛上回身看她们,露出那夺人心魄的神颜,小冰蓦的一抖。 “像!太像了!要不是白舟楫容色弱他许多,老子险些认错人!” 宋杳心中一涩,眼眶微酸的看着泊舟微。 小冰未见过白舟楫未戴桃木簪的样子,她见过,俞峰山顶初见时那月夜星河下惊鸿一顾。还有他们二人单独相处时,他总是拔下桃木簪拿给她玩。 那样深刻在脑海里的面容,她岂会认错! 小冰还在叽叽喳喳的,“这气质,更像!”它突然一顿,“莫不是……宋小杳!路漫漫,你加把劲!可若是实在不行,老子给你牵线更好的男仙!” 话罢,它便在她腰间一动不动了。 宋杳此时已走到泊舟微的身边,他此回倒是看见了她,点了下头以做示意,而后淡漠的继续向前走。 吉凡萌拉着宋杳快跟了几步,小声问:“不知舟微神君可发现了什么?接下来有何计划?” “先在这岛上找个落脚处。明日一早去岛主的岛心。” 盘螺岛上共五定螺,也便是五城。他们现在所处是南定螺,三人找了一家客舍休息。 第二日,三人为不打眼早早起了直飞中定螺,也就是岛上的政治中心。 如盘螺岛这般的岛屿在仙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数均是一族的聚集地,盘螺岛亦是。 盘螺岛上住着的均是彩螺一族,他们是灵性尚可的一族。这个族群修成仙的人不多,大多是修成人身的精灵,每日还需进食。 岛内房屋建的十分随意,无规则,无规矩,石屋居多,规模不定,位置常常出人不意。 这里无论男女均喜穿的鲜艳,大多都有一双接近墨色的深碧色眼珠。无论大人小童不同位置都佩戴着各异的海螺作为饰品。穿着更是大胆,露腰装随处可见。无论男女身材均偏细高。 不过,这彩螺一族连男人的腰也那般细!真是不盈一握啊! 他们三人自打进了中定螺便受了许多注目礼,没办法谁让他们中有个天界第一美男呢,况且宋杳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吉凡萌虽说不够美,却极萌,三人组合十分养眼。 泊舟微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吉凡萌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她从未受过如此瞩目。宋杳自然淡定自然,女仙的气质拿捏的死死的。这都要归功于脸皮厚。 一阵悠扬的乐声自身后传来,吉凡萌回首,“宋姐姐,快看!成婚的队伍!” 宋杳回神,只见一队身穿彩衣,手扶红轿的队伍,队伍前是骑着一只巨大红螺,胸前佩戴五彩海螺的新郎。 宋杳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迎亲队伍也有些好奇,不过也只是与吉凡萌一道站在一旁看着。 不像某人径自向迎亲队伍走去。 “神君要去干嘛?”吉凡萌迷茫的问宋杳。 宋杳不确定的回:“难不成是参加婚礼?” 她们见泊舟微与队伍中间的一人交谈了几声便走到了队伍之后。宋杳不可思议的与吉凡萌对视,后者也颇为不解。 等了半天,泊舟微未有叫她们一起的意思,宋杳拉住吉凡萌朝他走去。 三人落后队伍几步,宋杳见泊舟微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从二人再次相遇起,他一共同她点了两次头,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来着? 明日卯时出发。 原来他对不识得的女仙是这般的高冷,从前她没体会过,如今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暗吸口气,微笑着问:“不知神君何意?” 泊舟微看着前方,神色清冷。 “参加婚礼。” 宋杳一噎,还真是!做回了神便填了个这么特殊的……癖好? “不知神君为何要参加婚礼?可是与寻找乐莙仙子有关?” “嗯。昨日于乐莙仙子消失处察觉到了微薄的魔气,魔气自南定螺一路消失于中定螺外。” “所以,参加婚礼是……为了寻找魔气?”宋杳想不出参加婚礼与寻找魔气是如何相关的。 泊舟微稍稍偏头看了她一眼,宋杳青筋跳了跳,这……这是什么眼神?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好的很! 三人随着队伍到了一处院子十分开阔的宅院。入门时宋杳眼看着泊舟微拿出了一颗葡萄大的光泽温润的白色珍珠做为贺礼交给了守门的主家。 那主家乐的甚是欢喜,眼尾的鱼尾纹都深了几分。 只是她万万未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始,也不知今日是盘螺岛的什么好日子,年轻男女扎堆成婚。 他们三人从早到傍晚一共参加了十一场婚礼。她眼睁睁看着泊舟微抛了十一颗成色极好葡萄大小的珍珠,眼也未眨过。 再想想自己自己手链中那一盒小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心里默默流泪!那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她得攒多少聘礼才能娶的起如此败家的冷面贵公子啊!她大约是史上第一个被自己穷死的神仙! 从前在凡世时,时常听见凡人道若是成了神仙,从此逍遥又自在。如今谁若敢在她面前再说此话,她非得打死他! 第122章 重新认识一下(三) 宋杳头一回一天吃了十一回饭,虽说仙人可不食,可架不住那颗珠圆玉润的珍珠带来的主家热情。婚席上处处都是海产,她头一回见到海产胃疼。 还好一到傍晚最后一家婚宴也结束了,相比之前十家的婚宴宋杳总觉得最后这家太匆匆。 不只是主家匆匆的结束婚宴,连客人们也像是集体有急事般匆匆的离席。 若说是他家邻里之间不和睦,来婚宴的人只是走了过场罢了,可事实是来参加婚宴的人数却是今日最多。况且宾主均客气有礼一脸喜气。 就像定了闹铃般,黄昏来临的那一刻突然间所有人都变了样,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们般急急便离开了。 最后全场只剩下他们三人稳扎稳打的坐在席面旁。 主家的中年大叔送走了最后一位邻居,脚上生风般到了他们面前,“感谢三位贵客今日能来参加小儿的婚宴,我见三位均是岛外仙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眼天才道:“三位仙者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下榻客栈!” 话毕做了请的手势。 泊舟微站起身目光清冷的看着他,身上是不自知的强者的气场。 “为何他们如此急切的离开?” 那中年人被他所摄身子僵了一下,笑着道:“婚宴不过日落是我们岛上的习俗,仙人有所不知。” 泊舟微未再说什么,率先向大门走去。 三人出了大门后,主家迫不及待关上了门。 宋杳一手握着折扇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有意思,不知神君可看出了什么?” 泊舟微转首看了看她,此时的她杏眼微挑,侧颜鼻子挺翘,一身气质是女仙中难有的洒脱,还有一丝狡黠。 泊舟微“嗯”了一声,“还需再查验证一番。” 宋杳看着他比从前更淡漠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与凡世的白舟楫比如今的他骨子里便是淡漠的。她要他再喜欢上自己恐怕比唐僧西天取经还要难。 三人路过一家叫红招的客栈时停下了脚步。他们进去时,店里迎出了一位瘦高的青年,胸前挂着一个水墨般晕染的黑白海螺。 “三位仙人里面请!” “轲看着各位眼生想必是岛外人,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宿?” 泊舟微右手一张,一个枇杷大小的白色海螺出现在他的掌心里,这只海螺虽不大,上面却有蓝、绿、黄三种颜色的流光。 “两间房。” 自称叫轲的青年双眼一亮,接过海螺热情的道:“仙人有所不知,整个中定螺里我们红招客栈是最好的客栈,不是我夸,便是三楼的每一个房间均造价不菲。” “轲卖个关子。三位仙人自看便是。两位女仙人便住三甲,仙者您住三丁。” 泊舟微略动了下眉头,“房间不挨着?” 轲标准小二热情笑的回道:“三甲到丙均是两人间,自丁开始是单人间。” 泊舟微想也未想,“无妨,我住两人间,两间房挨着。” 宋杳诧异的看向他,发现他的神情并没什么变化。也是,泊舟微怎会有其他心思? 既如此,定要两间房挨着便是生了保护她们的意思。这盘螺岛怕是大有乾坤。 她与吉凡萌的房间位于三楼最东侧。 进门前泊舟微叫住她们,“两位仙子天黑后莫要出门,明日我们去岛心。” 宋杳与吉凡萌颔首,泊舟微一抬手在她们房门做了一层结界。而后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宋杳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门后习惯性微笑着拉吉凡萌进了门。 吉凡萌一进房间便开始东张西望,“宋姐姐,你瞧,桌子、椅子、床均是石头做的,就连杯子都是石头做的,他们彩螺族想来不仅喜欢海螺还很是喜欢石头。” 宋杳环视一周,吉凡萌说的不错。整间屋子凡是能用石头做的均做了。便是窗框也是石头框。 她走到石桌旁坐下,一手拾起黑金色的石壶,一手拿起一只黑金色的杯子,她的手指纤长白皙,端起这两样显得格外漂亮。 “黑金色的石壶,石杯我倒是头一回见。” 随着浅棕色的茶水缓缓注入茶杯,一股淡淡的茶香迅速蔓延了整个房间。 “宋姐姐,这茶好香!” 宋杳点头,突然她咦了一声。 吉凡萌走向她忙问:“发生了何事?” 宋杳握着茶杯细细的看着杯壁,“这茶杯很有些趣味,明明我适才拿起它时,并未发现它有何不同。可当热茶注入杯中后,它非但没有变热,还一下子变凉,不知这石头有何玄机,竟会这般。” 吉凡萌摸了摸宋杳手中的杯子,“还真是如此!” 宋杳颇有兴致的研究了一番,未研究出所以然,正要将茶杯放下,手放到一半时突然又将茶杯端了回来。 她突然十分的想喝这杯茶。 “啊!” 吉凡萌一声尖叫打断了宋杳,她将到了嘴边的茶杯放在桌上,急忙走到她身边。 她一把拉住吉凡萌的手腕,“发生了何事?” 吉凡萌一下藏到她身后,惊慌的拽着她的袖子,“蛇!蛇!” 刚刚宋杳欲要喝茶之际,吉凡萌走到床边打算坐下休息一会儿,不过她有个习惯,便是床上的每一层她均要自己铺的整齐,一丝褶皱不可有。 谁知她掀到倒数第二层时一条黑色的蛇窜了出来,她平生最怕的便是蛇,如此才吓的尖叫。 “我我,我,最怕蛇了……” 宋杳拍了拍她的手臂,“莫怕。” 她向床走去,右手向上张开,三指一勾,床铺分层悬在空中,她翻转手,床铺归于原位。 宋杳拉着吉凡萌将她按坐在床上,“莫怕,万物皆有灵性,我猜它应是吓跑了,我找一遍。” 宋杳走到另一头的床旁,如法炮制。 房梁上一个黑色三角形的头无声无息探了出来,它低下头,一双悠悠的墨绿色的眼睛紧盯住床上坐着的吉凡萌。 它静静地看着,犹如阴暗沼泽中伺机而动的毒物。 床铺最后一层落下时,空气中突然有一股迅捷又细微的气流波动,宋杳回身,同时小冰飞出。 黑色的小蛇眨眼出现在吉凡萌的侧前方,吉凡萌看见它时,它已近在咫尺。 吉凡萌一声惊叫咔在嗓子里,僵坐在床上,小黑蛇距她脖颈处不过寸余,吉凡萌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一层橘红色的结界突然撑起,将她裹的十分严实。小黑蛇撞上结界身子痉挛的蜷起被弹的向后飞,小冰恰在此时到了,一个对穿,在结界面前转了方向飞回宋杳手上。 吉凡萌看着断成两节的小黑蛇掉在地上,身子一软险些坐不住。 “吓,吓死我了!” 宋杳走到黑蛇尸体旁蹲下,手指轻点蛇头转向了她,尖嘴短耳。 “宋姐姐,这是什么蛇?” 宋杳将蛇尸扔进果盘里,“不是蛇,是骨吸虫。” 吉凡萌软着腿走近了两步,“骨吸虫?那是什么?” “生在魔族欲山的虫子。” “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宋杳手指轻点着小冰,眸色变了变,“是啊!为何会在此出现?” 吉凡萌向宋杳行了一礼,“多谢宋姐姐相救!” 宋杳拉住她,“莫要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她又一抬手在屋子里施了法术,“我查过了屋子里没有其他灵物了,如此你便安心,我要出去一趟,你在房间里莫要出门。” 说着她端起盛着骨吸虫的果盘要走,吉凡萌一把拉住她,眼里均是忐忑。 宋杳拍拍她的肩,“无事,你且安心在这恢复灵力。屋内有我的结界,屋外有舟微神君的结界,这里安全的很。” “可你若是出去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我需将骨吸虫之事告知神君,稍后便回来。” 吉凡萌松口气,放了手。 宋杳将果盘放进手链中出了门,她走到泊舟微房门前,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楼下轲招呼客人的声音。 自从重新遇见他,这是她第一次要与他单独相处,那些在白日里压下的情绪翻江倒海的涌上心头,她垂头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半晌缓缓抬起手敲上了门。 随着一声一声的“咚咚”声,宋杳的心也跟着砰砰的跳。 敲了一阵,屋内仍然静静的。 宋杳略一踟蹰,“舟微神君可在?” 仍旧无人回答。 莫不是出了门?还是同她们一般进门遇见了……危险! 宋杳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入目之景,屋内整洁有序,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出门了。 宋杳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下一刻又不觉有些好笑,如今他是高高在上十分了得的神君,据说司的还是战职。这天下间能将他伤到的人凤毛麟角,是她关心则乱了。 她确定他出了门,想来是有了线索。如今在客栈等着他不如也出去查探一番,若是有了发现,也算帮上了他。 宋杳一番思忖后出了客栈。 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在海平面,泊舟微一身云纹黑袍出现在中定螺最繁华的螺中街。 他隐在暗处看着螺中街上不算多的人,明明应是一番热闹景象之所在,此时却显的有些萧条。 他看了许久,一只脚刚迈出阴影,便顿住了。 本该老实呆在客栈的人刚刚大摇大摆的从他眼前走过,右手挥扇,左手拎了个兔子灯。 倒,当真是惬意! 泊舟微目光有些冷,待离的稍远些,他才跟了上去。 宋杳自出了客栈便漫无方向的逛,这盘螺岛说大不大,可说小也确实不小。想要找到泊舟微难度很大,莫不如随意逛逛。 宋杳走走停停,看到新奇的东西总要把玩两下,喜欢的便买下。泊舟微亦步亦趋的跟着。 街上人并不多,可走了一阵泊舟微突然觉得街上的人好似多了些,不注意倒是很难发现。 他看着前面那道白裙粉纱的身影迎面身后均多了几个相貌平平的人,眸色又冷了三分。 宋杳走着走着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似是有人看她,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又无人望向她。 几次过后,她倒是确定了自己确实被盯上了,她想了想,加快了步子向街上最亮堂最大的酒楼走去。 她一加快脚步,距她三丈远的一个年轻男子也加快了脚步,这人路过最近的巷口时被一股法力扯了进去。 泊舟微将人掼到墙上,“为何跟踪她?” 那人不得动,面上不见一丝慌乱,确切的说是什么神色也没有。泊舟微眉心一跳,再要出手已来不及,那人化作了一堆灰烬,被风一吹消失不见了。 泊舟微一个闪身出了巷子,看清那抹身影还在,微微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又一人向宋杳快步走去,泊舟微身形一闪抓住人闪进阴影处,顷刻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深蓝色的海螺。 