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 第一章 我好像死了个爹? 秦牧已经跪在人群里哭了三天了,可他却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跪着,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个“爹”?。 为什么说好像呢? 因为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社畜。 等等,社畜是什么意思? 秦牧只觉得这个词儿很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意思了。 这也是他这几天经常遇到的问题,就是既不知道自己的前世,又不知道自己的今生。 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前世求学、工作、恋爱、工作、被甩、工作、结婚、工作、离婚、工作,直至变成一只躺平的社畜的苦逼经历。 虽然期间总有各种意外纷至沓来,但只有工作这个福报如影随形,贯穿始终。 到了最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渐渐忘却,只记住了那份普通的人生,普及的知识,以及困扰着那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普遍的烦恼。 我是谁? 好像有人叫我朱允熥。 我在哪儿? 他们好像管这儿叫太子府。 那躺在棺材里的人又是谁呢? “太子殿下,魂归来兮!” “嘤嘤嘤……” “太子殿下,魄归来兮!” “呜呜呜……” 朱允熥只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谁了——当朝太子殿下朱标! 朱标是谁? 哇! 我想起来了,朱标是朱元璋的太子! 历史上的朱元璋非常喜爱这个太子,在太子死后,宁愿把皇位传给皇长孙朱允炆,也不传给其他藩王。 最后导致燕王朱棣造反,推翻了侄子,登上了大明的皇帝宝座。 对了,我叫啥来着,我是不是就是那个天命之子朱允炆? 就在他这般幻想的时候,一个老头对着他边上的少年柔声说了句话,直接击碎了他的美梦。 “允炆,切莫哭坏了身子,赶紧去休息下吧。” 朱允熥听到这里心里一沉,看来自己铁定不是朱允炆,而是一个历史上不知名的小透明。 “我呢,我是谁?” 朱元璋听到这话明显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瞅把这孩子给伤心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允熥啊,你也跟着你大哥下去休息会儿吧。” “哦……对对,我叫朱允熥!” “这次一定得记住喽,可千万不能再忘喽!” 朱元璋看着孙子一本正经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还说要记住,不能忘喽,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孩子莫不是傻掉了吧? “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拎着药箱赶来。 在对朱允熥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给出了一个最权威的医学鉴定。 “回禀陛下,二皇孙殿下,应该是得了离魂之症。” 严格来说,朱允熥应该排行第三。 因为在朱允炆之前,大明还有一个嫡长孙名叫朱雄英,可惜八岁的时候夭折了。 按照大明的规矩,年满十岁的皇子皇孙才会序齿封王。 因此现在名义上的皇长孙乃是朱允炆,朱允熥顺理成章的成为皇次孙,也就是朱标家的老二。 “可严重否?” “不严重,只需吃上几副的汤药,好好睡上几觉就好了。” 朱元璋听到太医这般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他还真怕皇孙出个好歹,让太子标儿走都走不安生。 “传旨!” “皇孙们每日只需早晚进香,无需跪拜守灵。” 朱允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感到眼皮一沉,一股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怎么都赶不走了。 可就在他将要睡过去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熊孩子的欢呼声。 “太好啦,终于不用跪着装哭啦,啦啦啦……” 朱允熥一听到这话,吓得两眼刷的睁开,满脸不敢置信的望过去。 哪怕他还不知道这年头的礼节,也知道这时候笑是肯定不对的。 老朱听到这笑声,只觉得无比的刺耳。 要不是发出笑声的朱允熞只有七岁,他非得命人将其拖下去打几十板子。 即使不能惩罚朱允熞,老朱依然迁怒于朱允熞的生母吕氏,对其严厉的训斥。 把那吕氏吓得砰砰磕头,脑门都磕出血了。 幸好吕氏还有一个好儿子,也跪下恳求皇帝,想要违背皇帝的旨意,替自己的太子父亲守灵。 老朱看在皇长孙的面子上,算是饶了吕氏一次。 虽然灵堂内很热闹,但这一切都跟朱允熥无关了。 因为他现在可以合理合法的泡病号,在吃了郝太医为其开的安神药,就躲回自己的寝宫里睡大觉去了。 在朱允熥走后,灵堂内的节目依然在进行。 因为刚刚有了皇帝陛下的训斥,哭声反而比之刚才还大了几个分贝。 朱允熥就是伴随着阵阵哭声而入眠,睡的无比的踏实,无比的香甜。 因为他知道,白条和花呗再也找不到他了…… 当他梦里苦寻厕所而不得时,这才极不情愿的从梦里醒来。在小太监的伺候下解决了内急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睡意消失了。 这是多年熬夜加班养成的习惯,只要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朱允熥走出寝宫,朝着熟悉又陌生的院子走去。他想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却不知不觉来到白天哭拜的灵堂。 此时的灵堂非常空旷,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牌位边上,另有几个小太监跪在一旁,不住的往铜盆里扔纸钱。 朱允熥来到铜盆前,从地上捡起一沓纸钱,也学着小太监的样子,一张一张的往铜盆里扔。 不过他这个钱可不是烧给太子的,而是烧给另一个世界逝去的自己。 他想跟自己做一个告别,从今以后他就不是别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大明皇孙朱允熥了。 朱允熥烧了几张后,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可休息好了?” 朱允熥闻言抬起头,只见朱元璋正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有悲痛,有绝望,还有几分对自己的怜惜。 朱允熥看到这复杂的眼神,顿时想起前世的父亲。 在另一个时空,也有一个老父亲在承受着这般痛苦吧?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就不由一痛。 因为时空的阻隔,他不能给那个老人半点安慰。 但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还难受,因此,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痛失爱子的老人,缓缓的开口。 “皇爷爷,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朱元璋听到这话,惊疑的“哦”了一声。 因为他今天听了太多的“节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给自己讲故事。 “唉,说吧。” “有一个人,从一出生就被父亲寄予了厚望。他也很努力,很希望自己能成为父亲的骄傲。” “但他的资质有限,不管他如何努力学习,依然达不到其父亲曾经的高度。不管他如何努力工作,依然表现平平,无法让父亲满意。” “虽然他经常因为理念和父亲发生争吵,但有一点始终未曾改变,那就是他对父亲的爱。” “即使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也希望父亲能放下悲伤,不要以他为念,快乐的活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遗愿。” 老朱听到这里,只觉得鼻子一酸,干涸的两眼再次溢满泪水。 “皇儿啊!”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愿吗,呜呜呜……” 老朱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要是按照那孙子的意思,咱皇儿之所以英年早逝,岂不是被咱这个皇帝老子给逼死的? 第二章 难道说,打孙子还能舒缓心情? 老朱想明白这点,脸色立马变得阴沉起来。 “你给咱过来!” “啊?” 老朱看那逆孙傻愣愣的,又循循善诱起来。 “来来,过来,皇爷爷赏你点东西!”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立马变得开心起来,心里未免有几分得意。 古人这么好骗的吗,自己不过是吐露一下心扉,就把他给感动的要赏我啦? 朱元璋可是皇帝呀,能赏我点啥呢? 给我封王,还是赐给我一座大府邸? 朱允熥越想越美,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 “皇爷爷,您想赏我点啥呀?” “孙儿未有尺寸之功,不宜赏赐过重吧?”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要抑郁了,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听不出咱话里有话吗? “趴下!” “啊?” 这次老朱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见朱允熥依然傻愣愣的,直接抓着他的脖领子将他给提了起来,随后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哼哼!” “咱赏你几个大巴掌,看你这个逆孙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随着一阵颇有节奏的啪啪声,朱允熥总算是明白了,这特娘的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挨揍吗! 只是,自己为啥挨揍啊! “皇爷爷,你凭啥打我,我没犯错呀!” “你没犯错?” “你刚刚那话分明是在埋怨咱,埋怨咱对你爹期望太高,把你爹给逼死了!” “皇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呀,我是在说我自己,我没有埋怨您老的意思……” “你也配!” “你当咱不知道哩,你从小就调皮捣蛋,你爹啥时候对你有过期望?” “你那就是影射咱,埋怨咱!” 老朱一边抱怨,一边啪啪的用手在朱允熥的屁股上做动能释放。 然而,让他很不爽的是,打了这么多下,这孙子竟然连哭都没哭一声。 这让他非常挫败,以为自己老了,连个孙子都打不动啦? 老朱想到此处,立马放弃手打,眼神逡巡的看向四周。 终于,他看到一根合适的东西。 这是一个靠在墙边的幡,他一脚将其踹折,然后撸掉糊着的白纸,一根简易的打孙棒就此形成。 重新寻得趁手家什的老朱,再次打起孙子来,那简直是如虎添翼,没两下就把那逆孙打的哇哇直叫。 事实上,朱允熥早就疼的受不了了,之所以没哭出来,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个大人,哭出来太丢人了。 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份坚持,非但没给自己带来尊重,反而促使了老朱的技术革新,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放弃原则,用最凄厉的声音哭出来。 老朱一边听着逆孙的哭喊声,一边挥舞着短棒,一边骂骂咧咧的训斥着。 “你个逆孙,咱让你胡说八道!” “你个逆孙,咱咋就残暴不仁了!” “咱对你严厉,那不是望着你好吗,好继承咱的皇位,管好这大明的江山!” “咱不就是骂了你几句,你咋就能扔下咱自个走了,呜呜呜……” “咱打死你算逑,你个不孝子啊,呜呜呜……” 老朱一开始还是打逆孙,训逆孙。可训着训着,感情不由自主的转移到朱标身上,将对朱标的怨念全都倾泻在逆孙身上。 朱允熥也听出不对劲来了,这尼玛啥情况,还有打着孙子骂儿子的玩法? 那现在是啥意思,我这是在代父受过? 朱允熥想到此处,哭的更伤心了。 这顿打挨得冤死了,简直比窦娥都冤! 老朱在朱允熥身上尽情的发泄着,直至听到朱允熥的哭声都变调了,这才猛然醒转。 嗨! 咱也是老糊涂了,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啊! 老朱想到此处,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将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扔,然后扒开逆孙的裤子。 嘶…… 老朱看到逆孙那被自己打的不像样的屁股,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来人,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颠颠的扛着药箱跑来。一看到还是白天那位皇孙,太医不禁愣了一下。 “陛下,二皇孙殿下又咋了?” 老朱听了太医的话,又看了看趴在椅子上抹眼泪的逆孙,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咳咳……” “这逆孙不听话,毁坏了咱皇儿的幡,被咱给揍了一顿!” 朱允熥听到这话,再次“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次不是疼的,是被那臭不要脸的老头给气的! 分明是那臭不要脸的老头自己踹折的,竟然也能怪到自己头上? 太医看了看地上段成两截的幡,只觉得一阵牙疼。 他早就听闻太子的次子顽劣不堪,没想到在太子的灵堂还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唉!” “二皇孙殿下确实过于顽劣了,但陛下也不宜苛责过甚……” 老朱心里毕竟还有几分愧疚,尤其在听到那逆孙撕心裂肺的哭声后,更是有心里一阵发虚。 “文杰,你看着孩子伤势重不重?” “咱刚才也是在气头上,下手也没个轻重,莫不是把孩子给打坏了吧?” 郝文杰闻言赶忙上前查看一番,看到朱允熥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屁股,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都说太子是皇帝的逆鳞,可这逆鳞也太大了吧? 不管咋说,这孩子都是太子的亲生儿子,皇帝陛下的亲孙子,他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虽然郝文杰心里腹诽不已,但这种涉及皇家之事,他还是不敢多嘴的。 “回禀陛下,二皇孙殿下伤的确实很重,但好在不伤及根本,只是一些皮肉伤,敷上药过几日就能痊愈了。” 老朱听到郝文杰这般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那就给孩子上药吧!” “上最好的药!” “臣遵旨!” 郝文杰给朱允熥上完了药,老朱立马叫过来两个太监,抬着逆孙把他送回宫。 老朱看着朱允熥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困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郝文杰听到这个哈欠,真如久旱逢甘霖那般欣喜啊。 自打太子去世,陛下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而且谁都不能劝,谁劝跟谁急! 现在陛下自己困倦了,应该能好好睡一觉了吧? 老朱在打完哈欠后,心里也是陡然一惊。 咦! 打完那逆孙后,咱竟然不那么悲伤,胸口也不像之前那么堵得慌了。 难道说,打孙子还能舒缓心情? 就是这事太费孙子了,要不然可以定为常例! 郝文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陛下,可是要回宫?” 老朱借坡下驴的轻轻“嗯”了一声,郝文杰立马命人张罗起来。 “来人,快快,抬陛下的步撵来,陛下要回宫啦……” 老朱确实困惨了,在坐步撵回宫的路上就打起了鼾声。 郝文杰听着老朱那均匀的鼾声,开心的直抹眼泪。 皇帝陛下太不容易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得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这些天很多人都担心皇帝陛下扛不住,现在见到陛下放下悲伤,他是真心为陛下感到开心。 只是有一个问题让他想不通,皇帝陛下的心结怎么突然就打开了? 要是搞明白这件事,以后陛下再次陷入悲伤之时,也好拿来劝慰陛下呀。 如果某个趴在床上的皇孙知道郝文杰的这个想法,一定会挣扎着爬起来对他说一句。 郝文杰,我劝你善良! 第三章 他搞出这个怪相是寒碜谁呢? 朱允熥被小太监抬回寝宫,骂骂咧咧的哼唧了好一会儿,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这一次的经历,给他带来巨大的阴影,让他意识到哪怕穿越成皇孙,也不能乱说话。 否则,就会有无妄之灾。 当他再次醒来时,疼倒是不怎么疼,只感觉饥肠辘辘,饿的心发慌。 他当即叫过一个小太监,让他给自己搞点吃的,然而小太监的回答却让他崩溃。 “回禀殿下,咱们寝宫内没吃的,您还是暂且忍耐下,等天明了去太子妃寝宫用膳吧。” “那现在是几点,还有多久到天明? “现在约莫五更了吧?” “奴婢刚刚打盹的时候,隐约间听到外边的梆子声响了五下。” 朱允熥听到这个答案再次崩溃,五更是几点到几点呀! 但显然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古人的时间观念是非常薄弱的,白天看日影,晚上看沙漏,计时工具的简陋,也没法催生准确的时间观念。 朱允熥在心里痛定思痛,等自己伤好了,一定第一时间给自己做个手表。 如果手表技术难度太高,那就做个怀表。如果怀表也做不成那就做钟。 然后多做几只,送糟老头子一只,哼哼! 既然饿的睡不着,朱允熥也不管小太监困不困,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起来。 “喂,你叫啥来着?” 朱允熥这样说的时候,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稍微解释了下。 “太医说我这是离魂症,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小太监没有丝毫怀疑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对方的病情。 “回禀殿下,奴婢王德。” “那你是不是排行老三?” “殿下记起来啦,奴婢确实在家里排行老三!” 朱允熥轻“哦”了一声,心里暗道我记起个鬼,我只不过是想到了某个微服私访记而已。 “那你以后就叫三德子吧!” 王德闻言非常高兴,赶忙给朱允熥行了个大礼。 “奴婢谢殿下赐名,奴婢以后就叫三德子啦!” 王德突如其来的反应,直接把朱允熥搞蒙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个外号,能引得对方如此高兴。 殊不知,在大明朝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太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也就跟定一个贵人了。 将来朱允熥如果封王,他们也要跟着去封地,至于能不能当王府的太监总管,那就看他是否能取得贵人的信任了。 贵人亲自赐名,这是将其当成心腹看待的表现,他岂能不高兴? 朱允熥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他只想从这个家伙嘴里套点话。 “三德子,我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爹……我爹这边就不用说了,我娘姓甚名谁,家里有啥大官不?” 朱允熥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给自己找个靠山。 否则,就他这种在历史上连个名都没留下的小透明,能不能熬到封王那天都难说。 “您是问故太子妃吗?” “哦?” 朱允熥闻言心里纳罕,昨天跪地上磕头那个不是自己亲娘呀? “算是吧,尽量说的详细点,尤其是名字!” “那奴婢就冒犯啦!” “您的生母太子妃常氏出身名门,乃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女,名常婉……” 朱允熥在心里默默盘算下,他记得常遇春死的挺早的,现在大概率是进土了吧? 果然,三德子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常老爷故去后,本来是常家大爷常茂袭了郑国公的爵,后来常茂因为违反军纪恶了陛下,被陛下贬到龙州当指挥使。” “陛下因顾念开平王之功绩,又让常家二爷常升袭爵,并改封开国公……” 朱允熥闻言略有些失望,虽然这开国公的官听上去也挺大的,但常升这名字太陌生,完全没听说过呀。 事实上,如果不是正好穿越到朱允熥身上,他特么也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毕竟,他那九年义务教育学来的知识,也就知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历史大咖。 “我娘的娘家人,就没啥厉害人物了吗?” “厉害人物?” 三德子皱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 “对了,您还有个舅老爷,获封凉国公,也是个大官!” “哦?” “我舅姥爷叫啥?” “蓝玉!” “我擦嘞,蓝玉竟然是我舅老爷?” 蓝玉是朱允熥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历史名人之一,在他的印象中这家伙好像很能打仗,打了个捕鱼儿海之战,打掉了北元朝廷的最后一口气。 只是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老朱给满门抄斩了,而且还株连了几万人。 原则上说,蓝玉挺适合当靠山的,只是这靠山有点危险,搞不好还会牵连到自己。 朱允熥暗暗记下,然后又问了一些宫里的规矩,总算是对新身份的日常生活有了一定的了解。 原则上说,他只要不惹到老朱,在目前的大明来说,就没人能管得了他! 至于那个继母吕氏,装贤妻良母还装不过来呢,怎么敢过分约束他? 朱允熥在搞明白自己的地位后,暗暗给自己规划了一条发展线。 搞钱、封王、回封地! 种地、练兵、当海王! 海王是双重含义。 先让燕王跟朱允炆死掐,等他们俩打的差不多了,跑过来以清君侧之再清君侧的名义摘桃子,啦啦啦! 朱允熥一边忍饥挨饿,一边畅想未来,总算是活着熬到了宫里开饭的时间。 太子妃吕氏在宫女的伺候下穿戴一新,刚刚走进膳堂,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早早的站在桌子旁,手里抓着个饭碗,咣咣的在桌子上墩着。 吕氏见到这场景当场就蒙了,这孩子啥时候吃饭这么积极了,简直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再者说,他搞出这个怪相是寒碜谁呢? 要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自己这个继母怎么虐待他了呢! 第四章 只当了四年皇帝的废物,哪来的脸对我说教? 吕氏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温和的对朱允熥说道。 “允熥一定是饿坏了吧,母妃这就命人传膳。” “是啊!” “我半夜就饿醒了,一直盼着吃饭呢!” “麻烦你让他们快点,我都要饿死啦!” 吕氏听了朱允熥的话,敏锐的察觉到异常,这小崽子刚刚直呼“你”,而没叫自己母妃! 吕氏意识到这点,心下当即有些不快,但又不好发火。 毕竟,她立的人设就是温良恭俭,贤良淑德,怎能轻易发火呢? “允熥呀,这可不行。”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大哥和其他弟弟们还没来呢,怎么能先行传膳?” 朱允熥闻言有些烦躁的道。 “那你在这儿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催催他们去!” “你……” 吕氏就算再有涵养,被朱允熥接连冒犯,也有些破防了。 这小崽子以为自己是谁,是他的老妈子吗? 本来本宫是想让你多活几年的,可眼下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你先不要急,母妃这就派人去催催……” 吕氏终究是克制住了,快步走出膳堂,站在门外大口的喘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在吕氏转身出去的一刹那,朱允熥看着吕氏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小爷我只要不惹朱元璋,这大明还没人能治得了我! 再者说,你个后妈对原来的朱允熥啥样,你真当我心里没点逼数呀。 你但凡对原来的朱允熥好点,也没有我穿越的份呀! 朱允熥刚刚在膳堂好好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瘦弱,矮小,脸色很差。 他初步判定,自己这具身体至少是长期营养不良,至于有没有慢性中毒之类的症状,就得改天找御医好好探讨探讨了。 因为按照一般的穿越逻辑,都是原主的灵魂长期遭受不公待遇而崩溃,穿越者才能穿越成功。 由此推断,这个跟朱允熥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后妈,绝对有着最大的嫌疑。 因此,他也就没必要对其客气,更没必要再称呼其为母妃。 说白了,这些都是借口,其本质原因就是朱允熥不想向这么年轻的一个女人喊妈。 朱允熥又等了一会儿,朱允炆、朱允熞等人才陆陆续续走进膳堂。 朱允炆非常礼貌的跟他打了招呼,朱允熞则小心的挨着椅子坐了半边屁股。 朱允熥一看他这动作,就知道昨天有人在他的屁股上做动能释放了。 不过想想也对,要是换成自己是吕氏,也绝对饶不了这逆子。 在太子的灵堂大笑,还说再也不用装哭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不当场打死已经算吕氏舐犊情深了。 众人坐齐后,负责传膳的太监陆陆续续将早膳端进来。 朱允熥看到吃的只感觉更饿了,不住的吞咽口水。 虽说早餐并不丰盛,无非就是粥、糕点、锅贴、汤包等寻常之物,在配合几道炒菜,外加一个羊肉萝卜粉丝汤。 但这对于饿了半宿的朱允熥来说,已然是无上美味。 几乎是食物刚放道桌子的一刹那,朱允熥的手就抓了一块糕点塞嘴里。 他的这个举动,直接将桌上的众人吓坏了。 因为吕氏治家甚严,父母长辈没上桌之前,他们这些当子女是不能动筷子的! 朱允炆见朱允熥又把一盘锅贴,还有一笼汤包放在拽到自己面前,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赶忙训斥道。 “二弟,你怎么能如此无礼!” “母妃还没上桌呢,你竟然先吃,这是有违礼法的!” 朱允熥闻言白了朱允炆一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段历史信息。 建文四年,朱棣攻南京,谷王朱橞与李景隆开金川门降,南京城陷,宫中火起,朱允炆不知所终。 你个只当了四年皇帝的废物,哪来的脸对我说教? “大哥,更正你个错误,那是你母妃,不是我母妃。” “我母妃常氏早就去世了!” 朱允熥怼了朱允炆一句,随即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起来。 他的这个豪放作风,顿时引起太子府几位庶女的艳羡。 其实她们也饿了,但她们却不敢像朱允熥那般,只能忍气吞声的等待。 因为朱允熥再不济,将来也是要封王的,而她们的未来则完全掌握在吕氏手中。 如果惹恼了吕氏,将来给她们找个窝囊夫君,她们一辈子就毁了! 吕氏在门外吹了好一阵风,这才觉得缓过几分劲来,可当她刚踏进膳堂,看到朱允熥那小崽子大快朵颐之时,再次被气了个半死。 朱允熞昨天刚挨了吕氏一顿胖揍,此时正想讨好母妃,给自己争取点好印象呢。 因此,见到吕氏走进来,当即站起身来告密。 “母妃,朱允熥不等你就先吃饭,刚刚大哥训斥他,他还说你不是他母妃,他母妃早就死了!”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白了。 但她不敢训斥朱允熥,只能将怒气去撒到朱允熞身上。 “闭嘴!” “母妃一直教导你兄友弟恭,你就这么说你兄长?” “我……” 朱允熞闻言委屈极了,心想我这不是在维护您吗? 朱允熥倒是听懂了,这吕氏是在指桑骂槐。 但他不在乎,因为他早就确立了发展方针,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出去住了。 不过,在搬出去之前,他倒也不想跟这个继母闹得太僵。 毕竟,自己还得在她眼皮底下讨生活呢。 如果对方故意给自己下绊子,这日子也肯定不会太好过。 “太子妃,我刚刚实在是饿极了,顾不上那么多规矩,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吕氏听到这话,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允熥这话言重了,我跟你母妃可是情同姐妹,一直将你当成自家孩儿一般看待,怎能生你的气呢?” “你若是饿了就尽管吃,如果不够,本宫这就命人重新整治,务必让我儿吃饱吃好。” 朱允熥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将桌子上唯一的一个羊肉锅子端到自己面前,就这汤盆喝了起来。 “那就有劳太子妃啦!” 吕氏见到朱允熥这般无礼,脸色再次变了几变,然后走路带风的做到主座上,使劲的一摔筷子断喝道。 “用膳!” 第五章 你是不是傻,我说的是你亲弟弟! 随着吕氏喊出“用膳”这两个字,满桌子的皇孙、皇孙女才敢动筷子。 即使一大桌子人吃饭,声音也非常小,似乎每一个人都尽量不发出声音,轻手轻脚的夹菜,小口小口的咀嚼。 不过朱允熥除外…… 此时的朱允熥一边从羊肉锅子里捞羊肉,一边抓着汤包滋溜滋溜的喝着里边的汤汁,眼睛还瞄着新端上桌的大包子,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朱允熞看着自己面前的几盘小咸菜,在看看朱允熥那边的羊肉,口水不争气的流出来。 “母妃,我也想吃肉……” 吕氏听到这话当场就炸毛了,心说我管不了那兔崽子,我还管不了你吗! “吃什么吃!” “你父王刚刚去世,你就有心情吃肉,你还配当人子吗!” 吕氏这话一出,刚想夹一筷子炒肉丝的朱允炆,立马收了筷子夹了一根咸菜,放在碗里当摆盘。 其她几个郡主也赶忙低下头,尽量不去看桌子上的荤菜,专心致志的喝着寡淡的粥,吃着素面的糕点和锅贴。 唯有朱允熥恍若未闻,依然自顾自的大吃大嚼。 朱允熥见他们谁都不动桌子上的荤菜,忍不住还站起来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气得朱允熞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那盘竹笋炒肉丝,他还一口都没吃呢,就被这孙子给端走了,呜呜呜…… 不过他的哭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在吕氏拍了一下桌子后,就吓得戛然而止了,然后委屈巴巴的啃着素包子,一边啃,还一边向朱允熥投来愤恨的目光。 朱允熥自然无视了他的目光,但对于吕氏的掌控力却多了一层了解。 这婆娘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这么狠,还能善待自己这个继子? 吕氏强迫自己吃了一会儿,见自家儿子吃的差不多了,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桌子上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放下碗筷,然后正襟危坐的等着太监和宫女进茶汤。 早膳的茶汤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漱口的。 因为里边泡的是花茶,味道清淡,漱口后还能留有一定的清香,是当时的达官显贵的最爱。 吕氏接过茶汤漱了漱口,这才接过真正用来喝的茶,小口的品着。 其他皇孙皇孙女有样学样,不管吃没吃饱,都得跟着吕氏的节奏来。 只有朱允熥不同,他见到太监送来的茶汤,只是指了指桌子的边上,让他放下就行。 因为他还没吃完呢! 也不知是穿越时灵魂融合的缘故,还是昨天莫名其妙挨了顿揍的原因,他只觉得自己很饿。 一盆羊肉都被他干进去了,却只是垫了个底。 桌子上的炒菜、包子、锅贴,已经被他吃的七七八八了,就连粥都喝了三大碗。 现在他正对着包子发起猛攻,一口一个小笼包,两口一个大包子。 他的这个吃相,不仅震惊了一干小朋友,就连吕氏都看呆了。 原则上来说,吕氏在喝过茶后就该起身了,可朱允熥吃的实在是太嗨了,让她也产生了一丝丝好奇。 这孙子到底能吃多少? 终于在朱允熥吃完两屉小笼包,外加七八个大肉包后,这货才满足的擦擦嘴,然后端过边上的漱口茶一饮而尽。 吕氏见状冷哼一声,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随后一甩袖子起身离席。 其他人赶忙跟上,只有朱允熥跟个小海豹似的,靠在椅子上拍打着小肚子。 朱允炆实在是看不过了,走到他身边踢了他凳子一脚。 “朱允熥你还磨蹭什么,不想给父王守灵了吗!” “守灵?” “昨天皇爷爷不是说了吗,让咱们早晚上柱香就行,不用天天跪在那儿守灵。” 朱允炆听到这话都快崩溃了,忍不住怒斥道。 “那是皇爷爷心疼咱们,但咱们当儿子的,又怎能不给父王守灵!” “哦?” 吕氏见朱允炆没跟上,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去灵堂!” 朱允炆闻言赶忙跟上,只是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向朱允熥,忍不住提醒道。 “你最好也来!” “皇爷爷最看重孝道,对父王的感情更是远飞其他皇叔可比,要是皇爷爷看到你不去给父王守灵,啧啧……”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想到那糟老头子暴揍自己的场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朱允炆说的对,那老头对太子的感情确实不一般,而且打人是真狠…… 朱允熥想到此处,赶忙往袖子里塞几个大肉包,外加几个煮鸡子,这才颠颠的跟了上去。 他的这个举动,给一旁伺候早膳的小太监看的脸都绿了。 本来贵人们早晨剩下的就够他们吃了,现在一看,他们还得去膳房拿点下人吃的馒头之类才能填饱肚子。 正常来说,宫里的太监宫女是有专门的饭食的,只是下人的早餐,怎能比得上贵人们的美味。 因此,贵人们吃剩下的饭菜,多数都不会浪费,而是被他们偷偷给吃掉。 只是今天摊上朱允熥这样一个大胃王,打乱了他们往常的计划。 朱允熥追上去的时候,吕氏正板着脸教训朱允炆呢。 虽说训斥的内容是他吃饭磨蹭,对已故太子不尊重之类,但朱允熥这个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婆娘意有所指,是在教训朱允炆不该多管闲事提醒自己,只是这些话没法明说罢了。 朱允炆被母妃莫名其妙的训斥,心里非常委屈。他觉得自己没做错,身为兄长不就应该尽到提醒弟弟们的义务吗? 吕氏自然能看出儿子的不服气,但她没有戳穿,只是在到灵堂附近时,将其他皇孙和皇孙女先支开。 “你们先进灵堂为父王守灵,母妃单独交代你们兄长几句话。” “诺……” 吕氏见所有人都进去了,又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两块肉脯递过去。 朱允炆本来心里还有点小怨念的,可看到母妃递过来的肉脯后,心里立马充满了感动。 母妃虽然嘴上说的严厉,但心里还是爱我的! “多谢母妃!” “吃的时候别让人看见!” “儿子晓得了。” “别忘了分你弟弟点。” “朱允熥吗?” 吕氏听到这话直接破防,恨不得给这死孩子两巴掌。 “你是不是傻?” “他吃的比猪都多,还用得着你惦记!” “我说的是你亲弟弟朱允熞!” 第六章 大明何人可立嗣君? 奉天殿内文武虽然分列两班,但依然挡不住他们那颗八卦的心。 哪怕离着大殿老远,都能听到里边跟一锅粥似的喧哗声。 他们议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咋突然召开朝会了? 自打太子朱标去世,他们可算是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虽说每天都要去东宫拜祭,但好歹不用像往常那般起早上朝了。 本来他们以为今天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来宫里转一圈,等皇帝传旨早朝取消,他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哪成想,他们刚进宫就听到一个噩耗,皇帝要临朝了! 尽管皇帝突然临朝,打乱了一些人的计划。 但不得不说,洪武朝的官员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他们几乎用一眨眼的时间,就把各自的笏板给写满了。 虽说上边有很多狗屁倒灶的事,但写了就比不写强。 因为这是态度问题。 咱大明的朱皇帝可以容忍官员能力不足,但绝不容忍他们在态度上不端正! 众人赶完了作业,心情也顿时放松之下,这才有了闲聊的兴致。 虽然每个人都尽量压低嗓音,说话声音都不大,但架不住人多呀。 乌央乌央上百号人挤在一个大殿里,哪怕是一百只马蜂,也能给你嗡嗡出拖拉机的动静。 “赵大人,您猜陛下今日为何会突然临朝?” “按道理说,陛下现在应该没心情上朝,还没从痛失爱子的悲痛中自拔呢呀……” 礼部尚书赵勉闻言老成持重的摇摇头道。 “我等臣子只需奉公守法,遵守朝廷制度,不可妄议皇家之事,更不可胡乱揣度陛下之心……”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无不扭过头做撇嘴状。 刚刚问话的礼部侍郎,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自己咋问了这么个老古董! 尽管赵勉恪守了臣子之道,但众人的八卦之火是绝不会那么容易熄灭的。 吏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微,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低声的嘀咕一句。 “或许是为太子之后的嗣君忧虑吧……”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东边为之一静,只有站在西边的武官队伍依然扯着大嗓门,在聊着一些他们自己都不懂的问题。 不过,文官这边的寂静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众人在震惊过后立马开始讨论谁最有资格当嗣君了。 “詹尚书依您看,陛下会立谁为嗣君?” “是立长还是立贤?” 古代皇位传承基本上就这两条路,一条是立嫡长子,一条是所谓的立贤。 嫡长制虽然有种种诟病,但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可争议性。 因为嫡长子是按照出生顺序确立的,谁长谁少一目了然。 至于所谓的立贤,这就有点扯淡了。 因为古代的官员是没有资格举荐太子的,某清的某帝倒是搞过一次,官员们也认真的举荐个八贤王出来,然后又被皇帝给否了。 因此,绝大多数的“贤”,就是看老皇帝喜欢哪个儿子。 如果遇到讲理的帝王,百官还会拿嫡长制抗争一下,举几个古代废长立幼导致国家动乱的例子。 可对上老朱这样的千古一帝,放眼满朝文武还真没人敢劝。 詹微听到众人的询问,无奈的摇摇头。 因为这种事情太敏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众人见詹微不说话,就开始放飞自我了,纷纷嚷嚷着陛下可能立长,并给出了合适的人选。 “秦王年长,是诸王之首,或许陛下属意他?” 詹微听着众人的议论只是沉默,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不过,刚刚一本正经拒绝八卦的赵勉,却突然来了一嘴。 “秦王戾……” 赵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众人哑火。 众人在心里默默一合计秦王朱爽这些年干的那些烂事,以及太子从西安归来即卧病不起,直接在心里将这个货给pass。 他们这些官员伺候个老朱已经殊为不易,要是再来个秦王这样的混蛋,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再者说,大明朱皇帝虽然待下严苛,但好歹还讲点道理。要是换成秦王朱爽这样的暴君,他们每天出门之前还真得写好遗书了。 既然立长不行,那就只能立贤喽?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又聚焦于秦王之下的皇子。 “晋王治理封国也不错,颇有贤名,还是嫡子,也有一定可能。” “燕王屡破北元,在诸藩王中武功最盛,立他的可能也很大。” 武官那边听到“燕王”两字,也参与进来,一致认为燕王最贤。 虽然大殿中议论之声很大,但多数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官,真正的大佬是不会轻易发表意见的。 就在众人讨论正欢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百官跪迎!” 随着这声陛下驾到,大殿左边廊柱后的乐师,也敲起了叮叮当当的钟鼓,给早朝增添了一抹庄严肃穆的氛围。 不过,这钟鼓之声可不仅仅是烘托气氛,也起到类似广场舞的节拍作用。 若是没有这音乐节奏的提示,这一百多人的大型磕头表演现场,是很难达成整齐划一效果的。 老朱在这悠扬的音乐声中,端坐于步撵之上,被十六个锦衣卫抬着从丹墀上进入大殿,又在百官的注视下走下步撵,坐到自己的龙椅之上。 随后就是百官朝拜,行三叩首之礼。 礼毕后众人起身,偷偷抬眼向龙椅之上望去。只见多日不见,皇帝的脸色憔悴了许多,身形也瘦弱了许多。只是那威严的表情,以及如同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依然可以直视人心,让人无所遁藏。 老朱自动无视了底下官员的冒犯,而是一个接一个的点名。 每一个被点名的官员,都会从队伍里出来,并从西边的台阶走上去,站在老朱旁边汇报工作。 老朱则是当场决断,绝不拖泥带水,行政效率极高。 一上午的时间倏忽而过,老朱也当场处理了几百件事。 大到某地遭了灾,小到某部买点纸,事无巨细没有他不管的。 这就是老朱的日常,忙碌且充实。 不过今天比起往常还是有点不同,那就是临近散朝之时,老朱从百官中提溜出几个老成持重之人。 六部尚书,外加朝中九卿。 “咱有一事难决,请诸君议一下。” “咱皇儿故去多日,敢问诸卿咱大明何人可立嗣君?” 老朱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在心里暗暗惊呼。 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七章 二哥,我也想吃肉包! 老朱是个非常务实的人,在从失去爱子的悲伤中走出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明的继承人问题。 准确的说他现在也没思路,但潜意识里他或许已经有了选择。 比如说,今天单独留下的官员,几乎都是文官一派,没有半个武将出身的淮西故旧。 这就证明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倾向性,只是还没那么明了。 地下的官员们也是人精,很快就意识到这点。 毕竟,能经历空印案、胡惟庸案、郭桓案等大案洗礼而不死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皇帝专门把他们留下,难道是想立皇长孙? 几个大佬眼神交流一下,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他们谁也没想出这个头,而是给身后的一些小喽啰发了个信号。 后边的小喽啰接到信号,立马上前一步朗声说到。 “陛下,微臣觉得皇长孙孝悌有礼,忠敬可嘉,乃是上天赐予的储君人选!” 在小喽啰说完这句话后,六部大佬齐刷刷的盯着老朱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老朱听到皇长孙,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朱允炆衣不解带,昼夜守在皇儿床前尽孝的场景,心里当即偏向几分。 不过,这场景一闪即使,很快就变成了另一张脸。 这张脸很瘦削,脸色也很憔悴,但那双眼睛却很亮,仿佛能照亮人心底的黑暗,扫除人心中的阴霾。 尤其是那番话,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爱之深,责之切,咱皇儿的死,咱又何尝没有责任呢? 最为可恨的是,这么多年满朝文武大臣,没一人看到这一点,反而是要靠一个孩子来提醒咱! 老朱一想到这儿,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气,恼恨自己逼迫皇儿太狠,又恼恨这群文武没有尽到提醒的责任。 实话说,老朱这想法着实有些不讲理。 可谁让他是皇帝呢,皇帝要是还需要处处讲理,那还是皇帝吗? 老朱点点头,鬼使神差的说到。 “嗯!” “皇孙也不错。” 丹墀之下的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无不欢欣鼓舞,摩拳擦掌的打算敲定这事,却谁也未曾想到皇帝刚刚落了一个字,皇长孙的“长”字,皇帝可是没说哟。 六部尚书见到皇帝陛下持肯定态度,胆子立马变大了。 “陛下,老臣也觉得皇长孙最合适。” “皇长孙乃太子长子,天然就有当储君之资格。加之皇长孙颇有贤名,且已近束发之年,只要陛下悉心引导,不难成为一代圣主!” 在礼部尚书说完这番话后,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集体上前一步朗声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只有吏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微有些犹豫,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太子之死自己也有几分责任。 如果处理重刑犯之时,自己顺从太子的意思宽仁一点,太子也就不会去找陛下求情,更不会被陛下训斥…… 基于这点心虚,詹微从本心上说,是不希望太子朱标之子当嗣君的。 万一有人把这事告诉嗣君,自己在朝堂上还能活吗? 但大家都表态支持皇长孙了,他要是敢反对,都不用皇帝出手,其他几个尚书就能搞死自己。 因此,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站出来附议。 朱元璋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当场就确立谁是嗣君人选的意思。 现在一看六部九卿竟然全都支持朱允炆,他下意识的就有点反感。 咱还没死呢,这帮人就急着找新主子啦? 朱允炆是挺优秀,但朱允熥也不错呀。 口齿伶俐,条理清晰,见识不凡,更难得的是这孙子还挺扛揍…… 老朱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自打老三老四他们就藩,咱已经好多年没打过娃了,没想到手艺还未曾落下,哈哈哈! 老朱的这抹神之微笑,立马就被底下的官员给捕捉到。 他们看到这抹微笑,只以为大事谐矣! 就连接下来老朱的推脱之词,在他们听来都别有深意。 “此时暂且聊到这儿吧,等过些日子处置完标儿的丧事,咱们再议!” “另外,今天之事不许出去乱嚼舌根!” “要是让咱知道谁在外边妄议储君人选,咱就扒了谁的皮!” 众人一听到这话,无不汗毛倒竖。 因为大明的朱皇帝说这话,可不是吓唬人,而是真的敢这么做。 前几年惩贪力度最强的时候,贪污六十两银子,就会被扒皮实草,挂在县衙边上的城隍庙里示众! 而且朱皇帝还特别下令,每一个新上任的官员,必须去城隍庙祭拜,顺道看看前辈的下场。 此时站在大殿中的官员,几乎都参与过此类活动。 因此,在听到朱皇帝这般威胁之时,每一个人心头都是一颤,连忙说着不敢之类。 老朱在打发走一干官员后,对着空旷的大殿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坐着步撵前往太子府。 …… 另外一边,太子府内一切如旧。 灵堂内哭声依然嘹亮,灵堂外水陆道场也依然热闹。 只是跪在人群中的某个皇孙,身子不那么老实,总是来回扭动,宛如一条硕大的毛毛虫。 事实上,朱允熥也不想搞出这个怪相。主要是跪在地上之时,屁股就要撅起来。而他昨天刚被那个糟老头子蹂躏了一番,想长期的保持这个姿势确实有点难。 他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就实在是忍不住了,索性直接趴在了地上。 吕氏也懒得管他,巴不得他多出点怪相,好凸显自家儿子的优秀。 因此,朱允熥在地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这才被一阵咕噜声叫醒。 朱允熥懊恼的爬起来,揉了揉干瘪的肚子。 “我咋又饿了?” “难不成我真是饿死鬼降世?” 正在这时,跪在他前边的朱允熞,挑衅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手里还拿着一块肉脯,故意朝着他晃了晃,然后一把塞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朱允熥一看到肉脯,眼睛都直了。 他分明记得早膳的时候,桌子上压根就没这玩意呀! “朱允熞,你的肉脯是哪儿来的!” 朱允熞听到这话,满脸得意的道。 “切!” “我才不告诉你,是我母妃给我大哥,我大哥又给我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腾地火起。 他早就知道吕氏不是好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厚此薄彼。 给自家亲儿子偷偷塞肉脯,却让别的庶子庶女忍饥挨饿,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东宫就算再穷,也不差这口吃的吧! 朱允熥越想越不平衡,直接照着朱允熞的屁股怼了一拳。 “给我一份!” “不给!” “信不信我揍你!” “你敢!” “我……” 朱允熥刚想暴揍这小子一顿,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里有点沉。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来之前还顺了几个大肉包呢。 朱允熥想到这儿,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肉包,当着朱允熞的面大吃起来。 朱允熞看到那洁白的包子,鲜美多汁的肉馅,顿时觉得嘴里的肉脯不香了。 “二哥,我也想吃肉包!” “不给!” “我用肉脯跟你换!” “不换!” “哇……哇呜哇呜呜呜……” 第八章 朱标家的儿女们 朱允熞的哭声,立马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吕氏看到四周的人看向她们这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朱允熞一眼。 “不许哭,给我憋回去!” 朱允熞哭唧唧的指着朱允熥,委屈巴巴的说道。 “母妃,他有肉包,呜呜呜……” 吕氏闻言厌恶的看了眼朱允熥,一看到朱允熥嘴角的包子屑就知道这家伙藏吃的了。 但现在灵堂里这么多人,显然不是管孩子的时候。 一旦引起朱允熥的抱怨,指不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呢。 因此,她只能对自家儿子施压。 “什么肉包不肉包的!” “你就不能跟好人学学,偏生跟那种无君无父,不通礼数的玩意学?” “我……” 朱允熞想不明白,为啥吃个肉包就不是好人了。但既然母妃发话,他也只能强忍着逆流成河的悲伤,抽抽搭搭的嚼着肉脯。 “母妃,孩儿知错了……” 吕氏见小儿子认错,心中也有些不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熞儿,你乖乖的,母妃午膳的时候,让人给你炖鸡吃!” 朱允熞听到这话,顿时破涕为笑。 “谢母妃,母妃对我最好啦!” 吕氏宠溺的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安抚了小儿子后,继续跪在地上当工具人。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只有跪在旁边的老朱家的一干儿女们听得见。 朱允熥听到吕氏哄小儿子的话,虽然表面上不以为意,但心里其实是有点酸的。 朱标的几个女儿听到这番话,则是艳羡的看向朱允熞,眼圈也不禁红了。 她们也饿,饿的都快昏倒了,可是从来没人心疼过她们…… 朱允熞在谢过母妃后,趁着吕氏不注意,赶忙回头朝着朱允熥做了个鬼脸。 “一个破肉包而已,我才不稀罕呢,我母妃中午给我做炖鸡吃,lualualua……” 朱允熥无视了这孙子的挑衅,这倒不是他怕了这孙子,实在是不愿意搭理他。 要是自己在气一下他,他在哇的一声哭出来,他还咋安安静静的吃肉包? 朱允熞见二哥不搭理自己,自感没趣,没一会儿就老实了。 小孩子都这样,越有人搭理越能嘚瑟。 虽然没有朱允熞捣乱,但朱允熥还是没能消停的吃肉包。 跪在朱允熥旁边的江都郡主朱明月,见朱允熥两口一个大肉包,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问道。 “二哥哥,你吃东西都不咽的吗?” 朱允熥闻言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娇弱的少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包子,还不住的吞着口水,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子递过去。 “说什么傻话呢,我那是不嚼好不,不咽怎么吃东西?” 朱明月拿到肉包,还没来得及道谢,突然听到这话,不由被逗得咯咯直笑。 “二哥提醒得对,是小妹说错话了,嘻嘻……” 朱明月说完这话,又朝着朱允熥晃了晃手里的包子,小声道。 “多谢二哥哥……” 朱允熥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 “不用谢!” “咱们都是不受待见的,本就该讲阶级感情,互帮互助!” 朱明月闻言满脑门的问号,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呢,她边上就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二哥哥,我也饿……” 朱允熥闻言看过去,只见是年纪更小的宜伦郡主朱明兰,显然也是早晨没吃饱,才熬到这个点就饿了。 既然刚刚都讲究阶级感情了,面对小明兰的请求,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大肉包递了过去。 有了第一第二,就有第三第四,接下来三妹、四妹都向他伸出了求援之手。 可怜的朱允熥,总共就顺了六个包子过来,这一下子就分出去四个。 虽然朱允熥有点心疼,但还是非常大方的给了几个妹妹。 因为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几个妹妹挨饿,更没办法在几双饥饿的眼神注视下吃东西。 朱明月见二哥的包子全都分出去了,导致他自己都没得吃,不由将自己啃了两口的包子递了过去。 “二哥哥,要不你吃我这个吧,我不怎么饿……” 朱允熥看了看被咬了两个小月牙的包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吃饱了,就算你们不找我要,我也吃不下。” “你们就安心吃吧,权当是帮我毁灭证据了。” “谢谢二哥!” 朱明月低声道了声谢,就跟个小松鼠似的,埋头啃包子吃了。 这时跪在第一梯队的朱允熞,又贱兮兮的转过头没话找话。 “大姐,这明明是人家吃剩下,都不稀罕吃的玩意,你还道什么谢呀!” 朱明月闻言白了朱允熞一眼,心道这小屁孩真多事。 “你懂什么!” “二哥刚刚两口就吃了一个大包子,咋可能是吃饱了不饿?” “二哥故意这么说,是怕我们吃的不心安!” 经过朱明月的提醒,边上的朱氏三姐妹听到这话,也赶忙向朱允熥道谢。 朱允熞见自己挑拨不成,反而使得敌方更团结,只能悻悻的重新转回去,不再搭理身后的几个人。 朱允熥在分出去四个大肉包后,顿时显得百无聊赖起来。 因此,他不由伸长脖子,开始观察灵堂内的场景。 简单来说,灵堂分为三个梯队。 第一个梯队当然是吕氏和她所生的儿女们,像这种可以向外界展现忠孝的好机会,她当然要替儿女抢占C位。 第二个梯队则是朱允熥和朱明月他们这些庶子庶女,他们跪在第一梯队的后边,露脸的机会全被第一梯队挡住了。 其实严格来说,朱允熥应该也算嫡子,而且比朱允炆身份还尊贵几分。 但谁让他亲娘死得早,现在是吕氏当权。 正所谓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他这个前太子妃余孽,只能跟一干庶子跪一块,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捞不到。 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吃东西,做小动作。 哪怕朱允熥上午直接趴在地上,也没有礼官敢管。 至于第三个梯队么,则是朱标的后宫团,也是哭的最投入的一个群体。 因为按照规矩,她们在给朱标守灵后,就要集体自杀殉葬。 只是朱允熥不明白其中的道道,还以为他们跟自家老爹感情多深厚呢,因此才哭的如此伤心。 就在朱允熥想看看灵堂外的景致时,灵堂大门口突然出现一袭鲜艳的朱红龙袍。 朱允熥一看到这人,立马吓得一缩勃,并把身子伏了下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皇帝朱元璋! 也是昨天在朱允熥屁股上做动能释放,打得他吱哇乱叫的罪魁祸首! 朱允熥将头埋在几个妹妹身后,从人群的缝隙看过去,心里满是狐疑。 这糟老头咋又来了,该不会又想打人出气吧? 第九章 坏了,还是被那糟老头发现了! 朱元璋本以为自己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了,可一进入太子的灵堂,看到正中摆着的那口黑漆棺木,不禁再次老泪纵横。 老朱略带几分踉跄的走到香案前拈起一炷香,就着一旁的香烛点燃,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后,就扶着香案恸哭起来。 “咱可怜的皇儿呀,你咋就扔下咱自个走了呢,呜呜呜……” 吕氏见状立马从C位站起,上前虚空扶了一下,见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已经抢先一步扶住,当即顺势抽回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手帕,抽抽噎噎的劝慰道。 “还请父皇节哀,切莫哭坏了身子,咱大明还得靠您来把持呢,嘤嘤嘤……” “你也得节哀!” “虽说咱那死没良心的皇儿走了,但你也不能过度悲伤,要好好保养身体。” 老朱说到这儿,眼睛飘向跪在灵堂一侧的一干孙子孙女。 “咱皇儿留下的这些儿女,还得靠你来抚育呢,你可不能先倒下哟!” “儿媳……儿媳谨记父皇教……教诲……呜呜呜……” 老朱见吕氏这般模样,心里一阵戚戚然,甚至隐隐有几分愧疚。 这孩子才如此年轻,就要为他们朱家守寡,还要拉扯一堆儿女,也是苦了她了…… “别在这儿守着了,下去歇息一会儿吧。” “儿媳多谢父皇挂念。” “对了,你父亲去世有些年了吧?” “回禀父皇,家父于洪武十四年病故,蒙陛下不弃,得享陪葬钟山之阴的殊荣,至今已有十一年矣。” 老朱的脸上出现一丝怅惘,有些感慨的道。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等咱皇儿的丧事办完,咱让礼部给你父亲拟个名号吧,追封个爵位啥的。” 吕氏闻言心底大喜,她之所以领着一双儿女跪在C位,不就是为了在老朱面前露脸,为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娘家争取利益吗? 没想到利益来的这么快,快的让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了。 尽管吕氏心里喜极,但她的脸上却不显丝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也换上了恰到好处的诚惶诚恐。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我吕家无大功于社稷,不敢受此等封赏!” 老朱摆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你为咱朱家诞育了三位皇孙,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你安心受着,谁要敢说闲话,自有父皇为你做主!” 吕氏听朱元璋这般说,这才磕头谢恩,然后在朱允炆的搀扶下起身。 为何是朱允炆呢? 因为朱允炆跪在最前边,距离她最近。 而且,在事先吕氏就有嘱咐,让他多在皇爷爷面前露脸。 果然,老朱在看到朱允炆时,眼睛都不禁一亮。 见微知著,这孩子能主动上前搀扶其母妃,足以证明其心存仁孝。 据说咱皇儿病重时期,也是这孩子一直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侍奉汤药。 现在一看,那帮大臣没有哄咱,皇长孙确实是个好孩子呀。 朱允炆在扶着母妃回到原位跪好后,刚想老老实实跪回原位,就看到母妃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劝慰一下皇爷爷。 朱允炆知道所谓的劝慰,其实是让他在皇爷爷面前多露露脸而已。可他却不想这么做,因为皇爷爷的气场太强,在皇爷爷面前他总觉得心里发虚。 但他又不能不做,如果不做的话,肯定会引起母妃的不满。 于是乎,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出。 “皇爷爷,还请您节哀,一定要保重龙体呀。” “虽然父王去了,但皇叔他们还在,还有孙儿,我们都会替父王在您身前尽孝的。” 老朱闻言宠溺的摸了摸皇长孙的头,连声夸赞道。 “好孩子,爷爷没白疼你。” “快到午膳时间了,赶紧去休息吧,爷爷想一个人坐这儿陪陪你父王,跟你父王说会儿话。” “不!” “皇爷爷不走,我也不走,我要陪着皇爷爷,陪着父王!” 老朱见朱允炆一脸的坚持,也就不再强求,尊重这孩子的一片诚孝之心。 在朱允炆重新跪回原位后,老朱的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 总的来说,他对于朱允炆还是非常满意的,只是这孩子给人的感觉,总觉得少了几分灵动,太过于照本宣科了。 忠孝仁义这些东西,身为帝王可以提倡,但自己不能被这些所束缚。 而且帝王太过讲究忠孝仁义,也未见得什么好事,很容易被权臣欺负。 朱允炆这孩子就太老实,也太信奉这些东西了。 如果咱将大明的江山交给他,他真的能坐稳吗? 可如果不把皇位传给允炆,又能传给谁呢? 秦王、晋王,还是燕王? 论能力来说,肯定是燕王最适合,这些年他戍守北平,抵御了多次蒙元入侵,还收编了不少草原部落,大振大明声威。 可燕王排行太靠后,恐难以服众啊。 都不用说别人,就是秦王那个混蛋,也不会容许朱棣坐上皇帝宝座。 老朱的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烦躁,难道咱大明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嗣君了吗? 就在老朱心生绝望之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 咱还有一个嫡孙呢,咱咋把他给忘了! 老朱想到此处,目光不由在人群里搜寻朱允熥的身影。 第一排没有,老朱心里有点不满。 第二排还没有,老朱的心里已经有点怨念了。 第三排…… 就在老朱看向第三排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在两侧的廊柱间,发现一个正在移动的身影。 这个身影趴在地上,借助其他人和廊柱的掩护,正如同一个巨大的毛毛虫一般,朝着灵堂大门的方向蠕动。 而且每蠕动几下,还会回头偷偷看一眼自己,像是生怕被自己发现似的。 老朱看到这儿,当即噗嗤一声笑出声。 这鳖孙一定是在故意躲咱,怕咱在拿他出气! 看来咱昨天下手太重,把这孩子给打出心里阴影哩! 只是这鳖孙一拱一拱的往出挪,真当咱是睁眼瞎不成? 老朱想到此处,心底突然有点火气。 这孩子也把咱想的太不堪了吧,咱是那种靠打孙子出气的人嘛! 虽然老朱已经发现了朱允熥的小动作,但却并未声张,依然不动声色的端坐于椅子上,甚至连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眼角的余光盯着地上的那只毛毛虫,观察着他的实时爬行进展。 嘿嘿,你不是愿意爬么,咱就让你爬个够! 朱允熥见老朱坐在椅子上,就知道灵堂内一时半会散不了了。 但现在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他可不想在这儿干耗着,想赶紧溜出去吃午饭。 因此,他趁着没人注意,在地上拱着拱着的往出爬,就在他爬到门口,马上就要见到胜利曙光之时,突然听到灵堂内传来一声断喝。 “朱允熥,你要去作甚!” 朱允熥听到这声音,吓得手脚一软,直接趴在地上。 坏了! 到底还是被那糟老头子发现了! 第十章 吕氏啊,你以后就别为难孩子了! 朱元璋看到那鳖孙被吓得趴在地上,再也绷不住了,当即噗嗤一下笑出声。 周围的人听到这笑声,集体傻眼了。 刚刚皇帝陛下突然笑了一下,他们就已经很惊讶了,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现在竟然又笑出声,可见陛下是实在忍不住了。 可到底是多好笑的事,才能把陛下逗笑呢? 还有这笑声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是冷笑还是嘲笑? 吕氏赶忙顺着老朱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本该跪在朱允熞身后的朱允熥,不知何时已经跑到门口了。 她看到这场景,在看看老朱脸上那神秘莫测的微笑,心里突然一紧。 这死孩子到底抽了什么疯,偏生在这个时候给本宫上眼药! 若是引起陛下的不满,本宫免不了跟着吃瓜落! “陛下,允熥他……” “朱允熥!” “还不赶紧过来拜见陛下!” 朱允熥听到吕氏的声音,心里就是一阵腻烦。 如果只是吕氏的话,他大可以不予理会。可对于吕氏身后的老朱,他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朱允熥硬着头皮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耷拉着脑袋回到原位跪好。 吕氏见状再次低声训斥道。 “你啥愣着干嘛,赶紧给陛下请安!” “哦!”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了!” 老朱一看这鳖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胖揍他一顿。 咱不就是打了他一顿吗,这孙子竟然敢记仇! “你过来!”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话,吓得立马警惕起来,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 “你又要干嘛?” 老朱一看到这孙子那满脸的警惕之色,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干嘛,咱就是问你几句话。” 朱允熥抬眼看向老朱,满脸的怀疑之色,他才不信会这么简单呢。 “你问吧,我就在这儿答,就不过去给你添麻烦了。” “中!” “那你就在那儿跪着吧!” 吕氏听到这一老一少的对话,整个人都麻了。 这厮竟然敢直呼陛下“你”,陛下让他过去回话,他非但不乖乖的爬过去,竟然还敢跟陛下讨价还价! 更让她惊讶的是,陛下竟然没生气! 莫不是真哭坏了脑子,得了那个什么离魂症,致使此子性情大变? “咱来问你,你刚刚爬到门口想干嘛?” “啊……” 朱允熥突然听到这话,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眨。 “回禀皇爷爷,孙儿是看天色快晌午了,怕皇爷爷饿着,打算去御膳房催催,让他们给皇爷爷进午膳!” 老朱跟满朝文武耍了几十年心眼,一看这孙子小眼睛眨呀眨的,就知道这货在编瞎话呢。 但他也不拆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并时不时的配合一下。 “哦!” “原来你还有此等孝心呀,咱还以为你闲屋里闷,想溜出去耍乐子去哩!” 朱允熥见老朱信了自己的鬼话,当即有点放飞自我。 “我朱允熥是什么人,岂是那等不忠不孝之徒?” “我只是单纯的担心您的身体!” “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现在我父王走了,孙儿以后就全指望您老人家罩着了,您老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多活个百八十年的,让孙儿跟您老多沾几年的光,嘿嘿嘿……”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整个灵堂都为之一静。 不管是装哭的,还是真哭的,全都被他吓得不会哭了。 吕氏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赶忙磕头请罪。 她身为太子妃,不仅有着抚育皇孙之责,还负有教导皇孙的义务。 现在朱允熥在灵堂之内大放厥词,多有对皇帝不敬,皇帝就算治她个约束不严,教导不利的罪责,都没人替她喊冤。 “父皇恕罪,允熥这孩子哭坏了脑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父皇若是治罪,就请治儿媳教导不严之罪,儿媳愿意替允熥领罚!” 吕氏向老朱请完罪,又回头呵斥朱允熥道。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向皇爷爷请罪!” 朱允熥闻言满脸的不解道。 “我为啥要请罪,我说错啥话了吗?” 吕氏听到这话,恨不得当场掐死这孙子。可就在她想爬过去,强行按着朱允熥磕头请罪之时,却听到灵位前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老朱在听到朱允熥这番话后也是愣了一下,因这他有太多年没听过这种话了。 自打他当了皇帝,群臣畏惧于他,皇子们也是敬畏多过亲近。 哪怕他最疼爱的长子朱标,也对他恪守礼仪,不敢如此随意与他说话。 然而,刚刚那孙子跟他说话时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仿佛在跟寻常人聊天般自然。 尤其是那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是说到他心坎里。 他早年要饭的时候,是真的几次差点饿死,对于饥饿的滋味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 朱允熥这话虽说的粗俗,但却是人间至理,有着非同一般的价值。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还是朱允熥的真实。 别人劝慰他都只会让他节哀,让他以国事为重,社稷为重。 这帮人就是特娘的放屁,他们要是死个儿子,保准比咱哭的还伤心! 凭啥轮到咱,咱连哭两嗓子的权利都没? 相对来说,还是这孙子说的话中听,哪怕是劝咱宽心,也说的巧妙,说成是为了跟咱多混几年,多沾几年的光。 “哈哈哈!” “你小子说的没错,咱确实得多活几年,好亲眼看着你们长大成人,咱才能安心闭眼!” 吕氏听到老朱这般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父皇,您真不生气?” 老朱看了吕氏一眼,不解的道。 “咱为啥生气?” “这孙子说的多好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你们都别在这儿耗着了,赶紧去用膳吧。” “父皇,您不一起吃点吗?” “咱呀?” “咱一会儿命人去膳房炒两个青菜端过来,就在这儿灵堂对付一口得逑!” 吕氏见老朱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 因为请皇帝吃饭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情,哪怕是亲父子也不能过于主动,很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 现在太子薨逝,她孤儿寡母的更要避嫌。 吕氏朝着老朱福了一福道,这才带着一干子女去用膳。 朱允熞从地上爬起来,立马变得开心起来,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口出狂言。 “太好喽,可以去吃鸡啦,啦啦啦!” 吕氏听到小儿子的欢呼声,差点当场吓死,赶忙去捂那逆子的嘴,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父皇息怒,都怪儿媳平日里教导不利……” 老朱黑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吕氏,以及朱允熞那个逆孙。 要不是这逆孙今年才只有七岁,他今天是真有杀人的冲动了。 “吕氏啊,你以后就别为难孩子了!” “要是这孩子不愿意给来灵堂,你就别硬拽着他来丢人现眼了。” “这要是传出去,咱皇家的脸往哪儿搁?” 吕氏见老朱这么说,赶忙跪地请罪。 “是是……” “儿媳以后绝不让他踏进灵堂一步……” 朱允熥见朱允熞只是欢呼了一下,就可以不用来灵堂了,也不由动了歪心思。 要是自己也搞点洋相,是不是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第十一章 朱允熥,你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朱允熥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他给强行掐断了。 他跟朱允熞不同,他比朱允熞大五岁呢,老朱可不带惯着他的。 这要是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胖揍一顿,他以后还活不活了? 朱允熥跟着众人来到吕氏的寝宫,吕氏还没等菜上齐呢,就把朱允熞拉倒小黑屋里进行传统文化教育了。 朱允炆身为长兄,见弟弟挨打赶忙跑过去劝架,于是乎朱允熥瞬间成了屋里的“大王”。 江都郡主朱明月看着满桌子的菜,以及一大盆的炖鸡直吞口水,但却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呆呆的看向二哥。 其她几个庶女也一样的表情,满怀期待的看着朱允熥,期待他做第一个动筷子的人。 朱允熥当然不孚众望,走到长桌的一头,将整盆的炖鸡端到自己面前,然后捞了一个鸡翅放在碗里,一边吃,一边招呼其她妹妹们。 “你们也吃!” 几个小的闻言立马开动起来,也是直接奔着大盆里的炖鸡。 她们已经跟着吕氏吃了十几天的素了,现在看到荤腥,一个个两眼都冒绿光。 伴随着阵阵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以及某个熊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一大盆炖鸡一会儿的工夫就被消灭了个精光。 当然,座中吃鸡谁最多,皇孙允熥两手油。 不过其她几个小郡主也没少吃,每个人的身前都堆了不少鸡骨头。 她们刚刚吃的太嗨了,可吃完以后才发现,这吃鸡的罪证太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这要是被吕氏看到,她们少不得要被责罚一通。 朱明月眼珠转了转,求助的看向朱允熥。 “二哥,能帮我个小忙不?” “啥事?” “我想把鸡骨头放你那边行吗?”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自家这小妹妹是怕被吕氏看到,然后责罚她们。 “当然没问题!” “我之前不是说了么,咱们要讲阶级感情,要互帮互助。” 朱明月见朱允熥答应,赶忙将自己面前的鸡骨头全都推了过去。 朱允熥见到成山的鸡骨大为吃惊。 “你个小丫头挺能吃呀!” 朱明月闻言尴尬的朝着朱允熥吐了吐舌头,然后羞涩的低下头,感觉没脸见人了。 其她小丫头见到二哥这么好说话,立马变得大胆起来。 “二哥,我们也想……” 朱允熥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听到几个小妹妹这般说,当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 “尽管放马过来吧!” “如果吕氏怪罪下来,就让我一个人承担!” 几个小郡主一听这话,心里连呼好家伙。 这二哥哥真是大为长进,连太子妃都懒得叫,直接称呼其为吕氏了! 实话说,她们也想像朱允熥这般豪横,可打死她们也没这个胆子。 要知道吕氏的手腕可是很强的,连前太子妃都能斗死,想整治她们这些小丫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个小丫头将罪证推到朱允熥面前,心里既感激又愧疚,还有几分担心。 虽然朱允熥顶撞吕氏让她们看的很解气,但吕氏可是太子妃,是东宫当之无愧的女主人,得罪了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二哥哥,你以后还是对母妃恭敬点吧,千万不要惹恼了她,免得她对你下手!” “大姐说的对!” “我听照顾我的姑姑说,吕氏的手段可狠了,好几个有孕的侍妾,都被她给害死了!” 朱允熥听到几个小丫头的话,顿时来了兴致。 “哦?” “你们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 二郡主朱明兰左右看了看,见下人们都站的很远,这才压低声音道。 “二哥,这种事哪来的什么证据?” “自打吕氏当了太子妃,咱们太子府别的妃嫔可再也没生出过儿子!” “二哥你想想这事正常吗?” 朱允熥闻言心里连呼握草,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没想明白,还得靠一个小丫头提醒! 这太子府里都是一些什么妖孽呀,一个个长了十八个心眼! “二妹,你是咋想到这些的?” 朱明兰闻言憨憨的笑道。 “二哥抬爱了,我哪想得到这些呀,这都是照顾我的姑姑,背地里偷偷跟我说的,嘻嘻嘻……” 朱允熥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这才平衡点。 如果这真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想出来的,那他真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在太子府的位置了,搞不好连未来的十年发展计划都要调整。 小黑屋内的板子声突然停了,几个小丫头立马闭上嘴巴,然后赶忙的往自己碗里夹几片青菜,表示自己一直在吃素。 当吕氏盛气凌人的走进房间时,几个小丫头已经起身站成一排,直接对着吕氏盈盈下拜。 “拜见母妃,我等先行告退。” 吕氏刚想关心一下,问一句你们不吃午膳吗? 然而,她转过头就看到满桌的杯盘狼藉,还有一个死孩子左手一个大鸡腿,右手一只大鸡翅,在那儿左右开弓的大吃特吃。 吕氏坚持了多年的温良恭俭让,霎时转化成硝石、木炭和硫磺,当场就爆炸了。 “谁让你们先吃的?” “你们是几辈子没吃过肉吗,就连这一会儿的工夫都等不了啦?” “没规没矩,每人掌嘴五十!” “自己打!” 几个小丫头闻言,立马吓得噗通跪倒,战战兢兢磕头认错。 朱允熥见状当场就怒了,不就是小孩子饿坏了提前吃点饭么,你说几句也就罢了,竟然上来就掌嘴五十! 既然你这个太子妃如此不慈,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吕氏你急什么急,是我让她们吃的!” “你跟允炆都不在,我自然就是她们的长兄,长兄如父,我说的话她们敢不听吗?” 跪在地上的几个小丫头听到这话集体麻瓜了。 这二哥也太敢说了,直呼吕氏也就罢了,竟然还强行长兄! 吕氏也被朱允熥的这番暴论给整蒙了,满脑子都是凌乱的多巴胺。 他竟然直呼本宫为吕氏? 啥叫本宫和允炆都不在了,自己怎么就不在了! 打哪儿论,也轮不到他冲什么长兄吧? “朱允熥!” “你竟敢对本宫如此无礼,真当本宫是纸糊的,不敢动用家法吗!” 朱允熥成功的将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见吕氏已经处于发狂的边缘,赶忙对着几个妹妹使眼色,让他们赶紧跑。 然而不管他如何使眼色,几个小丫头都只是哭着求情,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母妃息怒,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贪吃,不关二哥哥的事,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二哥哥吧!” “母妃要罚就罚我们好了,我们愿意替二哥哥受罚,呜呜呜……” 朱允熥对所谓的家法没有概念,但朱明月她们可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事实上,她们之所以如此畏惧吕氏,就是震慑于家法的严厉。 她们可是亲眼看到一个妃子,因为违反了宫规,被吕氏请出家法打断了两条腿! 朱明月见朱允熥一脸的满不在乎,焦急的提醒道。 “二哥,你赶紧向母妃道歉呀,母妃一向宽仁大度,绝对会原谅你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几个小丫头的意思了,可能是家法很厉害,他们怕我吃不消? 只是她们也太小瞧自己了,自己之所以顶撞吕氏,那是因为咱皇爷爷还在太子府呢! 他吕氏再厉害,敢当着老朱的面打我一下试试? 要知道老朱可是出了名的护娃狂魔! 再者说,我现在可是明太祖朱元璋之孙,开平王常遇春之外孙,懿文太子之子,梁国公蓝玉之外甥孙。 我有这么多buff叠加,还怕你个区区后妈? 第十二章 你这么嚣张,你舅老爷知道吗? 吕氏在喊出“家法”两个字后,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 诚如朱允熥想的那般,朱元璋还在太子府呢,她这个继母咋敢对前太子妃的儿子动手? 这要是传到皇帝耳中,自己多年打造的贤妻良母人设岂不是当场崩塌? 但现在看朱允熥那一脸不服的表情,她心里就是一阵火大。 今天要是不给这孙子点颜色看看,以后自己在这太子府还有何威严! “来人!” “将朱允熥这个逆子给本宫拿下,待本宫请出家法,在狠狠的收拾他!” 随着吕氏的一声令下,殿里殿外突然钻出几个小太监,奔着朱允熥就冲了过来。 朱允熥见这场景,从桌子上抄起一只瓷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都给我站住!” 几个冲上来的小太监,被朱允熥这么一喊,全都给镇住了。 朱允熥见发飙有用,立马指着他们几个数落起来。 “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我父王尸骨未寒,你们就伙同外姓人欺负我这个孤儿,真当我朱家的长辈都死绝了吗!” “先不说我那几十个王叔,就是我皇爷爷,现在可在前殿的灵堂里坐着呢!” “你们敢动我一下,我皇爷爷绝对会扒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然后把你们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几个冲上来的太监,听到这话直接吓跪了。 人的名树的影,朱元璋的狠辣,岂是几个小太监能扛住的? 太子妃见到他们竟如此不堪,被一个小孩子三言两语就给吓跪了,当即派出自己手底下的亲信宫女。 “冬梅、春兰,你们两个把他给本宫拿下,也不用请什么家法了,直接给本宫抽他的嘴,打到他老实为止!” “诺!” 吕氏话音一落,站在吕氏身后的两个粗壮宫女答应一声,就一脸严肃的奔着朱允熥走过来。 朱允熥一看这俩宫女满脸的横肉,当即知道惹到硬茬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朱允熥转身就推开房门跑路。 吕氏见朱允熥竟然还敢跑,更是一阵气急败坏。 “给本宫追,千万莫让他跑掉了!” 尽管吕氏的动作很快,可当她从殿里追出来,看到朱允熥快跑到东角门的时候,依然吓得俏脸煞白。 前殿可是灵堂,不仅有着前来祭拜的臣子,还有大明的皇帝陛下。 要是让这孙子跑出去,在胡说八道几句,她以后还怎么活! 吕氏想到此处,当即指着角门边上的两个太监大喊。 “给本宫拦住他,千万别让他跑喽!” 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闻声赶忙要去拦,却被朱允熥一句话给吓尿。 “滚开!” “你们要是敢拦我,我就让我舅老爷蓝玉带兵杀你们全家!” 这俩小太监听到这话都快吓哭了,他俩就是个看大门的,咋就莫名其妙惹上灭门之祸了呀! 再者说,蓝玉蓝疯子也是他们敢惹的? 那蓝玉发起疯来,可是连御史都敢揍哇,还能怕他们两个小太监! 吕氏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气恼。 这小崽子到底怎么了,咋突然变得这么难缠! 一会儿搬出皇帝陛下给人滋滋放血,一会又搬出蓝玉那老疯子杀人全家! 吕氏追出门外,见到朱允熥突然蹲地上不跑了,还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心下稍定。 朱允熥也是跑了几步后才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这么拉跨。 瘦瘦弱弱的也就罢了,竟然连跑几步路都能累狗。 吕氏看着门外人来人往的,也不敢像在后殿那般跋扈,立马说软话哄他。 “允熥呀,御膳房刚刚又送过来几只蒸鹅,可好吃了,快跟母妃回去尝尝!” “切!” “你哄三岁小孩儿呢?” “你不就是想把我骗回去,然后打死我吗!” “允熥啊,母妃刚刚跟你说笑呢,怎么舍得打你呢?” “来来,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给母妃几分薄面吧……” 吕氏说话的时候向前走了两步,朱允熥立马警惕起来。 “站住!” “你在向前一步,我可就喊了,说你欺压虐待皇孙,不让皇孙吃饱饭!”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孙子要是真喊出这个,那她吕氏的脸面是彻底毁了! 虽然吕氏心里恨得要死,但脸上依然温和柔婉,一脸的慈母相。 “好好好,允熥若是不愿回那就不回,可你别忘了,你那几个妹妹可还在本宫的宫里呢!” “你若是不跟本宫回去,她们可是要受罚哟!”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他只顾自己爽了,把那几个可怜虫一般的妹妹给忘了! “吕氏,你要是敢动她们姐妹一根毫毛,我立马出宫去找我舅老爷,带着我舅老爷的十万战神,踏平你吕家,再给你吕家每一个人盖一座狗窝!”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绿了。 这熊孩子太羞辱人了,搞出个十万战神,就是为了回来给我吕家盖狗窝? 不能在拖下去了,万一引起陛下的注意,本宫就算没错也惹一身腥! 就在吕氏想上前几步,强行将这死孩子带回去时,突然看到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 吕氏见到来人的长相,吓得瞳孔都是一缩,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蓝玉这杀神咋回来了,他不是在西塞守边么? 朱允熥见到吕氏这般样子,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呢。 “怎么样,怕了吧?” “我跟你说,我舅姥爷蓝玉可是大明战神,你敢动我一下,我舅老爷连夜从边疆杀回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都救不了你,哼哼哼!” 蓝玉站在这孙子身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阴仄仄的开口。 “朱允熥!” “你这么嚣张,你舅老爷知道吗!” 朱允熥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须发花白,满脸怒容的汉子,正等着一双铜铃也似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谁呀!” “我跟吕氏说话呢,关你屁事!” 蓝玉听到这话,脸上的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这才几年没见啊,这孩子连咱这个舅老爷都不认识了? 蓝玉见朱允熥不似作伪,是真不认识自己,当即冷着脸看向吕氏。 “吕氏,你是怎么照顾皇孙的,为何他连老夫都不认得了!” “今天你若是不给老夫一个解释,老夫就算没有十万战神,单凭自己一人也足以灭你吕家满门!”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即惊呼一声。 “哇!” “原来是友军呀!” “这位老爷爷您叫啥名字,我一会儿见到我皇爷爷,一定向他表彰你的功绩,让他赏你当大官!” 第十三章 朱屠户,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蓝玉听到这话,当即一脸嫌弃的将这孙子巴拉到一边,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吕氏。 他向来看吕氏不顺眼,因为他心里总觉得前太子妃常氏,也就是他外甥女常婉莹之死,跟吕氏这女人脱不开关系。 现在自己的外甥孙,也被她搞得连人都不认识了,他心里岂能不怒? 虽然蓝玉对吕氏非常不客气,但吕氏可不敢在蓝玉面前托大。 要知道,就是太子活着的时候,都得管着老匹夫叫一声舅丈呢。 “凉国公,您这话可错怪本宫了,朱允熥因为太子去世,哭坏了身子,得了离魂之症,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吕氏说到这儿,见蓝玉脸上依然将信将疑,不由抬出皇帝陛下为自己作证。 “这事父皇也是知道的,还是父皇亲自命太医诊治的,凉国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陛下!” 蓝玉一听这话,脸色这才稍微和缓点。 既然吕氏敢抬出陛下,那所言定然不敢作假,只是这离魂症真这么厉害,能让咱外甥孙连自己这个舅老爷都不认识? 蓝玉想到此处,立马回身去找朱允熥,想问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 可他四下里找了半天,哪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蓝玉见找不到那孙子,也就不在费心思去找,随即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东宫正殿走去。 在蓝玉走向东宫正殿之时,东宫一个角落里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的身影喃喃自语。 他就是蓝玉? 他就是我亲舅姥爷? 啧啧,看来这是我目前所能依仗的最强大外戚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依仗多久…… 蓝玉踏进东宫正殿,放眼望去看到茫茫一片白色之时,心里霎时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太子就这么去了? 这怎么可能啊,太子还那么年轻,只有三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咋就突然去了呢? 当他看到灵堂正中间那口巨大的黑漆棺材后,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就摔倒在地。 旁边的东宫属官见他摔倒,赶忙上前搀扶,却被他蛮横的推开,随即跌跌撞撞的爬到太子的灵位前,抱着太子的牌位就嚎咷恸哭。 “太子呀,你咋就突然去了呢,你这一走老臣还活个什么劲啊!” “老臣不如就随了您一去去了算逑,也省的被人猜疑,早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呜呜呜……” 正在里间吃饭的老朱,突然听到外边蓝玉的哭诉,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这老匹夫哭给谁看呢,这话又说给谁听呢? 啥叫被人猜忌,迟早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但凡有他姐夫常遇春一半懂事,咱也不至于时常敲打他啊! 再说咱也没把他怎么着吧,不就是派御史训斥他几句吗? 他把御史打了,咱都没处置他,他还觉得自己受委屈啦? 老朱想到此处“啪”的一声摔下筷子,然后气汹汹的起身去了外间。 蓝玉正抱着太子朱标的牌位哭的伤心呢,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气急败坏的回头,刚想开口大骂,突然被眼前之人吓一跳。 “上……上位,您什么时候来的?” “哼哼!” “咱来的可比你早,刚刚咱正在里间吃饭呢,听到咱的蓝大将军哭的那个委屈哟,给咱哭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咱可不得出来看看?” 蓝玉一听这话,心里当即一慌。 听上位这意思,岂不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全被上位听去了? “上位,臣只是太过伤心,要是有啥说错的地方,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朱元璋冷哼一声,指了指牌位道。 “把咱皇儿的牌位放回去,不许打扰咱皇儿的安息!” “哎!” 蓝玉闻言赶忙拿袖子将牌位擦了又擦,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供桌上。看到一旁摆着香炉等物,他又拈起三炷香点燃,插在牌位前的香炉里。 老朱见蓝玉做这些的时候态度恭敬,神情不似作伪,阴郁的心情这才减了几分。 虽说蓝玉这老匹夫性情暴烈,目无军纪,还有诸多不法事。但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对咱皇儿的感情。 毕竟是正经的姻亲,比之寻常官员天然就带了几分亲近,就算有点逾越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连夜赶回来的?” 蓝玉突然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位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回禀上位,臣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昼夜兼程,一连赶了五天路……” 老朱闻言心下微微感动,边关离京城几千里路,这厮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可见他是真的发急了。 “还没吃饭吧?” “嗯……” “那就进来陪咱一起吃点吧,正好陪咱说说话。” “哎!” 蓝玉跟着老朱进了里间,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这次可是私自回京,乃是犯了大罪。 因此他噗通一声跪倒,朝着老朱用力磕了几个头。 “臣死罪!” “臣未得皇命便星夜回京,乃是犯了死罪,望陛下重重治臣知罪!” 老朱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满脸讥讽的道。 “咱哪敢治你的罪呀!” “你可是咱皇儿的大忠臣,咱要是治你的罪,岂不是成全了你忠义的美名?” 蓝玉听到老朱这番毒蛇,当真是羞愧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他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最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然而,老朱偏生是个毒蛇,损起人来都不带脏字的。 “上位,臣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您要是这么说,臣只好以死明志了!” 蓝玉说完这话,就重重的朝着地砖磕去,没几下就在地砖上留下了一片殷红。 老朱听着这“砰砰”的磕头声,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赶忙改口道。 “中中,算咱说错话哩,你对咱也是忠的!” “赶紧起来吧,这地砖死贵死贵的,好几两银子一块哩,你要是给咱磕坏了,咱还得自己掏钱修!” 蓝玉听到这话,气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咱堂堂梁国公的脑袋,还没你家一块地砖值钱? “来人,给蓝玉搬把椅子。” 老朱见蓝玉起身,又对着身旁喊了几声。 “二虎?” “二虎今天当值不?” 一个穿着蟒袍玉带的汉子,闻声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上前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爷,您叫卑职有何吩咐?” “二虎啊,你去膳房吩咐一声,让他们整治几个荤菜。” “咱的蓝大将军可是虎将,顿顿离不开酒肉的,吃不得咱这满桌子的素菜!” 老朱这话一出口,刚挨着半个屁股坐下的蓝玉,又刷的有站起来了。 “上位,您不用这么麻烦,咱……” 老朱朝着蓝玉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坐下。 “蓝玉呀,今儿这日子酒就免了吧,改日咱在好好请你喝上几杯!” 蓝玉听到这话,顿时感动的眼角溢满泪水。 “哎!” “蓝玉随时奉陪!” 上位总是这样,每次打人一巴掌,都会给人一个甜枣吃。 偏生自己还犯贱,就喜欢吃上位这甜枣! 老朱见蓝玉虎目含泪,自己也不免有几分动情,拍着蓝玉的肩膀轻声道。 “蓝玉呀,咱们当年那些老人不多啦,你可得多活几年,要不然咱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蓝玉本来被老朱搞得挺感动的,可一听到这话气的差点把眼泪憋回去,心里更是忍不住一阵腹诽。 朱屠户! 当年那些老人为啥不多了,你特么心里没点逼数吗! 第十四章 老朱的选择困难症 蓝玉对于朱元璋,多多少少是有点怨念的。 虽然朱元璋对他他姐夫常遇春,和他们蓝家都不错,但处死胡惟庸和李善长之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即使这两人生前,他也不怎么看得上,但依然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因此,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 因为太子仁善,也只有太子登基,他这个舅丈才有一线生机。 基于此,当蓝玉得知太子薨逝之时,其内心的崩溃可想而知。 在他看来,他们老朱家就这么一个有良心的还特么死了,他能不崩溃么…… 现在这朱屠户还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蓝玉想啐他一脸的心都有了! 老朱见蓝玉迟迟不答话,当即有几分不乐意。 “咋?” “咱说这话有啥不妥吗?” 蓝玉听到这话赶忙拿袖子擦了擦眼睛,使劲硬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上位这话,让我想起故去多年的姐夫。若是我姐夫活着,一定天天拉着上位,吹嘘给他十万兵如何横扫天下,呜呜呜……” 朱元璋听蓝玉说出这个典故,也是不胜唏嘘。 常遇春生前经常对人吹嘘,给他十万兵可以横扫天下之类,因此有人戏称之为常十万。 “是啊!” “若是咱的常十万还活着,区区北元早特娘的灭了,还至于这么一趟趟的折腾!” 蓝玉闻言赶忙借坡下驴谦虚了下。 “上位说的是,若是蓝某有姐夫一半能将才,也不至于让上位如此忧心!” 老朱拍拍蓝玉的臂膀,叹了口气道。 “唉!” “赶紧吃饭,过去的事就先不提了!” “跟咱说说边关那边咋处置的,你突然回来,不会出啥变故吧?” 蓝玉闻言赶忙解释道。 “回禀上位,臣归来之时,让景川侯曹振和鹤寿侯张翼代为署理军中事物。” “至于边关防务之事,臣早就处置妥当,且北元已经远遁,不敢轻叩边关,上位不必担忧矣。” 老朱闻言轻“哦”一声,表示知道了,但眼睛的瞳孔确实不由一缩,心里对这个景川侯曹振、鹤寿侯张翼留了心。 他平生最忌讳底下人结党营私,如果蓝玉将军务交给副总兵之类也能接受,交给这两个亲信,多多少少让他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两人倒也有几分才干,又是久在军中,料也不会发生啥事!” 两人说话的工夫,朱元璋的护卫头领二虎,领着几个膳房的太监过来,给桌子上加了几道肉菜。 老朱见肉菜来了,一个劲的招呼蓝玉吃菜。 然而,蓝玉却仿佛跟青菜干上了,对于肉菜浅尝辄止,吃起青菜来则是狼吞虎咽。 老朱见状立马有些不满,以为这厮在怀疑自己,怕自己在饭菜里下毒! 这厮也不想想,咱要是想要他的命,还至于这么费劲? 蓝玉猛趴了几口饭,见老朱一动不动,赶忙偷眼看了一眼。见老朱正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心里当即一沉。 这老屠户不会又猜忌自己了吧? 可自己只顾着吃饭,根本没说话呀! 吃饭? 难道说因为自己没吃肉,老屠户心里犯猜忌了? 蓝玉想到此处,赶忙端起一道竹笋炒肉丝,往自己的碗里拨了半盘子,然后重新大口的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含糊其辞的解释着。 “上位,您不知道,咱在边关羊肉之类是不缺的,可唯独咱们江南的炒竹笋、炒青菜,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老朱见蓝玉这么说,又见他吃的香甜,心里的疑心这才去掉,也端起饭碗跟着他一起吃起来。 两人吃得很快,满桌子的菜没多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就连老朱自己都被蓝玉拐带着多吃了半碗。 “可曾吃饱?” 蓝玉拍了拍肚皮,故作豪放道。 “回禀上位,实不相瞒,咱这才吃了个半饱,嘿嘿嘿……” 老朱闻言指着蓝玉笑骂道。 “你以后别叫烂疯子,改名蓝饭桶算逑!” “半饱也不给你吃了,你千里奔袭,一会儿还得回去休息,吃多了容易积食!” “臣多谢上位挂念。” 蓝玉跟老朱客气一下,语气立马变得犹豫起来。 “上位,臣刚刚进东宫的时候,看到朱允熥殿下了,他竟然连微臣都不记得,这是……” 老朱听到蓝玉这样问,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唉!” “按照郝太医的说法,这孩子哭坏了身子,得了离魂症,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这孩子最严重的时候,别说不认得你,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哩!” 蓝玉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对了,郝太医有说过怎么能治愈吗?” “郝太医只说慢慢能恢复,但多久能恢复就说不准了,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全记起来。” 老朱叹了口气道。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咱瞅着这孩子生病后,反而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人也机灵了许多哩?” 蓝玉听到老朱这么说,眼睛也是一亮。 朱屠户这话说的太对了! 今天看朱允熥跟吕氏吵架时的做派,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要是放在以前,这孩子别说跟人吵架了,就是别人吓唬他两句都能哭半天。 然而,今天这孩子非但没被别人吓到,反而打着自己的旗号吓唬别人! 就是这吓唬人的话有点过分,他这个舅老爷啥时候那么能了,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最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哪来的十万将士,也亏这孙子说的出口! 这要是让上位知道,还指不定咋犯嘀咕,以为自己有不臣之心呢。 不过,听刚刚上位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对朱允熥印象不错?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若是上位心中真存了咱那外甥孙,这储君之位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蓝玉想到这里,心里顿时热切起来,斟酌了好一会,才想好怎么试探。 “上位,允熥这孩子年岁也不小了,快到了封王的年纪了吧?” “封王啊……” 老朱突然变得犹豫起来,如果只有一个朱允炆,那他绝对毫不犹豫的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可现在他发现朱允熥好像也不错,而且正好具备朱允炆那孩子缺的那股机灵劲。 要是好好调教几年,让他多读点书,未必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 而且,两人年岁相当,只差了一岁。身份也相当,都是嫡子。 在综合考虑后,老朱突然发现,自己的选择困难症犯了! 蓝玉见老朱久久不回话,不由低声问了句。 “上位?” “啊……” “蓝玉呀,允熥这孩子还小吧?” “要不咱过几年在封王?” “啊哈……” 第十五章 这孩子怎能如此编排上位! 蓝玉听到这话心中狂喜,听上位者意思,是属意于朱允熥呀,否则也就不会说出过几年封王之类的话。 按照大明的规矩,皇子皇孙满十岁即可封王。朱允熥今年十二岁,早就满足封王的条件了。 如果朱屠户心里没有朱允熥,刚刚也就不用犹豫,更不会说出过几年再封王之类的话。 现在朱屠户犹豫,足以证明其立储之心还不坚定,朱允熥还有不小的机会! 这对蓝玉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如果朱允熥真能被立为储君,那自己这个舅姥爷还担心个屁,朱屠户咋的也得留着自己跟嗣君保驾护航啊! 蓝玉在心里暗暗发狠,只要上位有这个意思,哪怕只有一丢丢,咱这个当舅姥爷的也得扶着外甥孙上位! “那敢情好,这孩子要是能在上位身边多待几年,多学点本事,将来封王的时候也能更好为国效力!” 老朱闻言会心一笑,随即吩咐人上茶。 老朱知道蓝玉懂了,但蓝玉却不知道老朱已经知道他懂了。 这就是两人的差距。 如果老朱不想透露心事,别人就是想破头也猜不到。 两人正喝茶的时候,吕氏再次带着人来灵堂守灵。 这次吕氏学乖了,没敢带朱允熞那个熊孩子过来,就连那几个贪吃的郡主也被她留在后宫,只带了朱允炆一个。 她刚刚看到蓝玉,想起以前读兵书时看到的一句话。 兵贵精而不贵多,只有朱允炆一个人的话,更能凸显他皇长孙的责任和担当! 老朱透过里间的帷幔,看到跪在外间的吕氏和朱允炆,不由叹了口气。 “朱允炆倒也是个好孩子!” 蓝玉闻言向外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就变了,心里暗骂朱允熥不晓事。 这种特殊时期,竟然不来给太子守孝,这不是落人话柄吗? “上位,臣刚刚进宫的时候,看到太子妃正追打朱允熥,若不是臣及时出现,朱允熥可能已经被她拖回后宫惩罚了。” “因此,臣估计朱允熥应该是怕被继母责罚,这才没来给太子殿下守灵吧?” 老朱闻言神秘莫测的一笑,瞬间就猜到了蓝玉的那点小心思。 他刚刚故意露了个破绽,本想让这老匹夫安心为国守边,别一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听刚刚这话,蓝玉这厮有点飘呀,连夺嫡之事都想掺和? 老朱想了一下,决定给这厮点警告。 “二虎,去打听下刚刚发生了何事!” 二虎闻言称诺而去,不多时就回来复命。 “启禀皇爷,卑职打探清楚了,是允熥殿下未得太子妃准许,即擅自领着几位郡主先行用膳。太子妃责令郡主们自扇耳光,朱允熥殿下看不过去,这才顶撞了太子妃。” “太子妃自觉颜面受损,想要惩罚允熥殿下,被允熥殿下搬出皇爷的名号给吓退了,随后允熥殿下从殿内跑出,又搬出梁国公的名号,吓住了守门太监……” 蓝玉听到二虎说的这般详细,脑门上立马汗涔涔的。 皇爷在太子府都布置了锦衣卫的密探,那在咱的身边岂不是布置了更多眼线? 老朱听到那逆孙竟然搬出自己的名号,立马追问起来。 “给咱详细说说,那鳖孙咋搬出咱的名号来着!” 二虎一听这话,脑门也见汗了。 “皇爷,卑职不敢说……” 蓝玉一听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突然想到刚刚进殿之前,听到那孙子是如何编排自己的了,听二虎这意思,那孙子难道连上位都编排上了? 老朱见二虎这么说,反而越发来了兴致。 “大胆说,咱恕你无罪!” “一个字都不许漏!” 二虎听老朱这么说,这才硬着头皮开口。 “皇爷,当时的情况是太子妃指使太监拿允熥殿下,还扬言要请出家法!” 老朱听到这儿,冷着脸点评道。 “哼哼!” “她倒是好大的威风,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就要动用家法!” 老朱点评完,见二虎不说话了,立马提醒道。 “你继续说!” “诺!” “允熥殿下不想受制于人,当即呵斥他们,说父王尸骨未寒,你们竟然伙同外姓人欺负孤儿,当我朱家长辈死绝乎?” 老朱听到这儿“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嘴里连呼痛快。 “痛快!” “男人在世,就不该受那腌臜气!” “这鳖孙说的不错,像咱的性子!” 蓝玉本来心里捏了一把汗的,听到上位这般说,心里顿时一喜。 对于上位来说,一句“像咱的性子”,这已然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就是皇太子殿下,也从未得到过这种夸奖,可见朱允熥这话说的深得上位之心。 二虎见陛下肯定了允熥殿下的行为,立马知道下边的话该咋说了。 “允熥殿下下边还说了,他有几十个皇叔为他撑腰,就是他皇爷爷也在前边坐着,不会坐视他挨打!” 老朱听到这儿,不由眉毛一拧。 “咱哪来的几十个皇子?” 蓝玉听到老朱抱怨,心里不屑的想到,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老夫麾下的十万战神,现在还给吕家盖狗窝呢…… “你继续说!” “允熥殿下扬言,小太监们要是敢动他一下,他皇爷爷就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劲,把他们吊在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哈……” 蓝玉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由笑出声。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赶忙义正言辞的改口。 “太不像话了,这孩子怎能如此编排上位!” “话说回来,这孩子才几岁,哪懂得那么多大道理。” “要是没人在他面前说上位的坏话,他哪能想到这些?” 蓝玉这话一边是为朱允熥开脱,另一边则是给吕氏挖坑。 毕竟朱允熥还小,太子妃身为东宫女主人,理应负有一定的教导不利之责。 老朱听到这话,不悦的看向帷帐之外,心里对吕氏多少有几分意见,但更多的是对朱允熥那逆孙的怨念。 难道在那逆孙的眼中,他这个皇爷爷竟这般不堪,这般的残暴吗? “那逆孙现在在哪儿?” “把他给咱带过来,咱要好好问问他,他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鬼话!” 第十六章 允熥殿下,您确实中毒了! 蓝玉也非常好奇,朱允熥那孙子到底去哪儿了呢? 二虎见老朱发火,期期艾艾的说道。 “回禀皇爷,卑职听闻宫里的太监说,允熥殿下好像找人打听太医院在哪儿,应该是去太医院了吧?” “这……” 老朱听到这话火气顿消,心里还升起一丝怜意。 这孩子还生着病呢,确实不该过分苛责。 “唉,算了,就别折腾这孩子了……” “你去太医院说一声,务必要用心诊治,切莫落下什么病根!” “诺!” 老朱打发走二虎,当即起身来到外间,对着跪在一旁的吕氏说道。 “咱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不用天天拘着他们跪在这里!” 老朱这话多少带了几分怒气,听得吕氏心头都是一颤。 父皇这是怎么了,咋还突然生气了呢? 不过当吕氏看到跟在老朱身后的蓝玉时,当即恍然大悟。 一定是蓝玉这老匹夫,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自己坏话! 但偏偏父皇只字不提她责罚朱允熥之事,搞得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吕氏心里郁闷的要死,只能硬着头皮磕头谢恩。 “儿媳知错了……” “还有!” “从明天起,朱允炆、朱允熥等皇孙,继续赴大本堂读书!” 吕氏闻言赶忙领命称是,并示意朱允炆领旨谢恩。 “孙儿谢皇爷爷恩典!” 虽然老朱对吕氏有点怨念,但对于自己这个大孙子还是挺满意的。见到大孙乖巧的行礼,当即换上慈祥的表情。 “去吧!” “回去好生休息,明天别忘了带着弟弟妹妹们去读书!” “诺!” “谨遵皇爷爷教诲!” 蓝玉见朱允炆母子离开,也当即提出告辞。 老朱并未挽留,只是嘱咐其回去好生休息,在送走蓝玉之后,他独自坐在灵堂想了想事情,随即也起身回宫了。 虽然那些臣子劝慰的屁话不好听,但他身为大明的皇帝,确实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一切都要以国事为重。 在老朱坐着肩舆回宫之时,太医院的一干太医,正头疼的看着朱允熥。 就在刚刚,他们差点被这孙子给吓死。 这孙子一进入太医院,就连声说自己中毒了,要让太医们帮他诊治。 太医院的一干太医听到这话,一个个脸都吓白了,大明的皇孙要是中毒身亡,那指不定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呢! 然而,让一干太医郁闷的是,他们连换了多少人,都没查出这孙子中了什么毒。 哪怕他们已经基本断定此人没有中毒,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太医院院正郝文杰给请了过来。 因为他父亲郝致才在陛下起事之前,就曾为陛下看过病,深得陛下信任。 后来陛下登基为帝,这郝致才自然就成了太医院第一任院判。 直到前几年郝致才年纪实在是太大了,皇帝准许其致仕还乡,并格外开恩准许其长子郝文杰接替。 因此,郝文杰的医术未必是太医院最高的,但他却是皇家最信任之人。 只要他也查不出皇孙中了什么毒,就算以后皇孙真出事,皇帝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朱允熥看到郝文杰,顿时热情的打了声招呼,因为这是他在太医院唯一认识的人。 “太好了,总算来个熟人了。” “郝太医,他们都不大行,还是你来给我看看,看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郝文杰昨天一共出了两次诊,一次是给这孙子看脑袋,一次是给这孙子看屁股。 这才过去不到一天,这孙子就自己找上门,还让他查自己中了什么毒,把他给愁的呀,连胡子都快捻断了。 “允熥殿下,老夫根本无需把脉,只是观你脸上的气色,即可知你并未中毒!” 朱允熥闻言,满脸的不信。 “这不对呀,我若没有中毒,为何身体会如此柔弱不能自理?” “刚刚只是被吕氏追了几步,就跑的我差点累死!” “吕氏?” 郝文杰听到朱允熥这么称呼太子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吕氏的称呼,也是这孙子能叫的? 人家好歹是太子妃啊,是你名义上的母妃啊。你不称呼人家一声母妃也就罢了,最差也得叫一声太子妃吧? 本来昨天见陛下打这孙子那般狠,还挺为他抱不平的呢。现在看这孙子说话这么无礼,郝文杰反而有点理解陛下了。 肯定是这孙子昨天冒犯了陛下,这才惹得陛下如此重手揍他! “允熥殿下,微臣敢问一句,你最近可曾有过腹痛、呕吐、眩晕、心悸等症状?” “未曾!” “那可曾有食欲不振,厌食挑食,或者失眠多梦,尿频盗汗等症状?” 朱允熥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再次摇摇头道。 “也未曾……” 郝文杰见朱允熥两次摇头,顿时无奈的摊开手道。 “殿下你看,你能吃能睡,又没有腹痛呕吐等症状,怎么可能是中了毒呢?” 朱允熥差点就被郝文杰说服了。 “郝太医,你说的不对呀!” “你昨天不是说我得了离魂症么,我现在对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就不能是我以前肚子疼过,现在记不起来了吗?” “你看看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以及干枯发黄的秀发,还有这眼睛里的血丝……” “这还不是中毒吗?” “比如说慢性毒药,非常隐蔽,非常不容易察觉的那种……” 郝文杰听朱允熥这般说,还真认真的对其望闻问切一番,最后神色凝重的叫过来一个人。 “葛允谦,你家专攻治毒,你来给允熥殿下把把脉,我有点吃不准。” 朱允熥见换了个年轻人给自己诊脉,当即有些不乐意。 在他的印象中,太医不是越老越牛么,咋还有这么年轻的人? “郝太医,他行不行呀,这么年轻会看病吗?” 郝文杰听到这话都快崩溃了。 “允熥殿下,我不是一般的太医,我乃是太医院院正!” “而现在站在你面前之人,也不是一般人,乃是太医院的院判!” “至于水平嘛……”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连葛院判都看不出你中了什么毒,那天下就无人能看出了。” “哦……” 朱允熥见郝文杰如此推崇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才将信将疑的伸出手,让其为自己把脉。 虽然朱允熥怀疑自己的医术,但葛允谦依然非常认真的为其诊脉。 葛允谦在给朱允熥号过脉后,又让他伸了伸舌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并让他脱下衣服,露出胸口观察了一下。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 朱允熥经过葛允谦这么一折腾,还真相信他又几把刷子了。 他的这套手法,跟后世的医生相比,貌似就差个听诊器了。 对呀! 等哪天自己闲了,可以做几个听诊器,跑太医院来个人前显圣,震震这群井底之蛙! 葛允谦经过一番折腾后,终于面色沉重的下达了诊断。 “郝院判,允熥殿下说的没错,他确实中毒了,而且中毒很深!” 葛允谦此言一出,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齐齐惊呼出声,就连刚刚赶过来的二虎,听到这话都“哎呀”一声,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要是这葛院判所言是真,这宫里还不得血流成河啊! 第十七章 太子妃到底啥意思? 吕氏从灵堂一处来,脸色登时就阴沉起来,心里更是不禁暗骂,这老东西到底是啥意思? 埋怨自己管教朱允熥也就罢了,怎么还特意点了一下朱允熥那小畜生的名字,让他跟着一起去大本堂读书呢? 吕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充满了怨怼和不甘。 她这么多年一直暗地里打压、雪藏朱允熥,甚至尽量不让他跟蓝家、常家的人接触,不就是想让人忘了大明还有一个嫡子吗? 然而,她处心积虑的经营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让他入了皇帝的眼,特意点名让其去读书! 一个普通皇孙读那么多书干嘛,这不明摆着跟允炆争嗣君之位吗? 吕氏怀着这样的愤懑心情,真可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走路都带风。 她刚一回到寝宫,就趁着宫女给其倒茶的时候,使劲的将桌子推倒,使得杯具茶盏摔了一地。 宫女看到这场景,当场就吓得跪地发抖。 吕氏却不依不饶,当即喝令宫里的太监将其拖出去掌嘴。 直至门外传来啪啪的掌嘴声,以及宫女的哭泣声,她心里的烦躁这才稍减。 朱允炆见母妃发怒,懂事的上前安慰,却被吕氏蛮横的推到一边,然后伏在桌子上呜呜痛哭。 她哭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受过的罪,凭什么自己辛苦十几年儿子,在那老东西眼里,连常氏那贱人所生的废物都比不上! 朱允炆哪懂这些,还以为是皇爷爷训斥母妃,让母妃觉得委屈了呢。 “母妃,皇爷爷也是心疼咱们,您不要往心里去。” 吕氏听到儿子这么说,登时心头火起。 咱不好管教朱允熥也就罢了,难道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能管教了?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朱允炆的脸上登时多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给我滚回去背书,明天你要是背不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允炆茫然的捂着脸,满脸都是惊诧和不解。 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引得母妃如此责罚自己? “母妃……” “滚回去背书,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我……” “没听到你皇爷爷说吗,让你明天去大本堂读书!” “你要是不用功读书,不能博得先生们的夸奖,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朱允炆听到这话,眼圈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母妃,儿臣明白了……” 吕氏低声咆哮着赶走朱允炆,随即将自己关在卧室,伏在锦被上暗暗啜泣。 世人盛赞太子妃的贤良淑德,温良恭俭,却没人知道这份贤名背后的心酸。 吕氏为了扮演好一个贤妻良母的人设,不仅不能随意发脾气,就是受了委屈想哭,都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委屈大了,好不容易从侧妃熬成正妃,却连一份应有的尊重都没有! 皇帝不留情面的训斥,就连朱允熥那小杂种,都敢仗着蓝玉家的势力,直呼她吕氏之名,她心中又岂能不恨? 就在吕氏哭的全身心投入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太子妃,奴婢有要事禀报!” 吕氏听到是心腹宫女冬梅的声音,这才没好气的说道。 “进来吧!” 宫女冬梅闻言立马推开门快步走进来,凑近吕氏的身边低声说道。 “太子妃,大事不好了,太医院的吕奉御派药童来告,说朱允熥去太医院看病了……” 吕氏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本宫当多大的事呢,不就是看个病么,这也值当大惊小怪?” “太子妃,那朱允熥说自己中毒了!” “什么!” 吕氏听到这话,俏脸顿时煞白,两只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太……太医……怎么说?” “回禀太子妃,原本很多太医都没查出中毒,是郝院正找来了院判,院判经过再三查验,这才确定朱允熥确实中了毒!” “可曾查出中了什么毒?” 宫女冬梅摇了摇头道。 “这倒未曾!” “那葛院判也只是说有些像丹毒,但却说不出具体的名目,只让朱允熥安心静养,每隔几日去复诊。” 吕氏听到心腹这般说,脸上这才多了几分血色,只是两手依然微微颤抖。 “本宫就说嘛,朱允熥那死孩子,跟咱们家允炆吃的用的都一样,怎么会好端端的中毒!” “一定是他在外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却非要把屎盆子扣在本宫身上!” “本宫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他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诬陷本宫要害他!” 吕氏越说越气,气得她直在地上转圈圈。 “谁说不是呢,太子妃对所有皇孙、皇孙女都一视同仁,有口皆碑,宫里宫外谁人不夸您一声贤惠,偏生朱允熥多事,是个怎么也喂不熟的白眼狼!” 吕氏听到宫女冬梅这般说,当即拉下脸来训斥道才。 “朱允熥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岂是你一个奴婢所能议论的?” 宫女冬梅赶忙低头认错,好在吕氏也不过是意思下,并未真想训斥她。 “以后说话注意,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现在朱允熥那孩子难缠的紧,就是本宫想管教他都不容易,你要是被他抓到话柄,被那孙子刁难惩罚,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奴婢谢太子妃教诲,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吕氏见冬梅真听懂自己的话了,这才朝着她摆了摆手。 “下去吧,把朱允熥寝宫里的小太监叫来,本宫要嘱咐他几句话。” “诺!” 冬梅称诺告退,径直去了朱允熥的寝宫,将小太监王德带了过来。 王德突然得到太子妃的召见,心里紧张的要死,赶忙上前磕头请安。 “奴婢王德,拜见太子妃。” 吕氏此时早已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还顺便给自己补了个妆,看上去庄严无比。 “起来吧!” 王德闻言赶忙谢过太子妃,然后恭敬的低着头站在一旁。 “今儿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一件事要交代。” “刚刚陛下有旨,命朱允熥明日起去大本堂读书,学习治理封国的本事。” “你身为允熥那孩子的贴身太监,可得照顾好他,不能让他晚起耽误了早课,也不能让他每天沉湎于玩耍嬉戏,辜负陛下的一片良苦用心!” 王德闻言心中大喜,皇爷特意交代让允熥殿下读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证明皇爷心里有自家主子! 他这个当奴婢的,一生荣辱都跟着主子,主子有面子,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才有里子! “请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二殿下……” 王德刚说到这儿,突然被吕氏给打断。 “但也不要过于苛刻,允熥这孩子现在身体还虚得很,平日里要注意休息,就算是晚去一会儿,偶尔嬉戏玩耍一下,想必陛下也不会责怪。” 王德听到这儿,当即一脑门的问号。 太子妃这到底啥意思啊,一会儿让他用心伺候,看着自家殿下好好读书。一会儿又说殿下身子虚弱,需要好生休息…… 第十八章 这糟老头能处,有事他真敢上! 虽然王德心里充满疑惑,但他却不敢问,也不能问。 因为贵人不说明的话,他们当下人的是没资格问的。 “冬梅,一会儿跟典俸局的人说一声,从这个月开始,给王德提一级月例银子。” “然后从本宫的月例银子里,每月拿出五两赏赐给王德。” 王德听到这话,当即感激的砰砰磕头。 他现在一个月才一两银子的月例,提一级就是二两,再加上额外赏自己的五两,那每个月的收入可是七两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每个月赚的银钱,比之前半年都多! 但他心里也有一个不小的疑惑,就是太子妃为何突然如此重赏他呢? “奴婢谢太子妃重赏,但无功不受禄,奴婢不知该如何报答太子妃这份大恩呀……” 吕氏闻言微微一笑,随即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你是个聪明人,本宫相信你,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本宫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吕氏说到这儿的时候,抬眼看了冬梅一眼,冬梅当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王德,咱们就别打扰太子妃休息了,赶紧随我出去吧。” “哎哎!” 两人出了太子妃寝宫,还没等冬梅说话呢,王德就率先开口了。 “冬梅姐姐,太子妃娘娘刚刚那话到底是啥意思呀?” 冬梅闻言微微一笑道。 “太子妃说的很明白呀,陛下让允熥殿下读书,是为了允熥殿下好。但允熥殿下大病初愈,身子骨还太虚弱,不宜过度劳累……” “哦……” 王德闻言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奴婢懂了,谢冬梅姐姐解惑!” 冬梅看了看王德,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真懂了吗?” “要是坏了太子妃的大事,你可得小心自己的小命!” 王德嘿嘿笑道。 “真懂了!” “太子妃不就是希望允熥殿下每天吃好喝好休息好,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吗?” 冬梅听到王德这么说,当即赞许笑了笑。 “太子妃果然没看错你,你小子当真是个聪明人,咯咯……” “回去好生当差吧,只要尽心为太子妃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是是,奴婢一定尽心为太子妃办事!” 别看王德在冬梅面前跟个哈巴狗似的,可当跟冬梅分开后,王德脸上立马浮现一丝冷笑。 哼! 不就是大宅门对付庶子那套吗,像谁没见过似的! 古代的豪门贵族,当家主妇往往对嫡子要求非常严格,对庶子则非常松懈。甚至鼓励他们吃喝玩乐,借此消磨他们的上进之心,从而丧失跟嫡子争位的能力。 王德在被罚没入宫之前,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因此对吕氏的那套门清。 虽然王德接受了太子妃的赏赐,但他心里总觉得愧对朱允熥。 毕竟允熥可是刚给自己赐了名呀,将自当成心腹看待。 只要自己跟着殿下熬几年,等殿下封了王,自己就能混成王府太监总管! 到时候自己一王之下,万人之上,想干嘛就干嘛,还用在乎这几两碎银子? 不过王德的豪气也只持续了一瞬,一想到宫外的弟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就拜倒于金钱的诱惑之下了。 殿下呀! 不是我王德不忠诚,实在是太子妃给的太多了,呜呜呜…… 另外一边,朱允熥正缠着太医追问,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呢。 “葛太医,丹毒是什么玩意?” “回殿下,丹毒就是丹药之毒。” “古代的权贵为了祈求长生不老,就会请方士炼丹。” “这丹药本就是剧毒之物,不少古代的达官显贵,乃至于皇帝,都有曾吃丹药过量而亡的例子。” “殿下所中之毒与丹毒类似,敢问殿下可曾长期服用丹药?” “丹药?” 朱允熥茫然的摇摇头,这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毕竟他刚穿越过来还不到一天,能敏感的察觉自己身体有问题,已经算是他聪明伶俐了。 “实不相瞒,我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吃没吃过丹药之类的东西……” 郝文杰闻言立马焦急的催促道。 “葛院判,你就先别追问他吃了啥,还是说说眼下严不严重,该如何诊治吧!” 葛允炆听到这话,顿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认真的分析病情。 “严重倒是不严重,想要治愈也不难,只是……” 郝文杰听到朱允熥中毒并不严重,而且还能治愈,心里悬着的大石头当即落地。 只要能治好就行,那样他们太医院就没责任了。 至于查出吃了什么东西,以及谁下的毒,那是锦衣卫的事,轮不到他们太医院操心。 郝文杰不在乎,可朱允熥在乎啊。 正所谓身体是享受的本钱,他好不容易成了大明皇孙,不享受个百八十年的富贵荣华,怎对得起老天的厚赐? “只是什么?” 葛院判听到朱允熥追问,皱着眉头回答道。 “只是殿下这病情有些奇怪,按理说您中毒颇深,身体万不会如此康健,脸色也不会这般好。” “就好像您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强行将毒素给压了下去似的,让您的身体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让中毒的症状不那么明显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答案了。 葛院判所言多了的东西,应该是他这个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 两个灵魂叠加,产生了某些反应,这才让他的身体恢复了一定的健康。 但这种话他只能憋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可能对任何人讲了。 “葛院判,这事也不用纠结,您就跟我说说,这毒到底得如何解吧!” “回殿下,此毒易解,只要殿下远离毒物,勤加锻炼,多喝水,多食胡萝卜、水芹等物即可。” “多吃蔬菜多锻炼吗?” “殿下真是天资聪颖,总结的非常到位,确实只要做到多吃蔬菜多锻炼,您体内的毒素自然可解!” “嗯嗯!” “多谢葛太医了,如若我能痊愈,一定上奏皇爷爷,让他重重的封赏你!” 葛院判闻言忍不住暗暗腹诽,这孙子也太小瞧陛下了,这等大事还用的着他上奏? 没见二虎那耳报神刚跑出去吗,估计过不了多久,陛下就得领着锦衣卫杀来喽! 事情果如葛院判所料的那般,还没等他给朱允熥配完药,朱元璋就领着一干锦衣卫,杀气腾腾的冲进了太医院。 “传咱的旨意,封锁太医院,不许任何人出入!” “咱皇孙呢,咱皇孙没事吧?” 因为太医配药、熬药都很费时间,因此朱允熥正打算借这个时间睡个中午觉。 可就在他刚要睡着之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吵嚷的声音,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须发花白,身形也有些佝偻的老人,手里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红着两只眼睛,满脸焦急的闯了进来。 当看到自己无恙后,老人当啷一声扔下宝剑,随即走上前一把抓住自己的手。 “大孙你没事吧,可有那里不舒服?” “你这熊孩子,倒是赶紧说话呀,真真是想急死咱吗!” 朱允熥看着一脸的急切老朱,只觉得鼻子一酸,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感动。 这糟老头能处,有事他真敢上! 他决定原谅这个糟老头子,不在追究他昨天夜里打自己的事了。 这一刻,他脑海里甚至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觉得有这样一个皇爷爷也不错,哪怕是被他打,好像也是一种幸福。 “皇爷爷,你弄疼我了……” “啊?” 老朱松开手,只见大孙的胳膊都被自己抓青了,立马尴尬的挠挠头。 “对不住啦,咱太急了,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对了,你现在感觉咋样,可有啥不舒服的地方?” “你放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皇爷爷都会治好你,不会让你落下任何病根!” “而且……”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的慈祥之色立马换成了阴狠和狰狞。 “皇爷爷向你保证,咱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给你下毒之人!” “咱要将他碎尸万段,满门抄斩!” 第十九章 皇爷爷,他们故意折腾我! 随着老朱这恶狠狠声音响起,整个太医院都为之一静。 每个人都暂时停止手上的工作,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就连煮药的药童,都调低了火苗,生怕药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引得陛下龙之对视。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是动了真龙之怒,这次的皇孙中毒案,恐怕少说也要几百个人头落地。 “孙儿多谢皇爷爷的爱护,但这件事孙儿想自己查。” “哦?” 朱允熥这句话一出口,不仅引起老朱的惊讶,就是太医院内的一干太医也齐齐傻眼。 一干太医心里暗暗腹诽,这孙子是不是傻,放着这么粗的大腿不抱,非得自讨苦吃? “大孙,你这是何意,是信不过咱?” 老朱说到这儿,眉宇间颇有不服之意。 “不是咱跟你吹呀……论破案咱还没服过谁,咱这些年破获的大案要案,少说也有几十起了吧?” 朱允熥在听到“不是咱跟你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没必要听了。 因为按照他前世所学的知识,这句话在某个语种里好像被称之为虚拟语气。连语气都虚拟了,后边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朱允熥在老朱说完后,这才说出自己的理由。 “皇爷爷,孙儿不是不信任你,但孙儿能靠你一时,却不能靠你一世!” “孙儿想在皇爷爷的羽翼下,多一些历练,这样将来封王就藩,也可以更好的服务当地人民,为大明的繁荣稳定贡献一份力量。” “原来是这样吗?”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一阵心酸,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这般弱小的年纪,就有了如此强烈的忧患意识? 不过更难得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谦卑处下之道。 听听这话说的多中听,服务当地人民,为大明的的繁荣稳定贡献力量,比朝中那些文官说的好好听哩。 真不愧是咱属意的皇孙,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公忠体国,仁义爱民之心!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甚至气得他差点想杀人。 “当然是啦!” “不过还有一点,我习惯自己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样才来的爽快!” “我要亲手抓住害我的人,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放血……” 老朱看着一边说,还一边咬牙切齿做劈脑袋,掐脖子等动作的大孙子,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孩子都跟哪儿学得这些玩意,咋动不动就给人滋滋放血? 哦对了,这孩子还这么编排过咱! “大孙啊,你跟爷爷说,是谁教你这些话的?” “哪句话?” “就是你说要给人吊起来滋滋放血那句,是谁告诉你,在你耳边乱嚼咱的舌根!”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问,登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皇爷爷,我要是告诉你是谁说的,你会怎么处置他?”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当即露出狰狞之色。 “哼哼!” “咱当然要对其严惩!” “怎么严惩?” “咱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吊在城门楼上滋滋……” 老朱刚说到这儿,猛然惊醒,在看到大孙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当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奶奶个腿的,原来教坏咱大孙的人,竟然是咱自己个…… 老朱恼羞成怒的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逆孙的后脑勺上,然后像是撵苍蝇似的将其给轰走。 “去去去!” “滚一边玩去,咱要跟太医们说几句话!” “哦!” 朱允熥闻言蹦蹦跳跳的跑到一边,刚跑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咋跟个小孩子似的? 老朱在打发走朱允熥后,立马就叫过太医院的院正。 “文杰呀,你来跟咱说说,咱大孙这身体到底咋样,可有解治之法?” “陛下,允熥殿下之毒不深,且我们太医院,已经讨论出几条解毒之法。” 朱允熥一边在边上玩药杵,一边偷听这边的对话。 他们刚刚讨论了吗,我咋没听到? 我记得解毒之法,明明是葛院判一个人说的呀,就连我中了毒这件事,都只有他一个人发现。 就在朱允熥以为葛院判会大怒,揭露郝文杰这等揽功行径之时,只见到葛院判非常平静的点点头,并主动配合郝院正的话。 “陛下,院正大人说的没错,经过我们太医院全体同仁的讨论,我们制定了如下几个方案。” “首先,皇孙殿下要多吃瓜果蔬菜排毒,此为食补。” “其次,皇孙殿下还要勤加锻炼,活络经脉,亦可有助痊愈。” “最后,就是配合臣的汤剂,郝院正祖传的针灸之法,外加其他同仁的按摩推拿之术……” 葛院判这番话一出口,整个太医院的气氛都陷入了无比融洽、和谐的氛围。 郝院正更是儒雅的捻着胡须,满意的点着头。其他太医们则是呼啦一下全都凑了上来,有说自己擅长头部推拿的,有说自己擅长拔火罐的,还有一个说自己会艾灸。 总之,太医院的太医,每个人都在朱允熥的身上找到了用武之地,也找到了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 只有朱允熥一脸大写的懵逼,这咋跟我刚才听到的不一样? 刚刚不是分明说好了,只需要多吃蔬菜多锻炼即可吗? 你们多出一份汤药我也忍了,可你们这针灸、火罐啥的是不是有点“过度医疗”了? 事实上,朱允熥真猜对了。 如果按照葛院判的本心,连汤药都不想给他开,可不开药院正大人那关都过不去,只能挑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随便开点。 至于针灸、火罐、推拿、按摩之类的,则是刚刚院正大人亲自嘱咐他的话,说这样不仅有利于太医院的团结,还能显得他们重视皇孙的病情,能让皇帝更放心…… 果然,在葛院判说完这些话后,老朱满意的点点头。 “看到你们这么用心办事,咱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皇爷爷,我不放心,他们故意折腾我!”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脸上当即一板,不悦的训斥道。 “说什么胡话!” “这么多太医为你治病,你不谢谢人家也就罢了,竟然还污蔑人家,当真是讨打!” “你要是敢不好好配合太医们治病,咱非得重重打你的板子!” 朱允熥一听要打板子,吓得赶忙闭嘴。 虽然他嘴巴闭上了,但他的两只小眼睛却透着一万个不服气,恶狠狠的瞪着那些黑心太医,心里琢磨这如何收拾他们。 老朱温言抚慰了一番太医,又给了他们点赏赐,这才领着满心不甘的大孙离开。 太医院的全体同仁,自然要一起跟出去恭送陛下。 只是他们“恭送”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老朱的一个动作震惊了。 因为他们看到皇帝陛下,竟然一把抱起皇孙,然后抱着皇孙坐上肩舆…… 这尼玛什么情况? 那可是皇帝才能坐的肩舆,跟皇帝的龙椅是一样的级别存在! 别说皇长孙朱允炆了,就是皇太子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啊! 难道说传言是假的,陛下属意的不是皇长孙,而是皇次孙? 第二十章 真聪明,不愧是咱的好大孙!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起驾”,肩舆被十六个锦衣卫抬起。 一路上,所有遇到的官员、宫女、太监,都被老朱的这个举动给震惊了。 这就是老朱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朱元璋的孙子不容许任何人轻视! 老朱想着自己为大孙所做的这一切,自己都隐隐有点被感动了。 在一看那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孙子,老头暗自得意的想着,这孩子也一定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吧? 老朱想到此处,决定安慰孙子一下,免得这孩子有心理包袱。 “大孙,你不用太感动,这都是咱这个皇爷爷该做的!” “皇爷爷,孙儿没敢动呀?”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孩子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放眼整个紫禁城,除了你个鳖孙,咱还这么抱过谁!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在一次突破老朱的认知。 “皇爷爷,咱俩这是超载了吧?” “啥叫超载?” “您这轿子不是核载一人的吗,现在咱俩坐在上边能不能禁得住呀,不会从中间断开吧?” 老朱听到这孙子的话,脑门上霎时冒出十几条黑线。 原来这孙子说的不感动是“不敢动”的意思呀! 这鳖孙也不动脑子想想,咱这是皇帝的肩舆,杠子都是金丝楠木做成的,需要十六个人抬的玩意,还能禁不住他个小屁孩? 老朱想到此处,只感觉自己的一腔好心都喂了狗,恨不得把这孙子从肩舆上扔下去。 “大孙,你要是怕咱的轿子禁不住,那你就下去走路吧!” “你当我傻呀,我才不下去呢,走着走多累呀。”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两条腿实在无处安放,则直接搭在扶手外边,随着肩舆的移动不停的晃荡着。 那悠闲自得的样子,就跟在自家床上似的惬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坐的可是皇帝才能做的龙撵! 老朱看着孙子惫懒的样子,气恼的将这鳖孙翻过来,使劲的在其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咱真应该把你扔下去让你自己走!” 朱允熥屁股上吃痛,刚哎呦了一声,就发现老朱不打了,当即哼哼两声道。 “您老才舍不得把我扔下去呢,这要是把我摔坏了,您老去哪儿找我这么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好大孙呀!”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再次扬起巴掌,不过落下之时力道却减了大半,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拍呢。 “讨打!” “咱咋没看出你哪里乖巧可爱,只看到你是个小无赖!” 老朱嘴上说着嫌弃,可心里却喜欢的紧。 他就喜欢孙子的这股无赖劲,还有在自己面前不拘谨,不做作的放松和随性。 这才是一个正常孙子该有的样子,像宫里其他皇子、皇孙,见了自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看就让人心烦。 咱虽然待下严苛了点,但咱对老朱家的人不错吧,他们至于像外人那般怕咱吗? 还是这孙子好,完全不把咱当皇帝,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祖父依恋。不掺杂任何私心,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耍无赖的时候耍无赖。 不过该打的时候还得打,咱算看出来了,这鳖孙对咱都没有半点恭敬之心,对待别人就更不用提了,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大孙呀!” “咱今儿找人打听了,吕氏管教你管的没问题。” “你不等长辈上桌就动筷,这可不合规矩哟,再者说,你直呼吕氏之名,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世人说你目无尊长,缺乏教养的。” “吕氏不管咋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母妃,你以后要对她恭敬!” 朱允熥趴在老朱腿上,听到这话嘟嘟囔囔道。 “我只有一个母妃,那就是开平王之女,凭什么要叫吕氏母妃?” “你以前不也叫了吗?” “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我懂事了!” “咱们大明以孝义治天下,哪有明知道生母是谁,还去认别人为母的道理?”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板起脸训斥道。 “你这话也不对,吕氏对你虽说没生恩,但有养恩啊,于情于理你都得称呼其一声母妃,这才不违孝义之道!” 朱允熥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哼!” “她养我什么了?” “她是喂过我一口奶,还是喂过我一口饭?” “从小喂我喝奶的有乳娘,喂我吃饭的有宫女、姑姑们,哪样事是需要她亲自动手的?” “她不过是假惺惺的装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好借此博取她的贤名,在我父王面前博取好感罢了!” “她吕氏要是真心对我好,能把我养的如此柔弱不能自理,在灵堂哭几天就能哭出病来?” 老朱听到大孙这连珠炮似的控诉,直接给整无语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鳖孙说的还特奶奶的挺有道理,让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无话反驳…… “既然你实在不愿意称吕氏母妃,那就称一声太子妃吧。” “直呼吕氏之名,属实有点大逆不道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知道这是老朱最大的让步了,当即哼哼两声表示答应了。 “皇爷爷,吕氏这事我卖你个面子,以后尽量对她尊重点。” “但另外一件事,你可得信我,不能任由让那帮太医糟践我!” “您不知道,在您进太医院之前,他们压根就没讨论过啥治病之法。” “只有一个葛院判能看出我中毒,而且也没说要针灸、推拿按摩之类的。” “是他们看到您来了,这才一股脑上来表忠心,找您骗赏赐的!” 老朱听完大孙的抱怨,脸上当即露出会心一笑。 “其实咱早就看出他们那点小把戏了!”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一咕噜翻过身,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老朱。 “原来您老早就看出他们在撒谎啦!” 老朱得意的笑了笑道。 “那是当然!” “你是不是还想问,咱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要受他们的骗,不当面拆穿他们?” 朱允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 “孙儿正想问呢!” 老朱宠溺的刮了刮孙子的鼻子,微笑着说道。 “傻孩子!” “咱给你讲个故事吧,前些年你三叔因为厨子做的饭菜不好吃,就把厨子绑在树上用鞭子抽,咱知道这事后非常严厉的训斥了他,还让他亲自给那厨子赔礼道歉,你可知这是为何?” 朱允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您老是怕厨子心怀不忿,以后做饭的时候给三叔下毒!” 老朱闻言捏了捏大孙的脸蛋,满心欢喜的夸奖道。 “真聪明,不愧是咱的好大孙!” “你说的没错,咱确实是这个意思。” “咱这些年待下严苛,杀人无数,不管什么人犯到咱手里,咱都决不轻饶!” “唯有厨子徐兴祖,这三十多年不管做的饭菜多难吃,咱都从不责罚他。” “咱就是怕他心怀怨恨,给咱在食物里下毒,让咱稀里糊涂就死掉喽!” 朱允熥听到这儿恍然大悟道。 “孙儿明白了!” “您是怕拆穿了太医们的把戏,让他们心生不满,再给咱们吃的药里下毒!” 第二十一章 谢太子妃赏!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笑骂道。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老朱在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语气也多了几分惆怅的味道。 “世人都知道当皇帝的好,却不晓得当皇帝的难处,想吃口顺嘴的饭菜都不容易哟……” 老朱只是偶发感慨,在感慨过后就再次耐心的解释起来。 “不过太医跟厨子还不同,太医要是想害咱们,那可真是杀人于无形。“ “他们只要治病的时候不那么用心,多放一味药,或者少放一味药,让咱们的病越来越重,就能让咱们稀里糊涂的死掉。” “所以说,轻易不要得罪他们,就算他们有点小心思,咱也不能拆穿,要给他们留点体面,这样他们才好尽心为咱们看病。” 朱允熥听到老朱如此耐心的给自己解释,心里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孙儿明白了,孙儿多谢皇爷爷教诲!” “但孙儿有一事不明,若是太医们恃宠而骄,仗着咱们不愿苛责,故意行刁难欺瞒之事又该如何?” 老朱闻言眼睛陡然一亮,心里更是暗暗惊讶,这孙子的心思够周全的呀! 本来就算朱允熥不问,老朱也会提醒他如何做。 但现在见这孙子主动问出来,老朱顿时生了考教一下的心思。 “大孙,那你觉得该如何呢?” “我觉得……” 朱允熥思索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 “我觉得吧,对太医们既要信任,又要防备。纵容他们要有限度,限度之内是礼遇,限度之外则是法度。” “必须建立一套健全的诊疗体系,细化治病流程,从诊脉开具药方,到抓药、配药、熬药等每一个环节,都要严格落实到责任人。” “一旦出了问题,上位者就可以按图索骥,一环一环的抓到坏事之人,然后将其绳之以法!” 老朱一开始是抱着戏谑的心态听得,可听着听着他整个人都不禁正襟危坐起来,脸上也变得越发严肃认真。 甚至听到最后,见大孙不说话了,他还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继续说呀!” 朱允熥闻言不解的看向老朱,弱弱的说道。 “皇爷爷,我说完了呀,我现在就能想到这么多了,您再让我说,我也不知道说啥呀……” 老朱闻言这才惊觉,他大孙还是个孩子呢,能想到这些已然不易。 老朱想到这里猛地抱起大孙,对着他的脸蛋就狠狠的亲了一口。 “MUA……” “真真是咱的好大孙,不枉咱对你寄予厚望,哈哈哈!” “你说的太对了,咱就是这么做的,等你哪天去太医院了解下流程就知道了!” “这就是为君之道,既要用之,又要防之,还要以法律之。” “只要熟练运用此三术,即可驾驭天下贤才!” 老朱实在是太激动了,激动之下连为君之道都说了出来。 抬着肩舆的锦衣卫力士,听到老朱这话,无不偷眼去打量朱允熥,或许过几年坐在这肩舆上的主人就是这孙子了…… 只有朱允熥一脸茫然,非但没听出老朱的话外之音,反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皇爷爷,我困了……” “不过我可没想那么多,我这辈子能在您老的羽翼下,当个逍遥王爷就很知足了……” 朱允熥说完这话,在老朱的身上拱了拱,直至换个舒服的姿势,随即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真没出息,当个逍遥王爷你就知足啦?” “简直跟你爹那个憨憨一样!” “huhu……” 老朱听到大腿上传来均匀的打鼾声,当即报以一阵苦笑。 “这孩子是小猪吗,咋说睡就睡了……” 老朱刚抱怨完,就低声吩咐抬肩舆的锦衣卫放慢脚步,生怕颠到他的宝贝孙子。 在路过太子府的时候,锦衣卫突然停下脚步,询问似得看向他。 老朱看了看太子府里吵吵嚷嚷的抓人声,当即摆了摆手,示意锦衣卫继续走。 锦衣卫抬着两人来到乾清宫落下肩舆,老朱小心的抱起大孙走进寝宫,将其轻轻安置在自己的龙床上,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来,来到外间处理公务。 朱允熥躺在龙床上呼呼大睡之时,整个太子府已经闹翻了天。 上百名锦衣卫冲进太子府,封锁所有进出的门户。 吕氏刚要呵斥锦衣卫,就被带队的二虎给怼了回去。 “太子妃殿下,卑职奉皇爷之命调查皇孙中毒之事,还请您配合锦衣卫办案!” 吕氏听到这话,脸上当即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既然有父皇的旨意,那本宫自然全力配合!” 二虎听到太子妃如此说,朝着太子妃抱拳行了一礼。 “那卑职就多有得罪了!” “来人,将所有宫女、太监带去锦衣卫严加审问!” “诺!” 不多时太子府一应宫女、太监,全被锦衣卫带走,就连吕氏贴身的宫女春兰和冬梅二人都未能幸免。 吕氏看到两人被带走,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她却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她知道,她什么都不说,这两人或许还能扛得住。一旦她开口求情,锦衣卫非但不会放人,还会重点招呼这两人。 到时候严刑拷打之下,这两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吕氏在见到所有人都被带走,锦衣卫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阴沉着脸问道。 “二虎,这人也抓了,你们还留在这儿作甚?” “难不成是连本宫也怀疑,想连本宫也一起抓走?” 二虎闻言没搭理吕氏,直接对着身后的锦衣卫招了招手,随即一队队锦衣卫冲进房间,对太子府展开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搜查。 吕氏见到锦衣卫进来翻箱倒柜的翻检,气得俏脸发白。尤其在看到锦衣卫,将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金银和房契、地契都翻了出来,更是气得怒不可遏。 这些金银可都是见不得光的钱,乃是她胞兄在民间私自放高利贷所得。 一旦被皇帝陛下查知,他们吕氏一门都吃不了兜着走! 吕氏想到此处当即拔掉发钗,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太子殿下呀,您睁眼看看吧,您才薨逝几日,锦衣卫的狗奴才就来抄咱们的家啦,呜呜呜……” “臣妾没脸活了,臣妾不如带着王儿们随您去了,也免得受这些狗奴才们的欺凌侮辱,呜呜呜……” 二虎一看吕氏这番表演,就知道这女人在担心什么。 这女人好不晓事,就她这仨瓜俩枣,咱们锦衣卫还真不看在眼里。 “只查有无丹药、药丸之类的东西,其余物品一概不许乱动,有敢私自夹带金银者,断手断脚,永远逐出锦衣卫!” “诺!” 随着二虎一声令下,凡是参与翻检的锦衣卫,都不再看地上的金银一眼。 吕氏见到锦衣卫不是奔着自己私房钱来的,当即收起眼泪,并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重新整理了下仪容,这才笑靥如花的走过来,并在床上被翻出的金银里挑挑拣拣。 她先是拈起一块十两重的金元宝,略微想了一下,又不知为何将其放下,重新抓过一块五十两重的银铤,放到二虎身前的桌子上。 “二虎兄弟,这点银子你拿去给弟兄们买酒吃,权当是本宫刚刚失礼之处的赔罪啦!” 二虎看了看桌上的银子,心里冷冷一笑,这是嫌金子个头小,咱拿着太方便了,这才换上银铤的吧? 虽然二虎心里有点小怨念,但还是上前一步拿起银铤朝着太子妃拱了拱手。 “卑职谢过太子妃!” 二虎谢过太子妃后,将银铤别在腰间显眼处,随即对着屋里屋外吼了一嗓子。 “弟兄们,太子妃赏银五十两,给咱们买酒吃!” 二虎的话音一落,太子府各处宫殿、偏殿内传来一阵阵的谢恩声。 “谢太子妃赏!” “谢太子妃……” “谢……” “赏……” 就在整个太子府都回荡着谢赏声时,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虎爷!” “东西找到啦!” 第二十二章 逆孙,竟敢薅咱的胡子! 二虎听到门外的声音,当即循着声音奔了出去。 原来是几个锦衣卫,在偏殿的宫女住处找到一瓶药丸。 “登记好从哪儿找到的,然后妥善保管起来!” “诺!” 二虎这边刚吩咐完,别的屋里也有了发现。 “虎爷,这边也有东西!” “虎爷,我们也找到啦!” 二虎听着此起彼伏的收获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想不到这太子府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找到这么多罪证! 在二虎忙碌查看各种罪证之时,吕氏却一脸淡定的端坐于寝宫正厅,笑看那些锦衣卫折腾。 二虎在搜集了几十样证据后,当即命人将这些罪证送往太医院,请太医们查验这里有无毒物。 在忙完这一切后,二虎朝着太子妃抱拳一礼,道了声得罪,这才带着一众锦衣卫呼啦啦撤掉。 老朱批阅了一下午的奏折,临近傍晚时分才看到二虎耷拉着个脑袋走进来。 “咋了,没查出来?” 二虎上前一步跪地请罪道。 “回禀皇爷,卑职无能,审问了一下午愣是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老朱闻言眉毛一挑,有些不悦的问道。 “可曾用刑?” “回禀皇爷,有部分宫人用刑了,但都不重……” “说说具体过程吧!” “回禀皇爷,卑职虽然从太子府搜出来一些药丸,但经过太医们查验,都是一些治疗拉肚子、头疼脑热的普通药物,并无葛院判所言的有毒丹药。” “那些宫人们如何说?” “回禀皇爷,宫人们的说法基本上一致,就连敬懿太子妃的陪嫁宫女常红玉,以及允熥殿下的乳母常夫人都言说此事跟太子妃无关。” “因为太子妃非常自重,从来不往任何非其亲生子女房中送吃食,而且一直坚持嫡庶同桌用膳的规矩,根本就没机会下毒。” 老朱闻言眉头微皱,带有几分不确定的问道。 “会不会是其它什么方式?” “回禀皇爷,卑职也命人查问过,所有人都言说,太子妃从未踏足过任何庶出子女的居所,更是从未进过允熥殿下的院子。” “这么多年允熥殿下的一应饮食起居,皆是由敬懿太子妃娘家陪嫁之人伺候,太子妃本人从未干涉过。” “至于年节两庆,一应衣服用具等,太子妃本人,以及其贴身宫人从不经手,皆是按照规矩,由各监呈进。” “嘶!” 老朱听了二虎的话,没来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没有听到任何不利于吕氏的证据,但却听明白一件事,明白朱允熥为何如此讨厌吕氏,称其为假惺惺了。 这吕氏也太过珍惜羽毛了,做事也太滴水不漏了,好像生怕别人怀疑她似的…… 吕氏身为太子妃,处处以明哲保身为要务,能照顾好一干皇孙、皇孙女才怪呢! “好了,咱知道了!” “那锦衣卫里关押的人……” “全放了!” 老朱在说完这句话后,又秉承着自己一贯的习惯,追加了一句。 “再给每人赏赐二两银子,让她们压压惊,对于受了刑的人赏银五两,并请太医为其诊治!” “诺!” “对了皇爷,太子妃还赏了卑职五十两银子,卑职不敢私藏,请皇爷过目。” 二虎说着的同时,将银铤从腰上拿下来。 其实就算他不说,老朱也早就看到了,那明晃晃的挂在腰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捞了好处? “哼哼,她倒是贤惠,比咱这个皇帝还大方!” “既然是人家赏你的,你拿给咱作甚?” 二虎闻言嘿嘿一笑。 “卑职代手下的弟兄们谢皇爷的赏!” 老朱闻言笑骂道。 “偏生你个猴崽子猴精猴精的,赶紧滚吧,别耽误咱批阅奏章!” 老朱刚把二虎打发下去,刚想批阅奏章,就看到一只小手从他身后伸过来,从自己的御案上偷走一份奏折。 老朱一看到小手,就知道身后的小贼是谁,头也不回的问道。 “醒啦?” “孙儿醒了有一会儿了。” “这样说的话,刚刚二虎的话你全都听见了?” “听见了。” “那你来说说,这事你有啥看法?”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由撇撇嘴。 通过吕氏在灵堂里的一应表现就能看出,这女人的道行不浅,就算对自己下毒,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指望锦衣卫是查不到啥证据的。 “回禀皇爷爷,孙儿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如果害我之人这么容易就被找到,孙儿还没兴趣自己查了呢!” “哦?” 老朱听到这话不禁面露惊讶,就连他在听到啥都没查出来,心里都难免有些失望,甚至是怨气。 然而,这孩子身为被害者,竟还能保持此等心境,着实让他纳罕不已。 “你真想自己查?” “当然!”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变得恶狠狠起来。 “我要亲手将其揪出来,然后扒他的皮,抽他的……” 老朱刚听到这里,一把就将这逆孙给拎了起来,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噼里啪啦的抽了几巴掌。 “住嘴!” “以后不许学咱说话,咱那说的都是气话,咱咋可能真那么残暴!” 朱允熥趴在老朱的大腿上,听到这话不由眨了眨眼睛,满脸的不信之色。 虽然前世的很多东西他都忘了,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老朱将贪官扒皮实草,挂在城隍庙里示众。 现在他竟然说那是随口说着玩的,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吗? 老朱见自己打了几巴掌,这逆孙连声疼都没喊,当即命人拿家伙事。 “来人!” “把咱的鞭子拿来!”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即吓得吱哇乱叫起来。 “疼疼疼……” “皇爷爷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学您说话了,呜呜呜……” 老朱一听这孙子的哭腔,就知道这家伙在装哭。但好在他本来也没想真打,不过是吓唬一下这孙子罢了。 “哼哼!” “既然知道错了,那咱就不罚你了。” “不过从明天起,你得好好去大本堂读书,要是敢偷奸耍滑,看咱怎么整治你!” 朱允熥一听到读书,脸色当即一垮。 “啊?” “当皇孙还要读书啊……” “我不是迟早都会封王的吗,为啥要读书,读了书有啥用,难道去考秀才吗?”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朝着边上怒吼一声。 “鞭子!” 朱允熥一听到“鞭子”秒怂。 “皇爷爷我明白啦!” “我要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闻鸡起舞,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 老朱听到“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时心里还颇为欣慰,可听到后边这孙子开始胡言乱语,脑门顿时浮现一条条黑线。 他凭感觉也知道这家伙不能好好读书,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把他那顿打提前预支喽? 朱允熥见老朱还没松手,不由硬着头皮继续编。 “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治理好封国,成为一名合格的藩王!” 老朱听到这鳖孙就这点出息,心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可转念一想,老朱也就释然了。 如果这孩子整天琢磨当皇帝,估计就该轮到他这个皇爷爷头疼喽! “既然你明白了,那就滚回去吧,明早要是敢迟到,看咱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嗯嗯!” “孙儿保证不迟到!” 朱允熥从老朱身上爬下来,突然指着老朱的脸“咦”了一声。 老朱被这孙子看的一阵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呢。 就在他想伸手擦擦脸时,那孙子突然开口道。 “别动!” “皇爷爷,您的下巴上怎么有……” “有啥?” 老朱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那孙子伸出小手,飞快的在自己下巴处一拽。 在听到“噔”的一声后,老朱顿时感到自己的颌下传来一阵剧痛。 “哦吼……” 朱允熥听到老朱痛呼出声,当即撒丫子跑路。 “皇爷爷,您有根白胡子,孙儿已经帮您薅下来了,您就不用谢我啦,啦啦啦……” 老朱一边捂着下巴,一边对着那逆孙的背影苦笑。 这孙子也太小心眼了吧? 咱不过是打了他两下,他就薅咱一根胡子报仇! 老朱揉了揉下巴,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你个逆孙给咱等着,等你落到咱手里的时候,咱不打你个滋哇乱叫咱都跟你姓! 王德手里攥着锦衣卫赏赐的二两银子,心情复杂的回到修身殿,也就是皇次孙朱允熥所住的院子。 他刚进宫就看到自家殿下站在书架前,脚底下踩着厚厚的一摞书,好像在架子上够着什么。 朱允熥见王德归来,赶忙朝着他招呼道。 “三德子,快帮我把香炉拿下来,我个子太矮了够不到!” 王德看着朱允熥脚底下踩着的精装本古籍,腮帮子都忍不住抽搐。 这可是宋代雕版的《史记》啊,就是太子殿下生前想看,都得去洗了手才舍得翻阅。 然而,自家殿下竟将其当做踏脚之物! 这一刻,王德心里充满了愧疚。 不过愧疚的对象不是自家殿下,而是中午重赏他的太子妃。 太子妃又给他涨月例,又每个月给他赏银,所求者不过是让他带着皇孙吃喝玩乐,不好好读书而已。 可看眼下自家殿下这做派,一看就不是个能好好读书的料啊! 太子妃,您交代的任务可能过于简单了,咱这钱拿的心里有愧呀…… 第二十三章 朱允熥,你还我的炖鸡! 朱允熥说了一遍,见三德子还停留在原地,忍不住再次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啊!” 王德赶忙上前,踮起脚尖将书架上的铜炉拿下来,交给自家殿下。 “殿下,赶紧下来吧,别把这书给踩坏喽!” “哦?” “这玩意还能踩坏吗?” 王德见殿下从书上下来,赶忙蹲下将其捡起,又用袖子小心的擦拭上边的脚印。 “殿下,您不记得了吗,这可是太子爷生前最喜欢的书,临终之前特意送给你当纪念的。” “啊?” 朱允熥暗骂一声该死,自己咋这么混蛋,连老爹的遗物都这般糟践。 “这书是不是很值钱?” “值钱……” 王德直接被自家殿下搞不会了,这东西寄托的是哀思,是感情,能用金钱来衡量吗? 虽然王德心里腹诽不已,但看到自家殿下满脸的殷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值钱是肯定值钱的,这种宋朝的雕版,当年刚出的时候都得上百两银子一套,传世几百年了,少说也得值个几千两吧?” “但这种珍贵书籍,可不是用金钱能衡量,更何况这还是太子爷留给您的,上边还有太子爷的批注呢……” “啥!” “几千两!” 朱允熥已经没心情听王德卖情怀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把这套书卖喽。 至于自己留着看? 抱歉,他压根就没想过,他是学渣他不配。 “哎呀!” “我父王留给我这么好的东西,你咋不提醒我一下呀!” “这要是踩坏了,我不得心疼死啊!” “快给我,今天晚上我要搂着它睡!” 朱允熥贪婪的将《史记》套书抢过来,然后蹬蹬瞪跑到床头,放到自己枕头边上。 王德见到自家殿下这般紧张,只感觉鼻子发酸,眼圈也不禁红了起来。 自家殿下看上去没心没肺,可在心里还是非常在意太子爷,在意太子爷的遗物的…… 或许在自家殿下心中,这部《史记》已经不是一般的史记了,而是太子爷的化身! “殿下,太子爷还给您留了不少遗物呢,还有敬懿太子妃的……” “啊?” “还有!” “哪儿呢,都给我找出来,我看看值不值钱!” 王德听到这话当即愣住,连哭都不会了。 咋又是钱? 难道自家殿下不是因为太子爷遗物而重视,而是因为值钱才重视? 王德想明白关窍,赶忙使劲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王德的感情终究是错付啦! “殿下,那些遗物丢不了,都在箱子里好好放着呢。” “对了,您刚刚要这个香炉干嘛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办呢。 “哦!” “我在调查一件事。” “对了,你今天被锦衣卫带走了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动刑?” 王德听到自家殿下的关心,只觉得心里一暖。 他发现殿下真是长大了,竟然还知道关心别人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些,更不会主动问起自己。 “谢殿下关心,奴婢非但没受罪,反而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嘿嘿嘿。” “哟!” 朱允熥闻言登时露出惊讶表情。 “不错呀,你小子能从锦衣卫囫囵个出来,够你吹上一辈子了!” 王德心里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小确幸。 “谁说不是呢……” “不过,这可不是奴婢造化大,而是人家锦衣卫看在凉国公的份上,这才对奴婢网开一面的。” 朱允熥警惕的看向王德。 “你跟我舅姥爷啥关系?” “殿下忘了吗,奴婢家里收到胡惟庸案牵连,是凉国公求情才侥幸免了一死的呀!” “哦……” 朱允熥听到牵扯到胡惟庸,也就懒得过问了。 胡惟庸案牵涉之多,牵扯之广,前后跨度时间之长,别说纵观上下几千年了,就是在大案频出的洪武朝都无出其右。 即使在胡惟庸死后十几年,还时常有人因为卷入胡惟庸案而受到牵连。 就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的李善长,最后都牵涉到胡惟庸案里被满门抄斩。 如果用后世的一句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虽然咱胡惟庸死了,但朝堂上永远流传着哥的传说! 只是对于朝堂上的人来说,都恨不得离这老哥越远越好,最好没有半点关系。 朱允熥捧着香炉研究了一会儿,没发现有啥端倪,就将其随手扔到一旁了。 王德见状顿时不解的问道。 “殿下,这香炉有啥问题吗?” “没问题啊,我就是心血来潮想看看。” “这……” 王德的脑门上浮现一个硕大的问号。 他今天觉得自家殿下好像有点怪,好端端的看这东西干嘛? 事实上,这香炉已经是朱允熥调查的最后一样物品了。 自打他从乾清宫回来,就在自己的寝宫内翻找可疑物品。 既然吕氏没有通过食物下毒,那就可能是空气,或者日常能接触到的东西。 他在将寝宫内外找了个遍后,实在是没有任何发现,这才盯上书架上的香炉的。 只是检查之后发现,这香炉也很普通,一点也不像有猫腻的样子。 要不是朱允熥觉得这香炉是铜的,估摸着还能卖点钱,他可能直接就扔了。 “三德子,再把它放回原处吧。” “诺!” 王德刚将香炉放回书架上,就听到身后的殿下又说话了。 “对了三德子,咱们宫里晚饭啥时候吃呀?” “我都要饿死啦!” “晚饭?” 王德诧异的看向自家殿下。 “殿下,您忘了吗,咱们宫里晚上是不吃饭的。” “这是陛下定的规矩,叫什么过午不食!” “不过奴婢听宫里的前辈们说,是怕失火,所以晚上才不做饭的。” 朱允熥一听这话直接就怒了。 “啥!” “我堂堂大明皇孙晚上竟然要饿肚子,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朱允熥刚说到这儿,鼻子突然抽动起来,朝着窗外嗅了嗅。 “咦!” “怎么有炖鸡的味道?” 王德朝着窗外瞟了一眼道。 “可能是太子妃娘娘,给大殿下和三殿下开小灶呢。” 朱允熥闻言,立马想起在老朱寝宫里听到的对话。 吕氏非常明哲保身,为了不被人说闲话,从来不往庶子、庶女的住处送吃食。 朱允熥想到此处恶向胆边生,既然你不肯送,那咱就自己取! 总之,想让我忍饥挨饿,门都没有! 太子府正殿西边的小跨院。 朱允熞看着满满的一大盆炖鸡,不争气的流下口水。 本来他中午就能吃到的,可恨的是被朱允熥那坏种,领着几个贱婢之女给全吃光了,害得他只能就着鸡汤吃了半碗饭。 好在母妃还惦记着自己,偷偷使了银子,让膳房的人重新给自己做了一锅。 就在朱允熞搓着小手,犹豫着是先吃鸡腿,还是先吃鸡翅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他。 “朱允熞,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玩意啦!” 朱允熞一看到朱允熥进来,立马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用双臂抱着瓷盆。 “你不要过来呀!” “我的鸡已经吃完啦,什么都没剩!” 朱允熥瞅了瞅光溜溜的桌子,当即心中大定。 “嗨!” “三弟,你把二哥当成什么人了,二哥是来特意给你赔礼道歉的。” “你看这是什么?” 朱允熞闻言警惕的瞟了一眼,随即就被朱允熥手中的东西所吸引。 “哇,好漂亮的大鸟!” 朱允熥晃悠这手中的纸飞机,脸上堆出狼外婆一般的笑容。 “这大鸟可是能飞的哟!” “你看!”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朝着纸飞机“哈”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朱允熞“biu”的一声扔了过去。 朱允熞见这东西真能飞,当即起身去抓,可刚要抓到却见那纸飞机拐了个弯,又飞回朱允熥那边,被其抬手一把抓住。 朱允熥再次拿着纸飞机朝着朱允熞晃了晃。 “想玩不?” 朱允熞闻言下意识的点点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但小脑袋却坚定的摇了起来。 “不想!”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玩!”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故意露出失望之色。 “唉!” “既然三弟不喜欢,那我就把它扔了吧。” 朱允熥说话的同时,哈了一下,就把纸飞机朝着窗外“biu”的一声扔了出去。 朱允熞见状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当他在外边终于找到纸飞机,开开心心的回来吃鸡时,惊愕的发现,桌子上连鸡带盆全都消失了! “我的炖鸡呢?” “朱允熥,一定是朱允熥!” “朱允熥,你还我的炖鸡!” “哇呜哇呜哇呜呜呜……” 第二十四章 大孙啊,你是不是对咱有啥误解? 在朱允熥躲在家里大快朵颐之时,朱允熞则哭唧唧的找母妃哭诉去了。 吕氏今天接连遭到打击,先是被老朱训斥,随后引出个皇孙中毒案,把她的亲信都给带走,害得她担心了一下午。 本来这些事,已经够让她郁闷的了。可到了傍晚时分,春兰又从对食的太监那里得到一个惊天消息,那就是老朱竟然抱着朱允熥那孙子同乘一架肩舆,并且带着他去了乾清宫,还让他睡在了只有皇帝才能睡的龙床上! 吕氏在听到这件事后,气得别说吃饭了,就是喝凉水都觉得堵得慌。 现在见到自家儿子跑过来告状,说那狗东西抢了他的炖鸡,把那吕氏气得呀,生撕了那鳖孙的心都有了。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那老东西刚劳师动众的为那孙子撑腰,她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这时候去触霉头。 于是乎,吕氏抄起棍子,把前来告状的小儿子又打了一顿。 可怜的朱允熞,告状不成反成了母妃的撒气桶,把他委屈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吕氏在打了儿子几下,又将儿子宫里的宫人叫过来臭骂一顿。 朱允熞宫里的宫人也很委屈呀,因为当时他们根本不在宫,而是被那孙子给支出去了。 “他支使你们,你们就听呀,你们还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谁家的饭!” “回禀太子妃,朱允熥殿下说是锦衣卫叫我们过去问话,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们核实。” “我们一听到是锦衣卫,哪敢不去呀!” “可我们到了北镇抚司一打听才知道,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吕氏听到这话,登时一阵气结。 这孙子真是越来越可恶了,连锦衣卫的名号都敢乱用! 要是再给他几年时间成长,一定是我儿的心腹大患! “好了!” “本宫已经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好好当差吧。” “以后在发生这种事,你们可切莫上当了!” “诺!” 吕氏在将一干宫女太监打发走后,也知道自己刚刚打小儿子不对。现在见小儿子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内疚。 “允熞乖,咱们不气了!” “母妃刚刚是被那逆子给气糊涂了,这才打了你几下,母妃这里给你道歉啦。” 朱允熞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 “母妃,王儿心里苦……” “哇呜哇呜……呜呜呜……” 吕氏听到小儿子这话,眼圈也是不禁一红,一把抱住儿子安抚道。 “允熞,咱们不哭,母妃明天一定让你吃上鸡!” “你明天早晨早起半个时辰,母妃提前让膳房的人给你准备好,等你一到咱们就开吃!” “不等那逆子了,等他过来之时,咱们连口汤都不给他留!” 朱允熞听到母妃这么说,当即破涕为笑。 “嗯嗯!” “连口汤都不给他留,他要是嘴馋,就让他啃我吃剩下的骨头!”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朱允熞就顶着两个红眼圈爬了起来,然后连脸都没洗就跑到了母妃的寝宫,早早的坐在餐桌上等着。 吕氏起床后见到小儿子这般做派,心里也是一阵好笑。 不过好笑归好笑,她还是赶紧命传膳太监布菜,当即让小儿子先吃。 朱允熞熬了小半个月呀,终于见到荤腥了,而且可以随便吃。 当即甩开腮帮子,左手一只大鸡腿,右手一只大鸡翅,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然而在吃了七分饱后,朱允熞当即变得慢条斯理起来,时不时的还朝着外边张望。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吃实在是太无趣了,尤其是不能气到朱允熥那坏蛋,让吃鸡的乐趣少了一大半。 “母妃,今天朱允熥咋还没来?” 吕氏听到小儿子的话,心里也不禁有些疑惑。看昨天朱允熥那饿死鬼投胎的表现,今天应该一大早就来了呀。 现在连那几个庶女都快吃完了,那逆子竟然还没来,难不成他睡过头了? 吕氏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却得到一个让她和众人都无法接受的消息。 “回禀太子妃,二皇孙殿下一大早就出去了。” “一大早?” “有多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嘶……” “他起那么早干嘛?” “回禀太子妃,允熥殿下说他要出去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 …… 如果此时有人问朱允熥,如何才能做到早睡早起,朱允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只要断电断网就行。 事实上,朱允熥也没想起这么早。可当他吃完晚饭,喝完了太医院送过来的汤药后,实在是没有事做,只能躺在床上数小绵羊。 然后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自然醒了,不管怎么属羊都睡不着。 于是乎,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强身计划。 他决定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坚持晨跑锻炼身体,有机会的话,再找个大内高手学习武艺。 能不能上阵杀敌先放一边,最起码要有个好身体。 毕竟,身体才是享受的本钱嘛。 朱允熥看到天色刚微微亮,就穿好衣服出了太子府,沿着紫禁城的护城河跑了起来。 他的这种行为,立马引起皇宫守卫的注意。不过他们在看到是跑步的是皇次孙,当即不在理会了。 只是派了个水性好的护卫随身跟着,生怕这孙子掉到护城河里淹死。 宫城全长有三千四百米,以朱允熥当前这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当然是跑不下来全程的。 因此,他一路是走走停停,勉强走完了一圈后,就挑了个空地做起了第八套广播体操。 在朱允熥忘我的做着广播体操时,广场的尽头突然出现一伙人。 跟朱允熥被动早起不同,老朱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过了六十岁以后,他的觉就更少了。 因此,每天早晨他都会绕着宫城走上一圈。 一来是锻炼身体,二来是借此思考一些事情。 他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走路可以让脑子更清楚,考虑事情更加周全。 今天他向往常一样遛弯的之时,突然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在蹦蹦跳跳。 一会像大鹏展翅,一会像弯弓射雕。 老朱一想到自己昨天被薅的那根胡子,心里就是一阵不爽,决定偷偷凑过去,吓那鳖孙一下。 老朱想到此处,当即喝退所有人,然后蹑手蹑脚的凑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那鳖孙身后几尺远之时,那孙子突然一个转身,将他堵了个正着。 “皇爷爷?” “小逆孙!” 朱允熥看到老朱,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 “皇爷爷,你起的竟然这般早?” 老朱看到大孙纯真的笑容,只感觉一阵治愈,整个人心情都跟着开朗了许多。 “是呀!” “不过,咱起得早有啥不对吗?” 朱允熥歪着脑袋说道。 “皇爷爷,不是说皇帝都有后宫佳丽三千吗,您老怎么还起的这么早?”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孩子都在哪儿听得这些闲言碎语,咱的后宫算上太监都没有三千人! “大孙啊,你是不是对咱有啥误解?” 第二十五章 皇爷爷您是要请我吃饭吗? 朱允熥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听到老朱这么问,还真认真的思考了下。 “皇爷爷,您不是皇帝吗?” “咱当然是了,但咱从来就没有什么三千佳丽!“ “哦哦哦……孙儿懂了……” 老朱见到大孙这般说,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这笑容就化成满面寒霜。 “一定是您老肾不行!” “皇爷爷,你这样可不行,得找太医给您老看看!” “实在不行跟着我一起锻炼身体也好呀,要不然都白瞎您老这皇帝的身份啦!” 老朱听到这逆孙的话,气得一张脸都绿了。 这孩子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就认准了咱是老色胚,没女人活不了是吧? 还是说,在这孩子的心里,皇帝就该后宫成群,荒淫无道? 最让他生气的是,这毛都没长全的小东西竟然扯到肾上去了,他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老朱想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怒了,走上前抓住这家伙的脖领子,照着他的屁股就是咣咣几脚。 “咱让你胡说八道!” “你哪只眼睛看出咱肾不好了!” “你看咱踢你这力道,像是肾不好的样吗!” 朱允熥被老朱踢的直转圈圈,一边哎呦着喊疼,一边赶忙给老朱道歉,同时心里暗骂自己是蠢蛋。 自己这不是作死么,皇帝也是男人,是个男人就忌讳别人说他肾不行! “皇爷爷饶命!”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啦!” 老朱踢了几脚,气已然消了大半。现在听到这孙子认错,也就不在踢他,改成语重心长的说教。 “大孙,当皇帝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不可能夜夜笙歌,见天的花天酒地的。” “皇帝是一种责任!” “要对天下苍生负责,要对列祖列宗负责,还要对子孙后代负责!”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这番说教,若有所悟的道。 “皇爷爷,您是不是想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老朱闻言眼里陡然一亮,这孙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带给咱惊喜。 咱不过随口感慨一下,这孙子竟能想到横渠四句上! 这份颖悟,这份聪明,这份举一反三通透,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 “对对对!” “大孙说的太对了,咱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刚刚没想起来这几句话!” 老朱激动的拉着大孙,满心欢喜的问道。 “大孙,你是在哪儿听到这横渠四句的,是先生教你的吗?” 朱允熥心说,我哪知道在哪学的,就是刚刚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 不过大概率是前世小说看多了,偶然看到过别人用这四句装逼吧?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不禁一叹,自己前世到底是干啥的呀,咋能这么博学多才呢,啦啦啦…… 虽然朱允熥心里有点小得意,但面对老朱的问题,却不能过分敷衍。 他略微想了想,只有把这事安在死人身上才最安全。 “回禀皇爷爷,这是我平时路过前殿,听父王跟其他官员说的。” “虽然孙儿不懂何意,但总觉得说的非常好,于是就记下了!” 老朱听到这话,激动的双眼溢满泪水,咱皇儿还真是好样的,哪怕是在自己宫里,都时时刻刻念着为天下苍生造福! 只是可惜,如此年轻便英年早逝,当真是天妒英才呀! 老朱在心里暗暗伤心一下,眼睛里就再次绽放光芒,满怀希望的看着眼前的朱允熥。 这就是咱皇儿的延续! 这孩子的身体里不仅流淌着咱皇儿的血脉,还流淌着咱皇儿仁义爱民的思想和情怀! 他之前是咋说的来着? 服务封地人民,为大明的繁荣贡献力量!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思想和见识,将来一定是位仁义之君! “好好好!” “你能记住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你是个有造化的孩子!” 刚刚赶过来的护卫头子二虎,听到老朱这句话,心里顿时一凛。 皇爷所说的“造化”,该不会就是嗣君之位吧? 朱允熥听到老朱夸他,当即满脸的得意。现在要是给他安个尾巴,他能把尾巴翘起来转圈圈。 “皇爷爷说的对,我确实是有大造化的人!” “所以,你以后不能动不动就打我,更不能踢我屁股!” “要是把我打坏了,您老去哪儿找我这样的好大孙去!” 老朱见这逆孙这么不禁夸,心底好不容易升起的激动心情,霎时如潮水一般退却。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孙子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要是不好好管教的话,将来就是大明的隋炀帝之类的货色! 老朱故意板起脸教训道。 “想得美!” “咱以后要天天盯着你,你稍有犯错,咱就打你的板子!” 朱允熥对于老朱的威胁,权当是吓唬小孩子的把戏了,压根就没当回事。 “皇爷爷,要不要跟我一起锻炼身体?” “锻炼什么?” “就你刚刚蹦蹦跳跳那个?” 老朱苦笑了一声道。 “这个咱可来不了,咱都多大年纪了,哪还能跟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 “不过咱看你刚刚的操演之法,倒也有几分新意,似乎将打仗的一些动作也融入进去了。” “皇爷爷,您是打哪儿看出来有打仗动作的?” 老朱见大孙相问,当即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做了一下。 “就这个动作!” “左腿腿跨步,右腿微微弯曲,左臂攥着弓身,右臂拉着弓弦往后拽……” “这不是拉弓射箭的动作吗?” 朱允熥见到老朱的掩饰,当即知道老朱说的是哪个动作了。 “嗨!” “您老说的是体转运动呀!” “不过经您老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弯弓射箭的样子!” 朱允熥说到这儿,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会不会前世所学的广播体操,真的是从行军打仗的动作演变过来的? “大孙,你刚刚叫那动作是什么,什么转运动?” “对了,你这套操演之法是从何处所学?” 朱允熥听到到老朱这般问,当即随口扯了个谎。 “无人传授,乃是孙儿在梦里梦到的!”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糊弄鬼呢,不过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既然这孙子不愿意说,那就随他去吧。 正在两人闲聊之时,突然一个太监凑了上来。 “皇爷,早膳的时辰到了,您看是现在就传膳,还是……”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拍了拍大孙的头。 “大孙,你早膳还没用过呢吧?” 朱允熥闻言忙不迭的点头。 “是呀!” “皇爷爷您是要请我吃饭吗?” 老朱见到这孙子急不可耐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 “是啊!” “皇爷爷正是想请你用早膳!” 朱允熥想了想自己的饭量,忍不住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皇爷爷,那您可得多准备点,孙儿很能吃的,万一全被我吃光了,您老可就得挨饿喽!” “放心吧,咱的早膳多着呢,咋的都够你吃了!” 老朱满脸的不以为然,心想一个小屁孩就算在能吃,又能吃多少? 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并未这句话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二十六章 我们老朱家不会出了个圣人吧? 朱允熥一想到可以吃饭了,心里就非常的开心,蹦蹦跳跳的在前边走着,还时不时的回头催促一下,嫌弃老朱走的慢。 老朱看到大孙如此急切,只觉得一阵好笑。 这孩子啥时候变得这么贪吃了,简直跟几天没吃饭了似的。 就在老朱满脸含笑的看着大孙之时,只见大孙突然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 老朱见状赶忙冲了上去,一边拉起大孙,一边关切的问道。 “可是摔到哪儿了?” 老朱见大孙摇摇头,悬着的心在放下的同时,又开始噼里啪啦的训斥起来。 “走路就好好走,蹦蹦跳跳的干嘛,这下摔倒了吧?” “还能不能走?” “能!” 朱允熥说完“能”,就咬牙坚持着走了几步,老朱看到他的异样,老脸当即板了起来。 “在咱跟前还逞什么能?” “你要是摔坏了哪里,就跟咱直说,咱让太医好好给你看看。” 朱允熥摇摇头道。 “皇爷爷,我真没事,就是腿有点麻。” “我估计是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外加缺乏锻炼导致骨骼缺钙。” “让我吃几天好的,多喝点骨头汤,再坚持锻炼几天就没事了。” 老朱虽然不知道“缺钙”是啥意思,但见大孙这么说,确实不像有大事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派了个人去叫太医。 随后看到大孙一瘸一拐,老朱心下非常不落忍,又吩咐手下回宫里把他的肩舆抬过来。 只是手下刚走出去没几步远,又被他给叫了回来。 “算了,统共也没几步路,就不折腾了。” 老朱说完这句话,当即弯下腰。 “小逆孙,赶紧爬上来,爷爷背你回去吃饭!” 周围的人看到这场景,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二虎更是一个劲的给朱允熥使眼色,让他拒绝皇爷的这个提议。 皇爷可是六十多了,哪能禁得起这么折腾? 朱允熥虽然没看到二虎的眼色,但也觉得这样不妥。 玩归玩,闹归闹,该有的尊老爱幼之心还是要有的。万一自己把这老头压出个好歹,自己以后倚仗谁去为非作歹呀? “皇爷爷,我那么重,就不劳烦您老人家了吧?” 老朱非常忌讳别人说他“老”,哪怕是他最喜欢的大孙也不行! “谁说咱老了?” “就你个小屁孩,咱一只手能拎十个!” “赶紧上来,再啰嗦咱可就打你屁股啦!”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当即不在坚持,喜滋滋的跳上老朱的背。 老朱感受到大孙跳上来,当即拖着他的大腿起身。 “走喽!” 朱允熥两个小腿一晃,当即喊道。 “驾驾驾!”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脸都吓白了,这孙子还真拿皇帝当马骑啦? 就是老朱听到这声“驾”,也气得直吹胡子。 这鳖孙还真不见外,真当咱是牛马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这辈子可不就是给老朱家这些不肖子孙当牛马的命吗? 即使老朱已经有了当牛马的觉悟,可心里依然有点小怨念。 “二虎!” “你替咱给这不孝孙一巴掌!” “竟敢拿咱当牛马,当真是欠打的很!” 二虎见皇爷兴致如此高,也跟着配合起来。 “卑职遵命!” “二殿下,咱这巴掌可大哟,你可得忍着点疼,嘿嘿嘿……” “不要啊……” 在朱允熥的求饶声还没结束,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但让他感觉诡异的事,自己的屁股并没有感觉到疼,甚至连被拍到的感觉都没有。 朱允熥疑惑的回头看向二虎,只见二虎朝着他眨了眨眼,然后伸出两只手掌,再次“啪”的一下击了一掌。 二虎又不傻,怎么可能真打,只不过是在后边拍巴掌罢了。 朱允熥看到这场景,哪还有啥不明白的,当即装模作样的喊疼。 老朱听到身后的动静,就知道这俩人在搞鬼,但谁让他心情好呢,就不追究这一大一小两个滑头了。 红日喷薄而出,万丈霞光越过奉先殿、日精门,照射在这一老一少身上,并在两人的另一侧,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皇爷爷,您要是累了,就让我自己走吧。” “不累!” “咱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命,背完了你爹那个憨憨,还得背你这个小逆孙!” “切!” “皇爷爷,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等我长大了,你就背不动我了,到了那时就该轮到我背您喽!” “那咱们爷俩说好了,等咱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就该轮到你背咱喽!” “那时自然!” 老朱闻言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初升的红日,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惆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老朱一直背着大孙来到乾清宫的偏殿,这才把他放在椅子上,这时膳房总管走进来询问。 “陛下,是不是现在传膳?” “传膳吧!” “对了,跟膳房说一声,给咱大孙做一份大骨汤。” “诺!” “奴婢这就去办。” 朱允熥见皇爷爷竟还记着这事,心里也是一阵感动。 这老头除了脾气暴躁了点,动不动就责打自己外,别的方面都挺好的,尤其是对自己是真不错。 就在朱允熥胡思乱想之际,一队传膳的太监走进来,在桌子上摆上一应的早膳。 老朱的早膳并不奢侈,全是些寻常吃食。 诸如炒羊肉、猪肉炒黄菜,煎鲜鱼、小炒肉、凉拌苦瓜丝等几样酱菜。 主事则更简单,筭(suàn)子面、香米饭各一碗,外加稷黍枣豆糕一块。 朱允熥见到御膳竟然这般简陋,心里多少有点失望,他本已为皇帝的早膳会很丰盛,少说也得一百多道菜,可眼前的桌子上才多少? 把那几样咸菜算上,都凑不出十个菜来。 这么寒酸的御膳,别说比不上后世某清的圣祖爷了,就连他们太子府也比这丰富许多。 “皇爷爷,您这早膳也太寒碜了吧?” “这还不好?” “寻常百姓家,就是年节都吃不上这么好哩,你个小逆孙竟然还不知足!” 老朱训斥了朱允熥几句,怕这孩子生气,又耐心的解释起来。 “允熥呀,咱当然可以吃的更好。但咱是皇帝,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咱哩。” “咱多吃一个菜,底下的官员就敢多吃十个。咱要是敢吃熊掌,他们就敢吃鲍鱼。”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咱既然当了大明的皇帝,就要给天下人做表率,绝不能行铺张浪费之举!” “哦!” “孙儿明白了。” 老朱对大孙说这些,并不指望他现在能懂,只希望他心里有个模糊的印象,等他长大见识了民间疾苦,自然就懂他今天这番话的苦心了。 现在听到大孙又说“懂了”,老朱是一万个不信的,只以为这孩子在自己面前不懂装懂。 “你个小逆孙又明白什么了?” “皇爷爷的意思是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我等出身皇家,更应以百姓疾苦为念……” 老朱听着大孙的回答,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真是咱老朱家的娃? 苍天呀! 咱老朱家不会出了个圣人吧? 第二十七章 皇爷爷,孙儿委屈大了! 老朱反复的咀嚼这两句话,只觉得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这话说的多好,咱咋就想不到这么好的词哩! “大孙,这话又是你从何处听来的?” 朱允熥眼珠转了转,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谁说的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索性安在了自家老爹头上吧。 “皇爷爷,这是有一次我不好好吃饭,掉了不少饭粒,被我父王看到了,我父王批评我的话。” “具体是谁说的,那你得问我父王去。” “咱皇儿……” 老朱闻言眼圈再次一红,就差当场潸然泪下了。 他越发感觉皇儿的优秀,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了…… 既然是咱皇儿说的那就好办了,从现在起这句话就是咱的了! “其实这话是咱对你父王说的……” “你父王十八……十五……不不,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吃饭浪费粮食,被咱这么训斥过。” “咱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父王竟然还记得……” “大孙呀,你可得牢记这句话,这是咱们老朱家的传承!” 老朱说完这些话,心里暗暗得意的想着,转过头咱就把这句话加到《皇明祖训》里,让朱家的子孙世代传习! “啊?” 朱允熥闻言眼睛都瞪的滚圆,他虽然不记得这话是谁说的,但他好歹记得这是朱子家训,好像是明末清初时候的事。 老朱这上下嘴皮一动,就把他的剽窃成果给剽窃啦? 好吧,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说是你就是你! 朱允熥想明白这点,顿时将脸上的质疑,转化成恰到好处的崇拜。 “原来是皇爷爷说的呀!” “皇爷爷太厉害啦,竟能说出如此富有哲理,充满人生智慧的话!” 老朱听到大孙的马屁,罕有的红了脸,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孙子是不是看出来了? 不过看出来又如何,咱是他爷爷,咱说咋样就咋样! 小逆孙要是敢质疑,咱就打他的板子! “傻瞅啥呢,还不赶紧用膳?” 朱允熥闻言乖巧的说道。 “皇爷爷,您昨天教过我,长辈动筷之前,晚辈是不能先吃的。” 老朱听大孙这样说,心里那叫一个欣慰,当即拿起筷子,给大孙夹了一块自己最爱的炒羊肉。 “真乖!” “真是咱的好大孙!” 老朱给大孙夹了一块羊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手哩,当即回身将手插在小太监端来的铜盆里洗了洗,可就在他擦干净手,准备回身吃饭之时,却发现炒羊肉只剩下个盘子了。 那么大一盘羊肉,全被这孙子吃了? 老朱决定先观察一会儿,看看大孙是咋吃的那么快的。 随后老朱就亲身体验了一下吕氏的震惊,顺便亲眼见识了什么叫饿死鬼投胎。 一大碗筭子面,这孙子几口就吃了进去,还顺便干了一盘小炒肉。 这孙子在吃完筭子面后,又端过香米饭,然后将整盘的猪肉炒黄菜倒进碗里,直接大口的扒起来。 当老朱回过神来的时候,桌子上能吃的东西只剩下几碟咸菜,一快米糕,外加一盘苦瓜丝。 老朱在苦笑的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怒气。 这吕氏平时得多苛待咱皇孙,才能把咱皇孙饿成这样啊! 就在老朱打算吩咐御膳房在做点吃食的时候,徐兴祖搭着一条围巾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这是徐兴祖多年的习惯了,每次皇帝用膳到一半时,都会进来问一下陛下的意见。 美其名曰听取建议,更好的为陛下服务。实际上就是进来刷下脸,让陛下知道他用心思了。 徐兴祖刚一进屋,看到桌子旁坐了个小孩子,心里微微惊讶了下。当他看到孩子的长相,认出是太子府的二皇孙后,心里就更吃惊了。 陛下不是一直属意皇长孙吗,怎么把皇次孙给叫来了? 虽然徐兴祖心中颇为疑惑,但看到这孩子吃的如此狼吞虎咽,依然觉得倍有面子。 厨子嘛,最大的开心,就是看到别人吃的开心。 “皇爷,今天的饭菜可还可口?” 老朱无奈的看了眼大孙,郁闷的撇撇嘴道。 “这话你别问咱,咱现在还一口没动呢,全被这孙子吃完了!” 徐兴祖听到这话更开心了,仿佛见到了人生知己一般。 “二殿下,您觉得今天做的饭菜咋样,可还合您的胃口?” 朱允熥吃的正投入呢,突然看到一个胖的跟弥勒佛似的老头,笑眯眯的看向自己,当即含糊其辞的点点头。 “好次!” “比我们太子府的饭菜好次多了!” 徐兴祖见朱允熥如此夸赞自己,当即得意的哈哈大笑。 “殿下喜欢就好!” “殿下吃饱没,没吃饱老奴在给殿下整治点饭食!” 朱元璋闻言不满的嘟囔道。 “老徐啊,你别光顾那孙子,你没看到咱还没吃呢吗?” “皇爷莫急!” “都有,都有,哈哈哈……” 老朱看着徐兴祖大笑着离去,心里暗道这老东西总算是找到知己了,指不定去御膳房咋吹哩。 不过咱这大孙吃饭时真香,咱看了一会儿都馋的不行了。 不多时,徐兴祖再次命人送上来一些饭菜。 相较于第一波,这次的御膳档次明显提升。不仅种类更加丰富,数量也让朱允熥很满意。 朱允熥在干完香米饭后,又拿过来一屉灌汤包,一边喝着汤汁,一边跟徐兴祖闲聊。 “老爷爷,您就是徐兴祖吧?” 徐兴祖闻言赶忙摆手道。 “不敢当!” “二殿下称呼老奴一声老徐,已经是老奴的造化了,可不敢当爷爷之称。” 老朱闻言倒是颇感欣慰,心里暗骂这鳖孙是个机灵鬼。 咱昨天才教他礼遇厨子,今儿这鳖孙就现学现卖上了。 朱允熥眨了眨眼,笑着揶揄道。 “徐爷爷,我吃您做的这饭菜还行呀,没我皇爷爷说的那么难吃嘛……” “二殿下,可是皇爷又跟您编排老奴了?” “皇爷,咱不带这样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您咋还编排老奴!” 徐兴祖朝着老朱抱怨一下,又满面笑容的跟朱允熥解释道。 “二殿下,老奴自打咱皇爷登基那天起,就不用亲自干活哩。现在咱都是盯着别人做饭,每天动动嘴、尝尝菜就成,轻省的很哩,嘿嘿嘿。” 朱允熥闻言恍然大悟,他就觉得不对嘛,以老朱那暴脾气,咋可能忍着难吃不换人。 原来老朱是把他升官了,让他盯着别的厨子做菜! 朱允熥敢肯定,皇爷爷教训三叔的时候,肯定没跟他说这事。搞不好,三叔那个大冤种,现在还忍受着自家厨子的猪食呢! 朱允熥偷偷瞟了一眼老朱,心里暗暗想着,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自己以后可得小心着点! 老朱吃了两个包子,就着咸菜吃了碗糙米粥就饱了,剩下的时间一直盯着大孙吃饭。 这孙子说的没错,他饭量确实挺大,两三个成年人的饭量都没他大。 这既让他感到惊奇,又让他感到难过,难道说咱大孙在东宫真的受了虐待? “大孙啊,你在东宫是不是受了啥苛待?” “吕氏那人虽说有点小心思,但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苛待你,不让你吃饱饭吧?” 朱允熥闻言立马瘪瘪嘴,做出委屈至极的表情。 事实上,他早就吃的差不离了,之所以还不停嘴,就是等老朱这么问呢! “皇爷爷,孙儿委屈大了,呜呜呜……” 第二十八章 咱大孙可怜哟,呜呜呜…… 老朱一听到大孙哇哇哭当场就慌了,赶忙从座位上起身凑到大孙面前。 “大孙不哭!” “跟爷爷说说,谁给你气受了,咱替你出气!” 朱允熥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一边委屈巴巴的告状。 “皇爷爷,你造吗,吕氏她不给我吃饭,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脸刷的一下就黑了,要不是昨天锦衣卫盘问过太子府的人,他还真就信了这孙子的话。 “大孙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吕氏那人咱是知道的,小心思可能会有点,但绝不敢明目张胆的苛待你。” 朱允熥闻言直接就炸了。 “早就不可能?” “朱允炆和朱允熞每天晚上都有饭吃,我就得忍饥挨饿,这还不是苛待?” 老朱听到大孙这么说,心中登时有些愤怒,这吕氏太不像话了,竟然如此区别对待咱大孙。 可他转念一想,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分明记得宫里有规矩,过午不食,晚上是不吃饭的呀。就连他这个皇帝,晚上也不过是吃两块糕点,喝点茶水凑合一下,那吕氏哪来的饭菜? “大孙,小孩子撒谎是不好的,你怎能凭空污蔑吕氏呢……” “皇爷爷!” “孙儿说的都是真的,吕氏昨天晚上给朱允熞做了炖鸡吃,朱允炆那边也有份,就我跟其他几个庶出的妹妹们没有!” 这时一旁的徐兴祖站出来替朱允熥作证。 “皇爷,二皇孙殿下说的是真的,昨天太子妃确实命御膳房做了两份炖鸡,外加两碗香米饭。” “这……” 老朱在经历短暂的错愕后,立马变得勃然大怒。 “徐兴祖,你是怎么搞得,咱把御膳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事的?” “说!” “那吕家跟你是什么关系,走了什么后门,让你如此讨好他们!” 徐兴祖闻言立马叫起撞天屈。 “皇爷,老奴跟吕家没有半点关系呀,而且人家也不是走了后门,是光明正大花钱买的。” 老朱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面露惊讶的问道。 “买的?” “还光明正大买的?” 徐兴祖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是呀!” “可不就是光明正大买的嘛!” “一只鸡十两银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而且不止吕氏买,就是后宫的慧妃娘娘、韩妃娘娘、郜妃也都使银子来买。” “本来老奴也不想坏了皇爷的规矩,可架不住娘娘们苦苦哀求,说皇子皇孙们饿的晚上直哭,老奴一心软就答应了。” “不过老奴得为自己辩解一句,娘娘们的赏银,老奴是一分都没拿,全都分给御膳房的人了,让他们寄回家贴补家用。” 徐兴祖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正气凛然,就是老朱这么挑剔的人,听了后都无处反驳。 就像徐兴祖所言的那般,饭菜让你家儿子孙子吃了,钱他又没沾,你能拿他咋办? 老朱甚至连“下不为例”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因为一旦堵死了这条路,岂不是自家皇儿皇孙就要挨饿? 就在老朱还没想明白咋整的时候,另外一边的朱允熥“哇”的一声哭出来。 “父王啊,你好狠的心啊,为啥不把孩儿也带走呀,呜呜呜……” “你不知道呀,你走了后孩儿就没人管,没人问,连口晚饭都吃不上啦!” “皇爷爷定的宫规,就是专门欺负我这种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孩子的,呜呜呜……” “别人家孩子有母妃给买晚饭吃,偏生我只能眼巴巴站在别人窗外,看着别人吃饭流口水,我好可怜呀……” “我但凡能多吃几顿饱饭,也不至于如此柔弱不能自理,走几步路就腿抽筋,呜呜呜……” 老朱这岁数的人,哪受得了这个? 听到大孙哭的如此伤心,说的话又那样的委屈和辛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两只眼珠子当场就红了,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在听到他说自己没爹没娘之时,老朱更是感觉有一万根钢针在扎自己的心窝窝,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这孩子是对咱有怨呀,怨咱没照顾好他呀! “大孙,别说了,咱知道你受委屈了……” “虽然你父王走了,但你还有爷爷,爷爷一定照顾好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兴祖!” “从今儿起在御膳房给咱大孙开个小灶,一应所需都挂在咱的账上!” “咱大孙想吃啥,你们就给他做,不许有丝毫慢待!” “哎!” “老奴遵旨!” 徐兴祖看着抱在一起大哭的爷孙俩,也心酸的抹了把眼泪。 这孩子说的属实太可怜了,简直是句句掏人心窝,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就算皇爷不吩咐,他也打算额外照顾这孩子,天天派人给他送吃的。 多了不敢说,别的皇子皇孙吃啥,肯定少不了他那份。 至于食材就更简单了,随便从几只鸡上偷几块不就成了? 他还就不信,谁那么闲,能把鸡骨头给重新拼起来! 老朱抱着大孙哭了好一通,眼瞅着要上早朝了,这才红着两只眼睛安慰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安心去大本堂读书吧,晚上自然有人把饭菜给你送过去!” “你有想吃的饭菜,就派人去御膳房言语一声。” 徐兴祖听到这儿,赶忙附和道。 “老奴一定照办,绝不让二皇孙殿下再受委屈……” 朱允熥见目的达到,当即乖巧的点点头,然后从桌子上抄起两个大包子揣在袖子里,蹦蹦哒哒向着大本堂的方向走去。 老朱看到这场景,再次心酸的飙泪。 这孩子要不是饿的狠了,至于吃了这么多后,还要揣两个包子走吗? 他这是怕中午吃不饱呀,所以提前带两个以防万一啊! “咱大孙可怜哟,呜呜呜……” “二皇孙确实让人心疼……” 徐兴祖附和一句,也跟着老朱洒了点眼泪,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问道。 “对了皇爷,二皇孙的饮食参照啥等级呀,还请您示下。” 老朱正哭的伤心呢,听到这话想都没想的说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参照咱的等级!” 徐兴祖一听这话当即愣住了。 参照皇帝的等级,那可是每样菜都得做三份的。 一份由做菜的厨师当场试吃,一份留着备用,最后一份才是给皇帝吃的。 这样一来安全性得到极大保障,但这个费用也直线上升啊。 “陛下,您确定?”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当然!” “你在传膳的过程中,也派人给咱盯紧了,千万不能假手于人,一定要派信得过的人去送!” “要是出了茬子,让咱大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咱唯你是问!” 徐兴祖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片凛然,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认真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嘱咐了,而是言出法随的金口玉言。 徐兴祖郑重其事的朝着老朱行了个大礼,表示自己对这件事的重视。 “老奴遵旨!” “今后二皇孙的饮食,皆由老奴全程盯着,敬请皇爷放心!” 第二十九章 皇爷爷也被迷了眼 朱允熥拿着两个大包子,一边啃,一边不无得意的想着。 咱不过略施小计,就解决了吃晚饭的问题,下一步该开始琢磨如何挣钱,早点让皇爷爷封我为王了。 只要自己把基地建起来,就不怕朱允炆那孙子欺负自己,更不怕燕王朱棣打进南京城! 朱允熥刚走到乾清门,就看到朱允炆领着朱允熞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拎着书箱的小太监。 “你俩来干嘛?” “我们来给皇爷爷请安啊!” 朱允炆回答完,当即诧异的看向朱允熥反问道。 “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啊?” 朱允熥得意洋洋的道。 “皇爷爷看我乖巧可爱,专门请我来这儿吃早膳的!” 朱允熞听到这话直接破防了,他为了气这孙子,还特意带了两只鸡腿,打算一会儿到大本堂当着他的面吃! 现在听到他竟然在皇爷爷这里吃了御膳,把他给酸的跟柠檬精附体了似的。 “你胡说!” “皇爷爷怎么可能请你这个无赖吃饭!” “一定是你在吹牛皮!” 朱允熥晃了晃手里的大包子道。 “朱允熞,你看这是啥,这可是皇爷爷亲自为我包的大肉包,啦啦啦……” 朱允熞听到这话,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大哥,我也要吃!”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皇爷爷亲手包的大肉包呢,呜呜呜……” “皇爷爷还给我擀面条,烙油饼吃了呢,啦啦啦……” “皇爷爷擀的面条可好吃了,我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朱允炆闻言头疼的看了眼三弟,又不悦的看了看朱允熥。 “二弟,你都多大个人了,没事老逗他干嘛!” “我们俩一会儿还得去面圣呢,把他逗哭了皇爷爷问起来怎么办?” 朱允熥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哦!” “这事呀,那我劝你别去了。” “皇爷爷现眼看就要上朝了,估计没空搭理你俩。” 朱允炆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几条黑线。 心里满心不服气的想到,我可是皇长孙,皇爷爷怎么可能不搭理我? “哼!” “皇爷爷见不见我,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朱允熞,咱们走,咱们这就去见皇爷爷!” 朱允炆拉着朱允熞的小手,就越过朱允熥,朝着乾清宫的正门走去。 然而,两人刚走到台阶上,就看到乾清宫大门洞开,皇爷爷穿着一身威严的龙袍出现在两人身前。 “你们俩来干嘛?”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皇爷爷,孙儿是奉了母妃之命,领着弟弟特来给您请安的。” 老朱听到“吕氏”两个字,脸上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 “哦!” “要是你母妃不让你来,那你是不是就不来给咱请安了?” 朱允炆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啊,被老朱的一句反问直接整不会了。 “皇爷爷,我……” 老朱看到朱允炆这般反应,心底多少有些失望。 如果换成站在门口那鳖孙,估计此时早就冲上来抱住咱的大腿闹腾了吧? 好在老朱只是迁怒于人,并不是真的要为难这孩子。 “嗯,咱安!” “你领着弟弟赶紧去读书吧,改天咱去大本堂,亲自考校你们的功课。” “诺!”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朱允炆见皇爷爷如此冷淡,心里就跟浇了盆凉水似的。在给老朱行了礼,就带着弟弟转身离去了。 路过乾清宫大门的时候,朱允炆看到笑嘻嘻的朱允熥,没来由的一阵火大。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跟我去大本堂读书!” 朱允熥白了这孙子一眼,满脸不屑的道。 “你走你的呗,你管我干啥!” “你!” 朱允炆刚想摆出兄长的姿态训斥一番,就见到朱允熥跟个兔子似的,跑到乾清宫里边了。 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皇爷爷,等一下!” 老朱刚坐上肩舆还没动身呢,就看到这孙子贱兮兮的凑上来,心下就是一阵疑惑。 这孙子又想干嘛? 刚刚惹的咱哭了那么长一通,现在两只眼睛还是肿着呢,不会又是来招惹咱伤心的吧? “皇爷爷,您今天去哪个宫殿?” 老朱听到是问这个,心底当即松了一口气。 “咱今儿要去奉天殿,面见几个外藩使节,顺便就在那儿处理公务了。” 朱允熥闻言一喜,咣当一声就跳到老朱大腿上。 “那正好呀,孙儿搭您的便车过去,正好能少走几步路,嘿嘿……” 老朱听到这话,就跟刚刚朱允炆遭遇似的,直接被这逆孙给整不会了。 这孙子刚刚还在哭的撕心裂肺,连咱皇儿都搬出来了,咋转过头就变成了癞皮狗,贴上咱就甩不掉了! 老朱苦笑着看向一旁的徐兴祖,指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逆孙笑骂道。 “你看看,这鳖孙把咱俩招引的哭的那么伤心,他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真真是要气死咱了!” 徐兴祖闻言笑着打趣道。 “皇爷,二皇孙殿下对您的孺慕之情发自赤诚,老奴羡慕还来不及呢,您竟然还抱怨……” 老朱听到这话,得意的哈哈大笑。他哪是在抱怨,分明就是在炫耀嘛! 老朱抱紧了大孙,对着手下高声喊道。 “走喽,去大本堂!” “先把咱的小逆孙送过去,然后咱们再去奉天殿!” 十六名锦衣力士,抬着肩舆很快就越过朱允炆两兄弟,然后在两兄弟目瞪口呆中出了乾清门。 朱允熞看到朱允熥有肩舆坐,嫉妒直接使他发狂。 “大哥,我也要坐肩舆!”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坐过肩舆呢!” “皇爷爷偏心,凭啥只带他,不带咱们俩,这不公平,呜呜呜……” 朱允炆被弟弟哭的一阵心烦,当即呵斥道。 “闭嘴!” “不许私下议论皇爷爷!” 朱允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上的拳头却下意识的攥紧。 他也塌房了。 他才是皇爷爷最宠的皇孙,凭什么坐在肩舆上的却是朱允熥? 难道皇爷爷不喜欢自己了吗…… 朱允炆想到这里,只觉得鼻子隐隐泛酸。 尽管他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哭,可是走了没几步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哭着哭着,他突然想起母妃昨天的话。 或许,昨天母妃就看出来,皇爷爷对朱允熥更上心了吧? 因此才会告诫自己,让自己好好读书,争取重新获得皇爷爷的宠爱! 朱允炆想到这里,在心里暗暗发誓。 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获得所有人的夸奖,向皇爷爷证明,自己才是大明最优秀的皇孙! “大哥,你也哭了?” “我没哭!” “我只是被风沙迷了眼!” 朱允炆倔强的否认,看着越走越远的肩舆,又酸溜溜的补了一句。 “皇爷爷也是!” “也是什么?” “也被迷了眼……” 第三十章 记住喽,我是你十三叔! 十六名锦衣力士抬着肩舆出了乾清门一路向南,越过谨身、华盖、奉天三大殿后,又穿过奉天门、内五龙桥,经由左顺门拐过去,沿着甬路一路向东,直奔在东华门附近的大本堂。 这一路上,不仅震惊了朱允炆两兄弟,更是震惊了聚集在奉天门跟前的一干文武大臣,以及外藩使节。 “你们大明皇帝陛下,抱着的可是皇长孙?” 问这话的乃是琉球使节南都妹。 琉球是个很有意思的国家,在大明朱元璋时期,几乎是隔三差五的来大明朝贡,算是大明的铁杆小弟了。 鸿胪寺卿耿瑄听到这话,都不知道咋回答了。 他也希望是皇长孙,那样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不是举国都好么。 可为啥是皇次孙朱允熥? 这孙子的生身之母可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女,其舅姥爷更是蓝玉那个大煞星。 要是皇帝陛下属意于他,先不说乱了立嫡立长的规矩,就是那一竿子淮西勋贵也是个大问题。 这些人已经骄横跋扈惯了,要是大明新君再跟他们沾亲带故,那以后文官还怎么混? 鸿胪寺卿耿瑄这是典型的位卑未敢忘忧国,相对来说其他大佬就比他淡定的多,最起码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跟文官这边的强装淡定相比,武官那边就夸张多了。 五军都督府官员无不张大着嘴巴,惊讶的看着坐在肩舆之上的朱允熥。 前军都督李座、后军都督王宁更是现出狂喜之色,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梁国公蓝玉! 朱允熥的成功,可以视为文官集团的失败,但却是武将集团的胜利! 老朱在众人的惊讶中飘然而去,转过头脸上就浮现一丝冷笑。 作为大明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哪怕今天是朱允熥自己跳上来的,也得他本人乐意才行。 否则,换了个其他皇子皇孙,现在早就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老朱看着坐在自己大腿上东张西望的大孙,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苦笑,一丝无奈,以及一丝丝决然。 其实按照他的本心,他打算在观察几年,在将这孩子一步步放到台前。 但他太老了,已经六十多了,真不知未来还有几年好活。 因此,在朱允熥跳上肩舆的时候,老朱略一犹豫就接受了。 但他接受的不是朱允熥的顽皮,而是接受了这份冥冥之中的天意。 若是没有天意引导,为何三个皇孙之中,只有这逆孙敢主动跳上自己的肩舆? 老朱非常信命,他那传奇的人生经历,也不容他不信命。 如果不是天命的安排,他凭什么从一介乞丐之身,一步步打败那么多强敌,登上大明的皇帝宝座? 因此,在潜意识里,老朱将大孙的种种怪异表现,全当成是天命。 只是现在的天命还不明显,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而已。 老朱将大孙放在大本堂之外,嘱咐几句让他好生读书,就赶忙去上早朝了。 朱允熥站在大本堂之外看了看,心里生出无限惆怅。想不到自己都穿越了,还是逃不掉当小学僧的命运…… 大本堂位于紫禁城东北角,是一座面阔七间的歇山顶青砖瓦房。 相较于宫里的其它宫殿,大本堂不管是规制还是装潢都略显寒酸。 这是老朱故意为之,他认为学习的地方不能太过富丽堂皇,那样不利于皇子皇孙们专心读书。 朱允熥走进大本堂,只见到十几张桌椅,外加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 大本堂在肩负皇家学堂使命的同时,还承担着皇家图书馆的职责,宫里很大一部分珍贵典籍都收藏于此。 朱允熥走进大本堂时,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正忙碌的整理书架上的书籍。他们见到有人进来,只是下意识的瞟一眼,见进来之人乃是皇孙,就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干活。 他们的这种冷淡态度,让朱允熥非常满意。 因此,他直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趴在桌子上睡回笼觉。 然而,他这边刚趴下不久,屋子里就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这些人一进来,原本安静的大本堂,霎时间变得嘈杂起来。 最让朱允熥烦躁的是,还有人像看地主家的二傻子似的,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直至一个高大的少年走进来,这群熊孩子才稍微老实点,只有一个家伙非常讨厌,跟个狗腿子似的,颠颠的迎了上去,还指着自己告状。 迎上去。 “十三哥来啦,你快看朱允熥,他把你的位置给占了!” 少年看到朱允熥也是一愣,既惊讶于他的出现,更惊讶他竟然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朱允熥,你是不是坐错地方了?” 少年虽然有些不满,但言语间还算客气。但相对而言,他身边那条狗腿子就有些嚣张了。 “朱允熥!” “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没听到十三哥的话吗,还不赶紧滚一边去?” 朱允熥淡淡的看向少年,又有些嫌恶的看了看少年旁边的狗腿子。 “你俩谁呀,凭啥让我滚?” 狗腿子听到这话当即大怒,重重的一拍桌子吼道。 “朱允熥,你是不是傻,连你十三叔都不认识啦?” 朱允熥平静的看着狗腿子,淡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太医说我哭坏了脑子,得了离魂症,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你说啥,你哭坏了脑子,哈……” 狗腿刚要嘲笑朱允熥,就被身旁高大的少年一把推开。随后少年来到朱允熥面前,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朱允熥,你真不记得我了?” 少年见朱允熥摇头,脸上登时一喜。 “哦!” “既然这么说,那你也肯定不记得我打过你吧?” 朱允熥闻言眉毛一挑,毫无畏惧的回道。 “这可就说不准。” “没准过几天我这病就好了,到时候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少年听到朱允熥这么说,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小子!” “你这一病倒是比之前豪气了不少!” “记住喽,我是你十三叔!” “豫王朱桂!” “你现在坐的位置是我的!” “如果换做平时,我早就一脚把你踢飞了。不过看在太子大哥刚刚去世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吧!” 朱桂说完这番话,转过头就去了另一个僻静的角落。 他只是往哪儿一站,一句话都不用说,坐在角落里的小屁孩登时主动让出来。 这一副大佬做派,把学堂里除了朱允熥之外的孩子羡慕坏了。 宁王朱权被抢了座位,既不敢怒,更不敢言,只能重新找个座位。 大本堂里的座位虽多,但靠后的好位置却有限,且都坐满了人。 朱权在人群中逡巡一番,感觉谁都不能惹,只有朱允熥好揉捏一番。 虽然朱权想坐在朱允熥的座位上,但却并未询问朱允熥的意见,而是看向霸占自己座位的朱桂。 “十三哥,我能坐这儿吗?” 朱桂闻言先是有些不悦,暗道这孩子好不晓事,没看到那是我刚让出去的座位吗? 不过,当他看到朱允熥一脸的无所谓时,心里顿时生出别的想法。 总觉得今天朱允熥有点不对劲,甚至有点陌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想看看这孩子是真变了,还是在自己面前装失忆? “随便!” “位置本王已经让出去了,现在跟本王没关系。” “你们谁有能耐谁坐!” 第三十一章 朱允熥哪来的勇气? 朱桂的话一出口,学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贪婪的看向朱允熥的座位,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这座位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地处偏僻,远离先生之聒噪。靠近门口,可赏四季之美景。 最难能可贵者,其前方正好有一立柱,只需身子一歪,即可脱离先生视线,自成一方天地也。 朱允熥也听出朱桂的别有用心了,他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虽然他不认识屋里的一众熊孩子,但他就是猜也猜得出,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便宜小王叔。 再加上自己身体瘦弱,已经有至少四五个皇子蠢蠢欲动了。 照目前这情况看,打是肯定打不过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在朱允熥这么想着的时候,宁王朱权无限嚣张的拍在他的桌子上。 “朱允熥,现在这位置是我的了,你要是不想挨揍的话,就赶紧给我滚一边去!” 朱允熥闻言看了看朱权,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 “小朋友,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权听到这话诧异的看向朱允熥,心说这孩子不会是真傻了吧,我不是刚刚叫出他的名字吗,他怎么还问我他是谁? “你不是朱允熥吗?” 朱允熥闻言,“砰”的一拍桌子,站起身声色俱厉的训斥道。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我……我……” 朱权直接被朱允熥的气势给吓住了,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一句完整话没说出来。 然而,朱允熥也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在震慑住朱权后,连珠炮的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充大尾巴狼!” “我姥爷是大明的开平王,你姥爷又是个什么玩意?” “我舅姥爷蓝玉,乃是大明梁国公,你舅姥爷又是个什么东西?” “今天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舅姥爷明天就带着十万战神踏破你母妃的家族,把你姥爷、舅姥爷、舅舅之类的全都宰了,掉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朱全就算再嚣张,也不过是小孩子,啥时候见过这种动不动灭你满门,把你全家吊起来滋滋放血的阵仗。 一听到朱允熥说的如此血腥,朱全当场就崩溃了。 “哇……不要啊……” “朱允熥,你不要告诉你舅姥爷,我再也不敢欺负你啦,呜呜呜……” 朱允熥这番话不仅吓到了朱全,就连其他年幼的皇子也被吓到了。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蓝玉这杀神,在大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听到朱允熥把这尊神搬出来,哪个皇子敢跟他叫板? 只有朱桂面露微笑,知道朱允熥这是在扯虎皮做大旗。 别说蓝玉未必有十万战神,就算他有十万战神,也不敢如此放肆。 毕竟大明的天下还姓朱,他父皇也还活着! 但他也懒得解释,更不愿意参与这群小孩子之间的纷争。 因为他已经十七了,如果不是太子大哥突然薨逝,可能他现在已经在就藩的路上了。 因此,他一直以成年人自居,不屑于跟这些小屁孩争斗。 但通过刚刚这件事,他对于朱允熥倒是高看一眼。 看来这孩子还真长进了,非但不像以前那般胆小怕事,反而变得有些嚣张跋扈了。 不过,本王就喜欢嚣张跋扈的,哈哈哈…… 朱允熥骂退朱全,并吓退潜在的威胁者,成功的保住自己的宝座后,大本堂里再次走进来两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朱允熥远远甩在后边的朱允炆两兄弟。 朱允炆故意不去看朱允熥,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跟其他皇子不同,朱允炆的座位在最前边,最靠近先生的位置。 相较于朱允炆的另类,朱允熞这熊孩子就正常多了。 他不喜欢坐在大哥身旁,两只小眼睛在人群里看了看,顿时向着朱允熥的方向走去。 朱允熥前边还有两个空位,他打算做到那边。既可以离先生远点,又方便他朱允熥斗气。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路,就噗通一声摔倒了。 朱允熞的摔倒,立马引起了哄堂大笑,更有甚者还一边拍桌子,一边骂他是蠢货。 朱允熞本来就摔疼了,现在听到大家的嘲笑声,又感觉丢了面子,不由“哇”的一声哭出来。 朱允炆听到弟弟哭泣,不悦的回头看了看。 “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还能摔倒?” 朱允熞闻言愤怒的指向一个少年。 “大哥,是朱植!” “他看我走过来,故意把腿伸出来,将我给绊倒的!” 朱允炆闻言眉头微皱,不去训斥朱植搞坏,反而训斥起自家弟弟。 “休得无礼!” “身为晚辈,岂能直呼长辈名讳?” “赶紧给十五叔道歉!” 朱允熞听到这话,委屈的都要哭死了。 明明是朱植的错,故意把他摔倒,可他大哥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他给人赔礼道歉,还有没有天理了! 朱允熥心里也很不爽,一来不爽朱允炆的虚伪,二来不爽朱植那狗腿子。 在身高体壮的朱桂面前,这家伙装的跟三孙子似的,对上比他小六七岁的朱允熞,这家伙到来本事了! 整个大本堂,除了朱允熥之外,还有一人不满,那就是正站在书架旁整理估计的齐泰。 齐泰本名齐德,字尚礼,乃是洪武十七年应天乡试解元,洪武十八年进士及第。 朱元璋非常赏识他的才能,不仅点他为殿阁学士,还给他赐名齐泰以示恩宠。 但朱元璋并未对他予以重用,而是把他放在大本堂,让他在里边安心做学问,并顺便教导一下皇子、皇孙。 这其实是朱元璋对他的保护,打算把他留给太子朱标。 齐泰也明白皇帝陛下苦心,因此这些年一直安之若素。 然而,太子朱标突然薨逝,不仅打乱了朱元璋的部署,也打乱了他的人生轨迹。 他也不禁在想,大明的皇位到底会传给谁? 本来他是倾向于朱允炆的,毕竟朱允炆站着大明嫡长孙的大义,是天然的嗣君人选。 但是刚刚朱允炆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不喜。 对待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尚且不敢与人对抗,反而要委屈亲弟弟来化解争端,这可不似君子所为啊! 相比之下,朱允熥就比他强多了。 最起码,人家面对强敌没有一味的退缩,而是一直在积极的努力。 虽说手段不甚光彩,有虚张声势的嫌疑,但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齐泰想到此处不由叹了口气,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打算以先生的身份出去平息事端。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朱允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朱植!” “立刻给我弟弟道歉!” 齐泰见状顿时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躲在书架后看热闹。 虽然他不知道朱允熥哪来的勇气,向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朱植叫嚣。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对弟弟的维护之情,却让他非常的欣赏,甚至让他有些动容。 因为他在朱允熥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太子的影子。 太子殿下生前,对待兄弟也是这般爱护…… 第三十二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朱植见到朱允熥竟然敢跟自己叫板,当即不屑的冷哼一声。 自己可不是朱全那个蠢货,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吓到! 朱允熥见朱植没有反应,不由走到他面前,再次盯着他呵斥道。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我让你立刻给我弟弟道歉!” 朱允熞刚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听到这话,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二哥。 他怎么也想不到,为自己出头之人,竟然是自己一直看不起,甚至经常嘲笑的二哥! 事实上,朱允炆但凡给力点,朱允熥都不愿意凑这个热闹。 他之所以出头,纯粹是为了维护太子府的地位。 朱允熞被欺负,丢的是整个太子府的人,会让人觉得太子府完了! 朱允熥身为太子府当家老二,岂能容忍此等事情发生? “我若不道歉,你敢把我怎么样!” “你敢打我吗?” 朱植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自己的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一边捂着脸,一边不敢置信的看向朱允熥。 “小崽子,你敢再打我一下试试……” 朱植威胁的狠话还没说完,左脸再次传来一阵剧痛,又挨了朱允熥一巴掌。 “朱允熥,我跟你拼了!” 朱植猛地站起身,当场就要打回去,可他这边刚抬起手,就被朱允熥吓住了。 “朱植,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告诉皇爷爷,让皇爷爷把你母妃打进冷宫,让你母妃冻死在里边!” 朱植听到这话突然一颤,不服气的道。 “凭什么!” “父皇凭什么听你的!” 朱允熥闻言傲然的挺了挺胸。 “凭什么?” “就凭我爹是太子,是皇爷爷最喜欢的儿子!” “在皇爷爷眼里,他这一生就两个儿子,一个是我爹,一个是其他!” “你们所有皇子加一起,都比不上我爹一个手指头!” “现在我爹尸骨未寒,你就欺负我们这些孤儿,这要是传到皇爷爷耳中,你和你母妃都得死!” 朱允熥的这个地图炮一放,整个大本堂都陷入沉默了。 虽然每一个皇子听到这话,气得都牙根痒痒,恨不得掐死这孙子。 但他们转念一想也不得不承认,这孙子说的对…… 因为在父皇眼里,他这一生的确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朱标,另一个是其他。 很不幸,他们这些皇子就是那个“其他”。 甚至他们坚信,如果上天给父皇一个机会,让父皇用其他皇子换太子复生,那父皇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舍弃。 朱植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真打了这孙子,自己和母妃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他纠结再三,终于低下骄傲的头,朝着朱允熞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绊倒你……” 朱允熞听到一向无赖的朱植,竟然向自己道歉,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二哥的威胁很管用? 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刚刚还哭哭啼啼,一副委屈的不要不要的样子。 在见到欺负自己的人服软,立马变得无比嚣张。 “你就是这么向我道歉的?” “你在那儿学蚊子哼哼呢,给我大点声,我要全屋的人都能听见!” 朱允熥听到朱允熞如此嚣张的话,心里感到一阵后悔。 自己也是犯贱,闲的没事替这孙子出什么头? 真把朱植惹毛了,把他们俩胖揍一顿,他俩哭都没地方说理去。 你就是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打架,还真敢指望老朱宰了自己儿子,给你个小鳖孙出气? 再者说,自己都白赚了两巴掌了,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你个小鳖孙竟然还不知足,当真是欠揍的很! 朱植听到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为了不给母妃惹事,他已经给这孙子赔礼道歉。 然而,这孙子竟不依不饶,想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植捏着两个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是几个来回,终于还是为了母妃忍了。 “对不起!” “我不该欺负你,在这里给你道歉啦!” 朱植的道歉几乎是喊出来的,然而朱允熞非但不依不饶,还学着朱允熥的话威胁朱植。 “你竟然敢吼我!” “我这就去找皇爷爷告状,说你欺负我,然后让皇爷爷把你和你母妃,全都……” 朱允熞还没说完,就被朱允熥一脚给踹飞。 “你可给我闭嘴吧!” “人家十五叔已经给你道歉了,你咋蹬鼻子上脸呢!” 有些事可一而不可再,说一遍起到一个提醒的作用也就罢了,再说就是把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逼着对方跟你鱼死网破了。 果然,朱植再听到朱允熞这样说,脸上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拼命。 朱允熥见状赶忙抓住朱植劝慰道。 “十五叔,权当给我朱允熥个面子,别跟那小孩子一般见识!” 朱植一边挣扎着要过去,一边对朱允熥吼道。 “朱允熥,这事跟你无关!” “今天我非得打死这孙子,然后去找父皇请罪!” “要杀要剐,全凭父皇!” 如果朱允熥刚刚不踹那一脚,朱植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最起码得说连他一块打。 然而朱允熥妙就妙在踹朱允熞的那一脚上,成功的把他从朱植的对立面,变成了同仇敌忾的合作伙伴关系。 “十五叔,听我一句劝!”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今天你放朱允熞一马,谁都得说你一声有胸襟,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就是皇爷爷知道此事,也会称赞你有侠义之风……” 朱植听到朱允熥这么说,心里的怒气霎时消掉大半。但他要是这么算了,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于是乎,他表现出越发愤怒的样子,挣扎的也更加剧烈。像是如果不是朱允熥拦着,他怎么也得踹那孙子几脚似的。 终于在挣扎了几下后,朱植重新站会原位,指着朱允熞斥骂道。 “朱允熞,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那样跟我说话!” “今天要不是你二哥拦着我,本王非得打断你两条腿!” 朱允熥闻言心里一笑,面上却不戳破朱植的色厉内荏。 “对对对,十五叔说的对!” “这孙子就是欠揍,别说你看不上他,就是我也看不上他!” “来来来,咱们坐下消消气,一会儿先生就来讲课了,看到这么闹哄哄的可不好。” 朱植听朱允熥这么说,这才借坡下驴,恨恨的坐在座位上。 “朱允熥,今儿本王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否则就这孙子刚刚那话,本王绝对饶不了他!” “那就多谢十五叔给面了!” 朱允熞看着跟十五叔谈笑风生的二哥,整个人都看懵逼了。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刚刚分明是二哥抽了十五叔两巴掌,为啥十五叔不生二哥的气,反而冲着自己来了? 第三十三章 皇宫做题家 朱允炆也看傻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朱允熥凭什么打了人,还能让人看他面子的。 按理说,十五叔不该跟朱允熥不死不休么? 怎么闹到最后,十五叔不去怨恨朱允熥,反而跟朱允熥成一伙了? 事实上整个大本堂里,不止朱允炆和朱允熞看不懂,就是其他皇子也看的一脸懵逼。 只有一个人看懂了,那就是躲在书架后的殿阁学士齐泰。 齐泰当场就被朱允熥的表现给震撼到了。 这孙子的手段是真的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便宜都被他占尽了,最后落埋怨的确是朱允熞…… 不过最绝的还是朱允熥踹出的那一脚,简直堪称神来之笔。 这一脚既保护了朱允熞免于挨打,又将自己踹到了朱允熞的对立面,跟辽王朱植站在了同一阵线,还消弭了一场混战。 要是没有这一脚,朱植是绝不会听他劝说,更不会给他任何颜面。如果他强行阻拦,到时候一场互殴在所难免。 一旦发生互殴,以辽王朱植的年岁和体魄,打这俩孙子应该跟玩一样。就算那朱允熥巧舌如簧,也得被朱植打的鼻青脸肿。 不过最让他震惊的还是朱允熥说的一句话。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将世事人心看的如此透彻,要是将来当了皇帝那还得了? 齐泰想到这点,脸上顿时浮现出无奈和苦涩。 一个太呆,一个太精,貌似都不是合格的嗣君人选啊。 如果非要从二者中选一个的话,他相信朝中的衮衮诸公一定会选朱允炆。 虽然这孩子缺了点担当,当他也更听话,更容易摆布。 全体文官的共识,皇帝不能太聪明,如果嗣君像当今陛下似的,那他们以后还活不活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圈子。 皇宫也不例外。 哪怕现在宫里总共也才十来个皇子,但依然根据年龄,和母妃位份的高低,分成几个小圈子。 豫王朱桂领着同母弟谷王朱橞,外加肃王朱瑛、宁王朱权组成一个大龄圈。 这里除了朱橞外,其他人都是年纪在十五岁以上的少年。母妃的位份也不低,或者其母妃比较受宠,其中豫王朱桂之母更是郭子兴之女,绝对称得上是名门之后。 朱植虽然有点狗腿,但混的也不差,以自己为核心组成了一个中龄圈,聚集了几个十三岁左右的皇子。 剩下的就是一些年幼皇子组成的低龄圈,以及朱允炆组成的皇孙圈。 按照原本的规则,朱允熥应该是在皇孙圈混的人,撑破了天也就混混低龄圈,人家还未必愿意带他玩。 然而,他刚刚的表现过于亮眼,强横、霸道的形象深入人心。让他跨过低龄圈,直接收到了中龄圈的邀请。 所谓的邀请,不过就是一点零食而已。 朱植作为中龄圈的核心,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就是零食。整整一食盒的零食,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朱允熥,你也过来尝尝!” 朱允熥看到朱植热情的招呼自己,当即毫不客气的走过去,在食盒里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口味,跟着几个小少年分而食之。 朱植看到朱允熥吃了自己带来的零食,脸上显得非常高兴,大有吃了我的零食,以后就是我的人之做派。 朱允熥也正是明白这一点,这才接受了朱植递过来的橄榄枝。 虽说眼下这些熊孩子还不起眼,但用不了几年,他们就会成为大明藩王,而且起步就是亲王。 相对来说,自己虽然有个太子老爹,将来封王的时候撑死了郡王起步。 因此,跟他们搞好关系,不仅有助于将来自家封地的经济发展,还有助于改善封地单一的产业结构,和其他藩王互通有无,实现优势互补。 最重要的是可以形成深度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共同对抗中央朝廷削藩政策,切实保障封国领土完整、司法独立、区域自治等合法权益。 “十五叔,刚刚的事情对不住了哈……” 朱允熥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道歉的话,却让朱植听了大为感动,心里暗道这孩子上道! “嗨!” “过去的事就甭提了,用允熥老弟的话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本王痴活十几年,岂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再者说,刚刚允熥老弟是在提点本王,不想让本王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这个情本王得领……” 朱植的话音刚落,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十五哥,你刚刚好像弄差了辈分吧?” “朱允熥是咱们的侄儿,不是咱们的老弟……” 朱植闻言大为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之所以有这个失误,主要是朱允熥刚刚的行事做派太特么江湖了,让他下意识的就将其视为同道中人。 朱允熥听了这话倒是大感兴趣。 实话说,让他管一群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叫叔,他心里还真有点膈应。 要是能跟他们称兄道弟,倒也是个不错的相处方式。 “那个谁,你这话说的可见外啦。江湖路远,相逢即是有缘,咋能因为区区俗礼而伤了情分?” “如果诸位不弃,以后咱们私底下就以兄弟相称吧!” 几人听了朱允熥这话,无不眼睛一亮。 十几岁的熊孩子,正处于叛逆期,最喜欢的就是标新立异。 朱允熥这话虽说有点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但却完美契合了他们的年龄段,精准的瞄准了目标群体,让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很拉风,很酷炫,很个性。 “允熥老弟说的好!” “我还有个提议,咱们不妨学戏文里唱的那样,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这个大聪明提出的建议,立时就受到了广泛好评,甚至还有俩卧龙凤雏,跟他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一个说要去太庙烧黄纸拜把子,一个说要去宫外的关帝庙,因为那里才最正宗。 朱允熥听了心里这个汗呀,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你们特么的本来就是同姓兄弟好不啦! 就在他们聊得欢之时,书架后边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手里夹着一本书从书架后走出来。 “这人是谁?” “这人你都不认识啦?” “哦,差点忘了,你得了离魂症,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这人是咱们大本堂的齐先生,是专门负责教授咱们学问的。” “哦哦……” “这人脾气咋样,严不严厉?” “脾气还行,挺好糊弄的……” “一般来说他眼里只有朱允炆,对咱们其他皇子皇孙的课业都不是很关心。” 朱植故意在“其他”两字上咬了个重音,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就是想告诉朱允熥,虽说跟你爹比,我们这些皇子是“其他”,但是跟朱允炆一比,你个孙子也是“其他”。 朱允熥却浑不在意,本来那套说辞就是他故意编出来吓唬人的,他自己压根就没当回事。 不过对于先生格外关注朱允炆,倒是让他心里有点泛酸。 “切!” “不就是一个皇宫做题家么,刷一辈子题,也终究是个废物!” 第三十四章 ‘天地玄黄’正经不? 朱植为首的中龄派,听到朱允熥公然讥讽朱允炆,一个个大为惊讶。 对他所提出的皇宫做题家概念,更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咦,你也不喜欢朱允炆?” “我们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呀……” 朱允熥听到朱植的话,当即反问道。 “我以前很喜欢朱允炆?” 朱植没反应,卧龙凤雏倒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刚刚提议结为异性兄弟的大聪明还特意解释几句。 “倒也不能说喜欢吧,只是不敢反驳他,对他唯唯诺诺,生恐得罪了他似的……” “其实这也是我们之前看不起你的原因。” “感觉你太怂了,明明自家有亲大哥,却认一个继室之子当大哥呢……” 大聪明还朝着豫王朱桂那边努努嘴。 “十三哥也是一样,他跟你大哥年纪相仿,两人小时候关系特好。在你大哥病逝后,据说哭的死去活来的。” “你一开始来大本堂读书,十三哥还挺照顾你的,可后来见你跟朱允炆他们走得太近,觉得你忘了本,这才渐渐疏远你。” “但有一说一,十三哥从没欺负过你,这倒是真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啥情况,我还有个亲哥哥?” 大聪明看了看朱允熥,见他不似作伪,这才解释道。 “你不会连这也忘了吧?” “你亲大哥朱雄英啊,他才是咱们大明当之无愧的皇长孙!” “你给我详细说说,就说我大哥的事!” 就在这时,大本堂传来一阵威严的“咳嗽”声。 大聪明听到这声音,立马指了指前边,然后正襟危坐起来。 朱允熥见状,也只好按捺心中的好奇,装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只是他现在全部身心,都被那突然多出来的大哥给占据了。 我竟然还有个大哥? 原来朱允炆不是皇长孙…… 那我凭什么是老二! 不行,我得把老二的位置还给他,让他去当千年老二去! 齐泰在先生的座位上坐定,咳了咳,见众人终于肃静了,这才开始考察功课。 “朱允炆!” 朱允炆被点到名字,当即手里捧着本书上前,恭恭敬敬的给齐泰行了一礼。 “朱允炆拜见齐先生。” 齐泰看着彬彬有礼的朱允炆,心里的天平再次倾斜点。 唉! 呆就呆吧,一个嗣君太精明,也未必是好事。 齐泰心里略微感慨了下,当即询问了下朱允炆的功课。 “最近可曾看书?” “回禀先生,一直忙于给父王守灵,未曾看书。” 齐泰闻言点点头,肯定了朱允炆的孝行。 “百善孝为先,能够奉行孝道,也是学问的一种表现。” “你先把之前的功课背一下吧。” “是!”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随着朱允炆的背诵,齐泰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轻叩,只有当朱允炆背错的时候,他才会给予纠正,然后让他重新再来。 一直到朱允炆背完了,齐泰才询问他是否还记得这篇的意思。 朱允炆解释了一遍,齐泰见无偏差,随即让他翻到下一篇。 齐泰先是背诵一遍,让朱允炆对照着书上的内容默诵,先让他把句读给标注上。 然后让朱允炆当着自己的面读一遍,检查他的断句是否有问题,确定没问题后,在开始给他讲解文章精义,并询问他有哪些疑惑,并随时帮他解惑,直至他没有新的问题,这才算是完成了一次授课。 朱允炆结束授课,就重新回到座位上背诵文章,理解文章精义。 齐泰第二个叫上去的是朱允熞,也是照着刚刚的流程来了一遍,只是比起朱允炆来,少了几分关切,更多的是照章办事。 “你之前已经学到百家姓了,从开头背吧。”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齐泰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给他布置了新的课业,将其打发下去,就点了朱允熥的名。 朱允熥正看热闹呢,一时间竟没意识到自己被点名了。 他发现齐泰的授课有点意思,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十几个皇子摇头晃脑的背诵同一篇文章,而是每个人教授的内容都不一样。 不过想想也对,你总不能让初中生跟小学生学一样的东西吧? 那样既侮辱了初中生,也欺负了小学生。 直至朱植踢了他一脚,他这才回过神来,空着手走向讲台。 齐泰看到朱允熥竟然空着手上来,脑门上当即浮现一条黑线。 这孩子太嚣张了吧,难不成他把整本书背下来了,特意上来跟我叫板的? “朱允熥,你的书呢?” “书?” 朱允熥当场就愣住了,随即不解的反问道。 “上学还要带书吗?” 此言一出,整个大本堂登时轰然大笑。 齐泰脑门上的黑线,也在一干熊孩子的笑声中变得越来越多。 就在众人笑的起劲之时,大本堂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殿下,奴婢把您的书箱送过来啦!” 王德气喘吁吁的站在大本堂门口,见到齐泰先生看向自己,赶忙朝着齐泰躬身一礼,然后从书箱里掏出一本书,恭敬的递给自家殿下。 在做完这一切后,王德还替自家殿下辩解了几句。 “齐先生见谅,我家殿下昨日在灵堂哭晕过去,被太医诊断得了离魂症,很多过去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齐泰一听到“记不起来”,脸上当即现出警惕之色。 老朱家的这些皇子皇孙,就没几个爱读书的,总是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搪塞背书。 这些年,他都不知道拆穿他们多少谎言了。 因此,一听到王德这般说,他脸上立马露出怀疑的表情。 王德见状赶忙又补了一句。 “陛下也是知道这事的,并且还是陛下命人去找的太医,由太医院的院正郝太医诊治的。” 齐泰听到王德这样说,脸上的怀疑之色这才消去。 如果说老朱家的皇子皇孙最怕之人,那必然是当今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甭管是谁敢在他面前弄虚作假,都会被当场拆穿,然后遭到严厉惩罚。 因此,齐泰在听到陛下都知道这事,还特意请了郝太医诊治,就不在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了。 “原来如此……难怪朱允熥殿下看上去怪怪的……” “朱允熥,你之前学到千字文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齐泰见朱允熥摇头,当即给他起了个头。 “天地玄黄……” “这回有没有印象啦?” 朱允熥听到这四个字,眼睛顿时一亮,忙不迭的点头道。 “有有有,这个我知道!” 齐泰见状心中颇感欣慰,他就觉得不对劲嘛,离魂症多数是受了刺激,忘了一些紧要的事,怎可能连之前学了什么都一股脑全忘了? “既然知道,那就接着往下背吧。” 齐泰说完这话,就再次闭上眼睛,手指轻叩在桌子上,静等朱允熥背诵千字文。 然而,当朱允熥开口后,齐泰的脸立马就黑了下来。 “天地玄黄是指天极功法、地级功法、玄级功法、黄级功法……” “斗气大陆,以武为尊。” “这里是属于斗气的世界,没有花俏艳丽的魔法,有的,仅仅是繁衍到巅峰的斗气!” “斗者,斗师,大斗师,斗灵,斗王,斗皇,斗宗,斗尊,斗……斗之力三段……” “莫欺少年穷?” 朱允熥看着齐泰的脸色越来越黑,背诵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还带了几分不确信。 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大明不应该有《斗破苍穹》吧? “先生,你刚刚说的是正经‘天地玄黄’不?” “你说呢?” 第三十五章 先生,这不符合科学! 齐泰废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一巴掌把这孙子拍死! 他这背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还斗志力三段,还莫欺少年穷…… 本先生已经算克制了吧,连陛下御赐的戒尺都没用,他这是憋着劲找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齐泰想到此处,只感觉心里一阵烦闷,“啪”的一拍桌子,随即起身离开了大本堂。 他得出去透透气,否则怕自己被这孙子给气死! 大本堂里的一干熊孩子,就算再胆大包天之辈,也不敢在先生面前撒野。 这倒不是他们多尊师重道,只是畏惧老朱的板子而已。 朱元璋对待皇子皇孙们的课业,那是相当严厉了。你平时调皮捣蛋也就罢了,要是敢在大本堂闹腾,那铁腚也得给打开花喽! 别人不提,就说眼下大本堂里的孩子王朱桂吧。 这厮前些年,把墨汁泼到先生身上,正好被老朱给撞见了。 那顿板子打的呀,啧啧……伤势就不说了,给朱桂老娘郭慧妃气得,半个月没放老朱去后宫。 现在这些熊孩子,见朱允熥竟然敢把先生给气走,一个个顿时对其崇拜的五体投地。 看来这厮是真失忆了,要不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朱允熥,好样的!” “我们支持你!” “朱允熥威武!” “这下有希望啦,哈哈哈……” 其他孩子多多少少有点看笑话的意思,豫王朱桂却不同,虽然他也希望看到别人挨揍,但对于朱允熥还是高看一眼的。 “朱允熥,你小子行呀,竟然干了件本王一直想干,却没敢干的事!” “痛快!” “哈哈哈!” “不过那齐泰心眼小的很,搞不好现在就跑去告状了,你最好想个办法应对……” 朱桂说到这儿的时候,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朱允熥会意,这家伙是想让自己装病! 这样一看,这豫王对自己还真的蛮不错的。 “咳咳!” 威严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朱桂朝着朱允熥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灰溜溜的坐下了。 哪怕他业已就藩,也不敢在大本堂里闹腾。 因为一旦惹恼了父皇,他才不管你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一律扒了裤子打板子。 现在朱桂皮糙肉厚,已经不怎么畏惧板子了,再者说他也跟锦衣卫那几个打板子的家伙混熟了,谁还敢真用力打他。 但他怕丢人啊! 这要是被当着一干弟弟妹妹们的面光着屁股打板子,他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豫王殿下,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哟!”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不由腹诽,豫王说的没错,这齐泰确实有点小心眼,自己以后得小心点。 齐泰在外边刚喘了几口气,就听到大本堂里闹成一锅粥,为了不至于让他们把房顶掀开,他只能硬着头皮重新回来坐镇。 再次回到座位上的齐泰,头疼的打量着朱允熥。 “朱允熥殿下,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就直说,不用玩这种小聪明。” “我虽没什么才学,但也不至于恋栈官位,死赖着不走……” 朱允熥闻言心下凛然,好家伙,这是在跟我玩以退为进呢吧? 我要是真顺着你说,把你给挤兑走,那老朱头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呀! 朱允熥想到此处,脸上当即挤出一丝纯真且真诚的笑容。 “先生,您误会啦,我岂能对你不满呢?” “我真的是脑子有病,过去的事通通不记得了,甚至你刚进屋只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是旁边的朱植他们告诉我的呢。” 朱植听到朱允熥点了自己的名字,当即站起来作证。 “齐先生,朱允熥确实不认识你,是我刚刚告诉他的!” 齐泰见到朱植,登时头疼的朝着他摆摆手。 这货也不是个好东西,哪来的脸给别人作证? 齐泰听到朱允熥这番解释,虽然一个字都不信,但心里确实好受了许多。 最起码,这孩子还愿意给他个解释…… “朱允熥,你刚刚背诵的东西完全是一派胡言!” “别说千字文里没有,就是本先生在历代杂记、志异里也未曾见过!” “你跟先生说实话,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朱允熥闻言略显惆怅的叹了口气。 “齐先生,我若是说在梦里学来的您信不?” “梦里?” 齐泰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朱允熥的胡话。 虽然这句一听就是胡说八道,但不知为何,他心下还真有几分相信了。 如果不是做梦魔怔了,谁能说出这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算了,本先生不追究这事了。” “现在请你把书打开,翻到第一页,然后跟着我一字一句的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齐泰领着朱允熥读到“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就停了。 一来是他之前就学到这儿,二来是他现在脑子有病,他也不敢一次教太多。 齐泰让朱允熥自己读一遍,见朱允熥一个字都没错,他心下登时有几分惊讶。 他以前是教过朱允熥的,虽说是放的那种散养状态。但对于朱允熥那感人的智商,他是有着深切体会的。 这么说吧,朱允熞今年才七八岁,就已经学到“三百千”里的百家姓了。朱允熥今年都十一二岁了,才学到千字文,这智商属实堪忧。 然而,刚刚他竟然一个字都没错,非常流利的读了下来,这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啊。 齐泰又重新审视了下朱允熥,心中不禁产生一个疑惑。 难道这孩子失忆后,不仅性情大变,就连智商都跟着变了吗? 齐泰想到此处,决定试探一下,看看朱允熥的深浅。 “朱允熥,你既然已经可以通读,那你能解释下这段话的含义吗?” 朱允熥闻言低头看了看,天地玄黄不难,就是形容天地颜色的。宇宙他也知道,代表时间和空间的意思,可这洪荒是啥意思,跟他所理解的洪荒是一个意思不? 因为有了之前的失误,这次朱允熥觉得应该谦虚一下。 “略懂!” “略懂?” 齐泰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了。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这个略懂是啥意思? 再者说,他真以为千字文很简单吗? 如果引申了讲,里边随便拎出来一句话,就够讲一个时辰了。 齐泰想到这儿,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笑意。 “好!” “既然你都得懂了,那就解给本先生听听!” 朱允熥闻言当即纠正道。 “不是懂了,是略懂,略懂而已。” “好好好,你说略懂就略懂!” “你来解释解释,天地玄黄为何意吧!” 朱允熥当然听出齐泰言语中的讥讽,心中当下也有几分气,决定跟这齐先生杠一下。 “回禀先生,天地玄黄这句话说的不对,不符合科学!” “首先天不是玄色,其次地也不全是黄色。” 齐泰早就料到朱允熥要搞怪,但突然听到这话,也是眼皮一跳。 这孙子好大的胆,连天地玄黄都敢质疑? “既然你说天不是玄色,那你来说说,天应该是什么颜色?” 朱允熥闻言自信的一笑道。 “先生,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咱们得先搞明白一个概念。” 齐泰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概念?” 朱允熥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首先咱们得确定什么是天,然后在研究天是什么颜色!” “什么是天?” 齐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心下疑惑的同时,又有几分不悦。 在他看来,天不就是天吗? 还什么是天,你咋不说什么是人呢? 第三十六章 太子府哪来的冰? 大本堂内的皇子皇孙,听到朱允熥和齐泰的对话,也纷纷表示出浓厚的好奇心。 相较于齐泰的成年人思维,少年和孩子们的大脑更加活跃,对事物没有形成固有的认知。 齐泰想当然的认为天就是天,不会去想天为什么是天,或者到底什么是天。 但这些皇家少年却顺着朱允熥的启发,展开了一系列的联想,认真的思索天到底是什么? “齐先生,天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广义的,一种是狭义的。” “不过您已经将具体到天是什么颜色了,那我就直接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狭义的天吧。” “狭义的天就是一种自然现象,从咱们站立的地面到天空一千公里……等等,我换算一下单位。” “从咱们站立的地面到天空三十万丈的距离之内,都可以称为狭义的天,也叫作大气层。” “大气层还可以分为对流层、平流层、臭氧层、中间层、热层和散逸层……” “大气层是没有颜色的,我们白天所看到蓝天,也并不是天空真正的颜色,而是太阳光穿过大气层形成散射,过滤掉了其它有色光后所剩下的颜色。” “至于夜晚的天空为何是黑色,那就更简单了。” “没有光的情况下,你晚上看啥都是黑的,并不能说明天就是黑的。” “说完了天,咱们再来说说地。” “黄土多数集中在黄河流域,咱们现在地处江南,本就不是黄土的主要分布区,主要以红壤、棕红色土壤为主。” “而且,在大明东北部还有一大片地区纯黑色的土壤,在大明的其他地区还有白色、褐色等各种颜色的土壤。” “因此,你教我的这千字文,第一句话就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你让我怎么学?” 齐泰听了朱允熥的这番话,只感觉脑瓜仁嗡嗡的响。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大气层,平流层,对流层之类的,但他看到朱允熥笃定的神态,以及自信的语气,本能的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系统的学问,只是自己见识浅薄没听说过罢了。 因此,哪怕他没听懂,但他依然不敢随意质疑,甚至是反驳。 大本堂内的学生,见朱允熥竟然能把先生给驳倒,一个个都看傻了。 虽然他们也没听懂,但只要能让先生出糗,他们就佩服。 于是乎,又一轮好支威希的欢呼声响起。 齐泰见大本堂有失控的架势,赶忙拿出御赐的戒尺,使劲的拍了拍桌子。 这戒尺在大本堂,有如尚方宝剑一般管用。 上可打亲王郡王,下可打皇子皇孙。 众人见齐泰拿出戒尺,无不悻悻的闭上嘴巴,但心里却暗暗腹诽,这先生是不是玩不起? 朱允熥见到戒尺,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他只想装个逼,可没想挨揍。 “齐先生,你这是啥意思,说不过就想动手啊!” 齐泰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朝朱允熥拱拱手。 “朱允熥殿下误会了,本先生只是让他们肃静点。” “你刚刚所言地之颜色,我全然接受,确实是千字文里写错了,最起码写的不是很严谨,光用黄色不足以形容天下土地之颜色。” “但你刚刚所言的天之色,在下却不是很懂,请殿下为在下解惑。” 朱允熥见齐泰的态度竟如此谦卑,也就收了装逼之心,思索着如何用一种浅显直白的方式,让古人听懂大气层方面的知识。 “这要是有三棱镜么,我直接把太阳给你抓下来,让你看看太阳的颜色就行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造玻璃呢,去哪儿找现成的三棱镜呢?” “没有玻璃的话,能搞快冰也行,可这大热的天,去哪儿弄冰呢?” 朱允熥一边琢磨,一边喃喃自语。 他这个说话的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边上的齐泰,和坐在下边的一众皇子皇孙,却被他的话给震撼到了。 什么? 他竟然能把太阳抓下来! 玻璃又是什么,是不是就是琉璃? 冰……冰这东西不缺吧? “二哥,我知道哪有冰!”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解的看向朱允熞。 “哪儿有?” 朱允熞闻言却不说,只是满脸雀跃的问道。 “二哥,你就说要多少吧,我这就给你弄来!” 朱允熥随手比划下说道。 “用不了多少,有一尺见方就行了。” “但要冻的结识点,不能一碰就碎。还有,需要一把匕首,得把冰削成特殊的形状才行。” 豫王朱桂闻言朝着朱允熥招了招手道。 “本王这里有匕首!” 豫王说着的同时,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镶嵌着珠玉的精致匕首。 朱允熥见匕首有了,当即看向朱允熞道。 “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有没有人去帮个忙,跟朱允熞一起去取冰?” 大本堂里都是熊孩子,一听说可以光明正大的逃课,一个个纷纷举起小手。 “我我我……” “我去……” 朱允熥随手指了两个人,就是坐在他旁边的那对卧龙凤雏。 “那个谁和谁,就你们俩了,你们俩跟朱允熞去一趟,速度要快……” “好嘞!” 岷王朱楩和韩王朱松,见朱允熥点了他们俩的名,非常开心的答应一声,随即簇拥着朱允熞出了大本堂。 朱允熥见三人离开后,决定利用这个空档在给他们做个小实验。 “诸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们表演个才艺吧。” 底下的一群熊孩子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才艺?” “人造彩虹!” 朱允熥刚进大本堂的时候,就看到外边立着几口装满水的大缸。 想要做人造彩虹很简单,朝特定的方向扬水就成。 不多时,一道彩虹出现在大本堂的院子里,引得一众少年惊叹不已,发出阵阵欢呼声。 …… 朱允熞等人刚走出大本堂,就被明晃晃的太阳晒得冒汗。现在又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惊叹、欢呼之声,岷王朱楩和韩王朱松这俩货不禁打起退堂鼓。 “朱允熞,你到底要带我们俩去哪儿取冰啊!” “不远!” “就在我们太子府!” 两人闻言心里暗道确实不远,从大本堂出去往北一拐就到了。 不过两人心里又有一个好奇,现在才五月份啊,远不到开窖取冰的日子,就连父皇宫里都没有冰,他们太子府哪来的冰? 直至朱允熞将二人领到灵堂,指了指棺材周围的几大盆冰,两人惊讶的张大嘴巴。 这冰可是用来给太子遗体降温,防止遗体腐烂的,要是拿了会被父皇打死吧? “你俩还愣着干嘛?” “快拿呀!” “被我母妃看到就遭了!” 第三十七章 老朱的午餐 三个盗冰贼很快就从太子府偷了一盆冰过来。 虽然朱允熥已经明确表示过,有一块就够了。但是立功心切的三个熊孩子认为,好不容易偷一次,怎么也得偷一盆。 于是乎,大本堂的孩子在见证了三棱镜试验后,还顺便提前体验了一次难得的凉爽。 齐泰在看到三棱镜折射出的七色光后,对于朱允熥所言的“天之蓝”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又询问了几个知识点,对大气层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后,跟朱允熥相约课后找时间详谈,随即继续着他的教学过程,挨个点名上来检查功课,并布置新的功课。 期间除了给他们两刻钟解决生理问题,就基本上没停歇过。 一上午时间倏忽而过,终于迎来了学生最开心的午饭时间。 老朱对子女们是非常体贴的,给他们预留了一个半时辰的吃饭时间。 这让他们在吃过午饭后,不仅能玩耍一下,还能顺便小憩一觉。 朱允熥也非常期待吃饭。 不知是穿越的缘故,还是这个身体本来就不行,他总觉得特别容易饿。 明明早晨在老朱那儿都搂席了,可不到中午还是饿了。 大本堂专门有一间房间供皇子们吃午饭,而且饭菜非常之丰盛。 不仅每一个皇子皇孙都有专门的餐桌,还贴心的在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放置一些饭菜、水果之类的。 朱允熥也被分到一张桌子,外加一份代表他皇孙级别的饭菜。 烧鹅半只、竹笋炒肉、炒羊肉、炒韭菜等几盘小菜。 米饭则只有一碗,但大桌子上有一盆,不够可以随时添。 朱允熥伸脖子看了看别人的饭菜,跟自己的差不太多,即使有所区别也只在小菜的数量上,但烧鹅这等硬菜,却基本能做到每人半只。 只是烧鹅的个头么,那必然是不可能做到同样大小。 有的人分到的大,有的人分到的小一些。 朱允熥见自己并未受到虐待,也就安心吃饭了。 然而,他刚要动筷的时候,就看到朱桂朝他招了招手。 “大侄子,来十三叔这边吃!” 周围正在吃午饭的孩子,听到豫王朱桂招呼朱允熥,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至于朱允炆,更是嫉妒的快发狂了。 因为朱桂乃是亲王,在宫外有府邸,每天吃的饭菜那可都是从宫外的酒楼定制的,味道比宫里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至于宫里的饭菜,估计除了御膳,其他人的饭菜能做熟就算不错了。 朱允熥是个非常识抬举的人,见到朱桂招呼自己,当即起身坐了过去。 而且在路过朱植的时候,见到朱植一脸的羡慕,他还跟朱桂提了一嘴,让他把朱植也叫过来。 朱桂非常给面,也朝着朱植招了招手。 朱植见到朱桂果然叫自己了,当即颠颠的凑了过来,在谢过朱桂后,还不忘好好感谢朱允熥一番。 朱桂和朱允熥听到朱植的感谢,两人只是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允熥之所以叫朱植过来,主要是为了帮他一把。 朱桂眼看着要就藩了,朱植就是冲击大本堂小霸王的最有利竞争者。 否则,他又岂会甘心跟朱桂当狗腿子,拼命的巴结朱桂呢?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存着“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思。 朱桂也明白朱植的心思,因此在朱允熥提议之时,略微犹豫下也就答应了。 一来是给朱允熥个面子,二来也是想卖好朱植,让他以后善待自己的亲弟弟朱橞。 在大本堂这边用午饭之时,老朱那边也在准备午膳,而且宴请了六部堂官作陪。 皇帝请客吃饭,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耀。 只不过他们有点疑惑,今天不年不节的,皇帝为啥专门请他们吃饭呢? 在传膳太监布完菜后,六部尚书满怀期待的伸长脖子,看向皇帝的午膳。 烧鹅一只、燌羊头蹄、咸鼓芥末羊肚盘、元汁羊骨头,椒末羊肉、糊辣醋腰子、羊肉水晶角儿,以及十几盘素菜,什么青菜豆腐、韭菜鸡蛋、清炒豆芽之类的。 实话说,这饭菜放在民间算是不错的了,很多老百姓过年也不见得能吃这么好。 但对于六部尚书来说,这比他们衙门里的食堂还要差上几分呢。 最起码这荤素搭配的就不合理,宫里的御膳房是逮着一只羊使劲薅啊,连条鱼都舍不得做? 老朱端起一碗香米饭,吭哧吭哧几口下去,干进去半碗,见众人还不动筷,不由催促道。 “别愣着啦,赶紧吃饭吧!” 众人听到老朱这么说,这才纷纷动筷。只是比起老朱那狼吞虎咽的劲儿,他们的动作就文雅多了。 而且跟老朱那破若无人的吃法不同,他们一边吃饭,还得注意老朱那边的动静,观察老朱的脸色。 因此,这顿饭吃的多少有点无聊,甚至有几分压抑。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闪光点”,他们发现皇帝陛下竟然在捡掉在桌上的饭粒! 这可是个难得的拍马屁机会,如果拍的好,一定会让陛下龙颜大悦。 礼部尚书赵勉第一个站起身称赞道。 “陛下富有四海,仍能如此节俭,实乃我大明之福,百姓之福呀!” 有了礼部尚书开场,后边的人就顺畅多了。 “陛下坐拥天下,尚能做到如此节俭,实在是让老臣惭愧呀……” “陛下,您也不用太过苛责自己,今年咱们户部存银不少,足够宫里开销了,呜呜呜……” “陛下捡拾饭粒之举,应该命画师作画传示天下,让天下臣民学习之……” 有唱白脸的,有唱红脸的,还有哭哭啼啼打感情牌的,总之不一而足。 老朱在他们全都说完后,这才幽幽开口。 “诸位爱卿,百姓尚且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道理。” “尔等身居庙堂,更应该常怀此心,如此方不负百姓之信任,对得起咱给你们的高位呀!” 诸位大臣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珠子登时一亮。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好家伙! 陛下这话要成千古名言啦! “陛下此言甚为有理,老臣建议印在邸报上,让天下臣民共习之!”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老臣还有个提议,陛下可手书此言,刻石为记立于大明各州府官署食堂,用以警惕食君之禄之人……” 第三十八章 那逆孙哪来的冰? 老朱听着六部尚书的恭维,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就爽翻了。 他今天之所以自导自演了这场戏,不就是为了将他从大孙那儿偷来的话,展现在大明最有学问的一拨人面前么! 否则不年不节的,咱吃饱了撑得请他们吃饭? 咱宫里的粮食多的没地儿放了吗? 让你们背地里嘲笑咱没学问,咱大孙说的都比你们好! “咱不过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爱卿们如此夸赞。” “再者说,咱这是小时候穷怕了,过惯了穷日子养出来的穷病,最见不得粮食糟蹋喽。” “这要是大张旗鼓的宣扬,还不得让天下百姓笑话咱这个皇帝跟土财主似的呀,哈哈哈……” 老朱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虽然他笑的很开心,但下边的官员却不敢跟着笑。 上位者自嘲那是体现亲和,下位者要是不懂事跟着傻笑那就是找死。 “陛下过谦了!” “就算陛下没有驱逐蒙元,复我中华之丰功伟业,单凭这句话也能让您名留青史,受万世敬仰!” “此语岁浅显直白,但却蕴含大道,有古朴厚重之感,乃是修身齐家,使家族世代昌盛的至理名言呀!” 老朱听到礼部尚书赵勉这般说,只感觉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他乍一听到这话之时,第一时间就想将其写到《皇命祖训》里,让朱家的子孙世代牢记。没想到赵勉这老倌,竟然能跟咱想一块去了! “给赵尚书倒酒!” 赵勉闻言赶忙起身致谢,然后颤巍巍的端起酒杯,满心都是惊喜。 看来自己刚刚那番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啦! 老朱见赵勉已经端起酒杯,不由朝着他举了举杯,算是遥敬了下,欢喜的赵勉赶忙一口饮尽。 其他人见赵勉得了便宜,一个个也搜肠刮肚的吹捧。 尽管他们的水平远不如科班出身的赵勉,但老朱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还是赏了他们每人一杯御酒。 这倒不是老朱小气,主要是怕他们喝多了,耽误衙门里的差事。 毕竟,他今天搭一顿饭已经够亏了,要是在给他们放半天假,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最后,老朱充分肯定了刻石立碑所具有的积极的现实意义和历史价值,但对于刊行于邸报之上的提议却给否决了。 在敲定了这件事后,酒桌上的气氛就融洽了许多。 老朱埋头干饭,其他大臣也跟着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虽说桌上的饭菜并不合口,但对于六部尚书来说,能蹭到老朱家的饭,那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甭管好吃赖吃,先混个肚儿圆再说! 就在他们吃的热火朝天之时,传膳的太监端上来一盆鲫鱼汤,外加一道粉蒸狮子头。 众人一看这两道菜,眼珠子都不禁一亮。 这鲫鱼汤炖的地道,汤汁都炖成了奶白色,一看就炖足了火候。拿到蟹粉狮子头也不错,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淋上精心烹饪的汤汁,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吏部尚书詹微一看到那狮子头,嘴里的口水就忍不住流下来。 他平生最爱吃狮子头,应天府里有名有姓的酒楼,几乎被他吃了个遍。但宫里做的狮子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很想尝尝跟外边做的有何不同风味。 其他人也对着奶白的鲫鱼汤吧嗒嘴,今天这饭菜肉虽多,但却没有合口的汤。 现在端上来的鲫鱼汤,正好拿过来润润嗓子,顺便消消食。 可就在他们满怀期待的准备开吃之时,却不料一旁的皇帝开口了。 “咱都快吃完了,你们才把菜端上来?” “回禀皇爷,这两道菜颇费功夫,紧赶慢赶还是上的慢了……” 老朱看了看两道菜,突然想到瘦弱的大孙,哭诉着说自己吃不饱,吃不好的场景。 他鼻子不禁一酸,朝着传膳的太监挥了挥手道。 “咱就不吃了,给咱那小逆孙送去吧。” 几个尚书听到这话气得差点骂娘,总共就上了两道像样的菜,你个抠门的皇帝还给你大孙子送去了! 等等,他那小逆孙是什么鬼? 皇上这般宠溺的口吻,该不会是说朱允熥吧? 难道说,皇帝陛下早晨抱着皇次孙出行,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别有用心? 传膳太监听到这话也懵了,大本堂那边有三个皇孙呢,哪个才是小逆孙? 二虎见传膳太监愣在原地,赶忙上前一步说道。 “卑职遵旨!” 老朱见二虎上前,当即朝着他点了点头。 “顺便打听下那逆孙在大本堂的表现咋样,可有调皮捣蛋之事发生!” “诺!” 六部尚书一直目送着二虎离开,直至他消失在偏殿,他们这才收回震惊的目光。 皇帝竟然还关心起皇次孙的功课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呀! 要是大明的嗣君之位真落到那朱允熥头上,蓝玉等一干骄兵悍将还不得翻了天? 几个尚书想到这儿,这饭是再也吃不下了。 他们赶忙起身告辞,出了宫门就开始咬耳朵,商量着如何应对此事。 只有詹微表现的很淡定,并没有主动掺和这事。 因为在他看来,老皇帝要是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们这几个老东西,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老朱在打发走几位尚书后,脸上不由露出讳莫如深的微笑。 这两盘菜够这几个老东西头疼几天,最起码不会急吼吼的劝咱立嗣军喽! 朱元璋回到寝宫,刚想眯一觉,就听到门外传来二虎的声音。 “是二虎吗?” “回禀皇爷,卑职已经将御膳给允熥殿下送过去了,并且找人打听了殿下今天读书的情况。” “进来说说!” 不多时,二虎走进老朱寝宫。 “回禀皇爷,今天允熥殿下表现非常出色,不仅将文章全都读了下来,还对齐先生提出了质疑,问的齐先生哑口无言!” “啥?” 老朱闻言蹭的一下坐起来,整个人精神一大半。 “咱就知道这逆孙不会消停,没想到他竟然敢跟先生顶嘴!” 二虎赶忙解释道。 “皇爷,这事卑职打听了,真不怪允熥殿下。” “而且,就是齐先生对允熥殿下的学问都深表佩服!” 正所谓知孙莫若爷,老朱一听到这话,脸上当即浮现出冷笑。 “他有个屁的学问,胡搅蛮缠的学问吧?” 二虎见皇爷这么说,心下也有几分打鼓。 “也不尽然吧?” “卑职听说允熥殿下凭空造出彩虹,这才让齐先生服气的。” “这还不算完,允熥殿下还把太阳给抓下来,让大本堂内的一干学生见识了太阳的颜色呢……” 老朱听到这儿,心里也不禁有些犯嘀咕,难道说那孩子真转性了,是个不出世的奇才? 否则,怎么可能凭借机巧之术,使得齐泰那孩子服气。 要知道,齐泰可是应天府乡试解元,其学问之精深,就是殿试状元也未必能与之比肩。 “你给咱详细说说,那逆孙是怎么把太阳给抓下来的?” “回禀皇爷,允熥殿下找来一块冰,然后将冰凿成特殊的形状,将其对着太阳就能显现出……” “等等!” “这大热的天,那逆孙哪来的冰!” 第三十九章 呸,你也配! 大本堂内朱桂、朱植、朱允熥三人凑成一桌,一边埋头干饭,一边推杯换盏。 说是推杯换盏,实际上根本没有酒,只是在拿茶水装腔作势罢了。 但即使如此,他们三人的做派,也引得一众小伙伴羡慕、嫉妒。 没办法,小孩子嘛最喜欢装大人,而大人则总喜欢装小孩儿。 不论是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 朱桂是能接触到真酒的,但他只敢晚上回家偷偷喝,打死他也不敢带进宫里带坏小朋友们。 “大侄子,你这病生的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让十三叔对你是刮目相看呀!” “十三叔,生病这事就先不提了,你跟我说说大哥的事吧,我都不记得我还有这么个大哥了。” “在有心人的刻意隐瞒下,你就算忘了你大哥也正常。” 朱桂闻言斜着眼看了眼朱允炆那边叹道。 “这么多年的皇长孙叫着,我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十三叔劝你一句,忘了就忘了吧,现在这非常时期,提你大哥的名字,容易给你招惹事端。” 朱植闻言若有所思,朱允熥听到这话却是也向着朱允炆的方向瞟了一眼,心领神会的道。 “听十三叔的意思,皇爷爷有意立皇太孙了吗?” 朱桂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震惊,这孙子的反应可以呀,一下子就听到咱的弦外之音了? “嘘!” “小点声,这事现在还没公开。” “我也是在宫外的时候,跟几个军中老将喝酒,听他们在酒桌上抱怨的。” “其实他们更属意你,但你之前的表现……” 朱桂说到这里,不由撇撇嘴,显现出非常不满意的神情。 这倒是勾起了朱允熥的好奇心,他这个穿越是半成品,没继承原主的记忆不说,连自己上辈子的事都忘了大半。 他估计是灵魂融合的时候出了岔子,导致两个系统不兼容。 “十三叔,我之前的表现咋了?” 朱桂闻言神秘一笑,看了看旁边的朱植。 “十五弟,你以前经常欺负他,你来说说吧。” 朱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忍不住抱怨道。 “十三哥,你这话可不厚道啊,我也没有经常欺负允熥吧,只是偶尔而已……” 朱允熥闻言瞪了眼朱植。 “好啊,原来你经常欺负我,那我可得记住喽,哪天欺负回来才行!” 朱植毫不畏惧的回怼道。 “没问题,但咱们事先说好喽,不能把你舅姥爷带上,也不能去找你皇爷爷告状!” 朱植这番话一说完,小桌上登时爆发一阵哄笑,两人之间的那点小摩擦,也在这笑声中消弭。 “允熥,这还真不是十三哥夸张,你确实跟之前判若两人。” “你以前但凡有现在这性子的一半,我也不敢欺负你呀。” “这么跟你说吧,你以前就是那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怂包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欺负你其实挺没意思的,还没有欺负朱允熞好玩,最起码那孙子能哭两声,你是连哭都不会……” 朱允熥张大着嘴巴,听朱植说着自己的过往,脸上满满的都是惊讶。 “原来自己以前那么废物呀?” “当然喽!” 朱桂听到这儿,当即举起茶杯。 “来来来,过去的事就都不提了,以后咱们兄弟、叔侄之间还得相互帮衬才好!” 朱植和朱允熥闻言相继举杯,然后三个茶杯开心的撞在一起,撞出历史的一个新篇章。 在他们三个举杯相撞之时,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朱允炆,也聚集了几个十来岁的皇子,组成了一个小圈子。 没有其他目的,就是为了对标朱允熥那桌。 其他皇子也很卖他的面子,对他也是一番吹捧。比如说他学问好,说他行事正派,有乃父之风之类的。 这已经是相当高的吹捧,朱允炆的父亲可是当朝太子,皇帝陛下最喜欢的皇子。说他有乃父之风,那寓意可非同一般。 朱允炆在一片吹捧声中脸含微笑,频频的给其他人夹菜以示恩宠。 就在他们这边吃的热火朝天之时,小膳堂内突然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跟前的贴身护卫二虎。 几人一看到二虎出现,身后还跟着两个拎着食盒的太监,就知道是来给皇子、皇孙送御膳来着。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皇帝遇到好吃的餐食,就会派人将其送过来给自己喜爱的皇子或者皇孙。 不过这种好事跟绝大多数人无缘,能够有这种待遇的一般来说不超过三人。 豫王朱桂、辽王朱植、皇长孙朱允炆。 豫王是沾了其母妃郭惠妃的光,毕竟郭惠妃有个好父亲,乃是当今皇帝起家时的助理郭子兴。 辽王朱植也是有个好娘,他娘现在正受宠,他母族还是江南望族,否则他也没胆子敢觊觎朱桂的“学霸”之位。 至于朱允炆则是沾了长房长孙的光,皇帝陛下对他格外优待一些。 朱桂见朱植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瞅,当即拿筷子敲了敲碗。 “别看了,现在大哥新丧,父皇眼里只有那孙子,怎么可能惦记咱们俩!” 朱植闻言当即收回头,讪讪的解释道。 “我知道没咱们的份,我这不是好奇么,想看看今天御膳又做了啥好吃的!” 朱允熥听到两人的对话,不屑的撇撇嘴道。 “御膳也没啥吃头吧,我瞅着挺寒酸的,也没比太子府的伙食强多少。” 朱桂和朱植闻言,给朱允熥好一番批斗。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太子大哥的伙食标准可是对标父皇的!” “你去问问其他皇子们,他们在宫里吃的是啥!” “再者说,这御膳代表的是父皇的恩宠,那意义能一样吗?” “哦哦哦……” 朱允熥听着两人苦大仇深的诉说,算是明白老朱有多偏心眼了。 不过,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一种他自己都不太信的可能。 “你们说这两个食盒里,会不会有一个是给我的……” 两人闻言异口同声的说道。 “呸!” “你也配!” “不配就不配呗,你俩呸我干嘛……” 在朱允熥挨喷之际,朱允炆那边却是一片祥和。 “朱允炆,一定是父皇怜惜你年幼,又派人给你送吃的来了!” “父皇对你是真好呀,我们这些当儿子的反倒不如孙子,哈哈哈……” 朱允炆听着身边人的调侃,脸上也隐隐有些得意。 虽然他不在乎这点吃食,但他喜欢这种被人恭维的感觉,尤其是被比自己大一辈的人吹捧。 “朱允炆别端着了,赶紧去接一下呀,你还想让虎爷喂你吃呀!” “谁说不是呢,赶紧接过来让我们开开眼,看看今天父皇又吃啥好吃的了!” 朱允炆在一干小皇叔的催促下起身,腼腆的向着二虎等人走去。 “虎叔辛苦了,把食盒交给我吧,回去替我谢谢皇爷爷,说我晚上过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第四十章 嫡庶之争 二虎见朱允炆走过来,在听了他的这番话,整个虎头虎脑都懵了。 啥情况,这孩子这么自信吗,他不会以为是给他的吧? 二虎这样想的时候,朱允炆已经自信满满越过他,去接两个太监手里拎着的食盒了。 这让二虎更加纠结了,到底要怎样委婉的告诉他,这不是给他的呢? 朱允炆刚伸手就要去接食盒,却只见两个太监倏的一下后退一步。 “殿下,这是皇爷赐给小逆孙的。” 朱允炆听到这话当即一愣,虽然他不知道小逆孙是谁,但可以肯定不是自己。 自己最是恭谨孝顺,皇爷爷怎么可能这么称呼自己。 朱允熥听到“小逆孙”三个字,弱弱的问道。 “虎叔,这不是给我的吧?” 二虎闻言哈哈笑道。 “允熥殿下您猜对了,这就是皇爷给您的!” “别傻愣着啦,赶紧过来谢恩啊!” “哦哦哦……” 朱允熥在朱桂和朱植一脸懵逼的注视下起身,来到二虎面前拱了拱手,就算是谢过了。 这给二虎看的头皮都发麻,这孙子的谢恩就这么敷衍? 我家狗子都比你专业! 你就算不跪下磕一个,也好歹鞠个躬吧! 不过当他看到那孙子已经接过食盒,屁颠屁颠的跑回去给小伙伴显摆,也就不再纠结这事了。 朱允熥拿着食盒回到朱桂的小桌子上,在朱桂和朱植满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打开食盒,端出狮子头和鲫鱼汤后,热情的招呼两人一起吃。 两人看了看狮子头和鲫鱼汤,又看了看朱允熥,随后无奈的摇摇头。 “朱允熥,你不会连规矩都忘了吧?” “御赐的食物要当面吃,不能随意送人的,而且最好全都吃完,这才显得恭敬。” 朱允熥闻言大为不解道。 “为啥呀?” “规矩就是这么定的,我俩哪知道为啥!” 朱桂气急败坏的抱怨完,又像是撵苍蝇似的,朝着朱允熥挥挥手。 “去去去,拿一边吃去,别在这儿馋我俩!” 朱允熥闻言也不着恼,而是端着装狮子头的盘子,给两人的碗里各拨了两个。 一边拨,还一边说话。 “呀!” “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弄掉了两个!” “呀!” “这怎么又掉了两个!” “两位小皇叔,你们看这掉都掉了,不吃也是浪费。” “皇爷爷教导我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这要是浪费了,皇爷爷肯定会生气的。” 朱桂和朱植听到这番话,又见这小子做事这般圆滑,当即不再犹豫,端起饭碗大口吃起来。 同时,在两人心中,对朱允熥的评价直线上升。 原来这家伙不吭不响的已经父皇那儿占了一席之地! 那这样看来,这皇太孙之位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准喽! 小膳堂内的其他皇子皇孙,见到这边有狮子头吃,一个个都快馋哭了。 朱允熞看着对面的桌子,虎目含泪,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哥。 “大哥,我也要吃狮子头!” 朱允炆听到这话,一张脸当即就黑了。 “闭嘴!”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你以为你是猪吗?” “再说了,一个狮子头有什么好吃的,晚上回家让母妃给你炖鸡吃!” “我不嘛……我就要吃狮子头,呜呜呜……” 朱允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糗,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现在朱允熞还撒泼打滚,更是把他快气炸了。 “朱允熞!” “你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你要是继续闹腾,信不信我打你!” 朱允熞闻言哭的更伤心了,但却不敢在闹腾了。 因为大哥的话可不仅仅是威胁,他要是敢继续闹腾,他大哥是真敢打。 就在朱允熞哭的稀里哗啦之时,朱允熥走了过来,直接给他的碗里拨了两个狮子头,然后拍拍他的小脑袋说道。 “别说我占你便宜,一只鸡换两个狮子头,你小子赚大了!” “现在咱俩两清!” 朱允熞见自己有狮子头了,当即乐得见眉不见眼,趴在碗里大吃起来。 小孩子嘛,眼里只有吃的没有塔。 朱允熥安抚了朱允熞后,随即不满的看向朱允炆。 “二哥,你这人太不厚道了,四弟挨欺负的时候你不帮忙出头,四弟想要个狮子头,你倒是来劲了,还拿打他做威胁!” “四弟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兄长!” 朱允熥挤兑完朱允炆,就大摇大摆的端着盘子,重新回到朱桂的桌旁,惊得两人一愣一愣的。 这孙子说话真特娘的给力啊,皇长孙还不得被气炸喽? 果然,朱允炆很快就炸毛了。 “朱允熥,你刚刚管我叫啥!” “二哥呀?” “我大哥虽然死的早,但你不能否认他确实存在过吧。” “从我大哥朱雄英那儿开始排,你可不就是老二么?” 朱允炆闻言气的脸都绿了。 “朱允熥!” “你大哥朱雄英死的时候才八岁,连封王的年纪都不到!” “按照惯例,不封王者只入谱,不序齿!”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由看向一旁的朱桂和朱植,他对于大明的规矩一窍不通,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一条。 朱植见朱允熥看过来,朝着他暗暗点了点头,以示确实有这条规矩,但坐在一旁的朱桂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朱允炆,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洪武十五年的时候,父皇追封皇嫡长孙为虞王,并特赐谥号为怀,以示思悼怀念之情……” “你……” “我什么我,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你认为父皇追封你大哥为虞王不对?” “我……” 朱允炆被朱桂的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想反驳都找不到借口。 朱桂深知这辈子注定是藩王的命了,就算排行前十的皇兄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他来当太子。 相对来说,朱允炆虽然晚了他一辈,但却是嗣君人选呼声最高的人。 他一个注定当藩王的人,吃饱了撑得去招惹未来的皇帝? 然而,今天朱允熥的表现,以及刚刚的御膳,给他带来了一丝野望。 如果自己帮朱允熥争夺嗣君人选,将来岂不是收获更大? 朱允熥可没想这么多,见自家大哥已经被封王,当即敲定了次序。 “既然我大哥已经封王了,那他就是咱们太子府当之无愧的大哥,你只能屈居第二当皇次孙,我则是排行第三!” 朱允熥说到这儿,又招呼朱允熞一声。 “朱允熞,从今以后让你当四弟,你没意见吧?” 朱允熞正吃的欢呢,听到朱允熥叫他,当即抹了抹油嘴巴回到。 “没意见!” “要是天天能吃狮子头,你让我当五弟都行!” 朱允熥见这孩子如此配合,当即又奖励给他一个狮子头。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以后谁也不许管我二哥叫皇长孙,都要叫他皇次孙!” 一旁打听皇孙们上午情况的二虎听到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看似是小孩子之间的排序之争,实际上是大明皇嗣的嫡庶之争啊! 只是朱允熥如此小的年纪,真的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吗? 第四十一章 子盗父冰 在一众皇子皇孙在小膳堂用午膳之时,齐泰则优哉游哉的溜达到了文华殿。 如果套用一句后世的说法,齐泰的人事关系是在文华殿这边的,于情于理都得来这边吃饭。 所谓文华殿,乃是太子殿下办公、读书、宴会之所。 这里有一些太子府属官,比如后世大名鼎鼎的黄子澄、方孝孺之辈也都在此。 三人关系不错,也凑了个小桌边吃边聊,其中黄子澄神秘兮兮的趴在两人耳边说道。 “你们俩听说了吗,今天陛下抱着皇次孙朱允熥,大摇大摆的在百官面前路过!” “哦?” “哦!” 齐泰表现的很惊讶,方孝孺闻言则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让黄子澄很受伤,决定不理方孝孺这个腐儒,专心致志的跟齐泰八卦。 “齐老弟,你说陛下是不是有意立皇次孙为嗣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不合礼法,哪有放着皇长孙不立,反而去立更年幼的皇次孙的?” “再者说,皇次孙那木讷的性子,也当不起如此重任吧!” “对了,齐老弟,你是负责给一众皇子皇孙开蒙的,皇次孙现在‘三百千’学完了吗?” 齐泰闻言摇摇头道。 “没!” “今天才给他讲千字文!” 黄子澄闻言当即气愤的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小方,这话你听到没?” “十几岁的孩子了,才开始学千字文,这等资质就算是当了嗣君,将来也是何不食肉糜那般的昏君!” 方孝孺听到这话,只是筷子停了半拍,就继续埋头干饭了。 黄子澄见方孝孺这般做派,忍不住嘟囔道。 “瞅把你给吓的,太子府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还能有谁跑去告密呀!” “得得,咱俩说咱们的,甭搭理这书呆子!” 方孝孺听黄子澄骂自己是书呆子,当即不乐意了。 “你才是书呆子呢,你全家都是书呆子!” “我之所以不掺和这事,主要是觉得有违君子之道!” “陛下最重礼法,岂能做出废长立幼之事,你这叨逼叨的纯粹是杞人忧天!” 黄子澄听到这话非但没着恼,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方孝孺。 “齐老弟你听到没,刚刚方圣人说了三句话,整整六十四个字啊!” “这要不是气急了,打死他都不带说这么多的!” 黄子澄挤兑完方孝孺,又戏谑的看向对方。 “方老弟,你是不是也不看好朱允熥?” 方孝孺白了黄子澄一眼,随即继续埋头干饭。 虽说他什么也没说,但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又何须什么都说明白? 黄子澄已经从方孝孺的那番话里听出来了,这老倌之所以不说,只是不愿意招惹是非。但在他心里来说,也是更认可朱允炆的。 就在黄子澄以为三人已经达成一致,一致拥戴皇长孙朱允炆之时,突然听到齐泰开口了。 “两位皇孙之事,我倒是有点不同的看法!” 黄子澄闻言当即怔怔的看向齐泰,满脸的不敢置信。 在他看来,齐泰是最不可能反水之人,哪来的不同看法? “齐老弟,你这话是啥意思?” “你别紧张,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二殿下也不错。” “不错?” 黄子澄夸张的摸了摸齐泰的脑门。 “小老弟,你有没有搞错,你哪只眼睛看出那孩子不错了?” 齐泰不由笑了笑道。 “我今天上午接触了一下朱允熥,发现这孩子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胆子变大了,就是脑子都变得聪明了许多。” “千字文前一百多字,我只念了一遍,他就全都记住了。” “只是拆解的时候,我本想给他上一课,却不料被他给我反上了一课,哈哈哈!” 齐泰说到自己糗事的时候显得非常的洒脱,大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之感。 “他能给你上课?” “怎么上的?” 一直埋头干饭的方孝孺听到这话,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倾听。 齐泰见两人这般做派,只好将上午从朱允熥那儿学来的东西和盘托出,顺便还将他如何恐吓皇子,替弟弟朱允熞出头之事也讲述一番。 两人听后震惊的许久说不出话。 其中方孝孺是本就不爱说话,黄子澄则是直接不知道说啥好了。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齐泰,打死他都不带信一个字的。 这怎么可能呢,朱允熥竟然有打皇子的胆子,还敢拿他舅姥爷威胁恐吓人? 还有那朱允炆也是的,怎能眼看着自家弟弟挨欺负而置之不理呢,还让那孙子抢了风头。 另外有一点也很古怪,朱允熥是从哪学来那些知识的? 不管是人造彩虹,还是用冰抓太阳,那可都不是一般学问呀! 咦,不对,他哪来的冰? “齐老弟,这么热的天,那朱允熥在哪儿搞来的冰?” “冰是朱允熞搞来的,跟朱允熥没关系。” “那朱允熞是从哪儿搞来的?” 齐泰朝着太子府方向努了努嘴道。 “这还用想么,当然是子盗父冰了。” 黄子澄闻言当即一愣,喃喃自语道。 “子盗父兵不是汉武帝和其太子刘据的典故吗,跟朱允熞这事有啥关系……” “哦!”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孙贼去灵堂……” 齐泰闻言赶忙嘘声道。 “嘘!” “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黄子澄想明白这事,登时发出一阵爆笑。 “你呀你……可真有你的,竟然还能如此化用典故,哈哈哈……”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方孝孺,听到这话也有点绷不住了。 “这逆子……” “子盗父冰……哈……” 几人说笑一阵,随即埋头吃饭,可就在几人吃的正嗨之时,突然有一个小太监递过来张纸条。 “齐先生,这是陛下的手谕,请您方便的时候一个人观看!” 齐泰在听到“手谕”的时候,都已经做好行礼的准备了,可听到让他一个人观看,登时知道这是密旨,皇帝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 因此,他恭敬的接过纸条,故意避开方孝孺和黄子澄看了眼纸条,看完之后他就将纸条原样奉还,然后躬身行礼道。 “劳烦内侍回去代我向陛下禀报,就说微臣明白了,一定让陛下满意!” 小太监道了声辛苦,随即拿着纸条回去复命。 在小太监走后,黄子澄和方孝孺直勾勾的盯着齐泰,齐泰一看两人的眼神,就知道两人想问啥,使劲的摇摇头道。 “你俩别这么看着我,陛下的手谕真不能说!” 两人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片失望,随即继续埋头干饭。 齐泰见两人这样,故意装傻充愣的说道。 “对了,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好事者黄子澄抬起头,弱弱的回了一句。 “子盗父冰?” 齐泰闻言轻“嗯”了一声道。 “事发矣!” 第四十二章 小逆孙头上长犄角喽! 二虎听到皇爷的问话,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嘴巴却是扎的死死的,一个字都不往出说。 他还真打听了,据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韩王朱松的贴身太监说,好像是从太子府偷来的。 太子府哪来的冰,也只有太子爷棺材跟前有吧? 但这种话可不能说,说了就有离间天家骨肉之嫌,搞不好会吃挂落的。 好在老朱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见二虎吞吞吐吐不愿意开口,当下就猜到有猫腻了。 在联想下朱允熞之前的“至诚至孝”行为,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逆孙,连他爹的都敢偷,咱今天要是不整治整治他,咱皇儿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 老朱说完霍然起身,直奔外间的御案,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一行字。 “齐泰,咱命你找茬揍朱允熞一顿!” 老朱写完就随手将纸条扔给贴身太监,并嘱咐道。 “让他一个人看,看完了就给咱拿回来!” “另外,着人再给东宫送点冰过去,可不能热坏了咱大儿。咱大儿那些弟弟们还没赶回来呢,咋地也得让他们见上一面再走呀,呜呜呜……” 老朱这一生,很少有什么人能触动他的心事。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陪着他走过风风雨雨,一起开创大明的马皇后,再一个就是他跟马皇后所生的长子朱标。 每当想起两个人,老朱总是忍不住落泪。 二虎见皇爷又触动心事,赶忙开口劝解。 但他可不敢直接劝,直接劝不仅效果不好,还容易热恼皇爷。 “皇爷,今儿大本堂还有几件有意思的小事哩!” “今天早晨十五殿下故意绊倒三皇孙,把三皇孙弄哭了。” 老朱闻言不悦的皱了皱眉。 “这逆子,哪有半点当长辈的样子!” 二虎见皇爷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赶忙继续加料。 “据说长孙殿下还训斥了三皇孙他=,责怪他走路不长眼睛,还说他不尊重长辈,直呼十五殿下名讳,把三皇孙殿下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唉!” “这呆子……” 老朱抱怨一下,随即不悦的反问道。 “大本堂里那么多皇子皇孙,就没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替咱皇孙出头?” “有啊!” “是谁?” “是不是朱桂?” 一提起朱桂,老朱的脸上隐隐浮现一丝笑意。 “不是咱偏爱老十三,老十三这孩子虽然有点混不吝,不爱读书,但颇有几分侠义心肠,他看到老十五欺负侄子,一定忍不了!” “皇爷,这你可猜错了,不是十三殿下。” “不是他?” 老朱闻言脸上立马闪过一片惊诧,随即恍然大悟道。 “咱明白了,是齐先生出来平息的事端吧?” “皇爷,您又猜错了,也不是齐先生。” “这……” 老朱彻底陷入了迷茫,将在大本堂里读书的皇子们挨个扒拉一遍,也没想出哪个人能有这种胆识和魄力。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是谁!” 二虎见皇爷急眼了,赶忙和盘托出。 “回禀皇爷,是二皇孙殿下!”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的惊诧和不可思议。 “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他那小身板打不过老十五吧?” 二虎闻言也有些怅然。 “谁说不是呢,我一开始听说也不敢信,二皇孙殿下之前多老实个孩子呀,哪敢做这等事。” “但卑职找了好几个太监询问,他们都异口同声的咬定,就是二皇孙殿下干的。” “他是咋做到的,那逆子能听他个晚辈的话?” “皇爷,何止是听话,二皇孙殿下还扇了十五殿下两巴掌呢!” 老朱听到儿子被打,非但没有丝毫心疼,反而满脸的好奇。 “快说说,详细的说,一个字都不许漏!” 二虎赶忙将上午那一幕抖落出来,就连朱允熥狐假虎威,吓唬朱植时的语态、神情都模拟了一遍,把老朱看的捧腹大笑。 “这逆孙……哈哈……当真是要笑死咱了……哈哈哈……” “也亏他说得出口,咱确实是偏爱朱标一些,但对其他皇儿也还好吧,到了那孙子嘴里,咱竟然只有俩儿子,一个是标儿,一个是其他,哈哈哈……” “不行,这逆孙太狂妄了,咱一会儿得派人跟齐泰说一声,顺便罚一罚他,打一打他的嚣张气焰,哈哈哈……” 二虎见皇爷笑的如此开心,立马意识到朱允熥就是咱皇爷的开心果呀! “皇爷,那有过要罚,有功是不是得赏呀?” “您看二皇孙殿下,不惧强敌,维护了自家弟弟,这份兄弟情义……” 二虎说到这儿突然闭嘴,因为他看到皇爷的脸色变了。 老朱在笑过之后,没来由的又感伤起来。 “小逆孙这点到挺像他爹,对自家兄弟都维护的紧!”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震,皇爷这评价可是相当高了! 现在这当口,皇爷认为二皇孙有乃父之风,岂不是有意废长立幼? 二虎想到这儿,突然想起在大本堂看到的那一幕。 “皇爷,咱去送御膳的时候,还正巧看到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朱闻言横了二虎一眼,冷哼一声道。 “跟咱少整这没用的,咱爷俩之间还有啥不能说的话吗?” 老朱的一句“咱爷俩”,直接把二虎整破防了,感动的就差当场飙泪了。 皇爷这是真看得起自己,拿自己当自家子侄啦! “皇爷,那卑职可就说了,你可别怪罪二皇孙殿下。” “哼!” “在磨蹭咱就命人把你嘴缝上,让你以后想说都没的说!” “是是是……” “刚刚送御膳的时候,二皇孙殿下故意管长孙殿下叫了一声二哥,还说出自己大哥是朱雄英,惹的长孙殿下有些不快,说出什么不封王不序齿之类的话。” “后来还是十三殿下搬出洪武十五年的圣旨,言明皇爷早就追封过虞怀王之事才作罢。” “二皇孙殿下当场为大皇孙正名,让所有人都称允炆殿下为皇次孙,称他为皇三孙……” 二虎说到这儿就识趣的闭上嘴巴了。 其实正常情况下,这点“小事”是要主动隐瞒的,万万不能跑来皇爷这儿嚼舌根,以免有离间天家骨肉之嫌。 但他觉得这事很重要,或许成能为朱允熥殿下竞争嗣君最有利的砝码! 是的。 二虎也不看好朱允炆。 虽然他只是个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但之前可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小二十年呢,心里当然向着军方一脉。 在大明朝只要是当过兵,打过仗之人,谁对开平王常遇春不得说个“服”字?更何况,大明军神凉国公蓝玉,还是朱允熥的亲舅姥爷呢。 有这两层关系,他心里偏向谁可想而知。 以前朱允熥是自己不争气,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现在朱允熥才华展露,还在皇爷心里挂了号,只要推他一把,他就有可能问鼎嗣君之位! 二虎见老朱久久不语,试探的说了一句。 “皇爷,卑职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玩闹,您就不要责罚允熥殿下了吧……” 老朱闻言瞪了二虎一眼,冷哼一声道。 “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这夺嫡之事也是你能参与的?” 二虎听到这话,立马吓得扑通一声跪地请罪。 “皇爷恕罪,卑职……” 老朱却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既然咱的小逆孙头上长犄角了,咱这个当爷爷的,咋的也得帮他一把!” “传令下去,着礼部议定祭奠皇嫡长孙朱雄英之礼,并着工部修缮皇嫡长孙之陵……” 二虎闻言赶忙收起眼泪,欢天喜地的接旨。 “卑职这就去传令!” 老朱见二虎起身就跑,当即把他给叫住。 “等等!” “一会儿传完旨,自己去锦衣卫领三十大板,算是对你碎嘴的惩罚!” “皇爷……” “咋了,你还嫌咱打少了?” “要不六十?” 二虎听到这话赶忙摆手道。 “不少不少……卑职谢皇爷赏……” 老朱看着二虎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莞尔一笑。 哼哼! 二虎这厮处置了,小逆孙那边也不能放过! 这孩子以前是太老实,老实的近乎木讷。现在则是过于张扬了,张扬的近乎骄狂。 他现在年纪还小,要是不加以约束,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 只是,找个啥理由揍他呢,这倒是个难题…… 第四十三章 陛下抽什么疯,咋总想着打孙子? 朱允熥在吃过午饭之后,又拉着朱桂和朱植,讨论了下挣钱大计。 只是这俩人太拉胯,完全跟不上他超前的商业理念,让他有种对牛弹琴之感。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收获,最起码他跟朱桂约好了,明天跟着他混出宫,去京城实地考察一下,看看眼下的京城有哪些生意可以做。 午休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下午上课时间。 大本堂的下午不上课,先生会根据上午布置的课业,检查学生的完成情况,并给与一定的扩展讲解。 不过,如果学生求知欲旺盛,总能提出新问题,先生也是愿意多说几句的。 比如说宫廷做题家朱允炆,就有事没事拉着先生讲东讲西。 他的这种内卷行为,除了让朱允熥有点不爽外,其他皇子皇孙倒是很欢迎。 因为先生一旦把目光投射到这孙子身上,就不会注意到他们底下的小动作了。 朱允熥在花了十分钟时间,将千字文的前一百字背完后,也加入了堕落的大家庭,趴在桌子上睡懒觉。 齐泰在给朱允炆讲解完大学中的精义后,顿时发现了朱允熥的懈怠。 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朱允熥带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让他生了惜才之意。 要是好生管教朱允熥,就算不能为大明培养一名合格的嗣君,那也至少是一代贤王吧? 齐泰怀着这样的心情,走到朱允熥面前,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朱允熥,功课背完了么?” 朱允熥迷迷瞪瞪的抬头,见是齐泰后当即藏了个心眼。 “齐先生,我能一会儿睡醒再背吗,我保证放学之前背会!” 齐泰见到朱允熥如此悖懒,脸上不由浮现一丝苦笑。 自己也是吃饱了撑得,闲的没事督促他干嘛,让他跟朱允炆竞争吗? 虽然齐泰心里这样想,但当他要转身离去时,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朱允熥,你跟我出来一下!” “啊?” 朱允熥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大本堂里好几个趴桌子上睡觉的家伙呢,当下就有些不忿,这齐先生好生无理,凭啥不管他们单管我! 尽管朱允熥心里很是不满,但他依然乖乖的跟了出去。 因为中午闲聊的时候,朱桂他们已经警告他了,对待先生必须恭敬,否则就要挨板子。 两人来到大本堂之外,齐泰一屁股坐在栏杆上,又拍了拍边上的空地,示意朱允熥也坐上来。 朱允熥见状也不客气,当即踩着石砌的墙围子,用力一跃跳上栏杆,优哉游哉的晃悠着两腿,等着齐先生的训话。 “朱允熥,你是不是觉得背书很无聊?” “当然!” “那千字文一点都不科学,上边的内容全是胡说八道。” “你说的没错,那上边确实有很多东西是错的。” 朱允熥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齐泰,他本以为齐泰叫自己出来时为了训斥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齐泰看到朱允熥惊诧的表情微微一笑道。 “很惊讶吗?” “别忘了先生也是从小孩子成长起来的,我小时候也跟你一样,非常讨厌背书。” 朱允熥听到这儿,心头突然生出警兆。 如果他所料不错,下边该开始给自己喂鸡汤了吧? 他今天中午可是喝了一盆鲫鱼汤呢,实在是喝不下大明的毒鸡汤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明知千字文里逻辑不通,但还要让你们背诵?” 朱允熥诚实的摇摇头道。 “不知道!” 齐泰看了看宫墙外的天空,叹了口气道。 “因为这是读书的最佳捷径啊!” “只要背会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就至少能认识两千多个字。” “如果后续不愿意做学问的话,只要认识这两千多字,已经足够应付日常所能遇到的问题了。” “就算继续学习,这两千多字也是学习儒家经典的基础。” “所以,你不能因为挑出千字文里的一些错漏,就认为千字文一文不值。” “要知道这东西从一开始,就是让小孩子学习识字的。” 朱允熥闻言,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感动,但他这人懒鬼转世,岂能轻易动摇? “齐先生,如果我认识的字足够多,是不是就不用背书了?” 齐泰看了看朱允熥,见他一脸的小狡黠,当即无情的拒绝。 “当然不行!” “千字文不仅是识字,还是历史,还是传承,里边蕴含了很多道理呢,你敢说自己全都懂了?” “略懂吧……” 齐泰见这孙子又说这话,只感觉一阵头大。 “那好,为师考考你,你来解释一下龙师火帝,鸟官人皇是何意?” 齐泰这话还真给朱允熥给问住了,他一个后世之人,去哪儿知道这玩意去。 “这……” 朱允熥尴尬的挠挠头,硬着头皮瞎编。 “龙族的老师,会玩异火的斗帝?” 齐泰闻言再次一脸黑线,这孩子又开始说胡话了…… “朱允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能瞎编也。” “龙师指的是伏羲氏,伏羲观黄河龙马河图,绘制了先天八卦。” “火帝指的是燧人氏,因为他教会了古代先民钻木取火,因此被尊称为火帝。” “鸟官说的是少昊,少昊时期官员用禽类命名,因此称之为鸟官。” 齐泰说到这儿,突然抖了抖自己衣服胸前绣的白雉补服道。 “即使是咱们大明,现在依然沿用少昊时期的习俗,文官用禽类的补服加以区别。” “至于人皇嘛,这个没有特指,古代贤明君王都可以称之为人皇。” 朱允熥听了这番解释,眼睛顿时一亮。 他从没想到,小小的千字文里竟然还包含这么多知识。 “齐先生,骂别人是鸟官,是不是就从这儿来的?” 齐泰听到朱允熥如此“举一反三”,再次感到一阵头疼,不过头疼归头疼,他还是耐心的引导着。 “真聪明,鸟官的来历确实来源于此。” “你看看,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否则别人骂你都听不出来!” 朱允熥闻言乖巧的点点头。 “先生,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您和皇爷爷对我的期望!” 齐泰听朱允熥这样说,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微笑。 “好好好!” “你能有此心,也不枉为师的一片苦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走过来。 “奴婢见过齐先生。” 小太监说话的时候,故意看了眼坐在边上的朱允熥。 齐泰会意,立马把朱允熥支走,让他进屋里好生读书。 小太监见朱允熥走了,这才开口道。 “齐先生,皇爷有口谕,让你好生督促允熥殿下读书,今天务必找茬揍他一顿!” 齐泰听到这口谕,整个人都懵了。今天陛下抽什么疯,咋总想着打孙子? 然而,齐泰的惊讶还没散去呢,小太监又提要求了。 “还有岷王朱楩和韩王朱松、辽王朱植三位殿下,皇爷说让你也督促下这两位,给他们加点担子,然后找茬打二十板子……” “这……” 齐泰一听到这俩小王爷也卷进来了,就知道这是“子盗父冰”的余波。 至于那辽王朱植,身为王叔竟然欺负年仅七岁的侄子,当真是欠揍的很。 齐泰一想到这儿,恨不得喊一声皇上圣明! “微臣遵旨!” 齐泰送走小太监,满怀心事的重新回到大本堂,当即将朱允熥、朱允熞、朱楩、朱松、朱植五人叫到台上。 “咳咳,你们几个的功课要调整一下。” 第四十四章 这孙子是个天才! 几人听到这话集体麻爪,这是啥情况,咋还能坐地起价呢? “齐先生,您这是何意,我们今天没犯啥错吧?” “就是呀,我今天很乖的,功课都快背完了,您咋突然变卦啦!” 朱植和朱允熞先后表达了不满,其他两位小王爷也紧随其后。只有朱允熥一言不发,意味深长的盯着齐泰,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朱允熥本能的觉得这事有古怪,他刚刚在外边跟齐先生聊的好好的,突然来了个小太监才变坏的。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个小太监一定是老朱派来的狗腿子,传达了老朱的恶意! 齐泰看着几人迷惘、无助又隐含愤怒的眼神,只感觉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陛下呀,您老人家要脸,也不能让我当恶人吧? 尽管齐泰心里对几人充满了歉疚感,但依然忠实的履行皇帝的旨意。 “朱植,你今天的功课是论语的公冶长全篇背诵。” “啊?” “齐先生,你想让本王死就直说,那么多字怎么能背的下来?” 齐泰闻言讪讪的道。 “不多,公冶长全篇也就八百六十九个字,一会儿功夫就背下来了。” “朱楩你背为政篇。” “朱松,你背八佾。” “朱允熞,你背百家姓全篇。” “朱允熥,你……” 齐泰略微犹豫了下,咬了咬牙道。 “千字文全篇!” 在齐泰重新调整完功课,五人脸色大变。 这比之以往翻了可不止一倍啊,少的三五倍,朱允熥最惨,直接翻十倍! “先生,能不能少点……” “不行!” “你们几个还是当长辈的呢,你们看看人家朱允熥,他都没嫌多,你们好意思嫌多?” 朱允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嫌多有用吗? 这明摆着是糟老头子要找茬,躲是肯定躲不过去了。 “尔等今天可要用功读书了,如果散学之前不能倒背如流,锦衣卫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齐泰最后一句话,听得几人心头一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朱植等三个皇子,一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就明白了,这是出自父皇之意。 只有朱允熞犹自哭唧唧的想讲价,但齐泰哪敢给他放水呀。 别人都是传的口谕,唯独这孙子是手诏,可见陛下对他还是更“疼爱”的! 几人苦着脸回到座位上,无不全神贯注的背书,再也不敢跟边上的小伙伴玩耍了。 朱允熥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千字文完完整整的看了几遍,然后闭上眼睛默诵,想看看自己能记住多少。 也不知是字数太多,还是自己智力真的捉急,他发现自己竟然没背下来几句。 朱允熥有尝试了几遍,发现自己确实不是读书这块料。正好此时一阵困意袭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当即趴在书上睡着了。 齐泰见到朱允熥又睡觉,心里暗自叹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反正他已经尽到一个先生的责任,剩下就只能看学生自己的了。 申时初课的时候,锦衣卫负责行刑的人就进驻大本堂了,坐在大本堂的门廊之下等着打人。 朱植等几个皇子见到这几个人出现,本来就没记住多少的文章,被几人吓得忘掉大半。 朱允熞更惨,眼泪就没停过,一边背书一边哭唧唧,把边上的几个人烦的都想把他扔出去了。 只有朱允熥非常淡定,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 二虎本来是想放水来着,可见到朱允熥竟这般放纵,气得他不住的搓手。 他决定了,今天务必给这孙子点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寄予厚望”! 齐泰见时辰差不多了,当即点了朱植的名。 朱植听到点自己的名,吓得脸都白了,然后站起身来磕磕绊绊的背书,只背了不到一半就卡住了。 如果放在平时,齐泰肯定会表扬朱植一番,因为这孩子已经尽力了,而且表现非常出色。 然而,今天有皇命在身,他也只能在心里对朱植说声抱歉了。 “不合格!” “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二虎就等这话呢,听到齐先生发话了,当即招呼两个人把十五殿下拖到廊下按在地上打板子。 一时间,大本堂内传出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其他两位皇子听到这凄惨的哭声心里更慌了,哪还能看得进去书,就是之前记住的也被吓得忘光了。 至于朱允熞就更不用提了,他看到十五叔被打的那般惨状,早就吓得尿了裤子。 “朱楩!” “先生,为何要先问我,朱允熥还睡觉呢,你怎么不问他!” “他的字数最多,当然要最后问他!” “我……” 朱楩被齐泰一句话直接怼无语了,他嗫嚅了半晌道。 “先生,您也甭考较了,我还是直接去挨板子吧!” 朱楩倒也光棍,说完这句话就走到廊下,直接趴在地上等着挨揍。 锦衣卫因为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二虎亲手组建,上上下下都透着虎里虎气,最是敬重硬汉子。 负责行刑的两个锦衣卫,见到朱楩如此光棍,当即起了英雄相惜之感,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虽然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放水,但让朱楩少遭点罪还是能做到的。 轮到朱松的时候,朱松心怀侥幸的尝试了下。 很不幸,他背错了几个字,依然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这让一旁看热闹的皇子们都吓傻了,赶忙临阵磨枪的背书。 轮到朱允熞的时候,朱允熞还真争气,把个几百字的百家姓竟然背下来大半。 就连齐泰都觉得,揍这小子有点冤得慌。但没办法,陛下最疼爱此人,不揍他何以平陛下之怒? 于是乎,朱允熞也被锦衣卫给拖了下去。 现在只剩下朱允熥了,齐泰饶有兴致的走到朱允熥面前,踢了踢他的桌子腿。 “朱允熥,该轮到你背书啦!” “朱允熥?” “朱允熥!” 齐泰一直叫到第三遍,朱允熥这才迷迷瞪瞪的抬起头。 “朱允熥,你要是没把握,就直接去外边趴着挨罚吧,本先生正好也懒得问呢。” 齐泰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朱允熥不服气的声音。 “别介呀!” “您好歹让我试试,如果我背错了在挨揍也不迟呀!” 齐泰听到这话,上下打量朱允熥一番,好奇这孙子哪来的这份自信。 “好!” “那你从头开始背吧!”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随着朱允熥背诵的字数越来越多,齐泰的嘴巴也张的越来越大。 先不说准不准确,单说他背诵的这份流利劲,就值得他好生表扬一番。 其他皇子见状,赶忙拿出千字文对照着看,他们发现自己看书的速度,还没这孙子背诵的速度快呢,当即被这孙子的能力所震惊。 “哇,五百字了……” “七百字了……” “九百字了……” “天啊,他竟然真的将千字文背下来了!” 相较于皇子们的震惊,齐泰心里更受震撼。 这孙子总共才看了几眼啊,竟然就将一千字的千字文给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啦? 难道这孙子是个天才,之前那些年一直在装傻充楞以求自保? 齐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甚至连朱允熥不爱读书的原因都找到了。 朱允熥哪是不爱读书啊,他这是不想抢了皇长孙的风头,引起皇长孙的嫉恨!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懂事的让人想哭,呜呜呜…… 只有朱允熥自己知道,今天真特么险啊,差点就要挨揍了! 第四十五章 齐泰的学霸嘴脸 朱允熥趴在桌子上睡着后,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眼前出现一本书,一本能自动翻页的千字文。 朱允熥的第一反应是这破玩意有啥好看的,要是给自己一本《家父汉高祖》还行,最起码自己能看懂啊。 然而,不管他使出什么办法,这千字文都不消失,始终横亘于他眼前。直至他将千字文倒背如流,眼前的梦境才消失。 朱允熥刚一回到现实,就看到齐泰那张脸,然后就听到齐泰让他去领罚。 这怎么能够,老子累死累活好不容易背下来,你竟然说不听了? 朱允熥当即俗套的开启了装逼模式,将千字文整篇背诵下来。 虽然这举动让他有种背圆周率的羞耻感,但依然震惊了齐泰,一干小伙伴,以及门口虎里虎气的二虎等人。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牛逼给震撼到了。 自己竟然真会背,那梦竟然是真的! 可我是咋做到的呢,这种神奇能力还能不能复现? 要是我趴在别的书上,会不会也有这种效果? 现在朱允熥迫切的想找本书试试看,自己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能力。 然而,他的这个表情,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别样的味道了。 齐泰已经开始脑补一个失去生母的可怜孩子,在继母和兄长的打压下,故意装傻充楞,艰难求生。 虽然他酷爱读书,但为了不引起兄长的忌惮,继母的嫉妒,只能装作不喜欢学习的样子,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房间里偷偷看书…… 然而,自己这个恶毒的先生,竟然以打板子相威胁,让他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绝世天才的秘密! 齐泰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自责,感觉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先生,愧对了陛下和太子对自己的厚恩…… 二虎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没有齐泰那么细腻的情感,只觉得这孩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这才不敢展现自己的才华的。 他决定一定要尽快告知陛下,让陛下知晓二皇孙乃是天纵之才! 相较于这两人的脑补和加戏,其他孩子就单纯的多了。 一干小皇子,只是呆呆的看着朱允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卧槽牛逼! 那几个趴在地上挨打的倒霉蛋,更是震惊的连哭都忘了。 整整一千字啊,真的能在一个时辰内背下来? 关键是这孙子也没背吧,他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只有朱允炆的脸色很难看,仿佛从来没见过朱允熥似的,一直盯了他很久。 此时他的心里也很复杂,有震惊,有嫉妒、还有一点点怨念。 他以前挺喜欢这个二弟的,因为二弟的存在,更加凸显了他的聪明和睿智。 可是今天他发现,这个二弟已经变了,不仅不像以前那般恭顺,反而变得聪明了,甚至夺走了属于他的风头。 这让他有一种危机感,感觉自己会从此失去皇爷爷和先生们的宠爱。 至于储君之位,实话说他现在还想不到那么远,也没那么深沉的心机。 他现在只是单纯的嫉妒,小孩子之间的嫉妒,仅此而已。 “先生,您刚刚不是说要倒背如流吗?” “要不然让二弟倒着背一下?” 齐泰听了朱允炆的话,心里微微一动。 按照陛下的口谕,自己确实要找茬揍这孙子一顿。 现在他将千字文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自己岂不是没法完成皇命?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门口站着的二虎不乐意了。 “放你娘……的那个啥,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有本事你给我倒着背一个看看!” 二虎呵斥完朱允炆,心里当即一阵后怕。 刚刚差点没忍住爆粗口,这放别人的屁也就罢了,要是放了太子妃的屁,皇爷还不得把自己给咔嚓了呀? 不过这孙子也确实气人,哪有半点当兄长的样子,难怪会把朱允熥给欺负的连话都不敢说。 幸亏朱允熥得了离魂症,让他把以前的不开心全都忘了,这才恢复他的本性。 否则,这孩子不得一辈子顶着个傻子的名头啊! 齐泰听了二虎的话也是一阵点头,这杀才话虽说的粗糙,但理确实是那么个理。 所谓的倒背如流不过是个说头,谁还真指望这孩子能倒着背呀。 而且通过这句话,也能看出朱允炆这孩子的心性,对待兄弟手足过于刻薄了些。 “这样就很好了!” “朱允熥,你今天的表现不错,本先生会上奏陛下,让陛下嘉奖你。” 朱允炆对于二虎的呵斥是很不以为然的,那人虽说是皇爷爷身前的红人,但再厉害也不过是皇家的家奴而已。 可在听到齐先生也这般说后,他着实有些受不住了,看向朱允熥的眼神都变了。 他觉得朱允熥之前是故意装傻,实际上她早就将千字文背会了,就是为了找这样一个机会炫耀。 哼哼! 朱允熥,你的目的达到了! 就在朱允炆恶意满满的想着的时候,朱允熥突然开口了。 “齐先生,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朱允熥的这番话一出,整个大本堂都是一静。 这孙子想要试试? 他要试什么,试着倒背如流? 齐泰也是一愣,随即温柔的开口。 “朱允熥,你想试什么?” “齐先生,我觉得倒着背好像也不难……” “哈……” 朱允炆听到这话当即发出一声冷笑,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了。 自己是朱允熥的大哥,怎能如此嘲笑弟弟呢。 再者说,这不正是自己的提议吗? 既然朱允熥想当众出丑,自己应该全力支持呀。 然而,还没等朱允炆开口支持,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子们,已经开始鼓噪呐喊了。 “好!” “朱允熥好样的!” “倒着背一遍,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看看!” 齐泰不悦的看了看起哄的一干皇子,随即温柔的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没必要给自己提高难度。” 朱允熥还真不是想装逼,他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在梦里的学习效果。 “齐先生,我就是想试试,就算背不下来也没关系吧?” 齐泰闻言爽朗的一笑。 “当然没关系,你今天已经过关了。就算陛下……咳咳……我也会为你说好话的。” 齐泰心里一惊,刚刚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老皇帝的一个恶趣味而已,但若是泄露了皇帝捣鬼的秘密,难免会引起陛下的不满。 “那我就倒着背啦,还请先生帮忙指正。” “也乎哉焉,者助语谓……” 在朱允熥倒背千字文时,大本堂内所有人都拿起书本对照起来,朱允炆看的更是格外用心。 就连二虎都从几个挨揍的倒霉鬼桌子上,挑出千字文认真的翻看着,想看看朱允熥殿下是不是真的能倒背如流。 唯有齐泰依然老神在在的倒背着手,并且随着朱允熥的背诵,频繁的晃悠着小脑袋,显现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甚至在朱允熥卡壳的时候,他还能适时的提点一下。 这一手骚操作,当即将大本堂上的一干皇子皇孙给震撼到。 原来齐先生也能倒着背呀! 齐泰感受着皇子皇孙们震惊的目光,心下微微得意的想着,倒背个三百千算啥,本先生可是能将四书五经倒背的学霸! 第四十六章 皇爷,您老得加钱…… 朱允熥将整部千字文倒背一遍后,偌大的大本堂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突兀的掌声响起,随后就是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喧哗的拍桌子声。 所有皇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庆祝大本堂新学霸的诞生。 齐泰也出奇的宽容,非但没有阻止皇子们的闹腾,反而也面带微笑的拍掌。 至于蹲在门口翻书对照的二虎,听到皇子们这般的欢呼声,也抄起板子在地上墩墩的敲着,用以表达自己心中的狂喜。 朱允熥感受到周围热烈的欢呼声,心下在高兴之余隐隐有点心虚。 他跟齐泰齐先生可不同,人家是真学霸,自己不过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若是做梦背书的能力不能复现呢,使得齐先生误以为自己是真学霸,明天给自己拿来一本更厚的书,自己岂不是得哭死? 因此,朱允熥觉的该给大家降降温,免得大家对自己期待过高。 “大家谬赞了,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聪明,这是我背地里花费一年时间才背下来的……” 朱允熥谦虚的话,顿时引来一片嘘声。 “朱允熥,你就不用谦虚了,你上个月才学的千字文,你哪来的一年时间?” 齐泰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朱允熥的小谎言,再次引得大本堂内一片欢声笑语。 皇子们在笑过之余,对齐先生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齐先生也不是那么一本正经,还是会开玩笑的嘛…… 朱允熥见解释不清了,也就随他们去吧。 反正自己今天免了一顿打,咋说都算是赚了。 在朱允熥倒背千字文这个插曲结束后,大本堂内的考察继续。 不过朱允熥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严重拖延了正常的散学时间。 因此,齐泰决定放个大招,让所有人一起背书。 一干皇子听到这话,在震惊之余就是大喜。 他们可是学啥的都有,一起背书的话,岂不是闹哄哄跟菜市场似的,给了他们滥竽充数的机会?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年轻。 齐泰可是在应天府这种文华荟萃之地,硬生生考出个解元的大才,岂能在他们这小阴沟翻船。 八九个皇子一起背书,但凡有人出现错漏,都会被齐泰及时且准确的指出来。 这还不算完,在所有人都背完书后,这家伙竟然还记得谁错了几处! 一般来说,错三处以下的不会接受惩罚,只会责令其晚上回去抄写一遍,明天再行考查。 至于错了三处以上的,则被他毫不留情的交给锦衣卫打板子。 最近太子薨逝,陛下无暇关心皇子们的课业,使得皇子们懈怠了不少,正好趁这个机会整治一下大本堂的学习氛围。 不多时,廊下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打板子的声音,以及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朱允熥看到一干小王叔们的惨样,小脸都吓白了。 他本以为成了皇子皇孙,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哪成想皇家的教育竟如此严厉,只是功课没做好,就要遭受如此毒打! 相对来说,昨天老朱打他的那顿板子,不管咋看都是手下留情了。 一干皇子挨完打,登时有太医跑进来给上药,随后小太监进场,将他们抬回各自的住处。 在这一条龙服务进行的时候,大本堂也正式散学。 朱允熥满怀心事的向着太子府走去,王德则拎着书箱小心的跟在后边。 他在盘算太子妃赏的几两银子,会不会因为自家殿下突然的表现,被太子妃给要回去…… 朱允熥回到住处就爬上床睡觉,想试试能不能复现刚刚的超能力。 不知是刚刚在大本堂睡足了,还是什么原因,他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朱允熥怀疑是枕头不舒服,当即将原来的瓷枕扔到一边,然后将他爹遗留给他的精装版《史记》枕在头下。 做完了这一切,朱允熥还是觉得少点啥,直至抱着一本《论语》后,他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好。 这次倒是睡着了,只是从梦里醒来后,朱允熥变得更气了。 因为他既没有梦到《史记》,也没有梦到《论语》,反而梦到一本毫不相关的书——斗破苍穹! 在梦里他将《斗破苍穹》看了整整几千遍呀,现在他不说能倒背如流,最起码能一字不差的将整本书默写下来。 这让他非常郁闷,感觉自己白白浪费了一个梦。 若是梦到《三国演义》、《西游记》之类的,他还能靠卖书赚钱。可梦到《斗破苍穹》这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在大明不能有市场吧? 不过更让他难受的是,这金手指完全没有规律,远远达不到想啥梦啥的程度。 由此看来,他想装学霸还是有点难啊…… 朱允熥胡思乱想之际,他突然感到腹内传来一阵轰鸣声,紧接着饥饿感如潮水一般涌来,饿的他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他本能的觉得这事跟做梦有关,如果不是做梦消耗太大,他就算是容易饿,也没饿的这么难受过。 朱允熥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找来一张纸刷刷刷的写起来,写完之后交给三德子。 “三德子,马上将菜单交给御膳房的徐爷爷,就跟他说我也饿死了,让他快点做好送过来……” “啊?” “殿下,人家能搭理咱们吗?” “能!” “这是皇爷爷跟我说好的,他们不敢不办!” 王德一听是陛下的旨意,当下不在怀疑,立马朝着御膳房跑去。 徐兴祖接过王德递过来的纸条,看着上边满满当当的菜名,不由的撇了撇嘴。 “二皇孙殿下这字得练练呀,写的丑也就罢了,还这么多错字,有的字甚至只写了一半……” 徐兴祖吐槽的是简化汉字,简化过的汉字,在一个正统的大明人眼里,可不就是写了一半的错别字吗? 好在简化汉字是根据繁体字演变过来的,哪怕古人不懂,依照前后文对应,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就跟朱允熥前世看繁体版小黄书似的,就算有很多字不认识,也没耽误他领悟修仙大道。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徐兴祖认真去看那菜名,当即被震撼到了。 “好家伙,这是个吃家子呀,比咱皇爷可会吃多了!” “这上边的很多菜名,老夫烧了一辈子的菜,都还是第一次看到!” “熊掌、鹿尾咱们皇宫也没有存货呀。还有这哈什蚂是啥,咱也没听说过呀?” “海参、鲍鱼倒是有,但那玩意挺贵的呢,皇爷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几次呢……” “要是按这孙子的吃法,用不上仨月,御膳房全年的预算就得吃没喽!” “不行,这事得找皇爷唠唠!” 徐兴祖想到此处,当即拿着朱允熥的菜单跑到乾清宫要钱。 “皇爷,朱允熥殿下太能吃了,您老得加钱……” 第四十七章 你果然是聪明人! 乾清宫内,虽有袅袅檀香,但老朱的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自打二虎领着锦衣卫去了大本堂,老朱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他想给小逆孙点教训是真的,但又怕二虎那厮下手没轻重,把小逆孙给打坏喽。 “这孩子可怜哟,刚生下来就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父亲,就剩下咱这个老棺材瓤子能指望了。” “然而,咱竟然还因为一点点小事让人去责罚他,咱真不是个称职的爷爷哟……” 老朱自言自语了一阵,当即叫过来一个小太监。 “你去大本堂看看,给咱盯着点……” “皇爷,您要让奴婢盯着啥?” “盯着……” 老朱刚想说盯着锦衣卫,别让他们把咱大孙打坏了,可话到嘴边又有点不好意思。 咱好歹是皇帝呀,怎能如此出尔反尔? 老朱想到这里,心里就是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去去去,咱没事了!” “奴婢告退……” 老朱在打发走小太监后,勉强看了几个奏折,见自己实在是无心政事,就起身来到门口,站在高高的台基上眺望天空,纾解烦闷的心情。 只是一双眼睛,总是时不时的瞟向大本堂的方向,显示出内心的煎熬。 老朱见那边迟迟没动静,无聊的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还顺便打了个盹。就在他迷迷瞪瞪瞌睡了一下后,突然听到二虎惊喜的欢呼声。 “皇爷!” “殿下乃天纵之才,天纵天才呀!” 老朱看着咋咋呼呼的二虎,脸上当即浮现不悦之色。 “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能稳重点啊!” “另外,那小逆孙怎么个天才法?” “难不成,他还能把整本书背下来?” 二虎一听这话,当即献上一记彩虹屁。 “皇爷,您真是神了,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呀!” “二皇孙殿下,真的将整本千字文背下来啦,就连齐先生都被震撼到啦!” “啥?” 老朱闻言大为惊讶了,他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指望那小逆孙能做到。 “那小逆孙将整本书背下来啦?” “是啊!” “齐先生遵照皇爷的口谕,故意给二皇孙殿下提高了难度,比之平时整整提高了十倍呀!” “骤然提高难度,其他皇子和皇孙,一个个都快被气炸了,唯有咱们二皇孙殿下荣辱不惊,泰然处之,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颇有大将之风……” “在齐先生交代完,其他人抱怨连天之时,也只有咱们二皇孙殿下一句牢骚话都没有,只是安静的回到座位上,将那千字文看了几遍!” “皇爷,咱眼看的真真的,咱二皇孙殿下,只是看了几遍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本来我以为二皇孙殿下破罐子破摔了,哪成想当齐先生考察功课的时候,咱们殿下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老朱听到这儿,一张老脸也是激动的通红。 “咱大孙真的背下来啦?” 二虎见皇爷这个激动劲,赶忙抛出更劲爆的消息。 “何止呀!” “皇长孙殿下揪住齐先生的话柄,说没有倒着背下来不算数。” “这话一出,就是卑职这个大老粗都觉得过了,齐先生也有些不满。” “然而,咱们家二皇孙殿下真是争气,当即表示倒着背也可以!” 老朱听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一把就抓住了二虎,满脸急切的问道。 “啥!” “咱大孙还能倒着背?” “回禀皇爷,咱家殿下真的倒着背下来啦,此事千真万确,大本堂所有人都能作证!” 老朱听完这话,满脸激动的呈现琥珀色,整个人更是兴奋的在地上直转圈圈。 “太好了!” “咱就说这小逆孙机灵劲像咱,果然是没给咱丢脸呀!” 二虎听到这话,赶忙在脑海里搜寻,咱皇爷啥时候说过二皇孙殿下像他了? 但不管咋说,皇爷开心,就是他二虎最大的开心。 “二虎,去把齐泰给咱叫来,咱要嘱咐他几句话!” 老朱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的内侍禀报。 “启禀陛下,齐泰于殿外求见,说是有关皇孙课业之事禀报!” “快快,赶紧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齐泰被小太监带进乾清宫,他一看到陛下满脸喜意,就知道耳报神二虎已经抢先一步,将大本堂的事告知了陛下。 齐泰心里暗暗吐槽了下二虎,随即上前几步,一脸严肃的拜倒在御阶之下。 “臣齐泰未能完成陛下之命,特来向陛下请罪!” 老朱见到齐泰拜倒于御阶之下,赶忙走下台阶,亲手将其扶起来。 “齐爱卿,快快请起,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啊,哈哈哈!” 齐泰被陛下的“降阶”感动坏了,这么多年陛下对哪个官员给与过如此礼遇啊! “陛下,微臣不敢言功,实乃朱允熥殿下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 老朱听到齐泰夸自家大孙,脸上乐得更是见眉不见眼了。 “来来来,跟咱进殿里好好说说……” 齐泰不仅被老朱一路拉着进殿,还荣获“赐座”之荣。 两人坐定之后,老朱目光灼灼的看向齐泰。 “齐泰,你给咱说说,咱大孙既然这么聪明,为何之前于学问一道名声不显?” 齐泰听到这个问题,可把他给难住了。 他倒是猜到了一些端倪,但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哪敢说出来招惹事端? “回禀陛下,这事臣不好说,可能是敬懿太子妃故去后,对允熥殿下的打击有点大吧……” 齐泰说的很隐晦,但老朱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就明白啥意思了。 呵呵,原来问题出在吕氏身上啊…… “咱明白了,你继续说吧。” “回禀陛下,臣负责皇嗣们的发蒙不过半年,对过往之事所知甚少。” “不过以臣观之,允熥殿下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只是性子过于恬淡,于学问之道不太上心。” 齐泰说的很委婉,如果翻译成后世的话,就是老师惯常应付家长的那句话,你家孩子很聪明,就是不爱学习…… 老朱听到这话的反应,也跟后世的家长一样,脸上浮现狰狞之色。 “他敢不上心?” “齐泰,你以后给咱盯紧了,千万不能浪费了咱大孙的好脑袋瓜!” “他要是敢不上心,你就给咱狠狠的打!” “但打的时候也要注意,可千万莫要把孩子给打坏喽……” “微臣明白了!” 老朱意味深长的看向齐泰,淡淡的笑道。 “你果真明白?” 齐泰闻言赶忙起身下拜,郑重的回复道 “微臣定当向对待皇长孙殿下那般,严格要求允熥殿下!”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立马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并亲手将齐泰扶起来。 “看来是真明白了,哈哈哈。” “另外,今天的话不许传出去半句,你能明白吧?” “臣明白,陛下是不想让别有用心之人,玷污到允熥殿下的璞玉之心。” “咱没看错你,你果然是聪明人!” 第四十八章 嘴硬的朱允熞 老朱在打发走齐泰后,内心的激动依然久久不能平静,嘴里更是喃喃自语道。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呀!” 二虎听着老朱这般激动的言语,其内心也一样的振奋,这证明陛下不仅对皇长孙也不满,而且更喜欢二皇孙多一些。 事实上,老朱确实对朱允炆不是很中意。 第一,这孩子太软弱,而且这软弱跟他爹还不同。 朱标是心存仁善而显得软弱,但内心里刚强。而朱允炆则是纯粹的软弱,一种骨子里透出来懦弱。 第二,这孩子少了份担当。 单看其对自己亲弟弟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他对待国事,以及对待诸位王叔会如何。 第三,这孩子的生母健在,且正当壮年。 历史上姓吕的擅权可是有先例的,若是立了朱允炆,是不是得学一下汉武帝,来个去母留子? 还有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这帮淮西故旧,咱在临死之前也得打包带走。否则,朱允炆那软趴趴的性子,能被这些老将欺负死。 蓝玉那个祸害更是不能留,一旦留下他,他能干出废立天子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可如果改立朱允熥,那上边的一切问题都不存在。 这孩子性子倔强,绝不会任由任何人摆布。 别说吕氏只是个继母,就是他亲舅姥爷都休想左右他分毫! 只是这孩子还太年幼,身子骨又柔弱,让他总是不能下定决心。 如果像他哥和他爹似的,一个早夭,一个早逝,这谁受得了…… 因此,他想再等等,等朱允熥年长几岁,再行立储之事。 老朱想到此处,猛然看到二虎正站在一旁,心里立马有些发虚。 咱刚刚自言自语的话,都被这家伙给听去了吧? “咳咳……二虎啊,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小子心里有数吧?” 二虎听到这话,赶忙跪地叩首。 “皇爷放心,咱二虎的心忠着呢,绝不干那吃里扒外之事!” 老朱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你能有此心甚好,不过咱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以后离过去的军中袍泽们远点,尤其是远离蓝玉那个祸害!” “诺!” “卑职谨记陛下教诲!” 两人正说着话的工夫,突然听到殿外传来徐兴祖那抱怨的声音吧。 “皇爷呀,咱这差事干不下去了,您老得给我加钱呀……” 老朱听到这声音,眉头顿时一皱。 这老东西是咋回事,怎么越来越没正形了? “带他来见咱!” “然后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不用守在这儿了。” “诺!” 不多时,徐兴祖被二虎带进来,当即朝着老朱哭穷。 “陛下呀,您家孙子太能吃了,您给御膳房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哇!” 老朱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心里暗道朱允熥才多大,再能吃又能吃多少,咋就夸张成这样。 “皇爷您不信?” “哼哼!” “你当咱是三岁小孩子吗?” “皇爷请看,这就是二皇孙殿下刚刚派人送来的菜单。” 老朱不耐烦的接过去一看,只看了一眼就被上边密密麻麻的菜名给震撼到了。 “这么多?” “少说也上百道菜了吧,咱就是大宴群臣也没吃过这么多菜呀!” “这手字……” 老朱也注意到朱允熥那狗爬一样的字迹了,又看到满篇的错别字,老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齐泰还真没说错,这孙子果然于读书之事不上心,瞅瞅这字写的,都白瞎这么好的澄心堂金花玉叶笺了。” “明儿得派人跟齐泰说一声,别的先不管,让这孙子把字给咱练出来!” 老朱吐槽了下大孙的狗爬字,再次看向密密麻麻的菜名,只看了几个就倒吸一口凉气。 “嚯,鲍鱼、鱼翅、海参、熊掌、鹿尾……” “这孙子可以啊,比咱这个当皇帝的还会吃!” “他在哪儿听来的这些菜名,咱这个皇帝都没听说过,该不会是那小逆孙瞎编的吧?” 徐兴祖闻言赶忙摇头道。 “陛下,别说您没听过,就是老奴烧了一辈子的菜,有很多菜名也没听过。”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些菜名绝不是瞎编,应该都是真的。” “咱们没听过,只是咱们孤陋寡闻,见识少了……” 老朱听到这话,没来由的一阵头疼。 这孙子才多大呀,就这么会讲究排场,要是将来当皇帝,那还不得整出个酒池肉林啊! 不行,此风断不可长! “把上边名贵的菜品都剔除,挑上十来样常见的菜式,鸡鸭鹅羊肉多给点,再给那孩子加个大骨汤,米饭也多配上点就行了,万万不能依着这孩子的性子胡来!” “哎!” “有陛下这话,老奴就知道咋办啦!” …… 晚饭时分,太子府,朱允熞小院。 朱允熞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对着桌子上的酸笋炖鸡流口水。 然而,就在他想动筷之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所有人嘲笑自己,唯一没有嘲笑自己之人。 一个在所有人袖手旁观,连亲大哥都不愿帮自己时,毅然挺身而出挡在自己身前之人。 朱允熞想到此处,不由放下筷子,将酸笋炖鸡的盖碗盖上,重新放回食盒里。 在做完这一切后,朱允熞半是心疼,半是骄傲的想到,二哥看到自己对他这么好,一定会感动的哭死吧? 自己就是要让他感动,就是让他哭死,然后让他以后继续替自己出头,啦啦啦…… 朱允熞拎着沉重的食盒来到二哥的小院,刚一进屋就将食盒重重的朱允熥面前一墩。 “朱允熥,我母妃今天又给我做了酸笋炖鸡,可惜小爷我胃口不好,想着扔了也是浪费,你就替我吃了吧!”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孙子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明明是来感谢的,非得说的跟施舍似的。 “你也留下来吃点吧?” 朱允熞闻言脸上当即一喜,可在他想到二哥的饭量后,感觉这碗炖鸡还不够二哥一个人吃的呢,自己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哎呀,你这个人咋这么麻烦!”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今天没胃口,这才给你送过来的。” 就在朱允熥这样说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 “朱允熥殿下,现在可以传晚膳了吗?” “传吧!” 随着朱允熥的话音一落,十几个拎着食盒的太监鱼贯而入。 一盘盘美味佳肴被端上餐桌,随便一样菜,都比自己拿来的炖鸡精致、美味数倍。 朱允熞一看到这场景,当即眼圈泛红,伸手就去拎自己拎来的食盒。 然而,他刚要拎起来,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朱允熞哭着脸看向朱允熥,只感觉心里充满了委屈。 亏得自己还怕他晚上挨饿,自己都没舍得吃,颠颠的把晚饭给他送来了。 原来人家早就有更好的了,根本不稀罕自己的炖鸡! “你干嘛!” “你都有这么多吃的了,肯定不稀罕我送来的,我拿去倒了喂狗还不行吗!” 朱允熥看着哭花了脸的小屁孩,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谢谢你送来的炖鸡,我最爱吃炖鸡了,满桌子的菜也没有炖鸡好吃!” 朱允熞听到这声“谢谢”,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只是看到人家已经有了那么多菜,心里还是隐隐有点泛酸。 “二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咱老朱家的良心不多,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得小心呵护着。” “什么良心?” “你不用管那么多,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朱允熞听到这话,立马破涕为笑。 “谢谢二哥!” 朱允熥闻言当即弹了他个脑瓜崩。 “这么快就忘了?” “你白天的时候答应过我,以后管我叫三哥的!” “谢谢三哥!” 第四十九章 殿下,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朱允熥从来没有吃独食的习惯,既然连朱允熞都邀请了,没理由不邀请那四个可怜的小妹妹。 不多时,太子府的四位庶女悉数到场。当她们看到满桌子的饭菜时,一个个都激动的眼冒绿光。 “二哥真是太好了,吃好东西的时候还不忘了想着我们!” 江都郡主朱明月是个嘴甜的,一上桌就给朱允熥扣了顶高帽。 宜伦郡主朱明兰则更腼腆,也更胆小,羞涩的说道。 “二哥哥,我们只吃一点点,不会吃太多的……” 其她两个小的,也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二姐说的对,我们饭量很小的,有一碗米饭就够吃啦!” 朱允熥看到几个小妹妹如此懂事,心疼的都要化掉了。 “吃!” “都给我使劲吃!” “瞅你们一个个瘦的跟排骨似的,将来怎么找婆家呀!” “从今往后,你们天天晚上来我这儿吃晚饭。有二哥一口饭吃,就绝少不了你们那份!” 朱明月听到这么暖心的话,只觉得鼻子泛酸,眼圈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自从父王去世后,她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每天都在惶恐和不安中度日。 现在听到二哥这话,顿时让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谢谢二哥……” 其她几个小丫头也是如此,一个个红着眼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二哥……你真好……父王还在的时候,都没跟我们说过这么暖心的话,哇呜哇呜呜呜……” 朱允熥闻言赶忙讪讪的摆摆手。 “父王日理万机,要帮助皇爷爷处理国事,顾忌不到咱们也是有的。” “但咱们当子女的,切莫因此心生怨念。” “要知道,幸福的生活要靠双手创造。只有自强不息,自强自立,才能收获美好的未来……” 朱允熥见五双纯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只感到一阵心里发虚,瞎话是如何也编不下去了。 还好他会另一招,那就是转移视线大法。 “都别傻看着啦,赶紧吃饭呀!” 朱允熞和几个小丫头齐声说道。 “二哥,你没动筷呢,我们哪好意思吃!”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暗道一声惭愧。敢情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比自己动规矩啊! “吃饭之前,给你们立个规矩。” “从今以后,要管朱允炆叫二哥,管我叫三哥!” 几个年龄大的孩子,听到这话都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只有年纪最小的朱明珰眨着迷茫的大眼睛。 “那大哥哥是谁呀?” 朱明月闻言赶忙轻拍了一下小妹妹的脑袋。 “记住喽!” “咱们的大哥叫是虞怀王朱雄英!” “哦哦!” “我记住啦,大哥是虞怀王朱雄英!” 朱允熥见到朱明珰如此说,当即撕下一条鸡腿放到他的碗里。 “真聪明,这是奖励给你的!” “谢谢三哥,嘻嘻嘻……” 朱允熥再次撕下一条鸡腿,送给三妹朱明玉,然后将两个鸡翅分给朱明月和朱明兰,鸡头和鸡屁股扔进了朱允熞的碗里,引得朱允熞一阵抱怨。 随后,朱允熥就在朱允熞的抱怨声中,抄起整个烧鸡大口的啃起来。 其他人见朱允熥开啃,一个个也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因为没有吕氏在场,所以每个人吃的都很欢快。两个最小的妹妹,更是吃的满脸满手都是油,活像个小花猫。 朱允熥看到三德子在一旁站着,想着自己身边就这么一个伺候的人,也当即发出了邀请。 “三德子,别站着了,一起坐下吃点吧。” 王德闻言赶忙摆摆手道。 “殿下,这不合规矩。一会儿几位殿下和郡主吃完,奴婢吃点剩下的就行了。” 朱允熥见状也不在坚持,只是折出来一套碗盘,将桌子上的每样菜都拨了点,然后放在桌子的一角。 “这个盘子里的谁都别动,要吃就吃别的盘子里的。” 几个小丫头闻言乖巧的点点头,朱允熞则不屑的撇撇嘴。 “切!” “你让我吃我也不稀罕吃,我才不会吃下人的饭菜呢!” 朱允熥见这家伙这么讨厌,当即把鹅屁股也扔到他的碗里。 “三哥,你又欺负我!” “你这么臭的嘴,也就配吃屁股!” 王德倒是不在意这些,朱允熞殿下不过是嘴贱点,比起宫里那些手贱的贵人强多了,最起码他不打人啊。 一顿饭整整吃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在欢快的氛围中结束。 王德陪着朱允熥送完了所有人,这才端起盘子碗找个角落吃饭。 然而,吃着吃着,王德突然靠着墙角呜呜哭了起来。 他进宫七八年了,虽不是第一次吃到晚饭,但吃到如此干净的晚饭还是第一次呢。 对于宫里的贵人来说,能把剩菜剩饭赏你,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谁还会把你当个人,提前给你留出来一份? 可是自家殿下做到了,他是真的拿自己当人看待! 朱允熥见王德哭的稀里哗啦,赶忙贱兮兮的凑过来。 “咦?” “不就是一顿饭么,瞅把我家三德子感动的,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哈哈哈。” “殿下,奴婢……奴婢真的很感动嘛,呜呜呜……” 朱允熥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别乱感动了,赶紧吃饭吧,一会儿人家来取盘子、碗筷啦。” “嗯嗯,奴婢这就吃!” 王德赶忙埋头扒饭,大口大口的吃着,见殿下还在看着自己,还不由嘿嘿傻笑。 朱允熥见到他这副傻样,本想嘲笑几句,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 “允熥殿下,您若是用完晚膳,奴婢就要收走餐具啦!” 王德听到这话,当即就放下碗筷起身说道。 “殿下,奴婢吃饱了……” 朱允熥将王德重新按下说道。 “坐好!” “慢慢吃!” “我去会会他们,跟他们随便扯上一会儿,你就有足够的时间吃完了!” 王德看着自家殿下离去的背影,两眼再次模糊起来。 殿下呀,您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 我一会儿就将太子妃的赏赐送回去,并告诉太子妃,自己不论如何都不会做对不起自家殿下之事!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只见自家殿下耷拉着脑袋,一脸郁闷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御膳房负责整理碗筷的小太监。 王德见状赶忙将碗筷放到桌子上,并帮着御膳房的人装进食盒里。 “三皇孙殿下,皇爷交代的事您可记住啦?” “皇爷还说了,如果您完不成,明天可是要派人打你的板子的!” “哎呀,记住啦,你们烦不烦呀!” 王德听到两人的对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就觉得这个太监眼熟么,原来是御用监的秦公公,陛下的贴身太监。 自家殿下这脸面大了呀,竟然是皇帝陛下亲自布置功课! “三皇孙殿下,老奴将字帖给您放好了,您可千万别忘了练呀!” “皇爷可是说了,少一个字打一板子!” 秦公公说完这番话,这才带着小太监拎着食盒离去。 王德一路送他们出了太子府,这才欢天喜地的跑回来。 “殿下,你真是太厉害啦,竟然能让陛下亲自为您布置功课!”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王德,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刚吃饱饭就来嘲笑我!” “殿下,奴婢是真的欢喜呀,哪来的嘲笑之意?” 朱允熥扬了扬厚厚的一本字帖,脸上写满了郁闷。 “你瞅瞅,这可是千字文的字帖!” “整整一千个字,这得写到啥时候去!” “呃呃……” 王德一看竟然是千字文,也觉得这功课有点多。 “殿下,这说明陛下对您格外看中呀!” “您可一定要认真完成功课,切莫辜负陛下对您的一片期望啊!” “看中个屁,就是嫌我吃的多,故意折腾我呢,哼哼!” 朱允熥小小的抱怨一下,突然想到王德好像读过书,当即贱兮兮的问道。 “三德子,我对你好不好?” “好!” “殿下对三德子有如亲人,三德子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心里有底了。 “不用粉身碎骨,帮我把千字文抄一遍就行了!” “啊?”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若是让陛下查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殿下,奴婢不是怕您出卖,奴婢是怕您扛不住陛下的惩罚啊!” “您想想,一千板子呀,殿下您确定自己扛得住?”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锦衣卫打板子的恐怖画面,吓得他娇躯都不由一颤。 “要不这样吧,我写前边的五百字,后边的五百字你帮我写……” “殿下……”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尽量模仿我的字体,可以适当美化一下,但不许美化太多!” 朱允熥说完这话,当即将一本字帖从中间撕开,一半放在自己面前,一半扔给王德。 “别愣着啦,快点帮我写呀,要是让我自己写,不得写到后半夜去呀!” “哎……唉……” 王德在朱允熥的再三催促下,这才不情不愿的拿起笔,帮着他抄写作业。 只是每当他看向自家殿下时,眼神里总是充满幽怨。 殿下呀,奴婢是真的不想帮太子妃影响您的课业,可是您也太配合了吧…… 第五十章 小逆孙,咱最后给你个机会 朱允熥上辈子就将写字的技能丢了,现在让他用毛笔写字,还是写繁体字,其难度可想而知。 在有三德子的辅助下,他还写到后半夜才写完五百个大字。 王德看到自家殿下写的这般慢,心里的负罪感顿时少了许多。 他算是看出来了,要是没有他帮忙,打死自家殿下都写不完。 朱允熥从来不喜欢白支使人,见王德替自己抄字这么辛苦,当即将淘汰的瓷枕送给对方。 “王德,那个瓷枕我用不惯,赏给你了!” 朱允熥这话倒不是客套,他确实是用不惯,嫌那玩意硌得慌。 “哎!” “谢殿下赏赐!” 王德喜滋滋的拿着瓷枕去外间,换下他那掉漆的木枕,然后一脸享受的枕在上边呼呼大睡。 朱允熥则随便找了几件旧衣服卷起来枕在头下,然后躺在床上琢磨白天突然出现的金手指。 通过下午回来试验,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梦里看书的金手指是可以复现的,只是不可控,或者说暂时没找到控制的办法。 不过倒是可以先给金手指取个名字,暂命名回梦仙术,或者梦入神机。等自己彻底掌握之后,在最终确定叫啥。 然后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千字文》和《斗破苍穹》的关联,寻找两本书有哪些相似之处。 首先,两本书在内容上有关联,都有天地玄黄的概念。 其次,两本书自己都通读过。 虽说《斗破》自己只看了一遍,但确实是一字不落的看到了最后一章。 因此,这回梦的关键点,极有可能得是自己“看过”的才行。 如果自己前世和今生都没看过的书,就不可能在梦里复现。 朱允熥在确定这点后,又琢磨触发的条件。 是不是得心里想着某本书的名字才行? 他决定先试一下,直接在脑子里想了几十本书的名字。 什么四大名著、九年义务教育课本、高中教材、大学教材、马列毛选等等,全都被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第二天清晨,王德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来到朱允熥床前,刚想叫醒自家殿下,就听到自家殿下在梦里高喊一声。 “噫!” “我梦到啦,哈哈哈!” 王德听到这话,以为自家殿下又犯病了呢,吓得连忙就要去喊太医。 然而,这时殿下突然坐起,并跑到书桌前拿过一张纸,在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初中物理! 王德看着这四个字一脸大写的懵逼,这四个字拆开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愣是看不出啥意思。 “殿下,您写的这四个字是何意?” 朱允熥闻言,这才注意到边上的王德,开心的解释道。 “这可是大学问!” “将来我的封国能不能大治,就全指望这本书了!” 朱允熥心中充满狂喜,通过昨天的梦,他不仅确定这个金手指能够浮现,仿佛还找到了触发的关键。 只要在心里想着某些书的名字,就有一定的几率触发。 这样一来,自己前世看过的书,岂不是都能复现出来? 虽然他前世学历不高,只不过是区区三本。但他好歹也是接受了十几年的教育,还享受了知识大爆炸带来的红利。 只要他能将前世的书籍复制下来,他就可以在大明掀起异常工业革命。 到时候机床、蒸汽机、火车、发电机等等,都能被他鼓捣出来! 王德见自家殿下陷入自嗨无法自拔,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殿下,您还是想想如何向陛下交差吧。” “据奴婢所知,陛下眼里不揉沙子,奴婢帮您写的功课,极有可能被陛下查出来!” “扫兴……” 朱允熥闻言不悦的起身,拿着厚厚的一摞作业,向着老朱所在的乾清宫走去,王德则赶忙拎上书箱跟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乾清宫外,小太监见到是朱允熥,连通传的程序都免了,直说陛下已经等候多时。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阵发虚,硬着头皮走进去。 乾清宫内,老朱手里拎着一根棍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大孙。 “小逆孙,今天起的可有点晚喽!” 朱允熥一看到老朱手里的棍子,吓得脸都白了。 这棍子可比那天在灵堂时打自己的粗多了,这要是打在身上,那还不得一棍一个小朋友啊! “回禀皇爷爷,昨天练字练到后半夜,所以起来晚了……” 老朱听到大孙这么说,心里蓦地一软。 咱昨天布置的功课是不是有点多了? 不过老朱的这点愧疚,只持续了一秒钟就抛之九霄云外了。 就算咱功课布置的多了,你个孙子也得给咱挺住! 毕竟,咱的时间不多了,守不了你几年喽。 如果这孙子不能在几年内成长起来,咱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用过早膳了吗?” “没呢……” “孙儿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过来给皇爷爷送作业了……” 老朱听到这儿,心里又是一阵心疼,随手将棍子别在腰上,伸手揽过小逆孙。 “那就陪咱一起吃点吧,正好咱也没吃呢。” 御用监太监秦德顺闻言,不由在心里暗笑。 陛下的这张嘴啊,比煮熟的鸭子都硬。 御膳房都催了三次了,您老都说再等等,不就是等您的大孙呢嘛! 朱允熥闻言看了看自己手上攥着的一摞作业,忍不住开口问道。 “皇爷爷,您不先检查作业吗?” 老朱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不了!” 朱允熥闻言大喜,可他的大喜还没持续两秒呢,就被老朱给打破了。 “咱用完膳在看,咱怕用膳之前看,坏了咱的好胃口!” 老朱见到大孙小脸垮掉,忍不住哈哈大笑,并顺手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去洗洗你那小花脸,洗完了赶紧过来用膳!” 朱允熥当下也不在纠结,反正老朱是出了名的护犊子,顶破天也就是疼几天,绝对打不死自己,自己怕个球…… 在这等破罐子破摔的思想指导下,朱允熥立马变得自然了许多。 在乾清宫的太监伺候下洗漱一番后,朱允熥当即爬上椅子,抓过一只包子大口的吃起来。 “没规矩!” “咱还没动筷呢,你个小逆孙倒是先吃上了!” 老朱虽然嘴上笑骂着,但脸上却满满的都是宠溺。非但没有急着去吃饭,反而将几盘好菜往大孙那边推了推,生怕他手短够不到。 朱允熥是来者不拒,有啥吃啥,吃啥啥香。 老朱见到大孙这般吃相,也不由跟着多吃了两碗饭。 一老一少用过早膳后,老朱拿毛巾擦了擦嘴和手,朝着朱允熥伸了伸手。 “现在早膳也用过了,把昨天的功课拿来给咱看看吧!”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刚刚吃饭的开心劲荡然无存,挪挪蹭蹭的去取作业。 虽然作业只是放在了长桌的尾部,只有几步路远,但硬是被他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 老朱接过作业也不急着看,只是静静的盯着朱允熥。 “小逆孙,咱最后给你个机会。” “如果你现在承认错误,咱的惩罚减半。” “若是被咱查出来!” “哼哼!” “你今天就别想坐着听课了!” 第五十一章 皇爷爷,大恩不言谢! 诈我呢吧? 这老头一定是在诈我! 他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三言两语就能把我诈出来? 再者说,就算三岁小孩子也懂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吧。 想让我主动承认,哼哼,们都没有! “皇爷爷,您就这么不信任我,我是那种弄虚作假的人嘛……” 老朱闻言嘿嘿冷笑,直接从腰上抽出棍子,“啪”的往桌子上一拍。 “去一边找个凳子趴好,等咱看完你小子的功课再来收拾你!” “皇爷爷,您就如此不信任我,我昨天可是写到后半夜呢……” 老朱听到这孙子抱怨,也不搭理他,只是随手拿起功课翻看。 然而,老朱只看了一眼,一张老脸就忍不住抽搐起来。 “小逆孙,你屋里没别的纸了吗?” “就你那狗爬一样的字,也好意思往澄心堂的金花玉叶笺上写?” “这么厚一摞,少说也有一百张了吧,放到外边能卖几十两银子了!” “啥玩意,这纸这么贵?”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话,也是一脸的震惊,随后就是无比的痛惜,暗骂三德子不知道节省,咋不跟自己说一声。 老朱看到孙儿惊讶的表情,顿时意识到这孩子还小,还没有金钱的概念,自己倒是有些苛责了。 “晚些时候,咱派人给你送点普通宣纸,你以后就用那个练字吧。” “嗯嗯!” “就算皇爷爷不说,我以后也不打算用这么贵的纸了。” “我要拿出去卖钱!” 老朱刚要夸这孙子两句,就突然听到这话,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 “卖钱?” “倒也不至于吧,你在宫里很缺钱吗?” “皇爷爷,我现在不缺钱,不代表以后不缺钱呀!” 朱允熥说到这儿,开始跟老朱大倒苦水。 “我都跟人打听了,说藩王分府的时候,朝廷只给盖个框架,装修、家具啥的都得自己买!” “还有将来去封地,也需要一大笔钱。” “兴建王宫要钱,养活卫队要钱,发展地方经济也要钱。” “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注定没人给我准备这些,当然要想办法自己赚钱啦!”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感觉心酸的同时,更是没来由的一阵火大。 这孩子就这点出息? 咋整天琢磨当藩王呢,就不能想点别的? 老朱心里虽然有气,但又不能把话挑明了说,只能气哼哼的训斥道。 “少想这些没用的,你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给咱好好读书!” “哦……” 老朱训斥完逆孙,继续耐着性子翻看功课,直至翻了十来张,这才觉得顺眼点。 随后老朱就开始加快速度,几乎一眼一张的速度看下去,很快就看到了五十张以后。 老朱看到字迹明显发生变化,心下冷笑一声,这逆孙能写五百字,也算是难为他了。 事实上,老朱压根就没指望他能写满一千字。 正所谓取乎其上,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老朱之所以定下如此高的目标,就是想让这孙子感受到压力,然后竭力去做。 因此,在朱允熥说自己写完的时候,老朱就已经知道掺假了,只是不知道他掺了多少假而已。 如果朱允熥老老实实承认,老朱看在他辛辛苦苦写了五百字的份上,大概率会免了他这顿打。 但是,这孙子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做派,深深的刺激了老朱,让他决定给这孙子长点记性。 “趴好吧” “啊?” “你真当咱看不出,你只写了五百字吗?” “这也能看出来?” “哼哼!” “你以为咱这些年的奏折是白看的呀!” “赶紧的,脱了裤子去凳子上趴着,咱打完你还得去前边上朝呢!” 朱允熥一听这话,眼睛当即一亮,商量着说到。 “要不您老先去上朝,等散了朝再打?” 老朱闻言脸色当即一沉,对着侍立两旁的太监说到。 “来人,帮帮这逆孙,给他找个舒服的凳子!” 老朱话音一落,几个小太监不由分说,上前将朱允熥死死的按在凳子上。 “皇爷爷,咱打个商量,您老打归打,裤子就别脱了吧……”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小逆孙年岁不大,竟然还知道要脸面! 老朱上前一步,一把扯下逆孙的裤子,然后看了看前天留下的伤痕。见这逆孙恢复的挺快,伤痕都快要消失了,这才扬起手腕“啪”的一声,抽在朱允熥的屁股上。 朱允熥应声尖叫,可在叫过之后,他突然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可怕,竟然一点都不疼。 老朱噼里啪啦打了十几下,见这孙子连吭都不吭一声,当即给他来个狠的。 “哦吼……您老真打呀!” 老朱听到这嘹亮的嚎叫声,心里顿时感觉舒坦了不少。 “知道咱为啥打你吗?” “因为我没完成功课……” “不过说到这儿,孙儿就得跟您老说道说道了。” “您老就是故意整我,欺负我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孩儿,那么多作业谁写得完呀,呜呜呜……” 老朱听到逆孙这般说,又给他来了一下狠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咱还不知道你写不完?” “咱今天揍你,可不是因为功课的事!” 这回轮到朱允熥懵逼了,不是因为功课,那还能因为啥呀,自己没招惹到这老头吧? “咱今天揍你,是因为你小子不老实,跟咱耍心眼!” “啪啪啪!” 接连三下重击,打的朱允熥呲牙咧嘴的同时,也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为啥挨打了。 原来这糟老头早就知道自己写不完,故意等着自己骗他呢! “耍心眼其实也没啥,可你倒是耍的高明点呀。” “你瞅瞅你自己,一进屋就露了破绽,一言一行都透着心虚!” “屁大点事,全让你写脸上了,咱都不用看,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弄虚作假!” 老朱训斥完,又是啪啪几下重击,打的朱允熥一阵鬼哭狼嚎。 虽然这次老朱又下了重手,但朱允熥心里却没有半分怨气,哪怕疼的撕心裂肺也咬牙忍着。 这老头说的对,自己养气的功夫太差,骗人都不会,活该挨这顿打! “正所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这本就是人主大忌!” 老朱说完这番话,见大孙没有半点反应,再次给了他一个三连。 “记住了吗?” “哦吼……记住……孙儿记住了……” “那你说,今天该不该打?” “该打!” “既然你都说该打了,那咱可就开打啦!” 朱允熥一听这话,头皮刷的一下就麻了。 “啊?” “皇爷爷,您老这话啥意思,咱们不是都打几十下了吗?” 老朱没搭理这孙子的抱怨,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攥紧棍子重重的打在朱允熥的屁股上。 朱允熥挨了这一下就当场破防,不仅是物理还是心理层面双双破防。 “皇爷爷,您老轻点呀,孙儿还小,可……啊啊啊……呜呜呜……” 老朱噼里啪啦抽了几十棍子,直至将朱允熥打的鬼哭狼嚎,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才算罢休。 这是老朱的一贯作风,打孩子要是不打哭,那就等于没打。 而且哭还得听声音大小,不哭出破音来,也算打的不到位。 “咱今天给你这顿打,就是让你记住,不管大事小情都不许骗咱!” “除非你能把咱骗的死死的,让咱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否则,一旦被咱发现……” “哼哼,屁股开花都是轻的!” 老朱说完这番话,气哼哼的把棍子一扔,朝着两边的人摆摆手道。 “送太医院上药,然后再抬到大本堂,让齐先生严加管教!” 几个小太监架起朱允熥就往外走,疼的朱允熥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轻点啊,抻着伤口疼呀,呜呜呜……” 老朱见这逆孙哭的凄惨,当即叫住几人道。 “用咱的肩舆送过去吧……” 秦公公闻言立马劝阻。 “陛下,您马上就要上朝了,肩舆给了允熥殿下,那您坐啥去前朝?” “左近也没多远,咱走着去就行了。” 秦公公一听这话,赶忙跑到朱允熥身边提醒。 “允熥殿下,您还不赶紧谢恩啊!”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凭什么谢他,就因为他揍完了自己,又让人抬着自己去上药? 这不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 啊呸! “皇爷爷,大恩不言谢!” “哼!” “哼哼!” 第五十二章 只知道吃的赔钱货! 老朱听到这孙子敢跟自己哼哼,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等等!” “把那孙子给咱架回来,咱刚刚还是打的轻了,再重新教训教训他!” 几个小太监闻言,立马架着朱允熥往回走,把那朱允熥急的,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爷爷饶命,饶命啊,呜呜呜……” 老朱本来就是吓唬他,见他开口求饶当即冷哼一声。 “哼!” “你在给咱哼一个?” “皇爷爷对孙儿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老朱被这肉麻的马屁拍的一阵头皮发麻,赶忙像是撵苍蝇似的挥挥手。 “可赶紧抬走,在让这孙子说一会儿,咱这宫殿都成马圈了,满满的马屁味!” 老朱嘴上说着嫌弃,可脸上却挂着笑吟吟的微笑,显然被马屁拍的挺舒服。 秦德顺见朱允熥被抬走,当即笑着说道。 “皇爷,瞅三皇孙殿下这身子骨,好像比之前硬朗了许多哩!” 老朱接过话茬笑着说道。 “确实!” “比以前扛揍多了,哈哈哈!” 老朱说笑一番,随即神清气爽的去上朝,路上还颇有兴致的哼起了凤阳小调。 左手锣来右手鼓诶嘿…… 有那小逆孙不听话哩,古灵精怪他惹人恼诶哩。 棍棒招呼他哇哇叫哦哩,好了伤疤他就忘了疼诶哩…… 在老朱哼着小调上朝之时,太子妃吕氏正因朱允熥再次缺席早膳而生气。 “看来某人攀上高枝儿,看不上咱们太子府的饭菜了!” “你们还傻愣着干嘛,等本宫喂你们呀!” 几个庶女闻言赶忙低下头,生怕惹恼了吕氏,早餐都没的吃。 吕氏抱怨完,当即拿起筷子恶狠狠的扎起一个包子,随即放到碗里再扎几下。 其他人见她动筷了,这才敢吃饭。 不过坐了一桌子的人,却没有半点声音。 别说吃饭吧嗒嘴的声音,就是连碗筷相碰的声音都没有。 这才是皇家吃饭该有的规矩,像朱允熥那样旁若无人者,估摸着整个皇族也找不出来仨。 另外一个,当然是皇族的老族长,大明帝国的开创者,朱元璋朱老先生楼。 不过,朱元璋比较特殊。他这辈子注定是给别人立规矩的命,哪个不开眼的敢教他规矩? 就在吕氏快把包子扎成筛子之时,她的贴身宫女冬梅走过来,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娘娘,刚刚有人看到朱允熥被人抬着去太医院啦,据说是因为惹恼了陛下,被陛下重重责打了一通!” “哈!” “当真?” “千真万确!” “咱们宫里的小福子刚刚跑回来说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吕氏听冬梅这样说,脸上立马露出狂喜的表情。 哼哼! 本宫就知道这贱婢之子上不得台面,就算侥幸得到陛下的青睐,也迟早因为性子顽劣惹恼陛下! 郑伯克段于鄢! 我儿注定要当郑伯,而朱允熥只能是共叔段! 看来以后还得继续纵容他,直至将其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才行啊! 吕氏心结打开,胃口也变好了。 不仅自己吃的香甜,还给两个儿子,以及四个庶女夹了菜。 “朱允熥早早就没了母妃,现在又没了父王,你们姊妹以后要多跟他玩耍,纾解他的悲痛之情,记住了吗?” 两个小的听到这话一脸的茫然,两个大的郡主则赶忙点头。 “请母妃放心,我们姊妹一定天天陪三哥哥玩耍,绝不让他读书读坏了身子!” 吕氏听到朱明月说“三哥哥”,只觉得一阵刺耳。 若是换做以前,她早大耳刮子抽上去了。然而,昨天下午那老东西刚给礼部传了谕旨,要礼部议定祭奠皇嫡长孙之礼,还命工部拟定修缮王陵方案。 在这两个谕旨一下,整个宫里的风向就变了。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称呼朱允炆为皇次孙,对朱允熥的称呼也变成了三皇孙…… 吕氏知道,这里边一定有人暗中授意,搞不好就是从御用监那边传过来的风声。 因此,哪怕听到太子府里的人这么称呼,她也敢怒不敢言。 因为御用监就是那老东西养的狗,如果没那老东西发话,他们岂敢整这出幺蛾子? 吕氏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几下,这才将心里那股邪火给压下去。 好在朱明月这小丫头聪明,后半句话说的还算颇有心计,否则她得活活气死。 “明月真聪明!” “来这个鸡脖子赏你,不够吃这边还有!” 朱明月接过鸡脖子,立马露出感激之色。 “儿臣多谢母妃!” “儿臣以后一定多替母妃盯着三哥,绝不让他读书过于劳累喽!” 吕氏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 “你业已及笄,母妃身无长物,就送你一套头面首饰吧!” “冬梅!” “把本宫那套玛瑙石嵌金错银的头面首饰赏给明月!” 朱明月赶忙起身拜谢,但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不论是鸡脖子,还是这所谓的玛瑙首饰,都是人家看不上的才轮到自己。 相对来说,三哥才是真拿她们当家人看待,把最好的东西都分给她们,自己去啃没什么肉的鸡架。 就这点小恩小惠,还指望自己替他坑三哥,耽误三哥的前程? 啊呸! 今儿晚上我就告诉三哥,让三哥以后努力学习,把你生的儿子都给比下去! 吕氏见朱明月千恩万谢,还以为自己成功的收买了这小丫头呢。心情畅快之下,连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对于几个庶女来说,算是难得的和谐氛围,因此每人都使劲的吃,直至实在吃不下这才停下。 就在吕氏吃的正嗨之时,只见另一个心腹宫女春兰急匆匆走进来,附在她耳边嘀咕道。 “娘娘,奴婢听说,朱允熥是趴在陛下的肩舆上去的太医院……” 吕氏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满脸不可置信的叱问道。 “什么?” “陛下竟然……” 吕氏想到此处,当即反手一个巴掌抽过去,重重的抽在冬梅脸上。 “贱婢!” “本宫让你传个话你都传不全,本宫要你何用!” 春兰刚刚的声音虽不大,但站在一旁的冬梅正好能听清,她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惊,暗道小福子坑人,为何这样重要的消息不汇报! 果然,她还没埋怨完,就挨了太子妃一巴掌。 “娘娘,奴婢也不知呀,小福子刚刚没提这事!” “废物!” “你们几个也是,一群只知道吃吃吃的赔钱货!” 第五十三章 齐先生,你故意来气我的?” 在太子妃被震惊之余,太医院的一干人也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虽说他们是最早看到这孙子坐上皇帝的肩舆的,但现在看到皇帝竟然用御用的肩舆抬着这孙子来治伤,依然心潮澎湃了下。 这就是典型的新贵呀! 只要巴结好了,以后不说飞黄腾达,起码也能捞到不少赏赐。 朱允熥看到太医院院正,也觉得颇为感慨。 总共穿越三天,来了两次太医院,见了四回郝太医。 “郝太医,又给你添麻烦了!” 郝文杰闻言赶忙谦逊的说道。 “不麻烦!” “这本就是卑职分内之事。” “允熥殿下,今天又是因为啥事,惹得陛下发火?” 提起这事朱允熥就一肚子气,忍不住吐槽道。 “别提了!” “被那老头给钓鱼执法了!” “那老头?” 一圈的太医听到这话,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 这孙子真敢说,可他们是真不敢听啊。 郝文杰听到这话,脸上也是一抽,皇爷还是打的轻了,要是换成自家孙子,早打的服服帖帖了。 “殿下,您这伤势不重,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待卑职给您上过药后,您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不过既然殿下大老远来一趟,那就顺便把治疗离魂症的汤药喝了吧,然后由其他同仁为您推拿按摩一波……” 朱允熥没有揭穿郝文杰的把戏,只是朝着他眨了眨眼道。 “来点甜的汤药,我配合着多喝几碗!” 郝文杰闻言老脸一红,不过转过头就把又苦又涩的汤药倒了,命人重新给朱允熥熬了一碗冰糖雪梨。 本来离魂症就没有特效药,无非是一些安神补脑的安慰剂,吃与不吃效果不大。 至于针灸、推拿、按摩、艾灸之类的,更是做给皇帝陛下看的。 有时候治病跟做人一样,你只有做出一副很努力的样子,才能被病人家属所信任,觉得花在你身上的这个钱值当。 朱允熥再喝了几碗冰糖雪梨后,又接受了一群专业团队的按摩。 在体验过大明最专业团队的按摩后,他顿时喜欢上这种感觉,不仅对他们的手法给与了高度赞扬,还预定了一个月的按摩疗程。 从太医院出来,朱允熥又被抬着去了大本堂。 大本堂的一众皇子皇孙见到他趴在肩舆上,哪怕他们已经讨论了一早晨,依然被小小的震撼一下,甚至不少人流露出羡慕嫉妒的情绪。 他们不仅羡慕朱允熥可以乘坐皇帝才能坐的肩舆,更嫉妒他能被皇帝亲自责罚。 在偌大的皇宫里,十几个皇子、皇孙,能有幸被皇帝亲自责罚者寥寥无几。 更多的人不管犯了多大的错,等待他们的都是锦衣卫冰冷的板子。 因为皇帝太忙了,忙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时间管教,只能委托锦衣卫代劳。 因此,在宫里能够被皇帝亲自责罚,这本身就是一种恩宠。 朱允炆就挺嫉妒的,甚至在心里琢磨,是不是自己也故意犯点错,引起皇爷爷的注意,也让皇爷爷揍自己一顿? 不过,他一想到母妃的严厉,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自己真犯了错,皇爷爷未必会惩罚自己,母妃那关是绝对过不去的。 齐泰见到朱允熥趴在肩舆上抬过来,心里也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虽说他昨天就已经知道,陛下有意栽培朱允熥,但是看到陛下竟如此重视,心里的天平再一次倾斜。 本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就是人生一大乐事之一。 现在有了皇帝陛下的背书,他更有信心一展胸中所学,将朱允熥培养成优秀的嗣君人选了。 齐泰见所有人都无心看书,全都回头看向朱允熥,并发出窃窃私语,不得不拿出戒尺重重的拍了拍。 “肃静!” “现在开始授课!” “朱允炆上来背书!” 众人闻言立马老老实实坐好,朱允炆也恭恭敬敬的上前背书,然后听齐先生为其讲述新的内容。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不爽,那就是齐先生刚给自己讲完课,就叫朱允熥上前听讲了。 底下坐着的一干皇子,见到这个场景也是一愣。 别看这只是小小的一个次序调整,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是非同一般。 如果齐泰不是得了陛下的授意,绝不会将朱允熥和朱允炆放在一起授课。 不过,作为其中的主角,朱允熥却是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无尽的烦恼。 齐泰随即抽查了朱允熥几段千字文,确定这孙子确实全部掌握,且已经背的滚瓜乱熟后,直接扔给他一本论语,让他把第一篇全文背诵。 “三皇孙殿下,论语第一篇学而只有四百九十三字,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朱允熥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齐先生,我真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最好把功课调低点,要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齐泰闻言微微一笑道。 “无妨!” “你若是完不成,自然有陛下的板子呢,无需本先生操心,哈哈哈……” 朱允熥听到这话,小脸都被气黑了。 这尼玛没法活了! 自己穿越大明是来当藩王,享受皇家的富贵生活的,咋突然变成苦逼的小学僧了? 虽然朱允熥心里满是牢骚,可还是拿着书乖乖回到座位上站好。 他就是喜欢站着,谁问都这么说! 齐泰今天的授课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搞定了。他闲下来无事,在教室里溜溜达达,一会儿听听这个念书念得对不对,一会儿看看那个写字写的段不端正,很快就溜达到朱允熥面前。 “听说昨天陛下给三皇孙殿下额外布置了功课?” “啊?” “啧啧,没完成吧?” “齐先生,你是不是故意来气我的?” “你看我现在这惨样还看不出吗?” 齐泰见朱允熥生气也不着恼,只是笑吟吟的说道。 “其实吧,写字是有窍门的。如果得到真传,区区一千字,也不过是几盏茶的工夫就能写好。” “啥?” “写字还有窍门吗?” “当然!” 朱允熥一听这话,立马露出讨好的笑脸。 “还请齐先生解惑,如何才能写的又快又好?” “好不好的其实也无所谓,主要是快!” 朱允熥有种预感,以后自己写字的功课肯定不少,搞不好今天晚上还得被老朱给加餐。 因此,如何又快又好的应付差事,对现在的他来说非常重要。 齐泰在心里暗暗谴责了下朱允熥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小人行径,随即淡淡的开口道。 “执笔!” “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第五十四章 齐泰的不传之秘 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皇孙,听到有热闹可以看,立马放下书本回头张望。 朱允熥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拿起笔,刚在纸上了两个字,就又被齐泰给喊停了。 “停!” “殿下,你这执笔的姿势不对!” “拿笔要向我这样,笔尖自然下垂,手心虚握,宛如握着个鸡蛋……” 齐泰说到这里,随即提笔在纸上刷刷写起来,不仅书写的速度飞快,更难得的是字迹飘逸俊秀,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齐泰小试牛刀,不仅镇住朱允熥,就连边上看热闹的一众皇子皇孙都被震撼到了。 “齐先生,您这手字可以呀,有王羲之的风骨!” “一般一般,此乃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哈哈哈……” 齐泰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脸上却满是骄傲得意之色。 他虽不以书法著称,但其在书法上的造诣,也是得到皇帝陛下赞誉,因此对于自己的书法还是颇为自傲的。 齐泰得意的笑了笑后,饶有兴致的看向朱允熥。 “三皇孙殿下,您觉得本先生这手字如何?” “齐先生,我不懂书法,实在是看不出好坏来。但你写字的这个速度,倒是让我很吃惊,原来毛笔字还能写这么快吗?” 其他皇子听到朱允熥这话,无不眼睛一亮。 他们跟朱允熥的遭遇差不多,经常要被先生和老朱罚写功课,每次都被累的苦不堪言。 如果他们能像齐先生书写的这么快,还这么好,岂不是能抽出更多时间玩耍啦? 齐泰见朱允熥只盯着一个“快”字,就知道这货心里在想啥。 “当然!” “本先生之所以能高中应天府解元,就是因为答题足够快,把所有人都甩到后边去的,哈哈哈……” 齐泰开了个玩笑,随即看向朱允熥。 “想不想学?” 朱允熥闻言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齐泰这本事太有用了,他昨天坑坑吃吃写了半宿,才写了五百个字。 然而人家只是刷刷刷几下,几十个字就跃然纸上,写的是又快又好。 “齐先生教我,我就要学这个!” 边上看热闹的一众皇嗣也跟着凑热闹。 “我们也要学!” 齐泰见众人都要学,脸上闪过一丝奸笑。 “难得众皇子如此向学,那就跟着一起学吧!” “至于你们能不能学会,或者学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是否努力喽!” 齐泰说完这话,随即抓着朱允熥的手,借他的手给众人做示范。 “大家注意看!” “写字之时要意在笔先,上一个字还没写完,下边几个字就要存想在脑海里,并且下笔之时不要想着笔画、顺序,而是要凭借意念运笔……” “正所谓字形皆是意念所化,心存意念,下笔自然有神……” “书写之时气机自发而动,手、眼、身随着气机运转,自此蘸墨、运笔、换行方能一气呵成,有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此即为心流书法,乃是本先生的不传之秘!” 其他人听了这话,赶忙在桌子上尝试。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模仿,也写不出齐泰那般行云流水,如丝般顺滑。 不过,当他们转过头看向朱允熥,见他也是一脸的懵逼状之时,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看来齐先生并未藏私,那孙子也没学会! 朱允熥确实没学会,齐泰说的很多,但他能听懂的没几句。 很多玄之又玄的东西,更不是他所能领悟的了。 “齐先生,你说的这个太难了吧,写字的时候根本做不到呀!” 其他人听到朱允熥的抱怨,赶忙点头附和。 “是啊!” “这跟你说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什么气机、什么意念,根本就是扯淡嘛!” 齐泰早就知道他们学不会,听到他们抱怨不由笑道。 “你们得勤加练习,才能领悟心流书法真谛。” 一众皇嗣听到这话,立马满怀期待的问道。 “那齐先生,我们得练多久,才能达到你那水平?” 齐泰捋着胡须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道。 “也快,每天写上一千字,写上三五年自然就会了,哈哈哈”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知道被齐先生给耍了,一时间嘘声四起。 只有朱允熥没跟着众人起哄,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既然做梦的时候能背书,那是不是也能练字? 只是“梦入神机”目前还不可控,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梦到这一幕。 如果自己掌握“心流写字”的神技,就不怕朱老头刁难自己了! 齐泰本就是一时兴起,逗弄朱允熥玩,现在看所有人都一脸失望,唯独朱允熥握着毛笔,一脸的若有所思,反倒是让他有些惊奇。 这孩子瞅着挺机灵的呀,不会真信了那心流书法的鬼话吧? 自古书山勤为径,不写秃个百十支笔,怎么可能练好书法…… 不过齐泰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因为午膳时间到了,他得赶紧去文华殿那边蹭饭。 中午依然是朱桂、朱植、朱允熥三人凑一桌。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个小插曲,老朱心疼大孙,又派人给他送来几盘菜。 朱允熥看着老朱送来的竹笋炒肉,只觉得这老头一定是故意的! 朱桂和朱植看到竹笋炒肉这道菜,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朱允熥见两人敢笑自己,登时将这道菜拢到自己面前,不管两人明示、暗示,他都不分给两人,只是闷闷的吃独食。 直至两人开口道歉,他这才给两人分菜,引得两人骂他小心眼。 在吃过午饭后,朱允熥谢绝了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邀请,独自回到大本堂,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想试试能不能梦到心流书法,就算梦不到这个,梦到本化学、数学之类的也不亏,起码能对大明的四个现代化做点贡献嘛。 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之时,突然再次进入梦境空间,一本论语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历,他这次不慌不忙的翻看着,直至将整本论语背诵完毕,论语这才消失。 然而,跟以往不同,他这次并未直接从梦境退出,而是看到一个虚影在自己面前写字。 他定睛一看,这人不正是齐泰吗? 梦境中的齐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不停的写字,写字,再写字…… 朱允熥看了一会儿,也尝试着练习,不知不觉中只觉得写字越来越顺畅,越来越舒服,甚至写完一篇大字,会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就在他想仰天长啸,一舒心中喜悦之时,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人已经从梦中苏醒。 重新回到现实,朱允熥立马铺开纸,按照梦中的场景写字。 刷刷刷几行字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滞涩之感。 不仅速度提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就连字迹也比之原来好了无数倍,比之齐泰也不遑多让! “我学会啦,我终于学会啦,哈哈哈!” 朱允熥的大笑引来所有人关注,就连刚刚在文华殿吃完饭,赶回来的齐泰也被吸引过来。 “朱允熥,你又学会啥了?” “齐先生!” “我已经学会了你刚刚传授的心流书法!” 齐泰听到这话,吓得的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你说啥?” “你说你真的练成了心流书法?” 第五十五章 你皇爷爷不允许! 齐泰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对天发誓,他那所谓的心流书法完全是他胡诌的! 他自己都没信过那番鬼话,现在有人跟他说学会了它传授的书法,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允熥殿下,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周围的小学僧听到这话,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齐先生,他不是睡糊涂了,他是犯病了!” “犯了那什么病来着?” “离魂症!” 齐泰听到周围的皇子们这般说,心里总算好受点了。最起码这孩子不是被自己忽悠瘸的,而是他脑子确实有毛病。 “朱允熥,书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想要写好字,没有个三五年的苦功夫是不可能做到的。” “为师知道你学习心切,但做任何事都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万万不能急功近利,急于求成……” 朱允熥听到这话猛然惊醒,尤其是齐泰说出循序渐进四个字,更是有如给他当头棒喝。 他这进步太快了,快的很容易让人起疑。 背书还可以用聪明来遮掩,但书法纯粹是苦功夫,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写的非常好? 另外他发现,老朱跟后世的资本家有一拼。 总是不断的试探他的上限,然后踩着上限给他定功课量。 要是让老朱知道他能把字写的又快又好,一定把他的功课翻十倍! 为了不至于让自己以后当苦逼的小学僧,朱允熥觉得自己有必要藏拙,当一个普普通通,为非作歹,好吃懒做的快乐藩王! 朱允熥想到此处,当即将刚刚写好的字帖藏起来,然后装成乖巧的样子附和道。 “嗯嗯嗯!” “齐先生批评的对,学生确实太急于求成了……” 齐泰见朱允熥这般说,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允熥殿下能如此想,为师很是为你感到高兴。” “上午布置的功课背的如何了?” 虽然朱允熥已经在梦里将正本论语都背了下来,但为了不被加课,依然表现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回禀先生,学生背了一上午,却只背下来一半不到……” 齐泰听到这话,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失望。 其实正常来说,一上午背下来两百多字已经不少了,可他总觉得这孩子能背下来更多。 齐泰看了看一脸羞愧、尴尬的朱允熥,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这孩子已经很努力了,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太狠了。 齐泰眼见午休时间已过,当即回到座位上拍了拍戒尺。 “都收收心,到下午课的时间了,赶紧回到座位上背书!” “若是今天还背不出,小心锦衣卫的板子!” 众人一听齐泰这么说,立马老老实实回到座位上做好,拿出书本开始大声的朗读。 就在这时豫王朱桂突然起身,拿着一本中庸来到齐先生面前。 “齐先生,本王今天有事,想提前散学,请您检查功课!” 大本堂的一众小学生,见到朱桂这么勇,立马忘了背书这回事,全都瞪大着眼睛看热闹。 朱允熥更是看傻了,心里惊呼原来还能提前放学? 齐泰看了看朱桂,淡淡的说道。 “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始背吧。” “诺!”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齐泰见朱桂背的一字不差,当即对其点点头道。 “嗯,不错,你可以走了。” 朱桂闻言躬身一礼,这才拿起书本转身离开。 大本堂里的一干皇子皇孙,见到朱桂可以提前放学,无不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他们也很想提前放学,但他们可没那个本事,只能继续在座位上苦熬。 只有一个人表现的跃跃欲试,在朱桂还没走出大本堂呢,就一把拉住他。 “十三叔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你?” 朱桂下意识的一愣,随即笑了笑道。 “好好好!” “我在门口等你!” 朱允熥跟朱桂约好后,立马急不可耐的站起来。 “齐先生!” “若是我也能背下来,是不是也可以像十三叔那般提前放学?” 齐泰听到这话顿时露出一丝苦笑。他分明记得,刚刚问这孙子的时候,他还说自己背不下来呢。 现在看到这孙子的做派,就知道他刚刚撒谎了! 齐泰想到这里,只感到一阵脑仁疼,这孙子小小年纪,竟然还学会藏拙了,改天非得跟陛下好好告他一状! “当然!” “大本堂的规矩向来如此,只要能提前完成功课,自然可以提前散学。” “怎么,你也想试试? “齐先生,我现在背的还不是很熟,但我也想试试,不知道行不行……” “当然行!” “背不下来当场打手板,而且惩罚加倍,错一个字打两下!” 朱允熥闻言心底一喜,也学着朱桂的样子,拎着书本上讲台了。 “请齐先生检查!” 齐泰指了指桌子,朱允熥当即将书本放上去,随后开始大段的背诵。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子曰……” 论语第一篇学而,总共四百九十三字,朱允熥两口气全部背完。 本来用一口气就能背完的,之所以多用了一口,主要是他怕背的太过顺畅,明天再被加码,所以留了个心眼。 齐泰一听这孙子卡壳的地方,就知道这孙子在藏心眼。 因为正常来说容易卡住的地方,这孙子一处没卡,反而在不该卡壳断句的地方乱卡,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虽然齐泰看破了朱允熥的小心机,但依然装作没有察觉,只是淡淡的朝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朱允熥得了自由,当即跑向朱桂,然后拉着朱桂一起离开大本堂。 “十三叔,我要跟你一起出宫!” “出宫?” 朱桂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按照道理说,没有分府的皇子皇孙,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不过当他看到朱允熥那一脸的期待,这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好吧!” “不过外边不比宫里,去了宫外可不许乱跑!” “放心吧,我肯定不乱跑,我就是想去集市上转转,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做!” 朱桂一听这话,也感觉一阵头疼。 “朱允熥,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咱们皇族是不能经商的!” “为啥呀?” “因为你皇爷爷不允许!” 第五十六章 浪费咱大孙的好脑袋瓜! 朱桂提起这事也是一肚子气,他也缺钱,他也想做生意赚钱,无奈现实不允许啊。 事实上,昨天朱允熥跟他提起经商之事,朱桂就想提醒他了。只是见他说的兴致颇高,这才没愿意打击他。 “唉!” “父皇一世英名,全被那群儒生给毁了,说什么不能与民争利……”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表示理解。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会找到办法破局的!” 朱桂见朱允熥这么说,也顿时来了兴趣。 “咦?” “你小子要是真找到破局之法,别忘了带上我,正好我家的王宫还没钱盖呢……” “放心吧,我这人不吃独食,当然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啦!” 朱桂听到这话,权当是这孙子在跟自己开玩笑,根本就没当回事。 其实它还有一句话没说,皇族也不是完全不能做生意,只是不能在京城做生意而已。 等他将来就藩,到了自己的封地上,还不是想咋折腾咋折腾,谁能管得到他? 两人一边说,一边朝着西华门走去。 朱桂的王府在太平街的小教场附近,本来玄武门和西华门都可以出宫,甚至玄武门更方便点。 但他业已成年,已经不适合随意进出后宫,因此直接选择从西华门出去。 西华门的守卫看到有年幼皇孙,当即将两人拦下。在朱桂以藩王之身作保,并承诺在宫门落锁之前,将朱允熥送回来,守卫这才放行。 两人来到太平大街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朱桂是早就见怪不怪了,任由护卫簇拥着他坐着马车赶路。 朱允熥则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两只眼睛瞪得跟土拨鼠似的,不住的朝着车外张望,当真是看啥都新鲜。 “哇!” “京城这么多人,这么多店铺呀!” 朱桂见朱允熥如此没见识,满脸骄傲的说到。 “那是自然!” “咱大明京城人口逾百万,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所在!” 朱桂说到这儿,语气中突然有些萧索。 “只是可惜喽,此等繁华跟我们这些藩王无关,我们只配去一些穷乡僻壤守边……” 朱允熥听出朱桂语气中的酸涩,忍不住问道。 “十三叔,当藩王不好吗?” “那可是土皇帝呀,想干什么干什么,谁都管不到你!” 朱桂闻言自嘲的笑笑道。 “真的好吗?” “如果可以留在京城,我宁愿一辈子不封王!” 朱桂这话让朱允熥根本无法理解,可事实上朱桂的想法,才是藩王们的普遍心态。 对于这些皇子们来说,让他们去就藩,就等于是把他们从国际大都市,赶到一个偏僻的小村庄。 就算让他们当个草头王又如何,很多京城才有的繁华,是他们在地方上花钱都买不到的,比如说,荡漾着脂粉气息的秦淮河。 “其实,你真不用急着赚钱。” 朱允熥不解的看向朱桂,搞不懂同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 “为啥?” “我现在不急着赚钱,将来拿什么盖王宫,养卫队,发展封地经济?” 朱桂看了看这傻孙子,只感觉一阵火大。 “父皇是不会舍得让你就藩的!” “为啥呀!” “就因为我没爹没娘,就连当个郡王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不公平!” 朱桂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心想自己那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但他也只能说到这份上了,再多说的话就是在害这孙子了。 “你就别瞎捉摸了,一会儿到了我的府邸,你换套普通百姓的衣服,然后带你去街上逛逛,领略一下京城的繁华,就赶紧滚回宫里吧!” “哦哦……” 不多时,两人来到豫王府,朱允熥看着王府大门发出啧啧称奇之声。 “十三叔,你家这府邸看上去不错嘛!” “你先别急着夸,一会儿推门进去就知道了。” “大门都修的这么漂亮,里边……”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跟着朱桂走进王府,刚一走进大门就被眼前的荒凉给惊呆了。 “擦!” “就给你修了个大门呀!” 朱桂闻言苦笑道。 “可不嘛,那帮工部的奸臣,把父皇拨的银子,全用着大门上了!” “要不是母妃压着我,不让我给父皇添堵,我早就跑到乾清宫哭诉去了。” “就算再欺负人,也没这么欺负的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对朱桂也深表同情。 他昨天中午跟朱桂闲聊的时候,见对方说自己的王府简陋,还以为对方跟自己谦虚呢。 现在一看,简陋都不能形容了,应该说寒酸。 偌大个府邸,除了一座主殿还像个样,其他所有建筑都是灰蒙蒙的,连个油漆都没刷。 至于假山、池沼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只有一大片荒芜的青草地,以及施工时遗留的大坑。 “十三叔,你确实受委屈了……” “要不是眼看要就藩,在京城住不了几天了,我就算大闹金銮殿,也要让父皇给我拨钱修王府!” “十三叔,将来我封王的时候,不会也这么惨吧?” 朱桂听到这话,只感到一阵头疼,这孙子咋老想着封王呢,就不能支棱一下,跟朱允炆那孙子争一争! “你就别老琢磨这事了,赶紧跟我去换衣服!” “哎!” 朱允熥跟着朱桂进入主殿,再次感到一阵寒酸之气扑面袭来。 “十三叔,工部的官员太过分了吧,连几件像样的家具都不给你配上?” 朱桂闻言摆摆手道。 “不怪他们,父皇拨的那点钱,能把王府的框架修好就算不错了,你还指望工部的官员自掏腰包给你买家具啊?” “皇爷爷拨的银子很少吗?” “总共就拨了一万贯钱,在京城建个大点的茅房都不够!” “不过其他亲王也都大差不差,要想住得舒服,都是自己掏钱修。” “现在诸王中也就你二叔、三叔的王府像个样子,你四叔燕王的府邸最寒酸,不过他也不住,每次进京都借助在老丈人家里。” “一万贯不等于一万两银子呢吗,应该不少了吧,咋也不至于就盖成这样吧?” “哈?” “谁跟你说一万贯等于一万两银子的?” “你要说大明宝钞刚发行那会,估摸还差不多,就算不值一万,也能值个七八千两。” “现在呀……啧啧,撑死能值三千两!” 朱允熥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会吧,咱大明宝钞贬值的这么快吗? 朱允熥决定找找原因,是不是大明宝钞印的太多了,亦或者有人造假呀? 两人说话的功夫,各自换好了衣服,临近出门之时,朱桂抽出一沓一贯的宝钞塞给朱允熥。 “拿着!” “喜欢啥自己买,就当十三叔给你的零花钱了!” 虽然朱允熥已经知道大明宝钞超级贬值,但贸然见到小钱钱,依然非常开心。 “谢谢十三叔!” 就在两人出王府闲逛之时,大本堂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老朱今天的公务不多,处理完毕之后,就溜达到大本堂,想看看那小逆孙背书的本事,是不是真如二虎说的那么利索。 然而,当他感到大本堂之时,只见另外两个孙子都在,唯独少了那一只。 咦,咱那小逆孙哪儿去了? 齐泰见到陛下驾到,赶忙出门拜见。 “微臣拜见陛下!” “人呢?” “回禀陛下,允熥殿下跟着豫王出宫了。” “什么?” “允熥殿下和豫王都提前完成了功课,按照大本堂的规矩,是可以提前散学的。”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蓦地一黑。 “齐泰,他们俩的功课,是不是布置的太少了?” “回禀陛下,允熥殿下背诵论语第一篇,总共四百九十三个字呢,不算少了吧?” “豫王殿下的功课也是正常量,每天背诵一百字。” 老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天背将近五百字,确实不算少了。可一想到自己都快急死了,那孙子竟然还有闲心出宫游玩,他心里就是一阵火大。 “加倍!” “再加倍!” “必须加倍!” “万万不能浪费咱大孙的好脑袋瓜!” 第五十七章 这是要变天吗? 其实就算老朱不说,齐泰也决定给朱允熥加功课了。对于他这个先生来说,布置的功课太容易被学生完成,也是一种很没面子的事。 “微臣遵旨!” “微臣明天布置三皇孙殿下背诵为政和八佾,两篇合计一千二百六十八字……” 齐泰说到这儿,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苦笑。 “陛下,虽然微臣把功课加倍了,但依然不敢保证能留住三皇孙殿下太长时间。” 老朱听到这话,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哦,此言何意?” “陛下,微臣发现,三皇孙殿下太过狡黠,明明早就将文章背下来,微臣询问之时却不承认,直至看到提前背下功课能提前放学,三皇孙这才暴露……” “啊?”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是那孙子能干出来的事,哈哈哈……” 老朱在笑过之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齐泰呀,你以后还得替咱多费点心,咱这个孙子呀,聪明是聪明,就是这性子太过悖懒……”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严格教导,绝不会厚此薄彼!” 老朱听到这话,拍了拍齐泰的胳膊笑道。 “咱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通透!” “陛下过誉了……对了陛下,马上就到下午检查功课的时间了,您若有暇不妨留下旁观一下,也好了解下诸位皇嗣的功课进度。” 本来老朱见朱允熥不在,交代齐泰几句就想回宫小憩一会儿的。可听到齐泰这话后,老朱有日子没关心他们的功课了,当即同意了齐泰的建议。 “既然如此,那咱就留下来看看!” 跟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哪怕是皇室贵胄,也害怕家长检查功课。 得知父皇要亲自检查功课,大本堂里的一众皇子,无不在心里发出哀嚎。 只有朱允炆、朱允熞兄弟俩心里暗喜,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他们俩每天都有吕氏给开小灶,功课比之一般皇子强出许多,因此非常希望在皇爷爷面前露脸。 老朱进入大本堂后,整个大本堂的纪律空前变好。 每一个皇子皇孙,都坐的腰杆笔直,恭恭敬敬起身向皇帝问好。 老朱朝他们摆摆手,随即坐到齐泰的位置上,示意齐泰可以开始了。 齐泰为了来个开门红,当即点了宫廷做题家的名。 朱允炆也不负众望,将功课背的滚瓜乱熟。 只是老朱听了后却不甚满意,因为比起朱允熥的功课来说,朱允炆的太少了,竟只有区区一百字。 “就这么点吗?” 齐泰一听这话,就知道陛下嫌自己给朱允炆的功课布置少了。 但朱允炆跟朱允熥不同,朱允熥那种过目不忘的天赋,放在宫外那也是百万中无一的天才。 朱允炆虽然也不错,但也只是跟其他皇子皇孙相比,更加自律,也更加好学而已,其智力上没有太大出入,充其量算是中人之姿。 这也是朝中文官们集体推崇朱允炆的原因之一。 对于大明的官员来说,他们伺候老朱这个难缠的主,已经伺候的够够的了,巴不得新皇帝能笨一点,好听他们的摆布。 “陛下,朱允炆殿下跟其他皇嗣们所学的不同,他现在学习的大学,每天功课不宜过多,过多则容易贪多嚼不烂。” 老朱闻言轻“哦”了一声,脸上的不悦这才稍退,就在他想开口赏朱允炆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朱允炆说道。 “皇爷爷,虽然齐先生并未给孙儿布置更多功课,但孙儿每天回宫都会自学,已经提前把后边几章学完了!” 朱允炆这番话一说完,坐在下边的朱植当即不屑的撇撇嘴。 他总算明白朱允熥说的宫廷做题家是啥意思了,这孙子也太能嘚瑟了吧? 老朱倒是颇感兴趣,当即催促道。 “背来给咱听听!” 朱允炆闻言当即背诵起来,一直将后边几章的内容都背了出来。 老朱对于四书也是烂熟于胸,只是达不到齐泰他们那种倒背如流的程度。 因此在朱允炆背诵完毕后,老朱当即看向站在一旁的齐泰。 “齐先生觉得如何?” “回禀陛下,允炆殿下所背诵的一字不差。” 老朱见齐泰这么说,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 “不错!” “能主动自学,还能学的如此之好,可是非常难得的!” “来人,赏皇次孙香墨一盒,高丽纸一刀!”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当即一沉,脸上更是没有丝毫欣喜之色。 因为在以前,这种正式的封赏,皇爷爷都会称呼其为皇长孙的。 现在故意称呼皇次孙,绝不会是皇爷爷说错,一定是有意为之。 可皇爷爷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是知道了昨天午膳之时发生的事? 对了! 当时二虎那厮也在场,一定是那个耳报神告的状,让皇爷爷误会了自己! 齐泰听到“皇次孙”之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毕竟,他已经教导诸皇子、皇孙很长时间了,对朱允炆也有一定的感情。 眼看这孩子从万众瞩目的皇长孙,变成普通的皇次孙,他也为这孩子挺惋惜的。 下边坐着的一众皇子,听到这话心头也是一震。 他们早上就听到风声了,说父皇命人祭奠已故大侄子朱雄英,还要派人修缮其陵寝。 现在听到父皇这般称呼朱允炆,每一个皇子心里都不由纳罕,这是要变天啊! 齐泰眼看着朱允炆原地发愣,赶忙出言提醒道。 “允炆殿下,还不赶紧谢过陛下恩典?” 朱允炆听到这话,这才如梦方醒,赶忙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笑着谢过了皇爷爷的赏赐。 老朱全然装作没看出他的勉强,只是笑着鼓励他几句,然后扭头看向齐泰。 “齐先生,既然允炆这孩子如此聪颖,不妨明天也加点功课吧。” “这……” 齐泰闻言颇为犹豫的看向朱允炆,生怕朱允炆吃不消,却不料朱允炆根本没看他,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老朱。 “皇爷爷,三弟能做到的,孙儿也能做到!” 朱允炆说完这话,在心里暗暗想到。 不就是每天五百字的文章么,晚上少睡两个时辰,怎么也背下来了! 然而,他这话刚说完,齐泰就给他泼了盆冷水。 “皇次孙殿下,陛下刚刚在门外,已经将三皇孙殿下的功课调到每天一千二百字了,你确定要跟他一样?” 朱允炆听到这话,气得差点给自己一嘴巴子。 要是每天五百字的文章,他晚上熬夜还能追一追,可一千二白字的文章,让他拿什么追,拿命追吗? 老朱见朱允炆如此好学,当即给予了高度赞扬。 “好样的!” “不愧是咱最中意的大孙!” 朱允炆听到皇爷爷这话,推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承着。 “请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一定会努力的!” 朱允炆失魂落魄的回到座位上,想着晚上如何熬夜背书只是,其他人则轮番上前背诵功课。 老朱听了几个就不想在听了,除了朱允炆、朱允熞兄弟俩背诵的不错外,其他皇子的功课真的是惨不忍睹。 赏了他们每人二十大板,老朱这才气哼哼的离开大本堂。 “二虎,咱大孙中毒那事调查的咋样了?” 虽然前天没查出什么证据,但老朱岂是那种善罢甘休之人。 鉴于太子府现在还在办丧事,他就将明察改成了暗访,尽量不打扰皇儿的清静。 “回禀皇爷,暂时查到太医院的吕奉御通过药童,跟太子妃的婢女有过私下联络……” “现在卑职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有情况立马上奏!” 老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了,派几个人出宫盯着点,别让那小逆孙出什么岔子!” “另外,等他回来之时,带他来见咱!” “诺!” 第五十八章 你这么秀,我皇爷爷知道吗? 朱允熥在应天府逛了一圈,悲哀的发现,但凡能赚大钱的生意,好像都被老朱写到大明律里了…… 比如说贩盐、贩马这类,都是官方生意,一旦让老朱发现自己染指,那还不得把自己吊起来打啊! 再者说,自己好像也没那个本钱吧? 不过当朱允熥看到街边鳞次栉比的酒楼、茶馆之时,眼睛顿时一亮。 “十三叔,你觉得开酒楼咋样?” 朱桂闻言不屑的撇撇嘴,当即给朱允熥泼了盆凉水。 “那破玩意劳心劳力不说,还赚不上几个钱,谁傻了才开这玩意!” 朱允熥听了这话脸都黑了,朱桂穷的王府连几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哪来的底气嘲笑自己? “酒楼挺赚钱的吧?” “太麻烦了,而且赚的都是散碎银两,不值当操一回心……” “那开客栈呢?” “那玩意更麻烦,还不如开酒楼呢……” 朱桂听到这儿,突然回过头来,戏谑的看向朱允熥。 “我说大侄子,你就这点出息啦,不是开酒楼,就是开客栈?” “你之前在大本堂不是吹嘘自己是商业奇才,只要出了宫就能缔造商业帝国么?” “就这?” 朱允熥被怼的小脸通红,忍不住抱怨道。 “我现在两手空空,连创业的启动资金都没有,拿什么缔造商业帝国呀……” “要不,十三叔你借我点?” 朱桂当即摇头道。 “你想都别想,我连自己都信不过,怎么可能信得过你!” “再者说,你就多余琢磨这些玩意,你只要把你皇爷爷哄好,想要啥没有……” 朱允熥听了这话想想也对,自己守着老朱这么个大金猪,何必自己劳心劳力的挣钱? 可是一想到老朱没几年好活了,他心里就是一阵郁闷,时间不等人啊…… 自己要是不能在老朱生前搞个好封地,等到朱允炆那孙子上位,自己可能连就藩都赶不及,就被朱棣那厮给灭了。 不过也说不准,以自己现在跟朱允炆的关系,可能没等朱棣打进来,自己就先被这孙子给灭了。 总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搞钱,想办法让老朱给自己封王! 只要有了封地,就能合理合法的拥有军队,等到风暴来袭才有自保之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十三叔你来说说,咱们皇族还能做啥生意!” 朱允熥本来是赌气的话,哪成想朱桂还真给出了意见。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门,赶忙催促道。 “十三叔,你是不是有啥好点子,赶紧说来听听!” 朱桂闻言指了指边上的一座楼阁说道。 “大侄子,你看到那座楼阁了没?” “嗯嗯,看到了,很高大,很气派,进出的客人还挺多,楼上还有不少小姑娘招手……”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场面咋有点熟悉呢? “十三叔,这楼阁不会是妓院吧?” 朱桂闻言指了指牌子说道。 “你不会自己看啊,那牌子上不是写着秦月楼呢吗……” “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你年岁还小,还是第一次出宫,哪里知道宫外的风月场所。” “我跟你说,这秦月楼可是号称京城第一楼,里边的姑娘那叫一个妙不可言,嘿嘿嘿……” 朱允熥见朱桂一脸的猥琐,心里不屑的想到,咱怎么就不知道了,咱前世电脑里的女人可多了,多的我都看不过来。 朱允熥想到此处,突然眼睛一亮,满怀期待的问道。 “十三叔,你是想带我去见识下吗?” 朱桂听到这话,心里也是起了一阵涟漪,想着自己马上就有就藩,再回京指不定是猴年马月了。 因此,在离京之前,肯定是要见识下秦淮风月,尽量不给自己留遗憾。 “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这座妓院不行,这座妓院是你二叔家的产业,咱们俩去有点不合适,容易被你二叔家的人给认出来!” “啥?” 朱允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十三叔,你刚刚不是说,咱们皇族不能做生意吗,怎么还能……” 朱桂当即在朱允熥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 “你个傻孩子,我不是也说了吗,只是不能与民争利,别的生意没有那么多限制!” “再者说,妓院、赌馆这等生意,没个后台你也做不安生啊!” 朱允熥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即使放在后世,这等娱乐场所也是有后台的老板才能做的。 朱桂见朱允熥不说话,还以为他没听懂呢,耐心的给他解释道。 “其实吧,也不用王府出面,你只要流露出这个意思,自然有人拿着银钱找你合伙。” “你只需要出个王府的名头,替他们摆平官府方面,就可以坐收三成到五成的红利。” “这么多?” 朱桂见大侄子惊叹,不无讥讽的说道。 “当然了!” “要不然二叔家的府邸,凭啥被老百姓誉为小皇宫啊!” “不过这个钱太下作,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也就你二叔那不要脸的人能干,咱们可不能这么干,要挣钱也得学你三叔!” “我三叔?” 朱允熥一脸大写的懵逼,心里暗道我三叔是哪只,是不是之前老朱提起过的那只大冤种? “你三叔的钱挣得就干净多了,从来不搞这些皮肉生意,只专心做赌场。” “这么跟你说吧,京城有三分之一的赌场,都是挂靠在你三叔名下!” 朱允熥听了这话,心里连呼好家伙。 这老朱都生了一些什么奇行种,开赌场都开出优越感来了…… “十三叔,除了妓院和赌馆,咱们就不能干别的了吗?” “还能收税!” “只要你不怕被你皇爷爷责罚,你可以在封地上为所欲为!” “比如说私设关卡收税,直接向老百姓征税啦,商税啦,茶税啦,反正你能想到的名目都可以收税!” “还能强占民田,随便给人安排个罪名就抄家之类的,总之能赚钱的办法很多!” “你要是有四叔打仗的本事,还可以从蒙元部落那儿直接抢钱,或者让那些小部落们每年进贡!” “咱们都是藩王了,要是在像平头百姓似的小打小闹,也太对不起咱们的身份了吧!” 朱桂说的理所当然,朱允熥听得却是心惊肉跳。 自己还是格局小了啊…… 都混成藩王了,明明可以靠抢的,自己竟然还想着老老实实做生意赚钱,实在是太low了,难怪会被朱桂看不起! “十三叔大气,小侄儿自愧不如!” 朱桂听到这番夸奖,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难为情。 “其实,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办法,这些都是你那些王叔们正在干的事,我只是提炼总结一下,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嘿嘿嘿……” “十三叔,你实在是太谦虚了,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 “对了,你这么秀,我皇爷爷知道吗?” 第五十九章 朱桂破防了…… 朱桂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点泛酸。 “你皇爷爷眼里除了你爹,哪会在乎我们这些‘其他’皇子。” “我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你皇爷爷都不带搭理我的……” 好在朱桂只是有点碎碎念,对朱允熥这个大侄子还是很喜欢的。 “对了,你要是感兴趣,等你三叔回来,咱们俩一起去求他,让他带着咱俩开赌场!” 朱允熥向来与赌毒不共戴天,直接否决了朱桂的提议。 “我对赌场没兴趣,我还是在琢磨点别的门路吧。” 朱桂闻言不屑的撇撇嘴道。 “切!” “我就不信你小子,能想出啥比开赌场还赚钱的门路!” 面对朱桂的讥讽,朱允熥也不解释,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乱看。 突然,他看到秦月楼边上有家书店,他眼睛顿时一亮。 “对呀,我可以开书店,写小说赚钱啊!”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直奔那家书店。朱桂见状赶忙跟上,只是一边走路,一边忍不住抱怨道。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放着赌馆那么赚钱的生意不做,非得开劳什子的书店!” “这书店能赚几文钱,还不够租门面,雇伙计的花费呢!” “十三叔,现在赚不赚我不知道,几百年后可是真赚钱,我知道有个叫豆神的,一年就狂赚几个亿!” “几个亿是多少?” 朱允熥已经没心情搭理朱桂了,满心都是想着如何利用自己做梦的本事写书挣钱。 他一头扎进书店,只见四周的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 不过最多的还是四书五经,以及各种程文范本,诗文选集之类的。 除此之外,再就是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但多数是摆设,一看就并不以此为业,只是顺带着卖卖。 店小二见两位穿戴不俗,当即上前热情的招呼道。 “两位公子可是想买一些程文选集?”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 “我俩都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我想问问有没有跟科举无关的书,就是让人消遣解闷的那种。” 店小二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懂了!” “两位客官是想买话本!” “不知两位客官是想要荤点的,还是素点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脸大写的懵逼。 “啥意思?” 朱桂见朱允熥连这都不懂,就想开书店赚钱,非常不屑的解释道。 “荤的就是带插图的话本,素的就是人物小传,历史话本之类的,没意思的紧。” 店小二见朱桂这么说,当即送上一记彩虹屁。 “这位客官是行家呀!” “两位客官若是感兴趣,不妨上楼来看看,小店有不少新到的话本,保证是两位客官之前没看过的。” 朱允熥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看到琳琅满目的话本后,直呼大明文风鼎盛! 整整一个二楼,放眼望去全是各种颜色的话本,还根据类型和年代不同分成了几个区域。 比较严肃的有三国、隋唐英雄演义区,香艳点的有宫廷艳史,名妓风流之类,还有迎合中二青年的江湖豪侠分类。 朱允熥随手抽出一本,只看了一眼封面,就一阵脸红心跳。 只见封面上乃是一穿着甚为凉快的丰腴女子,正慵懒的侧躺在床上,露出胸前的大片雪白。 这奔放的画风,精致的印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敢相信,大明话本能这么优良。 “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回客官,您拿的可是套印的彩色精装本,少不得要二两银子。” “多少?” “二两银子可不算贵啦,你去别的店,少说得二两四钱一本。” “这种套印的彩色插画最为耗工,一套雕版还印不了几百份就得废掉重刻,要不然画面就模糊了……” “那也太贵了吧?” 朱允熥刚刚逛街的时候可是打听过,路边一个白面馒头才一文钱一个,这一本彩印的话本,竟然要卖两千个馒头的价格,多少有点贵得离谱了。 店小二闻言,不由再次打量两人一眼,在心里忍不住嘀咕,看这两人的穿戴,不像是没钱的主啊,咋这么计较价格? 店小二心里腹诽归腹诽,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并将两人引到平加区。 “客官,若是嫌那边的贵,这边也有便宜的,两三百文一本。” 朱允熥随手拿起一本,只看了看封面,就感受到一阵粗糙感扑面而来。 虽然画风依然奔放,但纯黑白的简笔画,能看出啥旖旎风光来? 不过,一想到就这还能卖两三百文一本,朱允熥心里更加坚定了写书赚钱的想法。 “老板,我问一下,如果我写书放在你们店里卖,这个钱是怎么分账?” 店小二听到这话,颇为意外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哦?” “这位小先生还会写话本?” 朱桂也惊讶的看了眼朱允熥,心想这孩子还有写话本的本事? 朱允熥见两人诧异的看向自己,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准哪天闲了也写几本玩玩。” 