宋杳第四次回身看去,明明身后有人跟着,怎的一回身又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了! 她左等右等,脚步放的一慢再慢,未等到第五人,罢了,她已在酒楼前磨蹭了约摸一刻钟了,酒楼迎宾的小鲜肉已看了她多次,并且神情颇有些古怪,她还是进去。 迎宾小鲜肉见她进来,忙迎上去,“女仙子,几人?” “一人。” 小鲜肉像见了异类,神情一瞬间让人十分难以捉摸,接着他恢复了职业素养,收敛了神色,“可有预定?” “无。若是二楼正对戏台处无人我可否坐那?” “这是自然,女仙子请。” 宋杳自打进了酒楼,食客们便纷纷向她看,有光明正大的,也有隐晦的。只一点,无论是谁见到她均是与小鲜肉如出一辙的神态。 真是奇了怪了! 宋杳支着下巴纷纷向他们微笑,那些人有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回笑,有些立时转了头不再看她。 泊舟微踏进酒楼时见到的便是她向着陌生人一脸甜笑。他顿了下脚步,然后又神色自然的进了楼。 小鲜肉迎了上去,满眼惊艳,他从未见过这般俊逸非凡的仙者,便是公认的最俊俏的岛主也差之远矣。 “仙人,几人?” 泊舟微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二楼临栏座位剥坚果的某人,“二人。” 话罢,绕过他上了楼。 宋杳此时正在全神贯注的掰核桃,这盘螺岛的核桃又长又硬。冷不防一道阴影罩在自己身上,对面坐了人。 恰在此时,“嘎嘣”一声脆响,核桃被掰成两半,宋杳抬起头。 她默了一瞬,一眨不眨的看了泊舟微一盏茶的时间。 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心内正欢喜呢,一眼瞄到占了大半个桌子的整整八碟不同的果子、坚果和肉干,立时回过了神。 他莫不会以为她很能吃?她的女神形象、一世英名! 宋杳放下手里的核桃,熟稔的打了招呼,“好巧!” 泊舟微瞄了一眼她刚掰开的核桃,“不巧。” 宋杳:“……” “本君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宋杳心头一荡。 “不是要你在客栈莫要出门吗?”泊舟微冷淡着眉眼问。 “却是出了些事想找神君,敲了神君的房门,知你不在,便出来找神君了。” “出了何事?” 宋杳将事情同泊舟微讲了一遍,又将果篮拿出来递给他。 泊舟微看了一眼将篮子收了起来,“此事有些危险,姑娘还是在客栈里妥当些。若如今日般外出本君又不曾遇见你,怕是会有危险。” 宋杳认真打量他的神情,怎么看均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刚刚荡起的小心肝又灰扑扑的回了原位。 宋杳不禁有些失落,“有何危险?” 泊舟微手在桌上一滑,出现了三只深蓝色的海螺。 宋杳不明所以,“海螺?” 泊舟微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姑娘被跟踪了。” 宋杳恍然,“所以,是你帮我将人处理了?” 泊舟微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她,“你知晓?” 宋杳颔首,“我还说为何我每一次回首寻人,人便均不见了,原是神君在帮我。多谢神君。” 一楼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周遭的食客卖力的捧场。在这热闹的环境里对面女子美目流转波光潋滟,她轻轻靠在椅背之上,姿态随性,慵懒的恰到好处。 在这份热闹中自成一画。 “无妨。” “神君今晚若是还需查探,我可助神君一臂之力。” 泊舟微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回:“本君送姑娘回客栈。” 宋杳望着对面那熟悉的人说着她不熟悉的话,心颤了又颤。 她几次捏紧了手心又松开,最终笑着对他道:“舟微神君怕是还不知晓我是谁,既是需共事几日,总这般姑娘仙子的称呼也不自在。” 她缓了缓,郑重而清楚的道:“我是临端仙境的宋杳。很高兴认识你,泊舟微。” 阿楫,我是宋杳。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这一次,我没有说谎。 第122章 重新认识一下(三) 宋杳头一回一天吃了十一回饭,虽说仙人可不食,可架不住那颗珠圆玉润的珍珠带来的主家热情。婚席上处处都是海产,她头一回见到海产胃疼。 还好一到傍晚最后一家婚宴也结束了,相比之前十家的婚宴宋杳总觉得最后这家太匆匆。 不只是主家匆匆的结束婚宴,连客人们也像是集体有急事般匆匆的离席。 若说是他家邻里之间不和睦,来婚宴的人只是走了过场罢了,可事实是来参加婚宴的人数却是今日最多。况且宾主均客气有礼一脸喜气。 就像定了闹铃般,黄昏来临的那一刻突然间所有人都变了样,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们般急急便离开了。 最后全场只剩下他们三人稳扎稳打的坐在席面旁。 主家的中年大叔送走了最后一位邻居,脚上生风般到了他们面前,“感谢三位贵客今日能来参加小儿的婚宴,我见三位均是岛外仙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眼天才道:“三位仙者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下榻客栈!” 话毕做了请的手势。 泊舟微站起身目光清冷的看着他,身上是不自知的强者的气场。 “为何他们如此急切的离开?” 那中年人被他所摄身子僵了一下,笑着道:“婚宴不过日落是我们岛上的习俗,仙人有所不知。” 泊舟微未再说什么,率先向大门走去。 三人出了大门后,主家迫不及待关上了门。 宋杳一手握着折扇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有意思,不知神君可看出了什么?” 泊舟微转首看了看她,此时的她杏眼微挑,侧颜鼻子挺翘,一身气质是女仙中难有的洒脱,还有一丝狡黠。 泊舟微“嗯”了一声,“还需再查验证一番。” 宋杳看着他比从前更淡漠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与凡世的白舟楫比如今的他骨子里便是淡漠的。她要他再喜欢上自己恐怕比唐僧西天取经还要难。 三人路过一家叫红招的客栈时停下了脚步。他们进去时,店里迎出了一位瘦高的青年,胸前挂着一个水墨般晕染的黑白海螺。 “三位仙人里面请!” “轲看着各位眼生想必是岛外人,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宿?” 泊舟微右手一张,一个枇杷大小的白色海螺出现在他的掌心里,这只海螺虽不大,上面却有蓝、绿、黄三种颜色的流光。 “两间房。” 自称叫轲的青年双眼一亮,接过海螺热情的道:“仙人有所不知,整个中定螺里我们红招客栈是最好的客栈,不是我夸,便是三楼的每一个房间均造价不菲。” “轲卖个关子。三位仙人自看便是。两位女仙人便住三甲,仙者您住三丁。” 泊舟微略动了下眉头,“房间不挨着?” 轲标准小二热情笑的回道:“三甲到丙均是两人间,自丁开始是单人间。” 泊舟微想也未想,“无妨,我住两人间,两间房挨着。” 宋杳诧异的看向他,发现他的神情并没什么变化。也是,泊舟微怎会有其他心思? 既如此,定要两间房挨着便是生了保护她们的意思。这盘螺岛怕是大有乾坤。 她与吉凡萌的房间位于三楼最东侧。 进门前泊舟微叫住她们,“两位仙子天黑后莫要出门,明日我们去岛心。” 宋杳与吉凡萌颔首,泊舟微一抬手在她们房门做了一层结界。而后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宋杳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门后习惯性微笑着拉吉凡萌进了门。 吉凡萌一进房间便开始东张西望,“宋姐姐,你瞧,桌子、椅子、床均是石头做的,就连杯子都是石头做的,他们彩螺族想来不仅喜欢海螺还很是喜欢石头。” 宋杳环视一周,吉凡萌说的不错。整间屋子凡是能用石头做的均做了。便是窗框也是石头框。 她走到石桌旁坐下,一手拾起黑金色的石壶,一手拿起一只黑金色的杯子,她的手指纤长白皙,端起这两样显得格外漂亮。 “黑金色的石壶,石杯我倒是头一回见。” 随着浅棕色的茶水缓缓注入茶杯,一股淡淡的茶香迅速蔓延了整个房间。 “宋姐姐,这茶好香!” 宋杳点头,突然她咦了一声。 吉凡萌走向她忙问:“发生了何事?” 宋杳握着茶杯细细的看着杯壁,“这茶杯很有些趣味,明明我适才拿起它时,并未发现它有何不同。可当热茶注入杯中后,它非但没有变热,还一下子变凉,不知这石头有何玄机,竟会这般。” 吉凡萌摸了摸宋杳手中的杯子,“还真是如此!” 宋杳颇有兴致的研究了一番,未研究出所以然,正要将茶杯放下,手放到一半时突然又将茶杯端了回来。 她突然十分的想喝这杯茶。 “啊!” 吉凡萌一声尖叫打断了宋杳,她将到了嘴边的茶杯放在桌上,急忙走到她身边。 她一把拉住吉凡萌的手腕,“发生了何事?” 吉凡萌一下藏到她身后,惊慌的拽着她的袖子,“蛇!蛇!” 刚刚宋杳欲要喝茶之际,吉凡萌走到床边打算坐下休息一会儿,不过她有个习惯,便是床上的每一层她均要自己铺的整齐,一丝褶皱不可有。 谁知她掀到倒数第二层时一条黑色的蛇窜了出来,她平生最怕的便是蛇,如此才吓的尖叫。 “我我,我,最怕蛇了……” 宋杳拍了拍她的手臂,“莫怕。” 她向床走去,右手向上张开,三指一勾,床铺分层悬在空中,她翻转手,床铺归于原位。 宋杳拉着吉凡萌将她按坐在床上,“莫怕,万物皆有灵性,我猜它应是吓跑了,我找一遍。” 宋杳走到另一头的床旁,如法炮制。 房梁上一个黑色三角形的头无声无息探了出来,它低下头,一双悠悠的墨绿色的眼睛紧盯住床上坐着的吉凡萌。 它静静地看着,犹如阴暗沼泽中伺机而动的毒物。 床铺最后一层落下时,空气中突然有一股迅捷又细微的气流波动,宋杳回身,同时小冰飞出。 黑色的小蛇眨眼出现在吉凡萌的侧前方,吉凡萌看见它时,它已近在咫尺。 吉凡萌一声惊叫咔在嗓子里,僵坐在床上,小黑蛇距她脖颈处不过寸余,吉凡萌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一层橘红色的结界突然撑起,将她裹的十分严实。小黑蛇撞上结界身子痉挛的蜷起被弹的向后飞,小冰恰在此时到了,一个对穿,在结界面前转了方向飞回宋杳手上。 吉凡萌看着断成两节的小黑蛇掉在地上,身子一软险些坐不住。 “吓,吓死我了!” 宋杳走到黑蛇尸体旁蹲下,手指轻点蛇头转向了她,尖嘴短耳。 “宋姐姐,这是什么蛇?” 宋杳将蛇尸扔进果盘里,“不是蛇,是骨吸虫。” 吉凡萌软着腿走近了两步,“骨吸虫?那是什么?” “生在魔族欲山的虫子。” “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宋杳手指轻点着小冰,眸色变了变,“是啊!为何会在此出现?” 吉凡萌向宋杳行了一礼,“多谢宋姐姐相救!” 宋杳拉住她,“莫要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她又一抬手在屋子里施了法术,“我查过了屋子里没有其他灵物了,如此你便安心,我要出去一趟,你在房间里莫要出门。” 说着她端起盛着骨吸虫的果盘要走,吉凡萌一把拉住她,眼里均是忐忑。 宋杳拍拍她的肩,“无事,你且安心在这恢复灵力。屋内有我的结界,屋外有舟微神君的结界,这里安全的很。” “可你若是出去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我需将骨吸虫之事告知神君,稍后便回来。” 吉凡萌松口气,放了手。 宋杳将果盘放进手链中出了门,她走到泊舟微房门前,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楼下轲招呼客人的声音。 自从重新遇见他,这是她第一次要与他单独相处,那些在白日里压下的情绪翻江倒海的涌上心头,她垂头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半晌缓缓抬起手敲上了门。 随着一声一声的“咚咚”声,宋杳的心也跟着砰砰的跳。 敲了一阵,屋内仍然静静的。 宋杳略一踟蹰,“舟微神君可在?” 仍旧无人回答。 莫不是出了门?还是同她们一般进门遇见了……危险! 宋杳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入目之景,屋内整洁有序,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出门了。 宋杳紧绷的身体松了下来,下一刻又不觉有些好笑,如今他是高高在上十分了得的神君,据说司的还是战职。这天下间能将他伤到的人凤毛麟角,是她关心则乱了。 她确定他出了门,想来是有了线索。如今在客栈等着他不如也出去查探一番,若是有了发现,也算帮上了他。 宋杳一番思忖后出了客栈。 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在海平面,泊舟微一身云纹黑袍出现在中定螺最繁华的螺中街。 他隐在暗处看着螺中街上不算多的人,明明应是一番热闹景象之所在,此时却显的有些萧条。 他看了许久,一只脚刚迈出阴影,便顿住了。 本该老实呆在客栈的人刚刚大摇大摆的从他眼前走过,右手挥扇,左手拎了个兔子灯。 倒,当真是惬意! 泊舟微目光有些冷,待离的稍远些,他才跟了上去。 宋杳自出了客栈便漫无方向的逛,这盘螺岛说大不大,可说小也确实不小。想要找到泊舟微难度很大,莫不如随意逛逛。 宋杳走走停停,看到新奇的东西总要把玩两下,喜欢的便买下。泊舟微亦步亦趋的跟着。 街上人并不多,可走了一阵泊舟微突然觉得街上的人好似多了些,不注意倒是很难发现。 他看着前面那道白裙粉纱的身影迎面身后均多了几个相貌平平的人,眸色又冷了三分。 宋杳走着走着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似是有人看她,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又无人望向她。 几次过后,她倒是确定了自己确实被盯上了,她想了想,加快了步子向街上最亮堂最大的酒楼走去。 她一加快脚步,距她三丈远的一个年轻男子也加快了脚步,这人路过最近的巷口时被一股法力扯了进去。 泊舟微将人掼到墙上,“为何跟踪她?” 那人不得动,面上不见一丝慌乱,确切的说是什么神色也没有。泊舟微眉心一跳,再要出手已来不及,那人化作了一堆灰烬,被风一吹消失不见了。 泊舟微一个闪身出了巷子,看清那抹身影还在,微微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又一人向宋杳快步走去,泊舟微身形一闪抓住人闪进阴影处,顷刻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深蓝色的海螺。 宋杳第四次回身看去,明明身后有人跟着,怎的一回身又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了! 她左等右等,脚步放的一慢再慢,未等到第五人,罢了,她已在酒楼前磨蹭了约摸一刻钟了,酒楼迎宾的小鲜肉已看了她多次,并且神情颇有些古怪,她还是进去。 迎宾小鲜肉见她进来,忙迎上去,“女仙子,几人?” “一人。” 小鲜肉像见了异类,神情一瞬间让人十分难以捉摸,接着他恢复了职业素养,收敛了神色,“可有预定?” “无。若是二楼正对戏台处无人我可否坐那?” “这是自然,女仙子请。” 宋杳自打进了酒楼,食客们便纷纷向她看,有光明正大的,也有隐晦的。只一点,无论是谁见到她均是与小鲜肉如出一辙的神态。 真是奇了怪了! 宋杳支着下巴纷纷向他们微笑,那些人有些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回笑,有些立时转了头不再看她。 泊舟微踏进酒楼时见到的便是她向着陌生人一脸甜笑。他顿了下脚步,然后又神色自然的进了楼。 小鲜肉迎了上去,满眼惊艳,他从未见过这般俊逸非凡的仙者,便是公认的最俊俏的岛主也差之远矣。 “仙人,几人?” 泊舟微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二楼临栏座位剥坚果的某人,“二人。” 话罢,绕过他上了楼。 宋杳此时正在全神贯注的掰核桃,这盘螺岛的核桃又长又硬。冷不防一道阴影罩在自己身上,对面坐了人。 恰在此时,“嘎嘣”一声脆响,核桃被掰成两半,宋杳抬起头。 她默了一瞬,一眨不眨的看了泊舟微一盏茶的时间。 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心内正欢喜呢,一眼瞄到占了大半个桌子的整整八碟不同的果子、坚果和肉干,立时回过了神。 他莫不会以为她很能吃?她的女神形象、一世英名! 宋杳放下手里的核桃,熟稔的打了招呼,“好巧!” 泊舟微瞄了一眼她刚掰开的核桃,“不巧。” 宋杳:“……” “本君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宋杳心头一荡。 “不是要你在客栈莫要出门吗?”泊舟微冷淡着眉眼问。 “却是出了些事想找神君,敲了神君的房门,知你不在,便出来找神君了。” “出了何事?” 宋杳将事情同泊舟微讲了一遍,又将果篮拿出来递给他。 泊舟微看了一眼将篮子收了起来,“此事有些危险,姑娘还是在客栈里妥当些。若如今日般外出本君又不曾遇见你,怕是会有危险。” 宋杳认真打量他的神情,怎么看均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刚刚荡起的小心肝又灰扑扑的回了原位。 宋杳不禁有些失落,“有何危险?” 泊舟微手在桌上一滑,出现了三只深蓝色的海螺。 宋杳不明所以,“海螺?” 泊舟微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姑娘被跟踪了。” 宋杳恍然,“所以,是你帮我将人处理了?” 泊舟微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她,“你知晓?” 宋杳颔首,“我还说为何我每一次回首寻人,人便均不见了,原是神君在帮我。多谢神君。” 一楼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周遭的食客卖力的捧场。在这热闹的环境里对面女子美目流转波光潋滟,她轻轻靠在椅背之上,姿态随性,慵懒的恰到好处。 在这份热闹中自成一画。 “无妨。” “神君今晚若是还需查探,我可助神君一臂之力。” 泊舟微礼貌又不失风度的回:“本君送姑娘回客栈。” 宋杳望着对面那熟悉的人说着她不熟悉的话,心颤了又颤。 她几次捏紧了手心又松开,最终笑着对他道:“舟微神君怕是还不知晓我是谁,既是需共事几日,总这般姑娘仙子的称呼也不自在。” 她缓了缓,郑重而清楚的道:“我是临端仙境的宋杳。很高兴认识你,泊舟微。” 阿楫,我是宋杳。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这一次,我没有说谎。 第123章 怪异的眼神 泊舟微挑眉看向对面的姑娘,她一改之前的随意,此时坐姿端正的端着茶杯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应。 仔细分辨,那双潋滟的杏眸中似乎还有些更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他不知这是为何,也并不想追究。 说实话,他很意外,因了身份与实力的原因许久未有人直呼他的全名了。除了长辈大多人均称呼他一声神君。 而被当做平等的友人相交他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他端起茶杯与她相对,“不知是哪个杳?” 一瞬间,一股酸涩直冲宋杳鼻尖,她张了张嘴,又顿了顿,微微开口:“杳无音信的杳。” 泊舟微见她眼角似乎红了,愣了一下,可他并不想深究,一抬手他喝了杯中茶。 宋杳见此眼眶一阵温热,她立时低头喝茶掩饰。这一杯茶拖着时间喝完,她强压下眼里的泪,抬首时笑容清浅。 “我送你回客栈。”泊舟微眉目间的疏离淡了几分。 宋杳眼里星光点点,“好。” 自两人起身一起下了楼,直到走出酒楼,食客们的打量便未断过。 “竟然……” “奇怪!” “怪不得……” 他们离开酒楼后切切搓搓的猜测在私下里传开。 宋杳觉察到了,泊舟微自然也觉察到了。 他们并肩走在螺中街上,宋杳始终擒着一抹笑。 即使天色已晚,星光暗淡,她却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迷人。 即使街道蜿蜒人烟稀少,她却觉得人疏夜静连花开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即使,身边的人一路无言,她想的却是,只要在身边就好。 有多久两人没有并肩散步了?那时他给她买裙子的情景好似前世般触不可及。 如今这般,她做梦都能笑醒。 自从宋杳身边多了泊舟微后,那些暗中跟着她的人都不见了人影。 两个人出了螺中街后,彻底不见了岛上人。 “可是觉得这岛上十分奇怪?”宋杳侧首微抬下巴看向泊舟微。 泊舟微顺势低头看她,周围有些暗,只有寡淡的月光可辩清道路,她在这微弱的月光下却连脚步都是轻快的,那双眼里更是掩不住的欢愉。 泊舟微仔细辨别她的神情,并无其他女仙见他时或羞涩或妩媚的神情。他们在岛外第一回碰面时他便发现了她对自己无意,如今又确认了一遍,确实如此。 所以,明知盘螺岛有危险,她到底在高兴什么?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可他不知晓的是,便是这位他认定对他无任何心思的女仙早已做好了全部的追夫计划,只等他一步步落入她的圈套。 “不错。” 突然,泊舟微一把拉住宋杳的上臂,轻喝道:“看路!” 宋杳顺势身子向他倒去,额头贴上他的肩头,微微转了转下巴,露出好看的下颚线。 她未扫一眼险些绊倒她的石头,只是眼睑低垂睫毛轻颤的掩住了眼里的狡黠。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待站稳的那一刻,她连忙退后两步拉开与泊舟微的距离。 宋杳略带歉意的真诚道:“宋杳唐突。” 女子淡淡的梨花香飘进鼻间时他僵住了身体,甚至一瞬间有些恼怒。可看她更怕被误会而真心赔礼时,他又彻底放下了戒心。 是他杯弓曲影了。 泊舟微淡淡道:“无事。” 宋杳歉意的看着他,“多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一回宋杳主动与泊舟微保持了半臂的距离。 宋杳一手抚着袖口,一边在心里念:今日保持的距离是为了有朝一日正大光明霸占他白微宫寝宫的大床做出的牺牲。不急,不急。 两人回到了红招,从进门到上楼,自然又引起了同样的诧异的目光。 宋杳站在房门前,偏头露出自认最美的微笑道:“好眠。” 泊舟微温和的点点头。 宋杳推门进了房,见她关好门,泊舟微才推开自己的房门,可还没完全掩上门,隔壁门“嘎吱”一声,紧接着自己的房门便被从外面顶住了。 “出事了!”宋杳一手抵着房门,神色焦急道。 “吉凡萌不见了!” 泊舟微听罢一把拉开房门,几步进了她们的房间,宋杳紧随其后。 入眼的事是,屋内整洁有序,一丝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 泊舟微率先走到窗前,他抬手抚上窗栓,“窗户是自内锁上的,上面还有我布的结界以及……” “我的结界。”宋杳接口。 “我检查过了,我们的结界均完好无损。所以,应是无人进过我们的房间,剩下只有一个解释,她当是自己出了门。” “可我走时嘱咐了她切莫出门,她受了惊吓,也知岛上有不对之处,况且她灵力未完全恢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出门,除非……” “她发现了什么,非去不可。”泊舟微接道。 宋杳认同的颔首。 泊舟微仔细查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向房梁,“骨吸虫在这里发现的?” 宋杳走到他身边一起抬头看过去,“不是,是在吉凡萌的床铺里突然窜出来的,而这里是它一击不中二次躲藏的地方。” 泊舟微看向其他地方,“屋子里可有何与你走之前有所不同?” 宋杳的目光自门口扫向屋内,眸光路过石桌又转了回去。 “她喝了茶水。虽然杯子里是干的,但是它原本的位置距茶壶要更近一些。”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快速走过去拎起石壶,左手橘红色光芒一闪,壶里原本冷掉的水冒出热气,她倒了一杯在石杯里。 “有个很是有趣味的事,这茶杯不知是用何种石材所制,被倒入热水后茶杯会变的温凉。” “嗯?” 宋杳端着茶杯愣了一下,很快,她放下茶杯,拎起茶壶又向另一只杯子里倒满了热茶水。 她连忙放下茶壶摸向它,然后有些意外的抬眼看向泊舟微,“竟是热的。” 泊舟微勾起嘴角,有些嘲讽,“倒是知晓快速销毁证据,长进了不少。” “这是何意?” 泊舟微拿起一个石杯放进袖子里,“宋姑娘,我们等不到明日去岛心了。现在便要去会会盘螺岛的掌权人。” 宋杳眉梢微挑,“好。” 两人消失于原地。 第123章 怪异的眼神 泊舟微挑眉看向对面的姑娘,她一改之前的随意,此时坐姿端正的端着茶杯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应。 仔细分辨,那双潋滟的杏眸中似乎还有些更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他不知这是为何,也并不想追究。 说实话,他很意外,因了身份与实力的原因许久未有人直呼他的全名了。除了长辈大多人均称呼他一声神君。 而被当做平等的友人相交他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他端起茶杯与她相对,“不知是哪个杳?” 一瞬间,一股酸涩直冲宋杳鼻尖,她张了张嘴,又顿了顿,微微开口:“杳无音信的杳。” 泊舟微见她眼角似乎红了,愣了一下,可他并不想深究,一抬手他喝了杯中茶。 宋杳见此眼眶一阵温热,她立时低头喝茶掩饰。这一杯茶拖着时间喝完,她强压下眼里的泪,抬首时笑容清浅。 “我送你回客栈。”泊舟微眉目间的疏离淡了几分。 宋杳眼里星光点点,“好。” 自两人起身一起下了楼,直到走出酒楼,食客们的打量便未断过。 “竟然……” “奇怪!” “怪不得……” 他们离开酒楼后切切搓搓的猜测在私下里传开。 宋杳觉察到了,泊舟微自然也觉察到了。 他们并肩走在螺中街上,宋杳始终擒着一抹笑。 即使天色已晚,星光暗淡,她却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迷人。 即使街道蜿蜒人烟稀少,她却觉得人疏夜静连花开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即使,身边的人一路无言,她想的却是,只要在身边就好。 有多久两人没有并肩散步了?那时他给她买裙子的情景好似前世般触不可及。 如今这般,她做梦都能笑醒。 自从宋杳身边多了泊舟微后,那些暗中跟着她的人都不见了人影。 两个人出了螺中街后,彻底不见了岛上人。 “可是觉得这岛上十分奇怪?”宋杳侧首微抬下巴看向泊舟微。 泊舟微顺势低头看她,周围有些暗,只有寡淡的月光可辩清道路,她在这微弱的月光下却连脚步都是轻快的,那双眼里更是掩不住的欢愉。 泊舟微仔细辨别她的神情,并无其他女仙见他时或羞涩或妩媚的神情。他们在岛外第一回碰面时他便发现了她对自己无意,如今又确认了一遍,确实如此。 所以,明知盘螺岛有危险,她到底在高兴什么?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可他不知晓的是,便是这位他认定对他无任何心思的女仙早已做好了全部的追夫计划,只等他一步步落入她的圈套。 “不错。” 突然,泊舟微一把拉住宋杳的上臂,轻喝道:“看路!” 宋杳顺势身子向他倒去,额头贴上他的肩头,微微转了转下巴,露出好看的下颚线。 她未扫一眼险些绊倒她的石头,只是眼睑低垂睫毛轻颤的掩住了眼里的狡黠。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待站稳的那一刻,她连忙退后两步拉开与泊舟微的距离。 宋杳略带歉意的真诚道:“宋杳唐突。” 女子淡淡的梨花香飘进鼻间时他僵住了身体,甚至一瞬间有些恼怒。可看她更怕被误会而真心赔礼时,他又彻底放下了戒心。 是他杯弓曲影了。 泊舟微淡淡道:“无事。” 宋杳歉意的看着他,“多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一回宋杳主动与泊舟微保持了半臂的距离。 宋杳一手抚着袖口,一边在心里念:今日保持的距离是为了有朝一日正大光明霸占他白微宫寝宫的大床做出的牺牲。不急,不急。 两人回到了红招,从进门到上楼,自然又引起了同样的诧异的目光。 宋杳站在房门前,偏头露出自认最美的微笑道:“好眠。” 泊舟微温和的点点头。 宋杳推门进了房,见她关好门,泊舟微才推开自己的房门,可还没完全掩上门,隔壁门“嘎吱”一声,紧接着自己的房门便被从外面顶住了。 “出事了!”宋杳一手抵着房门,神色焦急道。 “吉凡萌不见了!” 泊舟微听罢一把拉开房门,几步进了她们的房间,宋杳紧随其后。 入眼的事是,屋内整洁有序,一丝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 泊舟微率先走到窗前,他抬手抚上窗栓,“窗户是自内锁上的,上面还有我布的结界以及……” “我的结界。”宋杳接口。 “我检查过了,我们的结界均完好无损。所以,应是无人进过我们的房间,剩下只有一个解释,她当是自己出了门。” “可我走时嘱咐了她切莫出门,她受了惊吓,也知岛上有不对之处,况且她灵力未完全恢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出门,除非……” “她发现了什么,非去不可。”泊舟微接道。 宋杳认同的颔首。 泊舟微仔细查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向房梁,“骨吸虫在这里发现的?” 宋杳走到他身边一起抬头看过去,“不是,是在吉凡萌的床铺里突然窜出来的,而这里是它一击不中二次躲藏的地方。” 泊舟微看向其他地方,“屋子里可有何与你走之前有所不同?” 宋杳的目光自门口扫向屋内,眸光路过石桌又转了回去。 “她喝了茶水。虽然杯子里是干的,但是它原本的位置距茶壶要更近一些。”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快速走过去拎起石壶,左手橘红色光芒一闪,壶里原本冷掉的水冒出热气,她倒了一杯在石杯里。 “有个很是有趣味的事,这茶杯不知是用何种石材所制,被倒入热水后茶杯会变的温凉。” “嗯?” 宋杳端着茶杯愣了一下,很快,她放下茶杯,拎起茶壶又向另一只杯子里倒满了热茶水。 她连忙放下茶壶摸向它,然后有些意外的抬眼看向泊舟微,“竟是热的。” 泊舟微勾起嘴角,有些嘲讽,“倒是知晓快速销毁证据,长进了不少。” “这是何意?” 泊舟微拿起一个石杯放进袖子里,“宋姑娘,我们等不到明日去岛心了。现在便要去会会盘螺岛的掌权人。” 宋杳眉梢微挑,“好。” 两人消失于原地。 第124章 初入岛心 两人飞到岛心上空时,宋杳发现这盘螺岛的政治中心其实是个岛中岛,岛心一周都是海水,岛心上树木繁茂,蓝楹花开成片,若是白日,这满岛的蓝色必是浪漫至极。 泊舟微右手一拨,钴蓝色的仙力迅速笼罩全岛。 宋杳猝不及防再见这熟悉的灵息,喉头一哽。 她放缓呼吸,一手握成拳放到背后,神色平常的问:“泊公子,这是为何?” 到底是一声“宋姑娘”让她有些不爽。 泊舟微顿了一下,这称呼,新奇。 “修正术,这一日见过我的所有人只会记得我此时的模样。”