店小二见他只是好奇,这才笑着解释道。 “小先生要是有这个才情,倒是也可以写着试试看。” “我们店一般有两种分润。一种是根据话本质量给出一口价,再一种就是我们出钱去找人印,卖了的钱扣除成本后,跟写书的先生五五分账。” “这不就是买断和分成吗?” 店小二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小先生总结的精辟,用买断和分成来形容,简直在贴切不过了。” “不过在这两种之外,还有一种。那就是小先生自己联系印书的工匠,印成图书后放在店里寄售,我们只收取三成的费用,剩下的全归写书的先生。” 朱允熥听到这儿顿时来了兴趣。 “敢问一下,跟贵店合作的先生,平时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银两?” 店小二听到这话有点犹豫,因为这已经涉及到商业机密了。不过见对方还是个少年,可能只是好奇问问,他也就没做多想。 “这可不好说了,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去年有本大卖的《赵氏姐妹传》,那先生一个月就在我们店里赚走了五千两银子。” “这还只是我们店,据说京城别的书店也有卖,要是全算上的话,一个月少说也得大几万两银子入账。” 朱桂听到这话直接破防了,他一年的秦王俸禄才一万贯,还不是现银,而是部分粮食和部分宝钞硬凑出来的。 一个写话本的先生,一个月就能赚这么多钱,属实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要是写书能赚这么多钱,那自己还开什么赌场啊,绑几个读书人回府,每天拿皮鞭沾凉水抽他们,让他们天天给自己写话本卖钱得逑! “店家,你不会是看我大侄子年虽小,故意拿假话哄骗他吧?” 第六十章 连你三叔都敢训? 店小二一听有人质疑他们店的实力,当场就不乐意了。 “这位客官,小的没事拿这话哄骗你作甚。” “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别家打听下,那本《赵氏姐妹传》很火的,去年最火的时候,国子监的生员每天光是抄书都能赚上百文!” 朱桂见对方说的如此笃定,心下也不禁信了几分。 “大侄子,要不咱俩合伙开书店?” “你负责写,我负责卖!” “齐活!” 朱允熥是个很大度的人,一想到之前朱桂嘲笑自己,他就果断的拒绝了。 “凭啥跟你合伙,这事我一个人就能干!” “你!” 朱桂气急败坏的说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这人不吃独食,有钱一起赚的吗?” 朱允熥闻言眼珠转了转道。 “我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店小二听到两人的对话都懵了,这俩人也太入戏了吧,这还没赚到钱呢,就快因为分钱而打起来了…… 再者说,他们俩真以为写话本很简单吗? 套用书圈的一句话,进士易考,好书难得。 想写一本火书,可不是光会写字就够的。就算是满腹诗书的才子,如果没有灵感,也写不出一本像样的话本。 朱允熥跟朱桂逗了几句嘴,随即点了两张大钞递过去。 大明宝钞一共分为一百文、两百文、三百文、五百文、一贯五种面值。 其中一贯已经是宝钞的最大面值了,完全当得起大钞的名头。 “给我来本你说的那什么赵氏姐妹传,我回去参详下!” 店小二看了看朱允熥递过来的两张宝钞,笑着提醒道。 “这位客官,如果是宝钞的话,至少得十贯钞才行。” “还得是新钞,旧钞我们是不收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想到之前朱桂说的话,大明宝钞贬值的跟津巴布韦币有一拼。但听到店家最后那句话,还是让他很是不解。 大明宝钞贬值快也就算了,咋还分新旧呢? “店家,为啥不收旧钞,旧钞就不是钱了吗?” 店小二笑了笑道。 “客官说对了,旧钞还真就不算钱。” “因为官府收税的时候是不要旧钞的,而且就连新钞也只收一部分,剩下的必须用现银交税。” “这……” 朱允熥总算是明白,为啥大明宝钞贬值的这么快了。 大明的朝廷是只管印,不回收呀! 这特么跟强抢有啥区别? 好在朱桂给的宝钞不少,朱允熥再点出八张,手里还有一沓。 两人买完书,直接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碗凉粉吃。 朱允熥一边吃粉,一边看书。 不得不说,大明的话本印刷质量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里边的插画很是精美。 只是这文字内容嘛,当真是乏善可陈。半白不白不说,描写上全是辞藻的堆砌,毫无美感可言。 什么玉臂啦、朱唇啦、指如削葱根,眉如远山黛,脸似银盆之类的。 故事情节就更老套了,无非就是赵合德和赵飞燕两姐妹进宫伺候皇帝那点事。 只是在某些不可描述的场景上,看得出作者确实用心了。若是没有个几十年的生活经验,绝对写不出这么活灵活现的文字。 朱允熥直接翻到封皮,看了眼署名作者——梅花道人? 谁家道人玩的这么花? 啊呸! 一看就不是正经道人! 两人正吃粉的时候,不远处的通济门突然涌进来一队骑士。 这伙骑士非常霸道,进了城也丝毫不减速,冲垮了无数沿街叫卖的小贩,就连躲避不急的行人,都被撞倒好几个。 朱允熥和朱桂吃粉的摊子虽然没被冲倒,但骑兵溅起的灰尘太大,这饭是肯定没法吃了。 这可把朱允熥给气坏了,他这个正牌皇孙都没当街纵马呢,哪来的阿猫阿狗敢在他面前嚣张? “那骑马的小瘪三给爷站住!” 马上的骑士听到这话,突然勒住缰绳转头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见状上前指着那人的鼻子就是一顿狂暴输出。 “谁特娘的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大街上纵马!” “你撞坏了百姓也就罢了,竟然敢打扰小爷吃饭,你就不怕我爷爷,把你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吗!” 马上的骑士歪着头,眉毛拧成一个川子,满脸疑惑的看向朱允熥,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朱允熥?” 朱允熥一听到这话,只感觉头皮有点发麻,他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看到蓝玉的时候呢。 现在见这人轻松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用想也知道,这人一定跟自己有关。 基本上,不是自己的亲戚,就是自家的长辈。 朱允熥想到这里就打算开溜,却不料被朱桂一把抓住,还给带到了那位骑士面前。 “三哥,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得几天能到呢!” “允熥,这就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三叔,快喊三叔啊!” 朱允熥闻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声三叔。 不过在喊过之后,他又立马来劲了。 “就算你是我三叔,我今天也得替皇爷爷说你几句。身为大明藩王,你更应该谨言慎行,奉公守法,岂能纵马伤人乎!” 周围百姓听到这话,纷纷为这位敢仗义执言的孩子齐声叫好。 “说的好!” “咱朱皇帝最体恤百姓,几十年攒下的好名声,都被你们这些皇子败光啦!” 朱允熥听着周围百姓的叫好声,美的大鼻泡泡都快出来了。 可就在他沉浸在得意中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腾空了。 朱棡可从来不是惯孩子人,见他一个小屁孩,竟敢当街训斥自己,把他抓到马背上就是一顿胖揍。 “几年不见,你小子长能耐了是吧,连你三叔都敢训!” “看我今天不打你个屁股开花!” 朱棡照着朱允熥的屁股,噼里啪啦几巴掌下去,登时把这孙子打的鬼哭狼嚎。 听到这凄惨的哭声,朱棡反倒是愣住了。 他自觉手上也没用劲啊,这孩子至于哭成这样吗? 直到他扒开这孩子的裤子,看到朱允熥屁股上青紫色的伤痕,脸色登时黑了下来。 “大侄子,是谁给你打成这样的?” “可是吕氏那毒妇?” “三叔这就进宫宰了那毒妇,让她去陪你父王!” 本来朱允熥都快恨死这个大冤种了,可听到他要为自己报仇之话只感觉恨不起来了。 敢情这只大冤种也是友军啊! “就是吕氏打的我,三叔你要为我报仇呀,哇呜呜呜……” 朱桂听到这话赶忙解释道。 “三哥,你别听这小子胡说,他是被父皇打的,可怪不到吕氏头上!” “为啥?” “大哥刚薨逝,父皇没理由拿他撒气吧?” “听说是父皇昨天给他布置了功课,这小子偷懒,找人替写了几百字,被父皇给发现了,于是给他点教训。” “这……” “刚刚好像打的轻了……” 第六十一章 父皇也更喜欢这孙子? 朱棡听到这个解释,也是一阵无语。 这才几年没见啊,这孙子已经变得这么顽劣啦? 有心想揍他几巴掌吧,可看了大侄子那惨兮兮的屁股蛋,这手就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不过它一想到自己当年也是一般顽劣,特别讨厌读书写字,心里也就释然了。 小孩子嘛,哪有不贪玩的? 虽然朱棡对朱允熥的行为表示了理解,但依然把他翻过来,放在马背上训斥道。 “朱允熥,你可是太子大哥仅存的嫡子,现在太子大哥薨逝,你就是大明的未来……” “因此,不管你喜不喜欢读书,你以后都得努力。只有这样,才能博得你皇爷爷喜欢,你未来才有机会……” 朱棡作为一个藩王,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因为继续说下去,搞不好就是害了这孩子。 如果这孩子在自己的怂恿下,生出夺嫡之心,最后却败给吕氏的儿子,那他将来的下场肯定会无比凄惨。 更何况,他已经几年没见过父皇了,还不知道父皇对这孩子的态度如何呢。 因此,很多话他也没法说。 “你记住了吗?” 朱允熥感受到朱棡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道,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三叔,我记住您说的话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讨皇爷爷开心!” 朱棡听到朱允熥这般说,立马调转马头,眼神冷冽的看向一旁的朱桂。 “朱桂,你可知错!” 朱桂一听这话腿肚子都直转筋,他最敬重三哥,但也最怕三哥。 因为三哥跟别人不一样,犯到他手里,他是真敢揍啊。 “三哥,我没做错啥吧?” 朱棡见他这时还不知错在何处,当即抡起马鞭就抽。 “太子大哥薨逝,你不思为大哥守灵,竟然带着朱允熥来这种地方,还敢说自己没错?” 朱桂一脸茫然的问道。 “哪种地方啊,我们不就是逛了个街么……” 朱棡一指“秦月楼”的匾额,厉声斥问道。 “朱允熥才多大,你就带着他来秦月楼这等地方厮混,有你这么当叔叔的吗!” 朱桂一听这话,连声喊冤枉。 “三哥,你可冤死我了,我们俩只是路过,压根就没进去啊……” “路过已经是罪大恶极,你竟然还想带他进去?” 朱桂一边左支右绌的躲避鞭子,一边为自己解释道。 “三哥,你听我解释……” “这事他不怪我,是朱允熥……他非要我带着他……出宫……” “啪啪啪……” 朱棡才不听朱桂的解释,直接几鞭子抡过去,这才开口说话。 “他才多大,你都多大了!” “他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来人!” “把他给本王绑了,一起带进皇宫,扔到太子大哥灵前赔罪!” 朱棡的护卫知道王爷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也就没真动手去绑人。 只是牵过来一匹马递给朱桂,低声问了句他会不会骑马,见他点头就让他自己骑着。 一行人来到宫门口,朱棡刚想下马步行,就有一个宦官跑过来说道。 “陛下有旨,准晋王殿下骑马进宫!” 朱棡也想早点见到父皇,听到这个旨意,抱拳朝着宫门的方向拜了拜,就当是谢恩了。 然后带着朱允熥这个逆侄,和朱桂这个傻弟弟,以及十几个随从,一路打马进宫来到乾清宫门前。 老朱早就已经等候在这里,见到自家的三儿子回来,浑浊的泪水登时迷蒙了双眼。 “皇儿!” “父皇?” “您的头发……” 朱棡看到父皇满头的白发,也是瞬间崩溃。 他分明记得上次面见父皇之时,父皇还是满头乌发呢。陪着自己打猎,更是一上午都不带喘的。 不过两年没见,父皇竟然憔悴至斯。苍老的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差点认不出来! 老朱急不可耐的走下台阶,朱棡见状赶忙翻身下马,一把上前扶住深情的喊道。 “父皇,您怎么一下子苍老了这么多啊,呜呜呜……” “对对,儿子差点忘了给父皇见礼……” 然而,还没等他跪下叩首,他就发现自己被父皇反手抱住了。 “老三,咱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呜呜呜……” 老朱哭的很伤心,但却没人懂他的伤心。 自从太子薨逝,他第一时间就给分封到各地的皇子们送信,希望他们赶回来送别他们的大哥。 然而,信件送出去十几天了,却没有一个皇子赶回来,怎能不让他感到痛心? 一想到大儿至今不能下葬,每日靠冰块在烈日中苦苦煎熬,他的心痛的更是几乎要碎掉。 现在近在咫尺的周王、楚王没到,远在晋阳晋王倒先到了。 老朱在倍感欣慰的同时,心里剩下的全是感动,以及对上苍的感激。 总算他们老朱家,还有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老朱抱着朱棡哭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一边拿袖子擦着眼泪,一边拉着朱棡的手叙话。 “老三,你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回禀父皇,儿臣接到大哥薨逝的消息,就昼夜兼程的往回赶,生怕赶不及见大哥最后一眼。” “换马不换人?” “嗯!” “跑死了几匹马?” “几十匹……” 老朱听到这话重重的拍了拍朱棡的肩膀。 “老三,父皇果然没看错你,你能有这个心,也不枉你大哥厚待你一场!” 朱棡见父皇如此称赞自己,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反而悲戚之色更重。 “父皇,这一路上生怕回来晚了,让您和大哥久等……” 老朱闻言仰头望了望天,深吸一口气怅然道。 “你很好!” “你不仅没晚,反而是第一个赶回来的……” 朱棡听到这话当即一愣,满脸不解的问道。 “怎么可能?” “五弟、六弟他们的封地,不是离京很近吗?” 老朱听到这俩人,黑着一张脸道。 “别跟我提那两只白眼狼,咱和你大哥,算是白疼他们一场了!” 朱棡一听到这话,心里也很是气愤。 自己路途遥远,就算晚回来几天也还正常。可那两人一个在开封,一个在长沙,哪个不比自己近,竟然到现在还没到,实在是不当人子。 老朱显然不想提那些个逆子,在跟老三说了几句话后,眼神突然瞟向鬼鬼祟祟二人组。 “老三,你咋把这俩孽障带回来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吓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大冤种三叔告他的刁状,让他再挨老朱的毒打。 这老头看上去干瘦干瘦的,打人可疼了! “皇爷爷,我只是……” “你给咱闭嘴!” “咱问你了吗?” “没规没矩!” 老朱呵斥完朱允熥,转过头拉住老三的手语气温和的问道。 “老三,咱现在谁都不信就信你!” “你跟咱说,是不是这小逆孙在外边闹出什么祸事来了?” “回禀父皇,儿臣进城之时,正好看到他跟朱桂从秦月楼……” 朱允熥听到这三个字,额头上登时冒汗,心道这大冤种三叔咋还编瞎话呢? 朱桂更是紧张,吓得脸都白了。 要是真坐实了这个罪名,他能被父皇给打死! “三叔,你咋能凭空污人清白,我没去那种地方!” 老朱听到“秦月楼”三个字的时候,还只是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现在看到朱允熥这般急切的辩白,当即想到秦月楼是个什么玩意了,这不是朱爽那个逆子偷开的妓院吗? “朱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去那等腌臜之地,咱今天若是不重重惩罚你,将来让你去了封国那还得了!” 朱桂听到这话,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的说道。 “父皇,我没有,你别听三哥胡说,我们真的只是路过……” 朱元璋没搭理朱桂的辩白,转头看向一脸不忿的朱允熥。 “还有你!” “毛都没长齐呢,就去那种地方鬼混,将来长大了还不得把咱的太庙给烧了?” “来人!” “把这对不要脸的叔侄拖下去,每人重打三十大板!” 朱桂见锦衣卫来拖自己,吓得差点尿裤子。 “父皇,我冤枉呀……” 相对来说,朱允熥表现的就平静多了,脸上的愤怒之色远多于害怕。 “三叔,我记住你这个阴险小人了!” “哼哼!” 朱桂听到这话,只感觉心头一跳。 咦? 这孙子可以呀,面对这种事情非但不害怕,竟然还敢威胁自己? 啧啧,还真是长进了,比以前动不动就哭鼻子强多了! 朱桂在两人被拖出去几丈远时,突然叫住了锦衣卫。 “停!” “父皇,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只是看到他们坐在秦月楼边上的摊子上吃东西,并未看到他们去了那种地方。” “哦?” “既然没去过那等地方,那就免了三十大板吧。” “不过板子可免,功课不能免。” “每人回去写五百大字,明天交给先生检查!” 朱桂和朱允熥听到这话,两人心底都是一松,朱允熥更是喜滋滋的想到,终于不用面对老朱那糟老头了。 这老头太难骗了,相对来说,齐泰就好说话多了。 可就在朱允熥这样想的时候,老朱又补了一句。 “朱允熥,你的功课咱亲自检查,明早吃早膳的时候送过来!”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小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朱棡却是听得心里一惊,宫里的变化这么大吗,他不过两年没回来,这孙子都混到让父皇亲自督导功课的程度啦? 要知道,放在以前这种待遇只有太子大哥才有啊! 朱棡想到这里,心里充满了热切。 难道说,父皇也更喜欢这孙子? 第六十二章 老三,你当真这么想? 父皇亲自督导朱允熥的功课,已经让朱棡很惊讶了。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反应,则是打破了他的认知,让他从惊讶转变成震惊以及震撼。 “皇爷爷,您每天日理万机,要处理很多国家大事,孙儿功课上这点小事,就别劳烦您了吧?” “您有那工夫,迷瞪一觉多好,干嘛总盯着我呀……” 朱棡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这孙子是不是傻? 父皇忙不忙,他老人家心里没数吗,用得着你来提醒? 父皇在日理万机之余,还能想着抽时间检查你小子的功课,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嫌弃! 朱棡想到此处,当即两眼一瞪,怒视着朱允熥呵斥道。 “还不赶紧滚回去做功课,杵在这儿等我揍你呐!” 朱允熥还真挺怕这个大冤种的,听到这话不再敢跟老朱讨价还价了,朝着大冤种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lualualua……” 朱棡见这孙子竟然敢跟自己做鬼脸,当即爆喝一声道。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朱棡本就是故意吓唬他,见那孙子被自己吓得跑的跟个兔子似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丝微笑。 朱棡吓跑了朱允熥,转身扶着老朱的胳膊,向着乾清宫走去。 “父皇,儿臣刚刚故意吓那对叔侄俩的,其实儿臣并未看到他们去那种地方。” 老朱闻言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咱知道!” “刚刚锦衣卫已经快马跑回来禀告给咱了,咱也是借由子吓唬那孙子呢,哈哈哈!” 朱棡听到父皇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他还真怕父皇对朱允熥有啥看法,坏了这孩子的前程。 就算这孩子将来不能取代大哥的位置,也还有封王这关等着他呢。 父皇对这孩子的宠爱,直接关系到将来分封之时封地好坏。 朱棡扶着父皇进入寝宫,将父皇安置在床榻上坐好,这才试探性的问道。 “父皇,儿臣觉得朱允熥有点不对劲,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朱元璋笑吟吟的看着自家三儿子,眉宇间隐含着丝丝得意。 “怎么,你也发现啦?” 朱棡皱了皱眉道。 “是啊,总觉得性情大变,跟以前相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老朱见朱棡这么说,脸上当即露出黯然之色。 “据郝太医说,这孩子是因为你大哥之死,哭坏了身子得了离魂之症。” “离魂症?” “离魂离魂,得了离魂不见前尘……” “郝太医还说了,如果好好调理的话,过上一段时间还是能记起来一些的。” “不过,咱觉着有些事忘了就忘了吧,还是别记起来的好。” “现在这孩子不是挺快乐的么,能这么快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还多亏了这离魂症哩!” “儿臣也这样认为,而且儿臣认为允熥现在就挺好,变得更自信了,开朗了,胆子也更大了……” 老朱听到这话,神色古怪的看向朱棡。 “老三,你不觉得这孙子胆子有点太大了吗?” 朱棡闻言尴尬的笑笑道。 “确实胆子太大了,但儿臣觉得,这孩子也比以前更担事了,将来像是能干大事的人!” 朱棡说到这儿,眼皮不由耷拉下去,但眼角的余光和耳朵,一直注意着老朱那边的动静。 老朱一看自家三儿子这般做派,就知道这厮心里想啥呢。 朱棡跟其他皇子不同,从小就不会玩心眼,挨打都是硬扛,不把老朱的火气打出来,这家伙是不带哭出声的。 “朱棡,有些事你就别掺和了,咱这心里也没下决断呢。” “万一咱将来的决断,跟你心里想的不一样,你还想起兵来造咱的反吗?” 朱棡听到这话,当即吓得跪倒在地。 “父皇明鉴!” “儿臣对您的忠敬之心从来没变过,儿臣怎敢生出此等大逆不道之心!” 老朱闻言一反刚刚的温和,非但没有上前搀扶,甚至连让他起来的话都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老朱才意味深长的开口。 “咱问你,假如说咱立你二哥当太子,你心里是否愿意?” 朱棡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 “儿臣不敢反对!”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老三心里咋想的了。 这孩子嘴上说着不反对,心里话就是不赞成了。 “那如果立你四弟呢?” 朱棡听到这话当即炸毛了,眉毛一挑满脸不屑的道。 “凭他也配?” 老朱见他这个反应,咣当一脚就踹了过去,直接把他踹的躺在地上。 朱棡被踹到后,只是神色自若的爬起来,然后继续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满脸的不服气。 “你刚刚咋说的?” “你不是说,你从没生过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吗?” 朱棡闻言不服气的解释道。 “父皇明鉴!” “儿臣确实没生过当皇帝的心思,因为从小到大在儿臣心里一直坚定的认为,大明的家只能由您和大哥来当,别人都不配!” 老朱听到这话,眼圈不禁有些泛红,气哼哼的道。 “起来吧,别把咱寝宫的地砖跪碎了……” 朱棡却恍若没听到似的,依然跪的笔直。 “父皇,你有什么话就一股脑问出来吧,儿臣一气儿跪着回完得了,免得来回折腾!” 朱元璋差点被这话气得背过气去,气哼哼的骂道。 “你就是个逆子!” 朱元璋骂归骂,但在他心里除了逝去的太子朱标,最疼爱的就是这个老三了。 虽然老三有不少毛病,脾气暴躁,做事操切,但为人讲忠义,认死理。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咱来问你,现在你大哥死了,那你觉得咱朱家的天下,该由谁来当?” “别说咱没给你机会,如果你说自己要当皇帝,咱也会认真考虑的!” 朱棡没有半点犹豫的道。 “当然是该由大哥的儿子当!”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狂喜,他也想立朱标这一脉。但他心里最怕的就是立了皇孙,其他皇子会不服气。 但如果老三也是这么想,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皇子有野心,也不敢越过晋王来抢椅子。 “老三,你当真这么想?” 朱棡见父皇质疑自己,当即指天发誓道。 “若儿臣有半句欺瞒,让儿臣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老朱听到这混账话,再次一脚踹出去。 “闭上你的狗嘴!” “谁稀罕你发毒誓哩?” 朱棡被踹出去后,再次爬回来跪好,只是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父皇这是心疼自己了,嘿嘿嘿…… 老朱见到朱棡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一想到他风尘仆仆,昼夜兼程的赶回来,又不忍过分苛责他。 “去给你大哥上柱香吧,然后滚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十天后咱们送你大哥入土为安……” 朱棡听到父皇提起大哥,眼圈蓦地一红。 “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朱棡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告退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问了一句。 “父皇,十日是不是急了点?” “我二哥,还有我那些弟弟们,他们能赶回来吗?” 朱元璋听到这话,脸上当即转冷,阴仄仄的说道。 “哼哼!” “十天之内他们要是赶不回来,那他们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变被动为主动 随着朱棡的进京,整个京城的悲伤气氛都仿佛浓郁了许多。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朱棡进京了,其他藩王也快了。 果然,只隔了一天,秦王朱爽,燕王朱棣就各自带着五百护卫,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在第三天的时候,周王朱橚、楚王朱桢乘坐着马车进京。又过了两日齐王朱榑、鲁王朱肇煇这对叔侄俩的车队,也浩浩荡荡的开了进来。 老朱见到这些人归来,心里的怒气总算小了些。 只是一想到锦衣卫的密奏,说周王、楚王蹲在鸡鸣驿呆了十天一直不肯进京,直至看到燕王等人无恙这才重新赶路,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怨怼。 这俩逆子也太谨慎了吧? 虽说自古天家无情,但自己这个当爹的可没亏待过他们。 现在他们只是死个大哥,就给他们一个个吓得不敢进城。要是他们将来死个爹,那还不得吓得压根就不敢出封国啊! 好在这些人总算是赶回来了,剩下的蜀王朱檀、湘王朱柏虽然人没到,但已经派人前来知会,距离京城只有几十里了,预计明天中午之前必定能赶到。 老朱对于这两个儿子是没有任何怨念的,因为他们两个分封的地方在巴蜀,那地方的路本就不好走,就算走的慢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 因此,他决定明天中午举行个小型的家庭聚会,吃过午饭后再带着众人去太子府拜祭。 老朱想到这里就是一阵郁闷,亏得自己还是皇帝呢,一年到头想跟儿子们团聚一下都成了奢望。 在老朱充满碎碎念的时候,二虎面色凝重的走进来。 “皇爷,晋王殿下情况不妙……” “什么?” 老朱听到这话豁然站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不就是路上过于劳累,染了点风寒吗,怎么就会这样!” “皇爷,三爷归来那天晚上并未回王府,而是趴在大爷的棺椁旁睡了一夜。” “据太医说,可能灵堂内的阴寒之气入体,因此才一病不起的。” 老朱闻言大怒,指着二虎的鼻子骂道。 “混账!”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二虎羞愧的低下头道。 “回禀皇爷,是三爷拦着不让,说不想让您为他担心。” 老朱听到这话一边吩咐备车,一边骂骂咧咧的走出大殿。 “这帮逆子!” “亏得咱和老大对他们那么好,一个个非得在路上耽搁,把咱家三儿都给气出病来了,呜呜呜……” 二虎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麻了,这老头也太不讲理了吧,这也能怪到别人头上? 不过对于皇爷来说,迁怒好像也挺正常。只是不知道,这次哪个藩王要倒霉喽…… “来人!” “把在京的藩王都给咱叫来,让他们去太子灵前给咱跪好!” “今天老三要是不见好,他们以后也别想好过!” “诺!” 二虎答应一声,赶忙一边命人去传令,一边催促手下准备龙撵。 不多时,老朱乘坐龙撵,领着几百个护卫,浩浩荡荡杀向晋王府。 为了尽快赶到晋王府,老朱甚至放弃了走正门,命人直接从东华门穿过去。 二虎一看皇爷急的都走偏门了,赶忙催促手下们加快速度,生恐惹得陛下发怒。 即使如此,老朱坐在龙撵上依然不时发脾气,嫌弃马车走的太慢。 然而,在路过东华门的时候,老朱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说笑声。 老朱当即掀开车帘看过去,只见几个少年竟然在护城河边上抓蛤蟆! 紫禁城哪来的少年,无非就是自己生的那些个逆子! 老朱想到此处,当即命令锦衣卫停车,然后命人把那群抓蛤蟆的逆子全给抓过来。 朱允熥也在抓蛤蟆的队伍里。 本来他今天不想来的,只是连续写了N天的《斗破苍穹》,把他都快累吐了。 因此,今天放学之时,听到朱植提议抓蛤蟆,这才想着出来换换脑子。 就在他们玩的兴高采烈之时,突然看到十几个锦衣卫走过来,说是陛下请他们过去。 一干皇嗣听到这话直接傻眼,一个个惴惴不安的看向矗立在东华桥上的龙撵,心里嘀咕着自己是不是又犯了啥事? 朱允熥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在回想了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后,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出奇的乖巧懂事。 每天都按时起床锻炼身体,然后去老朱那边蹭饭吃,蹭完饭去大本堂睡觉,晚上回去熬夜写书,可谓是乖的不能再乖了。 就连老朱这么挑剔的人,都有好几天没打自己了,可见自己最近的表现确实不错。 然而,今天皇爷爷为啥要叫自己过去呢,该不会是自己这群人犯了啥忌讳吧? 朱允熥在脑子里琢磨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己那个大冤种三叔生病之事。 因为晋王府就在朝阳门边上,他前天还去探望过。 提起这事朱允熥心里就有点气,灵堂里全是冰块,大冤种在那儿睡一晚上,不感冒才怪呢! 如果皇爷爷真是去看望三叔的,那应该是三叔的病情加重啦? 三叔为了给父王奔丧,一路旅途劳累病倒在床。自己这个大孝子,反而跟着一群孩子抓蛤蟆…… 朱允熥想到这儿,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 尼玛! 咋看都是要被打死的节奏哇!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要不然今天三十大板都是轻的! 就在朱允熥急的团团转之事,他的眼角突然瞥见几株靠近宫墙的柳树。 “我想到了!” 朱允熥蹬蹬瞪跑到柳树边上,咔嚓咔嚓折下几根柳枝,然后在一干小伙伴诧异的目光中朝着龙撵奔去。 “皇爷爷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探望三叔!” 骑在马上的二虎,看到颠颠跑过来的朱允熥,再看了看他手里的柳枝,整个虎都不好了。 三皇孙殿下也太自觉了吧,知道要挨揍,提前就帮皇爷把打人的工具都准备好啦? 不过三皇孙急中生智喊出的这句话不错,直接变被动为主动。 若不是自己知道真相,还以为这孩子苦苦等在这里,就为了跟皇爷一起去看望晋王殿下呢。 老朱看到朱允熥这番做派,心里冷笑连连。 这孙子以为他这么一说,再搞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咱就能饶了他了? 啊呸! 他想得美! 今天咱要是不打他个半死,都对不起老三对他们父子俩的那份心! 第六十四章 你想让咱咋补偿你? 朱允熥颠颠的跑到老朱的马车跟前,没等老朱开口就抢先说道。 “皇爷爷,您一定是去看望三叔的吧,正好带上我一起去。” “您老不知道,我这几日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晚上都睡不着觉!” 二虎听到这话,脸皮都不由一抽抽。 他今天早晨还看到这货吃了十几个包子,外加一碗酸汤面,以及若干盘小菜。 中午他虽不知道,但是光皇爷就给他送了不少吃食,怎么看都不像茶不思、饭不想吧? 老朱也是听得一阵头疼,这孙子为了不挨揍,编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朱允熥,你以为这样说,咱就能饶了你?” “你三叔风雨无阻,日夜兼程的赶回京城给你父王吊丧,归来之后更是因为祭拜你父王一病不起,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跟着这帮混账抓蛤蟆,你对得起你三叔的那份心吗!” 这时耷拉着脑袋赶过来的一干皇子,听到这话下的噗通噗通相继跪倒。 敢情特意把自己这帮人揪过来是为了这事啊!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冤,三哥又不是我们给搞生病的,我们不就是抓两个蛤蟆吗,又碍了谁的眼了? 朱植等人也只敢在心里抱怨下,可没有当面跟老朱掰扯的勇气,甚至连抬眼看父皇的胆子都没有。 朱允熥一听这话,生怕身后这帮废物认怂,赶忙抢着回答道。 “父皇,十五叔他们是听说蛤蟆能治病,这才带着孙儿一起来抓蛤蟆,打算给三叔送过去!” “十五叔,你说句话呀,不是你一直跟我说蛤蟆能治风寒的吗?” 朱植稍微愣了下,随即心下狂喜。 要不说他喜欢这个大侄子呢,关键时刻脑子转的就是快! “父皇,朱允熥说的对,儿臣就是想抓几个蛤蟆给三哥补补身子,希望他吃了蛤蟆病情能早日好转!” 朱植说完这话,还不忘捅咕下边上的岷王朱楩和韩王朱松,这俩货赶忙反应过来,顺着朱植的话胡诌。 老朱虽然不通医术,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蛤蟆跟治风寒没有半文钱关系。 “来人!” “把这几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扒了裤子按在地上重打三十大板!” “打完了也不用抬去太医院,就把他们扔到桥上趴着!” “他们不是喜欢听蛤蟆叫吗,今儿咱就让他们听个够!” 老朱之所以如此严厉,只是想借几个家伙的屁股,向世人传递一种态度。 那就是太子的丧事不容任何人马虎对待,晋王的病情更是不容任何人忽视! 朱植几人听了这话,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赶忙磕头求饶。 “父皇饶命啊,儿臣再也不敢啦……” 老朱非但对几人的求饶全然不理,还指了指趴在自己马车上的逆孙。 “还有这只,也拖过去一起打。” “打完了给咱送到老三府上,让他跪在他三叔床前好好反省反省!” 老朱撂下这话就放下车帘,不在搭理外边这几个逆子、逆孙,想快点赶到老三家里。 然而,朱允熥的一句话,又再次让他停下。 “皇爷爷,我能治好三叔的病!” “蛤蟆可能不靠谱,但我手里的柳枝靠谱!” “这玩意含水杨酸,是退烧最好的东西。只要给三叔熬上两碗,保证三叔立马活蹦乱跳!” 锦衣卫可不管这个,依然蛮横的上前抓住朱允熥,把他拖到桥边跟另外几只排在一起,然后扯下他的裤子,把他按在地上打板子。 今天皇爷可是动了真怒的,不听到几声响亮的哭声,这怒气消不了。 于是乎,锦衣卫一反常态,第一板子就重重的打了下去,登时把几个小小少年打的鬼哭狼嚎。 “皇爷爷,我真没骗你,这水杨酸真能治病啊!” “我没有跟着十五叔他们抓蛤蟆,我是来采药的呀,哇呜哇呜呜……” 老朱见朱允熥都挨上板子了,还不忘了编瞎话,心里也有几分犹疑。 难道说,这柳枝真能治病? 老朱想到这里,当即掀开车帘喝止道。 “先停下!” “把那逆孙给咱塞进车里,另外几个的板子也先暂且记下。” 锦衣卫听到这话,当即把朱允熥从地上拖起来,然后拎着塞到老朱的马车里。 老朱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大孙,板着脸教训道。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了!” “平时胡闹也就罢了,现在你那些王叔都赶回来给你父王奔丧,你个当儿子的,竟然还有闲心抓蛤蟆,这不是诚心给人留话柄嘛!” “皇爷爷,我真是在采药,这柳枝真能退烧的,你咋就不相信我呀!” 老朱冷哼一声道。 “哼哼!” “能不能治病,一会儿到了你三叔府上就见分晓了。” “要是证实你在骗咱,咱就拿这柳枝抽死你算逑!” 朱允熥不甘示弱的回怼道。 “若是证实我说的是真的,真的能给三叔治病,那您老咋说!” “啥咋说?” “我刚刚挨那几下不能白挨吧?” “您老冤枉了我,您老得给我补偿!”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立马黑了,心想咱养了你这么大,打你两下竟然还敢要补偿? 虽然老朱心里满是碎碎念,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嘴,想看看这孙子到底想要啥。 “那你想让咱咋补偿你?” “您老就赏我个宅子吧,也不用大,跟三叔家那么大的就行!” 老朱听到这孙子是想要这个,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这孙子是想分府别居啊…… “这事稍后再说,如果这柳枝真能治好你三叔,给你个宅子也不是不行……”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破涕为笑,心里暗自得意,自己距离封王又近了一步。 这回不用老朱催促了,朱允熥接替了他的位置,一个劲的催赶车的马夫速度快点。 老朱看着急切的小逆孙,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这孩子这么急着搬出去住,该不会是在太子府受了啥委屈吧? 本来老朱过两年,也打算让朱允熥搬出去住了。 如果这次他真能治好老三,立下这个大功,提前两年倒也无妨。 不多时,两人赶到晋王府,直接来到朱棡的病榻前。 当看到朱棡的状态时,老朱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然被吓了个够呛。 只见朱棡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已然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了。 “怎么会这样!” 太医院院正郝文杰赶忙答道。 “回禀陛下,晋王殿下本就在路上受了风寒,全靠一口气撑着。又在灵堂睡了一夜,被灵堂内的冰寒之气所侵,故此……” “你少跟咱这儿说有的没的,咱只问你一句话,咱皇儿还有没有救!” “这……” 第六十五章 老头说话不算数!” 郝文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太医,只见他们都面色凝重,就知道这病不好治。 事实上,郝文杰并不擅长伤寒科。但他是太医院院正,这种事情只能他出面。 这就是主官的责任,有功主官拿大头,有麻烦也得主官先上。 “陛下,按照我们太医院之前会诊的看法,现在当务之急是帮助晋王殿下退烧,这个烧不退,其它药石也很难奏效……” 郝文杰这话说的多多少少有点不负责任了。 高烧本就是伤寒的一种表征,他还说要先退烧才能治,这明显已经开始为推卸责任做准备了。 “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咱皇儿退烧!“ “陛下,这烧不是那么好退的呀,现在晋王殿下心火郁结,又有冰寒之气阻隔,致使水火不容,五行相冲……” 朱允熥听到这话,就知道郝文杰在忽悠人,搞不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 事实上,郝文杰还真不知道,他说的这几句还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呢。 “寻常药物已经很难奏效了,我们太医院也试过多种办法,始终不能令殿下退烧……” 老朱压根就没听他们那些废话,只是一位的追问。 “就给咱一句话,到底什么时候能退烧!” 郝文杰听到这话就知道陛下动怒了,搞不好下一句就是把人拖出去砍了。 可伤寒本就难治,而且病因复杂,否则太子殿下也不用英年早逝了。 “陛下,晋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连呼好家伙,这一杆子就把责任推到老天爷那儿去了! 果然,老朱听到这话当即大怒。 “咱养了你们这么多人,你们就是这么给咱皇儿看病的?” “今天若是不能治好老三,你们谁都别想活!” 屋子里的一干太医听到这话,一个个噗通跪倒,嘴里只顾喊着陛下息怒饶命之类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能治好晋王。 这其实真不怪他们医术差,而是有些病他确实难治。 哪怕在后世,每年死于流行性病毒感冒的还有大几十万人呢,更何况缺少抗生素的古代? 朱允熥对郝文杰印象不错,这段时间没少去他那儿喝冰糖雪梨,以及享受太医院众人的按摩。 因此,在见到老朱发怒后,当即献出了自己的药方。 “郝太医,我有一法可退烧。” “只需将柳树皮熬煮,给我三叔服下去即可!” 老朱听到这话也登时来了精神,赶忙追问道。 “对对对!” “你们可曾听说柳树皮能治病?” 郝文杰一听这话,眼睛也是一亮,心想陛下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就是编,也得给你编出几条古籍来了。 “陛下,柳树皮确实能治病,我记得古籍有载……” 郝文杰只是开了个头,后边自然有人接上。 “古语有云,柳树身上都是宝,阵痛安神还补脑……” “老臣也曾听祖父有言,说柳树皮可治发热之类的症状,只是刚才急切之下忘了这茬,经过三皇孙殿下这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能在太医院混的都是人精,一见朱允熥跳出来背锅了,还不赶紧把锅给他扣实了? 柳树皮能不能治病不好说,但这玩意肯定没毒,吃不死人倒是真的。 而且,现在有了皇孙的参与,就算最后没治好,陛下也不能全怪他们吧? 老朱见一干太医都说柳枝能治病,当下也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熬药!” “是是是,臣等这就去熬药!” 老朱在撵走一干太医,看到朱允熥在自己身前晃悠,当即怒斥道。 “滚一边跪着去! “什么时候你三叔醒了,你在给咱起来!” “我……” 朱允熥一想到这老头的蛮不讲理,也就懒得跟他争辩了,只能找个靠墙的角落跪坐着,然后把头往墙上一靠,迷迷瞪瞪的打个盹。 老朱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做到朱棡床头,抓着三儿子的手动情的哭诉着。 “皇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咱老朱家就你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你要是出事,咱百年之后可咋办哟,呜呜呜……” 老朱哭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不由看向跪在角落的朱允熥,只见这逆孙竟然靠在墙上睡着了! 这逆孙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他三叔为了给他爹奔丧,都病成这样了,他竟然还有心情睡觉! 就在老朱想去把逆孙踢醒的时候,郝文杰当即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陛下,按照皇孙的指示,柳枝水熬好了!” 老朱看到汤药赶忙接过来,然后一边吹着气,一边喂昏迷不醒的三儿子喝。 虽然朱棡昏迷,但好歹本能的吞咽反应还有,只是喝的不那么快,总是会顺着嘴角躺出来一些。 老朱就这么一边喂,一边帮着他擦拭脸颊,满满慈父心怀。 哪怕是郝文杰这个外人,看到陛下如此,都不由感动的落泪。 一碗汤药喂下去,朱棡很快就有了反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旁站立的郝文杰见状,惊喜的喊道。 “陛下快看,晋王殿下发汗啦!” 老朱也注意到这个细节了,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药碗,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药有效!” “快快,赶紧在盛一碗,再给咱皇儿喝下去!” 门外早就有好几个太医端着药碗等候了,听到这话登时冲进来献上汤药。 老朱接过来就喂,见药碗里的药不像刚刚那么烫,他也懒得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了,直接让郝太医扶着朱棡,掰开他的嘴往里灌。 这一碗汤药下去,朱棡身上也跟着发汗,脸上更是多了几分血色。 一旁的郝文杰见到这场景,当即欢喜的哭出来。 “陛下,晋王殿下有救啦!” “这身汗一发出来,殿下的病就好了大半!”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满心欢喜,看向跪在角落里的逆孙,眼神中也充满了惊奇。 这逆孙没有骗咱,他真是在给三叔采药!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这柳枝能有退烧奇效的呢? 老朱刚想命人把朱允熥叫醒,就听到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 “父皇?” 老朱听到这声音,赶忙惊喜的回头,只见晋王已经能睁眼说话啦。 “皇儿,你总算是醒啦!” “感觉好点没,还有哪里不舒服?” 朱棡挣扎着要给父皇见礼,却被老朱给按了下去。 “皇儿安心将养,不用在意虚礼!” “父皇,儿臣不孝,让您跟着担心了……” 老朱听到这话,眼泪再一次落下。 一想到刚刚差点就要在失去一个儿子,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后怕。 “没事就好!” “你赶紧好起来吧,咱还有很多大事要托付给你呢……”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由看了眼跪在角落里的逆孙。 “老三,你能这么快醒来,可多亏了你这个侄子!” “他?” “你不知道,你刚刚昏迷之时,太医们束手无策,还是听了这孙子的话,用柳枝熬水给你喂下去,这才让你退了热的!” “那本王倒是要好好感谢下大侄子了。” “对了,我大侄子呢?” 老朱闻言笑着看向墙角,对着小逆孙大喊一声。 “朱允熥!” “啊?” “干嘛!” “你三叔醒了,要跟你说几句话!” “啊哈!”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从地上蹦起来跑到床头,看到大冤种已经能支棱起来,当即欢天喜地起来。 “哇!” “这么快就醒啦?” “皇爷爷,我说什么来着,我刚刚真的是采药,你偏偏不信我!” 事实上,朱允熥也不知道这玩意是否真的有效,但他前世确实看过一篇报道,说阿司匹林的主要成分就是水杨酸。而获取水杨酸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熬柳树皮。 老朱宠溺的看着大孙,配合着他说道。 “信信,这回咱信了,咱大孙确实是在找药,哈哈哈!” “那你答应我的好处?” 老朱听到这话圆眼一瞪,没好气的道。 “啥好处!” “孝敬你三叔,那不是你该做的事吗,你竟敢要好处?” 朱允熥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麻,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老朱。 “你骗我?” “咱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你这个老头咋能说话不算数呢!” 老朱见这孙子连句“皇爷爷”都不叫了,一张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小逆孙,你是不是又讨打!” 朱允熥闻言立马闭上嘴,然后冷哼一声跑开。 哭归哭,闹归闹,这个老头不着调,还是走为上计! 朱棡见朱允熥满脸不开心的跑出去,不解的问道。 “父皇,你答应这孩子啥了?” 老朱闻言苦笑道。 “没啥。” “刚刚来的路上,咱说他若是能治好你,咱就赏他个宅子!” 朱棡闻言满脸无所谓的道。 “嗨!” “儿臣还以为啥事呢,反正我这王府也常年空着,就让他搬过来住呗!”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有些愠怒。 “你说的这是啥话,咱是差他个宅子吗?” “咱是怕他出去胡闹,打算把他放在身边再调教几年!” 朱棡一听父皇这么说,心里顿时一惊。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父皇确实很看重朱允熥! 朱棡想到这里,心里再次热切起来,试探性的问出一句话,随后紧张的关注着父皇的动静。 “父皇!” “儿臣斗胆问一句,您是不是属意朱允熥?” 第六十六章 只要他们不嫌弃,咱牢饭管够! 其实老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上次朱棡试探的时候,就被他给制止了。 可是现在看到朱棡躺在病床上,还是因为感念太子而生的病,老朱心里就动摇了。 即使如此,老朱依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老三,你觉得立谁好?” 朱棡闻言不假思索的道。 “这还用问吗,我大哥就一个嫡子,当然是立朱允熥啦!” 老朱被这话气的脸都黑了,指着朱棡痛斥道。 “逆子!” “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要不是看在你重病在身,咱非得给你俩大耳刮子!” “朱允炆就不是你大哥的儿子啦?” “再者说,吕氏早就扶正了,朱允炆现在也是嫡子,还更年长!” 朱棡听到“吕氏”两字,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不管那个,我就认常家大嫂,除了她我谁都不认!” 老朱见朱棡这么说,顿时打起了感情牌。 “唉!” “你是不是对吕氏有成见?” “其实吕氏做的也不错了,这么多年帮你大哥管理东宫,皇宫内外那是有口皆碑……” 朱棡听到老爹的训斥,往床头上一靠,一副无赖模样。 “我喝过常家大嫂炖的汤,吃过常家大嫂烙的饼,还穿过常家大嫂给做的鞋!” “世人都说吕氏贤惠,可在我看来她除了比我大嫂多读了几本书之外,别的地方哪里比得上我大嫂?” “再说了,她那书还不如不读,整天勾心斗角的装贤惠,累不累呀!” “不说别的,单说他对咱家允熥的态度吧,看上去客客气气,但实际上是分着亲疏远近的。” “她给自己生的孩子做过虎头帽,你见她给朱允熥做过吗?” “儿臣前年冬天回来,在大雪里看到一群孩子玩耍,所有孩子都带着虎头帽,包括吕氏生的那两个,唯独朱允熥在寒风中光着小脑瓜……” “最后还是儿臣看不下去眼,把我家老二朱济烨的帽子摘下来,给我大侄子戴上了的,这些事您都知道吗?” 老朱听到这话,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朱允熥竟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虎头帽之事他都不用去证实,因为以吕氏的小心谨慎,绝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老朱想到这儿,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朱允熥明明忘了所有事,却依然时不时的针对吕氏。 前尘往事可以忘,但留下的伤害却永远埋藏在心底了。 难怪这孩子宁可搬出去单过,也不愿意呆在太子府。原来是人家一直拿他当外人,寒了这孩子的心啊! 不过老三能观察的这么细,还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他挺意外的。 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货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三傻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要不是这三傻子提醒,他还一直以为吕氏做的不错呢。 “你好好将养,如果赶不上你大哥的葬礼,就等好了后再去祭拜吧!”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尽快好起来!” “就算到时候好不了,儿臣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咱知道了!” 老朱黯然的起身,嘱咐太医们好生照料,就出了朱棡的府邸。 路过东华桥的时候,看到那几个逆子,还光着屁股蛋趴在桥上呢,随即朝着边上摆摆手道。 “放回去吧,别让他们在这儿给咱丢人现眼了!” 朱植等人从地上爬起来,不敢撒腿就跑,只是提上裤子站在桥边,打算等父皇走了在回宫。 老朱见他们丧眉搭眼的,登时想起了另外一只。 “朱允熥呢?” “你们可曾看到他去哪儿?” 几个孩子一阵沉默,直至老朱点名,朱植这才不情不愿的站出来。 “父皇!” “刚刚朱允熥从三叔那边回来,好像很生气,说什么再也不理那糟老头了,还说这世道谁也指望不上,万事只能靠自己之类的……” “儿臣喊了他两声,他都跟没听见似的,应该是直接回东宫了吧?” 老朱闻言再次摆了摆手,随即龙撵再次驶动,碾碎着残阳的同时,也碾碎了老朱的心。 这孩子心里对咱有怨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父亲。 放眼偌大的皇宫,也就自己这个糟老头子能指望上了,可自己还骗了他,他心里岂能不怨? 老朱想到这儿,当即将二虎叫过来。 “二虎,咱记得玄武湖边上有座行宫,荒废有些年头了吧?” “回皇爷,那是您当吴王的时候建的,用于夏天避暑的。自打您登基之后,您就再没去过,久而久之也就荒废了。” “那就命工部翻修一下,好好拾掇出来吧!” 二虎闻言眼皮一跳,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敢问皇爷,以什么规格修,预算多少?” 老朱像是没看懂二虎的小心思似的,认真的思考了下道。 “比照太子府的规格,预算嘛……” “先让户部拨付十万两银子,不够的话从宫里支应!”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惊呼,这规格,这预算,已经是大明除了皇宫之外的独一份了。 就是当年兴建东宫,也没花上十万两银子啊。 更何况,这还不是重建,这只是翻修! 玄武湖那处行宫本就是比照皇宫的等级建的,只是那时候皇爷碍于天下没一统,不好意思登基称帝,这才称之为王宫。 实际上,不论是里边宫殿的用料,还是规格等级,都是只有帝王才能享受的! 哪怕二虎心里一直希望朱允熥能上位,可贸然听到这话还是吓了一跳。 要知道晋王兴建府邸,宫中总共才拨了一万贯,还是大明宝钞。 现在把旧有的行宫赏赐给朱允熥,已经过于扎眼了,在拿出十万两银子翻修,这不是给那孩子招嫉恨呢吗? 到时候别说宫里的一干皇子们有怨念,就是那些就藩的藩王,估计都会对皇爷有意见。 然而,他们不敢把这份怨念撒在皇爷身上,只能撒在朱允熥这个孙子身上。 “皇爷,会不会太多了?” “恐怕户部那边一时筹措不出这么多银子吧?” 老朱也知道多了,这些钱别说翻修个行宫,就是兴建十座王府都够了。 但他此时只想弥补大孙,补上这些年的亏欠。 “不着急,慢慢修,修个一两年也没事。” “但工程一定得给咱干仔细了,不许敷衍了事!” “哎哎……” “卑职记下了,一定嘱咐工部那边,让他们把活干细致喽!”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东宫那边跑过来一个小太监,跑到龙撵边上噗通跪倒。 “启禀陛下,诸位王爷们在太子灵堂大闹,非要太子府提供晚膳,太子妃娘娘让奴婢来请示陛下,可否让御膳房破例,为诸位王爷们准备晚膳……”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发出一声恶龙咆哮,震得车厢都跟着共振。 “一群逆子!” “他们哪来的脸吃晚膳?” “二虎你去给他们传句话,替咱问问他们,锦衣卫大牢的牢饭吃不吃?” “只要他们不嫌弃,咱牢饭管够!” 第六十七章 老朱家的逆子们 太子府灵堂。 即使老朱搬空地窖的冰块,也只能压制住三伏天的暑气,却压不住一干藩王的火气。 秦王朱爽大马金刀的坐在地上,对着身前的一干王弟、王侄激扬文字,挥斥方遒,抱怨老朱正上头。 “我跟你们说,你们就是跪倒明天早晨都没用,老爷子明显是迁怒咱们!” “凭啥老三那个废物自己在路上累病了,反倒要怪到咱们头上!” “还有你!” “朱橚,你刚刚不是吵吵着饿了吗,你看有人管你不?” “依我说,你们要是长点心眼,就赶紧托人跟家里说一声,让他们送过来一套行礼,在送点吃食垫吧垫吧,等老爷子想起你们这些后娘养的,指不定猴年马月了!” 秦王没继承半点老朱的脑子,反倒是将他嘴损的毛病继承了个十成十。 灵堂里的一干王爷,本来就跪的不耐烦了,现在听到秦王这一挑拨,当即有人动摇。 最先坐下的乃是朱橚,其次跟朱橚交好楚王朱桢。 这俩货打小心眼就多,这次进京也是,走到鸡鸣驿就不走了,然后蹲在驿站里听消息,生怕父皇会拿他们俩开刀。 直至朱棡、朱爽、朱棣相继进京后,两人打听下这三位兄长都没出事,这才重新赶路进京。 现在见有朱爽这个老二带头,他们俩也顺势坐了下来。 不过这俩人坐的也不安稳,生怕会被父皇给当成鸡杀了,打算在拉几个人下水。 到时候法不责众,就算父皇生气,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你们也别傻跪着了,没听二哥刚刚说吗,咱们都是后娘养的,老爷子压根就没在乎过咱们!” 有了这俩人做榜样,其他人也不由动摇了,尤其是鲁王朱肇煇,不仅在一众藩王里辈分最低,年龄更是小的令人可怜。 他爹朱檀死的早,他三岁继位,今年也才六岁。 此次进京奔丧,还是搭的七叔朱榑的顺风车,哪怕是进宫罚跪,身旁也破例带了个乳娘随行。 因此在见到三个叔叔都坐在地上,他本就不堪重负的小身板,当即一软直接坐到小腿上。 在之后就是朱榑了,但朱榑比较胆小,既想坐着歇会,又怕一会儿父皇过来训诫,看到他们四仰八叉坐在地上,责罚他们对太子大哥不敬。 于是,他取了个巧,朝着朱肇煇拍了拍大腿,示意其躺在自己腿上。 朱肇煇不明所以,还以为七叔体贴自己,可怜自己呢。 殊不知,他那个不要脸的七叔,只是想拿他打掩护。 老爷子最是怜惜幼子幼孙,就算突然来查岗,看到朱肇煇躺在自己大腿上,也会就此原谅自己。 在这几个王爷放飞自我后,依然直挺挺跪在那里的朱棣就显得非常另类了。 朱爽向来看不上这个四弟,见他现在还装样子,当即第一个开喷。 “哎呀!” “我这个秦王算是废了,在老爷子心里早就是逆子,就差被老爷子在我脑门上贴个反字了!” “哪像四弟啊,分明该干的事都干了个遍,可偏偏满朝文武称颂,老爷子更是对你赞赏有加!” “搞不好,过上几天咱们在见到人家,就得给人家行礼,然后俯首称臣喽!” 众人听了朱爽这番话,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朱棣,把朱棣看的那叫一个芒刺在背。 “二哥,我没得罪过你吧?” “你在陕西,我在北平,咱俩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老跟我过不去干嘛?” 朱棣回怼了朱爽两句,随即也顺势坐在小腿上。 一来是他跪的腿麻了,二来是不想太过不合群,引起别的兄弟忌惮。 朱爽见朱棣也不跪了,也就不在针对他了,继续展开对老爷子的偏心眼行为的批判。 “话说,你们觉得老爷子是咋想的?” 朱橚闻言故意装傻充愣的问道。 “啥咋想的?” 朱爽朝着灵堂里的牌位努努嘴道。 “别跟我装傻,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啥!” “你们说,老爷子到底想把位子传给谁啊,是老四,还是大哥家的长孙?” 朱棣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二哥,朱雄英早就薨了,你还提皇长孙是何居心?” 朱爽不满的哼哼两声道。 “死人还能跟活人争啊?” “再者说,宫里管朱允炆那孙子都叫了多少年的皇长孙了,父皇都默认了,我就不信你们没听见过!” “那不是也还有朱允熥呢吗?” “我记得他们俩只差了还不到两岁吧?” 齐王朱榑忍不住嘟囔几句,他说这话倒也不是替朱允熥张目,只是习惯性的想杠一下。 朱爽闻言冷笑一声道。 “那孩子不行!” “太窝囊了,比朱允炆差远了。” “我可是听说,朱允炆自小就有贤明,什么敏而好学,尊敬师长,孝敬父母等等。” “还听说大哥病重期间,这孙子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引得宫内宫外上下人等一片称颂。” 本来已经迷迷瞪瞪快睡着的朱肇煇听到这话当场就不服气了,他本来年龄就小,小孩子的攀比心一上来,哪里还管的上那么许多。 “二叔!” “我母妃说我也很孝顺的,而且我也很好学,现在就能背下三字经了呢!” 朱爽见这孙子突然插嘴,毫不留情的怼了一句。 “你也配跟朱允炆比?” “别看你跟他都是皇孙,但你俩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二叔说句难听点的话,你几年能见到一次你皇爷爷?”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现在连你皇爷爷长啥样都不记得吧!” “你爹活着的时候都不受待见,你还想惦记大明的皇位?” “二叔劝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就算我们这些叔叔辈的都死绝了,大明的皇位也轮不到你继承!” 朱肇煇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满脸不服气的质问道。 “凭啥皇位轮不到我,我也是皇爷爷的亲孙子!” 事实上,朱肇煇这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气话,别说他不知道皇帝是干啥的,他连鲁王是干啥的他都不知道。 毕竟,他才断奶几年呀,哪懂那么多的弯弯绕。 朱榑见朱爽还抻着个脖子想说话,当即怼了他一句。 “二哥,你可少说两句吧。” “朱肇煇还是个孩子呢,把他气哭了你哄啊!” 朱爽一听这话当即闭上嘴巴,他连自己的孩子还不愿意哄呢,哪有兴趣搭理这小崽子? 就在朱爽琢磨着如何在起一个话头之时,只见太子妃吕氏领着朱允炆和朱允熞走进灵堂,在三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宫女太监,每人的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 “本宫见过诸位王弟、王侄!” “允炆,允熞还不上前给诸位王叔见礼?” “允炆拜见诸位王叔!” “允熞拜见诸位王叔!” 朱允炆执礼甚恭,相较来说朱允熞就差了那么点意思了。 但不管他们俩谁上前见礼,一众藩王都只是坐在地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朱爽更是眼皮耷拉着,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朱棣倒是看了,只是还不如不看呢,反倒是他那凌厉的眼神,吓得朱允炆浑身一激灵,还忍不住后退半步。 朱橚倒是笑呵呵的回应了句,但也是皮笑肉不笑。楚王则用鼻子哼哼一声,权当是打招呼了。 只有齐王比较谦和,朝着朱允炆点点头,说了声这孩子真懂事,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回应了。 吕氏看到一众藩王对待自家儿子的表情,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寒意。 如果将来老爷子,真的把皇位传给允炆,他的这帮王叔也是个大麻烦啊! 得想个办法,让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把这些麻烦解决掉! 朱允炆见一干王叔压根就不待见自己,小脸也不由黑了起来。 本来他就不愿意来,忙着背功课的时间还不够呢,哪来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然而,母妃非得拖着他过来,他又不敢违背母妃,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现在见自己不受待见,他就想马上赶回去背书。 否则完不成背诵一千字的功课,明天会被大本堂里的王叔们嘲笑的! 想到这里,朱允炆就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大嘴巴,自己闲着没事跟那孙子置什么气啊! 现在搞得那孙子没啥事,自己天天累的跟死狗似的,连睡觉时间都快没有了! “母妃!” “孩儿已经给诸位王叔见过礼了,就不在这儿叨扰,先回去背书啦!” 朱允炆说完这话转身就走,留下尴尬的吕氏打圆场。 “诸位王弟见谅,父皇现在亲自督导这孩子的功课,每天还给这孩子布置上千字的文章背诵,搞得这孩子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 “诸位王弟都饿了吧,宫里比不得宫外,过了晌午就不能生火了,我给诸位带了点点心和熟食,诸位王弟先将就一下。” “待会我还会派人送上热茶,帮助诸位王弟驱寒……” 吕氏话音一落,她身后的太监、宫女鱼贯上前,先是在每一个王爷面前支上一个小桌,然后恭敬的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盘点心之类的。 吕氏见所有人都安排妥当,朝着众人福了一福,随即带着一应太监宫女离开灵堂。 在吕氏带着人走后,朱爽拿起一看糕点捏了捏,再次毒舌的评价。 “这什么垃圾糕点,硬的能打死人,也好意思带给咱们吃!” 这句话只是个引子,紧接着他就把话题扯到朱允炆身上。 “那朱允炆也是的,还真以为接了他父亲的班,当上了皇太孙啦!” “你们瞅瞅他刚刚那做派,黑着脸给谁看呢?” “他现在还没当皇太孙呢,就敢跟咱们掉脸子。等他将来当了皇帝,还不得把咱们一个个全抓到京城砍了脑袋啊!” 第六十八章 还指望我胖虎夸你呀! 朱爽的话成功引起了诸王的共鸣,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担忧起来。 万一将来真是这孙子当皇帝,他们的日子得怎么过。 朱棣也担心这件事,不过他更想知道,朱爽为何要挑破这层窗户纸。 事实上,大家都是在大本堂里读过书的,知道历史上的七王之乱,以及八王之乱。 如果中央朝廷想削藩,地方藩王是没有任何反抗机会的。 朱橚略微琢磨一下,不由看向朱爽。 “二哥,你觉得咱们该如何自保?” 朱爽听到这话略显慌乱的低下头,拿手指不住的弹着靴子上的灰。 “这我哪知道?” “我就知道一点,如果父皇把位子传给我,我绝不会猜忌诸位弟弟……” 朱棣听到这儿,心底不禁冷笑起来。 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家二哥是生了夺嫡之心啊。 难怪他刚刚会说死人没法跟活人争位的话,原来是为这话埋伏笔呀。 如果朱允炆可以称为皇长孙,那他岂不是也可以称为皇长子了? 毕竟按照他的说法,太子大哥已经死了,而死人是不能跟他争位的! “二哥,你咋保证你当了皇帝,就不会对我们这些藩王动手呢?” 其他人听到这话,齐刷刷看向朱棣,纷纷觉得朱棣说的有道理。 秦王的贪婪、残暴,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之前要不是有太子大哥罩着他,父皇早就废黜他的秦王之位了。 朱允炆虽说比他们晚一辈,但自小性子温和,从未听说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而且据说在太子大哥病重期间,这孩子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侍奉汤药,光是这份孝心就比秦王强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说朱允炆都不靠谱,那秦王就更不靠谱了。 秦王听到这话脸色当即一变,眼神不善的看向朱棣这个阴险小人。 他向来不喜欢老四,就是觉得老四阴损,平时不吭声,咬人专往肉上盯。 “老四,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咋能跟那孙子一样呢?” “那孙子是晚辈,惧怕你们这些强势的王叔,我可是大明皇次子,除了太子大哥我最大,岂能怕你们一群弟弟!” “再者说,咱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有从小在大本堂里读书的情分,我岂能忍心苛待你们?” 本来倾向于朱棣的一群人,听到这话又倾向于朱爽,感觉朱爽说的也有道理。 “二哥,要不我们保举你当太子吧?” 朱爽闻言心里一喜,但面上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推辞一番。 “那怎么能行?” “你们可莫要害我,害我被父皇责罚!” “这事休要再提!” 朱桢见他这么说,当即一脸沮丧的道。 “既然二哥这么说,那我们就不提这事了!” 这回轮到朱爽木了,他真的只是谦虚一下呀,这货咋说不提就不提了! 难道说,自己刚刚表演的太过了吗? “其实吧,也不是完全不能提,就怕老爷子看不上咱……” 朱桢傻乎乎的问道。 “那到底提不提呀?” 朱棣看着朱爽一副欲拒还迎的老鸨做派,憋笑憋的肚子都快笑抽筋了。 这二哥也真逗,想争就争呗。 还真应了民间的一句俗语,又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 “六弟,你二哥的意思是让你给父皇上书,他就当不知情!” “这样父皇问起来,他也好推到你头上,说成是你担心侄子继位会对自己不利之类的。” 朱桢听到这话当即懂了,原来二哥是存了让自己当出头椽子的心思。 秦王见朱棣把自己那点心思都给抖落出来,当即有些气急败坏。 “老四!” “你不拆我台你难受是吧?” 朱棣故意装作不懂的反问道。 “二哥,你这话就不讲理了,我哪里拆你的台了,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你们都听好了,回家就写保举二哥当太子的奏折,明天一早就交到父皇手里!” 朱爽一听这话当场就慌了,现在朱标还没下葬呢,要是父皇看到众人保举自己当太子的折子,还不得把自己跟朱标一起埋了呀! “大家别听老四瞎说,是老四想当太子,咱们都保举他!” “二哥,你……”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二虎领着几个锦衣卫走进来。 “传圣上口谕!” 众人一听是父皇的口谕,当即不再看热闹,赶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好。 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也顺势闭嘴。 二虎见众人都跪好了,这才复述皇爷的口谕。 “你们给咱听好了,锦衣卫大牢的牢饭吃不吃?” “只要你们不嫌弃,咱牢饭管够!” 众人听了这话一脸的懵逼,又见二虎迟迟不在说话,这才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完啦?” “完啦!” “完啦你不早说,你看我们跪着舒服咋滴?” 二虎闻言忍不住心里腹诽道,就冲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咱就可以直接把你们抓紧锦衣卫的诏狱了…… “诸位王爷还是少说几句吧,别让卑职太为难。你们说者无心,但别人听者有意,若是传到陛下耳中,责罚你们一通,咋看都划不来吧?” 朱爽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只是拿眼神瞟朱棣,朱棣则不屑的回瞪着,心想还不是你个蠢货惹的事? 其他藩王到时很承二虎的情,见二虎主动维护他们,顿时表达了感谢。 第六十八掌朱棣跟朱爽较劲归较劲,但对于二虎的提醒还是很感激的,见二虎要走立马跟了出来,不着痕迹的往二虎袖子里塞了块银子,这才重新回到灵堂跪好。 二虎在燕王走后,随手将银子掏出来,扔给身后的弟兄们,让他们拿着去买酒吃。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有些钱该拿,有些钱不该拿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二虎出了太子府并未第一时间回去复命,而是绕着太子府的外墙来到东侧,走了几十米后助跑几下,踩着墙面一个纵跃就跳上墙头,蹲在墙头上看到朱允熥寝宫中,一个瘦弱的人影在烛光的掩映下写字,这才满意的跳下来。 虽然皇爷没吩咐,但他觉得皇爷一定想知道爱孙在干嘛。 如果皇爷知道朱允熥非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这么晚了还在练字,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至于另外一座寝宫里传出的背诵之声,则自动被他给忽略了。 哼哼! 我胖虎不进谗言诋毁某人就不错了,还指望我胖虎夸你呀! 老朱正在秉烛看奏折,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当即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们还有闹吗?” “回禀皇爷,诸位王爷们知道错了,现在正诚心跪在灵堂反省呢。” “唉……过了亥时,就把这帮逆子撵出去吧,别让他们打扰咱皇儿清静了!” 二虎闻言心里暗笑,皇爷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啥清静不清净的,不就是怕把这些人也给冻出毛病吗? 老朱见二虎还不走,不由抬头问道。 “还有事?” “皇爷,卑职刚刚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三皇孙殿下的院子……” 老朱闻言再次叹道。 “那孩子一定是在骂咱呢吧?” 二虎赶忙解释道。 “没有!” “允熥殿下正在写您布置的功课呢……”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一会儿替咱去御膳房传个话,上次咱孙儿写的那些个菜名,明天挑几样名贵的做了,给咱孙儿解解馋!” “卑职遵旨!” “哦对了,没看允炆在干嘛吗?” “没!” “估计是睡了吧?” 第六十九章 吕氏,你有心了…… 翌日清晨,朱允熥一如既往的早起。 随便洗了把脸,他就开启了每天必备的跑圈之旅。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的体质得到非常大的提升,从之前跑不了几步就要喘,到现在已经能跑跑停停的坚持大半圈了。 朱允熥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进步,首先要归功于他的好胃口,以及强大的吸收能力。其次,就应该感谢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糟老头了。 在糟老头持续不断的小灶支援下,他这才有了锻炼身体的本钱。 否则,每天吃都吃不饱,他哪来的力气锻炼。 只是一想到那老头戏耍自己,朱允熥心里就满含怨气。 瞅把那老头抠的,不就是个宅子嘛,几千两银子的事,竟然跟自己耍无赖! 另外一边,老朱一大早起来,洗了把脸就命人抬自己去了玄武门,随后在玄武门外装模作样的锻炼身体。 按照那孙子这段时间的习惯,每天跑到这儿的时候也就筋疲力尽,只能拖着两条腿走路。 自己等在这儿,正好接他回去用早膳。 老朱可是皇帝,皇帝是要面子的,怎么能像逆孙低头? 因此,他故意设计出这么个偶遇的戏码。 果然,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小逆孙从西五所那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老朱见那小逆孙本就是强弩之末了,却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依然咬牙坚持着往前跑。 老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先不说这孩子的品性如何,单说这份毅力,就已经让他非常欣赏了。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无不是性格坚毅之辈,此子能吃得了这份苦,受得了这份累,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老朱看到大孙快走过来了,当即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条毛巾,热情的招呼着。 “小逆孙,快过来擦擦汗!” 朱允熥闻言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道。 “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老朱见这逆孙竟然敢装不认识自己,气的他差点把毛巾给扔了。 这不知好歹的小东西,竟然还敢跟咱置气! 但一想到这孙子受过的委屈,老朱心里登时又软了下来。 “小逆孙,还生咱的气呐?” 朱允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我哪敢呀!” “您老多威风呀,都不听人解释,说打人就打人!” “打错了您老还不认!” 老朱听到这委屈巴巴的话,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哟哟哟,瞅把这小逆孙给委屈的,咱不就是打错了你一次吗,咋地你还想打回去呀!” “来来,咱就在这儿站着,你要是心里有怨气就打咱两下出出气!” 老朱说的慷慨激昂,可是看到那小逆孙真走过来,还抬手比划几下,当即把他给气的黑了脸。 他一把薅过那逆孙的衣领,咣咣照着屁股踢几脚。 “你个小逆孙,咱跟你客气两句,你竟然还当真了!” “哎哎!” “您老别乱说,我刚刚只是比划下咱俩的身高,可没有要打你的意思!” “哦?”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老朱听朱允熥这么说,当即讪讪的松开手,然后打量一下这小逆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才几日的工夫,这小逆孙蹿了一大截呀,都快到自己的胸口了! “再过几年,我就能长得比你高了,啦啦啦!” 老朱看到朱允熥这般说,脸上不禁露出复杂难言的笑容。 从皇帝的角度来说,他恨不得这孙子明天就长大,然后能接替他父亲的位子,给大明监国理政。 可作为一个祖父,他更希望这孩子每天都快快乐乐,永远也不要卷入波云诡谲的权谋之中。 然而,朱允熥作为皇家子嗣,大明太子的遗孤,有些事是注定了不可避免的。 “是啊!” “再过几年咱就打不动你喽!” 老朱感慨一句,随即搂住大孙的脑袋,宠溺的揉了揉。 “擦擦汗,跟咱坐着肩舆回去用膳吧!” 朱允熥闻言心里有点小动摇,但一想到老头戏耍自己,心里就是一阵不爽。 “我还是不去你家打扰了……” 老朱被这话噎的差点翻白眼。 这孙子说的什么话,啥叫“你家”,还要跟咱划清界限咋地? “你真不去?” “不去!” 老朱见小逆孙这么执拗,也隐隐有几分生气,气鼓鼓的说道。 “爱去不去!” “你要是不去,咱的熊掌还省下哩!” “啥?” 朱允熥听到“熊掌”,眼珠子都只冒光。 穿越进皇宫这么久,虽说吃的也不差,但也只是鸡鸭鱼肉管够而已。 这比他后世的伙食也没强出多少,毕竟后世的鸡肉也才六七块钱一斤而已。 只要人不懒,能自己买菜做饭,想要实现吃肉自由还是不难的。 但是,山珍海味他是真没吃过,尤其是这种传说中的熊掌,更是只在电影里见过。 而且以老朱的抠门程度,这种美食绝对不是宫里的常例,搞不好错过这一次,下次指不定哪年哪月了! “皇爷爷,孙儿觉得您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还是陪您一起吃吧!” 老朱听到这声“皇爷爷”,心里暗暗好笑,故意板着脸道。 “咱不孤单,咱一个人吃饭可香了!” “再者说,你谁呀,咱不认识你!” “二虎,咱们走,回去吃熊掌、鲍鱼喽!” 老朱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却不料那小逆孙跟个牛皮糖似的黏了上来,抱着他的胳膊就是一阵摇晃,一边摇一边喊。 “皇爷爷,你可不能不认我呀,您老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啦!” 老朱哪受得了这个,笑骂一句“贪吃鬼”,随即抱着小逆孙上了肩舆,喜滋滋的回去用膳了。 这一顿朱允熥吃的非常开心,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多了许多美味佳肴。 什么鲥鱼、熊掌、燕窝、鱼翅、海参之类的全来了,把个死没见识的朱允熥看的眼花缭乱的。 每一道菜,徐兴祖都得介绍几句,听得朱允熥更是一愣一愣的,心里连呼好家伙,竟然全是山珍海味呀! 只是老朱听得一脸的肉疼,他知道徐兴祖是念叨给他听的,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翻译成另外三个字——得加钱! 老朱肉疼归肉疼,但看到孙子吃的开心,也跟着高兴起来。 早膳快吃完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说太子妃跪在殿外等候召见。 老朱和小小朱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的眉头一皱,随即更是几乎同时开口。 “她来作甚?” “她来干嘛!”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当即狠狠的瞪了过去。 “不许没大没小!” 朱允熥翻了翻白眼,不情不愿的答应一声,随即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汤就算完事了。 “皇爷爷,我吃完了,先去大本堂那边上课了!”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孙子是不想跟吕氏照面,故意找个借口开溜。 但他也不戳破,只是在其走后,对着满桌子的剩菜砸吧嘴。 “今儿这顿饭花了多少?” “回皇爷,熊掌最贵,光是这道清蒸熊掌就花了小一百两。别的倒是一般,全部算一起也还不到一百两。” 老朱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嘶!” “咋这么贵!” “就是买一头熊也花不了这么多吧?” 徐兴祖赶忙解释道。 “皇爷呀,可不就是买了一头熊吗!” “您也不想想,你单买一个爪子,人家谁卖给你呀!” 老朱心疼的腮帮子都直颤,嘴里一个劲的嘀咕。 “就这一顿!” “以后可不能这么惯着那逆孙啦!” “这要是把他嘴养刁了,以后还不给咱整个酒池肉林?” 老朱嘀咕几句,看向桌子上的剩菜流露出浓浓的可惜之色。 “要不咱中午……” 徐兴祖听到这话,当即把桌子上的剩菜撤走。 “皇爷,您想都别想,老奴忙活一晚上了,您好歹给老奴留一口吧!” 徐兴祖这话可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不忍心看皇爷吃剩菜剩饭,这才找了个自己想吃的借口。 老朱也明白徐兴祖的意思,闻言只能讪讪的闭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对着一旁的太监说道。 “刚刚你说谁求见来着?” “回禀陛下,太子妃娘娘求见!” 老朱闻言当即起身,从吃饭的偏殿来到正殿,又在小太监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后,这才来到门口接见吕氏。 吕氏正沉浸在对某人的怨念中呢,刚刚某人从乾清宫里跑出来,路过她的时候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把她给气的掐死那逆子的心都有了。 此时突然看到陛下从宫里走出来,当即将那个逆子从脑海里甩出去,然后换上一副悲戚的表情,朝着老朱深深的磕下头。 “儿媳给父皇请安了!” “起来说话吧!” 吕氏闻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跪直了身子,将一本白色封皮的奏折高举过头顶。 “儿媳恳请父皇,准许儿媳和太子府的一干人等为太子殿下殉葬!” “殉葬?” 老朱一听是“自请殉葬”这种大事,脸上也不禁动容。 虽说就算没人自请殉葬,老朱也打算弄死几个陪自己皇儿。但有人主动请缨,总比强迫来的好吧? 而且这种事传出去,也给皇儿长脸面不是! 边上的太监见老朱这个脸色,当即上前几步将奏折解下,然后递给老朱。 老朱翻开奏折一看,只见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基本上将太子府里的侧妃、侍妾全部一网打尽。 “她们可曾真心所请?” “回禀陛下,太子府内自儿媳以下,上至妃嫔侍妾,下至宫女内侍,无不感念太子殿下生前的恩情,皆心甘情愿追随太子殿下于九泉之下!” 吕氏说到这里,再次呜咽叩首恳求。 “还望陛下准儿媳所请,让儿媳去九泉之下伺候太子殿下,嘤嘤嘤……” 就在老朱犹豫着要不要准奏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啼哭声,随即见到一个宫女,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娘娘,大事不好啦,允熙殿下自打您走后就一直哭闹,奶娘喂奶也不吃……” 老朱见到这场景,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道。 “吕氏,你有心了……” 第七十章 那小逆孙敢逃学? 吕氏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她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这老东西太过狠辣了,连跟随他出生入死几十年,被誉为开国第一个功臣的李善长都能满门抄斩,还有啥事是他不能干的? 如果这老东西真顺着自己的话茬,让自己给那个死鬼殉葬,自己这十几年岂不是白熬了? 如此拙劣的戏码,老朱自然能看破,但他看破不说破。 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朱允熞、朱允煕这两个皇孙,他也会忍下吕氏的小聪明。 “你安心回去吧,这事咱先琢磨琢磨,稍后在派人去东宫传旨!” “诺!” “儿媳告退!” 在吕氏走后,老朱将肩舆仍在一边,大踏步的走向前朝,然后把在吕氏这儿受的气,全撒在满朝文武上了。 奏折上有错别字的罚俸仨月,敢拖延政事的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后再罚俸仨月。 直至他把小逆孙早晨那顿饭钱罚回来,阴郁的心情这才缓解点。 早朝很快就结束,老朱回到乾清宫斟酌再三,这才草拟一份圣旨,命人带到太子府宣读。 吕氏抱着小儿子回到太子府,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那老东西顺了自己的话,准了自己的陪葬请求。 一直等到巳时初刻,她才听到一道尖戏的声音传来。 “陛下有旨!” 吕氏听到这话,当即带着太子府的一干妃嫔、宫女跑出殿外跪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驳回吕氏所请,准许太子府其她妃嫔殉葬。凡自请殉葬者,不论位份,皆以侧妃之礼下葬。其父兄有职爵者,一应连升三级……” 这封圣旨一下,太子府有人欢喜有人忧,有那心理素质差点的,更是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吕氏就是那个唯一的欢喜者,这老东西果然看在皇孙的面子上饶了自己一命! 吕氏在高兴之余很快就反应过来,哭哭啼啼的哀求传旨中官,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替她转达誓死殉葬之决心。 中官哪敢应承这话啊,只能硬着头皮安慰几句。 “太子妃节哀,您还要为大明抚育皇孙呢,哪能就此随了太子爷而去……” 吕氏闻言又表演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哭成泪人的一群妃嫔拜谢陛下隆恩。 只是除了她是真心拜谢,其她人可是恨不得把圣旨撕了。 在送走了中官后,没等吕氏说话呢,太子生前最宠爱的侍妾李氏当即站起来,愤怒的指着吕氏大骂道。 “吕氏,你个阴险毒辣的女人,你之前不是跟我们说,只是象征性的上个折子,肯定会被陛下驳回的吗!” “现在倒好,除了你的被驳回,我们的全都准了!” 另外一个侍妾也哭哭啼啼鸣不平。 “我们这些没有子嗣的侍妾,殉葬也就罢了。凭啥王姐姐、刘姐姐、张姐姐他们也要殉葬?” 所谓王姐姐,乃是江都郡主生母王氏,一个非常谨小慎微的女人。 哪怕在听到殉葬的圣旨,她也只是暗暗的抹泪,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李氏听到这话,也当即质问道。 “说的对!” “我们这些福德不够,未能为殿下诞下子嗣的殉葬也就罢了,凭什么让王姐姐、刘姐姐她们也殉葬!” “她们要是死了,她们留下的女儿怎么办!” 吕氏闻言自信满满的道。 “诸位妹妹放宽心,本宫一定会将所有郡主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 “亲生女儿?” 李氏当即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吕氏虚伪的面具。 “这话也亏得你说得出口,你对朱允熥怎样,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对待前太子妃的嫡子,都敢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对那些没名分的郡主,你还不得生吃了她们!”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俏脸煞白,指着李氏怒斥。 “李氏!” “你不要以为你没有子女,就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抨击本宫!” “你别忘了,你在宫外还有父兄!” “若是你敢拒不殉葬,你们全家都得死!” 李氏之所以敢如此咆哮,一来是因为年轻,二来也是因为没有子嗣,不怕吕氏拿她的孩子逼迫她。 但当吕氏提到宫外的父兄,她也不得不屈服,只是一想到自己大好年华,就要为一个死人殉葬,她就非常崩溃。 吕氏见自己吓住李氏,再看向其她人的时候,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此事已经通了天,你们就算再不甘心也没用!” “如果懂事的,就回去梳妆打扮一下,今天吃了午膳后好漂漂亮亮的上路!” “若是不懂事,你们非但免不了这一死,甚至还会连累你们的子女、父兄!” “何去何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吕氏说完这番话,就一甩袖子离去,只留下一群可怜的女人相拥痛哭。 虽然吕氏说的很难听,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就是她们的命运。 不管她们想不想死,她们都必须死,无非是自杀和被自杀的区别罢了。 更何况,皇家待她们不薄了,不管是葬礼的等级,还是父兄连升三级的赏赐,都称得上是旷世圣恩。 但如果有的选的话,谁又愿意死呢? 在太子府哭成一团之时,老朱却在开心的拉着两个儿子说话。 朱椿、朱植两兄弟,终于带着家眷进宫了。 老朱先是抱着两个幼子哭一通,然后询问下路上的情况。 在得知朱植的王妃怀了身孕,依然被朱植带着赶路,老朱又把朱植训斥一通,并招来太医好生为儿媳妇诊治,生怕未出世的皇孙有个三长两短。 太医在为其诊治一番,确定胎儿无视后,老朱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即使如此,他还是命令太医开了几副安胎药,并赶紧让朱植送王妃回王府安歇,这才算完事。 “朱植!” “一会儿把王妃送回府上,记得来宫里用膳!” “咱们用完膳后,一起去祭奠你大哥!” “谨遵父皇之命!” 朱柏领着王妃拜别父皇后,出宫的路上朱柏抓着王妃吴氏的手轻声道。 “委屈你了……” 吴氏听到王爷如此体贴自己,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殿下言重了,你我夫妻一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朱柏闻言攥着王妃的手更加用力了,其用力程度就仿佛抓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在一众藩王中身份特殊,其母胡顺妃和外祖胡美都因牵涉胡惟庸案被赐死。 虽然父皇并未迁怒于他,但他依然心生惶恐,怕自己再因为什么小事而引起父皇的不满。 因此,在明知王妃有孕的情况下,他依然带着王妃一起进京,就是不想给别人留下任何指责的借口! 老朱在打发走朱柏两口子后,又拉着朱椿说了一会儿话,随即打发他去后宫探望自己的母妃。 朱椿的生母乃是郭惠妃,虽不是当下最受宠的,但却是身份最特殊的。 因为郭惠妃的父亲,乃是马皇后的义父郭子兴,甚至连朱元璋的名字,都是郭子兴帮他取得。 有着这层关系,郭惠妃在宫里的地位非常高。更何况,她除了朱椿外还有两子一女,算是宫里非常多产的妃嫔了。 老朱在打发走朱椿后,立马命人去御膳房传令,让他们中午准备着像样的午膳,就摆在他的乾清宫即可。 在忙完了这一切后,老朱又突然想到某个小逆孙,连忙派人去大本堂请他也过来。 想着这孩子本来就难得见上诸位叔叔一面,加之生病之后又全都忘了,正好借这个机会重新认识下。 然而,小太监很快就回来,并且告诉他朱允熥溜了! “陛下,奴婢并未在大本堂见到允熥殿下,询问别人都说不知道。只有皇次孙说,允熥殿下可能是逃学了,跟着江都郡主一起逃的……” 老朱听到这话,一张脸当即黑了。 “啥?” “那小逆孙敢逃学?” “咱真是白疼他了!” “来人,给咱调集人手,就算是把皇宫翻个遍,也要把那小逆孙给找出来!” 老朱刚说完这话,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他刚刚送到太子府的圣旨。 这小逆孙会不会听到什么风声,跑回太子府了? 老朱想到这儿,当即把二虎叫了过来。 “二虎,你带上人赶紧去太子府一趟,把那朱允熥给咱带过来,千万莫要让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二虎一听这话,心下也是一凛。 这种女人上吊的场面,可不是小孩子能看的,搞不好会被吓出一场大病的! “卑职这就去……” 第七十一章 殉葬 朱允熥在大本堂睡了一上午,再一次毛都没梦到。 他分明记得前世看过不少小说来着,不管带不带颜色的都没少看,兰陵笑笑生的大作,他更是托人买了本港版的精品,就连红楼梦他也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 可为啥就一本都梦不到呢? 朱允熥每天这么努力睡觉,看在别人眼中就成了“天才”行为。 大本堂内的一干小伙伴,不仅把他奉为神人,更是时不时的拿他挤兑朱允炆。 “二侄子,你跟人家朱允熥学学,你看人家天天睡觉,每次背功课都比你背的顺溜,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觉得丢人?” “你们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他天天晚上躲在屋里学习,整晚整晚的不睡觉!” “那你也跟他学呀,晚上回家学,白天来大本堂睡觉!” “我……” 每次朱允炆说到这儿就无语了,他已经天天熬夜努力了,还要让他怎么熬啊! 齐泰对于朱允熥天天上课睡觉的行为也是非常无语,一开始他还管一下,后来见这货屡教不改,而且功课背的不错,也就懒得搭理他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每天一千字的功课,对于朱允熥还是太少了。 搞不好,这货早就将整本书背下来,只是每天按照布置功课的量,一点点往出挤! 只是苦了朱允炆那孩子啊,都快被这货搞出厌学情绪了…… 先让这滑头轻松几天,等太子的葬礼完事的,非得找机会去陛下那儿告他一状! 再给他加点功课,就先加一倍好啦! 课间休息的时候,朱允熥刚拉着朱桂来到外边,找个僻静的地方,打算聊聊合伙发行斗破的事,就看到朱明月哭哭啼啼跑过来。 “三哥,求求你救救我母妃吧!” 朱允熥上前一把将朱明月拉起来,却发现这丫头怎么都拉不动,固执的跪在地上。 “明月,你这是何意,你母妃到底出了何事?” 朱桂看到这场景,叹了口气道。 “还能是啥事,估计是殉葬的旨意下来了。” “啥?” 朱允熥听到“殉葬”两个字,头皮都冷飕飕的。 他一直以为,这种事情距离他很遥远,只会出现在历史里…… 浑然忘了,他现在就身处历史中。而且是历史的见证者,参与者,甚至是推动者。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吕氏下的命令?” “吕氏这个狠毒的女人,其狠辣程度跟吕雉有一拼!” 朱桂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为吕氏说两句话。 “朱允熥,虽然我也看不上太子妃,但这事真不是她能决定的,一定是得了父皇的旨意!” 朱允熥听了这话更懵了。 “不会吧?” “皇爷爷不是挺爱护百姓的吗,怎么会……” 朱桂闻言冷笑一声道。 “你觉得你父王的女人,会是平民百姓吗?” “这……” 朱允熥还真没研究过,但用脚指头想,好像自己老爹也不可能娶普通人。 “三哥哥,十三叔说的对,确实是皇爷爷下的圣旨!” “但我不想让母妃死,求求你了三哥,我们现在谁都指望不上了,只能来求你了,你就想办法救救我娘吧,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子一热当即冲了出去。朱桂见状一把抓住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臭骂。 “你疯了!” “这事你不能管,你也管不了!” “你没听明玉说吗,这是你皇爷爷下的圣旨,难不成你敢抗旨不遵!” 朱允熥挣脱朱桂,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替我操心!” “哦对了,麻烦十三叔帮我请个假,就说我会太子府取本书!” 朱桂闻言气急败坏的道。 “滚!” “我才不会给你请假,让先生打死你算逑!” 朱允熥没理会朱桂的气话,抓起哭哭啼啼的朱明月就往太子府跑。 两人刚一回到太子府,朱允熥就听到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 几个壮妇正拖着朱明兰、朱明玉、朱明珰三姐妹往出走,三个小丫头一边挣扎,一边哭喊。 “求求你们,不要拖走我,我要陪着母妃,哇呜哇呜呜……” “求求了,放我们回去吧,我们不哭不闹……” 三个小丫头正在绝望之际,看到朱允熥回来,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疯狂的对着他大喊。 “三哥哥救命啊,她们要杀人,要杀我们母妃啊,哇呜呜……” “三哥哥,你快点去救救我母妃吧,他们正在房梁上挂绳子,要吊死母妃,哇呜哇呜……” 本来朱允熥就已经快被气炸了,现在听到几个妹妹哭的如此撕心裂肺,哭的他心都碎了。 “都住手!” “三皇孙殿下,这事你别管!” 一个仆妇说完这话,就继续蛮横的拖着朱明珰往外走,朱明珰见有人给她壮腰杆子了,胆子也变得大了几分,瞅准那仆妇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 小丫头刚换完牙,正是牙尖嘴利的时候,咬的那仆妇胳膊都出血了。 这仆妇本就是吕氏的心腹,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盛怒之下也顾不得尊卑了,照着朱明珰的肋下就是一拧,拧的朱明珰嚎啕大哭。 这是她们对付不听话的皇女们惯用的招数,既能将她们拧疼,又不会在明显处落下痕迹,最是阴损不过。 虽然她的动作很隐蔽,但还是被朱允熥看破了,他也不说话,从门口捡起根门闩,照着那仆妇的脑袋就是一棒子,打的那仆妇当场晕倒在地。 “都给我住手!” 其她仆妇见状,赶忙松开手。另外两个小姑娘得了自由,蹬蹬瞪跑到朱允熥身后,生怕再被她们抓走。 “三皇孙殿下,你要是坏了陛下的大事,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朱允熥面对他们的威胁,只说了一个字。 “滚!” 太子府西侧殿。 高高的房梁上,垂下来二十几条白绫。每条白绫下边都立着一个凳子,每个凳子上边又都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个年轻貌美,却又满脸绝望的女人。 “太子妃,求求你让我见女儿最后一面吧,我有几句话想对她说,呜呜呜……” “王妹妹放心,本宫一定会善待明月,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你就放心的上路吧!” 王氏闻言将头伸进白绫里,痛苦的闭上眼睛,做着最后的心里挣扎。 “我不甘心!” “我还如此年轻,我真的不想死呀,呜呜呜……” 面对李氏这个狐媚子,吕氏的态度可就不怎么客气了。 “李氏,不管你甘不甘心,这都是你的命!” “你要是痛快点,本宫还能给你留几分体面。” “你要是误了升天的时辰,本宫就得给你来点硬的了!” 吕氏说完这番话,见李氏还是不肯把头伸向白绫里,当即喝令到。 “来人,先送李氏上路!” 李氏听到这话,当即把头伸向白绫,然后怒视着吕氏骂道。 “吕氏!” “是你害死我们的,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吕氏听到这威胁,只是报以“呵呵”一笑,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李氏绝望的闭上眼,将头伸向白绫里。可就在他想踹翻凳子,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大喊。 “停下!” “不许死!” “所有人都给我下来!” 第七十二章 把咱的鞭子拿来! 西侧殿的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拄着门闩的男孩儿。 这个男孩不是别人,正式太子府三殿下朱允熥。 每一个站在凳子上的女人,都满怀希冀的望向朱允熥,希望他能带给她们一个奇迹。 唯有吕氏看向朱允熥的目光里充满了嫌弃、厌恶的情绪。 “朱允熥,你不好好在大本堂上课,跑到这儿来干嘛!” 吕氏刚问出这句话,就看到四个小丫头哭哭唧唧的出现在朱允熥身后,她见到这情景瞬间明悟。 一定是刚刚朱明月那丫头跑出去,将这里的事告知了朱允熥,想让她救下她们的母妃。 吕氏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暗暗冷笑。 他以为自己是谁? 这可是老东西亲自下的圣旨,别说他只是个皇孙,就是他爹那废物活着的时候,都不敢违抗那老东西的命令! 不过他来的倒是时候,正好让他见识下二十几个女人同时上吊的场面是何等的恐怖! 最好把他的脑子吓傻了,让他背不下来书,看他还拿什么博得那老东西的欢心! 吕氏想到这儿,登时对着周围大喝一声。 “来人!” “送诸位妃子上路!” 吕氏的话音一落,当即有二十几个太监宫女上前,打算帮殉葬的女人撤下凳子。 朱允熥见状拿着门闩在地上重重的顿了几下,然后高声喊道。 “都给我住手!” 吕氏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朱允熥怒斥道。 “凭什么住手!”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子里也闪过一丝茫然。 是啊,凭什么呢? 自己好像只是个皇孙,根本没有命令他们停下的权利。 不过,他眼珠一转就有了办法。 虽说这个办法有点废屁股,但总好过看到一群人去死要好吧? 更何况,这里还有自己的四个妹妹。 一旦自己不帮忙,她们可就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朱允熥想到这里将心一横,随即大言不惭的说道。 “有圣旨!” “我刚从皇爷爷那儿来,皇爷爷给了我最新的旨意!” “圣旨?” 吕氏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但她不敢怀疑。 因为在大明朝,出过谋反,出过叛逆,唯独没出过假冒圣旨的事情。 其他人听到有圣旨,也当即跪倒在地,那些准备上吊的妃嫔,也纷纷跳下凳子恭恭敬敬的跪地祈祷,祈祷能够出现奇迹。 吕氏见所有人都跪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跪下。只是跪下之后,那孙子迟迟不肯开口,这又让她起了疑。 “朱允熥,你的圣旨呢?” “甭管是手谕还是口谕,你总得拿出来一样吧!” 朱允熥不悦的瞪了眼吕氏,心想我这可是假传圣旨啊,那还不得编一会儿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于悲痛之际,口出乱命,险些酿成大祸。今委派皇孙朱允熥者,前来拨乱反正。” “古语有云,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既为天子,更应上膺天命,以顺人心。” “现特命免除殉葬,所有妃嫔皆以画像代之即可!” “钦此!” 吕氏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知道这圣旨可能是假的。 因为以她对那老东西的理解,他很少会在圣旨上用到“朕”。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祭天祭地的文章,他都是咱来咱去,哪会写的这么文绉绉? 但朱允熥的表情实在是太淡定了,淡定的让她不得不信,难道说陛下真转了性? 就在吕氏一脸懵逼的时候,二虎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吕氏一看到二虎,立马追问道。 “二虎兄弟,陛下是否真的下达了免除殉葬的圣旨?” 二虎一听到这话就头大如斗,他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终究是让三殿下闯下大祸。 假传圣旨啊! 这孙子但凡姓个别得姓,都是灭九族的大罪! 就算是他姓朱,还是陛下最喜爱的亲孙子,这事也小不了。 能被皇爷吊打一顿都是轻的,就怕皇爷因此恶了他,随便给他封个藩王,将把他撵出京城。 “二虎兄弟?” “啊!” “太子妃请讲!” “本宫就想问问,这是不是陛下的圣旨!” “这……应该是吧?” “对了太子妃,您可否将三皇孙殿下刚刚说的圣旨再说一遍?” 吕氏当即将朱允熥的圣旨复述一遍,她本就是以才女的身份嫁入太子府的,复述区区百十个字的圣旨,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错的。 “二虎,你不会连父皇的圣旨都不知道吧?” 二虎见吕氏这么说,赶忙随口扯了个慌。 “皇爷是怕三皇孙殿下传错了话,因此让卑职过来验证一下。” 二虎说完这话,拎起朱允熥就走。 然而,吕氏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赶忙追问道。 “慢着!” “二虎兄弟,她们怎么办?” 二虎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麻了,随口敷衍道。 “先按照三皇孙殿下说的办吧!” 吕氏见二虎这个反应,心里当即明白咋回事了。 朱允熥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如果运作好了能直接把他赶出京城! 吕氏想到此处,当即盛赞陛下的英明,并且带着所有妃嫔叩谢皇恩。随后又命人找来几十个画师,给妃嫔们画像。 她都不用刻意去说,只要画师们跟人打听下这画像是干嘛用的,自然有的是快嘴快舌的人告诉他们。 每一个画师听闻之后,都被陛下的仁义之心所感动,齐声称颂陛下圣明。 吕氏每次听到这话都会补上一句。 “谁说不是呢,一开始朱允熥来传旨,本宫还你敢信呢,生怕这孩子传错了话。后来还是虎护卫过来说,本宫这才敢信!” 于是乎,几十个画师又知道一个秘密,这个圣旨是陛下委托朱允熥殿下来传达的,顺便他们也夸了朱允熥几句。 当几十个画师给妃嫔们画完像,陛下托朱允熥传递圣旨之事,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散播的满朝皆知。 只是很多朝中众臣对此深表怀疑,因为这圣旨一看就不是皇帝陛下的风格啊。 当宫内宫外的闲言碎语传到乾清宫时,朱元璋的咆哮声变得更大了。 “来人呀!” “把咱的鞭子拿来!” “咱今天非打死这逆孙,看他还敢不敢假传圣旨!” 第七十三章 这是来朝咱讨要说法的! 乾清宫外。 秦王朱爽领着一干弟弟们,恭敬的站在殿外,等候着父皇的召见。 然而,等了好久都不见父皇叫他们,反而听到大殿里传来一阵阵地咆哮声。 直至御用监的秦德顺出来,秦王这才找到一个问话都人。 “秦公公,父皇这又是咋了,跟谁发脾气呢?” 秦德顺闻言略微犹豫了下说道。 “哎……陛下打孙子呢……” 一干藩王听到这个答案集体傻眼,只有晋王朱棡紧锁都眉头舒展,心里也长松一口气。 父皇既然还肯打那孙子,那就证明那孙子犯的事不是很大,最起码是在父皇能容忍的范围之内。 只是,这孙子昨天不是刚挨过打么,怎么今天又惹事了? 朱棡想到这儿,也把秦公公拉到一边,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块银子。 “秦公公,可否透露下,朱允熥又犯了啥事?” 秦德顺闻言,脸上立马露出为难之色。 “殿下,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实在是这事陛下不让说呀,老奴要是泄露了,搞不好会掉脑袋的!” 朱棡一听这话当即不敢再问,在宫里钱能通神,但不能买命,尤其是这种老奸巨猾之人的命。 “那倒是本王冒失了。” 秦德顺哪能白拿别人的钱,那岂不是砸自己的招牌? “晋王殿下,老奴虽不能告诉你三皇孙殿下犯了何事,但却可以给你提个醒。” “若是换成旁人犯了那事,必定是要被诛九族的!” “啥!” 朱棡听到这话当场傻逼了,这孙子是把天捅个窟窿吗? 秦德顺在说完这话后,就赶紧向着太医院的方向走。 这还是二虎提的醒呢,今儿皇爷肯定要龙颜大怒,先赶紧把太医叫过来准备着吧! 乾清宫内。 老朱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鞭子,一脸狞笑着走向里间。 在乾清宫的里间,朱允熥正被二虎反剪着双手,按在一把椅子上。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狞笑声,心里就是一阵发颤。再听到老朱啪啪的扥鞭子的声音,两条腿都不争气都颤抖起来。 这老头打人是真黑啊,自己今天又犯了这么大的错,不能被他打死吧? 朱允熥一想到这儿,赶忙给自己争取减刑都机会。 “皇爷爷,您先别动手,先听我说几句!” “哼!” “事到如今,你个逆孙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爷爷,孙儿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您好啊!” 老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嘿嘿怪笑着说道。 “嘿!” “你说巧不巧? “咱之所以要揍你,也是为了你好!” 二虎见皇爷来势汹汹,当即硬着头皮劝道。 “皇爷,三皇孙殿下,昨天可是刚刚受了锦衣卫板子,屁股上还有伤呢!” “不信您看……” 二虎一边说,一边扯下朱允熥的裤子。然而,他只看了一眼,两只虎目就麻了。 伤呢? 昨天锦衣卫可是一反常态,直接来个头重脚轻呀。 别看只有几板子,但却把往常最后一板子的力道,全打在了前边。 按理说,这孙子的屁股,此时至少是肿着的呀! 咋才过了一宿,这孙子的屁股就痊愈啦? 这恢复速度也太快了吧,难不成这孙子的屁股是专门为挨打而生? 老朱也不禁看向逆孙的屁股,只见白白嫩嫩,哪有半点挨过打的样子。 “二虎,你们锦衣卫太放肆了,连咱的命令都敢敷衍塞责!” 二虎一听这话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皇爷,您听卑职解释,我们昨天打的确实挺重的,不信你去看其他皇子的屁股,肯定是肿着的……” 老朱闻言阴仄仄的笑道。 “别人肯定是肿着的,但这孙子被你放水了吧?” “昨天咱罚这孙子多少板子来着?” “回禀皇爷,您当时的命令是三十大板!” “哼哼!” “既然你二虎这么会做人,那孙子昨天的板子赏你了!” “记住,要重重的打,打完了咱可是要让太医院验伤的!” 二虎闻言脑袋当即耷拉下来,自己也是倒霉催的,没事替那孙子求什么情。 现在情没求下来,自己反倒是搭进去三十大板…… “诺!” “请皇爷放心,卑职绝不敢作假!” 老朱处置完二虎,当即再次扥了两下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啪啪”脆响。 “小逆孙,准备好了没,咱可是要开……”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甩出鞭子,重重的打在朱允熥的娇臀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边子,直接把朱允熥打破防了。 一来是没等说完就动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二来是这玩意太疼了,比锦衣卫的板子还疼,疼的他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皇爷爷,我真是为了你好啊,秦始皇那么残暴的人,都用兵马俑殉葬,您老总不能连秦始皇都不如吧!” 老朱听到这话稍微愣了下,随即问道。 “啥兵马俑?” 朱允熥闻言立马回过神来,现在那玩意还没挖出来呢,老朱上哪儿知道有兵马俑那玩意去! “皇爷爷,这是真事!” “我二叔不是在西安吗,你让他派人去一个叫临潼的地方,让当地农民往地下挖几尺就能看到了!” 老朱见这孙子为了不挨打,连瞎话都编出来了,脸色更加阴郁几分。 “你给咱闭嘴吧!” 老朱说完这话,再次一甩鞭子,抽在某人的屁股上,打的某人“嗷”都一声尖叫。 “皇爷爷等会啊,我还有话说……” “您老就算不信兵马俑,但有一句话总听过吧,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啊……” “人家春秋时期的古人,都嫌用人殉太残暴,您老咋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句话再次愣住,随即问道。 “这不是孟子吗?” “齐泰连孟子都教你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暗道糟糕,自己论语还没学完呢,怎么可能知道孟子里的话? “皇爷爷,这是孙儿听其他王叔们背功课都时候偶尔听到的!” 老朱听到这话直接给了这孙子三连,随着啪啪啪的三声脆响,朱允熥差点被打的灵魂出窍。 “皇爷爷,您为啥又打我呀,呜呜呜……” 老朱冷哼一声道。 “小逆孙,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 “咱嫌孟子无君无父,早就跟大本堂的先生们说过,皇子成年之前不许教他们读孟子!” “你竟然敢忽悠咱,说是听其他王叔们背的,你是拿咱当傻老头哄呢吧?”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直接傻了,自己用梦入神机作弊,一不小心学多啦? 老朱再次抡起鞭子,一下下抽过去。 “咱上次跟你说啥来着?” “咱生平最恨别人骗咱,你是不是自己偷偷背了孟子,然后跟咱装傻充愣?” “咱跟你说,这可是欺君之罪!” “假传圣旨加欺君之罪,你个逆孙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该打?” 朱允熥听到这熟悉的台词,头皮刷一下麻了。 啥意思,是不是刚刚这几下又白挨了? 非得等自己说一句该打,才算正式开始? 为了避免老朱前戏太长,朱允熥赶忙喊道。 “该打!” “孙儿该打,您老赶紧打吧!” 果然,在他喊出这句话后,老朱也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既然你都说该打了,那咱可就开始喽!” 朱允熥眼见今天这顿打躲不过去了,索性将心一横,豪气干云的说道。 “皇爷爷,这事我认栽!” “您老随便打,只要你打不死我,三天之后我朱允熥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老朱本来在盛怒之下,突然听到这孙子这么说,也情不自禁的叫了个好。 “好孙子,有魄力,咱果然没有看错你!” “你要是能抗住这两百鞭子,今天这事咱们就算揭过!” 本来朱允熥都咬着衣袖,打算装一把好汉来着。可突然听到两百鞭子,差点把他给吓尿。 刚刚总共才几鞭子啊,已经把他疼的不要不要的了。 今天要是真挨两百鞭子,他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吧? “皇爷爷,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抹个零?” “两百不是整数吗,哪来的零头可抹?” “孙儿的意思是,抹掉一个零,就打二十鞭子……” “啪!”都一声脆响,就是老朱对朱允熥的回应。 随着鞭子响动,乾清宫里顿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啪啪啪……” “知错不?” “知错,呜呜呜……” “小小年纪就敢假传圣旨,等你再大几岁,还不得给咱来个玄武门之变,把咱扔后宫养老去?” “啪啪啪……” “哇呜哇呜哇呜……” 就在老朱打的正热闹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弱弱的声音。 “皇爷,太子妃带领一干太子府女眷,前来叩谢陛下圣恩!” 本来老朱打了几十鞭子,气已经消了大半了。现在听到这话,他心底的火腾的又起来了,当即再次给他来个三连。 “你还有脸哭?” “你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咱打死你都不为过!” “二虎把他给咱按住喽,等咱替他擦完屁股,回来接着揍他!”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当即气冲冲都走出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谢恩?” “哼哼,说得倒是好听!” “这哪是来谢恩的,分明是来逼宫,来朝咱讨要说法的!” 第七十四章 咱现在就给你改过来! 吕氏刚到乾清宫就后悔了,早知道那老东西正在揍孙子,她应该晚点过来的。 可若是来晚了,她还怕那老东西给那孙子遮掩过去,那自己的一番布置可就白费了。 负责通传的小太监进去后,一干藩王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太子妃,你领着她们来谢什么恩啊?” 吕氏听到朱爽的话,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道。 “秦王殿下不知道吗?” “本来本宫已经率领太子府女眷,集体上书请求为太子殿下殉葬,陛下也准许了。” “可就在太子府女眷要殉葬之时,陛下又命朱允熥那孩子来传旨,说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免除太子府女眷们的殉葬,只以每人画像陪葬即可!” 朱爽听了这话当即愣住,心里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这事有蹊跷。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没这么高的觉悟啊! 当年九弟朱杞不满一岁即夭折,父皇还找茬处死两个宫人陪葬呢。 后来母后去世后,父皇更是宰了上百的宫人为其殉葬。要不是母后生前苦苦哀求,那群为母后治病的太医,都得被父皇一股脑全送走。 现在太子薨逝,以父皇对太子大哥的疼爱,怎忍心就让他带几幅画下葬,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其他皇子闻言也是类似想法,就没人相信他们的父皇有那个仁义之心。 朱棡当然也不信,而且是打死都不信的那种,但他总算是明白那孙子为啥又挨揍了。 这孙子也太胆大包天了吧,竟然连假传圣旨的事都敢干? 难怪秦公公会说,换成别人早就诛九族了…… 不过,这孙子犯了这么大的事,父皇都只是打一顿了之,看样子对他喜欢的紧啊! 朱棡想到这儿,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就仿佛那孙子哀嚎都声音,都变成了无比美妙的音乐。 打! 使劲打!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放边塞! 从小到大父皇对二哥和自己倒是挺客气,可客气管什么用,不还是去边塞当藩王戍边的命吗! 还是这小子命好,能有父皇亲自教导,哪怕犯了这么大的罪,父皇都只是打一顿出出气,没有丝毫疏远这孩子的意思。 要是换成别的人,父皇肯定笑呵呵的安慰着,然后转过头就封他个王,一脚把他给踢到天边! 就在朱棡胡思乱想之际,朱元璋已经大步流星的从寝宫里走出来,盛气凌人的站在御阶之上看向下方的众人。 朱元璋的目光先是看向跪在地上的一干太子府女眷,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满含杀意的目光,看向跪在自己正下方的吕氏。 吕氏见老朱看向自己,当即俯身下拜。 “儿媳携太子府女眷叩谢陛下如天之恩!” 老朱鼻子哼哼两声道。 “现在谢过了,就都散去吧!” 吕氏闻言心底冷笑一声,暗道老东西这就想把自己打发了,也太小瞧自己了吧? “父皇!” “太子府女眷们刚刚听的乃是朱允熥所传的口谕,没见到正式的圣旨,她们不敢奉命!”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也冷笑两声,暗道这应该才是吕氏的目的! 如果自己拿不出圣旨,那朱允熥假传圣旨的罪名就坐实了! 一旦这孩子坐实了这等大罪,这辈子就注定跟大位无缘了。 因为不管于公于私,自己都没理由包庇他。 到时候群臣激奋之下,自己也只能随手扔给他个封号,让他滚到地方上当个藩王! 可这样一来,自己这段时间花在这孩子身上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老朱想到这儿,只觉得胸中憋着一股气,憋得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这才是他如此重打朱允熥的原因,实在是因为这孙子差点的莽撞,差点坏了他未来,也坏了自己的大计! “圣旨吗……当然是有的了……” “你等着,咱这就进去给你拿!” 老朱说着就走进寝宫,气呼呼的坐到御案上,拿过一张空白的圣旨就要写。可在刚要动笔之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那逆孙气的把圣旨内容都忘了! “二虎,那逆孙的口谕是咋说的来着?” “回禀皇爷,少主说的是朕于悲痛之际,口出乱命……” 老朱一边听,一边在圣旨上刷刷的写,一边骂骂咧咧的痛斥逆孙。 “你个小逆孙,就冲你敢骂咱口出乱命,咱今天就该把你吊起来打!” “二虎,下边是啥来着!” “回皇爷,古语有云,上天有好生之德……上膺天命……” “嘿!” “还别说,这逆孙倒是有几分歪才,随口编的比咱平时的圣旨好多哩!” “下边呢!” “现特命免除殉葬,陪葬诸人皆以画像代之。” 老朱写到这儿,再次骂骂咧咧起来。 “这坑爹的玩意,连你爹都敢糊弄!” “你爹养了你这么大,临死之时就让他带走几张纸?” “要是将来咱死了,这逆孙还不得连口棺材都舍不得呀!” 老朱骂骂咧咧的写完,都不等墨迹干了,拿着圣旨就给吕氏送去了。 “吕氏!” “这就是你要的圣旨!” 吕氏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这老东西一定是猜到我在搞鬼了…… 不过,我搞的乃是阳谋,说破了天去也是我占理,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身为太子府主母,为继子扬名有什么错? 吕氏在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平静了。可当她打开圣旨的那一刻,还是差点被气死。 连墨迹都没干,一看就是那老东西现写的! 那朱允熥有什么好,竟然能让这老东西宁愿背下这口锅,也要如此维护那孙子! 吕氏细看圣旨上的内容,一看之下心里蓦地一喜。 虽然这老东西打定主意维护那孙子,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他自己把圣旨写错了吧,哈哈哈! “父皇!” “这圣旨上的内容,跟朱允熥刚刚所传的口谕有出入,儿媳不敢奉诏!”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蓦地一沉,眼睛里当即射出两道寒光。 “吕氏,你可得看清楚喽,这圣旨哪里有出入?” 吕氏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颤,但一想到可以借此将朱允熥赶出京城,让自己的儿子高枕无忧,她也就将心一横。 “父皇!” “朱允熥所传口谕,乃是说的所有妃嫔皆以画像代之,并不是圣旨上所写的陪葬诸人……” “另外,最后还有钦此二字,圣旨上也未曾写下。” 朱元璋听到这话,当即朝着边上的小太监招招手。 “去屋里给咱拿之笔来!” “诺!” 不多时,小太监将笔拿来,老朱一把抢过笔,对着边上的几个太监道。 “将太子妃手上的圣旨摊开放在咱面前!” “诺!” 两个小太监闻言当即走下台阶,从吕氏手里接过圣旨,然后一人扯着两角横放在朱元璋面前。 老朱一手攥着笔,一边看向吕氏。 “吕氏,你刚刚说圣旨上哪儿错了来着?” “咱现在就给你改过来!” 第七十五章皇爷爷,您这话当真? 吕氏看着手执毛笔,冷笑着看向自己的老朱,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赶忙叩头请罪。 “父皇!” “儿媳并未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怕朱允熥所传口谕,与您的亲笔诏不符,会被外人说他是假传圣旨……” “父皇明鉴!” “儿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朝廷法度,维护朱允熥的名声啊,呜呜呜……” 在吕氏哭哭啼啼之时,一干藩王可是全都傻眼了。 哪怕朱棡早就知道父皇属意朱允熥,可突然见到父皇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当场给人改圣旨,也被父皇这毫不掩饰的舐犊之情所震撼到。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钟爱了,应该是上升到逆鳞的程度了吧? 嘿嘿! 咱这大侄子还真像样,才多大点呀,就已经把父皇拿捏的不要不要的! 先不说他将来治国的本事咋样,单是这个哄老爷子的本事,绝对比他爹可强多了,哈哈哈! 秦王也在心里暗暗合计,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看老爷子的意思,好像对朱允熥很不错呀。难道说,老爷子属意的不是朱允炆,而是那个不起眼的朱允熥? 不过这孩子如此年纪,就敢假传父皇圣旨,也确实有几分胆色! 这种事情自己别说干了,就是连想都不敢想! 看来以后还得再朱允熥身上多留心,免得自己跟朱允炆这个蚌争得你死我活,被朱允熥这个渔翁得了利! 其他藩王到是没朱爽那么多的心思,因为放眼大明能争储君之位的,也就朱爽、朱棡,以及太子大哥家那俩孙子。 至于他们这些小娘养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擦亮眼睛,看准了未来的嗣君是谁,然后提前下注,在嗣君面前留个好印象! 朱元璋面对哭哭啼啼的吕氏,没有丝毫心软,只是继续冷冷的催促着。 “快说!” “咱好趁早改过来,免得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做文章,诋毁咱大孙的名声!” 吕氏见老朱这般说,知道老朱对自己成见已深,也只能硬着头皮讲刚刚挑的错再说一遍。 老朱听闻后将错的地方划掉,随即改成吕氏所说的话,最后又在圣旨的末尾写上钦此两个字。 “来人!” “讲圣旨拿给吕氏看看,可还有错漏之处!” 吕氏再次硬着头皮看了一遍。 “回禀父皇,跟朱允熥所传的一样,圣旨没有丝毫谬误!” “那就好!” “拿去将圣旨誊抄一份存档!” 老朱蛮横的一锤定音,随即大手一挥,对着御阶下的众人说道。 “都散了吧!” 吕氏闻言当即领着一干太子妃的女眷们拜别陛下,然而一干藩王们却傻眼了。 父皇刚刚说都散了的话,没包含他们吧? “父皇?” 秦王朱爽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 “父皇!” “您是让我们也散了吗?” 老朱看到秦王指肚,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那逆孙气糊涂了,连午膳这事都给忘了。 “那个啥……你们在等会儿,等咱处置了那个逆孙,再过来陪你们用膳!”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再次火急火燎的跑回去,然后抡起马鞭就是一顿狂暴输出。 随后,乾清宫外的众藩王,又听到那熟悉的哀嚎,熟悉的旋律。 乾清宫中,老朱又赏了朱允熥几十鞭子,这才坐在凳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时候朱允熥早就已经被打的服服帖帖了,现在别说老朱让他承认错误,就是让他承认自己要谋反,他都不带犹豫的。 经过这一顿打,他算是明白古代的冤假错案是咋来的了。 重刑之下真的是谁都扛不住呀,哇呜哇呜呜…… “小逆孙,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了?” “回皇爷爷,孙儿不该假传圣旨,不该欺骗您,哇呜哇呜……” “还有呢?”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一颤。 “还有吗?” “我不就是犯了这些吗?” 老朱叹了口气,随即耐心的解释道。 “你这次错的地方有三!” “其一,太子府女眷乃是自请殉葬,你没有理由阻拦!” “其二,你身为人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实乃不孝!” “你若是背上不孝的名声,你这辈子的前程就毁了!” 朱允熥闻言嘟囔道。 “不孝就不孝呗,我的追求又不高,能当个藩王就挺好……”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一鞭子抽过去,抽的那逆孙一阵鬼哭狼嚎。 “嗷……哇呜哇呜……” “我又说错啥了吗,您老咋又打我!” 老朱气哼哼的想着,早知道你这点出息,咱犯得着写那份圣旨吗? “咱让你说话了吗?” “没规没矩!” “其三,你知道此事会给太子府,以及咱们皇家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老朱说完这番话,见那小逆孙久久不言语,不由“啪”的一下,再次赏他一鞭子。 “嗷哦……” “我这次都没说话,您老在还打我呀,哇呜哇呜……” “咱这次让你说了,你有啥不懂的就赶紧问,咱料理完你还得去用午膳哩!” 朱允熥听到这话委屈的不要不要的,这说话挨打,不说话也挨打,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一提到吃,他立马想起来,自己也没吃午饭呢。 “皇爷爷,我也饿了,要不咱们吃完饭再打吧。” “反正我就这几十斤肉,您老看着打吧,打死我正好去地下陪我父王……” 一提到父王,朱允熥立马来劲了。 “父王呀,您慢点走呀,皇爷爷马上就送我来陪您啦,哇呜呜呜……” 老朱见这孙子又给自己上眼药,气得他当即抡起鞭子,照着那逆孙的屁股就要抽下去。 朱允熥听到虎啸的风声,还没等鞭子落下呢,就“嗷”的一声先叫了起来。 然而,当他叫过之后,突然发现鞭子没有落到屁股上。 老朱看着逆孙那血肉模糊的屁股,临要打到逆孙身上时,突然往边上一拐,在空气中抽了个寂寞…… 虽然朱允熥的哭嚎让他很不爽,但他也生怕把这孩子打出个好歹,到时候自己有何面目去地下见儿子和儿媳哩,这可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嫡传血脉了! “咱今天不打你了,你有啥话想说就随便说吧。”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即惊喜的回头。 尽管脸上还挂着哭唧唧的泪痕,但两只大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显然一副忍某人很久了的样子。 “皇爷爷,您这话当真?” “不管我说啥,你今天都不打我啦?” 第七十六章 难道还想讨打不成? 老朱一看他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就知道这孙子憋坏了,指不定在心里咋骂他呢。 听到这孙子急切的要跟自己敲定跟脚,不由哼哼两声道。 “当然!” “咱说不打就不打,就算你指着咱的鼻子骂,咱今天也不打你了!” 老朱把“今天”两字咬的很重,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过了今天还是可以继续打的嘛。 朱允熥却没察觉这里的漏洞,或许说他确实忍老朱很久了。 “既然您老都这么说了,那孙儿可得说您几句了!” “你刚刚说太子府女眷是自请殉葬? “您老拍拍胸脯问一下,这话您老自己信吗?” “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那不过是跟您老客气一下,您老竟然还当真啦!” 朱元璋听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一个劲的在心里劝自己。 咱不生气,咱已经承诺今天不打他了…… “你继续说!” “哼哼,说就说!” “然后咱们在说第二点,我帮父王争取仁义之名何错之有?” “父王一生行仁义,临了您老让他背了二十几条人命,这才是违背了我父王的初心吧?” 老朱听到这里,心里虽然很生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逆孙说的有几分道理。 “继续!” “现在咱们说第三点,我实在是想不出,杀不杀这二十几个人,对太子府有多大影响。” “太子府还没穷的连几个女人都养不起的程度吧?” 老朱这回忍不住了,当即怒斥道。 “你懂个屁?” “你也不想想,你父王留下来的女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正所谓,三十如……”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跟个孩子说这些干嘛?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那孙子接了下去! “狼吗?” 这回轮到老朱凌乱了,这孙子才多大啊,咋连这等事都懂! “小逆孙,你从哪学来的这些怪话!” “齐先生教的吧?” “子曰:吾十五有志于学,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能坐地吸土……” 老朱听到这话豁然而起,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朱允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信如此虎狼之词,竟然出自一个不通人事的孩童! “齐泰就教了你这个?”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立马心虚的嘟囔道。 “也可能是吕氏教的吧……” 老朱一脸纠结的看向逆孙,沉声说道。 “你少在咱面前瞎掰!” “吕氏虽说有点小心计,但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岂能跟你说这个!” “说!” “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 朱允熥眼珠微转,想到刚刚在太子府门口,那几个壮硕的仆妇拖拉着几个小妹妹的场景,顿时把锅扣到她们头上。 “那就是吕氏身边的几个仆妇?” “哎呀!” “您老是知道的,我得了离魂症,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哪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 老朱听到这话还真信了几分,因为宫里的仆妇来源复杂,多数都是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妇人。 要是这等虎狼之词从她们嘴里说出来,他还真不感到意外。 老朱想到这里暗暗决定,赶明就找机会裁撤一批,尤其是太子府的那批长舌妇,一个都不能留! “您老是怕她们给我父王戴绿帽子呀?” 老朱“哼哼”两声,没搭理这孙子。 “皇爷爷,这我就得说说您了,您老这封建思想要不得!” “咱大明历经战乱,人口锐减,虽然经过您老这几十年治理,经济和人口恢复的不错,但依然有大片土地荒芜。” “对于育龄妇女,就应该鼓励其改嫁,以求为大明带来更多的人口。” “虽说他们是我父王的女人,但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给她们再找个婆家,让她们为大明的人口增长做点贡献!” 老朱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薅着某人的脖领子,就把他拎过来担在自己腿上,然后抡起巴掌照着某人屁股就是一顿铁砂掌,打的某人吱哇乱叫。 “您老又说话不算数,不是明明说好了吗,我说啥都不打我,你咋还打我,呜呜呜……” “咱让你胡说八道!” “我哪胡说八道啦,我说的都是老成谋国之言,是正经治国方略!” “你还敢说!” 老朱见这逆孙现在还敢嘴硬,又啪啪啪的给了他个三连击。 “咱大明就算再缺人,也不缺你父王的几个女人吧?你小子倒好,还想把你父王的女人给嫁出去!” “咱告诉你,偌大的太子府,除了你娘常氏是咱依着六礼用八抬大轿从洪武门抬进来的,剩下的哪个不是咱用真金白银、高官厚禄给买进来的!” “她们拿了咱朱家的聘礼,吃着咱朱家的米,还想找别的野汉快活?” “啊呸,想得美!” “嫁进咱朱家的门,生是咱朱家的人,死是咱朱家的鬼!” “想改嫁,门都没有!” 老朱说到这儿,又气急败坏的对着某人一通输出。 “咱真恨不得打死你,要不是你个逆孙节外生枝,现在那些祸害早就下地府陪你父王了,咱也不至于这么烦心!” “啪啪啪……”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持续输出,一边“哇呜哇呜”的大哭,一边死硬着犟嘴。 “父王呀,您睁眼看看吧,儿臣为了保全您的仁义之名,已经快被你爹打死啦!” “父王你慢点走,在路上等我会儿,你爹马上就送孩儿下来陪您啦……” “一命换二十几条人命,还能保全父王的仁义之名,孩儿死得其所,死的光荣,死而无憾呀,哇呜哇呜……” 老朱听到这话差点背过气去,这孙子也太会往人心上捅刀子了吧? 这小刀给你捅的,刀刀往心窝窝上扎呀! 不过这孙子说的挺像回事,要是不哇哇哭,咱还以为他是朝中的御使言官哩! 老朱郁闷的收回手,然后拿袖子抹了把眼泪。 “滚吧!” “今天别让咱在看到你!” 朱允熥重新得到自由并没有跑开,而是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哇哇哭的看向自己。 “你咋还不走,难道还想讨打不成?” “老朱头,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哄走,然后秘密派人把我父王的女人全杀了?” “你!” 第七十七章 殿下异于常人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扬起巴掌,本以为小逆孙会被吓得躲避,哪成想他就算是吓得闭上眼睛,身子也不住的哆嗦着,脚下却跟长了钉子似的,丝毫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你咋不躲?” “我我……我为什么要躲,我不怕……” “老朱头,你瞪我也没用,我我……我坚持的是道义……” 老朱见这孙子吓得都快打摆子了,还死鸭子嘴硬,也是一阵头疼。 “你到底想让咱怎样?” “我要你保保……证,保证不偷偷派人去杀她们!” “咱已经按照你编的话写了圣旨,你还想让咱怎么保证?” “啊?” “圣旨算数吗?” “白纸黑字的写着呢,宫里还存了档,咋能不算数呢!” 朱允熥闻言开心的道。 “这么说,您老真打算用画像陪葬,然后把她们嫁出去?” 老朱愤怒的黑着脸。 “想屁吃!” “都给咱剃了头发当姑子去,后半辈子就给咱皇儿念经祈福过日子吧!” “这……” 老朱见这孙子还想说话,当即怒斥道。 “朱允熥,你别跟咱得寸进尺!” “咱能饶她们一命,已经是看在你面子上了。你再敢啰嗦,信不信咱立马派人毒杀……” 朱允熥听到这儿立马打断老朱的话。 “停!” “就按照您老说的办吧,出家虽然也挺惨,但总好过丢了性命!” 老朱闻言眼神翻了翻,没好气的道。 “这回你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您老是仁君圣主,千古……不,万古一帝!” 老朱原本紧绷的脸,被这番马屁一拍,当即绷不住了,噗的一声笑出来。 “停停停……你再拍一会儿,咱的牙都让你酸倒了,哈哈哈!” 老朱笑过之后,立马关切的问道。 “疼吗?” 朱允熥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摸两瓣屁股,只觉得手上一片湿漉漉的。当他把手抽回来,看到手上的殷殷血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老朱头,你好狠的心肠啊,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打的节奏呀,哇呜哇呜……” 老朱见这孙子哭的这么凄惨,不仅无视了他的“老朱头”,脸上甚至还露出尴尬之色。 “咱……”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叫太医!” 太医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听到这声恶龙咆哮,立马扛着药箱跑了进来。 “来了来了……” “三皇孙,您赶紧趴下,微臣这就给您上药!” 朱允熥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听话的趴下,反而蹲下把自己的裤子给提上了。 “郝太医,我不想看到某个人,更不想呆在某人家里,咱们去太医院上药吧,哇呜哇呜……” 郝文杰见他去提裤子,赶忙拦住道。 “慢着!” “三皇孙,你现在屁股上都是血,要是裤子跟皮肤粘上,再脱裤子就得连皮一起扯下来啦!” 朱允熥一听这么吓人,果然不敢继续往上提了,只是对某人的怨念更深了。 “老朱头,我恨你,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哇呜呜呜!” 郝文杰见这孙子竟然敢这么跟陛下说话,把他吓得脸都白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陛下听了这孙子的抱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脸的愧疚之色。 这就让他有底了,身为医者少不得要为患者说几句公道话。 “陛下,您这下手也太狠了,要是再往上挪几分,下手再重几分,这孩子下半生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咱……咱这不也是被逆孙给气急了么……” “陛下,您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把孩子往死里打呀。” “允熥殿下的身子骨本就虚弱,这段时间经过我们太医院几十号人的调理,才刚有点起色,就被您这一顿鞭子给打回去了!” 老朱一听这话心下也慌了,赶忙追问道。 “那现在咋办,有啥法子赶紧治好不?” 郝文杰本想在吓唬老朱几句,可朱允熥实在是等不及了,不住的催促着。 “郝太医,咱不跟这个阴险狠毒的老头说话,咱们赶紧去太医院治伤吧,我都要疼死了,哇呜呜……” 老朱闻言朝着郝文杰摆摆手道。 “去吧!” “竟然这逆孙不愿意在咱这儿呆,那就赶紧带他去太医院!” “尔等一定要用心诊治,切莫留下病根!” “唉……臣等竭力而为吧……” 郝文杰答应一声就往外走,朱允熥则哭唧唧的拎着裤子,想提又不敢提,只能把前边先遮上,后边就只能露在空气中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老朱那边赶忙提醒一句。 “来人啊,抬咱的肩舆送过去!”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好心,冷哼一声道。 “我不稀罕!” “我就是爬着过去,也不坐你的破敞篷轿子!” 老朱听到这话,一张脸黑的跟墨汁似的。要不是看这孙子已经被打的很惨了,他非得上去再补两脚! 不过,朱允熥的耍帅没超过三秒钟,走了几步路就疼的他呲牙咧嘴了。看到门口摆放好的肩舆,二话不说就趴了上去。 老朱在屋里看到这场景,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也不禁露出苦笑。 咱皇儿多方正的君子,咋就生出这么个无赖! 秦德顺见皇爷总算是教训完孙子,赶忙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陛下,御膳准备好多时了,什么时候传膳啊?” 老朱听到这话如梦方醒,这才想起外边还有一群好大儿等着和他吃饭呢。 “现在就传膳吧!” “好嘞,奴婢这就下去吩咐!” 秦德顺答应一声,随即跑到门口朝着外边“啪啪”击了两掌。 月华门那边早已准备多时的一众太监、宫女,听到击掌声立马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拎着食盒,或捧着托盘。 朱允熥看到这场景突然喊了声“停”,对着从月华门走进来的徐兴祖招来招手。 “徐爷爷,今天中午吃啥呀,有没有我爱吃的菜?” 徐兴祖见朱允熥趴在肩舆上,都不用问就知道这货又被陛下责罚了。可即使他有了心理准备,当他走过去一看,还是被朱允熥屁股上的鞭痕给吓到了。 “皇爷咋忍心下这么重的手啊!” “徐爷爷你不知道,那老头手黑着呢,还说要送我去见我父王呢!要不是我命硬,扛过了这一劫,搞不好现在都跟我父王黄泉路上作伴了,呜呜呜……” “哎哎哎,好孩子别哭了,徐爷爷一定替你出气!” 朱允熥听到这话还真就不哭了,满脸好奇的看向徐兴祖。 “徐爷爷赶紧说说,你打算如何替我出气?” 徐兴祖趴在他耳边,一脸坏笑的道。 “咱明天亲自为你皇爷爷做菜,嘿嘿嘿……” “高!” “徐爷爷您真是太高了,就该给那恶老头吃您老做的猪食,哈哈哈……” 徐兴祖听到这话登时一脸的不服气。 “咱做饭也没那么难吃吧……” 朱允熥闻言嘻嘻一笑。 “总之,您以后做饭做双份,一份亲自做的给那老头吃,一份让别人做给我吃,嘿嘿……” 徐兴祖见把朱允熥哄开心,立马对着边上的人道。 “赶紧抬着他去治伤吧,路上仔细着点,别颠着孩子!” “诺!” 朱允熥趴在肩舆上,一边跟徐兴祖招手,一边喊道。 “徐爷爷,一定给我留点饭菜,我中午还没吃饭呐!” 徐兴祖见这孙子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还不忘了吃,心下也是一阵好笑。 “放心吧,咱保证把好的都给你留出来!” 老朱不放心小逆孙,刚追出来想嘱咐几句,突然见到小逆孙跟徐兴祖讨吃的,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这鳖孙竟然还惦记着吃,那应该是没啥大事了吧? 去太医院的路上,朱允熥这才关心起自己的伤势。 “郝太医,您跟我说实话,我这屁股还能好吗?” “一定能!” “殿下的身体异于常人,对于板子、鞭子有着异乎寻常的耐力,很快就能痊愈!” “再加上咱祖传的药膏,保证你连个疤都没有!” “啥叫异于常人?” “你这不就是变相说我扛揍吗!” 郝太医嘿嘿一笑。 “殿下确实扛揍,比寻常皇子们扛揍多了,嘿嘿嘿……” 朱允熥听到这坏笑声,气的直翻白眼。 “既然能治好,那你刚刚在老头那咋不这么说?” “我那是吓唬陛下呢,免得陛下以后不知轻重,真把你打出个好歹!” 郝文杰说完这话,肩舆上趴着的朱允熥就不说话了,就在他以为这孩子疼的没力气说话之时,突然听到肩舆上传来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谢谢……” 郝文杰听到这声谢谢,不受控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好孩子,你这声谢谢,少不得骗走咱几十年忠心…… 第七十八章 三年无改父之道 乾清宫前的广场上,一众皇子看着被肩舆抬着渐渐远去的朱允熥,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不是父皇才能坐的肩舆吗,就连太子大哥都没坐过的玩意,这孙子竟然能随便坐? 而且,听刚刚这孙子跟老爷子的对话,非但没有半点感激之色,反而坐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能坐你的破敞篷轿子,都是那孙子给你面子! 直至肩舆消失在前清门后,众人的视线这才慢慢收回来,然后忐忑的看向御阶之上的父皇,只见父皇犹自望着乾清门的方向,脸上挂着浓郁的担忧。 众人看到父皇这般关切的模样,心里再次大吃一惊。 敢情老爷子相中的是这孙子! 老朱渐渐回过神来,看向台阶之下的一众皇儿,淡淡的说道。 “让诸位皇儿久等了,都虽咱进殿用膳吧。”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哀叹,大老远回来一趟,想吃您老顿饭是真难啊! “父皇言重了!” 众人朝着老朱躬身一礼,随后跟着老朱走进偏殿,然后按照顺序依次做好。 当传膳太监将一盘盘菜肴摆在桌子上,一众皇子心里再次惊呼。 哦嚯! 熊掌、鲍鱼、鱼翅、鹿肉…… 几年不见,父皇的伙食标准涨的挺快呀! 朱樉更是看的心里一喜,一来是今天有口服了,二来是再也不怕老爷子骂他奢靡了。 哼哼! 还以为您老能节俭一辈子呢,没想到晚年也学会奢靡之风,贪图口腹之欲了吧? 朱棡看到这么多菜都傻了,他现在还记得当年父皇教导他的话,说什么好吃赖吃都是混包肚子,干嘛非跟厨子过不去。 然而几年没见,父皇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让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在大同吃猪食? 一众皇子都饿了一上午了,现在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无不满怀热切的看向老朱,只等他动筷子,他们就能搂席了! 老朱没理会众人殷切的目光,想着大孙刚刚跟徐兴祖的对话,指了指桌子上的几个菜说道。 “咱最近上火,实在是没胃口。” “把这个清蒸熊掌撤了吧,还有那盘红烧鹿肉,那道鲍鱼、鱼翅……” 老朱话音一落,徐兴祖当即指挥太监将那几道硬菜撤了,把一干皇子们看的一愣一愣的。 父皇是啥意思啊? 本以为今天能吃顿好的,搞了半天就是给我们看看呀! 朱樉眼见自己心仪的熊掌被端走,气得他都快骂娘了。 这老头也太抠了,孙子是亲孙子,儿子就不是亲儿子啦? 就在这时,朱樉看到徐兴祖竟然来端自己面前的一盘驴肉,这可把他惹急了。 自己不远千里回来一趟,总不能就吃青菜豆腐吧! “徐叔!” “我父皇没说撤这个吧?” “哦!” “三皇孙殿下说了,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吃这个补身子!” 徐兴祖随口解释一句,就将驴肉从朱樉面前端走,然而当他去端烧鸡的时候,却被朱樉死死的抓住了胳膊。 “徐叔,我劝你善良!” “你不能啥好吃的都可着那孙子,好歹得给我们留个荤菜吧!” “咳咳……” 徐兴祖尴尬的笑笑。 “那好吧,这个老奴就不端走了。” “正好这个放的有点凉了,三皇孙殿下喜欢吃脆皮的,老奴一会儿回御膳房给他重做!” 朱樉听到这老匹夫的话,恨不得把那盘子烧鸡扣这老头脸上。 好家伙,他们这帮皇子都是小娘养的,连吃个烧鸡都得是人家挑剩下的! 老朱也觉得有点过分了,再往下撤菜的话,桌子上可就没荤菜了。 好在正值大丧期间,素点正好应景。 老朱想到这儿当即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夹了一口放到碗里。 徐兴祖见状赶忙退到一边,这才不再从桌子上撤菜,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一会儿回御膳房得做几个菜,能够小皇孙吃哩…… 皇帝的家宴是很无聊的,皇帝不主动说话,哪怕是亲儿子也不管乱说。 老朱本来就没心情说话,他仅有的那点激情,全发泄在某逆孙的屁股上了。 因此,这顿饭吃的清汤寡水,索然无味,安静异常。 老朱在陪着众人用过午膳后,又带着众人去太子府拜祭一番大儿,这才将他们打发出宫去。 本来老朱在祭奠完朱标后也想离去的,可正好这时候看到朱允熥被从太医院抬回来,让他突然迟疑了一下。 太子府的几个小丫头看到朱允熥回来,立马就扑了上去,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直到朱允熥被抬到寝宫的床榻上,她们还是问个不停。 “三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皇爷爷一定责罚你了吧?” “皇爷爷打的重不重,能让我们看看吗?” 几个大丫头还算懂事,只是围着肩舆叽叽喳喳的问,最小的朱明珰则直接爬上床,一把掀开了盖在朱允熥屁股上的白布。 “哇,三哥哥的屁股开花啦!” 朱明月等人见状,立马羞赧的捂上眼睛,然后透过指缝看过去。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们几个就哭成了一团。 “三哥哥,皇爷爷咋这么狠呀,把你打的这么重!” “都怪我们,若不是为了我们的事,三哥哥也不会挨这么重的打,嘤嘤嘤……” 朱允熥听着这一众莺莺燕燕的声音,只是微笑着安慰。 “你们别看瞅着吓人,实际上一点都不疼。” “皇爷爷打我的时候没吃午膳,饿的一点劲都没有,打了我几百鞭子,我连叫都没叫出一声!” “最后把皇爷爷累的胳膊都酸了,我都跟没事人似的!” 朱明玉听到这话,当即惊呼出声。 “哇!” “三哥哥你好厉害,若是换做我,一鞭子就得哭鼻子了!” 老朱站在窗外,听着小孙女的话心里暗道,别说是你个小丫头,就是你三哥哥也一鞭子就哭鼻子了! 不过这家伙还有心情吹嘘,伤势应该是没事了。 “明月,明兰,你们的母妃都救下来了吗,有没有人再逼她们?” “回三哥哥,没人再来逼她们,只是有个人过来说,要把她们的头发剃了,送到庵里当尼姑去!” “哦,对了,我出母妃还让我代她拜谢你呢,拜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母妃也是这么说的呢!” “还有我,我母妃也说啦……” 朱明月说完后退两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其她小丫头见状,赶忙跟着她一起跪下,然后朝着床上的朱允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朱允熥赶忙朝着几人摆手。 “嗨!” “咱们亲亲的兄妹,扯这个俗礼干嘛?” “只要人救下来就好,虽说出家也挺惨,但好歹你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不至于像我似的,当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三哥哥不伤心,我们的娘是你救的,以后我们的娘就是你的娘!” 朱明珰童言无忌,其她小丫头可不敢跟着附和,就算三哥哥敢叫,她们的娘也不敢应啊。 老朱听到这儿,一脸惆怅的领着二虎离开小院。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这孩子为啥突然生出这番仁义之心,原来是感怀身世,不想让妹妹们跟他一样,也成为没娘的孩子……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二虎突然听到皇爷拽文,只表示自己听了个寂寞。 “皇爷,您刚刚这话啥意思,是夸三皇孙殿下吗?” 老朱听到二虎傻乎乎的问话,好不容易生出的惆怅,全被他冲走了。 “咱早就跟你说,让你多读点书,你偏不听!” “自己瞅空去问齐泰去!” “好嘞!” 二虎给老朱送回乾清宫,当即颠颠的跑去大本堂问齐泰了。 齐泰突然听到二虎这个武夫,竟然能说出论语里的话,当即表示了极度的惊讶。 “虎爷,你这话是从何处听来的?” “回齐先生,是我刚刚陪着皇爷去探望允熥殿下,皇爷听到允熥殿下跟妹妹们说,她们总算不用成为跟自己一样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咱刚刚问皇爷,皇爷没搭理我,说让我来问你!” 齐泰听完了二虎的叙述,又听闻是陛下让他来问自己的,心里更是震惊。 如果放在平时,这句话也就是形容一个孝子的。 可放在眼下这节骨眼上,这话搞不好就是陛下立储的决心! “虎爷,这话是孔子对孝的定义。” “认为父亲活着的时候,要观察儿子的志向。父亲去世后,就观察这人的行为。如果三年都没改变其父亲生前的教诲,依然遵照父亲生前的教导处事,那这个人可以称为大孝!” 二虎听到这话当即满心满眼的欢喜。 “这么说的话,皇爷对三皇孙殿下今天干的这事很满意啦?” 齐泰闻言也笑着摇摇头。 “何止是很满意,应该说非常满意!” “太子殿下生前最重仁义,在其薨逝后能够继承他的仁义之心之人,就是陛下最中意的人!” 二虎心里狂喜,再次开口问道。 “敢问齐先生,三年无改父之道的三年,是不是也有特别的含义?” 齐泰听到这话,顿时对二虎刮目相看。 这武夫不脑子一般啊,竟然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 “依虎爷之意,这三年该当何解呢?” “要是依着咱的理解呀,我觉得这三年可能是孝期之意吧?” “虎爷智慧超群,理解的非常透彻,哈哈哈……” 齐泰在笑过之后,突然严肃的说道。 “历史上还有个三年。” “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陛下或许想来个一鸣惊人!” 第七十九章 皇爷爷不喜欢我…… 在老朱前脚刚走,御膳房那边就给朱允熥送来了午膳。 除了从藩王嘴下抢来熊掌、鲍鱼之类,还有一只新烤的香喷喷的烤鸡,以及若干盘小菜。 朱允熥一看比平时多出不少的分量,立马知道是徐爷爷特意安排的,连带着把几个小妹妹的那份都带出来了。 因此,特意托小太监给自己转达一下谢意。 四个小丫头可不知道这个内情,一看到这么多的菜,还以为是给三哥补身子的呢。 三个大丫头哪怕馋的吞口水,也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小明珰则没心没肺的围着桌子不停转圈,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所有的想法都写脸上了。 “三哥,你一个人能吃完吗?” “会不会太撑了?” 朱允熥一看这小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琢磨啥呢,当即笑着回道。 “就这点饭菜,还不够我垫个底的呢!” “哦……” 小明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这失望很快就变成开心。 “三哥哥,要不我喂你吃饭吧,然后你把桌子上那只爪子给我尝尝……我就尝一口就行!” 朱允熥见这小丫头说的可怜兮兮,当即不在逗弄她,连带着招呼另外三个姐妹。 “都一起吃吧!” 几个小丫头闻言很是意动,但一想到三哥为了自己等人,受了这么重的责罚,她们就有些不好意思。 “三哥,这不好吧?” “我们是来照顾你的,要是抢了你的午膳,母妃知道会骂死我们的!” “御膳房送过来四套碗碟,明显带出你们那份了,不用跟我客气!” 几个小丫头见朱允熥这样说,这才美滋滋的坐到桌子上。 小明珰浑然忘了刚刚说要喂三哥的话,对着桌上的大爪子就是一筷子扎下去。 朱明月一筷子打在小明珰的手上,然后端起碗碟,每一样菜都拨点,又端起一碗米饭来到朱允熥床前,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 朱允熥也不客气,他现在这状态还真爬不起来,只能趴着吃。 不过朱明月喂得太慢了,最后他还是抢过饭碗自己扒拉起来。 在朱允熥领着妹妹们吃午饭之时,他敢于承担,勇于冒险,不畏强权,敢想敢干的名声正在悄然传播。 宫外的一干大臣们听说这件事,想到的是权术阴谋,认为这是皇帝陛下放出的障眼法,用来保护真正的嗣君的。 宫内的嫔妃们听说这件事,却连连感叹太子府的女人有福气,能在皇帝陛下的手里逃得一条性命。 如果说这世上最了解朱元璋的人,那一定是他的后宫粉黛了。 这些后宫粉黛对老朱的了解,能达到知晓他身上有几根毛的程度,真正的知根知底,远非宫外的那些大臣们可比。 陛下为了防止后宫丑闻,连宫人生病了都不让叫太医的! 就是一般的妃嫔生病,也只能让人描述下病症,由太医院根据病症开药。 当然,有孕在身的除外。 因此,老朱的后宫团在听说朱允熥假传圣旨之事,无不为这孩子的仁义所感动。 在听说朱允熥因为惹恼陛下,被陛下差点打死后,后宫的粉黛们更是慈悲心泛滥,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那些没有子嗣的后宫嫔妃,你一个戒指,我一个耳环的给他凑份子。 虽然她们每一个都不富裕,但架不住数量多呀,很快就凑了满满一箱子,然后托宫里的太监送过去。 那些有子嗣的妃嫔,日子就好过多了。她们不仅独自就能准备好礼物,还不用麻烦宫里的太监,直接派人自家的儿女们送去就行。 这一方面显得皇家和睦,长幼有序,另一方面也显得低调,不至于被人抓一个巴结皇孙的把柄。 朱允熥在吃过午膳后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当他一觉醒来霎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只见屋里乌压压的站满了来看他笑话的皇子、皇女,这把他给气的差点开口撵人。 自己不就是被打了一顿嘛,瞅把他们给乐的,跟过年吃饺子似的! “你们来干嘛?” 众人听到朱允熥没好气的问话,当即笑嘻嘻的道。 “还能是来干嘛,当然是来探望大侄子啦!” “来来来,大侄子,把屁股上那破布帘子掀开,让你十三叔看看,你这屁股开了几朵花,哈哈哈!” 朱桂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揭朱允熥屁股上的白布,把朱允熥急的赶忙往后躲。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跟你急!” 朱桂本就是逗一下大侄子,见他这么羞臊,当即抽回了手。 “瞅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我们都是你长辈,看看你屁股咋啦!” “你要是不让看,那我们带来的礼物可就都拿走喽?” “礼物?” 朱允熥一听到礼物顿时来了兴趣,赶忙追问道。 “十三叔,你们给我带啥礼物啦,赶紧拿出来给我看看!” 朱桂嘿嘿笑了笑。 “那可多了!” “光是我母妃让我带来就有白玉枕头、翡翠白菜、还有黄金首饰一副,留着你将来讨媳妇用!” “还有我哥也让我替他给你带来份礼物,打猎用的弓箭、马具一套,不过你现在用不着,你这屁股没十天半个月连下地都难,就更别说骑马啦,哈哈哈!” “最后还有我送你的大礼,这个就不方便细说了,待会我们走了你自己拆吧!” 朱桂说到这儿,趴在朱允熥耳边悄悄说道。 “可都是十三叔珍藏多年的精装版哟,你可别给我弄坏了,我还打算将来就藩的时候带走呢,现在只是借给你解解闷!”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猜到是啥了,搞不好就是这小子积攒多年的小黄书! 不过这份大礼确实很合心意,比那什么马鞍强多了。 在朱桂之后其他皇子、皇女也纷纷上来送礼,多是些摆件、玉佩、字画、古玩之类,都不是朱允熥感兴趣的东西。反倒是御用监的秦公公送来的一口大箱子颇合他的心意,里边都是些金银首饰,以及整锭的银元宝。 秦公公一看朱允熥看向众礼物的眼神,就知道后宫那些有位份的娘娘们心意白瞎了,这三皇孙根本不识货啊! 娘娘们赏的古玩,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能换几千两银子了。 郭惠妃送来的翡翠白菜,那更是前元后宫搜罗出来的宝物,拿出去卖的话少说也得几万两银子! 在一干皇子、皇女们走后,朱允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会儿摸摸白菜,一会儿摸摸玉枕,在从箱子里拿几块银锭放在手上掂量,财迷的本质尽显无疑,看的三德子那叫一个汗啊。 “殿下,您现在还有伤呢,还是先好好将养,这些东西又丢不了,您以后在看也来得及!” “嘶……” 朱允熥因为弯腰去箱子里翻金豆子,不由扯到伤口,疼的他一阵呲牙咧嘴。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坚持着把箱子里的几颗金豆子都捡了出来,然后攥在手里掂量着玩。 “三德子,你说他们平白无故的给我送礼物干嘛?” “难道是因为我挨打了?” “可不对呀,我又不是第一次挨打,只不过这次确实有点重而已。” 三德子闻言偷偷翻了个白眼。 “殿下,你就不想想,送礼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后宫嫔妃呀?” “怎么了,她们咋说也算我奶奶辈吧,奶奶疼孙子不正常吗?” “殿下,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你那些奶奶,有的还没豫王殿下年岁大呢……” “呃呃……” 朱允熥听到这儿瞬间秒懂,敢情她们是起了同病相怜的心思啊! 因为按照老朱的年纪,肯定死她们前边,她们将来也免不了殉葬的下场。 自己今天无意间做的事,可能会惹怒老朱,惹怒吕氏,但后宫的嫔妃们却非常欣赏,这正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待遇! 朱允熥一想到这些,心里的得意一扫而空。 “三德子,把后宫凑份子这箱子封上,找机会问问秦公公,能不能给她们送回去。” “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咱就别要她们这点体己钱了。” 三德子闻言大受感动,这就是他爱护自家殿下的原因。 虽说有时候无礼点,做事有点太过于不拘小节,但这份仁义之心却是宫里一众贵人身上所缺乏的。 “殿下,您能有这份心,她们这礼就没白送!” “奴婢不建议您退回去,您只要将来帮她们一把,就是她们的造化了!” “帮?” “咋帮啊?” 朱允熥闻言一脸郁闷的朝着北边努努嘴。 “将来这事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是隔壁院子里那只!” “那孙子最好虚名,我就是拼着不要命,也休想从他手里救下来半条人命!” 三德子听到这话,心里一股热血上涌,说了一句非常犯忌讳的话。 “殿下!” “现在大事未定,那位子你也可以争一争啊!” “争一争?” 朱允熥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三德子。 “我有资格争吗?” “有啊!” 三德子赶忙看了看窗外,然后把窗户门关好,满脸激动的来到朱允熥面前。 “殿下,您太有资格啦!” “您姥爷可是咱大明开平王,您舅姥爷还是凉国公蓝玉!” “还有您的生母敬懿太子妃,那可是咱大明唯一一个从洪武门抬进来,而且是进了太庙拜祭了列祖列宗,在祖宗面前挂了号的女主子!” “那谁的生母虽说被扶正,但当年走的可是侧门,也没资格拜见列祖列宗,比起您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朱允熥听了三德子这番蛊惑,也觉得有点心潮澎湃。 “我这么牛叉吗,你以前咋不跟我说?” “以前……” “以前您也没这么聪明啊……” 三德子这句还真不是吐槽,实在是以前的朱允熥太弱了。 身子骨弱也就罢了,性子也弱,完全被太子妃吕氏个养成了废人。 要不是朱允熥生病后性情大变,变得刚强了,聪明了,打死他的不会跟朱允熥说这番话。 因为对于一个注定无缘大为的皇嗣来说,贸然增长他的野心是在害他。 朱允熥听了三德子的话,当即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也对!” “我现在可是大明第一聪明人!” “过目成诵!”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朱允熥吹着吹着脸色再次一垮,满心沮丧的说道。 “我再聪明也没用……” “咋没用啊?” “皇爷爷不喜欢我,我又笨嘴笨舌的,不会溜须拍马,讨他老人家欢心……” 第八十章 错过了,那可就真的错过了…… 三德子听到这话直接麻了,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就他还笨嘴笨舌? 吕氏多精明个人啊,被这孙子气的都几次失态! 齐泰的学问就连皇爷都说好,也被这孙子怼的一句话说不出! 至于说溜须拍马,自家殿下确实不太擅长,但这也实在是没办法,谁让自家殿下本性纯良,性子耿直宁折不弯呢…… “殿下,您太妄自菲薄了,其实皇帝陛下对您还是很疼爱的。” 朱允熥不屑的撇撇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疼我感受到了,但爱在哪儿?” “你见谁家当爷爷的,能把孙子往死里打。要不是我最近锻炼身体,身体素质得到极大的提高,我现在估计都去见我爹了!” “此事休要再提,我还是专心当个藩王吧,省心、省事,实在不行扯起风帆我就开溜,啦啦啦……” 三德子本想再劝几句,哪成想小小的谨身院又来了送礼的客人。 这次送礼的不是别人,乃是锦衣卫老祖宗虎爷。 二虎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箱子的锦衣卫,一大一小两口箱子往地上一放,只听那沉闷的声响就知道里边肯定是好东西。 “虎叔,这又是啥,我皇爷爷赏我的?” 二虎看着朱允熥满怀期待的表情,真的很想顺着他说,但这却是不是皇爷的赏赐。 “这是凉国公和开国公托卑职带进来的。” “两位老爷听闻你受罚了,特意搞了几件小玩意哄你开心。” 朱允熥见不是老朱头送的东西,脸上多多少少有点失望,不满的看了眼忽悠自己争一争的三德子,心想自己差点被这蠢货害死。 不过一想到自己还要老娘的娘家人可以依靠,他又变得开心起来。 “虎爷,这都是什么呀,看上去很沉的样子,该不会是黄金吧?” 二虎闻言尴尬一笑道。 “恐怕让殿下失望了,黄金确实有点,但数量不多,都是些金豆子、金叶子之类的。” 朱允熥可不管那个,听到有黄金两眼就放光。 “赶紧打开让我看看!” 二虎依言打开大箱子,之间里边分成了好几层。第一层摆放了点金豆子、金叶子,以及一些好看的红蓝绿宝石。第二层则是和田玉雕琢的十二生肖摆件,每件都晶莹剔透,刀工不俗,一看就不是凡品。最后一层只是码放了几匹蜀锦,但看上去华美异常,哪怕在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强,都显得熠熠生辉。 “蓝老爷说了,这盘金豆子、金叶子,是留给你赏人用的。” “这些红蓝绿宝石,让你耍着玩。” “十二生肖摆件,权当是去年他远征塞外,没来得及给你庆生的生日礼。” “最后几件蜀锦,让你过段时间做几件衣裳穿。” 朱允熥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懵了,我舅老爷啥家庭啊,连打赏都是金豆子,金叶子? “虎叔,那小的也帮我打开吧!” 二虎闻言伸手拎起小箱子,随手就把盖子打开了。 “常家二爷比不得你舅姥爷豪气,送的礼有点轻。” 朱允熥看过去,只见小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银元宝,看得他开心极了。 “哇!” “这礼不轻,这么多银子,少说也得几百两了吧?” “殿下说的对,这里整好是一封银子。” “一封是多少?” “五百两整呀!” “那半封就是二百五?” “是呀!” 朱允熥听到这儿,顿时解开了一个跨越了几个世纪的难题。 “我懂了,骂人二百五,就是骂人半疯啊!” 二虎突然听到这话,都不知道咋接了,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接上之前的话茬。 “殿下别小看这五百两,这差不多是常舅爷家半年的俸禄了。” 二虎生怕朱允熥年虽小,不懂的常家二爷的艰难,一个劲的为其说好话。 殊不知,这货除了金银,别的一概不认。 在外人看来贵重的古玩字画,在这货眼里远不如黄金白银看的亲切可人。 在二虎走后,朱允熥又围着几口大箱子转了几圈,这才满意的回到床上趴着,然后看朱桂送过来的小人书。 不过只看了几页,他就索然无味了。 朱桂这厮的品味太差,几乎全是插图,翻遍了整本书,都找不到几个带字的剧情。 而且这画的水平也一般,黑白简笔画,除了能勾勒个人物动作外,面部表情全都无比的僵硬。 这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朱允熥非常不屑,只是随便翻了翻,就将其扔到一边,然后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半夜三更鼓响,老朱舒服的伸个懒腰,然后从龙椅上站起。 白天事多,又是打孙子,又是陪儿子们吃饭的,积攒了好多政事没处置。 正靠着柱子打盹的二虎,听到皇爷那边的动静,耳朵立马支棱起来,然后虎目里射出两道精光,心里暗道终于熬到下班了! “皇爷可是要安寝?” “那卑职告退了!” 老朱闻言招了招手道。 “慢着!” “陪咱去一趟太子府,然后你就顺道从东华门出宫吧。” “好嘞!” 二虎答应一声,赶忙去外边吩咐备轿。 不多时,老朱坐着肩舆来到太子府。 这老头先是去正殿的灵堂比比划划指导了下工作,训诫值夜的宫人们小心火烛,切莫夜里走了水。 然后从正殿出来,这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到朱允熥所在的谨身院。 三德子正躺在外间值夜,突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当即迷迷糊糊的睁眼。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一震。 陛下? 陛下竟然深夜探望自家殿下! 这份恩宠除了太子爷,也就是自家殿下了吧? “奴婢……” 三德子赶忙从塌上爬下来,刚要开口给皇帝行礼,就被二虎给制止了。 “嘘!” 三德子闻言立马闭嘴,然后为皇帝陛下和虎爷打起卷帘。 老朱一进入朱允熥的卧室,看到满地的金银珠宝当即一愣。 “这……” 二虎看了看床上趴着那只,又看了看边上跟着这只,恨不得把这对主仆掐死。 这事他没上报! “陛下,卑职下午那会望跟您说了,这是后宫娘娘们赏三皇孙殿下的,还有几样小玩意,是凉国公和开国公托卑职带进来的……” 二虎此时快恨死这对主仆了,主子迷糊也就罢了,当奴才的也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搞这么多贵重礼物摆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主子有钱咋地? 果然,老朱听了二虎亡羊补牢的解释,冷哼一声说道。 “下不为例!” “诺!” 老朱教训完二胡,随即扫了眼地上的礼品,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前朝啥样先不论,咱的后宫算是被这逆孙彻底拿捏住了!” “皇爷,后宫的娘娘们也只是感念少主的仁义之心,您千万别多想……” 老朱闻言冷冷的瞪了眼二虎。 “咱不傻!” 老朱说完这话就迈过一堆礼物,来到小逆孙的床头,刚感觉光线有点暗,就见三德子非常有眼色的端着烛台走了过来。 “来!” “凑近点!” 老朱一边说,一边轻轻揭开盖在某人屁股上的细葛布,然后看了眼自己的杰作。 “嘶……” 老朱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又轻轻的将细葛布盖上,然后一言不发的来到外边,对着二虎就是一顿臭骂。 “你是个死人啊!” “白天那会咋不说拦着点咱!” “瞅把咱大孙给打的!” 二虎听了这话整个虎都不好了,这老头还能不能讲理了! 明明他把人给打坏的,这番话一说倒像是我的错? 尽管二虎心里满腹委屈,但依然选择了向生活低头。 “卑职知罪……” 好在老朱也只是抱怨下,没有真怪罪的意思。 “唉!” “也不知咱皇儿下葬的时候,咱大孙这伤能不能好!” “要是错过了,那可就真的错过了……” 二虎一听这话就来劲了,他今天可是去太医院问过的,对朱允熥的伤势有着非常权威的发言权。 “皇爷勿忧!” “郝太医今天跟卑职说了,少主的身体异于常人,不出三日必定活蹦乱跳,一定误不了大爷的葬礼!” “就算那天殿下的伤没好利索,但您老不是还有肩舆、步撵嘛,咱们就是抬,也要把少主抬过去!” 老朱闻言还真认真的考虑了下。 “抬过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打旗扛幡的事,说不得就得落到别人身上喽……” 第八十一章 还敢不敢装病啦! 乾清宫。 老朱坐在龙椅上,看着礼部再三催请的懿文太子丧葬仪典再三犹豫,迟迟不愿意提笔批复。 但若是再不批,又怕耽误皇儿的丧事,让他颇为头疼。 这时正好二虎进来,老朱赶忙关切的问道。 “二虎,咱大孙那边伤势如何了?” “回禀皇爷,按太医院那边的说法,殿下的血痂都脱落了,伤也应该好利索了。可是少主一直说自己腰疼、头疼、屁股疼,一起身就头晕,搞得太医们也有点琢磨不透了……” “这……” 老朱脸上闪过一丝犹疑,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说道。 “你说,那逆孙会不会是装病?” 二虎闻言脸上露出狡黠一笑。 “皇爷,这就得您亲自过去看看了,没准看到您老一到,殿下的病就痊愈了呢,嘿嘿嘿……” 老朱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数了,二虎一定掌握了那孙子装病的证据,要不然不会跟咱这么说。 “哼哼!” “咱就说嘛,咱压根就没使劲,就那么轻轻的几鞭子,怎么可能把那逆孙打坏!” “这逆孙一定是看到生病后可以不用背书,又不用写字,这才迟迟不愿意好的!” “既然如此,那咱少不得给他来个妙手回春了!” “来人!” “把咱的鞭子拿来!” 老朱腰里别着鞭子,领着一群锦衣卫的狗腿子,气势汹汹的杀向太子府。 此时的朱允熥还不知道大祸临头,正坐在小院的躺椅上,安然的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虽然这次被打的挺惨,但却是他这些天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每天三顿御膳吃着,还支持点餐服务,想吃什么就能点什么。 太医院的老朋友们对自己也非常照顾,每天都是一通望闻问切,然后就是松骨按摩,在送上一大盆冰糖雪梨或者冰镇酸梅汤。 不过,最让他开心的就是不用去大本堂背书了,更不用起早去糟老头那儿上交作业,听那老头的训斥了。 每天吃吃喝喝,偶尔做做广播体操,然后闲暇时间抄抄斗破,为自己成为大明的玄幻祖师爷做准备。 这样轻松惬意又没有任何压力的生活,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 就在他坐在躺椅上迷迷糊糊要睡着之时,三德子突然气喘吁吁跑过来。 “殿下,陛……陛下来啦!” “啊?” 朱允熥闻言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快的跑到屋里把写好的草稿藏起来,然后检查一遍书桌床头,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重新趴在床上。 事实上,他第二天就能蹦跶了,他之所以装病可不仅仅是为了逃学,更是为了逃那二十里的长途跋涉。 那天跟三德子闲聊的时候听闻,他大哥朱雄英死的时候,都是百官徒步送葬。 自己现在死了个爹,保不齐也得走上这二十里路。 现在正值炎炎夏日,大晌午的都能热死人,他才不想遭这个罪呢。 因此,在听闻这件事后,他就决定装病,最起码装到葬礼结束。 现在眼看着是最后一天了,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朱允熥刚躺床上,就听到三德子在院子里高喊了一声“拜见陛下!”,他当即哼哼起来,演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老朱刚一跨进院子,听到三德子故意拔高了两分音调,就知道这对主仆一定有猫腻。 但他也不戳破,径直来到朱允熥的床头,看着那逆孙如何表演。 朱允熥见到老朱脸色不善,赶忙装出一副非常艰难的样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孙臣朱允熥,拜……拜见陛下!” 老朱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冷哼一声。 这鳖孙的小心眼是针眼吧,咱不就是打了他一顿嘛,竟然连个皇爷爷都不愿意叫了,跟咱这儿装“外臣”哩? 既然你个鳖孙愿意演,那咱就陪你演个够! “爱卿有伤在身,就不用行礼了!” 本来朱允熥也只是客气一下,见到老朱说不用了,二话不说就重新趴下了。 “不知陛下来孙臣的陋室有何贵干啊?” “哦!” “前些日子咱盛怒之下,下手未免重了些,今儿特意过来看看,爱卿的伤势咋样了。” 朱允熥闻言哼哼一声嘟囔道。 “还行,暂时死不了!” “哦?” “那让咱看看爱卿的伤势如何?”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就慌了,他屁股上哪还有伤啊,他这段时间都是拿“内伤”来忽悠那帮太医的。 好在有郝太医这个内奸做策应,要不然他早就露馅了。 “陛下,孙臣的外伤倒在其次,主要是内伤……内内伤……” 老朱一听这逆孙说话透着一股心虚,就知道这家伙在装病。 “哼哼!” “甭管内伤外伤,得让咱看过再说!” 老朱说完这话,不由分说的就按住逆孙,然后伸手去扯他的裤子。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一扯之下竟然没扯动! 朱允熥早就防着这一手呢,提前把自己的裤子用麻绳系死了。 老朱也猜到大致原委了,揪起逆孙裤腰上的细绳,然后给二虎使个眼色,二虎当即抽出一把小刀,只见寒光一闪,细绳“嘣”的一声断掉。 朱允熥正在得意见,突然听到“嘣”的一声,心里暗道糟糕。 然而,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只感觉屁股一凉,整条裤子都被某个糟老头子给扯掉了。 老朱看着大孙光溜溜的屁股和大腿,心里也是暗暗吃惊。之前听闻大孙的身体异于常人,他还以为是太医们瞎掰。 现在看到这逆孙的屁股上连个疤都没有,他这才确信,这孙子确实异于常人啊! 要是换了别的孩子,现在屁股蛋子上咋地不得剩几道疤痕? “哎呀呀!” “小朱爱卿这伤势竟如此重!” 朱允熥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突然听到老朱这么说,赶忙附和道。 “是呀!” “我刚刚不跟您老说了吗,我这内伤很重。” “别看外皮长好了,可里边筋肉骨头还没长好呢,少说也得修养个十天半月才行!” 老朱见这孙子又开始胡诌,当即嘿嘿笑道。 “倒也不用那么久吧?” “咱这儿有一味神药,保证你吃了立马活蹦乱跳!” 朱允熥闻言不屑的撇撇嘴。 “切!” “郝太医都没办法,您老能有啥好药?” 老朱从后腰抽出鞭子,“啪”的一声在空中抽个鞭花,然后笑嘻嘻的看向朱允熥。 “小逆孙,你看看咱这味药咋样?” 朱允熥见状脑瓜皮刷一下就麻了,这老头一定猜到我在装病啦! “来人!” “把这逆孙给咱按住,咱好好给他治治病!”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可刚爬起来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呢。 可就在他犹豫的空挡,老朱脸色突然一变,一鞭子突然抽过去。 “逆孙!” “还不滚下来给咱见礼!” “皇爷爷息怒……” 朱允熥再也顾不上裤子不裤子了,赶忙从床上跳下来给老朱行礼。 可就在他腰刚弯下去时,突然听到一阵风声响,只见老朱的鞭子朝着自己抽来。 朱允熥看到这景象,哪还敢待在屋里,吓得他“嗷”的一声就跑了出去。 老朱见状作势就追,一边追还一边吓唬。 “不许跑!” “敢跟咱装病,看咱不打断你的腿!” 朱允熥听到这话跑的更快了,从守门的锦衣卫面前穿过,一口气直接跑到院外。 好在古人的衣服下摆很长,就算没穿裤子也不至于走光,要不然就真成裸奔了。 老朱刚追出院子,就看到逆孙已经跑出去十几丈远,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嘿嘿,现在看明天不用抬着去了!” 二虎赶忙附和道。 “何止呀!” “咱瞅少主这身子骨,就是徒步走上二十里路也不成问题!” 老朱闻言脸色当即一板。 “那可不行,真走上二十里,能把这孩子累坏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老朱见这孙子都快跑出太子府了,当即命人把他给揪回来。 不多时,朱允熥被锦衣卫抓回来,带到老朱面前。 老朱还没等开口呢,这孙子就吓得赶忙贱兮兮的求饶了。 “皇爷爷饶命啊,您再打我真得陪父王去了,哇呜呜呜……” 老朱挥舞鞭子朝着地上猛地一抽,见那孙子吓得激灵一下,这才板着脸训斥道。 “以后还敢不敢装病啦!”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哼!” “既然病好了,那就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课给咱补回来!” “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咱亲自检查!” 朱允熥闻言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您老放心,孙儿保证完成任务,一个字都不带少的!” 老朱见这孙子这样说,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只是刚转过身,老头的脸上就挂满了得意的笑。 朱允熥送走了老朱,没好气的对一旁的三德子道。 “这老头咋知道我装病,是不是你告的密?” 三德子听到这话当即叫起了撞天屈。 “殿下呀,您这可是冤枉死奴婢了,要不是奴婢给您站岗放哨,您早就被陛下抓现行了!” “也是哈……” “你还愣着干嘛,没见我还光着吗,赶紧给我拿裤子去!” “哎哎,奴婢这就去!” 朱允熥穿戴一新后,吭哧吭哧的趴在桌子上补作业。 不敢不补啊,那老头是真不好糊弄! 要是早知道作业躲不过,他这些天就不这么浪了,每天写点也总好过几千字堆在一起吧? 就在朱允熥痛苦的补作业之时,重新回到乾清宫的老朱,没有丝毫犹豫的在仪典上做了批示,划掉了礼部事先拟定的人选,然后开心的写下某逆孙的名字。 “二虎,派人送去礼部,让他们连夜照此准备!” “诺!” 第八十二章 关键时刻还是娘家人靠谱! 翌日清晨。 朱允熥还没睡醒呢,就被三德子给摇醒了。 “殿下,快起床,今天可是太子殿下出殡的日子!” “哦……” 朱允熥迷迷瞪瞪的起床洗漱,然后换上素衣素服,带上孝子帽,前往前殿大厅靠着柱子打盹。 他早打听了,太子殿下的出殡仪式麻烦着呢,早晨六点能出发都算快的。 朱允熥可以打盹,但朱允炆却不能。 一大清早他就被母妃耳提面命,让他如何表现,如何哭泣,临了还塞给他一条用姜汁浸过的手帕,让他拢在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事实上,吕氏确实有点小看朱允炆了。朱允炆别的不敢说,想哭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他不像某个靠在柱子上打盹的逆子,他对于父王是有真感情的。 他们在灵堂忙碌之际,外边的朝臣、勋贵、外戚也排好了位次。 昨天夜里礼部就已经连夜派人将今天的行程告知,在得知要徒步送葬后,每个大臣都吃了点好的,还在袖子里偷偷藏了点糕点、黄瓜之类的,方便在路上垫吧垫吧。 蓝玉站在武将堆里,排在第三的位置。 他看着排在他前边的冯胜和傅友德,心里不由一阵冷笑。 两个老匹夫,就让你们再得意几天,等上位确立咱外甥孙的嗣君之位,咱可就水涨船高了。 蓝玉跟两人的矛盾,纯粹就是他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他总觉得自己功劳更大,也应该封为太子太师,岂能屈居于这俩货之下? 因为这事,他还被老朱骂过一顿呢,但他依然不知悔改。 仗着自己是太子舅丈的身份,屡次对傅友德和冯胜不敬。 现在太子突然薨逝,不仅给了他当头一棒,更是打乱了他装逼的节奏,使得他都不自觉的夹起尾巴做人。 蓝玉是个待不住的性子,见到礼官比比划划,他就悄悄凑了上去。 礼官刚想训斥他,就看到蓝玉热情的伸出手,一把将他的手给握住了,然后就是感觉袖子一沉,仿佛被塞进来一个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蓝玉的大方在京城可是有口皆碑,一出手就是金豆子、金叶子之类。 体积小,价值高,便于隐藏和携带,简直是拉近关系的不二之选。 礼官一想到这儿,看向蓝玉的脸色登时如春风般和煦。 “凉国公何故出列,这可不合规矩哟!” “趁着陛下还没来,你赶紧回去,下官就当没看见!” 蓝玉闻言非但没回去,反而拉着礼官去了角落里。 “小先生,咱没啥事,就想问问今儿摔火盆和打幡的人是谁。” 礼官一听是这事,脸上也松了口气。 这事不是啥秘密,更何况马上就要举行典礼了,到时候自然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皇长孙殿下了?” 蓝玉一听这话,只觉得一阵刺耳。 “哪来的皇长孙,皇长孙不是十年前就薨了吗?” 礼官听到这话也霎时惊醒,前段时间陛下可是让他们礼部筹备过祭奠皇嫡长孙虞王典礼的,可见陛下对于“皇长孙”的称呼不是很满意。 只不过这么多年叫顺嘴了,一时间有点板不过来罢了。 “下官失言!” “皇嫡长孙虽然薨了,但太子殿下诸子中皇次孙允炆殿下年纪最长,理应是他来主持这事。” “哦?” 蓝玉闻言一脸的不满。 “能确定吗?” 礼官当即翻开仪典,翻到摔火盆扛幡那一页,指着上边的一行小字道。 “凉国公请看,这就是我们礼部下发的仪典流程呀,上边清清楚楚写着由皇次孙朱允炆来主祭的!” 蓝玉还真伸脖子去看了一眼,见上边果然如礼官所言,一张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朱屠户到底啥意思呀,上次在太子府不是说好了吗,有立朱允熥当嗣君的意思。 既然要立朱允熥,这摔火盆和扛幡的大事咋能交给个庶子! 蓝玉这样想的时候,正好看到朱允熥从大殿里走出来,他看到外甥孙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心疼的眼珠子都红了。 “朱允熥!” 朱允熥是被尿憋醒的,正皱着个眉头找厕所呢,看在蓝玉眼里可不就是委屈巴巴了。 “咦?” “蓝舅姥爷!” 蓝玉几个大步来到外甥孙面前,捏了捏外甥孙胖乎乎的小脸蛋,眼神坚定的道。 “外甥孙放心,舅姥爷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 朱允熥这些日子净受委屈了,突然听到这么贴心的话,当即给了蓝玉一个拥抱。 “舅姥爷,外孙以后全指望你了,呜呜呜……” 蓝玉一听这话,本来就红了的眼睛,当即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眼泪。 这孩子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否则怎么会这么动情。 “孩子!” “只要有舅姥爷在,该是你的谁都夺不走!”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陛下驾到的声音,朱允熥一听到这动静就尿急,赶忙松开了蓝玉。 “舅姥爷,你先忙着,我去后院解个手!” 蓝玉闻言摆摆手道。 “去吧!” “舅姥爷这就去面见陛下,把你的东西给争回来!”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真的感动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娘家人罩着的感觉真好。 “谢谢舅姥爷啦!” “但你也不用太过坚持,如果皇爷爷实在是不喜欢我,您老就放弃吧,可千万别惹毛了那老头,那老头打人可狠了……” 蓝玉见外甥孙都这么委屈了,还不忘宽慰自己,给他心疼的心都要碎掉了。 “没事……你舅姥爷心里有数,不用你担心,呜呜呜……” 朱允熥见蓝玉这么说也就不在劝了,赶忙跑向后院嘘嘘一通,一边嘘嘘还一边幻想,舅姥爷一定是觉得自己在宫里受委屈了,打算让皇爷爷把我封出去当王! 哼哼! 关键时刻还是娘家人靠谱! 蓝玉抹了把眼泪,看着陛下的銮驾要到了,赶忙跑过去跪在路边。 老朱看到蓝玉跟个街溜子似的乱串,本来就有些不满了。现在看到他拦住自己的去路,心下更是带着几分不悦。 “凉国公,你这是何意?” 蓝玉虎目含泪的望着朱元璋。 “上位,臣就想问您一句话,朱允熥还是不是太子府的嫡子了!” 朱元璋突然听到这话都懵了,心里暗道你个宠妾灭妻的货,啥时候看中嫡子了。 你家嫡子还被你仍在老家看祖宅呢好不? “当然是了!” “已故太子妃常氏还是咱八抬大轿从洪武门抬进宫的呢,她生的孩子必然是嫡子,谁敢质疑!” 蓝玉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暖,朱屠户虽然狠辣,但对待姐夫开平王还是很厚重的,即使姐夫去世这么多年,对常家也多有照拂,就连自己大外甥常茂闯下大祸,也没有依照军法从事,只是褫夺其爵位,将其贬到地方上当个都指挥使。 这份荣宠比照其他勋贵,说一句厚重一点都不为过。 “那为何礼官的仪典上写着是朱允炆摔火盆打幡呢!” 老朱听到这话也露出不解之色,回身去看边上的二虎。 “咱昨天让你去礼部,你到底去没去?” “皇爷,卑职去了呀,还亲手将您的批示送到赵尚书的手里!” “那不应该呀……” 第八十三章 这才是武将集团的未来! 老朱说到这儿,对着跪在地上的蓝玉温言抚慰道。 “你先过去吧,这事咱定然给你个交代,绝不让允熥那孩子受委屈!” 蓝玉听到朱元璋这番保证,这才喜滋滋的站起来,然后去找朱允熥,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老朱在打发走了蓝玉后,立马派人把赵勉叫过来了。 老赵正忙的焦头烂额,但听到是陛下召见,也只能扔下手头的琐事赶过来。 “拜见陛下!” “赵勉,咱问你仪典是咋回事,咱昨天不是都把最新的批示给你送过去了吗,怎么还是朱允炆打幡?” 赵勉一听这话赶忙解释道。 “陛下,您送来的太晚了,老臣根本没时间组织人手誊抄。” “因此,只有少数几个关键礼官手里拿的是最新版,其他人的还是以前勘定的。” “哦!” 老朱一听是自己拖拉拖出来的麻烦,当即朝着赵勉摆摆手。 “既然如此,那你去安排吧,别忘了跟底下人招呼一声,今天万万不能给咱出纰漏!” “老臣遵旨!” 赵勉重新回到大殿就四处乱瞟,想看看是哪个快嘴快舌家伙传出去的瞎话,找到那人一定拍死他。 这种事情能乱开玩笑嘛,搞不好会闹出人命的! 另外一边,蓝玉满脸得意的在大殿里张望,见到大外甥孙躲在角落里,当即大步流星的冲了过去。 “外甥孙,舅姥爷告诉你个好消息,咱把你该得的待遇争取来了!” 朱允熥闻言登时不困了,满怀期待的看向蓝玉。 “舅姥爷,你给我争取了啥?” “是王位吗?” “皇爷爷终于要封我当王了吗?” 蓝玉看着傻乎乎的外甥孙,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封王这破事还用争吗? 只要他是老朱家的种,到了岁数自然就能封王,还用得着他操心! “咱给你争得可比封王重要多了!” “比封王还重要?” 朱允熥一脸的不信。 “舅姥爷,你总不能给我争来个皇太孙吧?” “不是外甥孙看不起你呀,这种事您老最好别掺和,免得给自家招祸!” 蓝玉没好气的瞪了这鳖孙一眼。 “你舅姥爷一生行事,还轮不到你个小屁孩来指点!” “咱给你争取的是摔火盆和打幡!” “啥?” 朱允熥直接急眼了,这蓝老头咋咋呼呼说争取这,争取那,就给自己争取个火盆,还让自己扛幡! 自己连走那二十里山路还嫌累呢,扛着个幡还活不活了! “舅姥爷,我不干这个!” “为啥?” “这个……我身子骨弱,恐怕扛不动吧?” “不过摔火盆没问题,这个面子我高低得给你!” 蓝玉听到这个理由,眉头都不由拧成了个川字。 他冒着惹怒上位的可能争取来扛幡的机会,这孙子就要拱手让人? “允熥啊,那玩意没多重,扛着一点都不累!” 朱允熥还是不愿意,给自己又找了个借口。 “那也不要了吧……我得了重病,以前的啥事都忘了,连我父王长啥样都不记得了,实在是哭不出来呀。” “这要是扛着幡连哭都哭不出,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这本是朱允熥胡诌的借口,可蓝玉听了后还真认真了。 “你说的这确实是个问题,要是哭不出来可太难看了……” “对呀对呀!” “那孙子会哭,你让他去扛,我在边上跟着就行!” 蓝玉权当没听见这孙子的话,略微琢磨下道。 “你跟咱出来一下!” “干嘛?” “蓝爷爷给你点好东西!” 朱允熥一想到之前蓝玉送给自己的金豆子、金叶子啥的,两眼都直放光。 这个姥爷豪气,一定得巴结好了! 蓝玉把朱允熥领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随即在朱允熥满怀期待的注视下,一把把他按在大腿上,然后扬起满是老茧的大手,对着某人的屁股就重重的打了下去。 朱允熥突逢大难整个人都傻逼了,这特么啥情况啊,咋一个老头比一个老头坏! 这到底是大明的老人变坏了,还是当年的坏人变老了,而且还都聚集在自己家这堆亲戚圈里了! 朱允熥扛了十几巴掌就扛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蓝玉听到这孩子哭了,又补了一巴掌后当即放手,然后满脸骄傲的看向外甥孙。 “你看,这不就哭出来啦!” “去吧,保持这个节奏,好好哭,好好摔,好好扛,扛出一个好未来!” 朱允熥听了这话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蓝头,你……你早说这话呀,我搞点姜汁涂眼睛里,不就能哭出来了吗?” 蓝玉听朱允熥这么说,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哎呀呀,咱刚刚也是急了,咋把这事忘了!” 蓝玉宠溺的揉了揉朱允熥的小脑袋瓜。 “还是咱外甥孙聪明,连这么讨巧的办法都能想到,嘿嘿嘿……” “走吧!” “赶紧去正殿,礼官还等着你哩!” 蓝玉说完这话,拎着朱允熥来到正殿,将朱允熥王礼官面前那么一墩,眼神冰冷的威胁道。 “上位大人说了,这孩子嫡子的身份谁都夺不走,赵老倌你知道咋办了吧!” 礼部尚书赵勉可不敢惹这阎王,赶忙点头答应道。 “知道!” “下官也得到陛下的指示了,自然以这孩子为主!” 蓝玉得了这话,这才意气风发的走出大殿,回到自己的武将队伍里站着。 他边上的几个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见他回来赶忙凑了上来。 “凉国公,你刚刚找陛下说啥去啦?” “赶紧跟我们说说,是不是有啥为难的事?” “哼!” “老夫刚刚可是办了件大事,一会儿你们看到了都得感激老夫!” “啥事啊,还感激你……” 站在蓝玉前边的冯胜和傅友德闻言也冷哼一声。 傅友德为人谨慎,从来不与人争执。但冯胜不同,这货比蓝玉强点也有限。 见到蓝玉站在自己身后大吹大擂,当即不屑的“呸”了一声。 “啊呸!” “你个蓝疯子能干啥正事,保不齐就是告我跟老傅的刁状,想排到我俩前头去!” 蓝玉听到冯胜的讥讽也不解释,只是冷哼一声道。 “咱不跟你废话,一会儿你看着咱外甥孙捧着啥出来就知道了!” 蓝玉话音刚落,冯胜就看到嚎啕大哭的朱允熥,手里捧着个火盆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大殿里出来。 突然看到这场景,不仅冯胜懵了,就是傅友德,以及他们这边的一众武将全傻眼了。 冯胜更是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蓝玉。 “蓝疯子,你刚刚是去干这事啦?” 蓝玉不屑的撇撇嘴。 “切!” “不止呢,一会儿打幡的也是咱外甥孙!” “嘶……”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朱允熥不懂摔火盆和扛幡意味着啥,但他们这群土生土长的大明人懂呀。 摔火盆,那是只有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才有资格干的事! 至于扛旗打幡这种事,虽说各地风俗不同,但大体上的规矩都差不多。 有嫡长者嫡长扛旗打幡,退而求其次者嫡子打,再次之庶长子,或者嫡长女之流也都行。 朱允熥摔完火盆再打幡,那可就是作实了嫡子的身份了! 虽说朱允熥本来就是嫡子,但嫡不嫡,庶不庶的可不是他们说了算,而是得看陛下如何想。 若是陛下认朱允炆,那庶长就是嫡长。若陛下不认,朱允熥的这个嫡长才有价值。 在朱允熥端着火盆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有武将满脸狂热的看向这个开平王外孙,蓝玉的外甥孙。 这才是他们武将集团的未来! 只有朱允熥当上嗣君,他们这些老将才有活路! 因为这孩子身体里不仅流着朱家的血,还流着他们武将勋贵的血,跟他们这些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蓝玉这次确实干了件正事,咱们真得好好感激他!” 冯胜突然听到傅友德这话,也赶忙朝着蓝玉躬身一礼,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他扯到自己前边。 “来来来,咱们的大功臣得站最前边!” “从今以后我跟傅友德,就是你蓝家的走狗了,哈哈哈!”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每一个人的腰杆都不自觉的挺得笔直。 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了希望,有了对未来的憧憬! 第八十四章 这是在累傻小子呢? 在礼官将火盆递到朱允熥面前时,朱允炆的心当场原地爆炸。 他满脸不甘的看向母妃,愤怒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质问,您之前不是跟我说好了吗,这火盆是由我来摔的! 吕氏也是一脸的错愕,满脑子都是凌乱的浆糊。当她看到儿子质询的眼神,心里更是慌乱的不知所措。 为什么这样? 明明礼部的人对自己说定的是朱允炆,连仪典的手册都印刷好了,怎么临了会变成朱允熥? 吕氏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对着礼部尚书赵勉敛衽一礼。 “赵尚书,这是不是搞错了,本宫听闻礼部拟定的不是朱允炆吗?” 赵勉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郁闷,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呀! 明明礼部上下拟定的是朱允炆,为何陛下昨天送来的最新批示给改成朱允熥了! 赵勉对吕氏印象不错,或者说整个文官集团对吕氏印象都很好。 这不仅仅因为吕氏出身名门,也因为吕氏在宫内外贤良淑德的名声,以及她为大明教养出如此优秀的皇孙。 因此,在面对吕氏的询问时,赵勉即使知道不合适,还是隐晦的提示一下。 “太子妃殿下,此事从未有定论,之前礼部也只是内部商议,最终结果还是得看……” 吕氏见赵勉的眼神望了望房梁,心里当即明白了。 这一定是那个老东西的主意! 只是这老东西老糊涂了吗,放着我儿如此优秀的皇孙不立,竟然看上了这个没规没矩没教养的野孩子? 赵勉见吕氏脸色微变,赶忙出言提醒道。 “殿下勿忧。” “现在边患为息,陛下无暇顾及有些事情也是难免的。” 吕氏听赵勉这么说,心下这才想到刚刚蓝玉那蛮横的做派。 这事一定跟蓝玉那老匹夫脱不开关系! 如果陛下因为忌惮蓝玉势大,临时改变了主意,想用以安抚淮西勋贵倒也说得通。 吕氏想到这里,不由攥紧了儿子的手,心里暗暗自我安慰道,咱们还有机会,等蓝玉那老狗没了利用价值,那老东西自然不会留着他这个祸害! 朱允熥可没吕氏她们那么复杂的心思,只感觉此时委屈极了,所有人都欺负自己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啥苦活累活都让自己干! 明明有个比自己大的朱允炆,凭啥不能让他分担点? 朱允熥苦兮兮的抱着火盆走出大殿,门外的武将集团当然是精神一震,文官那边则是集体傻眼。 一时间错愕、不甘、愤懑、质疑等各种情绪在他们的脸上变幻。 怎么会这样? 又怎么会是他? 他配吗? 有那性情激奋的御使言官,当即就怒了,气汹汹的来到皇帝面前质问。 “敢问陛下,为何是三皇孙殿下捧着火盆?” “此事于情于理都该是朱允炆做吧?” 老朱闻言在心底冷哼一声,暗暗记下此人的长相,琢磨着等办完丧事就把他撵云南吃菌子去! “陛下,此时你得给臣等个交代!” “这事对长孙殿下不公!” 大明的御使言官是一群很特殊的群体,位卑而权重,而且有风闻奏事的特权,甚至还能指摘皇帝的错漏。 当然,也没几个人有胆子敢挑老朱的错。 可但凡冒出那么一两个,那就是不怕死的硬骨头。 对于这种人,哪怕是老朱这个皇帝也头疼的很。 宰了吧,埋汰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留着吧,恶心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咋看都吃亏,一个是生前吃亏,一个是死后吃亏。 好在老朱早就不指望自己死后能有啥好名声了,因此在处理这种不听话的御使时,他的手段还是很严厉的。 然而,没等老朱开腔,站在武官队列最前边的蓝玉忍不住了,拎着一张嘴就朝着那御使言官开喷。 “你说谁没资格哩!” “朱允熥的外公是开平王,生母是敬懿太子妃,横看竖看都是嫡子,咋到了你这儿就没资格了!” “是不是在你眼中,死去的太子妃就不是太子妃了,死去的开平王也不是开平王?” “照此推论,死去的太子爷也不是太子喽?” “我没说!” “蓝玉老匹夫,你休得血口喷人!” 老朱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开口做和事老。 “此事休要争论了,这天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咱们还是赶紧送皇儿上路吧!” 那御使被蓝玉一阵抢白,早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听到陛下这么说,当即借坡下驴回到队伍中。 蓝玉见那货撤了,不无得意的瞅了眼外甥孙,那意思在明白不过了,看舅姥爷给力吧,这等好事谁都别想抢走! 朱允熥看到蓝玉这副嘴脸,脑子里响起了一首莫名的旋律。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我开局一个盆? 虽然朱允熥心里郁闷的要死,但还得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跟随着礼官的指引按部就班的捧着火盆。 “孝子摔盆!” “摔!” 朱允熥高举着火盆恶狠狠朝着地上砸去,随后只听“咔嚓”一声,火盆被摔得粉碎。 摔盆也是有讲究的,摔得越碎越好。 因此,在火盆摔碎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盯着地上的碎片看,尤其是文官序列的一些御使言官,更是瞪大了眼珠子,想找点素材做文章。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发现天色一变,原本灰蒙蒙的地面霎时变得明亮起来。 所有人惊愕的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何时挤出半边太阳! 这太阳就像是老天睁开的一只眼,静静的注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老朱也仰头望向天空,怔怔的看着天空出神。 就在这时,不知人群里某个不愿意透露名字的二虎高喊了一声,让所有人心头大震。 “皇爷,祥瑞呀!” “皇孙刚摔了盆,老天爷就放晴,这是老天爷给咱大爷开的升天之路呀!” 武将这边听到这话齐齐一震,每一个人的胸口都跟着了火似的,热切的看向天上那露出一半的太阳。然后,集体朝着老朱拜倒,嘴里说着不整齐也不划一的台词。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孙孝行感天动地,天降祥瑞以助太子爷升天啦,呜呜呜……” 为啥说不整齐不划一呢,因为得是傅友德说一句,他们其他人才能跟一句。 武将这边文化水平都一般,虽说傅友德也是小本毕业,但他这些年自学成才,已经初步具备了童生的文化水平。 因此,但凡有重要场合都是由他当领唱员。 蓝玉跟着众人喊完这番话,见文官那边没动静,当即不乐意了。 啥意思,我外甥孙摔出个晴天来,你们竟然不朝贺! “你们为啥不说话,难道你们认为这不是祥瑞吗!” 一众文官听了这话,就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受,一个个在心里哀嚎。 这特么是我们的词儿! 以前这种拍皇帝马屁的事,都是我们这边说完,你们那边才反应过来的! 但今天为啥我们慢了一拍呢? 一众文官幽怨的看向朱允熥,虽然他们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这孙子的运气是真特娘的好。 咔嚓一摔,就特么摔出个晴天来! 礼部尚书兼老朱看向文官那边,赶忙给一群傻愣愣的同僚使眼色,他们这才山呼海啸般的恭贺陛下,恭贺祥瑞。 在文官之后就是藩王、皇子代表团的恭贺之声,继而是从太子府正殿,一直绵延到宫外的御林、扈从们的恭贺。 虽说很多人都没看到摔盆的场景,但有样学样总没错。 老朱激动的都快哭了,这就是上天指示呀,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否则为啥这傻孙子啪叽一摔,就能摔出个晴天,还给他爹摔出个通天之路! 老朱在激动之余,听着山呼般的恭贺之声,仿佛真的感受到了冥冥天命在向他招手,并看到皇儿的灵魂升空,去向那极高极远之处…… 赵勉见气氛调动的差不多了,当即把一个招魂幡往朱允熥手里一塞,然后高喊一声起灵。 在这声“起灵”后,精挑细选的七十二个锦衣力士,扛起懿文太子的棺椁走出大殿,跟随着打着招魂幡的朱允熥前行。 “亡者升天,孝子引路!” 朱允熥一边扛着幡,一边郁闷的看着天空,老天爷好端端的放什么晴啊,这一路上还不得晒死个人? 那帮拍马屁的官员也是的,啥都能往祥瑞上扯,一点下限都没有,看一会儿晒的要死的时候,他们还吹不吹祥瑞! 当朱允熥走出皇宫,听到皇宫门百姓们真诚的哭声后,他的心态渐渐发生变化。 送葬的队伍从太子府出来,经由洪武门、正阳门,绕过山川壇、途径孝陵卫,这一路上家家户户在门前搭棚设香案拜祭。 道路两旁百姓的哭声不绝于耳,更有多达十万人的队伍紧紧的追随着送葬队伍,一边哭哭,一边漫天的抛洒着纸钱。 在漫天飘洒的纸钱里,朱允熥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哭自我民哭…… 他并不记得是前世那本书里看过的了,但眼下一路的见闻让他对这句话有了新的认知。 朱标能受这么多百姓的爱戴,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自己能为这样的一个仁义之人打幡,也是人生一件幸事! 朱允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一改之前的敷衍塞责,认真的扮演起孝子的角色。哪怕他的脑海里压根就没有朱标的半点影像,但也不妨碍他用心去尊敬这个人。 在过了孝陵卫后,就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了。山路自然不可能让太多人过去,不仅送葬的军队留下大半,就连随行送葬的百姓也被拦在了山路之外。 只有老朱的亲军,以及朝中百官和勋贵、藩王、皇子等才有资格上山。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朱允熥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全靠一口气在撑着。 若是没有沿途百姓对他精神上的洗礼,他可能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就在这时二虎颠颠的跑过来,对着扛着幡的朱允熥道。 “皇爷有命,让允熥殿下将幡交给你二哥,皇爷说让他后边的路让他扛了。” 周围的大臣听到这话心里大吃一惊,甚至有那脑子活络的都已经开始琢磨了。 一人扛一段…… 皇帝陛下此举是否隐含着兄终弟及之意? 吕氏也是突然愣住了,一时间搞不懂那老东西的心思。 只有朱允炆一扫脸上的阴沉,激动的跳到朱允熥面前伸出手。 “拿来!” “皇爷爷说了,后边的路让我打幡!” 朱允熥诧异的看着自家二哥,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哭傻了,扛个幡而已,还是啥好差事呀! 反正他本来就没想打幡,见朱允炆这么积极,毫不犹豫的把幡交到对方手上。 朱允炆激动的接过招魂幡,然后一脸得意的扛在肩上,意气风发的走在队伍最前边。 然而,在其扛起幡后,二虎就俯身将朱允熥给抱了起来,然后朝着后方的御撵走去,将其放到了老朱的马车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把哭哭啼啼的吕氏都看傻了,沿途的文武百官,以及一众藩王也看懵逼了。 皇帝陛下偏心眼偏的太明显了吧? 百姓多的地方让朱允熥扛,把好名声都让朱允熥赚完了,这才想起另一个孙子…… 吕氏更是在心里破口大骂,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儿子手里的幡抢下来仍在地上踩个稀巴烂! 这老东西太欺负人了! 沿途百姓送葬的风光场面,让常氏那贱人的孽障扛幡。现在眼看着到山里了,都没几个人了,才轮到自家的儿子! 这是在累傻小子呢? 更过分的是还把那孙子抱车上去了,这是在眼气谁呢! 第八十五章 皇爷爷让我替他问问你? 朱允熥突然发现自己被扔到老朱的车里,也是一脸大写的懵逼。 自己今天没犯啥错误吧? 说让我摔盆我就摔了,说让我扛幡我也扛了,这老头干嘛又把自己揪过来。 正当朱允熥心里胡思乱想之际,他突然看到闭目养神的老朱睁开眼,一脸阴沉的看向自己,把他吓得赶忙承认错误。 “皇爷爷我错了,我不该装病,不该靠在柱子上打盹,不该赌气摔盆,不该……” 老朱只是因为想到大儿这短暂的一生而郁闷,突然见到小逆孙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承认错误,他顿时眉毛一挑,略带几分不悦的看向朱允熥。 这表情看在朱允熥眼里更是心下一沉,暗道这次完了,这老头不会把自己直接扔坟里陪父王吧? “皇爷爷息怒,我今天真就犯了这点错误,昨天更是补了一宿的功课呢,呜呜呜……” 老朱见这孩子被吓成这样,心里一阵自责,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些? “唉!” “咱就是看你累了,让人抱你上来歇歇,没有责罚你的一丝……” “哦?” “您老没忽悠我吧?” “真真的,咱今天保证不打你,不管你犯……”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上次这逆孙的混账行径,赶忙留了个活扣。 “咳咳!” “只要你不犯大逆不道之罪,咱今天保证不打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彻底放下心来,然后试探性的得寸进尺。 “那我能躺您老腿上歇会么……” “当然能啦!” “哦,那我可躺了,这不算大逆不道吧?” “不算不算……” 老朱当即把两腿并拢,然后揽过大孙放在自己腿上躺好。 当他看到大孙累的满头是汗时,一边心疼的帮他擦汗,一边关切的询问道。 “是不是累坏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朱允熥沉默的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孙儿还好,不是很累……只是孙儿忘了父王生前的事,您老能跟我说说吗?” “这个呀……” 老朱的话匣子霎时打开,从太子出生开始,一直絮絮叨叨说到册封太子,以及给太子娶亲,然后二十岁监国之类的事…… 朱允熥听着这一切,渐渐有些明悟老朱为何这样偏爱太子了。 因为太子不仅仅是他跟马皇后的嫡长子,更是他整个造反事业的转折点。 他就是在朱标出生后,这才下决心攻打集庆府,而集庆府就是现在的应天府,也是后世的南京城,自此开创了霸业之基。 因此,朱标对于他来说远远不是一个长子那么简单,更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对他的指引。 “孙儿好像明白了……” “你明白傻了?” 朱元璋刚问出这句话,就听到大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只见这货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老朱见状无奈的苦笑一声,随即对着车门敲了敲,赶车的二虎立马放缓了速度,使得马车不那么颠簸。 天近晌午的时候送葬的队伍才赶到懿文太子陵墓前,到了这里队伍又少了一大半。 除了皇室成员,以及一些沾亲带过的皇亲国戚,其他外人全被拦在了王陵之外。 因为陵墓入口是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的。 朱元璋见马车停了,当即将朱允熥唤醒,然后拿是帕子给他擦擦脸,这才抱着他下了马车。 在锦衣力士扛着朱标的棺椁进入陵墓后,朱元璋当即一推朱允熥。 “去吧,去送你父王最后一程!” 朱允熥当即走到人群最前边,跪在一众藩王、皇子前边。 本来他想跪在朱允炆身后的,万一朱标在天有灵,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晚上来找自己咋办? 然而,礼官抓着他的手就把他仍在了队伍最前边,正对着陵墓墓道的位置。 他不情不愿的跪下去,只感觉墓道里传出一阵寒气,吹的他遍体生寒。 朱允熥赶忙在心里祈祷,朱标先生见谅,我知道我不是,但我也忘了我是谁,您要是不介意,我就给您当儿子好了。 以后年节两敬该有的孝敬不会少,您可千万别缠着我呀……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自己的祝祷真的有效果,在那阵阴风散去后,他发身体很快就变得暖和起来。 在众人的哭拜声中,太子陵墓的断龙石慢慢合拢。 朱元璋见状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不受控制的在脸上肆意流淌。 这座陵墓埋葬的不止是一位太子,还有他半生期许,半生遗憾…… 在轰隆一声闷响后,断龙石终于彻底合拢,将太子朱标和红尘俗世彻底的隔绝开来。 老朱听到这声闷响后,心里突然想起朱允熥那日在灵堂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有来世,父皇绝不再逼你,你想干什么父皇都随你…… 父皇只求一样,那就是你能开心的活着…… 如果历史有如果,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扼腕叹息的悲剧。 如果人生有如果,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抱恨终生的遗憾。 此时的朱元璋就很后悔,后悔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太强势,把好端端的一个太子给压垮了。 在断龙石彻底合拢后,众人相继起身准备前往陵寝继续祭拜。 所谓陵寝,就是盖在陵墓上方,或者边上的地上宫殿,专供皇室后人祭拜之用。 因为断龙石放下后,墓道口是要用土掩埋,然后种上草木遮蔽的。 然而,就在众人都已起身离开之时,吕氏却一反常态的扑到断龙石前嚎啕大哭。 “太子呀,臣妾不如就随您去了吧,总好过让人欺凌我们孤儿寡母哟,嘤嘤嘤……” 吕氏今天可算是破了大防了,自己儿子受委屈不说,自己现在竟然也要跪在那贱婢之子后边。 不过最让她破防的却是断龙石。 现在就把断龙石个合上,这是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将来跟太子合葬啊! 敢情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妃,只是担了个虚名? 老朱听着吕氏的哭诉只觉得一阵刺耳,赶忙派随身太监秦德顺过去劝一下。 然而吕氏的悲伤,岂是一个太监能劝动的? 秦德顺刚一开口,就被吕氏呵斥了。 “滚开!” “你们都来欺负我,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嘤嘤嘤……” 秦德顺见状只能讪讪的回去复命,其实他不用复命老朱也都听到了,可正因为听到了,所以心里更厌恶几分。 这女人是疯了吗,说这种话是给谁听呢! 虽然老朱心里恨不得命人把她的嘴堵上,但满朝的皇亲国戚,以及一众藩王、皇子都在场,他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可放任着女人胡说八道也不行,指不定明天惹出什么谣言呢! “谁去劝劝太子妃,让太子妃节哀!” 众人闻言无不低下头,有不知道咋劝的,有想看热闹压根就没打算劝的,还有同情太子妃的遭遇,觉得老朱太过分了的。 总之,在老朱说出这句话之后,除了某个跃跃欲试,一个劲毛遂自荐的逆孙,愣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皇爷爷,太子妃最喜欢我了,我去劝她肯定管用!” “闭嘴!” 老朱是知道朱允熥对吕氏的态度的,因此直接无视了他,生怕他把吕氏气出个好歹。 要是把吕氏气的一头撞死在断龙石上那还好说,正好在边上挖个坑直接埋了。可要是把她气的再说出什么疯癫之语,使得皇室的名誉蒙羞,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老朱想到这儿,不由看向吕氏边上的朱允炆,其实他最希望朱允炆站出来劝劝他母妃。 可这孩子宁愿低头数蚂蚁,都不愿意上前,他也只能在心里徒呼奈何了。 “皇爷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您老不知道,太子妃可喜欢我了……” 老朱见这孙子几次三番的毛遂自荐,心下也起了试一试的心思。 “你行吗?” “肯定行啊,您老放心,我一句话就能劝的太子妃节哀!” “不过孙儿有个条件,事成之后您老得送我套宅子,让我从太子府搬出去住!” 朱元璋心下一琢磨,反正自己早就把行宫给他了,现在正命人翻修呢,咋看自己都没亏。 “行啊!” “你要是真能让太子妃节哀,皇爷爷就答应你这个请求!” 老朱说完这句话,就见朱允熥答应一声,当即蹦跳的跑到断龙石前,趴在吕氏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话,那疯疯癫癫的女人立马闭嘴了。 虽然哭的依然凄惨,但嘴上却不敢说一句话,只是呜咽的哭着。 老朱心里暗道这孙子神了,咱都没想好咋劝吕氏闭嘴呢,这逆孙是咋做到的? 朱允熥劝住吕氏后,满脸得意的回来找老朱讨赏。 “皇爷爷,啥时候给送我宅子呀!” “你告诉皇爷爷,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呀!” “孙儿只是跟她说,皇爷爷让我替他问问你,你刚刚说去陪我父王的话是不是真的?” “然后她就闭嘴啦!” “啥?” 老朱听到逆孙给出的答案,愣了一秒后当即“哈”的一声笑出来。 这逆孙的脑子是怎么长得,竟然能想出这么阴损的话,那吕氏还不得给气炸了呀,哈哈…… “你个逆孙……哈哈……” 第八十六章 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老朱是彻底蚌埠住了,被这逆孙的鬼灵精怪逗得都快笑不活了。 这逆孙也太损了,竟然连这种话也问的出! 二虎听到朱允熥的话,也是憋笑憋的脸都快抽抽了,但他可不敢笑出声。 他要是敢在太子爷的葬礼笑出声,还不得当场被皇爷给砍了? 不过少主这嘴也太阴损了,简直跟皇爷的嘴一样毒,估计能把太子妃给气炸喽! 二虎偷眼去看太子妃,果然见到对方脸色煞白,气的连哭都快不会了。 吕氏确实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恐惧。 哪怕那孙子说一句,皇爷说了,你再敢哭就送你去见太子爷,她都不会感到害怕。 搞不好,还会假模假样的撞一下断龙石,来表现自己的贞烈。 然而,他用了一句反问句,这就一下子给她整不会了。 因为这语气实在太像那老东西了,如果不是那老东西亲口所说,朱允熥这孙子绝对想不到这么说! “皇爷爷,咱们刚刚说好的宅子……” “哈……急啥,回去……回去就给,哈……哈……” 老朱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半声半声的笑。 即使他已经很克制了,可还是引起了很多皇亲国戚的注意。 老朱为了不在外人面前出糗,只能强行板起脸憋笑。 老朱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秦王朱樉看的一脸懵逼,实在想不到父皇为何会发笑…… 当然,更让他震惊的是朱允熥,竟然真的能劝动太子妃,让太子妃节哀。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可是早就派人打听过,说太子妃跟朱允熥势如水火,怎么可能听他的劝? 难道说,太子妃跟朱允熥演双簧呢,太子妃真的跟那孙子说的似的,非常喜欢他? 朱棡也看傻了,按理说这么严肃的场合,父皇绝不会发笑啊? 可为啥父皇那边会传出笑声,嘴角更是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要是没耳朵隔着,估计那嘴都能咧到后脑勺了…… 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自己那大侄子是如何劝住吕氏的? 按理说,他就算跪地下磕两个,也休想让吕氏搭理他啊! 有这样疑惑的人很多,但没人敢问。 毕竟,一看老朱那板着脸憋笑的动作就知道,这事陛下不想让人知道。 