说着他手中出现一根桃木簪。 宋杳蓦的眯了眼,自见泊舟微起,她仅凭长相与他去凡间历劫的时间确认他便是白舟楫,可说到底,这两点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泊舟微便是白舟楫。 可刚刚那有几分熟悉的灵泽或说是神泽,让她又确定了几分。 她看着他将那熟悉的桃木簪插进发间,看着那盛极的容颜一瞬间褪色,摇身变成了岚芝山上拼了命也要救她的那个人。 一模一样的桃木簪,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宋杳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泪凝于睫,泪珠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胸腔里皱的紧紧的,酸涩难当,她此时只想冲过去抱住他。 可泊舟微偏头不含任何情绪看向她时,她顿时侧了身,只能侧身! 那泪珠滑落的轨迹映入了泊舟微的眼里。 他愣了一愣,望着她僵直的脊背,不知为何刚刚好好的人会哭,情况对于他有些棘手,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哭的姑娘。 他皱眉站了片刻,两人都没发出声音。 宋杳巴不得他什么也不说,她如今只要一开口便要露馅,怕不是会让他以为她精神不大正常,好不容易留下的好印象岂不是全毁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急促惊恐的女声自岛心西面传来,只短促的一声便戛然而止。 泊舟微顾不了其他一个闪身冲了过去,宋杳用袖子抹了把脸也立时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一处院落里,这院落不大,布置十分简洁,石地,两间石屋,没有一花一草,院外倒是有一圈蓝楹树,树上花开正茂。 宋杳走到泊舟微身边与他共同进退,泊舟微长臂一伸将她拦到身后。 清冷的眸子扫过她的脸,宋杳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如水洗过的玛瑙一般晶亮,向他看过来时,因了眼眶微红还有一丝可怜,竟有些,招人疼。 宋杳见他一时皱了眉,想来是这位怕她对付不了稍后可能会遇到的状况,要保护她。她顺着他心意退到他身后。 泊舟微看了她一眼向前走了两步,手一挥,两间房门同时打开。立时,左边房间窜出一股浓黄的烟,泊舟微一把拉住宋杳的手腕后退,左手一道钴蓝色的网罩向黄烟之后。 宋杳被挡在泊舟微身后一时看不见状况,她在他身后探出头,黄烟已逼到泊舟微身前半步,然泊舟微并未再动,她想也未想展开小冰便是一扇。 一股劲风拍上黄烟直接将其吹散,待黄烟彻底消失时,映入泊舟微眼帘的便是院外光秃秃的树枝和被吹没了顶的房子。 宋杳:“……” 泊舟微:“……” 宋杳:咳,一时情急,扇大发了…… 泊舟微偏过身子看向身后的女子,她也看向他,表面正常实则内里尴尬的一匹! 她默默给自己打气: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泊舟微见她装的清风明月细微处却有些不自然,不禁觉得她很有些意思,与其他女仙……不大一样。 嗯,脸皮厚。 泊舟微走向被钴蓝色术法网住的人,那人身体瑟缩着,头完全埋在臂弯里,瘦瘦的十分纤细,穿着黄色的裙衫,看上去应是个姑娘。 宋杳从泊舟微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停在那人一步之外。 泊舟微缓慢的开口,“你是谁?为何在此?” 那姑娘听了瑟缩的更加厉害,披在肩上的每一根头发都在抖。 宋杳拍了一下泊舟微的手臂,给了一个“我来”的眼色。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放慢语速轻轻的道:“姑娘,你莫怕,我们是路过此处游玩的仙人,你需要帮助吗?” 那姑娘身子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抖。 宋杳见抖抖姑娘抖的宛如触电,有些于心不忍,看给孩子吓得! 她站起身遗憾的对泊舟微道:“我们受于老伯、张老伯、戚大娘嘱托找他们失踪多日的女儿,想来并不是眼前这位。我们去别处看看!” 泊舟微轻挑了下眉,眸光自她脸上划过,一抬手解了那姑娘身上的网,“好。” 两人随即转身便走,丝毫不停留。 那抖抖姑娘慢了一拍抬起头,看着他们即将一脚跨出院门才反应过来他们确然不是坏人。 大喊一声,“等,等等!救命!” 宋杳和泊舟微同时脚步一顿,一个左侧身,一个右侧身,变成相对而站一同看向她。 抖抖姑娘到嘴边的话一下哽在嘴里。对面男女白衣白裙,衣角飘飞,一个姿态挺拔自有一股清冷矜贵之气,一个容颜明丽举手投足之间懒散随性。 明明两人气质相差甚远,却瞧着意外的相配。 两人身后是碧色的石门,石门外半圈蓝楹花探进墙头,月光如洗,映的这景迷幻,美丽。 两人此时也看清了那姑娘的样子,细脸秀眉,脸上还挂着泪珠。若不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枯黄脸色,定也是一位清秀佳人。 宋杳耐心等着她说话,抖抖姑娘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毕竟与小命相比再美的风景也顾不上了。 “两位仙人救我,我父章全,家在南定螺靠海处五里。两月前,我被虏了来,一直被关押在……” 这时院外传来一声大吼打断了抖抖姑娘后面的话。 “何人在此?” 那抖抖姑娘一听到声音脸色一白,连滚带爬进了身后房间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宋杳被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惊了一下,然后转了身,泊舟微此时已经跨了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宋杳笑眯了眼睛,大神还是蛮有绅士风度的嘛! 也不知是不是对所有姑娘都这般好性?想到这宋杳的眼更弯了。 她望着某人的后脑勺,抓起小冰在手中敲了敲。 不过,传言这位神君可是不近女色,冷言冷语天界南博万呐! 只是两息的胡思乱想,对面的人已走到你泊舟微面前。 他们一共六人,穿着统一的露腰兵服,是岛心上今晚执勤的士兵。 宋杳露出半颗脑袋打量这六人,他们临端从未有人巡夜守夜,除了九重天她还未见过哪处仙家地界有兵执勤。 当然,她也没去过别处仙家之地,若不是去过了九重天,也不知大家均是修仙的还用专门安排士兵警戒。 诚然,她未见过什么世面。 宋·未见过世面·杳眼看着对面六人亮了兵器绕将他们二人围住。 领头那人一声凶喝:“阁下何人?为何私闯岛心?” 宋·未见过世面·杳听身前人不紧不慢胡诌,“本官乃香火琳宫灼华元君,这是我师妹桃迷元君。路过此地,见这蓝楹花开的甚好,便想来瞧瞧品相,不知这里却是岛主的岛心,多有失礼,明日我等亲自向岛主致歉。” 领头的人却并不松口,“可有身份凭证?” 泊舟微早有准备,左手里多了一个木牌。木质特殊,长方形,上面嵌了片桃花的花瓣。 他将牌子扔给对方,领头看了看并未将木牌归还给他而是将木牌塞进了腰间。 “既是远方来客,容我先禀明岛主。” 宋杳明白他的意思是两人暂时被扣下了。 领头那人扫了眼身边两人之后对他们拱手,“请。” 宋杳看明白了他们的眉眼官司,笑了笑,大声道:“我二人之前在路上救了一位迷路的姑娘,不想她也爱蓝楹花,便随我们一同到了岛心,不过对于私自进入岛心她一直有些不安,刚刚听到众位的脚步声吓的躲进了屋子里,我这便将她带过来。我等失礼在先,明日向岛主致歉,素问岛主是位再宽和不过的人,当是不会与我等计较。” 说着她便向那紧闭房门的屋子走去,才迈了两步便被围着的士兵拦了下来。 宋杳和气的回身微微一笑,“都说盘螺岛待客热情,想来这便是你们表示欢迎的特殊方式?” 泊舟微本想走到她身边护住她,不过此时却改了主意,对面的姑娘气定神闲的便能黑的说成白的,白的再说成黑的,当真也不是个会受欺负的主。 嗯,果然与他识得的女仙均不一样,有几分小聪明……脸皮也确实有点厚。 泊舟微站在原地看她,她看着领头的侍卫。 领头的侍卫被她噎的一顿,紧接着便道:“两位元君有所不知,今日地牢中逃出一名女犯人,此女罪重,我等奉名追踪,恰巧追踪到此。为了二位元君的安全,我等需查探一番。” 不等宋杳开口,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房屋前,一把推开房门迈进屋子。 突然,一阵刺耳惊恐的尖叫突兀的响起,宋杳原地不见,下一瞬已出现在了屋内,挡在了抖抖姑娘与侍卫领头人的中间。 第124章 初入岛心 两人飞到岛心上空时,宋杳发现这盘螺岛的政治中心其实是个岛中岛,岛心一周都是海水,岛心上树木繁茂,蓝楹花开成片,若是白日,这满岛的蓝色必是浪漫至极。 泊舟微右手一拨,钴蓝色的仙力迅速笼罩全岛。 宋杳猝不及防再见这熟悉的灵息,喉头一哽。 她放缓呼吸,一手握成拳放到背后,神色平常的问:“泊公子,这是为何?” 到底是一声“宋姑娘”让她有些不爽。 泊舟微顿了一下,这称呼,新奇。 “修正术,这一日见过我的所有人只会记得我此时的模样。”说着他手中出现一根桃木簪。 宋杳蓦的眯了眼,自见泊舟微起,她仅凭长相与他去凡间历劫的时间确认他便是白舟楫,可说到底,这两点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泊舟微便是白舟楫。 可刚刚那有几分熟悉的灵泽或说是神泽,让她又确定了几分。 她看着他将那熟悉的桃木簪插进发间,看着那盛极的容颜一瞬间褪色,摇身变成了岚芝山上拼了命也要救她的那个人。 一模一样的桃木簪,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宋杳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泪凝于睫,泪珠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胸腔里皱的紧紧的,酸涩难当,她此时只想冲过去抱住他。 可泊舟微偏头不含任何情绪看向她时,她顿时侧了身,只能侧身! 那泪珠滑落的轨迹映入了泊舟微的眼里。 他愣了一愣,望着她僵直的脊背,不知为何刚刚好好的人会哭,情况对于他有些棘手,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哭的姑娘。 他皱眉站了片刻,两人都没发出声音。 宋杳巴不得他什么也不说,她如今只要一开口便要露馅,怕不是会让他以为她精神不大正常,好不容易留下的好印象岂不是全毁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急促惊恐的女声自岛心西面传来,只短促的一声便戛然而止。 泊舟微顾不了其他一个闪身冲了过去,宋杳用袖子抹了把脸也立时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一处院落里,这院落不大,布置十分简洁,石地,两间石屋,没有一花一草,院外倒是有一圈蓝楹树,树上花开正茂。 宋杳走到泊舟微身边与他共同进退,泊舟微长臂一伸将她拦到身后。 清冷的眸子扫过她的脸,宋杳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如水洗过的玛瑙一般晶亮,向他看过来时,因了眼眶微红还有一丝可怜,竟有些,招人疼。 宋杳见他一时皱了眉,想来是这位怕她对付不了稍后可能会遇到的状况,要保护她。她顺着他心意退到他身后。 泊舟微看了她一眼向前走了两步,手一挥,两间房门同时打开。立时,左边房间窜出一股浓黄的烟,泊舟微一把拉住宋杳的手腕后退,左手一道钴蓝色的网罩向黄烟之后。 宋杳被挡在泊舟微身后一时看不见状况,她在他身后探出头,黄烟已逼到泊舟微身前半步,然泊舟微并未再动,她想也未想展开小冰便是一扇。 一股劲风拍上黄烟直接将其吹散,待黄烟彻底消失时,映入泊舟微眼帘的便是院外光秃秃的树枝和被吹没了顶的房子。 宋杳:“……” 泊舟微:“……” 宋杳:咳,一时情急,扇大发了…… 泊舟微偏过身子看向身后的女子,她也看向他,表面正常实则内里尴尬的一匹! 她默默给自己打气: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泊舟微见她装的清风明月细微处却有些不自然,不禁觉得她很有些意思,与其他女仙……不大一样。 嗯,脸皮厚。 泊舟微走向被钴蓝色术法网住的人,那人身体瑟缩着,头完全埋在臂弯里,瘦瘦的十分纤细,穿着黄色的裙衫,看上去应是个姑娘。 宋杳从泊舟微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停在那人一步之外。 泊舟微缓慢的开口,“你是谁?为何在此?” 那姑娘听了瑟缩的更加厉害,披在肩上的每一根头发都在抖。 宋杳拍了一下泊舟微的手臂,给了一个“我来”的眼色。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放慢语速轻轻的道:“姑娘,你莫怕,我们是路过此处游玩的仙人,你需要帮助吗?” 那姑娘身子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抖。 宋杳见抖抖姑娘抖的宛如触电,有些于心不忍,看给孩子吓得! 她站起身遗憾的对泊舟微道:“我们受于老伯、张老伯、戚大娘嘱托找他们失踪多日的女儿,想来并不是眼前这位。我们去别处看看!” 泊舟微轻挑了下眉,眸光自她脸上划过,一抬手解了那姑娘身上的网,“好。” 两人随即转身便走,丝毫不停留。 那抖抖姑娘慢了一拍抬起头,看着他们即将一脚跨出院门才反应过来他们确然不是坏人。 大喊一声,“等,等等!救命!” 宋杳和泊舟微同时脚步一顿,一个左侧身,一个右侧身,变成相对而站一同看向她。 抖抖姑娘到嘴边的话一下哽在嘴里。对面男女白衣白裙,衣角飘飞,一个姿态挺拔自有一股清冷矜贵之气,一个容颜明丽举手投足之间懒散随性。 明明两人气质相差甚远,却瞧着意外的相配。 两人身后是碧色的石门,石门外半圈蓝楹花探进墙头,月光如洗,映的这景迷幻,美丽。 两人此时也看清了那姑娘的样子,细脸秀眉,脸上还挂着泪珠。若不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枯黄脸色,定也是一位清秀佳人。 宋杳耐心等着她说话,抖抖姑娘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毕竟与小命相比再美的风景也顾不上了。 “两位仙人救我,我父章全,家在南定螺靠海处五里。两月前,我被虏了来,一直被关押在……” 这时院外传来一声大吼打断了抖抖姑娘后面的话。 “何人在此?” 那抖抖姑娘一听到声音脸色一白,连滚带爬进了身后房间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宋杳被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惊了一下,然后转了身,泊舟微此时已经跨了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宋杳笑眯了眼睛,大神还是蛮有绅士风度的嘛! 也不知是不是对所有姑娘都这般好性?想到这宋杳的眼更弯了。 她望着某人的后脑勺,抓起小冰在手中敲了敲。 不过,传言这位神君可是不近女色,冷言冷语天界南博万呐! 只是两息的胡思乱想,对面的人已走到你泊舟微面前。 他们一共六人,穿着统一的露腰兵服,是岛心上今晚执勤的士兵。 宋杳露出半颗脑袋打量这六人,他们临端从未有人巡夜守夜,除了九重天她还未见过哪处仙家地界有兵执勤。 当然,她也没去过别处仙家之地,若不是去过了九重天,也不知大家均是修仙的还用专门安排士兵警戒。 诚然,她未见过什么世面。 宋·未见过世面·杳眼看着对面六人亮了兵器绕将他们二人围住。 领头那人一声凶喝:“阁下何人?为何私闯岛心?” 宋·未见过世面·杳听身前人不紧不慢胡诌,“本官乃香火琳宫灼华元君,这是我师妹桃迷元君。路过此地,见这蓝楹花开的甚好,便想来瞧瞧品相,不知这里却是岛主的岛心,多有失礼,明日我等亲自向岛主致歉。” 领头的人却并不松口,“可有身份凭证?” 泊舟微早有准备,左手里多了一个木牌。木质特殊,长方形,上面嵌了片桃花的花瓣。 他将牌子扔给对方,领头看了看并未将木牌归还给他而是将木牌塞进了腰间。 “既是远方来客,容我先禀明岛主。” 宋杳明白他的意思是两人暂时被扣下了。 领头那人扫了眼身边两人之后对他们拱手,“请。” 宋杳看明白了他们的眉眼官司,笑了笑,大声道:“我二人之前在路上救了一位迷路的姑娘,不想她也爱蓝楹花,便随我们一同到了岛心,不过对于私自进入岛心她一直有些不安,刚刚听到众位的脚步声吓的躲进了屋子里,我这便将她带过来。我等失礼在先,明日向岛主致歉,素问岛主是位再宽和不过的人,当是不会与我等计较。” 说着她便向那紧闭房门的屋子走去,才迈了两步便被围着的士兵拦了下来。 宋杳和气的回身微微一笑,“都说盘螺岛待客热情,想来这便是你们表示欢迎的特殊方式?” 泊舟微本想走到她身边护住她,不过此时却改了主意,对面的姑娘气定神闲的便能黑的说成白的,白的再说成黑的,当真也不是个会受欺负的主。 嗯,果然与他识得的女仙均不一样,有几分小聪明……脸皮也确实有点厚。 泊舟微站在原地看她,她看着领头的侍卫。 领头的侍卫被她噎的一顿,紧接着便道:“两位元君有所不知,今日地牢中逃出一名女犯人,此女罪重,我等奉名追踪,恰巧追踪到此。为了二位元君的安全,我等需查探一番。” 不等宋杳开口,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房屋前,一把推开房门迈进屋子。 突然,一阵刺耳惊恐的尖叫突兀的响起,宋杳原地不见,下一瞬已出现在了屋内,挡在了抖抖姑娘与侍卫领头人的中间。 第125章 入住岛心 领头侍卫顿时表情一滞,一脸冷气,“桃迷元君阻碍本官捉拿犯人是何居心?” 宋杳:“请问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泊舟微:“阻了又如何?”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一个笑意盈盈通身凡间市井气,一个冷的寒霜三尺通身上位者的不讲道理。 宋杳被泊舟微的狂拽霸噎的一愣,她侧首看了看瞬间闪到身边的上神大人。 您如今倒是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这架势与澜庭仙主好有一拼! 宋杳这边正消化着冰窖白舟楫加强版,那边加强版又语出惊人。 “你们岛主见了我也得称声太师父,你算老几?” 宋杳一口口水呛住了,太……师父???泊舟微还是灼华元君?若是灼华元君,作为灼华元君的师妹她岂不是多了一个便宜堂徒孙! 想想明日即将能见到便宜堂徒孙了,是否得准备一份见面礼? 她捂着自己的荷包忧伤了…… 泊舟微皱眉看向她咳的更厉害了些,顿了一下,一手伸进袖口里掏出块雪白的帕子递给她。 宋杳看着递到眼前的帕子脑子里依然是“见面礼”三个字,所以有些没反应过来。 泊舟微耐心的又向她举近了些,宋杳有些懵的接过帕子,入手绵软还带有一丝温度。 宋杳一边咳一边握紧了帕子,泊舟微不理几个侍卫精彩纷呈的脸色,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宋杳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试探的僵硬的举着帕子捂在自己嘴上,她见他果然不再看她,回过头看向了领头的人。 宋杳一时有些迷茫,发展的是不是有些快?不是说舟微上神拒女仙千里之外吗?怎的认识短短几日就关心她送她帕子? 她不禁心有波动,她仔细观察泊舟微的表情,观摩半晌泊舟微还是那张高冷淡漠的脸,递了帕子给她后没有一丝波澜。 她往他耳朵上溜了一圈,冷白的肤色没有丁点变化。 很好,很自然,所以……倘若是其他对他有心思的女仙得了他亲自递的有他气味和体温的帕子,难道不会生出被他喜欢的错觉吗? 宋杳微笑着将帕子揉做一团狠狠塞进衣袖里。 不急,秋后算账! 侍卫首领脸色几变,十分难看。 抖抖姑娘不是傻的,见此明白自己的小命能否保住全看眼前这两位九重天元君了。 她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站起来颤巍巍站到宋杳身后,“我,我不是犯人,是与两位元君一同来,来看花的。” 宋杳未回头,却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拍了拍。 “你们也听见了,她不是你们要抓的人。几位大哥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既然是这么重要的犯人,若是跑了你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她一副为他们深切着想的样子望着侍卫首领。 侍卫首领此时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今晚重要女犯人逃狱成功,岛主已动了气,命他必须将人捉拿住否则他这巡宫长也做到头了,不只官做到头了,弄不好岛主一气之下他也得下海狱。 可眼下人是找到了,却抓不了!眼前的两位九重天元君显然是不好相与的,无需交手他便能感知到对方强大的仙泽。他们几人无人是这一脸冰霜的灼华元君的对手。 何况他竟然胆敢称自己是岛主的太师父,这里恐怕还有些他不知晓的渊源。 若是与岛主当真有师门情份,届时岛主说明此犯人来历,想必他们也会配合。 若是他们说了假话,便是冒犯了岛主。见了岛主后,自有岛主发难。他们只需看住三人今夜不离岛便是。 巡宫长想通这些后一抱拳,“下官乃盘螺岛巡宫长海路。两位元君远道而来,不巧正是夜里。今夜已晚,岛主已然休息。待下官禀报内宫长后为三位安排住处。三位请!” 泊舟微神色不动,率先迈开了步子。宋杳拉着抖抖姑娘跟上,见泊舟微没有要回复的意思,便客套着与海路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 “是我三人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海大人执行公务,惭愧惭愧!”宋诚挚继续上线。 “哪里哪里,元君客气。”海大人假笑。 “确实确实,海大人留一人为我等带路便可,其余人可继续去追击逃犯。”宋诚挚体贴建议。 “无妨无妨,今夜岛心封闭,全城戒严,巡宫营的兄弟都在抓人,未抓到人之前,为了三位安危我等理应护送。”海大人继续假笑。 “麻烦麻烦!”宋诚挚客套。 “哪里哪里!”海大人谦让。 “多谢多谢!”宋诚挚再客套。 “应当应当!”海大人再谦让。 泊舟微轻轻撩了一眼无比真诚的某人,轻笑了一下,两个字,虚伪! 跟着海路的几位大头兵看着近在眼前女犯人以及那个脸不红,心不跳扯谎的女仙子,纷纷眼睛里向外喷火。 太不要脸了!一个女人这么不要脸平生仅见!! 再看看向来刚直的海大人如今被逼的只能睁眼说瞎话又差点憋出内伤。 最后又看向那虚伪的女仙人,拳头捏的咯吱响。 宋杳立时回首,一脸关切的问道:“几位脸色看着不大好,想必是抓凶劳累,如此恪尽职守令人心生佩服!” 海路看着几位手下气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连忙忍耐着笑了笑岔开话题。 接着两人从女犯人聊到岛上美食又聊到花草。 “蓝楹花乃我盘螺岛最美三景之一,最佳观赏时辰是在清晨与傍晚。两位元君既是来观赏蓝楹花海的定不能错过好时候。” “多谢海大人相告!本元君明日便可一睹蓝楹花海的绝美了。” 几人走到岛心西面的一处宫殿前,海路入内禀报,一盏茶的时间,店内出来了五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着深蓝色长袍的人。 他大步流星的向他们走来,宋杳向他看过去,此人在男子之中不高不矮,头身比例却很协调,并且难得的没露腰。 这两天真是被男人的细腰晃瞎了眼,她觉得她把这辈子能看的腰的数量都在这两天完成了。 待他们走近,宋杳看清了他的长相。 来人双眉生的甚是凌厉,双眸精亮,看着十分的精明不好惹,不过鼻唇生的秀气了些,中和了眉眼的攻击性。 “两位元君远道而来盘螺岛蓬荜生辉。” 海路连忙接道:“这位是我们内宫长,是负责岛心安全的首领。” “鄙人姚宇。”内宫长伸直手臂双手叠放在一起,不卑不亢做了个平辈礼。 泊舟微轻轻点头,“打扰了。” 姚宇看也未看抖抖姑娘一眼,神色如常的侧身抬起一只手,“请各位进殿稍试休息,我已着人去安排客房,稍后三位便可入住。” 泊舟微率先迈开步子向前走,姚宇面色如常的与宋杳和抖抖姑娘坠后一步一同向殿内而去。 宋杳心里嘀咕:这上神做久了,果然,在不经意间处处占着上风。明明假扮的只是个元君,却走出了天族太子的步伐! 一行人入了四方形的大殿,宋杳头一回入海域灵族的宫殿,不禁好奇的扫了一圈宫殿,此宫殿不算大,不到大皇子的芙蓉园里的瑞芙殿的四分之一。 宫殿四角摆着四只两人高的海螺雕塑,房梁石柱均绘有螺纹。殿内中央左右两侧均摆了三张矮桌,其上均摆放了不同颜色的海螺。 大殿以白色灰色为主调,陈设简洁。 几人落座后,有男侍上了茶,宋杳不禁觉得有趣,她原本去过九重天后以为仙侍均是女子,她还很是看不上,不想今夜来到盘螺岛的政治中心,从刚刚接待的几人到如今上茶的侍者均是男子。 这令她不禁对盘螺岛的岛主有些刮目相看,谁规定家务均需女子做?试问若当如此,让热爱劳动,喜爱叠被,勇于下厨的男性同胞如何能过上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在这一点上,盘螺岛的岛主便做的很好嘛!非常有远见! 几人客套了一会儿,侍者进来通知住处已安排好,姚宇便亲自送他们三人去了岛心的西殿。 第125章 入住岛心 领头侍卫顿时表情一滞,一脸冷气,“桃迷元君阻碍本官捉拿犯人是何居心?” 宋杳:“请问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泊舟微:“阻了又如何?”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一个笑意盈盈通身凡间市井气,一个冷的寒霜三尺通身上位者的不讲道理。 宋杳被泊舟微的狂拽霸噎的一愣,她侧首看了看瞬间闪到身边的上神大人。 您如今倒是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这架势与澜庭仙主好有一拼! 宋杳这边正消化着冰窖白舟楫加强版,那边加强版又语出惊人。 “你们岛主见了我也得称声太师父,你算老几?” 宋杳一口口水呛住了,太……师父???泊舟微还是灼华元君?若是灼华元君,作为灼华元君的师妹她岂不是多了一个便宜堂徒孙! 想想明日即将能见到便宜堂徒孙了,是否得准备一份见面礼? 她捂着自己的荷包忧伤了…… 泊舟微皱眉看向她咳的更厉害了些,顿了一下,一手伸进袖口里掏出块雪白的帕子递给她。 宋杳看着递到眼前的帕子脑子里依然是“见面礼”三个字,所以有些没反应过来。 泊舟微耐心的又向她举近了些,宋杳有些懵的接过帕子,入手绵软还带有一丝温度。 宋杳一边咳一边握紧了帕子,泊舟微不理几个侍卫精彩纷呈的脸色,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宋杳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试探的僵硬的举着帕子捂在自己嘴上,她见他果然不再看她,回过头看向了领头的人。 宋杳一时有些迷茫,发展的是不是有些快?不是说舟微上神拒女仙千里之外吗?怎的认识短短几日就关心她送她帕子? 她不禁心有波动,她仔细观察泊舟微的表情,观摩半晌泊舟微还是那张高冷淡漠的脸,递了帕子给她后没有一丝波澜。 她往他耳朵上溜了一圈,冷白的肤色没有丁点变化。 很好,很自然,所以……倘若是其他对他有心思的女仙得了他亲自递的有他气味和体温的帕子,难道不会生出被他喜欢的错觉吗? 宋杳微笑着将帕子揉做一团狠狠塞进衣袖里。 不急,秋后算账! 侍卫首领脸色几变,十分难看。 抖抖姑娘不是傻的,见此明白自己的小命能否保住全看眼前这两位九重天元君了。 她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站起来颤巍巍站到宋杳身后,“我,我不是犯人,是与两位元君一同来,来看花的。” 宋杳未回头,却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拍了拍。 “你们也听见了,她不是你们要抓的人。几位大哥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既然是这么重要的犯人,若是跑了你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她一副为他们深切着想的样子望着侍卫首领。 侍卫首领此时像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今晚重要女犯人逃狱成功,岛主已动了气,命他必须将人捉拿住否则他这巡宫长也做到头了,不只官做到头了,弄不好岛主一气之下他也得下海狱。 可眼下人是找到了,却抓不了!眼前的两位九重天元君显然是不好相与的,无需交手他便能感知到对方强大的仙泽。他们几人无人是这一脸冰霜的灼华元君的对手。 何况他竟然胆敢称自己是岛主的太师父,这里恐怕还有些他不知晓的渊源。 若是与岛主当真有师门情份,届时岛主说明此犯人来历,想必他们也会配合。 若是他们说了假话,便是冒犯了岛主。见了岛主后,自有岛主发难。他们只需看住三人今夜不离岛便是。 巡宫长想通这些后一抱拳,“下官乃盘螺岛巡宫长海路。两位元君远道而来,不巧正是夜里。今夜已晚,岛主已然休息。待下官禀报内宫长后为三位安排住处。三位请!” 泊舟微神色不动,率先迈开了步子。宋杳拉着抖抖姑娘跟上,见泊舟微没有要回复的意思,便客套着与海路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 “是我三人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海大人执行公务,惭愧惭愧!”宋诚挚继续上线。 “哪里哪里,元君客气。”海大人假笑。 “确实确实,海大人留一人为我等带路便可,其余人可继续去追击逃犯。”宋诚挚体贴建议。 “无妨无妨,今夜岛心封闭,全城戒严,巡宫营的兄弟都在抓人,未抓到人之前,为了三位安危我等理应护送。”海大人继续假笑。 “麻烦麻烦!”宋诚挚客套。 “哪里哪里!”海大人谦让。 “多谢多谢!”宋诚挚再客套。 “应当应当!”海大人再谦让。 泊舟微轻轻撩了一眼无比真诚的某人,轻笑了一下,两个字,虚伪! 跟着海路的几位大头兵看着近在眼前女犯人以及那个脸不红,心不跳扯谎的女仙子,纷纷眼睛里向外喷火。 太不要脸了!一个女人这么不要脸平生仅见!! 再看看向来刚直的海大人如今被逼的只能睁眼说瞎话又差点憋出内伤。 最后又看向那虚伪的女仙人,拳头捏的咯吱响。 宋杳立时回首,一脸关切的问道:“几位脸色看着不大好,想必是抓凶劳累,如此恪尽职守令人心生佩服!” 海路看着几位手下气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连忙忍耐着笑了笑岔开话题。 接着两人从女犯人聊到岛上美食又聊到花草。 “蓝楹花乃我盘螺岛最美三景之一,最佳观赏时辰是在清晨与傍晚。两位元君既是来观赏蓝楹花海的定不能错过好时候。” “多谢海大人相告!本元君明日便可一睹蓝楹花海的绝美了。” 几人走到岛心西面的一处宫殿前,海路入内禀报,一盏茶的时间,店内出来了五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着深蓝色长袍的人。 他大步流星的向他们走来,宋杳向他看过去,此人在男子之中不高不矮,头身比例却很协调,并且难得的没露腰。 这两天真是被男人的细腰晃瞎了眼,她觉得她把这辈子能看的腰的数量都在这两天完成了。 