吕氏被朱允熥一阵“劝说”后,也不好当场就停了哭声,尴尴尬尬的又哭了几嗓子,这才在儿子的搀扶下来到老朱面前盈盈下拜。 “儿媳刚刚失态,还请父皇责罚!” 老朱好不容易收住的笑声再次绷不住了,直至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这才换上因为疼痛而带来的呲牙咧嘴。 “嘶……” “你也不容易,还要拉扯三个孩子,咱岂能怪罪于你?” “赶紧跟着大伙去寝殿吧,前边还有挺多事要你忙活哩!” “儿媳谨遵父皇教诲……” 吕氏再次屈膝一礼,然后领着儿子跟着众人前往寝殿。 老朱在所有人都走后,这才放肆的大笑一阵。 然而笑着笑着,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鳖孙不是拿咱去吓唬吕氏的吗,咱为啥跟个傻老头似的傻笑? 另外,前段时间刚因为他假传圣旨揍过他一顿,这才好了伤疤几天啊,这孙子就故技重施? 老朱想到这里,再次看向边上的小逆孙,脸色就不像刚刚那么和善了。 朱允熥见老朱突然变脸,心里顿时一阵发虚。 他也意识到了,刚刚好像又假传这老头的口谕了吧? “皇爷爷,我刚才不算假传圣旨吧?” 老夫眼睛翻了翻,冷哼一声道。 “你说呢!” “我……” “来,跟咱上车,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朱允熥一听这话,吓得他赶忙摇头道。 “皇爷爷,我不累,我还是跟着大家一起走吧。” 朱允熥就朝着大部队追了上去,然而刚跑了没两步,就被老朱给叫住了。 “站住!” “你的大宅子不要啦?” 朱允熥听到“宅子”就再也迈不动步了,他在心里合计一下,一个宅子少说也几千两银子呢,为了几千两银子挨一顿揍值了! 老朱吓唬完孙子,就头也不回的走上马车。果然,他刚坐在马车上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小脑袋瓜钻了进来。 “皇爷爷,孙儿主动找您老承认错误来啦。” “哼!” “孙儿不该假传您的话吓唬吕氏,但孙儿不得不说,您老的名头真好使,一句话就把她给镇住了,嘿嘿嘿……” “哼哼!” 不管朱允熥说啥,老朱都不搭理他,这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吓得朱允熥更不敢放肆了。 直至马车走上一个小山坡,老朱突然喊了声停,见马车停下,老朱领着朱允熥下了马车,指了指西北边的方向说道。 “看到那边一排陵道了吗?” “看到了,孙儿还看到那边有很多石马、石人之类的。” “那就是咱的孝陵,现在你皇后奶奶就住在里边等咱哩!” 老朱说完这话又指了指东北的方向。 “看到那边的小山岗了没?” “嗯嗯,看到了,那边好像也有石马石人。” “那边住着你大哥!” 老朱压根就没想打孙子,之所以领他过来,就是想带他认人祖坟在哪儿,省的将来这孙子连个哭坟的地方都找不到,那可就太不孝了。 朱允熥看了看东边,看了看北边,又看了看西边突然开口道。 “皇爷爷,将来我要是死了,能埋在你旁边吗?” 朱元璋突然听到这话心头一震,这孩子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他明白这意味着啥吗? 皇家祖灵,非帝王者没资格埋进来,就是大明的那些藩王,都只能埋在封地里自成一宗,为大明皇室开枝散叶! “大孙,你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这还用人教吗?” “我父王会死,我母妃会死,我大哥会死,我皇奶奶会死,将来皇爷爷和我也会死……” “世上之人都会死,这不是很正常吗?” 老朱在心里哀叹,你个鳖孙能说出这话就不正常,谁家小孩子会如此轻描淡写的把生死挂在嘴上。 虽然老朱心里很郁闷,但疑心倒是去了大半。 他一开始以为是蓝玉教唆这孩子来试探自己,后来转念一想,蓝玉那厮应该没这个脑子。现在一听这孩子如此老气的话,心里更是怀疑尽去。 “你为啥想埋在咱旁边呀?” “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风景不错,而且大哥,父王、母妃,还有您跟奶奶都在这儿……”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酸,亏得自己刚刚还疑神疑鬼,原来这孩子只是想挨着大哥和爹娘近一点…… “好孩子,以后你只要听咱的话,好好读书学本事,将来……将来一定能!” 朱允熥一听这话立马不开心了。 不就是挑块坟茔地么,咋还有这么多条件? “皇爷爷,要不我换个地儿好了,就不跟你们挤了……” “???” 老朱听到这话,脑门上闪过一排问号,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孙子是啥意思。 敢情这逆孙为了不听咱的话,不好好读书学习,连祖坟都不想进了! “来来来!” “你跟咱上车,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第八十七章 爷爷打孙子还用理由吗? 因为有了刚刚的经历,因此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说的时候,压根就没当回事,依然自顾自的说着。 “皇爷爷,孙儿真不忌讳这些。” “正所谓青山处处埋忠骨,孙儿将来就死在哪儿埋在哪儿好了。” 老朱听了这话只感到一阵头疼,这孩子是不是被他爹的事给刺激了? 如此年纪就这个心态可不是好事,要是不好好开导,很容易生出避世出尘之心。 “大孙,你就没啥理想吗?” “有啊!” 提到理想朱允熥可来劲了。 “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封王,封的远远的,谁都打不着我的地方!” “然后吃喝玩乐,逍遥一生!” 朱允熥说的谁都打不到,其实指的是朱棣和朱允炆,可听在老朱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了。 咱没打过他几次吧,他至于为了躲咱跑的远远的? 吃喝玩乐倒是符合他的性子,只是…… 老朱看了眼懿文太子陵墓的方向,心里恨恨的想道,你个逆孙想得美,要是你爹还活着,或许咱就依了你了,让你当个逍遥王爷。 现在你爹躲清闲去了,你个当孙子的还想跑,看咱不打断你的腿! 尽管老朱心里恨不得把朱允熥按地上胖揍一顿,但还是压下小暴脾气,循循善诱的开导着。 主要是上次太医院院正郝文杰的话把他给吓到了,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力道,真把这孙子打出个好歹。 “大孙,做人还是要有点远大志向的,岂能只想着吃喝玩乐?” “皇爷爷,我倒是想有志向,但我……” “算了,不聊这个了,没啥意思。我还是琢磨如何开心的过完这一生吧……” “咱不生气!” “啥?” 老朱刚刚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诫自己不能生气,可一时没忍住竟然说了出来。 现在见朱允熥相问,他赶忙打了个马虎眼。 “哼哼!” “咱说……咱啥也没说!” “哦……” 两人重新回到马车上,老朱闭着眼睛往后一靠就不在搭理这孙子了,他怕自己再跟他唠一会儿,会忍不住把他丢出去。 朱允熥见老朱不搭理自己了,一下子欢实了许多,伸出小脑袋不住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一边看一边品评着。 “那个山头就不错,藏风纳气一看就是块风水宝地!” “咦,这个也挺好,小溪蜿蜒而过,正好呈现玉带缠腰之势,也是个好风水!” “我决定了,以后到了自己的封国,也找个这样的地方当坟地!” “不用造什么墓穴,把自己烧成灰,漫山遍野的一撒,既绿色又环保!” “完美!” 老朱虽然闭着眼睛,但耳朵却一直竖着,听得这话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事实上,别说老朱受不了,就是赶马车的二虎听得都一阵头大。 三殿下这是咋了,该不是受了啥刺激了吧,竟然要把自己挫骨扬灰? 其实朱允熥说的只是后世的普遍行为,但这种普遍行为,在大明人眼里却是一种极度消极表现。 毕竟,这年头不是罪大恶极之辈,都捞不到挫骨扬灰的待遇。 朱允熥好端端的皇孙,生出这种心思,可见老朱的心里有多紧张。 这可比听到朱允熥说吃喝玩乐还让他感到恐慌,毕竟吃喝玩乐不过是悖懒,打几鞭子就好了。 可若是生出离尘避世之心,这人的心气就毁了! 有时候,人只有去过火葬场,亲自看到曾经的熟人,被推进火炉中化成灰,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 此时的朱允熥就是这般,不仅将玄幻祖师爷的事扔到一边,就连他心心念念的工业大明,也被他抛诸脑后。 他现在只想着如何优雅愉快的过完一生,至于什么责任不责任,历史不历史的关他屁事! 就是朱棣跟朱允炆两人猪脑袋打成狗脑袋,他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朱允熥四处打量一会儿,突然索然无味的缩回头,然后靠在车壁上发呆。 老朱见这孙子不说话了,赶忙咪咪个眼睛瞅一眼,然后就看到他怔怔出神的样子。 这下老朱心里更慌了,这孩子不会真被他爹去世的事给刺激到了吧? 老朱一想到之前这孩子在灵堂里哭出个离魂症来,心里顿时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咋办哩! 咋能把这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别老想着死呀活的? 老朱之所以能成为帝王,就是因为他有一项特殊技能,那就是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老朱见这孩子呆呆傻傻的样子,登时两眼一瞪,大喝一声。 “朱允熥,你可知罪!” “啊?” 老朱这一生断喝,不仅把朱允熥吓得一激灵,就是赶车的二虎都不由一哆嗦。 “我我……我又犯啥事了?” “二虎,去路边折根柳条,要手指粗细的!” 二虎当即停下马车,然后颠颠的来到柳树下,比量着自己最细的无名指挑了一根掰断,撸掉上边的叶子然后递给老朱。 老朱手里拿着柳条晃了晃,然后对着朱允熥喊道。 “趴下!” “啊?” “你敢抗旨?” “我去……这是干啥呀,这么大一顶帽子扣过来?” 朱允熥嘟嘟囔囔的趴下,然后就感觉到屁股上重重的挨了一柳条,紧接着是第二、第三…… 老朱这次跟以往不同,压根就没数过打了多少下,就是在看那孙子的动静。 直至那孙子扛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他这才减了力道,然后又补了几棍子才让他起来。 “想明白自己犯了啥错吗?” “没有啊……” “跪那边慢慢想,想不出来一会儿还揍你!” “哇呜呜……” 朱允熥不敢争辩,只能跪倒马车的角落里抽抽搭搭的抹眼泪,然后想自己到底犯了啥错,引得这老头如此抽自己。 让他郁闷的事,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老朱见大孙哭哭唧唧,心里顿时觉得舒坦多了。 让他哭两嗓子,总好过让他胡思乱想。万一想着想着出家当了和尚,那咱还不得哭死啊! “功课补完了吗?” “回皇爷爷,还差三千字,预计后天补完。” “明天!” “明天早晨你要是交不上,看咱怎么收拾你!” “哇呜呜……” “皇爷爷饶命,再多宽限一日吧,明天真的写不完啊,哇呜呜……” 老朱蛮横的说道。 “咱不管,少一个字,咱就打你一鞭子。” “你要是敢让人替写一个字,咱就打你十鞭子!” 朱允熥听到这话更委屈了,哭的声音更大了,甚至他还故意哭大声博得老朱的同情。 然而,老朱听到这嘹亮的哭声,非但不觉得烦躁,反而觉得心情一阵舒畅。 哭吧哭吧,哭累了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马车刚停下朱允熥就跳下去,然后跑到父王的画像前哭诉。 老朱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向着享殿走去,二虎在后边跟着,实在是忍不住了,好奇的追问了句。 “皇爷,今儿少主到底犯了啥错呀?” “没犯错呀!” “那您为啥打他?” 老朱理所当然的说道。 “爷爷打孙子还用理由吗?” “再者说,错不错的这种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第八十八章 哭灵比赛 二虎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今儿少主这顿打挨得是真冤啊…… 朱允熥进入享殿之后,本来是想哭的凄惨点,博得老朱的可怜,让他宽限自己几天时间。 然而,他只是在里边呆了一会儿,立马就发现了更好玩的事情。 享殿之中文武分列两班,竟然在举办哭灵比赛! 一会儿文官那边声音高一分,一会儿武将这边声音就高两分。 虽然武将这边的人数不占优,但这又不是比诗词歌赋,他们还是跟对面打了个势均力敌。 直至皇亲国戚们归来后,武将这边的哭灵人员得到极大的补充,这才在声音和气势上,全面压制住文官那边。 因为老朱家的女儿,有一大半被他拿来跟武将勋贵们联姻了,就是皇子们也多数娶的开国勋贵家的女儿。 因此大明的武将集团,基本上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皇亲国戚的亲戚。 总之,这些人全都被朱元璋用血缘这张网给网到一起了,这也是古代帝王最常见的维稳套路,且非常的卓有成效。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点,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皇帝得足够高产才行。 朱元璋一生二十六子、十六女,就算去掉几个早夭的也有将近四十人的队伍,绝对称得上是高产皇帝,这才有足够多的耗材拿出去联姻。 在蓝玉也加入哭灵团后,武将这边不仅取得绝对优势,更是以压倒性的胜利完败文官集团。 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卓越的战果,这要归功于蓝玉这个领哭员。 文官那边刚起调,蓝玉这边就“嗷”的一嗓子,将对方的节奏打乱。 然后,他就将行军时用的鼓点声运用到哭灵之中。 一会儿是密集的将军令。 “呜呜呜哇,呜呜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哇……” 一会儿是雄浑的进军令。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这两套战术一用上,文官那边除了一败涂地,已经别无选择了。 老朱也听出哭灵的声音不对了,一看到蓝玉那老匹夫跪在最前边,抻着个脖子嗷嗷哭,他就感到一阵头疼。 这厮是没救了,干啥都想争个输赢! 你别的事上争一争也就罢了,哭灵这种事都想争一下,是不是脑子有坑? 文官这边虽然嗓门不行,但他们还有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裁判跟他们是一伙的! 礼部尚书赵勉见到陛下来了,赶忙跑过来告蓝玉的刁状。 “陛下,微臣弹劾凉国公扰乱灵堂秩序,建议把他轰出灵堂!” 蓝玉这时候哭的正起劲呢,突然听到赵勉敢告他的刁状,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反驳。 “赵老倌,你们是不是哭不起!” “老子给太子哭灵哭的声大点咋了,太子是咱的外甥女婿,咱这个当舅舅的哭的伤心点碍着你啥事了!” “陛下,您瞅瞅,这凉国公就是这么胡搅蛮缠!” “按照礼记记载,这哭灵是有讲究的,是有节制的,他这么折腾老臣实在是无法主持了……” 老朱见蓝玉给赵勉气的都要撂挑子了,赶忙走过去踢了踢蓝玉。 “滚外边呆着去,别在这儿扰咱皇儿清静!” “上位,您这就不对了,您咋能拉偏架呢,明明是赵老倌看我不顺眼……” “你滚不滚?” “再不滚,咱让锦衣卫拿棒子把你轰出去!” 蓝玉一见老朱动怒立马怂了,耷拉着个脑袋嘟囔着。 “那我去门口哭去……” 蓝玉临走之时,路过傅友德的时候,拍了拍傅友德的肩膀,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咱被撵出去了,后边的事就全靠你了。 傅友德心领神会,在蓝玉走后很快就接管了领哭员的职务,然后在他的带领下,再一次在哭声上盖过文官集团。 再然后,文官集团使用裁判特权,把傅友德也给哄了出去,随后是冯胜。 然而,在军方三位大佬相继被轰出去后,文官集团还是哭不过武将这边。 因为今天的武将集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虽然没有了三位国公爷的“领哭”,但他们常年听鼓点,就算不用人领哭也照样能哭的铿锵有力,气势如虹。 终于,在哭灵对抗赛中,军方代表获得了绝对胜利。 不仅取得了包揽了单人哭灵项目的前三,更是在团体哭灵比赛中斩获第一名,将文官集团,藩王集团,以及众皇子集团等远远的甩在后边。 当然,哭灵比赛不论是比赛项目,还是颁奖典礼都是在朱允熥的脑海中完成的,外人无足道也。 在哭灵结束后,御膳房的人准备了一顿简餐。 鸡蛋汤、馒头而已。 平时这等粗劣的食物,他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已经走了一天了,外加又哭了这么久,每个人看到馒头就跟看到了“****”,恶狠狠的就扑了上去。 (星号自行脑补) 然而,在哭灵比赛中惨遭失败的文官集团,在抢馒头大战中也一败涂地。 一众文官连一人一个的“保底馒头”还没吃完的时候,武将那边就已经将盆里的馒头吃光了。 当文官这边去补给的时候,别说馒头没了,就连汤锅都是空的! 一众武关看着一脸懵逼的文官们,心里暗暗得意,跟俺们比吃饭速度,累死你丫的也赶不上! 在一众武官们轰然的大笑声中,文官集团只能委屈巴巴的把腰带紧一紧,然后在回程的时候盯着沿途的树叶子两眼冒光。 要不是怕人看到丢人,他们都想撸一把树叶塞嘴里。 事实上,武官这边不缺这口吃的,他们只是被文官集团给压制太狠了。 现在看到朱允熥这个完美的“勋贵代言人”摔了火盆打了幡,他们压抑许久的情绪,小小的释放一下而已。 老朱早就看出他们的苗头不对了,只是看他们小打小闹的懒得搭理而已。 回程的时候,老朱找到朱允熥,脸上挤出一个大灰狼的微笑。 “大孙,上咱的马车回去呀!” “哼哼!” 朱允熥朝着老朱哼哼一声,随即跳上了朱棡的马车,临盖下帘子的时候,还不忘朝着老朱做了个鬼脸,气的老朱一阵吹胡子瞪眼。 “嘿你个小逆孙,你等明天早晨的,看咱咋整治你!” 老朱撂下句狠话就恨恨的放下车帘,然后靠在车厢上呼呼大睡。 他今天也累惨了,只是一直强撑着不愿表现出来而已,刚刚还胖揍了某人一顿,更是累的闭眼睛就着。 朱允熥坐在朱棡的马车里,对自家这个大冤种三叔告老朱的刁状。 “三叔,我不想再京城呆了,你帮我上书求情,让你父皇赶紧封我个王位,把我打发的远远的吧!” 朱棡本来见朱允熥跟自己亲近,心里挺开心的。可突然听到他这个话,眉毛当即一挑。 “为啥?” “皇爷爷不喜欢我,天天打我,还总罚我做根本做不完的功课,就是欺负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哇呜哇呜呜……” 朱允熥一边哭,一边偷眼去看朱棡。殊不知,他的这点小动作,早就被朱棡看在眼里,骂在心里了。 哼哼! 大侄子,你这点把戏都是你三叔小时候玩剩下的! “你皇爷爷给你布置了多少功课呀?” “三千字!” “让我一晚上写完,明天交上去!” “三叔你说,这怎么可能写得完!” “嘶……” 朱棡听到这话也是倒吸了口冷气,父皇这功课布置的确实过分了。 当年他在宫里读书的时候,一天才写一百个大字。咋到了他大侄子这儿,一下子翻了三十倍? 就算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不是这么个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的玩法吧? “大侄子,你是不是惹你皇爷爷生气了?” 提起这事朱允熥就更来气了,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就是没犯错啊。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劝导吕氏那事,可那事本身就是奉旨行事,咋地也怪不到他头上吧? “三叔,你爹就是故意找茬揍我!” “你要还是我爹的亲兄弟,你就赶紧帮帮你大侄子,给你大侄子一条活路吧,呜呜呜……” 朱棡不悦的看了眼朱允熥。 “对你皇爷爷恭敬点,不许没大没小!” “哼!” “我没爷爷,谁家爷爷没事总打孙子玩!” “嘿!” 朱棡见这孙子这么说,那小暴脾气腾的就上来了,把朱允熥按在自己大腿上,啪啪啪一顿胖揍,揍得他鬼哭狼嚎后,又拎着他的脖领子扔到了老朱的马车里。 “父皇,儿臣把你的宝贝大孙子送来了,还请您老严加管教!” 老朱迷迷糊糊中看到小逆孙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都快乐岔气了。 这逆孙一定是跑他三叔那儿告咱的状,以为他三叔能向着他,哪成想被他三叔又给胖揍一顿,哈哈哈! “让你三叔打了?” 朱允熥倔强的扬了扬头。 “没有!” “我三叔对我可好了,还说要带我去他的封国玩呢,呜呜呜……” “那你上咱的马车干嘛,去找你三叔呀!” “我……” 朱允熥被老朱怼的说不上来话,气的他“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爹……” 朱元璋刚听到这儿,就刷的一下从身后掏出那根柳条,啪啪的在车厢上拍了拍。 “不想挨揍就给咱闭嘴!” “吵了咱睡觉,看咱咋揍你! 朱允熥见状,只得瘪瘪嘴,然后默默的抹眼泪。一路上虽然哭的凄惨,却是连个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恼了这个糟老头子。 回城的速度比来的时候快多了,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皇家团队就先行入城了。 至于随行送葬的低级官员、小兵,则只能靠两条腿慢慢赶路了。 不过就算再慢,傍晚时分也都能赶回来。 毕竟,总共才二十里的路,一下午的时间就算是爬也爬回来了。 老朱进宫的时候,特意走的东华门,把朱允熥扔到太子府门口时还不忘了吓唬一下他。 “别忘了做功课哟,咱明天检查的时候,要是发现少一个字,哼哼……” 老朱本意是想吓唬一下逆孙,打算用功课吓吓他,让他尽快从失去父亲的悲伤中走出来,压根就没指望他能写多少。 哪怕明天一个字都没写,他也只是继续吓唬几句而已。 然而,朱允熥却当真了,以为自己要是完不成就死定了。 在写了几十个字后,朱允熥立马意识到这样下去肯定无法完成。 于是乎,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那就是把五只毛笔按照一定的距离间隔,绑在一根木条上。 然后就可以用这种特制的毛笔,一次写五行字。 在试验了下效果后,朱允熥都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叫好。这样一来,他只需要写六百字就能写完三千字了! “我真是天才,竟然连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到!” “老朱头,打死你也想不到吧,我竟然真的能完成,哈哈哈……” 在朱允熥得意的大笑之时,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二虎一个兔起鹘落,从谨身院的墙头上轻松跳下。 “这事要不要告诉皇爷呢?” “只要不是皇爷主动问,咱就当啥都没看见!” “但‘老朱头’这事得省去,免得气坏了皇爷的身子……” “对!” “咱是为了皇爷好,不是刻意隐瞒!” 第八十九章 能让蓝玉吃瘪之人 翌日清晨,朱允熥天还没亮,朱允熥就被一阵哭声所吵醒。 “三德子,外边这又咋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三德子从外间颠颠的跑过来道。 “殿下稍微忍耐下吧,这是咱们府里的女主子们收拾东西,打算去庵里修行呢。” “啊……” 朱允熥听闻是这事,心里也是不胜唏嘘。 大好年华常伴青灯古佛,她们哭几声倒也能理解。 就在朱允熥沉沉睡去之时,只听外边传来一阵呼唤声。 三德子听到是李美人的婢女小婵,赶忙跑出去接待。一出去之后发现,不仅仅是小婵,其它几位主子的婢女也在。 只见她们或是捧着箱子,或是拎着包袱,一个个哭唧唧的站在院子里。 “王公公,麻烦您跟你家殿下说一声,我们家主子要去宫外修行了,这些身外之物带着也无用,就留下来给府里的几位郡主当个嫁妆吧……” 这时朱允熥也穿戴好走了出来,三德子当即上前请示。 “殿下,您看这事……” 朱允熥看向几名侍女问道。 “既然给几位妹妹的嫁妆,那为何不直接送到她们屋里去,送到我这儿干嘛?” “回禀殿下,我家主子说太子妃严厉,怕几位郡主年纪小,触犯了太子妃。”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什么是怕触犯啊,这是怕那几个小丫头守不住,被吕氏给强占了去吧? “行吧!” “你们把东西都放我屋里吧,等我那几个妹妹长大了,我会让她们常去看各位长辈的。” 小婵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喜意,其她几位宫女也喜形于色。 他们以前只知道三殿下强势,敢跟吕氏对着干,没想到三殿下如此聪慧,一下子就猜到她们的意思了。 事实上,她们何止是怕小丫头守不住啊,就是她们自己也守不住。 一旦搬进寺院里,这些身外之物就都成了吕氏的囊中之物。 因此,她们宁可送出去换个人情,也不想便宜了吕氏。 朱允熥刚刚说让几位郡主常去探望她们,这才是她们心中最大的期望,却又不好说出口的期望。 现在朱允熥主动说出来,也算是了去了自家主子的一件心事。 在几个婢女走后又来了几波,朱允熥全部照单全收。只是每一堆都登记了名字,明确写明了归属于哪位小妈。 忙完这一切,朱允熥就开始了正常的晨跑,然后带着三德子和一堆作业去老朱那儿接受检查。 老朱早上正在查看几份奏折,见到小逆孙走进来,赶忙放下折子笑吟吟的问道。 “写了几个字了?” 朱允熥哼了一声,满脸得意的道。 “回皇爷爷,孙儿幸不辱命,已经全部写完了!” “哦?” 老朱接过沉甸甸的一摞功课,犹豫再三还是没看,直接扔给边上的太监道。 “找个火盆来,把这些烧了吧。” “啊?” “啊!” 老朱这话直接震惊到小小朱和一干太监,他们都诧异的看向老朱,琢磨着老朱到底是何用意。 老朱看到他们诧异不解的脸色,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玩意不用看就知道有假,那还看它干嘛,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虽然老朱已经笃定的认为朱允熥又作弊了,但还是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 “咱今天就不检查了,权当你把功课全做完了!” “啊?” 朱允熥本来都想好了一箩筐的狡辩之词,可见到老朱如此大度,如此慈祥,一时间把他给整不会了。 两人来到偏殿用膳,直至嘴里已经叼着包子,朱允熥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糟老头子会这么善良? “皇爷爷,你真不检查一下?” “不看!” “咱就算不看,也知道那里边有鬼!” “那您……” 老朱笑吟吟的看着朱允熥。 “大孙,你不用怕咱,咱没你想的那么不讲理。” “切……” 朱允熥才不信老朱能有这么好心呢,这老头肯定心里憋着什么坏,然后找茬给自己来个大的。 不过,今天能这么容易的糊弄过去,倒也是个意外之喜。 朱允熥在吃完后,抓了几个大包子用纸包好,就颠颠的跑出去了,然后把包子交给守在门口的三德子。 “赶紧趁热吃!” 三德子可是亲眼看到自家殿下昨天是咋写功课的,见他这么欢实的跑出来,当即满脸的不敢置信。 “殿下,陛下被您那把戏骗过去啦?” “当然!” “就算那老头看出来又怎样,他又没说不能这么写!” “这……” 就在两人刚要走出乾清宫之时,突然一个太监把他给叫住了。 “三殿下,陛下有旨让您在这儿稍等片刻,他老人家一会儿要带你去见个人!” “啊?” 另外一边,老朱吃完早膳后,随手拿起朱允熥的功课扫了几眼,就看出里边的猫腻了。 “这逆孙……” “今天这顿打先暂且记着,等过些日子咱得闲了在收拾他!” 老朱苦笑着将功课扔进火盆里,然后大踏步的从大殿里走出来,径直坐上自己的肩舆。 朱允熥正忐忑不安的坐在宫外的台阶上等着,突然看到老朱朝他招手。 “过来!” “咱带你去见一个人!” 朱允熥见老朱脸色不错,胆子这才大了几分,颠颠的跑过去,一屁股坐到老朱大腿上。 “皇爷爷,您要带我去见谁啊?”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肩舆抬着两人穿过洪武门,一直来到宫门之外的五龙桥上,朱允熥这才看到桥的对面站着几十个人。 这些人都穿着精致的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 见到自己和老朱过来,立马翻身下马,随即单膝跪地。 “臣蓝玉拜见陛下!” 朱元璋把朱允熥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去!” “给你舅姥爷见礼!” 朱允熥闻言赶忙走到蓝玉面前,躬身朝着蓝玉行了一礼。 蓝玉刚刚看到外甥孙坐在老朱的大腿上之时,就已经感动的热泪盈眶了。现在见到上位如此体贴,还让这孩子主动来给自己见礼,眼泪就更是止不住的倾泻出来。 虽然他明知道这是朱屠户收买人心的手段,其目的就是让他给老朱家卖命,可这一刻他依然甘之如饴,且无怨无悔。 这朱屠户实在太懂他了,知道他此时最像见的人是谁! 蓝玉放下另一条腿,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给朱元璋磕了个头。 所谓的甲胄在身,行礼多有不便,很多时候都是托词。 咱都要为你们老朱家去卖命了,你还敢跟咱讲那些虚礼,这不就是扯淡吗? 但是今天蓝玉这一跪,跪的是心服口服,而且是满心欢喜。 因为他不是在为朱屠户卖命,而是为自己的外孙卖命! “陛下……臣……臣此去边关定……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你这回的话咱信了,哈哈哈!” 蓝玉听到老朱这么说,心里一阵发虚,脸上更是露出一抹尴尬红。 上位这话是啥意思,难道咱以前这么说他就不信吗? 朱允熥听到两人的对话,打量着蓝玉好奇的问道。 “舅姥爷,你这是要出征吗?” 朱元璋没等蓝玉开口呢,就毫不留情的说道。 “啥出征啊,他这是回营!” “他之前是把几万大军扔到边疆,自己一个人跑回来的!” “逃兵啊!” 蓝玉听到外甥孙这话,一脸郁闷的看向老朱,老朱见状赶忙道。 “你俩聊,咱不插嘴了!” 蓝玉见状这才板起脸训斥道。 “啥逃兵,咱是没来得及请旨,赶回来参加你父王的葬礼哩!” “你以后在宫里要好好听你皇爷爷的话,用心读书,将来……将来成为一个你父王那样的人!”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咋谁都来教育我,我朱允熥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舅姥爷,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得嘱咐你几句了。” “嘱咐啥?” “你这次去边关能不能收敛点,别动不动就殴打御使言官,还拆人家城门之类的?” “我……” “还有啊,若是打了胜仗也别骄傲,见到人家蒙元皇帝的妃子,您老能不能收敛点,给人家留点颜面?” 蓝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自己总共就那点烂事,上位全跟这孩子说啦? “上位!” “您这就过分了吧,朱允熥才多大啊,您没事跟他提这些干嘛!” 老朱见大孙竟然敢教训蓝玉这老匹夫,整个人都快笑不活了。现在看到蓝玉一脸郁闷的看向自己,更是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 你蓝老匹夫也有今天,哈哈哈! “蓝玉,咱可从没跟他说过你的事,谁知道他打哪儿听来的!” “再者说,你干的那些烂事人尽皆知,要不是咱看在你往日功劳的份上,咱早把你砍了,岂能留你这个祸害到今天!” “我……” 蓝玉见老朱这么说,尤其是当着他外甥孙的面说,羞臊的恨不得一头扎进护城河里淹死。 “陛下……咱……咱告辞啦……” 蓝玉撂下这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跨上战马逃也似的领着几十个护卫跑路。 老朱看到这老匹夫这番做派,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揉了揉大孙的小脑袋瓜。 “不愧是咱大孙,今天这事干的漂亮!” “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能让蓝玉吃瘪之人,哈哈哈!” “中午想吃啥跟咱说,咱中午派人给你送过去,权当是对你的奖励了!” 第九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朱元璋送别蓝玉那老匹夫,本想一脚将朱允熥踢去大本堂,可转念一想又决定亲自送他过去。 “咱送你去大本堂!” “这么点路就不坐咱那破敞篷轿子了,咱俩走路过去吧。”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知道皇爷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老朱牵着大孙的小手,慢慢的走下五龙桥,哪怕明知道文武百官已经早早的等候在大殿上,他老人家依然不紧不慢。 “大孙,你觉得蓝玉咋样?” 二虎见老朱这样问,心里不由一紧。 这问题太考验少主的心性了,可能也是决定少主能否继承大宝的关键点! “不咋地!” “哦?”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惊讶,他分明记得这孩子前几天刚收了蓝玉的一份重礼,怎么会说出对蓝玉不满的话来? “大孙,你舅姥爷前些天送你的礼物不好吗?” “礼物挺好呀!” “但我收了他的礼,不代表就得说他好话呀!” “此人狂妄自大,目无君上,毫无人臣之礼!” 老朱听了大孙对蓝玉的评价,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这孙子说的太对了,蓝玉这厮可不就这德行吗,咱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早就在收拾胡惟庸的时候把他一波带走了,哪能留他到今天! “大孙,若是蓝玉触犯国法,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朱允熥闻言反问道。 “皇爷爷,若是我二叔秦王犯法,您老是不是也会好不容情的以国法处置?” 老朱闻言老脸一红,心里暗暗想到这咱哪能舍得…… 不过话赶话赶到这儿了,不表现一下搞不好会被这小逆孙看不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一声。 “当然……” 朱允熥接过话茬恶狠狠的说道。 “那就该抓抓,该杀杀!” “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匹夫矣!” 老朱听了心里这个汗呀,心想咱就是跟你客气下,你个逆孙不会当真了吧? 但这逆孙能有这个心态,倒是让老朱心里放心不少。 他对朱允熥的期待很多,但顾虑也很多。 最大的顾虑就是他能不能有他爹的本事,驾驭得了淮西这帮骄兵悍将。 若是没那个能耐,他这个当爷爷的临走之前,少不得替他带走几只。 现在看这孩子对蓝玉有着如此清醒的认知,他也就不担心这孩子会被蓝玉等人控制,成为一个傀儡皇帝了。 事实上,这也是老朱最看中朱允熥的地方。 有主见,不会人云亦云。 “大孙啊,对待你的叔叔们还是要格外优厚点,不能太过苛责的……” “哈?”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脸诧异的看向老朱。 “皇爷爷,您老这话不该跟我说吧?” 老朱也意识到失言了,当即不在继续这个话题。眼见快到大本堂了,他俯下身注视着小逆孙说到。 “今儿功课的事咱就饶了你,以后不许用那种投机取巧的法子糊弄咱了!” “若是再有下次,咱定打不饶!” 老朱说完这话,“啪”的拍在大孙的屁股上,一指大本堂的方向。 “去吧!” “好好读书,改天咱亲自考较你的功课!” 朱允熥尴尬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 老朱看着大孙的背影,一直看他跑进大本堂,这才面带微笑的向着奉天殿走去。 “二虎,你说这孙子是不是听了谁的话,对蓝玉有啥成见?” “回禀皇爷,应该没有吧?” “不过卑职却知道另一件事,昨天在太子府灵堂里,凉国公把少主拎到角落里胖揍一顿。”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 “那老匹夫竟敢打咱大孙!” 二虎闻言诧异的看了眼老朱,心里暗道您老打的次数最多吧,哪来的脸说别人…… “据说允熥殿下不愿意摔火盆和扛幡,这才被凉国公给打了。” “那就难怪了……” “咱说这孩子昨儿从大殿里出来,咋哭的那么凄惨,原来是刚挨完揍呀!” 老朱说到这儿,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笑。 “咱皇儿挺大度个人呀,咋生了这么个小心眼的玩意,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老朱说完这话,就见二虎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把他看的都是一愣。 “你看咱干嘛?” “皇爷,您嘴边有个米粒。” “哦……” 二虎见老朱忙着找米粒,心里忍不住腹诽,少主这性子像谁,您老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另外一边,吕氏在打发走两个儿子去大本堂读书后,就带上几个人来到了文华殿。 虽然太子已死,但文华殿的一套班子并未裁撤。 吕氏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扯了个为太子殿下整理遗物的由头,就开始领着人在文华殿忙碌起来。 直至黄子澄来上班,她这才扔下手头的活计,走过去给黄子澄见礼。 “见过黄师傅!” 黄子澄在回礼之余,见太子妃眼睛红肿,立马知道这是有事找自己。 因此,直接带她去了院子里空旷之地。 吕氏见四下里无人,赶忙对着黄子澄敛衽一礼,然后哭哭啼啼起来。 “请黄世叔救我!” “陛下若立了朱允熥为嗣君,那我和朱允炆就只有死路一条啦,呜呜呜……” 吕家和黄家乃是世交,黄子澄更是受过吕家大恩,因此吕氏第一时间想到找黄子澄问计。 黄子澄都不用吕氏开口,就知道她想说啥了。现在听到吕氏这样说,心里也是一叹。 昨天陛下做的确实太过分了,哪有放着皇长孙不用,反而让朱允熥摔盆打幡的道理。 “太子妃稍安勿躁,陛下最重长嫡,只要您和允炆殿下不出错,这事就绕不开你们!” “但太子妃昨日于断龙石前所言属实有些过分了,恐怕会引起陛下的不满。若是影响到允炆殿下身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吕氏昨天送葬归来也是一阵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说那番话。 “黄世叔,我也很是后悔,可昨天那些事换做是谁能不生气,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这才……” “敢问黄世叔,此事可还有补救之法?” 黄子澄淡淡的说道。 “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吕氏听闻这话暗暗琢磨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一亮。 “我明白了,多谢黄世叔指点!” “不过还有一事,想请黄世叔解惑。陛下现在越来越喜爱常氏之子,我和允炆该如何自处?” 黄子澄闻言自信的笑了笑道。 “此事无需太子妃担心,微臣已经和几位同僚商量过了,自请调往大本堂教导皇子们读书!” “在我等悉心教导之下,陛下自然能看得出,谁才更适合当嗣君!” “另外太子妃还可以学一下商山四皓之典故,只要找寻几个有名望的人支持允炆殿下,充当允炆殿下的羽翼。” “只要殿下羽翼已成,陛下也要顾及几分!” 吕氏听到这话眼睛再次一亮,满怀期待的问道。 “敢问黄世叔,现在可有合适人选?” “有倒是有,而且有两个,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本宫也要为孩儿请得此二人出山!” 黄子澄听闻太子妃这般说,这才期期艾艾的开口。 “太子妃,莫说招揽此二人,就算是您只招揽到其中一个,都足以让允炆殿下的嗣君之位稳固了……” 第九十一章 羊毛出在猪身上 朱元璋驱逐鞑虏,鼎定中原后,其实挺不得读书人待见的。 有的人是对元朝愚忠,抱着不食明粟的首阳山心态。有的则是单纯的看不上,嫌他出身粗鄙,对待文人如同役使牛马。 当然,他们倒也没看错。在老朱眼里,甭管你是什么人,都只是工具人而已。 大诰里曾记载过一件事,官府举荐姚叔闰、王谔二人当官,二人不愿意进京当官,私底下使了点小手段,被朱元璋得知后立马就给砍了。 再加上洪武年间的三大案,甭管牵涉到什么人,老朱都从不手软,杀的那叫一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因此,当官一度被认为是高危职业,引得很多江南文人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老朱这人还怪呢,你越不来他越要招揽你。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多次,多次不来就是看不起咱老朱,那必须得宰了! “太子妃,下官所举荐之人,一人为绍兴枫桥杨维桢之子杨新炉,此人借助其父几次征召不仕的名声,虽于朝中名声不显,但在民间有着极高的声望,江南文人更是将其视作文坛领袖!” “另一人则是苏州名士高启之弟高明,当年陛下因一首诗文而屠戮高启,在江南文人中引起极大不满,世人多惜之。” “若是太子妃能征召高明为允炆殿下所用,则江南文人无不信服!” “在二人之外还有一人,乃秦裕伯之弟秦亨伯,然此人好修玄,喜欢游名山大川,无人知其踪迹。” “太子妃若是有幸招的此人,也能为允炆殿下增添不少助力!” 吕氏暗暗记下几人的名字,然后谢过黄子澄的指点,领着众人又磨蹭一会儿,这才重新回到太子府,望着大殿的横梁发呆。 虽然黄子澄没明说,但以吕氏的聪颖,岂能听不出其隐含之意。 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翻译成大白话的话,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三板斧嘛。 她既然已经在断龙石前说出这番话,若是没点表示,肯定被世人嘲笑,甚至连那老东西也会因此而生出厌恶之心。 只是上吊这事是个技术活,搞不好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吕氏在曾经放置朱标棺椁的地方转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下决心上个吊给那老东西和世人看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让别人先试验一下,看看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冬梅呀,本宫这些年待你如何?” 冬梅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让自己办,当即向吕氏表忠心。 “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难报万一!” “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宫就交给你个重要的任务,你上个吊给本宫看看吧!” “啊?” 冬梅直接吓傻了,赶忙跪地求饶。 “娘娘饶命啊,冬梅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从未……” 吕氏打断冬梅的哭诉。 “本宫只是说让你吊一下,马上就命人把你救下来,不是让你真吊死!” 冬梅听到这么说,心里这才好受点。 就在吕氏跟宫女躲在太子府演练上吊绝技之时,大本堂里朱允熥正拉着他亲爱的十三叔畅谈赚钱大计呢。 “十三叔,你还记得上次咱们谈论开书店的事吗?” “咋了,你写出新话本了?” “对呀!” 朱桂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小激动。 “在哪儿呢,赶紧拿来让我鉴赏下!” “十三叔,草稿被我藏在家了,午休的时候我领你回去拿。” “我现在跟你商量的是如何开书店的事!” 朱桂这人最怕麻烦,闻言皱着眉头道。 “上次在书店的时候,店老板不是说了吗,你完全可以把书交给他们代卖,没必要劳心劳力的开什么劳什子书店啊。” 朱允熥继续忽悠道。 “十三叔,把书交给他们代卖,咱们得少赚多少银子?” “如果咱们自己开书店,自己找人印书自己卖,岂不是上下游通吃,钱全让咱们自己赚啦!” 一提到赚钱朱桂顿时来了兴趣,他现在缺钱缺的眼珠子都红了。 上次给替母妃给朱允熥送东西的时候,他就偷偷觅下三千两银子。若不是翡翠白菜太扎眼不好出手,他连那玩意都想掉包。 “对呀!” “那你说说,咱们现在该咋办!” “十三叔,我是这么想的,咱们要干就干笔大的,先在宫外找个合适的铺面,然后在雇一批工匠给咱们印书!” “我保证自己写出来的书能大卖,等打响了名气后,咱们在收别人的书赚钱!” 朱桂越听越兴奋,大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感。 “铺面不值钱,一年花上几百两租金就差不多了。” “印书也不难办,我跟银作局的郑大使相熟,随便给他们点赏银就帮咱们印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睛也是一亮,他没想到宫里就有印书的地方,这样一来又能省不少钱。 “要不咱们跟先生告个假,先去银作局看看?” “好呀!” 两人计议已定,然后就一个尿遁,一个屎遁,消失在大本堂之中。 齐泰全然装作没识破两人的伎俩,依然自顾自的看书。 他对待学生向来宽松,只要能完成功课,一些纪律上的事情从不苛求。 所谓的银作局并不在宫里,而是在五军都督府边上,是从原来的兵器制造局里划分出来的一个分支机构。 毕竟这玩意整天烟熏火燎,很容易引发火灾,老朱咋可能把它建在宫里。 两人赶到之时,银作局内外刚接了一笔大单,所有人都在忙着刻板、校对之事,只有大使郑元昌是个闲人,颠颠的凑了上来。 “豫王殿下,您这次是想打制点什么好物件?” 朱桂闻言脸上尴尬的一红,他上次觅下的三千两银子,有一半被送到这儿铸成了一分银子一份的银叶子,好方便他花用。 现在苦主就站在自己边上,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咳咳……我们这次是想印点书,不知道郑大使这边得不得闲?” “印书呀……” 郑元昌一听说印书,心里就兴趣缺缺。 主要是这玩意费时费力不说,还剩不下什么钱。 相对来说打制金银器皿首饰啥的就好多了,上次给豫王打制的一千五百两的银叶子,他光是这一项就挣了三百两! “豫王殿下,不是下官跟您推脱,实在是陛下为了给懿文太子祈福,让我们印制一万套金刚经。” “您刚刚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银作局上下忙成一团,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帮您印书呀!” 朱桂一听是给太子大哥祈福印制经文,立马就闭嘴不言了,打算去宫外花重金在找一家印书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就听到朱允熥说了一句话。 “我们不白印,我们花钱!” 郑元昌一听对方说愿意花钱,心里就没那么抵触了。 “不知殿下想印几套,每套成本预计多少?” “暂时先印一万套,后续可能还会增加!” “成本嘛……” “你先报个价吧,我们也不是非用你不可,若是你报的价太高,我们还不如去宫外找别人印了!” 郑元昌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这三皇孙殿下啥时候这么精明了,都知道讨价还价啦? 要知道宫里的贵人们最好哄骗了,基本上他们咋说他们咋信。 “殿下,要不下官按照市价的八折给你?” 朱允熥摇摇头表示不乐意,郑元昌继续减价。 “那就七折好了,您总得让我们赚点糊口银子吧,太少了的话,下官跟手下那帮匠人也没法交代!” “那就七折吧,你可不许哄我,我会派人去宫外打听的,若是有人比你还便宜,这活我就不交给你做了!” “这点请殿下放心,我们银作局绝对是整个京城最便宜的,绝不敢多收您一文钱!” 郑元昌嘴上这么说,心里确实得意的想着,怎么向上边多报点损耗,把纸钱和油墨钱省出来。 印书最大的成本就是这两项,人工相对来说还在其次。 他之所以敢报价这么低,乃是本着羊毛出在猪身上的想法,压根就没打算花钱进料,而是打算从老朱的项目里省出来,然后再卖给小小朱。 “殿下,您的书有多少字?” “这字数多少,单本的价格也不一样的。” “第一本先印三万字好了。” “多少?” “三万字呀,这还只是个开头哩,后边还有将近五百万字呢!” 郑元昌被这字数直接吓傻了,他本以为朱允熥只是印刷个诗文之类的,撑死了两三千字,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部鸿篇巨著。 这样一来,光是靠克扣陛下的纸张和油墨,恐怕就应付不过来了。 “不行,您印的字数太多,得加钱……” 两人经过长达半个时辰的讨价还价,最终以单本一百文的价格成交。 但朱允熥作为甲方得先支付印刷的全款,乙方才表示愿意干活。 朱允熥可不想掏这个钱,一来是他手里本来就没啥钱,他上次收的礼多数都是些首饰、摆件之类,没法直接当成钱用。二来是他不确定大明人能喜欢“斗破”这种超前几百年的小说,万一不小心赔了呢? “十三叔,既然是合伙做生意,这点钱您看……” “这一千两我掏了,但将来若是赚了钱,得分我一半才行!” “没问题!” 既然谈妥了价格,接下来就是付梓印刷了。两人立马赶回太子府取草稿,只是在路过正殿之时,朱允熥突然停住了。 “那不是太子妃的贴身婢女吗,她守在前殿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嘛?” 第九十二章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吕氏经过跟冬梅的几次试验,大致推断出人吊上十几息的时间没事。 其实她本想再试验下,最起码延长下时间,可冬梅却死活不敢了。 为了不至于让冬梅太过逆反,吕氏也只好熄了那个念头。 既然确定了上吊的过程,那现在就得确定上吊的时间,以及寻找几个在场的目击证人了。 这证人的身份要高,最起码他说的话得能让人信服。 最好这证人还得能治病,第一时间就把她给救过来。 思来想去,吕氏盯上了太医院的葛院使,觉得此人最为合适。 首先,此人根正苗红,其父亲是在那老东西还当吴王的时候就投靠过来了。 其次,此人医术高明,为人方正,最不擅长说谎,是宫内外公认的耿介之人。 最后,也是吕氏最看重的一点,那就是他每天都要去东华门一趟,取妻子为其亲手煲的汤。 虽说宫里午膳的时候也提供汤类,但比起人家媳妇熬的肯定差远了。 从太医院去东华门,最近的路就是经由奉天殿前边的中左门,然后从太子府的春和门。 吕氏确定了这个策略后,就派出收下两位得力大将春兰和冬梅出马。 一个在路上守着,见到人过来就发信号。一个在门口接应,收到信号就告诉吕氏,然后吕氏好悬梁自尽,力求演的真实,演的感人。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葛院使“路过”了。 可就在吕氏踏上凳子,把头来回的往白绫里探之时,她突然看到守门的冬梅哎呦一声被人撞倒在地,然后……然后那贱婢之子就冲了过来,一把踹飞了她脚下的凳子…… 吕氏刚刚正好把头伸到白绫里,现在脚下悬空当即被吊了个结实。 她拼命的用手去扯白绫,刚松快点,就感觉脚下一沉,那贱婢之子竟然一把抱了上来。 那逆子一边抱着自己往下拽,还一边叨叨个不停! “哇!” “太子妃,你可不能……” “死呀!” 朱桂反应慢半拍,当他赶过来的时候,只见自家那大侄子,已经抱着吕氏的两条腿荡起秋千了。 朱桂心里这个汗呀,自家大侄子跟这女人得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能让他干出这种事! 不过,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朱桂还是一脚踩住了地上的宫女,让刚要爬起来的冬梅,再次趴在了地上。 吕氏悬在空中,不住的踢腾着腿,却怎么也甩不开抱着自己的臭小子,气得她直“呃呃”。 因为白绫已经嘞住脖子,她也只能发出“呃呃”声,想要开口说话那是万万不能了。 就在她感觉舌头越深越长,眼前越来越黑之时,几个路过的仆妇见状不对,死命的撞开守门的朱桂冲了进来。 “娘娘!” “快来人呀,快救人呀!” 几个仆妇一边喊,一边上前扯开朱允熥,然后把吕氏从房梁上救下来。 这时守候在路上的春兰,也正好领着葛院使赶了过来,赶忙给吕氏进行诊治。 朱允熥见到失去了最佳的补刀机会,赶忙领着朱桂开溜。 太子妃悬梁自尽的事,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当然,老朱肯定是最快知道的那批人。 “皇爷,刚刚太子府那边来人说,太子妃因为思念太子,悬梁自尽了!” 老朱闻言眼皮微微一抬。 “死了没?” “没……被人救下了……” “哼哼!” “就知道是演给咱看的!” “回禀皇爷,好像不是演的,据卑职的手下回报,说是允熥殿下发现的,然后费了好大劲才将太子妃救下来!” “哦?” 老朱听到二虎这么说,脸上立马露出惊讶之色。 “这孩子不是向来看不上吕氏吗,怎么会去救她?” 二虎就等老朱这么问呢,脸上赶忙挤出一滴感动的泪水。 “皇爷,这就是少主的可贵之处呀!” “咱们少主是真仁义,虽然太子妃待他不好,但看到太子妃悬梁自尽,少主还是伸出援手,并喊来众人救治……” “这份仁义善良之心,简直跟大爷一脉相承,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呜呜呜……” 老朱也被二虎的感性所感染了,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唉!” “太仁义了也不好……容易被人欺负……” 老朱抹了几滴眼泪,随即命人去后宫知会郭惠妃,让郭惠妃代替自己去太子府探望一下。 不管咋说,吕氏能豁出命要给他大儿陪葬,他心里还是高看几分的。 郭惠妃正在后宫跟几个妃子玩叶子牌,突然听到皇爷派人来传话,脸上立马露出不悦之色。 “这吕氏又搞什么幺蛾子,就不能让人安生几天吗?” 边上陪玩的韩妃、杨妃等人纷纷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扰的咱们玩牌都玩不尽兴!” 其实后宫一众妃嫔,以前是挺喜欢吕氏的,只是上次殉葬之事一出,众人集体生出反感。 郭惠妃见几个狗腿都顺着自己说,嘴上的话就更恶毒了。 “平时惯会拿腔作势,卖乖示好,现在又来博同情哩,真是不知羞耻!” 几个狗腿再次附和一番,郭惠妃这才不情不愿的命人去库房挑几样补品,几匹缎子,领着几个宫人去太子府探望。 虽说郭惠妃来之前说的恶毒,可当她看到吕氏面色发紫的躺在床上之时,心里也是一紧,眼泪更是扑簌簌的流下来。 “吕氏呀,你咋就如此想不开呀,嘤嘤嘤……” 吕氏听到郭惠妃的声音,眼珠子焦急的转动着,嘴巴翕动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郭惠妃见状更急了,不住的喊人。 “太医!” “太医哪去了,吕氏这是咋了!” 葛院使赶忙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回郭惠妃,太子妃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下巴脱臼,还需静养一些时日……” “啊?” “没事啊,没事就好……” “对了,是谁最先发现的?” “得重赏!” 葛院使闻言赶忙说道。 “回禀郭惠妃,是三皇孙殿下第一个发现的,若不是三皇孙殿下第一时间搭救,微臣就算是有回天之术也救不活太子妃啊!” 躺在床上的吕氏听到这话,气的“啊啊啊”的不停,要不是她现在浑身无力,她非得跳起来扇那太医几巴掌! 郭慧听到吕氏那边的动静,赶忙拉着吕氏的手询问。 “吕氏,你可是想说啥?” “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院使见状赶忙替吕氏翻译。 “太子妃应该是想说多亏了三皇孙殿下,想让您替她好生谢谢三皇孙殿下吧?” 吕氏闻言眼睛瞪得滚圆,比刚刚上吊的时候瞪得都大都圆。 “啊啊啊啊……” 郭惠妃闻言叹息一声道。 “允熥真是个好孩子呀,善良的让人心疼,嘤嘤嘤……” 郭惠妃感叹完,又回身对着吕氏说教。 “吕氏,不是咱当长辈的话多,你以后可不许苛待允熥那孩子了。” “你看看这孩子多仁义,非但不记恨你,反而出手救你……” “若不是他,你现在早去见咱家老大了!” 吕氏见郭惠妃也这样说,嘴巴又说不出话,急的在床上呜呜痛哭。 站在边上的冬梅倒是想替太子妃辩白几句,但这话也没法开口啊。 若不是不认朱允熥这个“恩人”,太子妃自尽这事就掰扯不清了,搞不好会被人说成是演戏。 因此,她也只能陪着太子妃暗暗垂泪,暗暗吃下这个哑巴亏。 郭慧见吕氏哭的这般伤心,还以为她是惭愧和感动呢,对她印象都不由好转几分。 “你能有这个心,也不枉那孩子救你一遭,以后好好待那孩子吧……” “既然是那孩子救得你,那咱就把带来的东西替你赏了那孩子吧!” 吕氏听到这话更气了,恨不得破口大骂。 然而,她嘴巴刚动一下,就疼的她呜呜直哭。 虽然心里万般不甘心,但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郭惠妃离去,并将本属于自己的礼物给带走! 在郭惠妃走后,葛院使也领着药童告辞。 两人走在宫里的甬道上,小徒弟小声询问道。 “师父,您老不是会接骨、正骨之术吗,刚刚为何不为太子妃娘娘接上下巴?” 葛允谦倒背着手淡淡的道。 “太子妃娘娘千金之体,咱们这些外臣哪能随意触碰?” “再者说,下巴脱臼几天后就能自愈,没必要节外生枝!” 小徒弟闻言大点其头,以为自己又学到了了不得的知识。 殊不知,葛允谦之所以不愿意为吕氏接骨,只是想让她遭几天罪而已。 先不论朱允熥殿下中毒之事跟这女人有没有关系,单说前些日子太子府妃嫔殉葬之事,就足以让葛允谦对吕氏有看法了。 自己不想死,还撺掇别人去死,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若不是自己的职业操守,容不得见死不救,今儿这吕氏真可以去陪太子殿下了。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不明,您为何连问都不问,就说是允熥殿下救的人?” “我看应该是那几个仆妇,允熥殿下年幼,应该没有把太子妃放下来的力气吧!” 葛允谦也知道自己在睁眼说胡话,看到太子妃下巴脱臼,他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但他不怕太子妃她们不认。 因为若不认这一点,那就是演戏给陛下看的欺君之罪。 他相信太子妃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 估计,等她痊愈之后,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朱允熥,坐实了朱允熥这个恩人之名! “重要吗?” “只要是允熥殿下先发现的,这救人的头功就是他的,哈哈哈!” 经过葛太医的认证,朱允熥勇救太子妃的名声迅速传遍宫内宫外。 只有朱允熥本人一脸大写的懵逼,在搞明白原委后,他在心里感叹,自己还是人微体轻啊,要是再重个几十斤,估计就能成为太子妃殉葬的见证者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起码明天吃早膳的时候能有笑话看了! 下巴脱臼,这早饭该咋吃呢? 朱允熥想到此处,在大本堂刚散了学,就颠颠的跑到御膳房。 “徐爷爷,太子妃下巴脱臼了,我想让她吃点好的,您看明早做点啥合适呢?” 徐兴祖听到这孙子这般说,装模作样的思考一番。 “排骨行吗?” 第九十三章 你们帮着打扫干净! 乾清宫偏殿。 老朱坐在餐桌上,时不时伸长脖子向门外张望,直至徐兴祖那老东西带着众人来传膳,都没能看到心爱的小逆孙,这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吃早膳的时候,有这么个孙子在耳边叽叽喳喳。 现在那孙子突然不来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徐兴祖看在眼里,嘴欠的问了一句。 “陛下,您是现在传膳,还是等允熥殿下过来在传膳?”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哼!” “谁跟你说咱等他了?” “咱自己一人吃的挺好,省的看到那逆孙心烦!” 徐兴祖听到这话,憋笑憋的肚子都快岔气了。 这老头就跟桌子上的鸭子一样,明明都煮熟了还嘴硬!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手里攥着一叠功课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老朱。 “陛下,三皇孙殿下命人送来今天的功课,还请您过目。” 老朱一脸嫌弃的摆摆手道。 “拿去烧了,咱才不看这破玩意!” “写了快一个月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咱看了也是倒胃口!” 小太监也是个妙人,知道自家陛下口嫌体正的毛病,试探着问道。 “那奴婢这就拿去烧了?” 老朱见小太监这么说,一把抢过朱允熥的功课翻看起来。 “老徐,你来瞅瞅这孙子的字,是不是跟虫子爬似的难看?” “哈!” “这一行就错两个,一看就是没用心!” “拿咱的笔来,咱圈一下,看看这孙子今天错多少。若是错的多,非得把他揪过来狠狠的打板子!” 小太监拿来毛笔,老朱将功课王桌子上一滩,开始认真的批阅起来。 没多一会儿功夫,老朱就从五百个大字的功课里跳出来五十多个错字! “老徐你瞅瞅,亏得咱对他寄予厚望哩,他就是这么报答咱的?” 徐兴祖知道老朱是故意挑刺呢,看他那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嘴脸就知道,这老头心里酸了。 但他也不说破,只是默默的叫人布菜。 老朱见徐兴祖不给自己回应,只能愤愤的埋头干饭。 “陛下,你知道允熥殿下为何没来吗?” 老朱听到这话虽然嘴上依旧唏律律的喝着粥,但是两只耳朵却不由自主的支棱起来。 “据说太子妃下巴脱臼了。” 老朱也知道这事,二虎和郭惠妃都跟他提过,他还嘱咐太医好生医治来着。 但太医说无大碍,将养几天就能痊愈,他也就没当回事。 可现在听徐兴祖这么一说,他又不禁好奇起来,太子妃下巴脱臼,跟那逆孙有啥关系? “殿下非常关心太子妃的身体,昨天还特意跑到御膳房,说让老奴给太子妃做点好吃的。” 老朱听到这儿一脸不信的看向徐兴祖。 “老徐,你就算再护着那孙子,也不至于扯这种谎吧?” “他能救下吕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能去操心吕氏吃啥?” 徐兴祖闻言嘿嘿一笑。 “要不咋说知孙莫若爷哩,您老真猜对了。” “允熥殿下让老奴做了一大盆排骨!” “排骨?” 老朱听到这话错愕一下,在他想明白缘故后,当即笑喷了。 “这逆孙……哈哈……哈哈哈……” 老朱总算想明白大孙为啥没来跟自己吃饭了,敢情这逆孙在看吕氏的笑话! 太子府。 吕氏下巴上吊着细葛布裁剪的绷带,看向桌子上的一大盆排骨,气的眼睛里都快喷火了。 这是哪个孙子搞的鬼,不知道本宫下巴坏了,不能吃这等东西吗! “哦哦……哦……” 冬梅不愧是吕氏的心腹,即使吕氏话都说不出,依然通过“哦哦”,听了个大概。 “娘娘,您是说要粥吗?” “哦哦!” 冬梅看到太子妃连连点头,无奈的说道。 “娘娘,御膳房的人说最近米价上涨,没钱做粥了,只能吃干饭!”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您是想说,粥都没有,还能吃干饭?” “哦哦!”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看到太子妃如此跟侍女交流笑的都快抽了。 其她四个小姐妹,也低着头吃吃的笑着,就连吕氏的亲儿子朱允熞,都跟没心没肺似的笑个不停。 只有朱允炆一脸忧愁的看向母妃,心想您都这样了,就不能少说几句吗?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可不敢当面说出来。 朱允熥笑了好一会儿,见吕氏还在跟侍女比比划划,他就直接拿筷子开吃了。 吕氏见状“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愤怒的看向朱允熥“哦哦”两声。 朱允熥听到这两声“哦哦”,也学着冬梅的样子翻译。 “大家都吃吧,太子妃说她牙口不好,就不跟咱们一起吃了,让咱们先吃!” 众人满脸不信的看向朱允熥,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哦哦”两声绝对表达不出这么多的含义。 朱允熥见众人不动筷,直接抓起一双筷子塞到吕氏手里。 “太子妃,您这可就算动筷啦,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 “开吃!” 朱允熥说罢就给几个姐妹,以及朱允熞都夹了一大块排骨,然后自己也挑了一块大口的啃起来。 虽说一大早晨吃这个有点腻味,但只要一想到能把某人气个半死他就无比的开心。 吕氏见桌子上没一样自己能吃的,气的一甩袖子就回屋生闷气去了。 在吕氏走后,桌子上的气氛霎时轻松起来,每个孩子都有说有笑的,吃的格外香甜。 朱允熥吃过早餐后,就领着一干妹妹们去大本堂读书去了。 皇宫中的公主、郡主也要读书,只是不像皇子、皇孙要求那么严,也不怎么考较功课,属于那种爱去不去的状态。 太子府的四朵金花以前就处于放羊的状态,现在她们四个的母妃都被撵到宫外当尼姑了,朱允熥这个当兄长的自然要肩负起长兄的责任,督促她们读书学习。 至于他自己嘛,在把妹妹们送进大本堂后,就直接跟齐先生告了个假,跟着朱十三去宫外相看门面去了。 然而,他们俩刚相看了两处门面,就被二虎给堵在门口了。 “豫王殿下,三皇孙殿下,你们二位找铺面是要干嘛啊?” 朱允熥一看到二虎出现,在听到他这话,脸色顿时一变。 他早就听闻二虎有“耳报神”的外号,生怕这家伙去老朱那儿打自己的小报告。 “虎叔,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会是跟踪我俩吧?” 二虎嘿嘿一笑道。 “当然不是!” “我只是听闻手下汇报,说有两个贵人要租门面,故此过来看看是哪两位,哪成想竟然二位殿下在此!” 朱允熥听到二胡这样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老头派来的奸细就好。 “虎叔,你能答应我,别把这事告诉我皇爷爷吗?”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腹诽。 少主呀,你都不知道我胖虎在暗中帮你瞒了多少事! “三皇孙殿下,你把我二虎当成啥人了,我是那种快嘴快舌的人吗?” “只要你告诉我租门面干啥,卑职立马就给你找一间合适的!” 朱桂见二虎这样说,也怂恿朱允熥。 “大侄子,你虎叔最是讲义气,在京城这地界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要是虎叔肯帮咱们,不仅能帮咱们找到合适的店铺,就连租金都能省不少呢!” 朱允熥现在处于创业初期,正是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时候,听到二虎能帮自己省钱,当然是无可无不可了。 “虎叔,我想开个书店,您看在哪儿合适?” “开书店可是好事,虽然钱赚的少点,但名声好听!” 二虎掌管锦衣卫,对于一众藩王的那些烂事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比如说秦王的妓院、晋王的赌场、周王的酒楼等等。 现在见朱允熥只是想开个书店,当即给与了高度的赞扬。赚不赚钱先不说,最起码皇孙开书店这事,就算传到皇爷耳朵里,他老人家也挑不出错来。 “卑职真知道个好地儿,离这儿还不远!” 不多时,二虎领着两人来到国子监对面的成贤街,指着一排临街的铺面骄傲的说道。 “三皇孙殿下,这里跟国子监只隔了一条路,北边就是鸡鸣寺,每个月都会举办庙会。另外鼓楼、钟楼也在这儿不远,算是应天府最适合开书店的地方了!” 朱允熥四处看了看,非常满意二虎帮着挑的地方,只是担心这地方租金不便宜,怕自己承受不了。 另外,这条街根本就没有闲置的店铺,家家户户都是旺铺,怎么可能转让? “二虎叔,您挑的地方我非常喜欢,只是这里看上去没有空着的店铺呀,人家能愿意转让吗?” “这好办!” “你就跟卑职说,你看中哪家店铺就行了。” 朱允熥从街头走到街尾,每家店铺都走进去看了看,先是看布局,然后看面积,最后挑中了一家正对着国子监大门的店铺。 “虎叔,我看中这家了,你帮我把老板约出来就行,我亲自跟他谈转让的事。” “这有啥好谈的?” 二虎说完这话,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响哨,嘟噜噜一吹,立马从街头巷尾钻出十几个锦衣卫,齐齐朝着二虎抱拳见礼。 “虎爷有何吩咐?” 二虎指着朱允熥看中的店铺道。 “三皇孙殿下挑中了这家店铺,你们进去帮着打扫干净!” “诺!” 第九十四章 少主,这就是天意啊! 朱允熥看到锦衣卫冲向店铺,生怕发生不好的事情,赶忙把他们给拦住。 “虎叔,你这就过了吧?” “我只是租个店铺,你们咋能杀人呢!” 二虎闻言一愣,满脸不解的问道。 “啥杀人呀?” “卑职就是让店家滚蛋,把房子给你倒出来而已!” 朱允熥听到不是杀人,心里稍微好受点,可马上又意识到不对了。 “凭啥让人家滚蛋啊?” “就不能好说好商量的谈谈吗?” “咱们照价补偿不就完了!” 二虎郁闷的翻了翻白眼,满脸不屑的道。 “凭啥?” “就凭这是我们锦衣卫的产业!” “卑职让他搬走,免了他今年的房租,他已经占了大便宜了好不!” “啥?” 二虎见朱允熥一脸大写的懵逼,赶忙上前一步解释道。 “三皇孙殿下有所不知,近几年吧我们锦衣卫的案子有点多,抄家的时候很多官员家里都有店铺,这些店铺都临时挂在我们锦衣卫名下了……” “这条街的店铺,现在都在我们锦衣卫名下,殿下想要哪个用哪个,一个不够就多租几家,然后打通了就行!” “这……” 朱允熥听了这解释彻底无语了,没想到二虎不吭不响的,竟然掌握着这么大的产业…… 等等! 好像有哪儿不对劲,这特么不就是那糟老头的白手套嘛! 好你个朱老头,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咳咳,那虎叔也得温柔点,别吓坏了人家。再者说也不用这么急,等上三五天也没事。” 二虎闻言赶忙答应一声,随即跑到店铺里跟几个锦衣卫咋咋呼呼,不多时店里走出一个小老头,朝着朱允熥和朱桂连番作揖。 “感谢这位贵人体谅,小老儿三天内定然搬走!” 朱允熥见到对方这番老态,心下顿时有所不忍,想着要不换个地方? “老丈,若是急切间寻不到店铺,我就在换一家也行。” 小老头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 “小老儿早就找好新铺面了,要不是不敢退……草民早就搬走了,嘿嘿嘿……” “啥?” 小老头见朱允熥一脸的惊讶,苦笑着说道。 “贵人的出现,可是帮了草民大忙啊,草民真是万分感谢。” “若是贵人不嫌弃,钉在墙上的货架草民就给您留下,就算您用不上,拆下来的材料改一改,还是能打制新的货架的。” 朱允熥见店家这话不似作伪,脸上也确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店家的表现让朱允熥负罪感少了许多,但一想到锦衣卫干的那些烂事,他又有点犯膈应。 这特么蛮横霸道也就罢了,咋还能强迫人租店面呢! “敢问老丈,这条街都是被锦衣卫强迫着租的吗?” “不不不……小老儿可没说过这话,我等都是心甘情愿租的!” “不过有一说一,锦衣卫的老爷挺讲理的,虽说房租贵了点,但只要按时交租就没有牛鬼蛇神敢来捣乱,这生意做的倒是省了不少心。” “只是老朽这店面本小利薄,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特喵的,锦衣卫就是京城最大的牛鬼蛇神好不,有他们在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麻烦! 朱允熥腹诽一下,随即从袖子里摸出几片金叶子,塞到小老头手里。 “老丈,今天这事多有叨扰了,这点礼物权当是赔罪了,还望您老收下!” 店家摊开手一看,只见是金灿灿的金叶子,当即吓得跪地磕头。 “小老儿谢贵人赏赐!” 店家在谢过朱允熥后,急吼吼的跑回店里招呼伙计,一应桌椅板凳全部要了,嚷嚷着明天就搬走。 朱允熥听得心里这个汗呀,他已经觉得过意不去了,哪成想对方比他还急。 朱桂将刚刚朱允熥的行为看在眼里,忍不住出言说教几句。 “大侄子,你刚刚做错了。” “哪儿错了?” “其实吧,你把金叶子扔地上就行,没必要亲自送到他手里。” 朱允熥闻言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一句话。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这个礼不下庶人,是不是就是朱桂说的意思,自己刚刚表现的太亲民了,让朱桂觉得有辱了皇家的身份? 然而,就在他一本正经的思考之时,朱桂那边又说话了。 “大侄子你想想啊,这金灿灿的往地上一扔多带感,一走一过的路人看到了,都得夸你一声豪气!” “要是我有个像凉国公那样的舅姥爷,我也天天往地上扔金子,这才是贵人的做派!”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当即黑了。 他发现自己高看这个十三叔了,这十三叔只是单纯的喜欢装逼而已。 没一会儿二虎领着一众锦衣卫出来,朝着朱允熥拱拱手道。 “三皇孙殿下,此处已经收拾妥当了,店家明天上午就能搬走,您打算啥时候开业?” “开业的事先不急,咋地也得粉刷下墙壁,重新打制几个货架。” “这事好办,交给卑职,两天之内定能做好!” “行!” “虎叔花多少钱记个账,到时候我连带租金一并给你!” 二虎本来想拒绝的,可一想到朱允熥刚刚的做派,也就应承了下来。 “好!” “粉刷墙面的钱,殿下给弟兄们点喝酒钱就行了,至于租金嘛……” “这都是宫里的产业,只是暂时挂着我们锦衣卫名下代管,我们哪敢收您的租金……” 朱允熥坚持着说道。 “还是要给的,规矩不能破,而且我不希望皇爷爷知晓此事。” 二虎闻言心里略感失望,总觉得三殿下跟自己太见外了,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可信赖的心腹。 因此,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有点敷衍,大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之感慨。 “那殿下随便给点吧,有那么个意思就成了。” “虎叔,您看这样行不,我给锦衣卫一成股份,就不给你们交房租了。” “啊?” 二虎听到这话当场愣住,满脸的不敢置信。 “少……三殿下,您这话可是认真的?” 朱允熥见二虎这番表情,还以为对方嫌弃呢,略带几分不好意思的解释着。 “虎叔,您也知道,我这儿刚开始,手头没多少活钱……” 二虎见朱允熥这么说连忙摆手。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卑职不是嫌少,卑职……卑职替锦衣卫的弟兄们谢谢殿下了……” 二虎说到这儿,眼圈不禁有些泛红。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殿下竟然愿意让锦衣卫在自己的产业里掺一股! 别看这一股不多,但意义重大! 如果将来三殿下能继承大位,这一股就是香火情啊! 他们锦衣卫靠着这份香火情,就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不至于皇爷一死就烟消云散! “三殿下,一成太多了,有半成就够了。” “卑职代锦衣卫的弟兄,谢过三殿下的厚恩了!” 二虎说着屈膝下拜,其他十几个锦衣卫见虎爷都拜了,也赶忙过来跪下磕头。 这场面被刚刚的店家看到,直接就吓得蒙圈了,这孩子到底啥来头呀,能让锦衣卫的大老爷们当街下跪! 不行,明天上午搬太迟了,还是今天连夜搬走吧…… 朱允熥本来只是想省钱,怎么也没想到二虎等人的表现竟然这样激动,反倒是给他整不好意思了。 “虎叔赶紧起身,既然你们不嫌弃,那我回去就起草文书,咱们直接盖章签字,以后就以半成份子顶房租啦!” “中中,就按殿下说的办!” 朱允熥敲定了铺面,就跟着朱桂赶忙回宫了。 因为早晨的时候,老头说了中午回派人给他送好吃的。若是让那群太监看到他不在,一定跑到老头那儿嚼舌根。 两人紧赶慢赶,可还是晚了一步,送菜的太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朱允熥随口扯了个尿遁的谎,然后接过小太监送来的菜,规规矩矩的感谢了皇爷爷的赏赐,这才把他们给糊弄过去。 在吃过午饭后,朱允熥立马趴在桌上规划自己的商业蓝图。 先是给书店取了个三味书屋的店名,然后写下股权结构。 朱桂一股,锦衣卫半股,四个妹妹每人半股,剩下的都归自己。 在确定股权后,他又写下租房合同之类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给二虎送去。 朱允熥忙完这一切,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二虎那边接到合同的文书后,却是感动的虎目含泪,躲在角落里哭了好一阵的鼻子。 虽说老朱从未表达过解散锦衣卫的意思,但二虎常年跟着老朱,岂能猜不到老朱的心思? 皇爷把自己从锦衣卫摘出来,接连换了两个锦衣卫指挥使,不就是想保护自己,不让自己被牵连进去吗? 皇爷这人太现实了,任何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工具,他们锦衣卫也只是一把快刀而已。 一旦皇爷用不上了,就是快刀折断之时! 可如果锦衣卫有了新的用途,比如说为嗣君保驾护航,那皇爷就不会舍得裁撤他们了。 二虎想到此处,红着眼睛望向大本堂的方向。 少主啊,您的这份文书就是天意啊,比皇爷的免死金牌还贵重! 有了您的这份文书,以后锦衣卫就是您的走狗。您说咬谁我们就咬谁,绝对连“汪汪”都不带“汪汪”一声的! 第九十五章 大侄子,十三叔真没钱了 三天后,朱允熥的三味书屋正式开业。 在强大钞能力的刺激下,银作局也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以最快的速度刻板印刷,终于将第一批一千册的书印出来了。 至于剩下的九千册,也预计在十天内完工。 为了不至于让书店显得太空旷,朱允熥还采购了一批四书五经装点门面。 朱允熥和朱桂做着发财美梦之时,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一天业绩为零,第二天卖出去两套四书五经,收获现银二十两,净利润依然为零。 因为他主打的就不是教科书,而是小说话本。因此在四书五经定价上,基本上是原价销售。 第三天,总算是卖出去三本,但不到下午打烊就被人退回来两本。 虽说还有一本没被退回来,但买家已经来打过招呼了,说是忘了放哪儿,等找到了就回来退书! 如此惨淡的业绩,不仅让朱允熥自我怀疑,就连朱桂也对他这个大侄子产生质疑。 “大侄子,你不是跟我说保证能大赚特赚吗,咋三天过去了,一文钱都没赚,反倒搭进去不少茶水钱?” “十三叔别急,这个话本题材太新颖,得给市场一段适应的时间……” “是吗?” 朱桂将信将疑,可又三天过去了,还是一本都没卖出去后,这厮彻底火了。 “大侄子,你写的到底是啥玩意啊,根本就没人买呀!” “你还我钱,我不跟你玩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当时之所以找朱桂合伙,不就是为了分担风险么。 现在刚开始,这货就想退钱,门都没有! “十三叔,你这就不对了,你要对咱们的生意有信心!” “再者说,玄幻这题材就这样,字数少了根本看不到效果。” “要不这样吧,咱们再印一批,故事连贯后必然能大卖!” 朱桂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麻了。 “还印?” 朱允熥无奈的摊摊手道。 “反正我现在没钱,你要是现在退缩,之前投入的银子可都打水漂了。” 朱桂见朱允熥这么说,咬了咬牙道。 “好!” “我再信你一次……” 三天又过去了,连续印刷了两册斗破话本,依然没卖出去一本。 朱桂在得知这个业绩后,直接杀到了朱允熥在太子府的小院。 “大侄子,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朱允熥也绝对愧对这个十三叔,连着装了两天病号没去上课,可还是被他给找上家门了。 “十三叔,我这两天琢磨了下,觉得是咱们的商业模式有问题!” 朱桂闻言眉毛一挑,满脸不乐意的道。 “啥问题?” “我觉得是你脑子有问题,你写的那是啥玩意啊,狗都不愿意看!” 朱桂话音一落,朱允熞突然从房间里钻出来。 “十三叔,我愿意看,我可喜欢看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三哥,你赶紧写后边的呀,我还想看药老呐!” 朱允熥宠溺的拍拍朱允熞的脑袋,一脸骄傲的看向朱桂。 “十三叔,你看我的书还是有人喜欢看的吧!” 朱桂听到这话更来气了,气的在地上直跺脚。 “你还好意思说!” “咱们大本堂里的一众皇子皇孙,只有十岁以下的几个小孩子喜欢!” “你拿这种破书卖给谁去!” 朱允熥见朱桂如此生气,赶忙拉着他进屋喝茶,然后继续忽悠。 “十三叔,我想到一个新模式!” “像咱们这种新题材,前期就不该拿去卖钱,应该免费赠送!” “先把读者的胃口吊起来,然后靠后续的故事赚钱!” 朱桂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朱允熥立马趁热打铁。 “十三叔,你平心而论,我那书写的咋样!” 朱桂撇撇嘴道。 “不咋样,一点激情戏都没有,还全是大白话……” 这话朱允熥就不乐意听了,小说的第一要素就是通俗易懂,搞那么多文绉绉的名词有啥用? “十三叔,我那书通俗易懂,老少咸宜,这是巨大的优势!” “还有我的书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又有三年之约的大期待感,难道你就不希望看到主角大杀特杀的场面吗?” 朱桂听到这儿心里已然有几分意动了。 他是看过后续草稿的,如果刨除没有激情戏的缺点,整体上的故事确实不错,很吸引人。 “十三叔,听我一句劝,咱们再印一套,然后加上前边的两套编成一个系列,免费送给国子监的学生……” “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三味书屋依然在赔钱,且赔钱赔的很稳定。 朱桂现在也看开了,自己就不该信了那小子的邪,去跟他合伙开什么劳什子书店赚钱。 现在钱没赚到不说,自己进出皇宫的马车都赔进去了,害的自己只能两条腿走路。 朱允熥也觉得非常愧疚,总想补偿一下自己这个可怜的十三叔,只是自己实在是穷啊。 “十三叔!” “你谁呀,我不认识你,你给本王滚远点!” 朱桂无视了朱允熥的热情,拎着个装的满满的食盒往宫外走。 朱允熥见状,心里就更加自责了。 虽说以前朱桂上学的时候,每天也是拎着食盒进出。但现在这食盒的功能早已发生改变,从原来装着酒楼的美食进来,空着出去。演变成现在这种空着进来,带上宫里的大锅饭出去的窘迫。 不知不觉间,自家这十三叔,已经被自己坑的连馆子都下不起了…… 就在朱允熥暗暗自责之际,银作局大使郑元昌突然凑了上来。 “三皇孙殿下,您上次欠的印书钱到底啥时候结呀……” “还有,第五册还印不印了?” 朱允熥在朱桂撤股后,把自己家里的钱也全砸进去印了一册。 现在被郑元昌堵着要债,深深的刺激到了朱允熥的自尊心。 “印!” “印满十册,我就不信还不能火!” “那钱?” “明天中午你派人来取,必定一文不少你的!” “好嘞,有殿下这话我就放心了。” 朱允熥打发走郑元昌,立马追上要出宫的朱桂。 “十三叔,你等等我!” 朱桂突然听到大侄子喊他,吓得他拔腿就跑,一口气就跑没影了。 朱允熥见状满脸懊恼的停下,心里恨恨的想着。今天的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朱桂又重新走了回来。 朱允熥再次见到朱桂,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表情,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朱桂就抢先一步说道。 “大侄子,十三叔真没钱了,我的马车都被你赔进去了,再赔就得卖王府啦!” “十三叔,我也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我是想让你帮个忙,帮我把几件玉器卖了,或者典当出去。” 朱桂一听说不是要钱,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卖东西好说,但十三叔得劝你一句,你那书注定是赔钱货,你还是赶紧断了吧!” “另外,刚刚你二叔的家将过来传话,说二叔晚上有宴会,请咱们过去赴宴。” “特意点了你和朱允炆的名字,说是让你俩务必到场!” 朱允熥听到是二叔秦王邀请,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意动。 他可是早就听说秦王府号称小皇宫,修建的奢华之极。 由此可见,自家这二叔是肯定不差钱的,能不能从他身上薅点猪毛下来,支持自己把写书的事业坚持下去哩? “十三叔,你说我要是找二叔赞助点,他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第九十六章 这才是大家族的手段 朱桂听了朱允熥的话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这事你想都别想!” “若是邓氏没来,你提一提或许有戏。现在你小二婶也进京了,那女人把银钱看的比命还重,绝对不会给你一文钱的!” 朱允熥一听搞不来钱,当即没了兴趣。 再者说,他本来对老朱家这些藩王就没啥代入感,去参加晚宴也是凑个数,给人家朱允炆当陪衬。 “那算了,我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在家多写点稿子呢!” 朱桂闻言点了点头道。 “不去也好,若不是我想借机跟三叔打听下赌场的事,今儿我都不想去了。” “那就麻烦十三叔替我转达一声谢意了,另外你要是不急的话就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回去找几样值钱的东西,你一会儿帮我带出去换成钱,明天再给我带进来来!” “如果卖的银钱多,十三叔就把之前赔进去的钱扣了吧,剩下的再给我!” 朱桂听到这话,心下立马有些心动,只是有些抹不开面皮。 “这怎么能行呢,你十三叔可不是那样的人,赔了就是赔了,大不了哪天我去找母妃再要点钱……” “十三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住在宫外人情多,开销大,还得维持藩王的体面,你就安心拿着吧!” 朱桂心里好一阵感动,感觉自家这大侄子是真不错。 “既然大侄子这样说,那十三叔也就不跟你推辞了。” 朱允熥跟朱桂约好了,就颠颠的跑回去翻箱倒柜,三德子见状赶忙问道。 “殿下,您这是要找啥?” “找点东西卖钱然后印书,我就不信我火不了!” 三德子见自家殿下这饭样子,只感觉殿下走火入魔了。 “殿下,要不咱别写了,把书店关了吧!” “不行!” 朱允熥现在就仿佛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只想最后一把全捞回来。 “我相信自己,我肯定能火!” 三德子见状是既心疼又难过,最后回到外间,把自己的瓷枕抱了过来。 “殿下,这枕头也拿去换钱吧,估摸着少说也能换几十两银子。” “这是我送给你的,哪能拿你的东西去换钱?” 三德子听到这话心里一暖。 “殿下,我都好些日子没用了,奴婢这贱命配不上这枕头,一躺上去就做噩梦,直至换回原来的木枕才能睡安稳。” 朱允熥听三德子这般说,这才把瓷枕跟翡翠白菜放一块,可就在他打包的时候,三德子又开口了。 “对呀!” “殿下您在府里还有十几年的月例银子没领呢,虽说每个月只有二十两,但架不住积少成多呀。” “这十二年下来,咋地也得有两千多两了!” 几个蹲在朱允熥小院等着开晚饭的小丫头听到这话,也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 “三哥哥,我们也有月例!” “每个月有十两银子呢,这么多年一直没人给我们发过!” 朱允熥现在缺钱都缺疯了,听说有人敢欠自己钱,两只眼珠子都红了。 “啥!” “吕氏竟然敢昧自己的银子?” “还连明月、明兰、明玉、明档几个小丫头的钱也敢昧下!” 朱允熥又打听几句关于月例银子的事,打听明白后当即扔下翡翠白菜,拎着一张嘴就直奔吕氏要钱去了。 吕氏一听说是这逆子求见,就恨得咬牙切齿,自己上次差点就死在这逆子手里了! 虽说现在下巴已经复位,但只要一吃硬的食物,还是会习惯性脱臼。 据太医院的人说,这是落下病根了,没个几年甭想好利索喽! 因此,在听到这逆子还有脸求见,恨不得立马命人拿大棒子赶出去! 可一想到外边已经传出自己苛待这逆子的声音,她就不得不耐着性子将其叫进来。 “允熥呀,您来找母妃是有事吧?” 吕氏见朱允熥进殿,立马挤出一个慈母的笑脸,只是朱允熥根本不吃她那套。 “太子妃,我来是想问问,我的月例银子哪儿去了?” “还有我四个妹妹的,她们母妃出宫修行之前嘱咐我,说以后由我照顾她们四个,所以她们的月例银子也可以发给我,由我代她们保管!” 吕氏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当即敛去,换成了难以压制的愤怒。 “朱允熥,你这话是何意,本宫还能强占你们那点银子不成?” “你也不想想,你在太子府的吃穿住用哪样不花钱,你每月那点例银够干嘛的!” 朱允熥闻言毫不犹豫打断吕氏的话。 “太子妃,你就别拿我当小孩子哄了!” “我一季两件的衣服,都是宫里掏钱置办的,根本没花过府里的钱!” “除此之外,你从未额外给我做过衣服,更没掏过自己的钱给我买过晚饭,你哪来的脸说把钱都用我身上了?” 太子府虽说跟皇宫分离出来,但依然在皇城之中,一应开支用度都是由宫里支应的。 所谓的皇孙、黄孙女们的月例钱,纯粹是老朱这个当爷爷的给孩子们的零花钱。 “你就给我一句话,这个钱给不给就完了!” 吕氏气的咬牙切齿。 “不给!” “你就是说破天去,这个钱本宫也不会给你!” 朱允熥闻言冷笑一声道。 “吕氏,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走着瞧!” “哼!” 吕氏见朱允熥直呼自己吕氏,也不在跟他端着了。 “朱允熥!” “本宫还真不信了,你敢拿本宫怎样!” 朱允熥无所属的撇撇嘴。 “我当然不能拿你怎样,但别人能啊……” “你就在家里等着吧,自然有人替我出头!” 朱允熥撂下这话扭头就走,气的吕氏下巴再次脱臼。 “哎呦呦……这逆子……” “快快叫太医,本宫下巴疼的厉害……” 冬梅赶忙命人去叫太医,然后回来劝说道。 “娘娘,您又何必跟这逆子置气呢,他不就是要钱吗,咱们给他不就完了?” “而且那逆子年纪小不懂事,有了钱肯定胡乱花用,若是让陛下知道必然不喜,咱们家殿下不就更有机会了吗?” 吕氏心下也有几分后悔,但刚刚实在是太生气了,若是让他得逞,以后太子府里哪还有自己容身之地! “哼!” “本宫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偏就不给他,看他能奈我何!” “就是父皇问起来,本宫也有话说。那逆子还小,本宫怕他不知道节用胡乱花钱,本宫作为长辈替他保管几年,说破了天也是本宫占理!” “不过,他若是明天来跪着求本宫,本宫别说他那点月例了,再额外给他几千两银子,让他出去喝花酒都成!” 冬梅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微笑,自家娘娘总算醒悟过来了,这是让我去给王德那厮传话呀。 “娘娘放心,奴婢一会儿就去找王德,让他找机会把话透给他家主子,嘻嘻嘻……” 吕氏听冬梅这样说,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这才是大家族的手段,用酒色财气迷其目、乱其心、堕其志,弱其骨,几年下来这人必成废人! 就算那老东西在偏心这小崽子,看到他沉溺酒色,也定然要放弃他! “既然你提到这儿了,本宫倒是想起一事,得让本家兄弟来一趟,吩咐他们给朱允熥物色几个标志点的婢女,服侍他的饮食起居了,咯咯……” 在吕氏暗暗谋划之时,重新回到自己小院的朱允熥,只是随口跟三德子吩咐一句。 “三德子,帮我找件去年的衣服!” “殿下,您最近长的太快,去年的衣服肯定穿不进去了吧?” “没事,撑一撑还是能穿的!” “好吧!” 不多时,三德子从柜子里翻出几件去年的衣服,朱允熥从里边挑出一件套在身上比划下,确实小了许多。 但他压根不在意,将几个小妹妹轰出去,就对着镜子换起衣服,然后使劲的系上扣子。 当重新穿戴一番的朱允熥站到巨大铜镜面前时,只见自己的胸、腹、腰被紧身的衣服,勒出一道道的游泳圈,仿佛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米其林宝宝。 袖子也非常的短,别说回肘了,就是两臂下垂,自己的两个手脖子还露在外边呢。 这时趴在窗沿下偷看的几个小丫头,见状咯咯直乐,直夸朱允熥像蚕宝宝,毛毛虫之类。 只有三德子看的一阵头疼,心里暗暗想着,自己是不是干了一件错事? 他之所以故意提起月例银子之事,只是想激发自家殿下的“争心”,可不是让他干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啊! 自家殿下要是真穿这一身出门,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成为京城最大的奇闻! 吕氏固然没脸,但陛下的老脸也被丢尽了呀,搞不好还会责罚自家殿下…… “殿下,咱们还是换一套吧,这套实在是太扎眼!” “不用!” “这套就挺好,穿上简直寒碜极了!” “既然吕氏想装贤良淑德,那我就让她装不下去!”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叫上三德子,带上翡翠白菜和枕头等物,不管咋说得先把明天的账结了。 几个小丫头见状赶忙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三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今儿不吃晚饭了吗?” “一会儿御膳房送来晚饭你们自己吃吧,三哥哥去给你们赚嫁妆银子去!” 第九十七章 伤敌一千 当朱允熥主仆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朱桂噗嗤一声就笑喷了。 “大侄子,你穿成这样是搞得哪一出啊!” 朱允熥跟朱桂关系不错,当下也不隐瞒,直接把吕氏克扣自己月例银子的事说了。 朱桂听了这事也非常生气,因为皇孙们的月例,本就是父皇省吃俭用省出来给孙子的零花钱,她吕氏哪来的脸克扣! 但对于朱允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朱桂依然予以了严厉的谴责。 “大侄子,你这样不行,会被人看笑话的!” “赶紧回去换件衣服,月钱的事十三叔帮你想办法,保证从太子妃手里给你抠出来!” 朱允熥这人最没有的就是“偶像包袱”,他才不在乎这些呢。 “十三叔,这是我跟吕氏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朱桂见朱允熥这么说也不在相劝,他知道朱允熥跟吕氏有仇,否则也不会挂在人家大腿上荡秋千了,可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下。 “你轻点折腾,千万别惹恼你皇爷爷,否则他发起火来,啧啧……”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紧,一想到那老头的鞭子,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我不就是穿的寒碜点吗,又没干啥违法乱纪的事……” 朱桂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父皇要是想收拾谁,有的是理由,才不管你犯不犯法呢。 “你要是不换衣服,那咱们现在就走?” “走!” 两人先是去了一趟朱桂的“寒舍”,朱桂换了套衣服,又吩咐个护卫拿着朱允熥的东西去典当,这才领着朱允熥重新上路。 秦王朱樉听说大侄子来了,非常热情的迎了出来,还专门命人中门打开来欢迎朱允熥的到来。 然而,当他看到大侄子穿的如此“局促”之时,依然笑喷了。 “大侄子,你这是搞得哪一出啊,你们太子府还没穷到连一套合身的衣服都没有的地步吧?” 还没等朱允熥解释,秦王府的门口驶过来一辆马车,一身得体华服的朱允炆从马车上下来。 秦王朱樉看到朱允熥和朱允炆同框,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他虽然觊觎储位,但贸然看到大哥的儿子被人如此区别对待,心里还是非常不爽。 “吕氏挺不错呀,把个庶子养的比嫡子还尊贵!” 朱允炆刚下马车,正打算上前见礼,突然听到二叔这番话,他整个人都是一愣。 “二叔何出此言?” 朱樉冷哼一声,指了指一边的朱允熥道。 “你看看你弟弟,在看看你自己,你不觉得羞愧吗!” 朱允炆这时才注意到边上那只硕大的黑色毛毛虫,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家三弟! “三弟,你怎么能穿成这样?” “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要不咱们太子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朱允熥故意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对不起二哥,我今天不小心把衣服刮坏了,实在是没别的衣服换了,只能把去年的找出来套上。” “要是让二哥觉得丢脸,我这就回去,再也不出门了……” “你!” 朱樉的小妾邓氏见气氛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 “来来来,大家赶紧进府吧,都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邓氏一边说,一边上前拉住朱允炆的手,亲自领着他向王府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嘘寒问暖,显得非常亲切。 “允炆呀,你母妃向来可还安好?” “回二婶婶,母妃尚好,只是前些时日因为思念父王,差点……” “嗯嗯,这事婶娘听说了,你母妃性情刚烈,做出这等事并不奇怪……” 朱允熥一见两人的亲昵劲儿,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 “十三叔,这……” “这就是我跟你说,让你趁早死了那个心的缘故。” “小婶婶邓氏,跟太子妃吕氏是手帕交,两人关系好着呢,你在她面前装穷没有一点效果的。” “哦哦……” 朱允熥闻言略显失望,不过还是跟着众人进了秦王府。 一进入秦王府朱允熥立马感觉眼睛不够用了,跟朱桂的狗窝比起来,秦王府确实奢华无比,光是进门的照壁,估计就比朱桂的整座王府都值钱。 朱允熥跟着众人绕过照壁,映入眼帘的是富有江南风趣的亭台楼阁,假山池沼。 这玩意他看不懂,只觉得很好看而已。给他印象最深的却是池水,池水之清澈,使得里边的鱼儿真的仿佛空游无所依一般,非常的神奇有趣。 朱允熥跟着众人来到主殿,这才发现里边已经坐满了人,自家那便宜三叔也在里边,而且是非常靠近主位的位置。 朱棡看到邓氏领着朱允炆进殿,脸上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对这邓氏和吕氏的看法非常朴素,那就是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因此,连带着朱允炆也看不上,觉得这孩子被其母亲教坏了,非但没继承太子的仁义之心,反而处处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做人做事处处透着算计和小气。 相对来说,现在的朱允熥就顺眼多了,连父皇的脸子都敢甩,真真有其父王的几分风范了。 现在想起太子大哥生前把父皇气得跳脚直骂之时,朱棡都忍不住会笑出声。 可以预见,将来他大侄子,一定会扛过太子大哥的大旗,天天气的那老头暴跳如雷,哈哈哈…… 就在朱棡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门口挤进来一只黑色的毛毛虫,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一边看看穿着贴身合体的朱允炆,然后在看看穿着小了好几号衣服的大侄子,气的“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脚就把眼前的桌子踢翻了。 “还吃个什么吃,没看咱大侄子都被吕氏那贱人欺负成啥样了吗!” “来人,把本王的剑拿来!” “本王今天若不宰了那吕氏,本王誓不为人!” 就在朱棡叫嚣着要宰了吕氏之时,二虎领着几个锦衣卫突然冲了进来。 二虎先是冷冷的环顾一周,见众人的桌子上虽有佳肴,却无酒水,脸色这才好看点。 大丧期间聚众饮酒那可是大罪,全把他们抓紧锦衣卫大牢都不为过! 不过当他看到朱允熥之时,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锦衣卫的弟兄们说的不错,这货果然像个毛毛虫! “打扰诸位王爷了,陛下有口谕,命咱过来传几句话,顺便在拿个人!” 众人一听有父皇口谕,赶忙起身离席跪地接旨。 朱棡听闻父皇口谕,也当啷一声扔下剑,跟着众人跪下。 二虎见众人跪好,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们可真是咱的好皇儿啊,你们大哥刚下葬没几天,你们竟然有闲心宴饮享乐!” “要是不愿意在京城待,就趁早给咱滚蛋,免得咱拿鞭子赶你们!” 秦王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这还真是老爷子的口吻,连语气都没差样! 其他藩王听了这口谕也是一惊,吓得连忙磕头请罪。 二虎传完老朱的口谕,就不在搭理一众藩王了,而是转头看向朱允熥。 “三皇孙殿下,皇爷让卑职把您带回去!” “为啥呀?” “你说呢?” “我……” “好吧!” 在朱允熥耷拉着脑袋跟二虎离开后,其他藩王也赶忙趁机告辞。 本来有些藩王就不想凑这个热闹,只不过碍于秦王大宗正的情面,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朱棡在听过老爷子的口谕后,脑子也瞬间清明,并且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家那大侄子,该不会是故意给吕氏上眼药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吕氏就算再蠢,也不会在明面上苛待朱允熥,年节四季衣物定然是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现在朱允熥故意穿成这样,铁定是吕氏又惹了这孙子,这孙子故意给她寒碜呢! 朱棡一想到这儿,心里更生气了,恨不得冲出去把朱允熥抓过来胖揍一顿。 他想想就来气,自己三十好几的人了,差点被这孙子给摆一道! 在回去的路上,朱允熥不住的跟二虎打听。 “虎叔,皇爷爷很生气吗?” “也不是很生气,就是摔了几个前朝的青花瓷而已。” “虎叔,我开书店的事皇爷爷不知道吧?” “不知道,这事卑职一直帮您瞒着呢!” 朱允熥一听不是书店的事,心里顿时放下不少,开心的说道。 ”谢谢虎叔!“ 二虎连忙摆手道。 “三殿下您先别忙着谢,还是想想一会儿咋应付皇爷吧。只是卑职就纳闷了,太子妃又怎么惹到您了,让您给她这般上眼药?” “她扣我的月例银子!” “呃呃……” 二虎闻言一下子沉默了。 三味书屋就在他眼皮底下盯着,他对于那边的经营状况非常了解。 这事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龙子龙孙做生意还能赔钱? 正常来说,只要他们放出风声去,有的是人拿着银子主动送上门,还怕你不要哩。 偏生三皇孙殿下邪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一文钱没赚到不说,竟然赔进去几千两银子。 当然,主要陪的是豫王的银子,这孙子自己反倒是没赔多少…… 二虎想到这儿,心里不禁琢磨起来,是不是帮着少主放出去点风声,让武将这边表表忠心,帮着三殿下把摊子支应起来? 他们武将这边都不用多破费,只要每家买上一千本,就能帮少主扭亏为盈了。 武将那边肯定乐意,就怕皇爷知道了不高兴,以为他们对少主有啥企图呢。 两人很快就赶到皇宫,二虎再把某逆孙交给老朱后,就躲到一旁看热闹去了。 朱允熥磨磨蹭蹭来到老朱面前,看到老朱的鞭子摆在桌子上,吓得他扑通一声就跪了,跪的那叫一个干脆。 “皇爷爷我错了,我不该……” 老朱正忙着批阅奏折呢,见这孙子过来了,赶忙指了指大殿的角落。 “去去去!” “滚角落里跪着去,等咱批完了折子再来收拾你!” “哦……” 第九十八章 自损一百 朱允熥忐忑不安的走到角落重新跪好,刚跪下没多久,就听到门外的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太子妃跪在殿外求见。 老朱闻言头都没抬,依然自顾自的在折子上写字。小太监见状立马知道该咋办了,悄无声息退到殿外。 “太子妃娘娘,陛下现在正忙着,还请您稍后片刻!” 吕氏听到这话,心里不禁一沉,那老东西一定是恼了自己,以为自己真苛待了朱允熥! 吕氏一想到这儿,心里就恨不得掐死那逆子。 这逆子也太贱了,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诬陷自己,自己虽说待他不像亲儿那般慈爱,但从小到大也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少过他一件衣裳,他怎能如此丧尽天良! 吕氏越想越委屈,都不用姜汁浸过的帕子,自己本身的情绪就已经让她哭的稀里哗啦了。 她辛辛苦苦打造十几年的人设呀,就这么被那逆子给毁了! 搞不好现在她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所有人都暗地里戳她脊梁骨,说她苛待继子之类的,呜呜呜…… 一个时辰后,不管是跪在殿外的吕氏,还是跪在角落里的朱允熥,都已经跪的没了半点脾气。 相对来说朱允熥还好点,跪在没人注意的角落,腿酸了还能调整下姿势,尽量让自己舒坦点。 吕氏规规矩矩跪在殿外,多少双眼睛注视着她,哪怕两腿跪的快断了也不敢乱动,更不敢像朱允熥那般直接坐地上。 因此,同样跪一个时辰,朱允熥跪的都快睡着了,而吕氏的两条腿都快跪折了,只能尽量把力量平摊在两手上,靠着两手撑地来缓解痛苦。 事实上,这就是老朱对两人的惩罚,他之所以批了这么久的奏折,一来是国事繁忙,二来是故意折腾两人。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朱允熥能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吕氏身为太子妃多多少少都要负点责任! 老朱批阅奏折的间隙,不时瞅一眼角落里的逆孙,见他都快靠着角落睡着了,这才暂时停下工作,故意咳嗽一声。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咳的那么大声,那孙子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还靠在角落均匀的发出鼾声。 这可把老朱惹毛了,说好了让他跪着,他靠着墙睡觉也就罢了,还睡得如此没心没肺,是无视咱这个皇帝吗? 老朱想到这儿,拿起桌子上的鞭子,猛地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朱允熥突然听到这动静,吓得整个人一激灵。当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老朱手持鞭子,一脸狞笑的看向自己时,赶忙规规矩矩的跪好,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给咱爬过来!” “哦……” 老朱说的“爬”,只是一种情绪上的表达,其本意是让他走过来。 然而,到了朱允熥耳朵里,就以为是动词,是老朱头给他定死了物体的水平移动方式呢,然后他就真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老朱看到穿着一身黑的朱允熥,活像个大号蚕蛹一般,朝着自己这边爬过来,一张老脸再也蚌埠住了。 “噗……哈哈……” “你个逆孙,你瞅瞅你这个样子,咱们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哈哈……” 朱允熥见老朱发笑,心里顿时一松,也跟着嘿嘿傻笑。 “你还有脸笑!” “就你今天干的这事,少说值二十鞭子!”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笑不出来了,耷拉着个脑袋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老朱见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顿时一软。 “咱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表现的好,咱今天就免了你这顿罚!” “哦?” “听说你现在学到大学了,把大学全文给咱背一遍听听!” 朱允熥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老朱。 “这么简单?”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 “你要是嫌简单,那就把大学章句集注背一遍也行!” 朱允熥连忙摆手,开什么玩笑,算上集注得几万字呢,谁能背的下来! “不不不,不简单,孙儿这就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朱允熥一边背,老朱一边看书比对,发现这孙子果然如二虎说的那般,背书的速度比看书还快。 整整一千七百多字的大学原文,这孙子愣是一个磕绊都没打。 老朱见大孙如此聪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就更不舍得揍他了。只是该吓唬还是要吓唬一下,免得这孙子翘尾巴。 “背的还不错,今天这顿打暂且记下,等你以后在胡闹之时一起罚!” “谢皇爷爷!” 朱允熥是能混一次算一次,才不管以后的事呢。 没准过段时间,他都封王就藩了,这老头再想打自己也打不到了,啦啦啦! 老朱见朱允熥这般开心,不由板起脸训斥道。 “你今天又是因为何事搞出这般怪相?” “回禀皇爷爷,吕氏克扣我和妹妹们的月钱!” 老朱听朱允熥这样说,心里也有些不满。他当年设定这个钱的本意,不仅仅是给皇子、皇孙们的零花钱,也是改善有子嗣的妃嫔的生活待遇。 皇子皇孙们年岁小哪里会花钱,这钱自然也就落到他们的生母手里,多少能贴补下零用。 虽然这点钱不多,但宫里吃穿用度本就不花钱,这钱不过是让她们应急用的。 现在听到吕氏竟然把这个钱给扣下了,就算吕氏本心是好的,怕孩子年岁小乱花钱,暂时帮他们保管,但惹的朱允熥做出如此有辱皇家体统之事,她也难辞其咎。 “咱知道了,这事咱定然给你个说法。” “不过,以后在遇到这类事,你能不能先来跟咱打声招呼?” “你瞅瞅你穿的寒酸样,也不嫌丢人?” “算了,咱还是打你两鞭子出出气吧,要不然咱今儿晚上都睡不好!” “皇爷爷,您刚刚不是说不打了吗,咋又说话不算数!” 老朱可不理会这孙子的叫嚣,只是冷冰冰的说道。 “把屁股撅起来!” “哦……” 朱允熥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撅起屁股,忐忑的等待着老朱的鞭子落下。 老朱见把孙子吓成这样,心里就已经有些不忍了,想着轻轻赏他几鞭子,就把他打发回去。 然而,他刚掀开这货的罩袍,就听到“嘶咔”一声裂帛响,这孙子的袍裤终于不堪重负,被他那身肥肉挣开线了! 老朱看着那逆孙露出来的屁股蛋子直接笑抽了,这鞭子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噗……哈哈哈……” “你个逆孙,你是想生生的笑死咱呀,哈哈哈……” 二虎见状也赶忙伸长脖子瞅过来,看了一眼也笑喷了,心想少主这屁股太配合了,都不用皇爷帮他脱了,自己就跑出来巴巴的等着挨揍了,哈哈哈! 朱允熥听到屁股处传来的动静,羞愧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太丢人了,又要挨打,又要被那糟老头看笑话! 老朱笑了好一会儿,气恼的在逆孙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然后踢了他一脚道。 “滚回去吧!” “今儿算你蒙混过关,哈哈……” 第九十九章 这是变相禁足? 朱允熥听到这话,惊喜的当场跳起来。没想到裤子开线还有意外之喜,让这糟老头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 “谢皇爷爷,孙儿这就滚蛋!” 老朱看着逆孙捂着屁股跑出去的滑稽样子,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二虎见到皇爷如此开心,一边陪着傻笑,一边心里暗道少主可真是皇爷的开心果。 “这逆孙也不知像了谁,这般没皮没脸,活像个泼皮无赖,哈哈哈……” 二虎倒是知道像谁,但他不敢说,只能扯出另外一个人。 “人都说男孩儿像舅舅,少主虽不像常家的几个舅舅,但却跟凉国公有几分相像……” 朱元璋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你还别说,这孙子的性子,还真跟蓝玉那老无赖有几分相像!” “泼皮对无赖,将来咱大明朝,也只有这小泼皮能制住蓝玉那大无赖,哈哈哈!” “皇爷说的对,也只有少主这性子,能对付得了咱朝中那群骄兵悍将!” “那当然……” 老朱笑着附和一句后立马意识到不对,二虎这是话里有话啊! “掌嘴!” 二虎突然听到这话不禁一愣,可当他看到皇爷那冰冷的眼神,立马抡圆了巴掌抽在脸上,接连噼里啪啦抽了十几下,把两边脸都打肿了,这才听到皇爷喊停。 “停吧!” “以后长点记性,别在咱面前多嘴多舌。” “立储是何等大事,岂是你个能掺和的?” 老朱向来习惯乾纲独断,最忌讳别人影响他的决定。这也就是二虎,要是换了旁人敢暗戳戳左右他的想法,他早就命人拖出去砍了。 二虎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非但没有任何怨恨,反而真诚的磕头。 “咱知道你喜欢那孩子,咱对他也期望颇高,但国家建储是关系到江山社稷能否千秋万代的大事,咱都不敢以个人喜好做决定,你哪来的胆子敢替那些骄兵悍将说话?” “卑职知罪!” “一会儿自己去太医院找点药抹上,明天白天就不用进宫当值了,好好在家修养一天。” 二虎正愁明天同僚问起来不知道咋解释呢,听皇爷这么说,当即感激的差点痛哭流涕。 “卑职……卑职谢陛下体恤……” 二虎在谢过老朱的体恤后,一想到刚刚朱允熥把裤子挣开线的窘态,赶忙小声的提醒道。 “皇爷,您不觉得最近殿下长得有点快吗,不仅个子高了,就连体格也健壮了许多!”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喜意,当爷爷的哪有不稀罕胖孙子的,在他看来这孙子胖的还不够,再胖上几圈打着会更舒坦。 “还别说,这孙子最近确实长得挺快,估摸着在过两年,都能跟咱长得一边高了。” “不止……” 二虎说完这话赶忙解释一下。 “皇爷,卑职可没有对您不敬之意,只是以卑职看来,少主的骨架还没长开呢,一旦长开了肯定比您高!” “卑职看少主平时的衣物都有些短小了,衣摆只垂到小腿处,连鞋面都盖不住了。” 老朱见二虎这么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连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 “来人!” “传旨针工局,一会去太子府给咱大孙量体裁衣!” 老朱说完这句话,又看了看两边脸肿着的二虎,赶忙补了一句。 “给二虎也做一套麒麟服穿穿吧!” 二虎一听这话赶忙跪下砰砰磕头,皇爷这恩情可大了。 要知道麒麟服,那可是国公爷才能穿的礼服,寻常武官能捞到个狮子老虎,那已经是祖坟冒青烟。 虽说皇爷惯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今天这甜枣太大了,让他有点把持不住呀! “卑职……卑职……呜呜呜……” 老朱见二虎感动成这样,心下也有几分唏嘘。 “是咱误了你呀,要不是常年待在咱身边,捞不到去前线打仗立功的机会,你又怎会连个爵位都没有。” “皇爷,卑职只要能常伴您身旁,就是当一辈子小兵卑职也乐意,呜呜呜……” “咱今天赏你这衣服,不仅是对你的补偿,更是对你的期许,你能明白咱的苦心吗?”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守好少主,不让任何人打扰到少主……” 老朱见二虎这么说,满意的点点头。 “起来吧!” 二虎闻言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躲到柱子后边偷偷抹眼泪。 另外一边,朱允熥从乾清宫逃出生天,刚出了殿门就看到跪在御阶之下的吕氏,然后贱兮兮的蹲到台阶上。 “太子妃,你看我这身衣服漂亮吗?” 吕氏突然看到朱允熥,气的脸都快扭曲了,要不是边上全是那老东西的人,她非得大耳刮子抽过去不可。 “朱允熥!” “本宫自认待你不错,你怎能如此污蔑本宫,故意穿成这样,让世人误以为本宫苛待与你!” “哼哼!” “你对我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以后要是再敢给我穿小鞋,我就穿满身补丁的衣服上街要饭,哈哈哈!” “你……” 吕氏看着扬长而去的朱允熥,气的都要原地爆炸了。 这逆子要是真敢这么干,那自己也没脸活了,光是世人的唾沫都能淹死自己! 最让她恐惧的是,以这逆子不要脸的德行,他真敢干出这事来! 吕氏跪在殿外生了好一会儿气,直至腿上再次传来刺痛,这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老东西怎么还不召见自己,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老朱确实把吕氏给忘了,二虎倒是记得这事,但他压根就没想提醒皇爷,巴不得皇爷把这事忘得死死的。 吕氏一直熬到半夜,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叫过来一个太监,给他塞了点银子,让他替自己再去通报一声。 二虎正靠在柱子上打盹,一时没注意到,当他听到动静的时候,那小太监已经溜到老朱面前了。 “皇爷,太子妃还在殿外跪着呢……” 老朱听到这话,懊恼的一拍额头,暗道自己咋把这事给忘了呢。 老朱起身去殿外,路过二虎的时候,没好气的道。 “你是死人啊,也不说提醒咱一下!” 二虎心虚的低下头。 “卑职……卑职也忘了这事……” 老朱冷哼一声,不在搭理这货,赶忙来到殿外接见吕氏。 吕氏看到老朱出现,立马重重的磕头哭诉。 “父皇容禀,儿媳实在是冤枉呀!” “儿媳虽是扶正的,但对于朱允熥一向视若己出。年节四季的衣物,儿媳未曾慢待过半分!” “只是他今日找儿媳要月钱,儿媳不过是多盘问了几句,就引起他的不满,故意穿成那样报复儿媳,呜呜呜……” “咱知道了,咱已经重重责罚过那逆孙了!” “重重?” 吕氏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这老东西不是在睁眼说胡话吗,那孙子走路的做派,哪像是挨过重罚的样子? “父皇,儿媳受此污蔑,也实在是没脸活了,还请父皇为儿戏做主啊,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吕氏,你这话说的可过了!” “咱年轻的时候当街要饭都没觉得丢脸,允熥那孩子不过是穿的不太合时宜,咋就让你没脸活了!” “这……” “父皇,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老朱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赶紧回吧!” “回去好生安歇,以后没啥事就别出门了,安心在太子府待上一段时日,这事也就过去了!” 吕氏听到这话脑瓜子“嗡”的一下,老东西是啥意思,这是变相让自己“禁足?”。 这老东西也太偏心了吧,明明是他孙子先挑衅的,怎么全成了自己的不是! 第一百章 人和人不一样 老朱确实想给吕氏禁足,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而且今天这事说破天,也是朱允熥那逆孙故意挑事,跟人家吕氏真没多大关系。 但他相信吕氏是个聪明人,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儿媳……” 吕氏本想在哭诉几句,在老朱面前卖卖惨,却不成想再抬起头时,那老东西已然消失了! 这把她给气坏了,恨不得扭头就走。可眼见这么多人盯着,她只能咬牙切齿的朝着大殿磕头谢恩。 朱允熥刚回到自己小院,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针工局的人过来给自己量身体,说是奉了陛下之命要给自己做新衣裳。 朱允熥见到还有这等好事,当即把蓝玉送过来的几匹蜀锦拿出来,让他们用这个做。 针工局的人都是识货的,一看到这蜀锦立马称赞是好料子,比宫里寻常用的都高档不少。 朱允熥一听这话,对蓝玉这舅姥爷的恶感-1,好感度+2。 哼哼! 看在这几匹好料子的份上,就不计较他打自己的事了! 朱允熥送走针工局的人,就头疼的坐到书案旁用左手写大字。 他自从跟齐泰学了“心流书法”,右手写的已经又快又好了。 但他一直坚持用左手写大字糊弄那糟老头,生怕那糟老头见他这么优秀,真以为他是什么天才,再胡乱给他加额外的功课。 现在他都已经忙的没时间写书了,要是再给他加码,他岂不是得天天学那些没用的四书五经? 朱允熥一连写了几千字,这才哀叹一声放下毛笔上床挺尸,也不知这赔钱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哪怕让自己梦个甄嬛传呢,应该也比这个强吧? 只是这梦入神机太不稳定了,最近更是连梦都做的少了…… 第二天一早,朱允熥还没洗完脸,就看到吕氏的贴身婢女冬梅,领着几个仆妇抬了几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三殿下,这里一共五千两银子!” “除了您和几位郡主的月例银子,多出来的几百两,算是娘娘额外赏您的,让您随意花用!” 朱允熥闻言淡淡的道。 “多出来的几百两就当利钱了,别跟我说什么赏不赏的,我不吃这一套!” 冬梅见朱允熥这么说,非但不生气,反而心里一阵窃喜。如果三殿下喜欢吃喝玩乐,太子妃娘娘还是非常乐意给他钱花的。 别说眼下这几千两银子,就是三万五万也不在话下! “娘娘还说了,如果这些钱不够花用,您可以随时去找她要!” 三德子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他一听就知道太子妃安的是什么心,这是想把自家殿下往废了养啊! 只是自己得怎么劝说殿下,让殿下不要中了太子妃的毒计呢? 不过,三德子转念就不担心了。 因为他发现自家殿下对花钱不是很热衷,对赔钱倒是挺擅长的。 太子妃要是真想用金钱来腐蚀殿下,估计会被自家殿下把棺材本都赔光…… 在冬梅走后,朱允熥立马打开箱子,看着满箱子的银子嘿嘿傻笑。 整整五千两呀,自己终于成有钱人啦,哈哈哈! 朱允熥看着满箱子的银子,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要不把那本赔钱货掐死吧? 这五千两银子好好利用,都能盖个实验室了,到时候自己从树下捡个苹果,在洪武门前用几匹马拉个铁球,做一个科学之父也挺不错。 至于玄幻鼻祖这个称号,还是留给几百年后的后人们吧! 然而,在他去老朱那儿混完早膳,去大本堂补觉的时候,突然看到朱桂兴高采烈的跑进来。 “大侄子,咱们发啦!” 此时的大本堂空空旷旷,还没几个人,朱允熥突然听到这话直接被朱桂整蒙了。 他那书店不是赔惨了吗,咋还突然发啦? “十三叔,你不会是没睡醒吧?” 朱桂兴奋的扑到朱允熥面前,一把将其给抱起来。 “我刚刚进宫之前去过书店,店里的伙计告诉我,咱们库存的九千九百多套书全卖出去啦!” 朱允熥听到这话满脸的不敢置信。 “十三叔,你说的是真的?” “就咱们那送都送不出去的书,竟然全都卖出去啦?” “当然,这还有假!” “不信你跟我去宫外瞧瞧,人家买书的银子都堆满库房了!” 朱允熥闻言也顾不上逃课不逃课了,当即跟着朱桂去了宫外的三味书屋,直扑位于后院的库房。 当他看到库房里堆着白花花的银子,两只眼珠子都看呆了。 “真卖出去啦?” “这不可能啊,这玩意没个几个月的适应期,根本打不开市场呀!” 朱桂兴奋的坐在银子上,又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大箱子。 “你昨天带给我的东西,我也托人给你典当了,当期一年,总共换来了一万三千多两银子。” “我那三千本金直接扣下了,剩下的都在这儿了,你一会儿派人点点。” “十三叔办事,大侄儿有啥不放心的。” “我只是觉得奇怪,这书卖的太快了,恐怕有什么猫腻吧?” “大侄子,你就别瞎想了,这玩意能有啥猫腻!” 朱允熥摇摇头,直接叫来了伙计。 “你去把账本给我拿来,我看一下买书的都是什么人!” 不多时伙计拿来薄薄的账本,朱允熥只翻了一页就再也翻不下去了。 因为薄薄的账本上第一页还没记完呢,就已经把九千套书全都卖出去了! 朱允熥再一看买书的人,脸上立马布满了黑线。 颖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凉国公蓝玉、开国公常升、定远侯王弼、长兴侯耿炳文…… 买书的名单一看就有猫腻,这上边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是喜欢看书的人! 这些人还一买就是上千套,一看就是买回去看的,而是有别的用途,但肯定不是糊墙! “来人!” “按照上边的名单,把钱都给我退回去,书也全都给我拉回来,一本都不能少!” “大侄子,你是不是傻了,咱们好不容易才赚到钱,你竟然要把钱给退回去!” 朱允熥闻言也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十三叔你别跟我装傻,你别说你看不出这些买书的人是啥来路!” “他们买的不是书,买的是你父皇的面子!” 朱桂一听这话,顿时有点心虚,不过还是小声的嘟囔着。 “这也没啥大不了吧,别的兄长不都是这么干的嘛……” “周王和鲁王家的酒楼,又贵又难吃,可还是有很多人去捧场呀……” “三叔家的赌场,每天都有人故意输钱,也没见你皇爷爷说啥吧……” 朱允熥见朱桂如此冥顽不灵,已经不打算搭理这蠢货了。 这货也不动脑子想想,人和人能一样吗? 要是人和人一样的话,那为何大明的储君之位只能是朱标,即使朱标死了也要传给朱标的儿子朱允炆? 老朱头不忍心苛责秦王和晋王,那是觉得对他们有愧,这份愧疚可不见得能落到自己和朱桂身上。 因此,这个钱别人能赚,他和朱桂却不能赚。 这也是朱允熥一直恪守的为孙之道,那就是偶尔从老朱这头大金猪上薅几根猪毛,老朱就算不乐意,也顶多哼哼几声,或者打他一顿出出气。 可一旦他连毛带皮一起薅,那老朱可未必惯着他了,打他个半死都是轻的,搞不好以老朱那暴脾气,能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来几个人过来搬银子,今天务必全都给我退了!” 朱桂坐在箱子上死活不挪窝,搞得几个伙计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十三叔,你赶紧下来!” “我不!” “我屁股还没坐热呢!” “十三叔,银子具有非常良好的导电导热性能,你就算坐到明天都不带焐热的!” “那我就坐到明天!” 第一百零一章 卖咱大孙个面子! 两人争执的时候,二虎装作闲庭信步一般,溜溜达达走了进来。 “哟!” “卑职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书屋终于盈利啦,哈哈哈!” 朱允熥闻言苦笑道。 “虎叔,你就别来打趣我俩了,这钱都是几位国公爷送过来的,我正愁怎么给人退回去呢。” 二虎闻言故作不解的问道。 “为啥要送回去,你是卖书的,他们是买书的,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虎叔,你这话是认真的?” 二虎听少主这么问,老脸登时一红,红的就像被巴掌打过似的。 其实他之所以过来,就是想劝少主把钱给退回去。 昨天皇爷说的很明白了,在他正式确立皇储之前,不希望任何人做手脚。 一旦少主收了这个钱,恐怕皇爷就算再喜欢他,也只能随便封个郡王把他打发了。 “三皇孙殿下,其实卑职也觉得该退回去。” 朱允熥见二虎这样说,当即自信的看向朱桂。 “十三叔,这回你还有啥好说的,虎叔都说了该退回去!” 朱桂听到这话,腾的一下从银子上跳下来,满脸不解的追问。 “二虎,你这话是啥意思,凭啥我二哥、三哥们能赚钱,我们俩就得赔钱!” “豫王殿下,这不一样……” “别看秦王赚了点钱,但他失去的更多,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晋王的情况有点特殊,此事就连陛下都不甚知晓,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二虎跟朱桂随便解释几句,就满脸热切的看向朱允熥,并且朝着朱允熥竖起大拇指。 “三皇孙殿下真是好样的,面对如此多的银子,还能谨守本心,卑职真心佩服!” “虎叔谬赞了,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配拿这些钱……” 二虎听着少主委屈巴巴的话,心里酸涩的要命。 少主也太自卑了,哪是您不配呀,是那帮杀才不配给您送钱! 您要争的是大明江山,些许钱财上的事小的就帮您办了! “来人!” 随着二虎话音一落,门外立马冲进来几个锦衣卫。 “虎爷有何吩咐!” “你们按照账本上的名录,把银子挨家挨户的都给退回去,再把他们买走的书都给拿回来,一本都不许少!” “诺!” 在锦衣卫搬银子的时候,朱允熥朝着二虎躬身一礼。 “这边的事就麻烦虎叔了,我还得赶回去上课呢,要是让皇爷爷知道我逃课,肯定又要责罚我了!” “那就赶紧回吧,今天皇爷心气不顺,你们可小心着点,别被皇爷抓住小尾巴!” “谢虎叔提醒!” “哦对了,虎叔退钱的时候,麻烦替我跟那些长辈说声谢谢,就说他们的心意我朱允熥领了,但这个钱是坚决不能要的。” “如果他们不嫌弃,每家留一套书作为纪念,就算我白送的!”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震惊,少主这事办的太有水平了,不仅给了诸位国公爷面子,还通过赠书结下一份香火情! 可以预见,不管是谁家收了少主的赠书,都会小心的珍藏起来。 皇爷的免死金牌肯定会失效,但少主的这份情义却比海深! “卑职代诸位国公谢过三皇孙殿下了,不过卑职还有个提议,您若是在书上署上自己的名字,一定更显得真诚!” 朱允熥闻言眼睛一亮,自己咋把这茬给忘了! 等自己以后火了,自己可以签名售书呀! 光是自己朱允熥的大名,估计就能换来白十文钱! “多谢虎叔提醒,我这就写上名字,哈哈哈……” 二虎看着朱允熥欢天喜地的在一本本书上写下名字,只感觉满心的欢喜。 虽说皇爷不让咱胖虎掺和,但只要少主亲手署上名,那群国公爷可就算跟您绑在一根绳上喽! 等等! 这字怎么不对劲,根本就不是皇爷每天看的那种狗爬一样的字呀! “三皇孙殿下,您这字啥时候写这么好了?” 朱允熥激动之下一时间忘了换手,见自己的真实字迹被二虎看到,赶忙心虚的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虎叔,你可千万为我保密,不能让皇爷爷知道我会写字这事!” “要是让皇爷爷知道,又该给我布置新的功课了!” 二虎听到这里有整个虎都麻了,皇爷那边殷殷期待着这孙子长进,这孙子竟然耍尽心机偷懒! 不行! 这事必须告诉皇爷,让皇爷知道他大孙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 “这事呀……哈哈……卑职……” “殿下放心,卑职是不会害你的,哈哈……” 二虎随便打了个哈哈,就是不做任何承诺。好在朱允熥正沉浸在签名售书的幻想中,也没听出这货跟自己藏了心眼。 朱桂眼看着一堆堆银子被搬走,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搬空了。 他可是心心念念赚钱修王府呢,这下又泡汤了。 “大侄子,那咱们接下来咋整,还继续印书吗?” “当然!” “还是一万册吗?” “以后每本只印一千册即可。” “为啥呀,明明之前都是一万一万的印,现在咱们有钱了,咋还减了呢!” “因为现在印书的钱都是我的,当然得省着点花!” 朱桂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孙子说的是啥意思。 “擦!” “臭小子,你竟敢拿我当大冤种,看我不打死你!” “十三叔,你才反应过来呀,哈哈哈……” 两人一路追追赶赶、说说笑笑的跑回皇宫,却不知城门楼上,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俩。 老朱每当烦闷之时,都会登上城墙远眺。一方面思考自己执政的得失,一方面缅怀曾经的倥偬岁月,以及回忆那些渐行渐远的故人。 然而,今天还有一件烦心之时,那就是北征主将人选问题。 他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但始终拿不定主意。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时,朱桂和朱允熥这对叔侄从宫外跑回来,那肆意畅快的笑声,不仅划破了紫禁城的肃穆,也扰乱了朱元璋的思绪。 朱元璋手扶着城垛,看着那对远去的背影,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孙子虽然不爱读书,但人缘倒是混的不错,不管是朱植还是朱桂,都喜欢跟着他瞎胡闹…… 老朱笑着笑着,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把一个从未作为备选的人拎了出来。 哼哼! 卖咱大孙个面子,让蓝玉那老匹夫再得意一次。若是他依然不知收敛,那咱说不得就得替大孙,提前除了这个祸害了! 第一百零二章 齐先生竟是个大色批! 虽然朱允熥将勋贵们的银子退了回去,但他开书店的事却不胫而走。 嘲笑着有之,钦佩者有之,耻辱者有之,怜惜者更有之。 文官们嘲笑朱允熥不通经济,不学无术,竟然还恬不知耻敢开书店。 若不是他们希望这孙子多赔点,早就把这事捅到皇帝陛下那里了。 武将集团倒是非常钦佩朱允熥的风骨,觉得他有懿文太子遗风。 虽说以皇孙之身做小生意有点掉价,但能保持本心,不唯利是图,也算是难能可贵。 只是有一点不好,凭啥不卖给我们呀,我们也要读书,我们也要上进! 不耻朱允熥的人自然是滞留在京,等着给老朱过生日的一众藩王了,尤其以秦王、周王等人为甚。 在他们看来,这孙子简直是皇族之耻,仗着这么尊贵的身份,他就是往书店里拴头猪,那银子也能轻松赚来啊。 当他们得知这孙子把武将勋贵们送过去的银子退了回去,更是骂他傻的可爱。 咱堂堂大明皇室子弟,收武将勋贵们点孝敬,那是看得起他们,这孙子竟然傻乎乎的退回去了。 再者说,这样做多败人品啊。 武将们可不会觉得你清高,只会以为你看不起他们。 本来好好的一场结交活动,愣是被这孙子搞成了结仇。 朱棡倒是挺满意的,直接派人给朱允熥送去一万两银子,还顺便给了他块腰牌,让他缺钱就去晋王府找管家要,一万两以下不用请示他这个三叔,直接就能从账上支取。 这笔钱本来就是朱棡替太子大哥准备的,用于太子府日常开销,以及太子平时出行、巡查、宴饮、请客,给寒门学子发书、发钱,周济皇亲国戚等等之用的。 虽说老朱早就把国库跟太子共享了,但身为一国储君总从国库掏银子也不太好。 因此,朱棡就效仿二虎,也成了朱标的白手套。 只不过,他这个白手套过一次手要扒几层皮,毕竟他也有一大王府的人要养呢。 每次赌场赚来的钱,他至少要留下三四成,剩下的才是给大哥的。 现在大哥不在了,他又不想把钱给宫里,正好便宜了这孙子,也省得他不学好,整天琢磨挣那仨瓜俩枣的银钱。 事实上,这也是二虎对晋王格外维护,并且高看他一眼的缘故。 因为他在一众藩王中,算是对太子最忠诚的兄弟,甚至不惜以贪财之名自污也要襄助太子殿下。 老朱也对晋王的事有所耳闻,只是没有详细过问。毕竟这事说出去不好听,一旦闹开了还影响老大的名声。 至于怜惜朱允熥的人,自然是老朱的后宫粉黛们了。她们在得知“小熥熥”开书店赔了银子,比被陛下放她们鸽子还伤心呢。 一个个纷纷慷慨解囊,有银钱的出银钱,没银钱的就从头上薅一根发钗,或者从手上褪下个镯子,然后托经常出入皇宫采买的太监,替她们买一套小熥熥写的书。 这群被老朱养在深宫的粉黛,托人买东西既不问价钱,也不让找零,几乎是选好书扔下银子就走。 好在店里的伙计早就习惯了,一看这做派就知道是自家殿下的故旧亲朋来捧场。 其他家勋贵也有样学样,每家每户都不多买,拎上一套书豪横的扔下银子就走,谁敢找零还跟谁急。 就这样,朱允熥库存近万套的书,没几天的时间就卖出去几百套,而且还以每天几十套的增速在增长。 这可把他给愁怀了,武将勋贵那边还好说,只要伙计能说出过大致轮廓,锦衣卫就能找到人。可老朱的后宫粉黛们,二虎就爱莫能助了。 即使老朱对他颇为信任,也不可能放任他随意出入后宫啊。 最后莫得办法,朱允熥只能趁着午休时分,跑去后宫给一干粉黛们补签名。 这可把后宫粉黛们高兴坏了,看到这么可爱的大胖孙,你上来捏捏脸蛋,我过来刮刮鼻子,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朱允熥告别之时,她们还特意拿尺子对着他一通量。这个说要给他做鞋,那个说要给他缝衫,更有甚者还说要给他绣五毒褂子,将来好给小熥熥的儿子穿。 朱允熥心里这个汗呀,我媳妇出没出生我都不知道呢,我儿子的褂子都有啦? 郭惠妃听闻小熥熥是午休时间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吃午饭,赶忙命御膳房额外给他加了个小灶,热情的招呼他留在寝宫里用过午饭才放他离去。 朱允熥在从后宫出来后,望着不知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宫门怅然许久。 如果让朱允炆那孙子当了皇帝,那刚刚热情招呼自己,心心念念要给自己做鞋、做衣服的这群鲜活的女人,温婉的笑脸都将化为尘土,陪着老皇帝深埋于地底…… 朱允熥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阵憋闷,甚至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第一次感到绝望,隐隐生出对权力的渴望! 然而,他生出此等野心并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让这些正值花季,对自己寄予厚望,将全部精神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小奶奶”们,能平安地度过洪武末年…… 朱允熥扪心自问,要不要争一下? 听三德子的话说,自己的老娘可是从洪武门抬进来的正室,自己好像也有资格争一下的! 只是要如何做才能讨得那老头的欢心,让那老头喜欢上自己呢? 万一自己竞争失败了,会不会连个藩王都当不成,直接被老朱给咔嚓喽? 历史上好像没听说老朱杀过子孙的事,所以说自己应该不会被咔嚓喽…… 朱允熥怀着这样的心事,接连两天都闷闷不乐,害的老朱以为最近的功课太多,把这孙子给累坏了呢。 直至第三天,朱允熥一觉醒来,终于露出开心的笑脸,暂时将这件事扔到一边。 “我梦到啦!” “我终于梦到啦,终于可以靠本事吃饭啦,哈哈哈!” 朱允熥从床上爬起来,当即挥毫泼墨写下新书,从半夜一直写到早晨,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写完了后就抱着厚厚的一摞书稿冲进大本堂。 “十三叔,快看看我写的新书,我保证你会喜欢!” 朱棡被这孙子的斗破都整怕了,见到他魔魔怔怔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发虚,这孙子该不会又挖掘到新的赔钱小妙招了吧? 但看着他殷切的眼神,他又不忍心拒绝,只能耐着性子接过书稿。 然而,让他意外的事,这次的书稿出乎意料的不错! 不仅开头诗写的好,就连行文也文采斐然,还极富有生活情趣,很合他的胃口。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大侄子,你是在哪儿找到这首诗的,吕洞宾仙人还写过这种好诗?” 朱允熥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满怀期待的反问道。 “你就说这个话本写的咋样吧!” “好!” “我只看了个开头就被吸引住了,你给我一盏茶的时间,让我看完了在给你评价!” “快点呀,一会儿齐先生就来了,被他看到可不好!” 朱桂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这有啥呀,齐先生现在还欠我十几本画册没还呢,要不然为啥我每次提前检查功课,齐先生都那么配合我,专挑我会的内容考……” 朱允熥一听这话直接傻眼,敢情自己一向敬重的齐先生竟是个大色批! 一盏茶的时间后,朱桂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直呼过瘾。 然而,正在他看的过瘾之时,突然发现后边没了! “大侄子,后边呢……后边……” 朱允熥见他如此急切,心想这次总算抄对了。 “十三叔,后边我还没写呀,哈哈哈!” “那还不赶紧写去,你想急死我呀!” “你现在就跟我说这书咋样吧!” 朱桂闻言朝着朱允熥翘起大拇指。 “好书!” “绝世好书!” “你十三叔也算是阅尽无数话本了,可平生还从未有过如此抓耳挠腮之感!” “我敢断言,此书一出,绝对大火!” “书名叫啥?” “金瓶梅!” 第一百零三章 后边的书稿呢! 终于找对了方向的朱允熥,恨不得立马溜回去抄书,实现自己的赚钱大计。 但他可不敢不告而别,因为那相当于逃学,一旦被先生告诉糟老头,那糟老头绝对能把他吊起来打!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焦躁的等待着,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直至看到齐泰走进大本堂,他赶忙颠颠的跑过去。 然而当他兴冲冲的冲上去请假时,却被齐泰无情的拒绝了。 “三皇孙殿下,你这个月请假次数已经有三次了吧?” “正所谓事不过三,你再请假就算我不说,陛下也会知道的。” “齐先生,除了您还有谁会打小报告?” 齐泰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啊,这孙子也把人看得太扁了吧,要不是自己暗暗维护,他之前逃课早就事发了! “三皇孙殿下,你也不看看大本堂周围都站着些什么人……” 朱允熥闻言赶忙朝着窗外看去,只见不时有太监从窗外路过,每次路过还不忘朝着大本堂内张望一下。 “不能都是皇爷爷的眼线吧?” “当然不是!” “但只要有一两个就够你受的了!” “再者说,今天可是望日,乃是陛下考较皇子皇孙们功课的日子,陛下极有可能过来,你今天请假太不合时宜了……” “哦……” “多谢先生提醒,那我今天就不请假了!” 齐泰看着朱允熥重新坐回座位,心里又暗暗补了一句,那就是陛下最近国事繁忙,正忙着调集粮草整军备战,应该没时间过来亲自检查功课。 但看到这孙子如此惧怕陛下,齐泰在心里还是暗暗窃喜,总算这孙子还有个怕的人,嘿嘿嘿。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讲课和布置功课了,朱允熥和朱允炆依然是一千字的功课量。 朱允炆回到座位上一如既往的勤勉背书,朱允熥虽然没背书,但也没像往日那般趴桌子上睡觉,或者跟其他皇子偷偷下五子棋,而是刷刷刷的不知道写些什么。 这倒是让齐泰万分疑惑,想起身过去看看这孙子在搞什么鬼。 然而,他刚动身就看到朱桂、朱植两兄弟,一个踹了朱允熥的凳子一脚,一个往朱允熥桌子上扔了个纸团。朱允熥见状立马停笔,拿过几本书将桌子盖上,随即装模作样地看书。 齐泰一看到这场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朱桂、朱植两兄弟是专门给这孙子放风的! 但他心里实在是好奇的紧,因为他刚刚见那孙子拿笔的姿势,好像是自己之前胡诌心流书法时教的,心里暗暗想着,这孙子不会真学会了吧? 要真是这样,那这孙子的资质可不是一般的强,天纵之才都不足以形容! 齐泰想到此处决定来个以退为进,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咳咳……” “你们好生背书,本先生去一趟文华殿那边,过了晌午再回来!” 齐泰说完这话就走出大本堂,然后躲在外边偷偷观察。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那孙子就坐不住了。先是左顾右盼一下,发现自己真的走了,又伏在桌子上刷刷写了起来。 其他皇子也不再老老实实背书,有的交头接耳地畅聊,有的在草纸上打格子,一看就是为下五子棋做准备。 就连朱允炆都有点坐不住了,从书箱里拿出一本封皮花花绿绿的话本看起来。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齐泰依然凭借自己过硬的学识,看出那是去年最火的《赵氏姐妹传》。 在齐泰看来《赵氏姐妹传》的文笔一般般,也就是床笫之欢描写还算颇有新意,搞出了挺多新玩法,有让人耳目一新之感。 比如说在秋千上,在浴桶里,以及幕天席地的御花园里…… 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甚至整本书就是胡编乱造。 以历史上汉成帝刘骜的费拉不堪,他哪来那么好的身体玩出这么多的花活? 不过朱允炆喜欢看这种书,倒是个不容忽视的大问题,得跟黄子澄、方孝孺两人提一嘴,让太子妃帮他物色王妃了。 就算热孝期间不能完婚,也完全可以先给他寝宫里塞两个婢女嘛…… 齐泰又在门外偷窥了一会儿,直至见大本堂内的皮猴子们全都放松了警惕,这才悄悄的从后门摸进去,然后默默的站到朱允熥的身后。 朱桂和朱植两个负责放风的“土拨鼠”,正抢手稿看呢,完全没注意到屋里何时多了一个人。 当他们俩发现的时候,齐泰已经背着手看了有一阵了。 两人见到这情景当场就吓懵了,但踹桌子、凳子的戏码是不敢再演了,只能故意咳嗽两声。 然而,这两声咳嗽没引起大侄子的注意,反而换来齐泰眼神的威胁。 两人只好闭嘴,然后在心里默默的给大侄子祈福,祈福父皇今天太忙,没工夫抽他的鞭子。 齐泰在喝止了两人后,再次看向朱允熥,以及朱允熥笔下的文字。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这孙子竟然真的学会心流书法啦? 这怎么可能啊,所谓的心流书法完全是自己瞎编的呀! 不过看这孙子书写的流畅劲儿,还真掌握写字的精髓了,真正的做到了心中存想,意在笔先的书写境界。 而且字迹也颇为好看,竟然隐隐有几分自己书法的影子。 齐泰心里在震撼之余就是惊奇、惊喜、惊叹,一边感叹这孙子的惊采绝艳,一边暗戳戳的骂这孙子是真孙子。 如果他所料不差,这孙子肯定早就学会这一手了,却一直都不显露,在自己面前藏拙呢! 陛下有些日子没打他了吧? 哼哼,先把此事记下,等有时间非得找陛下好好告他一状! 背书偷懒也就罢了,写字都写这么好了,也不说找几套好字帖加强巩固一下,实在是暴殄天物,浪费老天爷赏他的这份天资! 齐泰在暗下决心告他一状后,这才注意到这孙子在写啥。 咦? 这孙子写的不是四书五经,好像是从没在世面上看过的话本呀…… 齐泰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很快就看到最后一行。见朱允熥桌子边上还有一摞已经写好的书稿,当即拿过来认真看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齐泰在看了十几页书稿后,当即惊为天人。 他虽然没看过前文,但依然能够凭借这千余字的片段判断出,这是一本流芳百世的神书! 只是堂堂大明皇孙,不用心读四书五经也就罢了,竟然一门心思写话本,还是这种明显带有颜色的话本,真不怕被陛下打死吗? 齐泰想到此处,猛地出手抢过朱允熥的笔。朱允熥正写的带感呢,突然见到有人捣乱,顿时没好气的斥骂道。 “滚开!” “别打扰我……” “啊,齐齐先生……您啥时候回来的?” 齐泰黑着脸指了指门外靠墙根的位置。 “你、朱桂、朱植都去那边站着!” “哦……” 朱桂和朱植两兄弟拿着书稿就要走,立马被齐泰给拦住了。 “书稿留下!” 两人不敢违抗,只好不舍地把书稿放在桌子上。 齐泰见三人出了大本堂,赶忙把几摞书稿放在一起,按照编号重新编好顺序,然后坐在朱允熥的位置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门外的站在墙角的几只正互相埋怨呢,朱允熥怪这两只土拨鼠放风不认真,两只土拨鼠怪朱允熥写书太用心,没听到他们俩发出的信号。 不过几人吵着吵着也就闭嘴了,因为齐泰红着眼睛,一脸愤怒地从大本堂里冲了出来。 几人见到这情景,无不在心里哀叹起来。 齐先生责罚他们一通那还算好的,顶多打几下手板。可一旦齐先生把这事上奏父皇,他们仨能被父皇吊在房梁上打死! 就在几人忐忑地等待着齐先生的审判之时,只见齐先生愤怒的咆哮着。 “后边呢!” 几个人一听这话都懵了,朱允熥更是不解地问道。 “啥后边?” “自然是后边的书稿,后边的书稿被你们藏哪儿了,赶紧交出来!” “啊?” 第一百零四章 从今以后,我朱植认定你了! 朱允熥一听齐泰问的是书稿,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哼哼! 大明人也体验一下追更的痛苦吧! “齐先生,后边的书稿还没写呢,目前就这么多……” “那你还不去写!” 齐泰说完这话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先不说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冒犯,单说他先生的身份,就不能对学生说这样的话呀。 “咳咳……” “朱允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对得起陛下对你的期望吗,对得起本先生……” 齐泰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本先生是真的很想看后边的剧情呀! “算了!” “你们跟我来!” 朱允熥领着两只不称职的土拨鼠,跟着齐泰来的大本堂的一间空置的房间。 齐泰一指房间的书桌。 “虽然你上课写杂书是不对的,但是本先生向来遵循圣人教诲因材施教……” “咳咳……既然你如此热爱,那就不妨在这儿写好了,也省得打扰到其他人……” 朱桂和朱植听到这话都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等好事。 朱允熥倒是早就猜到了,因此听闻这番话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嘴巴张得大点,眼睛瞪得圆点。 “先生,您能替我保密吗?” “咳咳……你们因为不专心背书,被本先生关在小黑屋里罚抄功课!” “记住了吗?” “记住啦!”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出这句话后磨墨的磨墨,铺纸的铺纸。 朱允熥则是晃悠下手腕,热了热身,然后提起毛笔在纸上继续挥毫泼墨。 就在他写得正嗨之时,齐泰实在是忍不住了。 “朱允熥,你是不是把书都背下来了?” “是呀!” “那你把笔给我!” 朱允熥乖巧地把笔递给齐泰,齐泰接过毛笔就把他推到一边,然后手悬在书稿的最后一行。 “说呀!” “啊?” “齐先生,您是要替我写吗?” 齐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废话!” “你写得那么慢,一天能写几千字?” “我……” 朱允熥被这话打击得都快哭了,他现在已经写得很快了好不,白加黑能写一万字呢! 虽然朱允熥心里有点不服气,可当他开始“说书”后顿时被齐泰的手速给震惊了。 朱允熥已经悄悄地提高语速了,可齐泰的行文依然没有丝毫停顿,那行云流水一般的书写速度,直接把朱允熥和另外两只土拨鼠给看呆了。 齐泰在抄书之余还嫌弃地看了朱允熥一眼。 “你就不能快点说吗,这嘀嘀咕咕也太慢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快气疯了,心道自己好心照顾你的手腕子,你竟然还嫌我慢! “那我可加快了?” “能说多快说多快,越快越好!” “好!” 朱允熥陡然提高了语速,齐泰稍微慌乱,很快就适应了这个速度。 朱允熥见状又提速,这次齐泰明显有点跟不上,可就在他想稍微慢点,给齐泰喘口气的时间时,齐泰朝着磨墨的朱桂喊了一声道。 “笔来!” 朱桂怔怔的看了眼齐泰,心道这老头手里不是有笔么,为啥还找自己要笔? 虽然他心下疑惑,但还是递过去一只。 齐泰接过毛笔,在砚台里饱蘸了一下,随后开启了双笔写字神技。 屋里站着的三小只,见到齐泰使出此等神技都看傻了。 只见齐泰两手齐出,运笔如飞,笔势相连如山岳绵延,墨迹不断若碧海泛波。 朱允熥见到齐泰还有双枪神技,当即不再控制语速,几乎是能说多快说多快。 虽说这样有点费嘴,但一想到一本神书诞生,他还是非常激动的。 为了提高写字效率,朱桂又找来十几支笔,蘸好了墨放在边上,让齐泰随用随取。 几人连中午饭都没顾上吃,一直写到下午申时初刻,乾清宫的秦公公过来要诸位皇子、皇孙的考功簿,齐泰这才不情愿地停笔。 今天这书抄得太爽了,不仅领略了后边的剧情,就连书法都更上一层楼。 这恣意潇洒的笔锋,就算不能与王羲之相媲美,对比个苏黄米蔡也绰绰有余了吧。 齐泰对着书稿臭屁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大本堂里考较一众皇子皇孙的功课,然后在考功簿上写下近一个月的考勤记录以及评语。 寻常考察功课,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但在特事特办的情况下,这活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完事了。 反正一干皇子啥水平,都在齐泰心里装着呢,他们不可能突然变好,但也不可能突然变差。 朱桂是老油条了,早就跟齐泰混熟了,压根不怕考功簿上有差评,但朱植不行啊,他最近半个月就没背下过书,每天都差几十个字。 因此在看到齐泰在考功簿上刷刷写评语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太自然了。 朱允熥一开始并不明白考功簿是干嘛的,毕竟自打他穿过来就一直蹲在灵堂里守灵了,上次本来应该赶上一次的,也因为泡病号而错过。 在打听明白后,他立马走上讲台趴在考功簿上看了一眼。 “齐先生,我十五叔铺纸有功,您高抬贵手啊!” “哦?” “哦!” 齐泰愣了下,在朱植的考评上写了个“甲上”的评价,又微调了下他这半个月的考勤表,这才瞅了瞅站在旁边的朱允熥,见朱允熥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开始低头去写其他人的。 朱允熥重新回到座位上,朱植赶忙凑了过来。 “大侄子,齐先生咋写的?” “甲上!” “啥?” 朱允熥这话一出,不仅朱植震惊了,就连其他几个小伙伴也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朱植走了什么狗屎运啊,只是跟朱允熥混得好了点,就捞到个甲上的评语! 要知道每次考评获得甲上,可不仅仅有父皇的赏赐,还有很多额外的好处。 比如说父皇必定会去其母妃的宫里住一晚,跟其母妃好好交流一下育儿心得。 其次,宫里份例也会调高一级,就连每天去郭惠妃宫里请安,其母妃的座位都会更靠前。如果会玩叶子牌,还会被郭惠妃等人邀请一起打牌! 当然,最重要的是朱植已经很久没拿过“甲上”的评语了,他也想成为母妃的骄傲,为母妃在后宫争得面子。他也不是不想努力,可护城河里的蛤蟆叫声太吵,树上的知了太烦,总是打扰他读书练字。 再加上他天资有限,又有那么个宫廷做题家挡着,他是真的很难争上甲上的名次呀! 因为每个月的甲上只能有一个,只有父皇亲自考较之时,才会额外多给一两个名额。 朱允熥为自己争取了“甲上”,那就意味着他本人最多也只能是甲中,或者甲下了。 朱植想到此处,不由眼含热泪地抱住大侄子。 “谢谢,太谢谢了……” “从今以后,我朱植认定你了!” “你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就言语一声,风里火里十五叔都陪着你走一遭!” 第一百零五章 昨天还有存货不? 朱允熥不懂这里边的规矩,还以为朱植这孩子魔怔了呢,这么点小事还值当谢一次? 但其他人懂啊,尤其是那些学渣皇子,羡慕嫉妒得恨不得跑乾清宫实名举报去。 只是一想到父皇那暴脾气,他们也就敢在心里腹诽一下。 朱允炆也很不满,因为在朱允熥变聪明之前,“甲上”的名次一直是他的! 虽然他用不上这个“甲上”的名次,其母妃身为太子妃的身份,也无法将这个名次最大化地利用,但他就是想争,想让母妃为自己骄傲。 然而,朱允熥宁愿把名次给别人,都不给自家兄弟,这让他心里快气炸了! 齐泰也懂里边的门道,因此在听到朱允熥提醒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唯一的“甲上”名额给了朱植。 一来是念朱植为其铺纸的功劳,二来是帮朱允熥攒点人缘。 虽然现在嗣君之位八字还没一撇,但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齐泰写完这个月的考功簿,递给秦公公就宣布散学。 大本堂内的皇子皇孙朝着齐泰躬身行礼,随后撒丫子跑了个干干净净。 只有朱允熥等人留了下来,打算挑灯夜战,争取再多写几万字,最起码能凑够一次雕版的量啊。 朱允熥直接派人去了一趟御膳房,让御膳房把晚膳送到大本堂来吃。 朱桂也负责起和银作局的联络工作,先行把书稿送过去,让他们照着刻印。 工钱可以涨,速度必须快! 在抄书四人组加班加点地忙碌之时,朱元璋正在一边吃下午茶,一边看秦德顺递上来的考功簿。 其实在看考功簿之前,老朱心里就已然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想亲自确认一下罢了。 然而当他打开一看,看到排在最上边之人竟然是朱植那混球,他顿时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受。 再去看某个逆孙,竟然只捞了个甲下,评语是缺课太多,动辄生病请假。虽功课不错,但此风气不可涨。 这就是变化之妙,存乎一心了。 齐泰作为先生,想要找到学生的闪光点不容易,但要是找学生的缺点,那可是一抓一大把。 更何况朱允熥这货,本来也不是啥好学生,浑身上下都是毛病。 “秦德顺,你去太医院问问,这孩子最近果真生病了吗?” “诺!” 不多时,秦德顺重新回到乾清宫。 “陛下,老奴问过了,前些日子三皇孙殿下确实请了几次病假,但问题都不严重,只是偶有头疼脑热而已。” 朱元璋在秦德顺出去之后,就想到自己之前在城门楼上看到的朱桂跟朱允熥逃课去宫外玩耍之事了。 因此,现在听到秦德顺的禀报,更加笃定了这孙子装病逃课。 心下不由冷哼一声,等咱忙完这段时间的,非得找时间收拾那孙子一顿! 秦德顺按照惯例奉上后宫花名册。 “陛下,您今晚宠幸哪位妃嫔,老奴好去通知后宫的贵人提前准备。” “韩妃吧!” “不管朱植那混球使了什么法子,咱总得去捧个场啊!” “好嘞!” “老奴这就去通知韩妃,让韩妃娘娘马上准备!” 韩妃在得知这件事,那叫一个喜出望外。 最近陛下因为太子之事,就从未踏过后宫半步。没想到第一个宠幸之人就是自己,这岂能不让她分外高兴? 在得知这个机会是儿子用功读书,获得了“甲上”的名次换来的,韩妃心里更是倍觉有光,引得后宫妃嫔们一阵嫉妒。 大本堂内的几个人,在用过晚膳后再次开始写书,终于在宫门落锁之前,将前两册的六万字书稿完成,并交给银作局付梓印刷。 在强大的钞能力加持下,这次的新书只用了不到两天就印刷成册。 为了迅速打开市场,朱允熥命人在国子监门口直接贴了个告示,又能改动《金瓶梅》一字者奖励纹银十两! 国子监的学生对三味书屋也不陌生了,一看他们贴出这种“送钱”一般的告示,毫不客气地冲进书店买书。 因为有了之前《斗破苍穹》的洗礼,他们每个人都非常自信,哪怕面对一两银子一本的普装话本,他们也毫不犹豫地买下。 在他们看来,这家店铺主人写的垃圾书,别说让他们改动一字了,就是全部推到重写都不费吹灰之力。 眼下买书的一两银子,用不了一天就能赚回来。 更何况,他们店铺还支持退货退款。只要读后不满意,在购书后十二个时辰内随时可退。 因此,在《金瓶梅》一经面世,就引发了众人的哄抢。 店铺伙计金易一看到这架势都蒙了,不住嘴地提醒道。 “诸位客官,你们买书的时候可得记好了,超过十二个时辰这书钱就不退啦!” “呔!” “你个店小二咋如此看不起人!” “我等监生看你家主人写的口水文,岂能用得上十二个时辰,不出一个时辰本秀才就能全部看完!” “到时候你可别找理由搪塞,说什么折了书角不给退之类的!”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海兄台说得对,此等口水文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能通读几遍,哪用得上十二个时辰!” 金易见众人这般说,也只能硬着头皮记账、收银子,然后卖书。 将一千册全部卖完后,金易颓然的坐在店铺的椅子上,心里满是惆怅的盘算着,这次自家殿下又得赔多少钱…… 在金易看来,不出一天时间,今天买书的人就得全都跑回来退书。 如果只是退书也就罢了,最怕的是他们挑出一堆错误,请求自家殿下兑付赏银。 虽说改动一个字十两银子不多,但架不住数量多呀。 一本书少说三万字,都不需要多,只要挑出三五百处错误,就得赔进去三五千两银子了。 自己咋说也是京城话本圈里的金牌伙计,被锦衣卫强行挖到这里,工钱倒是给得很足,提成……算了,书店都赔这么多钱了,咱哪还有脸要提成啊…… 第二天一早,金易刚打开栅板,就看到门外聚集了几十号人。 他一看到这么多人,心里不禁哀叹一声。 完了! 这肯定都是来退书的! 金易满怀郁闷之情地拉开钱匣子准备给众人退钱,可众人一开口就把他给整不会了。 “店家,昨天贵店出售的金瓶梅,现在还有存货不?” 第一百零六章 此书乃皇孙所著? 金易听到这话脑子当场宕机。 他们竟然不是来退书,而是来买书的! 这怎么可能呢,自家殿下写那玩意,不是白送都没人要吗? “诸位客官,你们莫不是来消遣小人的?” “呔!” “你个店家咋还瞧不起人呢,一两银子虽贵,但只要书好,我们还是买得起的!” “你就说还有没有货吧,我要三本!” “我要十本!” “我要二十本……” 金易见这些人还不是买单本,而是来批发的,心里更加震惊了。 难道自家殿下这次开窍啦,终于写出一本火书来? 金易想到这儿,整个人都变得激动不已。 “诸位客官稍待,我这就派人去催一下,看看印刷作坊那边还有没有存货!” “那还不快去,你想急死我们呀!” 银作局那边一直在加班加点地印书,在接到书店的催货信息后,立马派人送过来五百本散发着新鲜油墨香气的书。 这五百本书刚一到书店,还没来得及上货架,就已经被蜂拥而至的顾客一扫而空。 至于那些来晚了的人,一边骂店家黑心,一边蹲在门口等人来退货。 倒是有几个家境贫寒的学子,熬了一夜将第一册金瓶梅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实在是没找到错处,眼见挣不到赏银了,又心疼昨天花了的一两银子。 因此,想着店家承诺随时可退,他们就颠颠地跑过来退书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进店铺就被人给拦下了。 “兄台,你是来退书的吗?” “我加价一百文收!” “你起开!” “这位兄台,我加价三百文……” “谁都别跟我争,我家老爷说了,二两银子一本收,有多少要多少!” 金易站在店铺门口看到这等景象呆若木鸡,他混迹京城话本圈多年,多火的话本都见过,可像眼下这种加价一倍,购买别人看过的二手书之事还是第一次见。 这书得写得多好,才能引发如此哄抢啊! 此时他万分后悔,早知道就该扣下一本留着自己看…… 十天后,三味书屋总共出货一万册,金瓶梅的热度依然不减。 套用白居易的典故,就是但有水井处,皆论金瓶梅! 每天都有大几百本的销量,只不过印刷速度已经能供得上了,店里多多少少有了些存货。 现在每天进店之人不是来买书,就是来打听下一部啥时候出。 金易这些天不仅看完了第一册,更是利用自己职务之便看完了正处于备货期的第二册。 金易在看过之后,不仅对自家殿下写书的能力不再怀疑,对于他将一本书拆成多册出手的手段,更是惊叹为话本界的革命性创新。 他有种预感,此等商业模式一定横扫大江南北,成为未来话本界的主流销售模式。 因为不管再好的话本都有个黄金销售期,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市面上铺天盖地都是仿印的书,原作者根本赚不到钱。 现在自家殿下将一本书分成多册,可谓是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虽说仿印的事情依旧不可避免,但却保证了后续话本的收入稳定。 毕竟再牛的仿印商家,也不可能仿印出还没印出来的话本吧? 就在金易展望未来之时,三味书屋里再次走进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非常地亲切随和。 如果是黄子澄见到此人,一定会热情地迎上去,然后恭敬地称呼一声恩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向太子妃举荐的大贤,江南文坛之执牛耳者,杨维桢之子杨新炉。 杨新炉不仅接过父亲的文坛领袖地位,暗地里还是一位话本作者,并且用梅花道人为化名,出了一本风靡京城的大作。 他本来以为大明的话本水平也就这般了,直至看到友人推荐的《金瓶梅》顿时惊为天人。 此书不仅寓教于乐,更是难得地描绘了市井百态,世态炎凉,于嬉笑怒骂间揭示了世间大道。 这也是他孜孜以求,却又未能达到的境界。 他之所以投身话本行业,也是怀揣着这样的经世济国之心。怎奈笔力不够,只能靠一些床笫之欢博取世人眼球…… 但他心中始终有个遗憾,那就是未能将自己劝诫世人,引导人心向善的本意表达出来。 然而,在看过《金瓶梅》后他惊喜地发现,竟然有人将自己的想法实现了! 原来真的可以一边吸引世人读书,一边引导世人向善! 金易一看此人穿戴,就知道此人身份不凡,赶忙热情地上前招呼。 “敢问贵客是想买四书五经,还是……” 杨新炉从袖子里摸出一本《金瓶梅》,在店小二的面前晃了晃道。 “此书下册何时发布?” “预计下月一号!” “可否引见一下此书作者?” 金易一听这话当即警惕起来,这人竟然打听自家主人的身份,莫不是要对自家主人不利? 杨新炉一见对方警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无意间犯了人家的忌讳。 对于任何一个书商来说,能写话本的作者那都是摇钱树,岂能轻易示人? “店家莫要误会,老夫不是以此为生之人,只是仰慕此书作者,想让您代为引荐一番。” “老夫这里有手书一封,还请您代为转交贵书作者。” 杨新炉随同信封还递上去一锭金元宝,少说也有五两重,换算成银钱至少要值三十两白银。就算按照官方比价,那也是二十两的巨款,足够一个伙计一年的薪水了。 只是金易不是一般的伙计,名为伙计,实际上干的却是掌柜的活,每年光是俸银就有五十两之巨,月底还有分红、赏银之类,一年到头就算没有一百两,也是八十两开外。 因此,杨新炉大手笔抛出的“诚意”,直接被金易所无视,他只是收下了信件,金元宝却原物奉还。 “小人谢过贵人赏赐,只是小人福薄消受不起此等重赏!” “不过贵人的信件,小人一定代你转交我家主人,至于我家主人是否愿意见您,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家主人?” 杨新炉闻言一阵愕然,如果他所记没错的话,此家店铺乃是一位皇孙的产业吧。 店小二下意识地说将信件转交其主人,莫不是说此书乃皇孙所著? 杨新炉只是略微想了想,就觉得这事太过荒谬。 大明最年长的皇孙也不过十三四岁,此等未经人事之少年,岂能写出如此文笔老辣,包含出市井百态奇文? 哦对了,谁家那小谁,好像前些年中了个解元,现正在大本堂教导皇子皇孙们读书呢吧? 改日找人问问那孩子,知不知道此等神书的作者是谁! 第一百零七章 道路之争 京城中承街的十字路口每天都会堵车。 每次堵车都是一场官阶爵位职衔的比拼,官大的不让官小的,爵位高的不让爵位低的,跟皇帝亲近的不让跟皇帝疏远的。 总之,关乎面皮之争时,不管平时涵养再好的官员,都会要争一下。 因为这不仅仅是在为自己争,也是为了跟自己同职级的同僚争。 中承街再一次上演堵车戏码,相较于以往的争路事件,今天的明显更有看点。 因为今天的这场争执不仅包含了文武之争,还有新旧之争的含义。 两边的主角一个是前太子妃胞弟常升,一个是现任太子妃胞弟吕禄。 这两人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面皮,还是为了各自的外甥,都不会轻易相让。 常家家将常白石寸步不让,死死地站着道路中线,大有对方不让路就驾着马车撞上去的架势。 吕家这边也毫不示弱,家仆吕西虽然脸上露出恐慌之色,但却没有丝毫挪动马车之意。 两家就这么占据这一南一北两条中线,谁都不肯相让半分。 最终,还是现任开国公常升退了一步。 “白石,给他们让路!” 常白石听到这话声调都变了。 “二爷,咱们不能再让了,再让这京城就没咱们常家容身之处了!” 常升闻言心里也是一痛,但依然咬牙说出一个字。 “让!” 世人都晓得他是开平王之后,更是顶替大哥袭了开国公的爵位,却不知他们常家早已是昨日黄花,在整个京城勋贵圈都是边缘的存在。 其中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开平王常遇春死得太早太早了…… 正所谓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人情自然也就淡了。 往年太子活着的时候还好,虽然吕氏被扶了正,但太子还认他们这门亲。 现在太子都不在了,偌大的太子府被吕家把持,他这个已故太子的前小舅子,还有多大人情只有天知晓。 更何况自家外甥年岁还小,还得在太子府里讨生活。 若是自己因为跟吕家置气,使得外甥遭受吕氏的刁难,那就得不偿失了。 “白石,就让他们先走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常白石闻言紧紧地攥着缰绳,手上的青筋一条条凸起,凸显其心中的愤懑和不甘。 虽然有二爷的命令,但他依然不想让。因为他知道,今天只要一让,他们常家不行了的名声就会传遍京城。 就在两方僵持之时,西边又来了一辆马车。 相较于常家的寒酸,这辆马车就贵气多了。行进的时候不仅有鸣锣开道,夸功牌子更是摆了十几个,端的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蓝玉端坐于车中,早就透过琉璃车窗看到前边的景象了,见到常家的马车正在后退,他脸上的鄙夷立马化作无边的愤怒。 “来人!” “把常家老二给我叫过来!” 一个随行的护卫闻言立马一夹马腹,朝着常家马车奔驰而去。 “常家二爷可在?” “末将蓝永奉了义父之命,前来请常家二爷过去一叙!” 常升闻言赶忙掀开车帘望过去,看到一堆举着牌子的兵丁,就知道是自家那贼能嘚瑟的舅舅蓝玉了。 本来听说舅舅回京,常升心里挺开心的。可一看到蓝玉摆出如此大的排场,他脸上立马露出忧色。 这都啥时候了,舅舅还摆这个谱,不是成心给皇爷添堵吗? “常家二爷?” “啊?” “我这就过去!” 常升听到护卫的提醒,这才跳下马车,然后朝着蓝玉的马车一路小跑。 “外甥常升见过舅父!” 蓝玉一脚踢开车门,冷哼一声道。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爬上来!” “唉……哎?” 常升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要不是周围全是百姓,他真想问问蓝玉,到底咱俩谁丢人现眼了。 蓝玉见常升登上自家马车,对着车外喊了一嗓子道。 “继续赶路!” “有敢阻拦争路者,拿鞭子给咱往死里抽!” “诺!” 遇到蓝玉这个杀神,吕禄彻底怂了,赶忙命令自家仆从后撤,给这老匹夫让出一条路来。 蓝玉的车驾从吕家、常家的马车前大摇大摆穿过,常白石见状赶忙紧紧地跟上,在靠近吕家马车之时,还不忘趾高气昂地翻个白眼。 他今天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总算是压了吕家一头。 常升坐在蓝玉对面,见蓝家的车驾如此横行霸道,满脸苦涩地劝道。 “舅舅,咱就不能低调点么,你每次出门都搞这么大排场,就不怕被御使弹劾?” “弹劾老夫的人多了,他们算个屁!” “只要你舅舅还对朝廷有用,对陛下有用,他们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休想动我分毫!” 常升见蓝玉如此说,心里苦涩的同时,更是感到一阵头疼。 “舅舅,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声明,难道连你外甥孙的前途都想毁了吗?” “允熥?” 蓝玉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动容,略一琢磨后赶忙喝令护卫们收敛点。 “舅舅,把牌子也撤了吧,在京城你还打这玩意有点过了。” “好吧!” “蓝永,命人把仪仗全都收起来,然后找小路先行回府。” “诺!” 蓝玉车队的仪仗一撤,车队立马缩减了一半人数。只剩下十几个护卫,外加一个赶车的车夫。 常升见蓝玉如此听劝,心里在高兴之余更是感到一阵震惊。 舅父转性啦,竟然如此听劝? 蓝玉仿佛看出他的疑惑似的,苦笑着说道。 “咱今天为了外甥孙,算是给足了你面子。要是换了往常,你个当外甥的敢如此跟我说教,我早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常升闻言嘿嘿一笑。 “那我改天还得去感谢下大外甥了,让我免了一顿好打!” 蓝玉见他说笑,脸上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听说朱允熥那孩子搞了个买卖,赔了不少银子,你这个当舅舅的没帮衬着点呀?” “舅舅还不知道吧,你那外甥孙早就不赔钱了,现在京城最赚钱的书店就是他开的!” “哦?” “你们帮衬的?” 常升闻言苦笑道。 “我们倒是想帮衬来着,可你外甥孙没搭理我们,把我们的银子都给退回来了。” 蓝玉听到这儿顿时来了兴趣。 “详细说说!” 常升将武将勋贵借买书之名送银子之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听得蓝玉激动得直拍巴掌。 “有种!” “不愧是咱外甥女的种,就是有咱们武将一脉的血性!” “宁可赔死,都不要别人送的银子,这份骨气可比他们老朱家那群没脸没皮的皇子强多了!” “你瞅瞅秦王那混账,堂堂皇子之尊,竟然在京城干起皮肉生意!” “周王也顶不是个东西,酒楼做的菜能把人齁死,还死贵死贵的,除了咱们这些武将勋贵捧他的场,还特娘的有谁去吃?” “最可恨的是这厮拿了咱们的银钱还不办事,每次陛下发落人的时候,这家伙都躲得远远的,忒不是个东西了!” “相对来说,还是咱外甥孙好,有骨气,讲仁义,把咱们蓝家、常家和太子爷的那点优点全继承了,哈哈哈……” 常升见蓝玉如此激动,一直等他说完才插嘴。 “舅舅,你这次回京是……” 提起这事蓝玉脸上的喜色更浓了,甚至有几分眉飞色舞的意思。 “哦!” “没啥事,是陛下决定第十一次北征,招咱回来当主将哩!” 常升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赶忙满脸喜色地恭喜。 “恭喜舅父,贺喜舅父!” “此次陛下委以重任,正是舅父大显身手之时!” 蓝玉也很高兴,因为按照以往那老屠户对他的态度,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捞不到北征的机会了呢。 现在那老屠户又重新想到他,这让他在暗暗得意的同时,心里也不禁疑惑,是谁替咱说了好话吗? 要是知道这人是谁,那咱真得好好谢谢他,说不得咱这凉国公的“凉”字,能不能改成栋梁的“梁”字,就看这次北征的结果哩! 第一百零八章 好日子在后头呢! 吕禄一直在蓝玉他们走没影后,这才命人继续赶路。 一来他不想跟在蓝玉屁股后吃灰,二来也是想找个别的路绕一下,尽量把今天的影响消除到最低。 虽然吕禄命人绕了一条路,但还是依稀能听到周围百姓的嘲笑声。 吕禄憋了一肚子火,一直憋到见了太子妃,实在是忍不住吐槽起来。 “蓝玉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让咱们吕家给让路!” 太子妃吕氏一边命人奉茶,一边温言安抚道。 “些许意气之争就不要提了,本宫这次叫你来是有大事要托你去办!” “哦对了,你手上捧着的是什么呀?” 吕禄听闻大姐如此说,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捧着个挺沉的家伙呢。 “大姐,这可是好东西,是我前两日盘点当铺账目的时候发现的!” 吕禄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掀开包着的红布,霎时露出一颗翡翠白菜来。 太子妃见到此物眼珠子都直了,自打她嫁入太子府就一直眼馋郭惠妃宫里的翡翠白菜,托人找寻许久都未曾找到合意的。 前段时间听闻郭惠妃将此物赐给朱允熥,把她给眼气得偷出来的心思都有了。 然而,这才过了多少时日啊,这东西竟然落到了他们吕家手里! “二弟,你是怎么搞到此物的?”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盘点当铺库房的时候看到的。” “弟弟想着大姐在宫里,人情往来上用得着,就算不拿去送人,摆在屋里也好看不是,就赶忙颠颠地给大姐送来了!” 吕氏捧着翡翠白菜亲了又亲,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此物本宫惦记多年,终于落到了本宫手里,哈哈哈!” 吕氏摩挲着白菜良久,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虽然本宫很想将其留下,但为了允炆的大事,此物只能献出去……” “对了,当票你带来了吗?” 吕禄闻言赶忙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当票摊放在桌子上。 “都带来了!” “据说是一个王府侍卫来当的,当了一年的活当。” 吕氏接过当票一看,当看到上边有一个白釉孩儿枕之时,脸色登时一变。 “此物现在何处?” 吕禄伸头瞅一眼淡淡的道。 “你说这破枕头呀,应该还在当铺的库房里,大姐要是喜欢的话,弟弟明日就派人送过来!” 吕氏闻言赶忙摆手道。 “不不……速速命人将此物销毁,最好毁得连个渣都不剩,然后将干这事的人……” 吕氏说到这儿,对着自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务必将所有知情人除掉,不能露出丝毫马脚!” 吕禄见大姐说得这般郑重,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地说道。 “是!” “弟弟回去就办,一定不留下任何痕迹!” 吕氏在跟弟弟敲定了这件事后,这才询问起黄子澄推荐的三位大贤之事。 “上次让你寻的人,你那边寻得怎么样了?” “回大姐的话,那几个人都找到了。其中两个人也派人去送礼邀请了,只是效果不大好……” “杨新炉的儿子直接回绝了咱们,高明压根就没搭理咱们派去的人,咱们派去的人守在他家门口三天,他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还有那个秦亨伯,就在城南外的雨花台住,但人家说了,现在正忙着炼丹呢,没工夫搭理咱们!” 吕氏闻言柳眉倒竖,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真是个废物,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你把他们的地址给我,改日我亲自去请!” 吕禄闻言霎时呆住。 “大姐,这不好吧?” “你可是堂堂太子妃,岂能屈尊去请那几个乡野匹夫,这面子给得也太大了!” “大?” 吕氏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也不想想,现在太子都没了,我这个太子妃还有几分颜面?” “人家要是还认我这个太子妃,愿意卖我这个面子,我就是跪地下给他们磕头都成!” “你回去之后继续派人盯着,过几日本宫亲自去请!” 就在太子妃吕氏琢磨如何请动三位大贤,为自家儿子站台之时,朱允熥正对着一封书信发呆。 “杨新炉是个什么鬼,他要见我干嘛?” “回禀殿下,据小的观察,此人应该是您的书迷,想要跟您探讨话本方面的问题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年岁还小,没法跟他探讨剧情呀……” “要不这样吧,我给他回书一封……” 朱允熥提起笔就刷刷刷地写起来,不多时一封书信已然写好。 “他要是再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好了。” 朱允熥扔下信件,就跑到库房里跟着朱桂那没出息的家伙,一起抱着银子嘿嘿傻笑去了。 “十三叔,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咱们开书店绝对能赚大钱!” “你当时还说我异想天开,嫌弃这仨瓜俩枣的赚着寒碜,这回你服气了吧!” 朱桂坐在银子堆上,左手一个银元宝,右手一个大银铤,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突然听到朱允熥跟他翻旧账,赶忙小鸡啄米地点头。 “服了,服了,谁能想到开书店竟然这么赚钱!” “短短十几日的时间,就给咱们赚来一万多两银子!” “要不是你这孩子死脑筋,不愿意把书放在别的书店卖,咱们现在能赚得更多!”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给咱们三味书屋打响名气!” “只要把三味书屋的名气打出去,咱们以后就可以坐着数钱啦!” 朱桂听朱允熥这么说,赶忙颠颠地凑过来。 “大侄子,你是不是又有赚钱的道道了,赶紧说来听听,让十三叔跟你开开眼界!” 朱允熥臭屁地一扬头,满脸傲然地道。 “那是自然!” “书店只是咱们的第一步,第二步咱们要办平台,收别人的话本卖钱,然后就是办报纸,办学校,办工厂,办科研……” “总之,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朱桂听这孙子说了一通,只觉得自己听了个寂寞,除了学校和工厂听懂了,别的完全没听过呀。 “大侄子,你给我详细说说呗,咱们以后到底要干啥?” “咱们要……” 就在朱允熥想给朱桂灌输一下商业理念之时,一个锦衣卫小旗急匆匆地跑过来。 “三皇孙殿下,虎爷派卑职过来通知你,陛下正急着见你呢,让你赶紧回宫!” “啊?” 刚刚还洋洋得意的朱允熥,一听到糟老头要见自己,小脸霎时吓得惨白。 朱桂听到这话,也感觉脑门见汗,腿肚子转筋。 “有没有提本王?” 锦衣卫小旗看了眼朱桂,随即摇了摇头。 “虎爷没说,应该是没豫王殿下的事!” 朱桂闻言心里登时松了口气,可在这口气松了后,心里又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 同样是犯错,父皇只会打这孙子,对自己完全置之不理。 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终究是比不上这孙子呀…… “十三叔,你父皇会不会是发现咱们……咱们卖卖……小黄书啦?” 朱桂见大侄子被吓成这样,心里顿时平衡了几分。 父皇的恩宠也不是没代价的,没个好身子骨还真承受不起。 “大侄子放宽心,有虎叔照应呢,你皇爷爷是不会知道这儿的事的!”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十三叔,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找几个人带上你的分红,再拉上一箱银子把咱们的白菜、枕头啥的换回来!” “现在咱们不缺钱了,没必要再把东西放在当铺里!” 朱桂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促道。 “赶紧走你的吧,再啰嗦下去,你皇爷爷一会儿拎着鞭子来找你了!” 朱允熥见朱桂这么说,这才忐忑不安地出门,登上锦衣卫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一路狂奔。 坐在马车里,朱允熥郁闷的想着,现在是大本堂散学的时间,自己出宫也不算逃课呀,皇爷爷专门叫自己干嘛呢? 第一百零九章 我去护城河里抓蛤蟆! 今天京城百姓算是开了眼了,继吕禄和常升当街争《我的姐夫是太子》未果后,又看到神奇的一幕。 十几名骑着快马,身穿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簇拥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疾驰。 “马车里坐的是啥人呀,竟然能指使动锦衣卫护卫?” “你是不是傻?” “锦衣卫出马,不是护皇爷,就是抓钦犯!” “依我看呀,这是又抓个钦犯吧!” “瞅着用了这么多锦衣卫护送,这人犯的事一定不小!” 朱允熥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声,小脸黑得像锅底。 这帮吃瓜群众嘴也太损了,咋还把自己说成是钦犯了呢? 不过听了百姓的话,朱允熥心里更紧张了,暗暗复盘了下自己近半个月的表现,在确定自己除了写本金瓶梅外,确实没干啥出格的事情,心里这才稍微有了点底气。 只要我咬死了不知道金瓶梅这回事,那糟老头就没打我的理由了! 朱允熥回想起这段时间跟老朱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这老头还是不错的,只要不犯到他手里,犯了他的忌讳,平时跟个正常的老爷爷一样好哄。 就在朱允熥胡思乱想之际,马车驶进了西华门。 正常来说不管是官员还是皇子,乘坐马车入宫到了门口都得停下,是没有资格在紫禁城骑马坐车的。 然而,今天守门的禁卫却仿佛啥也没看见一般,见到打头的锦衣卫拎着虎爷的腰牌,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放行。 马车一路驶到乾清宫大门才堪堪停下,将朱允熥给放下来。 “三皇孙,赶紧进去吧,莫要让皇爷等急了!” “哦……” 朱允熥硬着头皮迈进乾清宫的大门,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恭恭敬敬跪在正殿的台阶下边。 朱允熥走过去一看登时乐了,上前拍了下那人的肩膀笑道。 “哇!” “这不是舅姥爷吗,你咋又当逃兵啦?” 蓝玉见到这孙子,心里本来挺高兴的,可以听到这话老脸顿时一黑。 “胡说八道啥哩,我是奉了陛下之命回来述职的!” “哦……” “原来是皇爷爷叫你回来的呀。” “那你跪在这儿干嘛,咋不进去跟皇爷爷说话呢?” 朱允熥的想法很朴素,有个人跟那老头聊天,那老头就不会注意自己,自己就又可以萌混过关。 可这话听到蓝玉耳中却是大为受用,感觉自家这外甥孙,知道怜惜自己这个舅姥爷了。 “我得等你皇爷爷召见呀,要不你进去给我问问,你皇爷爷啥时候能忙完?” “好呀!” 朱允熥非常开心地接下这个任务,然后颠颠地跑进大殿,朝着正在批阅奏章的老朱头就扑了过去。 “皇爷爷,我舅老爷让我问你,你啥时候接见他呀!” 老朱一听这鳖孙的话,就知道这鳖孙在跟自己玩声东击西呢。 咱派人叫了你这么久,你个鳖孙竟然才来,一定是又偷偷跑出宫去了! “你舅姥爷的事不急,你先给咱说说,你今天又跑哪儿玩去了?” 朱允熥见奸计败露,不由尴尬地嘿嘿傻笑。 “皇爷爷圣明,果然啥都瞒不住您。我今天十三叔去宫外体察民情了。” “体察民情?” 老朱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孙子撒谎都不挑个靠谱点的,是真拿咱当傻老头糊弄呐? “那你说说,你今天都体察了个啥。” “物价呀!” “孙儿主要是打听下百姓日用的物价,比如说馒头前些日子还一文钱一个呢,今天就上涨到两文了。” “还有最近生铁、生丝等物价格暴涨,盐价也略有浮动。” 本来朱元璋是想看这孙子笑话的,可听了这话他心下顿时有几分疑惑,这孙子莫不是真的懂这些? “那你给咱说说,这些物价为啥会上涨?” “你今天要是能说明白,咱今儿就不罚你,以后也不禁止你出宫。”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惊喜。这本是他特意做的功课,专门应付老头找茬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皇爷爷,您这话可当真?” “君无戏言!” “粮价上涨应该是季节性波动,每年青黄不接之时,粮价都会上涨个两三成。” “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可能跟沿江几府县受灾有关,商人们在赌今年的粮食歉收,因此提前屯粮,导致了粮价的进一步上涨。” “生铁和生丝的价格上涨就好理解了,现在宫里宫外盛传皇爷爷准备第十一次北征,这些都是军用物资,价格必然会受到影响!” 老朱听了这话,两只眼睛大得像龙眼,心里更是仿佛着了一团火。 这是他当年领着朱标上街之时,亲口对朱标讲授的经世济国之道! 就是从细微处着手,由小见大,见微知著。 虽然一个馒头一文钱,还是两文钱不是啥大事,可一旦放大百倍、千倍,乃至万倍,那就是关乎大明江山是否稳固的大事! “这话都是谁教你的?” 朱允熥闻言立马不乐意了,这老头总是把人往扁了看,要是换成朱允炆说这番话,估计能把他乐翻了吧? “皇爷爷,这事还有人教吗?” “这事很简单呀,这就是正常的市场规律,哪用得着别人来教!” “市场规律……” 老朱呢喃着这几个字,又看了看这孙子的脸色,确定这孙子不似撒谎后,立马开心地将其抱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脸上一顿猛亲。 “真不愧是咱的好大孙,真真是长了个好脑袋瓜,比你爹那憨憨不知强了多少倍,哈哈哈!” 老朱真是太激动了,他还没教这孙子治国之道呢,这孙子竟然误打误撞地学会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孩子就是天命之子呀! 否则,为何他小小的年纪,不去打听蝈蝈、蛐蛐的价格,而是去关心馒头、生丝、生铁的物价? 老朱动情地亲了好几口,这才把大孙重新放在地上。把朱允熥给嫌弃的,想擦脸上的口水,又不好意思当面擦,只能跟个二傻子似的陪着嘿嘿傻笑。 老朱见到大孙这番憨态,心里更高兴了,上前捏了捏大孙越来越肥的脸蛋笑道。 “咱今天要赏你,重重地赏你,你有啥想要的都可以开口朝咱要!”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忘了脸上还有口水印之事,满心欢喜地盘算着要点啥好东西。 他首先想到的是搬去豫王府,跟着十三叔住在一起。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他给按下去了。 自己也是傻得可以,这种几年都遇不到的好事,就提了这么个烂条件? 看皇爷爷今天这高兴劲,就是找他要个大宅子当王府,他也不会拒绝吧? “皇爷爷,我想要……” 朱允熥刚说到这儿就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又想到一件事,就是上次在后宫被一群年轻的奶奶们呵护的那件事。 如果自己跟皇爷爷表明心迹,会不会被皇爷爷给打死? 朱允熥想到这儿再次犹豫起来,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盘算着到底值不值得。 他非常清楚,一旦提了这件事,可能自己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挂着老头脖子上撒娇卖萌薅猪毛了。 要么是被立马打死,要么是…… “皇爷爷,如果孙儿说错了话,惹得您不高兴,您也不会生气吧?”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一跳,联想到这孙子之前的“气人”语录,敏感地觉得这孙子又要狗嘴里吐象牙了。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大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当然!” “不管你提出的要求,皇爷爷能不能满足你,皇爷爷都保证不生气!” 朱允熥见老朱如此保证,这才鼓起勇气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道。 “皇爷爷,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比二哥优秀,您……您老会喜欢我吗?”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忐忑地注视着老朱,见到刚刚还笑逐颜开的老朱,听了自己的话立马换了脸色,他心里顿时后悔起来。 自己就不该信了三德子的邪,直接要个王府多好,偏生提这些有的没的! “皇爷爷,孙儿刚刚开玩笑呢,您老千万别当真!” “您老还是赏我一个宅子吧,让我搬出去单住,我不想留在皇宫了……” 朱允熥说完这番违心的话,心里莫名地觉得有点委屈。 自己真不是想争权夺利,只是不想看着后宫的那些女人殉葬,更不希望看到糟老头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被朱允炆那孙子给葬送掉…… 虽然他一直抱着薅猪毛的心态,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下意识将这个老头当成了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人。 因此,他真的想为糟老头做点事,替他把大明的江山守护下去,守住这份繁华,也守住这份亲情。 可当他看到老朱那冷着脸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份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自己就不该生出这种心思,老老实实当个藩王多好。 暗戳戳地躲在暗地里盯着,等朱棣清君侧的时候,再以清君侧之再清君侧的名义把他给清了! “皇爷爷您先忙,孙儿告退了……” 朱元璋一直在大孙快走到门口之时,这才开口将其叫住。 “站住!” “咱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去干嘛?” 朱允熥抬起袖子擦了一下脸,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去护城河里抓蛤蟆!” 第一百一十章 咱外甥孙可怜哟,呜呜呜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小逆孙跟自己赌气呢,再看到他抬手抹眼睛的动作,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哼哼! 咱之前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你个逆孙跟听耳旁风似的,这回知道着急了吧,哈哈哈! 老朱在心里暗暗笑了一阵儿,这才故意板起脸教训起来。 “谁让你走了,你给咱滚回来!” “不!” “我跟十五叔他们约好了,要去护城河里抓蛤蟆!” “你要是不过来,咱可就拿鞭子啦!” “哇呜呜呜呜……” 朱允熥见糟老头又拿鞭子吓自己,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头就是拿自己当宠物养,心情好了逗弄两下,心情不好就打两鞭子。 要是有好事,永远想不到自己! 自己以后也不用自作多情了,就心安理得地拿他当大金猪,使劲地往下薅猪毛! 老朱见逆孙还不过来,不由用眼神示意下边上的秦德顺,秦德顺见状赶忙上前抓着朱允熥的小手,把他领到老朱面前。 老朱见小逆孙都哭花了脸,不由笑着打趣道。 “谁说咱不喜欢你了,咱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你吗?” 朱允熥听老朱这样说,心里顿时又升起一丝希冀。 “我说的是那种……那种喜欢……” 老朱早就听懂这孙子的意思了,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 “那种是哪种呀?” “那种就是……”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本来他就没啥信心,小小的试探下也就罢了,让他说出想要争夺皇位之类的话,他是真的没那个胆子。 “就是您老说的那种,只要您老开心就好……” 朱元璋微笑着摸了摸小逆孙的头,看着小逆孙红红的眼圈,紧锁的眉头,差一点就想告诉他,自己早就有想立他当皇太孙的想法。 可一想到这孩子心性未定,万一跑出去乱说,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就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 老朱之所以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还有一点顾虑,那就是担心这孩子的寿数。 朱允熥乃是早产,自小体弱多病,早年间太医更是断言,此子不似多寿之人。 若不是朱允熥最近两月能吃能喝,身体长得飞快,他甚至连这个心思都不会动。 因为,他已经失去的皇长孙、皇长子,不想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了…… 因此,他定下三年之期,一来想看看这孩子的心性,二来是想看看这孩子的寿数能不能扛得住大明江山。 “别多想,好好听咱的话,咱将来保证不能亏待你!” 朱允熥见糟老头还再给自己画饼,偷偷瞥了撇嘴。自己连社会主义的班都不稀罕,还能信了你的鬼? “一会儿陪咱和你舅姥爷吃个晚饭吧。” “哦……” 老朱见小逆孙不情愿地点点头,当即朝着边上的太监说道。 “把蓝玉叫进来吧,然后通知传膳!” “诺!” 不多时蓝玉走进大殿,朝着老朱行礼毕,看到外甥孙红着眼睛,他心里立马就不乐意了。 “皇爷,允熥年岁还小,若是有惹您不快的地方,您多包涵一下……” 老朱见蓝玉竟然敢说自己,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这孩子比你强,用不着你瞎操心!” 蓝玉听老朱这么说,刚刚心里的不快立马散去了,这证明咱外甥孙在老屠户心里生了根,连别人说两句都不愿意啦! 然而,在他看到朱屠户跟外甥孙并排站在一起时,他的眼皮突地一跳。 刚刚在殿外之时,蓝玉就瞅外甥孙有点不对劲,现在两人站在一起他立即意识到哪儿不对了。 朱允熥的下摆也太短了吧,怎么才刚刚过了小腿呀,连脚脖子都没盖住! 蓝玉见到外甥孙在宫里连个合身的衣服都没,小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陛下,有句话外臣本不该说,但外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微臣家里虽贫寒,但家里还存了几匹布,若是陛下不嫌弃,微臣这就命人送进宫,给外甥孙做两套新衣裳,也好过天天露着个脚脖子在外边!”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就想呵斥蓝玉放肆,可他低头一看大孙的穿戴,虽没蓝玉那厮说得夸张,但也有一半的靴子露在外边,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德顺!” “咱命针工局给咱大孙做衣服呢,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呈上来!” 秦德顺见皇爷动了真怒,赶忙颠颠地跑出乾清宫,命人去针工局催促。 不多时,秦德顺捧着三件簇新的衣裳进殿。 “启禀皇爷,是针工局的人不懂事,还以为要四件都做完才呈进呢,因此耽误了三皇孙殿下的穿用!” 蓝玉见到老屠户早就给外甥孙做了新衣服,脸色这才好看点,哼哼唧唧地跪下请罪。 “微臣冒犯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老朱自己都快羞愤欲死了,哪还有脸数落蓝玉啊。见到新衣服送过来了,赶忙一推大孙道。 “赶紧去换上吧,要不然你舅姥爷指不定在心里咋骂咱呢!” 蓝玉赶忙违心地跟一句。 “微臣不敢!” “允熥,赶紧换上新衣裳,给你皇爷爷瞧瞧!” 朱允熥看到新衣服,早就把刚刚的不快抛诸脑后了,喜滋滋地扑上去摩挲着新衣服。 老朱和蓝玉见到朱允熥这般欣喜,两人心里顿时一阵泛酸,纷纷感叹自己做的还不够,让这孩子受委屈了。 然而,当太监脱掉朱允熥的外衣,露出里边堪堪能盖住肚脐的里衣时,两个老人家集体破大防,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蓝玉指着外甥孙的紧巴巴的小里衣,满脸不善地看向朱元璋。 “陛下,你瞅瞅,咱外甥孙都待成啥样了!” “我就不信了,太子府的其他皇孙也这么寒酸,连个合身的里衣都没有?” “可怜我姐夫为了大明的江山,连命都搭进去了,就这么一个外孙,还要受那恶毒女人的虐待,这还有天理吗,呜呜呜……” 老朱的老脸也当场就黑了下来,今天丢人丢大发了,而且还是在常氏的娘家人面前丢脸! 吕氏这太子妃是怎么当的,竟能出这么大的纰漏? 先是外衣小了也就罢了,现在连里衣都这般局促,只堪堪盖住肚脐眼,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更让老朱头疼的却是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蓝玉,这厮可是个大嘴巴,要是让他出去乱说,还以为老朱家连个孙子都养不起了呢! “蓝爱卿放心,此事咱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来人!” “传咱的旨意,命郭惠妃前往太子府,严厉地训斥太子妃吕氏一番!” 蓝玉一听只是“训斥”,哭的声更大了。 “咱外甥孙可怜哟,要不是咱外甥女死得早,让这孩子早早的没了亲娘,何至于衣服小了都没人管哟,呜呜呜……” “咱不如现在就撞死算了,正好当面向太子爷请罪,说咱这个舅姥爷无能,没照看好他的嫡子哟!” 蓝玉可是个狠人,说完这话就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把皇宫里的地砖撞得那叫一个响。 老朱见这厮又开始撒泼,恨不得当场命人把他撵出去。可一想到自己的短处被他给抓住了,让这厮占了理,心里就是一阵发虚。 “掌嘴!” “掌嘴行了吧!” “咱让郭惠妃盯着,罚吕氏掌嘴二十!” 第一百一十一章 您把袖子撸起来干嘛? 蓝玉听到老朱说“掌嘴”,这才停止拿头碰地的无赖行为,但对于老朱只打二十巴掌,他心里有点不满。 “二十少了点吧?” 老朱见蓝玉还来劲了,心里就是一阵腻味。不管咋说,吕氏都是当朝太子妃,是三个皇孙的亲生母亲。 命人去罚她二十巴掌,已经是相当严厉的惩罚了。 要是再过多羞辱,那吕氏真敢死一个给人看! “蓝玉,差不多得了,吕氏抚养三个孩子也不容易,有些事难免疏忽……” 正在换衣服的朱允熥听到老朱这话,心里立马不乐意了。 啥玩意就不容易了? 几十个人帮她养孩子,她天天妆画着,粉涂着,指甲上还抹了一层淡淡的凤仙花汁,咋看都看不出哪儿不容易呀! 要是吕氏那种也算不容易,那自己每天辛辛苦苦读书练字算啥? 朱允熥想到这儿当即把衣服脱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托盘里。 他的这个举动当即引起老朱和蓝玉的注意,老朱更是不解的道。 “咋了?” “可是衣服不合身吗,咱这就命人拿去改改!” “衣服很合身,只是孙儿不配穿这么好看的衣服,还是跟我二哥换几件旧衣服穿穿好了……”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去捡地上的旧衣服,看得边上伺候的太监都受不了了。 这三皇孙殿下平时在太子府得多受苛待呀,让他连件新衣服都不敢穿…… “欺人太甚!” 蓝玉说完这话就红着眼珠子从地上爬起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往外走,老朱见状立马断喝一声。 “站住!” “咱还没死呢,老朱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来人!” “传话给郭惠妃,罚吕氏掌嘴四十,给咱重重地打!” 蓝玉听到老朱这么说,心里的怒气这才消了点,但脸上依然愤恨难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恨不得立马冲到太子府,手刃那歹毒的妇人。 老朱在安抚了蓝玉后,亲自走到托盘面前拿起衣服。 “来来,别赌气了,赶紧穿上吧。” 朱允熥趁着老朱给自己穿衣的时候,悄悄朝着蓝玉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直接把蓝玉给看蒙了。 蓝玉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敢情刚刚这孙子在演自己和老朱,硬生生摆了吕氏一道啊! 蓝玉想明白这点,气得恨不得把那孙子拖过来胖揍一顿。 刚刚听到那孩子的话,给他难受的心都要碎了,原来竟然是上了这孙子的当! 不过蓝玉转念一想心下也就释然了,最起码以后不用担心外甥孙会吃亏了,嘿嘿嘿…… 虽然蓝玉心里一阵窃喜,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恰当好处的愤怒。 毕竟刚刚他都差点冲出去杀人了,情绪转化总得有个过程吧? 在老朱的亲自出手下,朱允熥的衣服终于换完了,可当太监们端着旧衣服下去的时候,这孙子又开口了。 “这旧衣服别给我扔,洗干净给我送回去!” “大孙,这旧衣服都穿不进去了,你还留着干嘛?” “皇爷爷,你忘本啦!” 老朱突然听到这话,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你给咱说清楚,咱咋忘本了?” “您之前不是说过吗,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 “虽然咱们现在是皇家,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但咱们不能忘本,不能忘了自己是农民的出身。” “这衣服又不是坏了,只是小了点,完全可以留着给我孙子穿嘛!” 老朱看着一本正经数落自己的逆孙,咣当就是一脚踢过去。 “你哪来的孙子?” “你自己还是个孙子呢!” “赶紧给咱滚去偏殿用膳,少整这些有的没的!” 老朱这一刻也意识到这孙子在演自己了,再一联想之前秦王府宴会之事,就更觉得这孙子有问题。 要不是今天在大殿上更衣是他临时起意,他都忍不住怀疑,这孙子故意穿小号的里衣来寒碜吕氏了。 虽然老朱意识到自己被逆孙给演了,但依然没有收回口谕的想法。 皇帝嘛,就算是罚错了,别人也得受着! 哼哼!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 常宁宫。 郭惠妃正抱着一只尺玉霄飞练的大白猫,给几个后宫妃嫔闲聊,突然看到乾清宫的秦公公颠颠的跑过来。 一众妃嫔见状虽然柠檬精附体,但脸上依然露出大方得体的微笑。 秦公公这个时间过来,只能有一件事,那就是陛下今晚留宿的地方定了,就定在郭惠妃宫中。 众人一想到这儿,心里难免泛酸。 郭惠妃都年近四十的人了,竟然还盛宠不衰,真是气死个人了。 “惠妃娘娘,皇爷命奴婢过来传旨,说让您去太子府上训斥一下太子妃,并责罚她掌嘴四十,要重重地责罚!” 一众妃嫔一听到这话,立马忘了拈酸吃醋之事,纷纷好奇的追问起来。 “敢问秦公公,可是那吕氏又犯了什么大错?” “回禀诸位娘娘,也不是什么大错吧,就是今天皇爷招待凉国公,当着凉国公的面给三皇孙殿下换衣服的时候,见到三皇孙殿下的里衣连肚脐眼都遮不住,引得凉国公一阵抱怨。” “啥?”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露出不平之色,有一些为人母者更是气的牙根痒痒。 “吕氏这个太子妃是怎么当的,竟然连孩子衣服小了这等事都没发现?” “哼哼,估计不是没发现,而是故意装作没看见。” “小熥熥又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又岂能那么上心!” “这可就是吕氏的不对了,当年常氏还活着的时候,对她可是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临死之时更是紧紧抓着她的手,把小熥熥托付给她,这才过去几年光景,她就将这事给忘光啦?” “哼哼!” “谁知道常氏之死跟她有没有关系,没准就是她暗中捣的鬼呢……” 秦德顺听着一众妃嫔的话,心里那叫一个汗啊。这帮女人说话就不能悠着点呀,咋啥话都往外说。 要是吕氏真敢害死常氏,皇爷岂能留她活到今天? 郭惠妃也觉得她们说的有点过了,虽然她也不喜欢吕氏,但给吕氏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明着害常氏,更不敢害朱允熥。 只是她如此疏忽,竟然连给皇孙的衣物都不准备齐当,这事咋的都有点说不过去。还是当着小熥熥的舅姥爷面丢人现眼,害的皇爷动此雷霆之怒,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今儿就散了吧!” 众人就跟没听到郭惠妃的逐客令似的,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郭惠妃,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惠妃姐姐,皇爷说赏四十耳光呢,您一个人打的过来吗?” “不如带上妹妹们,让妹妹们帮你代劳如何?” 郭惠妃一听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 “你们说什么胡话呢,哪有妃嫔之尊亲自动手打人的道理!”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韩妃更是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郭惠妃的谎言。 “惠妃姐姐,要是妃嫔不方便动手,那您把袖子撸起来干嘛?” 郭惠妃闻言脸上那叫一个尴尬,赶忙把撸起的袖子又放了回去。 “本宫是抱猫抱热了,撸袖子凉快凉快不行吗!” 郭惠妃心虚的解释几句,见众人压根就不信,不得不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咳咳,宫女打人就没问题了……” 韩妃闻言立马露出开心的笑脸。 “妹妹懂了,妹妹这就回去换衣服,嘻嘻……” 其她妃嫔也跟着吃吃笑起来,纷纷附和道。 “惠妃姐姐等会我们,我们也会去换身衣服再来,咯咯咯……” 一众妃嫔之所以这般积极,可不仅仅是因为朱允熥的仁义之举,还有上次韩妃之子朱植获得“甲上”评语的缘故。 她们事后都派人打听了,朱植的甲上完全是朱允熥主动让出来的,否则就凭他那上树捉鸟,下河抓蛤蟆的做派,拿来考“甲上”的本事。 因为有了这等好处,一干有子嗣的妃嫔,那还不可着劲的讨好小熥熥,让小熥熥也照顾下自家的傻儿子? 半盏茶后,郭惠妃领着一众趾高气昂的“宫女”,气势汹汹地冲向太子府,害的太子府的一干太监宫女直接懵逼了。 这些宫女咋这么眼熟,那个微胖的宫女,怎么看着有点像韩妃? 还有边上那个瘦弱的跟一阵风就能吹到的,那不是后宫出了名的病西施,朱权之母杨妃吗? 她们咋都扮成宫女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上位这是不放心自己啊! 一众宫女懵逼地看着郭惠妃带来的“宫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请安行礼了。 吕氏听说郭惠妃前来,也赶忙从寝宫里迎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也霎时傻眼。 “韩妃娘娘?” “咳咳,我不是韩妃,我只是韩妃宫里的宫女!” “杨妃?” “我也不是杨妃,我就是个普通宫女!” 吕氏最后把目光落到郭惠妃身上,满脸的幽怨之色。 “郭惠妃,您……” 郭惠妃赶忙强调一下自己的立场。 “本宫不是宫女,本宫奉了皇爷的旨意,过来责罚你的!” “责罚我?” “儿媳又有何错,惹得父皇派您来责罚?” “吕氏你可曾注意到朱允熥长高了,衣服已经小得不能穿了吗?” “害的皇爷在凉国公面前丢尽了颜面,难道不该责罚你?” “我……” 吕氏听了这话一脸大写的懵逼,那孙子天天早膳都是去乾清宫吃,她连个面都见不到,去哪儿知道他衣服小不小? “惠妃娘娘容禀,儿媳自打太子故去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知外间之事。” “而且自打两月前,朱允熥就已经不在太子府用膳,天天是去父皇的宫中吃早膳,儿媳也是几天都见不到他一面呀!” 郭惠妃闻言冷哼一声。 “听你这意思,这都是皇爷的错了呗?” “儿媳不敢,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来人!” “掌嘴四十,给她点教训!” 韩妃早就摆开架势等着呢,一听到郭惠妃下令,立马撸起袖子冲了上来,照着吕氏的脸就重重地抽了过去! 韩妃在接连抽了十巴掌后,正抽得起劲之际,突然听到郭惠妃叫停。 “住手!” 吕氏一听到郭惠妃喊停,还以为郭惠妃心疼自己,不忍自己再受责罚呢。 然而,就在她这般想之时,郭惠妃接下来的话差点把她气晕过去。 “换人!” 杨妃瞪了韩妃一眼,赶忙把她推到一边,然后也学着韩妃的样子撸起袖子给吕氏一顿猛抽。 本来韩妃嘀嘀咕咕地嫌弃杨妃长得瘦弱,可是见杨妃抽了几巴掌就把吕氏的脸给抽歪了,赶忙识趣地闭上嘴巴。 敢情这浪蹄子平时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呀! 其他两位妃嫔见状心中也是一凛,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惹杨妃。 在吕氏享受巴掌盛宴的时候,朱允熥已经吃嗨了。 不得不说,今天糟老头算是给足了蓝玉这舅姥爷的面子,不仅破例吃了晚膳,还准备得挺丰盛的,连烤全羊这等大菜都端上来了。 蓝玉看到烤全羊也挺意外的,以他对朱老抠的了解,恨不得一文钱掰两半花,竟然舍得请自己吃这种好东西? 只是自己常年在边关真不缺这玩意,随便找几个小部落欺负一下,一个月的羊肉都有了。 这次回京城述职,他还就想吃点青菜豆腐之类的清清肠胃。 “来人,切一条烤羊腿,给咱的蓝大将军尝尝。” “咱们蓝大将军可是虎将,顿顿离不开酒肉的!” 朱元璋说到这儿,不由敲了敲埋头干饭的朱允熥。 “乖孙,还不给你舅姥爷倒酒!” 蓝玉本来想推辞一下的,比如说借口太子新丧不愿饮酒。可一看到老朱把外甥孙推出来了,就知道这面子必须给。 朱允熥端着酒壶来到蓝玉面前,蓝玉立马起身双手端起酒杯准备接酒。 老朱看到蓝玉如此恭敬,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今天之所以请这厮吃饭,就是听说他在半路上把鸣锣开道的排场撤了,觉得这厮有长进,懂得进退之道了,这才额外招待他一顿。 要是换做平时,一道圣旨就把他打发了,何至于请他进宫吃这顿饭? 朱允熥见蓝玉手里的酒杯微微摇晃,不由黑着脸把他给重新按回到座位上。 “坐下!” “你这么拿着酒杯,我倒洒了咋办!” 蓝玉尴尬地挠挠头,开心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外甥孙给自己倒酒。 朱允熥给他到了七分满就不倒了,引得蓝玉一阵抱怨。 “倒满呀!” “哪有你这么倒酒的,倒酒就倒一半?” “舅姥爷,这我就得跟你说道说道了!” 蓝玉一想到这孙子之前在五龙桥上说的话,怕这孙子再说出啥惊天之言,赶忙让他闭嘴。 “行行行,就这些吧,这些就挺好……” “舅姥爷,我之所以只给你倒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 蓝玉突然听到这话,立马抬头看向老朱。 他才不信这话是朱允熥想的呢,笃定地认为是老朱暗地里教的。 老朱看到蓝玉诧异的表情,就知道这厮多心了。 事实上,自己确实有敲打蓝玉的心思,但自己的敲打还没开始呢! “你别瞅咱,这话不是咱教他的!” 老朱回了蓝玉一句,立马笑呵呵地看向大孙。 “乖孙,跟爷爷说说,你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朱允熥之所以说这么一句话,只是因为想到蓝玉下场不太好,下意识地想提醒他一下,让他争取多活几年,多给自己当几年靠山。 现在听到老朱发问,朱允熥颇为头疼地想了想,这个锅说不得还得让朱标背呀。 “回禀皇爷爷,是父王生前告诉我的,说我舅姥爷做事太招摇,容易遭人嫉恨,然后找机会提醒一下他!” 老朱一听是皇儿的嘱咐,心下再不疑有他。蓝玉听到是太子朱标的遗言,也感动得两眼泛红,这酒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赶忙起身离席跪地请罪。 “上位,蓝玉知错了!” “蓝玉这些年惹了不少麻烦,若不是您和太子爷回护,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呜呜呜……” 老朱听到蓝玉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欣慰呀,赶忙起身离席将其给搀起来。 “蓝玉,你今天能说出这番话,就不枉咱对你的一番苦心啊!” “来来来,赶紧起来喝酒吃菜,吃饱喝足了再给咱大明另立新功!” “微臣谨记太子遗言,从今往后一定戒骄戒躁,为大明多立战功!” “好好好!” “有你这话咱就放心把北征之事交付给你了!” 两人表演完君臣相得的戏码各自重新落座,一旁陪吃陪喝的朱允熥心思却活泛起来,搬着椅子就坐到了蓝玉边上。 “舅姥爷,你这次是要北征呀,跟你商量个事,能不能把我也带上,让我跟着你去前线混点战功!” 蓝玉正沉浸在感动中无法自拔呢,突然听到这话老脸立马拉了下来。 “你要战功作甚?” “我要是有了战功,将来封王的时候能封个大点的呀!” 蓝云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上位不是一直属意朱允熥吗,咋又要给他封王了? “上位……” 朱元璋没搭理蓝玉,只是不悦地看向朱允熥。 “我跟你舅姥爷谈军国大事呢,你要是再敢乱插嘴,咱就命人把你撵出去!” “哦……” 朱允熥见老朱发怒,赶忙老老实实地干饭,只是两只耳朵一直支棱着,注意着两人的谈话。 两人都自动忽略了他那两只兔子耳朵,只是开心地看着他狼吞虎咽,见这孙子如此能吃,只觉得比自己吃还要高兴。 “上位,允熥的身子骨健壮了不少呀!” “可不是嘛,能吃能喝的,天天跑咱这儿抢早膳吃,害得咱有时候都吃不饱!” 蓝玉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凛,上位这话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大呀,自家这外甥孙竟然天天跟上位一起用膳,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呀! 老朱看到蓝玉的脸色微变,又补了一刀。 “就是这鳖孙性子太悖懒,逼着他练了两个多月的字,现在写的依然跟狗爬似的,咱都不敢在用早膳前看,实在是怕倒了胃口!” 蓝玉听到这儿立马坐不住了,皇爷这是告诉自己,他现在亲自教导这孩子呢! “上位,微臣替故去的姐姐和姐夫敬您一杯!” 老朱没有推辞,微笑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给足了蓝玉的面子。 两人寒暄几句后,老朱这才切入正题。 “最近御史几次上书弹劾,说你纵容义子横行乡里,咱可是都帮你把这事给压下来了。” 老朱这话一出,偏殿内的气氛霎时转冷,两旁伺候的太监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蓝玉早就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但突然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一惊。 上位这是不放心自己,逼着自己表个态呀。 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让上位满意,是不是这北征主帅之事就泡汤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屠户酸了! 朱元璋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绝不是临时起意,实在是蓝玉的义子太多了,多到让他都忌惮的程度。 因为按照军中惯例,主将的义子就是绝对的亲信。 这厮一下子收了几千个义子,就算他没有谋反之心,也具备了谋反的实力。 如果蓝玉今天不能给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何止是取消他北征主将那么简单,大明还有没有蓝玉这号人都两说了。 蓝玉也深知这一点,但让他舍弃义子,他是真的舍不得。 这里有他性格的原因,也有他打仗的特点。 他这人打仗之时喜欢横冲直撞,他冲到哪儿,义子们就跟着冲到哪儿,好多场大仗都是这么打赢的。 至于性格原因就简单了,虽然他没有谋反之心,但守着朱屠户这么个狠人,谁不得给自己留点后路,避免将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再者说,他这些年收的义子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对自己绝对的忠诚,换谁能舍得呀。 因此,在老朱抛出这个问题后,蓝玉心里挣扎良久都没拿定主意。 老朱见蓝玉如此执迷不悟,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厮不能留了! “乖孙,你要是吃饱了就去护城河里抓蛤蟆吧,别打扰咱跟凉国公谈军国大事!” “啊?” 朱允熥刚听到关键地方咋能舍得走呢? “皇爷爷,我还没吃完呢!”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跑到烤全羊上边扯下一条羊腿抓在手上啃。 老朱看他这样宠溺的笑笑,也就不再催促他了。反正收拾蓝玉不急于一时,光是准备就得一段时间。 蓝玉看了看朱允熥,心里经过一番挣扎后终于下了决断。 为了外甥孙的皇位,区区几千义子舍就舍了吧! 只要朱允熥将来能当皇帝,还能亏了我这个舅姥爷? “上位,臣……臣回去就将几千义子遣散,自此不再与他们往来……” 朱允熥本来以为蓝玉只收了几个义子,心里还隐隐有点埋怨老朱小题大做。现在听到这货的话,吓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啥!” “几千义子?” “舅姥爷,你这是要造反呀!” 蓝玉见这孙子又口吐芬芳,气的脸都黑了,要不是他亲爷爷就在边上坐着,他非得把这孙子吊起来打。 “闭嘴!” “不会说话就别乱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朱看到蓝玉吃瘪倒是很开心,自斟自饮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朱允熥却跟没听到似的,死皮赖脸的凑了过去。 “舅姥爷,你那些义子打仗厉害吗?” 蓝玉本来都不想搭理这货了,可听到他这样问,脸上立马露出骄傲之色。 “当然!” “能入你舅姥爷眼的,那个顶个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不是舅姥爷跟你吹,咱那几千义子顶的上几万精兵!” 朱允熥听蓝玉把义子吹的这么厉害,把他馋的眼珠子都冒绿光了。 “既然他们这么厉害,不如把他们送给我吧!” “我跟人打听了,将来我就藩的时候,是可以领三卫军队的,你那几千个义子正好给我当护卫!” 蓝玉突然听到朱允熥这话,那叫一个喜出望外。 让他遣散义子营,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呢。可若是把这些人送给朱允熥当护卫,那他就没有半分不舍了。 不管咋说,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上位?” “要不微臣在带着义子营去北元那边转悠一圈,回来就让他们归入太子六率,直接听命于陛下调遣!” 老朱听到蓝玉的这个提议,心里也是一阵心动。 正如蓝玉所说,能让他看上眼的人,能力绝不会差。 如果就此遣散的话,确实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但要是他把这些人送给朱允熥,既为朝廷保存了实力,又给大孙增添了力量,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就在老朱想答应下来之时,朱允熥那边不干了。 “舅姥爷,你这人咋这样呀,就算不想送我,也不能给别人呀!” 蓝玉听了这话气的真想打他了,这孙子是不是傻,归入太子六率不就是送给他吗? 这都是咱一手调教出来人,你还怕他们去支持朱允炆那货? 老朱倒是有点理解大孙的心思,一定是自己刚刚故意装傻充楞,让这孩子生出误会了。 但这事也没法解释,就让他误会着去吧。 “那就暂时归入太子六率,等将来允熥长大了,直接归他统领!” 朱允熥见老朱这般说,这才露出开心的笑脸。 蓝玉却是听麻了,惊讶的嘴里能塞进去一头羊。朱屠户对这孙子竟宠溺到这种程度了吗,就是太子爷当年也没这么早拥有亲卫营吧? 朱允熥帮蓝玉扛了最大的一颗雷,接下来的吃饭节奏就舒缓多了,老朱不仅命人给蓝玉夹菜,还时不时跟蓝玉开几句玩笑话。 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亲近,可以说老朱是看着蓝玉长大的,又是皇亲国戚的身份,要不是蓝玉自己太作,他的地位早就不止于此了。 “上位,打北元好说,微臣就担心一件事,那就是班师还朝之时朝廷拿不出像样的赏赐。” “之前几次朝廷虽然赏了,但却跟没赏一样。” 老朱听到这话面露不解之色。 “咱不是让地方官府赏房子赏地了吗?” 蓝玉听了不屑的撇撇嘴道。 “这就是微臣生气的地方,地方官府根本就不把圣旨当回事,能拖就拖,还找出各种理由不给或者少给。” “微臣捕鱼儿海那次的赏赐,现在还有很多士卒没捞到呢!” 朱元璋在稍微错愕后就想明白其中关窍了,地方官府的政绩看的是户籍数,和每年征收的税赋。 军户不给地方官府交税,户籍也归属于卫所,不归地方官府管。 因此地方官府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政绩,必然不愿意多分给军户土地、房舍,影响其治下民户的利益。 但就算他想明白这点,他也想不出啥好办法。 因为军户、民户分开管,乃是他亲自制定的国策,关乎到大明江山的稳固。 这里边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大明的很多制度都要变一次才行。 如果他年轻二十岁,或许还有这个心力,现在他都六十多了,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了。 “微臣之所以收那么多义子,也是给他们个念想,让他们知道有人记着他们的功劳,让他们安心跟微臣打仗……” 老朱对于蓝玉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但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却是个大问题。 “蓝玉啊,那依你的意思该咋办?” “赏钱吧!” “朝廷直接按照军功赏钱,省的有功将士回到原籍,还得受地方上那些文官的鸟气!” 蓝玉说完这话,就一把掰断羊骨,拿在手上没心没肺的啃起来。 既然朱屠户想让他规规矩矩打仗,那就得给有功的将士个说法。 你要么真金白银的掏出来,要么就把朝廷这些年欠士卒的赏赐兑现喽! 