待他们走近,宋杳看清了他的长相。 来人双眉生的甚是凌厉,双眸精亮,看着十分的精明不好惹,不过鼻唇生的秀气了些,中和了眉眼的攻击性。 “两位元君远道而来盘螺岛蓬荜生辉。” 海路连忙接道:“这位是我们内宫长,是负责岛心安全的首领。” “鄙人姚宇。”内宫长伸直手臂双手叠放在一起,不卑不亢做了个平辈礼。 泊舟微轻轻点头,“打扰了。” 姚宇看也未看抖抖姑娘一眼,神色如常的侧身抬起一只手,“请各位进殿稍试休息,我已着人去安排客房,稍后三位便可入住。” 泊舟微率先迈开步子向前走,姚宇面色如常的与宋杳和抖抖姑娘坠后一步一同向殿内而去。 宋杳心里嘀咕:这上神做久了,果然,在不经意间处处占着上风。明明假扮的只是个元君,却走出了天族太子的步伐! 一行人入了四方形的大殿,宋杳头一回入海域灵族的宫殿,不禁好奇的扫了一圈宫殿,此宫殿不算大,不到大皇子的芙蓉园里的瑞芙殿的四分之一。 宫殿四角摆着四只两人高的海螺雕塑,房梁石柱均绘有螺纹。殿内中央左右两侧均摆了三张矮桌,其上均摆放了不同颜色的海螺。 大殿以白色灰色为主调,陈设简洁。 几人落座后,有男侍上了茶,宋杳不禁觉得有趣,她原本去过九重天后以为仙侍均是女子,她还很是看不上,不想今夜来到盘螺岛的政治中心,从刚刚接待的几人到如今上茶的侍者均是男子。 这令她不禁对盘螺岛的岛主有些刮目相看,谁规定家务均需女子做?试问若当如此,让热爱劳动,喜爱叠被,勇于下厨的男性同胞如何能过上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在这一点上,盘螺岛的岛主便做的很好嘛!非常有远见! 几人客套了一会儿,侍者进来通知住处已安排好,姚宇便亲自送他们三人去了岛心的西殿。 第126章 岛心的秘密(一) 宋杳要与抖抖姑娘一个房间,本以为会得到些许阻挠,姚宇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爽快的点了头。三人安顿好后,内宫长姚宇便离开了。 宋杳刚关了房门,一转身吓了一大跳。 哎呀妈呀!好家伙! 抖抖姑娘一声没有的已跪在地上行大礼,她见她回身,立时哭着请求她。 “多谢元君救命之恩!一一没齿难忘!一一愿意终身服侍元君,求元君救一一出岛心!” 宋杳被吼的向后一跳,后背重重砸在门板上。 嘶!好疼! 下一刻,她连忙走上前拉一一的胳膊,“使不得!使不得!你快起来!” 一一硬是跪在原地不起,“元君,一一求求您!定要救我和我一家离开盘螺岛,这里太可怕了!我会丢了命的。” 宋杳还在拉扯她,一一将胳膊抬起,袖子顺着胳膊一路下滑,“元君请看。” 宋杳本来拉扯着她,目光一触到那手臂上马上顿住了! 震惊! 她眼前的手臂瘦的仅剩一层枯黄干瘪的皮了,所有的血管,青的、紫的都突出着看得清清楚楚。 宋杳被惊的瞳孔缩紧,这是失了元气的样子。 她缓缓放下她的手臂,轻轻拉下袖子,蹲下身与她平视。 “虽说遇上你是个意外,我却不会见死不救。既然今日我已救下你,自不会他日放弃你,这一点你姑且放心。” 一一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怜悯与同情,紧绷的一颗心刹然一松。 宋杳见她情绪缓和拉着她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你叫一一?一心一意的一一?” 一一点头,“我全名章一一。” 宋杳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推到她身前,“你可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章一一喝了一整杯热茶后慢慢放松下来。她对宋杳说出了她这些天经历的噩梦。 原本她和她爹娘哥哥一直生活在南定螺,一家人均认真修习,在南定螺也算术法居于中上游。尤其她与哥哥在年轻的一辈里也算把尖。 两年前,两人去东定螺看望友人,一群朋友出海时遇上了暴风浪,她被卷进了海里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地牢里。 她不知晓自己如何来了那里,她甚至不知晓那是地牢,那里四面均是石墙,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连把椅子也没有。她叫人没有回应,被关了不知多少天,她终于开始害怕了,也饿坏了。 后来每日有人给送饭食,但是那人隔着石门一句话也不同她说。 直到一年后的一天,她说到此处抖了一下。 宋杳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手心里全是汗。 “莫怕,都过去了。从今天起有我在。” 章一一抖着无血色的嘴唇,反手用力握住宋杳温热的手,那热量顺着手掌传进心里。 她颤着声道:“直到,我那日吃过晚饭不多久便觉得头晕,然后晕了过去。醒,醒来,时,我,我在一张大床上,我……我……” 章一一哽咽着不知如何启齿,“我……没穿衣服……”话落,她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下来。 “后来,这种情况总是隔一段时间便发生一回。” “我……”她说不下去,终于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宋杳怒火中烧,迷,尖!她一下又一下拍着章一一的背,那后背瘦弱的硌手。 “不用再说了,哭!哭完告诉我是哪个禽兽,我去帮你报仇。” 章一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我不知晓是谁!每次均看不见人,即使未被迷晕也被蒙着眼睛。” 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刚有些止住的眼泪又唰唰的流下来。 宋杳哄她睡着后,心里堵的慌睡不着,索性出了房间,想透透气。 月色随着夜深愈加的寡淡,淡淡腥味的海风抚过看不出颜色的蓝楹花,那花轻荡着散发着香气。 宋杳打开门就见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手持书卷的白衣男子,石桌上一盏油灯,晕黄的光衬的他侧颜朦胧,朦胧到引人探究。 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看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 这场景实在有些不真实! 她关了门,大踏步的走到他身旁坐下。 “师兄如此夜深竟未去休息还在看书。这是何书?竟这般有趣吗?” 泊舟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书上,“师妹不是也未睡。” 他握着书卷的手向下压了压,“还算有趣,师妹若是想看,师兄可借予你。” 宋杳听着他一声接一声娴熟的叫着师妹,没准他当真有个真师妹。想到他源源不断的桃花,强烈跳动的心终于慢慢归于平静,淡淡的涩蔓延上来。 她一挥手一壶酒一盏杯落于桌上,她未探头看他压低的书到底是何书,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杯近唇边时装似随意的道了句:“总不会是《妙法莲华经》罢了!” 泊舟微的视线自书上移到她脸上,难得的轻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到了灯下,烛光下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妙法莲华经’五个烫金大字。 他看着她酒杯端到唇边不明显的颤了颤,突然有了种他在儿时也不曾做过的,恶作剧的感觉。 突然便生出了逗一逗她的心思,“师妹既是猜的如此……准确,想必对这本经书熟悉的很,师兄倒是可与你交流交流佛法。” 宋杳此时内心痛色与欢喜相交杂,她怕泄露情绪垂着眼皮看着手中的酒杯。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他。 泊舟微见她意外的睁大眼眸,一脸呆滞,心情可以称得上……非常愉悦。 可惜,她这表情也只是两息便过去了。 宋杳是真的意外了,传说中的不理人的冰山上神居然在跟她逗趣?! 她心头一热,那是她的阿楫才会做的事啊! 她不知晓她此时的表情有多温柔,泊舟微却全看在眼里,这转变有点快,泊舟微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原本便没什么表情,也就不明显。 也不过一瞬,宋杳便又恢复了正常。 她,手指一动,一只与她的酒杯一模一样的酒杯出现在泊舟微搭在桌上的手前。 “还是算了!本女侠从前学的最不好的便是佛理课。佛经于我只助眠一个功效。” 泊舟微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他突然便不想继续这恶作剧了,更不想招桃花。 他拿起佛经,淡漠的道:“本君面前如此自然承认学业不好的女仙,宋师妹倒是第一个。” 若是此时是其他女仙听他如此说恐怕早尴尬的面色通红,找个借口溜了。 可他面前这位显然与众不同,非但一点不尴尬,还落落大方的道:“愧不敢当!虽说我比师兄授业晚了那么千八百年,但本女侠除了佛理课,其他课业倒是没什么短板,不敢说一句学业有成,倒是敢说句不负夫子教诲。” 倘若临端的夫子们在此,现下大概会大棒槌追她百里,边追边喊“孺子不可教也!” 泊舟微见她颇为自得,那双眼里再没有了温柔的神色,看他也同之前一样,缓了神色。 宋杳用力捏紧酒杯的手松了松,她微笑着给他倒了杯酒。 “两百年的青月竹,师兄请,我们边说边喝。我猜师兄不睡其实是有话与我说!” 她也不等泊舟微回答,自顾自往下问:“刚刚章一一的话你均听到了?” 第126章 岛心的秘密(一) 宋杳要与抖抖姑娘一个房间,本以为会得到些许阻挠,姚宇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爽快的点了头。三人安顿好后,内宫长姚宇便离开了。 宋杳刚关了房门,一转身吓了一大跳。 哎呀妈呀!好家伙! 抖抖姑娘一声没有的已跪在地上行大礼,她见她回身,立时哭着请求她。 “多谢元君救命之恩!一一没齿难忘!一一愿意终身服侍元君,求元君救一一出岛心!” 宋杳被吼的向后一跳,后背重重砸在门板上。 嘶!好疼! 下一刻,她连忙走上前拉一一的胳膊,“使不得!使不得!你快起来!” 一一硬是跪在原地不起,“元君,一一求求您!定要救我和我一家离开盘螺岛,这里太可怕了!我会丢了命的。” 宋杳还在拉扯她,一一将胳膊抬起,袖子顺着胳膊一路下滑,“元君请看。” 宋杳本来拉扯着她,目光一触到那手臂上马上顿住了! 震惊! 她眼前的手臂瘦的仅剩一层枯黄干瘪的皮了,所有的血管,青的、紫的都突出着看得清清楚楚。 宋杳被惊的瞳孔缩紧,这是失了元气的样子。 她缓缓放下她的手臂,轻轻拉下袖子,蹲下身与她平视。 “虽说遇上你是个意外,我却不会见死不救。既然今日我已救下你,自不会他日放弃你,这一点你姑且放心。” 一一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怜悯与同情,紧绷的一颗心刹然一松。 宋杳见她情绪缓和拉着她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你叫一一?一心一意的一一?” 一一点头,“我全名章一一。” 宋杳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推到她身前,“你可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章一一喝了一整杯热茶后慢慢放松下来。她对宋杳说出了她这些天经历的噩梦。 原本她和她爹娘哥哥一直生活在南定螺,一家人均认真修习,在南定螺也算术法居于中上游。尤其她与哥哥在年轻的一辈里也算把尖。 两年前,两人去东定螺看望友人,一群朋友出海时遇上了暴风浪,她被卷进了海里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地牢里。 她不知晓自己如何来了那里,她甚至不知晓那是地牢,那里四面均是石墙,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连把椅子也没有。她叫人没有回应,被关了不知多少天,她终于开始害怕了,也饿坏了。 后来每日有人给送饭食,但是那人隔着石门一句话也不同她说。 直到一年后的一天,她说到此处抖了一下。 宋杳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手心里全是汗。 “莫怕,都过去了。从今天起有我在。” 章一一抖着无血色的嘴唇,反手用力握住宋杳温热的手,那热量顺着手掌传进心里。 她颤着声道:“直到,我那日吃过晚饭不多久便觉得头晕,然后晕了过去。醒,醒来,时,我,我在一张大床上,我……我……” 章一一哽咽着不知如何启齿,“我……没穿衣服……”话落,她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下来。 “后来,这种情况总是隔一段时间便发生一回。” “我……”她说不下去,终于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宋杳怒火中烧,迷,尖!她一下又一下拍着章一一的背,那后背瘦弱的硌手。 “不用再说了,哭!哭完告诉我是哪个禽兽,我去帮你报仇。” 章一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我不知晓是谁!每次均看不见人,即使未被迷晕也被蒙着眼睛。” 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刚有些止住的眼泪又唰唰的流下来。 宋杳哄她睡着后,心里堵的慌睡不着,索性出了房间,想透透气。 月色随着夜深愈加的寡淡,淡淡腥味的海风抚过看不出颜色的蓝楹花,那花轻荡着散发着香气。 宋杳打开门就见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手持书卷的白衣男子,石桌上一盏油灯,晕黄的光衬的他侧颜朦胧,朦胧到引人探究。 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看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 这场景实在有些不真实! 她关了门,大踏步的走到他身旁坐下。 “师兄如此夜深竟未去休息还在看书。这是何书?竟这般有趣吗?” 泊舟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书上,“师妹不是也未睡。” 他握着书卷的手向下压了压,“还算有趣,师妹若是想看,师兄可借予你。” 宋杳听着他一声接一声娴熟的叫着师妹,没准他当真有个真师妹。想到他源源不断的桃花,强烈跳动的心终于慢慢归于平静,淡淡的涩蔓延上来。 她一挥手一壶酒一盏杯落于桌上,她未探头看他压低的书到底是何书,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酒杯近唇边时装似随意的道了句:“总不会是《妙法莲华经》罢了!” 泊舟微的视线自书上移到她脸上,难得的轻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到了灯下,烛光下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妙法莲华经’五个烫金大字。 他看着她酒杯端到唇边不明显的颤了颤,突然有了种他在儿时也不曾做过的,恶作剧的感觉。 突然便生出了逗一逗她的心思,“师妹既是猜的如此……准确,想必对这本经书熟悉的很,师兄倒是可与你交流交流佛法。” 宋杳此时内心痛色与欢喜相交杂,她怕泄露情绪垂着眼皮看着手中的酒杯。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他。 