就算说破天也没有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 老朱一听这话只感到一阵头疼,要是按照蓝玉的说法,那朝廷得准备多少银子能够? 一百万两,还是两百万两? 可朝廷去哪儿搞这么多银子,他要是有这么多银子,还用得着零打碎敲的打了十几次北征么,早就一战定乾坤把北元给灭了! “咱知道了,只要你打个大胜仗回来,咱绝对不会亏了有功将士们!”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糟老头又开始画饼了,还是一次性画了几万张饼。 不过这事轮不到他操心,他就只管吃好喝好就行,等熬上一两年混个王爷当当挺好。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点沉闷了,老朱满脑子都在想去哪儿搞银子,哪来的心思跟蓝玉开玩笑? 然而,当他琢磨了半晌后,突然发现自家大孙子,竟然再给蓝玉扒虾,而且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老朱看到这场景直接柠檬精附体,这孙子在咱这儿蹭了两个多月的饭,也没见他给咱扒过虾呀! “朱允熥,赶紧给咱滚过来,别打扰你舅姥爷吃饭!” 蓝玉刚想说不打扰,自己跟外甥孙聊的好着呢。可一抬头看到老朱那不善的眼神,立马意识到这老头酸了! 蓝玉想到这儿,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你朱屠户再牛又怎地,外甥孙还是跟咱亲,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四章 锦衣卫的正确用法 朱允熥听蓝玉吹牛听得正起劲呢,突然听到糟老头叫自己,心里那叫一个不乐意。 蓝玉赶忙推了外甥孙一把,示意他去哄哄老朱头。 “乖!” “去你皇爷爷那边坐,等以后有时间,舅姥爷再给你讲捕鱼儿海的事!” “哦!” 朱允熥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老朱边上,老朱也不说话,只是拿筷子敲了敲装虾的盘子。 蓝玉看到这一幕差点笑抽了,这老朱头是打翻了醋坛子吗,外甥孙给咱扒个虾而已,至于酸成这样吗? 朱允熥不解地看了看老朱,心想这啥意思呀,难道是让我给他扒虾? 哼哼! 让你总拿鞭子吓唬我,我才不给你扒虾呢! 老朱一边跟蓝玉闲聊着,一边偷眼去看逆孙,见他只顾给自己扒虾吃,根本不管自己这个糟老头子,心里就是一阵不爽。 “咱刚才想了想,朱允熥年岁还小,咱怕他把持不住,还是把你那几千义子编入羽林卫吧……” “皇爷爷您吃虾!” “咱……” 朱允熥根本不给老朱拒绝的机会,直接把虾仁塞到他嘴里。 “咱谈正事呢!” “那皇爷爷慢慢谈,孙儿就在边上给您扒虾!” “蓝玉,咱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您刚刚说尽量在入冬之前打完,切莫拖到寒冬腊月,徒增士卒的损伤!” “哦哦……” 老朱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就着大孙的提示跟蓝玉讨论北征的细节,绝口不提改制羽林卫之事了。 虽然老朱不提了,但朱允熥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吭哧吭哧地把一盘子虾都扒了,全放到了老朱的碗里,生怕这小心眼的皇爷爷,再说什么羽林卫的事吓唬自己。 老朱跟蓝玉敲定了北征方略就结束了晚宴,不仅亲自把蓝玉送到殿外,还特意命朱允熥将蓝玉送出宫。 “允熥,你替咱送送你舅姥爷,然后你就回宫做功课去吧。” “好嘞!” 朱允熥一听是这事,答应得贼痛快,赶忙就扑了上去,缠着蓝玉给他讲刚刚没吹完的牛。 老朱看着大孙不住地打听捕鱼儿海的事,脸上不禁露出无奈的苦笑。 他之所以偏爱太子朱标,就是希望由他这个武皇帝打江山,然后交给朱标这个文皇帝治江山。 然而,瞅这逆孙对军事如此感兴趣,搞不好大明的继任者又是个武皇帝! 不行! 得找几个大儒好生教导,就算不能把这孩子教成他爹那般谦谦君子,也不能让他整天想着打仗。 只是该找谁呢? 老朱想到这儿心里不禁犯了难,甚至隐隐生出几分后悔之心。 因为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几个得用的大儒。 “唉!” “早知道今天,咱这些年就不杀那么狠了……” 另外一边,蓝玉和朱允熥走到宫门口,蓝玉临上马车之时突然拉住他的手,交给他一块腰牌。 “外甥孙,这块牌子你拿着,以后要是缺钱了就去舅姥爷府上支取。” “舅姥爷已经跟府上的人说了,账上有多少,你就能支走多少!” 朱允熥闻言心里感动不已,只是他现在已经不缺钱了,没必要再拿蓝玉的牌子。 “舅姥爷,我现在有钱,前段时间刚赚了一万两银子呢,够我花好久了!” 蓝玉圆眼一瞪,不悦地说道。 “那点银子够干嘛的,还不够盖个狗窝呢!” “咱给你腰牌你就拿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不过有一句话我得嘱咐你,咱这钱可不是让你胡乱花用的!” “舅姥爷估摸着,你皇爷爷过段时间该缺钱了,如果他实在是缺得狠了,你就带头给朝廷捐银子,体现你公忠体国之心!” “别人捐一万,你就捐两万。别人捐五万,你就捐十万!” “要是舅姥爷家里的银子不够,你就拿着咱的牌牌去别的武将勋贵家借,到时候舅姥爷替你还!” 事实上,这只是蓝玉一厢情愿的想法,朱元璋何等傲气之人,就算再缺钱也不会让别人捐银子的。 朱允熥见蓝玉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了,而且他还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地想到,如果自己把书店赚来的钱送给朝廷当军费,是不是能把那老头感动得痛哭流涕? 不过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他给掐灭了。 自己的王府还没盖呢,封地上的王宫还没影呢,那么多花钱的地方等着,哪来的闲钱给朝廷? 第二天一早,朱允熥刚来到大本堂,就见到朱桂笑逐颜开地跑过来。 “大侄子,你又发财啦!” “啥发财?” “咱们第二册还不是没开始卖呢吗,哪来的财……” 朱桂打断朱允熥的话,笑嘻嘻地解释道。 “不是卖书的事,是你那个翡翠白菜!” “昨天我家护卫去当铺赎当,那家的老板说当铺前日遭了贼,翡翠白菜被人偷走了,按照惯例赔咱们五倍的银子!” “当时翡翠白菜当了七千两银子,现在他们按照五倍的价格赔咱们,那可就是三万五千两!” “我找人估算过,就算是拿出去卖,也就三万多两银子,还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买家。当铺赔给咱们三万五千两,咋看都不算亏!” “银子我已经拿回来了,其他的金银首饰,以及你那个破枕头,也都给你带回来了!” “哦……” 朱允熥听到自己突然赚了三万五千两银子,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毕竟,他现在天天待在宫里,实在是没有花钱的地方。 一万两银子和十万两银子,在他眼里没区别,只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 “既然现在咱们不缺钱了,那十三叔你先拿点银子把你的王府修一下吧,最起码得比狗窝强点!” 朱桂听到这话,一把抱住大侄子连声说着感谢的话。 “大侄子,十三叔没白疼你,没想到你还记得十三叔的王府呢,呜呜呜……” “嗨嗨嗨!” “松开,你再不松开,我就不给你钱修王府了!” 朱桂闻言赶忙松开大侄子,还小心地替他把弄皱的衣服扯平,又把他整了整领子。 “虽然咱们现在有钱了,但也不能乱花!” “你先拿五千两银子,把王府的家具置办齐了,再把几个厢房拾掇出来。” “池塘找人砌上石头,里边养点鱼。” “咱们不跟二叔比,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嗯嗯嗯,一切都听大侄子的,大侄子说咋整咱们就咋整!” “等王府修好后,你得给你父皇上书,说让我搬出去跟你一起住!” “这……” 朱桂一听这个条件,立马不敢应承了。 “大侄子,这事恐怕不好办呀!” “不好办?” “那我就不帮你修王府了,我留着银子自己买地盖房子!” 朱桂见大侄子想把钱收回去,立马改口应承下来。 “办!” “必须办!” “我去求母妃,让母妃替你想办法!” “母妃要是开口的话,你皇爷爷肯定能同意!” 朱允熥见朱桂这般说,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殊不知,朱桂完全就是在忽悠他,心里想着先把王府修好,至于能不能说动父皇同意这孙子搬出来…… 到时候王府修完了,钱也花光了,这孙子还能把房子拆了不成? …… 接下来的几天,朱允熥一边忙着书店的生意,一边忙着跟齐泰、朱植、朱桂四人赶稿。 由于有齐泰这个快枪手在,他们写书的速度超快,赶在第二册上市之前,就把九十九回的金瓶梅给写完了。 至于为啥还剩一回,这是因为朱允熥打算自己写。 一来是增强自己的创作参与感,二来也是为了保持结局的神秘性。 齐泰那厮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万一不小心把结局给漏了,自己以后拿啥赚钱? 金瓶梅第二册上市,直接引起了京城的轰动,书店还没开门,外边就已经挤了上千人。 虽然朱允熥早就预料到第二册的销量会爆棚,并且提前备好了货,但依然低估了京城百姓的看书热情。 提前备下的三千册书,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卖光了。 然后就是继续加印、卖书,就在他第二册刚刚卖出去一万册的时候,三味书屋的客人一下子少了一大截。 书店伙计丁浩(之前的金易,因为大佬说出戏,就换成了另一个粉丝的名字)见此情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赶忙跟朱允熥汇报。 “殿下,大事不好了,书店销量严重下滑,应该是别的书店已经仿印出来了!” “今天一白天,第二册金瓶梅只卖了几百本,第一册更是只卖了十几本,跟往日差了好大一截呢!” “咱们就别死守自家店铺了,把书分销出去,让别的书店也跟着分一杯羹好了!” 朱允熥听到伙计的抱怨,当即不乐意了。 “开什么玩笑!” “我就是要独家,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地打响咱们三味书屋的招牌!” 丁浩见自家殿下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急得都快哭了。 “殿下,那别的店家仿印之事咋办,咱们根本就防不住呀!” “防不住吗?” 朱允熥自信的笑了笑,他早就想到这一步了,并且提前做好了应对之策。 “我看不见得吧?” “十三叔,你一会儿把锦衣卫的分红送过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调查调查都有谁家在仿印咱们的书!” “我还就不信了,治不住这股歪风邪气!” “我朱允熥就是要在大明打响打击盗版的第一枪!” “谁敢偷印我的书,我就把谁抓进锦衣卫大牢,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吊在房梁上滋滋放血!” 第一百一十五章 锦衣卫动员大会! 北镇抚司。 虽然锦衣卫上下都奉二虎为老前辈,二虎却很少来这里。但只要他出现,就一定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北镇抚司内的人看到虎爷莅临,甭管是指挥佥事,还是指挥使蒋瓛,以及锦衣卫的十三太保,全都齐刷刷地围了上来。 “虎爷,是不是有大案啦!” 锦衣卫的职能比较特殊,赚外快的手段全靠办案、抄家。而且越是大案,他们赚得越多。 因此,京城百官“闻案则恐”,锦衣卫却是“闻案狂喜”。 二虎敷衍地点点头,然后环顾一圈问道。 “今儿人都齐吧?” “齐呀!” “最近好久没有大案了,弟兄们都快闲疯了!” 说话的乃是十三太保中的老六徐六子,人送外号歪嘴龙王,惯会耍嘴卖乖。 二虎见众人都齐整,则招呼一声带着众人进了议事的大堂。 众人见虎爷直奔大堂,一个个立马识趣地闭嘴,就连歪嘴龙王徐老六都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如果是一般的小案子,虎爷在院子里就说了,凡是能放到大堂上说的,就是惊天的大案要案。 众人跟着二虎来到议事厅,二虎朝着岳飞的画像上了三炷香,又行了全套的大礼,这才回过头来面向众人。 锦衣卫的一干头头脑脑见到二虎摆出这架势,心里更是一惊,这得是多大的案子呀,能让虎爷连岳王爷都请出来! 要知道锦衣卫的岳王爷可不是随便拜着玩的,只有年节两庆的时候才会拜神。 至于平常日子,没有大案、要案是不会惊扰他老人家的。 虎爷摆出这个阵仗,这证明是出了大事呀。 众人见虎爷都拜了,就算不知道为啥拜的,也得赶紧跟着拜下去。 就在众人拜完岳王爷之时,虎爷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诸位,这就是咱们这次要侦办的大案!” 众人赶忙看向桌子上的书名,只见封皮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金瓶梅。 锦衣卫里的都是一群大老粗,除了几个勉强算是文官的指挥佥事,其他人虽不能说不通文墨吧,但也大字不识几个。 锦衣卫指挥佥事杨嵩恰好是个读过书的人,还是个差点考中秀才的高级知识分子。 这个文化水平若是放在文官那边,那多多少少有点上不得台面了。但放在锦衣卫这等腌臜之地,那就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杨嵩恰好看过这本书,而且是这本书的忠实粉丝。见二虎把这本书拍出来,心里就是一惊。 这书没啥问题吧,就算有问题,难不成还能治皇孙的罪? 其他人也有看过金瓶梅的,但大多是看个乐子,属于圣人所说的饱暖思**的那类人。 “虎爷,这书有问题吗?” “没问题呀!” “三皇孙殿下写的书能有啥问题?” “那虎爷您拿他出来干嘛,不会是要组织我们集体学习吧?” 二虎闻言当即拿起书砸了过去,徐六子嘿嘿一笑一把接住。 “虎爷可是学到了新姿势,想要跟弟兄们分享?” 二虎瞪了徐六子一眼,冷哼一声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一本仿印书!” “咱们今天要侦破的大案,就是查抄京城所有仿印这本书的书店!”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惊掉一地下巴。 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虎爷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只是查抄一本仿印书! “虎爷,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虽然弟兄们知道您看好三皇孙殿下,但这般帮衬也太过了吧,传出去平白让别人笑话不说,传到皇爷耳朵里,还以为咱们锦衣卫上下全都投靠三皇孙殿下了呢!” 二虎闻言冷笑着看了眼说话的蒋瓛,心道这货哪天死还不知道呢,竟然还挺拿锦衣卫的面子当回事! 虽然二虎心里有点不爽,但却没搭理蒋瓛,而是冷冷的看向众人。 “你们是不是也这么想?” 众人见到二虎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无不暗暗低下头,用无声的抗议表达自己的不满。 事实上,他们也觉得掉价。 不管咋说他们都是锦衣卫,天子亲军,办的都是大案要案,现在竟然要管一个仿印书的小案子,就算是牵涉到了皇孙,那也过于丢人了。 二虎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众人的心思了,他也不解释,只是从袖子里再摸出一样东西,“啪”地往桌子上一拍。 因为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只有几个人抬头瞥了一眼,然而只看了一眼,这几人无不惊讶地“咦”了一声。 其他人听到这动静,也纷纷抬头好奇的看过去,只见桌子上摆着的竟然是一份契书。 二虎见众人都抬起头了,这才拿起契书当中读起来。 “三味书屋占股契书!” “现将三味书屋半成股份让与锦衣卫衙门,用以抵消店铺租金。锦衣卫衙门可随时派人查看账簿,用以知晓店铺经营状况。” “书契人朱允熥!” 在二虎念完契书后,大堂内的所有人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很多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只有蒋瓛一脸的无所谓,反而觉得半成太少,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 “虎爷,这半成干股是不是少了点?” “咱们锦衣卫衙门的排面,难不成就值这么点?” 二虎听到蒋瓛的怪话,走上前二话不说,“啪”的一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打的蒋瓛一脸大写的懵逼。 “二虎,你凭什么打本官!” “虽然锦衣卫是你一手创立的,但现在本官才是皇爷亲命的指挥使,锦衣卫的事情本官说了算!” 原本支持蒋瓛的十三太保,以及几个指挥佥事,听到蒋瓛这番话,无不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可以质疑虎爷的命令,但却不能质疑虎爷的地位! 就算虎爷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但锦衣卫上下依然唯虎爷马首是瞻! 二虎抽完蒋瓛一巴掌后,就不在搭理这个耗材了,而是看向自己的一干心腹。 “诸位都是锦衣卫的老人,今天我就跟你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虽然咱们锦衣卫这些年侦办了很多大案要案,更是立下了不少功劳,但咱们也得罪了不少人,使得很多人对咱们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咱们现在还有用,可能皇爷早就宰几个人,用来平息文武官员的怒火了。” 二虎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戏谑地看了眼蒋瓛。 蒋瓛见状先是不快,可在他想到前两任指挥使的下场后,立马惊出一身冷汗。 二虎这是意有所指,告诉自己如何自保之道呀! “你们别看这半成干股不多,但却代表了皇孙殿下的诚意!” “虽说每个月也就几百两银子的进项,但你们拍着胸脯问问自己,这些年你们收过贵人的赏金、赏银,何曾收过贵人郑重其事写下的契书!” “秦王殿下的青楼就是咱们罩着的,这些年茶水钱也给了咱们不少,但你们去找他要半成干股试试,看他会不会打断你们的狗腿!” “这半成干股是皇孙殿下给咱们的尊重,证明他没嫌弃过咱们,没拿咱们当狗!” “还有一句话我不方便说,但我就提点你们一句,这份契书保管好了,将来能当免死金牌用!” “如果咱们运气好,照看好三皇孙殿下的生意,将来你们身上这套飞鱼服,还能传给儿子、孙子!” “你们能听明白这个话吗?”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一凛,虎爷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们只有抱住三皇孙殿下的大腿,扶着他登上至高之位,将来他们锦衣卫才会有活路! 众人想明白这点,再看向这份只有半成干股的契书之时,一个个眼睛里无不冒着绿光。 正如虎爷所说,这哪里是什么契书呀,这就是他们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的保障,子孙世袭的根本!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们竟然嫌弃,你们他娘的还有良心吗!” “虎爷,我们错了,我们不是东西!” “从今以后,三殿下的铺子,就是咱们锦衣卫的铺子!” “谁敢偷三殿下的银子,就是偷咱们锦衣卫的银子,咱们锦衣卫跟他不死不休!” 蒋瓛见众人这样说,也腆着肿着半边的脸凑了上来。 “多谢虎爷警醒,蒋瓛从今以后为虎爷马首是瞻,一定带领锦衣卫的弟兄们好好看护三皇孙殿下,保着他登上……” 蒋瓛说到这儿,朝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用以代替省略的话。 二虎见蒋瓛如此上道,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 “我刚刚下手重了点,蒋指挥使别往心里去呀,改天我做东,咱们去秦月楼好好耍上一晚!” 蒋瓛见二虎主动给自己台阶下,赶忙识趣地陪着笑脸。 “虎爷,那地方可贵着呢,您老荷包里的银子够用不,别到时候被人扣下当茶壶呀,哈哈哈……” 二虎闻言拍了拍蒋瓛的肩膀爽朗的笑道。 “放心,爷的银子保准够用,就算不够用秦王还敢来找咱们要银子呀,哈哈哈!” 众人见新旧指挥使把手言欢,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二虎笑了一阵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冷。 “现在有人偷印三皇孙殿下的书卖钱,致使三皇孙殿下都赚不到钱了,咱们锦衣卫该怎么办!” 众人一听这话,赶忙呐喊起来。 “抓人!” “抄家!” “封他们的铺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阅江楼。 顾名思义,站在阅江楼上,就可以领略扬子江的无边美景。 相较于秦淮河的平稳舒缓,蓝玉更喜欢扬子江的浪奔浪涌。 虽说在浪奔浪涌间少了几分脂粉气,但却多了无尽的慷慨豪迈。 圣旨不日即将颁下,在圣旨颁下后也就意味着他要离开京城,前往北边的蛮荒之地,跟北元的余孽玩躲猫猫的游戏。 因此,在离京之前有几个人他是必须要请一请的。 比如说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打死他都不会请这俩人喝酒,不当面贬损他们已经算是他蓝玉有涵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太子已经尘封,外甥孙储位尚且不稳,由不得他继续任性了。 傅友德和冯胜联袂而来,刚刚到楼下,就见到蓝玉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人那叫一个受宠若惊,蓝玉啥时候这么客气了,竟然还能早早的等在门口! “凉国公真是太热情啦,本来该我们俩请你,没想到却让你抢了先!” “两位国公客气啦,这是老弟该做的!” 冯胜听到这话,赶忙看向一旁的傅友德,笑着打趣蓝玉。 “哟呵,咱们的大明战神还真长进了,竟然自称老弟,哈哈哈!” 傅友德闻言只是腼腆地一笑,跟蓝玉互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循着楼梯上楼。 几人相继落座后,蓝玉亲自给两人斟满酒,这才开口说正事。 “咱们都是粗人,就不来文人的弯弯绕了。” “今儿我把两位老哥请来,就是有一件事要托付!” 冯胜听到这儿,当即打断了蓝玉的话。 “凉国公,你要是信得过我俩,就别把话说出来!” “你外甥孙,就是我们俩的外甥孙,你出征在外,我跟傅友德自然会替你守着那孩子,不让任何人欺负了他!” “老冯说得对,你就放心地北征好了,京城的事情有我俩看顾呢,保证看护好朱允熥殿下!” 蓝玉见两人这样说,当即端起酒杯干了一大杯。 “既然两位老哥说到这份上了,那我蓝玉也不啰嗦了!” “两位老哥看好了,咱的话全在酒里了!” 蓝玉说这话的同时,拎过酒坛子就是“吨吨吨”一阵猛灌。 傅友德在一旁劝着,冯胜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恨不得再给蓝玉来一坛。 蓝玉干了一坛酒后胡乱地拿袖子擦了擦嘴,豪气干云地对护卫道。 “再来一坛!” 傅友德赶忙叫停,并把护卫给撵下去。 “蓝老弟,今天差不多就得了,你明天还得挂印出征呢,可不能喝得太醉。” 蓝玉嘴上说着“没事”,但却没强求护卫给他继续送酒,也算是默认了傅友德的话。 “蓝老弟,你这次出征打算打多久?” “自然是越快越好,给咱们上位打个大大的胜仗!” “老哥建议你打慢点,能拖的话尽量拖一拖……” “为啥?” “上位可是说了,让我尽量在入冬前打完的!” 傅友德闻言叹了口气道。 “我跟冯兄在来的路上,看到缇骑四出,估计又在侦办什么钦案呢……” “这……” 蓝玉一听这话当场呆若木鸡,他回京也有段日子了,没听到啥风声啊。 “两位老哥,可曾听说是啥案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不清楚……总之声势挺大,锦衣卫的十三太保齐出,抓了不少人……” “这样说的话,看来我还真得拖一拖了……” 在几人喝酒之时,黄子澄正对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傻笑。 虽然大明严令官员经商,但不管是武将勋贵,还是文官集团,都偷偷摸摸地让家人做生意,借此补贴家用。 黄子澄在京城也有生意,一个不大不小的书店。 事实上,这不仅是黄子澄的选择,也是很多文官的选择。 相较于青楼、赌场那等需要强力背景的生意,这种不显山,不露水,就算传出去也能博得个文雅之名的生意,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副业。 更何况,他们做这类生意本就有天然优势,有事没事去国子监讲讲课,跟他们介绍下自己写的八股文心得,这帮国子监的学生还不疯了似的跑自家店里买书? 但这样来钱还是太慢,远不如卖话本来钱快。 因此,在金瓶梅刚一上市,就被黄子澄给盯上了。在得知此书是朱允熥所作后,他更是一阵狂喜。这回不仅能把钱赚了,还能替太子妃解决朱允熥这个大患! 但一般的泥活字、木活字仿印的书他是看不上的,直至有一家印书作坊搞出了全套的雕版,他这才大批量进货,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净赚了一百多两银子! 现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他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再给他十天半个月,他就能在京城置办一套三进的院子了! 然而,就在他幻想着买房之时,门外突然听到老仆急切地呼唤声。 “老爷!” “老爷大事不好啦!” 黄子澄闻言赶忙将银子用被子盖上,然后气汹汹地打开房门。 “一大早的瞎喊什么,让路过的人听到,还以为你家老爷出事了呢!” “老爷,就是出事了呀,咱们家的墨香阁被封了,店里的伙计和掌柜,全都被抓走了!” “啥?” 黄子澄一脸的不敢置信,他好好的开书店,怎么会被封呢? 再者说,他大小也算个官,虽说没实权吧,但好歹也是钦点的翰林,身为清贵无比,哪来的不开眼的人敢封他的铺子! “是哪儿的人封的?” “是应天府衙门,还是五城兵马司?” “都不是,是锦衣卫!” “嘶……” 黄子澄一听到锦衣卫,吓得脸色登时惨白,两条腿都不住地打着哆嗦,用幽怨的哭腔问道。 “为啥呀!” “听说是因为卖了仿印书,偷了锦衣卫的银子,这才引得锦衣卫抓人的……” “啥!” 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的黄子澄,听到这话立马惊讶地瞪大眼睛。 “啥时候卖仿印书都有罪了,咱大明律里没这条呀!” “要是按照这么算,那四书五经全是仿印,谁问过孔老夫子的意见了?” 黄子澄正抱怨的时候,突然想到金瓶梅的作者,脸上当即现出冷笑。 “哼哼!” “老夫想明白了,这是锦衣卫私自行为,并未经过陛下的旨意!” “咱这就进宫去面见太子妃,让太子妃替咱们主持公道!” 然而,他这边刚出门,就被几个穿着飞鱼服的人给堵在门口了。 “你就是黄子澄?” “是啊!” “带走!” “你们凭啥抓老夫,老夫到底犯了何罪!” “你指使下人偷卖仿印书,侵害了我们锦衣卫的利益!” 黄子澄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这是读书人的事,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老夫卖仿印书怎么啦,又没触犯大明律,你们凭啥抓老夫!” “再者说,老夫卖仿印书,那是看得起写书之人,换做别的书老夫还懒得卖呢!” “老夫帮他扬名,他非但不感激老夫,竟然指使你们抓老夫,当真是丧心病狂!” “老夫必定要面见陛下,让陛下给老夫主持公道!” 锦衣卫小旗听到这老头如此啰嗦,当即从地上抓起一把黄泥巴塞到这老倌的嘴里。 “真是聒噪!” “带走!” 第一百一十七章 锦衣卫的嚣张 这次锦衣卫犁庭扫穴,引起京城百姓的巨大恐慌。 因为相较于以往那种只抓大官不同,这次抓的都是些小官,以及普通的书店。 这让很多百姓误以为有啥反书面世,纷纷回家翻箱倒柜,凡是能跟前朝扯上关系的东西全部销毁,有的百姓为了谨慎起见,就连元朝时期糊在墙上的万年历都给撕了下来。 然而,锦衣卫抓人的进程依然在继续,且没有终止的迹象。 上元街的王家肉铺,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虽然他们对于这个缺斤短两,还强买强卖的王二麻子很不爽,但见到他突然被锦衣卫抓走,依然不禁疑惑,这货到底犯了啥罪? 就他缺斤短两那点小毛病,还不至于被皇帝老爷盯上吧…… 有那见多识广的人立马出来解释。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咱们大明的皇帝老爷姓啥?” “朱呀!” “你们看这货天天杀猪,可不是犯了皇帝老爷的忌讳,给他定个谋反的罪名一点都不亏!” “啊?” “杀猪都不让啦,那以后吃猪肉咋办?” “所以说趁着还能买到猪肉就赶紧多屯点吧,免得过几天你们想买都买不到喽!” 在大聪明的忽悠下,围观的百姓顿时散了,去别的街大肆采购猪肉。 王二麻子也觉得自己冤死了,自己不就是杀个猪,偶尔看看小黄书吗,这犯了哪家的王法! “军爷,你们是不是找错人啦,小的真没犯过法呀,你们抓俺干嘛!” 锦衣卫将一本从他屋子里搜出来的金瓶梅砸在他脸上。 “这本书是不是你买的!” “是呀!” “花了俺三百大子哩,得卖几十斤猪肉才能赚回来,都心疼死俺咧!” “但这书是真好看,尤其是那个潘金莲,啧啧……” 王二麻子说到这儿突然愣住了。 “军爷,小的冒昧地问一句,咱大明看话本也犯法了吗?” “看话本不犯法,但看仿印的话本,就犯了皇家的法!” “带走!” “再把作案工具也带走!” “好嘞!” 锦衣卫小旗的话音一落,几个锦衣卫力士立马会意,喜滋滋地把肉案上的半片猪肉扛走。 在王二麻子被抓走后,他在蔡记酒楼的同伙王小二也被锦衣卫找上门。 “你就是王小二?” “是……是啊……” “你的事发了!” 王小二一听这话直接吓尿。 “军爷,小的真没谋反呀,小的就是拿了王二麻子肉铺点回扣,再每月拿他两斤猪油,这点罪不至于麻烦锦衣卫的贵军爷们吧?” “不是这事,是你看仿印书那事!” “啥仿印书?” 锦衣卫从他的怀里掏出一本已经卷了边的仿印金瓶梅,拿书抽了抽这家伙的脸。 “就是这个!” “人赃并获!” “带走!” 锦衣卫小旗刚要带着人犯离开,锦衣卫力士赶忙提醒道。 “头!” “这家的作案工具咋说?” 锦衣卫小旗看了看蔡记酒楼的牌匾想了想。 “那就把酒楼封了吧,以后这就是三皇孙殿下的产业了!” “好嘞!” 蔡记酒楼的老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伙计看了一本仿印书,就把酒楼给搭进去…… 三天后,朱允熥看到锦衣卫递上来的战报,只感到脊背一阵冒汗。 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他们竟然抓了十三名官员,查封三十四家书店,酒楼二十四家,茶铺、肉铺、绸缎庄共计三百家,就连购买仿印书的买主也没放过,共计抓了三千多人…… 徐六子看到三皇孙殿下吃惊的表情,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 “三皇孙殿下,您看这案子办成这样可还行?”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破口大骂。 “满意你个头!” “你们这是要把我往死里坑啊,要是让皇爷爷知道这事,非得把我掉在房梁上打死不可!” 徐六子满怀期待等着朱允熥夸奖,却没想到等来了一阵斥责,把他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殿下,不是您说的吗,谁敢偷印您的书,您就把谁抓进锦衣卫大牢,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吊在房梁上滋滋放血……” “我们只是奉您的命抓人,还没干别的呢……” 朱允熥听徐六子这么说,都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嘴巴子。 自己的嘴咋就那么贱,没事跟那糟老头学啥玩意! 不过通过这件事,他算是明白了历史上的朱元璋,为何临死之前取缔锦衣卫了。 这玩意就是一把双刃剑啊,一旦管理不好就能给你闯下大篓子。 不过是查抄个仿印书的小案子,他们都能给你抓几千人。这要是自家舅姥爷犯案,没个几万人根本打不住呀。 “这事算我错了成不!” “我给你们锦衣卫道歉了,是我说错了话,让你们误会啦!” 徐六子见朱允熥这样说,赶忙跪下请罪。 “殿下没错,是小的们会错了意。” “那现在人也抓了,店铺也封了,殿下看该咋办?” “唉……” 朱允熥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看向徐六子,心里充满了碎碎念。 蒋瓛之所以让徐六子过来汇报办案结果,本就是为了试探朱允熥的想法。 如果朱允熥很满意,那就没啥说的了,该抄家就抄家,该杀头就杀头。 如果朱允熥觉得他们干得过分,那他们也有补救措施。 他们此次办案就一个重心,那就是让朱允熥知道他们锦衣卫的忠敬之心! 朱允熥郁闷了好一阵,这才重新开口。 “所有涉案店家,非直接涉案的一律放回,不许滋扰生事!” “对于仿印的印书作坊和售卖仿印书的书店,给予案值五倍的惩罚即可。” 徐六子一听处罚得如此轻,不由小声地嘟囔道。 “殿下,您也太仁义了,要不罚五十倍吧?” 朱允熥瞪了徐六子一眼,吓得徐六子立马闭嘴了。 “购买仿印书的人,也罚几两银子就放了吧!” “对了,你们锦衣卫有罚款的权利没?” 徐六子闻言摇了摇头。 “回殿下,锦衣卫只有抓人、抄家、用刑的权利,没有罚款的权利。” 朱允熥见徐六子这么说,皱眉想了想道。 “那就换个说法,以五倍的价格,卖给他们正版书,并让他们签下自愿购买的认购书!” 徐六子闻言立马竖起大拇指,贱兮兮地笑道。 “殿下英明,小的知道该咋办了,嘿嘿嘿……” 朱允熥前脚刚把徐六子打发走,二虎后脚就进来了。 事实上,二虎也觉得蒋瓛这事办的有点过,牵连的人数太多了。尤其是还牵扯了不少官员,这简直是给自家殿下挖坑! 二虎现在都恨死蒋瓛了,恨不得找人半夜弄死他,抓几个商人也就罢了,咋还能去捅文官的马蜂窝! “殿下,锦衣卫还抓了十几名官员,对待这些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朱允熥闻言只感到一阵头疼,这群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玩意,真的要把自己坑死了。 “虎叔,有名单吗?” “有!” 二虎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名单递过去,朱允熥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从椅子上蹦下来。 “黄子澄?” “你们咋把这货给抓了!” 朱允熥知道的历史知识不多,恰好对黄子澄有点印象。 历史上朱允炆削藩,就是听了这厮的话。 现在锦衣卫把这货给抓了,等这货将来掌权,还不得第一个拿自己开刀呀。 “黄子澄被你们关在哪儿了,赶紧带我过去看看!” “诺!” 朱允熥在赶往北镇抚司的路上,忐忑的问了二虎一句。 “虎叔,皇爷爷不知道这事吧?” “应该是不知道,蒋瓛还算聪明,翻出个反书的旧案,以这个由头上报的。” 朱允熥听到二虎这样说,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点。 “这就好……可千万不能让皇爷爷知道呀,要不然那老头能打死我……” “殿下,锦衣卫这边肯定没人敢多嘴,就怕文官那边,这次蒋瓛抓了不少文官,搞不好会捅了文官那边的马蜂窝。” “若是他们上书弹劾殿下,那殿下可就倒霉了!” “啊!” 朱允熥闻言恶狠狠的道。 “该死的蒋瓛!” “我这次要是挨打,非得从他身上打回来不可!” 在朱允熥满是碎碎念的时候,二虎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这次蒋瓛做的太过了,如果皇爷只是打少主一顿,那都算是好事。就怕皇爷听了谗言,对少主生出嫌隙,从此恶了少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打自招的朱允炆 黄子澄已经被抓进北镇抚司诏狱三天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呢。然而,抓进来三天,竟然连个审问他的人都没有,更不用说对他用刑了。 但三天的禁闭生涯,依然给他造成不小的创伤。 如果现在锦衣卫的人放他出去,他发誓这辈子都不卖仿印书了…… 就在他以为锦衣卫的人快把自己忘了的时候,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面孔。 “虎爷!” “三皇孙殿下!” 黄子澄激动地趴在栏杆里朝着两人招手,朱允熥见状赶忙冲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了黄子澄的手。 “黄师傅,他们咋把您也抓进来了!” “来人呀,赶紧打开牢门,把我黄师傅放出来!” 黄子澄见朱允熥如此紧张自己,不仅不害怕了,反而抖了起来。 立马抖了起来。 “哼!” “老夫不出去!” “三皇孙殿下,这次的事你必须给老夫个说法,否则老夫就是死在这里都不出去!” “老夫就想问问,老夫卖仿印书犯了哪条律法?” “这……” 朱允熥也没想到黄子澄这般硬气,竟然敢在锦衣卫大牢里跟自己讲理。 但一想到这人有着非常重要的历史使命,他也就不想多事,想着先把他糊弄出去再说。 “黄师傅,这事算我错了,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哼!” “老夫可不敢接受三皇孙殿下的道歉,老夫要找陛下理论理论,老夫到底犯了哪条王法,要受此无妄之灾!” 朱允熥见黄子澄油盐不进,心里也生出几分火气,一甩袖子离开了牢房。 “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虎叔,有啥办法能让他闭嘴吗?” 二虎也被黄子澄搞得有点火大,少主都已经给他赔礼道歉了,这老头竟然还不依不饶,当真是在找死! “殿下,您说的是哪种闭嘴?” “永久的,还是……” “没必要搞这么复杂,让他出去不要乱说就行!” “哦!” “这简单,殿下稍等!” 二虎当即叫过来一个狱卒,命他把锦衣卫指挥佥事杨嵩叫过来。 不多时,杨嵩赶了过来,朝着两人请安。 “卑职杨嵩见过三皇孙殿下,见过虎爷……” “杨嵩,找几个黄子澄的把柄,让他出去后不敢乱说的那种!” 杨嵩本就有意在朱允熥面前表现一番,听到虎爷如此说,当即轻松地表示。 “这事好办,京城所有官员家里,都有咱们锦衣卫的密探,卑职一会随便在记录里翻几条就够用了!” “再者说,官员经商本就犯了律令,晾他也不敢出去乱说!” “如果皇孙殿下还不放心,那卑职就派人往他家院子里埋点前朝旧物,说他对当今陛下不满……” 二虎听杨嵩说得如此周全,也就不再多说啥了,转头看向朱允熥。 “殿下,您觉得这办法咋样?” 朱允熥听到锦衣卫这帮混账话,总算知道这些人为啥不招人待见了。 敢情他们除了不干人事,剩下啥事都敢干啊! 朱允熥过了好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好办法!” “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只要保证他们出去不乱说话就行!” “诺!” 朱允熥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回到皇宫就乖乖的把功课做了,第二天更是起了个大早去给老朱请安,就连吃饭的时候都细嚼慢咽,生怕引起老朱的注意。 然而,他越是这样老朱就越是起疑,一顿饭还没吃完已经偷偷看了他十几次。 “大孙,你最近是不是闯祸了?” “没……没呀……” “我最近乖得很,都没出过宫!” “是吗?” 老朱见这孙子不愿意说实话,也就不再过多追问了。 在把朱允熥送去大本堂后,老朱立马命人把二虎给叫了过来。 “二虎,你跟咱说实话,咱那逆孙是不是最近闯了啥祸事?” 二虎突然听到这话,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暗道皇爷是又在哪儿听到风声了吗? 按理说不应该呀,锦衣卫那帮人办事挺靠谱的,他们说能摆平,那就定然能摆平,保证那些被抓的官员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回禀皇爷,少主最近就是偶尔出宫逛逛庙会,再就是去豫王府上玩玩,实在是没啥出格的事呀?” 老朱见二虎这般说,不由冷哼一声道。 “二虎,别说咱没给你机会,要是让咱事后查出你包庇那孙子,咱可决不轻饶!” “皇爷说哪里话,二虎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不敢对您有半句欺瞒!” “哼哼!” “你好自为之吧!” 老朱哼哼两声就坐上肩舆去前殿上朝,二虎落在后边暗暗擦了一把汗,这才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蒋瓛啊蒋瓛,你这次要是再敢出纰漏,咱非得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 太子府。 吕禄恭敬的给太子妃请安后,压低声音说道。 “大姐,上次您托我办的事情……” “慢着!” 吕氏听到这儿环顾左右一圈说道。 “你们都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诺!” 吕氏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这才示意弟弟开口。 “说吧!” “是!” “上次弟弟回去得太晚了,正好赶上豫王家的护卫来赎当,弟弟怕他们起疑,只好拿了一只同样的瓷枕糊弄过去……” “他们可曾发现?” “未曾……” “白釉孩儿枕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可惜了弟弟调包的那只,还是宋朝年间的古董呢……” 吕氏听到这儿,立马关切地问道。 “这个钱我补给你,你赶紧说原来那只怎么样了!” 吕禄不过是想在大姐面前表个功而已,倒不是真心疼那仨瓜俩枣。 “回大姐,那只被我砸碎了,碎得连个渣都没有,就连渣滓都扔到了河里!” 事实上,吕禄也是砸碎了瓷枕后,发现了里边的猫儿腻,这才知晓此事的严重性。 吕氏听到弟弟这么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如此甚好!” “要是没事的话,你就快点出宫吧,本宫前段日子刚被那老东西责罚,不方便留你在宫里太长时间!” “对了,还有一事。” “前段时间锦衣卫抓了不少书商,还抓了十几个官员,就连黄子澄都被抓进去了。” “黄师傅?” 吕氏听到这事眉头不禁皱起来,她实在是想不出,黄子澄能有什么事惹到锦衣卫的。 吕禄略微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递给姐姐。 “据说是因为这本书!” 吕氏只看了一眼封面,就羞得面红耳赤,啐了弟弟一口。 “你是不是想死,岂能将这等污秽之物带入宫中!” 吕禄赶忙解释道。 “大姐,坊间盛传此书乃朱允熥那贱婢之子所作,锦衣卫之所以大肆抓人,就是因为有人仿印此书进行售卖,耽误朱允熥赚钱了!” “弟弟暗地里托人打听过,黄子澄就是受此事牵连,因为其家人开的书店里贩卖了此书的仿印版,这才被锦衣卫抓进北镇抚司折辱!” 吕氏见弟弟这样说,这才将信将疑地拿起《金瓶梅》翻看起来,只是随便翻看几页,她心里就有了计较。 “你回去将此事打听仔细,然后偷偷命人给我带入宫来!” “一定要事无巨细,锦衣卫何时抓人,抓了多少人,又如何处置的都给我打听清楚!” 吕禄闻言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满脸得意的笑道。 “大姐小瞧我了,这事还用等大姐吩咐,弟弟早就打探清楚了!” 吕氏接过一看,心里那叫一个狂喜。 这段时间她憋屈坏了,被那老东西打了巴掌,害得她半个月没敢出门。为了不让那贱婢之子看笑话,她更是连早餐都是躲在卧室里吃。 现在有了这东西,她不仅可以出一口恶气,运作得当的话,甚至能直接断了那逆子的上进之路! “好!” “此事办得太好了!” “再加上翡翠白菜之事,一定能钉死那逆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吕氏送别了吕禄,就命心腹宫女将朱允炆从大本堂叫回来。 朱允炆刚一进母妃的寝宫,就看到母妃把一本《金瓶梅》摔在他面前,让他误以为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书被发现了呢,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母妃息怒,儿臣再也不敢偷看这等杂书了,呜呜呜……” “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朱头,终于舍得封王了! 吕氏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儿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地为他谋划,他竟然如此堕落。 非但不好好用功读书,还要去看那贱婢之子写的污秽之书,真是枉费了自己一片苦心! “逆子!”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滚那边趴着去,今天不打死你,都对不起我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心血!” 朱允炆哪敢违拗母妃啊,闻言赶忙哆哆嗦嗦地趴在凳子上,等待着母妃的责罚。 吕氏从来不惯着孩子,不管是对朱允炆还是朱允熞要求都非常严厉。 朱允炆的优秀毋庸置疑,就是朱允熞这个小儿子的功课,也比大本堂里的一干皇子们强出不少,很是给太子府长脸。 其实,这也是老朱最看重吕氏的地方,甚至明知道吕氏有些小心思,也不过分追究的原因所在。 只要吕氏能教导好皇孙,把皇孙培养成有用之才,朱元璋就不会动她的太子妃之位。 吕氏见儿子趴好,回身从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对着自家儿子就是一顿疯狂输出,打得朱允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母妃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看了,呜呜呜……” “你还想以后?” 吕氏本来都打累了,听到这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再次抡圆了胳膊打下去。 一直打了百十下,吕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动了,这才坐到一边呜呜地哭起来。 朱允炆见到母妃哭泣,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每次都是这样,打完人就哭,害得自己连恨都恨不起来! “你个逆子啊,呜呜呜……” 现在吕氏的心情,就跟掉在地上的一地鸡毛似的凌乱。 痛惜、悔恨、恼怒。 悔恨自己对儿子的关心不够,让他干出此等丢人现眼之事。 恼怒朱允熥自甘堕落也就罢了,为何要带坏自家孩儿! 痛惜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就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吕氏哭了一会儿很恨的想到,再让那孙子快活几天,等月底那老东西家宴的时候再发作。 这次一定要钉死他,再不济也得把他赶出太子府,不能再让这条臭鱼拐带坏自家孩儿了! 另外一边,朱允熥坐在大本堂里也是如坐针毡,稍微听到点动静就要惊恐地回头张望,生怕老朱派人来抓他。 齐泰早就注意到这孙子的小动作了,见他如此紧张心里不由冷笑。 现在知道怕了,你当初指使锦衣卫的时候想啥了? 黄子澄昨天下午就被放回去了,齐泰闻讯第一时间和方孝孺赶去看望。 虽然黄子澄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但鼻青脸肿的样子,一看就是吃了大苦头。 齐泰作为黄子澄多年好友,对自己这个能搞事的学生,多多少少有点怨怼。 要不是看在他收手得快,迅速地将无辜牵连的商家放回,他今天必定要去皇帝陛下那儿告他一状,替京城的百姓讨个公道! 齐泰存了这个心思,下午考察功课的时候就故意刁难了朱允熥一番,稍有错漏就是一顿责罚,直至打了这孙子十几下手板才算消气! 朱允熥也知道齐泰是故意找茬,因此被打了也不敢吭声,只是在心里恨恨地想着,等熬过这几天再报复回去。 朱允熥艰难地挺过三天时间,惊喜地发现竟然没人敢告状! 这种诡异的事情发生后,让朱允熥对锦衣卫那帮人有了重新的认识。 这群人可以呀,这么大的事愣是半点风声都没漏? 朱允熥在确认自己躲过一劫后,再一次开始放飞自我了。 不仅每天中午都从宫外订外卖,给请大本堂的一众皇子皇孙们吃喝,还让银作局给自己的四个妹妹,每人做了一顶纯金的凤冠,留给她们将来嫁人用。 虽然这些事花了不少钱,但相对于三味书屋那边的产业升级来说,这点小钱就不值一提了。 毕竟,一桌上等的席面也才不到十两银子,就算吃上一年也撑死三千两,再吃又能吃掉多少? 四个妹妹的凤冠更便宜,一顶凤冠一百两金子,折合成银子也才五六百两而已。 相对来说,创业可就费钱多了。整合上下游供应链,优化销售网络,实现终端的全覆盖等等,哪一样都是大把的银钱撒出去,短时间内还见不到回报。 在他的大力推动下,银作局直接成立了一个附属机构,专门负责应对三味书屋的订单。 为了提高生产效率,他们还顺便整合了整个京圈的印书作坊。 一干被锦衣卫查抄的印书作坊,本以为以后的生意没法做了呢,见到三味书屋主动拉他们入伙,给他们提供订单,一个个开心坏了。 那些被锦衣卫查封过的书店也全都换上了三味书屋的招牌,成了三味书屋的连锁加盟商。 这对于书店老板们来说,纯粹是天降喜事。 要知道对面可是大明皇孙啊,又有锦衣卫这帮杀才帮衬,没吞了自家的铺子,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 现在还允许他们悬挂三味书屋的招牌,给他们低价供应话本、书籍,还不用他们额外掏一分钱,这简直就是圣人做派! 几天前还暗戳戳痛斥皇孙,痛斥锦衣卫的书店老板们,在换了牌子后立马从反贼身份转变成死忠粉。 三味书屋在完成京圈的资源整合后,也顺理成章地从一个普通书店,变成一个拥有几十家连锁书店的大型出版平台。 因为有之前大刀阔斧地治理盗版经验,京圈话本界的作者纷纷来投,每天都有几十个人拿着写了几年的话本,来跟三味书屋谈合作事宜。 一开始朱允熥还能自己抽时间看,可随着来谈合作的人越来越多,他一个人就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这一天大本堂散学的时候,他故意拖到最后一个走,然后把齐泰堵在了门口。 齐泰已经几天没搭理这孙子了,一来是因为上次锦衣卫大肆查抄书店之事,二来是因为这孙子不给他看金瓶梅最后一回! 不给看也就罢了,还骗他说卡文! 这孙子前九十九回连个磕绊都没打,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看来的书,仗着自己记性好给背下来了,怎么可能没有结局? 齐泰非常鄙视朱允熥的耍猴行为,但对方执意不让他看,他也不好追着这孙子天天讨要,只能暗戳戳地把功课给提高五成,打算等这孙子扛不住了,主动来找他求饶! 因此,在看到朱允熥故意磨磨蹭蹭,现在又对着自己行礼,他欢喜地以为这孙子服软了呢。 “朱允熥,你找为师有何事呀,可是觉得功课有点吃力,想让为师给你降下去点?” 朱允熥淡定地摇摇头道。 “功课的事还好,一千字、两千字,对我来说区别不大。” “学生找先生是另一件事,想求先生在三味书屋兼个职!” 齐泰一听这事当场就不乐意了,他对于黄子澄暗中开书店都有点鄙夷,这孙子竟然敢邀请他去书店当兼职? “三皇孙殿下,你是不是对为师有什么误会,为师虽然喜欢……咳咳,但那也只是喜欢而已,万万不会因此而放弃操守的!” “齐先生我给钱呀!” 齐泰听到朱允熥说“钱”,更是觉得被羞辱,恨不得找盆水洗洗耳朵。 “此事休要再提,再提的话,为师可就要去找陛下,把你指使锦衣卫查封书店、抓大臣的事情给抖落出来,让陛下重重打你的板子!”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不敢再提了。 “行行行,当我没说行吧!” “齐先生您先忙吧,我再去找别人,我还就不信了,一个月一百两银子雇不到个总编!” 朱允熥说完就气哼哼地往外走,那边齐泰听到一个月一百两银子,心脏砰地跳了一下。 他一个月的俸禄才十六石禄米,折合成银子的话也就不到二十两。 要是赶上皇帝陛下宝钞印多了,还得给他折色一部分,实际到手的俸禄就更少了。 然而,这孙子只是雇个什么总编,一个月就给开一百两银子,这得是多大的买卖呀! “等等!” 朱允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齐泰叫住了自己,还以为齐先生又要数落自己呢,吓得他赶忙解释。 “齐先生,学生今天真的是无意冒犯,您可千万别跟我生气,更别去我皇爷爷那儿告状,学生保证再也不拿这些事情烦你了!” 齐泰听到这话,只感觉心里被扎了一刀那般难受。 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啊,他竟然错过了一个月薪百两的兼职,简直是罪大恶极! “咳咳……” “去外边找人不靠谱吧?” 朱允熥见齐泰这样说,当即抱怨道。 “肯定不靠谱呀,我这可是小本生意,万一外边找的人眼光不好,签了一堆垃圾书,我不得赔得连裤子都穿不起呀!” “如果您能帮忙,那自然是最合适不过,可谁让您看不上呢,我也只能去外边找人了……” “齐先生您忙着吧,我先回去审稿了。最近书店那边收的话本有点多,不熬上几个通宵是看不完了……” 齐泰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故意板起脸来训斥道。 “三皇孙殿下,你这样做就不对了!”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读书学习,怎能把时间浪费在看话本上?”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赶紧去把那些话本拿来,本先生正好带回去替你审稿!” 朱允熥见齐泰突然这样说,只感觉脑子有点懵。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应该是自己的工资动摇了齐师傅的道心! 朱允熥想到此处心里立马有底气了,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道。 “齐先生,这不好吧,这等商贾之事哪好意思劳烦您?” 齐泰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读书人的事,倒也不能说成纯粹的商贾之事,还是有几分风雅的嘛!” “那齐先生会看话本吗,您知道该如何审稿吗?” “吗?” 齐泰听了这话,只感觉受到奇耻大辱。 “不是本先生跟你吹,本先生看过的话本,比你挨过的板子都多!” 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齐先生,这不好吧,您那么忙哪有时间干这个?” “什么话本能火,什么话本不能火,本先生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来。” “去年最火的那本赵氏姐妹传,就是我第一个发现的,要是没有我的推介,怎么可能火爆京城?” 朱允熥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郁闷。齐泰也太过分了,哪有拿板子打比喻的,这不是诅咒自己吗! “既然齐先生这么热情,那学生稍后就派人把十两银子送到您的府上!” 齐泰一听这话,刚刚还眉飞色舞的表情立马僵硬,尴尬地问道。 “你刚刚不是说一百两吗?” 朱允熥坏笑着说道。 “哦,一百两是对外的价格,齐先生是自己人,用不上那么多。” 齐泰听到朱允熥这么说,气得他想掐死这孙子。 他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区分“自己人”和“外人”的! “本先生刚刚想到一件事,最近好像要帮一个朋友写点东西,恐怕没时间……” 朱允熥闻言狡黠地笑了笑道。 “齐先生误会了,我刚刚说的十两银子是额外给您的车马费,您家离三味书屋那么远,来回出行太不方便了,正好用这钱租辆马车。” “至于每月一百两的酬金,这个是固定不变的,谁来都是这个数,嘿嘿嘿……” 齐泰一听这话,再看看这孙子脸上戏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这孙子给耍了。 “你你你……你竟敢戏弄先生,真是……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了一会儿,齐泰突然面色一整,对着朱允熥一脸严肃地说道。 “三皇孙殿下,前些时日锦衣卫干的确实有点过了,你以后离那帮人远点,免得误了自己的前程!” 朱允熥提起这事就是一肚子气。 “齐先生,我也没想到他们能整出这么大动静呀!” “我原本想着抓几个书店老板,吓唬一通也就完了。哪承想他们连看书的都抓,抓了几千人,还把黄子澄先生给抓了!” “我知道后立马就让他们放人了……” 齐泰听朱允熥这般解释,心下也是一阵唏嘘。若不是这孙子后续的处置还算得当,他又岂能跟他说这番话? “唉!” “总之殿下记住一点,一定远离锦衣卫,千万莫要跟他们纠缠不清!” “至于上次的事情,你最好小心点,为师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你最近最好低调点,莫要再被别人抓住把柄了。” 朱允熥玩闹归玩闹,还是能分得清好赖人的,听得出齐泰是真心关心他。 “谢谢齐先生,学生记住您的教诲了!” 齐泰看着恭敬地给自己行礼的朱允熥,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 这孩子若不是被人从小往废了养,现在又岂能如此顽劣? 好在此子心存仁义,还有那么一份赤子之心,以后用心引导的话,也不难成为一代圣君明主。 “以后离二虎那厮也远点!” “二虎对你虽不错,但这人脑子不行,做事太操切,容易把你引上歧途!” “哦?” 朱允熥对这话还是持保留看法的,他觉得虎叔对自己不错,连自己开书店的事都替自己瞒着呢,这次锦衣卫搞出这么大动静,要不是虎爷帮自己压着,那老头早拿鞭子抽自己了。 “虎叔还好吧……” “唉!” “殿下好自为之吧!” 齐泰见朱允熥这样说,也不好再劝,只是忍不住最后提醒一句。 “微臣有种不祥的预感,殿下好像快挨揍了……” “啊?” 朱允熥满脸不悦的道。 “齐先生,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你要是在吓唬我,我就不给你补助车马费了!” 齐泰闻言哈哈一笑,不在打趣这孙子…… 有了齐泰的加盟,三味书屋的话本平台算是彻底步入正轨。 齐泰不仅看书速度极快,而且眼光很非常精准,他签下来的书没有一本是赔钱的,只有赚多赚少的区别。 不过,最让朱允熥高兴的是齐泰的人脉,他不仅把自己卖给了三味书屋,还顺带着帮朱允熥拐了不少话本界大佬,其中最名声显赫的一人就是罗贯中。 三味书屋不仅签下了《三国演义》的独家版权,连带着将罗贯中的《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宋太祖龙虎风云会》的版权一举拿下,以及罗贯中和施耐庵合作的《水浒传》的版权也被签下。 在朱允熥的书店如火如荼之时,他还收获一份意外之喜。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老朱头,终于舍得封他为王了! “先王封建所以庇民,周行之而久远,秦废之而速亡,汉晋以来莫不皆然……” “今敕封三皇孙朱允熥为吴王,望尔惕厉自省,保境安民,以为大明藩篱……” 齐泰听到这份圣旨心里咯噔一下,暗忖是不是有人去陛下那儿告状了? 朱桂也是一阵错愕,感觉非常意外。 只有朱允熥满脸的开心,喜滋滋的接过圣旨,然后跟大本堂里的一干小王叔们畅谈以后如何建设封地的事情。 齐泰和朱桂对视一眼,两人无奈的苦笑。只不过在苦笑之后,齐泰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空置的座位出神。 这个座位乃是朱允炆的,只是他早晨特意跟自己请了假,说是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一开始齐泰也没当回事,以为朱允炆真的生病了。 现在一看陛下派人来传旨,所有皇子皇孙都在,唯独这孙子不在,他心里立马起了疑。 三皇孙殿下突然封王,该不会是这孙子在捣鬼吧? 只是单凭锦衣卫的事情,应该不至于让陛下一下子就厌恶三皇孙殿下呀,这里边一定还有别的事! 齐泰本想找朱允熥问问清楚,可一看到这家伙捧着圣旨傻笑,他心里就是一阵无语。 人家的夺嫡之战都已经打响了,这孙子竟然还有心情笑!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一十九章 殿下好像快挨揍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章 本王的也是正经买卖! 乾清宫倒坐房内,秦王一边解开衣襟,一边拿着蒲扇呼哧呼哧地扇着。 他这人最怕热了,每年这个时候王宫里早就摆满了冰块。 偏生老爷子节俭,这都六月底了,连点冰都不摆,这是要活生生热死人啊! 不摆冰也就罢了,没事搞什么家宴啊,还不让他们进殿,只能坐在倒坐房里等着,简直太过分了…… 秦王在心里暗暗抱怨的时候,正好看到周王走进来,见周王要去左边的倒坐房,他一把将其给拉到自己这边。 “老五,你咋这么晚才来?” 周王朱橚闻言郁闷地摆摆手。 “别提了,今儿有家酒楼出了点事,有几个不懂规矩的地方官员大闹,说什么酒楼的饭菜像猪食。” “掌柜的处理不了,特意叫我过去看一眼,我拿出亲王的架势,这才让几个人灰溜溜滚蛋!” 朱樉听到弟弟这般说,也跟着一通抱怨。 “你那酒楼还好,顶多遇到几个不开眼的,以为这真是吃饭的地方。” “我那几家青楼才叫倒霉呢,天天有勋贵去赊账,你还不好意思要,一要全是亲戚!” “还是朱允熥那孙子的生意做得好,听说现在一个月能入账几万两银子!” “多少?” 朱橚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麻了,他分明记得这家伙开了个赔钱的书店,啥时候书店这么赚钱了? “二哥,你在哪儿听说的,谁家书店能一个月赚几万两银子?” 秦王像是看小怪兽似的看向朱橚,惊讶地说道。 “你不知道?” “这孙子不知道在哪儿整了本金瓶梅,听说都卖疯了,每天入账上千两银子,比我那几家青楼赚得都多!” 朱橚算是诸位皇子中比较喜欢读书的人了,一听秦王这话更是不信了。 “二哥,你这话可太离谱了。” “金瓶梅那书我看过,写得确实不错。但再好的书也不过是一部话本而已,卖不上几天满大街就都是了,那孙子拿啥去赚钱?” 朱樉见朱橚这么问,登时好奇地反问了句。 “你是不是最近离京了?” 朱橚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 “我前几天偷偷去了一趟苏州游玩,没敢跟父皇告假,二哥可一定替我保密呀!” 朱樉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偷着出去玩呢,说句大不敬的话,朱橚就是偷着起兵造反他都不在乎,搞不好还能偷偷帮他一把。 “嗨!” “你把二哥看扁了,我是那嚼舌根的人吗?” “不过,这就能解释得通,你为啥不知道那孙子的事了。” “你不知道吧,前段时间锦衣卫查抄仿印书,现在京城谁的书都有仿印的,唯独没人敢仿印那孙子的书!” “啊?” “锦衣卫不是只听命于父皇吗,怎么会听那孙子的话!” 朱樉朝着站在乾清宫门口的二虎努了努嘴。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二虎那个马屁精了!” 朱橚见朱樉这么说,脸上立马有些不悦。 “二哥,你这话就太没良心了,这些年二虎也替咱们瞒了不少事呢!” 朱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嘴上却不依不饶。 “不行!” “既然二虎能帮那孙子抓仿印书,那就能替自己去要账!” “我回去就把这些年积攒的欠条找出来,让二虎带着锦衣卫挨家挨户地替我要账去!” 朱橚听到这话眼睛也是一亮,他家的酒楼也有不少欠账的,还都是皇亲国戚,害得他连要账都不好意思开口。 要是能求动二虎,让二虎派人去要,保证不出一天的工夫,几万两银子的欠款就能要回来! “好办法,不如咱们这就把二虎叫过来,跟他商量下这事!” “大不了,咱们多给他点提成,保管他能用心办事!” 二虎正靠着柱子打盹呢,突然感觉有人扒拉他,他睁眼一看见是秦王那张大饼脸,心下顿时一阵烦躁。 “秦王殿下有何见教?” 秦王瞅了瞅宫里,看到老朱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不由压低声音道。 “二虎哥,你跟本王过来一下,本王有点事要跟你商量!” 二虎闻言也看了眼宫里,见皇爷此时正忙,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叫自己,这才跟着秦王来到倒坐房。 “二虎兄弟请坐!” 二虎也不客气,直接大咧咧地坐下。 这些年他替诸位藩王瞒下的糟心事多了去了,受他们点礼遇也是应该的。 当然,二虎之所以替他们隐瞒,一来是受朱标所托,二来是皇命祖训里写明了,“凡风宪官,以王小过奏闻,离间亲亲者斩。风闻王有大故,而无实迹可验,辄以上闻者,其罪亦同。” 御史言官都扛不住,他个护卫头子得多大的脑袋敢干这种事? 这也是他敢授意锦衣卫,帮着朱允熥查抄仿印书的缘故。 这点小事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找皇帝打小报告,你去告状了皇爷非但不领你的情,搞不好还得反手治你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那才叫费力不讨好呢。 他只是没想到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能干得这么过分,抓了几千人,连官员都不放过。 虽说抓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官,但若是引起文官那边的反感,集体上书弹劾少主,也会给少主制造不小的麻烦。 现在正是皇爷对立储之事摇摆不定的关键时期,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而引起皇爷的不快,那蒋瓛百死难赎其罪! “秦王殿下,不知您叫卑职何事?” 秦王尴尬地在衣摆上擦了擦,虽说他这人挺不要脸的,但是一想到麻烦二虎帮他要嫖资,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 周王见秦王吞吞吐吐,当即抢过话头说道。 “没啥事,就是我俩有点欠账,想让二虎兄弟帮忙收一下!” “你那边不是跟锦衣卫熟吗,你跟锦衣卫打声招呼,让他们替我们把欠账要回来,我们保证不会亏待你!” 二虎听到这话气得“噌”地一下站起来,气愤地看向两个不要脸的藩王。 “周王,你说的这是啥话,把我二虎当成什么人了!” “再者说,你那酒楼的欠账还好说,秦王殿下做的那些个买卖……” “你们俩咋好意思开口哩!” 秦王剑二虎这样说,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二虎,你这话就不对了,本王的生意咋了,那也是正经买卖!” “你能帮朱允熥抓卖仿印小黄书的,凭啥不能替本王要嫖资!” “你要是不帮忙,信不信本王把那孙子的事捅到老爷子那里,到时候让你和锦衣卫都吃不了兜着走!” 二虎见秦王竟然敢威胁他,脸上立马浮现一丝冷笑。 他这辈子啥都怕,就是不怕别人威胁! “秦王殿下,你宠妾灭妻,把皇爷给你娶的原配关起来这事,是不是也得到皇爷面前分说分说?” “你在封地内强买强卖,打死前来求饶的老人一名……” “你出征西番之时,掳走一百五十名幼童,私自进行阉割,致使过半数幼童无辜惨死……” “你在王宫滥用私刑……” 朱爽听到这儿立马吓得冷汗淋漓,赶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二虎兄弟!”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听不出本王刚刚跟你开玩乐呢吗?” 二虎冷笑着摇摇头。 “秦王殿下不说,卑职还真没听出来!” “但卑职得提醒您一句,您若是敢对太子爷的唯一嫡子不利,卑职说不得把您的那些事捅上去,让皇爷给陕西的百姓一个公道了!” 朱爽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暗骂二虎不是东西。 凭啥朱允炆就不是嫡子了! 吕氏都被扶正快十年了,朱允炆也是太子大哥的嫡子吧? 怎么到了二虎这儿,就变成了朱允熥是唯一的嫡子了! 难不成,二虎这厮天天守着老爷子,在老爷子那儿探听出啥风向啦? 秦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再联想下葬礼上的事,明明该是朱允炆摔盆打幡,却硬生生地换成了一脸不情愿的朱允熥……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时,突然看到朱允炆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他来做什么,他不是该在大本堂读书的吗?” 二虎心中也是一阵疑惑,这孙子来干嘛,皇爷宴请诸位藩王,可没说有他们啥事啊! 他敏感地觉得不对劲,立马扔下秦王这个不要脸的货,颠颠地跑回宫门口当值。 朱允炆走进乾清宫,朝着老朱郑重行礼后,将一个盒子摆在地上。 “孙儿拜见皇爷爷!” 老朱听到朱允炆的动静, 立马放下奏折笑呵呵地抬头看过来。 “原来是允炆啊,你今天过来时有啥事吧?” “回禀皇爷爷,孙儿的舅舅无意间在宫外获得了这个,他看出这是宫中之物,因此花高价买下送入宫里,劳烦我母妃替其代为转交皇爷爷。” 老朱听到这里眉头不禁皱起,宫里流失出去的东西,不是太监们私自盗卖,就是某个护卫偷运出去的。 不管是谁干的,他都要严惩不贷! “打开!” “让皇爷爷看看是什么东西!” “诺!”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章 凭啥不能替本王要嫖资!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咱都哭傻了,他竟然还挺开心? 朱元璋看到盒子打开,露出那一抹青绿色的白菜绿,惊得当即从龙椅上站起来。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你郭奶奶宫中之物吗,怎么会流落到宫外去?” 二虎听到这话也偷偷往宫内瞅了一眼,见到盒子里放着的竟然是翡翠白菜,吓得心脏都偷停了半拍。 当初他听闻此物在当铺那被盗就觉得有蹊跷,没想到这里边果然有鬼! “回禀皇爷爷,孙儿听闻此物被郭奶奶赏给三弟了,三弟前段时间在宫外开书店缺钱,这才将此物给典当出去。” 老朱听到朱允炆这样说,也立马想到有这回事,他当初还跟郭惠妃抱怨过,说郭惠妃不该给这孩子如此贵重的礼物,免得这孩子不懂得珍惜,再一不小心给弄碎了。 现在听闻此物被典当出去,又被吕家掏银子买下送回宫里,老朱的心里就是一阵腻味,只感觉皇家的脸面都被那逆孙给丢尽了! “二虎!” “你给咱滚进来!” 二虎闻言赶忙进宫,扑通一声跪倒在台阶之下。 “皇爷,三殿下派人去赎过当了,当铺的人说是被盗了……” 老朱见二虎这时候还不忘为朱允熥开脱,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闭嘴!” “咱问你书店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说要开个书店,卑职想着这营生还算风雅,就帮他寻了一处铺面……” “那你为何不上报!” 二虎见皇爷这样说,赶忙磕头如捣蒜地请罪。 “卑职知罪!” “卑职不该欺瞒皇爷!” “卑职罪该万死!” 老朱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不住磕头的二虎。 “你确实罪该万死!” “但这不怪你,都怪咱平时对你太宽容了!” “咱明天会赐给你个伯爵,放你去外边做个都指挥使,也算对得起咱们君臣一场了……” 二虎听老朱这样说,当场哭成了泪人。 “皇爷,卑职知错了,求皇爷不要赶卑职走,呜呜呜……” “唉……” 老朱叹了口气,见二虎这般做派,心里也生出几分不舍。 但二虎这次犯了大忌讳,万万不能留在身边了,自己赏他爵位、放他去外地当官,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老朱刚要把二虎打发出去,突然看到跪在一旁的朱允炆,心下就有几分不悦。 “允炆啊,还有事情吗?” 朱允炆闻言怯生生地说道。 “皇爷爷,孙儿还有几件关于三弟的事情要禀报!” 朱元璋听到“几件”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孙子到底瞒着他干了多少事啊! “皇爷爷得先答应孙儿,保证听了不责罚三弟。” “孙儿只是怕三弟年少走错了路,并不是故意跑来告状,让皇爷爷责罚他。” “如果皇爷爷责罚三弟,允炆愿意一并受罚,以示兄弟齐心!” 朱元璋最在乎骨肉亲情,听到朱允炆这样说心里非常欢喜,就连刚刚的怒气都减少了几分。 “皇爷爷没看错你,你果然是识大体的好孩子!” “说吧!” “那逆孙还干了什么事,都一股脑说出来吧!” 朱允炆听皇爷爷如此夸奖自己,心里暗暗欣喜,母妃说得果然没错,皇爷爷就喜欢听这种话! “皇爷爷,孙儿听说三弟受人蛊惑,还写了一本**……” “孙儿不敢看,特请皇爷爷过目。” 老朱一把抢过书,只看了眼封皮就惊“咦”一声。 “咦?” “兰陵笑笑生是谁,以前写这种书的不是那个叫玉面书生的人吗?” 朱元璋早年间闲暇无事之时,也会找几本话本打发时间。但他看得不多,很多都是从二虎那儿借来的。 “皇爷,玉面书生秦昊卷入胡惟庸案,已经被处死好几年了……” “这……” 老朱闻言是又羞又愧啊,羞得是暴露了自己年轻时候的癖好,愧疚的是自己竟然把这样一个人给杀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 “咳咳……” “此等Yin邪之人,死有余辜!”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翻开金瓶梅看了起来,只是随便地翻了几页,他就知道这书是什么玩意了。 “这是朱允熥所写?” “回皇爷爷,坊间都是这么传的。而且孙儿在大本堂,也见三弟偷偷写过,应该是不假。” “嘶……” 朱元璋闻言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心道那逆孙有此等文笔吗,竟能写出这等好书? 不过他刚生出这个疑问,就被朱允炆给打断了。 “孙儿听闻锦衣卫为了帮三弟赚钱,还抓了几千看仿印书之人,封了几百家铺子,就连朝中官员都被波及,被无辜抓进北镇抚司者几十人!” 老朱听到这话,脑子里立马充斥着无边的愤怒。 他最忌讳的就是锦衣卫滥用职权,几次都想将他们裁撤。现在见锦衣卫竟如此胆大包天,敢瞒着自己干出此等惊天大案,气得他身体直哆嗦。 锦衣卫不能留了! “皇爷爷,孙儿还听闻武将勋贵为了给三弟的生意捧场,买了他几万册书,给他送去了十几万两银子……” 如果说刚刚老朱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放弃朱允熥,可在听了这件事后,他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锦衣卫烂了可以换,但武将勋贵勾结皇孙,这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就算朱允熥没有夺位之心,还尊敬他这个糟老头子,但武将勋贵们可不见得能容下他这个老皇帝! “哼哼!” “很好!” “都很好……哈哈哈……” 老朱大笑了几声,看向二虎怒斥道。 “二虎,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咱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少掺和,你非得找死是吧!” 二虎一听皇爷发笑,就知道皇爷是动了真怒,但他不敢为自己求情,也顾不上为自己求情。 “皇爷息怒,事情不是这样的……” 老朱闻言噔噔噔走下台阶,朝着二虎就踹了过去! “够了!” “都到了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敢替那逆孙说话!” “你是不是想让咱被那逆孙逼死,然后开开心心地去拜新主子!” 二虎哪受得了这等诛心之言,闻言吓得头都磕破了。 “皇爷!” “卑职万万没有此等心思呀!” “若是皇爷不信,卑职现在就把心挖出来给皇爷看!” 朱元璋根本不想听二虎的解释,朝着门外咆哮一声道。 “来人!” “把二虎拖出去……” 朱元璋说到这儿的时候卡了个壳,如果是别人那不用犹豫,直接拖出去砍了即可。 但对于二虎,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旧情的,略微停顿下说道。 “先把他打入锦衣卫大牢,等到了秋天咱再料理他!” “皇爷!” “卑职死不足惜,但还请皇爷千万莫要误会了三殿下,做出追悔莫及的决定呀!” 在二虎被人拖出去后,朱元璋痛苦地跌坐在地上。朱允炆见状赶忙要去搀扶,却被朱元璋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还有关于那逆孙的事吗?” “没了……” “只是孙儿担心您的身体……” 朱元璋闻言冷笑一声道。 “哼哼!” “咱没事,咱还死不了!” “你先回去吧,回去好生用功读书,对诸位王叔们恭敬点,对弟弟妹妹们也都好点……” “诺!” 朱元璋见朱允炆离去后,一阵急火攻心就晕倒在地上,吓得一旁的秦公公赶忙尖叫一声。 “传御医!” 殿外的一干藩王,听到大殿内传出的动静,呼啦啦就冲了进去。 “父皇!” “父皇你怎么啦!” 老朱很快就转醒,看到一干亲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强自镇定的说道。 “咱没事!” “你们都先去殿外候着吧,等一会儿中午了,咱们一起吃个饭!” 秦王朱樉闻言不信地问道。 “父皇,你真没事吧?” 老朱看到这厮就气不打一处来,听到他这般说,当即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咱一时不会还死不了!” 秦王讨了个没趣,赶忙灰溜溜地退出宫。其他藩王见状,也紧随其后出了宫。 只是每一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疑虑,朱允炆那孙子到底跟老爷子说了啥呀,能把老爷子给气成这样。 老朱把所有藩王都撵出去后,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对朱允熥抱有多大的期望,他甚至打算过上一两年,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治国理政。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那逆孙给葬送了…… 秦德顺看出陛下的伤心,一边陪着哭,一边开口劝道。 “陛下,要不派人打听一下吧,或者把三皇孙殿下叫过来当面质问一下,万万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呀!” 老朱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心里又生出一丝希冀。 对呀! 万一朱允炆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呢? “你带上羽林卫的人过去看看,看看那孙子是不是真收了武将勋贵的银子!” “诺!” 半个时辰后,秦德顺带着两名羽林卫的校尉进殿,面色沉重地向老朱禀报。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的书店库房,确实堆满了银子,而且不止十万两……” 老朱闻言立马看向两名校尉,两名校尉赶忙说道。 “回禀陛下,书店的库房里确实有十几箱银子,卑职等没有清点,只是派人守住了库房,并且在箱子上贴上了封条!” “现在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老朱无力地摆摆手道。 “都撤了吧!” “这孩子既然喜欢当闲散王爷,那咱就成全他……” 两个校尉听了这话一脸大写的懵逼,陛下说的到底是啥意思,是让他们俩撤,还是让他们把放在书店的人撤走? 还是秦公公知晓陛下的心思,把他们俩带到殿外小声地解释了一番,两人这才知道陛下是说把书店那边的人撤了。 “有劳秦公公解惑了,末将这就去办!” 秦公公打发走两人,再次回到大殿见皇爷正在研墨,马上跑过去抢过墨块。 老朱拿出一份空白的圣旨,在砚台里蘸了许久的墨,这才提笔在圣旨上刷刷写起来。 在写完这份圣旨后,老朱痛苦地闭上眼,不待墨迹干透就不耐烦地说道。 “拿去!” “那孙子不是一直想当藩王吗,咱这就遂了他的愿!” 秦公公本想再劝几句,最起码等金银、金册做出来之后再传旨。可见皇爷一脸的烦躁,他这话就怎么也不敢再说了。 “诺!” “奴婢这就去大本堂传旨?” 秦公公虽然不敢开口相劝,但还是玩了个心眼,故意用了疑问句。 老朱一言不发,只是无奈地摆摆手,最后靠在龙椅上暗暗垂泪。 秦公公见老朱如此态度,不敢再啰嗦,赶忙去大本堂那边传旨。 随着这份圣旨颁出,老朱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原本以为凭借朱允熥的天分,再加上自己的亲手调教,又可以为大明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愿,那逆孙也不争气,竟然只想着银钱,连大明的万里江山都不顾了…… 老朱越想越伤心,一想到自己为那逆孙付出了那么多,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多时,秦德顺回宫复命,见皇爷哭得稀里哗啦的,他也就不敢多嘴多舌,赶忙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伺候着。 老朱哭了一会儿,想到大孙的率性天真,乖巧懂事,天资聪颖等等诸多好处,心里就是一阵后悔,后悔自己刚刚太急躁了,其实应该晚几天再颁诏的。 一想到封了王就得就藩,就再也看不到小逆孙,老朱哭得就更伤心了。 就算这孙子不是当皇帝的料,留在身边解个闷也挺好啊! “那逆孙咋没来谢恩?“ “是不是听到封王,给那孩子气的哭了鼻子?” 秦德顺突然听到皇爷这样问,给他整得都不知道咋回答了。 “没哭呀!” “奴婢瞅着三殿下好像挺开心的……” “啥!” 老朱头一听这话,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自己一想到要跟那逆孙分开,伤心得都快哭傻了。那孙子非但一滴眼泪没掉,竟然还挺开心? “秦德顺,你给咱看仔细了,那逆孙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还是强装出开心的样子,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这……” 秦德顺听到直接懵逼了, 哪怕他陪着皇爷二十几年,此时也有点拿不准,皇爷到底是希望三殿下开心,还是希望他不开心啊…… “皇爷,奴婢刚刚走得匆忙,看得可能不是很真切,要不奴婢再过去看一眼?”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满心不悦的瞪了秦德顺一眼。 “哼哼!” “别忘了提醒那逆孙一声,封王这种大事,是要亲自来咱这儿谢恩的!” 老朱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吓得秦德顺都不禁一颤。 “诺!” “奴婢这就去办!”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一章 咱都哭傻了,他竟然还挺开心?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还有脸谢恩? 朱允熥确实挺开心的,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封王、就藩,然后建设封地。 虽说之前因为被后宫的一众年轻的小奶奶们所刺激,萌发了一点点不切实际的野心。但那点野心很快就散去,使得他重新回归一只快乐的咸鱼。 再加上他最近快把初中物理、化学、数学等教材梦全了,让他对于建设封地更增添了几分信心。 “诸位王叔,现在小侄儿也是大明藩王的一员,我觉得咱们应该研究一下如何建设封地!” “来来来,我有几点不成熟的意见,咱们大家探讨一下!” 大本堂内的诸位皇子,对于朱允熥的提议根本不感冒。 封地有啥好建设的,还不是父皇派出的官员想咋搞就咋搞,他们坐等着收税就行了。 与其琢磨建设封地,不如研究下如何搞钱更实在点。 父皇可不会把膏腴之地封出去,肯定都是留给未来的嗣君的,只会挑一些鸟不拉屎的地方把他们给打发了。 “大侄子,不过是封王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如果可以选择,我们宁愿不要王位,只求赖在京城当个闲散宗室!” 朱允熥非但没听出众人的敷衍,反而兴冲冲地从自己的书箱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激情澎湃地解说道。 “十三叔,你的封地在哪儿,是在河南吗?” 朱桂兴致缺缺地回应一句。 “不好说,听母妃的意思,你皇爷爷想改封我为代王,就藩大同,可能不日就降下诏书了。” “大同?” “这可是个好地方啊,随便挖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出一个矿来!” “到时候咱们俩之间修一条铁路,你把大同的煤运到我那儿,我炼成焦炭然后炼钢……” 事实上,朱桂刚听说自己要被“发配”大同,替大明去戍边,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那破地方不说是穷山恶水吧,但也是刁民遍地,而且走不出百里就是北元地界,可以预见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但听到朱允熥说得这么开心,朱桂的情绪也被他带动起来,走过去俯下身子看了眼这孙子的地图。 然而只看了一眼,朱桂就被地图的精致给惊呆了。 他敢发誓,就连父皇寝宫里挂的大明堪舆全图,都没这孙子手里的精致,更没他的这个全面! “大侄子,你这地图是哪儿搞得,能不能给十三叔一张?”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道。 “没问题!” “只要咱俩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别说区区一张地图了,就是钢铁、布匹、粮食等物资,也不是不可以共享的!” 朱桂闻言赶忙握住朱允熥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等将来就藩的时候,咱俩就是你说的那什么合作伙伴关系!” “战略合作伙伴!” 其他人见两人说得热闹,也纷纷凑了上来。 本来他们是想打趣一下的,可当他们看到朱允熥面前铺着的地图,一个个无不震惊得目瞪口呆。 相较于大明那粗糙且简略的地图,朱允熥这种从初中地理书上扒下来,带着等高线和比例尺的精致地图,给了他们极强的视觉冲击。 不过他们在震惊过后,就开心地在地图上寻找自己将来就藩的城市了。 朱植焦急的围着地图转圈,嘴里喋喋不休的嘀咕。 “广宁呢!” “广宁在哪儿呀!” “赶紧指给我看,让我看看父皇把我扔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朱允熥在地图上找了一会儿,突然在东北角看到一个小圆圈。 “十五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圈圈就是你说的广宁了。” 朱植一看到自己被封到那么远,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父皇也太偏心啦,把北平府封给四哥,轮到我就是这么个犄角旮旯,呜呜呜……” 其他人看着地图上应天府和东北角“圈圈”的距离,也默默地替朱植感到伤心。 父皇确实有点过分了,那破地方连个城都没有,让十五哥可咋活呀。 朱楧见十五弟找到了封地,也在地图上疯狂地搜寻起来。 “甘州呢!” “父皇说封我当肃王,就藩于甘州,甘州在哪儿呢?” “肃王……那应该是甘肃吧?” 朱允熥在地图上指了指甘肃的位置道。 “没看到甘州,但甘肃是肯定在这儿了,你找找别的地图对照下,甘州应该就在这个大圈圈里。” 朱楧都不用知道确切位置,一看到甘肃离大明那么远,也气得陪十五弟哭去了。 “父皇也太欺负人啦,咋把我也扔这么远呀,哇呜哇呜……” “我不当这破藩王啦,呜呜呜……” 朱楧一哭,其他年幼的小皇子们也跟着哇哇哭,就连朱桂心下都有几分委屈,觉得父皇偏心,根本不待见他们。 虽然朱允熥这孙子没明确就藩地点,但听其封号就知道离应天府远不了,不是苏州就是杭州,咋看都是好地方! 齐泰看他们哭得伤心,哪怕明知过了课间休息的时间,也不催促他们重新回到座位背书,只是淡淡地走到朱允熥面前,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幅地图,能把这么多孩子给吓哭。 然而,齐泰只是看了一眼,就被朱允熥的地图镇住了。 他跟朱桂等人不同,他是真的研究过军事的,对于兵法、地图有着相当的研究。 因此,一看到这孙子的地图,他立马就能看出其具有非凡的价值。 如果使用得当的话,此图可以使得大明军队战斗力提升一倍! 自古行军打仗,被地图坑死的名将何其多也。 李广之所以难封,不就是因为总迷路么…… “朱允熥,你这地图是从何处得来,是何方高人所画?” “什么何方高人呀,这就是我随手画的!” “你画的?” 齐泰脸上写满了不信,因为这等地图,没有十万人以上的人力,再加上十年苦工根本就别想绘制出来。 除非有人能飞到天上去,站在天上绘制地图。 否则,光是丈量距离之远近,就足够跑死几万匹马了。 换言之,就是以大明当前之国力、物力,都不足以支撑绘制此等精确之地图。 这孙子一句随手画的,当真是拿他当傻子哄啊! 齐泰一把将朱允熥推到一边,然后郑重其事地朝着地图拜了三拜。 “此图堪称神作,绘制此图之人更是神人!” “吾虽不知其为何人所绘,但对其立下的丰功伟绩甚为钦佩,只恨无缘一见呀!” 朱允熥见齐泰对自己的地图如此崇拜,站在旁边气鼓鼓地说道。 “齐先生,这真是我画的!” 齐泰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朝圣之心,全被这孙子给破坏了。 “闭嘴!” “今天功课加倍,背不下来直接把你送到乾清宫,让陛下打你的板子!” 朱允熥见齐泰这么说,立马闭上嘴巴,不再强调地图的著作权问题。 秦德顺赶到大本堂门口的时候,听到里边传出哭声一片,心里高呼陛下圣明。 皇孙殿下果然是强颜欢笑,只是不想让陛下担心而已。 秦德顺想到这里,眼圈也不禁红了起来,被皇孙和陛下之间的祖孙之情所感动。 然而,当他走进大本堂赫然发现,所有皇子都哭的稀里哗啦,唯独朱允熥脸上没有一滴眼泪,手里抓着圣旨不住的在地上比划着。 “齐先生,你说皇爷爷会把我封在哪儿,苏州还是杭州?” “都有可能……不过杭州的概率更大一些吧?” 两人正交谈之时,秦德顺走进大本堂,朝着齐先生点点头,随即弯腰看向朱允熥。 “三皇孙殿下,您是不是忘了谢恩啊?” “我刚刚接旨的时候没谢恩吗?” “奴婢的意思是说,您得去乾清宫亲自面见陛下,当着陛下的面谢恩呀!” 朱允熥闻言茫然地看向四周,看一众王叔们都哭成泪人了,当即看向一旁的齐泰。 “齐先生,秦公公没骗我吧,这种事还用当面谢恩吗?” 齐泰见朱允熥这样问,真是恨不得一脚踢死他,谁家封王不去面见陛下谢恩啊! 不过今天这事本就反常,封王封得太突然,连金册金银都没预备好,也没有朝中大臣来传旨,只是派了个贴身太监。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符合礼法,这个恩谢不谢问题也应该不大吧? “按理说是要去亲自谢恩的……” “哦!” “那我这就去……” 朱允熥刚走到门口就被齐泰叫住了。 “等等!” “敢问秦公公,陛下是不是在盛怒之下写下的册封圣旨?” 本来这等事没有五两银子,秦德顺是绝不会开口的,但问话的是齐泰,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这人可是皇爷为储君准备的人才,不管将来谁当皇帝,齐泰都是新皇的股肱之臣。 但规矩不能破,不给钱就是不能说一个字! 秦德顺朝着齐泰点点头,算是守住了自己的本心。 齐泰见状赶忙将地上的地图卷了起来,然后塞到朱允熥的手里嘱咐道。 “殿下!” “如果陛下问起来,你就说这是你画的!” 朱允熥一听这话都蒙了。 “齐先生,我本来就说是我画的吧,你不是不信么……” 齐泰摇了摇头,继而解释道。 “不一样的!” “是我将历代山川地理图册给你看,你结合了历代图册的版本,去芜存菁这才绘制了这幅地图!” 朱允熥见齐泰这样说顿时秒懂。 “明白了!” “齐先生待我不错,绘制地图的功劳分你一杯也没啥大不了的!” 齐泰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吐血,他齐泰再不堪,也达不到窃据学生功劳的地步吧? 他之所以让朱允熥这样说,是想着让陛下生出惜才之意,再给这孙子一个机会! 虽然齐泰被朱允熥给看扁了,但齐泰也懒得解释。只要陛下能回心转意,他就算被误会了也无所谓。 朱允熥跟着秦德顺来到乾清宫,刚一迈进大门就看到两侧的倒坐房里坐满了大明藩王。 他回想上一次见到此情此景,自己正因为假传圣旨之事,被糟老头毒打了一顿。 哪承想刚过去一个多月,自己也快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朱允熥想到自己未来就藩,说不得要跟这些王叔们互通有无,当即生出拉关系套近乎的想法。 “诸位叔叔们好,小侄儿在这儿给叔叔们见礼啦!” “以后小侄儿也是大明藩王啦,劳烦叔叔们多多照顾下小侄儿呀!” 秦王听到这话开心地回应道。 “好说!” “只要你把书店的股份让出来一半,二叔就送你一座青楼,哈哈哈!” 周王也上来凑趣。 “五叔也愿意跟你换,拿一座酒楼换!” 朱允熥一听这俩人的话立马不乐意了,他是想来薅这些人的羊毛的,怎么可能被反薅? 朱棡见这孙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从倒坐房里走出来上去就是咣咣两脚。 “还不赶紧滚进去,给你皇爷爷赔罪,请求他收回封王的旨意!”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将圣旨紧紧地攥在手里,像是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凭什么!” “这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圣旨,我才不还回去呢!” 朱棡闻言还想再打这孙子几下,可刚抬起手就听到宫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把他带进来!” 朱棡听出这是父皇的声音,立马把朱允熥往大殿门口的方向一推。 “赶紧滚进去,别让你皇爷爷久等!” “你皇爷爷要是生气的话,你就好好哄一下,千万不可跟你皇爷爷顶嘴!” “哦……” 朱允熥敷衍地答应一声,就跟个兔子似的跑进大殿,像是生怕朱棡再踢他似的。 老朱坐在台阶上,看着逆孙满脸喜色的跑进来, 本就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分。 “皇爷爷,孙儿来谢恩啦!” “谢恩?”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放出一声恶龙咆哮。 “你还有脸谢恩?” “你看看那是什么!” 老朱气哼哼地随手一指,朱允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地上摆放着一颗翡翠白菜,外加一本只看封皮上的美女,就知道是啥书的金瓶梅。 “逆孙,你可知罪!” 朱允熥听到这声断喝,吓得立马就跪了。 “皇爷爷,我……”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还有脸谢恩?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种猪脑子还想争太子之位? 朱允熥看到翡翠白菜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被人坑了。 他记得朱桂说得很清楚,这东西被盗了,当铺按照规矩赔了五倍的银子。 现在这东西出现在乾清宫,那定然是有人偷偷买下,故意来给自己上眼药的! 老朱见朱允熥还知道害怕,心里的怒气稍微小了点。这孙子对自己总算还有点敬畏之心,要不然真的可以挖个坑埋了! “你给咱解释解释吧!” “皇爷爷,这白菜我派人去赎了,当铺的人骗我说被盗了!” “这书……这书确实是我写的,您老看着办吧,我认栽……” 老朱听这孙子说得还算诚恳,心里的怒气又小了一分。 “咱来问你,你书店库房里的银子是咋回事?” “只要你跟咱说实话,咱就不追究你不顾皇家体统,典当宫中宝物的罪了!” 朱允熥闻言非但心里松了口气,脸上还变得洋洋自得起来。 “皇爷爷,那是孙儿开书店赚的!” 老朱看着朱允熥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番话,心底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哼哼!” “你卖的啥书啊,短短时日就能赚如此多的钱?”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骄傲不起来了,不管啥时候卖小黄书都不是啥光彩的事。 “我卖的就是……就是这本……” “哦……” 老朱意味深长地笑笑,脸上满是嘲讽的意味。 这逆孙都这时候了还不说实话,真是枉费了他一片苦心! 区区一个话本,短短时日就能赚上十几万两银子,那咱还当什么皇帝啊,跟着他一起去卖话本好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咱也懒得问了。” “你回去吧,以后不用做功课了,咱也不想再看了……” 老朱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如果刚刚朱允熥肯说实话,他就算是冒着丢点老脸,也要强行收回封王的圣旨。 可这孙子是真把他当傻老头糊弄,让他伤透了心。 朱允熥一听不用做功课了,脸上登时满是喜意。 “太好了,终于不用做功课了!” “那個啥……” “皇爷爷,我听其他王叔们说,封王不是得有金印、金册啥的吗,我的啥时候发呀?” “还有我啥时候就藩呀,是跟王叔们一起吗?” “另外我的王府呢,您老不是早就答应给我个大宅子吗,这话还算不算数啦!” “您老要是实在不想给我宅子,那您老给我划块地也行,我自己出钱盖,正好还能给朝廷省点银子,嘿嘿嘿……” 老朱在听到逆孙欢喜地说“不用做功课”的时候,火气就已经压不住了。 后来听到他满脑子都是封王、就藩,竟然还有脸找自己要王府,气得他“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个恬不知耻的,竟然还有脸要王府?” “真真是气死咱了,咱的鞭子呐!” 秦德顺早就盯着挂在架子上的鞭子了,听到这话立马颠颠地跑过去将鞭子取下,然后赶忙递到老朱面前。 老朱一把抢过鞭子,朝着朱允熥就是一鞭子抽过去,抽的朱允熥激灵一下跳了起来。 “皇爷爷,你凭啥打我呀,我不就是写了个话本吗……” “你还敢嘴硬?” “你跟咱说说,你库房里那些银子哪来的!” “我刚刚不是跟您解释了吗,那都是我自己挣得呀!” “你凭什么能挣那么多,还不是卖了咱的面子!”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自己写小黄书虽说丢人,但再丢人也比开妓院强吧? 糟老头的儿子开妓院、赌场他都不嫌丢人,凭啥老抓着自己不放啊! “皇爷爷,这我就不服气了,我挣得钱干干净净,堂堂正正,没沾过您老一分光!” 朱元璋闻言再次一鞭子甩出去,抽在这孙子的大腿上,疼得朱允熥“嗷”的一声惨叫。 “你咋又打我!” “咱来问你,锦衣卫替你抓人的事,算不算是咱的面子!” “这事呀……” 朱允熥心虚地低下头,这事还真说不清。但若说一分没有,那肯定也不现实。 “这事我确实有责任,是我没把话说明白,让锦衣卫那边的人误会了。” “您老要是不满意就看着打吧,只要打不死就行……” 老朱见这孙子如此光棍,心里哪怕在盛怒之下,也不由带着几分激赏之色。 这份倔强执拗的性子,跟咱年轻那会儿还真挺像! 然而老朱一想到这儿,心里就更气了。 一边气自己刚刚没控制住,早早地让人去颁旨。一边恨这孙子不争气,不好好读书用功,跑出去做什么生意! “滚过去趴好!” “啊?” 朱允熥可是深知这老头的狠毒的,他只要敢趴过去,这老头就能把他打得趴在床上起不来! “您老意思意思就行了,咋还想动真格呀?” “我现在都封王了,您老不能像对小孩子那样对莪!” “咱倒是想对你动廷杖来着,可你也不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扛得住吗?” 秦德顺赶忙附和道。 “三皇孙殿下,您就别顶撞皇爷了,皇爷可都是为您好。” “真正的廷杖一棍子下去青砖都要断成两截,您这小身子骨别说一棍子,就是半棍子都扛不住!” “还是打鞭子好,疼几天就没事了……” “皇爷,要不要奴婢招呼几个人帮帮三皇孙殿下?” 老朱“嗯哼”一声,算是默许了秦公公的提议,秦公公见状赶忙招呼人,把朱允熥按在凳子上,然后开心地招呼皇爷。 “皇爷,您老可以安心打了,保证三皇孙殿下挣不脱!” 秦德顺见皇爷的鞭子抡起来,悬着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皇爷今天要是不把这股火发出来,非得被气得大病一场不可。他老人家都这岁数了,一旦生病可是要动摇江山社稷的呀! 只是有点对不起三皇孙殿下,今天这事不会被三皇孙记恨吧? 不过也不能说坏事,皇爷打这孙子一顿,把心里的那口恶气给消了,说不准就把封王的旨意收回来了呢? 秦德顺见皇爷进入狂暴状态,也就不在一旁侍候了,跑到门口招呼个小太监,让他赶紧去太医院把郝太医给请过来提前准备着。 老朱接连抽了十几鞭子,这才趁着喘气的工夫质问道。 “逆孙,说不说实话!” “您老倒是问呀!” “您老连问都不问,抡鞭子就是一顿打,你让我说啥呀,哇呜呜呜……” 朱元璋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的太监。 “咱没问吗?” 三皇孙这顿打挨的是真冤啊,十几鞭子下去,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挨打的…… “皇爷,您确实没问……” “啊!” 老朱心里也是一阵郁闷,暗忖自己被这逆孙都给气糊涂了。 但他才不会轻易认错呢,没问又咋了,就这孙子干的那些事,哪件事不值几百鞭子! “咱没问你就不说吗!” “你自己干了啥,你心里没点数?” “我……哇呜呜呜……” 朱允熥是彻底被这老头整崩溃了,这到底是要干嘛呀。 不过有一点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头派人叫自己过来谢恩是假,泄愤倒是真的! “皇爷爷您赶紧问呀,再不问我就被您打死了,哇呜呜呜……” “父王呀,您睁眼看看吧……” 老朱刚听到这儿,就气急败坏地一鞭子抽下去,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还有脸提你父王?” “你再敢拿你父王说事,信不信咱打死你!” “我……母妃呀,您睁眼看看吧,你公爹要打死我啦,哇呜呜呜……” 老朱看到这逆孙如此无赖,气得脸跟锅底似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啊,挨了几下打就哭爹喊娘! “咱问你,你库房里的银子到底是咋来的!” 朱允熥见这老头总算是问了,赶忙回答道。 “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那都是我买书挣得!” “卖给谁啦!” “卖给……嗷……当然是卖给买书的人了,哇呜呜呜……” “您老这话问得就有毛病,我卖的是书,总不能卖给买猪肉的吧?” 老朱又“啪啪”几鞭子抽过去,然后厉声喝问道。 “到底卖给谁了!” “卖给……” 朱允熥说到这儿立马不说了,直接反问了一句。 “您老说吧!” “您老说我卖给谁,我就卖给谁了,我绝不争辩,呜呜呜……” “你还敢顶嘴?” 老朱当即啪啪啪打了十几鞭子,打得朱允熥跟杀猪似的惨嚎。他听这孙子的哭声变了调,也就不再打了,怕真给孩子打出个好歹。 老朱一边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气,一边暗暗地抹眼泪。 “你个逆孙哟,咱咋就管不好你哩!” “你开个书店赚点小钱也就罢了,咋还能拿武将勋贵们的银子!” “你今天收他们的钱,明天他们犯了事,你还哪来的脸管教他们?” 朱允熥听到这儿,这才知道自己为啥挨打,心里那叫一个冤枉。 “皇爷爷,我真没拿他们的钱,他们之前确实来我这儿买过书,可都让我退回去了呀……” “您老这是在哪儿听人嚼的舌根,孙儿这顿打挨得冤死了,哇呜呜呜……” 朱元璋听到这话,“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抡起鞭子又抽了下去。 “你还敢嘴硬!” “要不是收了他们的钱,你凭啥能有那么多银子!” 本来朱允熥还想争辩几句的,可在老朱的严刑拷打下他立马就怂了。 “我认,我认了还不行吗,呜呜呜……” 老朱听到逆孙终于承认了,心里顿时升起一阵失望,打得就更起劲了。 “咱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让你干出此等丢人现眼之事,呜呜呜……” “亏得咱对你寄予厚望,你就是这么报答咱的?” “咱今天打死你算逑,也免得你将来去封国祸害百姓,给老朱家丢人现眼!” 在老朱如火如荼地进行家庭教育之时,坐在倒坐房里扇扇子的秦王,听到大殿里传来阵阵哀嚎声,心里那叫一个爽快。 “五弟,二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两天听说那孙子赚钱,比我自己赔钱还难受哩。” “现在听到这孙子挨打的动静,不知道为啥,我咋感觉有点开心呢?” “二哥,我也是,嘿嘿嘿……”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在两人恨不得弹冠相庆的时候,朱棡不悦地瞪了两人一眼,随即浮现一丝冷笑。 这种猪脑子还想争太子之位? 咱们家老爷子是啥脾气,这俩货不会不知道吧? 老爷子要是看不上的人,别说打了,连骂一句的兴趣都没。 现在老爷子打那孙子打得越起劲,证明老爷子心里越在乎那孙子! 哼哼! 搞不好一会儿老爷子打完孙子,把心里那点怒气撒完,转过头就把封王的旨意收回去,然后换成册封皇太孙的圣旨哩。 其他皇子看到两人没心没肺地大笑,也不约而同地往边上挪挪,避免自己沾上这两人的傻气。 秦王傻也就罢了,周王以前在大本堂读书的时候挺机灵呀,咋连这点事还看不明白? 朱椿和朱柏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替朱允熥求情的想法。 朱椿这次回来,几次听到母妃提起朱允熥,对这孙子赞不绝口,甚至还暗中授意自己跟这孙子拉近关系。 更难得的是他胞弟朱桂,那家伙的眼睛长在脑门上了,连自己这个同母的兄长都不放在眼里,竟然天天给那孙子当跟屁虫。 只是一想到父皇的暴脾气,朱椿心里就是一阵打鼓。自己这点面子,应该不够给那孙子求情吧? 朱柏只是单纯地感觉父皇有点过了,诸位王兄私底下做生意的多了,为啥对太子大哥的嫡子如此严厉。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替朱允熥求情的时候,乾清宫的大门突然走进来四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这四个小丫头,每人都捧着个凤冠,身后还跟着个捧着箱子的宫女。 朱明月领着三个妹妹跪在御阶下边,把凤冠放在地上就嚎啕大哭,吓得守门的太监赶忙进去禀报。 事实上,就算没太监禀报,朱元璋也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了。 四个小丫头一起哭,那动静想听不见都难。 朱元璋赶忙扔下逆孙,噔噔噔跑到门口,看着四个哭花了脸的孙女儿,立马关切的问道。 “哎呦呦,你们这是咋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吗?” “皇爷爷,求求您不要打三哥哥了,我们不嫁人了,不要嫁妆了,求您放过他吧,哇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就蒙了。 “你们说的这叫什么话,咱是教训他,跟你们嫁不嫁人有啥关系?” 朱明月闻言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梨花带雨地哭诉道。 “皇爷爷,三哥哥是为了给我们挣嫁妆才去开书店的。现在我们把东西都还给皇爷爷,我们不要嫁妆了,求皇爷爷别打三哥哥了,饶了他这回吧,哇呜呜呜……” 朱元璋听到四个小孙女痛哭流涕,早就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了。现在听到她们说出如此懂事的话,把他疼的心都碎了。 “你们都起来吧,不要再哭了,呜呜呜……” “皇爷爷不是责打你们三哥,是为了他好,不让他行差踏错……” 三哥大点的小丫头,听到这话赶忙磕头谢恩,最小的朱明珰听到这话,小暴脾气立马忍不住了。 “你骗人!” “你都打我三哥哥好几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把我父王气死啦,又把我母妃赶出宫,只有三哥哥对我好,你现在还要把三哥哥打死!” “你是个坏爷爷!” 朱明珰说完这话,就回身从宫女手里抢过箱子,朝着老朱的脚下一摔,哗啦啦一声地上洒了一地金银首饰。 不过,最显眼的不是金钗,也不是银镯,而是两朵褪了色的宫花。 在阳光的辉映下,既显得有些不协调,又显得格外刺眼。 “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我只要我三哥哥!” 老朱的眼就被刺了一下,就连小孙女的冒犯之言都置若罔闻,满脑子只有一个疑惑,为何如许多的金银首饰中,会出现两朵褪了色的宫花? 然而,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朱明珰赶忙弯腰将宫花捡起,小心地在衣襟上擦擦,显得非常珍惜。 “这个不行……” “这可不是三哥哥给我攒的,是我从小戴在头上的,都戴了好几年哩……” 朱元璋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口一疼,像是被一把刀子给扎穿了似的难受。 这还是皇家贵女吗,竟然寒酸成这样,将两朵褪色的宫花都当成个宝贝…… 朱元璋看到此处,总算明白大孙为啥要开书店,也明白为啥总想着赚钱了。 原来这孩子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心疼几个妹妹,怕他们没有母妃在身边,将来出嫁的时候没人给她们置办嫁妆! 这都怪自己每天忙于国事,对几个皇孙女的照顾太少了…… 朱明月等几个大丫头,见小妹如此肆无忌惮,一个个都吓傻了。 刚刚王德小公公说得非常明白,她们进来只要哭就行,根本没必要节外生枝。 若是因为明珰的不懂事,惹得皇爷爷迁怒于三哥哥,那可就坏了大事! “皇爷爷息怒,小明珰不懂事,您老千万不要生气呀!” “明珰!” “还不赶紧给皇爷爷磕头请罪!” 朱元璋闻言苦涩地摇摇头,制止了朱明月强迫小孙女下跪的动作。 “小明珰说的对,咱确实是个坏爷爷,没有替你们父王照看好你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父皇,太子大哥后继有人啦! 朱元璋一脸歉疚地看着最小的孙女,弯下腰抚摸着她那哭花了的脸。 “别哭了,爷爷不打你三哥了,这就放他回去陪你们玩……” 小明珰闻言立马不哭了,开心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饴糖,奋力举着小手递给老朱。 “皇爷爷,三哥哥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好孩子就该有奖励!” “我奖励你吃糖吧!” 一旁站着的秦德顺,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皇帝是不能随便吃东西的,就是骨肉至亲递过来的食物,也要由专人试吃。 朱明月见小妹如此大胆,竟然敢给皇爷爷吃糖,也是吓得面如土色。 “明珰!” “赶紧把糖收起来,皇爷爷牙不好,不能吃糖!” 老朱赞许地看了眼一旁的朱明月,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长孙女非但善解人意,还特别地聪明。 短短一句话,既劝阻了小妹,又给自己这个当皇帝的爷爷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然而,他却不想借这个坡,下自己这头老驴。 因为他亏欠这几个孙女太多太多了,如果连一块饴糖都拒绝,小孙女一辈子都会跟自己疏远。 “小明珰真乖,你喂爷爷吃吧!” “好啊!” 朱明珰说着就把饴糖塞到老朱的嘴里,老朱感受到饴糖的甘甜,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只是这微笑之中隐含着珠光点点,泪眼婆娑。 如果咱不是皇帝,现在正应该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吧? 老朱心下感慨了下,随即笑着摸了摸小明珰的小脑袋。 “你这脑袋怎么这么小,能戴动那么大的凤冠吗?” 小明珰听到这话立马不服气了。 “才不是呢!” “三哥哥说了,只要我好好吃饭,将来一定能长成大脑袋的,到时候就能戴动啦!” 老朱看着小孙女一本正经的模样,脑子里立马浮现那逆孙忽悠小孙女时一脸坏笑的表情。 这孙子太坏了,为了忽悠妹妹吃饭,竟然连这样的谎都撒得出来,哈哈哈…… “好好好,你以后一定能长个大脑袋,哈哈哈……” 老朱看信地揉了揉小孙女的脑袋,刚想命人把她们送回太子府,就看到门口又走进来一群人,一群本应该呆在大本堂的那群逆子。 朱桂领着一干弟弟们,硬着头皮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儿……臣……替……替朱允熥求……求情……” 其他皇子紧随其后,也呼啦啦跪倒,然后替朱允熥求情。 倒坐房里坐着看热闹的一干藩王,见到此情此景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几个藩王更是激动得站起来。 他们太了解自家老爷子了,知道自家老爷子最看重的是什么。 老爷子最看重骨肉亲情,朱允熥能以一介皇孙之身,让如此多的皇子为其下跪求情,别说他只是开个书店,赚了点不该赚的银钱。就是他暗戳戳的扯旗造反,老爷子都不带重罚他的。 朱棡就是最激动的那个人,先前四个侄女出场,他就知道朱允熥这关挺过去了。 老爷子最看不得这个,这四个小丫头稀里哗啦一哭,还不得给他哭得心都碎了呀。 果不其然,父皇直接被几个小孙女给收拾服帖了,就连小明珰把东西摔在他脚面上,他都没生气。 现在看到这么多皇子为朱允熥求情,朱棡在激动之余,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这是什么,这就是人望啊! 老爷子最怕手足相残,朱允熥以皇孙之身,能获得如此多皇子的认可,这就是妥妥的加分项! 父皇之所以喜欢太子大哥,不就是因为太子大哥对弟弟们友善,能获得弟弟们最真挚的爱戴吗? 现在朱允熥也做到了这一点,父皇心中应该没啥顾虑了吧? 朱棡想到此处,当即从倒坐房里跑出来,冲到台阶下边抱住老朱的大腿就哭。 “父皇!” “太子大哥后继有人啊!” “这么多人给朱允熥求情,就是感动于他的仁义之心啊!” 朱桂闻言立马跟上,附和三哥的话。 “三哥说得对,我们就是被朱允熥的仁义所感动,自发地前来为他求情的!” “朱允熥虽然违背了父皇的禁令,偷偷出去做生意,但他赚来的钱没有独享,他给我修王府,还给其他王叔们买吃食!” “不信父皇问问他们,他们都多久没吃御膳房做的猪食了,天天等着大侄子从宫外给他们叫席面!” 朱桂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向年幼的弟弟们,见他们没有半点表示,不由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几个年幼的皇子见状,立马被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其实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来,是朱植威胁他们,说不来给朱允熥求情,就把他们套上麻袋扔护城河里淹死! 老朱哪知道这些,见到一干皇子哭得稀里哗啦,还真以为大孙的仁义之心,将一干王叔们感动了,让他们自发地来求情了呢。 这下他心里最后的那点怒气,也被一干皇子们给哭得烟消云散了。 其他藩王见父皇的态度已经松动,也赶忙出来送个顺水人情,纷纷从倒坐房里走出来,跪在乾清宫前的广场上。 “父皇,太子大哥新丧,就算朱允熥偶有小错,您老也不宜苛责过重啊!” “还望父皇看在太子大哥的面上,饶恕朱允熥这次吧!” 老朱看到所有皇儿都跑过来为朱允熥求情,激动得脸上一阵潮红。 朱棡那孩子说得不错,咱皇儿朱标后继有人啦! 朱允熥如此年纪就知道照顾妹妹,孝敬叔叔,确实非常难得! “来人,传太医……” 在乾清宫门口站了半天的郝文杰,听到老朱这话心里暗暗腹诽,敢情自己站这么半天,陛下愣是没看见自己啊! “陛下,微臣这就去给三皇孙殿下治伤!” 老朱闻言朝着门口看了眼,见郝文杰背着个药箱站在那儿,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尴尬。 这家伙啥时候来的,自己刚刚咋没看见哩? “去吧!” “要是咱大孙闹小脾气,你也依着他点……” “唉!” “微臣遵旨!” 老朱安排好人给大孙治伤,就热情地招呼一干皇儿去偏殿用膳。 朱桂如坐针毡的陪了一会儿,一口饭菜没吃就起身告辞。 “父皇,儿臣实在是放心不下大侄子,想过去看看……” 老朱闻言满意地笑道。 “好!” “咱准了!” 老朱这边刚准了朱桂,朱植领着几个皇子就站了起来。 “父皇,我们也放心不下,也想过去看看。” 老朱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大手一挥道。 “也准了!” “还有谁想去看望那逆孙,都一并去吧,不用挨个请示!” 老朱此言一出,呼啦啦站起来十几个。有几个年幼的皇子看到满桌子的好吃的,馋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刚想动筷子就被朱植领着的三小只给扒拉开了。 “你们忘了大侄子的好啦?” 几个年幼的皇子一听这话,哪还敢留下吃饭呀,赶忙乖乖地跟着几个兄长溜出去。 老朱本来只是客套一句,可是看到满桌子的人一下子走空了,心里微微感到一阵失落。 朱樉看出父皇的失落,赶忙开口劝道。 “父皇,他们去探望那孙子,我跟五弟陪您吃。” 朱樉说着就要去夹酱肘子,可筷子还没挨上呢,就被老朱一声断喝给制止了。 “你大侄子都被伤成那样了,你个当王叔的也不说去探望,你还有点良心吗!” 朱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是这老头把孙子打坏的,咋还能赖上自己啦? 老朱骂完朱樉,又把矛头对准了朱橚。 “还有你!” “别以为你偷着跑去苏州游玩咱就不知道,你大哥刚死,你这个当弟弟的就有心思游山玩水,你还是人吗!” “我……” “都给咱滚!” “咱看到你们俩就心烦!” 朱樉和朱橚那叫一个郁闷呀,心想自己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要挨这顿骂。 早知道老爷子这么不讲理,他们还不如借着探望朱允熥名义,跟着其他弟兄们悄悄溜走了,总好过在这儿受气吧? 老朱在撵走了朱樉和朱橚后,端起饭碗刚夹了一根芹菜,就气得把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好好的一顿家宴,都被那鳖孙给毁了!” 一旁侍候的秦德顺,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琢磨,皇爷骂的鳖孙到底是哪一只呀,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 老朱气哼哼地起身,朝着正殿走去,看到刚刚打孙子的凳子空空荡荡,心里就更加失落了。 这孙子又是宁死也不愿意留在咱的宫里治伤啊…… 他之所以带着众人去偏殿用膳,就是想把正殿空出来,好让朱允熥安心治伤。 哪承想他都躲出去了,那逆孙还是挣扎着去了太医院…… 老朱担心地追到宫外,正当他向着太医院的方向遥望之时,突然看到边上停放着自己的肩舆。 这让他心下大为好奇,那逆孙被打得那么惨,怎么可能不坐肩舆? “咱大孙是如何去的太医院?”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没去太医院,而是被惠妃娘娘给接走了!” “啥?” “那婆姨啥时候来的,咱咋不知道?” “就在皇爷领着众皇子去偏殿的时候……”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父皇,太子大哥后继有人啦!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五章 顶级阅读理解 太医院自打开创之始,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忙碌。 不管是院正,还是院使,亦或者普通太医,都忙得脚不沾地。 一会儿端茶,一会递水,就连太医院那硬的能打死人的糕点,都霎时间成了一众贵人争抢的香饽饽。 若说为何会至此,只因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皇孙挨打,引来一众藩王、皇子,以及后宫那几位高位份的皇妃前来探望。 这可是太医院从未有过的荣耀,院正郝文杰甚至拿出镇院之宝冰糖雪梨来招待贵客。 只是今天来的贵人太多,派了五个太医切梨都供应不上。 郭惠妃见到朱允熥有这么好的人缘,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就连看那孩子屁股上的伤都感觉顺眼多了。 朱棡自不必说,自打进入太医院嘴就没合拢过。 一会儿逗逗大侄子,一会儿抱着小明珰亲几口,跟所有人都有说有笑。 朱桂、朱植两兄弟倒是挺担心朱允熥,可是他们俩压根就挤不上去呀。 先不说围在最里边的那郭惠妃等人,就是站在外层看热闹的一干皇兄,就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大山。 只有一些碍于面子,或者碍于朱植等人Yin威的气氛组显得比较安静。 各自找地方坐着,一会儿指使太医给他们拿吃的,一会儿指使太医给他们拿喝的。 这也是太医院的作乱之源,否则换成寻常人,谁敢把太医支使得团团转? 太医院里似乎每一个人都很高兴,唯独朱允熥郁闷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自己不就治个屁股吗,咋招来这么多看热闹的闲人,这让自己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啊! “郭奶奶,我真没事,你们不用守在这儿了,我一会儿上完药都能自己走回去!” 郭惠妃正跟几个皇子说笑呢,突然听到这话立马冷了脸。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郭奶奶还能让你自己走回去?” “你就安心坐你皇后奶奶的轿子回去,看哪个老头敢说闲话!” 周围的嫔妃、皇子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整个皇宫也就那么一个姓朱的老头吧? 不过,就是皇帝陛下赶过来,看到大明开国皇后的肩舆,也只能灰溜溜退走。 毕竟,那轿子可是皇后娘娘专门留给郭惠妃的,等闲人见到都得以皇后之礼相待。 郭惠妃平时也不动用这顶轿子,今天是听说小熥熥被老朱头给揍了,这才抬着大姐留给她的轿子撑场面的。 “大孙安心养伤,看你郭奶奶怎么收拾那糟老头子给你出气!”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来兴趣了,赶忙回头追问。 “郭奶奶,您打算咋替我报仇?” “当然是不让他……” 郭慧刚说一半,顿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羞恼地拍了朱允熥一下。 “小孩子家家少打听大人的事!” “哼哼!” “你就别管郭奶奶咋做了,保证能替你收拾那糟老头子!” 边上的几个皇子听到这话,连忙尴尬地走开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则是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暗暗揣测郭惠妃所说的出气,是不是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时间? 郭惠妃一直等到朱允熥上完了药,把他安顿在肩舆上送回太子府,这才领着几个狗腿子回宫。 只是一边走,一边抱怨老朱狠心,把孩子打成这样都不来看一眼。 回到后宫把朱允熥因为给妹妹们挣嫁妆银子,被皇帝陛下一顿毒打的事情一说,后宫妃嫔们集体破防了,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 虽然她们不敢像郭惠妃那般,把个“朱元璋”三个字挂在嘴上,但每个人在心里对朱元璋都很是埋怨,认为皇帝陛下太不近人情了。 多好的大孙啊,咋就能下得去那个手。 朱元璋其实也想去太医院看看大孙的,只是碍于颜面不好意思过去罢了,再加上有两位重臣请见,更让他脱不开身了。 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给朱元璋见礼后,各自呈上一套精致的书籍。 “陛下,您这次可冤枉三皇孙了,老臣们确实有帮衬那孩子的心。不为了别的,就是看在当年开平王的份上,我们也不忍心看着那孩子的铺子赔钱不是?” “再者说,三皇孙不过是开了个书店而已,又不是啥丢人的买卖,我们就是帮衬着买个一两千本书,那也是当长辈应当应分的。” “然而三皇孙殿下要强,把老臣等人的银子都给退了,最后还免费送我们一套他自己写的书。” 两位国公爷说完,立马把装在木匣里的书往前一推,再次齐声说道。 “这就是三皇孙殿下送我们的书,还请陛下过目。” 老朱狐疑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两匣子书,想看又有点不好意思,怕两人起疑心,以为自己不信任他俩呢。 傅友德见状赶忙劝说道。 “微臣建议陛下看看,三皇孙这书虽假借怪异之说,但其中对您的濡慕之情,就是微臣这等外人看了,都几次忍不住潸然泪下!” 冯胜可没傅友德那么好的口才,吭哧了半天憋出三个字。 “咱也一样!” 朱元璋将信将疑地拿起一本书,刚要打开看的时候,就被傅友德给拦住了。 “陛下,您拿错了,这书得从头看。” “哦?” 朱元璋诧异地看着满满一匣子的书,不解地问道。 “这些书不是一样的吗,封面上都写着斗破苍穹呀?” “回陛下,这是一套书,总共十几册。据说,这还只写了不到十分之一,连个开头都没写完呢!” 朱元璋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道四书五经加一起总共才多少字啊,自家这大孙到底想写个啥? 傅友德翻出第一册递给皇帝陛下,随即趁着皇帝看书的时候,赶忙将乱了序号的书整理一遍,以方便陛下阅读。 老朱是看惯了奏章之人,看书的速度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看完了第一册。 傅友德在其看完后满怀期待地问道。 “陛下,您觉得三皇孙殿下这书写的咋样?” 老朱闻言郁闷的道。 “还凑活吧,就是有点累手指头,一张纸写不来几个字,累得咱光顾着翻页哩……” 傅友德闻言噗嗤一笑,三皇孙殿下这书确实有点费手指头,对于看书快之人尤其不友好,哈哈哈…… “那陛下可看出此书有何不一样?” “不一样?” 老朱皱着眉头想了想,只觉得满篇的口水话,真没看出哪儿不一样来。 不过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能写出这么多字,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谁还敢要求他真写出啥传世经典呀。 “有点啰嗦,还有点幼稚……” 事实上,老朱这话已经算是口下留情了,要不是心里怀着对大孙的愧疚,他都得把这书扔地上踩几脚。 傅友德见状赶忙痛心疾首地说道。 “陛下,您怎能只看表面,要看其内在的感情呀!” “您回想一下,这书里叫萧炎的孩子,是不是从小就没了娘?”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傅友德不提醒,他还真没意识到这点。 “萧炎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可是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变故,一下子从天才变成了废材,还从小就被同族之人排挤,甚至冷嘲热讽……” “直至他遇到戒指里的药老,这才重新找回自己,想干一番事业证明给所有人看……” 老朱听到这儿,只感觉胸口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憋得他连气都喘不匀。 他赶忙将刚刚扔到一边的书重新捡起,从头到尾地又看一遍。 再次看的时候,老朱顿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非但不觉得满篇的口水话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这正好体现了大孙的纯真质朴,文字的朴实无华。 当看到书里那孩子喊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等言论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幼稚可笑了,只感觉少年就该有此等不屈之气,这才不负少年之名。 在他看到戒指里突然冒出个老头之时,也不像刚刚那般觉得离奇扯淡,只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睛更是仿佛被一团雾气所笼罩着。 这戒指里的老头该不会就是咱吧? 原来这孩子一直都知道咱对他寄予厚望,一直想做出一番成绩证明给咱看! 可恨自己竟然误会了他,以为他开书店只是为了赚银钱,还为此毒打了他一顿…… “陛下,老臣派人打听过,三皇孙殿下就是为了印这本书,导致书店赔钱快开不下去,这才典当了翡翠白菜。” “而且他赚到银子后第一时间就去赎当了, 却不料被当铺告知被盗,只能按照规矩赔他五倍银子。” “至于说库房里堆着的银钱,老臣也亲自去打听过,那都是别的书店订书的货款,只是暂放在三皇孙殿下店里的,其中多半是要拿去给印书作坊买纸、买墨用来印书的,最后可能连一半都挣不下……” “陛下,您真是冤枉三皇孙殿下啦,老臣都为三皇孙感到不值呀,呜呜呜……” “咱也一样!” 冯胜再次跟了一句,然后紧随其后跟着呜呜大哭…… 老朱看着两位重臣,为了自家皇孙之事呜呜痛哭,也就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也跟着两人一起哭。 “咱有愧呀,咱错怪了这孩子,呜呜呜……”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五章 顶级阅读理解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郭惠妃,你太放肆了! 老朱哭了一会儿,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今天宫里刚发生的事,这俩人咋知道得这么详细? 老朱想到这儿,心里立马有几分不悦,冷冷地看了眼边上侍候的秦德顺,暗忖应该是这货走漏的风声。 不过咱现在没工夫处理他,等晚些时候再发落他! “两位爱卿还没吃饭吧?” “正好咱也没吃呢,你们俩不妨陪咱用个午膳吧。” 冯胜听到这话眼珠子都瞪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进宫哭了两嗓子,还能白吃一顿饭? 傅友德也很意外,但他心思细腻,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直奉行明哲保身之道。 然而,就在他想委婉地拒绝时,边上只会说“咱也一样”的冯大棒槌突然换了台词。 “那敢情好!” “咱可有年头没跟陛下喝酒哩!” 傅友德一听这话,赶忙把婉拒的话咽回去,然后硬着头皮跟了一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老朱听了冯胜的话,心下也有点感慨。 自打他杀了李善长后,昔日的老部下对他都有点疏远。就连他看着长大的蓝玉,在面对他的时候都很是拘谨,像两人之间隔了一堵墙一般。 这或许就是当皇帝的代价,要不古代的帝王总是称孤道寡呢? 老朱的心情也被冯胜的没心没肺给感染了,热情地抓着两人的胳膊去了偏殿用膳。 两人一进入偏殿看到满桌子的酒菜,心里连呼卧槽,陛下这生活水准直线上升啊,一顿饭都能吃这么多菜啦? 老朱见两人脸色微变就知道两人想岔了,赶忙解释一句。 “本来中午是想招待皇儿们用膳,叙一下骨肉亲情,享一下天伦之乐来着。” “哪承想被那逆孙给搅和了,害得咱的一众皇儿对咱是好一通埋怨,连午膳都不陪咱吃,全跑去探望那逆孙了!” 老朱嘴上说得义愤填膺,但眉宇间却透着无尽的得意和喜色。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们看看咱老朱家的皇子、皇孙咋样,是不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孩儿! 老朱满怀期待地等着两位老臣拍马屁,却不料冯胜的眼里只有酒,压根就没听他说啥。 幸好还有个傅友德,这人虽然是武将,但却长了个文官的玲珑心,立马就听出皇帝陛下的言外之意了。 但拍马屁可是个技术活,既要拍得好,又要拍得妙,还不能露出痕迹来。 傅友德略微琢磨下,当即板起脸来劝谏。 “陛下,您这话就不对了,皇子们去探望皇孙,这不正体现了他们重视骨肉亲情吗?” “自古以来皇家争位,夺嫡之事数不胜数,似我大明皇族这般团结友善者可谓是千古罕有。” “陛下不说褒奖诸位皇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抱怨起来,未免苛责过甚了!” 傅友德说完,赶忙踢了一脚坐在对面的冯胜,冯胜赶忙跟了一句。 “咱……咱也一样!” 傅友德的这个反向夸奖,深得老朱心意,笑的老朱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傅爱卿所言甚是,倒是咱过于苛责了。” “来来来,咱们满饮此杯,预祝咱大明早日北征凯旋……” 在老朱跟傅友德等人推杯换盏之时,正在前往边关路上的蓝玉,百无聊赖地拿出一套话本。 这是他临行之时特意装进行李里的,本想留在路上解闷,可几次都没看进去。 也就是现在实在是闲得无聊了,这才重新将其翻出来。 或许是太无聊,也或许是离京越来越远,心境越来越沉稳的缘故,他倒是渐渐能看进去了。 在看到戒指里钻出一个老爷爷时,蓝玉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响,联想到之前在太子府门口,听闻大孙打着自己的名号吓唬吕氏之时的场景。 这书里的老爷爷该不会是我吧? 蓝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甚至又重头看了一遍。 再次看斗破的时候,蓝玉也跟老朱一样,有了别样的体会。 从小没娘,这不就是这孩子的真实写照吗? 有个当族长的父亲…… 如果太子不死,那必然是皇族之长,未来的皇帝,这点倒也不错。 从小惊才绝艳,却因为一场不知名的变故变成废材…… 这不就是暗指吕氏苛待他,把他往废了养吗? 若不是吕氏压制,故意把外甥孙往废了养,凭咱外甥孙那么聪明伶俐,岂能从小到大名声不显,没有传出半点才名? 蓝玉看到此处胸腔里跟点了一团火似的,两只眼珠子都变得通红起来。 吕氏好歹毒的心肠,我蓝玉不灭你吕家满门誓不为人! …… 太子府,朱允熥小院。 随着朱桂、朱植两兄弟离去,朱允熥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可就在他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却听到扑通一声,王德不知何故跪在了自己床头。 “奴婢有罪!” “奴婢未经殿下允许,就自作主张说动几位郡主,让她们去乾清宫替殿下求情,还望殿下治罪!” “哦?” 朱允熥闻言无奈地苦笑一下,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人缘。 刚刚跟朱植闲聊的时候,朱植已经老实交代了,是他以大孩子的身份,吓唬那些年幼皇子,谁不来给自己求情,就把谁套麻袋里扔进护城河里喂蛤蟆,这才使唤动那些没良心的小东西的。 现在听到王德这样说,朱允熥心里顿时觉得合理了许多。 那糟老头脾气那么暴躁,一脸的凶神恶煞,连朱桂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见了那老头腿肚子都转筋,自家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妹妹,怎么可能有胆子替自己去求情? “说吧,你是咋吓唬她们,让她们去替我求情的?” “奴婢没吓唬她们呀?” “奴婢只是把您挨打之事告诉了明月,指点她该如何做,如何说,然后明月就带着三个妹妹过去了。” “明月就没吓唬她们?” “也不算吓唬吧,只是说殿下被打死的话,以后她们晚上就吃不到鸡腿了……” 朱允熥闻言暗暗叹息道。 “好吧,我这个三哥好歹还值个鸡腿钱,也算我没白疼她们一场……” …… 老朱这边吃完午膳,亲自把两人送到大殿门口,刚要开口说些告别的场面话,就见冯胜朝着大殿里边望了一眼。 “陛下,微臣的书还落在里边了呢,你等我进去取一下!” 傅友德闻言也赶忙附和道。 “陛下,我的也在里边……” 老朱听到两人这话,心里立马不乐意了。 自己这么丰盛的一顿饭,还不值几本破书的钱? 傅友德敏感地察觉到老朱心里不快,在捧起自己的书后立马解释道。 “陛下,这不一样,微臣这套可是由三皇孙殿下亲自签名的。” 老朱闻言当即不屑的撇撇嘴。 “那孙子写的字跟狗爬似的,他签的名能好到哪去?” 傅友德闻言立马不乐意了。 “陛下,您这话就过分了,微臣特意找过几个书法大家看过,就连礼部侍郎都说三皇孙殿下的书法有二王风韵,您老咋能说像狗爬哩?” “啥?” 老朱听到这话都蒙了,只感觉不是自己眼光出了问题,就是整个世界出了问题。 “就他还二王,依咱看后边加个八还差不多!” 傅友德闻言立马打开扉页,拿着朱允熥的签名给老朱看。 “陛下您看,这就是三皇孙的签名,哪里像狗爬啦?” 老朱瞪眼看过去,只见扉页上的“朱允熥”三个字写得确实不错,龙飞凤舞间还真有几分二王的韵味,看得他心里那叫一个诧异。 “这真是咱那鳖孙所写?” “不可能吧,会不会是齐泰替他写的?” “陛下,这是微臣亲眼看到殿下所书,岂能有假?” 老朱听到这儿,脸色蓦地一沉。 如果傅友德所言是真,那就是自己以前所见为假,那孙子故意拿狗爬的字来恶心自己! 老朱想到这儿,心里登时升起一股无名火。要不是刚打完那孙子,他非得叫人把他拎过来毒打一顿! “这书先借咱看两天,咱看完了给你送回去……” 冯胜闻言赶忙抱着书告辞,傅友德也想像那货一样,但却没那货的胆子。 老朱见两人一脸的不情愿,心里也有了火气。 “瞅瞅你俩小气的样子,咱想要那逆孙的签名,随时都能把他抓过来给咱签,一天就能签一万个,还能惦记你们这套书?” 傅友德被老朱说得颇为羞愧,硬着头皮道。 “要不微臣这套就暂借给陛下?” 老朱气急败坏地摆摆手道。 “滚滚滚!” “咱还不稀罕借呢,咱这就让那孙子给咱写,他要是敢不写,咱打断他的腿!” 老朱说完气话连送都不送了,一甩袖子就转身回了大殿,只留下两人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老傅,咱俩是不是有点过分?” “应该没吧,只是陛下有点酸……” 老朱在打发走两人后,立马派人去打探一番,又顺便给他从书店搞一套斗破回来。 然后他就一边躲在寝宫里看话本,一边等着秦德顺那边的打探结果。 作为皇帝他可以哭,也可以感动,但却不能盲听盲信。 虽然他自信傅友德和冯胜不敢骗自己,但还是要派人去专门打探一番,确认下事情是不是真如两人所说。 掌灯时分,老朱看完最后一册的最后一页,正在怅然若失之时,看到秦德顺颠颠地跑了进来。 “皇爷,奴婢都打探清楚了!” “事情正如两位国公所言,三皇孙殿下并未收武将勋贵们一两银子,非但全都给退了回去,还免费送了他们一套自己写的书!” “另外库房里的银子也不全是殿下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京城书商提前付的订货款,如果三殿下不能如期供货是要加倍退回的……” “这里有相应人等的签字画押,还请陛下过目!” 老朱接过秦德顺递过来的笔录翻了翻,只看了几张就一脸的嫌弃。 这备用的人手业务就是不行,跟锦衣卫那边的人完全没法比。 好在事情记录得还算清楚,该有的签字画押也都有,总算能还原个事情的经过。 “当铺那边怎么个说法?” “回皇爷,店铺掌柜上吊自杀,伙计们不知所终……” 朱元璋闻言爆出一声冷笑。 “哼哼!” “好狠的算计,连咱都差点上了他们的当!” “能查出这家当铺是谁家的生意吗?” “奴婢去过应天府,没查出这家当铺跟吕家有关,但是听街头巷尾的人说,吕家大爷可是光顾过几次,还有人见到当铺掌柜经常去吕家……” 老朱闻言立马变得怒不可遏,朝着秦德顺破口大骂。 “这还叫没查出,那得咋样才算查出!” “另外还有一事,傅友德和冯胜是怎么知道今天宫里发生的事的?” 秦德顺听到这话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如捣蒜地请罪。 “奴婢知罪,奴婢罪该万死……” “是晋王殿下逼着奴婢说的,奴婢要是不说,晋王就威胁说要宰了奴婢,呜呜呜……” 老朱一听涉及晋王,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不过对于秦德顺敢私下给人传话之事,还是有点小不爽。 “自己去找地方打二十板子,管管你那张破嘴!” “哎!” “奴婢谢皇爷赏板子!” 就在秦德顺乐颠颠地去打板子时,老朱又把他给叫住了。 “咦!” “这东西是谁放到咱桌子上的?” 他看了一下午的话本,直至现在才发现桌子上多了个卷轴。 “回禀皇爷,这个是您责罚三皇孙殿下,从三皇孙殿下怀里掉出来的。” “三皇孙走得匆忙,没顾上此物,奴婢就暂时放在您的御案上了。” “哦……” 老朱闻言不再搭理这货,拿起卷轴慢慢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怎么会…… 这世上怎有如此精确之地图,竟比咱宫里的还要精确无数倍! 老朱急切地拿着逆孙的地图来到墙壁前,跟墙上挂着的大明堪舆全图做对比,越看越心惊,恨不得马上把逆孙给拎过来,询问他是从何处寻到此图。 只是碍于颜面,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罢了。 秦德顺可是看出皇爷的想法了,赶忙小声地询问道。 “皇爷,奴婢替您去问问三皇孙殿下?” “嗯!” “嗯?” 老朱不悦地看了秦德顺一眼。 “咱不是说赏你二十大板吗,这么快就打完了?” “奴婢这就去领罚……” 秦德顺闻言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晋王殿下这二十两银子真不好赚呀,一两银子一板子,下次得让他加钱! 老朱在把秦德顺打发走后,就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拿着地图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大明有了这张地图,再跟北元作战的时候,至少能提高三成战斗力! 只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地图上怎么多了那么多的小圈圈? 他对照着墙上的堪舆全图看了好几遍,这才意识到朱允熥地图上的圈圈是啥。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这上边的圈圈就是大明藩王就藩的城镇! 老朱想到这儿,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疑惑,这孙子没事画这玩意干嘛? 秦德顺挨完二十大板,一瘸一拐的走进大殿,恭敬地递上后宫妃嫔图册。 “陛下,请您过目……” 老朱正烦着呢,哪有心思搭理后宫妃嫔,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拿走,今儿咱宿在乾清宫!” “哦……” 秦德顺拿着图册退下去时,老朱想到逆孙是被郭惠妃给抬走的,正好去那儿打听下情况,又赶忙把他给叫住。 “等等!” “摆驾郭惠妃宫!” “皇爷,今儿下半晌郭惠妃派人来说过,她今天不方便,已经在图册上做了红记了……” 老朱闻言心里立马有些不悦,他敢笃定郭惠妃跟他置气呢。 “哼哼!” “咱是不是有点太宠她了,让她如此骄纵!” “既然她不愿意搭理咱,那咱就去别人宫里,看她以后哭不哭!” “传旨,摆驾杨妃宫!” “回禀皇爷,杨妃今天也派人来告假,也做了红记了……”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有点惊讶。 “她不是这个日子吧?” “韩妃呢,韩妃不会也告假了吧?” “回禀皇爷,您老说得不错,韩妃确实也告假了……” 老朱气急败坏地抢过后宫图册,只见每一个人的名字上边都用朱砂点了个红记,这是不方便侍寝的意思。 虽说他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去后宫,但乍一看到这场景,还是给他气得够呛。 “都批红了,你还把这玩意送上来干嘛!” “成心气咱是怎地!” 秦德顺闻言也是一愣,对呀,咱都知道后宫妃嫔集体罢寝,那为啥还拿这东西给皇爷?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绝不是故意给皇爷添堵,而是下意识的一种习惯! 谁问都这么说! “咱不就是打了那逆孙一顿吗,她们竟然敢罢寝!” “来人!” “咱这就去后宫,咱还就不信了,谁敢把咱给撵出来!” 不多时,老朱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冲到后宫,刚过了坤宁宫去东六宫的角门,就看到郭惠妃端坐在门口嗑着瓜子。 郭惠妃见到老朱气汹汹地跑过来,没等对方开口就抢先说道。 “哟!” “这不是威风凛凛,惯会打孙子的朱皇帝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 老朱听到郭慧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老脸当场就黑了。 “郭慧,你太放肆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郭惠妃,你太放肆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大宅子吗? 老朱对待后宫的态度是,咱可以不来,但你们不能不准备,更不能把咱拒之门外。 郭惠妃今天这事,算是触了他的逆鳞! “郭慧!” “你别以为咱不敢废了你,信不信咱现在就撵你回凤阳老家!” 在老朱发出阴仄仄的恶龙低吼时,郭惠妃身后的宫门里,一众偷听的妃嫔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陛下的威严太盛了,哪怕不是对着她们说的,依然让她们感到心惊胆战。 郭惠听到老朱的威胁,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只是朝着边上喊了一声。 “端上来吧!” 老朱听到这话都蒙了,啥玩意就端上来啊。就在他疑惑的工夫,两个太监端着一张桌子走了过来。 桌子上摆着一把酒壶,一只酒杯,一把匕首,三丈白绫。 老朱看到这些东西,脸色顿时变得比锅底都黑。 “郭惠,你这是什么意思,跟咱叫板是吧?” 郭惠扔了手里的瓜子,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擦擦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皇爷,咱们也别那么麻烦了,您不如直接赐我一死,让我去陪马姐姐作伴多好呀。” “正好我还有挺多话跟马姐姐唠呢,比如说您这些年又纳了多少妃子啦,如何把马姐姐的太子给气死啦,如何毒打马姐姐的大孙啦……” “够了!” “咱……” 朱元璋打断郭惠的话,气呼呼地甩了甩袖子,然后转身就走,临走之前还不忘放一句狠话。 “咱迟早休了你个泼妇!” 郭惠见老朱走了,还俏生生地对着老朱的背影来了句。 “皇爷慢走呀,小心路上别摔着了。” 郭惠妃成功地抵挡了老朱的第一波进攻,霎时间成了后宫的扛把子,一众妃嫔纷纷从宫门里跑出来,对着她一阵阿谀奉承。 “还得是郭姐姐呀,连陛下的驾都敢挡,换成我们早就吓得跪地求饶啦,咯咯咯……” “郭姐姐跟咱们能一样么,人家可是滁阳王之女,陛下的名讳还是郭姐姐父王给取的呢!” 其她人闻言纷纷附和,只是附和一会儿,就有人担忧的问道。 “郭姐姐,咱们得坚持到什么时候呀?” 郭惠一听这话脸上立马不乐意了。 “怎么了,才一晚上你个浪蹄子就坚持不住啦?” “哪有呀,郭姐姐误会啦,我只是害怕惹恼了陛下,将来怪罪咱们……” 郭惠妃冷哼一声道。 “皇爷就算怪罪也有我顶着呢,还轮不到你操心!” “只要皇爷一天不收回成命,咱们就一天不让她进后宫!” 郭惠说到这儿,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温和起来。 “我跟你们不一样,皇爷就算把你们全都带走,都不敢把我这个大嘴巴带过去。” “我之所以冒着惹恼皇爷的危险,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 “你们要是放不下眼前这点虚荣,尽管跟我说,我还懒得当这个恶人呢!” 其他妃嫔见郭惠妃这样说,赶忙上前安抚,然后再奉上无数彩虹屁,这才哄得郭惠重新露出笑脸…… 另外一边,老朱回到乾清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倒不是因为没有女人睡不着觉,事实上他对于女色并不沉迷,不过是应付简单的生理需求罢了。 他是在烦心如何把封王的圣旨收回来…… 老朱想了好久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最后决定还是装死算了,谁敢跟自己提这茬事,就把谁贬得远远的,看谁还敢在自己面前不开眼! 老朱闲着睡不着,又把白天看过的斗破拿过来看了一遍。 对于萧炎和药老的戏份,他更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嘿嘿傻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孩子早就把自己当成他唯一的亲人了,自己竟然还听信谗言误会了他,还毒打了他…… 老朱越想越自责,下意识地对着外边喊了一嗓子。 “二虎!” 秦德顺闻言赶忙走进来低声提醒道。 “皇爷,二虎被您打入锦衣卫大牢了……” “啊?” “哦……” 老朱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既然自己误会大孙了,那也定然误会了二虎,二虎一定是知道这些,这才替那孙子隐瞒的。 老朱想到这里登时变得愤怒起来,这厮既然知道真相,为啥不早点说,害得咱冤枉了大孙! “小秦啊,你去叫上两个羽林卫,去锦衣卫大牢里揍二虎那厮六十军棍!” “啊?” 秦德顺听到这话都麻了,皇爷应该意识到自己误会三殿下了吧,咋还把怨气撒二虎身上了? “哦哦……” “诺!” 可怜的二虎在大牢里睡得好好的,就因为某个老头的迁怒,被人拎出去胖揍了六十军棍。 不过,最让他郁闷的是,他都不知道为啥挨的这顿打…… “秦公公,皇爷没说啥时候砍了我呀?” “二虎兄弟,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吧,今天中午两位国公爷进宫,跟陛下详细地解释了这事,您的小命保住啦!” 秦德顺说完这话才意识到问题,二虎这厮还没给钱呢! “二虎兄弟,你说我刚刚这话值不值二十两银子?” 二虎一听秦德顺要钱,立马装失聪。 “你刚刚说话了吗,我咋啥也没听到呀!” “天色不早了,秦公公打完卑职也赶紧回宫睡觉吧,我先让锦衣卫的人给咱上药了,哈哈哈……” 秦德顺听着二虎那狼心狗肺的笑声,气得牙根都痒痒,这厮是摆明了不想认账了! 可他也不想想,我亏了二十两银子,晚上回去还能睡得着吗? 好在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有点眼色,见秦公公一脸郁闷,赶忙往他袖子里塞一个金元宝。 秦德顺出了北镇抚司的院子,从袖子里摸出金元宝亲了又亲,心里想着总算能睡个好觉喽! …… 朱允熥借着挨打之事,一连泡了十天病号,既不去大本堂上课,也不出自己的院子,只是每天躺在床上发呆。 这可把王德给吓坏了,每天都缠着太医问东问西,太医也不好回答他,只是敷衍他说快好了…… 郝文杰对王德还能敷衍几句,可对于老朱就没法敷衍了。 老朱一直忍了十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见那孙子还不出院子,不得不把太医院的人请过去询问。 “郝文杰,你给咱说说,咱大孙还得多久能好?” “陛下,外伤好治,内伤难医。” “殿下身体异于常人,外伤没用上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殿下经此事整天闷闷不乐,每天都躺在床上发呆,这样持续下去这人就废掉了……”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火了,愤怒地咆哮道。 “这么大的事,你咋不早说!” “微臣……” 郝文杰心里那叫一个冤枉,他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呀。 他原本以为三皇孙殿下只是跟陛下生气,过上几天心情自然就好了。 哪承想,过去这么多天,三皇孙情绪非但没好转,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默,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老朱扔下奏章就往外跑,秦德顺拎着一双鞋赶忙追上去。 “皇爷等下,您还没穿鞋呐!” 老朱哪还顾得上穿鞋,坐上肩舆就直奔太子府。 朱允熥呆呆地坐在床上,正在思考未来发展规划,将来如何建设封地的时候,突然看到糟老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朱允熥抬眼看了眼老朱头,随即继续耷拉着脑袋装傻。 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发现还是当傻子好,省心省事,能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老朱看到大孙呆呆的样子,一颗心紧张得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孙子该不会是被自己打傻了吧? 老朱故技重施,突然从身后掏出鞭子,对着地上就是一鞭子下去,却只见朱允熥没有半点反应。 这下老朱是真慌了,赶忙拿手在朱允熥眼前晃了晃。 “大孙,你不认识爷爷了吗?” “啊?” “你谁呀……” 老朱看到大孙的眼珠转了转,悬着的心稍微放下点。 眼睛里还有灵光,应该不是真傻,而是跟咱在这儿装傻呢。 “咱是你皇爷爷呀,你不认识咱了吗?” 朱允熥继续装傻道。 “哦……皇爷爷呀……不认识……” 老朱见这逆孙还在跟自己装傻,当即气得咆哮一声。 “朱允熥,你是不是屁股又痒啦,非得等咱抽你的鞭子才舒坦是吧!” 朱允熥见老朱识破了自己装傻的伎俩也不害怕,反正他皮糙肉厚,挨几鞭子又死不了。 “那您老打好了,直接打死我算逑!”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咱这么说话,真当咱不敢罚你吗!” 朱允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话说得,您老啥时候需要过理由呀,还不是您想打就打……” “咱……” 老朱扬起鞭子几次要打,最后都无奈地垂了下去。 “你是怪咱冤枉了你吧?” “不敢……” “咱确实冤枉了你,不该打你那么狠,但你干的那些事,咱罚你不应该吗?” “哼哼……反正您老咋说都有理……” “咱……” “你跟咱来,咱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是锦衣卫大牢吧?” “也挺好,正好能跟虎叔做个伴……” 老朱听大孙说这番话,气得都想踢死他了,这孙子也不知道像了谁,咋这么小心眼呢。 咱不过是冤枉了他一次,他就记恨了这么多天。 “哼!” “既然知道去坐牢,为啥还不麻利点,等咱命人把你押过去呐?”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当即招呼王德一声。 “三德子,帮我找两件去年的衣服,我穿上去锦衣卫大牢!” “另外把父王给我留的那套史记也带上,正好带进去看着解闷。” 老朱冷哼一声道。 “不用麻烦了,不让夹带东西!” “哦!” “那就不用忙活了,有时间你去给我送点吃的就成……” 朱允熥跟着老朱来到院子,见老朱坐上肩舆,故意朝着他看了几眼,他故意装作没看见一般,紧紧地跟在肩舆的边上。 老朱做了一段路,当即叫过来一个护卫,让他赶紧去准备一辆马车预备着。 当他们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老朱当即放弃肩舆上了马车。 “逆孙,咱们要去的地方可挺远呢,你确定一路上走着过去?” 朱允熥只是不想挨着老朱太近,现在看到有宽敞的马车可以做,他才傻的跟在后边走路呢。 老朱见大孙钻进马车,脸上微微露出一个弧度,然后喝令马车出发。 朱允熥坐在马车里,看着马车出了皇城一路向北,明明已经过了锦衣卫大牢还在向前走,就知道老朱刚刚是在吓唬他,压根没想把他扔到锦衣卫大牢里跟二虎作伴。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还有点淡淡的失落。想要开口替二虎求情,又有点抹不开颜面。 毕竟,刚刚装傻充愣给老头气得半死,现在开口求情的话,还咋维持自己逆孙的高冷形象呀。 马车一路前行,驶出太平门后还行驶了一段时间,这才停在一座巨大的宫殿旁。 朱允熥见老朱下了马车,略微犹豫下也跟着跳了下去。 “吴王宫?” 朱允熥看着宫门上悬挂的牌匾,心里暗暗思索,这该不会是给我的王府吧? 只是这王府也太破了,比十三叔家的宅子还残破,也就是占了个地方大的便宜。 老朱见大孙也跟了上来,当即指着门上的牌匾问道。 “逆孙,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哪儿吗?” “不就是吴王宫么,我又不是不认识字……”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咱的王宫?” “您的王宫?” “您还当过王吗?”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道。 “那是自然!”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皇帝,咱也是一步步杀上来的!” “咱在当皇帝之前就是先当了几年吴王,在灭了北元后才登基称帝的!” 朱允熥听到这儿,脸上终于有些动容了。 老朱能把自己当年的封号赐给自己,这绝对称得上是厚赐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大宅子吗?” “咱其实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已经命人翻修这里,等翻修好了就让你搬进来。” “皇爷爷,我……”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大宅子吗?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逆孙,要不搬来跟咱一起住?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般说,心里顿时被感动所填满,甚至为自己的小性子而感到羞愧。 原来这老头一直记挂着自己的事,而且早就想好了把他当年的王宫翻修出来送给自己。 然而,自己竟然还误会他,认为他是个小气鬼,总是一次次地哄骗自己。 “皇爷爷,我……我不配住在这儿吧……”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心里一阵刺痛,这孩子到底受过多少欺辱啊,让他生出如此自卑之心…… 不行,回去得找人打听打听,这些年这孩子都受过多少委屈,一样一样给他找补回来! 老朱蛮横地抓过大孙的手,领着他走进陈旧且破败的吴王宫。 虽然此处荒废很久,但因为要翻修,工部已经派人专门打扫过。 因此,王宫虽然破败,但地面却很干净,连根杂草都没有。 老朱故地重游,也生出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凄凉之感。 想当年他蹲在这儿的时候,还谨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方针呢。 然而三十年过去了,昔日提出这九字方针之人都已经作古,只有这座破败的宫殿还矗立在这里,直至把自己也送走,它还会矗立下去…… “大孙,你别看这里荒凉,当年这儿可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咱当年打陈友谅的时候,就是在这儿调兵遣将,筹集粮草,运筹帷幄地!” 老朱说到兴起处,当即拉着大孙来到正殿,指着正殿的几案说道。 “你看到这张桌子了吧,当时咱在这儿可是看了不少书哩,经史子集,无所不包!” “只不过咱小时候没读过书,就跟着庙里的老和尚识的几个字,很多东西看完都理解不了。” “只能一边看,一边听人给咱讲解,咱还怕那些书生骗咱,还得偷偷再找几个人给咱说一遍,这才学了一身治国理政的本事!” “你要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你要知道你能坐在大本堂里安安静静读书,那都是皇爷爷当年拿命拼来的!” 朱允熥重重地点点头,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个小混蛋,竟然一直辜负了这个老头。 “皇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心里那叫一个欣慰。 早知道这孩子这么好哄,就应该早点带他来这儿进行现场教育。 这可比打他几百鞭子轻松多了! 上次打完他,累得自己胳膊酸了两三天…… 老朱把朱允熥领到靠西的墙边,指着墙上颜色明显跟其它地方不一样的区域说道。 “这里以前是个大书架,现在连书带架子,都搬到宫里大本堂去了。” “你以后再去大本堂读书的时候,说不得就能翻到咱当年看到的书哩!” “咱跟你说个小秘密,咱在很多书里都做了批注,你以后凡是找到一本咱当年批注过的书,咱就奖励一顿好吃的!” 朱允熥见老朱把他当小孩子哄,当即不开心地嘟着嘴。 “我才不贪吃呢……” “对对对,一只熊总共四个爪子,都被咱一个人吃了!” 朱允熥见老朱揭短,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一红。 “不就是吃了几个爪子么……” “再者说,也不全是我一个人吃的,小明珰她们也每人分半个呢!”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更欣慰了。 这才是他最看重这孩子的原因,连个熊掌都要分给妹妹们,将来执掌天下之时,自然也能容得下大明的其他藩王! 老朱带着大孙在吴王宫里闲逛,挨个建筑物指过去,一一为其介绍当年的用途。 两人逛完一圈后,朱允熥忧心忡忡地说道。 “皇爷爷,这王宫太大了,我一个人住是不是有点浪费?” 老朱还没说话呢,边上侍候的秦德顺赶忙笑着解释道。 “三皇孙殿下,您将来还要有护卫,还要有宫女、太监伺候着呢,怎么能说是您一个人住呢?” “再者说,等您过几年成年,皇爷还得给你娶妃子哩!” 老朱听到秦德顺的话,顿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大孙身边侍候的太监和宫女太少了。 只有那么两个洒扫庭院的仆妇,外加一个小太监,这多多少少有点寒酸了。 “小秦,回去给咱大孙宫里多派点人,堂堂皇孙怎能连几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秦德顺刚要答应,朱允熥就推辞了。 “皇爷爷,孙儿那儿不需要人伺候,我跟王德俩过得挺好的。” “这是为何?” “皇爷爷,我身为皇孙,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做人要惜福,惜福才能长远。” “再者说,我能自己穿衣吃饭,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心里微微一动,想到太医当年断言其寿数不久的话,也就不再坚持往他的宫里塞人了。 殊不知,朱允熥之所以拒绝得这么干脆,就是不想身边多一群人天天盯着他,然后时不时跑到老朱那打小报告而已。 毕竟,他要干的事太多了,每天还要偷偷写书,万一被这老头发现,他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两人出了吴王宫再次坐上马车之时,气氛就不像刚刚来时那么生分了。 朱允熥一路上有说有笑,时不时指着路旁的建筑询问其用途。 老朱看着重新开心起来的大孙,心里暗暗得意,得意自己不过略施手段,就把这逆孙给哄好了。 然而,当马车驶向国子监方向时,朱允熥的心再次紧张起来,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老朱,猜测老朱带他来这边的用意。 虽然朱允熥躲在宫里十天,但三味书屋的生意不仅没断,反而变得更加兴旺起来。 就连他之前规划的一些新东西,也被店铺的掌柜丁浩给实现。 朱允熥看着店铺外边张挂着的打赏榜,只见金瓶梅高居榜首,打赏金额足足有九百两银子了,远高于第二名八百两银子,心里就是一阵暗暗得意。 看样子这次算是抄对了,这一本书就够自己赚上几年前啦,哈哈哈! 只是看到榜单最下方的斗破时,朱允熥的脸立马黑了下来。 都怪这本破书,要不是为了印这本破书,自己也不用典当翡翠白菜,反而上了别人的套! 老朱看到打赏榜的牌子,脸上登时露出好奇之色。 “这是什么东西?” “回皇爷爷,这是打赏榜,凡是书友看着喜欢的书,就可以对某本书打赏。只要写书之人在一定的时间内写出书,就能拿走一半的赏钱。” “那另一半呢?” “当然是归书店所有啦!” 老朱闻言砸吧砸吧嘴,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 “真黑!” “不过是这么一个牌子,就要分走人家一半的银子,这可不是一般的黑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不服气了。 “皇爷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若不是书店提供招牌,提供店铺,提供这么大的平台,他们哪来机会赚这么多银子?” “再者说,书店房租要钱吧,掌柜伙计的工钱要钱吧,维护这么大一摊子生意也要钱吧?” “这些都是正常运营费用,可不是白拿他们的钱!” “哦哦哦……” 老朱听了逆孙的狡辩,不由撇撇嘴,心里暗道咱信了你个邪。 不过当他看到大孙写的斗破,竟然排在最底部,只有区区几百文的打赏,只感觉分外的刺眼。 世人竟如此不识货,只顾着看那些风花雪月的Yin邪之书,竟然如此轻贱咱大孙呕心沥血之作! “大孙,若是有人给排最后那本书打赏一千两银子,是不是他就能排第一了?” “那是自然!” “只是谁那么傻,会拿出一千两银子捧这本扑街书?”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道。 “当然是咱这个傻老头啦!” “小秦子,你用你的名义,去替咱打赏一千两银子,给咱大孙撑撑场面!” “诺!” 秦德顺答应一声,就招呼两个护卫抬着一箱银子进了书店,不多时店铺掌柜丁浩就领着全部伙计从店里跑出来,各自手里拿着一个纸糊的大喇叭高声大喊。 “恭喜秦德顺秦老爷赏银一千两,成为斗破苍穹的守护盟主!” 丁浩领着众人高喊三遍,顿时引来无数人围观。 众人听到有人打赏一千两银子,无不称赞其豪气,可听到赏给排名最后的那本烂书,登时又嘘声一片。 “这秦老爷会不会看书呀,赏给哪本书不好,咋还赏给那本通篇都是口水话的破书!” “也不能这么说,没准是哪家小孩子托管家来打赏的呢?” “我家大侄子就挺喜欢看的,天天催我给他带新的话本回去……” 朱允熥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倒是没啥反应,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老朱听了却分外觉得刺耳,若不是今天微服出行,他真恨不得命人上去赏他们一人几个大耳刮子。 这帮不懂欣赏的刁民,竟然如此诋毁咱大孙写的书,真该统统抓起来做苦役! “皇爷爷,您要是想给我钱直接给我就成,没必要通过这种方式,这样会引起别人嫉恨,会说咱们刷票了的!” “啥叫刷票?” “就是弄虚作假呗!” “哦哦……” 老朱摸着大孙的小脑袋,慈祥地笑了笑道。 “可咱是真的挺喜欢这书的,发自内心的想给其打赏呀!” 朱允熥听了这话不由撇撇嘴,这老头是真会哄孩子呀,真拿自己当三岁小孩儿哄了吧。 这书好不好,估计整个大明也就自己最有发言权了。 “皇爷爷,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另外跟您老说件事,这书我以后不会再写了……” “为啥呀?” “因为赔钱呀,我都赔进去一万多两了……” 老朱郑重其事地看着大孙说道。 “大孙,皇爷爷没哄骗你,咱是真的喜欢这本书,希望你能继续写下去,写你跟药老的故事!”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睛登时瞪得滚圆,他原本以为老朱只是在哄自己玩,却未曾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药老来。 “皇爷爷,您真看过这书呀!” “当然啦!” “我还知道萧薰儿、小医仙哩……” 老朱说到这儿,宠溺地揉了揉大孙的小脑袋,满脸好奇地问道。 “大孙,你这脑袋是怎么长得,咋能想到那么多有意思的故事哩,看得咱都入迷啦!” “哈?”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打死朱允熥他都不敢信,斗破在大明的第一个粉丝竟然是朱元璋! “皇爷爷,您真的喜欢这本书?” “那是自然!” “那我更不能写了,哈哈哈……” 朱元璋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故意不想让自己看后边的故事呗? 敢情自己的吴王宫送出去,就换来这么个白眼狼? 老朱想明白其中关节,气得都想把小逆孙给扔下去了。只是一想到好不容易哄好的,这才硬生生止住这个想法。 就在老朱暗暗生闷气的时候,秦德顺喜滋滋地捧着一个锦盒跑回来。 “皇爷,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打赏一千两纹银,是能获赠一套精装书的!” 老朱闻言立马抢过盒子,满心欢喜地打开扉页,见扉页上竟然空空如也,老头脸上立马不高兴了。 “大孙,你看着扉页上是不是少了点啥?”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对不住了,孙儿实在是没想到,这套精装书能有送出去的一天……” “要不孙儿现在把签名给您补上?” “哼哼!” 秦德顺见状,赶忙跑回书店找来一支蘸满墨的毛笔,朱允熥接过毛笔刷刷刷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大名,写完之后见老朱直勾勾地看向自己,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自己一直在老朱面前藏拙,每次做功课都是用左手糊弄,现在让他看到自己签名如此漂亮,老头心里一定起疑了。 “皇爷爷,这签名是我专门跟齐先生练过的!” 老朱虽然心下疑惑,但一想到练字也确实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也就信了这孙子的鬼话。 “哼哼!” “以后少把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练字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怎可投机取巧!” 朱允熥闻言心虚地点头称是。 “是!” “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两人重新回到皇宫,老朱命人直接把马车驶向大本堂方向,打算先把大孙送过去再回乾清宫。 然而,刚到大本堂门口,就听到大孙怯生生的问道。 “皇爷爷,这王宫得翻修多久才能住呀?” “咋了,着急啦?” “嗯!” “我一天都不想待在宫里了,要不在王宫翻修这段时间,我先搬十三叔那边去住吧。” “以后我俩天天一起上学,路上也有个伴!” 朱元璋听到大孙这样说,还以为大孙是不喜吕氏,不愿意跟吕氏在同一个太子府居住呢。 因此略微犹豫下,他突然冒出惊天的想法,要是把逆孙带到咱身边抚养,是不是能长进的更快? “小逆孙,要不搬来跟咱一起住吧,也方便咱亲自教导你!”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都吓得头皮都发麻,他之所以急着搬出去,就是想逃离老朱的视线! 要真如这老头说的那般, 搬去乾清宫跟他住,那还不得被这老头一天揍八遍呀! “皇爷爷,您每天那么忙,哪有时间搭理我呀。” “再者说,我这么愚笨,还闹腾,还不乖,打扰您处理国事咋办?” “我还是继续待在太子府吧,我那小院也挺好的,都住习惯了,住出感情了……” “皇爷爷您去忙吧,我这就去读书!” 老朱看着大孙逃也似的背影,还以为这孩子真的怕打扰到自己呢,心里在感动之余,更加坚定了把他带到乾清宫亲自抚养的心思。 小逆孙,有咱日夜督促,你必定能超越你父王,成为咱大明最优秀的嗣君!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逆孙,要不搬来跟咱一起住?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朱允炆,你还敢不敢跟我较劲啦? 朱元璋刚要调转马头离去,就看到大孙又颠颠地跑了回来。 老朱见状赶忙在马车里一阵乱看,见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心下更奇怪了,这孩子又把啥玩意弄丢了? 朱允熥颠颠地跑到马车边上,仰着脸看向趴在车窗上的老朱。 “皇爷爷,孙儿求您件事呗?” “哦?” 老朱听到“求”字,心里基本上就猜到是啥事了,只是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太好“求”,因此故意板起脸来逗弄他。 “咱今天刚把吴王宫送给你,你又想讨要啥?” 朱允熥一听这话,脸上也闪过一丝羞愧。可一想到二虎还关在锦衣卫里,听说到了秋天就要砍头,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皇爷爷,孙儿知道自己这次闯祸了,您老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不要处罚二虎叔叔了吧……” “坏事都是我干的,反而要让他蹲大牢,这对虎叔太不公平啦!” “要是您老还生气,那就再打我一顿出出气,要是不够就两顿……三顿……反正您老看着打好了,我扛揍,还不哭不闹……” 朱元璋听到前边还挺感动的,听到“不哭不闹”气得他当场就翻白眼了。他就没见过比这孙子还能闹的家伙,哪个皇子挨打敢哭爹喊娘,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哼哼!” “那就打十顿好了,以后一天一顿,替二虎那厮还账!” “啊?” 朱允熥一听打十顿,吓得小脸煞白。 老朱一看他这个表情,当即冷哼一声。 “你要是连这点罪都不想受,那就别替别人求情了!” “咱说出去的金口玉言,哪是那么容易更改的。咱说秋后问斩那就绝留不到冬天,你想让咱收回成命,咋说也得付出点代价!” 朱允熥听老朱这么说,也觉得有点道理。不管咋说人家都是皇帝嘛,皇帝哪能不要面子? “行!” “那就打十顿吧!” “不过能不能隔几天打一顿,让我中间休养两天,要不然我怕扛不住……” 朱元璋见这孙子真信了,肚子都快笑抽了,赶忙借故去车里找笔,偷偷咧了几下嘴,直至脸能再次板起来时,他这才重新探头出来。 “把手伸出来!” “哦!” 朱允熥以为现在就开始打呢,在伸出手后紧张的闭上眼。然而,他预想中的板子并未落下,只感觉手心有点湿,还有点痒,睁眼一看只见老朱拿着毛笔在自己的手上写字。 朱允熥见到老朱收回毛笔,赶忙把手收回来,只见上边写了一个“放”字。 “你中午的时候拿着这个字去锦衣卫,把这个字给指挥使蒋瓛,就能把二虎那厮给放出来了!” 朱允熥闻言立马开心地笑起来,只是看着太阳才爬了个斜坡,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中午呢,笑容又被担心所取代。 “皇爷爷,现在过去不行吗,我怕中午的时候字该掉了!” “不行!” “你要是再敢逃课,咱就把二虎发配到云南,让他去喂大象去!” “哦哦……” 朱允熥赶忙朝着手心吹了几口气,生怕手心出汗把字给洇掉。然后辞别老朱,一边向着大本堂的门口走,一边不住嘴地朝手心出气。 老朱看到这孙子如此小心的动作,立马露出一脸的坏笑。待到大孙走远,更是笑得“嘎嘎”直响,听得赶马车的羽林卫头皮都发麻,心里暗道皇爷这是咋了,笑得好生渗人。 老朱放声大笑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得意的想着,有了这个字镇压,这逆孙应该不敢跟朱植他们去抓蛤蟆了吧,哈哈哈…… 今天应该不敢去河里抓蛤蟆了吧,哈哈哈…… 朱允熥可不知道自己又被老朱头给耍了,而且接连耍了好几道。走进大本堂后依然噗噗地吹着,连一众小伙伴跟自己打招呼都没注意到。 直至把墨迹吹干,这才稍微放心点,敢瞪着眼睛滴溜溜乱转,观察过去这么久,大本堂内发生了哪些变化。 当然,也包括跟边上的朱植说悄悄话。 “咦,你们又换座了吗?” 朱允熥当即就发现众人的座位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虽然大家都抢着往后坐,但前边还是有几个人的,最起码第二排做了不少人。 现在一看好家伙,第一排依然只有朱允炆,第二排整整一排都空了出来,愣是一个人都没有。 哪怕后边都挤成罐头了,也没人去第二排的空座坐。 “十五叔,这又是啥情况啊,你们这么怕那孙子吗?” 朱允熥还以为朱允炆名分已定,众人故意远离他,凸显他的超然地位呢。 朱植听了朱允熥的话,当即不屑地撇撇嘴道。 “怕?” “我们为啥要怕他,我们只是不屑于与叛徒为伍!” “叛徒?” 朱允熥好奇地追问道。 “他出卖谁了?” 朱植诧异地看了看朱允熥。 “大侄子,你不会连谁出卖的你都不知道吧?” “你这次之所以被父皇责罚,就是因为朱允炆去告的状!” “他一边偷偷看你写的金梅瓶,一边跑去找父皇告状,说你写Yin邪之书!” “此等吃里扒外的行径,已经引起大本堂的集体不满,你没看先生都把桌子往后挪了两尺吗,就是生这孙子的气呢!” “啥!” 朱允熥听了朱植的话两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地上了。 “我这次挨打,竟然是他告的状?” 朱植见朱允熥还不信,赶忙把晋王朱棡给搬出来。 “这话可是你三叔传出来的,又是你十三叔传到宫里的,那还能有假?” 朱允熥摇摇头,满脸的不忿。 “我不是怀疑这话有假,我只是想不通,他为啥要去告我的状?” “我已经很让着他了,他怎么能这样!” 朱植闻言无奈的耸耸肩道。 “这谁知道呢,可能就是单纯的坏吧……” 齐泰已经默默关注这两小只好一阵了,见两人喋喋不休地没完没了,不由故意咳出声。 两人听到齐泰的动静,立马不再说话了,只不过手上却不闲着,开始由交头接耳变成了书信往来。 齐泰对此就装没看见,只要不打扰别的人背书,这点小动作他还是能包容的。 在朱允熥终于不再跟朱植交流,开始拿出书装模作样地读起来时,齐泰这才将他叫到前边。 “朱允熥,你过来授课!” “哦!” 朱允熥起身离席,来到齐泰面前,恭恭敬敬地将书放好。 “请先生授课!” 齐泰早就知道这孙子把四书集注背完了,压根就不担心他的功课,只是随意给他念了一段,让他拿回去背书,布置完功课还故意朝着朱允熥眨了眨眼,往他的书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朱允熥见齐先生竟然给自己传纸条,两只眼睛瞪得跟蛤蟆似的。 这简直离了大谱,先生带头破坏规矩! 不过一想到齐泰已经是三味书屋的总编,也算是自己的手下,他心里就是一阵暗爽。 朱允熥拿着书本回到座位上,装模作样地打开书,偷看纸条上的内容,只见上边只有一行小字。 “要不要加点功课?” 朱允熥看着这行字陷入沉思,齐先生问自己这话是啥意思呢,难道是看出我故意藏拙啦? 齐泰的用意很简单,那就是让朱允熥一鸣惊人,从根本上杜绝别人跟他争的心思。 现在朱允熥的功课虽然也不少,但相对来说还不算夸张,大多数学生只要努努力还是能跟得上。 可如果朱允熥的功课一下子增加一倍,那有些人可就未必追得上喽。 朱允熥捏着纸条想了好一会儿,实话说他是真不想给自己加负担。可一想到朱植刚刚告诉他的话,他就感觉胸口被人点了一把火似的,烧得他那叫一个烦躁。 既然不管自己争不争,那孙子都要整自己,那自己干嘛不争一下? 就算最后毛都没争到,也能恶心恶心他! 朱允熥想到这儿,“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齐先生高声道。 “齐先生,学生认为您布置的功课太少了,配不上我的聪明!” “因此,学生请求先生将功课增加一倍!” 大本堂里的学生听到这话齐刷刷一愣,心里暗道这孩子是不是被父皇给打傻了,咋还嫌功课布置得太少呢? 朱允熞也被自家三哥搞糊涂了,三哥不是最讨厌背书写字吗,咋还突然转了性? 只有朱允炆心里咯噔一下,他母妃一直命他跟朱允熥较劲,现在每天一千字的功课,已经累得他连睡觉时间都不够了。要是再加一倍,那他还怎么追,就是累吐血也追不上呀!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发现朱允熥冷笑着看向自己。 “朱允炆,你不是一直跟我较劲吗,还偷偷跑皇爷爷那儿告我的状!” “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 我把功课加一倍,你还敢不敢跟我较劲啦!” 刚刚还困惑不解的众人,听到朱允熥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朱允熥没被打傻,他是向朱允炆开战啦! 一些年幼的皇子不明白此举意味着何意,可朱桂、朱植等几个大孩子,已经知道皇位传承的规矩了。 现在见到他们亲亲的大侄子,终于鼓起勇气朝朱允炆开战,把两人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手上更是不住地拍打着桌子,发出“砰砰砰”的战鼓声。 “大侄子威武!” “大侄子霸气!” “朱允炆回话,你敢不敢把功课加倍!”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朱允炆,你还敢不敢跟我较劲啦?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章 没想到竟然是这逆子…… 有了朱桂朱植两兄弟带头,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也跟着闹腾起来。 如果换做往日,齐泰早就喝令他们停止喧哗了。 然而,今天他却跟没事人似的,故意装作没听见。 齐泰以前挺喜欢朱允炆的,可是通过这次的事情,让他对这孩子也心生不满。 在他看来小孩子间就算有点摩擦,哪怕打得哭哭啼啼都是小事,但这种背后告状就关乎人品问题了。 相对来说,朱允熥皮归皮,闹归闹,但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心怀大仁大义。 这才是齐泰最欣赏朱允熥的一点,愿意暗地里支持他的原因。 否则光靠那一百两银子的月俸,就想雇一个翰林去他的书店当兼职,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 在大本堂内闹哄哄一片的时候,大本堂外伺候的太监纷纷竖起了耳朵。 他们都是秦德顺精挑细选的人,专门过来替他盯梢的。 朱允炆见朱允熥敢直呼自己姓名,气得脸上一阵潮红。 “朱允熥,你你……” “少废话,赶紧说敢不敢跟!” “你要是敢跟,咱们一起让先生授课,下午一起接受先生检查!” “谁完不成,谁就自己去找皇爷爷挨板子!” “我我……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呢!” 朱允熥见朱允炆这般说,不屑的撇撇嘴。 其他人见状赶忙起哄架秧子,纷纷拍着桌子大喊大叫。 “朱允炆怂啦!” “皇宫做题家怂啦!” 自打朱允熥提出“皇宫做题家”这个概念,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就都接受了这个外号。 只不过他们平时多少还注意点影响,只是私底下说说,很少有当面挑破的。 现在见朱允炆色厉内荏不敢应战,他们可不管那些了,真就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朱允炆被这些人一激,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哭唧唧地跑出大本堂。 朱允熥不屑地看了眼朱允炆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哀叹,大明的江山就落在此人肩上,他能扛得动吗? “齐先生,既然朱允炆不敢应战,那我就降五百吧……” 齐泰一听这话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想得美!” “你都把人给吓哭了,还想跟本先生讲价?” “从今以后,你每天的功课就是两千字,少一个字我就去告御状!” “啊……” 朱允熥听齐泰这么说,只感觉自己上当了。 “齐先生,你阴我!” 齐泰听到朱允熥的抱怨也不解释,只是得意地哈哈大笑。 “朱允熥,刚刚那大话可是你说出去的,大本堂里这么多人都见证着呢,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朱允熥明知道齐泰在“激”他,但他看到朱允炆吃瘪,心里就是一阵暗爽。 “当然算数!” “既然我刚刚把大话说了,那我以后的功课就两千字好啦!” 大本堂内的一众学渣见朱允熥如此豪气,不约而同地为其鼓掌叫好。 只是有一点小意外,在一片叫好声里,叫声最大的既不是朱桂,也不是朱植,而是朱允炆的胞弟朱允熞。 朱允熥诧异地看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暗道这孙子是咋了,没理由高兴成这样吧? 殊不知,朱棡散播了朱允炆告状的事情,朱允熞则出卖了大哥,把他躲在屋里看小黄书的事给抖落出来了。 这也是大本堂内的皇子们集体炸毛的原因所在,他们生怕哪一天跟这孙子玩得好好的,然后他转过头就去父皇那儿把他们给卖了。 …… 锦衣卫诏狱,天字第一号牢房内。 二虎光着膀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个肘子,啃得那叫一个欢实,馋得对面牢房里的一干人犯口水都淌成瀑布了。 两个狱卒在一旁伺候着,一个扇扇子,一个拿毛巾,时不时的还给虎爷擦擦汗。 虽说二虎住的乃是vip中的vip牢房,但牢房就是牢房,四面高墙,密不透风,还埋入地下五尺深,想不憋闷都难。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则站在外边,一个劲地嘘寒问暖,想劝二虎去外边吃。 然而,不管他怎么劝说,二虎都是不为所动,哪怕热得浑身冒汗,也死赖在牢房里不走。 “皇爷说让我蹲大牢,我就得老老实实蹲着,哪能违背皇爷的命令?” “蒋瓛,你这可是在害我,真当我看不出吗?” 蒋瓛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虎爷,您误会了,卑职只是心疼你,不忍让你在这满是腌臜之气的地方用饭而已。” 二虎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这货。 蒋瓛的那点小心思,真当自己看不出呢? 本来只需要抓几个书商,吓唬一下京城开书店的店家即可。 这货非得扩大化,抓几个看仿印书的百姓也就罢了,连太子府的属官都抓,这就是明摆着把他往死里坑。 毕竟,朱允熥乃是皇嫡孙,就算把天捅个窟窿,皇爷也顶多打一顿鞭子了事。 然而自己可没那么个好爷爷,摊上这等大事,搞不好是要被皇爷拉出去砍头的! 幸好皇爷还顾念几分旧情,否则这时候自己的脑袋都挂着旗杆上了。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跟吕家,或者别的藩王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那此人就不能留了…… 蒋瓛确实存了坏二虎一手的心思,但也没想着将他置于死地,只是想借此消除二虎在锦衣卫影响罢了。 否则,只要有二虎在,他这个指挥使就只能是个摆设,永远不可能真正将锦衣卫抓在手中。 就在两人尴尬对垒中,锦衣卫大牢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小少年,此人高举着左手,一进门就大喊大叫。 “我虎叔呢!” “你们把我虎叔藏哪儿啦!” 二虎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扔下筷子,赶忙扒到栏杆上朝着外边招手。 “三皇孙,卑职在这儿呢!” 朱允熥听到二虎的声音,赶忙朝着二虎所在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举着左手。 “皇爷爷有旨,释放我虎叔!” 蒋瓛在看到朱允熥跑进来时,一颗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看样子二虎这厮圣眷正隆,短时间内根本动不了呀。 蒋瓛心里微微失落一下,赶忙换上开心的笑脸推开牢房大门。 “虎爷,我说什么来着,皇爷肯定不会怪罪你!” “来来来,您可赶紧出来吧!” 牢房本来就没锁,二虎只要想出来,只需推开门就能在锦衣卫随意走动。只是二虎不想落人口实,更不想违逆皇爷之命,这才老老实实呆在牢房里,愣是半步都不挪窝。 朱允熥跑到牢房门口,见牢门已经打开,二虎还呆在里边,不由伸手去拉他。 “虎叔,赶紧跟我回去吧,皇爷爷已经原谅你啦!”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把手摊在二虎面前,二虎看着朱允熥手上那熟悉的字迹,两眼登时被泪水所填满。 “皇爷!” “二虎纵粉身碎骨,也难报您之大恩呀,呜呜呜……” 朱允熥看到二虎如此做派,心里对糟老头不禁生出一丝好奇,这老头是咋做到把人关到大牢,还能让人死心塌地为其效忠的? 我要是能学到这个本事,将来清君侧的时候,岂不是…… 二虎哭了两嗓子,当即让朱允熥把手上的“圣旨”拿给蒋瓛看。 “赶紧让蒋指挥使查验一下,看看这圣旨是不是有假!” 朱允熥一直以为二虎是锦衣卫最大的官,闻言心下疑惑的将手摊在蒋瓛面前。 蒋瓛见状连看都不看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既对着朱允熥的小手磕头,也算是对着老朱的“圣旨”磕头了。 蒋瓛在磕完头后,满怀幽怨地看向牢门里边的二虎。 “虎爷,您这是要折煞死卑职呀!” “皇爷手书圣旨,皇孙亲自来传旨,这等泼天的面子,谁有胆子敢怀疑!” “这次的事确实是卑职孟浪了,虎爷您若心里有气,就拿棍子揍我一顿吧!” 二虎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蒋瓛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领着朱允熥出了大牢。 蒋瓛的事情肯定要处理,但不急于一时。 两人出了牢房,二虎就蹲下身子,让朱允熥骑在自己脖子上。 朱允熥略微推让了下,就骑在二虎的脖子上,被二虎扛着走路了。 锦衣卫的人看到二虎扛着皇孙殿下,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 按理说他们锦衣卫是不能有立场的,最起码明面上不能有。 然而,虎爷现在扛着三皇孙殿下,这就等于把他的身家性命跟三皇孙捆绑在一起了呀! 众人在心里稍微犹豫下,纷纷向二虎道贺,祝贺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二虎对于众人的祝贺全盘照收,然后哈哈大笑地扛着朱允熥走出北镇抚司,又一路扛着他走进皇宫。 进出宫门的文武官员见状也不由露出吃惊的表情,别看二虎只是个护卫,但那可是皇帝陛下的贴身护卫,而且是用了几十年的老人。 这种人只忠于陛下,也只能忠于陛下。 现在他不顾众人非议,扛着三皇孙殿下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站队了? 事实上,二虎确实站队了。 以前他只是暗戳戳地站队,现在则是明目张胆。 他之所以有这个胆子,是因为猜到了皇爷的心思。 皇爷之所以将圣旨写到三皇孙殿下的手上,就是要把这个人情送给三皇孙,让自己记着三皇孙的好! 自己此举看似孟浪,却正是皇爷希望看到的! 二虎将朱允熥送回大本堂,就赶忙去乾清宫复命了。 果然,皇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骂了自己几句。 “滚一边呆着去,等咱忙完了公事再收拾你!” “哎!” 二虎答应一声,就喜滋滋地跑到门口站岗去了。 老朱一直忙了一个时辰,这才顾得上搭理这货。 “给你个机会,解释解释这次锦衣卫的事情吧!” “回禀皇爷,这次都是卑职的错,卑职误会了少主之意,这才使得锦衣卫做事过于操切。” “少主在得知锦衣卫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责令锦衣卫放人,并归还所有查封店铺,放还店铺老板,以及被抓的官员。” “归还店铺?” 二虎见皇爷有疑问,赶忙解释道。 “锦衣卫有些小旗擅自做主,以办案的名义封了不少店铺。本来他们是想将店铺献给少主的,少主非但严词拒绝,还严厉地斥责了他们,并责令他们把店铺给退回去……” 朱元璋听到这儿,心下不免有些疑惑。 突然多出这么多店铺,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未免动心,朱允熥不过是个小孩子,怎么会主动拒绝? “可曾有人提点他?” 二虎闻言摇了摇头道。 “未曾!” “事实上,有几家店铺确实有问题,卑职也曾劝少主收下,并告诉少主这几家店铺犯罪事实清楚,收了也不算触犯国法,但还是被少主给拒绝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更疑惑了,心里想着哪天找那小逆孙,问问他到底是咋想的。 “你觉得蒋瓛这人咋样?” 二虎差点被皇爷的神转折整无语,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回禀皇爷,卑职觉得蒋瓛这人功利心比较重,似乎不太适合放在指挥使的位子上。” 朱元璋闻言微微一笑,心里暗道这厮看人还挺准。 要是蒋瓛功利心不重,他还真看不上这人,更不可能让他当锦衣卫指挥使。 朱元璋又盘问二虎几句,算是把锦衣卫抓人的始末全了解一遍,这才将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咱有几件事,你找几个得力之人去查一下。” “一个是偷卖翡翠白菜的当铺,咱觉得如果只是盗卖一事,还不至于搞出人命来,里边肯定还有别的事!” “再有一个就是找几个宫人替咱打听打听,这些年都有谁欺负过咱大孙!” 二虎听闻是这两件事,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 第一件事,他早就命人暗中去查了,相信不久后就能把那几个逃跑的伙计给抓回来。 至于第二件事嘛…… “皇爷,欺负过少主的人很多,但欺负他最狠的就是十五殿下,现在两人关系处得也是最好……” “啊?” 朱元璋听到这话也是一愣,想到那逆孙的第一个“甲上”名次,就被他卖人情卖给了朱植,他心里就更是一阵腻味。 “没想到竟然是这逆子……” “跟齐泰说一声,晚上找茬揍那逆子一顿,给咱大孙出出气!” “另外再打探下咱大孙这些年的经历,要事无巨细,都给咱记录下来!” “诺!”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章 没想到竟然是这逆子……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殿下,您还敢假传圣旨! 朱允熥的那句“不配”,算是让老朱破了大防。 这孩子从小到大得遭多少罪,能让他动不动就觉得自己“不配”? 不过这句“不配”只是个引子,老朱早就看出这孩子不自信了,否则也不会试探地问自己能不能“争”一下。 这种事还用问? 咱当年打江山的时候,也没跟北元汇报呀,更没问自己能不能当皇帝! “哦对了,还有一事,那个金梅瓶是咋回事?” 二虎听到“金梅瓶”这三个字,心里暗暗一沉,皇爷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事实上,他早就想好答案了,甚至连背锅的人都找好了。 “回禀皇爷,这书乃是齐先生所写!” “哦?” 老朱在看过“斗破”后,就已经不大相信“金梅瓶”是大孙写的书了。他这几天也将“金梅瓶”翻了翻,如果刨除其中的Yin秽部分,此书不论文笔还是立意,都称得上是上乘之作,完爆市面上所有风月话本。 最难得的是书中表现出的社会风貌,以及深刻的人性丑恶,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所能写出来的。 因此,在听到是“齐泰”所写,他心里非但没有半点怀疑,反而觉得这厮文采不错,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二虎见老朱沉默,还以为老朱不信呢,赶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书稿。 “皇爷,这是部分原稿,是卑职从印书作坊那边截获的,请您老过目!” 老朱拿过来一看当即一惊,他早就欣赏齐泰的书法,很多时候写诏书的时候,都把他抓过来当代笔。 因此,一打眼就看出这是齐泰的笔迹。 不过最让他吃惊的是,书稿上的字迹笔势相连,隐隐有长江奔涌,绵绵不息之意。 这可是书法大成,自成一家的标志。 如果不是写“嗨”了,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是万万不会达到此等境界的。 老朱本就认定是齐泰所写,在看了原稿之后更加笃定了。 “把齐泰放在大本堂有点屈才了呀!” 二虎见老朱这样说,心里暗暗一惊。看皇爷这意思,是要给齐泰挪挪地方了。只是不知道是升还是贬,要是贬的话,那自己可有点对不住齐先生了…… 老朱在打发走二虎后,当即在一堆奏折中翻找,找出前两天黄子澄、方孝孺请调回大本堂,为诸皇子教书一事的奏折,挨个在上边写了个“准”字。 正好黄子澄刚被朱允熥捉弄过,把他派过去盯着这孙子,一定能“尽职尽责”。 哼哼! 齐泰是必然要调走了,只是把他调到哪去呢? …… 下午大本堂检查功课,朱允熥慷慨激昂地背诵了两千言震惊全场。 朱允炆吭吭哧哧背了三百字就背不下去了,成为大本堂内最大的笑话。 这倒不是他真的背不下来,主要是被朱允熥给打击得破了防。 好在齐泰对他还算宽容,哪怕心里有点小意见,也没有责罚他,只是嘱咐他回去用心背书而已。 只是到了朱植这里,齐泰一反常态,哪怕这小子背得还不错,还是挑了两处错误,把他交给门外站着的锦衣卫胖揍一顿,害得他几天都不能下河抓蛤蟆。 此举不仅直接保证了护城河蛤蟆的存活数量,更是间接影响了整个护城河的生态,保证了其可持续发展的动态生态平衡。 朱植一路哭哭啼啼被抬回去的时候,朱允熥也正好赶回太子府,就在他铺开纸打算写糊弄老朱头的功课时,看到朱明月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三哥哥好,妹妹给三哥哥请安啦!” 朱允熥对朱明月的印象一直不错,在得知自己这次免于被老朱头打死,还有朱明月的一份功劳后,更是狠狠地给她补了一份嫁妆。 “明月有啥事吗?” “要是想吃晚饭,现在可还不是时候哟。” 朱明月闻言俏脸羞红,她怎么说也是十岁以上的大姑娘了,可不能落个“贪吃”的名声。 “三哥哥惯会说笑,人家是有别的事……” 朱明月略微犹豫了下,从自己的头上摘下一根发钗,恭恭敬敬递到朱允熥手中。 “这是李妃娘娘离宫之时,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只有当三哥哥给我们四姐妹置办了嫁妆,才让我把此物交给你。” “哦?”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来了兴趣。 一来是李妃所托,他对这女人有点印象,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人。 当时吕氏逼迫一众妃嫔殉葬,只有这个女人反抗得最激烈,甚至对吕氏破口大骂。 另一个就是朱明月所说的条件了,为何要等自己给他们置办了嫁妆后才能给自己呢? 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嫁妆还是啥关键词? 朱允熥接过发钗在手上掂量掂量,立马发现问题所在。 他最近天天跟银子打交道,上手一掂量就发现发钗分量不对,里边应该是中空的! 朱允熥想到此处,当即扭了扭发钗头部的小宝石,那里果然是松动的,稍一用力就拧开了。 他从发钗中倒出一个小纸条,只见上边写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小心水杯、水壶、瓷枕等物件,里边可能有毒!” 朱允熥看到这行字,只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幸好他睡不惯瓷枕,早早地将其扔到一边,换成了自己用旧衣服卷成的软枕。 如果一直像往常那般使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朱允熥连忙收起纸条,并郑重地看向朱明月。 “明月!” “今天这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千万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三哥哥放心,明月晓得轻重!”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御膳房的人过来传膳时不用等我,你就先带着妹妹们用膳吧!” “好!” “谢谢三哥啦!” 朱允熥交代朱明月几句,当即领着三德子出宫。守门的羽林卫按例阻拦,被他伸出一只手给忽悠过去。 “看我手上写的是什么?” “放?” “此乃皇爷爷亲手所书,准我出宫办事!” “你们几个跟着我,随行保护我!” 守门的羽林卫见朱允熥这样说哪敢质疑,赶忙点起一队护卫跟上。 朱允熥领着三德子来到三味书屋,在库房里一阵翻找,废了好大的劲才从一堆书后边把白釉孩儿枕给翻出来。 他一直没拿这东西当回事,统共几十两银子的玩意,算是库房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朱允熥拿着枕头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枕头有什么机关。就在他想把枕头砸碎之时,一旁的三德子惊“咦”了医生。 “殿下,这枕头不对呀,不是咱们之前的那只,倒好像是大宋年间的旧物!” “不是吗?” 王德脸上浮现几分热切,略带几分激动地说道。 “殿下可以给奴婢看看吗?” 朱允熥闻言当即将枕头递了过去,王德接过枕头赶忙翻过来,看着枕头背面崩坏的一角嚎啕大哭。 “三德子,你这是咋了?” “殿下,这是奴婢从小用过的枕头呀,您看这崩坏的一脚,这就是奴婢小时候顽劣,不小心掉地上给摔坏的,呜呜呜……” “奴婢家被卷入胡党案,家就被锦衣卫给抄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奴婢还有重见此物的一天呀,呜呜呜……” “这……” 朱允熥见王德如此激动,心里也挺替他感到高兴。难怪自己当初把瓷枕赏给他,能把它乐呵成那样,敢情他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儿枕呀。 只是王德的枕头找到了,那我的枕头去哪儿了? “王德,你这只枕头,应该比我那只贵吧?” “嗯嗯!” “不是奴婢有意冒犯殿下,我这件可是祖上从宋朝传下来的,至今已经有两百年了,称得上是一件古董。” “殿下的那只虽然是宫廷御制,但在价值上还真比不上奴婢这只……” 朱允熥闻言喃喃自语。 “我懂了!” “这家当铺绝对有问题,否则断然不会用价值更高的瓷枕来调包一只普通的瓷枕!” “走,咱们去找朱桂!” 不多时两人来到豫王府,朱桂听闻枕头被人调包也是大吃一惊,立马带上护卫去当铺。 只是当一行人来到当铺之时,却发现当铺早已被人贴上封条。一看封条上的印章两人更蒙了,竟然是锦衣卫的封条。 就在两人疑惑间,二虎正好带着千户徐六子过来,见到朱桂和朱允熥也在,赶忙上前见礼。 “卑职见过豫王、见过三殿下。” “不知两位殿下来这儿干嘛,可是想来报仇的?” “虎叔,我刚刚才发现,这家当铺不仅骗了我的翡翠白菜,还把我从小枕到大的孩儿枕给调包了!” “什么?” 二虎正奉皇命调查这家当铺呢,听到这话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否则,单凭盗卖翡翠白菜一事,还不至于让店铺掌柜自杀,更不至于让一众伙计也消失不见! “殿下,您说的这事非常重要,给卑职提供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哦,对了,殿下是咋出来的?”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伸出手,露出手心里那个模糊的“放”字。 二虎见状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殿下,您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还敢假传圣旨!”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殿下,您还敢假传圣旨!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管牵涉任何人,都给咱一查到底 面对二虎的无端指责,朱允熥给予了坚决反驳。 “虎叔,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我就问你,这字是不是皇爷爷写的吧!” “是啊!” “可是……” 朱允熥小手一挥,不容二虎任何辩解的说道。 “没有可是!” “皇爷爷又没说只能用一次!” 二虎被义正词严的朱允熥直接整无语了,不过想想也对,不管咋说这字还是皇爷手书呢,总比他空口白牙的好点。 只要过了今天,这字自己就掉了,到时候少主想狐假虎威也没机会喽。 殊不知,朱允熥早就做了万全准备,下午的时候就把字给拓印下来,还特意用毛笔在手上瞄了几遍,否则哪能把手心里的字保存这么久。 朱允熥见锦衣卫当家人来了,当即不再客气。 “虎叔,能把这店门打开吗,我想进去找枕头!” “那枕头对我很有用,关系到……”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闭嘴,因为一旦解释枕头的事情,就务必牵扯出朱明月,甚至已经去宫外修行的那个什么李妃。 “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遗物,对我有非常重要的纪念意义!” “必须要找到!” 二虎只要一听朱允熥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这家伙在睁眼说瞎话呢。 但他懒得拆穿,再加上他这次过来,就是专门调查当铺盗卖御用之物案。 “三殿下,里边的味道可能不太好,场景也有点吓人,您确定要进去吗?” “没事!” “再大的场面我都见过,区区一个当铺算得了什么!” “打开大门!” 随着二虎一声令下,两个锦衣卫力士当即撕去封条,将当铺的大门打开。 朱允熥跟着众人走进去,只闻到一股难言的恶臭,随即向着房梁上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散发臭味的尸体吊在上边,尸体下方则是一滩干涸的黄色水渍。 “呕……” 朱允熥十秒钟都没挺住,就跑出去呕吐了。朱桂多扛了十秒,也忍不了当铺里的怪味跑了出去。 二虎看到两人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坏笑。 事实上,他是故意哄骗两人进来的。 毕竟,当铺掌柜都吊死十天了,里边的味道能好闻都见鬼了。 他想让朱允熥快速地成长起来,让他尽早知道这世道的残酷。 只是目前看来,少主还是太仁善,见不得这些血腥场面啊。 就在二虎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多了两个蒙面男。 朱允熥用帕子蒙住口鼻,瓮声瓮气地抱怨。 “虎叔,你就不能先命人把窗户打开放放味道呀!” “啊?” 二虎见到朱允熥重新回来,心里那叫一个开心。看样子少主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并未被屋内的场景所吓到! “都聋了吗,没听到三殿下吩咐呀,赶紧打开门窗!” “诺!” 在门窗都打开后,当铺那的尸臭味瞬间小了许多。 二虎带着锦衣卫的仵作、侦缉高手查看尸体,以及在店里寻找各种蛛丝马迹。 朱允熥和朱桂对死尸没兴趣,只是不住地打量当铺的布局,将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当铺在外边看着很小,实际上内部空间很大,还分成了前中后三院。 前院是柜台,茶室等场所。中院则是库房,典当进来的物品都被放在中院。至于后院则是原店家的起居之所,后边还开了个角门,可以方便日常采购、出行等事宜。 只不过两人翻遍了中院的库房,别说没找到原来的孩儿枕,就连第二个瓷枕都没找到。 这让朱允熥很失望,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好在李妃还活着,只要找时间去探望一下李妃,一定能从她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只是得怎么出城呢……而且不能带太多人…… 一旦自己带的人太多,李妃保证半个字都不会说。 朱允熥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办法,最后只能把目光落到二虎身上。 “虎叔,咱俩商量个事呗?” “三殿下尽管吩咐,不管何事卑职都一定尽心尽力!” “虎叔,我想出城去……” 二虎一听到朱允熥想出城,顿时不敢再听了。 让朱允熥偷偷出个宫,已经是把脑袋别裤腰上了。要是让他出城,就算皇爷再宠信自己,也绝饶不了自己。 “三殿下饿了?” “来人,赶紧送三殿下回宫!” 朱允熥见二虎故意装傻充愣都快气疯了。 “虎叔,你刚刚不是说不管啥事都尽心尽力吗,我还没说完呢……” 二虎压根就不吃他这套,他二虎这辈子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多了,还差这两句客套话? 因此,根本不管朱允熥的挣扎,拎着他的衣领就把他给塞进马车里。 二虎又跟手下交代点事,这才带着朱允熥回宫。 在回宫的路上,二虎询问了几点细节。 “三殿下,枕头调包之事能不能详细说说?” 朱允熥正生闷气呢,哪有功夫搭理他。好在王德也在边上,当即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二虎说了一遍。 二虎听闻后陷入思索,一直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才再次开口。 “三殿下,您是跟卑职去皇爷那儿,还是……” “我回太子府!” “好!” 二虎当即命人调转马头在宫外绕了半圈,停在了东华门的宫门口。这里距离太子府只有几十丈远,算是距离太子府最近的宫门了。 “那三殿下先回宫吧,卑职还得去给皇爷复命呢。” “哼!” 朱允熥冷哼一声,随即领着三德子回太子府。二虎这边靠不上,他还得想别的办法出城。 二虎朝着乾清宫赶路的时候,秦德顺正在汇报大本堂的事情。 “陛下,今天三殿下非常上进,主动跟先生说提高一倍的功课量!” “哦?” 老朱听到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给咱详细说说!” “诺!” 秦德顺当即将眼线打探来的消息,绘声绘色地给老朱讲了起来。 老朱在听到那孙子跟朱允炆叫板,就知道这孙子是在报复,报复朱允炆告他状之事。 不过一想到这事,老朱心里最气的却是朱棡,要是没有这厮大肆宣扬,朱允炆告状之事也不至于传得宫内外皆知。 “你以后把嘴闭紧点,不许给老三那混蛋透露半点宫里的事情!” “甭管啥事到了那混蛋的耳朵里,准保给你弄得满城皆知!” “诺!” 老朱训斥完秦德顺后,立马好奇地追问。 “朱允炆那边怎么说?” “回陛下,二皇孙殿下啥也没说,直接被气得哭着跑了出去……” “啥?” 老朱闻言再次露出吃惊的表情,只不过这次的吃惊跟刚刚不同,刚刚的吃惊是带着意外的情绪,而这次的吃惊则是带着强烈的失望。 老朱对朱允炆一直印象不错,也就是看在朱允炆的面子上,才几次宽宥吕氏的小心思。 然而这次的事情,让他对朱允炆非常失望。 身为大明皇孙,就算面对再难的挑战,也不至于吓哭吧? 老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 “唉……” “难怪老三看不上他,没想到这混不吝的混账东西,看人方面竟还挺准……” 秦德顺看出陛下情绪低落,赶忙讲点有趣的事情。 “三皇孙殿下见把二皇孙殿下气跑,当场就想跟齐先生耍赖,收回刚刚的话。” “然后被齐先生给拒绝了,还拿话挤兑他,搞得三皇孙那叫一个难堪。” “最后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但心里肯定悔得不要不要的,嘿嘿嘿……” 朱元璋一听这话,脸上登时浮现一丝笑意。 这个不用怀疑,确实是那孙子能干出来的事,哈哈哈。 两人正说笑的时候,二虎从殿外走了进来。 秦德顺立马识趣地闭嘴,然后借故去泡茶躲了出去。 二虎见大殿内只有自己和老朱,这才上前几步禀报。 “回禀皇爷,卑职刚刚亲自调查了当铺之事,没发现任何问题。” “店铺主人田富贵确实是自缢身亡,身前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应该是受某贵人胁迫,不得已才自杀的……” 二虎虽没说是哪个贵人,但老朱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毕竟只要想想翡翠白菜是谁送过来的,他心里就有数了。 只是这么点事情,还不至于搞出人命官司来吧? “可还有别的发现?” “回皇爷的话,当铺那里没有什么发现,只有一些价值不高的典当物,卑职派人估算了下,估摸能值个两三千两银子。” “不过少主倒是给卑职提供一条重要线索,卑职觉得店家之死可能跟此事有关!” “何事?” “少主之前典当之物里有一个仿宋制白釉孩儿枕,乃是宫中统一定制之物。赎当之时却被人调包,换成了宋朝的古董。” “卑职觉得此事甚有蹊跷,寻常店家用普通仿品调换正品者有之,哪有用正品调换仿品之事?” “而且瓷枕乃人安寝必备之物, 靠近人之口鼻,如果里边做了什么手脚,随着夜夜入睡呼吸之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置人于死地。” 老朱听到这儿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甚至在这凝重之中还带着几分阴狠。 “查!” “从定制到进宫,所有环节都不放过,任何经手的人都给咱往死里查!” “皇爷,若是此事牵扯到宫中贵人,卑职该当如何?” 老朱自然能听出二虎的言外之意,只是他此时已经处在暴怒之中,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不管牵涉任何人,都给咱一查到底!” “包括宫里的贵人!”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管牵涉任何人,都给咱一查到底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三章 紫禁城不相信眼泪! 二虎得了老朱这话,对这个案子就有数了。而且听皇爷的意思,对吕家也起了疑心。只是现在缺乏实质证据,不好下决断而已。 事实上,老朱确实有点顾虑,但顾虑的不是证据,而是大儿朱标的名声。 现在动吕家,影响三个皇孙是一方面,如果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还以为他厌恶了太子一脉,从而对太子身后名有影响。 他这些年杀的世家多了,区区吕家那等家世,还真不被他看在眼里。 “还有事吗?” 二虎略微犹豫下,硬着头皮说道。 “皇爷,少主过往经历之事不太好查,卑职打听过几个曾经伺候过殿下的太监、宫女,他们的说法都大差不差,殿下从小沉默寡言,体弱多病,若说他这些年经历最多的事可能就是吃药了。” “据说没等学会吃饭呢,就已经先学会喝药了。” “直至大爷薨逝,少主在灵堂昏迷之后,性情这才大变……” “至于曾经的事情,真的是没有任何称道之处,甚至连引人注意之事都无……” 老朱听到二虎的禀报,眼圈蓦地红了。他想到了大孙写的那本“斗破”,开篇第一章就是“陨落的天才”。 一个人可以失去记忆,也可以性情大变,但不可能凭空变聪明。 大孙在得了离魂症后突然大变,性情大变也就罢了,脑子也比以前好使许多,甚至能日诵千言,这断然跟病症无关,而是他本就该这么聪明,只是以前不敢表露出来。 朱元璋想明白这些事,再想到大孙厌学,不爱读书的毛病,非但不再生气,反而多了几分怜惜。 这哪里是不爱读书,这分明是从小被人当猪养给养废了呀! 若是从小有好人管教,现在岂能如此顽劣? “二虎,带几个人去一趟太子府,替咱把朱允熥带过来,从今以后咱要亲自带他!” “啊?” 二虎听到这话当场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爷,您是让卑职把少主带过来,以后就住在乾清宫的意思吗?” 老朱瞪了二虎一眼,冷哼一声道。 “现在宫里除了咱,还有谁能管教得了那只皮猴子!” 二虎得到老朱肯定的答复,高兴得蹦起来三尺高。 “太好啦,卑职这就把少主给您带过来!” “嗯!” “告诉那孩子一声,不用带太多东西,咱宫里啥都有!” “卑职明白!” 二虎答应一声就跑出乾清宫,叫上门口的几个太监和护卫,就兴冲冲地跑向太子府。 另外一边,朱允熥正跟几个小妹妹吃晚饭呢。 本来朱允熞也该过来的,但因为他今天在大本堂笑的声音太大,被他的好哥哥朱允炆告到太子妃那边了,吕氏大发雷霆怒火,把朱允熞关在小黑屋里好生打了一顿鸡毛掸子。 哪怕是隔着好几个院子,都能隐隐听到太子妃寝宫那边传来阵阵哭声。 二虎赶到太子府的时候,朱允熥正领着几个妹妹用晚膳呢。 “三殿下,天大的好事!” 朱允熥正生二虎的气呢,本来是不想搭理二虎的。现在突然听到二虎说有好事,立马来了兴趣。 “啥好事?” “皇爷说让你去乾清宫!”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屑地撇撇嘴。 “这算啥好事啊,我之前不是天天去吗?” “三殿下,这次不一样!” “皇爷刚刚下令了,说让你搬去乾清宫住,皇爷要亲自带你!” 朱允熥听到这儿,头皮“唰”地一麻,脑瓜仁随即“嗡”的一声炸响。 上午的时候,他只以为老朱跟他随口一提呢,哪承想这事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啥?” “是住一晚,还是……” “当然是常住!” 二虎此言一出,朱允熥气得把筷子一扔,“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去!” “打死我也不去!” “我不能打扰皇爷爷休息,更不能打扰皇爷爷处理朝政,哇呜呜呜……” 朱允熥这边哭得撕心裂肺,王德那边已经开始卷铺盖了,一边卷一边流出开心的泪水,自家殿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朱明月也赶忙起身恭喜,其他几个小丫头见状,虽然不太懂这意味着啥,但也有样学样的恭喜。 在一众恭喜声中,朱允熥哭得更憋屈了,声音也自然更大。 二虎早就听出这孙子哭声不对,但他压根就不在乎。他只要一想到少主去了皇爷寝宫,而后被皇爷亲自抚养,他心里就激动得跟着了火似的。 “你们几个帮着收拾铺盖!” “你们几个把三皇孙殿下常用的书本、笔墨纸砚等物带上!” “三殿下,东西就让他们慢慢收拾,您现在就跟我去乾清宫那边吧。” “我不!” 二虎就跟没听见朱允熥的话似的,自顾自地说道。 “少主要是不想走路,那卑职就抱着您过去!” 朱允熥见二虎来抱自己,吓得赶忙抓着椅子不松手。 “你不要过来呀,我是死也不会去的,呜呜呜……” 二虎俯身试图去掰朱允熥的手指,发现这孩子力气竟然还挺大,再加上他也不敢用力,怕把朱允熥的手指掰断。 二虎索性把心一横,连人带椅子一起搬走。 在朱允熥被二虎蛮横地抬走之时,刚刚打完孩子的太子妃吕氏,正好听到小院这边的动静。 “冬梅,去看看前边又有什么热闹,本宫听着怎么像是朱允熥那逆子在哭啊,哈哈哈……” “诺!” “奴婢这就去看!” 冬梅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娘娘,出大事啦,锦衣卫不知道为何来抓三殿下,三殿下死死的抓着椅子都没能幸免,被连人带椅子一起带走了!” “啊?” 吕氏一愣,随即爆发一阵哈哈大笑。 “太好啦!” “本宫就知道这逆子早晚要遭殃,看样子父皇又要责罚他了,哈哈哈!” “不行,此等热闹,本宫可不能错过!” 吕氏想到这里心就跟长了草似的,当即领着一干宫女太监跑到前院看热闹。 当看到朱允熥被人抬出太子府时,吕氏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只感觉好日子在向她招手。 然而,当他看到王德背着铺盖走出来时,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困惑所取代。 “去把王德给本宫叫来!” “诺!” 王德听闻太子妃叫他,赶忙将铺盖递给边上的一个太监,然后笑呵呵地跑来给太子妃见礼。 “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 “王德,朱允熥不是被陛下责罚吗,你们带着铺盖干嘛,可是陛下给他分王府了吗?” “回娘娘的话,陛下确实给我家殿下分王府了,就是他老人家曾经住过的吴王宫。” “只是现在还没翻修完,说是先让我家殿下搬过去跟他一起住!” “跟谁一起住?” 吕氏的声调都变了,变得陡然尖锐起来。 王德笑着解释道。 “自然是跟陛下一起住呀,陛下说要亲自教导我家殿下!” 吕氏听到这话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眼前甚至都能看到一片星星在飞舞。 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怎么会这样,那老东西不是已经恶了那孙子吗,怎么又突然把他带到自己的寝宫抚养! 这样一来,那孙子的吴王还有啥意义? 吕氏越想越气,然后拎起鸡毛掸子,对朱允熞再次进行一番惨无人道的毒打。 “都怪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哪有亲弟弟出卖亲哥哥的,我打死你个逆子算了!” 朱允熞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辩解。 “二哥还出卖三哥呢,你咋不打他,偏生抓着我不放,哇呜呜呜……” 吕氏听到这话差点被气死,朱允炆去告状是得了她的授意,跟这逆子的出卖能一样吗! 但这些话只能永远埋在心里,根本没法对朱允熞解释,唯一能给他解释的就是鸡毛掸子…… 郭惠妃在宫里的狗腿子也非常多,不说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吧,反正是比朱允熥知道得快多了。 在二虎前脚刚从乾清宫出去,她的狗腿子就给她送信去了。 郭惠妃在得知这个好消息后,立马将后宫的妃嫔全都叫过来开会。 “诸位姐妹们,现在本宫向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刚刚皇爷下令,派人去接小熥熥了,要把小熥熥放在自己宫里抚养!” 郭惠妃此言一出,常宁宫内霎时爆发阵阵欢呼声。 只是这欢呼声并未持续多久,众人笑着笑着就不由自主地哭泣起来,然后相互抱团痛哭。 郭惠妃见状也倍感心酸,拿起帕子抹了几滴眼泪。 “本宫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憋得久了,本宫这就派人去叫秦公公,让他把侍寝图册上的批红给改过来……” 本来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众妃嫔,听到郭惠妃的这等虎狼之词,一个个气得是又羞又怒。 “郭姐姐,您说什么呢,我们这是喜极而泣,是为小熥熥高兴,才不是您说的那样!” “是呀是呀,我们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才哭的……” 郭惠妃闻言收起帕子,故意坏笑着道。 “哦!” “既然大家是这个意思,那本宫就只管自己的事了,你们画像上的红点点就继续挂着吧!” “正好本宫独自享受皇爷雨露,嘻嘻嘻……” 一众妃嫔听到这话集体傻眼,在经过短暂的错愕后,由杨妃、韩妃两人带头,一起去挠郭惠妃的痒。 没多一会儿,整个后宫霎时变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老朱听到后宫方向传来的阵阵笑声,也是一阵心旌摇动。 若不是今天要陪大孙,他真想杀到后宫,好好惩罚一下这些大胆妇人。 哼哼,竟然集体罢寝,简直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 当老朱再次看到大孙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只见大孙坐在椅子上,被两个锦衣卫给抬了进来! 老朱看着哭哭啼啼的大孙,不解地问道。 “咋还哭成这样啊?” “可是不愿意搬过来跟咱一起住吗?” 二虎生怕这孙子说出点犯忌讳的话,赶忙抢着替他回答。 “回皇爷,三殿下听说您让他搬过来住高兴坏了,他这不是哭,这是喜极而泣!” “那为啥把椅子搬过来了!” 二虎心说不这么整,您孙子也不来呀,只能连人带椅子一起搬了。 只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下,嘴上可不敢说出来。 “回皇爷,三殿下恋旧,说是这椅子坐出感情了,想要一起带过来……” “哦……” 老朱听了将信将疑,随即低头看向朱允熥。 “大孙,二虎这厮说的是真的吗?” 朱允熥心里那个恨啊,但脸上可不敢表露出来。要是让老朱头知道自己不愿意,那还不得把自己打死啊! “回皇爷爷,二虎那厮说的是真的!” “孙儿是感动!” “孙儿恋旧!” “孙儿……哇呜呜呜……” 朱元璋没注意到“二虎那厮”这个细节,满眼都被大孙感动的泪水给淹没了。 “好孩子!” “皇爷爷亲自抚养你,你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哭声更大了,整个皇宫数糟老头的脸色最难看,他竟然还有脸说别人,呜呜呜…… “可曾用过晚膳?” “正在吃,还没吃完就被二虎给抓……带过来了,哇呜呜呜……” “传旨御膳房,再整治几个菜出来,一会儿咱陪大孙一起吃点!” “好嘞!” 不多时,乾清宫的偏殿里,老朱跟大孙相对而坐,餐桌上摆了十几样菜,外加一壶黄酒。 老朱滋溜滋溜地喝着小酒,一边看大孙狼吞虎咽地吃饭,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大孙慢点吃!” “没人跟你抢呀,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 朱允熥就跟没听见似的,咬牙切齿地埋头干饭。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紫禁城不相信眼泪! 要想获得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是要靠自己的聪明才智! 在老朱一壶酒喝完之时,朱允熥那边也干完饭了。 朱允熥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孙儿想跟您说几句话,您老听了可千万别多想。” “嗯!” “皇爷爷,您能把我接过来住,孙儿真的非常开心。” “嗯……” “只是孙儿担心过不了几天,您老就该厌烦我,把我给撵出去……” “嗯?” “孙儿的毛病特别多,睡觉的时候放屁、磨牙、打呼噜,还还……”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咬了咬牙说出一个撒手锏。 “还尿床!” “哦!”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三章 紫禁城不相信眼泪!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孙,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不管朱允熥说什么,朱元璋就是不开口,一个劲地用“语气助词”应付。 他早就看出这孙子不情愿了,而且知道这家伙为啥不情愿。 小孩子嘛,自由散漫惯了,哪受得了拘束? 朱元璋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硬生生把他给抓过来,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盯着。 否则再这么放养下去,这孩子就彻底养废了! 朱允熥见不管自己说啥,老朱头都不说话,心里就是一阵发虚。 “皇爷爷,您有在听吗?” “嗯嗯!” 朱允熥听了这个回应差点崩溃,自己说了半天,就换来他两个嗯嗯! “皇爷爷,孙儿想说啥呢,与其到时候您老厌烦我,一气之下把我撵出去,不如索性现在让我搬出去住吧。” “我跟十三叔都说好了,搬到他府上去,我们俩一起作伴!” 朱元璋见小逆孙终于露出猴子尾巴,当即冷哼一声。 “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老朱不再搭理这孙子,擦了擦手从座位上起身,路过朱允熥的时候,淡淡地敲了敲他的头。 “过来!” “哦……” 朱允熥跟着老朱来到正殿,老朱一指自己御案前边的一张小桌子。 “你就在那儿做功课!” “咱正好一抬眼就能看到你,省得你偷奸耍滑!” 朱允熥一看到老朱所指的桌子,头皮“唰”地一凉,随后这股凉气顺着脊椎,迅速凉遍全身。 这何止是抬眼就能看到啊,简直是一伸手就能够到自己! 最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老朱一抬头就能看到他,自己有点什么小动作都瞒不住! “皇爷爷,这离您太近了,会打扰您处理国家大事的……” “孙儿不敢奉命,我还是在偏殿找个角落写字吧!” 朱允熥说完就跑到小桌子边上,抬起小桌子就要跑,刚走了两步就被老朱给定住了。 “放下!” “就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今天若是写不完一千字,看咱怎么收拾你!” 朱允熥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快疯了,这老头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咋突然就翻一倍啊。 “皇爷爷,太多了吧,我根本写不完呀!” “皇爷爷相信你,你一定能写完!” “皇爷爷,您老对我的信心未免太足了,孙儿其实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老朱闻言意味深长的笑笑道。 “大孙,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如果你实在写不动,你就看看墙上,只要看一眼就又有信心了!” “墙上?” 朱允熥顺着老朱手指的方向,只见墙上挂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个毒打自己好几次的马鞭! 老朱看着大孙快被气哭的表情,当即爆出一阵得意地大笑。 “看到墙上挂着的东西了吧,这回还有没有信心?” “有!” “请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能写完!” 老朱见小逆孙被吓住,也就不再搭理他了,开始自顾自地处理政务。 朱允熥也硬着头皮坐在老朱的御案的前边,只是一支毛笔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最后几经周折还是换回了左手。 如果用心流书法,一千字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而已。 可一旦让老朱知道自己掌握了如此好的书法,那功课还不得翻到五千字去? 朱允熥纠结了半天,终究是没敢用左手写字。 别看那糟老头批奏折挺专注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看过来。若是让他看到自己敢用左手写字,搞不好能把自己的左手打肿喽! 为今之计,只能是用右手慢点写,尽量把字给往丑了写! 朱允熥计议已定,这才铺开纸写字。 老朱布置的写字功课是不规定内容的,只看写字的数量。 因此,朱允熥也不写别的,天天用千字文糊弄。 老朱批完一份奏章后,朝着大孙的背影看了一眼,见那孙子身子有点佝偻,当即咳嗽一声。 “坐直了!” 朱允熥突然听到这话,整个人吓得一激灵,然后赶忙坐直了身子。 老朱见小逆孙坐直了,脸上登时浮现一丝坏笑。 他之所以把朱允熥放在自己前边,就是要让他感觉身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让他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老朱继续批阅奏章,在批阅了几份后站起身,悄悄地走到朱允熥的身后。 朱允熥听到后边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老朱来了。现在感受到老朱站在自己头上喘气,把他吓得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鼻尖上甚至都隐隐冒汗。 老朱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果然没错,这孙子才刚搬过来,写字的水平就大有长进! 要是在自己身边多养上几年,那长进得有多大? 没准扔到科场上,都能给老朱家考个状元郎回来哩! 老朱虽然贵为皇帝,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读书太少。 因为其出身低微,还没读过什么书,一直被大明的读书人看不起,甚至连大明的官都不愿意做。 因此在潜意识里,他非常希望老朱家能出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人,把天下的读书人都给镇住。 老朱对待太子朱标就是按照这个方向教育的,而且他的教育非常成功。 他这个皇帝未必招读书人待见,但太子朱标在朝野的声望却非常高,在江南文人群体里也有仁义的美名。 这个名声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那帮江南文人的骨头硬得很,能让他们说句好话,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老朱在太子朱标去世后之所以如此绝望,就是因为除了朱标,他们老朱家没有一个人能收拢天下读书人之心,包括他这个皇帝都做不到! 他在后来考虑朱允炆的时候,也是基于这一点的考量。 朱标名下的几个儿子,也只有朱允炆最年长,又在朝野上有着仁孝之名,多多少少能继承点朱标的名声。 只不过朱允熥的突然开窍,让他宛如发现一块璞玉,这才将那个退而求其次的选项扔一边。 老朱在朱允熥身后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握住朱允熥的手,手把手教他如何写字。 “来!” “像这样写字……” “对对,收笔之时顿一下再往上提……” “你执笔的姿势尚可,只是这个手臂和肩膀绷得太紧,要松一松……” 二虎和秦德顺看着这一老一少的暖心一幕,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爷终于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二虎和秦德顺之所以愿意帮朱允熥,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皇孙的身份,以及老朱对他的偏爱。 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孙子能让皇爷开心,能让皇爷忘记丧子之痛。 皇爷在太子去世后睡得第一个囫囵觉,就是打完这孙子后睡得。 祸福相依,朱允熥也是因祸得福,在被皇爷打了一顿后,也顺势入了皇爷的眼,直至在皇爷心中取代太子的位置。 就在二虎和秦德顺暗暗感动得落泪之时,朱允熥突然开口说道。 “皇爷爷,您总这么盯着,我……我紧张……” 老朱闻言一愣,随即爆出一阵哈哈大笑。 “好好好!” “咱不盯着你了,你就按照咱刚刚教你的方法写,今天肯定能很快写完!” “嗯!” 老朱扔下大孙重新回到龙椅上拿起奏章,只是眼睛却根本不在奏章上,而是一直看着大孙写字的背影傻笑。 这场景越看越熟悉,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会儿自己还没当皇帝呢,还只是个区区吴王。 朱标也不是太子,只是个王世子。 自己那时候闲暇无事之时,也会偷偷站在朱标身后,观察他读书练字是否认真。 两个场景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不同。一个是不安分的皮猴子,一个是稳如山的谦君子! 老朱傻笑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开始办公。 当老朱沉浸在案牍之中时,朱允熥那边也渐渐放开手脚,加快了写字的速度。 没办法,硬憋着自己实在是太慢了,他情不自禁地就使出了齐泰所传授的心流术法。 心中存想,意在笔先。笔迹未至,笔势先行。 当然,只是稍加运用,字还是要尽量写丑一点的。 老朱在放下最后一个奏章之时,朱允熥那边也写到九百多个字了,只差最后十几个字就能写完千字文。 老朱再次倒背着手走过去,一看之下心里那叫一个惊喜。 自己不过是点拨几句,这孙子的字就有如此大的进步,隐然有几分书法的样子了! 在朱允熥写完最后一个字后,老朱迫不及待地拿起功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越看心里越觉得欢喜,只感觉挖到了宝藏孙子一般。 哪怕是亲眼所见,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家孙子能优秀到这种程度! “啧啧……不错,真不错……” “这字是真的大有长进,再练上一段时间,就不用再练了!” 朱允熥听到老朱夸奖自己写得好,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可当他听到老朱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得凸出来了。 “皇爷爷,您说啥,您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能把字练好,就不用天天写大字了?” 老朱笑呵呵摸了摸大孙的头,满脸骄傲自豪地道。 “那是自然!” “咱让你练字的目的是练好字,而不是折腾你。等你将来把字练好了,这练字的功课自然就可以不用做了!” 朱允熥听了这话,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自己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道老朱是这个心思,自己藏个什么拙啊! “皇爷爷,其实我能写得更好!” “要不我现在就写给您看?” 老朱却不信朱允熥的话,还以为这孩子只是听说不用练字,故意说大话给自己听呢。 “不急!” “你今天已经写了够多了,明天散学后早点回来,争取多写点,再写上一段时日,你的字大有长进后就不用再写了!” 朱允熥闻言沮丧地道。 “那好吧……孙儿明天再写给您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报更声,老朱赶忙问了下边上的秦德顺。 “去看看现在几更了。” 秦德顺走到宫门口问了问随即回来。 “回皇爷的话,门外刚刚打过二更。” 朱元璋听到已经是二更天了,只觉得困意还不是很足,但考虑到大孙子第一天过来,明天还要去大本堂读书,也就吩咐人安寝了。 在洗漱一番后,两人并排躺在寝宫的大床上。老朱闭上眼睛假寐,朱允熥则睁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皇爷爷,孙儿睡觉的时候可不老实了,要是半夜踢到您,或者碰到您,您不会生气吧?” 朱元璋听到大孙这怯生生的话,心里就是一阵疼惜。 这孩子跟自己还是生分啊,自己都对他这般好了,他竟然还觉得不踏实。 “放心吧,不管你多不老实,皇爷爷都不会生你气。” “那您不会打我吧,或者嫌我闹腾把我赶出去?” 朱元璋听了这话更心疼了,伸出手搂住大孙的小脑袋瓜,在他的鼻子上刮了刮。 “放心好了!” “皇爷爷喜欢你还喜欢不够呢,咋能舍得把你赶出去?” “以后切莫这样想,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哦!” “皇爷爷,孙儿换床睡不着……” 老朱听大孙这样说,想着正好自己也不困,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起来。 “大孙,咱听说锦衣卫送给你很多铺子,你为什么不收下?” “你不是一直想着赚钱吗,这白捡的铺子咋还不要呢?” “这事呀……” “很简单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哈欠……” “那些查抄出仿印书的店铺,你为啥也不让锦衣卫查封呢?” 这才是老朱最疑惑的地方,如果说不相干的铺子,朱允熥不收也就罢了。 他开的是书店,偷他的书仿印的也是书店,没道理连这些铺子也不要吧? 老朱这一辈子见过太多的贪官,也杀过太多的贪官,深知人性之贪婪。 他不信一个小孩子能抵挡住这么大的诱惑,而且是别人送到嘴边,还没啥心理负担的诱惑。 “这个更简单了,我信不过他们……” “信不过?” 朱元璋闻言心下更不解了,锦衣卫明明是向着这孙子,处处帮着这孙子,他竟然还说信不过! “此言何解?” “皇爷爷,今天他们能从书店里查抄出仿印书,然后借此将店铺给封掉。明天他们就能找人偷偷卖给书店仿印书,然后后脚派人去搜查,借此给其封掉。” “等以后他们胆子更大,甚至可以看谁不顺眼就封了谁的店铺,然后将仿印书往里边一放……哈欠……” “所以这个口子不能开,孙儿不能因为贪图一时小利,就破坏整个行业……” 朱元璋听了大孙这番话,心中可谓是巨震。 他之所以一直想着裁撤锦衣卫,可不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吗? 然而,他是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了太多的风浪,经历了几十年的腥风血雨才能看明白这些。 这孙子才多大,他又是怎么能想到这点的呢? 尤其是他所说的栽赃陷害,以及诱敌深入等手段,这可不是一个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孩子所能懂的。 “大孙,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朱允熥眼皮越来越沉,听到老朱的问话,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回答道。 “没人……梦……梦里……父王……” 老朱听到“梦里”的时候还一头雾水,可听到“父王”时心下当即恍然。 皇儿生前就不喜锦衣卫,甚至对跟他从小长大的二虎都有些生分了。 如果是皇儿对这孩子说的,那就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过,最让他欣慰的是,朱允熥小小年纪竟然能记住,并且遵守其父王所说的话。 三年无改父之道…… 老朱喃喃自语,接连念叨了几遍这句话,直至听到边上传来“呼呼”的鼾声,这才苦笑着闭嘴。 小逆孙还说自己挑床呢,这才聊了几句话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样一看,所谓的磨牙、放屁、打呼噜,都是哄骗自己,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住的托辞喽? 就在老朱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感觉一条腿搭了上来。紧接着,一只小胳膊也搂了上来,正好搭在他的脖子上。 老朱见状苦涩地笑了笑,这逆孙有一样倒是没撒谎,那就是睡觉确实挺不老实的。 可谁让咱稀罕的紧呢,就算再不老实,咱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老朱听着大孙均匀的“呼呼”声,也感到一阵困意袭来,然后搂着大孙心满意足睡觉…… 在老朱这条巨龙睡熟后,紫禁城变得安详且沉静。 没有虫鸣,没有低语。 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棱,均匀地撒在地面上。 偶尔有一阵微风拂过, 吹动寝宫的帷幔,也吹皱了一帘幽梦。 在这如诗如画的静谧之下,乾清宫的寝殿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闷响。 在这声闷响过后,寝殿里的闷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 第一次,老头温柔地把大孙推向里边,然后重新爬上床。 第二次,老头蛮横地推…… 第三次,老头直接用脚踹……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天亮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孙,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齐泰的最后一课 天刚蒙蒙亮,朱允熥就跟上了定时发条似的,两只眼睛“唰”地一下睁开。 他先是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推了推边上躺着的老朱,然后在老朱的耳边大喊。 “皇爷爷,起床啦,太阳都要晒屁股啦!” “哼嗯……别闹……” “闹什么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您可是古往今来最勤政的皇帝,怎么能睡懒觉呢!” “赶紧起床,孙儿带您去锻炼身体!” 老朱实在是捱不过了,这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哼哼唧唧地爬起来,只是两只眼睛始终迷迷瞪瞪,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你自己去锻炼吧……爷爷一大把年纪了,就不折腾了……” “皇爷爷,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太闹腾,让您没休息好?” “没没没……” “跟你无关,是皇爷爷想事情想得太晚了……” “哦……”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这才从床上跳下来,然后一件一件地穿衣服。 一旁伺候的秦德顺见状赶忙踢了王德一脚。 “你个狗奴才,平时就这么伺候三殿下,连衣服都要让三殿下自己穿?” 王德还没等反应过来呢,朱允熥那边就不乐意了。 “你咋跟王德说话呢!” “王德是我的大伴,除了我没人可以打骂他!” “再者说,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让他帮我穿衣!”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穿戴齐整,然后在地上蹦跶几下,随即领着王德出宫锻炼。 老朱在小小朱跑出去后,半眯着眼打趣道。 “你个狗东西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吧?” “奴婢……” “奴婢真没别的意思呀,再者说奴婢昨天特意认了王德那孩子当义子,奴婢这个当干爹的,骂他两句没毛病吧?” 老朱看到秦德顺吃瘪,脸上爆出一阵哈哈大笑,随即靠在床上迷瞪着。 “早膳晚点送上来……派人跟前朝说一声,咱……咱晚点去……” 秦德顺见皇爷累得这个惨样,心里一阵坏笑,皇爷被三皇孙折腾惨了,比在后宫疯狂一夜还惨,嘿嘿嘿…… 王德一边陪着朱允熥跑步,一边解释他新认了个干爹之事。 “三殿下,奴婢有件事得跟您禀报,昨天晚上秦德顺认了奴婢当义子。” “哦?”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奴婢也不好说,只是听人说秦公公从不收义子,我应该是第一个……” 朱允熥闻言满不在乎地道。 “那就暂时先忍着吧,要是他对你不好,咱们就让皇爷爷把他撵出宫!” 王德闻言心里那个汗呀,自家殿下也太现实了点吧。 “三殿下,这不好吧,这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然而,朱允熥却已经跑远了,压根就没听到他的小抱怨。 事实上,王德对于认秦德顺为干爹还是挺开心的。 不管咋说,人家可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能认自己当义子,那是看得起自己! 而且,他隐约觉得这里还有其他含义,可能是奔着自己殿下来的。 否则凭他王德的面子,就是跪地下求人家,人家都不带多看他一眼的。 王德想到这里,心里隐隐生出万丈豪情。 谁说太监就不能建功立业? 谁说太监就不能光宗耀祖? 我王德就要跟着殿下干一番大事业,证明给天下人看! 王德见殿下越跑越远,赶忙奋力追上去。 从现在起,他王德要紧紧跟上殿下的脚步,绝对不能被殿下抛下! 朱允熥绕着紫禁城跑了两圈,出了一身的汗,这才重新回到乾清宫。 在王德的伺候下擦了身子,又换上一套干爽的衣服,这才跑到老朱的寝宫拉着他去用膳。 老朱心里这个郁闷,自己刚迷瞪一会儿,就被这孙子给闹醒了。 老朱陪着大孙吃了顿早膳,然后派人把他送到大本堂,又用冰帕子擦了脸,这才缓过几分精神。 “一会儿派人给东边的偏殿拾掇出来,晚上让咱大孙去那边睡吧……” “诺……” 秦德顺一边答应,一边嘿嘿地笑着,看样子皇爷是真被折腾惨了。 老朱被秦德顺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是咱嫌弃大孙,实在是这孙子睡觉太不老实,咱这一晚上……” …… 齐泰每天进宫的时间很晚,比起其他官员要晚得多。 因此,每当他优哉游哉路过洪武门的时候,都会有一大早就等候在此的官员,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虽说齐泰的工作清闲,手上又没啥油水,但身份清贵,活计轻松。每天只要给皇子、皇孙们讲讲课,五品官的俸禄银子就混到手了。 相对来说,他们这些实职官员,起得比狗早,干得比牛多,拿得还不比齐泰多一分。 而且听说他现在抱上三皇孙殿下的大腿,打着三皇孙殿下的名号,出了一本叫《金梅瓶》的书,每个月都能进账大几千两银子,就是上万都有可能。 因此,一众官员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里不仅有羡慕,还有很大程度的忌妒、恨。 因为众人怀着这种心思,当见到齐泰优哉游哉地路过他们的时候,就忍不住出言讥讽几句。 “呀,这不是齐翰林吗,这么早就来宫里给皇孙授课呀?” “老朱最喜欢你写的《金梅瓶》,敢问下册啥时候出呀,老夫一定第一时间捧场!” 齐泰听着这话,脸上立马闪过尴尬之色。 虽说大明的官员不以看话本之类的为耻,但也不愿意担着写话本的名声,尤其是这种艳情话本。 毕竟这玩意传出去不好听,显得人品有问题。 虽然很多人出言讥讽,甚至连黄子澄等好友都来打趣他,但他却从来不为自己争辩。 他对于《金梅瓶》作者的身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因为一旦他否认此事,写艳情话本的名声就得落到朱允熥身上。 他这个当先生的没教过三殿下什么高深的本领,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替他背锅了。 “诸位大人若是喜欢,改日卑职送诸位大人几本……” 齐泰敷衍地跟众人打声招呼,转过头就黑了脸。 其实这几个官员的打趣还算能接受,毕竟他们只是羡慕嫉妒恨,却不会来找他借钱。 他以前的一些至交好友、故旧亲朋在听说了这件事后,纷纷跑过来找他借钱。 有说要在京城买房子,还缺三千两银子的。有说要纳妾,还缺五百两…… 每当有人来找他借钱,齐泰都恨不得暴揍朱允熥一顿。好处全被那孙子占了,自己这个当先生的却背了个贼名! 齐泰越想越气,决定今天上课的时候,一定好好找个茬揍那孙子一顿,给自己这些天的不公待遇出口气。 然而,他刚走到大本堂,还没等他进屋呢,就看到吏部尚书詹微倒背着手等在那里,在他旁边还陪着两个大臣,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是吏部侍郎,其中吏部侍郎手里还拖着一卷黄澄澄的圣旨! 齐泰一看到圣旨,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自己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自己明明跟《金梅瓶》没半文钱关系,却硬生生背了这个贼名。 现在自己的贼名都传到陛下耳中,可以预见这就是贬谪自己的圣旨! 詹微见到齐泰走过来,当即从吏部侍郎手上拿过圣旨。 “齐泰接旨!” “臣齐泰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齐泰自入职大本堂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督导皇子读书尽职尽责……现调任礼部侍郎……” 齐泰听到这个圣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这就成从三品的侍郎啦? 五品升从三品,这可是连跳三级呀! 这怎么可能呢,陛下若是听闻自己写那等Yin邪话本,断然不会升自己的职呀? “詹尚书,这圣旨确定没传错?” “圣旨怎么可能有错,你拿回去自己看吧!” 齐泰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认认真真地拜读了一遍,确认自己真的升职了! 为什么会这样? 陛下为何要升自己的职? 齐泰愣神的时候,吏部尚书詹微、礼部尚书赵勉,以及一旁的礼部侍郎纷纷上来恭贺。 “恭喜齐泰老弟高升从三品侍郎,你这种升迁速度,可是自打咱大明开创以来都罕有的速度呀!” “老夫敢问一句,您是今天就跟我们去吏部办理照身,还是缓上两日再去履新?” 所谓照身是指吏部开具的官员履历,以及新任职务信息的官方文书。 如果套用后世的说法,就是组织部委任状,或者任前公示之类的。 齐泰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朱允熥领着王德,一路蹦蹦哒哒地跑了过来。 “齐先生早呀!” “三皇孙早!” 齐泰笑呵呵地朝着朱允熥回了一句,随即看向几人说道。 “还请几位先替卑职保密,卑职打算上完最后一课!” “卑职虽没什么才华,但也要尽职尽责,上好最后一堂课……” 齐泰这个话只是说给别人听的, 实际上在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三殿下伤心! 三殿下重情重义,如果知道自己被调走,一定会伤心地大哭。 更何况,自己替他背了这么久的黑锅,总得出了这口恶气再走吧! 齐泰拜别了几位上官,就向着朱允熥迎了上去。 “三皇孙殿下,咱们今天学习尚书!” “齐先生,为啥要学尚书呀,我大学集注还没学完呢……” “因为尚书好呀!” “哪儿好?” “当然是好难学呀,哈哈哈!”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五章 齐泰的最后一课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允炆这孩子,被朱允熥欺负得有点惨 《尚书》在四书五经里算是最难的一部,唐朝的韩愈形容此书为佶屈聱牙,算是比较贴切的一种说法。 因为这东西本质就是上古时期政府公文汇编,古汉语别说跟现代普通话相比,就是跟唐、宋、明时期的官话,也有着极大的差别。 因此,很多字词的读音,在唐、明之人读起来也非常地拗口。 虽然《尚书》有诸多缺点,但他却贯穿于四书五经,其书中的内容被各种经典所引用。 齐泰之所以传授朱允熥《尚书》,除了小小的报复一下,还有就是想给这段师生之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朱允熥可不知道齐泰的坏心思,还以为齐泰跟他开玩乐呢。 “再难又如何,我照样日背千言!” 齐泰闻言看了看朱允熥,眼神里满是宠溺和不舍。 当先生的哪有不喜欢聪明孩子的,在齐泰看来,朱允熥就是天生的读书种子。 而且,他还担心后续的先生不会用心教导他,浪费了朱允熥的天赋。 “背诵于你而言不难,但如何运用和理解,就是你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探索了!” “先生今天也只能给你囫囵吞枣地讲一遍,我希望你能用心听,尽量多记住一些!” 齐泰说完就对朱允熥开始授课,他授课是不用书的,毕竟四书五经早就被他烂熟于胸。 随着齐泰的讲述,大本堂内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来,齐泰依然忘我地讲课,朱允熥却是有点不认真了,眼睛不是被朱权的蝈蝈笼子吸引,就是被朱楧藏在袖子里的鹦鹉叫声所干扰。 然而,不管朱允熥如何分心,齐泰都不曾提醒他,只是用平稳的声音给他讲课。 朱允熥听着齐泰不停地讲解,心中终于生出愧疚感。 虽然他依然不喜欢听他所讲解的精义,但却不再左顾右盼,开始认真地听起来。 齐泰一直讲了一个时辰,连给其他皇子皇孙的授课都耽误了,这才将自己对于尚书的理解全部说了一遍。 “我就说这么多,至于你能听懂多少,理解多少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朱允熥敏锐地察觉不对劲,今天齐泰怎么怪怪的? “齐先生,就算我有不懂的地方,以后不是还可以随时问你吗?” 齐泰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伤感,微笑着摸了摸朱允熥的头。 “那就以后再说吧!” “哦对了,又快到月考的时候了,你打算把这次的第一让给谁,还是自己留着玩?” 朱允熥是大本堂当之无愧的学霸,日诵两千言,放在哪儿那都是好到爆炸的成绩。 因此,他不仅能得到“甲上”的名次,更是可以随意将“甲上”送人。 这送人的权利,算是齐泰给得意门生开的专属特权。 朱允熥倒是无所谓,在他看来给谁都行。 但这个话被靠近门口的朱权、朱植两人给听到了,当即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给我!” “朱允熥,你自己说,十五叔是不是对你最好,每次拿零食盒子来大本堂,都是让你最先挑!” “朱植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对朱允熥也不错吧?” “每次去护城河抓蛤蟆,我不是把最大的那只给他玩!” “你那蛤蟆又不是三条腿的,根本不值钱……” “我有零用钱呀,我这些年的份利都攒着呢,有三千多两银子,我全给大侄子!” “那我出四千两……” 朱允熥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不再执着于对金钱的痴迷。 见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当即乾纲独断,把机会让给朱权了。 “十五叔,这次你就别争了,还是留给十七叔吧。” “十七叔的母妃也不容易,上次去太子府探望太子妃,把自己的手脖子都扇脱臼了,这个人情咱得还!” “哦……” 朱植闻言满脸的失望道。 “那这次我就不跟小十七争了,那下次得分给我,我母妃……咳咳……我很是希望得到父皇夸奖!” 虽然朱植卡了个壳,但大本堂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不就是后宫那点事嘛,像谁没听说过似的…… “好好好!” “下次一定!” 朱允炆见朱允熥如此操纵月考成绩,把他气得小脸憋得通红,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个事情禀报给皇爷爷,让皇爷爷知晓齐泰和朱允熥等人欺瞒圣上的恶劣行径! 齐泰在利用先生的职权,最后为朱允熥卖了一波人情后,这才回到大本堂内给众人授课。在授课结束后,也正好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齐泰给学生们放了学,自己则去了文华殿那边。 一来是他的人事关系在这边,中午饭理应来这边吃。二来他是想嘱咐黄子澄和方孝孺两人一声,让他们二人对朱允熥多加照顾。 “黄兄、方老弟,你们俩至少有一人得去大本堂吧?” 黄子澄闻言冷哼一声道。 “都去!” “本来是想让小方去的,但老夫心里有气,也跟着上了一道奏疏,自请调去大本堂,好好督促一下皇子、皇孙们读书!” 黄子澄这话说得多多少少带点怨气,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齐泰是知道黄子澄锦衣卫三日游的,虽说对他的遭遇很同情,但对于他这种挟私报复的行文还是有点反感。 “黄兄,你好歹也是当世大儒,岂能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哼哼!” “我自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但……” “算了,这事不提了,咱们赶紧吃饭吧,再提下去我怕坏了胃口!” 齐泰见黄子澄如此气愤,也知道此时不是谈这事的时候。 因此,直至吃完午饭,他这才找机会跟方孝孺去外边聊了一下。 “方老弟,咱们三个你年龄最小,但为人却最是古板、方正!” 方孝孺听到这话眉毛登时不悦地翘起。 “齐兄,古板不能用来夸人吧?” 齐泰闻言尴尬地哈哈一笑。 “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讲笑话,哈哈哈……” “我什么时候讲笑话了?” 齐泰见方孝孺还是一本正经地发问,心里就更想笑了。但他现下有正事要聊,也只能强行收起笑意。 “方老弟,我叫你出来,主要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三皇孙殿下朱允熥虽然顽劣了点,但却是天纵之才,加以名师引导,将来不难成为一代贤主!” “我希望你能不要被别人所干扰,秉持一个公心,就算不优待他,也不要对他区别对待!” 齐泰所说的“干扰”,自然是来自文官集团的影响。 事实上,身处文官集团这个圈子,齐泰早就知道诸位大佬属意的是朱允炆,对于同样为太子府嫡子的朱允熥,不能说是一万个看不上吧,那也是横竖瞧不上眼。 方孝孺闻言再次露出不悦之色。 “齐兄未免看轻了在下,在下只知公忠体国,除此之外一概不问!” “齐兄不能影响我,朝中的衮衮诸公也不行!” 齐泰见方孝孺这样说,当即整了整衣襟,朝着方孝孺郑重下拜。 “方老弟高义!” “为兄替三皇孙殿下谢过你了!” 方孝孺见状冷哼一声,一挥袖子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齐泰看着方孝孺离去的背影,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好笑。 这古板的“方圣人”,还真是古板得有趣,哈哈哈…… 齐泰在拉着方孝孺说悄悄话的时候,太子妃也找了个理由,前来文华殿慰问一干太子属官,并给每人送上一碗冰烙,用以消解暑气。 黄子澄一见太子妃来文华殿,就知道这是来找自己的。 因此,在太子妃离开的时候,他主动提出送送太子妃。 吕氏支开下人朝着黄子澄敛衽一礼。 “黄师傅,晚辈有一事相求。” “太子妃有事尽管吩咐,用求字就折煞微臣了。” “黄先生为了允炆,不惜放弃大好前程入驻大本堂,本宫不胜感激。” “只是现下允炆这孩子,被朱允熥欺负得有点惨,到时候希望黄先生能维护一二,助允炆重拾信心……” 大本堂离着文华殿本就隔得不远,一般来说大本堂那边闹出来的动静,用不了多久文华殿这边也能知道。 因此,黄子澄对于朱允炆的处境还是略知一二的。现在听到太子妃主动开口,心里就更有数了。 “太子妃尽管放宽心。” “三皇孙殿下虽说有点急智,但绝不能持久。” “老夫这些年见过的惊才绝艳之辈多了,漫说日诵千言,就是日诵万言,过目成诵之人,老夫也见过几个。” “然而, 很多人还在举人一关徘徊,想更进一步难如登天。” “学问一道绝不是死记硬背,讲究的是笨功夫,一步一个脚印,然后融会贯通,学问一道自然大成!” “允炆殿下性情沉稳,心怀仁义,正是做学问的态度。” “因此,老夫去大本堂教书,主要让允炆殿下回顾之前学过的功课,为将来学习更高深的学问打下坚实基础!” 吕氏听黄子澄喋喋不休说了半天,只有最后一句最为满意。 黄子澄的办法还真不错,打着让允炆夯实基础的名义,让他复习之前的功课,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既然黄师傅已经胸有成竹,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允炆这孩子,被朱允熥欺负得有点惨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又见当初的夜晚! 下午时分,齐泰按照往常一般检查诸皇子、皇孙的功课。 只是到了朱允熥这里,故意刁难了他好几处,却都被他轻松答对。 这让齐泰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想着自己眼看要走了,都不能找茬揍这家伙一顿? 最后,他板着脸看向朱允熥。 “把手伸出来!” “啊?” “啪啪啪……” 齐泰连打了三下,打得朱允熥小脸都抽搐了。 “齐先生,我不都背下来了吗,就你上午在门口跟我叨叨的那些我都记下来了,你咋还打我!” 本来齐泰因为强行找茬打了朱允熥几下,心里还颇为自责,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好先生。可听了朱允熥的话他非但不再自责,反而觉得刚刚打轻了。 “第一下戒骄、第二下戒躁、第三下戒惰!” 齐泰毕竟是先生,想为自己找点理由还是容易的。然而朱允熥可不是普通学生,岂是那么好忽悠的? “齐先生,戒骄戒躁就不都是放在一起说的吗,你为啥要把他们俩分开单独打!” “啊?” “本先生乐意分开说,哈哈哈!” “齐先生,你这是故意找茬吧?” “哼哼!” “你以后别想看金梅瓶最后一回了!” “啊!” 齐泰心里暗道失策,自己咋把这茬给忘了? 自己替这孙子背了这么久的黑锅,于情于理这孙子都得把最后一回给自己看呀。 “三殿下……” 正在齐泰想跟朱允熥打感情牌的时候,秦公公正好来取考功簿。齐泰赶忙放下这事,跑过去招呼秦公公。 秦德顺朝着齐泰笑呵呵地拱手一礼。 “咱家在这儿恭喜齐先生高升礼部侍郎啦!” “您这可是连升三级,旷古罕有之隆恩呀,哈哈哈!” 秦德顺的话当即在大本堂引起一阵地震,所有学生都脸色一变,就连刚刚还跟齐泰置气的朱允熥,听到这话之时都满脸错愕。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总觉得齐泰今天怪怪的,敢情这家伙要走啦! “齐先生,您能不能不走?” 在朱允熥说出这句话后,大本堂内的皇子们齐声挽留,只有朱允炆紧紧地闭着嘴,一点想挽留的欲望都没有。 齐泰听着众人的挽留声,既埋怨秦公公的多嘴多舌,也被这群学生的挽留所感动。 看来自己这个先生还是合格的,总算是获得了这些学生的认可…… “齐先生,我好不容易跟你混熟了,连考功簿的名次都能安排。” “你现在一走了之,换了别的先生,人家可就不买我的面子了……” “对对对,大侄子说得太对了!” “齐先生你不能走,我们离不开你!” “大家跟我去面见父皇,让父皇收回成命,务必把齐先生留下!” 朱权今天是得了便宜之人,因此最不希望齐泰离开的就是他。 在朱权的号召下,大本堂内的一干皇子纷纷响应。一边叫嚷着往外走,一边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齐泰。 “齐先生你不用伤心,我们就是磕破了头,也要让父皇收回成命,把你留在大本堂继续教我们!” 齐泰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了,本先生熬了十年才熬到升职的机会,你们这些家伙竟然要断送本先生的上进之路! 齐泰此时的心情是复杂且矛盾的,有对大本堂的不舍,也有对新职位的向往。 礼部侍郎啊,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职位。 只要在礼部熬上一年半年,去外地主持个几次乡试,自己这辈子在官场的地位就稳了! 然而,自己好不容易熬来的机会,这帮小家伙竟然要给自己破坏掉! 齐泰赶忙跑到门口拦住群情汹汹的皇子们,好说歹说才把他们给安抚住。只是看向朱允熥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幽怨。自己对这孙子最好,这孙子竟然还没朱权他们表现得激烈呢。 齐泰在安抚住朱权等人后,就赶忙收拾东西离开了大本堂。可就在他走出去不远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 “齐先生!” 齐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子立马就顿住了,鼻子也感觉酸酸的。 他早就知道朱允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在得知自己要走的消息,不可能表现得这么平静。 果然,自己前脚出门,这孙子后脚就追了出来。 “三皇孙殿下,挽留的话就不要说了,本先生也很想进入官场干一番事业……” “齐先生,我不是要挽留你。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去当什么侍郎了,你还能继续当我三味书屋的总编吗?” 齐泰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气急败坏地道。 “不当!” “你爱找谁找谁!” 朱允熥看着齐泰离开的背影,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多好的总编呀,这就要弃暗投明,去乱糟糟的官场上打混了…… …… 乾清宫。 朱元璋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早朝,实在是忍不住了,回到宫里就趴在床上补了个觉。 当他睡醒打算继续办公之时,赫然发现御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份考功簿。 朱元璋看到“大本堂”的字样时,这才意识到一个月又过去了。 由于有了被“卖”的遭遇,朱元璋对考功簿已经没啥期待了,他只是好奇自己这次又被那孙子卖给谁当了人情。 一看到是朱权,朱元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 自己最近正好打算去杨妃宫里,这也算是一波顺水人情了。 “大本堂那边今天咋样,都还算安分吧?” 秦德顺自然知道皇爷所说的“都”指的是谁,赶忙应声答道。 “诸皇子表现都很好,三殿下表现得尤为出色!” “只是在得知齐先生高升,以后不能再教他们读书了,众皇子皇孙有些不舍,还嚷嚷着过来给齐先生求情,让皇爷收回成命呢!” 朱元璋听了这话差点笑死,齐泰都被他压了小十年了,好不容易捞到个礼部侍郎,那还不得热火朝天地干一场,怎么可能因为他们的几句哭闹就放弃? 不过一想到重情重义的大孙,朱元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孩子没哭鼻子吧?” “没有!” “三殿下表现得挺平静的,只是追出来问了一句,以后还给不给三味书屋当总编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当场笑喷,他都能想象齐泰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崩溃。 “这没良心的兔崽子,真是枉费人齐泰对他的一片苦心了!” 朱元璋刚骂完这句,就看到朱允熥一脸沮丧地走了进来。进了门也不搭理自己,只是走到台阶下一屁股坐下,然后支着腮帮子发呆。 “不开心?” “嗯!” “不舍得齐泰离开?” “嗯!” “那你为何不挽留一下,或者求求咱,让咱把齐泰留在大本堂?” “那样太自私了……” “齐先生不容易,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他那点微薄的俸禄养活,五品官和三品官俸禄差不少呢……” “而且,齐先生一直胸怀大志,一直想找个机会一展胸中所学。我怎能因为一点点私心,坏了齐先生的前程呢……” 朱元璋听到大孙这样说反倒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 “没想到你竟看得这般通透……” 朱允熥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咚”的往地上一趟哭咧咧道。 “看透又咋样,孙儿真的舍不得呀,哇呜呜……” 朱元璋听到那声“咚”,心立马就提了起来,赶忙伸手去扶。可听到这孙子哭诉的话,又把手抽了回来。 这孙子还能哭,那就是没磕疼! “哭吧,哭一会儿就好了!” “传旨御膳房,做几样咱大孙爱吃的菜!” “诺!” 朱允熥躺地上哭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自己,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 他擦了擦眼泪,然后一脸期待地望向老朱。 “皇爷爷,孙儿将来就藩的时候,您能让我把齐先生带走吗?” “这个嘛……” 老朱略微犹豫了,一脸坏笑地说道。 “这个恐怕不行,齐泰是咱留给未来储君的,咋能让他去地方当官?” 果然,在他说完这话后,刚擦完眼泪的大孙又被他给气哭了。 老朱听到这哭声,只感觉心里出了一口恶气。 他昨天晚上被这孙子折腾惨了,现在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浑身酸疼呢! 朱允熥哭了一会儿,就被老朱催促着去写大字了。因为心里带着气,写得自然是比昨天还差了几分,然后又被老朱借故责罚一通。等用过晚膳后,又逼着他重新写了一千字,这才堪堪放过他。 只是到了晚上安寝的时候出来点小意外,本来老朱已经让人把东偏殿收拾出来了,打算安置这个小逆孙。 然而,这可不是朱允熥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让老朱烦死他,然后一脚把他踢出宫,让他跟十三叔作伴! “皇爷爷,这才一晚上您老就厌烦我了?” “没有呀?” “皇爷爷年岁大了,晚上睡觉打呼噜,怕吵醒你!” “你就是讨厌我!” “今天能把我赶东偏殿去,明天就能把我赶回太子府!” “孙儿也不用等到那一天了,孙儿现在就搬行李回去,不给皇爷爷添麻烦!”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就慌了,赶忙安抚大孙。 “好好好!” “咱们不搬,你继续跟皇爷爷在寝宫里睡!” “嗯嗯!” 月落乌啼 总是千年的风霜 砰声依旧 又见当初的夜晚 老朱一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地上睡了半宿,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在送走大孙后,他立马把二虎叫了过来。 “二虎,行宫那边翻修得咋样了?” “回皇爷,您之前不是说朝廷忙着北征,翻修行宫之事先暂缓吗?” “哦……” “其实朝廷也不差这点银子……”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又见当初的夜晚!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为贤主,亦为贤王! 二虎见老朱突然想翻修行宫,心里顿时一惊。 这到底是啥情况,皇爷咋突然转性了呢? 少主刚搬过来两天呀,皇爷就急着翻修行宫啦? 这可不行,咋的也得让少主住满三年,那样地位才稳固! “皇爷,工部那边说,想要翻修一遍至少要二十万两银子,朝廷一时间筹措不出这么多钱……” “啥?” 老朱一听到二十万两,吓得声调都变了。 “咱盖个新的才多少钱,翻修一下竟然敢要二十万两?” “真拿咱这个皇帝当猪宰是不?” “你带上锦衣卫去替咱问问,他们还想不想活了!” 二虎闻言赶忙解释道。 “皇爷,卑职打听过了,工部报价没啥水分。” “现在不比开国那会,现在大明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人工比以前贵了整整五六倍!” “咱们大明刚开国那会儿,给口吃的就有的是人干活。现在供吃供喝还得给工钱才行!” “这就是老大一笔开支了,再算上拆卸梁柱、清理、搬运等杂七杂八的,二十万两一点都不多。” “而且行宫那边靠近玄武湖,湿气重,寻常木料根本不顶用,得从云南那边采购金丝楠木当梁柱,这又是老大一笔开支!” “卑职找人算过了,一根金丝楠木就得上千两银子。行宫那边少说也得用百十根,那就是十万两银子花出去了……” 二虎一边说,一边看老朱的脸色,见老朱听进去了,又赶忙补了一句。 “皇爷,您也不想少主再受委屈吧?” 这句话霎时成为镇压老朱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放弃翻修王宫的想法。 “那就算了,等朝廷有钱再说吧!” “哎!” 二虎赶忙答应一声,然后屁颠屁颠跟着老朱去前殿上朝。 等了一早晨的官员,看到皇帝陛下又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纷纷疑惑起来。 最近没听说有新入宫的皇妃呀,咋把皇帝累成这样? 要不要上书劝谏一下,让皇帝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别没事老往后宫跑。 都好几十个皇子、公主的人了,也该保养下身体了吧?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下,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当面说。 “陛下,贵州宣慰使袭职,遣使奉表进贡马二十匹,请陛下示下!” “啊?” “你刚刚说啥,再重新说一遍?” 礼部尚书赵勉继续重复一遍道。 “贵州宣慰使进贡马二十匹!” “哦哦,这人我有印象,在贵州那边还算恭敬老实,你们礼部就按照惯例封赏吧!” 礼部尚书赵勉下去后,蒋瓛又凑上去禀报。 “陛下,锦衣卫现在马军已有两千人,原来卫所管理不过来了,臣请增设一卫专门用来管理马军。” 这下老朱稍微精神了点,闻言思考了下道。 “不必大费周章建卫,先增设前后两个千户所即可!” “诺!” 蒋瓛一边在折子上记录,一边恭敬地退下。 事实上,这事不过是他拿来测试陛下对自己态度的,至于是增设一卫,还是增设两个千户所,于他而言都没啥区别。 现在看陛下并未厌恶自己,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蒋瓛也就彻底放心了。 看样子二虎没在陛下面前说咱的坏话? 在老朱无精打采地处理朝政大事之时,大本堂也迎来了两个新的先生。 其实这两人本就是大本堂的先生,只是因为文华殿那边缺人,这才将两人给调了过去。 因此,大本堂内的诸多皇子,对两人是非常熟悉的。 但熟归熟,拜师礼还是要举办的。 一大清早礼部的人就奉命来举行拜师礼,两位先生上座,所有皇子皇孙大礼参拜。 老朱在这点上分得特别清,他自己可以对官员随意打骂,甚至是想杀就杀,但对于子女的教养这一块从不松懈。 尊师重道是最基本的要求,而且平时绝不干涉先生的授课方式。 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务必严厉。该打打,该罚罚,只要能把皇子皇孙们教好就行! 拜师礼毕就是先生们宣明新规矩了,朱允熥坐在最后排,无精打采地听着老生常谈,只觉得昏昏欲睡。 可就在他像往常一样拄着下巴打盹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嘶吼。 “朱允熥!” “啊?” 朱允熥闻言赶忙惊醒,然后看到黄子澄腆着一张大饼脸正直勾勾地看向自己,那距离近得都能看到这家伙的眼屎了。 “黄先生……” “三皇孙殿下,上课时间睡觉可是大忌,这有违圣人之道!” “本先生罚你站着听课!” “啥?” “你敢有异议?”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 “黄子澄,你这是公报私仇!” “你这是故意针对我!” “不就是你盗卖我仿印书之事,被锦衣卫抓进去蹲了三天大牢吗!” “我都没说跟你计较,你竟然敢找我茬!” 黄子澄见朱允熥如此指责,当场就气得暴跳如雷。 “你你你……” “本官是没脸在这儿教书了,本官这就去面见陛下,让陛下革除微臣的官职,呜呜呜……” 朱桂见黄子澄要走,赶忙起身把他给拦住。 “黄先生息怒,朱允熥年岁还小,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朱桂安抚完黄子澄,赶忙把朱允熥拉到外边训斥。 “你是不是傻!” “这老头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竟然还敢揭他的短!” “你皇爷爷的性子啥样你不会不清楚吧,只要让这老头去告状,甭管是不是你的错,你皇爷爷都得先打你一顿!” “我……” 朱允熥也知道朱桂说得有道理,可还是觉得满心的委屈。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呀!” “他偷卖咱们的书也就罢了,我都没让锦衣卫罚他家的银子,他咋好意思找我茬!” “来来来大侄子,忍一忍,等过上一段时间,咱们再想办法整治他。” “只要他做得不过分,咱们最好别招惹他!” 朱允熥见朱桂如此劝说,也只好郁闷地答应。 “好吧!” “希望这老头能安分点,否则我就得让徐六子他们往他院子里埋点东西了!” 朱桂又劝了朱允熥一会儿,这才把大侄子劝回去给黄子澄道歉。 黄子澄冷哼一声,总算是不哭嚷着去找皇帝告状了,但朱允熥站着听课的“特权”,也算是被确定下来。 黄子澄见朱允熥老老实实站着听课,心里甭提有多爽了。 然而,他的笑容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几个接连站起来的皇子给打破了。 朱桂第一个站起来应援的,三味书屋里可是有他一股的,而且朱允熥还帮他修了王府,不管咋说都得陪着大侄子,不能让大侄子一个人孤零零站着。 “黄先生,我坐累了,也想站着听课,您不会有意见吧?” 朱植、朱权两人见状,也赶忙站起来。他们俩可都是既得利益者,自从拿了“甲上”的名次,母妃脸上的笑容都比往日多了无数倍。 因此,见到朱桂站着作陪,他俩也脑子一热站了起来。 “我俩也坐累了,也要站着听课!” 这仨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宫里一霸的存在,让其他坐着的皇子们倍感压力,一个个在心里不禁琢磨,要不要也站起来? 正在众人犹豫的时候,岷王朱楩和韩王朱松这对卧龙凤雏也站了起来。 他们俩身份比较特殊,虽然现在跟着朱植混,属于中龄皇子圈的。但在去年他俩还是低龄圈的小霸王,对低龄圈有着相当强的威慑力。 “我们兄弟讲义气!” “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谁敢不站起来,谁就不是我们兄弟!” 这俩人一站起来,低龄皇子们就集体感受到巨大压力,再听到这几句威慑力十足的话,他们一个个相继起身,谁也不敢坐着听课了。 没人稀罕跟这家伙当兄弟,关键是这俩货对不是兄弟的人往死里揍呀!大本堂内十岁以下的皇子,哪个没被这俩货堵墙角胖揍过? 朱允熞因为出卖朱允炆之事,本就被母妃打了一顿鸡毛掸子,屁股上全是伤,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当所有人都站着听课之时,就没人觉得这是惩罚,或者是丢人的事情了。 每个人都觉得与有荣焉,仿佛参与了一项光荣且伟大的事业似的。 朱允熥也被众人的支持所感动。 这就是公道自在人心, 黄子澄倒行逆施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广大皇家同胞们的集体反抗! 方孝孺看到一众皇子皇孙如此齐心,脸上虽然露出震惊的表情,但眼底确实暗含欣慰,甚至隐隐有些感动。 这和他记忆中的皇家完全不一样,哪怕是太子当年读书之时,也未获得如此多兄弟们的拥戴呀。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齐泰跟他说的话,他昨天初听之时很是反感,以为齐泰被朱允熥那几两银子给迷住了双眼。 然而今天一看,此子确实与众不同。 先不说其是否为天纵之才,单说这份团结皇族能耐,就已然值得让自己用心教导! 此子就算不能为一代贤主,将来至少也是一代贤王!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为贤主,亦为贤王!免费阅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伯夷叔齐之不会食蛙 黄子澄看到这么多皇子、皇孙站起来听课,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虽说大明皇帝尊师重道,对待皇子们的教育非常严厉,但如果先生罚所有人站着听课,这事传出去依然会引得陛下不满。 就是满朝文武听闻此事,也不会为自己说话,也会说自己对待皇族过于苛刻。 朱允炆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尤其是在朱允熞也站起来后,他更是如芒在背。 一开始见朱允熥挨罚,他心里还一阵窃喜呢。 现在看到朱允熥竟然有如此高的人望,能让所有人陪着他一起受罚,他心里只感到阵阵凉意。 自家这个呆呆傻傻的三弟,是啥时候变得这样强了? 非但聪明伶俐,就是在皇族中都隐隐有了如此大的声望! 就在朱允炆满心困惑之时,朱植高喊一声。 “朱允炆,有你这么当兄长的吗,弟弟受罚都不说陪着?” “你的忠孝仁义呢,你的孝悌廉耻呢?” “该不会都是装出来给你皇爷爷看的吧!” 朱植这番诛心之言一出,朱允炆冷汗都被吓出来了,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你胡说……” “我何时装给皇爷爷看了!” “我这就陪着朱允熥一起罚站!” 在朱允炆站起来后,大本堂里可谓是全军覆没。 黄子澄终于扛不住了,赶忙撤销对朱允熥的惩罚。 “朱允熥坐下听课吧!” “哼!” 朱允熥冷哼一声,这才朝着众人拱手一礼。 “小侄儿感谢诸位王叔的支持,今天中午小侄儿做东,王叔们想吃啥,一会儿课间的时候来我这儿登记,我马上派人去宫外采办!” 大明的诸位小王叔听到这话,纷纷称赞朱允熥豪气。 “大侄子豪气,那十五叔就不跟你客气啦,上次知味斋的酱肘子、干炸黄花鱼、红烧狮子头……” “我要四喜丸子、炒大虾、酿螃蟹……” “给你十三叔加个火熏肉、蒸羊肉就行,外加一壶素酒!” “三哥!我要吃河豚,就你们上次带进宫,碰一下就咕咕喝水,能把自己喝成球的那东西!” 朱允熥一听朱允熞要吃河豚,当场就拒绝了。 “你想都别想,万一吃出点毛病,那糟老……咱皇爷爷还不得打死我呀!” “你就老老实实吃点正常菜吧!” “哦……” 方孝孺眼看着大本堂快被搞成大饭堂了,不悦地瞪了眼边上的黄子澄,暗忖这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挺大岁数个人,咋还跟个小孩子过不去呢? 不过看到诸位皇子如此兴高采烈地点菜,方孝孺倒也明白朱允熥为啥有这样高的威望了。 敢情这厮的好人缘,全靠好吃的喂出来的呀! “黄兄,今天是你先还是我先?” 黄子澄被朱允熥怼了一阵,又被所有皇子皇孙给吓了一下,哪还敢继续授课啊。 听到方孝孺这话,赶忙朝他躬身一礼。 “今天就由你来授课,我明天再来!” “好吧!” 黄子澄说完这话就灰溜溜地走人了,在他走后大本堂内当即爆出一阵欢呼声。 方孝孺赶忙制止了众人的欢声,然后开始传授课业。 他跟齐泰讲课的方式不同,齐泰是按照座位排序,辅以辈分来排定授课顺序。 方孝孺则是纯粹按年龄排序,本着从小到大的原则。 小孩子的课业简单,无非就是三百千之类的,随便考察下之前的掌握情况,再重新布置上百十字让他们背就行了。 可到了年长的皇子、皇孙这里,课程的内容就变了。 他跟黄子澄有过分工,他负责经史,黄子澄负责子集。而且儒家经典,齐泰已经给他们讲得差不多了。 因此,他一上课就给所有十岁以上的皇子、皇孙,每人发了一本史记。也不用领读,就让他们在课堂上看,有不解的地方随时发问即可。 朱允熥倒是很喜欢这种授课方式,觉得方孝孺这人不错,跟齐泰那种放养式的教育有一拼。 事实上,凡是来大本堂教书的先生,都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有点屈才,对于教导皇子皇孙们读书之事,只是负责讲授,压根不会过分强调纪律之类的。 毕竟,这里动辄是亲王、郡王,谁闲得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朱允熥打开《史记》一看,随便翻了翻五帝本纪,看到什么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之类的话,就将其扔到一边了。 这一看就是瞎编的,黄帝要真这么牛,那还不得是穿越者呀! 《秦本纪》也没啥意思,全是一些听都没听过的人名,还特别地拗口。相对来说《秦始皇本纪》就有意思多了,也多了一些故事性,完全可以用来当打发时间的故事书看。 只是司马迁字里行间的贬损让他很不爽,感觉这人一定是个老阴阳人了。 朱允熥就这样看了一天,直至快要散学之时,这才听到还要写读书心得。 “十岁以下皇子、皇孙依次上前背书,十岁以上者写下今天的读史心得,读了哪些部分,有哪些不懂,理解了哪些都可以写上。” “字数不限,你要是有才华,就算写首诗也行。” “但如果写得不好,可别怪本先生如实上报陛下!” 最后这句是威胁,否则以他对大本堂这些败类的了解,他们真敢硬凑几首打油诗糊弄事。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他今天看书的时候就想着看故事了,压根就没想着检查功课的事呀。 朱允炆倒是胸有成竹,听到先生这样说,当即趴在桌子上刷刷写了起来。 朱允熥本想过去借鉴下,心里又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前几天刚跟这孙子叫板,现在就过去偷看他的作业,不得被人笑话死呀。 可自己压根就不是学霸呀,也就是借着“梦入神机”技能背个书而已,哪来的本事写这玩意? 就在朱允熥急得抓耳挠腮之时,他突然想到一句诗! 虽然他不记得在哪儿看到的了,但可以保证不是大明朝的,正好能拿过来用用! 朱桂摸了一天的鱼,突然听到还要写读书心得,这可把他给急坏了。 好在他看过不少话本,引申一下还是能糊弄过去的。 朱植、朱楩、朱松这几个“护城河生态破坏者”就没那么好命了,他们满脑子都是一会儿放学去护城河抓蛤蟆,试验一下新式捕蛙笼的效率。 现在突然听到还要写心得,可把这三小只愁坏了。 他们求救似的看看朱允熥,见朱允熥也一个字没写,他们立马放弃这货,转而看向朱楧。 朱楧比他们三小只强不少,算是大本堂里比较喜欢读书的皇子了。 因此听到先生说些心得,他没有丝毫迟疑,提起笔就开始写。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呢…… 方孝孺在考察完低龄皇子们的课业后,又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让他们把作业交上来。 朱允炆第一个交作业,而且显得非常自信。 方孝孺拿过来一看,见他是结合《五帝本纪》写的“先王之道”的书评,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在看过文章之后,方孝孺对朱允炆的印象就更好了,感觉其不愧为太子的长子,果然对儒家经典掌握得很扎实。 最难得的是其中阐述的先王之道,仁义为本,礼教兴焉,实乃儒家治国之不二法门,深得儒家精义精髓。 只是文辞上稍显稚嫩,有些语意上也不是很准确。 不过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能有此等文采已然不俗,也不怪朝中一众大佬对此子格外推崇。 如果没有意外,此子定然是大明的下任储君! 第二个交卷的是朱楧,方孝孺看过之后也满意地点点头。 此子直接跳过了本纪、世家,直接跳到了列传,而且是点评的伯夷叔齐列传,足以证明此子心性之淡薄,实乃大明不可多得之贤王也。 有了这两篇打底,方孝孺心中对大本堂的诸皇子不说是刮目相看,也是满怀期待。 当他看到捕蛙能手三小只的点评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三个写的也是列传,而且跟朱楧选的是同一篇。 朱楧所写的文章,乃是颂扬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之高义,品行的高洁。 然而到了这三小只的笔下,伯夷叔齐就成了个大傻缺,非但对其进行一番口诛笔伐,还对他们俩的野外生存能力进行了一番嘲笑。 比如说朱植的点评,伯夷叔齐之智不及吾也,吾就算不食周粟,亦可食蛙。蛙之美在于腿,腿上之肉只须稍加炙烤,撒上些许盐巴即是绝世美味…… 方孝孺强忍着不适看完,然后在上边写下非常严厉的点评,打算放学就送去给陛下过目,让陛下赏他一顿板子。 在看完这三只的“伯夷叔齐之不会食蛙”的文章后,方孝孺又看到一篇让他大跌下巴的点评。 朱桂的点评角度非常犀利,犀利得哪怕方孝孺这种大儒都有点接不住了。 他看的也是《秦始皇本纪》只是观察的角度有点特殊,就盯着赵姬和嫪毐那点事了。 不仅结合了史记原文,又结合了民间话本演义,充分论证了转动车轮之事的不合理性……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伯夷叔齐之不会食蛙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章 那鳖孙还会作诗? 方孝孺看完朱桂的文章,气得“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然后怒气冲冲地指着朱桂呵斥。 “朱桂!” “你怎能写出如此有辱斯文的狗屁文章,本先生真是……” “真是气煞吾也!” 朱桂头一次写这么多字的文章,听到方孝孺的点评当场不服了。 “先生,学生写得有错吗?” “那司马迁本来就是胡扯呀,我二叔前年在他的王府里特意找人试过,拿出百两黄金都没人能把车轮转起来!” “你你你……你竟然还敢狡辩,信不信我上奏陛下,让陛下打你的板子!” 方孝孺气得快吐血之时,突然看到有人递过来一杯茶。 “方先生喝杯茶消消气,别跟我十五叔一般见识!” 方孝孺下意识地接过茶喝了一口,可听到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当场笑得喷了出去。 “我皇爷爷压根就没指望他成才,他不过是我们老朱家家谱里凑数用的。” 方孝孺本是不苟言笑之人,可也架不住朱允熥这货的挑逗。听到朱桂是“凑数”的,整个人都笑得不行了。 “你……哈哈……” “你少来替人说情,你的功课还没交呢!” 朱允熥闻言赶忙递上来一张纸,朝着方孝孺尴尬地笑了笑。 “请先生过目!” 方孝孺只扫了一眼,就被朱允熥的功课气炸了。 “本先生给了你们那么长时间,你就写了这么几个字?” 朱允熥闻言正色道。 “这是诗!” “先生不是说了吗,有本事的写诗也行!” 方孝孺闻言更怒了。 “那也没有写两句的道理呀,你这半首诗是糊弄鬼呐!” 朱允熥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挠挠头道。 “我这半首诗顶别人千言,先生看过就知道了。” “本先生……” “算了,待本先生看过再罚你不迟!” 方孝孺拿起朱允熥的功课匆匆扫了一眼,当即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诗……这诗真是你所做?” 此时朱允熥正拿着朱桂的文章看呢,听到方孝孺的话随口敷衍道。 “那是自然!” “你要是能给我把上下句补全了,我都跟你姓!” 方孝孺闻言再次拿着功课看,总共只有四个字,让他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看到最后更是忍不住轻声吟哦出来。 在方孝孺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中时,朱允熥拿着朱桂的功课来到朱桂边上。 “十三叔,看不出你还有科学的论证水平呀。” “不过你这点评要是被你父皇看到,少不得一百大板赏下来!” “您看要不要再改改?” 朱桂听到朱允熥这么说,心里也是一紧。他都快成年了,要是再被父皇脱了裤子打板子,那丢人可丢大了。 “大侄子,我这文章虽说不好,但也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一气呵成,想改动起来很难的呀!” 朱允熥顺势拍了朱桂的马屁一下。 “十三叔这文章确实不错,就是小侄儿看了都感觉惊才绝艳,有远超时代的前瞻性和严谨性!” “只是皇爷爷那关不好过……” “依我看,你可以从人性的角度批判一下,只需要把这段删掉,然后再补上几句话即可。” “补啥?” “始皇帝正值弱冠,受此等侮辱其心中是何等悲怆,其后日灭六国、修阿房,修陵墓亦受此影响。” “由此可知父母之教于人有多重焉,始皇帝之能亦不免矣!” 朱桂听到这话当即惊喜连连。 “妙呀!” “这样一改,我这文章都能拿去考状元啦!” 朱允熥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这货把状元看得太轻贱了吧,就算有自己给他升华主题,提升立意,就他写的这玩意也登不上大雅之堂,恐怕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朱棡正在刷刷改作业的时候,方孝孺终于从那两句诗的意境中走出来,一把抓住朱允熥的胳膊,满脸期待地催促着。 “三皇孙殿下,你能不能再试着写两句,哪怕凑个七言绝句呢!” “你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两句诗,看得人实在是纠结得很呀!”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反问道。 “先生,我就问一句,我这两句诗够不够应付今天的功课吧?” “够够够!” “你要是能凑成一首,我点你为今天第一!” 方孝孺这话一出,大本堂内的学生齐刷刷地看过来。 一些年幼的皇子皇孙,向朱允熥投来崇拜的目光。 朱植等人则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仿佛在说瞅见没,那是我哥们! 只有朱允炆一脸的纠结,他本以为换了先生,自己终于能拿回第一的位置了。 哪承想换了考试内容,自己还是被这孙子压了一头。 只是这孙子到底写了个啥,能让方孝孺这等古板之人都如此急切。 朱允熥并不在乎第一不第一的,可见方孝孺如此急切,他也不禁重新拿起笔在纸上糊弄几句。 方孝孺接过一看,脸上立马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后边接的几句不管是味道上,还是意境上都差了好远。 但好在凑成一首诗了,要不然他今天晚上非得折磨死! “今天的功课就到这里,你们都散了吧!” 方孝孺宣布散学后,拿起众人的功课就去乾清宫汇报了。 事实上他本没想第一天就找陛下汇报的,只是朱允熥的那句诗写得太有境界了,他不敢擅自点评,这才颠颠地跑到乾清宫请陛下点评。 朱允熥在方先生走后,并未直接回乾清宫,而是被朱植等人拉着去护城河试验新式捕蛙笼了。 还别说,朱植研制的新工具效果不错,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抓了十几只! 按照惯例,抓完的蛤蟆是要烤了吃肉的,至此方不负众人的一番辛苦。 不过朱植只喜欢抓,不喜欢搞那些血腥的事情。因此,这处理蛤蟆的事情自然落到朱权、朱松等人身上。 朱楩等人则负责去惜薪司偷木炭,然后在宫墙外边生火烧烤。 不多时,紫禁城护城河边上升起袅袅炊烟,一众皇子外加一个一大一小两只皇孙,围在炭火边大口地吃着炙蛙腿,畅谈着未来封王就藩后如何互通有无,结成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同盟之事。 朱元璋忙完一天的公务,刚要出宫走走,就看到皇宫东南角升起一团黑烟。 这可把他给气坏了,暗道天子脚下竟然敢白日纵火? “二虎,你带上人过去看看,看看是哪里起火,赶紧命人把火给咱灭了,再把纵火之人给咱带过来!” “诺!” 老朱刚吩咐完二虎捉拿纵火贼,就看到方孝孺夹着一叠功课走了过来。 他早就料到方孝孺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这货第一天就受不了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货以前可是给太子当伴读的,他在咱大儿身边待长了,看不惯现在这些皇子也是正常。 “臣方孝孺拜见……” “方爱卿免礼,可是咱的那些皇儿惹你生气啦?” “他们要是有对先生不敬,或者对圣贤不敬之事,你尽管告诉咱,咱不把他们屁股打开花,咱都不姓朱!” 方孝孺对于皇帝陛下这个态度还是很开心的,最起码陛下是真的尊师重道,也真心希望皇子们的课业能有长进。 “陛下,诸位皇子们表现尚可,并未有不敬师长之事。” “只是今天微臣随堂考核了一下,有些皇子的课业有点一言难尽,特意过来请陛下过目。” 老朱一听这话只感觉一阵头疼,他都看一天的奏折了,实在是不想看那些混账写的狗屁文章。 但人家先生都堵门口了,不看也不合适。 因此,老朱干脆往台阶上一坐,示意方孝孺过来跟自己同坐。 方孝孺哪敢同坐呀,少不得矮上一级台阶,然后蹭了半个屁股做下去。 “陛下您看看吧,朱植他们几个太不像话了,怎能如此编排古之贤士!” 朱元璋接过来一看,看到朱植他们写的混账话,也是气得七窍生烟。 臧否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之高义也就罢了,竟然还大谈吃蛙之道!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几个混账写得有几分道理。 大明那些读书人,之所以不为大明效力,不就是拿伯夷叔齐这俩人当幌子吗? 朱植这几个混账虽然文章做得不咋地,但骂得倒是挺爽快的,让咱看了都甚为舒坦。 “来人呀,把朱植、朱楩、朱松几个混蛋给咱抓过来!” “重责……” 本来老朱是想打四十大板的,可一想到这几个混账写出了他的心里话,顿时给他们打了个折。 “重责二十大板吧!” “诺!” 朱元璋继续往下翻,看到朱楧的文章后满意地点点头。 朱楧这孩子的性子像他母妃郜妃,恬淡、安静,与世无争。 提起郜妃,咱可是有几个月没去过她那儿了,倒是该抽时间过去看看她。 朱元璋放下朱楧的文章,紧接着就看到了朱允炆的功课,看了之后心里不胜欣慰。 这孩子确实做得一手好文章,其好学、爱学之做派,跟咱皇儿还真有几分相像。 朱元璋看到这儿,不由看向方孝孺,只见方孝孺的眼神中满含期待,心里不禁一沉,该不会这些人已经替咱想好储君的人选了吧? “方孝孺,你觉得这文章写得如何?” “微臣觉得允炆殿下的文章甚好,虽说有一些瑕疵,但对于允炆殿下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难能可贵了。” 朱元璋闻言冷笑一声道。 “这就是你颠颠跑过来的原因吧?” “想让咱看看允炆殿下的仁义之心,道德文章?” 方孝孺闻言一愣,随即赶忙解释道。 “陛下您误会了!” “微臣之所以过来,只是因为朱允熥殿下的功课太过精妙,让微臣难以评断。” “故此跑过来找陛下亲自点评!” “哦?” 朱元璋听到这话登时面露惊讶之色,他本以为方孝孺是为朱允炆而来,没想到竟是那个小逆孙。 “朱允熥的功课在哪儿?” “赶紧拿给咱看看!” “陛下,就在您手上呀,允炆殿下的功课后边,就是允熥殿下的功课了。” “哦哦……” 朱元璋闻言赶忙将朱允炆的功课一扔,然后拿着大孙的功课看…… “咋就这么几个字!” “陛下,诗言志,不论字数。” “那鳖孙还会作诗?” “啧啧……” “待咱看过后再说,若是词不达意,敷衍了事,看咱咋收拾他!” 朱元璋撂下几句狠话,这才低下头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他就震惊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真是咱大孙写的?” “回禀陛下,这正是三殿下所做!” “微臣就是感觉此事意境不俗,这才不敢擅专,这才特意来找陛下点评!” “嘶……” 朱元璋听了这话,不禁倒吸口冷气,然后情不自禁地念出声。 “万里长城万里空,百世英雄百世梦。” “山河海疆不足险,军旗所立是大明!”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章 那鳖孙还会作诗?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个狐媚子太可恶了! 朱元璋并不喜欢诗,总觉得诗词一道在唐宋之时就写尽了,后世之人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 然而,朱允熥这诗却给他不一样的感受,让他在耳目一新之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自信和霸气。 长城都是空是梦…… 唯有军旗所向,是为大明之土。 此等志向出自十来岁的孩子之口,岂能不让他震惊? 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他寄予厚望之嫡孙,他简直开心得快哭了。 “这这……” “咱的好大孙,果然没让咱失望,哈哈哈……” 方孝孺见皇帝陛下如此高兴,心里也是替朱允熥感到开心。 不过他跟朱元璋欣赏的角度不同,他之所以推崇此诗,只是因其诗中所表现出对始皇帝的否定。 自秦始皇焚书坑儒以来,历朝历代读书人就没有待见始皇帝的。 但想骂始皇帝也骂不出,毕竟他统一了六国,统一了文字,为后世建立了千年不易之规章制度。 虽然后世王朝几经更迭,律令条文也换来换去,但大体上的制度,依然是沿袭秦法,只是根据实际情况稍加修改。 然而,朱允熥这诗却从根本上否定了秦始皇,并且在气势上更胜一筹。 万里长城万里空! 这不就是说始皇帝修建长城以自封太过狭隘吗? 此诗有这一个立意,就足以流传于后世了! “陛下,此诗除却后两句,单凭前两句就足以流芳百世!” 朱元璋闻言微微颔首,随即护短的小心思喷薄而出。 “后两句其实也不错,正好跟前两句能呼应上。固守长城确实是过于故步自封了,稳固边塞还是要靠军士们舍生忘死才行呀!” “陛下圣明!” 方孝孺刚拍完这句马屁,就见二虎领着一干锦衣卫,拎着几个满身泥泞的皇子走了过来。 “回禀皇爷,纵火之人找到了,乃是朱楩等人!” 老朱看都没看朱楩,只是冷冷地问道。 “为何纵火?” “回皇爷,十五殿下领着他们烤蛤蟆,可定为此次主犯!” “其余皆为从犯,敬请皇爷发落!”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所有人重责四十大板,就给咱按在这儿脱了裤子打!” 老朱此言一出,这群朝廷重犯立马哭唧唧哀求起来,齐声哭喊父皇饶命,父皇开恩之类的。 朱允熥、朱允熞和众人的稍有不同,但也只是称呼上有点区别而已。 就在一众皇子皇孙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时候,朱元璋突然喊了一声停,伸出手指向朱允熥说道。 “这只留下!” “把他给咱押进宫里,咱要亲自收拾他!” “诺!” 二虎一边憋笑,一边拎着朱允熥进了大殿。 在朱允熥被拎走后,乾清宫前的广场上霎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以及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总的来说诸位皇子还算是硬气的,最起码比某皇孙强,只是使劲哭喊,从来不哭爹喊娘。 一来是喊娘没用,二来是爹就站在那里,你喊他只会打得更惨! 只是朱允熞比较可怜,前几日刚挨过母妃的打,今天跟着三哥哥混,又挨了皇爷爷的打。 好在锦衣卫的人手下都知道轻重,看到他屁股上有伤,下手的时候都收着力道了。 老朱在处罚了一众皇子后,立马拉着方孝孺去一边闲聊起来。 “方爱卿,觉得咱大孙资质若何呀?” 如果是齐泰在这儿,那必然要给朱允熥一阵大夸特夸,压根就不会考虑朱允炆的事。 然而,方孝孺可没那么多心思,听到陛下发问还以为是问三个皇孙呢。 “允炆殿下沉稳内敛,好学上进,颇有太子遗风。” “允熥殿下机智聪明,心思活泛,好生管教也能大有作为。” “允熞殿下尚幼,但功课在一众年幼皇子中也算出类拔萃,可见还是颇为聪明伶俐的。” 老朱闻言心下顿生不满,咱大孙那么优秀,你就拿一句“大有可为”打发啦? “小方呀,你这看人的眼光可不咋地哟,有时间多跟齐泰多学习学习!” “微臣……” “微臣确实眼拙,还望陛下治罪!” 老朱闻言哈哈一笑,心道这点破事我治你个什么罪? “你回去吧,咱一会儿还得去收拾那只皮猴子呢!” “皮猴子?” 方孝孺闻言一愣,不过很快就意识到陛下所说的皮猴子是谁。 不过,陛下言语中透露出的喜意,确实让他心里暗暗一惊。 早就听闻陛下宠爱吴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搞不好“吴王”之封都只是个意外! 然而,朱允炆殿下明明也不错呀,并未比吴王殿下差到哪里去。 陛下为何要独宠吴王呢? 朱元璋扔下一脸懵逼的方孝孺,就兴冲冲地跑回乾清宫了。 咱可有日子没打那孙子了,正好今天拿他活动下筋骨! “小逆孙!” “还不赶紧给咱滚过来受罚!” 老朱刚发出这声恶龙咆哮,就见朱允熥端着一杯茶,满脸讨好地凑了上来。 “皇爷爷一定累了吧,赶紧坐下喝杯茶,孙儿给您老捏捏背,捶捶肩!” 老朱见这逆孙如此乖巧,当即接过小逆孙递过来的茶,然后大马金刀地往龙椅上一坐。 “哼哼!” “要是捏得不好,咱可决不轻饶哟!” “皇爷爷放心,孙儿刚跟秦公公学过了,保证让您老满意!” 朱允熥说完赶忙殷勤地给老朱捏肩捶背,老朱一脸得意地往椅子上一靠,一会儿嫌捏得太轻,一会儿又嫌捶得太重,给那小逆孙累得没一会儿就冒汗了。 老朱享受了一会儿大孙的按摩,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今儿那诗真是你所作?” “回皇爷爷,那确实是孙儿所作。” “不过孙儿只满意前两句,后两句乃是方先生强令我硬加上去的……” “嗯嗯……后两句也不错,咱瞅着挺好……” “再用点劲,你是没吃饭怎的,怎么手上一点劲没有!”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那个恨呀,自己都快把吃奶的劲使上了,还是揉不开这老头那僵硬的肩膀。 老朱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哼唧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大孙!” “你那诗确实写得不错,不过长城之事也不能完全否定。” “咱们大明的九边要塞,就是依托长城打造的,华夏能传承至今,长城功不可没!” “你将来要是当……嗯嗯,切忌不可轻废长城,这可是咱们大明最坚实的屏障,该修还是要修的,避免被人长驱直入……” 朱允熥闻言赶忙答应下来。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老朱这时也被朱允熥伺候得差不多了,随手指了指自己前边的小桌子道。 “去做功课吧!” “哦……” 老朱见朱允熥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小桌子旁,不由阴仄仄地说道。 “皇宫纵火可是大罪,你觉得今天功课加多少合适呢?” “加一百字行吗?” “来人,把咱的鞭子拿……” “加五百!” 朱元璋闻言微微一笑,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那还不赶紧写!” “诺!” 朱允熥随即铺纸、磨墨,满脸郁闷地写功课。 只是写着写着,心里忍不住一阵哀叹,这种日子啥时候是头啊! 自己就算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按照糟老头这个折腾法,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每天的写字量就得达到一万! 明天得催催朱桂了,这家伙不能只知道拿钱不办事吧? 哼哼! 限他三天时间,要是不能把自己从宫里搬出去,就派人拆了他的房子,把木料都拉到自家工地上去! 朱允熥为了早日脱离写大字的苦海,故意把写字的水平提升一截。 然而,当他自信满满地送给老朱检查功课的时候,老朱只是“哼哼”两声,说了句不错就把他给打发了。 朱允熥心里那个郁闷呀,这老头不是说了吗,只要把大字写好就不用天天练了,咋表现得如此冷淡? 殊不知,老朱早就偷偷起来看过好几次了,惊讶、惊奇,乃至于震惊的情绪,在他还在低头写字的时候就已经输出完了。 现在之所以如此冷淡,不过是不想让大孙骄傲自满罢了。 老朱虽然没有夸奖大孙,但在晚膳上确实破天荒地喝了不少酒,还给大孙夹了好几次菜。 喝到兴起时,还不时哼唱一下凤阳小调。 这让边上伺候的徐兴祖、秦德顺等人,无不开心地落泪。 皇爷可有日子没这么高兴过了,上次这么高兴还是……还是上次的时候……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朱再次被逆孙踹下床。 不过他这次没有重新爬上去,而是拎着衣服去了后宫。 “皇爷,今儿可是要留宿在郭惠妃宫中?” 老朱看了看常宁宫的牌匾冷哼一声道。 “少跟咱提那泼妇!” “那去韩妃宫?” “杨妃吧!” “他儿子昨日不是刚得了甲上,咱就当替那逆孙去还人情了!” 老朱一想到自己的后宫生活,竟然被那逆孙支配,心里就是一阵腻味。 但不去又不行,规矩是他定的,他就是含着泪也得履行。 若是后宫妃嫔就不重视皇子、皇女的教养,吃亏的可还是他们老朱家! 杨妃本来都睡下了,突然听到皇爷驾到那叫一个喜出望外,赶忙换上最为轻薄性感的衣服出来迎接。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皇爷连看都没看就往屋里钻。 杨妃见状心里暗喜,皇爷可有十几天没来过后宫了,今天晚上一定是生龙活虎,龙马精神,能不能再怀上龙嗣就看今夜啦! “皇爷要不要臣妾叫人伺候您洗漱一下?” 老朱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不必麻烦,咱睡一觉就走!” “睡?” 杨妃听到皇爷如此直白的话,心里更加高兴了。赶忙殷勤地服侍老朱更衣解带,然后亲手掀开床幔把老朱放进去。 “皇爷您稍等一会儿,臣妾卸了钗环首饰就来陪您!” 老朱过来的时候,杨妃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头上哪来的钗环首饰啊。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欲擒故纵之计,想吊一下皇爷的胃口罢了。 然而,就在她磨磨蹭蹭,娇娇滴滴的进入床幔之后,却看到皇爷已然呼呼大睡。 杨妃好不容易才把皇帝陛下盼来,岂能让他这么久睡着? “皇爷?” “皇爷!” “皇爷!!” “嗯?” 在杨妃的“轻声”呼唤加摇晃下,老朱终于哼哼唧唧地答应一声。 “睡吧,咱实在是太累了, 改天……改天再说……” “皇……” 杨妃听到这话还想再争取一下,可还没等她说完话,老朱那边已经打起了呼噜。 杨妃听着刺耳的呼噜声,气得一边蹬腿,一边嘤嘤嘤地哭泣。 一看皇爷这状态就知道是在别的宫里被榨干了,这才想到来自己这边应付差事。 但杨妃可不敢骂皇爷,只敢暗骂将皇爷榨干的狐媚子。 “这个狐媚子太可恶了,明明把皇爷都榨干了,为何还要让皇爷来我这儿,嘤嘤嘤……” “哼哼!” “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非得撕烂她的嘴!”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个狐媚子太可恶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清晨。 郭惠妃刚用过早膳,就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请安。 虽然她们扯东扯西,但郭惠是何等精明之人,岂能猜不到她们的心思? 果然,没用多久她们就扯到了皇爷身上。 “惠妃姐姐,皇爷得什么时候来后宫呀?” 郭惠妃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悠然地放下后这才慢悠悠开口。 “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啊?” “什么时候,怎么完全没听说过呀?” “是谁那么好命,抢了这波头汤!” “噗……” 哪怕都是后宫女眷,乍一听到这等虎狼之词也不由笑喷一大片。 韩妃讪讪地解释道。 “我说得有错吗?” “皇爷养精蓄锐了半个多月,也不知道被哪个狐媚子抢了先!” 其她人听到韩妃这样说,一个个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笑容里凭空多了些许酸涩。 韩妃的话虽然说得粗俗,但她们后宫的女人,不就指望这点过活呢吗? 郭惠妃见众人脸上有点酸,忍不住开解道。 “依本宫看未必……” “皇爷最不耐烦小孩子,连着招小熥熥侍寝两次,估计是实在受不了,这才躲回后宫的。” “噗……” 郭惠妃的话再次引起“噗”声一片,刚刚还有点泛酸的一众妃嫔,被郭惠妃的一句招小熥熥侍寝直接给笑喷了。 “郭姐姐,你这嘴也太毒了,咋能这么说小熥熥!” “我倒是觉得郭姐姐说得挺好,赶明儿让秦公公给小熥熥也放到侍寝的图册上,保证一年到头都不用挂红,哈哈哈……” 郭惠妃接过她们的话茬道。 “小熥熥肯定没事,就怕咱们皇爷受不住呀。” “想当年朱桂小的时候,不过是缠着他抱了几次,皇爷就半个月没来本宫这儿!” “咱们皇爷耐性差着呢,只是这次连三天都没挺过去,确实有点蹊跷……” 郭惠妃刚说到这儿,看见杨妃走进门,当即对着众人说道。 “来来来,你们刚刚说吃了头汤的人来了,让她给你们讲讲皇爷是如何龙精虎猛的,咯咯咯……” 杨妃听到这话赶忙叫起了撞天屈。 “郭姐姐,你说什么胡话呢,人家都要哭死了。” “你们不知道,皇爷昨天到了我那儿就呼呼大睡,怎么摇都不醒!” “我还以为谁抢了先,把皇爷榨干了才送到我那儿,现下一听竟然是小熥熥,那这个醋还真没法吃了,嘻嘻嘻……” 众人听到杨妃说得可怜,无不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就在后宫妃嫔互相调笑之际,朱允熥已然坐在大本堂,郁闷地听黄子澄讲课了。 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黄子澄今天老实了许多,不再敢单独找朱允熥的茬。 不过在授课之时依然能看出明显差异,给朱允炆授课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给其他人授课就是随便念上一段,或者扔一本书打发了事。 这让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非常不满。 虽说他们不喜读书,但却不代表愿意接受冷遇。朱允熥倒是挺满意的,手里捧着诗三百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这里边有不少他已经学会了,但也有很多是他第一次见,甚至很多字都不认识。 他随手在不认识的字上画个圈,然后举手找黄子澄询问。 黄子澄虽然一万个看不上他,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拒绝,只是敷衍着说等等,然后继续守着朱允炆讲课,给他讲解如何作诗,以及诗词之中的意境之类。 朱允熥见黄子澄不搭理自己,也就懒得再问了。反正他对诗词也没啥兴趣,索性拿出昨天的《史记》继续看。 黄子澄这次也学乖了,对于朱允熥上课睡觉也不再过问。 反正,只要朱允熥不打扰他,不打扰别人,他是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朱允熥终于过上了几天平静的生活,白天上课睡睡觉,晚上回老朱那儿练练字,时不时地跟朱桂打探下书店最近的生意状况。 虽说日子过得有点枯燥,但也算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有一点不爽,老朱头宁可把整个乾清宫让给自己,都不愿意放自己回去,也不放自己出宫…… 这让朱允熥很是着急,他可是有很多伟大构想要实现呢,岂能屈居于宫廷之中! 朱允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拉着朱桂去求求郭惠妃,他对郭惠妃印象不错,郭惠妃对他也挺照拂,太子妃上吊这么大的事,还不忘了给自己送衣服布料呢,这得多大的情分? “十三叔,我上次拖你的事办的咋样啦?” “你要是不行,那我就亲自去找郭奶奶了!” 朱桂一听这话心里那个恨呀。 “你可别提了,我上次不过是跟母妃提了一嘴,就被母妃扇了个耳光,还呵斥我少掺和这事,再敢乱说话就打断我的腿……” 朱允熥一听这话也心里打鼓,暗忖自己还去不去找郭奶奶? “为啥呀,这点小事不至于吧?” “我哪知道为啥!” “要不你带我去找郭奶奶,我亲自求她……” “你爱去自己去,少带上我……” 朱允熥见朱桂不肯去,也只好放弃这个念头,继续枯燥地听课。 然而,就在快要散学之时,黄子澄说要检查课业。 这让朱允熥等人非常恐慌,黄子澄来大本堂教了好几天了,还是第一次考察功课,谁都不知道他的路数。 再加上自己跟黄子澄有过节,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老倌会针对自己。 果不其然,在背诗的环节,自己不过有几个字不认识,没能背出来,就被黄子澄责罚打手板。 打手板是老朱特批给先生们的权利,但也只局限于打手板。 想要打屁股,是得向锦衣卫申请的,必须由老朱指定的亲卫动手才行。 毕竟打手心再怎么用力也打不坏,但打屁股则不同,若是力度控制不好,是能把人给打残了的。 黄子澄拿起戒尺要责打朱允熥的时候,朱允熥当场就不干了。 “黄先生,你这样处置不公吧?” “这几个字我早就标记出来了,而且之前还问过你,你都还没理我呢!” “再者说,朱允炆刚刚也背错了呀,你怎么不打他!” 黄子澄被朱允熥一阵挤兑,气得脸色通红。 “三皇孙殿下,你若是不服管教,大可以去找陛下理论!” “我……” 朱允熥一想到去找老朱,心里就一阵打鼓。以他对那老头的了解,他都不会问是非曲直,就会先揍自己一顿再说。 没办法,他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气,伸出手让黄子澄责打。 在朱允熥挨打之时,大本堂外的一个太监悄悄溜了,跑去跟秦德顺汇报。 秦德顺听了这个事,瞅着皇爷伸懒腰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给皇爷听。 “皇爷,刚刚大本堂那边有人来禀报,黄先生处事不公,二皇孙和三皇孙都背错了书,他不责罚二皇孙殿下,单单责罚三皇孙殿下。” 老朱闻言脸上立马露出一丝冷笑。 “黄子澄……啧啧……” 秦德顺一听到老朱发出“啧啧”声,就知道这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于是赶紧再加一把火。 “而且奴婢听闻,这些时日里黄先生对三皇孙殿下也颇多冷遇,就连三皇孙殿下有不懂的地方,他都敷衍塞责,不愿意回答。”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但却一句话没说。 正在两人谈话之时,大本堂那边也散学了,朱允熥撅着个嘴回来找老朱抱怨。 “皇爷爷,我不想去大本堂了,黄先生处处针对我……” “您看看我这手,都被他给打肿了!” 老朱看到大孙的手果然肿得像猪蹄,心疼得都要滴血了。不过他并未安慰大孙,而是冷着脸指了指门外。 “去殿外罚跪一个时辰!” “啊?” 朱允熥之所以忍着挨打,不过是想上演一出苦肉计。 然而,老朱不帮他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罚他! “皇爷爷,这不公平!” “我真没做错,是黄先生故意找茬!” 老朱却根本不听朱允熥解释,只是冷着脸呵斥道。 “还不快滚,等咱打你出去吗!” 朱允熥听了这话更委屈了,挨了几十下戒尺都没哭,此时却泪水涟涟。 “你们都欺负我!” 朱允熥撂下这句话就跑出大殿,然后跪在台阶下默默流泪。 二虎见少主受此等委屈立马受不了了,硬着头皮从柱子后站出来。 “皇爷,您明明知道少主受了委屈,干嘛还要责罚他?” 秦德顺也万分不解,他之所以给皇爷讲大本堂的事,就是想先替三皇孙铺垫一下,等三皇孙来告状之时,皇爷能更加偏袒三皇孙。 哪承想自己都做好了铺垫,皇爷非但没听三皇孙的解释,反而还责罚三皇孙殿下。 “皇爷,这有点过了吧,明明是黄先生处事不公,您怎能责罚三皇孙殿下?” 老朱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冷哼一声道。 “你们俩懂什么!”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咱凭啥把大明的江山托付给他!” 二虎和秦德顺听得一脸大写的懵逼,心里暗道皇爷说的是啥玩意? 不过最后一句话两人倒是听懂了,敢情这是皇爷对少主的考验? 老朱也怕这俩货听不懂,自顾自地解释着。 “咱这些年受的委屈还少了?” “虽说咱不知道那些读书人背地里咋骂咱,但保证好听不了!” “你们何曾见咱找谁诉苦了?” 二虎闻言不由仰头望了望大殿的棚顶,心里忍不住腹诽道。 您老是没找人诉苦,但您老可是直接派人杀到人家里了呀! 再者说卑职这些年干的事, 可不就是替您处理那些让您受委屈之人吗! 老朱说完这话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替自己找补几句。 “你俩不用替那孙子担心,咱估摸着这孙子现在心里正憋着坏呢,搞不好用不了几天那黄子澄就得倒霉喽!” 二虎和秦德顺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皇爷是想让少主自己对付黄子澄,然后借此看一下少主的能力! 朱允熥跪在殿外哭唧一会儿,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然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能把黄子澄从大本堂赶走。就算赶不走他,也得把自己从大本堂赶走! 总之一句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侄子高义! 老朱在罚了朱允熥一通后,就一直默默观察这孩子的反应。见他当天晚上开开心心地练字,没有丝毫的抱怨,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发慌。 这鳖孙该不会是憋什么坏呢吧? 朱允熥确实在憋坏呢,但目前来说还没啥头绪。 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大本堂里这些大聪明是靠不住了,还是得去宫外找外援。 只不过最近老朱看得有点紧,哪怕他自己在手心上临摹“放”字,守门的羽林卫都不认了,想出宫摇人是基本上没戏。 二虎这厮也是个靠不上的主,只要一跟他提锦衣卫,这厮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于是乎,朱允熥借着晨跑的机会,直接跑到洪武门附近,去找一大早赶来上朝的齐泰问计。 齐泰终于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上朝”生活,只是这生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每天起早也就罢了,到了礼部也是闲得蛋疼,根本就没啥事分给他做。 这让他不禁怀念起在大本堂的日子,虽说那边也挺无聊,但好歹还能跟豫王朱桂借借话本,逗逗朱允熥那个有意思的小皇孙。 就在齐泰百无聊赖地排队时,他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呼唤声。 “齐先生!” 齐泰听到这声音立马精神起来,瞪着两只眼珠子四处看,当看到朱允熥跑过来时,他立马激动地从队伍里跑出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得意门生。 负责纠察上朝纪律的官员,看到齐泰突然离队,当即跑过来呵斥。 “齐泰,你……” “是三皇孙殿下呀,你们俩去边上聊去,别影响了别人……” 齐泰和朱允熥闻言,赶忙朝着此人道谢。 “谢谢啦,我这就跟齐先生去边上聊!” 齐泰满心欢喜地跟着朱允熥来到护城河边上,看着朱允熥又长高了点,心里就更加欢喜了。 本来他想夸几句长高了、长壮了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先生的职业病。 “三皇孙殿下,最近可否用功读书?” 朱允熥闻言苦着脸道。 “别提了!” “那个黄子澄天天找茬,还对我区别对待。” “我连问问题他都不搭理我!” 朱允熥把对黄子澄的不满,一股脑全跟齐泰说了。 齐泰一开始听到黄子澄找茬之时,心里就已经生出不满。再听到他故意不回答朱允熥的问题,齐泰心里就很是生气了。 如果黄子澄只是对朱允熥态度差点,齐泰都能表示理解。 毕竟谁蹲三天锦衣卫大牢,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怨气。 但不回答学生的问题,却又借此来责罚学生,这就上升到人品败坏的程度了。 “先生明白了,所以你是想来问如何对付他吧?” 朱允熥闻言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 “本来我想让锦衣卫往他家院子里埋点前朝旧物,但二虎不帮我找人,我又不能出宫,所以这事只能暂时搁置!” 齐泰本来对这孙子的遭遇还挺同情的,可听到他的想法后立马感到一阵头疼。 这都是跟哪个混账王八蛋学的馊点子呀,这可比当今陛下还黑啊! 齐泰为了避免朱允熥走上歧途,立马板起脸来训斥道。 “三皇孙殿下,你以后切莫有此等想法!” “权谋之道只能得逞于一时,不能得逞于一世!” “而且你已经获封吴王,这本就落人一步了,更不能再搞这些事情引得陛下不快了。” “其实想要对付黄子澄很简单,这厮是个大嘴巴,只要他知道的事,不出一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齐泰说完这话就闭嘴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盯着朱允熥。 “三皇孙殿下,你这回知道怎么做了吗?” 朱允熥闻言眼珠转了转道。 “齐先生,您是不是想说祸从口出?” 齐泰见朱允熥反应这般机敏,当即开心地哈哈大笑。 “聪明!” “真不愧本先生最得意的学生,哈哈哈!” “你就针对这个弱点对付他就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从大本堂赶出去!” 朱允熥闻言赶忙朝着齐泰躬身一礼。 “学生谢过先生教诲!” “学生就不打扰先生了,回去准备准备,嘿嘿嘿……” 齐泰看着朱允熥如此懂事,哪怕自己都离开大本堂,还对自己这个先生毕恭毕敬,只感觉鼻子一阵发酸,心里也生出一阵悔意。 多质朴的好孩子呀,要是早点被陛下发现,也不至于被人耽误这么多年。 真应该赖在大本堂多待几年,最起码给三皇孙打完基础再走啊…… 黄子澄夹着书本进入大本堂的时候,见到一群皇子围着朱允熥闲话,当场就想要呵斥一番。 然而,正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惊呼声,当他听到惊呼的内容时,两只耳朵立马支棱起来。 “你们知道皇爷爷为啥最近总是犯困吗,就是上朝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为啥呀?” “按理说不应该呀,你皇爷爷那身子骨,再熬死几个皇子都没事,咋可能上朝的时候犯困?” “我告诉你们个秘密,你们听了课不许告诉别人哟!” “好!” “大侄子你放心说吧,你十三叔嘴严着呢,你二叔找人做车轮实验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跟人提过!” “那我可说啦?” “快说快说!” 黄子澄听到这里顿时生出抓耳挠腮之感,他也听闻很多同僚抱怨,说陛下最近总是萎靡不振,上朝理政的时候都能打瞌睡,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现在见朱允熥那货故意卖关子,黄子澄气的都想拍死他! 黄子澄正听得兴起之时,突然发现那孙子压低了声音,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贴着耳朵倾听起来。 “我跟你们说呀,皇爷爷已经连着去后宫半个月啦!” “啥?” 朱桂故意拔高声调,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不应该呀,父皇为人最克制了,怎能沉迷于后宫?” “一定是你小子瞎掰吧!” 其他皇子也纷纷附和朱桂,质疑朱允熥的话。 朱允熥指天发誓道。 “真的!” “我真没骗你们!” “我跟你们说呀,我这些天都是一个人睡在乾清宫,皇爷爷每天夜里把我哄睡了,就偷偷溜去后宫找郭奶奶她们……” 众人听到朱允熥这样说,一个个都将信将疑起来。 黄子澄听了确实连呼卧槽,敢情陛下之所以如此精神不济,是因为夜夜往后宫跑! 这可是个惊天八卦,要是告诉当御史言官的朋友,搞不好能整个大动静。 就算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指责陛下,但在奏章里隐晦地提一嘴,让陛下保重龙体,那也一定能让皇帝陛下吃瘪! 黄子澄想到这里激动得恨不得立马跑到都察院,找自己的御史朋友唠唠这事。 这事如果运作得当,不仅能起到劝谏陛下的作用,还能借此在官场、士林收获犯颜进谏的美名! 就在黄子澄暗暗幻想之时,一个学生故作惊讶地喊道。 “哇!” “黄先生你啥时候来的,你没偷听我们说话吧?” 黄子澄听到朱植的话,差点被这熊孩子气死。啥叫偷听,咱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咳咳!” “马上就要上课了,尔等为何不坐好!” “哦……” 众人闻言赶忙依次找座位做好,然后拿出书本装模作样的看书。 黄子澄见人终于规规矩矩做好,这才开始依次授课。 他讲的内容主要是子集,也就是诸子百家和诗词歌赋之类的。 对于年幼的皇子,就是让他们背“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声律启蒙之类的书籍,虽说没有后世的完备,但大体的雏形已经有了,多是读起来朗朗上口,容易背诵的长短句。 年长的皇子就是诗三百、文心雕龙之类的,用以陶冶他们的情操,加强他们对于诗词一道的理解。 黄子澄在完成了规定的授课后,都没等到中午就背着手出去了。 朱允熥等人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见黄子澄前脚出去,他们赶忙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直至见黄子澄进了文华殿,他们这才嘿嘿笑着跑回来。 “大侄子,你这办法成吗,万一那谁不上钩咋办?” “嘘!” “小点声,别被奸细听见!” 朱桂闻言赶忙朝着大本堂里看了眼,见朱允炆依然规规矩矩地坐着,压根没注意他们的动静,心里这才放下。 “离着这么远呢,他应该听不见。” 朱允熥已然不敢掉以轻心,拉着朱桂等一干王叔就跑到东华门附近商量大计去了。 “黄子澄肯定是跟人聊八卦去了,但咱们也不能坐等事态发展。” “十三叔, 你有天天出宫的特权,你出了皇宫之后,要替黄子澄宣扬一下,帮他把事情的影响扩大!” “只要有人敢上书劝谏皇爷爷,以皇爷爷那暴脾气,肯定要下令追查是谁透露出去的,到时候黄子澄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朱桂闻言一边感慨朱允熥的机智,一边忍不住出言提醒。 “大侄子,要是让你皇爷爷知道,这事可是你最先透露出来的,你可能是第一个挨打之人!” 朱允熥闻言豪气干云道。 “只要能把这老头赶走,我就是替大家挨上一顿鞭子又如何!” 朱植等人见朱允熥说得这般慷慨激昂,纷纷对其称赞不已。 “大侄子高义!”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侄子高义!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逆孙,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黄子澄身上还兼着翰林修撰的职务,因此他一进入文华殿,一群小编修立马起身行礼。 “见过黄修撰!” 黄子澄一边颔首,一边摆手道。 “诸位忙着,我就是过来转转!” 众人见他这样说,也就各自忙了起来。 文华殿本来是太子办公的地方,现在太子都死了,他们有啥好忙的,不过是喝茶聊天,吹牛扯淡而已。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最近上朝的时候竟然瞌睡了?” “这不可能吧!” “陛下可是神人,熬个几天几夜不合眼,两眼都跟闪电似的!” “是我在刑部的朋友说的,他说昨天给陛下汇报案件,陛下竟然睡着了……” 黄子澄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八卦之火了,赶忙加入人群摇唇鼓舌一番。 “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感觉黄子澄话里有话,赶忙起身拱手一礼。 “请黄修撰解惑!” 黄子澄故意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听闻陛下最近夜夜宿在后宫,已经连续十几日矣……” “什么?” 众人闻言一万个不信,纷纷质疑起来。 “黄修撰,这等话可能乱说,陛下柄国二十五年,从未听闻有沉迷后宫之事!”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陛下春秋鼎盛之时都没沉迷,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 “嗨!” “你们可别不信,你们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谁?” “三皇孙殿下!” “三皇孙殿下可是住在乾清宫,他的话还能有假……” “呃呃……” 众人听黄子澄这般说,也不得不信了这个鬼。 文华殿都是一群闲得蛋疼的大嘴巴,没出一个晌午,就已经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了。 到了下午时分,就连兵部这等不受待见的衙门,都知道皇帝陛下新晋得了一个宠妃,已经连着宠幸了一月有余。 等谣言传到都察院的时候,就变成了皇帝陛下夜夜笙歌,夜御数女那般扯淡。 这让都察院的一干御使顿时起了疑心,一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打听谣言的源头,当得知是从黄子澄那儿传出来,有那跟黄子澄关系亲近之人,立马就带上礼物去拜访,打探更进一步的真相。 如果涉及藩王之事,哪怕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瞎叨叨。 当年老朱为了封自己的儿子当藩王,在大殿上差点把时任户部尚书的张昶一箭射死。 但如果是陛下的私事就另当别论了,皇帝陛下就算不满也拿他们没辙。 毕竟他们打着的可是为了陛下的圣体,以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的幌子。 如果真因此而处罚他们,正好成全了他们的直言劝谏的忠名! 于是乎,一群御史言官在黄子澄那儿取得真经,回去就开始精加工。 第二天,老朱照常上朝理政,在朝堂之上没啥大事发生。可回到乾清宫办公的时候,看到几个御史言官的奏折,差点把他肺子给气炸了。 “臣都察院御史张廷兰顿首上奏!” “臣听闻陛下最近时常巡幸后宫,臣窃以为此举不妥。” “我大明亿兆黎民,全仰赖陛下皇恩。陛下怎可贪一时之欢愉,置天下臣民于不顾?” “陛下立极以来宵衣旰食,行圣王之道……” 老朱看罢这奏疏,气得直接扔到地上。这他还觉得不过瘾,还上去踩了几脚。 “混账东西!” “刚吃了几天饱饭,就敢管咱的闲事!” “再者说,咱何曾时常去后宫了,咱……”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最近去后宫的次数确实有点多。 然而,他去后宫只是单纯地睡觉! 老朱耐着性子继续看奏折,没多一会儿,又看到一份都察院御史上奏让他保重龙体,注意养生的奏疏。 虽说这份奏疏比刚刚那份委婉了许多,但依然刺痛了老朱作为男人的那颗自尊心。 “别说咱没沉迷女色,就算咱沉迷了,他们有啥资格议论!” 秦德顺和二虎听到皇爷的谩骂,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然装作啥都没听到。 这事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散播出去的,放眼皇宫几千人,能确切掌握皇帝行踪之人,除了自己跟二虎,也就后宫的郭惠妃,以及把皇爷从乾清宫挤出去的那只了…… 老朱又见到几份劝他修养身心,切忌沉湎于后宫之事的奏疏后,再也压制不住火气了。 “秦德顺!” “咱这后宫还能不能有点秘密啦!” 秦德顺一见皇爷要把锅扣自己头上,立马吓得跪地解释。 “皇爷,奴婢敢对天发誓,这事真不是奴婢传出去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有谁比你还清楚咱的行踪……”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顿住,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小逆孙的形象。 “咱知道了!” “二虎,你去大本堂看看,要是先生授完课了,就把那逆孙给咱拎回来!” “皇爷……” “快去!” “诺!” 不多时,朱允熥被二虎给带了回来,二虎在路上就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他了,因此他一进入大殿就抢在老朱发火前承认错误。 “皇爷爷息怒,孙儿错了,孙儿不该去大本堂吹牛,把皇爷爷的事给泄露出去!” “孙儿自知闯了大祸,愿意领受皇爷爷责罚!” 老朱见这孙子认罪的态度如此好,反倒是心下起了疑,暗道这孙子该不是故意捣鬼吧? “你都跟谁说了?” “回皇爷爷,我只是跟几个王叔说了,问他们这样会不会太伤身体……” 老朱听到这儿眉毛都拧成个“川”字了,这特么是这孙子该关心的事? “然后恰巧被先生听到,先生呵斥了我们一番,我们就不再谈论此事了……”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就偷偷打量老朱。 他可是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看老朱能不能想到那一层了。 老朱听完逆孙的话,脸上立马露出一丝冷笑。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孙子为了跟黄子澄斗法,竟然拿自己这个皇爷爷当添头! 老朱想到这儿,当即指了指边上的凳子。 “去那边给咱趴好!” “哦……” 朱允熥答应一声,就硬着头皮主动趴了上去,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叼在嘴上。 既然想把黄子澄赶跑,有一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就得受着! 老朱见这孙子准备得竟如此充分,心里就更气了。 这孙子是铁了心要跟黄子澄斗到底啦! 当然,老朱也没惯着他,接连赏了他二十鞭子,把他打得吱哇乱叫这才收手。 “这二十鞭子不是罚你碎嘴,拿咱的事出去乱说。” “咱活了大半辈子,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人说!” “咱是罚你为了报复黄子澄,竟然连咱这个皇爷爷都敢利用!” 朱允熥闻言哭哭啼啼表示受教,然后捂着屁股去太医院上药。 老朱在朱允熥走后,心里的火气依然很大。 他嘴上说不生气,实际上已经恨死黄子澄那大嘴巴了。 大本堂位于皇宫,经常能听到宫闱秘事,这次他管不住嘴巴,那下次,下下次岂不是更管不住? 只是用啥理由处罚他呢? 肯定不能说他泄露宫闱之事,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再加上他现在身负教导皇子、皇孙之重任,要是公开处罚于他,于皇家颜面也受损。 但不收拾他一顿,自己心里这口恶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二虎看出皇爷的纠结,主动献上一计。 “皇爷,卑职倒是有个想法,最近城里有飞贼出没,应天府已经抓捕数日未果了。” “黄先生家靠近城门附近,很容易招贼……” 老朱听到这儿狠狠地瞪了二虎一眼,心里暗道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自己堂堂大明皇帝,整治一个臣子还用得上这等腌臜手段? “闭嘴!” “此事咱自有计较,不用你跟着瞎操心!” “诺……” 二虎虽然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收拾黄子澄了。 因为皇爷刚刚说得非常明白,只是让他闭嘴,不让他瞎操心,没说不许他动手呀! 第二天,老朱在得知黄子澄夜里被人套了麻袋,胖揍了一顿又扔到阴沟里的事,非常愤怒地下令严查,一定要给黄爱卿一个交代! 不过在下了朝后,就找茬揍了二虎一顿。 二虎也知道皇爷为啥罚他,听到重打二十大板的命令,一句争辩的话都不说,颠颠的就跑锦衣卫领罚去了。 反正都是自己的手下,谁敢认真打? 因此,二十大板打完,二虎连个皮都没破,生龙活虎地回到乾清宫当值。 黄子澄被打得鼻青脸肿,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只能跟皇帝告假。 好在老朱也觉得这事干得挺不地道,不仅非常痛快地准了他的休假,还派太医前去诊视一番,给那黄子澄感动得连上了三道谢恩的折子。 在黄子澄休假养伤阶段,大本堂再次恢复宁静和谐。 朱允熥旗开得胜,胆子也变得大了几分,当天就跟老朱重提搬出宫去住的事,而且理由非常充分,是为了皇爷爷的名声着想。 “皇爷爷,因为孙儿影响您休息,都让前朝的官员如此误会您了。孙儿实在是没脸呆在您这儿了,您不如让我搬出去跟十三叔作伴吧!” 老朱听到这话也有几分心动,自己总往后宫跑也确实不是个事。 前朝官员的聒噪他可以置之不理,可后宫妃嫔们幽怨的眼神实在太折磨人了,搞得咱好像不行了似的…… 老朱略微犹豫一番,还是有点舍不得大孙,给朱允熥定了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如果你能把字练好,咱也不是不能考虑这事……” “当真吗?” “当然!” “咱也不给你定太高要求,你只要能达到齐泰一半的水平,咱就准许你出宫去住!” 朱允熥听到这话开心死了,他心流书法就是跟齐泰学的,而且早就能达到跟齐泰同样的水平了。 但老朱这人向来说话不算话,不白纸黑字的写上,到时候肯定又不认账! “皇爷爷,您能不能给孙儿立个字据,也好让孙儿有个盼头?” 老朱压根就没想过朱允熥能做到,毕竟齐泰的书法可是取法于二王,想要达到齐泰一半的水平,没个十年八年的苦功是不可能做到的。 因此,在听到大孙说立字为据之时,老朱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 “咱这就给你写个字据!” 老朱一边念一边写。 “只要咱大孙写字的水平能达到齐泰一半,咱就准许大孙搬出宫住!” “钦此!” 朱允熥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欢喜。 “还有玉玺!” “正好玉玺在您边上,就顺便给我盖一个吧!” “好好好!” “咱这就给你盖!” 老朱当即拿过玉玺,朝着写好的字据盖了下去。 朱允熥见老朱盖完玉玺,“唰”的一下就把字据给抽走了,然后放到自己的小桌子上小心地吹气,以求墨迹能快点干。 老朱看到大孙如此急切,脸上就是一阵苦笑。 真不知道这孙子哪来的自信,还真以为自己写字有了点进步,就能跟齐泰相提并论呀? “现在字据也拿到手了,你是不是该做功课了?” “诺!” 朱允熥答应一声,就把字据压在一沓宣纸底下,默默回想心流书法的口诀,待到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全神贯注地在纸上写字。 老朱见到大孙如此专注地写字,心里倍感欣慰,也抽出几个奏折批阅起来。 然而,就在他批阅了不到十份奏折之时,只见朱允熥满脸期待地凑了过来。 “皇爷爷,孙儿写完了,请您老检查!” 老朱闻言心下一惊,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吧,这孙子啥时候写这么快了? “你今天不是要写两千字吗,你确定都写完了?” “是呀!” “千字文整整默写了两遍呢,一个字都不差!” 老朱将信将疑地接过字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孙。 “这真是你写的?” “当然啦!” “我就坐在您老的眼皮底下,边上又有那么多人盯着,当然不可能有假啦!” “如果皇爷爷不信,孙儿现在就写给你看!” 老朱还真不信,从御案上抽出一张纸,让朱允熥当场写给他看。 朱允熥也不客气,随手拿起老朱的御笔,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老朱亲眼看到大孙笔走龙蛇,吓得差点惊掉下巴。 这还是他大孙吗,怎么突然之间字就写得这样好看了? 老朱虽然心里很惊讶,但总算是确认了个事实,那就是这孙子是天才! 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这孙子藏拙了! 练字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这孙子昨天写的还只是稍微好点,今天就隐隐比肩齐泰,这里边定然有鬼。 老朱在见到大孙如此天才后,心里暗道刚刚太草率了,咋就写了那张字据呢! 自己才盯着这孙子一个月,这孙子就有如此大的长进,要是再盯上几年,岂不是能替自己批奏折了? “大孙,你跟咱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早就能把字写好了,故意每天在咱面前装傻呢?”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阵发虚,可一想到自己手里有字据,也就不怕老朱说话不算数了。 “实不相瞒,孙儿确实早就跟齐先生学写字了,而且学了很久……”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爆喝一声。 “逆孙!”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逆孙,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咋不见那孙子有点良心哩!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老头不会又想变卦吧? 幸好自己刚刚留了一手,提前让这老头把字据给立了,要不然这事还真说不清了呢。 “皇爷爷,孙儿也知道一个罪,比您说的这个更适用本案!” “啥罪?” 老朱虽不能把大明律倒着背下来,但正着背一遍绝对没问题。 他觉得用“欺君之罪”这个万金油罪名已经很贴切了,实在想不到还有啥罪名更合适。 “皇爷爷,您忘了么,还有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您老就是想故意找茬揍我是吧?” 老朱就算脸皮再厚,听到大孙这话也尴尬地红了脸。这孙子反应太快了,这么快就被他看穿了! “咳咳!” “胡说八道,咱啥时候故意找茬啦!” “你这是诽谤君上!” “来人呀,把咱的鞭子拿来!” 秦德顺见陛下这样,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只是朝着边上努了努嘴,让小太监去给皇爷拿鞭子。 朱允熥闻言更是一脸的悲愤,可又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巴巴地趴在凳子上挨揍。 老朱再次把朱允熥揍哭后,本打算趁着他去上药的时候,偷偷把刚刚写的字据给烧了。哪承想这孙子被打得嗷嗷哭都没忘了这茬,刚从小凳子上爬起来,就颠颠地跑过去把字据给收走了…… 临走之时还不忘朝自己做个鬼脸,似乎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伎俩似的。 老朱心里这个郁闷,也不等那鳖孙回来了,气哼哼地就跑到后宫找安慰去了。 郭惠妃在问过秦德顺今天皇爷不来自己这儿,就早早地命宫人落了锁,打算早点歇息。 然而,就在她这边刚卸去钗环首饰,打算安歇之时,突然听到宫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郭惠妃赶紧命人去开门,见到是老朱后,脸上立马变得笑靥如花。 “皇爷咋想起来臣妾宫中了?” 老朱黑着一张脸训斥道。 “你身在宫中锁什么门,这宫里除了咱,还有谁敢半夜登你的门咋地!” 郭惠妃一听到这话,就知道皇爷不知道在哪儿受了气,跑自己这儿来寻安慰来了。 “都小心伺候着,今天皇爷心情不好!” “诺……” 郭惠妃吩咐宫人一声,就赶忙追上皇爷调笑地询问道。 “哟哟哟!”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把皇爷气成这样?” 老朱闻言气哼哼踹开门,然后一屁股坐在常宁宫正殿的贵妃椅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小熥熥了!” 郭惠妃一边给老朱倒了碗凉茶,一边小心地问道。 “小熥熥怎么了?” “他最近不是挺乖巧的吗,没听说惹什么祸呀,咋就把你气成这样?” 老朱接过郭惠妃递来的茶,如同牛饮一般一口喝光,然后跟郭惠妃大倒苦水。 “你是知道的,咱对那孩子不说掏心掏肺吧,那也是好到骨子里了。” “可这孩子竟然跟咱藏心眼,明明早就能把字写好了,非得哄骗咱,每天拿不堪入目的字来哄咱!” “刚刚还哄骗咱写了个字据,说只要他写好字就放他出宫去住……” 老朱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甚至红了眼圈。 “你说说,咱就是对标儿都没这么好过,咋就捂不热这孩子的心呢!” 郭惠总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孙子拖了朱桂还不够,竟然亲自跟皇爷提搬出去住的事了。 这也难怪皇爷会生气了,皇爷为了不打扰那孙子,把整个乾清宫都让了出来,自己天天往后宫钻。 然而那孙子还不领情,竟然天天想搬出去! “皇爷不气哦,小熥熥还小,不懂得您的苦心,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朱听到这话更委屈了。 “郭惠你来说,咱对他还不够好吗,他咋就不明白哩!” 郭惠闻言不由撇撇嘴,心里暗道您当年对胡惟庸和李善长也挺好呀,不也说杀就杀了么…… 不过她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可不敢说出来。 虽说老朱很宠爱她,但她也只是耍下小性,绝不会干预前朝的政事。 “皇爷,臣妾倒是能猜到几分小熥熥的心事,不知您想不想听?” 老朱一听这话,耳朵当即竖起来了。 “说来听听!” “诺……” 郭惠妃酝酿一下情绪说道。 “皇爷是知道的,臣妾也是生下来就没了娘,小时候又没了爹。” “虽说有您和马姐姐照拂,但臣妾小时候依然非常胆小怕事,生怕给人添麻烦,会让人厌烦自己……” 老朱听到这儿冷哼一声道。 “哼哼!” “那逆孙可是胆大得很,假传圣旨、欺君罔上,拿咱这个亲爷爷跟黄子澄斗法,还跟咱藏心眼……” 郭惠妃见老朱插嘴,忍不住嗔怪道。 “皇爷,您还让不让人家说了!” “哦哦,你说你说,咱听着呢!” “臣妾小时候渴了、饿了都不敢说的,哪怕是不喜欢吃的饭菜,也不敢表露出来,只会强装成喜欢的样子吃……” “而且还没安全感,总觉得心里发慌。” “您刚刚不是问我为啥总锁门吗,这都是打小没爹没娘落下的毛病,不锁上门心里没着落……” “只是后来臣妾年纪渐长,跟您和马姐姐混得熟了,这才胆子大了点。” “敢缠着您撒娇,敢缠着马姐姐要好吃的,敢欺负我大外甥,嘻嘻……” 郭惠妃口中的大外甥自然就是朱标了,她比朱标大了没几岁,小时候没少捉弄朱标。 老朱听了这话心里突地一动,脑子里霎时想到第一次跟大孙吃饭的场景。 当时桌子上很多饭菜,有些菜连他这个皇帝都不喜欢吃,可大孙却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跟这孙子在一起这么久,几乎没听他说过要什么,一直是给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食。 他以前只以为是这孩子胃口好,贪吃而已。现在听郭惠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酸涩。 哪有小孩子不挑食的,只是咱大孙不敢说,不想给咱添麻烦而已…… 虽然老朱已经听进去了,可一想到朱允熥总想搬出去住,心里还是有点小不爽。 “咱也是从小就没了爹娘,也没像那孙子似的不知好歹呀……” 郭惠妃闻言赶忙劝道。 “我的皇爷哟,您那时候都多大了,哪能跟这孩子比?” “这么跟您说吧,臣妾还是在您和马姐姐身边长大,心里都或多或少有点自卑,有什么心事都不敢说。” “您想想小熥熥从小被吕氏这个继母养大,心里能没点影响?” “其实臣妾小时候也总幻想搬出去自己住的,只是您和马姐姐对臣妾太好了,让臣妾不好意思提而已……” 老朱闻言再次气哼哼地说道。 “咱对那孙子也挺好,咋不见那孙子有点良心哩!” 郭惠妃见老朱这样说,当即咯咯笑道。 “是呀,您对那孩子多好呀,总共搬您那还不到一个月,已经被您揍三四次了吧?” 老朱被郭惠妃揭了老底,羞愧得老脸通红。但他有个死不认错的毛病,依然梗着个脖子硬犟。 “咱打他是为了他好!” “你不知道,这逆孙自打搬到咱宫里,长进的速度惊人呀,现在写字的水平,已经快跟齐泰相当啦!” “咱打算再盯着他几年,再观察观察就……” “有些话你听听就行,可千万别往外说!” 郭惠妃闻言重重的点头,心里也由衷的替小熥熥感到高兴。 她太了解自家皇爷的脾性了,若不是喜欢的紧,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郭惠妃开心地从老朱怀里爬出来,然后走到老朱身后帮老朱褪去外衣,帮他揉捏着僵硬的肩膀。 “皇爷放心好了,臣妾的嘴严着呢,保证不会出去乱说。” “只是您都给小熥熥写了字据了,这总食言不好吧?” 老朱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头疼。 “咱正烦着呢!” “看那孩子满心欢喜的样,咱是真想放他出去,可又怕他出去跟你儿子胡混……” 郭惠妃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使劲的捶了老朱几拳道。 “啥叫我儿子,那不也是您的儿子吗?” “再者说,桂儿那孩子咋就鬼混了,不就是吃喝上花点银子吗?” “依臣妾看,让小熥熥跟桂儿住一起也没啥不好,两人平时就玩的好,还正好有个伴!” 郭惠妃这话多多少少有点私心,尤其在皇爷说出想传位于朱允熥的话后,更想促成此事了。 大明的藩王远没想象中的好,分到穷乡僻壤之处,还不如留在京城当个富家翁呢。 再者说,提前让自家儿子跟下任皇帝处好关系,这事咋看都不亏呀。 “皇爷,要不先让小熥熥搬出去跟桂儿住,每个月您抽几天时间,把他拎到你宫里单独调教?” “这样一来,既不耽误您处理政事,也不至于影响您休息。” 老朱听到这话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办法还真不错。 “那就听你的,先让那逆孙搬去跟桂儿住,不过得多派些人过去盯着,免得这逆孙贪玩耽误了功课。” 郭惠妃见老朱答应自己的提议,立马开心地附和道。 “这还不简单,您多从宫里拨点人过去不就完了?” “这样一来,不仅能盯着小熥熥,还能盯着点朱桂那混球,省得他行差踏错!” “皇爷,咱们是现在安寝,还是……” “现在吧!” “正好咱养了有些时日了,今儿就便宜你个小妖精吧,哈哈哈……” “皇爷……” ……… …… … 此处省略一万字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五章 咋不见那孙子有点良心哩!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国子监手打组 清晨。 朱允熥再次绕着紫禁城跑了两圈,回到乾清宫吃早膳的时候,发现老朱不知何时从后宫回来了,正坐在偏殿的餐桌前大吃大喝。 “皇爷爷早!” 朱允熥跟老朱打了声招呼,就坐在老朱边上伸手抓过一只包子啃了起来。 老朱看到这孙子回来,见他跟个没事人似的,都不知道该感叹太医院的疗伤药好,还是欣喜这孙子的身体素质好了。 咱昨天那二十鞭子打得也不轻呀,咋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呢? 不行,下次得加量,咋地也不能让这孙子挨完打还这么生龙活虎呀! 朱元璋没心情搭理这孙子,但朱允熥可是个闲不住的人,有事没事撩拨一下。 “皇爷爷,您昨晚又找哪位小奶奶去啦?” “哼!” “皇爷爷,您昨晚又没休息好吧,孙儿看您好像有点虚呀,要不要跟徐爷爷说一声,让他给你炒个腰花补一下?” “闭嘴!” “皇爷爷,孙儿看您比以前胖了不少呀!” “哦?” 老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未感觉脸上肉变多呀。就在他心下疑惑间,那孙子又说话了。 “食言而肥呀!” “您老食了那么多次言,怎么可能不胖?” “哼哼!” 老朱听到这话不悦地翻了个白眼,随即恶狠狠地威胁道。 “再敢啰里啰嗦,咱就把你吊起来打!” 朱允熥闻言果然不敢乱说话了,只是故意大声吃饭。 一会儿吧嗒吧嗒嘴,一会儿拿勺子在碗上敲,把老朱给烦得踢死他的心都有了。 “你就不能让咱吃顿安生饭吗!” “皇爷爷,您看昨天那字据咋算?” “您要是不给我个说法,从今天起我就不去大本堂了!” “你敢!”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当场摔了筷子,气哼哼地指着大孙道。 “咱自然不会食言,但你要想搬出去住,得跟咱约法三章!” 朱允熥一听到老朱终于松口了,脸上登时爆出喜意。 “皇爷爷,你真答应啦?” “哼哼!” 老朱见逆孙如此开心,心下也觉得很是高兴,只是依然板起脸来训斥道。 “第一,不许迟到早退!” “第二,要认真完成功课!” “第三,每月初一、十五得住在宫里,咱亲自督促你!” 朱允熥听到只有这三个条件,当即开心地应承下来。 “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保证做到!” “若是你做不到咋办?” “孙儿认打认罚!”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孙子都快被打皮了,二十鞭子下去跟没事人似的,光靠鞭子已经吓不住他了。 “哼哼!” “若是你做不到这三点,那咱就派人把你抓回来,继续放在咱眼皮底下盯着!” 老朱说完这话,见小逆孙吓得小脸都白了,这才重新开心地吃起早膳来。 总算抓到这孙子的短处了,以后不听话就这么吓唬他! 朱允熥陪着老朱吃了一会儿早饭,突然腆着一张脸说道。 “皇爷爷,孙儿今天也算是乔迁之喜吧,能不能让我早点离宫,提前去十三叔府上收拾下?”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咱刚刚说啥了?” “这还没出宫呢,就想着迟到早退了。这要是放你去宫外,那还能学好?”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赶忙收回刚刚的话。 “皇爷爷息怒,孙儿刚刚跟您说笑呢!” “哼哼!” “吃完了赶紧滚,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咱自然会命人替你处理妥帖!” “哦对了,还有一点咱刚刚忘了说,大本堂月考要是拿不到第一,你就乖乖给咱搬回宫!” 朱允熥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皇爷爷,您也知道黄先生不喜欢我,总是故意找我的茬,就算我在努力学习,在他手底下也不可能拿第一呀!” 老朱闻言想想也觉得大孙说的有道理,文章之类的本就没个固定的评判标准,还真是先生咋说咋有理。 “以后咱亲自当考官,亲自去大本堂考较你们!” 朱允熥听了这话,真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 黄子澄再难缠,大不了给他送点银钱,或者找茬封了他的店铺,由不得他不就范。 可老朱头亲自考核,那稍有不慎就得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要是让一干王叔知道这事因自己而起,估计他们能打死自己。 “皇爷爷,您那么辛苦,就不要亲自去了吧?” “您只要从礼部抽一两个人,比如说齐先生,孙儿保证能次次考第一!” 朱元璋听到这话差点气得吐血,他之所以把齐泰调走,一方面是怕他写小黄书带坏皇子、皇孙,另一方面就是他操纵月考成绩,害得他去后宫当了两次工具人! “你还想不想搬出宫了?”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吓得赶忙连连点头。 “皇爷爷亲自考核,乃是孙儿和一干王叔的荣幸,孙儿欢迎之至,开心得不得了!” 朱允熥说完这话,又吃了几碗饭,这才跟老朱告辞。 “皇爷爷慢用,孙儿先去大本堂读书啦!” 老朱看着大孙离去的背影,脸上不禁浮现一丝苦笑。 虽然这孙子还没搬出去,但他已经有预感了,这孙子去宫外住保准不带安生的。 朱允熥火急火燎地跑到大本堂,第一时间就跟朱桂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朱桂听闻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能吧?” “你皇爷爷真舍得放你出宫?” 朱允熥拍了拍屁股,一脸的骄傲道。 “这是咱挨了两顿打才换来的机会!” “对了,之前让你帮我收拾的房间准备咋样了,我今天就搬过去住!” “我府上就我一个人,空房子多的是,你喜欢住哪儿都行。” “只是我在外边应酬多,恐怕没时间陪你玩。” 朱允熥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你玩你的,我忙我的!” “我这次出宫可是要做一番大事的,你想带我玩我还没时间呢!” 朱允熥确实有很多大事要做,比如说办报纸,办工厂,办学校等等。 当天上课的时候,朱允熥一直趴在桌子上写计划书,规划自己出宫后的创业计划。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特意回了一趟太子府,把他父王和母妃留给他的遗物,以及这些天写的手稿、画稿全给带上,让朱桂的护卫先行一步把东西带过去。 朱允熥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就迫不及待地跟着朱桂去豫王府了。 这让乾清宫的老朱好一阵郁闷,暗道这逆孙就是个白眼狼,都不来跟自己道个别就走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老朱再次变得开心起来。 总算不用去后宫受折磨喽! 朱允熥从宫里搬出去,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最起码,太子妃是很开心的,晚上特意让御膳房加了好几个菜给两个儿子吃。 黄子澄也挺开心,还以为因为自己挨打之事,陛下迁怒于朱允熥,把他给赶出宫去了呢。 文官们也很开心,觉得朱允炆的储君之位越发稳固了。 滞留在京的一干藩王就没那么开心了,最起码是喜忧参半吧。 一半的人开心,一半的人忧心。 朱樉就是最开心的那只,当天就派人去豫王府送请帖,邀请这对叔侄去自己府上做客。 事实上,朱樉自打进京就没闲着,府上天天高朋满座。 虽说有名望的大佬都不愿意搭理他,但架不住这家伙脸皮厚啊,一次请不动就请两次,两次请不动就请三次,实在不行就亲自上门去请。 时间一长,六部尚书,以及在京的国公,几乎都被他请去做过客。 朱允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对秦王府的奢华并不感冒。 在回了豫王府一趟后,他就扎在三味书屋盘点起账目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三味书屋净赚了五万多两银子,总算是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除此之外,翡翠白菜还为他赚了三万多两白银。 虽说这银子赚得有点疼,被老朱打得他几天下不来地,但他还是很开心。 甚至心里有点跃跃欲试,希望这样的好事多来几次。 再加上晋王朱棡送来的一万两银子,他现在手里也将近九万两了。 为啥是将近九万两,当然是被斗破那本书吸血吸走了几千两! 而且他手上还有两块腰牌,一块是蓝玉送的,一块是朱棡送的,这都是可以直接支取现银。 因此,理论上说,他现在手里的可支配现银恐怕多达二三十万两! 有了这么多钱,他就可以干很多事了。 不过在干之前还得对京城周边考察一番,可不能再干赔本的买卖了。 还得抽空去一趟城外的静心庵,找李妃问问情况,看看这女人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秘密。 只是今天不可能了,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都申时末了,刚在三味书屋待一会儿天就黑了。 朱允熥在查看账目的时候,丁浩一直小心地陪在边上。 “你这段时间工作不错,这个月奖金翻倍吧!” 丁浩闻言赶忙谢恩,同时将最近的一些事情汇报一遍。 “启禀殿下,小人之前跟您提起的那位先生,后来又找过您两次,说非常想跟您见上一见。” “之前因为您一直住在宫里,小的也就没敢应承,现在您出宫居住了,以后是不是……” 朱允熥闻言略微犹豫了下道。 “那就改天约一下吧,他一大把年纪了,还有此等兴趣也是不容易!” “还有一事,最近国子监那边出现了不少仿印书,锦衣卫的人来跟咱们打过几次招呼,问抓还是不抓?” 朱允熥一听还有这事,当即惊讶地瞪大眼睛。 “为啥我从未听说过此事,二虎和十三叔也没跟我提起过?” “回禀殿下,这事是锦衣卫今天来报的。” “现在市面上的仿印书,已经被锦衣卫查禁得差不多了,国子监这边的仿印书也是最近才冒出头的。” 朱允熥听到是今天才报上来的事,心里的怨念这才小了点,要不然他真得跟二虎那厮好好唠唠了! “市面上的印书作坊,不是都被咱们收编了吗,国子监那边在哪儿找的人给他们印书?” “回禀殿下,他们的书不是印出来的,而是手抄的!” “啥?” “手抄的!” 朱允熥一听这话,脑子里立马想起一个名词——手打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大明竟然也能遇到这帮人。 “哼哼!” “这不就是国子监手打组吗?” “我这就去锦衣卫摇人,务必将国子监手打组一网打尽!”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国子监手打组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世上最毒的毒药 国子监手打组源远流长,自打大明建立国子监那天起,就有学生偷偷抄最新的话本卖钱。 一般来说,他们只能赚上半个月左右的钱。一旦市面上仿印书泛滥,他们手抄的书就没有市场竞争力了。 然而,锦衣卫查禁仿印书,打破了这一传统。再加上正版《金梅瓶》售价太高,又给他们带来更多获利空间。 因此自打《金梅瓶》面世,国子监手打组的人数就与日俱增。 从以前的一二十人,渐渐演变成后来的两三百人。 不过,能吃这碗饭的人毕竟是少数。 毕竟写字慢的渣渣,第一时间就被淘汰了。 能长期坚持奋斗在手打组第一线的,都是日写五千言的快枪手。 解奎就是手打组中的佼佼者,他不仅写得快,口才也好,国子监诸生的手抄本,超过半数是经他之手卖出去的。 他每本书也不多赚,只收一二十文的中介费。当每天销量超过十本后,他就不再手抄改行专职卖书。 干上一段时间后,他不仅掌握了一定数量的客源,还统一了国子监手抄本的市场售价,并且推陈出新,在手抄本的基础上创新性地加入了点评版。 此等点评版一经面世,顿时引发市场震动。不仅引得仿印版读者争相购买,就连部分正版读者都疯狂抢购。 更有一些国子监的助教、学正之类的官员,也加入点评大军,纷纷借助自己的学识和威望,推出各种点评版,引得市场竞相模仿。 到了最后,这种点评版的手抄本,不仅售价超越了正版,就连销量都隐隐威胁到了正版的地位。 朱允熥在锦衣卫得知了这些详细信息后,当即命徐六子等人将解奎捉拿归案。 这一天解奎正在国子监对面的茶楼闲坐,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睁着眼睛四处打量。每当发现有书生打扮的人,就会上前兜售最新版手抄本。 正在这时,他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走进店中,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因为这种岁数的孩子,还沉溺于撒尿和泥巴的乐趣之中,根本不懂风月的妙趣。 然而,这小少年却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还主动跟他搭话。 “敢问先生,您手里可有最新版的那啥……” 解奎一听这话心里暗暗一惊,随即感慨现在孩子的早熟,才这么点岁数就知道品尝风月了? “小先生可是要点评版?” “嗯嗯!” “不带点评看书有啥意思!” 解奎听小少年这样说,脸上登时露出暧昧的笑容。 “小先生是行家呀,嘿嘿嘿……” “您说得没错,看书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点评,不仅让你懂得更多妙处,还能增添更多乐趣!” “我这儿目前有单评本和总评版,不知小先生想要哪种?” 朱允熥闻言当即好奇地问道。 “何为单评版、总评版,这两本有何区别?” 解奎耐心地解释道。 “单评版就是单个人的点评,不过我这儿跟寻常书生的点评不同,都是书评大家的评点。” “至于总评版嘛,顾名思义,就是将很多书评大家的点评集合在一起,你在看某一段落之时,可以看到很多名人的看法和见解!” 朱允熥闻言心里暗暗纳罕,这才几日的功夫,他们又推陈出新了? “那就每样都来一本吧!” 解奎见朱允熥这样说,当即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书箱,打开后放在桌子上。 “请小先生挑选!” 朱允熥伸头往里一看,只见里边装了满满一箱子的书。他随手拿出一本,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梅山道人点评版!” “这梅山道人不是写赵氏姐妹传的人吗,他也看金梅瓶?” 解奎见朱允熥连梅山道人都认识,心里在微微震惊的同时,更加认定这是个小色鬼了。 “小先生够博学的呀,竟然连梅山道人都知道?” “这梅山道人可是风月话本的行家,他的点评版只要一出,定然引得无数人争相传抄!” 解奎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本比较厚的书,恭敬地递到朱允熥手中。 “不过在咱们的总评本里,梅山道人的点评也位列其中,包括新任礼部侍郎齐先生的点评也在,总之只要买了这本书,就可以同时领略十几位大家的点评,看书的乐趣会更足哟!”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更加吃惊了,他没想到齐泰竟然也卷入其中。 殊不知,这正是当时文人的习惯,看书的时候不仅喜欢点评,还以被人传抄借阅的次数多而骄傲。 朱允熥在确定了解奎的犯罪事实后,当即摔杯为号,引得十几个锦衣卫冲了进来,一举将犯罪事实清楚,犯罪证据确凿的解奎捉拿归案。 这次朱允熥充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将锦衣卫的野蛮力量尽量收缩于一点,从销售渠道入手,一举斩断这条灰产利益链条最重要的一环,使之不至于牵连甚广,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就在他这边大功告成,打算跟着众人回锦衣卫对解奎连夜审讯,逼问其同伙之时,突然看到门口有几十个护卫拦住去路。 朱允熥一看到如此多的护卫,立马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心里暗道这点小事不至于惊动老朱吧,自己这次可是非常克制,只抓了个首恶,并未大肆株连,就算告到应天府衙门也是自己占理,应该没人多嘴多舌去告状吧? 就在朱允熥这样想的时候,护卫后边突然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朱桂,一个是跟朱桂年龄相仿的少年。 朱桂一看到朱允熥就热情地介绍道。 “大侄子,这是你二叔家的朱尚炳,比你大上三岁,你得管他叫声堂兄!” (剧情需要,朱尚炳年龄上调三岁) 朱允熥一听是秦王家的就没啥见礼的兴致了,一个混得去开窑子的藩王,咋看也不像有出息的样子啊。 “哦!” “原来是堂兄呀,朱允熥见过堂兄!” “我还有事,我先行一步啦!” 朱桂一把抓住朱允熥,拖着他就上了马车。 “你二叔可是说了,今天若是不把你带过去,就不让我上席!” “而且我跟你二叔面前也把大话说出去了,你总不能让我丢面子吧?” 朱桂这人没啥毛病,就是喜欢说大话,外加好面子。 朱樉就是深知这一点,随便跟儿子唱了两句双簧,就引得朱桂上套了。 非但拍胸脯作保证,说自己一定能把朱允熥请来,还拉着朱尚炳一起来。 朱尚炳也在一旁帮腔。 “堂弟莫怪!” “家父可是说了,若是请不动你,就打断我的腿。” “十三叔也是怜惜小侄儿,这才强行相邀的。” 朱允熥被朱桂强行拉上马车,满心不悦地说道。 “不就是一顿饭嘛,像谁没吃过是的,还至于让你俩来抓我?” 朱桂闻言嘿嘿一笑,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傻侄子!” “要真的只是一顿饭,十三叔还至于特意来抓你?”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方便说,你一会儿去了就知道了,嘿嘿嘿……” 朱允熥太了解这货了,一定是秦王府上有什么不堪入目的节目,这才引得朱桂这个小色胚如此兴致盎然。 另外一边,秦王朱樉招呼完客人,就跑到后院跟邓氏说悄悄话去了。 “爱妃,你说这招能行吗?” “朱允熥那孩子年岁还小,应该不会喜欢这些吧?” 秦王侧妃邓氏闻言咯咯一笑道。 “我可是听太子妃亲口说过,这市面上最流行的什么金梅瓶的话本,就是你那个大侄子所写。” “您想想,能写出那等书的人,会是一般孩子吗?” 邓氏说到这儿,脸上戏谑之色一扫而光,换成了凝重之色。 “殿下若想成事,这朱允熥必须除掉,其次是朱允炆!” “只有将这两人除掉,您才有问鼎大位之可能!” 秦王听邓氏这样说,脸上立马露出吃惊之色。 “爱妃,你跟那吕氏不是手帕交吗,私交深厚,这样做会不会……” 邓氏闻言顿时知道秦王的疑心病犯了,赶忙微笑着解释道。 “殿下,臣妾都已经是您的人了,自然要以您的大事为主。” “再者说,所谓的除掉也不是非得见血呀!” “须知这世上最毒的毒药,不是鹤顶红,也不是牵机散,而是酒色二字。” “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 “您只要运用好这两样,即可轻松打掉这两个威胁!” 秦王听到这话,脸上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 “此言甚妙!” “就依爱妃之言,咱们把这俩孙子泡在软玉温香的酒坛子里,就不信他俩不上套,哈哈哈!” 两人正谈笑间,前殿的太监过来禀报,说是豫王朱桂和世子殿下,已经将朱允熥殿下给带了过来。 秦王听到这个禀报,立马扔下邓氏赶往前殿。 邓氏看着秦王离去的背影,脸上立马露出得意之色。 只要能除掉这两个皇孙,秦王的太子之位势在必得。这样一来,自己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就算不能成为太子妃,等那老东西一死,自己也必定凭借秦王对自己的恩宠,一跃而成皇后! 到时候母仪天下,甭管是吕氏,还是王氏,都将被她踩在脚下!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世上最毒的毒药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鳖孙亏他干得出,哈哈哈…… 朱允熥进入秦王府没多久,晋王朱棡就骑着一匹快马跑了过来。 他太知道自家二哥啥德行了,一听到二哥把大侄子给请了过来,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看着那孙子。 在朱棡进入秦王府后,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也联袂而来。 秦王一见来这么多大佬,那叫一个喜出望外,赶忙腆着一张大脸出来迎接。 “来人!” “开中门!” “迎接两位贵客!” 傅友德和冯胜本来是想从侧门进的,毕竟这是亲王府,自己一个国公的身份还不够让人开中门的。 一般来说,只有陛下的圣旨,或者同为亲王爵位的人正式拜访才会大开中门。 然而,两人刚想从侧门进去,就看到侧门被关上了。 就在两人以为自己是不受欢迎之人时,只见亲王府中门大开,秦王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朱樉见过两位国公,两位国公今日肯赏光,秦王府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朱樉之所以给予两人如此高的礼遇,只因为两人是大明军中为数不多的老将,而且是简在帝心,又有兵权在手的老将。 如果能获得两位国公的支持,他谋求储位的胜算将增加数倍!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两人跟蓝玉那老匹夫不对付,是出了名的互相看不上眼。 蓝玉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抱怨,说自己功劳最大,不该屈居于宋国公和颖国公之下。 傅友德和冯胜一看到朱樉这架势,就知道这货安的是什么心。 虽然两人都不擅长权谋,但谁让朱樉那点野心都写在脸上了,想看不到都难。 不过两人非但没解释,反而希望朱樉继续误会下去。 毕竟蓝玉跟两人和解之事,目前来说还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就连陛下都不清楚呢。 傅友德赶忙躬身朝秦王见礼,秦王哪敢受他的礼,赶忙上前一步抓住傅友德的手,热情地招呼他进府中做客。 当然,他也没忘了冯胜那老匹夫,招呼完傅友德就赶忙招呼冯胜,给足了两人面子。 “两位国公爷今儿咋这么赏光,往日可是本王亲自去请都请不动呢!” 冯胜刚要开口就被傅友德抢先了。 “秦王太客气了,我们俩赋闲在家,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听闻您这里有美酒,特此过来讨一杯尝尝!” “颖国公太客气了,到了本王这里美酒管够!” 傅友德一边和秦王客套,一边走进秦王府宴会的正殿,在人群里扫了一眼,见晋王朱棡也在,两人心里就暗暗放心了。 朱棡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只认太子大哥一人。只要有他在,谁都甭想算计朱允熥。 然后两人又在人群里找朱允熥的身影,当看到朱允熥手里拎着羊腿啃得满嘴流油,压根就没看跳舞的舞姬,两人心里在放心的同时,也是一阵自嘲的苦笑。 傅友德更是暗忖自己太紧张了,这孙子年纪如此小,哪懂什么女人的好处。估计在他眼里,女人的大白腿,远远比不上羊腿重要。 朱棡也是同样地苦笑,早知道这孙子眼里只有羊腿,他还巴巴地跑过来干啥? 哪怕在家打一通拳,也比跑这儿来赴宴强吧。 事实上,朱允熥并不是对美色不感兴趣,只是脑子里的美色太多了,眼前这点花活根本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相对来说,秦王府的饭菜做的还不错,竟然比皇宫做的还要好吃。 想个啥办法,从二叔这儿借两个厨子呢? 朱尚炳见朱允熥连看都不看一眼舞蹈,心里急的都快抓狂了。 按理说这孙子年岁也不小了,咋就对女人没有一点兴趣呢! 既然女人吸引不了他,那就劝他多喝几杯酒吧。 或许喝多了他就能看出女人的好了。 “堂弟,光吃羊腿太腻了吧,要不要喝点酒?” 朱允熥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 “不要!” “来杯果汁,谢谢!” “果果果……” 朱尚炳听到这话都麻了,果汁是个什么鬼! 朱允熥也是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串台了,赶忙切回大明频道。 “来碗冰镇酸梅汤吧,那个更解腻!” “而且我现在守孝期,不方便喝酒!” 朱尚炳见朱允熥这样说,还以为朱允熥是放不开呢,赶忙压低声音道。 “堂弟放心,这里的人嘴都严得很,不会把你喝酒的事泄露出去的……” “你就放心喝酒,放心看舞姬们的舞蹈,保准没人敢乱说!” 朱允熥闻言郁闷地看了眼这个堂兄。 “堂兄,非得让我把话说明白么,我是不喜欢喝酒!” “你要是不给我拿冰镇酸梅汤,那我就拎着羊腿回家了!” “我……” 朱尚炳直接被朱允熥给气懵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不喜欢喝酒。正常来说,像朱允熥这个年纪,不该是大人越不让他干的事,他越干的起劲吗? 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偷偷喝了好几坛的酒了。 朱尚炳可不敢放朱允熥离开,要是让他父王知道,自己非但没招待好朱允熥,还把朱允熥给气走了,非得把他扔井里淹死不可。 “堂弟稍等,我这就找人替你取酸梅汤!” 朱尚炳撂下这话就颠颠地跑到父王身边,将朱允熥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番。 朱樉听到儿子的禀报,颇为意外的看了眼朱允熥,心里暗道以这孙子的顽劣,应该没这么自律吧,难道是因为朱棡在这的缘故? 朱樉想到此处,当即对着儿子小声说道。 “不用过分相劝,他想喝啥就喝啥,你今天就是跟他拉好关系,以后长期保持联系即可。” 朱尚炳闻言点点头道。 “儿子明白!” “等过上两日,儿子就约他去咱们家的青楼玩!” “嗯!” “去吧,好生招待他!” 朱樉打发走儿子就借故跑到后院去问计了。 “爱妃,你这招也不灵呀,那孙子压根不吃这套!” 邓氏闻言脸上写满了疑惑。 “不应该呀,尚炳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侍女厮混了,怎么到了那孙子身上就不灵了呢?” “他会不会是跟咱们生分,抹不开面皮?” 朱樉也想到这一点了,听到邓氏所言越发觉得有理。 “本王已经让尚炳没事找他玩了,就不信不能把他拉下水!” 邓氏眼珠转了几圈道。 “王爷,臣妾倒是有个想法,您何不去求求老爷子,让老爷子准许尚炳入宫读书?” 朱樉闻言眉毛微皱。 “尚炳那孩子行吗?” “他在洛阳都不爱读书,咋能愿意去宫里读书?” 邓氏听到这话都快气疯了。 “王爷,咱们又不是真让他去读书,只是多给他找点机会接触朱允熥和朱允炆而已!” “老爷子马上就过寿了,给老爷子过完寿,咱们都得离京。” “一旦咱们离了京,再想回来就难了。” “现在把朱尚炳塞进去,就等于在宫里插了根眼线,不仅可以观察老爷子的想法,还可以就近拉两个皇孙下水!” “只要两个皇孙沉湎酒色,表现出不堪大任的样子,老爷子只能选择王爷您当储君!” 朱樉听到邓氏的这一番分析,脸上激动的红扑扑的,赶忙抱着自己的爱妃狠狠亲了一口。 “爱妃真是本王的女诸葛!” “本王明天就去宫里求见父王,让父王准许尚炳入宫读书!” 邓氏闻言又补了几句。 “为了增加成功性,臣妾建议你多找几个王爷,一起进宫进奏,请求准许世子进宫伴读。” “一来可以向陛下表明忠心,二来也显得咱们不那么扎眼,不会引起老爷子的疑心病。” 朱樉闻言连连点头。 “一切都听爱妃的!” “本王先行出去了,待晚宴散了,本王再跟好温存,嘿嘿嘿……” “去吧去吧,臣妾才不稀罕呢,咯咯咯……” “大胆妇人,竟然敢说不稀罕本王……” 在朱樉和邓氏两公母打情骂俏之时,朱允熥终于等来了他梦寐以求的酸梅汤。 不过他没有拿过来就喝,而是先让朱桂帮他尝了尝。 “十三叔,你替我尝尝这酸梅汤酸不酸,要是太酸我就不喝了。” 朱桂想都没想就喝了一大口。 “还行!” “挺甜的,一点都不酸!” 朱允熥见朱桂喝完没事,又过了一会儿,这才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 朱桂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孙子该不会是拿自己当试毒的太监了吧? “朱允熥!” “你……你是不是拿本王,当……” “你太过分了,亏得本王待你如亲兄弟一般,呜呜呜……” 朱允熥见这傻叔叔反应过来,赶忙出言安抚。 “十三叔不哭,你不是一直想在假山上盖个凉亭吗,然后在荷花池上边也搭一个像秦王府这样的水榭,咱们回去就找人建,大侄子给你出钱!” 朱桂听到朱允熥这样说,非但不再提试毒之事,见秦王府递上来别的吃喝,他都抢着先尝尝,然后再端给大侄子吃。 “大侄子尝尝这个蜜枣,刚刚十三叔替你试过了,没有毒……” “这个瓜也不错,也没毒……” 朱尚炳坐在两人边上,听着两人这话脸都绿了。这俩人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讨论有没有毒! 要不是有父王之命在身,他真恨不得命人把这俩混蛋给轰出去! 正在这时王府厨房送上来一道汤品,朱尚炳不待朱桂试毒,当先舀了一碗喝掉。 “来来来,这汤我替你俩试过毒了,你俩放心喝吧!” 两人听到这话,脸上齐刷刷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尚炳贤侄你误会了,我跟允熥闹着玩呢!” “堂兄,我俩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开玩笑呢……”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看到朱樉重新出现在大殿,朱允熥当即擦了擦嘴上前行礼。 “小侄多谢二叔款待,只是皇爷爷还留了不少功课呢,小侄儿得赶紧回去写功课了,就不留在这儿叨扰啦!” “这……” 朱樉闻言脸上一僵,随即看了眼气哼哼的儿子道。 “尚炳,替我送送允熥,务必把允熥送到王府!” 朱尚炳赶忙起身答应一声,然后起身相送。 朱允熥路过朱桂的时候,拿眼神示意几下,朱桂这才硬着头皮站起来,也朝着秦王拱了拱手告辞。 几人刚一出府,朱允熥就跟两人告别。 “十三叔,你先行一步回府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北镇抚司一趟。” 朱桂闻言满口地应承下来,见朱允熥的马车走远后,立马搂着另一个大侄子的肩膀重新杀回秦王府。 朱允熥不懂风情可朱桂懂呀,他已经跟舞姬里领舞的那美女眉来眼去有一阵了,怎么舍得回去? 在朱允熥前脚刚离开秦王府,秦王府里立马有一个太监偷偷溜了出去,将一个纸条递给王府门口卖菜的一个农夫。 农夫接过纸条,又扔到一个路过的马车里,然后马车笔直地开向皇宫。 老朱临安寝之时,纸条也正好被送进宫。 “皇爷,有三皇孙最新的密报!” “念!” “秦王命世子朱尚炳携豫王邀请三皇孙赴宴,期间三皇孙目不斜视,对秦王府献舞之佳丽不屑一顾,只顾埋头啃羊腿。”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笑喷。 “这确实是那乖孙能干出来的事,哈哈哈!” 秦德顺也附和着笑道。 “三皇孙还小,美人计肯定没羊腿管用,嘿嘿嘿……” “继续念!” “诺!” “秦王世子劝酒亦被三皇孙以守孝所阻,世子再劝三皇孙勃然变色,直言不喜饮酒,唯喜饮酸梅汤也。” 老朱听到这儿,脸上的戏谑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感动。 “想不到这乖孙还有这份孝心,之前倒是咱小觑他了……” 秦德顺立马附和道。 “皇爷,三皇孙为人至诚至孝,只是不像别人那般总挂在嘴上罢了。” 老朱闻言连连点头,越发想念起大孙的好。 “是呀!” “别看这孩子平时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实际上心思细腻着呢。不说别的,单说他能想到给四个妹妹准备嫁妆,就让咱刮目相看!” “这才是个当兄长的做派,不仅比朱允炆做的好,就是比他那些叔叔,以及咱这个皇爷爷做的都要好!” “在对几个孙女之事上,咱不如大孙呀……” 秦德顺见皇爷有点伤感,赶忙打断皇爷的思路。 “皇爷,下边还有呢,您听了保准会发笑!” “快说说,这乖孙又干了啥好玩的事!” “诺,奴婢这就念给皇爷听!” “秦王府酸梅汤呈进,三皇孙让豫王先尝之,观之无恙而后才饮……” 老朱听到这话先是一愣, 随即爆出哈哈大笑。 “这鳖孙……亏他干得出,竟然让老十三替他试毒,哈哈哈……” “这鳖孙也太小心了,秦王再蠢也不敢在咱眼皮底下干这等事啊!” “不过这孙子这般惜命,咱倒是放心不少,哈哈哈……” “对了,就这些吗?” “回皇爷,还有一条,说是三皇孙从秦王府出来后,并未直接回豫王府,而是去了锦衣卫。” 老朱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 “这孙子又去锦衣卫干嘛,咱不是警告过二虎,不让他跟那孙子瞎胡闹了吗?”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鳖孙亏他干得出,哈哈哈……免费阅读. 第一百四十九章皇孙殿下才是审讯的行家呀! 老朱之所以在锦衣卫之外另辟一情报网络,就是怕二虎那厮不懂得分寸,由着大孙的性子胡来。 因此才有了秦德顺收王德为义子之事,同时又把京里各王府太监联系起来,形成一个隐秘的情报网,专门替他盯着小逆孙。 “有没有说什么事?” “之前王德倒是派人传话,说是有国子监的生员手抄三皇孙的书贩卖,三皇孙曾扬言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朱闻言郁闷地一头栽倒在床上,痛斥某逆孙的不开眼。 “这逆孙是掉钱眼里了吧,咋连这点钱都不放过哟!” 秦德顺见皇爷这样,心里也是一阵腹诽,好像您老把钱看得不重似的。搞不好三皇孙这毛病,都是跟您老学的哩,嘿嘿嘿…… “派人去北镇抚司那边盯着点,要是那逆孙再敢大肆株连,你们不用请旨,可以当场将其捆了送到宫里来!” “诺!” …… 北镇抚司大牢。 解奎自打被抓进来,就一直被几个锦衣卫连番审问。 虽说锦衣卫没对他用刑,但他们对别人用刑啊。听着走廊里传来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他都被吓得尿了好几回了…… “几位军爷饶命,晚生真的不知道这事犯法呀!” “几位军爷放了晚生,晚生保证出去之后再也不干这营生了,呜呜呜……” 徐六子一脚踩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盯着解奎。 “咱让你交代同伙!” “同伙知道不,就是跟你一起干这营生的人!” “你不供出来三五百人,你休想从这里出去!” “我……我……呜呜呜……” 解奎几次都差点供出同伙了,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满嘴的呜咽声。 他太知道锦衣卫的可怕了,一旦国子监的生员跟他们扯上关系,哪怕只是受了诬陷被抓进来,也会被祭酒立马开除学籍! 毕竟,放眼大明各个衙门,谁敢跟锦衣卫对着干? 徐六子一直默默观察着解奎的反应,见他的心理防线快破了,不由对着隔壁喊了一嗓子。 “你们那边干嘛呢,咋没动静了,赶紧整出点动静,给咱们的秀才老爷听听!” 隔壁牢房的人闻言,立马答应一声,随即皮鞭子甩的啪啪响,打的另一间牢房里的人呜哇直叫。 解奎听到这动静,脸上吓得更白了,身体哆嗦的也更厉害…… 就在他快受不了之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以及几个狱卒讨好的说话声。 “三皇孙,您咋还来这等腌臜之地了!” “没对人用刑吧?” “没有没有,六爷这次斯文得很!” “三殿下,就是这间牢房!” 随着一阵“吱嘎”声响,牢房大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走进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 解奎一看到这人,立马哭唧唧爬过去。 “贵人饶命呀,晚生再也不敢啦,求贵人放晚生一条生路吧,呜呜呜……” 朱允熥没看解奎,而是先看了徐六子一眼。 “确定手续合法吧?” “三皇孙放心,这次绝对合法,我们通过考证,他家祖上一百年前跟姓胡的联过姻,他祖奶奶出自胡姓,可以勉强定成胡党!”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卑职只是开具了传唤文书,咱们现在只是传他过来问几句话,绝对不是羁押!”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对徐六子的文明执法表示满意。 “以后就这么干,千万不能再落人口实!” “卑职明白!” “这人招了吗?” “回三皇孙殿下,这人还有几分硬气,一直扛到现在还没招。” “但卑职估计也快扛不住了,再饿上他两顿,保证啥事都能招出来!” 朱允炆闻言摆摆手道。 “不招就算了,本就不是啥大事,打上几板子放出去就行了!” “卑职遵命!” 朱允熥见边上有个椅子,只是瞅了一眼,立马有锦衣卫小旗用袖子擦干净,然后颠颠的给他搬过来。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解奎闲聊着。 “我不问你同伙,只是随便问问你们的买卖。” “听说你们一本卖得挺贵,比书店里正版卖的都贵,有这回事吗?” 徐六子见解奎依然不说话,不由嗷的一嗓子喊出来。 “三皇孙问你话哩,你竟然敢不说,是不是讨打!” 解奎本来只是心下震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三味书屋竟然能跟皇孙扯上关系。 现在听到徐六子的咋呼,立马吓得全招了。 “我说我说!” “确实如贵人所言,我们点评版卖得比原版还贵……” 朱允熥闻言只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这是为何?” “还有,买点评版的都是些什么人?” “回禀贵人,因为点评版看起来更有趣,也更生动。” “金梅瓶里有些地方写得太隐晦了,乍一看是看不那么通透的。可有了点评版就不同了,可以直接知道哪里是精妙处,从而增添更多乐趣。” “至于买的都是什么人嘛……一般来说都是有一定身家的员外,或者秀才、举人之类的。” “还有那些外藩留学生买的也多,他们官话普遍不好,对咱们明朝文字也知道片面意思,没有点评版他们压根看不懂!” 朱允熥听了这话当场被镇住。 “你刚刚说啥,咱们国子监还有外藩留学生?” “当然有了!” “去年陛下还赏赐日本国王子滕佑寿,并云南土官子弟以作等七十多人夹衣纩服了呢!” “把我们这群应天府本府的生员羡慕的,啧啧……” 解奎说到这儿,脸上明显露出不平之意。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后世之时听闻留学生有补助,本国学生也照样破防。 朱允熥被大明的开放给震惊了,他一直以为大明片板不许下海呢,却没想到连日本国的王子都跑大明来求学来了,而且就在国子监。 “除此之外还有高丽、琉球、以及西南几十个土司之子,再加上他们的随从、伴读,总人数少说也有上千人,他们都愿意买我们的点评本,而且他们还不差钱……” “这……”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连呼这特么是天才呀! 如此细分的市场都能被他敏锐地抓住,这要是把他扔到几百年后,干啥都是独角兽! “那个谁……” 徐六子赶忙提醒一声。 “殿下,他叫解奎!” “哦!” “解奎同学,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意为我效力!” 徐六子听到这话心里就隐隐泛酸,他之所以东奔西走地瞎折腾,不就是想听到这句话吗。 只要搭上三皇孙这条线,不仅自己这辈子不愁,就是子孙三代都不用担心饭碗的问题了。 然而,眼前这个呆呆傻傻的书生,竟然比自己还先听到这句话! 解奎闻言愣了好一会儿,就在朱允熥以为人家看不上自己时,只见解奎疯了似的朝他磕头。 “晚生谢三皇孙!” “晚生愿意给三皇孙效力,愿意效犬马之力,呜呜呜……” 解奎突如其来的表现,直接把朱允熥整懵了。 他原本以为,对方就算答应,也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然后才勉勉强强看在你是皇孙的面子上,给你们皇家一个面子。 哪承想对方跪得这么干脆,这么彻底,差点把他的腰给闪断了。 “解奎,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不用故意敷衍我,我再找别人就行了。” 解奎听到这话都急哭了,一把抓住朱允熥的脚,死活不放他离开。 “皇孙殿下,晚生是真心实意投效,没有半分敷衍你的意思呀!” 朱允熥见他这样说,不禁疑惑问道。 “你不是国子监的生员么,以后当官很容易呀,干嘛要如此轻贱自己?” “再者说,我还没说能给你什么条件呢,你就毫不犹豫地答应,这很难让我相信!” 解奎听朱允熥这般说,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急切,把这位贵人给吓到了。 然后,他酝酿下感情,“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孙殿下,您有所不知,我们国子监生员是真的苦呀!” 朱允熥见他跟自己诉苦,当即忍不住问了一嘴。 “再苦能有多苦,不就是背背书么,我也天天被皇爷爷逼着背书,我也没叫苦呀!” “有多苦?” 解奎闻言苦涩地笑道。 “这么跟皇孙殿下说吧,自打今年开春以来,我们国子监上吊自杀的都有三个了!”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差点惊掉下巴。 国子监! 这可是大明朝最大的教学机构了,朝廷每年大把的银子养着,然后这帮生员上吊自杀? 朱允熥一脸怀疑地看向徐六子,徐六子见状点点头道。 “三皇孙殿下,这人没瞎说,国子监确实吊死好多人了。” “去年吊死了六个,前年吊死七个,今年还有五个月时间,等年底大比的时候,预计还能吊死个三五个,超过去年的自杀人数没有半点问题。” 朱允熥闻言更懵逼了,喃喃自语地道。 “怎么会这样!” “国子监的人不是可以直接当官吗,为啥要如此想不开?” 明初的秀才举人是很金贵的,不仅可以直接当官,而且能升到很高的职务。 至于为何能这样,当然是官员的淘汰率太高了,本科的进士已经不够用了…… 所以朱允熥是非常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何要自杀的,在他看来不管多苦,只要熬上几年就能当官,这咋看都不亏呀。 解奎闻言哭诉道。 “回禀贵人,因为国子监太苦了!” “课业负担苦,生活苦,各种苦。” “想要当官还得去官府实习历练,只有上官考评合格才行。” “很多师兄给官府白干好几年,一文钱没攒下,官也没当成,呜呜呜……” “前几年有个叫赵麟的师兄实在不堪忍受,只不过发了几句牢骚,就被陛下当场砍了脑袋,挂在国子监的杆子上示众!” 徐六子听到有人诋毁皇爷,立马驳斥道。 “一派胡言!” “那赵麟是发了几句牢骚吗?” “他写大字报骂国子监的先生,此等辱骂师长之败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朱允熥一开始听到“一派胡言”的时候,心里隐隐生出希望,以为这是有人诋毁糟老头,哪承想经过徐六子的驳斥,直接把这事给实锤了! 这老头也太狠了,只因为学生抱怨几句,就把人给砍了,还挂在旗杆上?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朱允熥回想一下自己在宫里这段时间的遭遇,只感觉背后生起一阵凉意。 看来老朱头对自己算不错了,不管犯多大的错,都不过是打一顿鞭子了事,自己应该知足…… 解奎听到徐六子的驳斥,立马嗫嚅地闭上了嘴。 他刚刚也是有点上头,哪有当着人家孙子的面,吐槽人家爷爷的。 “皇孙殿下,晚生是真心实意投效!” “国子监实在是太苦了,光是体罚的罪名就多达五十多条,生员们动辄挨罚打板子,有不少人都忍受不住自杀而亡……” “若不是晚生沾了皇孙殿下的光,挣了点银钱贿赂了助教先生,晚生早就熬不住了呀,呜呜呜……” “恳请皇孙殿下收下晚生吧,晚生愿意为你奔走效力!” 朱允熥被解奎这一顿哭,直接给哭心软了,鼻子都有点酸酸的。 这都是我皇爷爷造下的孽呀,就由我这个孙子替他还吧! “既然你说得这么恳切,那我就收下你了。” “从明天起,你就去三味书屋当个主编吧,负责帮我打理买书、卖书之事。” “另外,我接下来要干的事很多,目前还缺几百名读书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引见一二,也免得我去别地方另寻了。” “有啊!” 解奎一听这话两眼都直放光。 “皇孙殿下您说个数,到底要多少人,不是晚生跟您吹,三五百人我立马就能给您招来!” 徐六子听到这里,两只眼珠子瞪得滚圆,敢情皇孙殿下才是审讯的行家呀。 一句狠话没说,就把人犯的话给套出来了! 三五百人? 这一定都是解奎的同伙喽? 哼哼! 他说出这些人名,咱不出一天就能把他们全都抓回来!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四十九章皇孙殿下才是审讯的行家呀!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你就别替那孙子找补了! 朱允熥又跟解奎聊了一下细节,以及今后的工作内容,随即命人放他回去。 徐六子在将人放走后,立马狗腿地表示。 “三皇孙放心,卑职已经秘密派人盯梢,只要这小子赶跑,保准立马把他腿打折!” “不过三皇孙的办法真是高,不打不骂就让他供出团伙了,卑职佩服得可真是趴在地上了!” 朱允熥听了心里那个汗呀,这徐六子也把人看得太扁了吧。 自己本来也没想把这些手打组怎么着,顶多吓唬一顿就完事。 后来看他们玩得这么溜,甚至生出招揽之心。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也没必要在徐六子面前过多解释。 “六爷,我还有点事想麻烦你。” 徐六子闻言连忙道。 “不敢当三皇孙称六爷,您有什么吩咐,就直接称呼我为徐六子,或者老六就行!” “老六?” 朱允熥闻言暗道,我算是服了你个老六了。 “黄子澄那边,能不能派几个人收拾他一顿?” 徐六子闻言连忙摇头道。 “皇孙殿下,这事可真不能干了!” “虎爷临走之时特意交代过,不许我们在跟你胡闹……” “不不不……不是胡闹,是让我们不给您添麻烦!” “上次的事情,虎爷把我们好一顿揍,还骂我们画蛇添足,故意给您添恶心,这次不论如何都不能再干了!” 朱允熥压根没听徐六子的解释,只是抓着一点问。 “虎叔去哪儿了?” “据说去景德镇那边了,说是有什么钦案,卑职也不敢问啊。” “不过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能回来,所以这事至少得等虎爷回来再说……” 朱允熥可是给锦衣卫这边分红了的,此时见徐六子推三阻四心下当即不喜。 “要不咱们换个说法?” “比如说派两个人,替我保护一下黄先生,避免他的店铺再次遭到飞贼袭扰?” “另外,你们锦衣卫就不能主动帮朝廷分下忧吗,也派几个人追查一下飞贼啥的?” 徐六子听了这话,倒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保护黄先生这说法倒是可行,可怎么个保护法呢?” 朱允熥见有门,立马拉着徐六子去一旁聊细节,把个徐老六听得连连赞叹、赞不绝口! “皇孙殿下,不如您跟皇爷求个情,让皇爷把锦衣卫交给您统领算了!” “您这个钻空子的水平,比蒋瓛强了几十倍!” 朱允熥听到徐六子的夸赞,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暗忖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去一个注定要裁撤的衙门当主官? 再者说,就算自己开口要,皇爷爷也断然不会给的,搞不好还得胖揍自己一顿。 朱允熥回到豫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约莫是子时初刻。 如果放在平时,他这个时间早就睡了。 然而此时在宫外,他却只觉得时间不够用,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他先是整理了一下书稿,都是这段时间写的九年义务教育系列,以及一些书名提纲。 在忙完这些,又铺上纸默写了一遍千字文,美其名曰巩固…… 不过现在朱允熥彻底放飞自我了,俩眼一闭就瞎写一通,不求最好,只求最快! 在写完这一千字后,朱允熥这才累得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就是第一天的出宫生活,紧张、兴奋、忙碌、充实。 只是一想到白天还要去宫里上课,朱允熥心里就郁闷得要死。 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啊! …… 黄子澄一大早上就被书店的掌柜给吵醒。 “老爷,大事不好啦,锦衣卫又派人来店里闹事啦!” “啥?” 黄子澄一听这话吓得腿都发软。 虽说他上次在北镇抚司大牢表现得挺硬气,但那也只是表现出来的硬气,骨子里他早就怂了。 如果不是有太子妃和几个朝中大佬的嘱托,打死他也不敢跟朱允熥作对呀。 “为啥……咱们不是早就不卖话本了吗?” “他们凭啥还来闹事!” “他们说是保护老爷的店铺,避免被飞贼盗窃!” “啊……” 半个时辰后,黄子澄出现在自家书店门口,只见两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正对着每一个进出书店的人搜查。 在书店的门口的墙垛上,还张贴着一张海捕文书,每当有人在店铺门前路过,这俩锦衣卫都瞪着眼睛看,像是随时要抓捕人犯似的。 黄子澄看到这场景,气得差点吐血。 这特么又是哪个孙子想出来的馊主意! 在自家店铺门口放这么两个门神,还有人敢上门买东西吗? 就在黄子澄气得直跺脚之时,徐六子突然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这不是黄修撰吗?” “你看我们弟兄这保护咋样?” 黄子澄一看到徐六子,腿肚子就是一阵发软。他上次在锦衣卫深造的三天就知道,这货是出了名的狠毒,钦犯一旦落入此人手中,几乎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徐大人,您就高抬贵手放了黄某吧!” “再者说,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陛下降罪下来?” 徐六子闻言勃然变色。 “陛下为何要降罪?” “我们这事做得合理合法,就是说破天去也是我们锦衣卫占理!” “应天府抓捕飞贼不利,我们锦衣卫主动协助办案,陛下都应该嘉奖我们几句哩!” 黄子澄听了那叫一个气,要不是怕打不过,真恨不得给这徐六子两耳光。 你抓飞贼去城门口抓呀,跑自家书店门口抓个什么玩意,这不是纯粹恶心人吗? 不过听了徐六子的话,黄子澄也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对这群锦衣卫是真没办法了。 他们既没有胡乱抓人,也没有封自家店铺,只是派了两个人过来站岗,又在自家店铺门口贴了个海捕文书,自己还真没理由告他们的御状…… 然而这正是锦衣卫最恶心人的地方,他们整出这个动静,谁还敢登自家店铺的门? 估计用不了半个月,自家店铺就得倒闭! “徐大人,你给本官个痛快话,你们到底要如何才能把人给撤了!” 徐六子闻言嘿嘿一笑道。 “我们是奉了三皇孙之命来的,黄修撰要是想让我们撤了,还得请示三皇孙才行!” 黄子澄听到这话心里暗恨,果然是这孙子干的! “徐大人放心,本官这就去面见三皇孙殿下,求他放过本官!” …… 乾清宫。 朱元璋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只是不住地向门口张望,像是期待着什么。 “那逆孙还没进宫吗?” “回皇爷,皇孙已经进宫了,不过在外边买了不少早点,正在大本堂吃呢……”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就怒了。 “这逆孙太不知自重了,岂能乱吃东西!” “宫外的吃食,岂能有宫里的干净,赶紧命人去叫他过来!” “诺!” 秦德顺答应一声,强忍着笑意命人去大本堂传旨。 不多时,朱允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来到乾清宫。 老朱见到大孙这个样子,心下顿生不快,板着脸训斥道。 “这才出宫一天,你就困倦成这个样子?” 朱允熥赶忙解释道。 “回禀皇爷爷,昨天二叔非得叫我过去赴宴,我推辞不过,这才去了,为此耽搁不少时间……” 老朱明知道这孙子在扯谎,但一想到他昨天的表现还算不错,没给自己丢脸,也就懒得追究他了。 “功课可曾带来?” “带来了!” 朱允熥当即从袖子里摸出昨天晚上急促赶工的千字文,老朱接过去一看,见字数少了许多,心下又是一阵不快。 不过在看到字迹连贯,有如江河之势,一气呵成之时,也就喜滋滋地收下了。 “尚可!” “过来陪咱用膳吧!” “哎!” 朱允熥见自己蒙混过关,赶忙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老朱见大孙如此吃相,突然想到郭惠妃那夜说过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孙,这桌上的饭菜可有不合胃口的?” “若是有你不喜吃的,你就大胆地跟咱说,不用不好意思!” 朱允熥闻言霎时愣住,心里暗道这老头是不是又给自己挖坑呢? 他自己这儿的饭菜啥质量,他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 可惜自己带进宫的外卖了,自己还没吃几口呢,全便宜王德和护卫们了…… “皇爷爷,您这儿的饭菜都很好吃,我最喜欢吃了!”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大孙在撒谎,不过他心里非但没生气,反而有些自责。 自责自己太粗心了,这么明显的事,还得靠郭惠来提醒。 这从小没了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呀,有啥心事都得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看见…… 在大孙来了以后,老朱的胃口突然变好,也跟着开心地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早膳后,老朱打发走大孙,这才神清气爽的坐着肩舆去前殿办公。 “皇爷,刚刚收到密报,锦衣卫派人守在黄修撰家的店铺门口,还在其门口的墙上贴了海捕文书,说是要协助应天府抓捕飞贼……”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微笑霎时凝固。 “是奉了那逆孙的命令?” “是!” “不过据探子来报, 锦衣卫这次一点出格的事都没做,对外宣称是协助办案,以及保护黄修撰的安全……” 老朱叹了口气道。 “唉!” “” “人家好好的店铺,他派两个锦衣卫过去,谁还敢登门?” “这摆明了是那逆孙小心眼,在故意报复黄子澄!” “这事先给咱记着,等咱攒够了一顿再说!” “一顿什么?” “当然是一顿毒打!”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章 你就别替那孙子找补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黄先生,您早这么配合多好…… 老朱继续坐着肩舆前行,还没到上朝的前殿,就看到一个小太监飞奔过来。 “启禀陛下,秦王、晋王、周王等携世子、以及在京皇孙在宫外请求觐见!” “哦?” 老朱闻言满脸困惑地喃喃自语。 “这不年不节的,他们整出这动静是干嘛?” “叫他们进宫吧,咱先处理了他们再上朝!” “诺!” 老朱命人把肩舆停在奉天殿外,他也不急着进殿,屁股底下垫个坐垫坐在殿外的台阶上。 不多时,朱樉、朱棡、朱棣、朱橚等人领着一干世子皇孙进宫,看到老爷子坐在台阶上,赶忙快步上前叩拜。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儿拜见祖父皇爷爷,恭祝祖父万岁!” 老朱心里对于秦王朱樉是有点气性的,可一看到这么多皇孙进宫,立马变得开心起来。 这可都是老朱家的血脉,老朱家未来坐稳江山的保障呀! “来来来,都到皇爷爷这儿来,让皇爷爷好生看看!” 一干皇孙闻言立马上前,怯生生地站在老朱面前。 他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爷爷一次半次,有的甚至要几年才能见上一回。 因此,对于这个神秘的皇爷爷,每个孩子心里都非常惧怕。 老朱看到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不爽,自己咋说也是这些孩子的亲爷爷,他们还怕自己吃了他们怎的? 老朱尝试了几次,也没办法跟一众皇孙亲近起来,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老二、老三,你们一大早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回禀父皇,儿臣在京时日已久,恐皇孙们学业荒疏。因此,特请父皇允准世子、皇孙入宫伴读。” 老朱听了这话老脸立马拉了下来。 “说什么胡话哩!” “大臣之子才叫入宫伴读,这都是咱亲亲的皇孙,想读书了直接进宫就行,整什么幺蛾子!” “来来来,你们跟皇爷爷说,你们是真想入宫读书吗?” 年纪大点的朱尚炳、朱济熺等人还好说,一些年幼的皇孙听见皇爷爷这么问,委屈得都快哭了。 不过不管愿意不愿意,委屈不委屈,他们的答案倒是很统一。 “回皇爷爷的话,我们愿意入宫读书!” 老朱一看到几个年幼皇孙的表情,很自然就联想到了朱允熥,这又是一群不爱读书的小逆孙哟。 “难得你们有这个上进之心,那就去大本堂那边读书吧。” “不过入宫读书,就得守宫里的规矩,不可迟到早退,谁要是犯了错,咱可是要打板子的哟!” 两个年幼的皇孙听到这话,吓得“哇呜”一声就哭出来。 周王朱橚见是自家的两个逆子,心里那叫一个尴尬,恨不得立马拖过来赏他们一顿鞋底子! 老朱见状倒是心情大好,觉得这样才像个小孩子该有的表情。 “来人,给咱的皇孙们置办套拜师礼,然后领他们去大本堂那边拜师去吧!” …… 大本堂。 朱允熥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跟几个王叔吹牛,突然看到黄子澄鼻青脸肿地走了进来。 朱允熥见状心下暗暗想到,这老黄这么不禁事吗,徐六子刚把人派过去,他就坐不住了? 其实黄子澄也不想这么快来找朱允熥服软的,但架不住他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自打他入京当官,一直靠夫人的娘家帮衬,就连开书店的本钱都是从岳父那借来的。 他要是真把书店给干倒闭了,那他以后连家门都别想进。 黄子澄故意咳了咳,见几个小王爷压根不搭理他,朱允熥那个皇孙也装作没听见一般,继续跟几个王叔有说有笑,心里不禁对朱允熥再次反感几分。 此子这等心性,将来若是当了皇帝,肯定比当今陛下还残暴几倍! 我现在只是迫于生计,不得已与其周旋,于名节无亏! 黄子澄在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这才拉下脸喊了一声朱允熥。 “三皇孙殿下,本先生想找您去院外聊几句!” “哦哦?” “几位王叔稍等,我去跟黄先生说几句话!” “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你,他要是敢找你茬,我们立马跑去告御状!” 黄子澄听到这话将几个说话的皇子暗暗记下,等到月底大考的时候,一定全给他们最低分! 朱允熥跟黄子澄来到院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两人刚站定,黄子澄就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三皇孙殿下,本先生之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本先生一马!” “本先生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几十口人,就指望书店的营生过日子呢,就别派锦衣卫过去折腾下官啦!” 朱允熥见黄子澄把姿态摆的这样低,心里也是暗暗一惊。 “黄先莫要多礼,此事是学生不对,学生在这里给黄先生道歉了!” “不过学生所求无多,只求黄先生不要故意找茬即可,能平等对待所有皇子、皇孙,不搞区别对待。” 黄子澄听朱允熥跟自己道歉,心里也是大吃一惊。 这孩子还懂几分礼数吗,并不像传闻那般蛮不讲理。 “既然三皇孙已经把话说这份上了,那本先生也就不跟您藏着掖着了。” “本先生今后绝不针对您,您只要不打扰别人听讲,想做什么事情本先生都装看不见!” 朱允熥闻言心里一喜,赶忙得寸进尺地说道。 “那若是早点放学呢?” “也行!” “只要功课说得过去,不让本先生为难即可!” “太好了!” 朱允熥故意朝着黄子澄挤眉弄眼一番。 “黄先生,您要是早这么配合,咱们之间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呀!” “这样吧,为了弥补我之前的过失,我决定把您的书店加入三味书屋名下,让你享受跟其他代理商一样的待遇。” “同时,我每个月多给你供百分之二十的货!” “这样一来你每个月能多赚百十两银子,足以贴补家用了!” 黄子澄跟别的官员不同,他是真的参与书店的经营和管理,非常明白朱允熥这话能给他带来多大好处。 百十两银子都是最保守的说法,搞不好一个月能多赚一百五到一白八十两银子。 虽说官员耻于谈利,但也架不住囊中羞涩啊。 黄子澄脸上几经变换,最终再次躬身一礼,拜谢了朱允熥的慷慨。 这一刻黄子澄的心情很复杂,有羞愧、有感动,还有那么一点点屈辱感。 自己堂堂会试会元,殿试第三,竟然为了几文钱铜臭而弯腰,实在是有辱圣人教诲! “本先生谢过……” 朱允熥打断了黄子澄的话,再次提醒一遍。 “黄先生,我刚刚就说明了,这不是施舍,而是赔偿,赔偿您店铺之前受到的损失。” “因此,你不必感谢我,心安理得地收下即可。” 黄子澄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心里顿时好受多了,同时对朱允熥也高看了几分。 此子性情豁达,倒也没传闻中那般小心眼。 可惜了! 若不是有蓝玉那么个舅姥爷横着,也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才呀! 黄子澄平白受了朱允熥这么大的好处,自然要投桃报李一番。 “一会儿上课的时候,本先生会宣布新规矩。” “只要能背出我指定的诗词,本先生就可准许其提前放学!” “长恨歌!” 黄子澄最后三个字的声音很低,低到跟蚊子哼哼的程度差不多。 因为这事太丢人了,哪有先生提前给学生露题的?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心里暗道黄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呀,比齐先生还好哄一点。 不过诗三百他已经全都背完了,倒是不用这般作弊。 “学生谢先生教诲!” 黄子澄听到这话,尴尬得恨不得抠个地洞钻进去,自己今天为了几文铜钱算是把读书人的脸给丢尽了…… 只是希望这孙子能配合点,别四处宣扬就行! 正式上课之前,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藩王世子、皇孙入宫读书。 呼啦啦一下来十来个人,霎时间把空荡荡的大本堂给坐满了。 朱尚炳仗着年纪比较大,又跟豫王朱桂相交莫逆,有着“连襟”的情谊,因此直接坐在了朱允熥旁边,把朱权硬生生挤走了。 不过朱权也不亏,用一个座位换了一块精美的和田玉佩,美滋滋地跑到别的座位上把玩去了。 相对来说, 晋王朱棡家的世子猪济熺就腼腆得多,询问了好几遍,直至确认座位上没人这才羞涩的坐下。 突然涌进来这么多皇孙,光靠一个先生授课明显教不过来了。 因此,黄子澄跟方孝孺略一合计,直接分成两个班。 朱允熥想都没想就进了方孝孺的班,朱尚炳本来就是带着目的进宫的,见状也赶忙选了黄子澄那边。 然而,正式授课一结束,黄子澄就宣布了新规,只要有人能背出他随便抽取的诗词,谁就可以提前放学。 一开始朱尚炳没当回事,可当他看到朱允熥拎着书本上前接受考较之时立马慌了。 要是这孙子提前溜了,那自己可就真成入宫读书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黄先生,您早这么配合多好……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用再说了,攒够一顿了! 朱尚炳紧张兮兮地盯着朱允熥,生怕这小子真能通过先生的考教,那样他可就没法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了。 朱允熥自信满满地上台,将书本恭敬地递给黄子澄说道。 “黄先生,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黄子澄见朱允熥这么快就站出来,心里已经愤怒得直骂娘了! 这孙子好歹坐到下午呀,现在皇帝那边还没散朝呢,他这么搞让本先生实在很为难呀! 虽然黄子澄心里腹诽不已,但面对如此厌学的朱允熥,心里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实在是太过担心了,这孙子哪用得着过分关注啊,只要给他放点水,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玩脱! “嗯!” “既然你觉得自己全都学会了,那就背……” 黄子澄说到这儿,装模作样地翻了翻书。 “那就背白乐天的长恨歌吧。” “这首诗最长,你要是能背下来,就算提前放学别人也能心服口服!” 本来也想浑水摸鱼的一众皇子皇孙,一听黄子澄开口就是长恨歌这等长诗,一个个全都吓傻了,再也不敢惦记提前散学之事。 长恨歌可是有八百多字呢,差不多是诗三百里最长的诗了! 几个新入宫的皇孙,更是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等着看朱允熥出糗。 原来大本堂的一干皇子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心里还觉得黄子澄小瞧了大侄子。 区区八百字也算长? 我们大侄子可是能倒背千字文的神人! 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朱允熥已经开始背诵了。一干皇子皇孙也没闲着,全都拿出诗三百对照,想看看这孙子是不是依然那么猛。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 朱允熥背完最后一个字后,原来大本堂的那些皇子们则是集体叫好,新入宫的皇孙们则全都傻眼,像是看小怪物似的看向他。 朱尚炳更是急得都快哭了,他诗三百里只背下来几首,肯定没法正常通过考核了! 黄子澄见朱允熥竟然真的将长恨歌背了下来,心里也是暗暗一惊。 这距离他早上露题到现在,总共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吧,这孙子竟然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此等天资确实世所罕见! “黄先生,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黄子澄闻言懊恼地朝着朱允熥摆摆手道。 “走吧!” “你已经通过了本先生的考教!” 朱允熥见黄子澄这样说,躬身朝他行了一礼。 “那就麻烦先生开具条子吧,我一会儿出宫的时候用。” “呃呃……” 黄子澄郁闷地抽出一张纸写下通过考核,准许提前散学的条子,然后盖上自己的官印。 朱允熥喜滋滋地拿过条子,然后在一干皇子皇孙艳羡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朱桂昨天激情燃烧了一夜,现在给他个枕头,他躺地上都能睡着。见到大侄子通过考教散学了,朱桂心里也长了草,拎着一本书上前。 “黄先生,我也想试试!” 朱桂这样说的时候,故意将书摊开放在黄子澄面前,正好露出里边夹着的几片金叶子,和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着一连串的诗名,都是些七言、五言的绝句。 黄子澄看都没看金叶子,拿过小纸条瞅了一眼,随即“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豫王殿下,你当本先生是什么人了!” “你不用功读书也就罢了,竟然想贿赂本先生,让本先生故意放水!” “本先生这就上奏陛下,让陛下重重惩罚与你!” 黄子澄一边说,一边将夹在书里的金叶子抖落出来,彻底将这件事曝光。 朱桂一听这话,吓得当场就跪了。 这要是捅到父皇那里,父皇能把他吊到树上打! “黄先生息怒,本王也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千万饶了本王一次,本王再也不敢了……” “哼!” “今天就是长恨歌,你们谁想提前走,谁就上来背长恨歌。只要能背下来,本先生立马给你们开具出宫的假条!” “若是再有人敢使此等腌臜手段来贿赂先生,本先生一定上奏陛下!” 坐在下边的秦王世子朱尚炳,见到此等情景立马将金叶子重新放回袖子里。 他刚刚也想用此等办法来着,可见黄子澄竟然如此刚正不阿,清正廉洁,他也只能收起这点小心思。 黄子澄越说越来劲,仿佛要把之前的屈辱都发泄出去似的。 “诸位皇子皇孙,你们都是大明的宗室,是江山社稷的基石。” “学问好不好还在其次,须知做人要以修身为本。” “古之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只有正心诚意,格物致知。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黄子澄说到这儿,又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朱桂,直接把他当反面教材。 “千万莫要学豫王殿下这般,小小年纪就学会贿赂先生,此乃为人之大忌!” 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皇孙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称赞黄子澄先生的高风亮节。 朱允炆更是直接站起身,表示躬身受教。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表示谨记先生的教诲。 黄子澄见说教的目的达到了,不由拍了拍桌子道。 “豫王殿下,这次本先生就不上奏陛下了,请你收回你的金叶子,赶紧回到座位上好生背书吧!” “是是是……” 朱桂赶忙收起金叶子和书本,然后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坐定。 黄子澄看着朱桂的背影,心里一阵感叹。 豫王殿下真是痴长几岁啊,跟他大侄子比起来差远了。 同样是送礼,一个送得让人如沐春风,一个送得让人恶心难受。 …… 朱允熥出了皇宫就直奔三味书屋,掌柜丁浩和新入职的解奎赶忙迎了上来。 “三皇孙殿下,您今天咋来得这般早?” 朱允熥朝着两人摆摆手道。 “以后在店里不用叫我皇孙殿下,直接按照民间那般,称呼我一声东家即可。” “咱们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决不能仗着皇家的身份而仗势欺人!” 解奎听到这话,激动得两眼放光。 不仗势欺人,不作威作福,奉公守法,做事公正,堪称贤王典范呀! “晚生领命!” 丁浩在解奎说出“晚生”后,一句“小人”的自称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人家好歹也是国子监的生员,自己一介商贾之身拿啥跟人家比呀。 搞不好用不了多久,这人就该顶替自己的位置,成为三味书屋的掌柜了。 “小……小人也领命!” “东家,解先生一大清早就来了,又是帮着擦桌子,又是帮着扫地的。” “小人劝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听,执意要干那些轻贱的活计。” 丁浩这人非常现实,见自己争不过解奎,就赶忙卖了他个好,提前留了一份香火情。 朱允熥听丁浩这样说,颇为意外地看了眼解奎。 他昨天就觉得此人是个人才,只是没想到这人不仅商业头脑出众,做人做事的姿态竟然也能放得这般低。 一般来说,但凡有点本事之人,总是心高气傲,难以驾驭。 解奎这么懂事,只让他做个主编还真有点屈才了。 “解先生不用如此,书店的卫生自然有伙计们负责,你今后就负责开发新项目,以及完善金梅瓶的周边即可。” “周边?” 朱允熥见解奎一脸的疑惑,当即将他带到二楼的茶室解释。 “所谓的周边,就是书中人物的画像、玩偶、挂牌等饰品。” “就比如说这种……” 朱允熥随即拿出一沓手稿,这都是他闲着没事在大本堂绘制的。 解奎接过去一看,立马被手稿上的图案所吸引。 栩栩如生的人物、憨态可掬的玩偶,以及精美绝伦的首饰、挂牌等物。 “东家,这都是您画的?” 朱允熥谦虚地笑了笑。 “闲来无事随便画着玩的,解先生觉得还能入眼否?” 解奎激动说道。 “太能了!” “单是您的这个画像,就已经甩别人家的话本几十条街了!” “再加上这些玩偶、画像、挂件等物,一定能横扫京城!” 朱允熥腼腆地笑道。 “这还只是第一阶段,接下来还有话本的戏曲化,影视……” “影视就先不提了,这玩意没个百八十年估计搞不出来。” “总之,你就用心帮我谋划这个项目即可。” “另外,你之前做的点评版很好,你谋划一下,推出一个特别点评版。” “还有报社的事,你也可以了解下。” “我这里有一份计划书,你先拿回去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你的月俸就暂定二十两吧,等三个月试用期过后再重新厘定!” “啊?” 解奎正沉浸在朱允熥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中呢,突然听到这话把他都惊得呆住了。 这东家也太大方了吧,一开口就月俸二十两? “东家,这未免太多了吧,晚生……晚生不值这个价……” “你能有这个自我认知很好,你确实不值这个价。但开价太低,也配不上我皇孙的身份呀,哈哈哈……” 解奎听到这话面露苦笑,对朱允熥的认识又提高一层。 这三皇孙殿下,不仅没有架子,为人还大方得很,将来一定是干大事的人! “解先生,你在国子监那边人脉广,能帮我找几个算学好的人吗?” 本来朱允熥是想招一群小孩子从头教的,可一想到费时费力,没个几年根本形成不了规模,他就将目光放在国子监这群现成的人身上了。 只要他找上几十个算学好的人,对他们加以培养,教会他们各种数学符号,以及基础的物理、化学等知识,这就是一群可以自学成才的人了。 到时候让他们去替自己教书,岂不是效率更高? “算学呀……” 解奎闻言脸上立马露出得意之色。 “实不相瞒,单论算学一项,晚生在国子监至少能排前三!”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开心起来。 “那太好了!” “解先生帮我招五十个学生,我只要算学好的,其他八股文章、四书五经一概不论!” “月俸每月十两,可以保留国子监学籍,将来不愿意跟我混,我还可以上书保举他们当官。” 解奎听到这么好的条件,下意识地跟了一句。 “东家!” “先算我一个,我愿意当您的学生!” …… 朱元璋刚下了早朝,看到秦德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就猜到那逆孙肯定又搞事情了。 “说吧!” “是不是那逆孙又不让人省心了?”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提前完成功课,现在已经出宫了……” “啥?” 朱元璋闻言大吃一惊,随即心下泛起嘀咕。 “可是那逆孙贿赂黄子澄,让黄子澄故意给他放水了?” 秦德顺闻言连忙摇头。 “这倒是没有。” “据大本堂那边的人回报说,三皇孙殿下早晨时分,只是跟黄先生单独聊了聊,期间没有任何馈赠、贿赂之举。” “相对来说,豫王殿下倒是将金叶子夹在书里,打算贿赂黄先生,被黄先生当场斥责了。” 老朱闻言大怒。 “这逆子!” “一会儿派人过去打他四十板子,给他长点记性!” “诺!” “皇爷,三皇孙那边怎么办?” “继续派人盯着,等他攒够了一顿毒打再说!”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气哼哼地回去批阅奏折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朱一直冷眼旁观, 除了每天必定把朱允熥抓过来陪他吃早膳外,对他早退之事提都不提,只是每天让秦德顺打听那孙子的事情。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招募国子监生员一名!” “回禀皇爷,三皇孙买下国子监西侧民房十几处,全部打通了不知要作何用。”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出城未果,被守门的卫兵拦了下来……” “回禀皇爷,三皇孙殿下招募国子监生员五十名……” “回禀皇爷,三皇孙从国子监又招募二百人……” 老朱听到这话再也没法保持淡定了,当即打断正在汇报的秦德顺,并且气哼哼的从墙上摘下鞭子。 “不用再说了,攒够一顿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用再说了,攒够一顿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可是给皇帝陛下的寿礼 老朱穿着一身便服,腰里别着根鞭子,叉着腰站在国子监斜对面的一片民房前,对着大门上的牌匾怔怔出神。 “应天府希望小学?” “这是个什么鬼,那孙子搞出这么大动静,该不会只是想建个什么小学吧?” 秦德顺对这个也不是很懂,但好在他早就在这边埋了眼线,提前做好了预习功课。 “回禀陛下,据说此为皇孙殿下亲提,说是希望大明所有孩童都能读得起书之意……” “这……” 老朱听了这个解释霎时沉默了,他都不知道该夸这孙子豪气,还是该说他自不量力。 这等好事就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敢想! 要知道普通庄户人家,几代人能供出一个读书人已是不易,让大明所有孩童都能读书,这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了些。 不过老朱在听到这个话后,心里的怒气霎时消退了许多,甚至隐隐有点感动。 敢情这孙子挖咱的墙角,只是想建一所学堂啊! 只是这孙子自己都不爱读书呢,他哪来的脸办学堂? 老朱一脚踹开木门走进小院,只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老朱听到孩童的读书声就心情愉悦,这不仅仅证明了大明的文教之功,更彰显着大孙的功绩! “这里一共多少学生?” “回禀皇爷,据线人回报,说是有七八百人了。” “嘶!” 老朱听到这个人数,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七八百人的小学,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打死他都不会相信,那逆孙能悄无声息鼓捣出这么大动静。 “他在哪儿招这么多人?” 秦德顺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锦衣卫的子弟就占了一多半,剩下的就是附近百姓家的孩子。” “皇孙殿下这边上学不要束脩,中午还免费提供一顿午饭,所以很多百姓趋之若鹜。” “嘶……” 朱元璋再次被震惊了一下,这等大手笔,就是他这个皇帝听了都暗暗咋舌。 老朱循着声音推开一处教室的房门,里边正在讲课的先生看到有人进来立马顿住了,正在听课的一干小学生,也齐刷刷地望过来。 朱元璋见状也有点尴尬,可还没等他解释呢,先生就笑着走了上来。 “敢问这位老者,您是来替家里的孙子考察我们小学的环境吧?” 老朱闻言尴尬地点点头。 “咱确实是来替孙子考察的!” 先生听到这话,当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实不相瞒,我们小学可是京城除国子监外最大的学堂,而且是吴王殿下兴建,将来不论是经商、做官,都比别人家学堂的出路更广!” “您家孙子要是来这儿读书可算是选对了地方。” “不出十年,您家里就能有个秀才老爷喽!” 老朱对于先生的忽悠充耳不闻,他连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小逆孙忽悠他们的说辞。 还做官…… 咱这个皇帝不发话,谁给你官做? 朱元璋在教室里看了看,就从教室里退了出来,然后沿着走廊继续走,每一间教室都会张望几眼。 先生、学生见得挺多,却唯独不见那小逆孙。 “那逆孙在哪儿?” 秦德顺闻言并未回答,而是在外边随便拦了个人打听。 “你们校长在哪儿?” 朱元璋听到“校长”这个词又是一愣,自打来到这所谓的希望小学,他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 “你找校长呀,校长在寝室睡觉哩!” “敢问先生,寝室在什么地方?” “你穿过前边那个院子,再往西一走就是,一个红色的房子,我们都称之为红楼。” “哦哦!” 秦德顺打探清楚,颠颠地跑回来,刚要将刚刚的话复述一遍,就见老朱给打断了。 “不用说了,咱又不聋!” 老朱信步向前走,本打算直接找小逆孙好好唠唠,可路过前边的院子时,他突然被一阵“铛”的声音所吓到。 “什么声音!” “回禀皇爷,据说皇孙最近正在研究一种自鸣钟,可能就是这个玩意吧?” 老朱闻言再次踢开小院的房门,只见十几个人正围在一个一人高的木头盒子边上指指点点。 “现在这自鸣钟自动敲钟的功能实现了,可计时上还是太不准确,发条只能持续几个时辰就没劲了,还是得需要继续改进呀!” “张大匠,对于弹簧这块你们还有啥想法没?” “咱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务必赶在陛下过寿之前完成,最起码得完成皇孙殿下说的一半效果!” “若是耽误了皇孙殿下给陛下献礼,那咱们可罪过大了,也太对不起殿下的知遇之恩了!” 老朱一听说是那逆孙给自己准备的寿礼,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只感到一阵甜丝丝。 被叫做张大匠的人,乃是朱允熥从银作局借调过来的高手匠人。 如果套用后世的说法,其手艺相当于八级钳工。 只要给他个图纸,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玩意。 不过,对于材料学,张大匠也束手无策。 “江先生,不是老汉推脱,实在是现有的铁料也就能做成这样了。想要更好,就得找到更好的铁料才行。” “这方面就得你们继续实验了,啥时候能做出皇孙殿下说的那种钢材,老汉这手艺才能派上用场!” 老朱听几人说得热闹,也厚着脸皮凑了上去。 “你们说这东西是给皇帝陛下的寿礼吗,可有什么名目?” 几个聚精会神搞研究的人,突然听到陌生人说话,立刻齐刷刷回头看过来。见是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头,他们这才放下戒心。 “回这位老先生的话,此物名为自鸣钟,乃是皇孙殿下为当今皇帝陛下准备的寿礼。” “只是我等愚钝,已经钻研几日了,也只是做出个雏形,距离皇孙殿下要求的效果还差之甚远!” 老朱闻言再次追问道。 “此物最终效果何如?” “据皇孙殿下说,此物一旦研制成功,计时将变得无比地方便,再也不需借助沙漏、日影等物来计时。” “可以随时随地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甚至可以精确到一个时辰的七千二百分之一……” “嘶……” 老朱闻言再次深吸一口气,这孙子给他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竟然连此等机巧之物都能想到? “不急、不急,你们慢慢研制,就算皇帝寿诞之人研究不出来也无所谓,皇帝陛下不会怪罪的。” 老朱笑呵呵地安慰了几人一番,可刚说完这话就被几人给怼了。 “你说不急就不急呀!” “这可是皇孙殿下给皇帝陛下的寿礼,关乎皇帝陛下对皇孙殿下的印象!” “若是皇帝陛下怪罪皇孙,或者厌恶了皇孙,那我们这些人只能以死赎罪了!” “呃呃……” 老朱本就不是啥好脾气的人,见眼前这群人如此不知好歹,当即一甩袖子离开了。 秦德顺赶忙在后边安慰着。 “皇爷莫气,他们只是不知道您的身份,这才无意间冒犯您的!” “哼!” “一群不知好歹的人,跟那逆孙一个德行!” 老朱说完这话,立马看到前边有一座红色小楼,心里暗道大孙应该就是在这儿了。 他刚走过去,就被门口的两个护卫给拦住了。 “这里是三皇孙殿下安寝之处,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老朱刚想发怒,秦德顺就抢先一步呵斥道。 “大胆!”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可是咱们大明的皇帝陛下!” 几个护卫一听这话,赶忙跪地磕头请罪。 只是心里不约而同地抱怨不已,哪有皇帝出门穿成这样的,这让谁能认得出来? 事实上,就算皇帝穿着龙袍,一般的护卫也轻易见不到皇帝真容。 皇帝出门要么坐车,要么坐轿,等闲人离着老远望上一眼,都够跟别人吹上几年了。 因此,他们不认识皇帝“素颜的样子”,非常正常。 老朱倒是没怪罪他们,还夸了他们几句。 “你们很好!” “只要用心护卫咱大孙,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几个护卫一听这话,脸上立马露出喜意。这可是皇帝陛下的祝福,保不齐哪天就实现了! “卑职谢过陛下夸奖!” “陛下是来看三皇孙殿下吗?” “卑职这就进去通传!” “不用了!” 老朱摆了摆手制止了护卫,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红楼内部很空旷,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应该都随原主人搬走了。 只有一张原木的大桌子横在客厅里,边上摆了几把椅子。桌子上凌乱地放着一堆手稿,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尺子。 比如说半圆形的尺子,三角形的尺子等等。 朱元璋随手拿起一张手稿看了看,见上边全是看不懂的图纸,也就再次将其放回原位。 他又向里走了几步,霎时听到一阵熟悉的鼾声,刚转过一道屏风,就看到大孙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朱元璋看到此等情景,只感到鼻子一阵发酸。 这孩子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非得急吼吼的搬到宫外,原来只想偷偷给咱这个爷爷准备一份惊喜,一份寿礼! 老朱默默地从房间里退出来,站在后楼外的院子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这一刻老朱的心里充满了感动和自责。 感动于大孙的至诚至孝,自责于自己的疑神疑鬼。 咱大孙不就是多招募了几个国子监生员吗,又不是把国子监给搬空了,自己瞎担心个屁! 赶明问问大孙还缺不缺人,要是国子监的人不得用,咱就下旨让各地府县再进贡一批人才!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可是给皇帝陛下的寿礼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爷爷,您这是在哪儿请的工人啊 老朱在感受到大孙的孝心后,再看向这个小院就处处觉得寒酸,简陋,觉得大孙在这儿受委屈了。 正在他琢磨是不是要工部的人过来看看,帮着修缮下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悠扬的“铛铛”声响起。 躺在床上睡回笼觉的朱允熥听到“铛铛”声,蹭的从床上爬起,然后拎着自己的饭盆和筷子,就从小红楼里欢天喜地地跑出来。 这是饭堂开饭的声音,也是全校师生最喜欢听到的声音。 然而,朱允熥刚跑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腰里别着鞭子的老头。 朱允熥见到鞭子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霎时敛去,随即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皇……皇爷爷?” 老朱听到这声呼唤赶忙回头,并挤出一个自认为非常慈祥的微笑。 “小逆孙醒啦?” 朱允熥看到老朱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吓得当场就跪了。 “您……您老啥时候来的?” “咱来了有一会儿了,还在你这什么小学里逛了一圈哩,嘿嘿嘿……”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么说您老都知道啦?” 老朱微微一笑道。 “当然了!” “小逆孙,你瞒得咱好苦呀!” “要不是咱亲眼所见,打死咱都不敢信你能干出这等事!”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说,只感觉一阵天塌地陷,以为自己研制新式火铳,以及火药配方的研究院被老朱给发现了呢。 朱允熥想到此处,当即耷拉着脑袋,爬到院子里的石凳旁趴上去,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既然您老都知道了,那孙儿也不狡辩了,您老随便责罚吧!” “不过孙儿只是命人研究下,并没有别的心思,您老一定要相信我……” 老朱见到大孙这个样子,只感到心里一痛。 自己是不是对大孙太严厉了,咋就把大孙吓成这个样? 老朱一脸郁闷地走到石凳边上,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着大孙的屁股“啪”的一声拍下去。 “给咱爬起来!” “咱啥时候说过要罚你了?” 朱允熥刚要喊“疼”,突然听到老朱这样说,赶忙惊喜地回头。 “皇爷爷,您不是来打我的?” “当然不是!” “那您老腰里别个鞭子干嘛?” “咱……” 老朱看了看自己腰里的鞭子,随口扯了个谎道。 “咱自己赶马车过来的!” “哈?”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笑喷,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老朱头赶马车的雄壮场面。 几百个锦衣卫在前边帮他警戒开道,老朱头一手扬鞭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皇爷爷,您啥时候赶车喊我一声,我想看看您赶车的神威,哈哈哈!” 老朱听到逆孙如此打趣自己,罕有地老脸一红。 这个谎扯得确实很没水平,哪怕刚刚说骑马来得也比这个理由强吧。 “你再不给咱爬起来,咱可真要揍你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唰”的一下从石凳上爬起来,然后嬉皮笑脸地拉着老朱问东问西。 “皇爷爷,您真不追究孙儿的过错?” “你有啥过错,不就是想给咱个惊喜吗?” “是呀!” “孙儿就是想给皇爷爷个惊喜!” “只是那东西……孙儿……孙儿真的能造吗?”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随即爱怜地摸了摸大孙的脑袋。 “不就是个计时的东西吗,又不是私自打制兵器,你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吗?” “啊?” “皇爷爷说的原来是钟呀,我还以为您老看到……”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孙子是不是还有啥事瞒着咱? “看到啥?” “小逆孙,你是不是又背着咱干啥坏事啦!” 朱允熥闻言赶忙摇头。 “啊!” “没有!” “孙儿只是想给皇爷爷做个寿礼,没想到提前被皇爷爷发现了!” 朱允熥越这样解释,老朱心里就越犯嘀咕,总觉得这逆孙有事瞒着他。 “皇爷爷,您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尝尝我们学校的饭菜?” 老朱确实没吃饭就急吼吼地跑出来了,听到大孙这样说,当即将心事扔到一边。 毕竟这孙子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就算再能折腾又能折腾出多大的动静? “好呀!” “那咱就跟你去尝尝?” 朱允熥见老朱同意了,当即带着老朱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简易房前。 之所以七拐八绕,当然是绕开那些敏感地方。 比如说某新型火药驱动犁地工具设计院,以及某便携式管式火药发射装置等等。 老朱看到“食堂”两字,当即迈步走入其中。一进入食堂,老朱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食堂从外边看着不大,但里边却甚是宽敞。