泊舟微见她意外的睁大眼眸,一脸呆滞,心情可以称得上……非常愉悦。 可惜,她这表情也只是两息便过去了。 宋杳是真的意外了,传说中的不理人的冰山上神居然在跟她逗趣?! 她心头一热,那是她的阿楫才会做的事啊! 她不知晓她此时的表情有多温柔,泊舟微却全看在眼里,这转变有点快,泊舟微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原本便没什么表情,也就不明显。 也不过一瞬,宋杳便又恢复了正常。 她,手指一动,一只与她的酒杯一模一样的酒杯出现在泊舟微搭在桌上的手前。 “还是算了!本女侠从前学的最不好的便是佛理课。佛经于我只助眠一个功效。” 泊舟微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他突然便不想继续这恶作剧了,更不想招桃花。 他拿起佛经,淡漠的道:“本君面前如此自然承认学业不好的女仙,宋师妹倒是第一个。” 若是此时是其他女仙听他如此说恐怕早尴尬的面色通红,找个借口溜了。 可他面前这位显然与众不同,非但一点不尴尬,还落落大方的道:“愧不敢当!虽说我比师兄授业晚了那么千八百年,但本女侠除了佛理课,其他课业倒是没什么短板,不敢说一句学业有成,倒是敢说句不负夫子教诲。” 倘若临端的夫子们在此,现下大概会大棒槌追她百里,边追边喊“孺子不可教也!” 泊舟微见她颇为自得,那双眼里再没有了温柔的神色,看他也同之前一样,缓了神色。 宋杳用力捏紧酒杯的手松了松,她微笑着给他倒了杯酒。 “两百年的青月竹,师兄请,我们边说边喝。我猜师兄不睡其实是有话与我说!” 她也不等泊舟微回答,自顾自往下问:“刚刚章一一的话你均听到了?” 第127章 岛心的秘密(二) 蓝楹花的清香肆意的撒满院子,男子的发尾随风轻轻荡向一旁,宋杳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翻过一书页,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宋杳心中一紧,他,又变冷漠了。 她脑子里飞速思索眼下冰山好不容易融化的一角又冻回去她接下来要如何能再把那一角融回来。 面上,她却像感受不到泊舟微的变化般接着喝酒。 看来只能公事公办了。 “师兄是何时知晓岛心有问题的?” 泊舟微又翻了一页书,答非所问:“章一一不愿与你走时,你为何要说你是替人来找女儿的?” 宋杳看了一眼院门外,黑暗中隐隐有一层钴蓝色的结界。 泊舟微放下书看她,“本君布的结界,这世间无几人能偷听的到。” 宋杳笑笑,“自打到了这盘螺岛几乎每时每刻均有奇怪的事发生,第一件奇怪的事便是,师兄如此不问世俗的一个仙竟去观礼陌生人的婚宴,还一观便是十场。岂不怪哉?” 泊舟微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接着又悠然将翻了一半的书页彻底翻了过去。 漫不经心的道:“嗯,你接着说。” 宋杳见他这幅爱搭不理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气的直咬牙。 小样!你大神如此晚了不睡,不就是有话要交代她,不过刚刚不知她哪里露了马脚让他感受到了一丢丢被喜欢的情绪便又变回了白冰窖。 现下考她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若是她回答不上,想必这人定然会不顾及她的面子而说些让她自愧不如的话而击毁喜欢他的一颗心,从而让她以后远离他。 想到这里宋杳气结,传说他拒绝姑娘冷酷无情,如今是想让她也见识见识传言中的冷言冷语。 笑话,她如何会给他机会! 本女侠要是不把以为你帅我便要喜欢你,而我偏偏对你不理不睬的高冷女仙人设立住,我便不是宋杳! 宋杳在心里一番磨刀霍霍后,手指一点,泊舟微手前的杯子消失不见,到了她手边。 “师兄不爱酒,而酒便是要与同样爱酒的友人一同喝才畅快,如此便不与你浪费了。” 泊舟微毫无反应,继续翻书。 宋杳一边小口品酒一边漫不经心的接着刚刚的话题分析。 “我虽不知师兄为何观礼,却从婚宴上看出些名堂。比如,今日的十位新娘看上去均很小,不过刚刚成年。” “再比如,寻常人家嫁女父母兄弟均是依依不舍,不说泪如雨下,总也会红一红眼眶,而今日这十个新娘的父母兄弟却俱是喜形于色,那模样瞧不出半点不舍不说,更像是终于把闺女嫁出去了,一块大石落了地,终于放心了。” 正说着,宋杳拿自己酒杯时不小心手背扫到了给泊舟微的酒杯,一声脆响酒杯倒在了石桌上,酒撒了出来。 宋杳忙手指一点酒水才没四处淌的哪都是,她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不停勾着那点酒水变着形状玩,偶尔还用手蘸着酒水在桌上画几笔。 边画边道:“难不成是唯恐女儿嫁不出去?除了凡世,这九洲八荒的各族于婚事上多是随缘,便是奶奶辈的不婚大有人在,原何小小年纪便要急着嫁人?师兄,我说的可对?” 泊舟微翻书的手一顿,迎向侧首姑娘清亮的眸子,“嗯”了一声,又继续看书。 宋杳此时也不恼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道:“最重要的,便是岛上诸人见到我与吉凡萌的态度,尤其是我!” 她芊芊玉指一指自己,泊舟微突然有些想笑,最后这句为何他听出了一丝丝骄傲? 只听宋杳继续不疾不徐的讲。 “傍晚时观的最后一场婚礼,虽说看上去最是豪华热闹,可细看下来仓促的地方很多。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凡是有女眷前来的人家无不是匆匆忙忙赶在天黑前离开,就连主家也来赶我们。” “这当时在师妹心里画了个大大的疑惑。紧接着是主家极力隐藏情绪和看着我与吉凡萌的欲言又止。” “再后来,踏进客栈时小二的眼神,众人奇怪的表情,都明晃晃的告诉我三个字。” “有问题!” “最后是我一个人逛螺中街,街上一个年轻的女子也没有。且,一路上,众人投在我身上的目光那么的精彩纷呈……”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又那么的相似。惊讶我一个女子单身在外。可怜我即将遇到不恻而不自知。” “师兄不是还抓了几个跟踪我的登徒子嘛!” 话落宋杳终于收回了玩酒的兴致,拄着下巴懒洋洋的看向泊舟微。 泊舟微抬眼看着她,清冷的声音慢慢响起,“师妹想说什么?” 宋杳头微歪,轻轻一笑,“师兄明知故问!” 她换了另一只手拄下巴,双眸微弯,“不过是,这岛上年轻、未婚的女子很危险。尤其是……” 她顿了下,泊舟微稍稍挑眉。 宋杳轻启朱唇,“如我这般漂亮的女仙!” 话罢,她不给泊舟微一点说话的机会,站起身施施然向房间走去。 推门前,她忽然停下,微微侧首,“对了,师兄,我们三百年未见,你大概还不知晓,师妹我如今与从前一样,一如既往的……” “炙手可热!” 说完她优雅的推开门进了房间。 泊舟微望着关紧的房门愣了半晌,突然闭上眼睛,勾了勾唇角。 回房前衣袖抚过石桌,桌面上撒的酒不见了,随着酒不见的还有酒壶和酒杯。 而另一边,与进门前从容不迫女王范十足相反,宋杳进了房间后快步走到她的床榻前躺下,一把将被子盖在脸上,心跳噗通噗通跳的飞快。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她知晓此时必然双颊通红。想起自己装逼说的话又一下将脸埋进被子里。 她这棵铁树二千多年只开过白舟楫这一朵大桃花,刚刚那话说的脸皮忒厚!不过…… 宋杳忍不住无声的笑,肩膀越抖越厉害。 太痛快! 她就是要告诉他,你很好,我也不差!你担心我喜欢你,我还谨防你心悦我呢!咱们彼此彼此! 这又飒又高冷的人设啊! 只是可惜了,不知泊舟微刚刚听了是何表情,她没看到。 宋杳抱着被子滚了半宿终于睡了过去。 第127章 岛心的秘密(二) 蓝楹花的清香肆意的撒满院子,男子的发尾随风轻轻荡向一旁,宋杳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翻过一书页,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宋杳心中一紧,他,又变冷漠了。 她脑子里飞速思索眼下冰山好不容易融化的一角又冻回去她接下来要如何能再把那一角融回来。 面上,她却像感受不到泊舟微的变化般接着喝酒。 看来只能公事公办了。 “师兄是何时知晓岛心有问题的?” 泊舟微又翻了一页书,答非所问:“章一一不愿与你走时,你为何要说你是替人来找女儿的?” 宋杳看了一眼院门外,黑暗中隐隐有一层钴蓝色的结界。 泊舟微放下书看她,“本君布的结界,这世间无几人能偷听的到。” 宋杳笑笑,“自打到了这盘螺岛几乎每时每刻均有奇怪的事发生,第一件奇怪的事便是,师兄如此不问世俗的一个仙竟去观礼陌生人的婚宴,还一观便是十场。岂不怪哉?” 泊舟微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接着又悠然将翻了一半的书页彻底翻了过去。 漫不经心的道:“嗯,你接着说。” 宋杳见他这幅爱搭不理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气的直咬牙。 小样!你大神如此晚了不睡,不就是有话要交代她,不过刚刚不知她哪里露了马脚让他感受到了一丢丢被喜欢的情绪便又变回了白冰窖。 现下考她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若是她回答不上,想必这人定然会不顾及她的面子而说些让她自愧不如的话而击毁喜欢他的一颗心,从而让她以后远离他。 想到这里宋杳气结,传说他拒绝姑娘冷酷无情,如今是想让她也见识见识传言中的冷言冷语。 笑话,她如何会给他机会! 本女侠要是不把以为你帅我便要喜欢你,而我偏偏对你不理不睬的高冷女仙人设立住,我便不是宋杳! 宋杳在心里一番磨刀霍霍后,手指一点,泊舟微手前的杯子消失不见,到了她手边。 “师兄不爱酒,而酒便是要与同样爱酒的友人一同喝才畅快,如此便不与你浪费了。” 泊舟微毫无反应,继续翻书。 宋杳一边小口品酒一边漫不经心的接着刚刚的话题分析。 “我虽不知师兄为何观礼,却从婚宴上看出些名堂。比如,今日的十位新娘看上去均很小,不过刚刚成年。” “再比如,寻常人家嫁女父母兄弟均是依依不舍,不说泪如雨下,总也会红一红眼眶,而今日这十个新娘的父母兄弟却俱是喜形于色,那模样瞧不出半点不舍不说,更像是终于把闺女嫁出去了,一块大石落了地,终于放心了。” 正说着,宋杳拿自己酒杯时不小心手背扫到了给泊舟微的酒杯,一声脆响酒杯倒在了石桌上,酒撒了出来。 宋杳忙手指一点酒水才没四处淌的哪都是,她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不停勾着那点酒水变着形状玩,偶尔还用手蘸着酒水在桌上画几笔。 边画边道:“难不成是唯恐女儿嫁不出去?除了凡世,这九洲八荒的各族于婚事上多是随缘,便是奶奶辈的不婚大有人在,原何小小年纪便要急着嫁人?师兄,我说的可对?” 泊舟微翻书的手一顿,迎向侧首姑娘清亮的眸子,“嗯”了一声,又继续看书。 宋杳此时也不恼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道:“最重要的,便是岛上诸人见到我与吉凡萌的态度,尤其是我!” 她芊芊玉指一指自己,泊舟微突然有些想笑,最后这句为何他听出了一丝丝骄傲? 只听宋杳继续不疾不徐的讲。 “傍晚时观的最后一场婚礼,虽说看上去最是豪华热闹,可细看下来仓促的地方很多。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凡是有女眷前来的人家无不是匆匆忙忙赶在天黑前离开,就连主家也来赶我们。” “这当时在师妹心里画了个大大的疑惑。紧接着是主家极力隐藏情绪和看着我与吉凡萌的欲言又止。” “再后来,踏进客栈时小二的眼神,众人奇怪的表情,都明晃晃的告诉我三个字。” “有问题!” “最后是我一个人逛螺中街,街上一个年轻的女子也没有。且,一路上,众人投在我身上的目光那么的精彩纷呈……”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又那么的相似。惊讶我一个女子单身在外。可怜我即将遇到不恻而不自知。” “师兄不是还抓了几个跟踪我的登徒子嘛!” 话落宋杳终于收回了玩酒的兴致,拄着下巴懒洋洋的看向泊舟微。 泊舟微抬眼看着她,清冷的声音慢慢响起,“师妹想说什么?” 宋杳头微歪,轻轻一笑,“师兄明知故问!” 她换了另一只手拄下巴,双眸微弯,“不过是,这岛上年轻、未婚的女子很危险。尤其是……” 她顿了下,泊舟微稍稍挑眉。 宋杳轻启朱唇,“如我这般漂亮的女仙!” 话罢,她不给泊舟微一点说话的机会,站起身施施然向房间走去。 推门前,她忽然停下,微微侧首,“对了,师兄,我们三百年未见,你大概还不知晓,师妹我如今与从前一样,一如既往的……” “炙手可热!” 说完她优雅的推开门进了房间。 泊舟微望着关紧的房门愣了半晌,突然闭上眼睛,勾了勾唇角。 回房前衣袖抚过石桌,桌面上撒的酒不见了,随着酒不见的还有酒壶和酒杯。 而另一边,与进门前从容不迫女王范十足相反,宋杳进了房间后快步走到她的床榻前躺下,一把将被子盖在脸上,心跳噗通噗通跳的飞快。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她知晓此时必然双颊通红。想起自己装逼说的话又一下将脸埋进被子里。 她这棵铁树二千多年只开过白舟楫这一朵大桃花,刚刚那话说的脸皮忒厚!不过…… 宋杳忍不住无声的笑,肩膀越抖越厉害。 太痛快! 她就是要告诉他,你很好,我也不差!你担心我喜欢你,我还谨防你心悦我呢!咱们彼此彼此! 这又飒又高冷的人设啊! 只是可惜了,不知泊舟微刚刚听了是何表情,她没看到。 宋杳抱着被子滚了半宿终于睡了过去。 第128章 便宜徒孙 翌日一早,宋杳是被饭菜的香味香醒的,她眯着眼走到饭厅就见桌子上摆了三荤三素六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她顿时打了个哆嗦,人间清醒了! 一桌的海产品,菜都是绿油油的海菜。 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即便再爱吃海鲜,日日一天三顿的吃也太过分了。 顺着菜盘扫过去,章一一此时正一手汤匙一手碗在盛粥。然后小心翼翼将碗摆在了圆桌正位之前,也就是九洲八荒最最高冷的神君身前。 宋杳一看见桌边看书喝茶一身矜贵的某人,脑海里便立时闪现出昨夜自己的壮举,心跳陡然加快。 她长吸一口气,接着抖了抖衣袖双手背后,面色如常的慢悠悠进了饭厅。那架势势必要摆的足够随意。 章一一先看到了她,忙行礼,“恩人早,快来吃早食。” 宋杳见她脸色蜡黄,努力稳住身子行礼的样子,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拿下她手里的汤匙,将人摁在椅子上。 “一一,你无需做这些。也莫要恩人恩人的唤我。还是叫元君” 宋杳撇一眼泊舟微,他在看书,未先吃,莫不是在等我? 她心中有些高兴,“我们三人一起吃。” 泊舟微收起书,开始用饭。 早食吃过不久。姚宇带着人来请他们去见盘螺岛主。宋杳要章一一留下。 章一一拽着她的衣袖一脸惊慌。 宋杳看向身着黑色劲装风姿飒爽的姚宇,轻笑道:“我将友人留下来,烦请姚内宫代为照顾。” 姚宇痛快颔首,“元君请放心。”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副手,“你带一队人留下来护卫寒院的周全。” 宋杳轻拍章一一的手,语气温和道:“你且放宽心在这里住着,我已在房屋外加了结界。若是有人破了结界,我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想来姚内宫已派了人来相护,我这结界定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说完,她看向姚宇温和的笑了笑。 姚宇点头,侧身利落的对着副手道:“尔等定要细心,看护好客人。莫要让其他人惊扰了客人。” 