一排排整齐的桌椅并列摆放,几百名拿着饭盆的人,在食堂内井然有序地排队。 老朱毫无排队精神,直接走到队伍最前边,引得正在排队的人纷纷侧目。要不是看在朱允熥站在老头边上,他们早就开口骂他了。 老朱朝着档口里看了一眼,只见里边摆着一盆盆炒好的菜。每当有人指向菜盆,里边的人就会从里边打上一勺,放入那人的饭盆里。 老朱心道这办法好,每人吃多少打多少,不仅能最大程度地杜绝浪费,连试毒的人都省了。 “你平时就吃这个?” “是呀!” 朱允熥端着饭盆走上前,对着正在排队的人说了声抱歉。 “对不住各位了,家里有长辈过来,今天得插个队!” 正在排队的人群,听到这话立马后退几步,给朱允熥让出足足一丈的空间。 “吴王殿下太客气了!” 老朱看到大孙如此礼让,心下就有点不悦。 这孙子咋说也是堂堂皇孙,插个队还用跟人打招呼? 朱允熥给自己和老朱各自打了一盆饭菜,随后扔给秦德顺一个盆子,示意他想吃啥自己打。 朱允熥端着两盆饭菜,领着老朱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皇爷爷,孙儿这儿的饭菜简陋,就委屈您老一下啦。” 老朱倒是不在乎这个,拿过饭盆就埋头干饭。一吃之下,意外地发现饭菜的味道还不错,尤其是那个红彤彤的肉,吃着格外香甜软糯。 “大孙,你这儿饭菜做得不错呀,这肉……” “红烧肉!” “这红烧肉不错,光是这个菜,咱就能多吃一碗饭!” 朱允熥见老朱喜欢,也觉得脸上有光。 “皇爷爷喜欢就好,等您回到宫里,也可以让徐爷爷帮您做!” 老朱闻言不屑的撇撇嘴道。 “徐兴祖呀……哼哼,他那么笨可学不会哟……” 老朱话音刚落,就看到徐兴祖一脸幽怨地看向自己。 “皇爷,您这话可过分了,这红烧肉正是出自老奴之手!” 老朱突然看到徐兴祖也是大吃一惊,指着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 “三皇孙这边缺人手,老奴想着左近无事,就过来帮帮忙。” “反正御膳房那边有老奴的儿子盯着,绝对误不了陛下的事就是了。” 老朱见徐兴祖这样说,幽怨地看了眼大孙,心道这个墙角挖得可有点狠了,都挖到咱头上了! 朱允熥也感到一阵尴尬,没想到徐兴祖这么快就暴露。 “徐爷爷也没吃吧,要不一起坐下吃点得了。” 老朱听到这话也顺势说道。 “你也别傻站着了,自己去打点饭菜,陪咱和大孙一起吃点!” 徐兴祖可是厨子,早就在后厨吃完了,可见陛下和皇孙如此给脸,就算撑死也得接着不是? “好嘞!” “老奴这就去打菜!” 几人吃过午饭后,朱允熥亲自送老朱上了马车,秦德顺不失时机地提醒了一句。 “陛下,今天好像是十五?” 老朱这才想起自己跟大孙的约法三章,每月的初一、十五,大孙都得留住宫里的。 “大孙,要不跟咱一起回宫?” 朱允熥略微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了!” “皇爷爷能不能给我个旨意,我想出城去看看。” “你要出城干嘛?” “我想……我想去看看王府翻修得咋样了……” 老朱一听这事心下不再怀疑,热情地招呼朱允熥上车。 “上车!” “咱陪你一起去看看!” “唉……哎!” 有了老朱的面子,守门的官兵自然不敢阻拦,离着老远就跪在地上恭迎圣驾了。 吴王宫就在城门边上,出了太平门没多远就到了。 朱允熥本以为过去这么久,行宫不说焕然一新,那也该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吧。 然而,当他再次站在吴王宫门口, 霎时被吴王宫的冷清给气到了。 偌大的吴王宫,只有三两个工人在慢慢悠悠地拆卸门窗。那不紧不慢的样子,让朱允熥看了都想打人! “皇爷爷,您这是在哪儿请的工人啊,不会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吧!” 老朱看到吴王宫的进度如此慢,老脸也是不禁一红,心里暗骂工部的人不懂事,就算朝廷的银子紧张,也不至于这么敷衍了事吧? “大孙,现在北边正在打仗,朝廷里的银子吃紧,所以这进度嘛……”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皇爷爷,您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翻修一下能花多少钱,我就不信朝廷就差我这点银子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爷爷,您这是在哪儿请的工人啊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孙,替咱把这个奏章抄一遍 老朱听到大孙抱怨,心里也是一阵郁闷。 “按照工部的预算,完全翻修一遍要二十万两银子……” “啥?” 朱允熥听到二十万两银子也吓傻了,他原本以为有个三五千两顶天了,怎么也没想到工部的人敢报这么多。 “过分了吧?” “就是推倒了重盖一个,也用不上这么多钱呀!” 老朱也觉得过分,可在二虎说出“金丝楠”后,他也不好意思砍预算了,只能默认了这个数。 “确实贵了点,不过金丝楠本就价格不菲,全部换用金丝楠的话,二十万两也算正常价。” 朱允熥听到“金丝楠”后,立马不觉得贵了,只是觉得自己用这个有点浪费。 “皇爷爷,这个过于奢靡了吧,我一个普通皇孙用不起这么贵重的木料吧?” 老朱笑呵呵地揽过大孙,伸手在他的脸蛋上捏了捏。 “那也没有办法呀,谁让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你呢,嘿嘿嘿……” “皇爷爷……”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双眼中有雾气升腾,心里更是被感动所填满。 “我当不起您老这份厚爱,我……我不配……” 老朱闻言搂得更紧了,像是生怕大孙飞走似的。 “孩子,别说什么配不配的话,咱觉得你配你就配,谁敢多嘴咱就弄死谁!” “我……” 朱允熥听到这话,彻底被老朱头给感动,非但忘了他之前揍自己的事情,甚至生出一丝丝愧疚。 自己总惹老头生气,老头还对自己这样好,自己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皇爷爷,您能有这个心,孙儿就已经很开心了,只是这份大礼孙儿确实不敢受!” “既然朝廷没钱,那就让孙儿自己修吧。我现在的书店能赚钱了,完全有能力自己翻修!” “你要自己修吗?” “嗯嗯!” 老朱见大孙态度坚决,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那好,你先自己掏钱修吧,等朝廷的银子充裕了,皇爷爷再补给你!” “好!” 朱允熥见老朱答应了,立马又顺势提出一个要求。 “既然孙儿要自己翻修,那就得经常出城,皇爷爷您能不能跟守门的官兵说一下,让他们放我出来呀!” “这个嘛……” 老朱听到这个要求又有些犯嘀咕,他可是太知道这孙子的本事了,万一真给他这么个旨意,他跑丢了咋办? “这事等二虎回来再说吧,只要有他陪着你,咱就准许你出城!” “哦哦……” 朱允熥闻言很是不开心,因为只要有二虎跟着,他就别想离开城门附近。 不过能把翻修王宫的事情要到手,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朱允熥当即跑到几个慢悠悠的工人面前,喝令他们停工。 “都给我停下!” “所有门窗一律不许带走,我还要留着用呢!” 虽然朱允熥的命令有点不可理喻,但工部的工人依然照办。一边停下手头的活计,一边把已经放在马车上的门窗卸下,扔在宫殿的院子里。 两人在回宫的路上,老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朱允熥则开始规划翻修宫殿的事情。 二十万两银子他是肯定没有的,就算有也不可能花在这上边。 因此,如何省钱、省时、省力地把宫殿翻修好,就成了他思考的重中之重。 朱允熥跟着老朱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大本堂那边的下午课也开始了。 朱尚炳第一个走上讲台接受先生考较,黄子澄随手翻了下书,翻到一首七言绝句让他背,朱尚炳不假思索地背了起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黄子澄见朱尚炳背诵得如此流利,当即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你可以提前散学了!” “谢先生教诲!” 朱尚炳恭敬地躬身一礼,随即拿起书本,只是转过身后,脸上立马露出不屑的表情。 为了能提前放学,他父王以资助应天府府学的名义,在黄子澄的书店购买了三百套四书集注! 不过朱尚炳背完诗并未马上离去,而是等在大本堂门外,等了没多久就看到朱允炆颠颠地跑了出来。 朱允炆可没有作弊,而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通过考教的。他对于背诗词有着一定天赋,诗三百在几年前就已经背的差不离了。 “尚炳兄,今天又有新话本吗?” 朱尚炳入宫十几天,一直找不到机会拉拢腐蚀朱允熥,不得已只能把目光落到朱允炆身上。 反正按照他父王的指示,这俩人都是威胁,不管把哪个打掉都算胜利。 经过他十几天的努力,朱允炆终于被他带偏了,迷上了他带进宫的各种话本,以及带有露骨彩页插画的特别版话本。 只是这孙子爱面子,不敢在大本堂里看,也不敢带回太子府,只能借着提前散学这段时间,躲在僻静的角落里偷偷看。 “今天没有新话本,如果允炆老弟感兴趣,不妨跟堂兄去外边见识见识?” 朱允炆闻言有些意动,但一想到母妃的严厉,心里又是一阵打鼓。 “这不好吧……” “若是被母妃发现,怕是要打死我……” 朱尚炳循循善诱的道。 “嗨!” “我都替你想好了,咱们对宫里就说是去秦王府做客,我母妃跟你母妃是手帕交,绝不会起疑心!” “这……” “放心吧,保证没事!” 朱尚炳一把抓住朱允炆,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到东华门,然后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太子妃得到手下的禀报,说朱允炆被朱尚炳拉着去秦王府做客,果然没有半点疑心。 在得知朱允炆提前通过考教,脸上更是一阵得意。只是一想到朱允熥那孙子,每次都在上午就通过考教,她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吕氏估摸着大本堂快散学之时,立马早早地等在大本堂门口,待到所有皇子皇孙散去后,这才朝着黄子澄敛衽一礼。 “见过黄师傅!” 黄子澄一见太子妃过来,也赶忙热情地招呼道。 “太子妃免礼,不知太子妃前来有何见教?” 吕氏见四周没人,也就开门见山了。 “黄师傅,还有半个月就是大本堂月考了,本宫想让朱允炆拿个第一,不知先生有何妙策?” 黄子澄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阵哀叹。 现在朱允熥都已经封王了,太子妃为何还要执着于争这个第一? “太子妃,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对于现在的二皇孙殿下,只要不犯错,将来的大位必定是他。” “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 “而且以老臣观之,吴王殿下并未有与允炆殿下争储之意,咱们没必要节外生枝。” 吕氏闻言心里很是不喜,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并且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房契递了过去。 黄子澄接过一看,只见是一套位于贡院附近的三进府邸,心里当即吃了一惊。 “这……这……” “太子妃殿下,您未免太看轻我黄某了,我黄某……” 吕氏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黄师傅莫怪,这不是本宫之意,实乃太子生前就有此意。” “太子生前常跟本宫说,黄师傅陪伴太子最久,在京为官数年却依然赁屋而居,实在是太委屈了。” “因此吩咐本宫为先生置办一套宅院,为他偿还这些年的愧疚之情。” 黄子澄听到吕氏这样说,倒是不好拒绝了。当即拜倒于地,哭着感谢太子殿下的恩情。 “太子殿下,微臣……微臣纵粉身碎骨,也难报您的知遇之恩呀,呜呜呜……” 黄子澄哭了好一会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回到大本堂,拿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下几行字,将纸条递给太子妃。 “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月底考核之时,陛下必然会从微臣草拟的题目里出题考教诸位皇子皇孙。” 吕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次朝着黄子澄敛衽一礼,然后美滋滋地告辞离去。 她在出嫁之前,就是京中出名的才女,黄子澄写的几个题目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她不出一天时间就能做好十几首,到时候交给儿子背熟,考试的时候默写出来即可。 就在吕氏和黄子澄的交易达成之时,朱允熥正在老朱的逼迫下抄写奏折。 老朱把朱允熥拎回乾清宫,就扔给他一本厚厚的奏折让他抄。 “今天不必写千字文了,替咱把这个奏章抄一遍!” 朱允熥拿过一看,见是一个叫“茹太素”的官员给老朱上的奏疏,心里就是一阵打鼓。 这老头让自己抄这玩意干嘛,该不会是要培养自己当储君吧?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当即变得热切起来,就连小心脏都砰砰砰地剧烈地跳动几下。 然而,他从下午抄到半夜,好不容易抄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看到最后一页上老朱的批语,差点气得吐血。 “啰里啰嗦,拿回去重写!” 朱允熥看到这条批语,再看看自己抄了一万多字的功课,只感觉欲哭无泪啊。 这老头太坏了,亏得自己以为他要重点培养自己,敢情只是拿了一份废弃的奏章让自己抄着玩呀! “皇爷爷,您老是不是耍我,您都批示打回去重写了,干嘛还要让我抄!”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爷爷,您老是不是耍我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爷,这瓷枕里好像有东西! 老朱听到朱允熥的抱怨,就是一阵嘎嘎怪笑。 “谁让你傻乎乎地拿过去就抄了,你好歹看一眼后边呀!” “我……” 朱允熥听到老朱嘲笑心下更郁闷了,赌气地把毛笔摔在桌子上,然后躲到一旁暗暗生闷气。 老朱开心地拿起大孙抄完的奏章,看着大孙越来越好看的字迹,心里当即乐开了花。 “这字不错,有点长进,以后还得继续努力!” 老朱说完一遍,见大孙没搭理自己,不由踢了踢他。 “咱跟你说话呢,你听到就吱一声!” “吱……吱吱吱……” 老朱见这孙子竟然真的“吱”起来,当即把奏章合在一起,照着逆孙的脑袋拍下去。 “你再跟咱吱一个,看咱不打你个屁股开花!”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恭恭敬敬地答道。 “听到了!” 老朱见大孙一脸地不情愿,一屁股坐在他的小桌子上,拿着茹太素的奏折给他讲。 “咱跟你说,咱当年收到这份奏疏的时候,好几次咱都气得骂娘哩,可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听完。” “你可知这是为何?” 朱允熥闻言满脸不解地问道。 “为啥呀?” “这不是您老风格吧,您老性子这么急,咋可能真的听完?” 老朱拿着奏章在手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解释道。 “因为这就是治国呀!” “治国无小事,哪怕是这样啰里啰嗦的奏章,咱也不敢错过一个字。” “谁知道那一段就是重要的事呢,万一错过了,岂不是要耽误大事?” “不过那茹太素也没落得好,最后被咱气不过,打了几十板子出气!” “噗……” 朱允熥听到最后这句话,被逗得直接笑喷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老朱嘛,谁敢给他气受,非得找回来的主。 “那皇爷爷让我抄这个干嘛,让我学习茹太素的啰里啰嗦吗?” “这你就别管了,咱让你干啥,你就老老实实干啥,敢多嘴多舌,看咱不拿鞭子招呼!” 老朱说完这番话,当即从小桌子上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时候也不早了,你收拾下安寝吧,咱去后宫找你那群小奶奶喽!” “老不羞!” 朱元璋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听到这话,当即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 “你刚刚说啥?” “我说您老慢走!” “哼!” 老朱见小逆孙还算机灵,当即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径直去了郭惠妃宫里。 郭惠早就知道皇爷今天会来,因此老早就准备妥当。现下见皇爷过来,当即伺候他更衣洗漱。 “皇爷,您这耐性也太差了,臣妾还以为您今天能招小熥熥侍寝呢,哪承想刚欺负完小熥熥,就躲到臣妾这儿来了!”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道。 “你要是不稀罕,那咱去别人宫里喽!” 郭惠妃闻言当即拿湿帕子把老朱的嘴堵上。 “说什么胡话呢,你人都进了臣妾的宫,臣妾怎么可能放你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了,您老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小熥熥名分呀?” “总这么拖下去,臣妾怕生出啥意外来……” 老朱闻言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非常忌讳后宫干政的,这话也就是郭惠妃问,换了个人他早就命人弄死她了。 “以后休要在咱面前说这种话!” “咱虽然宠你,但你也不能肆意妄为!” 郭惠妃闻言赶忙跪地请罪。 “臣妾知罪,请皇爷责罚!” “但臣妾还是想说几句,您老听了不喜的话,把臣妾发配去替大姐守灵都行!” 老朱见郭惠妃这个做派,也是一脸的无奈。 “说吧!” “下不为例!” “诺!” 郭惠妃闻言赶忙笑嘻嘻的答应一声,随即好奇的追问道。 “您明明对那孩子喜欢得紧,为啥迟迟不肯公开表态呀!” “一边封了小熥熥吴王,一边又让他抄奏折的,臣妾怕您继续这么搞,把小熥熥的那点心气都给搞没了。” “臣妾可是受过苦的,知道从小没娘疼的孩子有多敏感,多自卑。您要是真的中意这孩子,就早点把他的大义名分确定下来,也省得那孩子胡思乱想!” “说完了吗?” 郭惠妃点点头道。 “说完了!” 老朱伸手将其拉起来,直接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一边搂着郭惠妃,一边淡淡地开口。 “咱也想早点给这孩子名分,可咱心里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担忧……” “什么担忧?” “你想想看,常遇春是多大岁数死的,常婉莹那孩子是啥岁数死的,朱雄英那孩子又是几岁死的……” 郭惠妃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常遇春活了三十九岁,太子妃常氏只活了二十出头,朱雄英更短,八岁的时候就死了。 老朱见郭惠妃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还有常茂呢,这孩子也是三十多岁没的……” 郭惠妃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一沉,敢情皇爷担心的是这个? 不过这样一看,皇爷的担心还真不是没道理。 常家这一脉几乎都是短命之人,再有朱雄英夭折在前,皇爷担心朱允熥的寿数倒也情有可原。 “皇爷,您是怕小熥熥……” 老朱闻言紧紧的抱着郭惠妃,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过脸颊,落在郭惠妃的脸上。 “咱是真的怕了呀!” “咱这辈子已经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不想临死之前再送走一个皇太孙呀,呜呜呜……” 郭惠妃感受到老朱的伤心,也跟着哭起来。 “皇爷!” “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问了,一切全凭皇爷做主,嘤嘤嘤……” 两人相拥着哭了一阵,郭惠妃心有不甘地嘟囔着。 “可惜小熥熥了,多聪明伶俐的孩子,还孝顺懂事,就这么无缘大位了……” “要是能找个高人,帮着相看一下这孩子的寿数就好了,也省得咱们在这儿烦心……” 老朱听到这话一把推开郭惠妃,把郭惠妃推得都蒙了。 “皇爷,可是臣妾说错了话吗?” 老朱瞪着两只龙眼问道。 “你刚刚说啥?” “我说小熥熥孝顺懂事,聪明伶俐呀……” “不是这句!” 郭惠妃闻言略微思忖了一下道。 “臣妾说找人相看一下,测一下小熥熥的寿数?” “可是这话说得犯了忌讳?” “这不算干政吧?” 老朱听到郭惠妃的话,激动得一把将其抱了起来。 “对呀,咱咋把这茬给忘了!” “你个浪蹄子,可算是解了咱心头大事呀,哈哈哈!” “来来来,今天咱非得好好赏你一顿!” 郭惠妃被老朱抱在半空,满脸不解地问道。 “皇爷,臣妾解了您啥大事?” 老朱兴奋地在郭惠妃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刚刚不是说找人相看吗?” “咱立马想到个人,若是能把那人寻来,定能测出小熥熥的寿数!” “谁?” “张邋遢!” 老朱说出这个人名,随即抱着郭惠妃上了床,然后……然后……然后……然后就是一个时辰后…… 第二天,老朱精神萎靡地回到乾清宫陪大孙用膳。 朱允熥看到老朱顶着两个黑眼圈,就知道这老头昨天夜里肯定没干好事。 于是乎,他把爆炒腰花往老朱那边推了推。 老朱见状没好气地瞪了逆孙一眼,随即端起盘子往碗里拨了半碗,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老朱一边吃一边感叹,不服老不行喽。 要是换做几年前,自己连闯几个宫妃的门都不带腰疼的。 然而,昨天不过是惩治一个郭惠,就差点把他的老腰给折腾断了! 老朱吃了好一会儿,突然见到逆孙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老脸不由一红。 “赶紧吃饭!” “吃完了赶紧滚!” “月底考较功课的时候,你要是不给咱考个第一,看咱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哦!”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苦了脸,哀叹自己的命苦。都当上皇孙了,还免不了当小学僧的烦恼。 就在朱允熥满脸郁闷地干饭之时,老朱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今天早晨跑步了吗?” “跑了!” “现在能跑几圈了?” “能跑两圈半了,不过中间得走上一会儿,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哦哦!”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默默盘算下,自己当年这个岁数的时候…… 嗨! 自己这岁数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肯定是跑不过这孙子了。 不过就算是成年人,一气儿能跑十里地,那身体也不算弱了吧? “皇爷爷,您突然问我这个干嘛?” 老朱不悦地瞪了朱允熥一眼。 “没规矩!” “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 “我……” 朱允熥心里那个郁闷呀,明明是这老头先说话的吧,咋还有脸教训我? 不过他是皇帝他最大,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两人吃过早膳后,老朱把大孙打发走,刚要去上早朝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快步走过来。 “可是二虎回来了?” 二虎快步上前屈膝行礼。 “卑职参见皇爷!” “可是查出来什么端倪?” “回禀皇爷,卑职在景德镇拷问了负责烧制瓷枕的窑厂老板,以及制胚的工匠,当年负责烧制这批瓷枕的工匠,已经多数逃亡,只有一个负责烧火看窑的窑工还在,但此人表示毫不知情……” “逃亡?” 大明自打制定军户、匠户、商户等户籍制度,多有逃亡之事发生。 朱元璋几次下令严查,可到了地方上都是不了了之。 因为逃亡的军户、匠户,一般都是在别的地方落籍为民户,可以算是地方官府政绩的,怎么可能有人认真去查? 朱元璋对此心知肚明,但大明的制度就是这么定的,他也拿底层的官吏没办法。 “逃到哪儿去了,这个可能查到?” 二虎闻言摇了摇头道。 “如果是一般的逃亡尚可查,不管咋说原来的亲缘、宗族关系是不会断的,只要找到几个近亲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然而,这伙陶工是受了白莲教的蛊惑逃亡,现在逃到哪儿去谁都不知道!” “白莲教?” 老朱听到白莲教三个字,脸上立马现出凝重之色。 他跟白莲教可是渊源颇深,早年起家的红巾军就是白莲教的一支。 不过他很早就摆脱了白莲教的控制,最后更是把白莲教的领袖小明王攥在手里,玩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游戏。 当他登基称帝后,更是对白莲教予以无情地打击。 只是这东西蛊惑人心的本事太强了,大明建国都二十五年,可白莲教却怎么也剿灭不了。 “如果这事扯到白莲教头上,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卑职调阅当年进贡的瓷枕名录,发现当时一共进献了十二只。” “现在宫中还有留存,有的皇子还枕着当年那批瓷枕!” “因此卑职急着入宫,就是想将这事禀告皇爷,让皇爷赶快将所有瓷枕收缴,以免毒害其他皇嗣!”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勃然变色,对着一旁的秦德顺骂道。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宫里所有皇子的瓷枕拿过来!” 秦德顺刚要去办,又听到皇爷把他叫住。 “等等!” “再派人去宫中府库翻翻,看看可有同样的瓷枕,都一并给咱拿过来!” “诺!” 不多时,秦德顺带着一批瓷枕回乾清宫复命。 “回禀皇爷,宫里所有瓷枕都在这儿了。” “其中太子府有两只,但其中一只早在十年前就摔碎了,被宫里集中销毁。还有一只就是三皇孙殿下的,就是前些日子在当铺里被调包的那只……” “除了这三只外,还有郭惠妃宫里的两只也已经损毁,杨妃宫中的一只也坏了,韩妃宫中的去年损毁,然后交由宫里统一销毁。” “唯有周妃、李妃、刘妃宫中的完好,现下都被奴婢带来,请陛下过目!” 老朱走到竹筐前,随手拿起一只瓷枕端详了下,实在是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二虎,你来看看,这瓷枕到底有没有问题?” 二虎拿起一只放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又抱着晃了晃。 “皇爷,这瓷枕里好像有东西!” 老朱见竹筐里还有两只,当即沉声道。 “摔!” “诺!”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爷,这瓷枕里好像有东西!免费阅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吴王府镇宅至宝! 二虎举起瓷枕往地上重重一摔,在一声“咔嚓”声中,瓷枕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同时,还有点点银光迸射。 二虎见状赶忙护在老朱身前,口里高声喊道。 “皇爷小心!” 老朱一把推开二虎,皱着眉头蹲在地上翻检这瓷枕碎片,只看到一滴滴宛如液体的银白色物质在地上滚动。 “这是水银?” 二虎拿手碰了碰地上的银白色液体,随即点点头道。 “回皇爷,这确实是水银!” “卑职听闻水银可是剧毒之物呀,要是吃了……” 老朱一听二虎这没文化的说法,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还用吃?” “这东西跟水似的能蒸发,只要吸上几口水银之气,毒气就已经入脑了!” 老朱捂住口鼻站起身,对着一旁的秦德顺道。 “传太医!” “把太医院有能耐的人都给咱叫来!” “诺!” 不多时太医院院正郝文杰,以及太医院的其他院使、太医集体来到乾清宫。 老朱脸色阴沉地坐在一旁,指着地上的瓷枕和水银沉声问道。 “给咱说说,枕头里要是加了水银,对人体有何等伤害?” 郝文杰闻言当即看向一旁的葛院使,他对于毒物的了解不多,这方面葛院使才是行家。 “允谦呀,你来代表咱们太医院上奏吧。” 葛允谦也不谦虚,当仁不让地站出来。 “回禀陛下,若是长期吸入水银之气,可引起头疼、头晕、失眠、健忘、多梦、心悸等症状,更严重者可导致肢体抽搐,智力下降,以及疯癫之症。” 老朱听到这话一张老脸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两只拳头更是握得骨节发白。 “若是咱大孙之前就是枕了此等毒枕,是不是就能解释为何会在灵堂突然晕倒,然后又得了离魂之症了?” 葛允谦点点头道。 “若是三皇孙真的枕过此种枕头,那的确可以解释之前的种种怪异!” “就是不知道枕了多久,是否会对三皇孙殿下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老朱闻言痛苦地捂着胸口,一想到大孙枕着这种毒枕十年,他只感到一阵锥心之痛。 咱大孙现下已经过目成诵,若是没有受这毒枕毒害,岂不是要更加聪明几倍! 老朱越想越气,只感觉他们老朱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差点被歹人葬送了一个天才皇孙! “二虎!” “给咱一查到底,不管是摔碎的,还是不小心打碎的,都给咱狠狠地查!” “另外,让太医给所有枕过这种毒枕的皇子皇孙诊脉,详细诊察一下身体有无异样。尤其是咱大孙,务必要重点诊察!” 老朱撂下这话就步履沉重的走出乾清宫,向着前朝走去。 哪怕他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处理朝政,可依然要履行一个皇帝的职责。 二虎赶忙追上去问了一句。 “皇爷,郭惠妃那里也坏了两個枕头……” 老朱闻言略微犹豫下说道。 “郭惠那儿你不用管,一会儿咱下了朝亲自过去问她!” “诺!” 另外一边,朱允熥百无聊赖地坐在大本堂里,还没等上课呢,就见到秦德顺领着一群太医过来,给每个皇子、皇孙诊脉。 这次诊脉非常正规,一个人负责望闻问切,一个人负责记录。 这一套流程结束,还要换一个人继续诊察。 当朱允熥坐在葛允谦面前时,忍不住低声问道。 “葛太医,咱们宫里还有一年一次的体检项目吗?” “体检?” 葛允谦听到这个名目,只感觉再贴切不过了。 “三皇孙殿下一语中的,这确实是体检,哈哈哈!” “来来,三皇孙换手。” “伸舌头!” “把眼睛瞪大点,对对……” 葛允谦果然非常照顾朱允熥,一套望闻问切还不算,还把他叫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把衣服脱了仔细查验一番,一会儿按按这个穴道,一会儿按按那个穴道,询问他何种感受。 要不是朱允熥脑子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体检”的概念,一定会被他这套手法给吓到,怀疑这小老头会不会有啥特殊癖好? 葛允谦在给朱允熥做了全身检查,紧接着又进来一伙人,在朱允熥身上把刚刚的流程又做了一遍。 朱允熥直至被他们折腾三次,这才算是完事。 只是临走之时,郝文杰满含幽怨地给朱允熥抱怨一通。 “三皇孙殿下,您都好久没去我们太医院了,我们太医院的冰糖雪梨都没人喝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都快气炸了,这特么说的是人话? “郝文杰,我劝你善良!” “你那儿是太医院,我没病没灾的去你那儿干嘛!” “非得让皇爷爷一天揍我八遍你才开心呀!” “呀!” “三皇孙反应挺快呀,连微臣这点小心思都听出来啦,哈哈哈……” 郝文杰逗弄一下朱允熥,引得太医院的人一阵哈哈大笑,这才领着众人去向陛下复命。 他之所以有这个闲情逸致,主要是看过三伙人给朱允熥的诊脉记录了,确定这家伙现在健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这才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郝文杰带着一干太医离去后,大本堂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几个年幼的皇子皇孙,在比较谁的蝈蝈长得大。几个年长的皇子皇孙,在交流看话本的心得。 只有朱允熥显得有些无聊,他最近每天都早早出宫,已经跟大本堂里的一干小伙伴有点疏离感了。 就在朱允熥百无聊赖地等着可亲可爱的黄先生开课,然后上去通过考较离宫之时,朱尚炳跟朱允炆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朱允熥一看到这俩孙子苟到一块,心中当即升起不悦。 虽然他跟朱尚炳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货不是啥好鸟。 朱允炆跟这孙子混到一块,这是不想当皇太孙了吧? 朱尚炳看到朱允熥,赶忙扔下朱允炆,贱兮兮地凑了过来。 “哇,这不是允熥老弟吗,今儿又打算啥时候离宫啊,咱们一起走呗?” 朱允熥不屑地看了看朱尚炳。 “当然没问题!” “只是,你有那个提前走的本事吗?” 朱尚炳神秘地笑笑。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山人自有妙计!” 几人正说话的时候,黄子澄夹着一本书走进来,几人见状立马闭嘴。 不过,当黄子澄开始给一众皇子皇孙授课之时,朱尚炳手里拿着一本封皮写着“论语”的书,再次凑了过来。 “允熥老弟,给你看样好东西!” 朱允熥见他这样神神秘秘,还以为他真有啥好玩意呢。可当他打开“论语”,看到里边的内容时,脸色蓦地一沉。 只见上边全是各种搔首弄姿的彩色插画,虽说画工不错,穿着也挺清凉,但是跟他脑子里存的几个T相比,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单是一个人物不按照黄金比例来分配,脸大腰细脖子长,就让他完全失去兴趣。 “就这?” 朱允熥回身从自己的书箱里掏出一个画册递过去。 “你以后别上我这儿献丑了!” 朱尚炳将信将疑地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被上边的图画镇住了。 不管是那飘逸的黄色头发,还是曲线毕露的身材,亦或者是堪堪遮住屁股的小短裙,以及裸露在外大长腿,都给他带来巨大的视觉冲击。 “这……这……” “敢问允熥老弟,你这是何处寻来的话本?” “此乃我亲手所绘,名为美少女战士!” “握草!” “牛逼!” “允熥老弟,以后我再也不在你面前提话本了,你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呀!” “老哥有个不情之请,您能否……” 朱允熥都不等他说完,当即打断他的话。 “想都别想,这是原稿,我要留着传给我儿子,传给我孙子的!” “这东西以后就是我们吴王府镇宅至宝!” “你要是想要的话,等过上一段时间去我们书店买吧,那时候套印的雕版估计也刻好了。” “一定赏光!” “我先预订一百套!” 朱尚炳说完这话,就专注地一页页翻看起来,就连黄子澄叫他上前边授课他都没听见,还是朱允熥踹了他好几脚才让他回过神来。 朱尚炳赶忙拿过诗三百,在一首五言绝句上划了个圈,摊在黄子澄面前。 黄子澄一看就知道,这是朱尚炳今天作弊的诗。只是这孙子也太过分了吧,好歹找个七言绝句呀! 黄子澄随意给朱尚炳划了十首诗,恰好把这首诗给划进去,随即打发他回去背诗。 朱允熥见黄子澄已经完成授课,立马拎着一本诗三百上前接受考较。 “黄先生,我已经背好了!” 黄子澄看到朱允熥走上前,朝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吴王殿下,刚刚陛下派人过来传旨,说上午不许考较功课了……”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都想骂人了,这糟老头太过分了,不就是自己走得早了点吗,竟然把规则都改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希冀,心存了那么一点点侥幸。 “黄先生,是今天不行,还是以后都不行?” 黄子澄闻言嘿嘿一笑道。 “陛下的说辞是从今往后,应该是以后也不行了。” “啊啊啊!” 朱允熥拿着书回到座位上,把书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然后满脸郁闷地望着房梁发呆。 这一上午可咋熬呀! 黄子澄看到朱允熥这个样子,心情很是复杂。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暗忖陛下对这孩子过于关切了,竟然为了他把大本堂的规矩都改了。 由此观之,太子妃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朱允炆一直不能在月考上崭露头角,可能在陛下那边,就没有朱允炆的位置了。 黄子澄本以为朱允熥会趴桌子上睡觉,可突然看到这孙子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竟然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起来。 这可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才不信这孙子转了性,突然变得好学起来呢。 于是乎,黄子澄溜溜达达来到朱允熥边上,瞅了一眼纸上写写画画东西,好像是在画园林图纸? 是的,朱允熥化悲愤为动力,正在绘制新王府设计图! 黄子澄见朱允熥如此颓废,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心想只要他继续颓废下去,朱允炆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然而,就在黄子澄这样想的时候,他竟然看到朱允炆在打瞌睡! 黄子澄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起来,走到朱允炆面前,“啪”的一声拍在他的桌子上。 “朱允炆!” 朱允炆突然听到这声呵斥,吓得整个人都一激灵,然后慌乱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黄……黄先生……” “允炆殿下,请你背诵宰予昼寝这段!”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黄子澄闻言也不让他解释,直接给他布置了新功课。 “把这两段话抄写二十遍,然后拿回去给你母妃过目,没有你母妃的印鉴,你明天就别来上课了!” 朱允炆一听这话急得都快哭了,要是让母妃知道自己上课打瞌睡,那还不得打死自己呀。 “先生饶命,我不能拿给母妃看,母妃会打死我的,呜呜呜……” 黄子澄听到朱允炆求饶,心里更是生气了。 “那你昨天干嘛了!” “自打本先生执教,从未给你布置过太多的功课,你有的是时间休息!” “我……我……” 黄子澄见朱允炆支支吾吾说不出,心里就更气了。 还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黄子澄在跟朱允熥打过几次交道,越发觉得这孩子性情豁达,为人练达,通晓人情世故。 如果不是有蓝玉那么个舅姥爷,他甚至觉得朱允熥更适合做大明未来的储君。 然而,自己和太子妃如此帮衬,朱允炆竟然如此不争气,真是让他有些失望了。 “你好自为之吧!” “你若是不敢告诉太子妃,那本先生亲自替你说!” 朱允炆听到这话吓得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连拿笔的手都微微颤抖。 黄子澄见状心里更加不喜,不过是告诉太子妃而已,至于把他吓成这样? 黄子澄越想越气,然后看到朱允熥还在那儿画画玩,当即走到他那儿故伎重施,也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朱允熥!” “干嘛?” “你上课之时不专心背书,竟然画图玩,不怕本先生告诉陛下吗?” “怕呀,我怕得都要吓死了,lualualua……” 朱允熥怼了黄子澄几句,随即继续趴在桌子上作画,完全没把黄子澄的威胁放在眼里。 黄子澄看到他这个做派,脸上非但没生气,反而浮现一丝笑意。 只是这丝笑意在对上朱允炆的恐慌之时,霎时化作无尽的悲凉。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学识可以通过努力来弥补,阅历也可以通过时间来提升。 唯有性格乃是天定,懦弱之人,哪怕再怎么教导,也不会变得勇敢。狭隘之人,哪怕再用心开解,也不会变得豁达。自私之人,哪怕富有四海,也容不下骨肉至亲。 黄子澄第一次生出悔意,感叹自己可能选错了人…… “朱允熥,罚你默写大学原文两遍!” “为啥呀?” “我今天还没睡觉呢,你没理由罚我!” “因为本先生看你不顺眼!” “那你别看我呀,不看就不气了……” “你要是不写,以后别想从莪这儿搞出宫的便条!”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秒怂,挨打他不怕,反正老朱头不舍得真往死里打他,但不让他出宫,那可是耽误大事了! “黄先生,两遍是不是少了,要不学生再加一遍吧?” “正所谓事不过三,三遍才显得对先生恭敬!” 黄子澄听着朱允熥如此讨好的话,只感觉心下大为畅快。 难怪齐泰那么喜欢这孩子,没事逗逗这孩子,果然让人心情愉悦,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八章 都是吕氏的错! 老朱心不在焉地上了一个早朝,一般的小事就是循例照旧,稍微复杂点事就把奏章收了,过一日再给答复。 只是对于国子监祭酒,上奏吴王殿下役使国子监生员如同牛马一事,给予了严厉斥责。 “你国子监留不住人,还能怪到咱大孙头上?” “再者说,咱大孙只是雇了几个生员当教书先生,免费让京城百姓子弟读书,怎么看也达不到役使如牛马的程度吧?” “这份奏章拿回去,明天写個请罪的折子递上来!” 国子监祭酒胡季安听到这话,心里委屈得都快哭了。 陛下说得也太轻松了,那是几个人的事吗,那是一次挖走了小三百人呀! “陛下……臣……臣领罪谢恩……” 胡季安尝试了几次,也没胆子敢跟老朱打擂台,只能屈辱地接受这个处罚。 只是心里恨恨的想着,等你孙子把国子监给搬空的时候,您老人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朱元璋处理完国子监祭酒之事,也就草草结束早朝了。 二虎早就等候在殿外,见到皇爷急匆匆地走出来,一边小跑着赶路,一边小声地汇报案情。 “回禀皇爷,目前已经调查清楚。” “太子妃那边称是意外摔坏,并且当时就报给宫里,让宫里给添置新的了。” “韩妃、杨妃也是大致的说辞,只是韩妃宫里的瓷枕乃是十五殿下自己打坏的,杨妃宫里的是宫女不小心打坏的,也都报备过了。” “皇嗣们的身体如何?” 一旁陪着的郝文杰听到这话立马上前,将太医院的医案奉上。 “回禀陛下,皇嗣们身体非常康健,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朱允熥如何了?” “三皇孙殿下的身体最为健壮,气血充盈,精神饱满,也未检查出中毒之迹象。” “微臣以为,这应该归功于三皇孙殿下这段时间坚持跑步锻炼有关!” 老朱随手翻了翻医案,又听了郝太医的汇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们太医院也功劳不小!” “传咱的旨意,太医院所有太医赏赐锦缎两匹,医师、药童每人赏赐纹银五两!” 郝文杰听到这话赶忙躬身称谢。 “微臣替太医院全体同僚,谢过陛下的恩赏!” 几人正说话的工夫,老朱的肩舆已经到了常宁宫。 老朱下了肩舆,一脚踢开常宁宫的大门走了进去。 郭惠妃早就听到别的宫殿的动静了,知道皇帝陛下在追查什么瓷枕之事,因此早早地等在宫里。 “皇爷,可是有什么事要问臣妾?”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咱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宫里的两个白釉孩儿枕是怎么损毁的?” 郭惠妃闻言略微思索了一阵道。 “孩儿枕……” “这可有年头了,臣妾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年前进贡的那批吧?” “是!” “那批瓷枕呀,也就是个样子货,一点都不好用,桂儿小时候一枕上去就叫嚷,后来更是被他一气之下给砸了。” “朱穗的也是被他砸的,说是要看里边的银点点。” “那时候臣妾忙于宫中之事,没时间管教桂儿,这些都是听他事后说的。” 郭惠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什么,脸上浮现惊恐之色道。 “皇爷,可是那瓷枕有问题?” 老朱见郭惠没有丝毫隐瞒,连“银点点”之语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心中对其更加没有怀疑了。 “桂儿所说的银点点,就是水银。” “水银有剧毒,如果吸入口鼻之中,会让人变得呆傻!” 郭惠妃听到这话当即吓得脸色惨白。 “这可怎么办呀!” “桂儿!” “桂儿这么不爱读书,是不是小时候被毒枕毒坏了脑子呀!” 老朱听郭惠这样说,心里也是一阵紧张。 “朱桂小时候枕了多久毒枕?” 郭惠妃掰着指头算了算道。 “约莫两三天吧?” “反正没超过三天,两只枕头都被他给砸了!”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放心的同时,又暗骂这家伙是个败家子,啥好东西到他手里都挺不过三天! “放心吧,你儿子不爱读书跟枕头没关系,他只是天生脑子有问题!” “你儿子脑子才有问题呢!” 郭惠一听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当场就反怼了一句。不过说完之后,她立马反应过来,咯咯地笑了起来…… “嗨!” “臣妾都被您给气糊涂了,桂儿可不就是您儿子吗,咯咯咯……” 老朱也被郭惠的笑声所感染,跟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又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那就是为何进贡了那么多瓷枕,宫里的皇子、皇孙都没事,唯独他大孙中毒了? “二虎,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二虎略微思索下,试探着问道。 “皇爷,您是想说,为何唯独只有三皇孙殿下中毒?” “是呀!” 老朱长叹一口气道。 “这也太巧了吧?” “别的皇子枕着毒枕都哭闹,为何就咱大孙傻乎乎地枕了那么多年呢?” 二虎闻言悄悄退下,不多时带了一群宫女、太监进来。 事实上,二虎早就审问过一遍了,只是有些话让皇爷亲耳听到才更有说服力。 “回禀皇爷,这些就是当年伺候三皇孙殿下之人。” “您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问他们。” 老朱看向跪在地上瑟缩发抖的众人开口问道。 “谁是贴身伺候咱大孙的,咱大孙是何时开始枕瓷枕的?” 老朱话音一落,乳娘杨氏当即膝行几步上前道。 “回禀陛下,皇孙小时候都是由奴婢照料,皇孙上了三岁后,奴婢被太子妃调去浣衣局当差,这才离开三皇孙殿下。” “不过奴婢伺候皇孙殿下的时候,从未让他枕过枕头,婴孩的脑袋软,奴婢怕给皇孙硌到,都是给皇孙用棉絮做成的软枕。” “至于三岁以后,奴婢常年洗衣,一年都难得见上皇孙几次,就不清楚皇孙是啥时候枕上瓷枕的了……” 老朱听了杨氏的话点了点头。 “你有心了!” “以后不用去浣衣局了,就专职伺候咱大孙。” 杨氏闻言当即磕头谢恩。 “奴婢谢陛下赏,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皇孙殿下,呜呜呜……” “奴婢是敬懿太子妃带进宫的,本就不想离开皇孙殿下,要不是太子妃非得把奴婢调走,皇孙也不至于遭这么多罪呀,呜呜呜……” 老朱听了这话鼻子更酸了,感慨到底是娘家人靠谱啊。 “你叫什么名字,可曾读过书?” “回禀陛下,奴婢杨琉璃,小时候跟随父亲读过三百千,略识得几个字。” “那就先去尚服局当个从六品的司衣历练历练吧,要是干得好,咱就让你当尚服局的掌印女官!” “奴婢谢过陛下,只是奴婢想待在小主人身边……”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更加满意此人的人品了。 “你放心吧,你以后伺候那孙子的日子还长着呢!” 秦德顺听到陛下这样说,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杨琉璃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只要不出意外尚服局的掌印定然是她! 这可是正六品的职位呀,跟他都平起平坐了。 而且听陛下的口气,好像已经决定立三皇孙为储了,否则又怎会说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之类的话哩? 老朱将杨琉璃打发下去,又把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太监身上。 几个小太监见乳娘非但无罪,还获得如此大的恩赏,赶忙砰砰磕头,一个劲的向老朱表着忠心,表示也愿意回到皇孙身边伺候。 然而,就在老朱想要答应他们的请求之时,站在一旁的王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启禀陛下,他们都是之前嫌弃我们谨身院冷清,主动找人调走的趋炎附势之徒。” “之前他们见陛下重新重视三皇孙,就恳求三皇孙重新收留他们,被三皇孙给拒绝了。” “三皇孙说,宁愿事事自己动手,也不愿意要这些背主之人!” 有一说一,最后这话不是朱允熥说的,朱允熥还没这么浓烈的封建意识,纯粹是王德恨这些背主之人,临时替朱允熥加的。 老朱一听到这话,满腔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地。 他平生也最恨背主之人,在他的人生信条里,一次背叛,终生不用。 现在听到这些太监竟然敢嫌弃他大孙,当即气得怒不可遏! “把这些背主求荣之人拉出去杖毙!” “诺!” 二虎答应一声,就招呼锦衣卫拖人。 “陛下饶命呀,奴婢们再也不敢啦!” “求陛下开恩呀,奴婢们并未做过对不起皇孙殿下之事呀,呜呜呜……” 跪在地上的几个太监听到这话吓得不住声地求饶,只是不管他们如何求饶,老朱都不可能原谅他们。 在锦衣卫将几个太监拖下去后,常宁宫再次恢复宁静。 “王德,你来说说,咱大孙枕那个毒枕几年了?” “回禀皇爷,这事奴婢也记不清了,皇孙殿下应该是上了六七岁才枕的吧?” “皇孙殿下小时候倒是抱怨过几次枕头不舒服,想要换一个合用点的。奴婢也跟太子妃提过一次,可太子妃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就给抛诸脑后了,一直没给皇孙殿下寝宫添置过新的枕头……” 郭惠妃听到这儿突然插了一句嘴。 “小熥熥屋里只有这一个枕头吗?” 王德闻言点点头道。 “算上奴婢的木枕也只有两个……” 郭惠听到这话直接破防,撕扯着老朱呜呜痛哭。 “皇爷,您看到了吧,这就是没有亲娘的可怜之处!” “但凡有个亲娘在身边,见枕头如此不合用,早就给孩子换了,哪能让孩子忍受这么多年!” “另外,您去宫里宫外打听打听,谁家孩子从小到大不是好几个枕头,就是桂儿从小到大用坏的枕头,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只有小熥熥这个没娘疼,没娘管的孩子,只能一个枕头枕到大呀……” “臣妾对不起马姐姐,对不起常氏那孩子呀!” “皇爷,您治臣妾个罪吧,要不臣妾非得内疚死,呜呜呜……” 老朱听到郭慧这番话,也跟着默默垂泪。 “咱哪来的脸治你的罪,咱都想扇自己几巴掌!” “咱但凡对这孩子多关心点,多过问几句,也不至于让他从小到大受这么多委屈呀,呜呜呜……” 老朱通过这番审问,总算是搞明白为啥只有大孙中毒了。 但凡有个亲娘在边上照看,见到孩子不喜欢枕头,或者哭闹之类,都会给孩子换个枕头。 然而,朱允熥小时候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连个换着枕的枕头都没有! 二虎见气氛营造的差不多了,赶忙躬身一礼说道。 “皇爷,此事跟吕家没有任何直接牵连,请问还要不要继续追查?” 老朱正沉浸在逆流成河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呢,听到这话当即愤怒地瞪着两只恶龙之眼。 “怎么就没关系啦!” “要不是恶毒的吕氏,咱大孙又怎能受这么多罪!” “你去太庙里把吕本的排位给咱撤了,然后扔到御膳房劈了烧火!” “养了这么个恶毒女儿,还想配享太庙?” “啊呸!” “再把……再……再罚吕氏抄写女则一百遍,让她给咱跪着抄!” 老朱说完这话,回头看了眼哭得稀里哗啦的郭惠道。 “郭惠,这事你派人给咱盯着,但凡写错一个字,都要让她给咱重写!” 本来老朱是想废了吕氏的太子妃之位的,可一想到她名下还有三个皇孙,就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郭惠也正憋着一口气呢,听到这话立马找到了出气筒。 “对对!” “就是吕氏的错,当年要没有常氏那孩子保举,咱们咋可能把她扶正!” “然而,常氏临死之时以爱子相托。一个被她养死了,一个被她差点养成残废,这是何其歹毒的心肠!” “皇爷放心,以后臣妾天天过去盯着她,臣妾要让她跪在院子里抄写女则!” 老朱处置完吕氏,总算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随即对着旁边的秦德顺说道。 “去大本堂那边看看,是不是到了吃午膳的时候,把咱大孙叫过来陪咱一起吃……” “诺!”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爷爷,我连说几句遗言都不行吗? 朱允熥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见黄子澄要去吃饭,赶忙上前拉住对方的袖子软磨硬泡。 “黄先生,咱们也别等到下午了,您现在就随便出个题目考我,然后把出宫的便条给我写了吧!” 黄子澄被朱允熥抓着袖子,急得他都快哭了。 他跟齐泰一样,工作关系都在文华殿那边,中午是要去那边用餐的。 文华殿那帮斯文败类,吃饭的嘴脸那叫一个个如狼似虎。自己只要稍微慢一点,就只能就着馒头蘸菜汤了! “吴王殿下,您就放老夫一马,让老夫先去文华殿那边吃个饭吧!” “不行!” “你不把出宫的便条给我,你今天中午就别想吃饭了!” 黄子澄哪见过这么无赖的手段,直接被朱允熥给整不会了。 他好歹也是大本堂的先生,别的皇子皇孙见到他,不说是老鼠见到猫吧,起码也是毕恭毕敬。 只有这个朱允熥,完全不拿他当回事! “好好好……” “本先生这就给你写!” 黄子澄实在是磨不过,只能刷刷刷地给朱允熥写了个出宫的便条,并盖上自己的官印。 朱允熥拿起便条,这才放黄子澄去文华殿那边抢饭吃。 然而,就在朱允熥想脚底抹油开溜之时,几个太监把他堵在了大本堂里。 “三皇孙殿下,陛下叫您去乾清宫一趟!” “啊?” 朱允熥闻言大惊失色,暗暗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老头该不会是发现藏在应天府希望小学里的那几个研究院了吧? “劳烦几位公公回去跟皇爷爷说一声,就说我肚子疼,我要去一趟太医院……” 几个小太监闻言当即道。 “不急!” “奴婢陪您一起去。” 朱允熥听到他们这么说,肚子立马就不疼了。 “算了!” “躲得过十五,躲不过初一,不管是刀山火海,我朱允熥都得走上一遭!” 朱允熥撂下这句狠话,就跟着几个小太监走了,引得大本堂内的一干皇子皇孙齐声为他叫好。 “朱允熥好样的!” “你放心地挨打吧,我们这就去替你叫太医!” 朱允熥听到他们的叫嚷声,没好气地回头呵斥道。 “闭上你们的乌鸦嘴,谁说我一定是去挨打的,没准是皇爷爷想我了,要给我烙饼吃呢!” 朱桂闻言幸灾乐祸的大笑道。 “烙饼不可能,给你吃竹笋炒肉还差不多,哈哈哈……” 自从朱桂上次贿赂黄子澄失败,被老朱责打了一顿,他这段时间变得老实了许多。 毕竟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了裤子打板子,怎么说都得社死一段时间。 今天看到朱允熥也要挨打,这才让他找回几分颜面。 朱允熥在朱桂等人幸灾乐祸的笑声中离开大本堂,一开始他心里还有点小愤慨,可随着越来越接近乾清宫,他心里就越来越紧张,当他迈步走进宫门时,更是仿佛有一只兔子,在他的心口疯狂地蹦迪。 朱允熥一进入老朱的寝宫,下意识地看了眼墙上,见鞭子还挂在墙上,心里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爷爷,您叫孙儿过来有何事?” 老朱看着大孙脸上掩饰不住的忐忑,心里就是一阵自责。 是不是自己平时对他太严厉,让这孩子对咱生出啥误会了? 老朱挤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朝着朱允熥招了招手。 “说的什么话,咱没事就不能叫你啦?” 老朱本想说几句柔和的话,可一出口就是这种带有压迫性的反问句。 老朱意识到不妥后,赶忙换了副口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善点。 “咱……咱想你了,想让你陪咱吃个饭!” “啥?” 朱允熥听到这话差点当场笑喷。 “皇爷爷,您今天没毛病吧,咋突然变得这么慈祥,慈祥得都不像我皇爷爷了,哈哈哈……” 老朱听到逆孙的调侃,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火气。 “滚过来!” “陪咱用午膳!” 朱允熥见老朱突然变脸,心想这味才对嘛,刚刚这老头一定是吃错药了! “哦!” 朱允熥当即走过去,陪着老朱去了偏殿。当他看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后,忍不住惊呼出声。 “皇爷爷,您老这伙食水平渐长呀,您老说好的勤俭节约呢,这么快就被您老给忘光啦?”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牙根都痒痒,心道要不是招待你个孙子,咱啥时候吃过这么多菜! “吃不吃?” “不吃就赶紧滚蛋!”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当即笑嘻嘻道。 “吃呀!” “为啥不吃?” “这么多菜您老一个人咋吃得完,也只有我这大肚皮能装下,哈哈哈!” 朱允熥在太监端着的铜盆里涮了涮,随即从盘子里捞起一只鲍鱼塞到嘴里。 老朱见状赶忙拿筷子打开他的爪子,喝令他认真洗过手,这才让他重新落座。 两人坐在餐桌前,朱允熥埋头干饭,老朱则不住地给大孙夹菜。 一开始朱允熥还吃得挺开心,可吃着吃着,突然感觉不对劲了。 这糟老头啥时候对自己这么好过,专门给自己准备这么丰盛的午餐,还亲自给自己夹菜,是不是意味着这是自己最后一顿饭了? 朱允熥想到这儿,这饭怎么都吃不下去了,嘴里还含着一只鲍鱼呢,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爷爷,您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我要死了?” 老朱正沉浸在爷慈孙孝的角色扮演中呢,突然听到大孙这话,把他都给听傻了。 “你说什么胡话哩,谁说你要死了?”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心里更加笃定自己要死了。 “今儿那么多太医去大本堂诊脉,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对我更是重点检查,连着换了三波人检查,肯定是我得了不治之症了,哇呜呜……” “我咋这么命苦呀,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要死,我不甘心呀,我还没活够呢!” 朱允熥说到这,突然一把抱住老朱,趴在老朱身上哇哇大哭。 “皇爷爷,我舍不得你呀,呜呜呜!” “虽然您老打我,还总凶我,但我一点都不恨您,甚至还挺感激您老的。因为放眼整座皇宫,也就您老是真心待我好,真心在乎我……” 老朱听到大孙这番心里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这孩子果然知道好歹,知道咱心里在乎他! “大孙,你真没事……” 朱允熥哭着打断老朱的话。 “皇爷爷,你就别安慰我了,你先听我说完!” “反正我也要死了,有些事我也不瞒着您了,我那个希望小学您老千万别关喽,里边有几个研究院,对咱大明很重要,咱大明能不能灭了北元,就全看那里边的东西了!” “我在三味书屋还存了十来万的银子,您老替我收着吧,用以供应希望小学的开销,能开多久开多久,反正我已经把科技文明的种子种下去,能不能在咱大明开花结果,那就看您老的重视程度了……” “我死之后也不用大葬,烧成灰撒到咱们上次看过的山包包上就行……” 老朱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起手“啪”地一下打在朱允熥的脸上。 “够了!” “赶紧给咱闭嘴,你再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咱现在就拿鞭子抽你!” 朱允熥傻乎乎地捂着脸,满脸的不敢置信。自己都要死的人了,这老头竟然还要打自己! “皇爷爷,我连说几句遗言都不行吗?” 老朱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咆哮道。 “谁跟你说你要死了?” “您呀!” “我若不是要死了,您老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搞这么多好吃的不说,还亲自给我夹菜……” “咱……”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暗暗地生着闷气。 边上伺候着的秦德顺,看这爷孙俩斗法,看得都快笑抽了。 此时见到皇爷气得脸色发白,赶忙上前劝道。 “三皇孙殿下,您真的没病,皇爷只是想对您好点,补偿您这些年受过的委屈!” “对我好点,补偿委屈?” 朱允熥闻言不信地摇摇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里边肯定有事!” 老朱见朱允熥还不信,气得他当即喝令道。 “把咱的鞭子拿过来,咱打他几鞭子他就信了!” 朱允熥见老朱还想打自己,心里当即信了几分。 “皇爷爷,孙儿真没病?” “你有病!” “你还病得不轻!” “不打个几百鞭子好不了的那种病!” “哦哦哦……” 朱允熥听老朱这样说,顿时放下心来。 “您老要是早这么说,孙儿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呀!” “哦对了,孙儿刚刚没跟您说啥吧?” “不管我刚刚说啥了,您老都一股脑忘了吧,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没有一句话能当真!” 朱允熥收回刚刚说过的话,随即抬起胳膊做了个大力水手的动作,看着自己胳膊上稍微隆起的肌肉得意地说道。 “我就说嘛,我这么健壮,怎么可能生病,一定是糟老……皇爷爷吓唬我……” 老朱听到“糟老”的时候,眉头不悦地一皱,他就等着逆孙说出那句“糟老头”呢,只要他敢说,他今天就敢揍! 见到逆孙改口还算快,老朱不悦地冷哼一声道。 “吃饭!” “吃完饭赶紧滚蛋,今天别再让咱看到你!”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爷爷,我连说几句遗言都不行吗?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章 这么大的吴王宫还不够你住? 黄子澄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文华殿那边的午饭。 在吃完了午饭后,他又跟文华殿的同事吹了会牛,分享了一下八卦,这才重新回到大本堂。 “黄先生!” “四皇孙殿下,你叫本先生有何事,是想提前接受考较吗?” 朱允熞可没那个想法,他就算提前跑出去,也得等其他几个小皇孙,否则没人跟他玩。 “不是!” “我三哥说等下午上课的时候,让我替他把功课转交给您!” “吴王殿下?” “本先生可是罚他写大学原文三遍呢,他这么快就写完了?” “嗯嗯!” 朱允熞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纸递过去。黄子澄接过去一看,鼻子差点气歪。 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六个大字——大学原文三遍! 这家伙甚至连写三遍“大学原文”都不舍得,竟然玩了这么个文字游戏,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先生这就去面见陛下,让陛下重重地责罚他!” 黄子澄气冲冲地来到乾清宫,老朱听到太监的禀报,立马让他进殿问话。 “黄子澄,可是大本堂那边出了什么事?” 黄子澄躬身将朱允熥的“功课”递上去,一脸悲愤地告状。 “回禀陛下,今天上午吴王殿下不用心背书,伏在桌子上绘制图画,微臣罚他写大学原文三遍,他就这么敷衍……” 老朱接过去一看,也当场就笑喷了。这鳖孙太过分了,哪怕写一遍意思下也行啊,竟然用如此取巧的法子糊弄。 黄子澄见陛下发笑,心里就更气了。 “陛下,吴王殿下如此敷衍塞责,可是做学问的大忌,微臣望您对其严加惩罚!” 老朱闻言脸上的笑容霎时敛去。 责罚是肯定要责罚的,那鳖孙最近皮痒得很,几次都该收拾他了。 只是这黄子澄…… “黄子澄,你家那书店最近开得可还不错?” “卖出去不少四书集注吧?” 黄子澄一听这话,当场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地磕头。 “陛下……微臣……微臣知罪,微臣回去就把书店关了,还望陛下给微臣个机会,呜呜呜……” 老朱见状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一声。 他早就对黄子澄有意见了,黄子澄在大本堂区别对待皇子、皇孙,已经犯了他的忌讳。再加上他最近跟秦王府打得火热,通过秦王府卖了不少四书集注,赚了几百两银钱,已经触犯了他的逆鳞。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藩王和边将结交朝中大臣。 老朱之所以没让锦衣卫上门,一来是看在他在大本堂教书的面子,二来是因为他的官职太低,远远称不上朝中大臣,这才一直隐忍至今。 然而,他不知死活地跑来告大孙的状,这可就得敲打一下他了。 “微臣回去就写请辞的折子!” 老朱听到这话,暗忖此人还算识趣,这才阴仄仄地挽留一下。 “倒也不必那么急,教满一月再说吧!” “微臣谢陛下体恤……” “既然你不愿意教导咱的皇子、皇孙了,那就举荐几个德才兼备的大儒吧!” 黄子澄听到皇帝陛下这阴损的话都傻了,分明是皇帝陛下不想让我教,咋就成了自己不愿意教导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这话还是得回的,而且要恭恭敬敬地回! “陛下,绍兴枫桥杨新炉可以。此人乃名士杨维桢之子,学问、人品自不必说,其在江南文人中的影响力,可视作文坛领袖一般的存在。” “若是陛下招募此人,定能教导好诸位皇子皇孙。” 老朱闻言暗暗记下,他对此人也有点印象,只是感觉不太好招揽。 大明的这些读书人啊,一个个脾气倔得很,总觉得给咱当官多丢人似的! “还有吗?” “还有……还有一人,乃苏州人士,名叫高明,其学问和人品都是不俗,只是受其兄长高启牵连,一直抑郁不得志……” 黄子澄说完这话,就紧张地偷眼看皇帝陛下的表情。 事实上,这个人名他不该提的。 虽说近些年陛下对文官多有倚赖,已经不似建国之初那般随意打杀,但皇帝就是皇帝,神威莫测,无人能揣度。 因此,此举可谓是非常之冒险。 他之所以明知不可提而提,就是想为天下读书人挣一份颜面,让陛下向天下读书人道歉! 虽说以皇帝陛下的刚愎自用,乾纲独断,是万万不会下罪己诏的。但只要他重用高启之弟高明,并将教导皇嗣的重任托付给他,就已经是变相地给高启翻案,向昔日无辜惨死的吴中四杰认错了! 老朱听到“高启”这个人名,脸上的颜色也是几经变换。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人杀错了,高启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 他那时候刚当皇帝,生怕底下人不服他,做事上糊弄他。 因此,为了立威他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错事。 但他从不后悔,就算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只能尽量少杀点,仅此而已。 只是高启一案对朝廷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大明的读书人之所以不配合朝廷,宁愿自断手臂都不愿意出仕做官,其实跟这事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以前朱元璋还不当回事,心想自己把天下的读书人得罪得越惨,他们将来对太子就越忠诚。 然而,现在太子走他前边去了,他对于读书人的态度势必要调整一下。 最起码,得哄着他们给咱大孙干活呀! 要不然将来大孙登基,全指望这帮子武将,能把大明治理好吗? “高明呀……” 黄子澄听到皇帝陛下说出这三个字,紧张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 皇帝陛下接下来的话,将影响整个大明的文运! “你给咱修书一封,再备上一份厚礼,试试看能不能请动吧。” “要是他这人识趣,咱就给他个为大明效力的机会!” 黄子澄听了这话都快哭了,皇帝陛下这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您亲自去请人家都不见得给面,竟然还如此傲慢…… “陛下,微臣的面子恐怕不够……” 老朱闻言冷冷地瞪了黄子澄一眼。 “哼!” “你都请不动的人说来干嘛,诚心戏耍咱吗?” “臣不敢……臣只能勉力一试,若是不成的话,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去吧!” 黄子澄得了这个命令,赶忙夹着尾巴滚出乾清宫,一直回到大本堂,黄子澄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虽然皇帝陛下没有给高启翻案,但却也没反感高启之弟,这就证明陛下心中已经有了悔意! 黄子澄想到这里,心里隐隐兴奋起来。 只要再加一把火,皇帝陛下必然会推翻高启一案,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老朱在打发走黄子澄后,气哼哼地从墙上摘下鞭子冲进寝室,当他看到床上空空如也时,立马喝问边上伺候的太监。 “人呢!” “那逆孙吃过午膳后不是在这儿睡午觉吗,现在人怎么不见了!” “回……回禀陛下,三皇孙只是躺了一会儿就从侧门溜了……” “溜了?” 老朱回到前殿,朝着殿外大喊。 “二虎!” “给咱滚进来!” 秦德顺一脸郁闷地道。 “陛下,您别费力气了,二虎跟着三皇孙殿下去城外的吴王宫了……” “这……” 老朱闻言怔忡良久,随后露出一丝苦笑。 “这逆孙还真是一刻都不得闲,咱都把吴王宫赏给他了,他还怕王宫跑了呀!” …… 太平门外,吴王宫。 朱允熥领着二虎登上王宫的角楼,指着王宫北边的一片民房问道。 “虎叔,那边的民房能拆吗?” 二虎听到这话心头立马一紧,少主这又是想干啥,咋还想拆民房呢? “不能!” “我不白拆,我给钱,按照市价补偿!” 二虎听到少主说给钱,脸色立马和缓起来。 少主就是这点好,不管做什么事都讲理。 “要是给钱的话,那就能拆了。” “这片民房都是近几年新建的,基本上都没有房契、地契,随便补个几两银子也就能买下来。” “只是您拆他们干嘛,这么大的吴王宫还不够你住?” 朱允熥拿出在大本堂绘制的地图。 “虎叔,这是我将要建造的新王宫,你看看咋样。” 二虎接过来一看,心里连呼好家伙。这王宫要是建起来,那可比现在的皇城还要气派得多! “三皇孙殿下,您这太过分了吧,皇爷要是知道可是要发火的!” 朱允熥早就想好这个问题了,直接扛起了孝顺的大旗。 “我是想着皇宫太闷热, 皇爷爷年岁又大了,打算在玄武湖边上,给皇爷爷建一个消夏避暑的地方。” 二虎一听朱允熥竟然有此等孝心,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 “皇孙殿下,您有哪些地方需要卑职尽管吩咐,锦衣卫上下一定全力配合!” 朱允熥指了指北边的一片民房,又指了指南边、东边的大片空地说道。 “也没啥,我就是想把这边,这边、以及那边的土地都买下来!” 二虎一听少主是想“买”,当即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好办!” “一会儿卑职去一趟应天府,不出一天时间就能帮殿下搞定!”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章 这么大的吴王宫还不够你住?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反贼见面会 京城外,南郊雨花台。 杨新炉跟两位好友相聚于此,一边登高望远,一边妄议朝政。 “可惜眼前这片繁华了,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轮腥风血雨!” “秦兄何出此言?” 所谓的秦兄,正式黄子澄曾向太子妃举荐的贤人秦亨伯。 只是此人好游名山大川,别说黄子澄找不到他,就是他家人都不知道他一天天飘到哪儿去了。 秦亨伯见杨新炉发问,不由冷哼一声。 “别跟我说你连这个都看不出!” “太子朱标去世,老皇帝为了新皇帝能坐稳位子,肯定要狠狠地杀一批的!” “现在他已经把丞相之位给废了,文官中缺少一个领袖人物,根本无法对抗那群桀骜不驯的武将。” “依老夫观之,老皇帝下一步该对武将们动刀喽!” 没等杨新炉开口,一旁的苏州名士高明就忧心忡忡地说道。 “虽说我不喜武将之桀骜,可若是杀得太狠,一旦边关有事,或者藩王有异动,朝廷该派何人前去平乱?” “总不至于让文官提刀打仗吧?” “宋朝覆亡之事殷鉴不远,朱明好不容易从胡主手中抢回华夏衣冠,可不能这样轻易断送掉呀!” 高明此言一出,不论是正在发牢骚的秦亨伯,还是一旁看热闹的杨新炉,齐齐朝着高明躬身一礼。 “高兄高义,我等惭愧之至!” 说起来,他们三人当中,唯有高明跟大明朱皇帝有血海深仇。 因为他唯一的兄长高启,不仅被朱元璋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而且是用最狠毒的腰斩之刑。 此等刑罚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人即使被腰斩了,依然能保持一段清醒,然后随着流血过多而死去。 当年高启被腰斩后,撑着半個身子在刑场的地上,蘸着自己的血写了三个“惨”字,那触目惊心的场景,哪怕过去二十多年,依然让人心有余悸。 因此,就算高明说出再难听的话,他们两人都能表示理解。 毕竟,大明的朱皇帝,欠了他们高家太多太多了。 高明听到两人的称赞,不好意思地解释几句。 “你们俩别误会,我恨不得朱元璋立马暴毙!” “他死不足惜,他万死也难赎其罪。只是天下百姓何辜,刚过上几年好日子,又要被卷入刀兵之中!” “可以预见,一旦朱元璋传位于皇孙,势必要大开杀戒,将所有老将全部杀死,为新皇帝扫平障碍。只是这样一来,天下必将大乱,到时候又是一副生灵涂炭的场景!” 秦亨伯闻言点头附和道。 “是啊!” “若是太子朱标不死,大明的天下还能继续延续几代。” “现在看来,大明的命运可能跟元朝一样,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高明摇了摇头道。 “可能还比不上元朝呢,元朝好歹还坚持了百年,大明恐怕二世而亡!” 秦亨伯和高明的看法虽然有些过于悲观,但这正是当时江南文人的普遍心理。 一边恨着大明,一边爱着大明。 恨大明朱皇帝的残暴嗜杀,役使读书人如同牛马,动辄辱骂打杀。 爱大明的衣冠制度,礼乐风俗。 当朱元璋驱逐鞑虏,复兴汉唐江山之时,江南的文人也曾欢欣鼓舞,摩拳擦掌地想为新朝尽一份力。 吴中四杰更是全部投身到朱元璋麾下,然而不过几年光景,这几人就相继惨死。 杨基被朱元璋罚做苦工,活活累死在工地上。 张羽被朱元璋绑在石头上,扔到长江里喂了鱼。 徐贲因为一点点小事,犒劳军队的时候延误了点,就被他锁拿入狱,受尽酷刑折磨而死。 高启则更是惨烈,只因为写了一篇《郡治上梁文》,在文里写了一句龙盘虎踞,就被朱元璋以大逆不道的罪名给腰斩! 这些人可都是江南文人中的精华,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一时人杰,当代大儒。 然而这么多人为新朝效力,最终却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岂能不让江南士子寒心? 高明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有心想改变,却又没那个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过了好一会儿,杨新炉突然说道。 “我倒是有点不一样的看法,或许大明还有新的转机?” “转机?” 不管是高明还是秦亨伯,听到这话都露出不屑的笑容。 “大明的命运在朱元璋举起屠刀之时就注定了,暴秦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高明听到这话,赶忙补了一句。 “谁说秦朝残暴了?” “秦始皇也不过坑杀了几百个方士而已,你们看看朱元璋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十万人打不住吧?” “就这还有脸跟秦朝相比?” “他也配!” 杨新炉听到两人义愤填膺的话,无奈地耸耸肩。 “我说的转机在另一个皇孙身上。” “如果传位于朱允炆,那朱皇帝势必要举起屠刀杀戮一番。可如果传位于朱允熥,一部分武将的性命可就能保住了。” “朱允熥?” 秦亨伯闻言摇了摇头,表示完全没听过这人。高明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他的耳闻还不如不闻呢。 “不就是写艳情话本那个吗?” “我没看出此人有啥特殊之处,不过话本写得还不错,金梅瓶确实有点意思,很难想象是出自十来岁的孩童之手。” 杨新炉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自己就是写艳情话本的,高明也不说给自己留几分颜面! “其实写艳情话本也没啥,人家这是警示世人之用!” “套用佛家的一句禅语,你如果只看到了色,那就证明你心中只有色。” “你要抛开那些艳情部分,体会书中的警示之意呀!” 高明闻言不由莞尔,知道自己的话刺痛了杨新炉,也不跟他分辩。 “随你吧,只要你开心就好,哈哈哈……” 杨新炉也只是抱怨下,见两人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当即从袖子里摸出朱允熥给其写的回信。 “我倒是跟朱允熥皇孙有过一点接触,还收到过他的一封回信。” “我之前给他写信,是想结识一下金梅瓶的作者,探讨下写话本的心得。” “然而,他给我的回信却特别有意思。虽说有点过于粗浅,但却处处透着童真。” “两位想不想听听?” 秦亨伯和高明早就把耳朵竖起来了,见杨新炉竟然敢卖关子,秦亨伯当即从他手里把信抢过来。 “尊敬的读者你好,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我依然非常感谢你对本书的厚爱,也感谢你能支持正版。” “但是跟我见面则大可不必,正如你吃过一只鸡蛋觉得很美味,可你是否会生出看看下蛋的母鸡的想法?” “我也是同理,虽然金梅瓶很好看,但写金梅瓶的作者未必好看。” “所以,相遇即是有缘,不必频添烦恼。” “兰陵笑笑生书” 秦亨伯念完这封信,当即激动得一拍大腿。 “这人好生有趣,竟然有几分出尘之心!” “那个金梅瓶哪儿有卖的,贫道倒是生出拜读一番之心思了,哈哈哈!” 高明听了这封浅显直白的书信,脸上也露出思索的表情。 这书信看似浅白,但其中蕴含的思想却着实深邃,有着看透世事人情的通达和豁达。 如果真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所写,那这孩子可太可怕了。 别人一辈子都看不明白的名利场,此子如此年纪就看得如此通透,那将来还得了? “杨兄,此书果真是大明皇孙所作,莫不是别人代笔吧?” 杨新炉见高明这样问,不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通过书店的伙计,向兰陵笑笑生表达敬意。至于这封信是不是出自皇孙之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坊间盛传金梅瓶乃皇孙朱允熥所做,而且皇家也从未否认过,皇帝陛下更是命令锦衣卫大肆搜查仿印书,想来传闻应该不虚吧?” 虽然杨新炉这样说,但高明依然觉得过于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一个十来岁的皇孙,真能写出那样的书,已经这样的信。 “若是这书这信真是皇孙所写,那老夫愿意为其门下走狗,任其驱使!” 秦亨伯闻言也附和道。 “要是朱元璋能有此等有趣的皇孙,老夫也不去游山玩水了,也去皇孙麾下当个一官半职!” 杨新炉见两人这般说,不无得意地笑道。 “实不相瞒,今天老夫已经跟兰陵笑笑生约好了,晚上在三味书屋的二楼见面。” “两位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起过去观察下?” 两人闻言眼珠子顿时一亮,赶忙点头应承下来。 “如此甚好!” “同去同去!” “哈哈哈!” 几人兴冲冲地下山,刚来到京城就听到百姓们纷纷议论。 “听说了吗,皇帝老爷把昔日我吴王宫赏赐给三皇孙殿下啦,三皇孙殿下还嫌吴王宫太小,正命令锦衣卫拆除附近的民房,打算扩建王宫哩!” “嗨!” “你这都不算啥,我听说皇帝老爷不仅把吴王宫送给了皇孙,还把自己当年的吴王封号都给了他哩,由此可见皇帝老爷对皇孙的喜爱!” “哟!” “难怪他胆子这么大,原来有皇帝老爷给他撑腰呀!” 几个人听到这番议论,有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心里的热切半点全无。 秦亨伯叹了口气,高明更是气得转身就走,被杨新炉好说歹说给劝了下来。 “咱们都走到门口了,不进去看看未免太过可惜!” “还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看就是残暴之人,才如此小的年纪就挥霍无度,残害百姓,将来长大还得了?” “虽说老的也不咋地,但起码知道节制,知道勤俭节约,爱惜民力!” 杨新炉紧紧地抓着高明的胳膊劝道。 “忍一忍!” “就是朝廷砍头,还得三审五问呢,你总得给人个解释的机会呀!” “没准是底下人怂恿,人家孩子小孩不懂事呢?” 高明提起这话就来气。 “不懂事?” “他要是不懂事,那咱们来干啥呀!” “我跟秦兄不就是看他太懂事,这才生出见一见的心思吗!” 几个人正在争执之时,三味书屋的伙计丁浩正好出来上栅板,看到杨新炉老爷子立马凑了上来。 “老先生好,我家东家已经等候多时,您老现在就可以上去啦!”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皇孙不简单呀! 三味书屋二楼茶室。 朱允熥一想到要跟大明的读者粉丝见面,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虽说他这书写得有点不光彩,过于复制粘贴了,但他依然很开心,觉得自己提前了上百年,让大明的读者欣赏到如此优美的。 可惜的是他都睡在红楼里了,依然没把“梦”给延续过来,致使他的红楼总是梦不成。 朱允熥将从老朱那儿偷来的小龙团泡好,就静等粉丝读者的到来了。 然而,当三个人站在朱允熥面前时,直接把朱允熥给整不会了。 “怎么是三个?” 杨新炉看出朱允熥脸上的困惑,赶忙向其介绍两个朋友。 “这是老夫的两位老友,此人为秦亨伯,此人为高明,都是当代名士!” “听闻小友乃是金梅瓶作者,因此特来拜会!” “至于老夫嘛……老夫在上次的书信里署名了,小友应该还记得吧?” “杨新炉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朱允熥最近背诗三百,可谓是学问大为长进。一想到杨新炉的名字,立马就想到了这首诗。 杨新炉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小少年,竟然还能猜到自己名字的来历! “小友所言不差,老夫的名字确实来源于此。” “敢问小友可是兰陵笑笑生?” 朱允熥并未第一时间回答杨新炉的问题,而是招呼店铺的伙计给三人看座。 “三位老人家请上座!” 三人的身家都不差,不管是杨新炉,还是秦亨伯,都是江南的望族之家。 杨新炉的父亲杨维桢,更是建了一座庄园,专门用来跟天下知名的文人墨客吟咏唱和,诗赋相乐。其后还跟吕良佐设立应奎文会,点评天下士子的文章,这才有了杨家文坛领袖的地位。 可以说,这领袖地位完全是靠砸钱砸出来的。 换成普通人家,光是招待那些读书人吃吃喝喝就能破产。 秦亨伯跟杨新炉家乃是世交,两家都是世交了,那家底能差了吗? 唯有高明稍微差了点,因为其兄长高启的案子,被官府勒索了不少家产,现在可以勉强称得上“清贫”。 但他的清贫也只是相对于杨新炉和秦亨伯而言,比起普通百姓那还是富裕得多。 毕竟,要真一贫如洗,他哪来的闲钱从苏州跑到京城? 而且来了还没啥事,不过是跟两个老友吐个槽,骂骂大明朱皇帝罢了。 因此,三人只闻了闻茶香,就知道此茶不凡。当他们看到放在茶盘上的半个小龙团时,心疼得脸上齐刷刷一抽搐。 眼前这孙子可真能暴殄天物,此等名贵的贡茶,竟然被他如此糟蹋! 小龙团顾名思义,就是茶饼上印着龙的图案。 最为神奇的是,此茶放入沸水中冲泡,可看到茶饼上的龙慢慢舒展,由小变大的奇妙景致。 此茶不要说喝,就是看上一眼都是难得的幸事。哪怕以他们三家的豪富,若是有幸得到一饼也是舍不得喝的,会好好地珍藏起来,只有相知好友前来,才会拿出来欣赏一番。 “寒舍简陋,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就请诸位喝点这破茶吧!” 三人听到这话,尴尬地咳了好几声。心里暗道这要是破茶,那天下估计就没好茶了。 事实上,这东西在老朱那儿也不多。他早年间嫌这东西靡费,已经停止福建建安进贡此等团茶了,朱允熥偷走的已经是他最后的存货了。 不过看眼前的小少年,如此暴殄天物,倒是把他皇孙的身份给坐实了。 其实就算没有小团茶,几人也基本上判断出这孙子的身份了。 毕竟刚刚上楼之前,他们就经历了锦衣卫的搜身环节,就连高明怀里揣着的澄泥砚,都被锦衣卫以怕砸伤贵人的名义给搜走了。 “来来来,我给三位老先生斟茶……” 朱允熥刚要动手,就被杨新炉给喝止住了。 “慢!” “此等好茶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说罢,杨新炉一把抢过茶壶,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来了个凤凰三点头,然后又依次给另两位老友倒上。 朱允熥看到老杨头的手法熟练,也就不急着献丑了。 “杨老先生,不知您为何执意见我?” 杨新炉端着茶盏,满脸陶醉地吸着龙团的香气。突然听到朱允熥相问,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你还没回答老夫,你到底是不是兰陵笑笑生呢。” 朱允熥闻言尴尬的笑笑道。 “当然不是啦……那不过是晚辈向某个不知名的前辈致敬而已!” “那金梅瓶也不是你写的喽?” “是我写的,不过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搬运工何解?” 朱允熥挠了挠头道。 “怎么说呢,就是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本书,然后我把梦到的内容写了下来。” “就这么理解吧!” 朱允熥本来以为会引起一片质疑,正在琢磨该如何解释呢,哪承想三个老头听完后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还点了点头。 “天授吗?” 杨新炉第一个表示了接受,并且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秦亨伯本就是神神叨叨的人,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寻仙,听到朱允熥这么说也没有丝毫怀疑,反而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汝能梦中而学之,学之而能记之,此乃神授也。” “老夫经常听到有仙人梦中点化之说,汝梦中之事足以佐证传闻不虚!” “老夫的寻仙之志更加坚定了!” 朱允熥怎么也没想到,在大明还能遇到一个痴迷修仙的老头。更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竟然还能成为支撑他继续修仙的理论基础! “老人家,修仙害人呀,你可千万别乱来!” 朱允熥劝了秦亨伯一句,就再次看向杨新炉。 “杨老先生,您现在问也问了,是不是该说一下您的来意了。” “难不成您只是想看一眼下蛋的母鸡?” 杨新炉闻言微微一笑道。 “其实,老夫还有一个别号,号梅花道人。” “小友既然是写出金梅瓶的作者,那应该也听闻过老夫的别号吧?” 朱允熥听到这话真的是肃然起敬,赶忙起身朝着老头躬身一礼。 “杨老先生,原来您就是梅花道人,那您可是我的前辈!” “晚辈之所以萌生写话本赚钱的心思,可完全是听闻了您的传奇故事,说您是我的引路人都不过分!” 杨新炉本来见到朱允熥如此懂礼,心里还挺高兴的,心想老朱家总算出了个懂礼之人。可听到他后边的话,老头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小友!” “老夫写书可不是为了赚钱,老夫是跟你一样的心思,想通过话本这等通俗之物警示世人,引导人心向善,莫要生出太多欲望!” 朱允熥可不听他解释,心里不屑地想着,这老头太不实诚,赚钱又不寒碜,有啥好遮遮掩掩的? “小友,老夫此次前来,只是想跟你讨教下写话本之心得。” “不知兰陵小友,是否肯赐教一二?” 朱允熥不以皇孙身份自称,杨新炉等人自然也乐意装糊涂。 否则,他们仨现在都是白身,免不得要起身行礼。 “赐教不敢当,但挑挑毛病倒是可以。” “我看过你写的赵氏姐妹传,文笔不错,描写得也挺好,故事就太过一般了。” 杨新炉听到朱允熥点评自己的大作,当即正襟危坐,一副恭听指点的样子。 “怎么讲?” “老夫观前人话本也多是如此,实在不知有何改进之法……” 朱允熥见杨新炉如此认真,当下也起了卖弄的心思。 “这事你得这么看,就是因为前人写过了,你才要推陈出新!” “我结合你的赵氏姐妹传,给你举几个例子吧。” “你的书是赵飞燕直接在宫里了,这就少了一个巨大的爽点……” “何谓爽点?” “爽点就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地方……” “另外,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朱允熥随口解释一句,随后对照着记忆里的一本书,给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见。 “比如说,你写一下赵飞燕入宫之前,是如何通过层层考核,然后顺利达成入宫的愿望的。” “你最好再给赵飞燕设置个进宫的理由,比如说为父报仇啦,或者她们家遭受了冤屈,她进宫取悦皇帝要为家族申冤之类的。” “再比如……再再再比如……” 一开始杨新炉还是用耳朵去听,可听着听着,他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赶忙拿起笔刷刷刷地记起来。 朱允熥说的这些太重要了,等于是给他打开了一扇门,并且一脚把他踹进话本创作殿堂! 秦亨伯爷听得入迷了,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脑子里竟然装着这么多离奇曲折的故事。 他只是借着杨新炉的破书,就能随口说出这么多的故事,称一句天下奇才都不为过。 只有高明听得那叫一个郁闷,此子如此聪颖,不好好读经世治国的典籍,整天研究如何写话本,搞不好将来也是个宋徽宗那样的昏君! 高明见朱允熥喝茶喘气的工夫,赶忙把心中的不快说出来。 “听闻三皇孙殿下拆除民房,打算扩建宫殿,不知是否有此事?” “有呀!” “百姓何辜,只因你扩建王宫就要流离失所!”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 “你个老头不懂就别乱说,我又不是白拆他们的房子,我照市价补偿了!” “补……补偿?” 高明听到这话当场愣住,他们老朱家的人拆人房子还能给补偿? “拆人房子给人补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啥大惊小怪的吗?” “而且我给出好几套方案呢。” “可以折现,还可以等面积置换,还可以一半折现,一半折算成面积,等着我给他们盖新房!” 高明听朱允熥这样说,赶忙起身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老夫会去城外打听的,如果确实如你所说,老夫亲自来给你赔礼道歉!” 朱允熥大度地摆摆手道。 “这点破事就不值当道歉了,我不会生你气的……” “对了,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杨新炉早就等这话了,赶忙提醒道。 “您刚刚说还可以加入一个温太医的剧情线……” “对对对,还能加入一个暗恋女主的线索,这个线索就暂时设定成温太医吧……” 高明见杨新炉如此不务正业,只知道拉着皇孙殿下讨论写话本的套路,对此人生出严重的鄙夷之心。 这不就是“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翻版吗? 只不过他们俩谈论的是艳情话本…… “三皇孙殿下,你对当今皇帝的执政有啥看法?” “太粗糙了,也太残暴了点,要是换我当皇帝,我肯定……” 朱允熥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掐住这个话题。 “你这个老头咋回事,没见我们正讨论剧情呢吗?” “今天不谈政治,只谈风月!” “要谈政治你找我爷爷谈去,找我个当孙子的有啥好谈的!” 杨新炉也不满高明许久,见他总跳出来捣乱,赶忙把他推到一边。 “高兄,你去边上坐坐,别耽误我跟兰陵小友学习……” “至于你关心的国家大事,改天你亲自找他聊!” 杨新炉把高明推到窗前,赶忙颠颠地跑回去询问。 “兰陵小友,你刚刚说的什么郡王,郡王原则上来说不能进后宫,也不能邂逅女主吧?” “杨老先生,咱们是在进行话本创作,你要是老琢磨合理性,那你还写个屁的话本,你干脆去写史书算了!” “再者说,史书也不严谨呀,你看看史书里各种红光满室,天降玄鸟啥的,比咱们编的话本还扯呢……” 高明站在窗前,看着跟两个损友讨论话本的朱允熥,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虽然刚刚三皇孙回答得很简短,但其中所表达的信息却非常大。 太粗糙,太残暴,可不就是朱元璋执政的最大弊病么? 由此可见,在这位小皇孙心里,也是不认可老皇帝的所作所为,并有着改变之心! 不过,最让他满意的是朱允熥回答的态度,那种完全是下意识地回答,更表明了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是因为话题太过敏感,加之他年龄太小,这才借着谈论话本的由头终止。 “不谈政治,只谈风月……” 高明越咂摸这两句话,越觉得耐人寻味。 “三皇孙不简单呀!”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皇孙不简单呀!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姓高的,不许辱骂我恩师! 乾清宫。 老朱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斜眼看走进来的礼部尚书赵勉。见赵勉行礼毕,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上次吩咐你做的事如何了?” 赵勉一听到这话,心脏都噗通地跳了一下。 他这几天正为这事发愁呢,皇帝不知道听了谁的鬼话,非得让他去招揽杨新炉、高明两人。 这俩人一个是江南文坛领袖,一个是苏州名人雅士,哪个都不是愿意当官的人啊。 更何况,洪武三年的时候,当今陛下还把人高明的兄长高启给腰斩,这般血海深仇不去扯旗造反已经是顺民了,你还敢指望他能给大明当官? “回禀陛下,杨新炉和高明婉拒了老臣的邀请,说他们已经老迈,不堪为朝廷驱使,打算在家颐养天年。” 赵勉说完这句话,就忐忑不安地等着陛下发火。 “唉!” “这是不愿为咱所用,不愿给大明效力呀!” 赵勉最怕听到的就是这话,凡是让陛下说这话的人,没有一个人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 “陛下息怒!” “那两人真不是推托之词,是真的上了年岁,确实不适合出来当官了!” “如若陛下不弃,他们还是愿意让家中子侄出来做官,为咱们大明朝廷效力!” 老朱闻言再次叹了口气。 “真当咱不知道吗?” “逼得急了,他们就推几个旁系子弟出来做官,糊弄一下咱这个皇帝!” 赵勉一听这话,心里为两个名士哀叹一下,不是我老赵不努力,实在是皇帝要杀你们呀! 然而,就在赵勉以为陛下会大发雷霆,然后派人将两人抓到京中问罪之时,陛下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发火。 “继续派人去请!” “你礼部尚书的面子不够,那就多找几个人!” “齐泰?” “齐泰不是在你们礼部吗,让他也去给咱请人!” “咱还就不信了,六部尚书的面子放一块,还请不动两个名士!” 赵勉听到这话赶忙应承下来。 “哎哎!” “微臣这就去安排,务必将陛下求贤若渴之心告知两人,让两人出来为朝廷效力,为陛下效力!” 老朱闻言朝着赵勉摆摆手道。 “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给咱添堵了!” “臣……” 赵勉被老朱这话气得都快哭了,明明是皇帝给自己添堵吧,咋就成了自己给他添堵了? 老朱在把赵勉打发走后,气得连着摔了两个茶盏。 一边气那两个名士不给面子,一边气赵勉竟然骗他。 他早就通过线报得知,高明和杨新炉就在京城游山玩水,可赵勉却骗他说什么老迈不堪! 要不是想给大孙找两个好老师,他早就命锦衣卫把两人给绑了! …… 太平门外。 高明已经守在这儿三天了,每天都要过来打听一下拆迁的情况,以及监督一下锦衣卫的拆迁工作。 “老汉,今天锦衣卫可否催你们搬迁?” “催啦!” “那一天天跟催命鬼似的,大半夜还不让人睡觉,在外边敲锣打鼓地说赶瘟神,这不就是为了赶俺们吗?” “但俺们就不搬,嘿嘿!” “俺们村的人已经商量好了,决定就按照您说的办,非得见到新房子再搬!” 高明见老汉这样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他第一天就把拆迁补偿的政策研究明白了,正如那朱允熥所言,确实是给出了三种办法。 一种直接按照市价给钱,一种按照宅子的大小补偿新房子,另一种就是既给钱又给房子。 不过第三种给的房子很小,给的钱也不多。 高明只是稍微一研究,又找负责施工的几个国子监生员打听了一下,就比较出三种方法的利弊来。 第一种绝对是最亏的,因为此地的百姓都是临时搭建的房屋,压根就没在官府报备过。 如果真按照市价补偿,他们每户撑死拿个十两二十两银子。 第三种也不划算,对于丁口多的尤其不划算。 唯有第二种最合适,可以等面积置换青砖大瓦房。 虽说房子是摞起来的三层小楼,但好歹是砖瓦房不是。 这种质量的房子,不算地皮钱,一套没个五六十两银子都别想盖下来。 因此,在他的鼓动下,附近一百多户村民全都选择要房子,而且得是看到房子才肯搬。 高明这是故意给朱允熥出难题,想看看朱允熥那边如何应对。 三天过去了,总的来说高明还算满意。 虽说锦衣卫这帮祸害使出了不少阴损招数,比如说往百姓门口扔大粪,大半夜敲锣打鼓折腾人,以及命人往井口里扔大石头等等卑劣手段。 但好在他们还有几分顾忌,没有动用强制手段驱赶百姓搬迁。 只要朱允熥能约束好锦衣卫,不让锦衣卫这帮败类杀人、砍人之类,他就认朱允熥是贤主! “老乡,你们再坚持两天,等锦衣卫拿你们没辙了,自然会答应你们的要求!” “这位先生,锦衣卫不会杀人吧?” “其实俺们觉得这次官府给的条件不低了,一户二十两银子,已经是难得的恩典,非得死咬着要新房,是不是太贪了点?” 高明闻言也是一阵心虚,确实太贪了点,可谁让那孙子说得那么好听了。这要是不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自己凭啥把命卖给他? “不贪!” “你们就安心住下去,只要锦衣卫不动刀,你们就死咬着不搬!” “好……好吧……” “先生,你可别晃点我们,要是锦衣卫真来狠的,你可得去官府替我们说话!” “好好好……” 高明为了获取当地百姓信任,可是吹嘘自己认识很多朝中高官,还能自由出入吴王府,跟吴王殿下相交莫逆。 否则,借老百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锦衣卫作对呀。 高明安抚了一阵老百姓,就看到一个锦衣卫千户手里抓着一张告示,骑着一匹快马跑了过来。 那锦衣卫千户下马二话不说,从腰上摘下装浆糊的罐子,对着里正家的门板就是一通刷,刷完了就把新告示给贴上。 徐六子贴完告示,又从马背上摘下一面铜锣,铛铛铛地在村口敲起来。 湖边村的村民早就对这面铜锣不陌生了,听到敲锣的声音,家家户户立马跑出来几个人看热闹。 徐六子见人差不多了,当即扯开嗓子吼道。 “吴王殿下新补偿政策,凡是现在就搬迁者,其子女可免费入读应天府希望小学,读书识字,将来为官做宰!” 附近的村民听到这话,立马叽叽喳喳地嘀咕起来。 “俺知道应天什么小学,不就是国子监斜对面那个吗?” “俺听说那里本来就不收束脩,只要去上学先生就收,你拿这玩意糊弄俺们,真当俺们没见过世面哩!” 徐六子听到这群刁民的议论声,气得都想拔出绣春刀,把他们全都给宰了。 这群刁民也太难伺候了,给钱都不搬,非得要新房! 自己堂堂锦衣卫千户,还没住上青砖大瓦房呢,这帮刁民也真敢想! 不过一想到虎爷的交代,徐六子也只能强行把这股怒火压下去。 “别吵吵,先听我说完!” 徐六子话音刚落,高明就摇着这扇走了上前,对着告示扫一眼,然后朗声念道。 “吴王殿下又让步了,说只要现在搬,不仅免费让你们孩子读书,还每月给他们三百文补助,补助三年。” 周围的百姓听到这话,再次议论起来。 “三百文钱不少了,一年下来也三两多银子哩,三年下来也十多两呢。” “算上之前给的补偿,一户能分到三十多两?” “何止呀?” “你没听高先生说,是每个孩子每月补三百文,像你家有五个孩子的,那一月下来可就是一千五百文了,三年下来要好几十两银子哩!” “哟嗬!” “这么多呀,那依俺看还是赶紧搬吧!” 高明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声,再次朗声说道。 “诸位听我一言,我觉得此非长计,谁知道这铜钱能给几个月,万一你们今天搬走,明天就不给了呢?” “因此,还是继续坚持,只有实实在在的青砖大瓦房最实惠!” 众人听到这话再次迟疑起来,一来是贪图眼前之利,二来是憧憬青砖大瓦房。 虽然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但对于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他们非常清楚,一旦错过薅吴王羊毛的机会,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给儿孙攒下一套青砖大瓦房了。 因此,哪怕明知道有风险,有可能惹恼锦衣卫这群杀神。可一想到青砖大瓦房的诱惑,又让他们生生地忍住了。 “高先生说的对,我们只要大瓦房,不给我们大瓦房我们坚决不搬!” 徐六子见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妙计,就这样被高明给破坏掉,气得他脸都绿了。 他拿着敲锣的小锤,气哼哼地指着高明威胁道。 “你……你很好……” “你晚上走夜路的时候最好小心点,要是掉进阴沟里摔死,可别怪你徐爷没提醒你!” 徐六子撂下这句狠话,骑上大马就扬长而去。 在徐六子走后,湖边村村民爆出阵阵欢呼声,庆祝自己的再一次胜利。 当然,他们也没忘款待高先生,要是没有高先生这个读书人在,他们可坚持不了这么多天,可能第一天就搬走了。 高明婉拒了村民的邀请,当即骑着自己的小毛驴进了城。 既然此间事了,他也该去看看所谓的应天府希望小学了。 高明骑着毛驴来到应天府希望小学,把毛驴随手交给老仆,自己就迈步进入学堂之中。 他接连找了好几间教室,这才在一间教室里找到秦亨伯。 此时秦亨伯正聚精会神地上化学课,压根就没注意到高明已经进来,还是高明捅了捅他,他这才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 “你这是听啥呢?” “闭嘴!” “这是新型炼丹法!” 高明听到这话气得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脸上,这秦亨伯咋啥时候都想着修仙那点事? 不过,他的目光也很快就被讲台上的朱允熥所吸引了。 “今天给大家做一个实验,做一个铁变铜的实验。” “大家看好了,我手里拿着的是一根铁丝。” “只要我把铁丝放入这蓝色液体中,铁丝就会变成铜丝!” 高明听到这里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三皇孙虽说有着仁义之心,但终究不能脱离孩童心性,竟然在如此庄严肃穆的课堂,表演江湖戏法,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然而,就在高明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朱允熥将铁丝放入蓝色溶液的瓶子里后,铁丝的表面上真的渐渐变了颜色,变成了铜红色! 高明看到这一幕惊讶得整个人头皮发麻,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秦亨伯也很激动,但却没有像高明那般站起来。 毕竟,他已经上了三天课了,对于化学这门学科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前几天已经站起来十几次了,实在是有点见怪不怪。 “同学们,是不是觉得这个实验很神奇?” “实际上,这既不神奇,也不玄妙。这只不过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置换实验。更活泼的铁元素溶于硫酸铜液体中,将其中的铜元素置换出来。” “他们的化学方程式是这样……” 朱允熥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着,课堂内的一干国子监生员则在纸上记录着,就连秦亨伯也跟个小学生似的,埋头刷刷记着笔记,生恐错过一个符号。 高明看到这种场景心中更加震惊了,这三皇孙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老秦,三皇孙天天都授课吗?” “是啊!” “不过三皇孙白天要在宫里背书,只有下午和晚上有时间。” “他天天都教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秦亨伯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高明训斥道。 “姓高的,请你说话注意点,不许辱骂我恩师!” “我恩师传授的乃是修仙大道,岂是你一个凡夫俗子所能臧否的!” 高明刚想跟秦亨伯争辩几句,就见秦亨伯拎着簿子跑了出去。 “你去哪儿?” 秦亨伯指了指讲台,一脸的不耐烦道。 “你没见我恩师走了吗?” “我得赶紧跟过去,要不然一会儿恩师讲物理课的时候,我又该听不懂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三章 姓高的,不许辱骂我恩师!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爷爷缺钱缺疯了! 朱允熥每天的时间都排得很满。 下午讲化学、物理,晚上讲代数、几何,偶尔还得给太医院的人讲生物解剖等基础知识。 虽然每天都很忙碌,但朱允熥却忙得非常充实,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自己能不能当皇帝不好说,但大明的文明肯定能上一个台阶。 每当朱允熥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升华了,有一种普罗米修斯的神圣感,感觉在传播现代文明的火种。 虽说他的这个现代文明有点严重缩水,但一点也不影响他自嗨。 在结束一天的授课后,朱允熥还要抽时间解答学生的疑惑。 只是因为他先天的学渣属性,很多问题他也说不明白,不得已只能摆出先生的架子,让学生回去自己看书。 高明也站在一群提问题的国子监生员中,只是他的问题显然跟其他人不同,他只困惑于一点,为何朱允熥要传授这些知识? 什么力的相互作用啊,什么万有引力定律啦,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不过高明非常自觉,并未在朱允熥忙碌的时候询问,而是在朱允熥解答了其他人的疑惑,要离开学堂的时候才追了上去。 “三皇孙,您稍等片刻,老夫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朱允熥见是这个不喜风月,只喜欢谈论政治的老愤青,就偷偷催促赶车的护卫快走。 哪承想,高明岁数不小,身手倒是挺敏捷,一把就抓住马车的车辕。 朱允熥为了避免酿成拖拽事故,只好让护卫停下马车,然后把高明邀请上去。 高明接到朱允熥“同乘”的邀请,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 要知道同乘的待遇可是很高的,仅次于登堂入室了。 想登朱允熥家的堂太难,那得去皇宫才行。 朱允熥以皇孙之尊,邀请自己一介布衣,让高明心里很是感动。 因此,在登上朱允熥的马车后,高明的称呼也就变得非常正式了。 “吴王殿下,草民有一事不懂,您为何传授国子监生员如此奇怪之学问?” 朱允熥听到这个问题,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高老先生,您是否认为这些知识无用?” 高明闻言摇了摇头道。 “未曾!” “老夫虽然不解其意,但也觉得这些学问对于匠人劳作有着非常大的作用。” “只是老夫很不解,您贵为皇孙之尊,为何要亲自授课,而且还是传授的此等离经叛道之学?” 朱允熥闻言苦涩地笑道。 “离经叛道吗?” “烦请高老先生跟我说说,什么是经,什么又是道?” 高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经当然是指儒家经典,道自然是治国之大道。” 朱允熥闻言再次一笑。 “那么请问先生,百姓日用是不是经,百姓的衣食是不是道?” “这……” 朱允熥根本不给高明反应的时间,自问自答地说道。 “在我看来,道分大小,经分轻重。” “你不能因为百姓吃饭的事情小,就轻视百姓的生存之道。” “你也不能因为匠人劳作的事情小,就轻视匠人的劳动成果。” “我所传授之学,既能改善民生,又能促进生产,又何来离经叛道之说呢?” 高明想过很多种跟朱允熥论道的场景,甚至设想过将其说得痛哭流涕,然后挽留自己留下来亲自教导他的画面。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朱允熥这样一个孩子给问住,然后又被他给驳倒! 高明脸上几经变幻,终究是心服口服地低下头。 “多谢吴王殿下教诲!” “老夫受教了!” 朱允熥见高明这般姿态,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这算不上说教,不过是为科学正名而已。如果您这样大学问的人都看不上,那我又如何让世人接受呢?” 高明听朱允熥这般说,脸上的羞愧终于消退了一点,心里也重新找回点自信。 “虽然吴王殿下说得很有道理,但老夫还是有一言相劝。” “您贵为皇孙,懿文太子嫡子,更应该关心的是治国之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朱允熥听到这话,歪着头看了看高明,看得高明一阵头皮发麻。 “吴王殿下,老夫说错话了吗?” “没有!” “只是你说话的对象错了!” 朱允熥说到这儿,喝令护卫“停车”。朱允熥见马车停下,随即一脚踢开车门。 “请高先生下车,我这车小,装不下您这尊大神!” 高明闻言怔怔地下了马车,直至马车走出好远,他都没能从懵逼中醒转。 这什么情况,自己咋就说错了,这孙子不是大明嫡皇孙吗?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老夫展露一下才华,然后小皇孙被折服,然后郑重其事地邀请我当门客吗? 怎么会把我赶下车! 高明越想越气,只感觉明珠暗投,遇到了一位不识货的买家。 然而,第二天他一大早就来到应天府希望小学,从低年级的课开始听,不论是数学还是什么课程,都听得非常认真。 他回去想了一夜,觉得不是自己说错了话,而是自己根本就不懂吴王殿下,这才被对方给嫌弃了。 可如何懂吴王呢? 自然是深入了解吴王传授的知识最为便捷。 在高明坐在教室里学习之时,湖边村的村民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胜利。 按照锦衣卫最新的补偿标准,所有人都能获得一套大瓦房,但作为代价,他们每家每户要出一男丁,去东边的工地上干活,或者去吴王殿下开办的砖窑、煤窑、石灰窑等作坊做工。 为期一个月,且没有工钱,只管一天三顿饭。 这让湖边村的每一个村民都欢欣鼓舞,力气他们有的是,但他们卖一辈子的力气,也赚不来一套大瓦房的钱呀。 因此,对于锦衣卫老爷的新方案,所有人都欣然表示同意。 也有人表示再等等,等高先生来了问问他的意见。 然而等了两天不见高先生的人影,一众村民也就把这老头给忘了,开开心心地跟着锦衣卫去干活了。 朱允熥也终于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去皇宫陪老朱吃个饭,下午去城外看看工程进度,然后去希望小学给一众国子监生员教教课。 这样过去十余天,他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因为按照老朱的规矩,今天他不仅要留宿皇宫,还得接受老朱的考教。 老朱也很兴奋,刚下了早朝就开始琢磨如何考教大本堂的一众皇子皇孙。为此他特意把礼部尚书赵勉叫过来,跟着赵老倌躲在乾清宫里嘀嘀咕咕。 黄子澄也非常重视,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在大本堂执教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他就得主动上书请辞,然后继续回文华殿坐自己的冷板凳。 老朱正跟赵勉合计呢,突然听到黄子澄前来拜见,当即将其给叫了进去。 “微臣拜见陛下,今天是大本堂月考之日,微臣草拟了几个题目,敬请陛下过目。” “呈上来!” 老朱话音一落,自然有小太监上前,将黄子澄手里的奏折递过去。老朱接过来一看,只见上边策论三道,诗题三道,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自己绞尽脑汁地强,甚至比赵勉这老倌说的几个诗文题目还要好几分。 赵勉也从老朱手里接过看了一遍,随即把自己还没说出口的几个题目给扔一边。 “陛下,微臣以为就以黄会元草拟的题目为准即可。” 黄子澄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曾经考过会试第一,殿试第三的好成绩。 赵勉称其为黄会元,是抬举他的学问,也是提携后辈之意。 老朱看到黄子澄这番才华,心里也隐隐后悔了,不应该这么早就把他赶走,应该多留一段时间。 最起码,等找到合适的人教导皇嗣再说呀。 “黄爱卿有心了,草拟的题目不错!” “咱一会儿就从黄爱卿草拟的题目里策论、诗文各选一道吧。” 黄子澄闻言躬身称谢。 “微臣谢陛下赞誉!” …… 在黄子澄走后,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皇孙坐不住了,全都跑到门口张望起来。 朱允熥也非常紧张,因为一旦今天考不好,按照跟那糟老头的约定,他就得从宫外搬回来住。 住在宫里受约束不说,他传播现代文明的火种进程也要被打断。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的时候,朱植突然从围墙上跳下来。 “快快快,快回屋坐好,父皇他们来啦!” 众人听到这话,赶忙跑回大本堂里规规矩矩坐好,那一个个紧张的模样,都恨不得把手放在背后去。 朱允熥也坐得非常规矩,生怕被老朱挑出错来。 他已经很久没挨打了,希望能把这个记录保持一个月以上。 老朱领着赵勉和黄子澄进入大本堂,当仁不让地往先生的座位上一坐,赵勉和黄子澄就只能一左一右当门神了。 老朱先是看了看大本堂内一众皇子、皇孙的精神面貌,见他们目光灼灼,一副跃跃欲试的表现,心里就由衷地感到高兴。 这可都是老朱家的种,是承载着大明未来的希望。 “今天是月考!” “老规矩,咱会从你们当中挑选三个人,给予甲上的名次!” “不过,最让咱满意者,除了常规赏赐外,还有黄玉如意一柄!” 秦德顺闻言当即端着个托盘走上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就退了下去。 老朱掀开托盘上的红绸,露出里边黄澄澄的玉如意,立马引起一片惊呼之声。 “哇呜!” “这如意好生漂亮!” “黄灿灿的跟金子一样!” 老朱见一众皇子皇孙惊叹,脸上也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持此如意,可以向咱提个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咱都能应允!” 老朱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红了。 如果只是一柄黄玉如意,众人惊叹一声也就罢了。 毕竟都是龙子龙孙,谁没见过几样好东西。 然而,老朱的承诺可不一般,这东西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 就算不拿来保命,也能换个非常大的赏赐了。 比如说,给自己换块封地,给母妃讨要个封号之类的。 就是宫外读书的藩王世子,见到黄玉如意也是两眼放光。 一旦他们得到黄玉如意,那可是能帮父王争取莫大的好处呢。就算不能让朝廷给父王增加一卫兵马,那也能在其他方面给予一定优待。 朱允炆的眼底更是热切起来,他想到的是另一层政治意义。 皇爷爷此举是不是有选皇储之意? 只有朱允熥兴致缺缺,脸上没有任何兴趣。 黄玉如意而已,给自己一百两银子,自己能造十根! 老朱在众人脸上扫过,见朱允熥一脸的不屑,心里顿时不悦起来。 这孙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连咱的赏赐都不放在眼里! 哼哼! 一会儿要是考不好,看咱咋收拾他! “黄爱卿发题吧。” “陛下,是发一道,还是发全部?” “全部发下去吧,让他们自选。” 黄子澄听到这话当即把题目全都念了一遍,怕年幼的皇孙记不住,还特意用整张的纸写下悬挂起来。 一众皇子皇孙赶忙看向题目,只见纸上有三道策论题,分别是论语里的《季氏》,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以及一篇《大学》里的节选,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朱元璋本来想让人自选题目,挑自己擅长的做。 可一想到逆孙那不屑的嘴脸,心里就有点生气,在考题刚悬挂起来,他就又补了一句。 “十岁以上的皇子皇孙做《大学》题,十岁以下的皇子皇孙自选。”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冲自己来的,好在他原本也想选的是第三题,也就是生财有大道那题。 他看到这题目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皇爷爷缺钱缺疯了! 作为一个满脑子不合时宜的人,他最不缺的就是生财之法。 可以说,这题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朱桂听到老朱这话也满脸欣喜,第一次觉得自己有望凭真本事考第一。 生财之道他懂呀,他跟着一众皇兄可是学了不少赚钱小妙招呢!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爷爷缺钱缺疯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本堂月考 朱允炆也很激动,因为他押的也是生财有大道这题,而且是他母妃亲自为他写的。 事实上,吕氏三道策论都做了一遍,但重点让朱允炆背的则是第三篇。 因为按照她对于老朱的了解,以及朝廷现有的情况分析,老朱大概率会选择这道题。 老朱见所有人都开始埋头书写,也就百无聊赖地喝起茶,顺便从袖子里摸出两道比较长的奏疏看起来。 一般来说,这种现场出题是没法作弊的,大家全凭本事答题。 不过老朱本来也没对他们有啥指望,朝廷缺银子,打仗缺银子,赈灾缺银子,满朝公卿都没办法,自家这些养在深宫中的皇子皇孙就有办法? 哦,也不对…… 老朱看向奋笔疾书的朱允熥,心里暗暗对其生出一丝期许,或许这孙子真能有点办法。 这孙子开书店都能月入上万两银钱,看来对赚钱一道还是很有天赋的。 只是做生意跟治国理政不同,朝廷的钱来源于赋税,来源于开源节流。若是真跟商贾一般逐利,那天下还不得大乱呀? 老朱见朱桂也一脸认真地答题,心下顿时生出几分疑惑,这老十三也会为君父分忧了? 老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无奈地摇摇头就继续看奏疏了。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老朱开始命人收卷。 朱植等一干人听到收卷无不哭丧着脸,他们连花钱还不会呢,怎么可能知道咋赚钱。 朱桂却是一脸的得意,感觉自己的第一已经是手掐把拿来。 朱允炆更是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不仅第一个交卷,交完卷还挑衅似的看了眼朱允熥。 只是朱允熥压根就没注意这边,而是默默地低头答题了。 老朱见大孙还没写完也不急着催,直至见他端起试卷,这才宣布考试时间结束。 黄子澄赶忙下去收考卷,朱允炆的肯定是要放在最后压轴的,朱允熥最近的表现也不错,也放在后边吧,让皇帝自己去比较去。朱桂写的也挺多,也放到了靠后的位置。 至于其他皇子、皇孙的试卷,则不论排序,一股脑全收上去了。 哪怕他每张试卷都只匆匆瞥上一眼,也知道这些人没一个靠谱的。 老朱拿过试卷,一目十行的扫过。 虽然他压根就没指望皇子皇孙们写出啥像样的文章,可看到他们竟如此费拉不堪,还是郁闷地皱起眉头。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 有说卖粮食、卖布赚钱的,只是这些蠢货也不想想,粮食和布本身就是钱了吧? 咱要是有粮食,有布匹,还愁搞不到银子? 相对来说,朱植的策论还算靠谱,提议官买官卖。就是官府低价收购,然后再高价卖出。 老朱对于朱植能想出这种办法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舅舅就是苏州织造,专门负责给皇宫提供织锦的。 而且对于朱植的提议,老朱也并不觉得新奇。因为维持了上千年的盐铁之利,实际上就是官买官卖的路子。 只是这东西可一可二而不可三,你总不能把老百姓的活路给断了吧? 老朱看到朱允炆的策论时脸色才好看点,但也没有觉得多新奇。 不论是加印宝钞,还是提高赋税、商税之类,都是朝廷大臣们早就提过无数次的建议。唯有节流方面有点意思,建议从宫中节省,缩减后宫和太子府开支,用以支撑朝廷北征。 虽说这办法不靠谱,但朱允炆能有此心,还是让老朱感到很欣慰的。 老朱提笔就在朱允炆的试卷上写了个甲,然后又低头看下一篇,见是朱桂那厮所作,他心里就是一阵膈应,这货能做出啥好文章? 老朱耐着性子看下去,只看了一段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王者欲取天下之财,唯权柄夺之而已。” “曰赋税、曰巧取、曰豪夺之可也。” “所谓赋税者,有正税、杂税、役税、商税、等凡数十种。” “即使无之,也可临时现编也。” “总之权柄在我,想收多少是多少!” “所谓巧取者,有智取、骗取、索取……” “官府可官办赌坊,引诱百姓戏之,谓之博彩也。此间获利巨大,顷刻间可聚敛百万之资……” 老朱看到这儿,当即愤怒地咆哮道。 “来人呀!” “把朱桂拖出去,重打二十……不不,重打四十大板!” “给咱重重地打!” 朱桂一听到这话都吓傻了,重打就已经很严厉了,重重的打还不得要了他半条命? “父皇,儿臣写的哪里不好,能引得您如此生气?” 朱元璋拿着试卷走到朱桂面前,直接把试卷摔在他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写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官办赌坊,引诱百姓博彩,这么阴损的办法也亏你想得出来!” 朱桂一脸的不服气道。 “这办法不好吗?” “我之前跟大侄子提过,大侄子都说这个办法好,还说只要搞出一套双色球球,然后定期开奖,拿出一部分奖励给百姓,就能引得百姓趋之若鹜!” 老朱一听这话,当即恶狠狠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朱允熥,把朱允熥吓得赶忙摇头。 “皇爷爷,你别听十三叔瞎说,我之前只是跟他说着玩的,谁知道他还当真了!” 老朱狠狠瞪了眼朱允熥,随之冷哼一声道。 “咱一会儿看你的,你要是也敢这样乱写,就陪你十三叔一起挨板子吧!” 随着朱桂被拖到廊下,不多时大本堂外响起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皇帝都说要“重重”地打板子了,哪个不开眼的敢留手? 只消一板子下去,就把朱桂打破防了。 大本堂内的一干皇子皇孙听到门外传来的惨叫声,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虽说平时也经常打板子,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恐怖过。 老朱重新回到座位上,拿起朱允熥的试卷看了看,见写的字数还不少,心里的怒气顿时小了一半。 别管这孩子能不能想出靠谱的办法,最起码答题的时候确实花了心思。 老朱带着几分期待地看下去,看到“开市舶”的字眼时,眼皮“突”地一跳。 对呀,咱不是还能重开市舶司吗? 虽说那玩意没多少钱,但一年几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收上来的。 只是得跟地方官员打好招呼,外藩商贾来做生意可以,但想要朝贡一律免谈。 一年到头靠市舶司收的那点税银,还不够打发这些要饭花子呢! 老朱看到一条靠谱的建议,再看的时候就认真多了。 “重新厘定商税,优化税收流程,从货源地一次征收……” “咦?” “这孙子有点道行呀!” 虽说朱允熥所提的也是增加商税,但他更多的是建议从税收的方式方法上改进,而且很有可行性。 再之后就是官办作坊了,这个老朱并不陌生。 事实上,大明各地府县都有官办作坊,负责打制农具,以及兵器之类。 但老朱从未想过这玩意还能赚钱,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个赔钱货哩。 “大孙,你过来一下!” “干嘛?” “咱有几个词看不懂,你来给我解释一下!” “哦!” 一旁陪着的礼部尚书赵勉,听到皇帝这话忍不住看了眼朱允熥。 他常年在朝堂上伺候老朱,太知道皇帝陛下的脾性了。这一看就是看到好点子了,想进一步打听的意思。 只是朱允熥才这么点年纪,真的能想出好点子? “你来跟咱说说,这公私合营是啥意思?” “回禀皇爷爷,就是朝廷和个人合办作坊,作坊的所有权归官府,但日常经营归匠人们自己把握。官府只需制定一个合理的收入红线,红线内的收入归官府,红线之外的钱由匠人平摊即可。” “孙儿已经在银作局试验过了,匠人们劳作热情很高,不仅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朝廷指派的任务,还额外干了不少私活,每人都赚到了一大笔钱。” “这……” 老朱听了后颇为心动,觉得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只是他这人谨慎惯了,总觉得要先去银作局那边看看再说。 “你先回去吧!” “哦!” 老朱提起笔在朱允熥的试卷上就写了个“甲”,外加“上”字多一笔。 全部试卷看下来,也就这孙子的策论能称得上一个“甲上”,其他人最多给个“甲”撑死了。 只是老朱一想到还有诗文没测呢,就硬生生止住这个想法了。 他太了解那孙子,一旦让他知道自己得了甲上,保准不会好好写诗。 诗文这东西虽然不重要,但却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志向和意趣。 “黄子澄,把诗文题目亮出来吧。” “诺!” 黄子澄早就用大字写好了,闻言直接将诗文的题目挂在架子上。 朱允熥看了看架子,只见上边也是三道诗文题,都是夏日里寻常景物。 比如说柳树、荷花之类的咏物题。 这种题确实不难,但想做好了也不容易。 其他皇子一看到诗文题目,一个个也都哭丧着脸。 相对来说,作诗还不如写策论呢。 因为策论可以瞎写,但作诗这玩意,总共就那么二三十个字,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可谓是一目了然。 只有朱允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因为这三首诗他母妃都给他量身打造过。不论是咏柳,还是咏荷,他都有现成的诗作,而且质量都不差。 然而,就在朱允炆要埋头作诗之时,大本堂内突然传出“呱”的一声蛙鸣。紧接着,一只墨绿的青蛙,蹦跶蹦跶直接蹦跶到朱元璋的面前的桌子上。 朱植看到此等景象脸色都吓白了,这是他中午抓的那只绿将军,被他养在堂外的水缸中了,不知道怎么就跑了出来。 老朱一脸嫌恶地伸手去抓那青蛙,却不料青蛙的身手非常敏捷,只是蹦跶两下就逃脱了他的魔爪,然后一下跳到砚台里,溅起了漫天的墨汁。 朱元璋气恼地擦了把脸上的墨点,刚想命人把这只该死的青蛙拍死,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何不以此“蛙”为题? 一来应景,二来也可防止有人提前做好了题目,就等着自己来考! “等等!” “架子上的三道诗文题作废,今天就以此蛙为题,各自赋诗一首。” 朱植整天跟青蛙打交道,对青蛙的了解比对父皇还深,现在见到父皇把题目换成青蛙,他脸上也露出狂喜之色。 这题他会! 朱允熥见到老朱临时换了题目,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脸上也浮现惊喜之色。 巧了! 这题他也会!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本堂月考免费阅读. 地一百六十六章 秦公公,该不会是你告的密吧?(附加更) 朱允炆呆呆地看着桌子上那只活蹦乱跳的青蛙,只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个什么鬼,母妃给的题库里没这道题呀! 其他皇子皇孙也是一脸大写的懵逼,心道一个青蛙有啥好写的? 只有经常跟朱植抓蛤蟆的一干皇子,对青蛙非常了解,感觉自己能写出很多诗篇。 “开始作吧!” 老朱话音一落,黄子澄立马点燃一支时香,这种香烧完正好一刻钟。 虽说一刻钟的时间有点短,但作诗靠的就是急智以及灵性,没那个灵性就算给一个时辰,照样写不出像样的好诗。 朱允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新太祖的诗,满脸得意地誊写在纸上,感觉自己今天肯定能拿第一了。 可他看了几遍后,突然意识到不对,这首诗帝王之气太重,自己要是把诗递上去,还不得被老朱给打死?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换一首不那么显眼的吧。 朱允熥将写好的诗团成一团,瞅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扔到纸篓里,随便写了一首诗糊弄过去。 老朱趁着众人作诗的时候,又批阅了一份奏折,写下了自己的处理意见。当他见到线香烧完之时,立马命人下去收卷。 不多时,黄子澄将几十份试卷递给老朱,老朱一篇一篇地翻看。 老朱只是随意看了几篇,就知道他们老朱家是没有读书种子了。 一个个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说他们是打油诗都抬举了。 老朱随即加快了速度,在一众试卷里先把大孙的给挑出来。 “一只两只三四只,五只六只七八只。” 老朱看到这儿的时候,眉头已经皱起来,心里甚至后悔刚刚来得急了,竟然忘了带鞭子。 然而,当他看到后两句之时,眉头渐渐舒展,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十只百只千万只,跳入浮萍皆不见!” “这诗……” 老朱赶忙献宝似的把朱允熥的诗递给边上的赵勉,他拉着赵老倌过来,就是让他当裁判的。 “赵勉,你看看这诗咋样?” 赵勉拿过去一看,见到前两句之时也是眉头一皱,可看到后两句的时候,顿时有种豁然开朗,峰回路转之感。 “此诗倒也别致精巧,足以表明吴王殿下才思敏捷,机智过人。” 老朱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后小心地把大孙的诗放在一边。 虽说这孙子有点取巧了,但好在最后一句转了回来,否则今天非得打他百十鞭子! 朱允熥见老朱开怀大笑,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老朱在看过大孙的诗作后,再看别人的诗就有点敷衍了,不过当他看到朱允炆的诗作时,依然惊“咦”了一声。 “这诗……” “赵勉,你过来看看这首咋样?” 赵勉接过诗匆匆看了一眼连忙道。 “好诗呀!” “陛下,此诗甚好!” “不仅体现二皇孙殿下的才情,更体现了他忧国忧民之心呀!” 黄子澄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过去。 他是知道朱允炆作弊的,也知道“咏蛙”并不在他提供的诗文题目里。 因此,对于朱允炆能不能作好咏蛙之诗,他这个当先生的也没有半点把握。 然而,当他看到朱允炆诗作后,心里暗道第一稳了。 “田间少闲暇,夜以继复日。” “种得三五垄,秋收一两石。” “若无绿衣娘,虫食少一半。” “幸赖有此卿,国泰又民安。” “陛下,二皇孙殿下如此年纪,就能做出此等诗作,确实非常难能可贵!” “尤其是诗中表现出对农人的关切,不正是陛下孜孜以求的以民为本,仁义为怀吗?” 老朱听到两人的吹捧,也不觉多看了朱允炆两眼,把朱允炆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 虽然老朱心里不愿意承认,但两首诗摆在一起,明显朱允炆的诗作更胜一筹。 文采倒在其次,最难得的是此诗的立意,确实是难得的佳作。 朱元璋看了眼自己精心准备的黄玉如意,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这玉如意只能赏给朱允炆来。 老朱将朱允炆的诗作跟大孙的放在一起,又翻看起其他人的诗作。有了这两首诗打底,再看别人的诗就只觉得粗鄙不堪。直至他看到朱植的诗时,脸上的表情才重新有了起伏。 “朱植!” “儿臣在!” “来人呀,把这逆子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朱植听到这话吓得小脸煞白,满心不甘地问道。 “父皇,为何责罚于我,儿臣的诗作哪里有问题吗?” 老朱把朱植的诗作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瞪着两只龙眼怒道。 “你自己念一遍给众人听听!” 朱植不服气的道。 “念就念!” “一身绿皮绿油油,两只眼睛圆鼓鼓。” “腮帮一鼓真可爱,十只能凑一盘菜。” 朱植念完自己的诗作,当即引得大本堂内一众哄笑,就连赵勉和黄子澄都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老朱听到这刺耳的笑声更加愤怒了,指着朱植大骂道。 “咱看你像一盘菜!” “咱今天就拿你做一盘竹笋炒肉!” “拖下去!” “给咱狠狠地打!” 门口站着的锦衣卫,听到“狠狠”的字眼,心里暗道陛下的愤怒又升级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老朱的愤怒还有一半来自朱允熥。他一直对朱允熥寄予厚望,却被他不喜欢的朱允炆给比下去,老朱心里一直窝着火呢。 正好朱植这逆子跟朱允熥关系亲近,就先拿他撒撒气了。 朱植在一片声嘶力竭中被拖下去打板子,不多时大本堂外再次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老朱一直等外边的板子打完,这才出去挨个瞅了一眼。 见朱桂、朱植两个逆子屁股都肿起来老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锦衣卫可以抬走治伤去了。 “朱允炆、朱允熥并列甲上!” 礼部尚书赵勉赶忙追问一句。 “陛下,那黄玉如意呢?” “赏朱允炆吧!”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气哼哼离开了大本堂。 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皇孙听到这话,无不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唯有朱允熥表情淡淡,没受到丝毫的影响。 对于他来说,能获得个并列第一的名次,保住自己在宫外住的权利,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至于那破如意,他还真不稀罕! 在老朱宣布完月考结果后,也意味着大本堂终于到了散学的时候。 藩王之子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宫,朱植因为被抬到太医院治伤了,因此捕蛙团伙就此解散,使得护城河蛙声再次嘹亮起来。 朱允炆兴冲冲地抱着黄玉如意,以及其他的赏赐回太子府,引得太子妃对他一阵夸赞。 在得知这个第一是朱允炆凭真本事获得的,吕氏心中更加欢喜了。 朱允熥虽没有跟着众人出宫,但也没有急着离开大本堂,而是趁着大本堂里肃静,继续完善他的新王宫图纸。 一直到吃晚膳的时间,老朱派小太监过来催他,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乾清宫。 老朱自打回了乾清宫就不住地发脾气,不是嫌边上伺候的小太监喘气声太大,就是嫌外边的知了太烦,在接连摔了几个茶盏后,这才满脸郁闷地重新坐下批阅奏折。 秦德顺默默地看着皇爷发飙,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团,背过身子打开一看,霎时吃了一惊。 虽然朱允熥扔的时候,四处看了看,但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老朱身上,压根没注意到秦德顺这个死太监,一直在偷偷盯着自己。 因此,他这边前脚刚扔到纸篓里,后脚就被秦德顺捡了出来。 秦德顺在看过朱允熥的另一首诗后,惊讶地大喊一声。 “皇爷!” “刚刚弄错啦,这才是三皇孙殿下写的诗!” 老朱正气哼哼地在奏折上挑错别字呢,听到这话赶忙回头看过去,只见秦德顺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满脸兴奋地看向自己。 “啥错了?” “皇爷,这首才是三殿下的大作,您之前在大本堂看到的是另一首!”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咦!” “那鳖孙竟然写了两首诗?” “赶紧拿来给咱看看!” 秦德顺赶忙将诗作摊开,放到老朱面前。老朱拿起来只扫了一眼,就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诗!” “这才是咱大孙该有的手笔!”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瞅瞅这诗写得真特娘的霸气,读着都让人长精神,哈哈哈!” “我就说嘛,咱大孙那么机灵个人,咋可能写出那么一首平庸之诗,一定是这孙子藏拙了!” 老朱在笑过之后,立马追问道。 “你是在哪儿找到这首诗的?” “回禀陛下,是在大本堂的废纸篓里。” “这逆孙……” 老朱闻言脸上立马闪过无边愤怒。 “这逆孙坏了咱的大事!” “他好端端地藏什么藏,他不知道黄玉如意代表着啥吗!” “那逆孙人呢?” 秦德顺闻言赶忙答道。 “听说还在大本堂里读书呢……” 老朱听到这话更气了,跳着脚骂道。 “他现在倒是来了认学的精神,咱刚刚在大本堂的时候他干啥去了!” “派人把他给咱拎回来,咱亲自问问他,咱是哪点对不住他了,让他处处跟咱藏着掖着!” 秦德顺见皇帝陛下如此生气,心里也是一阵后悔,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该不会害了三皇孙殿下吧? 不多时,朱允熥兴冲冲地跑进乾清宫,刚一进门就看到老朱手里拎着鞭子,正瞪着两只“圆鼓鼓”的龙眼瞪视着自己。 朱允熥一见这场景,当即吓得一阵腿软。 “皇……皇爷爷,您这是干嘛呀,孙儿不是已经考了甲上吗?” 老朱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朝着朱允熥晃了晃。 “咱来问你,这首诗是不是你写的?” 朱允熥见状赶忙否认。 “不是!” “这不是孙儿所写!” 老朱听到这话更来气了,纸上分明是这鳖孙的字迹,他竟然敢当着咱的面睁眼说瞎话? “趴下!” “皇爷爷,你听说我,这真不是我写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呀,这是我……” “趴下!” “皇爷爷,你咋就不信我呢,这真不是……” “来人,帮这逆孙一把!” 老朱话音一落,立马有两个太监上前,抓着朱允熥的胳膊就把他按在凳子上。 老朱见大孙的屁股已就位,撸了撸袖子,还朝着手上“呸”了两下,然后甩开膀子朝着逆孙的屁股使劲地抽了一鞭子。 朱允熥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突然遭受此等雷霆一击,疼得他“嗷”的一声就惨嚎起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老朱满腔的怒火非但没有消退,还在持续地不断上升中。一直打了二十几鞭子,老朱的情绪才稍微稳定点。 “还敢不敢撒谎了!” “不敢啦,呜呜呜……” “这诗到底是谁所作?” “是……是……” 老朱见朱允熥还想狡辩,当即甩了几鞭子过去,打得朱允熥赶忙连声承认。 “我认了!” “这诗确实是我写的,哇呜呜呜……” 朱允熥本以为承认了就不会挨打,哪承想认了这事后又引来老朱的一顿毒打。 “我都承认了,您老咋还打我呀,哇呜呜……” 老朱气哼哼的道。 “明明是你写的,为啥不敢拿给咱看!” “我怕您打我,呜呜呜……” “怕咱打你?” 老朱“啪啪”打了几鞭子,然后弯下腰贱兮兮地问道。 “这回还怕不怕了?” “不怕……” “啥?” “咱打得这样重,你竟然说不怕!” 老朱站直身子,又啪啪打了几鞭子,打得朱允熥连声喊“怕!”。 “咱对你这么好,不就是打了你几鞭子吗,你竟然敢怕咱!” 老朱说完这话又是“啪啪”几鞭子,直接把朱允熥给打崩溃了。 “您老到底是让我怕还是不怕呀,呜呜呜……”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老脸忍不住一红。 对呀! 咱到底是想让逆孙怕咱,还是希望逆孙不怕咱呀? 老朱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个所以然。 最后,又给逆孙几鞭子,把自己心里最后那点怒气消耗完,就气哼哼地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只留下朱允熥一个人,趴在凳子上嗷嗷痛哭。 老朱听了一会儿,只感觉心里更加烦躁,见天色也不早了,索性直接去了后宫。 秦德顺本想跟上伺候的,被老朱当即喝止住。 “不用跟着咱,赶紧传太医给他上药!” “哎!” 老朱气哼哼地来到郭惠妃宫,一进门就跟郭惠抱怨起来。 “郭惠,你说咱对大孙够好了吧,他今天竟然跟咱藏心眼!” “明明写了一首传世之作,竟然偷偷给扔了,又搞了一首烂诗糊弄咱!” “本来咱是想把黄玉如意赏他的,他这一装傻,反倒是成全了别人,你说咱心里能不气吗!” 郭惠早就从狗腿子那儿听说了,就算朱元璋不过来,她也想去乾清宫转转来着。 现在看到朱元璋跑自己这儿抱怨,郭惠没好气地怼道。 “不就是一个痒痒挠么,就算黄玉的又能值几个钱,瞅把你小气的!” 老朱闻言不悦地瞪了郭惠一眼。 “你懂个什么,黄玉代表皇权,如意代表咱的心意!” “咱今天把黄玉如意赏给朱允炆,朝中的官员听说指不定咋瞎琢磨呢!” 郭惠妃听到这话眼珠微微一转。 “皇爷,您不是还有个竹子的吗,要不把那个赏小熥熥好了!”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当场就严词拒绝。 “想都别想!” “那个咱用惯了,咱谁都不给,将来死的时候也带到地下去!” 郭惠妃闻言噗嗤一笑,皇爷这哪里是恋旧,分明是因为那竹子的痒痒挠乃马姐姐所赠,这才舍不得的! “来来来,别气了,你先在床上躺一会儿,臣妾去乾清宫看看那孩子,回来再伺候你安寝!” 老朱闻言酸溜溜的道。 “不用看!” “咱手下收着力呢,没下重手打他!” 郭惠妃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可是知道这老头的手黑着呢,暴脾气上来才不管你是谁,不打你个半死都算是好的。 郭惠妃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朱允熥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郝太医则在一旁小心地为其上药。 郭惠妃瞅了一眼朱允熥的屁股,看到血淋淋的场景,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嘶!” “怎么打得这样重!” 郝太医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回惠妃娘娘,这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打得并不重。” “就算没被打出血,微臣也是要用银针挑开,将里边的淤血放出来的……” “陛下也算是打孙子打出经验来了,最后几鞭子正好破皮,倒是省了微臣的麻烦,嘿嘿嘿……” 朱允熥听到郝太医竟然还有心思笑,气得他不住嘴地抱怨。 “好太医,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都被打得这样惨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朱允熥抱怨完郝太医,又开始骂那个手欠的人。 “也不知道谁手那么欠,我明明都扔纸篓里了,还被那厮给捡了出来,害得我平白挨了一顿毒打!” “可惜了……我差点就能解锁一个月不挨打的成就了,就被那个手欠的人给破了,呜呜呜……” 秦德顺听到朱允熥的抱怨,心里暗暗一紧,想着做点啥补救一下。 “郝太医,要不让奴婢伺候三皇孙上药吧?” 郝文杰正好胳膊有点酸了,听到秦德顺这样说,赶忙将药瓶和棉签递给他,让他给朱允熥上药。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告的密,我非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掉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秦德顺接过药瓶,一开始还很小心地给朱允熥上药,可是当他听到朱允熥骂骂咧咧的时候,手上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嗷嗷嗷……” “秦公公,你到底会不会上药呀,你这是来给我制造二次伤害的吧!” “三皇孙您少说几句吧,话说多了容易扯到伤口!”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由懊恼地抱怨。 “我说话跟屁股有啥关系!” “秦公公,该不会是你告的密吧?” 秦德顺闻言手上一颤,棉签不受控制地在朱允熥的屁股上“杵”了一下,疼得朱允熥一阵龇牙咧嘴。 “三皇孙,你这可冤枉死奴婢了,奴婢咋能干那种事!” “是王德从纸篓里把您的诗作捡回来的!” 王德听到这话只感觉头皮一炸,这事跟自己有啥关系? 可就在他想反驳之时,看到干爹一个劲儿地朝自己眨眼,他瞬间明悟过来,干爹这是让自己替他顶缸呀! 王德一想到秦德顺对自己不错,还站着个干爹的大义名分,只能硬着头皮接过这口锅,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头。 “殿下,奴婢对不住您,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您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奴婢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朱允熥一听是王德在捣鬼,也就大度地原谅他了。 “算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了!” “咱们以后就安心当个王爷好了,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郭惠妃听到小熥熥如此心灰意懒的话,只感觉心酸的难受,捂着鼻子就出了乾清宫,然后悲悲切切地哭起来。 当郭惠妃回到长宁宫,听到床上传出均匀的鼾声时,气得她当场掀了被子。 “朱元璋,你给我起来!” 老朱不悦地睁开眼,看了看已经疯魔了一般的郭惠,满心不悦的道。 “你这是又咋了?” “你还有脸睡,你也不看看,小熥熥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咱……” “咱不跟你个婆娘一般见识,你要是不愿意让咱待,咱这就找别人去!” “那你去吧,臣妾不拦着你!” 老朱也是有脾气的,闻言当场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领着一干太监气冲冲地去别的宫。 不过在别的宫待了没多久,老朱又是一阵烦躁,借口前朝有事又溜了出来。 老朱本想回乾清宫瞅一眼,可又有点抹不开颜面,只能尴尬地坐在乾清宫外的台阶上看风景。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太监禀报,说是二虎从武当山回来了。 老朱听到这话,立马激动地从台阶上站起来。 “快传!”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地一百六十六章 秦公公,该不会是你告的密吧?(附加更)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不来的话,你就去搬石头去吧! 二虎本来只是回宫点个卯,表示自己回来了,没想到宫门都落锁了,皇爷还急吼吼地见他。 这让他多少有点不开心,暗道皇爷寻仙求长生之心也太急切了吧,这可不是一个明君该干的事呀! 二虎在宫门口,跟守门的侍卫讨了壶茶,一通牛饮后赶忙颠颠地跑向乾清宫。还没等他跑到谨慎殿呢,就看到谨慎殿后左门大门洞开,皇爷急匆匆的从里边走了出来。 “皇爷!” 二虎一阵小跑跑到老朱面前,没等他行礼呢,老朱就一挥袖子喊道。 “免了!” “赶紧跟咱说说,可曾寻到张邋遢?” “回禀皇爷,卑职有负皇爷所托,并未寻到张真人踪迹。”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虽然他早就料到此人不是这般好寻,但贸然听到这个结果,心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还是不愿归于大明吗?” “回皇爷,这倒不是,卑职听他的弟子说,张真人已经许久不曾回武当山,可能已经飞升成仙了吧?” “不过卑职已经在武当山上留了暗探,并抓了武当山掌门、知客等一干人的家眷威胁,只要张真人露面,他们定然将其擒住!” 朱元璋听到二虎这番话,气得脸都不禁一抽。 要是张邋遢真是当世神仙,他这般粗鲁对待,那可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可若不这么做,好像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朱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幽幽开口。 “注意分寸,切莫耽误咱的大事!” “卑职领命!” 老朱把二虎打发走,想着闲来无事,不由把大孙白天所做的策论拿出来重新读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有道理。他想着自己也睡不着,当即命人将工部尚书秦逵给叫了过来。 可怜的秦逵刚钻进被窝,正想跟小妾亲热一番,就被老朱大半夜给拎了出来。 秦逵新纳的小妾,一边帮他穿官服,一边忍不住埋怨。 “这皇帝陛下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大半夜还不让人消停!” 秦逵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一把堵住小妾的嘴。 “你不要命啦!”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如果传扬出去,你家老爷都得为你陪葬!” “老爷,人家只是在家里抱怨几句,怎么就能传到陛下耳朵里?” 小妾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锦衣卫的声音。 “秦小夫人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把你的牢骚告知陛下的!” “啊……” 小妾听到这话直接吓傻了,秦逵也脸色一白,暗忖这特么还是人么,这是长了一对狗耳朵? 秦逵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不由分说塞到门外的锦衣卫小旗手里。 “两位钦差多多包容,这点碎银就当下官请两位吃酒了!” 锦衣卫小旗掂了掂手里的银元宝,朝着秦逵微微一笑。 “秦大人太客气了!” 锦衣卫小旗收起银子,然后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据说陛下今天心情很差……” 秦逵听到这话身子一怔,随即朝着小旗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心里暗道这五两银子值了! 秦逵感到乾清宫的时候,老朱依然坐在台阶上。只不过相较于刚才,他现在屁股底下多了个软垫,两旁也多了四盏灯笼。 “臣秦逵拜见陛下!” 老朱如果不发威,性子还是挺随和的,朝着秦逵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陪自己一起坐。 秦逵也识趣的落下一阶,挨着半个屁股做了下去。 “咱这儿有个文章,你帮着咱看看,有几分可行性。” 秦逵接过老朱递过来的文章,只瞅了一眼就看出这是齐泰的笔迹。 现在金梅瓶大火,朝中当官之人谁手里没有一两张原稿,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秦逵也仗着自己工部尚书的便利,从银作局那边要了几张手稿。 秦逵虽然认出是齐泰的笔迹,但心中更疑惑了。 这厮不是礼部侍郎吗,没事掺和我们工部的事干嘛,难道说他有心来我们工部任职? 明初的六部是没有明确的行业门槛的,有时候一个人兼任两三个部门的尚书。 虽说秦逵是工部尚书,但也不代表他看得懂图纸,能指挥工人干活。 因此,对于齐泰来工部任职,秦逵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毕竟,齐泰应天府解元的身份,以及教导过皇子、皇孙们课业的背景,将来注定官运亨通,超越自己只是迟早之事。 要是能提前跟他结下一份香火情,将来自家子弟出仕做官,也多了一些便利不是。 因为秦逵存了这个心思,再次看向文章的时候就认真了许多。 这一认真之下,还真让他看到不少闪光点。 “陛下,此乃老成谋国之言也!” “开市舶、收商税,都是快速充盈国库之法,而且有很大的可行性。” “不过最让微臣感到心惊的是,此人所提出的公私合营之制度!” “若是此法可以推行,大明的官办作坊每年至少能为朝廷贡献百万两收入!” 老朱听到秦逵对大孙的策论评价这样高,脸上立马露出激动的潮红色,就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秦……秦逵,你真是这样想的,你……你真觉得这逆孙的法子好?” 秦逵听到“逆孙”两个字,脑子一下子宕机了。 这不是齐泰写的文章吗,咋突然变成了“逆孙?”。 再者说,齐泰可是跟黄子澄等人一起伴读东宫,算是太子平辈的人,陛下称呼此人为逆孙有点不妥帖吧? 秦逵想到这里,忐忑地问了一句。 “敢问陛下,此文为何人所写?” 老朱听到秦逵这样问,脸上立马露出羞答答的得意之色。秦德顺见状,赶忙替陛下炫耀一下。 “秦大人有所不知,此乃皇爷今天于大本堂考较功课,三皇孙临场所作!” “什么!” 秦逵听到这话恨不得当场呆若木鸡。 一来是不敢相信此等文章出自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之手,二来是不敢信其能写出如此飘逸俊秀的字迹。 光看这一手字,没个十年以上的苦功,根本不可能达成呀。 三皇孙才多大,没等学会拿筷子,就已经学会写字了吗? 老朱看到秦逵如此震惊,心里就更得意了,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你怎地如此震惊?” “难道认为皇家儿孙不配写出此等文章?” 秦逵一听这话吓得当场跪倒在地。 “微臣万万不敢有此等想法!” “微臣只是震惊于三皇孙的惊才绝艳,若不是陛下亲口所言,微臣万万不敢相信此等老辣、稳健,又贴合实际的文章,出自总角少年之手!” “微臣是被三皇孙殿下的才华所折服,心里没有半点不敬之意!” 老朱想听的就是这个,你要是直接拍他马屁,那没准能拍马蹄子上。可你要是拍他儿子、孙子的马屁,那他能乐呵呵地听一天都不会觉得腻味的,搞不好临了还得约你明天再来。 “秦爱卿言重啦,咱刚刚也只是戏言尔!” “来来来,跟咱说说,这官办作坊若真如此改变,真能为大明带来收入吗?” 老朱心情畅快之下,连对秦逵的称呼都变了,直接用上来“秦爱卿”。 秦逵听到陛下竟然以“爱卿”相称,心里也是暗暗惊讶,感慨自己刚刚是不是什么话说到陛下心坎上来。 要不然以陛下的习惯,撑死了来个“众爱卿”这种群宠,怎可能单独对自己也称一声爱卿? 秦逵略一琢磨,就知道为啥了,陛下是开心于自己的皇孙! 虽然秦逵搞明白缘由,但他却没法顺着陛下说。 因为按照他们六位尚书的默契,最适合大明的嗣君人选应该是朱允炆。 因此,略微纠结下,秦逵赶忙改了口风。 “此法确实可行,但难点也不少。” “首先最难之处就是选人、用人,将作坊交于何人之手,何人能管理好作坊?” “如果所托非人,恐怕非但不能给朝廷增加收入,反而会加重匠人们的负担。” “其次,质量和工期如何保证?” “自古商人逐利,匠人也是如此。若是放开管制,让他们自己生产贩卖,那他们定然将好的农具贩卖,将残次品上交朝廷。” “因此,以微臣观之,此法甚好,但行之颇难。” “既然是三皇孙提出,陛下何不交由三皇孙在京城小规模示范一下,比如说把工部的某个作坊交由他管理一段时间,如果有成效的话再行推广?” 这就是秦逵给朱允熥挖的一个坑了,工部手底下的作坊啥状况,他这个当尚书的最为清楚。 可以说,有的作坊穷得就剩下个架子了,连购入材料的钱都没有。 如果三皇孙真能将作坊盘活,那功绩必然有工部一份。就算三皇孙最后没干成,工部也不用吃挂落,可谓是一举两得。 更何况,有他这个工部尚书盯着,三皇孙想干成也难呀! 老朱听到秦逵这样说,一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 他自然能听出秦逵前后说话的矛盾,但他也得承认秦逵所言有理。 只是有理归有理,他心里很不爽! “秦逵呀,你这话咱知道了,咱会慎重考虑的。” “对了,咱听说你跟松江的杨新炉是世交,能不能替咱邀请下,让他来大本堂执教?” “官职好说,只要他肯来,咱就给他五品翰林的官身。” 秦逵一听这话气得肺子都快炸了,哪个混蛋跟皇帝嚼的舌根! 杨家是什么人,那是松江的名门望族。自家一介寒门,哪能跟他们够得着关系? “陛下,微臣之家跟杨家并无瓜葛,只是微臣之父早年间受过杨家恩惠,已经很多年没有往来了……” 老朱冷哼一声道。 “咱不管!” “你要是能请来则罢,请不来的话,你就去城墙根搬石头去吧!”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朝着秦逵甩了甩袖子,示意其可以滚蛋了。 秦逵本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可见到陛下这般态度,也只能委屈巴巴地离宫。 这一夜秦逵彻夜无眠,绞尽脑汁地琢磨,如何能把杨新炉给骗到宫里当官。 皇帝陛下说让你去城墙根搬石头,那可不是吓唬你,更不是跟你说着玩呀! 老朱在打发走秦逵后,坐在台阶上喟然长叹了一阵,这才拿着大孙的手稿回宫,小心地叠好放在御案上的紫檀木匣子里。 老朱美滋滋地想着,这也算大孙给自己上的第一份奏疏了吧? “咱大孙咋样了?” 秦德顺闻言赶忙朝着王德瞅一眼,见王德朝着自己做了个睡觉的手势,赶忙回禀道。 “三皇孙已经睡了!” “哦?” “可曾睡熟?” 秦德顺再次看了一眼王德,见王德两眼紧闭赶忙回道。 “已经睡熟了,吵都吵不醒的那种!”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掀开门帘走进寝室。 当他看着大孙趴在床上,屁股上涂满了绿色的药膏之时,只感觉心被拎了起来,又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咋就打得这么狠哩!” 秦德顺听到这声抱怨,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皇爷一会又该迁怒了吧? 老朱走上前轻轻地帮大孙把上身的毯子盖好,随即问向边上站着的王德。 “郝太医是怎么说的?” 王德闻言偷眼看了眼干爹,见干爹朝他点点头,这才干脆利落地全撂了。 “郝太医说陛下手法精湛,尤其是最后几鞭子正好将皇孙殿下的屁股打破了皮,使得淤血得以迅速流出,省却了不少治伤的麻烦!” 老朱听到这话立马黑了脸,这阴阳怪气的话是夸咱,还是骂咱哩? “没说几天能好吗?” “郝太医说至少要趴三天才能下地……” 王德一边说,一边看老朱的脸色,见老朱脸上有几分不悦,赶忙补了一句道。 “不过三皇孙天赋异禀,或许一两日就能下地也说不准……” “唉!” 老朱听到王德这样说,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摆摆手,将他们全都打发出去。 待到屋里没人之时,老朱靠着墙打起盹来。 后宫是不用去了,搞不好郭惠那婆娘又把后宫的大门给封上了,只能在大孙这儿对付一晚上了。 就在老朱迷迷糊糊要睡着之时,他突然看到大孙的身子往里边挪了挪。 老朱见状赶忙惊喜地擦了擦眼睛,见自己没出现幻觉,赶忙喜滋滋地躺在大孙边上。 “小逆孙啥时候醒的?” “没醒!” “我睡得死着呢!”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拿胳膊推了推大孙。 “再往里边点,咱这半拉身子还挂在外边呢!” 朱允熥闻言没搭理老朱,不过身子倒是听话地往里边挪了挪,给老朱让出足够大的空间。 老朱这才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为了让自己更舒服,还把枕头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朱允熥干脆把枕头都推给他,反正自己现在这姿势,也用不上那玩意。 老朱也不推辞,躺在枕头上就呼呼大睡。 这一夜他睡得很踏实,不知是因为某逆孙的屁股有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竟然一次都没把他给踹下来。 第二天,老朱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见到小逆孙睡得正酣,不由在他的胖脸上捏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洗漱。 然而, 当太监把镜子端到老朱面前时,老朱霎时被气得脸色一沉。 只见镜中的自己,额头上写着一个硕大的“王”字,在自己的嘴巴周围,还被人用毛笔画了几撇胡须! 老朱都不用问是谁干的,跑回寝室里照着大孙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打得逆孙“嗷”地一声惨叫。 “皇爷爷饶命呀!” “小逆孙,以后还敢不敢再咱的脸上乱画啦!” “不敢啦,再也不敢啦!” 老朱听到不住嘴的求饶声,这才哈哈大笑着离去。 “哼哼!” “跟咱斗,你还嫩了点!”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不来的话,你就去搬石头去吧!免费阅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赶紧把我师公追回来! 应天府希望小学。 尽管朱允熥已经三天没来了,但小学内的一切事务正常运转。非但没有任何停滞,好像还比他本人在的时候更和谐一些,也更像一家私塾。 国子监生员出身的先生们尽职尽责,每个人都力求带好每一个学生。 研究自鸣钟的生员和工匠任劳任怨,哪怕不能让自鸣钟达到准确地报时,也依然坚持在科研第一线。 某新型火药驱动犁地工具设计院,以及某便携式管式火药发射装置研究机构,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成功地打造了第一個模型。 放眼整座希望小学,只有三个老头脸上写满了忧虑,对朱允熥充满了怀念。 “唉!” “吴王殿下已经三天没来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吴王殿下出了什么事?” 杨新炉当即打断了高明的乌鸦嘴。 “闭上你的臭嘴!” “吴王殿下必然是长命百岁之人,老夫的新版赵氏姐妹传,可还指望他呢!” 高明依旧不甘心地追问。 “那为啥吴王殿下还不来,难道偌大的希望小学,都只是他的一时心血来潮吗?” 杨新炉和秦亨伯闻言齐齐陷入了沉默,他们俩也抱有跟高明同样的疑惑,但两人又不愿意深想。 杨新炉忧心自己的新版话本,秦亨伯则担心无法学习炼丹之法。 两人纠结良久后,差不多同一时间开口。 “要不咱们面见陛下,请求做吴王殿下的门客吧?” 两人说完之后,脸上又同时闪过尴尬。 因为两人目的都不纯,所谓的门客不过是借口。一个希望天天跟吴王殿下讨教写书技巧,一个希望请教新式炼丹法各种元素的搭配比例,以及催化剂的使用方式等等。 只有高明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羞赧。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高明已经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朱允熥是一位明主,而且有着远大志向。 否则,他又怎会招收如此多的门客?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不爽,朱允熥连国子监的这群生员都看得上,为何从不主动招揽自己? “咱们在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吴王殿下都未曾招揽过咱们,是不是看不上咱们三个糟老头子呀?” 杨新炉听了高明的话,也露出一丝困惑。 “不能吧?” “咱们仨不敢说名满天下,但也至少是家喻户晓,吴王殿下没理由看不上咱们呀!”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吴王殿下压根不认识咱们,或者从未听过咱们的大名?” 秦亨伯说出这话后,杨新炉和高明齐齐一愣,他俩之前从未想过这等问题。不过回想这段时间吴王殿下对他们几人的态度,两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老杨,你不是朝中有几个故旧么,能不能让人隐晦地提醒一下吴王殿下?” 杨新炉闻言略微琢磨下道。 “老夫倒是有个叫黄子澄的弟子,听说他现在正在大本堂执教,只是老夫不大看得上他,只觉得此人有点过于功利,做事也急于求成,将来搞不好会惹麻烦。” “那你还认识别人吗?” “老夫想想呀……” “齐泰行吗?” “曾经在大本堂执教过,前段时间被调到礼部任职侍郎,应该也能跟吴王殿下说上话吧?” “太行了!” “坊间盛传金梅瓶手稿乃是齐泰所书,足以证明两人关系不一般!” “那老夫这就去找齐泰?” “同去同去!” “反正我俩闲着也是没事,正好去见见咱应天府新秀!” 三人计议已定,当即上了马车,直奔位于东长安门的礼部衙门而去。 …… 礼部衙门。 礼部尚书赵勉看着已经快急疯了的秦逵,无奈地开口劝道。 “秦尚书,您守在我这儿也没用,杨新炉乃当代名士,江南文坛执牛耳者,老夫的这点薄面根本不管用呀!” 秦逵也知道赵勉没撒谎,可皇帝陛下说得太吓人了,要是他不能将杨新炉请出来做官,那他可就真得去搬石头了! “赵尚书,务必救一救本官吧,你就算不出面帮忙,也起码给我个确切的地址,能让我找到人就行!” 赵勉听到这话再次陷入为难,杨新炉的地址他是知道的,他还曾偷偷去杨家在金陵城的府邸拜会过。可他太了解秦逵的为人了,一旦告知他杨家在哪儿,他搞不好能带着工部的差役冲进去绑人。 “这个……” 本来赵勉还想再拖一拖,拖到陛下那头忘了这茬,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就在这时,锦衣卫送来一份口谕,让他三日内务必将杨新炉请出来做官,否则就让他跟秦逵一起去搬砖。 秦逵一听到这份口谕,脸上当即乐开了花。 现在他不着急了,该轮到赵老倌急了,哈哈哈。 “赵尚书,你先忙,本官先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几双合脚的鞋子,以及耐磨的衣服啥的,就不在这儿叨扰了!” “秦逵!” “你这个丧门星,本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秦逵听到老赵的骂街声,哈哈大笑着离开礼部,回到自己的工部衙门。 赵勉在秦逵走后,立马将礼部衙门的几个侍郎全叫到自己的值房,开门见山地说道。 “刚刚陛下命人传来一道口谕,限咱们礼部三日内将杨新炉请出来做官。如果咱们办不到,那就把咱们礼部的人全都撵到城墙底下搬砖!” “现在本官把上谕传完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你们要是做不到,那就准备好跟本官一起去搬砖吧!” 礼部的几个侍郎听到这话,无不吓得脸色惨白。 如果是别的皇帝放这种狠话,可能没几个官员会当真。可大明的朱皇帝不同,他前几年真的因为官员迟到,罚官员去修过城墙! 齐泰刚当上礼部侍郎才一个月,可以说屁股还没坐热呢,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 这要是被赶去修城墙,他这辈子的仕途岂不是完了? 就在齐泰这般忧虑之时,底下的官员突然跑过来说外边有人找,齐泰心不在焉地摆摆手道。 “本官不是早就说过吗?” “凡是自称本官亲戚、故旧的,一律轰走!” 自从齐泰当上礼部侍郎,不管是家里还是衙门,总能有很多亲朋故旧找上门,有的是求他办事,有的是请他吃喝,还有借故东拉西扯,打探他明年要去哪个省主持学政的。 齐泰对自身要求甚高,可不想因为这些琐事而葬送自己的前程。 “回齐大人,那人自称是您师公,卑职不敢擅自做主,这才特意进来请示一下……” “师公?” “本官哪来的师公?” 底下的官员听到这话,立马明白门外又来了一伙骗子,当即转身就走。 杨新炉站在礼部衙门外,正跟两个老友吹嘘呢。 “不是我跟你俩吹,齐泰那小娃娃若是知道老夫前来,一定会倒履相迎……” 秦亨伯和高明都不是习惯奉承别人的人,听到杨新炉的自吹自擂,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杨新炉见两人这般态度,还以为两人不信呢,赶忙指天发誓道。 “不信你俩等着,一会儿若不是中门打开,我杨新炉跟你俩姓!” 杨新炉话音刚落,就只见礼部衙门中门大开。杨新炉见状,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 “老夫刚刚跟你俩说啥来着,齐泰那小娃娃知道老夫前来,一定会用最高规格接待吧,哈哈哈……” 然而,杨新炉刚笑了两声,就只见礼部大门里突然跑出来十几个手持水火棍的差役。 在一群差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小官,正是刚刚说去给自己传话之人。 “来人呀!” “乱棍将这三个骗子轰走!” 礼部的差役听到这话齐声称“诺”,随即举着水火棍就朝着三人冲了过来。 三人见到这般阵势齐齐吓傻了,最后还是经常游山玩水的秦亨伯反应快,拉着两个老友撒腿就跑。 好在礼部的差役看到三个人一大把年纪,没想真的揍他们,只是嗷嗷喊叫地追了他们半条街,把他们给吓跑了也就回去了。 三个人躲在一条僻静的胡同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秦亨伯相对还好些,毕竟他常年寻仙访道,游山玩水,早就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 然而,高明和杨新炉不行啊。一个喜欢躲在家里看书,一个喜欢躲在家里写书,总之都是老宅男。 “老杨,你咋搞得,你到底认不认识齐泰呀!” 杨新炉听到高明质疑自己,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 “老夫还能跟你俩吹嘘吗,老夫小时候还抱过齐泰……呸呸呸,差点被你俩给气糊涂,是老夫在齐泰小时候还抱过他哩,他的名字都是老夫给他起的!” “真是岂有此理,老夫大老远来找他,他不说以礼相待也就罢了,竟然敢派人赶咱们。等老夫见到他爹的时候,非得狠狠地告他一状!” 另外一边,齐泰在打发走了小吏后,立马意识到不对。 他确实有个师公,只是这个师公名气太大,大得他都不敢认的程度。 因此,在小吏汇报之时,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是骗子。 因为正常情况来说,就是他跟父亲一起去拜会,都未必能敲开师公家的门,师公怎么可能主动来衙门找他? 齐泰想到这里当即追了出去,却只见长街寂寂,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刚刚自称我师公那人长什么样?” “须发花白,约莫六十来岁,头上戴着一根白玉簪子……” 齐泰听到这话心里一沉,赶忙忐忑地追问道。 “是不是脸有点圆,眼睛还很小?” “对对!” “齐大人怎么知道的?” 齐泰懊恼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对着吏员喝道。 “那真是我师公!” “赶紧派人去把我师公给追回来!” 三个老头躲在巷子里好一会儿,喘匀了气,又见外边没动静了,这才一手扶着墙,一手按着老腰从巷子里走出来。 然而,三人刚露个头,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齐大人吩咐了,务必找到那老头,千万不能放跑了他!” “诺!” 三个老头听到这话,赶忙吓得缩了回去,躲到一旁的稻草里瑟瑟发抖。 “老杨,你跟我俩说实话,你跟齐泰是不是有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皇孙有贤主之资! 三个老头躲在稻草堆里,一直等到外边没了动静,这才颤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向着杨新炉在金陵城的宅院走去。 “杨新炉,以后老夫再信你的话,老夫就不是人!” “老夫也是!” “秦兄息怒,高兄息怒……” “这里边一定有啥误会,等我回去书信一封,问问齐家是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无非就是人家当官了,看不起你这个便宜师公了而已!” “我……” 几個人抱怨一会儿,又开始怀旧,怀念以往各种被朝廷征召的日子。 “唉!” “早知道大明三皇孙如此仁义,老夫先前就不该推辞朝廷的征召!” “老夫也是……现在正后悔着呢,要是现在朝廷在征辟老夫,老夫一定欣然赴任!” 几人絮絮叨叨地来到杨宅,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地跪在杨家门前,边上还站着凶神恶煞的差役。 三人见状吓得赶忙躲避,却不料被一个眼尖的差役给看到,朝着他们这边大喊了一声。 “齐大人,您要抓的老头在那儿!” 齐泰闻言转头望去,只见三个老头正撒丫子往胡同外跑呢。 “师公别跑!” 齐泰赶忙起身追了上去,足足追了两条街,才把几个老头给追上。 “师公,你跑得也太快啦!” 杨新炉扶着墙大口的喘着粗气道。 “齐小子,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怒气就朝老夫撒,休要伤害老夫的朋友!” 齐泰听到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给杨新炉磕了几个头。 “师公息怒,都怪下边的人传话没传明白,这才造成这样大的误会!” “晚辈今天过来,是特意给师公赔礼道歉的!” “哦?” 杨新炉听到齐泰这样说,脸上再次恢复几分自信。 “这样说,差役不是来抓我们的?” “当然不是!” “晚辈第一时间想到可能是师公,就派人去寻你们来着!” “这样呀……” 杨新炉不由回身看了看两位老友,秦亨伯和高明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你去跟你的徒孙团聚吧,我俩去找个客栈落脚!” 杨新炉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俩人还生气呢。这要是放两人离去,自己以后还咋在江湖上混? “秦兄、高兄息怒,老夫在这儿替齐小子给两位赔礼了!” 杨新炉说完,赶忙踢了踢齐泰,齐泰立马朝着两人磕头。 “晚辈齐泰,冒犯了两位前辈,还请两位前辈海涵!” 两人听到齐泰这样说,心气这才稍微平复下来。 “哼哼!” “齐大人好大的官威呀,今天咋没穿官服来抓我们!” 齐泰特意换成了儒生装扮,就是方便给人下跪磕头的。 一旦他穿上官服,那代表的就是朝廷体统,他想跪也不能跪。 因此,刚刚他跪在杨家门口的时候,差役却在一旁站着,就是因为差役穿着代表朝廷的衣服,不能随便给人下跪。 “两位前辈息怒,今天晚辈是以一个后生的身份前来赔罪,明天必定郑重备下厚礼,前来礼聘三位大贤!” 秦亨伯和高明听到这话心里一动,这是又封了钦命来招他们做官了吧? 虽然几人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出来当官。但当他们听到朝廷真征辟他们,他们又嫌恶起来,当场就予以拒绝。 “哼!” “老夫年迈,不堪为朝廷驱使,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夫也是,现下已经两眼昏花,走路都走不动了,哪还能给朝廷当官?” 齐泰一听就知道这俩人在睁眼说瞎话,刚刚这俩人跑得最快,自己都差点追不上! “秦公、高公,这次是陛下降诏,要招贤德之士入宫教导皇子皇孙们读书,不是那种事务繁多的职务……” 两人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要是当上皇家的先生,岂不是正好能教导朱允熥了? 秦亨伯刚要答应下来,就听到高明再次傲娇地“哼”了一声。 “谁耐烦教别人,老夫只想当一个人的先生!” 秦亨伯听到高明这样说,只能尴尬地闭上嘴巴,暗忖自己格局还是低了。 三皇孙雅致高洁,给他当门客虽说地位低点,但并不会让他们觉得丢人,而且自由度也更高。 三皇孙能辅之则辅之,不能辅之还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也。 可一旦当了朝廷的官就不行了,钱少、事多、离家远,还处处有朝廷律令约束。 最最最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一旦他们不想干了,想辞职都不行! 以朱皇帝的残暴,随便治你个大不敬,就能把你满门抄斩! 杨新炉自然听出高明的意思,知道这位老友是抹不开颜面,不想委屈自己给朝廷当官,只想给兰陵小友当谋士。 因此,他拉着齐泰去一边嘀嘀咕咕。 “齐泰呀,你跟三皇孙殿下关系咋样?” 齐泰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大本堂里那只皮猴子,脸上立马露出欣慰的笑容。 “回师公的话,晚辈跟三皇孙殿下相处得不错,晚生特别喜欢这孩子,认为三皇孙有贤主之资!” 杨新炉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动,齐泰的这个看法,倒是跟他们三人一致。 他们三人之所以想当朱允熥的门客,也是看出此子资质超凡,更难得是心怀仁义。 在别的皇子忙着开青楼、赌坊、酒楼赚钱之时,唯有此子选择了文雅的书店。 虽说贩卖的不是圣人典籍,但赚来的钱也没有乱花,而是用在了开办私塾,免费教百姓家孩子读书识字上。 此等尊师重教,仁义为怀的皇孙,若是不能称一句贤主,那放眼大明也没有能看过眼的人了。 “既然齐小子跟三皇孙相熟,能不能跟齐小子引见一下我们三位,让三皇孙礼聘我们当个门客啥的?” “也不用给什么重礼,就是让我们仨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齐泰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 这三位大贤放着朝廷的高官厚禄不要,竟然只想给朱允熥当门客? “师公,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 “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岂能跟你个娃娃扯谎?” “高官厚禄我们是看不上的,为了那点俸禄,把身子卖给朝廷太亏了。” “可若是给三皇孙当门客嘛……我们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杨新炉说完这话,见齐泰迟迟不表态,赶忙又补了一句。 “若是你能让三皇孙主动礼遇我们,老夫就不追究你失礼的过错了!” 齐泰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三皇孙到底使出什么招数,能把三位当代大贤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请师公放心,晚辈一定办到!” …… 朱允熥已经趴在乾清宫三天了,虽说每天都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有太医院十几个太医轮流伺候着,但他依然觉得很无聊,迫切地想去宫外的学堂看看,看看他们是否有想念自己。 就在他迷迷糊糊,打算迷瞪一觉的时候,突然看到老朱头抱着一堆书走了进来。 “大孙,反正趴着也是趴着,看点书解闷吧!”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往床上一趴,然后故意打起呼噜。 老朱一看这鳖孙的做派,就知道这鳖孙在装睡。他也不说破,只是掀开毯子,看看那鳖孙的屁股,见上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郝文杰说得果然没错,这孙子确实天赋异禀,外伤好得出奇地快。 老朱见这孙子的伤好了,对他也就不那么客气了,一把掀开他身上的毯子喝道。 “别装睡了,赶紧起来给咱看书!” “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读书,那就给咱滚大本堂去读书!” 朱允熥满脸郁闷地看了看朱老头,随即拿起一本书枕在脸下,哼哼唧唧地说道。 “皇爷爷,我头疼的很,实在是看不进去呀……” 老朱看到大孙如此惫懒,心下就是一阵无语。要不是他旧伤未愈,非得把他拎起来打个几十巴掌不可。 “乖!” “多读书,以后才能明事理,不至于被手下人忽悠!” “不读!” 老朱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气急,差点没忍住再揍这孙子一顿。 “反正咱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敢不读,看咱上完朝回来咋收拾你!” 老朱说着的时候,从一堆书里抽出一本资治通鉴摔在床上。 “就这本了!” “晚上咱就考你,你要是答不上来,你这个月就一直在床上趴着吧!”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气哼哼地上朝去了,他这边前脚刚走,朱桂领着一干皇子就偷偷潜入乾清宫,来探望他那可亲可爱的大侄子了。 “朱允熥,你看我给你带了啥?” “啥呀?” “这是最近市面上最火的话本,还有几部是咱们三味书屋出的呢!” 朱允熥一听说是三味书屋的书,立马从床上爬起来。 “快拿来给我看看!” 朱桂赶忙打开书箱,从里边拿出几本书放在床上。朱允熥捡起一本一看,登时被封面上的书名给看傻了。 “斗破之小医仙艳史?” “十三叔,你别告诉我,现在世面上最火的是这本书?” “当然不是!” “这本成绩一般般吧,最火的是这本。” 朱桂在书箱里翻翻捡捡,又掏出一本书扔给朱允熥,朱允熥接过去一看更懵逼了。 “斗破之萧薰儿外传?” 第一百七十章 这就是天命啊! 朱允熥拿着《斗破之萧薰儿外传》,心里生出极为复杂的情绪。他想过一万种斗破爆火的方式,但却万万没想到,斗破会以这种方式爆火…… 这是要同人逼死原创? 朱桂不知道朱允熥心中的想法,还以为他不信自己说的话呢。 “我跟你说的是真的,这本书真的非常火!” “前段时间不知道哪个棒槌,给你写的斗破打赏了一千两银子,直接把斗破推到了榜一的位置,引来了不少人观看。” “现在斗破属于叫好不叫座,虽然还是没人买书,但名声却已经打出去了,引得很多人争先模仿……” “但是吧,你那种写法没人看的,那些跟风的先生总得另辟蹊径不是……” 朱桂还想再解释几句,就被一旁急不可耐的朱植给打断了。 “大侄子,我最近又改进了捕蛙笼,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玩!” “为了让你不至于太过烦闷,我还给你带了几只大蛐蛐,你没事的时候可以逗一逗,哪怕听个声也行呀!” 朱权也不甘示弱,送出两只最为心爱的大蝈蝈。 “大侄子,这两只蝈蝈我最喜欢了,现在看你这么可怜,就先送给你玩几天吧!” “不过你得好好待它俩,它俩只吃泡发的黄豆,不能喂菜叶,更不能喂水,那样会拉稀的!” “每两天喂一次就行,不能一直喂,把它们撑到也不好……” 朱允熥收起两本斗破同人,然后看了看朱权递过来的两只蝈蝈笼子,看到笼子里两只碧绿的翡翠蝈蝈,哪怕他向来不喜欢玩虫,也觉得这两只蝈蝈着实可爱,被自己的这個十七叔养得很是不错。 朱允熥逗弄下蝈蝈,就将笼子还给朱权了。 “多谢十七叔,君子不夺人之美,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这蝈蝈还是留给你自己玩吧。” “要是我养不好,把它们俩给养死了,你还不得心疼得哭鼻子呀,嘿嘿嘿……” 朱权本来都想借坡下驴把蝈蝈收回来了,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又硬着头皮把手收了回来。 “大侄子,你这就是看不起人了吧,你十七叔岂是这等小气之人!” “蝈蝈你留这玩,养死……养死就养死,只要你能开心,那就是它俩死得其所,死得快活!” 朱允熥听到朱权这话确实被感动到了,他以前一直以为朱权有点傻里傻气,现在却发现这十七叔有点小可爱了。 “十七叔,真不是我跟你客气,你父皇啥脾气你肯定知道吧。要是让他看到卧室里有蝈蝈,命人扔出去摔死不说,搞不好还得再揍我一顿!” 朱权听朱允熥这样说,略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才羞答答地把蝈蝈重新笼在袖子里。 “既然大侄子这么说,那我就不害你了。” “你安心养伤,你啥时候痊愈,我们啥时候找你一起玩!”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道。 “不用等以后,我现在就能跟你们去大本堂了!”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好奇地看向他。 “大侄子,我们可是听说了,你被打得老惨了,屁股都被打破皮啦,你可别硬逞能,还是多将养几天吧!” 朱允熥谢过众人的好意,指了指床头放着的一堆书道。 “你们瞅瞅这些东西,我在这儿能安心养病吗?” “还是跟你们去大本堂吧,起码咱们之间还有个伴……” 朱允熥说完这话,当即起身下床,换好衣服开开心心地跟他们去了大本堂。 一上午的时间倏忽而过,只是可惜了黄子澄先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被调走了。 没有了黄子澄的大本堂,朱允熥也就没有了稳定的请假条。 指望方孝孺给他开后门,那是想都别想。 那老头死守着规矩,把规矩看得比命都重要。 朱允熥跟着众人吃了个午饭,刚要找个地方眯一觉,就看到一个小太监颠颠的跑过来。 “吴王殿下,礼部侍郎齐泰托奴婢给您带个话,让您去洪武门一趟!” “现在吗?” “是!”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起身,只是因为起得太急了,抻到了屁股上的伤,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朱权看到朱允熥这么痛苦,赶忙站了起来。 “大侄子,你这是要去干嘛,要不然我背你过去吧?” 没等朱允熥说不用呢,朱植也站了起来。 “背着多不舒服,咱们用手抬个轿子,抬着大侄子过去!” 朱允熥闻言赶忙拒绝,一来是信不过这群小伙伴,二来是自己走路没问题,只是不能跑而已,完全不需要他们叠什么轿子。 然而,朱植等人却来了兴致,你越不让他们干得越起劲。 朱植、朱权两个小王叔,把手伸进朱允熥胯下,然后四只手臂交叠,登时就成了一个轿子。 朱楩、朱楧在后边当椅背,其他小皇子,被朱权威胁着走在最前边,模仿负责净街、开道的锦衣卫,一路上敲着碗,打着盆,照样玩得不亦乐乎。 朱桂本来都是要就藩的人了,看到弟弟们玩的热闹,也找了根大树杈,充当皇帝出巡的黄罗伞盖,顶在朱允熥的脑袋上方。 总之,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有朱允熥一个人欲哭无泪。 因为被他们这么抬着,他屁股硌得更疼了! 不过最让他气的还是头顶的那一片绿,这特么可不是好兆头呀! 老朱今天朝堂上的事务比较多,一直拖拖拉拉到中午才结束。 早朝结束后老朱也没回宫,而是直接来到城头上散步,一边看着金陵城内鳞次栉比的房屋,一边听着城内的市井喧嚣。 这就是他的天下,这就是他的帝国。 然而,就在老朱沉浸在阵阵自豪中时,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敲盆打碗的声音,以及几个稚嫩的童声。 “吴王殿下出巡!” “闲杂人等回避!” “Duang……” (拟声词不译) 老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自己最小的几个兔崽子。现在文武百官还没散去呢,这帮兔崽子又给咱出什么幺蛾子? 老朱刚想命二虎过去看一眼,不行找茬揍他们几板子,就看到左顺门内走出来几个年幼的皇子,手里拎着盆、端着碗,一遍敲敲打打的走在前边,一边高声喊着出巡、回避的话。 老朱看到这儿,突然愣了一下,问了问边上站着的二虎。 “刚刚那帮小兔崽子喊得是啥?” “吴王出巡?” 二虎话音刚落,老朱就看到左顺门里伸出一根巨大的树杈,紧接着自家的两个逆子,抬着他的逆孙从里边走了出来。 老朱看到这场景当场呆若木鸡,揉了好几下眼睛,依然满脸的不敢置信。 “二虎,你眼神好使,你给咱看看,朱权、朱植抬着的可是朱允熥?” “皇爷,您没看错,两位王爷抬着的正是少主!” 正在下朝的文武百官,刚走过五龙桥,就看到一群皇子敲盆打碗地从自己身前穿过。 他们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就看到两个王爷抬着三皇孙从众人旁边大摇大摆地走过。 众人一见这等场景,无不吓得脸色一变。 豫王殿下为其张伞,辽王、宁王为其抬轿,其他小王爷为其鸣锣开道,以为前驱。 此等规格的待遇,古今未有呀! 工部尚书秦逵、礼部尚书赵勉见状更是脸色大变。 他们俩早就看出陛下对三皇孙青睐有加,若是让陛下见到此情此景,其心中会生出怎样的偏差! 不过话说回来,三皇孙殿下这声势确实有点大。 史书所载,刘备小时候也不过是找几个野孩子,扮演下皇帝出巡的游戏罢了。 吴王殿下不过是一介皇孙,竟能驱使如此多的王爷,为其抬轿打伞,鸣锣开道。 这份团结宗亲的本事,可谓是皇族中的蝎子粑粑独一份呀! 老朱确实很激动,激动得胸膛剧烈起伏。 这就是天命啊! 否则自家那些桀骜不驯的兔崽子,怎么会这么服他大孙,宁愿给他当牛做马,为其鸣锣开道…… 二虎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皇爷!” “皇爷你看啊!” “这就是咱少主的人望!” 老朱听到二虎急切的声音,不悦地瞪了这胖头虎一眼。 “咱又不瞎,还用你咋咋呼呼的?” “皇爷!” “少主……少主已有……” 老朱闻言笑呵呵的接过话茬。 “咱大孙已有人君之象!” “哈哈哈!” 齐泰正坐在洪武门门洞里,跟一干羽林卫的守卫侃大山。 他这人跟什么人都能聊得来,没有一点官架子,守卫们也乐意听他吹嘘。 毕竟人家堂堂翰林,又是礼部侍郎,能愿意跟他们一群大头兵聊天,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于是乎,守卫们赶忙拿出大碗茶款待,用茶水冲刷两遍,这才给齐泰倒了一大碗。 齐泰也不嫌弃,一把端过来“吨吨”的喝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敲盆打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齐泰的豪饮。 齐泰循着声音看过去,当他看到朱允熥被一干王爷们簇拥着走过来时,惊得他把茶碗都掉在了地上。 “这这这……” “吴王殿下出巡,闲杂人等回避!” 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齐泰闻言没有丝毫戏谑,非常郑重地跪伏于地,朝着吴王殿下的“銮驾”叩拜。 “臣齐泰拜见吴王殿下!” “吴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守门的卫兵见齐泰都跪了,也收起脸上的嬉笑表情,郑重其事地跪了下去。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齐泰所行之礼乃是拜见皇帝之礼,跟他们这种普通之礼完全不同。 朱允熥挣扎着从两个王叔身上下来,上前一把将齐泰给搀扶起来。 “齐先生,你怎么这样呀!” “王叔们不懂事,拿我耍乐也就罢了。您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咋还能跟他们一样!” 齐泰听到朱允熥这话,当即爆出一阵大笑。 “三皇孙殿下,你以为这只是玩笑吗,哈哈哈……” “齐先生,您找我到底是啥事呀?” “微臣想给三皇孙引荐几个人,几人都是当世大才,定能辅助殿下成就一番大业!”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露出心虚的表情,心想自己那点小心思这么明显吗,连齐泰都能看出来? “齐先生说笑了,我哪有啥大业呀,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朱允熥心虚地说完这番话,立马又好奇地追问起来。 “他们有多大的才?”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孙,你没吹牛吧? 齐泰看到朱允熥眼神里的小狡黠,心里顿时有谱了。 原来这孙子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安分,还是有点小野心的嘛! “他们都是当世大才,有经世济国之能,又是文坛领袖,士林宗师!” 朱允熥听了齐泰的介绍,不满地摇摇头。 “太虚!” “说具体点的,比如说他们都会干啥?” “是能打仗呀,还是会算账?” “有没有姚广孝的本领大?” 齐泰听到前边的时候还有点感慨,感慨三皇孙眼光还挺高,还挺务实的。可听到姚广孝的时候直接破防,这姚广孝是个什么鬼? “三皇孙殿下,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来跟我说的三位高人相比的。” “另外,你说的姚广孝是谁?” “姚广孝是……” 朱允熥卡了个壳,他只知道这是一個猛人,是支持朱棣造反的关键人物,被人称为什么黑衣宰相。 但却不知道这时候的姚广孝还只是个路人,几次谋求僧官而不得,最后更是走了关系才跟朱棣搭上线,跑去北平当了个庆寿寺主持。 别说齐泰不认识这号人物,就是僧录司的官员,还记不记得有这号人物都难说。 “是谁不重要,总之是很有才干就是了!” “对了!” “齐先生,您要跟我举荐的三个人都是谁呀?” “回三殿下,其一乃微臣师公,松江名士姓杨讳名新炉,其二乃苏州大儒高明,其三为松江隐世秦亨伯。” “此三人都有经天纬地之才,经世济国之能,只要三皇孙礼遇有加,拜三人为师,未来必定可助你成就一番大业!” 朱允熥听齐泰这般推崇,还以为推荐了几个多厉害的人呢。可一听到三人的名字,顿时有点扛不住了。 “原来是他们仨呀……” “三皇孙殿下,您认识他们?” 朱允熥呵呵一笑,心想何止是认识,他们在我那儿骗吃骗喝有段日子了。 “行吧!” “不管咋说,齐先生这面子得给,不就是邀请一下他们,拜他们仨为师嘛,我晚上出宫就办!” 齐泰听出朱允熥语气中的敷衍,赶忙提醒道。 “三皇孙殿下,对他们要尊重!” “嗯嗯!” “齐先生放心吧,我肯定尊重他们!” 齐泰见下朝的官员陆续出门,赶忙拉着朱允熥去一旁说话,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又给他详细地说了一番拜师礼的注意事项之类。 户部尚书陈宗礼走出洪武门,看到齐泰拉着朱允熥说三道四,心里顿生不悦。 虽然六部尚书没明确表态支持谁,但大家没明着反对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就已经是最大的表态了。 齐泰反其道而行之,这是要跟六部官员作对? 陈宗礼想到这里,不由把脚步放慢,当礼部尚书赵勉路过的时候,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老赵呀,你觉得齐泰这人咋样?” 陈宗礼一边说,一边朝着护城河那边挥了挥笏板,赵勉会意立马朝着那边瞅一眼。 “有才干,是不可多得的干练之才,只是太年轻了点。” “嗯!” “确实过于年轻了,年轻人还是需要多一些历练呀!” 礼部尚书赵勉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 “老夫正有此意,打算举荐他去云南主持乡试。” 陈宗礼见赵勉一竿子把齐泰支云南去了,不由满意地点点头道。 “年轻人嘛,还是多吃一些苦比较好,省得将来骤登高位行差踏错!” “陈尚书此言甚是,老夫也是这样认为,哈哈哈……” 两人谈笑间就敲定了一件大事,一件关乎大明未来嗣君的大事。 这就是六部文官的默契,很多事是不需要挑明了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朱允熥下午在大本堂又熬了一个时辰,这才等来散学的时间。 在方孝孺宣布散学后,他迫不及待地就坐上马车,前往了自己在国子监对面的应天府希望小学。 朱允熥刚推开小学的大门,就看到三个老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朱允熥本来想无视他们三个来着,可一想到齐泰的话,还是耐着性子上前打了声招呼。 “三位老先生好!” “嗯!” “好!” “三位老先生,可否愿意教导本王?” “事先声明,本王不喜欢被拘束,不喜欢话多的,更不喜欢被人管着……” 三人听到前边的话,差点就答应下来。可听到后边的话,又齐齐的把嘴巴闭上。 这孙子也太无礼了吧? 没有拜师礼也就罢了,哪有学生给先生讲规矩的道理? 而且他就这么随口一说,自己等人要是这么轻易地答应,会不会显得太掉价了? 秦亨伯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他本就喜欢寻仙访道,向来不把世俗的礼仪放在心上,当场就要起身答应,却被杨新炉一把给按了回去。 “吴王殿下,老夫三人无意出仕,只喜欢游山玩水,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本来杨新炉也只是想拿个乔,顺便在两位老友面前长长脸。只要朱允熥给他们行个礼,再说几句好话他也就顺势答应了。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出这番话后,朱允熥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扭头就走了! 朱允熥本来就对三个老头兴趣不大,要不是齐泰再三叮嘱,他甚至连提都不会提。 现在见三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也就懒得搭理对方。 在朱允熥走远后,秦亨伯和高明忍不住埋怨起来。 “老杨!” “你没事发什么疯,谁让你替我俩拒绝的!” 杨新炉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幽怨地对两人抱怨。 “我这不也是想着给你俩挣几分颜面吗,谁知道那孩子如此不禁逗!”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咱们拒绝三次,他拜师三次,这样才方显诚心吗?” “唉!” “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接下来的三天,朱允熥在大本堂授课三天,他们就躲在杨家宅院唉声叹气了三天。 这期间朝廷六部尚书纷至沓来,请他们出仕做官,他们都给拒绝了。就连秦王、燕王殿下前来礼聘,欲聘请他们三个做王府的属官,他们三个也不假辞色,委婉地表示拒绝之意。 甚至晋王殿下代表皇室,给足了他们面子,聘请他们入宫教导皇嗣,他们依然无动于衷。 他们只期待一个人的礼聘,可这个人就像是把他们给忘了似的,非但再也不提拜师之事,甚至他们厚着脸皮去听课,朱允熥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只是在秦亨伯上讲台做实验的时候,吴王殿下惋惜地说了一句“太老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个人艰难地撑了几天后,又派杨新炉去找了一遍齐泰。 齐泰在得知此事后,连夜就去了豫王府,对朱允熥又陈述了一遍利害。 “三皇孙殿下,微臣上次不是跟你说好了吗,你得尊重他们,你咋能连个拜师礼都不准备?” “就算没有肉干,你好歹拿捆芹菜吧,就这么空手过去拜师,人家能愿意搭理你才怪呢!” “齐先生,我看他们拒绝得挺干脆的,我还以为他们不待见我呢……” “我……” 齐泰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无语,人家只是跟他客气一下,他怎么就当真了呢! 不过一想到朱允熥的厌学,齐泰心里也就有几分了然了,这孙子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身边多三个人管着他! “三皇孙殿下,微臣斗胆以先生自居,指点你几句……” “本先生知道你不喜读书,也不喜被约束。但你若想成大事,就绝离不开这三人的辅助。” “他们可不仅仅是三个人,每人身后都有着成百上千的徒子徒孙!” “不说别人吧,就是本先生,都只是杨师公的徒孙之一!” “除了我之外,杨师公的弟子在朝中为官者众多,这才是他们三人的价值所在!” 朱允熥听到齐泰这样说,脸上立马露出感激之色。 “齐先生,学生明白了,我这就备下厚礼再去拜师!” 齐泰见朱允熥听懂自己的话了,当即欣慰地点点头。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有些话点到即止即可。 “去吧!” “多准备点礼物,然后多求几次。” “最少得求三次,拿出个三顾茅庐的态度嘛!” “好!” 朱允熥这次准备得很充分,直接让人上街上买了半车肉干,半车芹菜,然后亲自按照齐泰给的地址,来到杨府门前拜师。 然而,还没等他敲门呢,杨府的大门就从里边被推开了。 三个老头排成排站在门里,看到朱允熥再次出现,每个人都露出激动的泪光。 朱允熥上前躬身一礼,按照齐泰的嘱咐说道。 “学生朱允熥,拜见三位先生,诚心邀请三位先生入驻吴王府,指导学生的课业,传授学生经世济国之能……” “如若三位先生不愿,学生改日再来!” 杨新炉算是被这孙子整怕了,听到这话赶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老夫愿意!” “老夫也愿意!” 高明见两人都表态了,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跟上一句。 “行吧!” 朱允熥闻言怔怔地看着三个老头,心道这剧本不对呀,不是说好了三顾茅庐吗? “先生,要不我明天再来一趟吧,你们答应得这么痛快,让我心里不踏实……” “别不踏实了,赶紧过来给我们仨磕个头,咱们就算确定了师生名分了!” “这太简单了吧,是不是有点委屈了先生们?” “不委屈!” “我外边还有肉干和芹菜呢,要不要先命人搬进来?” “不需要!” “赶紧磕头拜师!” “拜!” “快点!” 朱允熥在三人的再三催促下,朝着三人磕了个头,还没等他磕第二个,就被三人开心地给拉了起来。 “礼成!” “从此咱们就是师生关系了!” …… 第二天,朱允熥进宫用膳的时候,身后多了三只跟屁虫。 这让朱允熥很不习惯,因为这三个人走路太慢了,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来适应他们。 杨新炉和秦亨伯相对来说还好,只是跟着不说话,偶尔会问一下如何开展剧情支线,或者问一下化学实验的相关问题。 只有高明最烦人,总是缠着他讲各种大道理,还时不时地告诉他这样不对,那样不对。 “三皇孙殿下,您这样走路是不对的,要放慢速度,这样方显得尊贵稳重!” “是不是我进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有规矩呀?” “是的!” “按规矩来说,应该先迈左脚……” “高先生,我有点后悔了,后悔听齐泰的话了……” 高明听到这话得意地哈哈大笑。 “三皇孙殿下,您现在后悔可晚喽,天地君亲师,你拜了我们三个为师,以后就必须接受我们的督促喽,哈哈哈……” 其他两人听到这话,也齐齐跟着大笑。 朱允熥在一片笑声中郁闷地走进乾清宫,老朱这时候正在洗漱,看到大孙进来,随口问了一句道。 “一大清早的,何人在外边大笑?” “回皇爷爷,是孙儿新拜的三个师父!” “哦?” 老朱闻言心里有些不悦,觉得大孙这事做得太莽撞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事先跟咱说一声,咱也好派人给你打听打听,这些人的人品、学问是不是够格!” “是齐先生介绍的,应该是够格吧?” 老朱听到是齐泰介绍的,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点。 “齐泰呀……” “齐泰这人还不错,应该不至于害你。” “不过你还是说说他们姓甚名谁,咱一会儿让二虎给你查查,确认没问题咱才放心!”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当即将三人的籍贯、名讳说出。 “有两个是松江的,一个叫杨新炉,一个叫秦亨伯。” “这两人挺对孙儿脾气的,一个喜欢写话本,一个喜欢修仙。” “还有个说是苏州名士,名叫高明。” “不过这人看上去不咋高明,有点迂腐,感觉跟方先生很像。” 朱允熥自顾自地吐槽着,朱元璋那边却是听麻了。 自己这边招揽一个还费劲呢,这孙子竟然一口气收了仨! “大孙,你没吹牛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是你小师叔,老夫新收的弟子! 朱允熥已经坐下开吃了,正一手抓着个雪白的包子,一手端着羊肉汤猛灌。 突然听到老朱这话,把他气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您老也太小看人了,孙儿跟您吹这种牛干嘛?” “要不是齐先生三番两次地催我,我才不愿意搭理那仨老头呢。那仨老头啥都不会,写个话本还得让我出大纲和创意……” “我总觉得他们仨是水货,就是跑我这儿骗吃骗喝来了。”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想到那三个老头一大早就堵门,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朱允熥想到这里,顿时良心发现,端着一盘包子、一盘饺子就跑了出去。 乾清宫外,秦亨伯从袖子里摸出三张肉饼,分给杨新炉和高明一人一个,两人也不客气,拿过肉饼就啃。 他们确实还没吃早饭,因为要给朱允熥个下马威,他们一大早就跑豫王府堵门口了。 就在他们仨艰难地咬着凉透的肉饼,感慨牙口不中用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呼唤。 “三位先生还没吃早饭吧?” “这是我从皇爷爷那拿的,三位要是不嫌弃就将就着用点,明天早晨我让御膳房单独给你们做一份。” “秦先生,您赶紧接一下,我一会儿还得去屋里给你们拿汤呢!” 秦亨伯闻言赶忙叼着肉饼,伸出两只手去端盘子,他这边刚接过,就见到朱允熥噔噔噔跑了,不多时朱允熥重新端着一大盆汤走了出来,刚一出来就招呼高明来接着。 高明接过汤后,朱允熥朝着三人躬身一礼,然后就再次跑了回去。 三人看着包子、饺子,外加一盆蛋汤,脸上无不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皇孙看似顽劣,实则仁义在心。” “是啊!” “一汤一饭都不忘咱们,足以看出三皇孙心思细腻,应该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来吧,咱们也别辜负三皇孙的心意,赶紧吃了吧……” 三人刚坐在台阶上,打算吃朱允熥送出来的早餐,就看到一个胡须上还沾着水渍的老头,一脸好奇地走了过来。 “尔等杨新炉、高明、秦亨伯三位大贤?” 三人闻言看了看眼前的老头,见到他只穿着一身便服,不是那种正式的龙袍,也就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起身朝着朱元璋拱拱手。 “在下杨新炉!” “在下秦亨伯!” “鄙人高明!” “大贤不敢当,不过是三个乡野村夫罢了。” “嘶……” 老朱听到三人承认身份,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没见过三人,但听三人说话的语气,还有行事做派也能大致判断出,三人的身份应该不虚。 若真是冒名顶替之徒,在他的神目之下,绝无法保持此等冷静、从容。 朱元璋确认三人的身份后,赶忙朝着三人躬身一礼。 “请三位先生受咱一拜!” 三人虽然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也只是不想朝着朱屠户行礼而已。现下见到朱屠户朝着他们仨行礼,他们仨赶忙侧身避过,然后躬身还了一礼。 “不敢受贵人大礼!” “三位先生能够教导咱孙儿,咱这心里十分感激!” “三位有啥要求尽管提,咱一定尽力满足诸位的愿望!” 三人听到朱元璋把身份都挑明了,只能不情不愿地跪下去。 “草民拜见陛下!” “草民等别无所求,只求常伴皇孙左右即可!” 朱元璋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欢喜,暗道自家大孙真有面子,咱都请不来的人,竟然主动投效咱大孙。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点酸。 三个人一起教大孙,会不会有点浪费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是你小师叔,老夫新收的弟子!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在大本堂里的那些皇子,也都是咱亲生的呀,也缺个名师教导呀! “敢问三位先生,能不能去大本堂教教课,教导咱的一众皇子、皇孙们懂点圣人之道?” 三个老头听了这话,齐刷刷的摇头。 “回禀陛下,草民年迈,已经老眼昏花。教导三皇孙一人尚且勉强,实在是没精力教导更多人了。” “回禀陛下,草民也是……” “回禀陛下,鄙人也是!” 朱元璋吃了个软钉子,心里那叫一个郁闷。看到地上摆放着的盘子,他又赶忙热情地邀请道。 “慢待先生们了,不妨跟咱一起进宫用点早膳,中午的时候,咱再郑重宴请三位,给咱大孙办个拜师礼。” 三人再次摇头。 “草民多谢陛下厚赐,草民乡野之人,不懂皇家礼数,就不进去叨扰了。” “另外拜师礼已经完成,实在无需补办!” “草民附议!” “鄙人也一样!” 朱元璋听了这话,老脸当场拉了下来,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进了宫。 这三人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摆明了看不起他朱元璋,不屑于陪他用膳! 老朱躲在大殿里嘀嘀咕咕骂了几句不识好歹,一群蠢货之类的,稍微发泄了下心中的不满,这才气呼呼地回到偏殿用膳。 “大孙,你用啥招数把他们忽悠到手的?” “哈?” “皇爷爷,您也太小看人了吧,就不能是孙儿天资聪颖,乖巧可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引得三人争相来投吗?” 朱元璋听了朱允熥这般不要脸的话,当即对边上的太监道。 “拿面镜子过来,让咱大孙自己照照,让他看看自己哪儿乖巧可爱了!” 秦德顺闻言,一边憋笑,一边拿了面镜子过来。朱允熥也不介意,当即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一番,气得老朱吹胡子瞪眼。 “别照他脸,他那脸太大,一面镜子装不下。要照他屁股,让他看看屁股上的鞭痕,他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皇爷爷,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您老要是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我不吃了,皇爷爷您自己吃吧!” 老朱听到这话“哟哟”两声,一脸的不屑道。 “看不出,你个逆孙竟然还知道要脸哩!” “那是自然,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当然也得要面子啦!” 老朱自动无视了这句话,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真不吃啦?” “不吃!” 老朱见朱允熥这样说,赶忙对着边上的徐兴祖道。 “还有几个菜没上了?” 徐兴祖闻言嘿嘿笑道。 “回禀陛下,还差个松茸排骨汤、葱烧海参,还有一个三皇孙最不爱吃的盐水煮大虾!” 朱允熥本来都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听到这话在椅子边上磨磨蹭蹭地又坐了回去。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 “这么多饭菜剩下浪费了怪可惜的,孙儿还是帮您老多吃点吧!” 老朱耷拉着一双大眼皮,不悦地哼了哼。 “哼哼!” “咱一个人都能吃完,不需要别人帮忙!” 朱允熥也无视了老朱这句话,手里拄着筷子眼巴巴地等着,直至把三道菜吃到嘴,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您老慢慢吃吧,孙儿去大本堂上学去啦!” 朱元璋看着逆孙的背影,又看了看满桌的狼藉,对着一旁的徐兴祖抱怨道。 “这逆孙,都没说给咱扒个虾仁吃,咱真是白疼他一场!” 徐兴祖闻言嘿嘿笑道。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是你小师叔,老夫新收的弟子!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三皇孙那是大孝,把孝放在心里。跟那些天天把孝字挂在嘴上,装出一副孝心孝行之人不同。” 老朱闻言瞪了徐兴祖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偏生你个老狗会说话,你但凡把一半本事用在烧菜上,也不至于把菜做这么难吃!” 徐兴祖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不乐意了,心道这菜难吃也不能全怪他呀。 还不是被宫里的规矩束缚了,菜提前半个时辰就做出来了,一直放在锅里蒸着,等试菜之人没有中毒迹象才能端出来给皇帝吃。 这也就是自己本事大,换成别的厨子,甭管做什么山珍海味,在锅里蒸半个时辰,那也都寡淡无味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可不能跟皇爷讲理。 “皇爷教训的是,老奴以后会注意……” 朱允熥领着三个老头来到大本堂,立马引起一众皇子皇孙的围观。 “咦!” “这是咱们大本堂新来的先生吗,怎么以前从没见过呀?” “你们三个叫什么名字,以前可当过什么大官?” 朱允熥见朱允熞跟个小大人似的,竟然敢盘问自己的三位师父,当场就把他拎到了一边。 “这是我在宫外拜的三位师父,你给我放尊重点!” 朱允熞一听这话神色一凛,赶忙恭敬地朝着三位老头躬身一礼。 “学生无知,刚刚冒犯了三位先生,还望三位先生不要怪罪。” “你们既然是三哥的师父,那也就是我朱允熞的师父,以后我自当以师礼相待!” 朱允熞这般乖巧懂事,倒是让三人大感意外。 他们之所以不愿意接下教导皇嗣的职务,就是不想搭理老朱家那群混账玩意。 都不用听别人怎么说,光是看老朱家封出去的那些藩王们干的事,就知道老朱家的家教不咋地。 这么多年下来,也就一个朱标太子,以及眼前的这个朱允熥还算仁义点。 不过,朱允熞只是开始,在朱允熞行礼之后,大本堂内一众早到的皇子皇孙,都齐刷刷地朝着三人行礼。 “学生拜见先生!” “三位先生既然是朱允熥的师父,自然也是我们的师父,我们定当以师礼相待!”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把三人整蒙了,齐刷刷地看向朱允熥,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难道这次真的挖到宝了? 三皇孙不仅继承了其父的真仁义,还把朱标的人望给继承了? 在三个老头愣神的时候,朱允熥朝着众人做了个压手的动作。 “感谢诸位王叔、堂兄堂弟们的捧场!” “既然你们这么给我朱允熥面子,那今天中午的午膳我包了!” “想吃啥赶紧写下来,一会儿我就派人去宫外买!” 众人听到这话,欢呼一声就各自回到座位上写菜名去了。 三个老头看到这景象,无不露出一丝苦笑。 敢情三皇孙的人望全靠砸钱砸出来的呀! 众人忙着写菜名的时候,方孝孺夹着一本书,从书架后走了过来。他刚要坐下讲课,就看到门口站着三个老头。其中有一人,特别像他的师公,苏州名士高明先生。 方孝孺赶忙颠颠地跑到门口,朝着高明大礼参拜。 “师公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高明听到这话,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台州府、宁海县的小方?” “恩师好记性,晚辈正是宁海县的方孝孺!” “哦哦……” 高明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后,随意地指了指边上坐着的朱允熥道。 “这是你小师叔,老夫新收的弟子!”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是你小师叔,老夫新收的弟子!免费阅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是不是又有人告我刁状了? “小师叔?” 方孝孺听到这话头皮“唰”的一下就麻了,当他看到朱允熥一脸的跃跃欲试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孙子已经很不拿自己当回事了,现在成了自己小师叔,以后还咋管呀! “师公!” “您啥时候收了这么个徒弟呀!” “昨天!” 方孝孺满怀怨念地看向朱允熥,朝着朱允熥低声喊了句小师叔。 朱允熥听到这话,开心地回了句。 “师侄免礼,哈哈哈!” 方孝孺已经很尴尬了,听到这放浪的笑声,更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师公,要不您和两位前辈上座?” 高明闻言摇摇头道。 “不了!” “老夫一介草民,哪来的资格坐着,还是在门口站着吧。” “你该怎么讲课就怎么讲,不用理会我们三個!” 高明说得轻松,但方孝孺听得却是脑门冒汗。 这三个门神往门口一站,放眼大明谁敢坐在里边讲课? 方孝孺纠结半天,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到讲台上。坐着讲课是肯定不敢的,只能是站着给学生们授课。 即使这样,方孝孺每给学生解读一句经典之时,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门外。 如果门外某个老头突然咳嗽一声,他更会吓得冒汗,生怕自己哪里解错了,被门外站着的三位门神给挑出错来。 若放在平时,他巴不得有三个大儒指点自己。可现在自己在给别人上课呀,若是让学生们以为自己学业不精,以后谁还会尊重自己这个先生? 方孝孺怀着这种心里,讲课的时候自然变得磕磕绊绊,甚至结结巴巴。 门口站着的三人都是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方孝孺为何会如此。 但他们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现在朱允熥已经是他们仨砧板上的肉了,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这一方面是三人自私的小想法,一方面也是因为传道授业这种事,最忌讳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他们早就有一套成熟的方法教导朱允熥,岂能让别人的胡乱掺和影响了朱允熥的脑子? 现在方孝孺已经不是高明的徒孙,而是跟高明抢徒弟的对手。 好在他们三个只关心朱允熥,对于方孝孺给其他人授课不管不问。 然而,当朱允熥拎着书本上去之时,这三个老头你咳嗽一声,我叹一口气,另外一个在配合着吧嗒吧嗒嘴,像是有着无尽的遗憾似的。 方孝孺只给朱允熥讲了两段史记,就被这仨老头给折磨得不敢吭声了。 他赶忙颠颠的跑到门口,朝着三个老头再次躬身一礼。 “师公,以及两位前辈,要不你们给吴王殿下讲解吧,徒孙也正好在一旁学习下。” “好!” “师公,给您书!” 高明连看都不看,直接闭上眼睛开始讲。 “朱允熥,刚刚你师侄讲的内容有几点错误,为师帮你指正出来!” 方孝孺听到这儿当场不乐意了,这不是明着说他学艺不精吗? “师公!” “当年晚辈学史记的时候,可是非常认真地,保证没有一点遗漏!” 高明扫了方孝孺一眼。 “你师父是谁来着?” “苏伯宁!” “他呀……当年跟随老夫读书之时就不怎么认真,更何况老夫这些年对于史书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还未曾传授于任何人……”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敢情自家这便宜师父更新数据库了! 方孝孺见师公这么说,当即没了半点脾气。躬身一礼后,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不敢再叨叨一个字。 “刚刚小方给你解项羽本纪第一段之时,说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学剑又不成,并借口书足以记姓名,剑只能敌一人,不值得学,要学万人敌……” “为师要跟你说的是,项籍非你师侄所言那般志大才疏,他之后的乌江自刎,也跟不学书无关。” “项籍之败不在于不学,而在于不用也!” “其一,学而不用。” “经史子集学而不衷,古今兵法学而不精,为人处世学而不重。” “其人学经史子集不是为了陶冶自身,只是为了学而学,免于被人说乡野村夫而已。” “此乃虚荣之心也,是为不衷。” “其人虽学古今兵法,两军阵前却徒逞个人之勇,是为学艺不精也。”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最次攻城。” “兵法又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观其为人从未有过庙算之时,自破釜沉舟之日起,此人即以勇武立世,直至兵败自刎未曾一变也。” “项籍出身富贵,虽知礼贤下士,但终究徒有其表,只是表现给世人看的。其人内心常怀傲慢,待人待物皆是如此。” “虽有拜义帝之名,却又负杀义帝之实。虽与刘邦结交,却又鸿门设宴伏之……” 朱允熥听到这儿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高师父所言,就是说项羽的谦虚、懂礼,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其本质就是个心口不一之人呗?” 高明宠溺地看了眼朱允熥赞道。 “聪明!” “为师正是这个意思,你知道了项籍之败,那就引以为戒,切莫做那种徒有其表的虚伪之人。” “须知待人以诚,才能让别人以诚相待!”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起身,朝着高明躬身一礼。 虽说他早就行过拜师礼,甚至连头都磕了。但直至这一刻,他才真心佩服眼前这个小老头,感觉这老头确实是个有本事之人。 方孝孺听到高明的“新解”,也有种豁然开朗,拨云见雾之感。 他之前也觉得师父对于史书的解读过于片面了,偏重于对成败的分析,而少了对人性的解读。 今天听了师公的新解,他心里没有丝毫疑惑了。 