宋杳听到客人两字不由挑了下眉,慢悠悠扇了两下小冰。 姚宇此人,行事干脆利落,倒当真有些酷。 宋杳与泊舟微一路跟着姚宇穿过弯曲的回廊,蓝楹花开在两侧,香气动人,甚是浪漫。 宋杳不由感叹了一下便宜徒孙在线的审美。 一路上,姚宇话不多,宋杳侧首看他,此人眼神坚毅,脊背笔直。 他是宋杳来到盘螺岛后第一个有了些许好感的人。 泊舟微走在她的另一侧,垂眸看了眼偷瞄姚宇的某人,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刻钟,面前视野突然开阔,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缀着白色野花的青草地,草地尽头是一个灰白色的大院子,院墙有丈余高,左侧院墙上方支出大片蓝楹花枝。 院门前站了两名守卫,姚宇道了句:“到了。” 宋杳纠结了一路给便宜徒孙的见面礼,最后忍痛从仅有的财产里摸出一块玉石,这还是她做学子时与临端的熊孩子打赌赢回来的。 倒不是什么名贵玉种,只这玉颜色漂亮,深绿的玉石里有几丝金线。阳光下异常好看。 她想好了,不到逼不得已就装傻。谁让她得攒聘礼,咳,嫁妆。 宋杳随姚宇进了院门,不由愣在当地。这场景实不在她的预想。 院内偏左有一株几百年的巨大蓝楹花树,此时蓝楹花瓣飘飞,蓝楹树下造型优雅的石桌上摆着一把琴,而此时一身白衣头顶玉冠的年轻男子正在手拨琴弦,流水般的琴音动听清越。男子姿态颇有几分潇洒。 宋杳楞楞的看着这过分有氛围感的场景。忍不住咋舌。 正在此时那人抬首与宋杳突然四目相对,只见他略微狭长的眼尾上翘,微微一笑,端得几分风流。 靠!宋杳暗叫。 冷静了一下,宋杳突然明白了什么,暗道:此子勾引我!便宜徒孙要攻下他师叔祖!这是不伦啊!不伦! 泊舟微冷冷的看了看对面的人,待看见宋杳呆愣的表情时神色更冷了几分。 “师妹,本元君徒孙的见面礼你可有准备?” “嗯?”宋杳下意识回答,‘见面礼’三个字在耳边过时陡然清醒。 “啊,此番师兄可有准备?” 泊舟微率先向院子内另一侧的石凳走去,“自是备妥了。” 宋杳转身跟上他,徒留了背影。 盘螺岛主皱了皱眉,掩下眼底的不满。 两人坐下后,宋杳端起石桌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边喝边欣赏美人美景美曲。 泊舟微看一眼她,未发一言。 一曲终了,宋杳毫不吝啬的送上掌声。 岛主展颜一笑,“要两位元君见笑了。” 姚宇不知何时已退到一旁,宋杳便知此人便是盘螺岛岛主。 “岛主不必自谦,确实琴技精妙。” 岛主笑笑,“听内宫长禀报,两位来我盘螺岛乃是游玩的?” 宋杳颔首,“不错,本不需打扰到岛主,这中间发生了些令人误会的事,却要叨扰岛主几日。” 她直接定下了在岛心住,不给岛主半点回旋的机会。 岛主大手一挥,“元君客气,我盘螺岛不常有客人前来,两位元君的到来我盘螺岛蓬荜生辉。想住多久均可。” 宋杳致谢。盘螺岛岛主热情好客,宋杳笑意真诚了些。 他们这厢客气有礼时突然听到泊舟微微凉的声音。 “岛主可是师从菏泽水司?” 盘螺岛主顿了下,不大愿在此时承认,毕竟他听内宫长报了,此元君是菏泽水司的师父。 可,不承认却是决计不妥的,他避重就轻的答:“儿时曾得菏泽水司指点数年。” 泊舟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菏泽是本元君的大徒弟。作为师祖,本元君为你准备了见面礼。” 说着,他将一个锦盒放在了石桌上。 岛主神色一僵,作为盘螺岛岛主岛人一向拥戴他,他已几百年未曾低过头,说过下位之言了。 他双手抱拳,却未起身,“做为子川,多谢灼华元君的见面礼。做为盘螺岛岛主,本主也有礼相送。姚内宫……” 宋杳心内感叹,这岛主不是一般人,既承了情,又不自降身份,牢牢把握主动权。 姚宇一招手,四个绿裙女子端着托盘依次而入,站到两人身边。 岛主大度的笑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请笑纳。” 四个托盘上,依次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六对粉珍珠。两套不知是何材质做的五光十色的彩衣,一套男,一套女。一只白色的笛子,看着像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所做。 宋杳瞄了一眼泊舟微面前的小锦盒。又看了看闪瞎眼的四个金托盘。 她摸摸鼻子,怎么闻到一股火药味儿? 泊舟微嘴角轻扯,他看着盘螺岛主对宋杳道:“师妹将东西手下,无需客气,不要负了徒孙的心意。” 说罢,他一挥手,四件礼品摆在了桌子上,他又一挥手,婢女们空了的四个金盘子之上重新出现了四样东西。更是晃瞎了宋杳的眼。 通体艳红的珊瑚,北荒的流火珠,南荒的麒麟石,还有她也不认识的翠黄色的果子? 送果子是为何?宋杳迷茫的看看果子又看看泊舟微。 泊舟微见她不解,低声解释道:“月老院子里的长相思,又名姻缘果。月老只给有缘人。” 宋杳点点头,明白了。姻缘果她听说过,许多热恋的男仙女仙均想得一枚姻缘果。 据闻两人分食一颗姻缘果可永世不分离。不过,这果子据说千年结一次果,月老很少随意送人。 最后泊舟微手指一抬,桌上锦盒飞进了姚宇怀里。 宋杳只听他淡淡道:“好事成双,师妹的礼物拿出来正好是个双。” 宋杳本以为他都忘了,不想此时突然提了出来。 她不由在心里骂泊舟微,你们突如其来的小学童般的胜负欲为何要带上她! 前有两位的大礼,相比之下她的玉石着实有些寒碜,叫她如何能拿得出手。 她一咬牙,在师父给的白珍珠里拿出了两颗放在了果子边上。 她瞬间觉得眼前的两个男人非常不顺眼。 泊舟微!那可是你的聘礼! 泊舟微一早便看出了她不想给见面礼,见她此时憋着气的小脸,着实觉得有趣。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要欺负人家姑娘,只是对面男人司马昭之心他一看便知,他们是来救人了,还是定下辈分,莫要节外生枝。 他手指一挥石桌上的三件礼品均进了她的储物手链里。只那套男装留了下来。 宋杳反应过来后看向泊舟微,眼神确认,这些均给我? 泊舟微低声道:“师妹不想要?” 宋杳挑眉,“既是师兄的一番美意,师妹便却之不恭了!” 泊舟微笑了笑。 宋杳拍了拍手链,刚刚的肉疼情绪一扫而空。 两人互动时对面盘螺岛主神色阴霾了一顺,又恢复了正常。 他挥了挥手,婢女们退了下去。 “两位元君,今日傍晚会为两位举办接风宴,本岛主还有些事需处理,这几日让内宫长带两位好好逛逛我盘螺岛。” 这是下了逐客令,都怪泊大上神,还未刺探出任何信息就被撵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盘螺岛主还不知道他撵走的人真正是谁,怕是他今后日子不大好过了。宋杳在心里同情了他一把。 宋杳起身,“有劳岛主。” 泊舟微则直接出了院门,宋杳拍着鼓鼓的荷包好心情的跟了上去。 第128章 便宜徒孙 翌日一早,宋杳是被饭菜的香味香醒的,她眯着眼走到饭厅就见桌子上摆了三荤三素六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她顿时打了个哆嗦,人间清醒了! 一桌的海产品,菜都是绿油油的海菜。 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即便再爱吃海鲜,日日一天三顿的吃也太过分了。 顺着菜盘扫过去,章一一此时正一手汤匙一手碗在盛粥。然后小心翼翼将碗摆在了圆桌正位之前,也就是九洲八荒最最高冷的神君身前。 宋杳一看见桌边看书喝茶一身矜贵的某人,脑海里便立时闪现出昨夜自己的壮举,心跳陡然加快。 她长吸一口气,接着抖了抖衣袖双手背后,面色如常的慢悠悠进了饭厅。那架势势必要摆的足够随意。 章一一先看到了她,忙行礼,“恩人早,快来吃早食。” 宋杳见她脸色蜡黄,努力稳住身子行礼的样子,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拿下她手里的汤匙,将人摁在椅子上。 “一一,你无需做这些。也莫要恩人恩人的唤我。还是叫元君” 宋杳撇一眼泊舟微,他在看书,未先吃,莫不是在等我? 她心中有些高兴,“我们三人一起吃。” 泊舟微收起书,开始用饭。 早食吃过不久。姚宇带着人来请他们去见盘螺岛主。宋杳要章一一留下。 章一一拽着她的衣袖一脸惊慌。 宋杳看向身着黑色劲装风姿飒爽的姚宇,轻笑道:“我将友人留下来,烦请姚内宫代为照顾。” 姚宇痛快颔首,“元君请放心。”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副手,“你带一队人留下来护卫寒院的周全。” 宋杳轻拍章一一的手,语气温和道:“你且放宽心在这里住着,我已在房屋外加了结界。若是有人破了结界,我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想来姚内宫已派了人来相护,我这结界定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说完,她看向姚宇温和的笑了笑。 姚宇点头,侧身利落的对着副手道:“尔等定要细心,看护好客人。莫要让其他人惊扰了客人。” 宋杳听到客人两字不由挑了下眉,慢悠悠扇了两下小冰。 姚宇此人,行事干脆利落,倒当真有些酷。 宋杳与泊舟微一路跟着姚宇穿过弯曲的回廊,蓝楹花开在两侧,香气动人,甚是浪漫。 宋杳不由感叹了一下便宜徒孙在线的审美。 一路上,姚宇话不多,宋杳侧首看他,此人眼神坚毅,脊背笔直。 他是宋杳来到盘螺岛后第一个有了些许好感的人。 泊舟微走在她的另一侧,垂眸看了眼偷瞄姚宇的某人,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刻钟,面前视野突然开阔,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缀着白色野花的青草地,草地尽头是一个灰白色的大院子,院墙有丈余高,左侧院墙上方支出大片蓝楹花枝。 院门前站了两名守卫,姚宇道了句:“到了。” 宋杳纠结了一路给便宜徒孙的见面礼,最后忍痛从仅有的财产里摸出一块玉石,这还是她做学子时与临端的熊孩子打赌赢回来的。 倒不是什么名贵玉种,只这玉颜色漂亮,深绿的玉石里有几丝金线。阳光下异常好看。 她想好了,不到逼不得已就装傻。谁让她得攒聘礼,咳,嫁妆。 宋杳随姚宇进了院门,不由愣在当地。这场景实不在她的预想。 院内偏左有一株几百年的巨大蓝楹花树,此时蓝楹花瓣飘飞,蓝楹树下造型优雅的石桌上摆着一把琴,而此时一身白衣头顶玉冠的年轻男子正在手拨琴弦,流水般的琴音动听清越。男子姿态颇有几分潇洒。 宋杳楞楞的看着这过分有氛围感的场景。忍不住咋舌。 正在此时那人抬首与宋杳突然四目相对,只见他略微狭长的眼尾上翘,微微一笑,端得几分风流。 靠!宋杳暗叫。 冷静了一下,宋杳突然明白了什么,暗道:此子勾引我!便宜徒孙要攻下他师叔祖!这是不伦啊!不伦! 泊舟微冷冷的看了看对面的人,待看见宋杳呆愣的表情时神色更冷了几分。 “师妹,本元君徒孙的见面礼你可有准备?” “嗯?”宋杳下意识回答,‘见面礼’三个字在耳边过时陡然清醒。 “啊,此番师兄可有准备?” 泊舟微率先向院子内另一侧的石凳走去,“自是备妥了。” 宋杳转身跟上他,徒留了背影。 盘螺岛主皱了皱眉,掩下眼底的不满。 两人坐下后,宋杳端起石桌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边喝边欣赏美人美景美曲。 泊舟微看一眼她,未发一言。 一曲终了,宋杳毫不吝啬的送上掌声。 岛主展颜一笑,“要两位元君见笑了。” 姚宇不知何时已退到一旁,宋杳便知此人便是盘螺岛岛主。 “岛主不必自谦,确实琴技精妙。” 岛主笑笑,“听内宫长禀报,两位来我盘螺岛乃是游玩的?” 宋杳颔首,“不错,本不需打扰到岛主,这中间发生了些令人误会的事,却要叨扰岛主几日。” 她直接定下了在岛心住,不给岛主半点回旋的机会。 岛主大手一挥,“元君客气,我盘螺岛不常有客人前来,两位元君的到来我盘螺岛蓬荜生辉。想住多久均可。” 宋杳致谢。盘螺岛岛主热情好客,宋杳笑意真诚了些。 他们这厢客气有礼时突然听到泊舟微微凉的声音。 “岛主可是师从菏泽水司?” 盘螺岛主顿了下,不大愿在此时承认,毕竟他听内宫长报了,此元君是菏泽水司的师父。 可,不承认却是决计不妥的,他避重就轻的答:“儿时曾得菏泽水司指点数年。” 泊舟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菏泽是本元君的大徒弟。作为师祖,本元君为你准备了见面礼。” 说着,他将一个锦盒放在了石桌上。 岛主神色一僵,作为盘螺岛岛主岛人一向拥戴他,他已几百年未曾低过头,说过下位之言了。 他双手抱拳,却未起身,“做为子川,多谢灼华元君的见面礼。做为盘螺岛岛主,本主也有礼相送。姚内宫……” 宋杳心内感叹,这岛主不是一般人,既承了情,又不自降身份,牢牢把握主动权。 姚宇一招手,四个绿裙女子端着托盘依次而入,站到两人身边。 岛主大度的笑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请笑纳。” 四个托盘上,依次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六对粉珍珠。两套不知是何材质做的五光十色的彩衣,一套男,一套女。一只白色的笛子,看着像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所做。 宋杳瞄了一眼泊舟微面前的小锦盒。又看了看闪瞎眼的四个金托盘。 她摸摸鼻子,怎么闻到一股火药味儿? 泊舟微嘴角轻扯,他看着盘螺岛主对宋杳道:“师妹将东西手下,无需客气,不要负了徒孙的心意。” 说罢,他一挥手,四件礼品摆在了桌子上,他又一挥手,婢女们空了的四个金盘子之上重新出现了四样东西。更是晃瞎了宋杳的眼。 通体艳红的珊瑚,北荒的流火珠,南荒的麒麟石,还有她也不认识的翠黄色的果子? 送果子是为何?宋杳迷茫的看看果子又看看泊舟微。 泊舟微见她不解,低声解释道:“月老院子里的长相思,又名姻缘果。月老只给有缘人。” 宋杳点点头,明白了。姻缘果她听说过,许多热恋的男仙女仙均想得一枚姻缘果。 据闻两人分食一颗姻缘果可永世不分离。不过,这果子据说千年结一次果,月老很少随意送人。 最后泊舟微手指一抬,桌上锦盒飞进了姚宇怀里。 宋杳只听他淡淡道:“好事成双,师妹的礼物拿出来正好是个双。” 宋杳本以为他都忘了,不想此时突然提了出来。 她不由在心里骂泊舟微,你们突如其来的小学童般的胜负欲为何要带上她! 前有两位的大礼,相比之下她的玉石着实有些寒碜,叫她如何能拿得出手。 她一咬牙,在师父给的白珍珠里拿出了两颗放在了果子边上。 她瞬间觉得眼前的两个男人非常不顺眼。 泊舟微!那可是你的聘礼! 泊舟微一早便看出了她不想给见面礼,见她此时憋着气的小脸,着实觉得有趣。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要欺负人家姑娘,只是对面男人司马昭之心他一看便知,他们是来救人了,还是定下辈分,莫要节外生枝。 他手指一挥石桌上的三件礼品均进了她的储物手链里。只那套男装留了下来。 宋杳反应过来后看向泊舟微,眼神确认,这些均给我? 泊舟微低声道:“师妹不想要?” 宋杳挑眉,“既是师兄的一番美意,师妹便却之不恭了!” 泊舟微笑了笑。 宋杳拍了拍手链,刚刚的肉疼情绪一扫而空。 两人互动时对面盘螺岛主神色阴霾了一顺,又恢复了正常。 他挥了挥手,婢女们退了下去。 “两位元君,今日傍晚会为两位举办接风宴,本岛主还有些事需处理,这几日让内宫长带两位好好逛逛我盘螺岛。” 这是下了逐客令,都怪泊大上神,还未刺探出任何信息就被撵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盘螺岛主还不知道他撵走的人真正是谁,怕是他今后日子不大好过了。宋杳在心里同情了他一把。 宋杳起身,“有劳岛主。” 泊舟微则直接出了院门,宋杳拍着鼓鼓的荷包好心情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