不是师公不行,是他师父不行啊! “师公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大本堂里的其他皇子、皇孙,听到如此新颖的解读,也感觉收获巨大。 一个个纷纷起身,学着朱允熥和方孝孺的样子,朝着滔滔不绝的老头躬身一礼。 “请受学生一拜!” 高明听着众人的礼拜声,只感觉心潮澎湃,有万丈豪情鼓荡。 这才是教书育人之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确是人生一大乐事也! 不过最让高明感到开心的是朱允熥的态度,他在朱允熥开办的应天府希望小学旁听了多日,对朱允熥的学识有着非常清楚的了解。 虽说此子于经史子集所知不多,但于术数一道已然具备宗师水准。 不管什么知识,只要达到宗师水准,必然会有一股傲气。 朱允熥也是一样,从他不情不愿地拜师,对待他们三人态度上的敷衍就能看得出,他并未真正重视自己等三人,只是出于对齐泰的信任和尊重,这才勉为其难地拜了他们为师。 然而现在则不同,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学识,获得了此子的真心尊重。 高明想到这儿,心里隐隐得意,继续开口讲道。 “其二,人而不用。” “项籍麾下从不缺谋士、勇士,然项籍并不重用之,凡事只以个人喜好决断。” “范增之能都不足以辅佐之,天下又有何人能辅佐之……” “因此,观项籍之败要谨记此二点。” 高明此言说完,大本堂内再次响起一片拜谢声。朱允炆也在这群人中间,只是跟众人的赞叹相比,他心中更多的是酸涩。 皇爷爷也太偏心了,给朱允熥聘请了三位如此厉害的师父。却忘了大本堂里的一众皇子皇孙,还连一个厉害的师父都没有呢…… 方孝孺在听到高明重新讲解了项羽本纪后,对自家这位师公算是彻底服气了。 他之前的尊重,只是出于对师承的尊重,对高明的学问并没有太深的敬畏。 直至听了高明的讲解,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师公的差距,真的是不能以道里计啊! “师公,要不您主讲吧,徒孙在边上旁听。” 高明听到这话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不过这点怦然心动很快就把他给掐灭了。 老朱家的因果太重,还是少沾惹为妙。 宋濂可不就是给老朱家的龙子龙孙上了十几年的课,最后被老朱流放云南,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自己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好好守着有良心的三皇孙就行了,别人家的孩子让别人操心去吧! “老夫年事已高,恐力有不逮,耽误了皇族子弟的教育,就不倚老卖老了。” 方孝孺听到师公这般说,就知道师公心里有气,不想给皇家任教。 不过这事也不能说师公有错,毕竟师公跟朱家有着深仇大恨,能破例教朱允熥,已经是人品高洁了,哪还敢奢望更多? “既然师公如此说,那吴王殿下之教就托付给师公了,以后徒孙再不插手。” 高明闻言微微一笑,当仁不让地说道。 “正该如此!” 方孝孺听到这话总算是明白了,敢情刚刚师公和另外两位大儒,之所以有事没事咳嗽一声,就是想警告自己,不让自己染指朱允熥这块璞玉呀! 方孝孺想到这里也有点生气了,他也想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啊,他也很喜欢朱允熥,很想把他培养成大明的贤王呀! 虽然方孝孺心里很恨,但一想到师公的身份,也只能收起这份恨意,朝着几人躬身一礼后继续回去教书。 朱允熥在方孝孺转身离开后,心思立马活泛起来。 既然自己不用方孝孺教了,那也就没有留在大本堂的必要了吧? 朱允熥这才发现三个老头的正确用法,那就是可以合理合法地逃课! “方师侄,能不能给我开具出宫的便条?” 方孝孺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听到“方师侄”三个字,更是快气炸了。 “不能!” 三个老头也不喜欢待在宫里,毕竟朱屠户名声在外,他们无时无刻不感觉芒刺在背。 现在见三皇孙要出宫,方孝孺鳖孙不说立马放行,竟然还敢阻拦,三个老头当场就怒了。 “三皇孙自然有我们教导,留在你这儿也是浪费时间,你为何不放我们离宫!” “老夫命你立刻、马上写下出宫便条,否则老夫现在就把你开除门墙!” 方孝孺一听这话立马秒怂。 读书人最重名声,如果被开除门墙,他这辈子在士林的名声就算毁了。 哪怕以后当再大的官,别人也要在背后戳他脊梁骨。 “师公息怒,徒孙这就开!” 不多时,朱允熥拿着方孝孺开具的便条,开开心心的向着皇宫大门方向走去。 高明见到朱允熥如此开心,忍不住出言调侃道。 “三皇孙殿下,现在还觉得老夫等人无用否?”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正色道。 “高师父,本王向来敬重三位师父,何曾认为你们无用过?” “从今以后,你们三位师父就是我吴王府镇宅之宝!” “学生一定好吃好喝的供着三位,绝不让三位师傅受半点委屈,嘿嘿嘿!” 三人看到朱允熥如此前倨后恭,无不开怀地放声大笑。 然而,就在众人笑得最大声之时,突然看到一队锦衣卫冲了上来,把他们给拦住了。 “皇爷有命,宣三皇孙殿下即刻上殿!”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立马七上八下地,拉着一个相熟的锦衣卫百户问道。 “徐大哥,皇爷爷叫我啥事呀,是不是又有人告我刁状了?” “多大的事不能在寝宫说,非要拿到朝堂上说!” 杨新炉等三人也齐齐傻眼,心里暗暗盘算着陛下此举用意。 徐百户名叫徐七,乃是徐六子的弟弟,沾了徐六子的光,这才混了个百户的身份。 因为封书店,以及拆迁之事,跟朱允熥打过几次交道,两人也算是颇为相熟。 现在看到朱允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给他急得都快哭了。 “三皇孙殿下,不是卑职不想说,实在是卑职也不知道为啥呀!” “今天卑职正常当值,就听到秦公公跑出来传旨,说让卑职带您去奉天殿参加朝会。” “不过请三皇孙放心,虎爷已经派人去后宫传话,想必现在惠妃娘娘已经知道此事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邵永善,你现下可还有疑问? 奉天殿。 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底下官员的汇报,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增加国库收入。 事实上,这并不是个秘密。 满朝文武都知道大明缺钱,皇帝陛下缺钱。 基于此,黄子澄在草拟考题之时,才会将“赚钱”的题目加进去。 朱元璋果然上套,看到这个题目就挪不动眼珠了,一下子就指定了这個题目。 不过,朱元璋可从未指望过大本堂里那群混账能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朱允熥的文章纯粹是意外之喜。 “陛下?” “啊?” 老朱听到工部侍郎的声音,脑子立马清明。 “你刚刚说啥?” “陛下,微臣刚刚说皇陵修葺,中都营造都需要钱,是不是要暂停一项……” 老朱听到工部侍郎的回答,略微思索了下,将大孙之前提出的建议说了一遍。 “邵永善,之前有人跟咱建议,让咱将官办作坊交由民间经营,朝廷只需固定比例抽成即可,你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邵永善闻言眉头一皱,这事他听工部尚书秦逵说过,这提议分明是吴王殿下所提,而且已经被秦尚书怼了回去,陛下为何又旧事重提? “陛下,此法看上去确实可行。” “可依微臣看来,此法有几个弊端。” “首先是官办作坊设备陈旧,匠人懒惰,只是简单地让民间管理,似乎很难奏效。” “其次是质量如何保证呢?” “现在作坊归于官府管理,工匠还偷奸耍滑,一旦让他们自己经营,那岂不是打造出来的兵器、农具更没法用了?” “而且兵器生产,事关江山社稷安危,如何防止匠人私自打造,以及控制兵器的流向,都是一项非常繁重的工作。” “以工部现有的官员数量来看,根本就管不过来……” 朱元璋听到这儿就不想再听了,因为邵永善这是摆明了不赞成此事,再听下去也无非是各种推托和借口而已。 但朱元璋却非常想做这事,一来是确实可行,二来也确实没别的办法搞钱了。 不管是提议加印宝钞,还是提高商税之类的建议,无不弊病重重。 虽然朱元璋不懂后世的市场经济规律,但他以一个普通农人的朴素认知来看,也知道宝钞不能乱印。再印下去,那东西就真成擦屁股纸了。 老朱又听了一会儿邵永善的抱怨,随即对着边上的秦德顺悄悄说道。 “去大本堂一趟,把咱大孙和他的三个师父叫来。” “诺!” 朱元璋吩咐完这句话,再看向下边的官员时,嘴角就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了。 他当然知道这些官员反对的是什么,如果这建议是朱允炆所提,或者是其他文官所提,那他们肯定举双手赞成。 现在他们如此反对,只因为提这个建议的人不对。 老朱想到这里不由心生感慨,感慨自家的傻孙子,已经稀里糊涂地卷入储君之争了。 只是这事确实不能怪那孩子,主要还是自己从没给过那孩子一句准话,让那孩子心生误会了。 哼哼! 既然你们看不起咱大孙,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咱大孙新拜的三个师父! 老朱这想法多多少少有点炫耀的成分,炫耀他们皇家面子大,炫耀他大孙本事大。 不多时,朱允熥怀揣着忐忑的心上来大殿。 在来奉天殿的路上,三个老头就给他讲解了陛见的礼节,并嘱咐他务必照做。 朱允熥走上大殿,立马按照三位师父所教的那般,朝着朱元璋行了个叩拜大礼。 “孙臣朱允熥拜见祖父皇爷爷,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坐在龙椅上,看到大孙行礼如仪,有板有眼的样子,心里开心得恨不得伸出两个巴掌,给大孙鼓鼓掌。 自家大孙真是捡到宝了,刚拜了三个师父,就有如此大的长进,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既然大孙依足了礼节陛见,那他也不能糊弄了事。 “爱孙平身!” 老朱说完这话,赶忙朝着大孙的身后张望,故意装作第一次见到的样子问道。 “咦!” “爱孙平身!” “你身后跟着的三位布衣之士是何人呀,还不赶紧给咱引荐引荐?”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珠子瞪得滚圆,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早在吃早膳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这老头说过了吧? 朱允熥愣神的工夫,他身后跪着的三个老头可是秒懂。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识过? 朱元璋虽然贵为皇帝,但也终究是个人,是人就有虚荣心。 “回禀陛下,草民松江杨新炉!” “回禀陛下,草民松江秦亨伯!” “回禀陛下,鄙人苏州高明!” 其实就算朱元璋不故作惊讶地“咦”那么一声,大殿上的文武官员也注意到这三个老头了。 皇帝上朝的大殿,突然出现三个布衣老头,这本就是一大奇景。 三人还跟着朱允熥一起进殿,自然更能引起众人的关注。 然而,在听到三人的自我介绍后,武将那边反应不大,文官这边却是集体炸锅。 这是杨维桢之子杨新炉? 江南当代文坛、诗坛双科领袖? 那个秦亨伯也是个牛人啊,别看名声不显,但确实是当时有名的大儒。只是不喜功名,只喜欢游山玩水,访遍名山大川。 至于那个高明就更厉害了,乃是吴中四杰之一的高启之弟,在苏州府有着极高的声望。 凡是出自苏州籍的官员,就算不是出自其门下,也对其人的学问、风骨极为赞誉。 因此,一众文官听到是这三位大神,无不震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众人惊诧莫名之际,朱元璋再次开口。 “原来是三位大贤呀,不知三位大贤为何跟在咱大孙身后?” “回禀陛下,草民等三人有感于三皇孙殿下的诚心向学,为人至善至孝,已经接受他的拜师礼,正式成为了他的师父。” 如果说看到三人上殿,众人已经足够惊讶。可当三人说出成为朱允熥的师父之时,一众文官则集体傻眼。 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变天了! 这三人可能对朝中的六部大佬影响不大,但对于朝中的中下层官员来说,却有着极其强大的影响。 很多人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出自三人门下。 礼部尚书赵勉脸色当场就变了,额头上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工部尚书秦逵更是心里一沉,暗暗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朱允熥所写的文章,会不会出自这三人之手? 否则,以朱允熥的年纪,怎会想出如此精妙的办法? 要知道,寻常皇子、皇孙,连宫门都没出过,就算出过宫门,也是被外边的花花世界所迷花了眼,又岂会关注官办作坊之事? 工部侍郎邵永善最为尴尬,他可是直接出自秦亨伯门下,早年间曾在其门下修习制艺文章,得到过秦亨伯的不少指点。 如果公私合营的建议出自秦师之手,那他刚刚可是有欺师灭祖之嫌呀。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秦师年轻的时候,就颇有嵇康之遗风,喜欢跟匠人们混在一起,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若是他替朱允熥写下此等文章,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老朱坐在高处,将底下众人的表情全部尽收眼底,他见下边的官员惊讶得差不多了,当即看向大孙说道。 “爱孙,工部侍郎对你提出的公私合营之事颇有疑虑,不知你可否亲自为其解惑?” 朱允熥一听是这事,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这事太简单了,他可是有着超越大明几百年的先进经验呢。 什么国营、私营,还是公私合营,这都是套路呀! 朱允熥在人群里看了看,随即将目光落到站在老朱下手的一个穿着红袍的官员身上,心里暗道那所谓的侍郎应该就是他了。 “敢问这位侍郎,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邵永善看了看朱允熥,又看了看朱允熥身后的三人,心里就是一阵打鼓。 但自己刚刚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此时万万没有收回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重复一遍。 “敢问吴王殿下,您提议的公私合营可有具体的章程,对于日常经营的选任标准有哪些想法?” “另外,如何保证兵器的质量,以及防止工匠私自打造兵器,妨害江山社稷之安全?” 朱允熥闻言淡淡地道。 “就这么两点问题吗?” “暂时就这两点!” “好!” 朱允熥略微沉吟一下说道。 “选人之事好办,首先负责日常经营之人,必须懂得生产。其次,经营之人必须懂得经营之道,有一定的管理能力。” “对于选人这块,我建议从匠人中遴选。” “就算他们对经营之事不甚精通,但最起码能保住一头,那就是懂得如何生产。” “至于监管之事,我建议采用正副厂长制。” “正厂长负责生产、经营、管理等一切事务。副厂长由工部,或者地方官府派人担任,但不得插手作坊内的任何管理之事,只有查账、监督之权。” “如果一个不够,还可以多设置几个,比如说有人专职查账,有人专职监督质量之类。” “互相监督,互相牵制!”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听到这话,无不震惊于朱允熥的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尤其对于其最后说出的互相监督,互相牵制之语更是惊为天人。 此子才多大年岁,竟能懂得牵制之道! 相对来说,官员们的反应还好,毕竟他们有部分人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杨新炉等三人早就给朱允熥写好的答案,他只要照本宣科就行了。 老朱的反应才叫一个夸张,激动得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老朱作为朱允熥亲爷爷,太知道这孙子的底细了,他昨天才从乾清宫的龙床上爬下来,根本就没时间和这三个人商量。 而且,在他写下那篇文章之时,还没拜这三人为师,根本不可能受三人点拨。 因此,大孙今天在朝堂上所说的话,完全是出自这孙子自己的想法! 这一刻老朱的心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的情绪,甚至生出有孙若此,夫复何求之感慨! “邵永善,你现下可还有疑问?” 第一百七十五章 皇爷爷,我劝你善良! 邵永善本来已经悄悄地往后退了,想悄无声息地回到人堆里,不惹这个大麻烦。 可刚退到一半,就听到老朱这样问,给他恨得心里都要骂娘了。 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吗? 一边是六部尚书,以及京城上千的文官集团。一边是曾经的授业恩师,以及一个皇帝陛下非常喜爱的小皇孙。 自己只是個小小的侍郎,不管选择支持哪边都要得罪另一边呀! “陛下……臣……臣……” 邵永善略微纠结一下,顿时把皮球传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微臣觉得吴王殿下说得很有道理,但微臣才疏学浅,目前还看不出什么问题。陛下如果心存疑虑,不妨问问秦尚书?” 秦逵正皱着眉头深思呢,突然听到这话心头都是一跳。 这尼玛是要坑死我呀! 皇帝陛下摆明了要支持孙子,你把我扔出去干嘛! 老朱听到这话果然转向秦逵,笑吟吟地看着秦逵说道。 “秦逵呀,你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微臣……” 秦逵也不想惹这个麻烦,赶忙看向一旁的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陛下,微臣也觉得吴王殿下所言甚是有理。但此事牵涉户部和兵部,毕竟不管是农具的分发,还是兵器的调拨,都需要户部和兵部配合。” “如果陛下不急的话,请容微臣和户部、兵部的两位尚书商量下,改日再给陛下答复。” 老朱在朝堂上跟他们斗了二十几年,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厮是想拖延时间。 “哼哼!” “不必那么麻烦,你们就在大殿上商量,今天必须商量出个结果!” 兵部尚书茹常和户部尚书陈宗礼,见秦逵一句话就把他俩牵扯进去,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恨不得踹死这多嘴多舌的家伙。 这点小事他就不能一个人扛着,非得把他们俩扯进来? 虽然两人心里恨不得掐死秦逵,但依然要硬着头皮站出来跟他商量。 其实所谓的商量,就是互相扯皮。 “我兵部不管那些,我们只要兵器合用,不连累前线将士就行!” “我户部也不管那些,只要你工部打造的农具能耕地就成!” “你们……” 老朱看着这仨人演戏,心里一阵冷笑,琢磨是不是再换一批六部官员。 老朱为何说“再”呢,那是因为早年郭桓案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批了。 当时从京城六部到地方官员牵涉了几万人,全都被他给咔嚓,以至于当时的六部尚书团灭! 只是近几年他年岁大了,气性不像以前那么大,这才杀得少了。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也是怕杀光了没人给他干活。 毕竟六部尚书跟普通官员不同,这玩意是需要一步步历练、培养的。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就是,朝廷培养个官员真的很不容易。 老朱听了一会儿,见他们短时间内整不出个所以然,就想打断他们的话,让他们滚回去研究。 反正今天就是炫耀一下大孙新拜的三个师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远超自己的预期,也就没必要听他们聒噪了。 可就在他想开口打断这三只蠢货的时候,大殿上突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三位尚书先别吵了,要不然你们把官办作坊承包给我,我先帮你们管管?” 老朱一听这话就眉头皱了起来,赶忙喝止了大孙。 “住嘴!” “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 老朱是真急了,正所谓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他既然存了立朱允熥为嗣君的心思,怎舍得让他趟这个浑水? 做好了不见得是功,做错了肯定是过。 到时候朝野上下一片指责,势必会对大孙的声望造成影响。 三位尚书听到朱允熥这话眼睛却是齐齐一亮,几个人眼神交汇,立马心领神会地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吴王殿下公忠体国,实在是让臣等佩服之至。” “您若是真能接下这份重任,那可是为朝廷帮了大忙!” 朱允熥自动无视了老朱的呵斥,开心地跟三位尚书讨论起来。 “好呀!” “那就把官办作坊都包给我好了,我也不多说,一年一百万两银子还是能做到的!” 工部尚书秦逵一听这话,赶忙看向一旁的户部尚书陈宗礼。 虽然全大明的工匠都归工部管,但工部的开支可是要靠户部拨款的。 如果户部不拨钱,他们连购进铁料的钱都没有。 户部尚书也非常想促成这件事,巴不得让吴王殿下在庶务的岔路上越跑越远。 只是听到他张口就要一百万两银子,让他感到非常难办。 朝廷不就是因为缺钱,才想到要搞什么公私合营么。你这一开口就要走一百万两银子,让别的部门咋活? “吴王殿下,一百万两太多了,户部实在是拿不出来,您看十万两行吗?” 朱允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麻了,他说的一百万两承包费,是说他每年给朝廷的银子,不是找朝廷要银子! 要知道全国工匠几十万人,每个府县都有官办作坊,这一年创造个几百万两的利润跟玩一样,他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给朝廷,已经够黑心了…… 因此,听到户部尚书反向讲价,朱允熥心里的惊诧可想而知。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朝廷压根就没意识到工匠们的价值。 既然你们这么蠢,那我就只能不好意思了,嘿嘿嘿…… “户部尚书,十万两银子实在是太少了,还不够给工匠发工钱呢,您能不能多加点?” 陈宗礼也觉得十万太少了,朝廷正在北征,需要的兵器数量巨大,这点钱可能都不够买铁料的。 但一想到户部的存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讨价还价。 “那就再加五万两!” “如果吴王殿下还是嫌少,那本官也实在没办法了。这还是从京官的官俸里挤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背地里骂本官呢……” 朱允熥也见好就收,当即应承下来。 “那就十五万两吧,但不能拖延付款,你们要是拖延一天,我这边就拖着不开工!” “另外,我们额外生产的农具、铁器之类的,就不给朝廷交税了,权当是给工匠们赚点吃饭钱。” 陈宗礼闻言赶忙道。 “这是自然!” “只要吴王殿下能保质保量地打造出足够多的兵器和农具,本官亲自为您请功!” 老朱坐在龙椅上听到这话嘴一歪,心里恨恨地想道,咱大孙的功还用得着你请? 咱大孙但凡干出点啥好事,咱都明发邸报,让全天下知晓! “朱允熥,你可要想好了再应承!” “一旦在朝堂之上答应这事,那可就等于立了军令状!” 朱元璋再次沉声问了一句,朱允熥赶忙回道。 “请皇爷爷放心,孙儿保证完成任务!” 老朱见这孙子如此说也就不再劝了,不过他最终能答应这事,主要还是看大孙身后那三位师父。 如果这三位愿意出手,那他大孙承包作坊这事确实不难。 “既然如此,那就将工部名下的作坊都包给你吧。” “但只限于京城之内的,各地府县依然照旧!” 朱允熥闻言有点小失望,户部尚书也有点小后悔。早知道只是京城里的作坊,就不给朱允熥加那五万两银子了。 只有工部尚书秦逵一脸的开心,感觉自己终于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老朱在敲定这件事后,就朝着朱允熥挥挥手,像是撵苍蝇似的把他给撵走了。 “赶紧下去吧!” “皇爷爷,我干了这样大的事,总得给我个官印、圣旨啥的吧?” “另外,我以后要是忙这事,就没时间去大本堂上课了,您看是不是……” “官印、圣旨明早给你!” “上课之事嘛……” 老朱意味深长地看向朱允熥身后站着的三人,心道你都拜了三位大贤为师,大本堂去不去也没啥意义了。 “以后大本堂就不用去了,但每天的功课依然不可少!” “三位大贤,你们打算如何教导咱大孙啊?” 高明听到这话上前一步。 “回禀陛下,鄙人打算将四书五经全部梳理一遍,让三皇孙明白圣人至理。” 高明说完这话就退后一步,随后杨新炉上前。 “回禀陛下,草民将教导三皇孙史书,让他知晓古今王朝之兴替。” 在两人说完后,秦亨伯也上前一步。 “回禀陛下,微臣将教导三皇孙百家之言,使之博古通今,不至于被一家之言所蒙蔽。”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听了当场被镇住了,这是一个普通皇孙该学的吗,就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也没学过这么多吧! 六部尚书心里更是充满了碎碎念,这三位好好地待在家里当隐士不行么,非得出来趟这个浑水。 再者说教导皇孙也行,就不能挑个像样的皇孙教吗? 朱允炆多好啊,勤奋、好学、明事理、讲仁义,不比朱允熥强多了? 老朱倒是听得心花怒放,直感觉自家大孙挖到宝了。有这三位大才教导,将来一定能成为大明最优秀的储君! 朱元璋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朝着三位大儒躬身一礼。 “咱替死去的皇儿,感谢三位大贤了!” “只要三位用心教导咱大孙,功名利禄,官位爵位,咱一样都不会少!” 本来三位老头是想避开的,可一听到是替已故太子朱标行礼,他们也就坦然接受了。只是在老朱行礼后,他们赶忙回了一礼。 “请陛下放心,我等定然悉心教导!” 朱元璋听到他们这样说,不由笑吟吟地看向一旁傻乎乎的大孙。 “咱对三位的人品、才华都是放心的,可咱对自家这劣孙不放心,还是想再给他加点功课,嘿嘿嘿……” 朱允熥听到三个老头的教学计划,心里就已经开始抱怨不已了。 要是按照他们这个说法,自己以后每天至少要学习十三个时辰! 然而,就在他郁闷不已之时,突然听到老朱这话,直接把他气得眼珠子瞪了起来。 “皇爷爷,我劝你善良!” 第一百七十六章 母妃,儿子心里苦哇…… 老朱听到大孙苦兮兮地抱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么多人看着呢,就不能装一下,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来? 「皇爷爷,孙儿每天跟着三位师父学习已经很累了,您咋还要给我加功课啊!」 「您要再加功课,那作坊的事我不管了,您爱找谁找谁去……」 老朱听到这话差点当场答应,本来他也不希望大孙掺和这事,怕大孙把朝廷的事情搞砸了。可一想到朝廷缺钱,实在是没钱打造兵器和农具了,也就硬生生止住了这个想法。 老朱颇为尴尬地朝着三个老头笑了笑。 「咱这孙子就这样,天生一副悖懒样子,以后还请三位先生严加管教。」 三个老头听到老朱说自家学生不行立马就不乐意了。 「陛下,三皇孙天纵之才,颖悟非凡,勤奋好学,远没有您说的那样不堪!」 老朱见他们这样说,也就不过分谦虚了。 「那就有劳三位了。」 「三位既然不愿做官,那咱就赐你们正二品资德大夫吧。」 「陛下,草民……」 老朱见三人还想拒绝,老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三位大贤教导咱孙儿,咱这个当皇帝的要是不表示表示,世人还说咱不懂礼数哩!」 「三位若是想让世人笑话咱,你们就尽管拒绝!」 老朱这话一说,谁还敢拒绝? 三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但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几人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是杨新炉扛下了一切。 「那草民就拜谢陛下隆恩!」 其他两人见状,也赶忙上前行礼,表示感谢。 老朱见他们终于应承了官位,脸上这才露出笑模样。 「好好好!」 「你们先跟咱大孙下去吧,咱还有事跟朝臣们商量。」 「诺!」 三人闻言赶忙后退几步,就在他们打算转身离去之时,朱允熥又说话了。 「皇爷爷,您还没说到底要给我加啥功课呢……」 老朱下意识地扬起手,想到大殿上好几十号人呢,赶忙收回几分力道,重重地拍在大孙的头上。 「先让你回去睡个好觉,明天用早膳的时候再告诉你!」 老朱说完这话,照着大孙的屁股就踢出一脚。 「赶紧滚蛋吧!」 「哦……」 老朱打发走几人,又处置了几样事情,这才结束了早朝。他这边刚回到乾清宫,就正好看到郭惠妃急吼吼地走进来。 老朱满脸疑惑的问道。 「你来干什么!」 二虎一看这架势,心里暗道坏了。自己刚刚只顾给惠妃娘娘传话,却忘了告诉她三皇孙没事的消息! 「没啥,臣妾是听闻……」 郭惠妃刚要数落老朱几句,就看到躲在柱子后的二虎,一个劲地朝着她挤眉弄眼。 郭惠妃见状伸出三根手指,朝着二虎晃了晃。二虎那边摇了摇头,表示三皇孙没事了。 两个人的手语,很自然地引起了老朱的注意。 「你们俩干嘛呢!」 「真当咱是死人呀,竟然敢在咱的眼皮底下耍小动作!」 「有什么事赶紧说,咱一会儿还要忙呢!」 郭惠妃在得知小熥熥没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 「臣妾是过来问问皇爷,今天中午想吃点啥,臣妾好吩咐御膳房去准备。」 老朱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又不是哑巴,想吃啥自己不能说呀,还用得着她去多嘴? 「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是不是二虎那大嘴巴又跑后宫告状了?」 「二虎!」 「你给咱滚出来!」 二虎听到老朱这声断喝,吓得赶忙从柱子后跑出来,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耷拉着个虎头,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郭惠妃见老朱要发落二虎,赶忙替他求情。 「二虎也是关心小熥熥嘛,怕你一时控制不住脾气,把小熥熥给打坏喽!」 「这是忠敬之心,你可不许惩罚二虎!」 郭惠一边说,一边踢了踢跪在地上的二虎。 「还不赶紧滚,别在这儿惹皇爷生气!」 二虎忐忑不安地瞅一眼老朱,见老朱朝他挥挥手,这才颠颠地跑出去。 郭惠在二虎走后,凑到老朱跟前,趴在老朱耳边轻声道。 「皇爷若是还生气,那就晚上来惩罚臣妾吧,臣妾愿意替小熥熥受过,嘻嘻嘻……」 老朱伸出大手,在郭惠妃的屁股上抓了一把,恶狠狠的道。 「回去洗香香等咱!」 郭惠妃朝着老朱福了一福笑道。 「臣妾谨遵圣谕!」 郭惠妃跟老朱调笑几句这才离去,然而她刚走出没几步,老朱就把她叫住了。 「对了,老大媳妇那边写多少了?」 「臣妾还得管理后宫,哪有时间天天盯着,现在都是杨妃、韩妃轮流替臣妾看着呢!」 老朱闻言叹了口气道。 「算了!」 「她这次应该也知道教训了,就把惩罚停了吧。」 「哦?」 「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咱们也有责任。咱们但凡对那孩子多关注点,也不至于让他受那么多罪。」 「说起来,还是咱愧对了开平王一家呀!」 郭惠妃听老朱这样说,也就不再相劝,领命称是而退,随即命人去太子府那边传旨。 太子府。 韩妃坐在树荫底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几个后宫的姐妹闲聊。 太子妃吕氏则恭敬地跪在太阳底下,非但膝盖下没有蒲团,还被人在地上撒了一把黄豆! 她就这样跪在黄豆上,硌得她每写几个字,就得拿袖子擦擦眼泪。 实在是太疼了,疼得她感觉腿都要断掉了一般。 韩妃却没有丝毫怜惜之意,不仅不让她站起来休息,反而在一旁冷嘲热讽。 「哟哟哟,不过是罚你写几个字,就摆出这副可怜样,可真是千金大小姐做派呢!」 韩妃也是有几个狗腿子的,如此长脸的事情,她自然会带几只后宫的小姐妹过来看热闹。 「韩妃娘娘说的太对啦,总共就罚了她一百遍,折腾这么多天,才写了九十九遍,实在是太娇惯了!」 「依我看,就应该让惠妃娘娘罚她写一千遍,写到过年的时候才好呢,咯咯咯……」 吕氏听着几人的话,恨不得给她们几巴掌。但她不敢,她一旦敢那样做,这几个人绝对会跑到那老东西面前告状,搞不好自己真要被罚写一千遍! 再忍你们一会儿,等咱写完最后一遍,就不用受你们的鸟气了! 吕氏强忍着锥心之痛,使劲地擦了把眼泪,咬紧牙关在纸上刷刷刷地写着。 她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一手飘逸的行草,写的颇有几分怀素之风。 半个时辰后,吕氏写下最后一个字后,重重的合上女则,然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韩妃见状当即怒斥道。 「谁让你站起来的,你这是违抗圣命,是诛九族的大罪!」 吕氏听到这话肺子都差点气炸了,这都哪跟哪儿就诛九族啊! 自己不就是没照顾好朱允熥,惹得老东西迁怒么,罚自己抄女则,已经是很严厉的惩罚了,还想让人怎么着! 吕氏想到这儿,心里难免带点气,冷笑着看向韩妃。 「回禀韩妃娘娘,陛下交代的一百遍女则,本宫已经写完,您可以拿着去找陛下复命了!」 吕氏故意在「本宫」两个字上咬了重音,挑明了她的身份。 她就算再怎么差,也是朱家上了族谱的当家主妇。你韩妃虽然是皇妃,但也不过是皇家的一个妾室而已! 韩妃自然能听出吕氏的嘲讽,但吕氏已经写完了,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找麻烦。 就在她打算上前挑挑错,故意折腾吕氏一番的时候,郭惠妃派宫女过来传旨了。 「拜见韩妃娘娘,拜见太子妃娘娘。」 「郭惠妃让奴婢过来传旨,说太子妃娘娘的惩罚到底为止,不管写了多少,后边的都不用写了。」 吕氏听到这话直接气得原地爆炸,心里暗骂朱元璋和郭惠妃不当人。 自己这边都写完一百遍了,他们这才跑出来装仁慈! 韩妃听到这话却是笑岔了气,走上前打趣吕氏道。 「吕氏呀,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得快了,哈哈哈……」 吕氏闻言死鸭子嘴硬的说道。 「就算陛下前几日免了我的惩罚,我也要坚持着写完,以表示对陛下的恭敬!」 韩妃见吕氏这般嘴硬,心里暗道无趣,这才命人拿上吕氏抄写的女则离去。 吕氏在所有人都走后,把自己关在寝宫里,足足骂了朱元璋和郭惠妃半个时辰,这才感觉心里的怨气消散了点。 就在她想再骂一个时辰的时候,突然看到朱允炆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你这时候不该在大本堂用午膳吗?」 「母妃!」 「儿子心里苦啊,呜呜呜……」 吕氏看到这般伤心也慌了神,赶忙上前安慰道。 「怎么了?」 「可是有人欺负你?」 「是方先生对你不好吗?」 不管吕氏说什么,朱允炆都只是摇头。最后把吕氏惹急了,「啪」地一巴掌打过去骂道。 「没出息的东西,多大点事儿就哭哭啼啼!」 朱允炆捂着脸哭诉道。 「母妃,皇爷爷偏心,给朱允熥请了三个非常厉害的师父……」 「这算个什么事,改日母妃给你请更厉害的师父!」 「方先生都管他们叫师公!」 「呃呃……」 吕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起黄子澄给她介绍的三位高人,心里暗道那老东西该不会把这三人给请来了吧?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七十六章 母妃,儿子心里苦哇……免费阅读.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家之学 太子妃吕氏疑惑的时候,秦王朱樉则正在发火。 “这三个狗东西,本王如此礼遇,他们不搭理本王也就罢了,竟然上赶着给那孙子当跟班,简直欺人太甚!” 邓氏见秦王发怒赶忙劝慰道。 “王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朱樉听到爱妃的劝慰,非但不领情,反而迁怒于邓氏。 “都怪你!” “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本王何至于受这份屈辱!” 邓氏闻言委屈得都快哭了。 “王爷恕罪,这确实是臣妾的错,可臣妾也没想到这三个老东西如此不识抬举!” “臣妾本想借助他们的名望,助王爷登上那個位子,却不承想让王爷受此等大辱。” “臣妾真是罪该万死,还请王爷责罚臣妾吧……” 邓氏说完这些话,立马嘤嘤嘤地哭泣起来。只是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秦王那边的动静。见秦王不像刚刚那样疯狂,这才试探着开口。 “王爷其实也不用太过生气,那三个老东西虽然有点名望,但还达不到影响老爷子意志的程度。” “您只要表现出对弟弟们的关爱,表现得孝顺一些,找个由头把吴王殿下支走,再除掉朱允炆那个贱种,放眼大明也只有您能坐上那个位子了!” 秦王听邓氏这样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带有几分不确定的说道。 “别人都好说,老三那边不太好办吧……” “本王听闻老三把给大哥的份子钱,全都给了朱允熥那孙子,摆明了要力挺这孙子!” “如果本王争位,他将是最大的绊脚石!” 邓氏见秦王成功被自己带偏,当即擦了擦眼泪,拖着秦王坐在椅子上,随即跪在他的脚边柔声安慰道。 “王爷无需担心晋王,晋王有勇无谋,臣妾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让老爷子恶了他!” “你?” 秦王挑起爱妃的下巴,阴沉沉地问道。 “爱妃有何良策?” 邓氏咯咯一笑道。 “这计策如果运用巧妙的话,没准能一石双鸟,直接为王爷除去两个心腹大患!” “哦?” “说来听听!” “王爷得先恕臣妾无罪,臣妾才敢说……” “本王恕你无罪!” “王爷,其实臣妾小时候信过白莲教……” 朱樉听到这话,一脚踹了出去,直接把邓氏给踹飞。 “你疯了吧,这种话也能乱说?” “你不想活也别牵连本王,本王还不想死呢!” 邓氏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巴巴地看向朱樉。 “王爷,臣妾对王爷忠心耿耿,岂能害王爷?” “而且臣妾再告诉王爷一事,王爷定然不会生气!” “何事?” “臣妾之所以信奉白莲,其实是吕氏引荐的……” 朱樉听到这儿,眼睛立马瞪得滚圆。 “你是说吕氏也……” 邓氏点点头道。 “这其实是大家族自保的手段,早年间很多家族都是几头下注,就是老爷子跟陈友谅打洪都之战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跟陈友谅暗中联络。” “吕家千年望族,经历过的亡国之事就有数次,自然是多方下注。” “据臣妾所知,现在的白莲圣女,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得叫吕氏一声姨母呢……” 朱樉听到这个秘闻,激动得手舞足蹈。 以前他最担心的就是朱允炆,因为朱允炆是事实上的皇长孙,天然占着大义名分,而且深得老爷子喜爱。 现在听到朱允炆生母竟然跟白莲教纠缠不清,他心中只感到一阵畅快。 只要他在关键时候把这事往出一爆,朱允炆就算再受宠,也只能靠边站! 因为老爷子不论如何,也不会立一个白莲教余孽当储君! 朱樉想到这儿,赶忙将爱妃给拉起来。 “爱妃息怒,刚刚本王也是一时情急,这才……” “你没伤到吧,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邓氏看到朱樉嘘寒问暖的样子,只感觉到心里一阵反胃。 这死没良心的狗东西,亏得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他如此担不住事! 要不是老娘一心想母仪天下,真恨不得去皇宫敲响登闻鼓,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虽然邓氏心里恨得要死,但脸上依然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王爷说的哪里话,妾身还没那般娇气。只要王爷信任臣妾,臣妾就算为王爷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朱樉听到这番话,脸上露出感动之色。 “爱妃!” “王爷……” 在朱樉跟邓氏互诉衷肠之时,燕王府也不平静。 朱棣眉头紧锁地给姚广孝倒一杯茶,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 姚广孝听到这声叹息,眼皮微微动了下。 “燕王殿下可是忧心那三位大儒?” 燕王闻言再次叹息一声,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上师应该知我意,我在乎的岂是那三个腐儒,我在乎的乃是父皇的态度。” “这三个腐儒不足为虑,但他们此举的意义非同一般,搞不好会影响父皇的决定!” 朱棣说到这难免有几分生气。 “父皇也是的,如果喜欢那孙子,就干脆立他当储君啊!” “总这么拖着、悬着,让所有人跟着难受!” 姚广孝闻言微微一笑道。 “殿下可是有夺嫡之心?” 朱棣闻言心脏“砰”地一跳,然后自顾自地解释道。 “姚上师,你这话就过分了!” “本王从未有争储之心,本王只是忧心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现在北元未灭,江南士林又对朝局多有不满。一旦父皇驾崩,大哥家那两个黄口小儿,真能扛起这万斤重担吗?” 姚广孝听到这话再次神秘莫测地一笑。 经过他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燕王终于带上了他送出的“白帽子”。 “殿下有此忧国忧民之心,实乃大明之幸,社稷之幸,天下之幸事也!” “依老和尚看来,普天之下也只有王爷您具备执掌天下之能力!” “若是您不争一下,这天下无人能争!” 朱棣听到这话心脏再次“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脸上也浮现激动之色。不过,他的这点心血来潮很快就退却了,只剩下一身的冷汗,以及从头到脚的凉意。 “唉……”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休要再提,只要嗣君能容得下本王,本王就是给大明戍一辈子的边,本王也毫无怨言!” 姚广孝听着这话,心里一万个不信。 他太了解燕王了,比燕王自己都了解他自己。 燕王只是畏难,觉得以区区燕地三卫兵马,无法抵御大明的百万雄师而已。 只是他也不想想东宫的都是些什么人,只要有这些人在,又岂能容他继续当藩王? 齐泰等人不知道姚广孝,可姚广孝却是非常了解齐泰他们。对黄子澄、方孝孺等人,更是了解得非常透彻。 虽然现在储君之位悬而未决,但这三人的储君班底身份却已经定了下来。 不管老皇帝选择朱允炆,还是选择朱允熥,都是命这三人辅佐新君。 这三人都是典型的儒家子弟,新君登基后他们上书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建议新君削藩。 到时候削藩令一下,燕王不敢反也得反! 姚广孝想到此处,端起燕王为自己斟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既然王爷心存顾虑,那咱们就等到新君嗣位后再说吧……” …… 朱允熥一脸惆怅地出了皇宫,暗忖有这三个师父天天跟着自己,自己以后必然没时间做事情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一直忙到晚上,都没有哪个老头跟他讲东讲西,更没人给他布置功课。 朱允熥在临回豫王府之时,在马车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三位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授课?” “能不能打个商量,你们三个轮流授课呗,隔一天轮一个,让我也有个消化吸收的时间。” 三个老头闻言互相望了望,随后哈哈一笑。 “三皇孙,我们的授课早就开始了,难道你没发现吗?” “什么?” “已经开始授课了吗?” 秦亨伯看到朱允熥一脸呆滞的样子,笑着提醒道。 “三皇孙,您本就是天纵之才,根本无需去学那些所谓典籍。” “典籍只是劝人向善,劝人正心、明理。你若是心存仁善,明心见性,又何须去看典籍呢?” 杨新炉也笑着解释道。 “只有当殿下行差踏错之时我们才会提醒,平时您想做什么做什么,老夫是不会多嘴的。” 朱允熥听到两人的话心中大喜,赶忙满怀期待地看向高明。 “高师父是不是也这样想?” 高明闻言笑着摇摇头。 “三皇孙,我跟那俩懒鬼不同,我会每天为你讲解圣人道理!” “呃呃……” 高明见这小皇孙被吓到,又赶忙解释几句。 “但不会要求你背书,一般是遇到恰当的时机,本先生才会提点几句。” 这是三人早就商量好的,朱允熥十五岁之前由高明负责主讲,杨新炉和秦亨伯负责从旁策应。 朱允熥十五岁之后由杨新炉负责主讲,其他两人敲边鼓。 如果朱允熥未来能当上储君,则由秦亨伯负责主讲,他们俩在一旁辅助。 虽然三人都是当代大儒,但大儒和大儒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高明主修孟子,更有进取之心,非常适合现在这个年龄的朱允熥。 他的职责也很简单,就是在讲解儒家经典的同时,让朱允熥保持进取之心。 杨新炉则是荀子之儒,偏重于法家,讲究人性本恶。男子十五岁之后趋近成年,气血渐旺,很容易沾染物欲,他的主要职责就是约束朱允熥,用礼法束缚其心,不致于让其迷失自我。 秦亨伯则是偏重于道家,讲究的是心性豁达,不被外物所扰。明心见性,回归本来真我。他的职责就是不让朱允熥被权利所迷,能够在掌握生杀大权后,依然保持内心之清醒。 同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自古明君都是以道为心,以法为制,以儒为用。 如果朱允熥未来当不上储君,也就没必要学习道家之学了。 朱允熥在回到豫王府后,又命护卫将三位老师送回各自的府邸,这才回到豫王府的偏殿睡觉。 第二天一早,三个老头刚从杨家宅院出来,就看到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就在三个老头疑惑之时,马车里钻出来一个脑袋。 “三位师父早呀,我来接你们吃早餐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国子监的既得利益者 三个老头看到坐在马车里的朱允熥,无不感慨自己这次找对人了。 这孩子连吃早餐这样的小事都能记在心上,并且特意起早来接自己等人。 以此观之,就算将来当了皇帝,应该也不会太差。 最起码能比现在那条老龙仁厚! 朱允熥拉着三个老头去了一家早酒楼,随后吩咐护卫去把整条街的早餐都买回来,整整放了两张桌子菜摆下。 三個老头自然要说教一番,诸如不能奢靡浪费,要勤俭节约,要爱惜财力之类的。 但说教归说教,吃起来却不含糊。你盛一碗鸭血粉丝,我来一碗小混沌的,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朱允熥一边承认错误,一边看着鸭血粉丝流口水,最后实在没忍住,也伸手去盛了一大碗。 王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殿下,您一会儿还得进宫陪陛下用膳呢!” 三个正在大吃大喝的老头听到这话,也赶忙阻止朱允熥。 “三皇孙,您的伴当说得对,进宫陪陛下用膳是尽孝,怎可在宫外先吃,这是对陛下的不敬!” 朱允熥抓着大碗,看着近在咫尺的鸭血粉丝欲哭无泪。 “我就想尝尝……” “尝尝呀……” “那您用不上这么大的碗,换个小点的吧。” 高明抢过朱允熥手里端着的大海碗,给他换上了一只普通的饭碗。 朱允熥看着小了好几倍的饭碗脸上写满了委屈,这么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虽说饭碗很不合心意,但朱允熥还是干了一碗,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由于今天入宫就是陪老朱用膳,外加取一下自己的官印、圣旨之类,他也就没带三个师父一起进宫。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看出这三个师父,好像都挺不待见皇爷爷的,也就没必要让他们互相添堵了。 朱允熥进入乾清宫的时候,老朱已经洗漱完毕,就等着他进来传膳了。 老朱见到大孙神采奕奕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孙子的精力旺盛。 他可是通过谍报系统得知,这孙子昨晚将近亥时末才回去睡觉,本以为今天会迟到来着,没想到入宫的时间这样早。 “皇爷爷,我的官印和圣旨呢!” 老朱一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点生气。敢情他这么早进宫,只是奔着那两样破烂呀! 老朱一生气,后果很严重。本来他只想给他几份奏折,让他拿回去看看,体会下自己的执政理念。现在见到这孙子精力这么旺盛,顿时将“看”,改成了“抄”。 “边上还有几份奏折,你拿回去抄一下。” 朱允熥上次抄茹素那裹脚布一样奏折快抄吐了,现在一听到抄这玩意心里就有心理阴影。 “皇爷爷!” “我很忙很累的,哪有时间抄这玩意!” “再者说,一份奏折动辄一万多字,谁能抄得完!” 老朱听到逆孙的抱怨,心里暗骂这货不知好歹,嘴上却还是哄着道。 “这次的没那么长!” “最长的不超过千余言,那几份加一起还没上次的多呢。” “哦?” 朱允熥不确信地拿起一份翻看,果然短了很多,少的几百字,多的也就一千多字。 不过当他看到最后一份的时候又傻眼了,一份只有三百字的奏折,皇爷爷光是写的回复就多达一千多字! “皇爷爷,您的批复是不是不用抄?”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给这逆孙两脚,自己让他抄这玩意的目的,不就是让他看看咱是咋批复奏折的吗? 不抄咱的回复,那抄奏折还有屁用? “咱得回复抄两遍!” “啊!” “啊什么啊,赶紧过来用膳,吃完赶紧滚!” “哦……” 朱允熥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桌子上的圣旨翻看,只见上边写明了自己代天子巡查在京所有官办作坊的职责,并言明六部衙门,以及应天府等官府务必配合公干。 只是具体的官职提都没提,这让他心里好生郁闷。哪怕给自己个匠作大使,也比什么抬头都不给强吧。 朱允熥满怀失望地拿起官印,见上边刻着“吴王宝印”,脸上立马露出欢喜之色。 自己封王都一个月了,终于拿到自己的王印啦! 然而,当他看到王印上的裂痕,和磕坏的几个脚时,立马不乐意了。 “皇爷爷,我这王印咋是坏的!” 老朱正在优哉游哉地喝着粥,听到这话不悦地看了过去。 “哪儿坏了?” 朱允熥拿着官印跑到老朱面前一通抱怨。 “您看看这儿,还有这儿,都磕坏了!” “而且这玉也太差了吧,都被人玩出包浆了!” 老朱闻言眉毛一挑,满心不悦道。 “这是咱当年当吴王时候用的印!” “旧的呀!” “您老这也太抠了,刻个新的能花几两银子,连这都舍不得?” 老朱听到这话差点气得吐血,恨不得把逆孙的脑壳敲开,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没长脑子。 自己年轻时候当吴王用的王印,那是何等的特殊意义,这孙子竟然还敢嫌弃! “你要嫌弃就别要,赶明咱带地底下去!”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把官印挂在腰上,还特意打了个死结,像是生怕老朱抢回去似的。 “孙儿跟您说笑呢,皇爷爷能把自己用过的王印给我,那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老朱听到这话,阴郁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吃饭吧,吃完饭就跟着工部的人去城里城外的作坊转转,先别急着改动,观察几天,熟悉几天情况,然后给咱上个条陈……” “要是不会写条陈,就问问你身边的三位师父,让他们教你写。” “好!” 朱允熥还没吃完早膳,就听到小太监禀报,说工部员外郎殿外候见。 老朱闻言朝着小太监点点头,小太监当即退下,将一个中年官员领了进来。 “微臣黄立恭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还没吃早膳吧?” “来人,拿把椅子来,让黄爱卿坐下陪咱用膳!” 黄立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逼了,皇帝要请他吃早膳? 直至太监将椅子摆好,黄立恭这才回过神,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哭哭啼啼起来。 “微臣……微臣谢陛下隆恩,呜呜呜……” “起来吧,别哭哭啼啼了,你也是跟着咱的老人了,还是咱当年从国子监里简拔的呢吧?” “陛下好记性,微臣确实出身低微,只是个国子监生员……” “幸亏得遇明主,否则微臣一辈子也只是当衙门小吏的命,哪能位列六部,成为有品级的官员……”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知道感恩就好!” “咱大孙接管了工部名下的作坊,你以后就跟着咱大孙吧,替他好好说道说道这里边的门道,莫要让人哄骗了他去。” “微臣遵旨!” “微臣定当粉身碎骨以报陛下隆恩!” 老朱在黄立恭表完忠心后,就赶忙催他起来吃饭。黄立恭也不再客气,挨着半个屁股坐下,然后只埋头吃自己眼前的包子,哪怕汤盆就在不到两尺远的地方,他也跟没看见似的。 朱允熥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给黄立恭盛了一碗羊骨汤,又往他那边端了几盘煎饺,以及几盘小菜,感动得黄立恭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老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浮现一丝满意的微笑。 这皮猴子顽劣归顽劣,但收拢人心的手段却是不差。 最让人舒坦的是,小逆孙的一切行为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完全地发自赤诚,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黄大人您慢点吃,不用着急,不够吃还能再要的。” “徐爷爷,还有没上的菜吗,赶紧端上来吧!” “哦哦!” 本来想徐兴祖想说没有了,但看到黄立恭都快紧张死了,就随口撒了个谎。 “不急,还有十好几个菜没上呢,老奴这就去御膳房催催。” 黄立恭听到还有那么多菜没上,心里顿时不那么慌了,吃饭也变得慢条斯理,甚至还能时不时地跟朱允熥聊上几句。 “黄大人,你真是国子监生员?” “不是说国子监生员非常惨吗,咋还能做到工部的官员?” “回三皇孙殿下的话,这都是赖陛下的隆恩超擢,微臣才有机会位列朝班。” “而且,国子监哪里算得上苦,不过是一群懒汉恶意攻讦陛下的说辞罢了,您可切莫信以为真!” “陛下对国子监生员给钱给粮,可谓恩同再造,只有那些黑了心肝的废物,才会抱怨生员待遇不好!”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寂寞,眼前这人一定是国子监生员群体中的既得利益者,能说国子监坏话都见鬼了。 事实上,大明国子监生员苦的确是苦,但升职的机会也非常大。 因为朱皇帝的某些癖好,大明官员的流动性特别大,动辄成千上万的岗位空缺。 科举几年一次,每次录取几百个进士和同进士,远远弥补不了这个空缺。 于是乎,近在咫尺的国子监就成了主要的官员来源渠道。 很多只有秀才功名的官员,都通过国子监这个渠道,升到了非常高的品级。 甚至主持大明全国土地丈量的官员,其出身就是一个普通的国子监生员。 六部衙门里,国子监生员更是比比皆是。 当然,想要做到堂官,那还得是进士出身才行。 但大明开国之初也没那么多讲究,李善长还不过是个举人呢,也曾经做到过丞相的高官。 朱允熥陪老朱用过早膳,拜别了老朱后,随即领着老朱特意给他找的老跟班出了宫。 两人刚一出宫,朱允熥就看到自家那三个师父,已经早早的等在宫门外来。 而且三人都穿上了正二品的红色官服,也戴上了官员的那乌黑的罩纱短翅官帽。 这让他看着非常不顺眼,总觉得这三个老头没以前那么亮眼了。 事实上,三个老头也非常不爽。他们还没穷到非得吃老朱家俸禄的份上,更不稀罕这身破官服。 但不穿不行呀,万一惹恼了宫里那条恶龙,搞不好能把他们一刀给咔嚓喽。 “让三位师父久等了。” “三皇孙客气,我们过来也没多久。” “三位师父,我一会儿要去一趟兵器局,你们是一起跟着,还是一起过去转转?” “一起吧,正好跟三皇孙说说,咱大明匠户制的问题。” 这次多了一个人,同乘一辆马车就有点不够用了。 如果是正常乘坐,一辆马车坐六个人没啥问题。主要是朱允熥乃皇孙身份,他这边只能坐一个人,没人敢跟他同坐。因此,他对面的座位上,也就只能坐三个人。 好在黄立恭反应快,直接说自己会骑马,可以跟着护卫们一起,这才解决了这个尴尬。 不过,这也刺激到了朱允熥,让他生出改良马车的想法。 最起码,得搞个带办公室和会客室分开的马车,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卫生间也搞一个!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个糟老头,顶不上臭皮匠! 大明的军器局位于太平门外的大校场附近,共有工匠九千二百人。 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人数,实际上这些年陆陆续续有逃亡发生,实际人数已经不足七千人。 即使如此,当七千名工匠火力全开,全力打制兵器之时,依然声势浩大,焰火漫天。 不过这都是旧黄历了,朱允熥进入军器局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叮当声传出。 里边有一半的工匠在聊天打屁,还有一半的工匠蹲在墙根晒太阳。只有部分坐班的工匠,叮叮当当地打制着兵器。 负责兵器局的局大使,听闻吴王殿下代表陛下前来巡视,激动得一路小跑赶过来。 一看到这么多人闲着晒太阳,当即愤怒地号令他们去干活。 “你们这群懒鬼,还不赶紧起来干活,非得等本官拿鞭子抽你们吗!” 工匠们听到局大使的催促,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使,咱们这儿没铁料,你让小的们拿啥打造兵器啊?” “木炭也不够,你总不能让俺们烧大腿吧!” 局大使听到工匠们的抱怨,忍不住谩骂道。 “没铁料你们就不能干活吗,你们把院子打扫打扫行不行!” “还有你们明知道没木炭,就不知道去城外砍树呀,非得等木炭没了再抱怨?” 局大使一边呵斥工匠,一边跟朱允熥解释。 “吴王殿下,您看看这群懒鬼,真是不打不动弹!” 朱允熥听到这话眉头一皱,看了眼边上的黄立恭。黄立恭赶忙上前一步解释道。 “最近铁料确实缺乏,各地卫所都打造兵器,咱们京城的军器局铁料就供不上了。” “缺多少?” 朱允熥这话是朝着局大使说的,可局大使懵逼了半天,也没能给出个确切的数字。最后还得是黄立恭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略微翻了翻说道。 “回吴王殿下,各地冶铁作坊,这個月本应该上缴精铁三十万斤,实缴不到五万,缺口二十万斤。” “斤?” 朱允熥听到“斤”这个计量单位,整个人都是一愣。他对于铁的概念还停留在“吨”,乍一听到“斤”那叫一个不适。 “才一百二十五吨呀?” 朱允熥将铁的计量单位换算成“吨”后,脑子里立马有概念了。 这点铁在后世,别说建桥了,估计连个十七层以上的楼房都建不起来。可放在大明朝,已经是军器局一个月的消耗量了。 “兵部名下有冶铁作坊吗?” “有!” “在玄武湖北边的石灰山下有几处,但规模都不大,主要还是靠邻近府县转运。” “哦哦……” 正在朱允熥跟两人闲聊的时候,边上看热闹的老工匠走过来试探性地问道。 “您是活菩萨皇孙?”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再次愣住,这又是谁给自己起的外号呀,自己咋不知道? “我确实是皇孙,但不知道你说的活菩萨是啥意思?” 老工匠又上前两步,却被朱允熥带来的护卫给拦在了两丈之外。 “这是大明三皇孙,新近刚被陛下封为吴王!” 老工匠听到这话,赶忙扑通一声跪倒,然后向着身后招手。 “大家快来看呀,活菩萨皇孙来啦,咱们以后要有好日子过啦!” 随着老工匠的话音一落,所有站在墙根底下看热闹的工匠,呼啦一下全都聚拢过来,然后跪在地上朝着朱允熥砰砰磕头。 “小的们给菩萨皇孙磕头啦!” “菩萨皇孙千岁千千岁!” 一开始是几百工匠,随着他们的喊话声越来越大,别的院子工匠也聚拢过来,朝着朱允熥磕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把朱允熥整蒙了,就是局大使和黄立恭也一脸大写的懵逼。 只有朱允熥的三个师父一脸的欣慰,大有民心可用的自豪感。 “那老头给我起来,你给我说说这菩萨皇孙咋回事,我啥时候成菩萨了!” 老工匠闻言赶忙问道。 “您不是给银作局工匠们盖房子的三皇孙吗?” 朱允熥闻言想了想道。 “是啊!” “我正修吴王府呢,顺便在城北买了块地,给银作局的工人盖了个职工宿舍,让他们更方便为我干活。” 朱允熥话音刚落,老工匠就大声道。 “那您就是菩萨皇孙了!” “自打蒙元鞑子打过来,俺们匠人连干活都没工钱,更别说有人给俺们盖房子哩!” “小的们听说您不仅给银作局的人开工钱,还给他们分房子,这不是活菩萨是啥!” 朱允熥听到这话总算明白自己为啥捞了个菩萨的名头,敢情是因为这么点破事呀。 干活拿钱,天经地义,这事没啥好说道的吧? 再者说,自己之所以给他们分房子,也只是希望他们住得近点,能多点时间给自己干活而已,远远称不上善心、善行…… 然而,自己只是做了点“人”该做的事,就被这么多工匠称之为菩萨,这让他感到万分汗颜。 这大明贵人的下限也太低了点吧…… 朱允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乌压压人头,略微酝酿下情绪说道。 “诸位匠人们,你们的好日子来啦!” “从即日起,大明京师附近的所有作坊,都归我朱允熥管啦!” “我也不跟你们瞎吹牛,我只保证两点。” “第一,跟我干活有钱赚!” “第二,跟我干活有房住!” “第三,我让你们隔三差五吃回肉!” “第四……” “第五……” 朱允熥每说一句,底下就欢呼一声。 没人在乎他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了只讲两点,却已经讲了七八点,甚至他们希望他再多讲几点,讲得越多越好。 秦亨伯是知晓大明匠人之苦的,听到朱允熥的那番话,只给出一个评价。 “如果此子真能做到那些,都不用说全部,哪怕只做到一半,那他都是大明匠人心中的菩萨!” 杨新炉也附和道。 “是啊!” “大明的匠户制度何其缺德也,把人祖祖辈辈固定在匠人的身份上,真是看不到半点希望。” “长此以往,将人们只会纷纷逃脱劳役,致使大明军械废弛,兵将们再无合手兵器可用。” 高明小声地嘟囔一句。 “某人但凡多读几本史书,都不至于全盘照收蒙元的制度……” “蒙元的制度何其粗糙,也只有那谁当个宝似的……” 秦亨伯和杨新炉听到这反贼的话,不约而同地向两边各迈一步,表示跟这个反贼不是一路人。 高明见两人这般胆小怕事,哼哼一声也不再多嘴了。 毕竟,非议当今陛下,他自己也挺忐忑的。 朱允熥今天过来就是跟工匠们打声招呼,然后在黄立恭的带领下,参观一下军器局的生产环境,以及住宿环境等等。 一个时辰后,朱允熥面色沉重地从军器局走出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地方可以拆了! 生产方式落后不说,生产环境还差得惊人。满地都是红色的铁锈,在配合着横流的污水,呈现出一种玛瑙色的肮脏。 工匠们住的地方也惨不忍睹,就是几根棍子支撑的棚子,四面没有墙不说,地面上也只有一堆稻草。 就这样脏乱差的工作环境,还指望能打造出合格的兵器,皇爷爷也是心大! “黄大人,这里已经看过了,带我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诺!”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朱允熥跟着黄立恭走访了,城外的冶铁作坊,以及隶属于内府监,专门用于生产马鞍等军用设备的兵仗局。 相对来说,兵仗局直接归宫里管,环境比军器局这边强出不少。 但依然存在产能低下,人浮于事,原材料紧缺等种种弊病。 不过这倒也不能说官府无能,实在是大明的匠户制度太坑了,换成是谁来都没用。 因为这东西从建立之初,就不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而是为了方便统治者收税用的。 蒙元时期如此,朱元璋建立大明后原样照搬,也是本着此等目的。 在这种制度下,匠人不仅要世世代代为工匠,还要每年给官府干上三个月的活。 这期间没有工钱,官府只提供少量的盐巴和粮食。 如果粮食能让人吃饱,其实也还好。关键是各级官吏上下其手,都将这些免费的劳力当成了私产,想尽办法从他们身上刮油水。 因此,大明的匠户制度,基本上在老朱活着的时候就有不少逃亡的事情发生,到了朱棣之后更是逃亡成风,没人愿意再给朝廷干活了。 朱允熥经过几天的观察,再结合三位师父的教导,总算对大明的匠户制度有一定了解。 朱允熥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将给皇爷爷的条陈写好。晚上拿给三个师父看,三个师父看过后先是狠狠地夸奖了他一番,然后就开始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批判。 “三皇孙,您若是给陛下上书,切莫大刀阔斧的改动。” “当今陛下年事已高,不喜欢大动静,只能接受细微的调整。” “比如说,您可以将废弃原有监、局、作坊的建议,改成于原址旁另建一分厂,用以实行新的经营模式,原有的一切照旧!” “这样能最大限度降低陛下的反感。” “还有取缔匠人轮作制度这一条也得修改,此乃大明匠户制度的基础,你现在就给改了,陛下必然不喜,甚至会直接给你打回来……” “还有给匠人开工钱这事,还是换成给粮食和盐巴吧,直接给钱实在是太扎眼了,很容易让其他府县的官员上书弹劾。” “若是其他府县的匠人也这般要求,不给钱就不干活,会引起很大的风波。” “还有……” “还有……” 朱允熥一开始听得还算认真,听了十几个“还有”后,直接就怒了。 他总共才写了五条,他们这是全都推翻了不说,还要上来踩几脚吗! “三位师父,要不你们替我写吧,我照着你们的抄一遍好了!” 三个人听到朱允熥这样说,纷纷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三皇孙不必着恼,其实你有几条建议还是不错的,角度很独特,想法也新奇。只是有点欠考虑,没有从大局出发……”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我信了你们的鬼。 “那就劳烦三位先生为我草拟一份吧!” “好!” 三人得到这个请求,赶忙绞尽脑汁地润色,调整、修改,然后三个人就打了起来。 “秦亨伯,你个修仙修得脑壳坏掉的傻子,你这里咋能这样写呢!” “你个写艳情话本的败类还有脸说我,你看看你写的是啥,匠人日子过得本来就很惨了,你竟然怕别人发牢骚就砍掉那么多待遇!” 高明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赶忙上前劝慰。 “两位这是何必呢,咱们都是为三皇孙谋划,怎可因为一点点小事争吵?” 两人听到高明的劝解非但不领情,反而齐刷刷地调转炮口朝着高明开炮。 “你别说话!” “我们俩争的都是小事,你瞅瞅你写那玩意,直接把大明的匠户制度给否了,你这是想害死三皇孙吗?” “我……” 朱允熥见三人一时半会吵不完,就躲到一旁自己修改去了。他结合三人提出的缺点,又结合脑子里的一些模糊的概念重新写了一版。 新版写完后,朱允熥直接揣在袖子里,可不敢再给三个人看了。 这三人就跟后世的**似的,瞪着两只眼睛只会挑毛病,真把“笔”给他们写,反而毛都写不出来,纯纯的嘴强王者。 三个人吵到半夜,突然意识到时辰已经很晚了,这才尴尬地跟朱允熥告辞。 “让三皇孙久等了,我们回去再斟酌一下,明早必定给你个最终版!” 朱允熥客套地安慰几人。 “三位师父辛苦了,回去先好好睡上一觉,给皇爷爷的条陈不着急!” “唉……” 三人闻言羞愧地掩面而走,就连朱允熥派出的马车,他们都没脸坐了,一路走着回家的。 第二天一大早,熬了一晚上的三个老头,每人塞给朱允熥一个版本,然后就躲到一旁闭目养神去了。 朱允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三个谁都没能说服谁,只好一人写一个,然后将选择权交给自己。 朱允熥随手打开看了看,不得不承认,三人都是大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自己写得好。 但是! 他决定一个都不用,只用自己写的拙劣版! “三位大才,真是让我不知如何选择是好了……” 三个坐着生闷气的老头,听到这话心气不由顺了几分。 “三皇孙,我们现在谁都说服不了谁,你给莪们评判一下谁写的条陈最好!” 朱允熥闻言心里哀叹一声,果然是文无第一呀,自己不管选谁的,都势必得罪另外两只。 “都挺好,都挺好……” “你必须选一个!” “不选行不行?” “不行!” “那我选苏大强!” 第一百八十章 就是放头猪都能干好! 自从朱允熥拜了三位高贤为师,吕氏就发现自家儿子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甚至连读书都懈怠起来。 如果换做往常,吕氏早就鸡毛掸子举起,打他个屁股开花。 然而,这次的事情她也有责任,没有抢在朱允熥之前邀请到三位大贤,心里觉得对儿子有愧。 吕氏再次来到文华殿,本想找黄子澄商量一番。只是聊过之后发觉黄子澄态度敷衍,不得已只能另寻他人。 吕氏思来想去,只觉得文华殿侍讲张宗浚非常合适。此人虽官职不高,但却是个非常有智慧之人。 否则,他也不会以秀才之身超擢入宫,被选为太子伴读,并且随侍太子左右。 太子生前就对其很是倚重。只是碍于蓝玉的关系,不便重用此人而已。 不过,这也正是吕氏最看重的一点。 蓝玉曾经指使部下强买田地,打死了张宗浚的父亲,可以说张宗浚跟蓝玉有杀父之仇。 如果寻求他帮忙,此人断然不会拒绝。 果然,吕氏在略微试探一下后,此人当即表示愿意追随朱允炆,助自家儿子谋得储君之位。 “太子妃,现在大明储位空悬,陛下悬而未决,允炆殿下还有很大的机会。” 吕氏听到这话自然心生欢喜,只是面上依然流露出一丝愁苦。 “唉!” “本宫不过是一介妇道人家,本不该生出此等心思。只是殿下生前非常喜欢允炆这孩子,对允炆寄予厚望。” “现在允炆因为仁善,被弟弟逼到此等境地,本宫看着着实不忍。” “一来是怜惜爱子之私心,二来也是怕太子殿下遗志无人继承,让太子殿下于九泉之下难安呀,嘤嘤嘤……” 张宗浚闻言心下冷笑,但面上也不显,而是称赞了太子妃一番。 他有他的诉求,报仇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这個秀才出身,在朝堂上确实不够看。 如果不能找个靠山,未来也就止步于七品侍讲了。 因此,当太子妃主动联系之时,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因为不管从法理上,还是人情上,朱允炆都是最适合当储君的人选。 虽说陛下现在过于宠爱朱允熥,但朱允熥的外戚势力过于强大,这在任何一个皇帝看来,都是个极大的隐患。 如果他再略施小计,引得武将那边有点异动,陛下必然会放弃朱允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还得看太子妃抛出的筹码够不够。 “太子妃无须忧虑,允炆殿下年长,天然占着大义的名分,只要不出错,就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能够更出色,于朝堂之事有所裨益,那陛下就算再偏爱吴王殿下,也只能尽量在封地上补偿于他。” “换言之,陛下现如今宠爱吴王,也未必没有补偿之心思。” 吕氏听到这话心里稍安,可一想到朱允熥新拜的三个师父,她又是一阵不爽。 “张师傅所言甚是,只是杨新炉、秦亨伯、高明几人如何处置?” “他们三人可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其弟子不乏在朝中做官之人。” “现在他们支持朱允熥,我儿将如何与之争锋?” 张宗浚闻言微微一笑道。 “太子妃娘娘,您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此三人皆江南人也……” “陛下不喜江南文人,朝中六部尚书也多数出自北方,此乃陛下有意压制江南文人。” “因此,朱允熥获得三位江南大儒的支持,在陛下那里未必是好事。” 吕氏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是找到了着落,真正地开心起来。 “本宫多谢张先生指教,若是我儿有登上大位一天,本宫定然对其言说先生之功,让我儿重谢先生!” 张总觉听到这话心中也很是开心,这正是他想要的。而且吕氏的分寸感掌握得很好,他现在确实不宜露面,更不适合与朱允炆接触。 因为朱允炆身份特殊,其身边必然有很多眼睛,自己要是主动接近朱允炆,反而会使得现在的谋划功亏一篑。 “太子妃娘娘客气了,微臣深受太子大恩,扶保太子殿下之嫡长子,既是对太子殿下的报答,也符合儒家礼法之大义!” 吕氏听到张宗浚这样说,赶忙敛衽一礼,给张宗浚递上去一顶高帽。 “先生高义!” “本宫代太子殿下,以及王儿谢过先生!” “只是不知先生可有破局之法,让王儿重获陛下喜爱?” 张宗浚侧身避过太子妃的大礼,听到太子妃这样说,赶忙躬身回了一句。 “此事好办,只需让允炆殿下上书,请命为朝廷效力即可。” 吕氏听到这个办法,两眼立马露出兴奋的光芒,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还请先生指教,具体如何行事?” “大明的兵器制作分为军器和兵仗两类,其中军器耗时耗力,所需材料繁杂,所役使的匠人也动辄上万,只要有一个环节处理不好,就会引发大问题。” “相对来说,兵仗制作更加容易,只是些鞍辔之类的物品。” “太子妃可令允炆殿下向陛下上书,愿意监管兵仗局,为朝廷效微薄之力,陛下大概率会应允。” “因为陛下现在也非常犹疑,对允炆殿下也并未完全放弃。只要允炆殿下表现出一定的成绩,必然能重新获得陛下的宠爱!” 吕氏听到这话大喜。 “本宫多谢先生解惑,只是本宫还有一点小小的疑虑。王儿年幼,身旁又无高人辅助,贸然接手庶务会不会举止失措?” 张宗浚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是太子妃让他帮朱允炆寻找帮手呢。 “此事不难,只要太子妃娘娘借微臣一样东西,微臣自然可以帮允炆殿下寻到足够多的帮手。” “何物?” “娘娘之凤印尔!” 吕氏突然听到张宗浚说“凤印”,脸上立马闪过一丝惊色。 一般来说,只有皇后的金印才能称之为凤印,张宗浚此言有点过于僭越了。 但吕氏在略微慌乱后,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窃喜,感觉此人确实上道。 “先生要本宫金印何用?” “须持娘娘之印用做信物,否则六部堂倌岂会听微臣一介七品小官之言?” …… 户部尚书值房。 陈宗礼刚给自己泡上一壶好茶,就看到兵部尚书茹常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茹常用鼻子嗅了嗅夸赞道。 “可以呀,你这里竟然有云雾芽茶!” 陈宗礼得意地笑笑,心道也不看咱是干啥的,守着户部要是没茶喝,那也太丢人了。 “一会儿给你包上两斤?” “小气!” 茹常伸开五指,往陈宗礼的桌子上用力一拍。 “五斤!” “好!” 两人坐下喝了一会儿茶,茹常这才装作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扶苏苦呀……” 陈宗礼闻言怔了怔,不解的看向茹常。 茹常悄悄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巴掌大的便笺,上边印着一个淡淡的金印——太子妃宝印。 陈宗礼见到此物大惊,赶忙拿过去仔细比照一番,在确定无误后才还给茹常。 茹常接过便笺,直接从袖子里摸出火折子,将其点燃后扔进一株枯死的花盆中,待到全部燃成灰烬,又使劲吹出一口气,将所有纸灰吹散,这才重新开口说话。 “扶苏虽贤,不免流于边塞。胡亥虽劣,却常伴于始皇之侧,如之奈何也?” 茹常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如果换做别人,肯定听得一头雾水。但陈宗礼只是略微一琢磨,就知道这货在借古讽今,而且是得了太子妃那边的授意。 “可是要比较一番吗?” 茹常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道。 “那边的意思是兵仗局,你觉得如何?” 陈宗礼闻言略微思考下道。 “兵仗局确实不错。” “现在各地都缺铁,有钱都买不到。虽说户部给三皇孙拨了十五万两银子,但这点钱根本买不齐足够多的铁料和木炭等物。” “但相对来说,兵仗局就简单多了。鞍辔之物所用铁料不多,行文各地的话还是能筹措出来的。” “再拨付过去十几万两银子,多给匠人点盐巴、粮食,那群匠人一定感恩戴德,感念允炆殿下的恩情。” 茹常见陈宗礼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坐了,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文书扔在桌子上。 “赶紧给我批了,也不算我白来一趟!” 陈宗礼打开文书一看,只见是一个拨付边军粮草的文书。 此等文书可快可慢,可急可缓,只是劳动部堂尚书亲自送过来,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这本就是个幌子。否则两个部堂尚书凑在一起聊天,传扬出去有结党营私之嫌。 陈宗礼愉快地在文书上盖印,并写下批文,笑着递给茹常。 “是毛遂自荐,还是咱们助力一把?” 茹常闻言叹了口气道。 “毛遂吧!” “扶苏不受始皇帝待见,已经被流放边塞了,再不主动找机会跟始皇帝亲近下,言路就该被赵高等人给堵塞喽!” 陈宗礼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自荐自然最好,可就怕扶苏仁弱,抹不开颜面……” 茹常听到这话露出一丝苦笑。 “咱们为了他操了如此多的心,他也总得表现一二吧?” “若是他什么都等吃现成的,那最后只能是什么都吃不到!” “不过,若是他真的争取到了,那你这边得全力配合,切莫让他搞砸了!” 陈宗礼闻言嘿嘿一笑道。 “实话说,以我提供的那些便利,就是放头猪在兵仗局都能干好!” 茹常闻言哈哈一笑道。 “如此甚好!” “那本官就先行告辞,回去为扶苏挑选几个老成可靠之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您老在我身边埋了眼线吧?” 乾清宫。 老朱看着满桌的饭菜,心里暗暗有几分后悔。 自打给大孙安排了个差事,这孙子已经五天没进宫了,害得他吃饭都没胃口。 “二虎,你来陪咱用膳吧?” “啊?” 二虎本想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可看到皇爷那幽怨的眼神,实在是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吃饭。 事实上,陪皇帝吃饭是一件非常痛苦的差事,哪怕是二虎这等亲近之人,也是能躲就躲。 因为,皇帝的御膳并不见得多好吃,仅仅是更安全一点罢了。 再加上规矩多,坐也坐不安稳,吃得也拘谨,因此没人愿意惹这个闲事。 不过二虎相对来说还好点,不怎么挑食,属于那种给啥吃啥的人,非常好养活。 有了二虎的加入,饭桌上的食物快速减少,老朱的胃口也变得好了几分,总算是喝了半碗粥,又吃了盘鸡子炒韭菜。 就在二虎风卷残云的准备搂席之时,门外的太监突然禀报说三皇孙殿下求见。 老朱闻言脸上立马露出惊喜,二虎则是差点被煮鸡子给噎住,暗忖自己把饭菜都吃了,一会儿三皇孙吃啥? “让他赶紧滚进来!” “哼哼!” “在宫的时候咱拎着他的耳朵,都没教会他规矩。这才刚出去几天,倒学得矫情哩!” 不多时,一阵快速的跑步声传来,紧接着朱允熥跟個大耗子似的从偏殿的小门钻了进来,冲进来一把抱住老朱晃了晃。 “皇爷爷想我没!” “是不是这几天想我想得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哈哈哈!” 老朱被孙子晃悠得都快散架了,听到逆孙这番话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谁呀!” “来人呀,把这个皮猴子给咱叉出去!” 朱允熥贱兮兮地道。 “您老连我都不认识啦,我是您好大儿的好大儿呀!” 老朱本来板着的脸,听到这话直接破防,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笑了一会儿,又抱怨似的骂了几句。 “咱天天睡得好,吃得香,才不想你个没良心的小逆孙哩!” 朱允熥早就料到老头会生气了,听到这话赶忙解释道。 “孙儿这不也是为国分忧嘛!” “您不知道,孙儿这几天跑遍了城里城外,跑得腿都细了!”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撩起前摆,给老朱看自己的大腿。 老朱见他这般没正形,气恼地在他屁股上拍一下。 “别搞怪了,赶紧坐下来吃饭!” 老朱说完吃饭,不由朝着桌子看了一眼,见桌子上已经一片狼藉,忍不住瞪了二虎一眼。 “你这嘴也太快了,咱大孙还没吃呢,就全都被你给吃光啦?” 二虎手里抓着两个包子,正要往嘴里塞。突然听到这话,一时间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直接僵在了那里。 “皇爷,要不卑职把这俩包子放回去?” 老朱一脸嫌弃地道。 “你都用手抓过了,咱大孙还咋吃!” “老徐呢?” 老朱环顾一圈没看到徐兴祖,当即命令道。 “来人,去御膳房传旨,赶紧给咱大孙再整治点饭菜!” 二虎听到这话赶忙起身抢着说道。 “卑职这就去传旨!” 朱允熥倒是没有丝毫嫌弃,直接伸手抄起一个包子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跟老朱诉苦。 “皇爷爷,您是不知道呀,这几天孙儿有多苦多累。” “我都好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了,在路上都是吃干粮对付!” “您瞅瞅我是不是瘦了?” 老朱看着大孙越来越胖的大脸蛋子,咋看也没看出来瘦来。而且对于大孙所说的顿顿吃干粮,他更是嗤之以鼻。 他早就派人打听清楚了,这孙子天天都是在酒楼里叫了席面带在路上吃。 虽说赶路、视察很辛苦,但他可没委屈了自己,顿顿大鱼大肉吃得好着呢。 不过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心里还是有点小心疼。 毕竟,大孙这一路上的辛劳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虚假。 而且听手下的密报说,大孙视察之时非常细致,不错过每一个作坊,也不错过每一道工序。 每去一个地方,都会认认真真地记录所见所闻,还时不时地跟匠人聊天,询问一些生产生活中的细节。 老朱每想到这里,心里都感觉酸酸的,大孙的这番做派,简直跟他爹那个憨憨一个模样…… 朱标年轻的时候出去历练,也是这般细致认真,还非常注意体察民情。 老朱本以为这皮猴子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干不了几天就该回来跟自己诉苦了。没想到诉苦是真的诉苦,但这逆孙却是咬着牙把差事干了下来,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小逆孙,这几天视察下来有啥感受?” 朱允熥正大口嚼着包子呢,突然听到这话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 “太苦了!” 老朱闻言心里暗暗一叹,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叫苦,咱大儿当年出巡天下的时候才叫苦哩。 那时候刚刚结束战乱,扬州那等繁华之地都杳无人烟,更何况真正的乡村僻壤了。 然而,朱标都一路坚持下来,没有说过一句叫苦的话。 看来这孙子还是缺乏历练,真应该再派他出去走走,见识下真正的百姓疾苦。 “那群匠人过得太苦了,住的地方连面墙都没有,就一个茅草棚子。” “而且吃得也不好,能就着咸菜吃上几碗干饭,都跟过了节似的。” “皇爷爷,您当年到底是咋想的,整出这么个坑人的匠户制度?” 老朱听到前几句话登时一愣,暗道这孙子不是为自己叫苦,是替匠人叫苦呀! 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老朱的暴脾气登时就上来了,断喝一声道。 “你懂个甚!” “你才吃了几天干饭,竟然敢臧否起咱来了,咱看你是屁股又痒了,想挨鞭子了吧!” 老朱自然知晓匠户制度的弊病,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但当了二十几年皇帝,年年都能收到匠户逃亡的奏折,也能意识到匠户制度有问题了。 但他从来没想改变,或者说没能力改变。 因为自古以来收税都是大难题,尤其是对这种居无定所,名下还没有恒产的工匠,更是不好收税。 他们今年在金陵城做工,明年可能就跑北平去了,后年又指不定跑到哪儿去。 因此,将他们牢牢地固定在匠户的户籍上,一举一动都在官府的监管下进行,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法。 不过他之所以如此生气,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质疑他的人不对。 如果是普通人质疑一下,他就算不爽也不会在意。可朱允熥质疑,这就让他有点恼羞成怒了。感觉自己这个皇爷爷的权威都受到了质疑,变得不那么权威了。 “多学多看,少说少做。” “你以为拜了三个师父,就能对咱的执政指手画脚?” “咱告诉你,你小子还差得远哩!” “咱大明的匠人再苦,也好过蒙元的时候,起码咱从没滥杀过一人!” “你去查查当年蒙元时期的匠人多惨,再来指摘咱的执政!” 朱允熥见到老朱生气,赶忙缩了缩脖子,专心致志地干饭。 心里暗道那三个师父说的没错,要是真按照自己第一版条陈的写法,皇爷爷看了不把自己吊起来打都怪了。 搞不好,还能直接撸了自己的差事,把自己重新撵到大本堂当小学僧去。 老朱见大孙只顾埋头吃剩菜剩饭,心里又是一阵心疼,赶忙劝阻道。 “先别吃这些剩菜剩饭了,等一会儿御膳房给你端来新的再吃。” 朱允熥嘿嘿一笑道。 “没事,孙儿不嫌弃,这也都是粮食,丢了也怪可惜的。” 老朱闻言瞪了大孙一眼道。 “咱嫌弃!” “这都是二虎那厮吃剩下的狗剩,咱哪能让你吃这个!” 二虎刚从御膳房回来,正好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尴尬啊。 这不是您老让我吃的吗,咋又成了我二虎的错! 再者说,我那也不是狗剩,分明是虎剩…… 不多时,御膳房又重新送过来一份御膳,老朱看着大孙吃得香甜,也跟着又吃了两碗。 两人吃过早膳后,老朱拿着牙签慢悠悠地剔牙,朱允熥则跟个小海豹似的,坐在椅子上拍打着肚皮消化食。 老朱在剔完牙后,朝着朱允熥一伸手。 “拿来吧!” “什么?” “给咱的条陈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皇爷爷,您怎么知道我带着条陈的,您老该不会是在我身边埋了眼线吧?” 老朱闻言随口扯了个谎。 “这事还有问别人?” “你一大早巴巴的进宫,肯定是给咱送条陈来了呀!” “哦……”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说,这才从袖子里摸出写好的条陈。老朱接过去正要看的时候,突然听到太监禀报。 “启禀皇爷,二皇孙跪在殿外请求觐见!” 老朱闻言心下顿时一阵疑惑。 “他来做什么?” “回禀皇爷,二皇孙手里还捧着一份奏疏……”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坐不住了,赶忙起身走向殿外。 朱允炆看到皇爷爷走出来,赶忙俯身一礼。 “孙儿朱允炆,拜见祖父皇爷爷,恭祝皇爷爷万福金安!”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逆孙,你才是来献丑的吧? 朱允熥听到朱允炆来了,也赶忙跟了出去,在一边看朱允炆又玩啥幺蛾子。 老朱看到朱允炆这般郑重其事,脸上立马写满了关切。 虽说他对朱允熥稍微偏爱一点点,但对别的孙儿也很上心。 “允炆呀,可是受了啥委屈?” “赶紧跟皇爷爷说,皇爷爷替你做主!” 朱允炆听到这话,鼻子顿时一酸,眼泪也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真的很想大声喊出来,让他受委屈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皇爷爷! 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以及宫廷礼仪,让他不敢造次,有什么委屈都只能憋在心里。 “皇爷爷……孙儿……孙儿也想为朝廷尽一份力,呜呜呜……” 朱允炆说到这人就说不下去了,将奏章高高举过头顶,泪水如滂沱大雨一般,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虽然他母妃嘱咐了他很多,甚至告诉他如何说话,如何注意皇爷爷的表情和动作。但此时的他全都抛掉了,只有满腹的不甘和委屈。 为什么! 为什么皇爷爷会喜欢朱允熥! 明明自己更懂事,更乖巧,更好学,更懂礼,可皇爷爷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老朱最重亲情血脉,看到自家大孙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铁石一般的心肠立时化作绕指柔。 “大孙别哭,咱这就看,不管你要干啥咱都答应你!” 老朱从朱允炆手里接过奏折,看了奏疏后霎时沉默了。 朱允熥赶忙伸过头去看,一边看一边点评。 “二哥,你也想管作坊呀?” “你行吗?” “万一搞砸了,可是把你的名声都搞臭了,这一点也不划算呀!” 朱允炆早就受够了朱允熥的气了,现在听到朱允熥竟然对他品头论足,当即如同一只小老虎似的咆哮起来。 “凭什么你能做,我就不能做!” “这不公平!” “我也是父王的嫡子,我也是皇爷爷的嫡孙,我也要为朝堂尽力!” 朱允熥听到这话都麻了,这咋还冲着自己来了,自己没招惹这孙子吧? “二哥,你这话从何说起。管作坊是很累的,我这几天刚把城里城外的作坊跑一遍,整個人都晒黑了,晒瘦了……是饿瘦了,我劝你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受这份罪……” “再者说,你哪来这么大怨气,像是谁说你不是皇爷爷亲孙子了似的……” 朱允炆听朱允熥这边说,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就是不想让我立功,不想让皇爷爷喜欢我!” “皇爷爷,孙儿也要做事,哇呜呜……” 朱允熥闻言气恼地说道。 “咦!” “你这人咋不知好歹呢,那真不是啥好差事,你咋还不听劝呢……” 朱允炆听到这话,又见皇爷爷迟迟没表态,当即“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 “朱允熥明明比我小,都已经可以为朝廷做事。我身为兄长,反而躲在深宫里,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若是皇爷爷若是不答应孙儿的请求,那孙儿也无颜面苟活于世了,索性就跪死在这里吧,呜呜呜……” 朱允熥还想再说几句,却不料老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皇爷爷,你不能答应他,他干不好的!” 老朱对于朱允熥的抱怨,只是淡淡地飞起一脚,然后就将其踹到了门里。 “赶紧滚回去,少在这儿多嘴多舌!” 朱允熥人虽然进去了,但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皇爷爷,你会后悔的!” 老朱见那逆孙人都滚进去了还不消停,当即命人把大殿的门关上,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当乾清宫的宫门关上后,老朱的耳朵瞬间清净了。 老朱闲适地坐在台阶上,一边拿着奏折在手上拍打,一边静静地看着朱允炆。 事实上,老朱之所以愣了这么久,只是因为这份奏折写的太正式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手笔。 他最忌讳有人干涉立储之事,哪怕是二虎那等跟了他二十几年的亲近之人,他都忍不住责罚一番,更何况是普通的官员? 如果不是朱允炆刚刚哭得挺情真意切,说的话也完全符合他这个年龄,老朱刚刚就想发火了。 朱允炆可没朱允熥那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棺材还得辩三分的无赖的性子,被老朱盯了一会儿就心虚地低下头。 “给咱说说,这奏折是谁给你写的?” 朱允炆听到这话如遭雷击,脸上立马现出惶恐之色,然后支支吾吾道。 “皇爷爷……孙儿……孙儿自己……” 老朱一看到朱允炆这般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叹息。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这个胆子也太小了,咱还啥都没说呢,就已经把他给吓成这样了。 这将来要是当了皇帝,还不得被那些桀骜不驯的武将,和阳奉阴违的文臣给气死? “咱最后给你个机会,你想好了再说。如果你敢骗咱,咱……” 老朱下意识地想说打个百十鞭子,可一想到眼前这大孙,跟屋里那只完全没法比,也就咽下这句话,换了一个柔和几倍的威胁。 “咱可是会生气的哟!” “孙儿……” 朱允炆挣扎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扛不住老朱那威严的目光。 “回……回皇爷爷话,是……是母妃帮我写的,然后我抄了一遍……”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立马浮现一丝冷笑。 “呵呵!” “嫁给咱们老朱家屈才了,此等学问文章,应该去考状元啊!” 朱允炆听到老朱这般说,赶忙如捣蒜一般地磕头。 “请皇爷爷息怒,母妃也是心疼孙儿,这才替我写奏折的。” “如果皇爷爷有什么不满,就尽管责罚孙儿好了,孙儿愿意代母受过!” 老朱确实很生气,但一听说是吕氏所为,反而不那么气了。 虽说吕氏生出这种心思也是不该,但她总归是朱允炆生母,身为母亲为儿子谋划一二,倒也情有可原。 “唉!” “你起来吧!” “皇爷爷,您若不答应孙儿,让孙儿为朝廷效力,孙儿就是跪死也不起来!” 朱元璋看到朱允炆罕有地坚持,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好好!” “咱答应你,你不是要管兵仗局吗,咱这就给你草拟圣旨,让你去接管兵仗局。” “但咱有言在先,不管是你,还是朱允熥。谁要是敢误了朝廷的大事,咱可是绝不容情的哟!”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再次一颤,可是想到这段时间受过的屈辱,依然咬了咬牙说道。 “孙儿愿意立军令状!” 朱元璋闻言赞许地点点头。 “好!” “你先回去吧,咱稍后就派人把圣旨给你送去!” “孙儿拜谢皇爷爷!” 朱允炆得到朱元璋的保证,朝着老朱拜谢后,就开心地离去了。 老朱看着孙儿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看来很多人都不安分喽!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那只皮猴子惹了祸,到时候也不那么显眼了…… 实话说,老朱对朱允熥那逆孙一点底都没有,今天如果不是朱允炆跳出来,他可能不管朱允熥的条陈写得多好,都会直接给他否了。 因为兵器制造关乎大明边疆稳定,实在不是个适合练手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发边疆不稳,朝局动荡。 现在看到朱允炆背后也有“高人”支招,老朱心里反而不那么慌了。就算朱允熥确实干不好,不是还有咱这个皇爷爷嘛。 大不了咱亲自下场,哪个不开眼的敢使绊子,咱就扒了他的皮! 老朱想明白这些,顿时想到还有一份奏折没看呢,赶忙拿出来翻看起来。 本来老朱是带着挑毛病的心态来看的,可看了几眼后发现,这逆孙的条陈写得可以呀,竟然比咱想得还周全几分! 老朱想到这里赶忙起身,一脚踹开宫门,只听到“哎呦”一声。 老朱看到坐在地上的大孙,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家伙刚刚肯定趴在门缝偷看。自己一脚踹开门,正好把他给撞倒了。 “皇爷爷,您倒是轻点开门呀!” “瞅给我磕的,脑袋上都有包了吧?” 老朱本来想喊太医来着,可看到这孙子还有心情抱怨,就知道肯定没磕坏。于是他直接走过去踢了踢小逆孙,晃了晃手里的奏折问道。 “跟咱说实话,这条陈可是你自己写的?”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道。 “这玩意哪用得着别人帮我写,孙儿自己就能搞定。” 朱元璋闻言却是一脸的不信,毕竟这孙子身后还跟着三位大贤,那三位大贤不可能不帮着找补。 甚至那三人可能直接替他写好,只是最后让他抄一遍。 老朱并不反感有人背后支招,但他更希望看到大孙自己的想法。 “你那三位师父没帮你写?” “帮了呀!” 老朱听到朱允熥不假思索的话,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得意。 不枉自己差的把胳膊给累折了,打的那几百鞭子还是很有成效的嘛,起码这孙子不敢在咱面前说瞎话了! “算你识相,要是敢撒谎,今天说不得打你几十鞭子!”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皇爷爷,我那三位师父确实帮我写了,但我一个也没用呀!” 朱允熥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三份奏章,并排的摊在手上。 “这才是三位师父帮我写的,我嫌他们写得太差,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献丑!”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傻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孙的袖子里竟然藏了这么多奏折! 而且最让他惊讶的是,这孙子竟然一个都没用,而是用了他自己的。 难道真如这孙子所说,那三位大贤不通庶务,写的东西根本没法看? 老朱一把抢过三份奏折,草草地看了一遍怒斥道。 “小逆孙,你才是来献丑的吧?” ps:感兴趣作者之前作品的,可以订阅章节后看到群号,加入聊天群即可看到作者以往作品,啦啦。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叔来给你送银子啦! 老朱在看了大孙写的条陈后,本就震惊得一塌糊涂了。又看到其他三位大儒的奏章,心里不禁感慨大儒不愧是大儒,不论是文辞还是见解,都远非朝堂之上这些庸碌之辈可比。 只是一想到逆孙,竟然只挑了一份最差的糊弄自己,老朱心里就一阵来气。 “咋的!” “你师父写的奏章,咱这个皇帝还不配看呀!” “咱的鞭子呢!” 朱允熥见老朱又要发飙,赶忙开口求饶。 “皇爷爷饶命!” “其实孙儿之所以不把师父们替我写的拿出来,主要是他们三个意见不一致,怕干扰了皇爷爷。” “哦?” 老朱刚刚只顾注意文辞和见解了,还真没注意这几人的奏章有啥区别。现在听到大孙的话,又重新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至看了三遍,老朱才体会出这三個人的细微差别,从而对这三人的评价又提高一个档次。 相较于大孙的异想天开,这三人的奏疏就稳健多了,不仅结合了时下大明的现状,还考虑到了自己这个老皇帝的情绪和心气,凡是有可能触怒自己的地方,他们都列举了很多例子来佐证,尽可能地让自己不那么抵触。 这也就是老朱看了几十年的奏折,跟各路牛鬼蛇神打过交道,才能体会出其中的细微之处。 否则,换个稍微年轻点的皇帝,只会觉得这三人的奏折是老成谋国之言,心里除了钦佩再无其他。 朱元璋沉默良久,将三份奏折还给朱允熥,郑重其事地对他道。 “大孙,你拜了三个好师父呀!” “咱看得出他们是真心待你,你以后一定要尊重他们,多听他们的劝谏。” “哦……” 朱允熥不情愿地答应一声,随即不甘心地说道。 “可是,他们三个谁也说服不了谁,为了如何写奏疏,更是吵了好几个时辰。最后没办法了,他们才一人写了一份,然后拿过来让我选。” “皇爷爷您说,我一个当学生的,除了拿自己写的出来献丑,还能咋办?” 老朱闻言哈哈一笑,宠溺地揉了揉大孙的小脑袋。 “你做得很好,很对,咱很欢喜。”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还是要这样办,哈哈哈!” 老朱说到这儿,拍了拍朱允熥的小肩膀,一指门外的广阔天地。 “去吧!” “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回来找咱,咱帮你想办法!” “好嘞!” 朱允熥答应一声,就揣着三份奏章跑了出去。老朱盯着大孙的背影傻笑了一阵儿,突然对边上的秦德顺道。 “咱的大寿就要到了,你去问问太子妃,能不能赶在咱大寿之前,给咱绣一幅道德经……” “绣?” 秦德顺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了,皇爷这是嫌太子妃太闲了,想给她找点事做呀。 不过这法子是不是有点太阴损了,道德经可是五千言呢,这得绣到什么时候去? 秦德顺强忍着笑意答应一声。 “噗……奴婢……奴婢伺候着陛下散了朝就去传旨……哈哈……” 老朱听到秦德顺的笑声,脸上也绷不住了。 不得不说,自己这办法确实挺那啥的,哈哈哈…… 随着老朱让朱允炆监管兵仗局的圣旨发出去,大明朝野上下再次引起一片轩然大波。 不过大明的这片海上,有老朱这么个定海神针,甭管你多大的风浪都只能沉寂在海底涌动。 滞留在京的藩王们也很快得到消息。 总的来说,大明的藩王反应还算平静,毕竟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这辈子注定与皇位无缘。 但排行前五的藩王,心下可是泛起了嘀咕。 秦王朱樉又拉着侧妃邓氏商量起来。 “爱妃,你看老爷子这又是想玩啥路数,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呢?” “老爷子先前不是喜欢朱允熥喜欢的紧吗,又是天天叫他过去用早膳,又是把他叫过去陪他睡觉,咋又突然重视起朱允炆,并把兵仗局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去做?” 邓氏嫣然一笑道。 “王爷呀,这还不明显吗,老爷子压根就没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呀。” “不管是朱允熥还是朱允炆,都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不管哪个有出息,老爷子都不亏呀!” 秦王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哦……” “孤明白了,敢情这老头在玩养蛊呐!” 朱棣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诧异,他以为朱允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又突然跳出个朱允炆,难不成老爷子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姚广孝看出朱棣的疑问,小声地劝慰道。 “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比较,或许是为三皇孙分担注意力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事说不上是好是坏,如果从燕王殿下的利益来看,最好还是朱允炆上位更有利一些。” “如果陛下真选择了朱允熥,那殿下就真没一点机会了!” 燕王听到这话心里一跳,赶忙追问道。 “上师此言何意?” 姚广孝知道燕王此时的心境不适合挑拨,见燕王如此问,只是双手合十地打了个出家人不该说的诳语。 “允炆殿下仁厚!” “哦……” 燕王闻言果然没做他想,他对于朱允炆的印象还是不错。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相对来说,对于朱允熥确实没啥印象,最大的印象可能还是上次这孙子挨揍,拎着裤子哭唧唧地从大殿里出来,一边趴在肩舆上抱怨,一边跟徐兴祖讨论吃啥…… 朱棣想到这里,心下直感觉一阵好笑。自家大哥多刚正的人啊,咋就生出这么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哈哈哈! 不过在笑过之后,朱棣还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如果父皇立朱允熥的话,对自己有哪些利弊。 然而,他只是略微沉吟一下,脸色就沉了下去。 太子大哥还活着的时候,蓝玉那老匹夫就不止一次进谗言,说自己有大志,迟早是大明的祸患,让大哥尽早除掉我! 而且,这些年陆续往北平派探子,监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这厮竟然还策反自己的手下,若不是自己驭下有点本事,可能自己的手下全都被他策反了! 朱棣想到这儿,感激地朝着姚广孝躬身一礼。 “感谢姚上师解惑,孤明白了!” 姚广孝第一次跟朱棣打诳语,本是想敷衍一下他,现在听到朱棣说自己明白了,直接把他给整不会了。 自己以往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说都不管用,现在随便糊弄一下他就明白了? “燕王殿下,您明白什么了?” “若是朱允熥继位,蓝玉那老匹夫断然不会容许孤活在世上,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撺掇新君废了本王!” 姚广孝听到这话眼珠子瞪得滚圆,心道燕王殿下对他爹有多大的误解呀,他不会真觉得他爹能把蓝玉那祸害留给新君吧? 虽说燕王想岔了,但姚广孝也不打算纠正。 这也算意外之喜吧,反正只要让燕王殿下认识到朱允熥是个威胁就行了。 至于对不对的,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 朱棡很少关心朝政之事,每天就是跟一群相熟的武将吃吃喝喝。 但不关心归不关心,朝廷上发生的大事小情,他知道的并不比别人慢。 “晋王殿下,听说陛下又下了一道旨意,将内府名下的兵仗局交给二皇孙殿下监管了……” 朱棡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就在今天上午……” 朱棡略微沉吟下,对着跟自己嚼舌根的驸马都尉傅忠说道。 “傅老弟,你家在兵仗局那边有没有熟人?” 傅忠乃是颖国公傅友德之子,他跑过来传闲话,其实都是奉了父亲的命令,否则他一个小小的驸马都尉,啥时候关心过皇孙的事情? “有点关系。” “早些年随我父亲出征的旧部,有不少年老、伤残的人,都被他送到兵仗局混饭吃了。” “现在多多少少也有几个混成管事的了吧?” 朱棡闻言微微一笑。 “那就好!” “你替我请他们喝顿酒,跟他们拉近点关系,改日让他们帮我办点事!” “好嘞!” “家父说了,晋王殿下的事,就是我们傅家的事,我一定帮您把这事办妥!” 朱棡闻言再次一笑,朝着傅忠举了举杯。 傅忠赶忙受宠若惊地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酒,然后抢在朱棡喝酒之前一饮而尽,并把酒杯倒过来嘿嘿傻笑。 朱棡看着这厮的傻样,恨不得一脚把这家伙踹飞。 自己就差跟他老子结盟了,这小子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自家九妹寿春公主,多冰雪聪明的姑娘啊,咋就嫁了这么个傻小子! 不过一想到前边几个妹妹的遭遇,朱棡心下倒是颇为感慨。 大妹临安公主,下嫁李善长之子李祺,因李善长之事牵连,已经被父皇流放到江浦去了。 二妹宁国公主也是个苦命人,下嫁梅思祖侄子,梅思祖牵扯进胡惟庸案,洪武二十三年就全家被斩了。 三妹崇宁公主倒是个命好的,刚下嫁没几个月就死了…… 朱棡感叹了一下几个妹妹的悲惨遭遇,对于傅忠的傻里傻气也就看开了。 有时候还是傻点好啊,最起码能活得久点…… 朱棡跟几个人又喝了几杯就起身告辞了,不过回到晋王府,他也没回去睡觉,而是命人从库房里拉了一车银子,借着微醺的酒意去寻朱允熥了。 朱允熥将应天府希望小学重新改建了下,分成了教学区、办公区、科研区等等。 他自己则哪个区都不待,蹲在离大门最近的小红楼里办公。 现在老朱已经准了他的条陈所请,那他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可以大刀阔斧地实施自己蓄谋已久的改革大计! 就在他召集从国子监骗来的一干生员开会,给他们布置接下来攻坚任务时,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吵嚷,紧接着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朱允熥,还不给孤滚出来!” 朱允熥正说到紧要处,突然被人打断,其心情可想而知。可他刚要发火,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马换成笑脸。 “你们先消化消化,我先去招待我三叔!” 朱允熥颠颠地跑出去,只见自家这大冤种三叔小脸红扑扑的,就跟两个猴屁股似的。离着老远都能闻到其身上散发的酒味。 朱允熥不喜饮酒,更不喜闻二手酒,当即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道。 “三叔,你这是在哪儿喝高了,跑我这儿来耍酒疯了?” 朱棡听到这话,当即一鞭子甩出去,轻轻打在朱允熥身上。 “兔崽子!” “三叔好心好意给你送银子,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敢嫌弃你三叔,真是讨打!” 朱允熥一听到“银子”两字,两眼都冒绿光。 “银子?” “银子在哪儿呢!” 朱棡见大侄子一脸的财迷样,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整个老朱家都找不出比这孙子还财迷的人! 朱棡说完这话稍微愣了愣,然后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父皇除外! “瞅你那猴急的样子,还怕别人抢了你的银子呀!” “你改天把大门扩建下,你这大门太小了,连个马车都进不来!” 朱允熥闻言赶忙拉着朱棡去门外,当他看着真是一辆马车,而且还是两匹马拉的车,登时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三叔,我这儿有大门!” “你们跟我来,转过这条街就是我们小学的大门啦!” 朱允熥改建小学的时候,直接把大门开在了东边。一来是东边更热闹点,过往的行人更多,更方便打响学校的招牌。二来就是想讨个好彩头,寓意着紫气东来。 当然,也有一点想跟国子监避开之意。毕竟自己这边的先生,可都是他从国子监那边挖过来的。 现在国子监胡季安,看到自己就瞪眼,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去国子监了,只能托国子监的内鬼替自己挖人。 “对了三叔,你为啥又给我送银子呀,我现在手头不缺钱,钱已经够花了。” “你确定够花?”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朱元璋的比较 朱棡听到这话只感觉听了个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大侄子,跟三叔就不用说客套话了吧?” “你刚接手了那么大个烂摊子,兵器局一月就得消耗精铁三十万斤,就户部拨给你那点银钱,连一个月都支应不住!” “到时候耽误了朝廷的大事,你丢点人不打紧,丢了你皇爷爷的人,那可就是大罪过喽!” “三叔今儿先给你送五万两银子花用,不够的话再去找我要,就算我回封地了,晋王府的钱你也可以随便花,想花多少花多少!” 朱棡的话把朱允熥都整蒙了,自己承包官办作坊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赔钱的! “三叔,你是不是笃定我会赔?” 朱棡闻言冷哼一声道。 “那不是明摆着的嘛,现在精铁价格都涨到三百文一斤了,就户部给你拨的那点银子,买完三十万斤精铁,你也就剩下点买煤炭的钱,你还想支应到过年?” 朱允熥听到这话两眼瞪得跟蛤蟆似的。 “啥?” “一斤铁要卖三百文?” “他们怎么不去抢!” 朱棡闻言瞪了朱允熥一眼。 “你以为呢?” “精铁本来就贵,现在北边正在打仗,价格自然更贵。” 朱允熥听到这话才意识到,此时乃是工业落后的大明朝,远不是后世的大工业时代可比。 毕竟后世的钢铁厂产量都是以“万吨”计,而此时的大明是以“斤”计。 朱棡一想到这事就一肚子气,一边气恼父皇不阻拦一下这孙子,一边恼怒这孙子没脑子,啥破差事都敢接。 现在铁价腾贵,已经照往常涨了差不多一倍,这孙子拿着户部的十五万两银子,就敢承包那么多官办作坊,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贵是贵了点,可现在就这行情,你总不能不用吧?” 朱允熥闻言气哼哼地道。 “我还就不用了!” “不就是铁么,我要自己炼!” 朱棡听到朱允熥这般大言不惭的话,再次爆出一声冷笑。 真是无知者无畏呀,以为精铁是大白菜呢,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别跟我吹牛皮了!” “赶紧找人把银子抬进去,我一会儿还得回去睡觉呢!” 朱允熥见朱棡不信,当即领着他去了小学的科研区,指着一个高高的炉子说道。 “三叔,这是我新进发明的高炉炼钢法,你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朱棡不知道什么是高炉炼钢法,但是对眼前出现的这个高达丈余的炉子倒是很感兴趣。 “你这炉子能炼钢?” “当然!” “不过之前都只是实验性质的,还没大规模应用过。” “炼出来的品质如何?” “还行吧,不说削铁如泥,但也肯定比削泥如铁强就是了。” 朱棡自动无视了大侄子的后一句话,盯着呼呼冒烟的高炉啧啧称奇。 “这么大的炉子,一次少说也能炼个几百斤吧?”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三叔,格局小了!” “这一次不练个几千斤,对得起它高炉的名头?” “几千斤?” 朱棡听到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感觉大侄子越吹越狠,再吹一会儿都能上天了。 “少跟我这儿吹牛皮,你就给我一句话,这银子要还是不要吧!” “要呀!” 朱允熥嘿嘿笑道。 “您都大老远送来了,我要是不要,岂不是打了你的脸?” 朱棡闻言翻了朱允熥一眼。 “没事,你三叔脸大,丢点脸不打紧!” “那怎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朱元璋的比较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么行!” 朱允熥不由分说,赶忙跑出去招呼人拉银子。 朱棡在其走后,绕着高炉转了几圈,叫过来一个工匠询问几句。 在得知大侄子没有撒谎,此物确实能炼钢,而且一次能炼几千斤时,他彻底放下心来,也不等朱允熥回来跟他告别,倒背着手就优哉游哉地回去睡觉去了。 朱棡走后又来了几拨送银子的,首先是蓝玉的儿子蓝闹儿,其次是傅友德之子傅忠,以及冯胜和其他武将勋贵后代,都送来不少银子。多的上万两,少的也有几千。 只有朱允熥的亲舅舅常升送来的最少,只有区区一千两。 常升自己都没好意思来,打发了个家将送过来,撂下银子二话没说就走了。 随后又有未就藩的一干皇子,也替各自的母妃送过来一些银子。其中最狠的当数郭惠妃,直接送过来五万两。 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所谓的皇孙试炼,不过是拼两边的人脉。 不管是朱允熥还是朱允炆,都太过年幼,只是挂着个监管的名义罢了。 而且兵器局这边积弊重重,材料短缺,如果没有足够多的银子,别说按时按量交付兵器和农具了,就是连正常开工都难。 因此,凡是跟蓝玉亲近的武将勋贵,无不献上一片微薄之力。 朱允熥这边热闹,朱允炆那边也不冷清。 首先户部行文各地府县,督促他们尽快调运木料、皮革等物,支应兵仗局开工生产。 同时户部尚书还请示皇帝陛下,是否给兵仗局也拨十五万两银子。 老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毕竟不能厚此薄彼么。 只是对于两边的情况,老朱显得非常关心,可谓是一日三问。 “今天又有多少人给小逆孙送银子?” “回禀陛下,曹国公李景隆、全宁侯孙恪各送去三千两银子。” 老朱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又问朱允炆那边的情况。 “燕王给二皇孙那边送去一万两银子,秦王送过去三万两……” 老朱闻言眉头皱了皱,暗暗思索起来。 事实上,正如百官所想的那般,老朱也打算通过这件事来看一下朝臣的风向。 如果放在以前,他只有朱允炆这一个选择之时,他就不费这个事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选择里又多了个朱允熥,那就有必要比较一下了。 不过,他比较的不是两人的能力,而是比较两人的人望。 武将这边果然更中意朱允熥,文臣那边则权利配合朱允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事,滞留在京的藩王,竟然也亲自下场了。 “其他藩王什么动静?” “回禀皇爷,周王也派人给二皇孙送去两万两银子。” “其他藩王现在没什么动静,只有晋王、蜀王、湘王给少主送了银子。” “但蜀王、湘王就藩时日尚短,两人又是个恬淡的性子,每人只送了五千两。” “现在小逆孙那边的银钱有多少了,可够完成今年的兵器打造?” “回禀皇爷,还差不少呢,但现在的钱支应两个月问题不大。” 老朱闻言点点头,在心里盘算着两个月后,朝廷的秋税也就收上来了,国库应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紧张。 “继续盯着吧!” “诺!” 二虎从宫里出来,又给一些中下层勋贵送信,告诉他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此时不帮衬着点三皇孙,等三皇孙将来上位,再想拍马屁可就没机会了。 于是乎,朱允熥那边又收到一批银子。算上户部给拨付的银两,他现在手头掌握的资金,已经达到六十万两之巨了。 虽然朱允熥得了不少银子,但他却不急着生产,而是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朱元璋的比较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先成立了一家名为“明钢”的商会,将所有人送来的钱折算成股份,并给每一家送去了股权认证书。 他这边不紧不慢,朱允炆那边却是干得热火朝天。 半个月后。 朱允炆看着堆成山一般的马鞍、马辔,以及马镫等其他器具,心中只感觉万分自豪。 经过半个月的磨砺,他的心性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像以前那样狭隘和急躁了。 甚至对于朱允熥那个弟弟,也多了几分理解。 朱允熥说得对,想要管理作坊确实挺难挺累的,哪怕兵仗局设在皇城左近,他每天奔波劳碌,依然感觉有点吃不消。 一想到朱允熥的兵器局都在城外,朱允炆对弟弟充满了同情。 据说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城,一直吃住在城外的作坊里,也真是够辛苦的…… 朱允炆将第一批军用器具交付给兵部,立马获得满朝文官的吹捧。 户部、兵部、工部更是联名上书,请求皇帝陛下对其予以嘉奖。 朱元璋看了看众人的奏疏,笑了笑就将其扔到一边。 “二虎,小逆孙那边怎么样了?” 二虎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磨蹭了半天这才硬着头皮回答。 “回禀皇爷,三皇孙那边还没动静,据说正在打制锻打兵器的什么床……” “床?”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到一阵头疼,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孙子竟然一件武器都没生产出来,这是要把人急死呀! “你去传达一下咱的旨意,若是月底之前还不能投产,咱就收回圣旨,把他扔到大本堂里继续读书!” 二虎一听这话也慌了神,心里暗道皇爷这是动了真怒啊。 如果真这样做,岂不是风头都被朱允炆那孙子给夺了去? 可一想到朱允熥那边的进度,二虎也是一阵无语。 武将勋贵,以及宫里的王爷们,都给他送去了几十万两银子了,就算是头猪也能按时完工了吧,怎么过去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虎答应一声,就带着几个锦衣卫快马去了城外。 工部尚书秦逵和户部尚书陈宗礼进宫办事,正好看到疾驰而去的二虎,两人见状会心一笑。 “这是急了吧,哈哈哈……” “可不嘛!” “他们以为有钱就能买到铁?” “殊不知,各地卫所的铁锭想要进京,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虽然两人不敢明着跟皇帝作对,但是大明的各级文书,可都是要过他们手。他们只要拖上一拖,或者发了文后不催促,底下的人自然怠慢。 他们这一怠慢,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京城铁价腾贵,已经涨到五百文一斤。 “哼哼!” “这些年武将们仗着功劳,在民间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也该让他们吐点银子出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朱元璋的比较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陛下到底想干嘛,咋还给二皇孙封王了! 大明的文官集团对皇帝的厚此薄彼充满了怨念。 武将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文官贪污六十两银子,就要剥皮萱草,悬挂于城隍庙示众。 虽说近些年皇帝陛下也杀了不少武将,但文官们依然不爽。 那些武将之所以被杀,并不是因为他们贪赃枉法,而是因为他们卷入了党争! 更让文官们不爽的是,胡党一案文官也没少杀呀! 朝堂上的这些官员,几乎谁都有几个同年、同乡,甚至同窗好友死于胡党案里。 可以说,胡惟庸以一己之力,至少干死了两轮大明官员…… 因此,他们此次针对朱允熥,倒也不全是为了扶保朱允炆,也有针对武将集团,打击武将嚣张气焰,让他们吐出来点钱的因素。 如果武将们想支持朱允熥,那说不得就得替朝廷分忧解难,先把今年边军换装的钱给凑出来了。 “这次咱们倒是要感谢吴王殿下了,要不是有他,咱们想从那群武将勋贵身上敲出银子,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还是多亏了陈尚书神机妙算,早就料到他们会慷慨解囊,故意拿十五万两银子引他们上钩!” “要是没这十五万两银子,搞不好吴王殿下那边早就打退堂鼓了,哈哈哈!” “秦尚书也不赖,几次推诿扯皮,这才逼得吴王立功心切,接下了这个差事,哈哈哈!”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互相吹捧。不过这笑声在遇到羽林卫巡逻之时立马敛去,两人的脸也下意识的板了起来。 等他们俩到了乾清宫门口之时,早就刻意拉开了距离,并且换上了严肃庄重的神情。 在两人等待陛见的时候,二虎也来到了位于城外的兵器制造局。 此时的兵器制造局早就成为一座空城,只作为办公场所,货物转运仓库,以及临时的工匠宿舍使用。 朱允熥命人在通济河边上,重新建了一个作坊,专门用于打造兵器。 二虎赶来的时候,朱允熥正领着自己的一帮学生在研究图纸,压根就没注意屋里多了一个人。 “现在大坝已经筑好,水力传动装置也安装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各种设备的调试。” “咱们的图纸是肯定没问题的,但匠人们的手艺能不能达到咱们的要求,那就得看实践效果了。” “老蔺,你带上你们班的人,负责检验车床、铣床等设备的运转情况。” “老孟,你带上你们班的人,负责记录各项数据,一旦有异常马上汇报!” “老陆,你继续筹备建新作坊的事情,这边的就不用你们管了。” 在朱允熥说完后,所有人轰然领命。 “诺!” “谨遵恩师之命!” 他们都是朱允熥从国子监挖来的人,一边给朱允熥当学生,一边在希望小学里当先生。随着朱允熥接管了兵器局,以及工部下属的各种作坊,他们又被抓来当技术骨干人员,专门负责帮他设计、安装、调试新设备。 朱允熥在将他们打发走后,这才看到屋里多了一只懵逼的二虎。 “虎叔,你啥时候来的?” 二虎一脸幽怨地看着朱允熥,心道少主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三皇孙,皇爷让我过来问问,你这边啥时候开工呀?” “快了!” “大约月底前开工。” “啥,还要等半月?” “虎叔,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啥话?” “磨刀不误砍柴工呀,哈哈哈!” 二虎看着朱允熥大笑着出去,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少主,你必须给卑职个准话,月底前能不能给兵部交货?” “农具那边倒是不急,但给边军换装的军械务必要加快,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陛下到底想干嘛,咋还给二皇孙封王了!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耽误了朝廷的大事,皇爷也罩不住您!” 朱允熥见二虎如此急切,不由朝着他招了招手。 “虎叔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妨跟我去新作坊看看?” “好!” 二虎直接跳上朱允熥的马车,随着他去了位于几里地外的新作坊。 一到了地头,二虎霎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才过去多少时日,这里凭空多了一片房屋也就罢了,少主竟然在河上筑了一道坝! “三皇孙,您这水坝是用来干嘛的?” “天机不可泄露!” 朱允熥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迈步走进新作坊。 二虎也赶忙跟了进来,可一进入新作坊,二虎只感觉眼睛再也不够用了。 只见作坊里到处都是说不出名目的器具,每一个都散发着钢铁的光泽。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作何用的,但他隐约感觉这些东西似乎很厉害。 “三皇孙,这就是你说的新作坊?” 朱允熥点点头道。 “算一部分吧,在别的地方还有几处。” “这里主要是靠近大校场,距离兵部的戊字库也近,兵器生产出来方便转运。” “其他几处设备制造作坊,都被我放在城北了。” “哦哦……” 二虎虽然嘴上应承得很好,但脑子依然是一脸大写的懵逼,对于朱允熥的话是一句没听懂。 “三皇孙,有了这些东西就能打制兵器了吧?” “当然!” “这可是集大明几万工匠的杰作,打制点兵器还不是小意思?” 朱允熥领着二虎在新作坊里转了几圈,直至新作坊的管事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开闸放水,他这才停止闲逛。 朱允熥看了下各个班组都已经陆续就位,当即对着管事道。 “开闸防水!” “诺!” 管事颠颠地跑出去朝着水坝上的人大喊。 “开闸喽!” 水坝上的几名精赤着上身的汉子,顿时开始转动转盘,将闸门缓缓地提升起来。 随着河水流过闸门,事先安装好的扇叶立马被驱动起来,然后通过各种传动装置,将水力传送进作坊之中。 各个班组的人用差速器等控制机床的转速,随后由工匠上前,拿出各种铁料进行切、削、钻等工序,以试验新设备的生产性能。 二虎看到一台台巨大的铁疙瘩突然活过来一般,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从未想到铁器可像木头一样,任意地切削钻孔。可就在他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二虎扭转虎头,只见刚一进门见到的那几柄大铁锤,正“铛铛”捶打着一块新出炉的铁锭。 “这这这……” “天啊!” “大铁锤竟然能自己动?” 朱允熥随口解释一句道。 “水力驱动的,就跟乡间常见的水车是一个原理。” “水力……” 二虎嘴里嘀嘀咕咕,怎么也想不通,这水力是怎么传到作坊里,又是如何带动大铁锤的。 不过有一点他算是看明白了,那就是大铁锤“铛铛”的锤着,可比之前的人力要快捷的多。 以往十名工匠要花费几天时间才能打好的铁,有了这水力大铁锤,只需要一天就能完成锻打! 要知道打制铁器最耗时耗力的就是锻打,寻常铁锭里含有不少杂质,只有经过无数次锻打、回火等工序,才能将其打造成百炼钢。 然而有了此等大铁锤,作坊的生产速度将极大提升。 二虎看到这里心头大定,再也不担心朱允熥会误了工期了。 “少主,预计月底能交多少兵器?”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陛下到底想干嘛,咋还给二皇孙封王了!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预计交不了多少,现在设备还处于调试期,月底前能正式生产就不错了。” “呃……” “那此作坊正式投产,每日可锻打多少军刀、长矛,箭镞等物?” “几千柄还是有的吧?” “箭镞就简单了,一天整个十万只不成问题,主要是怕箭杆供应不上。” “虎叔也知道,咱们京城附近好木头不多了,只能去外地运。”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咔嚓一声,所有设备都停摆了。 二虎见状当即大惊失色,朱允熥却是没有丝毫惊慌,只是赶忙跑到事发地点去查验。 第一百八十五章几个负责检查设备运转情况的人赶忙禀报。 “启禀吴王,这个传动杆不堪重负,从中间裂开了……” 朱允熥为了赶工期,部分传动装置并未使用铁质,而是采用的硬木。 毕竟再硬的木头,也比铁容易加工。 “再换一根传动轴,然后记录一下折断时间,另外跟别的作坊研究下,能不能改成铁质的。” “诺!” 二虎见到这场事故,心里的惊喜少了大半,暗暗合计三皇孙这新作坊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呀…… “三皇孙,卑职回去该如何跟皇爷复命呢?” 朱允熥闻言想了想道。 “你就跟皇爷爷说,我这儿最迟下个月肯定能投产!” “呃呃……” 二虎听到这话再次傻眼,少主也太狠了,一竿子直接支到了下个月! 不过,在见识了刚刚的机械轰鸣后,二虎对少主莫名地充满自信,感觉少主一定能一鸣惊人! “卑职明白了!” 半个月后…… 朱允炆再次向兵部运送了一批鞍辔等军用器具,再次获得了朝臣的一片赞扬声。 虽然他们不敢上书劝皇帝陛下册立皇太孙,但为朱允炆请功的奏疏,依然如雪片一般飞进乾清宫,搅得朱元璋心烦意乱。 若不是二虎和秦德顺一直盯着那孙子,每天都给他汇报那孙子的进展,他都想派人把朱允熥抓回来,问问他几十万两银子都让他给花哪儿去了! 都过去一个月时间了,这逆孙一把兵器都没打制出来,当真是要急死人! 文官这边见皇帝陛下迟迟不表示,只能继续加大火力输出,呼吁更多的人上书为朱允炆邀功。 朱元璋被他们烦得不行,随手写了份圣旨,直接让所有人闭嘴了。 当礼部的官员看到皇帝的“嘉奖”旨意时,所有人都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这咋是封王的旨意呢!” “陛下到底想干嘛,咋还给二皇孙封王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陛下到底想干嘛,咋还给二皇孙封王了!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是实 礼部尚书赵勉看着手中的圣旨,只感觉心里充满了苦涩。 “皇孙朱允炆诚敬孝笃,监理兵仗局有功,朕欲封其王位,诏令礼部拟定封号。” “怎么会这样!” “陛下怎么突然生出封王之意?” “一旦朱允炆封王,那可就跟朱允熥没什么区别了!” 老朱也是被一众文官烦得不行,这才随手抛出一张圣旨敲打一下他们。 但他也没把话说死,只是小小地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别太跳。 毕竟他现在一大把年纪了,指不定哪天就突然睡死过去,身边总得留个备选吧? 然而,他的这道圣旨,可算是把礼部上下官员吓坏了。 礼部尚书不敢乱动,他树大招风,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但其他小喽啰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个個跟老鼠似的,在六部衙门里一个劲地乱串。 不过,他们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都察院,找自己的同年好友抱怨。 都察院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在向疯子进化的路上。 朱元璋在选择御史言官之时,就有意识地挑选出身贫寒,身家清白之人充任风宪之官。 因此,这些人不说疾恶如仇,那也是普遍有着仇富心理。 一个个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整天瞪着两只大眼珠子,替皇帝盯着满朝的文武百官。 谁家多吃了两只鸡,都能被他们上书弹劾,说某某人奢侈无度,顿顿山珍海味。 他们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主要归功于他们的晋升机制。 因为御史言官想要升官,就必须疯狂在皇帝陛下面前刷脸,同时疯狂地弹劾官员。 这不仅仅是功利主义作祟,也有KPI考核因素。 每个月要是不弹劾几个,那就是失职,会受到降级处分的。 皇帝也给了他们特权,那就是风闻言事。 所谓风闻言事,就是只要他们听说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都可以上书谈论,而不用担心获罪。 当然,这只是原则上不获罪,但真把皇帝整急眼了,总是有办法整治他们的。 比如说,给他们提一级,扔到偏远地区当官…… 吕氏在得知这件事立马就慌了神,绣花针直接扎进手指里,一滴鲜血落在绣了一半的道德经上。 但吕氏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赶忙命人伺候自己穿衣,然后去文华殿那边转了一圈。 不多时,张宗浚手里攥着一张盖有太子妃印鉴的白纸,借着给别人还书的由头出了宫。 事实上,张宗浚是想让太子妃将印鉴交给他保管,好方便他随时跟宫外的官员联络。 然而,太子妃这人把这东西看得很重,一点想交给他的意思都没有,他也只能每次用的时候请示。 张宗浚溜达到工部,跟几个相熟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工部尚书秦逵的值房。 秦逵一看到此人过来,就赶忙将正在汇报的员外郎打发走,然后关上门窗接待这位“特使”。 当他查验过信物,确认这位确实是东宫的特使后,这才询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正常来说,工部尚书是不会将一个守寡的太子妃当回事的。最起码,不会听命于太子妃。 但上次太子妃的操作太惊艳了,让二皇孙朱允炆亲自下场,直接跟朱允熥对垒。 不仅给了朱允炆建功立业的机会,更是让他们可以借助这个机会,狠狠地从武将勋贵身上割下一块肉。 因此,朝廷六部的官员,无不对这位年轻的太子妃刮目相看。 至于眼前这个七品小官,秦逵是没放在眼里的,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个替太子妃跑腿的人而已。 却不知,这一切的计谋,都是出自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东宫侍讲。 秦逵在查验信物后,倨傲地开口道。 “太子妃这次怎么说?” 张宗浚自然听出秦逵语气里的倨傲,只是他毫不在意,依然保持着恰当得体的低调。 “回禀秦大人,太子妃说围魏救赵!” “哦?” 秦逵一愣,不解地问道。 “此言何讲?” 张宗浚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纸条。 “此为吴王近些日子来的不法事,只要照此弹劾,二皇孙之危自解!” “嘶!” 秦逵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他整天忙于工部的事务,还真没时间关注朱允熥都干了啥。看了纸条上的事情,他才知道这孙子这么能折腾啊! “太子妃的意思是,先找个御史言官弹劾一下,然后再……” 秦逵一开始听得很是敷衍,可听了一会儿,脸上就露出惊讶之色。 太子妃可以呀,能想到此等计谋已经难能可贵,最让人惊讶的是,竟连皇帝陛下的反应都算计进去! “太子妃贤明啊……” “你回去吧,替本官禀告太子妃,就说本官一定全力施为,必不令太子妃失望!” 朱元璋自打发出那道旨意后,果然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没人再敢给他上书为朱允炆请功了。 然而,这种安静也只过了几天而已。 这一天,朱元璋刚上朝,就看到一个御史跳了出来。 “陛下,微臣都察院监察御史解敏弹劾吴王不法事!” 朱元璋听到这话只感觉眼皮一跳。 一般来说,御史言官很少有当庭弹劾的,多数都是暗暗上书弹劾。 这种当庭弹劾等于是摆明了不死不休,一旦弹劾失败,必然会招致弹劾者的报复。 因此,朱元璋听到有人弹劾大孙,而且是当庭弹劾,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定是掌握了真材实料,才有这么大胆子弹劾大孙啊! 老朱刚想让人将奏疏拿上来,打算低调地处理一下,就听到那御史朗声宣读起来。 老朱心里这个气啊,暗忖此人真不是东西,但却不好意思打断了,只能耐着性子听。 “其事一,吴王私吞国帑……” “其事二,吴王借监管兵器局之名,大肆向官员索贿……” “其事三,吴王违背朝廷制度,私自营建宫苑、园囿以供享乐。” “其事四,吴王私毁民宅,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其事五,吴王违背礼法,宫苑占地亩数堪比皇宫,此为僭越……” 解敏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哗然,就是朱元璋这个皇帝也气得脸色发青。 一边是被解敏这个刺头给气的,另一方面则是被某个逆孙给气的。 他这边还眼巴巴地等着那逆孙建功立业呢,那逆孙竟然跑去盖宫殿,修园子,而且占地堪比皇宫! 吴王行宫原来占地多大,朱元璋心里还是有数的,也就跟东宫的规模差不多。 现在都堪比皇宫了,那少说也翻了七八倍吧,周围的百姓岂不是都得强制迁徙? 朱元璋阴沉着脸问道。 “解敏,你所言是否属实?” “回禀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妄,微臣愿受反坐!”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一沉,解敏能说出这番话,那可就真是证据确凿了。 武将那边听到有人弹劾朱允熥,当即跳出来为朱允熥说话。然而,他们还没说几句呢,就发现文官队伍里也跳出来几个。 “陛下,解敏所言不足为凭,微臣斗胆建议陛下还是亲眼去看一下比较好,以免冤枉了吴王殿下!” “臣听闻今日正是吴王府竣工之日,陛下何不亲自前往一观?” 文官这边的反应,直接把武将整蒙了,暗道他们咋还替朱允熥说话了? 朱元璋也被几个文官的话搞糊涂了,他一开始以为这是他们不满自己给朱允炆封王,故意搞出来恶心自己的。 现在看到他们这般反应,老朱心下倒是疑惑起来。 难道解敏只是个人行为,并未与其他人串联? 殊不知,这正是张宗浚的高明之处,先派出一个御史言官挑明此事,然后再让文官这边出几个人,替吴王殿下说好话。 如此一来,以皇帝陛下那多疑的性格,必然会疑惑此事,不至于将此事定为朋党。 老朱又听了一会儿众人的争吵,当即宣布散朝。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到吴王宫那边看看,那逆孙是不是真如解敏所言,营建了占地堪比皇宫的园林。 如果那逆孙真如此不堪,那他也不用考虑了,直接让他就藩当个藩王算逑! 不多时,几百名羽林卫簇拥着一辆马车驶出皇宫。 紧接着,一众御史言官,朝堂之上的官员,也偷偷出了城去看热闹。 老朱的车驾刚出城,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听到羽林卫的人喊停,说是已经到了。 老朱掀开车帘刚要骂,这才走了几步路啊就到了? 然而他还没骂出口,就看到一座崭新的大门映入眼帘。他站在车上往外眺望,只见入眼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园林。 见到此情此景,老朱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把逆孙抓过来暴打一顿。 老朱正气哼哼的在马车上生闷气,就看到一个老头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朝着他躬身一礼。 “微臣杨新炉拜见陛下!” 本来杨新炉是想行叩拜之礼的,可是看到陛下只穿了一身便服,他也就将跪拜之礼简化。 老朱也不以为意,只是满含怒火地训斥道。 “杨新炉,你好歹也是当世大儒,又身为咱大孙的师父,怎么也不劝谏一下,任凭那逆孙胡闹!” 杨新炉闻言温和地一笑。 “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是实。” “三皇孙心系天下,心怀苍生,陛下何不下车跟随老臣一观,游过这新王宫再下论断也不迟呀!” “哦?” 老朱一听这话,心底顿时升起一片希冀,看样子这里别有隐情啊。 “那咱就跟你看看,这新王宫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杨新炉前边带路,领着老朱走向大门,指着一块罩着红布的巨石说道。 “今天新宫苑竣工,三皇孙由于忙着兵器局之事,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过来,还请陛下替三皇孙揭彩!” 老朱看着富丽堂皇的大门,心里就是一阵嫌恶,他的皇宫都没这么气派! “杨新炉,你竟然敢让咱替那逆孙揭彩?” “陛下,您看过巨石上的题字就知道三皇孙的一片苦心了。” “哦?” 老朱将信将疑地走到巨石旁,揭开罩在其上的红布,赫然看到巨石上勒刻着四个大字。 “玄武湖人民公园?” 老朱怔怔地看着这几个大字,满脸不解地问道。 “公园?” “什么是公园?”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陛下有此等好圣孙,实乃大明之幸,江山之幸!(为月票加更) 不仅朱元璋困惑,就是跟着跑过来看热闹的御史言官,也一脸懵逼地看向立在王宫门口的巨石。 弹劾朱允熥的解敏,更是感觉眼前冒金星。 不是说好了盖王宫么,咋突然变成公园了! 还有,这公园是个什么鬼? 杨新炉看到众人这般表情,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爽翻了! 他不急着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热情地在人群里点名。 “咦,那不是都察院的那谁吗,你也来参加玄武湖人民公园竣工典礼啦?” “哟,老夫若是没看错,这位应该是工部尚书吧,这是来检查新王宫是否逾越来的?” 秦逵穿着一身员外服,听到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都躲在好几个人身后了,刚刚只是惊鸿一瞥地露了个头,这都被杨新炉给认出来啦? 事实上,新王宫门口还停着不少马车呢,只是他们都躲在马车里没下来。 比如说秦王朱樉、燕王朱棣等大明藩王。 他们早就知道大侄子盖了新王宫,而且是在父王的行宫基础上改建的,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之前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景象,早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尤其是锦衣卫全力配合,更是让他们心里泛酸。 他们当年营建王府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待遇…… 只有晋王朱棡跳下马车,颠颠地跑到父皇身边伺候着。 “父皇,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朱元璋闻言气哼哼地道。 “这不是有人弹劾那逆孙大肆营建宫苑,逼得百姓流离失所嘛!” 朱棡闻言大怒道。 “这是污蔑!” “大侄子早就跟我说了,他这不是王宫,是给父皇建的避暑之所!” “哦?” 老朱听到这话大吃一惊,随后看到二虎颠颠地跑了过来。 他刚刚之所以带着羽林卫出宫,就是恼了二虎这厮。 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厮竟然一个字都没提,简直是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皇爷!” “卑职护驾来迟,还望皇爷恕罪!” “哼哼!” 老朱寒着脸看向跪在地上的二虎,阴仄仄地开口道。 “二虎,你可知罪!” 二虎听说皇帝带着羽林卫来了城外,就知道有人将新王宫之事告诉了陛下,这才赶忙过来解释。 “皇爷容禀!” “卑职不是有意隐瞒此事,只是鉴于三皇孙一片孝心,说要给皇爷一个惊喜,卑职这才没跟您提。” “而且,新王宫的营建一直在锦衣卫的监视下进行,从未有逾越之处,更无欺凌百姓之事发生,还望皇爷明鉴!” “惊喜?” 老朱在听到朱棡的话时,心里就已然有了几分猜测,想着拿逆孙可能是为了给自己过寿,这才如此大张旗鼓地建园林。 虽说孝心可嘉,但逆孙如此奢侈浪费,依然让他非常不喜。 有这个钱干点正事不行么,吃饱了撑得建园子! 自己常年忙于国事,顶多吃完饭上城墙上溜达一圈,哪来的时间跑这儿来闲逛! “依咱看是要给咱个惊吓还差不多!” “启禀皇爷,三皇孙跟卑职说,夏日宫里闷热,皇爷爷年岁又大了,不忍心看皇爷爷在宫里忍着,这才在玄武湖边上为您兴建了这座新宫苑。” “另外……” 二虎刚说到这儿,杨新炉赶忙把话茬接过去,抢着替二虎解释道。 “另外三皇孙也考虑到陛下爱惜民力,不喜铺张浪费。因此,特意提笔写下玄武湖人民公园七个大字。” “其用意是物尽其用,陛下来巡幸之时,此地就是陛下的避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陛下有此等好圣孙,实乃大明之幸,江山之幸!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暑行宫。陛下忙于政务无心游玩,此地就对大明的百姓开放,让所有大明百姓都能进入皇家园囿观赏!” 老朱听到这里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比听到二虎说逆孙孝敬他都感到开心。 “想不到那逆孙竟然有此等巧妙心思,倒是不枉咱疼爱他一场!” 杨新炉见皇帝陛下开心,赶忙顺着话茬说道。 “三皇孙经常跟微臣提起陛下,说在陛下的耳濡目染下学到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三皇孙也是深知陛下克勤克俭,这才想出此等办法。” “既能表达他对陛下的一片赤诚孝心,又能向世人展现陛下与民同乐的圣君气度。” 老朱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这可是来自江南文坛领袖的马屁呀,比成百上千的官员喊万岁可舒坦多了! “对了,那个公园作何解?” “回禀陛下,正所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皇孙此举正是借鉴此句,公园者,天下人之园也。凡我大明百姓,皆可入公园游览皇家园林!” 朱元璋听到这儿激动得拍掌叫好。 “好好好!” “咱大孙能有此心,总算没辜负咱对他的期望啊!” “就是他那个憨……他父王,如果九泉之下得知,也会为他感到欣慰!” 老朱的这三个“好”字,如同一柄重锤一般敲在边上的一干官员身上,尤其是刚刚弹劾朱允熥的解敏,听到这话更是如遭雷击。 张廷兰害我! 秦逵乃是工部尚书,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找御史弹劾。于是他找了左副都御史张廷兰,让他找个靠谱的人上书。 张廷兰在都察院里挑来挑去,正好挑中了新晋提拔上来没多久的解敏。 此人并非正途出身,属于幸进之徒,正是急于立功的时候。 于是乎,他将弹劾朱允熥的大事交付给解敏。解敏也不负重托,誊抄一遍上司给的草稿就上书了,而且是当庭弹劾。 事实上解敏也不傻,还是来实地考察过的。只是远远地在宫苑外瞅几眼,就被巡逻的锦衣卫给撵走了。 虽然解敏没有进入园中观赏,但只是远观就能看得出,此园规模之宏,占地之广,营造之精。 解敏只要一想到老朱家的其他藩王干的烂事,哪还有丝毫怀疑啊,笃定地认为这就是吴王给自己建的个人园林。 却不料这宫苑还有这么多隐情,又是给皇帝贺寿之礼,又是天下百姓之园的。 这一重重的隐情,直接把他整个人都听傻了。 吴王殿下也太会玩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特娘的能想到王宫还能这么建! 老朱在朝堂上就恨解敏恨得牙根痒痒,此时看到此人竟也跟了过来,当即朝着他招招手。 “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你现在看看,咱大孙的王宫占地还大不!” 解敏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支支吾吾地说道。 “陛……陛下……虽然吴王宫另有隐情,但其占地之广,确实超过来皇宫呀……” 老朱闻言陷入沉默,他很想反驳几句,但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毕竟,皇家律令是他定的,他不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然而,这等事根本不用他开口,杨新炉就替他解决了。 “这位大人所言大谬也!” “你既然为台宪之官,应该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吧,岂不闻孟子对于齐宣王之语乎?” “文王之园囿方七十里,民犹以为小,是乃与民同之也。” “吴王之宫方不过数里,犹与天下百姓同乐,古之圣王亦不过于此,何言占地之广,又何谈僭越之说?” “百姓游过吴王宫苑,恐怕只会觉得其占地太小,不能使之尽兴也!”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陛下有此等好圣孙,实乃大明之幸,江山之幸!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解敏听到杨新炉连孟子都搬出来了,只感到脑门见汗。 这可是他们读书人心中的亚圣啊,是仅次于孔子的存在。 然而,更让他慌乱的是这话根本没法接。 你赞同吧,吴王直接成圣王。 你反对他吧……只要你敢说一句不对,出了这个门就能被天下读书人喷死! 朱元璋虽然不喜欢孟子,但对于孟子也是烂熟于心,听到杨新炉掉书袋立马就想到了这一段。 现在见到解敏被杨新炉怼得哑口无言,他只感觉心里开心极了。 他当皇帝二十几年了,还从未见到有臣子主动站出来替他吵架! 虽说这次借了大孙的光,但也让他感觉跟吃了蜜似的,心里乐开了花。 “说得好!” “咱大孙能有此公心,就算当不成圣王,也当得起一声好圣孙!” 杨新炉本就奔着为自家弟子扬名的心态来的,巴不得皇帝陛下多夸朱允熥几句。可当他听到皇帝陛下这句“好圣孙”时,依然差点惊掉下巴。 吴王殿下这圣宠稳了! “微臣杨新炉恭贺陛下!” “大明有此等贤明之好圣孙,是乃大明之幸,江山之幸,社稷之幸也!” 朱棡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此时见到杨新炉带头也赶忙跪下去当复读机。 “儿臣恭贺父皇!” “父皇有此等好圣孙, 实乃咱朱家的幸事也!” 在朱棡之后就是二虎为首的锦衣卫一干人马,以及老朱领来的羽林卫,这些人也跟着跪下齐声称贺。 朱棡在众人恭贺过后恶狠狠地瞪视着解敏,以及他身后的一干文官。 “你们为什么不恭贺,难道你们认为我父皇不配,我们老朱家不配吗?” 边上看热闹的文官听到这话集体麻瓜,这罪名谁特么接得住呀! 虽然一众文官暗骂晋王这厮不厚道,随意攀扯陛下。但却都老老实实跪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有此等好圣孙,实乃大明之幸,江山之幸!”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陛下有此等好圣孙,实乃大明之幸,江山之幸!免费阅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逆子真不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朱听到众人的恭贺声,笑得如同一只鸭子,整个玄武湖人民公园门前都响彻着他那“嘎嘎”笑声。 老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大笑过,他上次这样大笑还是在几十年前。 那时候他刚打败陈友谅,把陈友谅的楼船全都一把火给烧掉,感觉胜券在握,天命在我的时候如此放声大笑过。 今天大孙被如此多的人称赞,对他来说其意义不亚于大败陈友谅。 打败陈友谅意味着长江以南他朱元璋一家独大,大孙被如此多的人认可,证明朱家的江山后继有人,不至于担心二世而斩! 老朱在笑过一会儿,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路边的一溜马车,脸色蓦地一沉。 咱有了这样好的圣孙,满朝文武都来恭贺咱,这帮兔崽子竟然躲在马车里装死,这是对咱的好圣孙不满? “来人啊!” “把咱的皇儿们都请出来,让他们看看咱大孙在石头上刻的字!” 正跪着磕头的一干文官,听到这话无不大翻白眼。 皇帝也太能扯了,还说什么看石头上的字。就那一手破字,自家三岁的孙子都写得比朱允熥好,有啥好看的? 不就是想显摆下大孙的手段,顺便看看诸位藩王是否服气吗? 一众文官在腹诽了老朱一番后,心里无不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看来陛下对吴王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了…… 二虎听到这话赶忙答应一声,随后领着一干锦衣卫就冲到路边,挨个的马车敲门。 本来朱樉、朱棣、朱橚等一干藩王正打算装鸵鸟呢,现在见到被锦衣卫叫上门,只能不情不愿地下车,然后来到父皇面前请安。 “儿臣拜见父皇,恭祝父皇万岁……” 还没等他们喊完口号,老朱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免了吧!” “你们看看这石头上的字写得咋样!” 一众藩王闻言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老爷子此言何意。 他们刚刚离得太远,只听到众人恭贺了,还没搞明白这边发生了啥事。 “公园是啥意思?” “为啥前边还加了個人民两字?” “这不是朱允熥那小兔……兔一般可爱的大侄子盖的嘛,写上这么几个字干嘛?” 秦王朱樉情急之下,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虽然他改口改得快,但依然招致了老朱的恶龙凝视。 “你们连公园都不知道啥意思?” “朱樉!” “给咱把礼运大同篇背一遍!” 朱樉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他都奔四张的人了,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背课文,那简直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呀。 “父皇,您看儿臣都这么大岁数了,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要不赶明让朱尚炳给您背吧……” 老朱闻言沉声呵斥道。 “背!” 朱樉听到“背”这个字,就如同条件反射似的,赶忙将礼运大同篇背一遍。 直至他背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之句时,老朱才喊了一声停。 “所谓公园也,正是取自这句话,寓意为天下人之园也!” “咱大孙给咱盖了个园子,说让咱没事过来避避暑,咱不来的时候,还能对老百姓开放,让老百姓沐浴皇恩。” “你们觉得咱大孙贤不贤?” 朱樉刚刚在马车里的时候就纳闷,这帮人咋突然就恭贺起来了。现在听到这话,心里连呼卧槽。 还是自家这大侄子会玩呀,盖园子就盖园子呗,扯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又是孝敬皇爷爷,又是让老百姓共沐皇恩,这马屁简直拍到老爷子的咯吱窝里了呀! 赶明自己也修个园子,也说孝敬老爷子,也在门口立这么个石头,也说让百姓参观。 但只是说说,哪个百姓敢靠近十丈远,立马放狗咬他,放箭射死他! 这样自己就能享受园林悠闲,又不至于被父皇责骂奢侈无度了! 朱棣闻言也暗暗震惊,他原本以为朱允熥只是顽劣,耽于享乐,这才搞了这么大的园子。 敢情这里边还有这么多精巧的心思! 此子确实是个大威胁,若是让他继续留在京城,本王迟早要对他行叩拜之礼! 其他藩王之所以不敢露头,纯粹是看到老朱给吓得。现在见老朱只是想显摆一下,一个个当即配合地夸奖着。 “皇孙贤明!” “我大明有此等贤明之皇孙,乃父皇之幸,江山之幸!” 朱棣和朱棡听到弟弟们都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喊。 他俩非常清楚,今天要是不把这口号喊出来,老爷子能让他们俩跪在这儿一天! 但他俩好歹是当哥哥的,岂能跟一干弟弟们鹦鹉学舌? 因此略微琢磨下,两人在之前众人恭贺的基础上微调了几个字,这才答对的老朱乐呵起来。 老朱见众人都知道大孙的“贤明”了,当即开心地说道。 “既然是咱大孙给咱盖的避暑园子,那咱咋说也得进去逛逛,方不负咱大孙的一片苦心呀,哈哈哈!”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恭维,只有朱樉酸溜溜地说道。 “父皇,儿臣可是看到很多百姓在路边哭诉,说是被您的好大孙给整得没地方住了,这事您不管管?” 老朱本来喜笑颜开的,突然听到朱樉的话,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这逆子真不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朱此时满心都被大孙的孝心所填满了,就算大孙做事操切点,滋扰了百姓,他也不打算怪罪。 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后命人补偿点银子,消弭这点影响。 但像现在这种被人直接怼到脸上,他就没办法继续装糊涂了,只能硬着头皮质问道。 “二虎!” “你来给咱解释解释,为何会有百姓流离失所!” “回禀皇爷,这事卑职属实不知。卑职早就严令锦衣卫,不得滋扰百姓了。” “皇爷若是不急的话,待卑职将负责此事的徐六子叫过来问话?” 老朱闻言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那还不快去!” 二虎赶忙在人群里搜寻,没多一会儿就找到了鬼鬼祟祟的徐六子。 二虎上前一把将他给揪出来,然后连踢带踹地带到老朱面前呵斥道。 “跪下回话!” “皇爷问你啥就说啥,不许有半句隐瞒!” 徐六子闻言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磕头如捣蒜地道。 “卑职定言无不知,知言不无……” 二虎听到这不伦不类的话,赶忙照着他的屁股又补了一脚。 “不会拽文就别拽,那叫知而不言,言而无信!” 边上的文官听到这俩人的话,笑得都快岔气了。 老朱也被二虎一脸笃定的说教给气笑了,呵斥他滚远点,然后来到徐六子面前说道。 “有人弹劾咱大孙,说咱大孙为了给咱盖园子,将百姓逼迫得流离失所,咱问你可有此事?” 徐六子这段时间主持拆迁工作,可谓是受尽了夹板气。一边是二虎的严令,一边是三皇孙的工期,一边又是刁民的刁难。 然而,在他付出了巨大的拆迁成本下,竟然还有人敢抹黑他们,这让他肺子都快气炸了! “哪个王八蛋编的瞎话,给你徐爷爷站出来!” 秦王正跪在一边憋笑呢,突然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白了。 “徐六子,你特娘的骂谁呢!” 徐六子一看秦王这架势,就知道这话是秦王说的了,赶忙尴尬地一缩脖子。 “秦王殿下息怒,卑职不知是您告的刁状,刚刚多有冒犯……” “不过卑职少不得为三皇孙辩白几句了,三皇孙给出的补偿条件很高,从未有欺凌百姓之事发生。” “卑职本想替三皇孙省点银钱,却不料那群刁民不知道打哪儿听到的,说是用自家的茅草房,可以换三皇孙的一座大瓦房,然后一个个地就不要银子,全都喊着要大瓦房了!” “卑职哪舍得让三皇孙掏那个钱呀,派人去吓唬那群刁民,白天往他们门口堆粪,晚上派人挨家挨户门口敲锣,最后往井口里扔石头都没赶走他们……” 徐六子说到这儿,突然看到皇帝陛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改口道。 “陛下,卑职只是吓唬,对那群刁民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呀!” 就在老朱爆发边缘,杨新炉赶忙站了出来,替徐六子说了几句公道话。 “启禀陛下,徐千户说得没错,他确实只是吓唬吓唬百姓,并未对附近的村民动粗。” “微臣和高明、秦亨伯三人,就是看到三皇孙约束手下,爱护百姓的事情,这才上赶着给三皇孙当门客。” “因为微臣等几人,从三皇孙身上看到了已故懿文太子的仁义胸怀。” “正所谓三年无改父之道可谓孝矣。” “三皇孙小小年纪就懂得克制、守礼,并且知道约束手下,不让他们滋扰百姓,非常地难能可贵。”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怒意稍减。 “那流离失所的百姓作何解释?” 徐六子闻言朝着老朱“砰砰”磕头。 “陛下,那就是一些城里的富户,勾结一群刁民来打秋风!” “他们见到临湖村的村民住上了大瓦房,就把隔壁村的民房都买下来,然后坐地起价,明明三五两银子买来的茅草房,转手就要一百两卖给三皇孙殿下。” “三皇孙不买,他们就把老百姓赶到大街上哭诉,败坏三皇孙的名声!” “要不是虎爷有过严令,卑职早就把他们全都吊起来滋滋了!” 老朱闻言冷冷地看了眼徐六子,虽然他笃定此人不敢在自己面前撒谎,但也不敢全信了他的话。 “那些百姓在哪儿,带咱过去看看!” “诺!”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才是社稷的声音啊! 老朱在徐六子的引领下来到街上,站在街道上看热闹的百姓见状赶忙做鸟兽散。 徐六子早就记住几个熟面孔了,见到这几个泼皮混在百姓里,当即对着自己麾下的锦衣卫大喝一声。 “抓住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刁民!” 本来几个泼皮还只是往人堆里挤一挤,听到这话吓得立马撒丫子狂奔。 徐六子早就受够了这帮家伙的窝囊气,见他们要跑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了,当即扔下老朱拔腿追了上去。 城西霹雳手赖二就是这些泼皮的头,他是有点见识的,在看到皇帝的銮驾后就知道要坏菜。 因此,在看到皇帝往这边走,第一时间就撒腿跑路。 然而。正在他快要跑出这条街之时,突然感到后背一痛,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徐六子踩着赖二的后背,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不是霹雳手赖二么,有种你再给咱跑一个!” “徐爷饶命!” “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并不是有意冒犯徐爷!” 徐六子冷哼一声道。 “这些话留着去跟皇爷说吧!” “咱这段时间可算是受尽了你们的鸟气,要不是虎爷死命地压着,就你这样的泼皮,我一个人能打十个!” 徐六子说完这话*,抓着赖二的头发,就把他给拖到老朱面前。 “启禀皇爷,此人就是带头闹事的泼皮,人送外号霹雳手赖二!” “据说跟户部员外郎李彪家的管事混得很熟,保不齐这里边有啥猫腻!” 徐六子回话的时候,其他锦衣卫也陆陆续续把人给抓了回来。 洪武年间的锦衣卫还是很能打的,都是老朱从军中抽调的好手,或者是战死疆场的军属子弟。别说街面上的泼皮无赖,就是江洋大盗对上他们这种军中好手也得认栽。 老朱听到这里边还牵扯到了户部员外郎,老脸立马露出一阵阴冷的笑意。 “有意思!” “咱大孙不过是给咱尽点孝心。没人帮衬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人暗中作梗!” “今儿户部的人来没来,滚出来两个来!” 跪在人堆里的户部尚书陈宗礼听到这话,只感觉嵴背一阵发寒。 此时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没事跑这儿看什么热闹,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锦衣卫的主要职责就是充当皇帝耳目,因此那一双双眼睛毒着呢,只在人群里扫一眼,就把陈宗礼给挑了出来。 “陛下,户部尚书陈宗礼在呢!” 老朱当即怒喝一声。 “陈宗礼,给咱滚出来!” 陈宗礼闻言赶忙从人堆里手脚并用地爬出来,然后来到老朱面前“砰砰砰”磕头。 “陛下,微臣真的不知啊,微臣也跟您一样,第一次听闻此事!” 老朱冷冷地看了眼陈宗礼,见他吓得如筛糠一般,随即对着徐六子说道。…。。 !“给咱审审这人,问问是否受人指使,故意来陷害咱大孙!” 老朱一句话定性,将徐六子所说的哄抬房价,直接给定义成栽赃陷害。 因为他跟这群文官斗了几十年,太知道这些人的手段了。 这哪里是来谋财的,这就是来栽赃陷害的。 幸亏徐六子谨遵二虎的命令,没敢对这些人动粗。只要他打了一个人,第二天那人的尸体就得出现在应天府衙门,然后他大孙因为盖宫殿打死人命的事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徐六子得了老朱的命令,当即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极为纤细的钢锥,照着赖二的大腿就扎了下去。赖二大腿受了这一锥,疼得杀猪似的嚎叫。 周围的文官看得都傻了。有那胆小的更是用袖子捂住了脸,不敢再看这等血腥场面。 武将看得倒是直呼过瘾,有的还忍不住品头论足起来。 “徐六子可以呀,一锥子下去,愣是一根血脉都没碰到,平时没少拿人练手吧!” “瞅徐六子这手法也比以前稳当多了,以前跟我在军中混的时候,这家伙砍了人晚上还尿床哩,哈哈哈!” 徐六子听着一干军中上级的话,手上不由再用了几分力,直接将赖二扎了个对穿。 “皇爷让咱问你话*,你带头闹事可是受人指使?” 赖二不过是街头斗狠的货色,真遇到硬茬子立马就怂了。 “是是是……” “是李老爷的管家尤三爷,花钱雇了小的来闹事,说只要闹一闹,让吴王殿下买了他们老爷买下的民宅,就给我一百两银子花用!” 徐六子问出这句话,当即满脸得意地回头看向老朱。 “陛下,卑职幸不辱命,已经问出幕后主使了!” 老朱闻言冷笑一声道。 “继续逼问!” “这厮没跟咱说实话,肯定藏着事了!” “啊?” 徐六子闻言当场愣住。随即恶狠狠地走向赖二,朝着他另一条腿就是狠狠地扎了两个对穿,疼得赖二差点昏过去。 “你小子竟然敢骗皇爷,信不信老子这就把你带到锦衣卫,让你尝尝扒皮萱草的滋味!” 锦衣卫的恶名可是名声在外的,如果不是户部员外郎亲自当着他的面保证,说锦衣卫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过来闹事。 他也是小小地鼓动百姓闹了两次,见锦衣卫真不打老百姓,胆子这才一点点大了起来。 现在看这桉子通了天,他也就不敢再瞒着了。 “小的招……小的全招!” “李老爷跟小的说,让小的想办法搞死几个百姓,然后赖到吴王身上!” “还说让小的带上百姓的尸首去应天府告状,说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原计划就在今天晚上动手的,说事成之后给小人五百两银子,让小人远走高飞…………”…。。 !“这次小的可是全都说了,没有半句隐瞒,还望皇帝老爷饶命呀,呜呜呜……” 老朱听到赖二重新供述的口供,对着徐六子使了个眼色,徐六子当即薅着赖二的头发,将其从皇爷面前拖走…… 户部尚书陈宗礼听到赖二的供述,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完了,全完了,搞不好整个大明官场又得被血洗一遍! 最起码,自己所在的户部,全得被李彪给拖下水! “微臣知罪!” “微臣管束不力,致使户部出了此等败类,微臣愿意领罪!” 其他官员听到赖二的话也是心里一沉,暗道陛下这次又该大开杀戒了。搞不好,自己都会被牵连进去…… 老朱看到磕头如捣蒜的陈宗礼,脸上浮现一丝冷笑道。 “这次咱给你们个机会。你回去会同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明早给咱个交代!” 陈宗礼听到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陛下竟然没将这个桉子交给锦衣卫,而是交给自己来审理。 虽说这里边还牵扯了三法司会审,但只要自己跟他们打好招呼,此事定然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呀! “微臣谢陛下隆恩!”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一定将此桉查个水落石出!” “滚下去吧!” 老朱将陈宗礼打发下去*,当即叫过徐六子。 “徐六子,你说咱大孙给百姓盖了大瓦房,可否带咱过去看看?” 老朱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给徐六子一个缓冲。万一他刚说得有水分,此时就可以借故拖延,免得让他和大孙丢人现眼。 徐六子可没想这么多,听皇爷这样问,还真以为皇爷跟他客气呢。 “皇爷,您这话就见外了,啥方便不方便的。” “那儿的房子都是卑职盯着盖起来的,咱现在过去,那帮刁民得拿咱当上宾对待。不给卑职杀只鸡,卑职都得骂他们丧良心!” 二虎听徐六子这口没遮拦的样,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只是这家伙早就飘了,哪还顾得上瞅二虎。 老朱倒是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觉得徐六子性情直率,说话也风趣幽默。 “既然没问题,那就前头带路,带咱过去看看!” “好嘞!” “不过路有点远,约莫有半里地哩,皇爷您还是坐车过去吧。” 老朱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半里地才多远,还没咱的后宫到前朝远哩!” “咱就走着去!” 皇帝陛下都说走着去了,哪个人敢走马车? 于是乎,徐六子落后朱元章半步做向导,其他人不论是藩王,还是朝中大臣,一个个都老老实实跟在后头走路。 老朱在徐六子的引领下,穿过一条街后,当即看到几排整齐的二层小楼矗立在眼前。 相较于大明的房屋不同,这几排二层小楼修得极为规整,家家户户都是一样的格局,一样的占地大小。甚至连院子的门,墙壁粉刷的颜色,以及门前沟渠上的小桥都是一模一样。…。。 !只有家家户户的房檐下挂着的东西不同,有的是一条子咸肉,有的是一只凤鸡、有的是一串串发黑的梅干菜。 老朱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整齐划一,颜色、形制一致的房屋。一时间只觉得无比的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这……” “这就是咱大孙给百姓盖的房子?” 徐六子酸熘熘地道。 “可不嘛!” “让这帮刁民捡了大便宜了,也就咱三皇孙心善,愿意拿这种漂亮的大瓦房,换他们一文不值的茅草房!” “卑职在锦衣卫都干了好几年了,卑职都没住上这样的房子呢……” 老朱自动无视了徐六子的酸话,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片罩着黑瓦的二层小楼。 跟着老朱过来的官员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熥竟然如此舍得下血本。 虽说此举有邀买人心之嫌,但花费这么大的成本来邀买人心的还真不多见。 老朱盯着眼前的几排小楼半刻钟,这才悠悠地吐出一口气。 “若是咱大明的百姓都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咱就是立马死了也甘心呀!” 老朱以前一直不知道当皇帝的意义是什么,以为能让老百姓吃饱、穿暖就能算得上是好皇帝了。 可是在看到大孙对于湖边村的规划,他霎时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 吃饱穿暖还不够,咱要让大明的百姓都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老朱走进村子里,当即有几条颜色各异的土狗嗷嗷叫着跑了出来。这些土狗看到一下子进村这么多人,还有不少人手里带着刀,又灰熘熘地跑回各自的院子,然后躲在院门后朝着众人汪汪汪的叫唤。 狗叫声又惊扰了家禽,一时间静谧的小村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小鸡的咕咕声,以及鸭鹅的嘎嘎声。 老朱听到这番鸡鸣狗吠的热闹声音,只感觉身心一片舒畅,比听什么山呼万岁都来得爽快。 “这才是社稷的声音啊!” 周围的官员听到这话*,齐刷刷地躬身一礼。 “陛下圣明!” “陛下心系苍生,以鸡鸣狗叫为社稷之音,实在是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微臣等谨受教!” 老朱听着众人吹捧,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有无尽的向往和憧憬。同时,心里还隐隐感到骄傲和自豪。自豪于大孙的仁善,骄傲于大孙的匠心。 否则光有仁善之心是建不出此等精巧别致的村落的,这小小的村庄一定凝聚了大孙的无数心血! “咱大孙用大地做纸,用青砖当墨,用自己的匠心独到,为咱画了一幅大明江山图啊!” “这就是咱大孙心中的江山,也是咱孜孜以求的江山!” “若是咱大明百姓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咱大明的江山就是钢浇铁铸般牢固!” 老朱大发感慨之时,被狗吠声惊扰的村民也陆续赶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突然来了一大群人时。心里也是一突突。直至他们在人群里看到徐六子, 并看到徐六子朝他们挥手,他们这才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通过这段时间跟锦衣卫的相处,他们已经不惧怕这群瘟神了,只觉得他们是脾气暴躁的军爷。 嘴角不干净,爱骂人,爱说脏话,但人是好人,从不欺负老百姓。 “这不是徐爷吗,今儿咋想起来俺们这儿来做客啦?” “大胆!” “见到皇帝陛下还不下跪!” 徐六子一声断喝,直接将湖边村的村民给吓傻了。其中年岁最大的里正,更是惊恐地揉了揉眼睛,在人群里不住地搜寻。 “敢问徐爷,哪个才是皇帝老爷?” “可否指给小老儿看一眼,也好让小老儿带领全村老少,感谢菩萨皇孙家的老菩萨!” 徐六子哪敢拿手指皇帝啊,只是身子往后退一步,然后朝着老朱拱拱手。 “这位就是咱大明的朱皇帝,尔等刁民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老里正跟老朱四目相对,看到老朱脸上的威严之色,当即吓得跪地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招呼左近的村民过来。 “大家快来看呀,菩萨皇孙的爷爷来啦,赶紧过来拜老菩萨皇帝哩!”。。 第一百九十章 那鳖孙就差这几文钱啦? 在老里正的招呼下,村民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全都聚集到村口,望着朱皇帝叩拜。 虽说这些人跪得乱糟糟,根本不成个章法。磕头磕的也是此起彼伏,这个都抬头了,那边的才磕下去。而且在喊皇帝老爷的时候,还总间杂着嘤嘤的孩童哭声,以及乡下妇人的碎嘴子。但老朱依然看得很开心,且听得很认真。 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沾了别人的光,被老百姓发自内心的感激。更让他激动的是,这個“光”不是别人给的,而是来自他寄予厚望的大孙! 老朱乐得见牙不见嘴,只顾着嘿嘿嘿傻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示意护卫搀起最前边的老里正,让他陪着自己在村子里转转。 老里正热情地招呼老朱进入自家做客,老朱稍微犹豫了下,随即答应了这个请求。 在老朱走进老里正家之前,二虎早就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护卫冲了进去。为了让皇爷安心,他还特意带了两名羽林卫。直至将老里正家里里外外查看一遍,狗嘴绑上绳子,鸭鹅扔进鸭棚里,重要位置也都布置上自己人,皇帝这才慢悠悠地跟着老里正进屋。 老里正一进屋就显摆着自家的房子。 “皇帝老爷您看俺家这房子咋样,不比您老人家住的皇宫差吧,嘿嘿嘿……” “您瞅瞅这砖头,再瞅瞅这棚顶,住上个百十年连个渣都不带掉滴!” 虽说老里正的话有点僭越之嫌,但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指正。 因为皇家礼法还管不到普通老百姓,所谓的僭越不僭越,也就是针对官员、藩王之类的。 就算是皇家大丧,普通老百姓也不用替皇家守孝,民间的婚丧嫁娶停上个几十天也就撑死了。 甚至偏远地区,知道皇家死人的时候,可能都过去几个月了,更不用替皇家戴孝。 老朱对于老里正的炫耀,只是笑呵呵地说“好”,由衷地夸赞着老里正的好福气。 老里正听了后却大摇其头。 “俺这算啥子福气,俺这点子福气,还是托了您家大孙子的光哩!” “依俺说呀,您老才是有福气的人哩。有了这样仁善的大孙,今后您家的家业肯定越来越红火哩,嘿嘿嘿!” 这马屁算是拍到老朱心坎上了,给老朱开心地连着说了好几个“赏”字。 别看老朱口气放的很大,但充其量也就赏他们几匹布,或者一头牛。 老朱自己就是农人出身,知晓老百姓最缺的是啥,你真给他们黄金、白银,他们也没处花用。 “那就承里正吉言喽,希望咱朱家的家业越来越红火,哈哈哈!” 老朱这放肆的笑声传到外边,听得秦王朱樉那叫一个郁闷。 这都哪跟哪儿啊,就看出那孙子仁善了。 不就是给这帮刁民盖了几个房子吗,赶明儿咱也找个地方给百姓盖房子,盖得比这个还气派,也拉着老爷子过去转转,让老爷子听听百姓咋夸孤王! 朱棣则是一脸的凝重,甚至感到强烈的危机感。 朱允熥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越来越稳了呀…… 其他藩王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不管是朱允熥还是朱允炆,对于他们来说都差不多。 只有朱棡、朱椿、朱柏三人,脸上挂着由衷的喜悦。 朱棡是自小跟太子亲厚,真心地替自家大侄子高兴。朱椿则是因为生母郭惠妃,和同胞弟朱桂的缘故,对朱允熥额外亲切点。朱柏则纯粹地喜欢朱允熥的那份纯真,以及对待妹妹们的那份感情。感觉此子将来当了皇帝,也不会过分逼迫他们这些王叔。 一干文臣则郁闷得要死,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帮朱允炆立了点功劳,全被朱允熥的光芒所掩盖了。 虽说他们心里很郁闷,但对于朱允熥的手段还是服气的。 谁能想到朱允熥不声不响的竟然干了这么多事,不仅王宫园林另有所用,就连拆老百姓个房子,都拆得如此小心翼翼。 不过没人认为这是朱允熥自己的本事。 一众文官的目光落在杨新炉身上,认为这一切的一切,肯定跟这三位大儒脱不开干系。 否则以朱允熥那般小的年纪,哪能想到这么多? 这一波波马屁拍的,拍得既高明又恰到好处,桩桩件件都拍到了皇帝的心窝窝里! 老朱在里正的家里逛了一圈走出来,正好看到徐六子领着几个锦衣卫,在人家的菜园子里摘黄瓜。这几个货摘完了也不洗,在衣服上蹭掉顶花毛刺就大嚼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打趣老里正。 “老王头,你也别光耍嘴,赶紧让老嫂子杀鸡烧饭,好生招待下我们呀!” 老朱刚要呵斥,老里正就跟徐六子等人说笑起来。 “就你馋嘴,一刻都等不及哩!” “咱早就让婆姨去招呼村里人,给老爷们整治饭菜哩,还用得着你多嘴!” 老朱本来还想问问锦衣卫是否有滋扰百姓之事,现在看到老里正跟徐六子等人聊得这个热络,也就不用再问了。 看来二虎说的没错,锦衣卫确实没过分逼迫百姓。否则,又怎会相处得如此融洽。 “不麻烦了,咱过来看看就走,不在你们村里留饭哩!” 老里正闻言当即板起脸。 “那哪成!” “菩萨皇孙一个月不来几回,来了也是瞅一眼就走,害得俺们连感谢人家的机会都没。” “现在您这个当爷爷的来了,咋地也得让俺们表示表示。” “要是没有菩萨皇孙,单靠俺们平头百姓,几辈子也盖不起这样的青砖大瓦房呀!” 老朱闻言开心地哈哈大笑,但依然拒绝了老汉的邀请。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扰民。 再者说,他们这么多人,眼前这个小小的村子也根本招待不起啊。 徐六子倒是不客气,临走之时还不忘顺一只鸡,把脖子一扭就挂在了腰上,气得老朱当场砍了他的心都有了。 多好的气氛呀,全被这混蛋给破坏了! 老里正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骂了几句,还想给徐六子揣几个鸡子,让他留着路上吃。 二虎看出皇爷的不悦,当场喝令徐六子把百姓家的鸡放下。 “虎爷,这是我应得的,他们家盖房子的时候,我还给他们家扛过木头,搬过砖哩!” “他家鸡窝都是我给盖的,吃他家只鸡那是看得起他!” 事实上,朱允熥就扔过了几张图纸,外加建了几个作坊。 拆迁、选址、盖房子之类的事情,全是徐六子一手操办的。 不过新村能建设的这样快,还得多亏了朱允熥建的水泥作坊、制砖作坊之类。 否则,单靠徐六子手下的一帮锦衣卫,累死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建完这么多房子。 二虎见这货这么说,也只能踹他两脚解恨。老朱那边听到这话,心里倒不怎么气了。 如果真如徐六子所言,这也是他跟当地村民处出来的情分,王法还真管不到他头上。 众人出了村子,再次溜达到吴王宫。不过就在他们离开的这会时间里,王宫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刚刚被吓跑的百姓再次跑回来,争先恐后地进入公园游玩。 不过当他们看到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再次赶回来,围在公园门口的一众百姓立马散去。 二虎得意地邀请老朱进园参观,反被老朱狠狠地瞪了一眼。 “多事!” “咱大孙的孝心,被你这夯货给破坏殆尽!” 老朱痛惜的是君民共乐之盛景没了,要不然传扬出去一定是千古佳话。 二虎则尴尬地挠挠头,在一旁陪笑道。 “卑职也是怕皇爷久等。” 老朱不再搭理这蠢货,当先迈步走进公园。然而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一个人拎着个竹篮走了过来。 “入园游玩,百姓三文、官员十文。”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锦衣卫给拿下了。其人虽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按住,但嘴上依然不停地念叨着要钱。 正在老朱疑惑间,杨新炉赶忙颠颠的跑过来,对着那人呵斥道。 “这人是大明当今的圣上,你小子不想活了吗!” “俺不管圣不圣,俺只知道三皇孙说了,不管是谁来都得给钱,不给钱不让进!” 杨新炉闻言尴尬地回过神向老朱解释道。 “启禀陛下,此人脑子有问题,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傻子,您千万别跟此人一般见识!” 其实就算杨新炉不解释,老朱也看出此人脑子有问题了。他只是好奇一点,大孙为何要收钱,又为何找了这么个傻子收钱。 “刘三傻子,你看清楚喽,这人可是三皇孙的爷爷,人家进自己家的园子总不用掏钱吧?” 刘三傻子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那就不收这老头的钱了,但其他人的钱一文都不能少!” 老朱进入公园后,锦衣卫立马将这个大傻子给放开了,然后就见到这大傻子拎着篮子堵在门口,挨个地要钱,不给钱就不让进。 甭管你是打他、骂他,都不管用。 好在他要的也不多,倒也没人真跟他过不去,随手掏出几文钱将其给打发喽。 老朱在边上看得好奇,将杨新炉叫过来问道。 “这一定不是咱大孙的意思吧,咱大孙这么大的园子都建了,还能差这几文钱?” 杨新炉闻言暗自尴尬地笑笑。 “陛下您猜错了,这确实是三皇孙的意思,而且微臣等几人苦劝都无果。” “三皇孙为了收钱,特意找了这么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傻子当门神……” 老朱听到这话心下一阵无语,好不容易对逆孙生出点好感,全被这傻子给破坏了。 心里更是恨恨的想到,那鳖孙就差这几文钱啦,非得干得这么丢人现眼!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吴宫花草 提起收钱这事,杨新炉也是一肚子郁闷。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又能收买民心,又能在老皇帝面前刷好感,就被这么几文钱给破坏了。 不过杨新炉埋怨归埋怨,看到老朱脸色不好看,还是赶忙给自家学生找补。 “陛下勿怪,其实殿下这样做也是出自善心。” “哦?” 老朱斜着眼看了眼杨新炉,心里不屑地想道,看你还能编出啥瞎话来。 咱那鳖孙啥德行,咱这个当爷爷的心里能没数? 要不是咱盯得紧,宫里的纸都能被那逆孙拉出去卖钱! “说来听听,要是编的不好听,咱非得揍那鳖孙一顿出出气!” 老朱现在就是如鲠在喉,心里烦闷得要死。 本来是一桩天大的好事,既能彰显大孙的气度,又能彰显皇家的格局,被那逆孙的贪财给破坏殆尽。 杨新炉一听到“编”,就知道皇帝陛下果然动了真怒。 这一刻,他甚至不想解释了,觉得让三皇孙挨顿揍也挺好,省着他总是天马行空的异想天开。 “启禀陛下,其实门口收的钱,三皇孙一分没要,都用来收容鳏寡孤独之辈了。” “什么?” 老朱听到这里微微动容,他想不到大孙竟然还有此等仁心。 “详细说来听听!” “吴王宫建设时期,有不少附近的乡民来捡拾杂物,还有人捞泔水里的东西吃。” “三皇孙见状潸然落泪,然后就在王宫边上建了个养济院,专门收容那些年老体衰、无家可归之人。” “但三皇孙又怕此举不能长久,一旦他将来去封地就藩,养济院的收入来源就断了。” 杨新炉说到这儿,偷偷瞅了眼老朱的脸色,见老朱脸上闪过一丝愤怒,赶忙低下头继续瞎编。 “所以三皇孙让刘三负责在门口收钱,所得钱款一文不要,全部归入养济院。” 老朱听到这儿暗暗叹了口气。 “想不到咱的好乖孙,竟然还能有这個善心,咱倒是小觑他了。” “咱在洪武六年的时候也搞过这么一个,只是一言难尽啊……” 老朱登基后实行过很多惠民措施,比如说收容鳏寡孤独的养济院、负责收容尸骨的漏泽园。 但在具体执行过程中,生出很多令人不愉快之事。地方官府的塞责,泼皮无赖捣乱,以及一些不孝子将父母扔给官府等。 因此,执行了几年也就废止了。 只有一些府县还设有一处养济院,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员,每日给他们几升米,让他们勉强糊口罢了。 “只是怕养出一群闲汉啊!” 杨新炉闻言自信的笑笑道。 “陛下果然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此法之利弊。然三皇孙殿下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建立养济院之初就明确规定,养济院不养闲人,不论是谁,都必须干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否则就要被赶出去。只有超过六十,或者确实无干活能力者,方可无偿接受供养。” “现在养济院内但凡有手有脚,身子还能动的,都被安排在王宫内负责洒扫、修剪花草、果木等。” “比如陛下刚进门时看到的刘三,因为脑子不清楚,只认死理,就被三皇孙人尽其用,安排在门口收钱。” 朱元璋闻言脸上浮现激动之色,两眼也冒出兴奋的光芒。 “好!” “好个人尽其用!” 杨新炉见陛下高兴,赶忙又补了一句。 “三皇孙说了,天底下没有无用之人,只有放错了位置的人。” “不管是何等人,都有适合他们的位置。” 老朱闻言更高兴了,这就是帝王的用人之道啊,没想到他还没教呢,那逆孙竟然无师自通…… 老朱刚想到这儿,看到边上滔滔不绝的杨新炉,脸上露出迷之微笑。 也不能说是无师自通,眼前这个江南大儒,不就正在为那逆孙游说咱这个皇帝,想让咱立那逆孙当皇太孙嘛,哈哈哈! “杨爱卿就不用替咱那逆孙找补了,还是先带咱领略一下此地的美景吧。” “诺!” 杨新炉指着前边的一片土丘道。 “陛下,此处名为晋代衣冠,其凉亭四周雕刻着历代衣冠图样,以方便后人领略自秦汉以来千年的变化。” 老朱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走到一处石碑前欣赏。 “这是宋代的衣冠吧?” “陛下慧眼如炬,此处刻画的正是宋代衣冠。” “这是秦代的……” “这是唐朝的服饰……” 老朱就像个刚发现新玩具的孩子,每一块石碑都要摸上几下,然后跟猜谜一样猜测其上的朝代。 “三皇孙殿下曾言,通过服饰的演变,即可看到王朝的兴衰。” “秦汉服饰简单,讲究实用。因此有秦之一统,汉之独强。” “晋之衣冠讲究舒适,宽博广袖,既不利于农耕,又不利于行军打仗,因此晋代最弱。” 老朱听到这儿,急不可耐地询问道。 “咱大明的呢!” 杨新炉赶忙解释道。 “按照三皇孙的说法,咱大明是形式上复古,但实际上求简。” “复古是矫枉必须过正,求简是为了保持大明的进取之心,以免过早地陷入魏晋时期耽于享乐的风气……” 老朱听得心花怒放。 “还是乖孙懂咱,哈哈哈!”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看到一处花草园林,老朱饶有兴致地道。 “此地为何名?” “回禀陛下,此地名为吴宫花草,既是公园内一景,也是证明此地乃吴王宫,又暗合古诗所言,可谓一举三得。” 老朱闻言暗暗颔首道。 “杨师傅用心了!” 老朱连问都不用问,这种起名的活肯定不是自家那鳖孙干的,就算是他起的名,也想不出这么多门道。 老朱跟着杨新炉又看了几个景点,突然开口问道。 “对了,咱的吴王行宫哪儿去了?” “咱走了这么远,连王宫的影都没看见哩!” 杨新炉笑着指了指前方道。 “离着还远呢,得绕过前边那处树林,再穿过一条索桥才能看到。” “陛下若是累了,可到前边稍作歇息。那里正好有茶楼酒肆,可供游人临时歇脚。” “好吧!” 老朱还真有点走累了,他这几年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不是坐车就是坐轿。 今天破天荒地走了这么远,可把他给累坏了。 杨新炉领着老朱刚来到树林边上,就看到一个写着“茶”字的幌子在风中摇晃。 老朱快步走上前,刚要进屋歇息,就看到门口挂着一个漆黑的木牌,上边写着两行白色的大字。 “茶水三文一碗!” “甜水十文一碗!” 老朱看到这场景当场不乐意了,指着牌子痛斥道。 “奸商!” “啥茶水就敢卖三文钱一碗,街面上顶饱的馒头才一文钱一个,他一碗茶水竟然敢卖三文钱?” 店内的伙计听到这话赶忙出来查看,当看到外边聚集着不少军士,伙计明显被吓得后退两步。不过当他看到相熟的锦衣卫时,胆子立马大了几分。 心里暗道这可是吴王殿下罩着的地方,何人敢来此地撒野? “这位老先生,您这话可就说错哩!” “咱们这儿的东西贵是贵了点,但贵有贵的道理!” “您瞅好了!” 店伙计一边说,一边将牌子转过来,让老朱看牌子另一边的字。 老朱再次看向牌子,只见牌子上又多了几行字。 “宫廷太医院古方,冰糖雪梨,清肺润喉,皇帝陛下喝了都说好!” 店伙计得意地笑道。 “老先生,您这回还觉得贵不?” “十文钱就能喝一碗宫廷药膳,这种好事哪里找去!” 朱元璋指着牌子,气呼呼地问道。 “这回没隐情了吧?” “陛下圣明!” 杨新炉说完这句话,就羞愧地低下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心想您爱咋揍咋揍吧,反正我是编不出来了。 三皇孙也真是的,处处想着赚钱,实在是太丢人了…… 太医院院正郝文杰,听到来客人了,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就赶出来接待。可一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老朱,吓得立马跪了。 “陛……陛下,您啥时候来的……” “哼!” 老朱冷哼一声道。 “咱渴了,给咱整杯茶水喝!” “哎!” 郝文杰立马命人将店里的所有饮品都端了上来,不多时桌子上就摆满了冰镇酸梅汤、冰糖雪梨水、龙井茶等饮品。 二虎赶忙端起一碗替老朱试毒,老朱一脸嫌弃地将其撵到一边。 “不用试了,郝文杰这孩子还是信得过的!” 郝文杰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跪在老朱脚下就是呜呜痛哭。 “微臣谢陛下信任,呜呜呜……” 老朱小口地喝了点冰糖雪梨,发现确实跟皇宫里的一个味,随即开口问道。 “跟咱说说吧,是咱的太医院养不住你,还是怎么个情况,你堂堂太医院院正,咋还跑这儿开茶水摊子了?” “回禀陛下,微臣也是受三皇孙之邀,说此地能赚钱,这才过来跟三皇孙合伙……” “怎么分账?” “皇孙出场地,太医院出方子,出人,然后两家五五分……” “不过这个钱微臣一分没拿,是打算给太医院的年轻太医们发放租房补贴的……” 老朱又指了指边上的酒楼问道。 “咱要是没猜错,你隔壁的酒楼是御膳房跟那孙子合开的吧?” “陛下圣明!” 两人话音刚落,就看到隔壁的酒楼里,跑出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老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御膳房的徐兴祖! “陛……陛下……” “老徐,给咱滚过来!” “哎哎!” 徐兴祖系着个围裙,脖子上搭着条薄毛巾,颠颠地跑过来给老朱见礼。 “老奴拜见皇爷!”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氏的遗物! 徐兴祖觍着脸傻笑着看向老朱,老朱看到他这张大脸就是一阵气恼。 “陛下,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按照三皇孙的意思,得您过大寿的时候才告诉您哩……” 老朱气哼哼说道。 “这不是有人弹劾那逆孙奢侈无度,在城外大肆营建宫苑园林,咱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嘛!” “只是咱很好奇,你咋也被那逆孙给拐带过来了?” “是不是咱宫里的活计太闲了?” “陛下容禀……” 徐兴祖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只是因为身体还不错,老朱也很信任他,这才一直留在宫里。 一边是伺候老朱的饮食,一边也是陪老朱做个伴。 毕竟,皇帝也是人,也需要两三个至交好友,没事聊聊天,说说话啥的。 不过宫里的活计太清闲了,他每天工作就是走走看看,根本没有需要他动手的地方。 因此,当朱允熥忽悠他,说吴王宫这边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一来是他确实喜欢朱允熥这孩子,二来也是想给自己的徒子徒孙找个好去处。 三皇孙为人随和,性情仁义,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只是他没想到,三皇孙这么会玩,竟然整出个公园来! 他就算再笨也能看出来,此地一旦对外开放,将是何等热闹的场景。 放眼金陵三百里,还真缺这么个好去处。 到时候,不管是来京城办事,还是京城当地的百万民众,谁想游玩都只能来这儿。 于是乎,跟吴王府合作的酒楼就这样诞生。 徐兴祖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原原本本地跟老朱说了一遍,老朱听完后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咱只问你一句,咱以后还能不能安心的吃饭了?” 老朱现在真的很郁闷,自己的御膳房、太医院,全被那孙子给忽悠走了。 虽说名义上是合伙赚钱,但私底下有没有别的勾当谁能说得清? 说句难听点,要是那孙子有谋朝篡位的心思,一把毒药毒死自己,自己都不知道咋死的! 徐兴祖听到老朱这样问,赶忙“砰砰”磕头。 “陛下息怒!” “若是陛下不喜,老奴这就带着人离开这儿,再也不跟三皇孙殿下勾连!” 边上看热闹的郝文杰,见到徐兴祖请罪,也赶忙跪下请罪。 “微臣也马上带着太医院的同僚回去,再也不来这儿了……” 老朱看着两人惊悚的样子,暗暗叹了口气道。 “算了!” “就先这么着吧,谅那鳖孙也不敢对咱不敬,哼哼!” 老朱嘴上说得大度,心里正琢磨啥时候找机会敲打一下小逆孙,让他收敛点,别真把皇宫给搬空了。 “老徐,去给咱整治点饭食,咱吃饱了后继续逛园子,一气儿逛完,权当给咱放天假了。” “好嘞!” 徐兴祖听到这话,赶忙颠颠地跑回去,招呼自己的一干徒子徒孙起灶烧火做饭。 不多时,一桌新鲜的饭菜做好。老朱只是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头看向徐兴祖。 “你亲自动手做的吧?” 徐兴祖尴尬地挠挠头。 “敢问陛下,可是不好吃吗?” 老朱摇摇头道。 “还行!” “就是以后别做了……” 老朱吃过一顿简餐继续上路,在穿过一道小索桥后果然看到原来的吴王宫。 只是他看了一会儿,脸色再次阴沉起来。 因为吴王宫跟以前一样,还是那样的老旧,破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王宫是怎么回事,这逆孙到底修没修啊!” 二虎闻言赶忙上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氏的遗物!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前道。 “回禀皇爷,这已经是修过的了。” “修过了?”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跳着脚地骂道。 “这修哪儿了!” “回禀皇爷,三皇孙说修旧如旧,要保持吴王宫的本来风貌……” “啥意思?” “皇爷,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朱见二虎跟自己卖关子,气哼哼地走上前,只见吴王宫的牌匾还是原来那个,只是在边上又竖了个新牌子,上书几个大字。 “大明□□朱元璋故居!” 老朱一看这手笔,就知道是那逆孙亲手所写。 虽说那逆孙敢直书自己名讳让他非常气愤,但他更好奇“大明”两字后边空着的两格是啥。 “谁来给咱说说,中间空那两格打算写啥?” 二虎听到这话仰头看天,一副没听到老朱问话的样子。 边上陪玩陪聊的杨新炉则低头看地,盯着地上的蚂蚁不说话。 老朱见两人谁都不说话,登时大怒道。 “你们啥意思,当咱是死人不成!” “当咱是死……”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这空格该填啥了,如果自己死了的话,岂不是正应了牌位上的庙号? “那逆孙现在何处?” 老朱气哼哼地问道,二虎赶忙回了一句。 “启禀皇爷,三皇孙现下正在城南的兵器局,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进城了……” 二虎不放心,怕老朱派人过去抓朱允熥,又赶忙补了一句。 “咱们这儿是城北……” 老朱听到这话爆喝一声道。 “不用你提醒,咱还没老糊涂呢,岂能不知道这儿是城北!” “咱再给那逆孙三天时间,三天后他若是还不能向兵部交付兵器,咱就把他抓回来吊起来打!” 二虎一听这话,就知道皇爷动了真怒,暗忖少主这次可是把皇爷惹毛了…… 老朱一脚踹开宫门,然后迈步走进吴王宫,见里边被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心中的愤怒这才稍微少了点。 杨新炉赶忙钻进去,引领老朱进入两边的厢房道。 “陛下,这是大明开国纪念馆,里边珍藏了不少您征战天下时期的旧物。” “三皇孙说,身为朱家子孙,不可忘父祖辈创业之艰难。” “因此特意创办此馆,供朱家子孙,以及天下臣民知晓陛下开国之不易也!” 老朱听到这番解释,脸上的愤怒之色稍解,暗忖那逆孙还算有良心,然后倒背着手走了进去。 杨新炉指着一副破破烂烂,沾满了血迹的盔甲说道。 “据说这是陛下早年征战陈友谅时所穿的盔甲,盔甲上的刀痕、箭镞,足以证明当年那场大战的惨烈!” 老朱闻言皱起眉来,他分明记得他没亲冒矢石打仗啊,这盔甲上哪来的箭头? 再者说,这盔甲也太大了吧,估计给二虎穿还行。 “二虎,这盔甲……” 二虎尴尬的低下头,小声的嘀咕道。 “回禀皇爷,这盔甲正是照着卑职的身材打造的……” “少主说,不这样不足以彰显您的神异,会令天下百姓轻视……” “哼哼!” 老朱闻言默不作声,继续阴沉着脸观看。 杨新炉也很是尴尬,这里边的东西咋来的他太清楚了,几乎都是糊弄人的玩意。 但这玩意本来就没打算给皇帝陛下看啊,这都是忽悠来此地游玩之人的。 现在当着朱皇帝的面,有些瞎话他是真说不出口了。 虽然杨新炉不想说,但老朱却有事没事询问。 “这双满是泥泞的草鞋咋讲?” 杨新炉看着边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氏的遗物!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上的牌子念道。 “按照三皇孙的说法,此鞋是陛下当年攻取集庆府的时候所穿。您就是穿着这双草鞋爬上城头,斩将夺旗,打下应天府的。” “哼哼!” “还有这一人高的弓箭?” “此为陛下射杀陈友谅之弓……” “那这箭……” “咱知道了,这是咱射杀陈友谅之箭!” “陛下圣明!” 朱元璋看着儿臂粗的箭杆,嘴里啧啧称奇道。 “这种箭得用八牛弩才能射得动吧?” “这逆孙果然是写话本的,这谎话是章口就来啊,哈哈哈……” 在杨新炉和二虎尴尬得恨不得用脚扣出个地洞的时候,老朱倒是越看越觉得有趣。 当他注意到每一件物品前都有个牌子,写着大孙给他编的英勇事迹时,他看得就更加认真了。遇到编得太离谱的牌子,还会让人拿笔给他,亲自给其改写一番。 老朱越改越上瘾,最后差不多将所有牌子都改了一遍,这才志得意满地从“纪念馆”出来。 由于有了“纪念馆”的洗礼,老朱对于吴王宫的其他偏殿和正殿更感兴趣了。 “另外一边的偏殿放的是啥?” “回禀陛下,另外一边放的是懿文太子和敬懿太子妃的遗物……”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痛,脸上的笑意也顿时敛去。 老朱一言不发地走到偏殿门口,略微犹豫了下,这才轻轻推开偏殿的大门。 偏殿内布置得非常清爽,只是一间简单的书房模样。一条长桌上放着一套精装版的《史记》,边上放着皇儿昔日用过的笔墨纸砚。 再往里走是一个卧室,窗幔陈旧,还有些许的褪色,一看就是许多年未曾换过了。床头摆放着一个用于刺绣的竹撑子,撑子里放着一块黄色的锦缎,锦缎上还有一个绣了一半的虎头。 老朱看到这半个虎头,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前雾影弥漫间,仿佛看到床上坐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正满脸微笑地给未出世的儿子绣着虎头帽…… “这是咱大儿媳常氏的遗物吧?” “回禀陛下,此物正是常氏之遗物,也是三皇孙最心爱之物。” “此地并不对外开放,只有三皇孙偶尔会过来坐坐。坐在懿文太子的书案前翻翻史记,坐在床上观赏下敬懿太子妃未绣完的这幅绣品。” “三皇孙说,这是他母妃留给他最后的一件遗物,也是最值钱的遗物,他会永远珍藏。” “三皇孙还说,每当他失落之时,看到这幅绣品,就觉得自己不是没娘疼的孩子了。” “敬懿太子妃不是不疼她,只是没来得及……” 老朱痛苦地闭上双眼,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不要再说了……” “咱大孙可怜哟,差一点就能戴上亲娘做的虎头帽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氏的遗物!免费阅读:,! 『』 第一白九十三章 张宗浚的烦恼 二虎听着杨新炉的鬼话,整个人都听麻了。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朱允熥只是说让把东西搬过来,放到西边的偏殿里放着而已! 至于什么坐在太子生前常坐的位置,那纯粹就是胡扯啊…… 事实上,这间偏殿的布置,完全出自杨新炉之手。就连刚刚的那番话,也是杨新炉揣摩这朱允熥的语气瞎编的。 所谓门客者,不就是为主上查遗补缺的么? 朱允熥已经做到了一个主上该做的一切,那么他们三个门客自然要帮他扬名,张目,获取老皇帝的好感,为他登上大位尽一份力! 老朱默默地从西偏殿退出,也不去主殿了,径直走出吴王宫。 老朱王宫外边站了很久,待到情绪平复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咱大孙建了这样大的宫苑,就没为自己建个寝宫吗?” 杨新炉闻言躬身道。 “回禀陛下,三皇孙公而忘私,心中无我,从没考虑过为自己盖宫殿。” “微臣也曾劝说过他,让他在公园中单独辟出一个地方,给自己盖一座寝宫。” “然而三皇孙言,他迟早要就藩。等就藩之后,几年也回不来一次,就算偶尔回来,跟豫王殿下挤一挤就行了,没必要靡费钱财。” “与其将钱财浪费在盖宫殿上,不如扩建下应天府小学,为京城的百姓做一点好事。”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动容。 “咱的好圣孙哟,咱怎么舍得让他去就藩,咱要……” 老朱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就突然惊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边上的杨新炉。 如果说朱允熥对已故的太子、太子妃感情深厚,老朱还是深信不疑的。但如果说这孙子为了省钱,就不给自己盖王宫,那是打死老朱都不信。 这里边应该另有隐情,要么是那鳖孙不喜欢这儿,要么是那鳖孙还没来得及盖! “杨师傅有心了!” 杨新炉刚刚听到“咱要”之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今天啰里啰嗦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听老皇帝的一个保证吗! 然而,老皇帝生生止住了话茬,还说了一句别有用心的话敲打他。 虽然杨新炉知道老朱在点他,但他依然躬身称谢。 因为不称谢,那就意味着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谢陛下夸奖,微臣愧不敢当!” 老朱闻言“哼哼”两声,倒背着手走出公园,随后登上马车回宫。 事实上,老朱刚刚游览的地方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很多地方他就是走马观花地路过,根本谈不上游玩。 在老朱走后,大明的一干藩王,这才有闲情逸致重新游玩。他们先前只顾着陪老爷子,很多景致还没来得及看呢。 然而,当他们重新要进入公园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拎着竹筐的刘三傻子。 “给钱!” “当官的十文,普通百姓三文!” 朱樉当即怒不可遏地骂道。 “你是不是傻!” “孤王刚刚是送父皇回宫,这才从里边出来的。现在本王重新进去,你竟然还要收钱!” “俺不管,吴王说了,不管谁进都得给钱。不给钱就不让进!” 朱樉当场抬起脚踹过去,一脚将刘三踹倒在地。就在他想再补上几脚之时,徐六子一边嚼着黄瓜,一边从门口的小房子里走出来。 “秦王殿下息怒,您要实在没钱,卑职替您把钱掏了?” 秦王闻言冷哼一声,朝着身后的护卫看了一眼,护卫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扔进竹筐里。 “本王今天请客,这些人的进门费本王包了!” 徐六子朝着秦王拱拱手道。 “秦王慷慨,小的代兄弟们谢过秦王殿下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白九十三章 张宗浚的烦恼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虽然秦王想表现一下大方,但文官们却不领情。就像文官们不喜欢朱允熥似的,相对来说他们更不喜欢秦王,觉得让他请客逛园子是羞耻。 因此,每一个进入吴王宫之人,都从袖子里摸出几文钱。没带零钱的也是同僚之间互请,绝不占秦王一点便宜。 在朱元璋走了之后,吴王宫才彻底热闹起来。 虽说门口的大石头赫然写着玄武湖人民公园几个大字,但不管是进出的官员,还是游玩的百姓,无不亲切地将其称为吴王宫。 不过,能在此地游玩的官员毕竟是少数,很多人身上都有差事,就算想玩也得等散了班之后再说。 户部尚书陈宗礼就没时间游玩,在伺候着老朱上了马车后,他立马坐上马车赶回户部。 陈宗礼刚一回到户部,就喝令户部的差役将户部员外郎李彪给拿下。 李彪突然见到差役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绑缚起来,整个人都吓懵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本官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折辱本官!” 就在李彪痛斥差役之时,陈宗礼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彪!” “你的事犯了,陛下命我会同三法司审理你的案件。” “你若是识相的就闭嘴,老老实实跟着我去刑部受审!” 李彪闻言依然心存侥幸。 “敢问尚书大人,下官到底所犯何罪?” 陈宗礼看到李彪都到了这时候还执迷不悟,不由指了指北边道。 “你指使泼皮诬陷吴王之事被人告发了……” 李彪听到这话两腿登时就软了,没有丝毫反抗,就被户部的差役给带走。 然而到了刑部大堂,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陈宗礼会同三法司的官员,还不敢随便对他用刑,只能这样跟他耗着。 一直耗到快要黑天的时候,陈宗礼起身对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三位主官拱拱手道。 “三位大人,陛下有严旨,只给咱们一天的时间,明天必须将案件上报!” 三人对视一眼,随即对跪在地下的李彪道。 “李彪,你若是再不招供,我们可就对你用刑了!” “三位大人容禀,本官……本官另有隐情……” 就在李彪要招供之时,突然听到门外的衙役禀报。 “启禀尚书大人,门外有个文华殿属官求见。” “东宫?” 屋里的四个人听到这话脸色齐齐一变,他们最怕此时跟东宫牵扯在一起。 因此在审案之时,迟迟没有对李彪动用私刑。 现在听到文华殿那边来人,几人心下顿时一惊。 莫非此事跟朱允炆有关? 刑部尚书赶忙走出大堂,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东宫侍讲。 张宗浚朝着刑部尚书躬身一礼,随即上前说道。 “刑部尚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刑部尚书杨靖闻言神色微微一动,随即点点头,向着后堂走去。 张宗浚赶忙跟上,进了后堂之后,从袖子里摸出印有太子妃印的纸条,给杨靖看了一眼。 杨靖看完之后,确定是太子妃之印后,立马将其给烧掉。 他早就从工部尚书秦逵那里知道了这个“信物”,此时确认无误后,就没有留着此物招祸的道理了。 “请问先生有何指教?” 张宗浚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脖子做了个“杀”的手势。 杨靖闻言面露难色道。 “这事是钦案,陛下肯定会派人盯着,本官也很难办到!” 张宗浚闻言微微一笑道。 “此事不难,杨大人只要将其关入牢房,再给他备下笔墨纸砚,他自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白九十三章 张宗浚的烦恼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然就会写下罪状,然后……” 杨靖听到这话脸上的犹豫之色有所松动,只是担心李彪不会配合。 他也是当过几年刑部尚书之人,在李彪一被带上大堂,他就看出此人不是性格坚韧之辈,怕他过不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张宗浚看出杨靖的顾虑,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若是大人不放心,可以将我关在李彪的隔壁,由我来劝说他安心上路!” “这样啊……” 杨靖略微琢磨了下,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旦朱允炆被废,那朱允熥几乎就是唯一的选择了,这是他们文官集团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倒不是说他们讨厌朱允熥,实在是他们不想再次被武将勋贵们骑在头上,把他们当做牛马一样驱使。 “如此甚好,只是不知先生有几分把握?” “十分!” “好!” 杨靖重新回到大堂,跟几个人小声嘀咕一会儿,见几人都没异议,当即拿起惊堂木道。 “退堂!” “容本官与其他几位大人用过晚膳后再行审问!” 在杨靖说下这句话后,衙役立马带着李彪去了牢房。 李彪看着牢房里事先准备好的桌椅,以及笔墨纸砚,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腾。 他不想死,起码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 明明是吕禄指使他这样做的,凭什么要他承担一切后果? 就在他哭哭啼啼之时,突然看到隔壁牢房的门打开,并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人。 “李彪,本官是代表一位贵人来的。” “这位贵人说了,只要你能扛下这件事,他不仅保下你的一家老小,还承诺几年之后为你翻案!” “追赐你爵位,并且让你的子孙后代承袭!” 里边听到这话惊恐地追问道。 “你说的贵人是谁?” 张宗浚闻言冷笑道。 “你也不想想,眼下的大明朝,谁敢承诺几年后给你翻案?” 张宗浚故意在“几年”两个字上咬出重音,但见李彪依然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忍不住直接提醒道。 “重点是“几年”两个字!” “你仔细想想,当今陛下年事已高,可能用不了几年……” 李彪本就是颖悟之人,否则也做不到户部员外郎的职务。只是因为恐惧,一时间忘了这茬。 现在经过张宗浚的点醒,他立马想到了吕禄所代表的吕家,以及吕家背后的皇次孙朱允炆! 自己先前之所以答应吕禄,不就是看在朱允炆这个名义上的皇次孙,事实上的皇长孙面子吗? “我……我要如何做?” “扛下一切,不攀扯任何人,然后……” 张宗浚看了看牢房上的房梁,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绳子。 “然后你就悬梁自尽吧!” 李彪此时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不管是攀扯出吕家,还是死咬着不放,自己都难逃这一劫。 而且,现在落在刑部手里还算命好。一旦陛下将其交给锦衣卫,那就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因此,他只想在临死之前给自己多争取点好处。 “敢问这位大人,若是我扛下一切,然后悬梁自尽,我都能得到什么?” “家小平安!” “死后追封!” 李彪闻言颤抖地说了句。 “我……我信了……” “若是你……你们敢骗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们……” 李彪说完这番话,当即坐在椅子上写罪状,并且扛下了所有罪名。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绳子,踩着椅子挂在房梁上自尽。 张宗浚一直看着他咽下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白九十三章 张宗浚的烦恼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最后一口气,这才从牢房里走出去。 此时他快恨死太子妃,以及太子妃背后的吕家了。 这群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搞这种阴谋诡计干嘛? 干了还干的不彻底,最后还得让他来给他们擦屁股!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白九十三章 张宗浚的烦恼免费阅读:,!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秦王这个逆子! 张宗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看着外边朦胧的夜色,心里不禁生出感慨,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在当今陛下的眼皮底下搞这种小动作,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这般聪明之人,都只能因势利导,不敢使用阴谋诡计,太子妃和她那猪一样的兄弟,怎么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竟然敢派人去买民房讹诈,讹诈不成竟还想敲诈。最后更是想把屎盆子往朱允熥身上硬扣,还想告到应天府…… 哎! 张宗浚叹了口气,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从刑部衙门退了出来。 他现在只担心一点,那就是自己这么跳,迟早被锦衣卫盯上。 事实上,他早就被锦衣卫盯上了。 在张宗浚前脚离开刑部大牢没多一会儿,刑部大牢的一个差役,就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将今天的情报交给门外的暗哨。 然而,这还只是其中之一。刑部的某个书吏,也在不久后将当日刑部发生的事,汇总在一张纸上,趁着下值之时带出去,随手扔给在刑部外边卖杂货的摊贩。 在李彪上吊自尽后,不到一个时辰,老朱就已经从二虎那里得知了这件事。 「皇爷,据刑部那边的探子回报,意图诬陷少主的户部员外郎李彪,已经在大牢里自尽!」 「呵呵!」 老朱闻言只是「呵呵」冷笑两声,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据刑部那边的探子说,审案之时有一个文华殿的东宫侍讲,找刑部尚书杨靖说了几句话,然后刑部尚书才宣布暂停审理,并把人犯押解到刑部大牢的……」 二虎说这段话的时候非常小心,一直观察着皇爷的脸色。见皇爷脸上果然露出不渝之色,赶忙打住话茬,不再过多的挑拨。 虽然他们锦衣卫号称无孔不入,但有些地方是不能乱入的。 比如说太子府,比如说文华殿,以及分封到各地的藩王王府。 这都是他们锦衣卫非常薄弱之处,而且即使知道什么消息,也不敢轻易上报,以免让皇爷误以为他们有挑拨天家骨肉之嫌。 之前死的两任锦衣卫指挥使,就是因为没把握好这个度,被皇爷扔出去当替罪羊的。 老朱沉吟许久才开口问道。 「谁?」 「东宫侍讲张宗浚!」 「张宗浚?」 老朱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脑海里翻出这个人的资料。 「此人可是秀才之身入驻东宫,专门负责给咱皇儿讲说民间趣闻、故事的那个人?」 二虎本来都想提醒皇爷一声了,见皇爷竟然真的想起来,赶忙奉上一句彩虹屁。 「皇爷圣明,此人确实如皇爷所说,只是个秀才出身,因为口才不错,脑子也灵光,这才进入文华殿,随侍太子爷左右……」 大明的七品官就算没有几万人,那也至少有几千人。 老朱之所以对一个微末小官都记得如此清楚,只因为这人是太子身边的人,老朱爱屋及乌之下,这才多了几分关注。 「据锦衣卫的探子奏报,此人先前也曾频繁地出入过工部衙门……」 老朱闻言再次冷笑一声道。 「有多频繁?」 二虎听到这话脑门立马见汗,赶忙跪地请罪。 「卑职知罪!」 「张侍讲也只是去过两次工部衙门,并没有频繁之说,刚刚实乃卑职一时口误!」 老朱闻言抬起脚,一脚踹在二虎的大脸上。 「咱看你不是口误,是你的心坏了吧?」 「以后少在咱面前耍心眼,就你那傻里傻气的样子,你长那个脑子了吗!」 老朱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秦王这个逆子!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这话说的,比直接拿鞋底呼脸还让他觉得难受呢,实在是太伤虎尊了。 「皇爷,卑职还是有点脑子的吧……」 「切!」 「你当咱为啥把你从锦衣卫那边拎回来,不就是嫌弃你没脑子吗!」 「卑职不服……」 「不服也给咱憋着!」 老朱教训二虎几句随即问道。 「还有啥特别的事吗?」 二虎气哼哼的道。 「暂时没了!」 「不过他们在您眼皮底下搞这种事情,您老就不整治整治他们?」 老朱听到二虎的这番抱怨,随手拿起一份边军的奏报扔给他。 「你自己看看吧!」 二虎打开一看,只见是蓝玉上奏的公文,说已经发现北元踪迹,请求朝廷支援粮饷、军需等物,好让他一鼓作气将北元彻底打残。 「皇爷,这是何意?」 老朱闻言瞪了二虎一眼骂道。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有脑子吗?」 二虎尴尬地挠挠头道。 「卑职这脑子哪能跟皇爷比,皇爷统御万方,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卑职一介凡夫俗子,岂能跟皇爷相提并论!」 老朱听到二虎的这番马屁,脸上的愤怒稍微减了几分,一把抢过蓝玉的奏疏,然后使劲地摔在桌子上。 「能把蓝玉那刺头逼的亲自给咱上书请求粮草,你说说前线的情况得多严峻?」 「咱要是大张旗鼓地追查下去,说不得六部堂官都得换一遍!」 「换几个官员简单,可若是引起朝局动荡,那咱在边境的十万大军还要不要了!」 二虎听到皇爷这样说,心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皇爷早就知道这群文官的猫腻,也知道把人交给他们审会出事。 皇爷之所以依然这样做,就是想稳住他们,让他们安心为朝廷办事,给前线支应粮草、军需,保证此次的大胜! 「卑职明白了!」 「只是这样一来有点委屈了少主……」 老朱闻言叹息道。 「受国之垢,当为社稷主,你以为是说着玩的?」 「咱当年为了整胡惟庸,还隐忍了一两年呢,哪能说动就动!」 「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先派人盯着吧,把他们的罪状都给咱记着。等将来咱大孙上位的时候,咱给大孙准备的人也历练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正好让咱大孙拿这几个人立威!」 二虎听到这话再次振奋起来,变得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皇爷瞧好吧,卑职一定把这几个人盯得死死的,保证坏不了您的大事!」 「对了,那个东宫侍讲咋处置,要不要抓起来拷问一下?」 老朱想了想道。 「先盯着吧,咋说也是伺候过咱皇儿之人,还是得给咱皇儿几分薄面。」 「但如果他太跳的话,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诺!」 二虎汇报完刑部之事,见皇爷兴致还行,随即试探性地问道。 「皇爷,就算不惩治审案的几人,那直接犯案的李彪也不能这么便宜他吧?」 「便宜?」 老朱闻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你也太小瞧那帮人了,你看看明天他们如何上报就知道了。」 「哦对了,那逆孙现在咋样了,过几天能否按时交付军械?」 「这……」 「皇爷稍等,卑职这就命人去打探一番。」 老朱见二虎这么说,烦躁地朝着他挥挥手。 「赶紧滚!」 二虎闻言赶忙灰溜溜地从宫里溜出来,然后来到北镇抚司,打算派几个人去城南打探一番。 然而,他这边还没安排好人呢,就看到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秦王这个逆子!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一个锦衣卫小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虎爷,大事不好了,小的刚刚在街上巡逻,看到三皇孙的马车进城了!」 「三皇孙回来啦?」 二虎的脸上立马露出喜色,心道这一定是兵器局那边有进展,少主这才急着回城找皇爷复命的。 「三皇孙人在哪儿,是不是正往皇宫这边赶呢?」 锦衣卫小旗闻言支支吾吾道。 「回禀虎爷,三皇孙跟着秦王世子去了贡院后的阊门街……」 「啥?」 二虎听到这话惊讶得整个虎都不好了,作为一只知名色虎,二虎对于金陵城内的各种娱乐场所可谓是了如指掌。 贡院后的阊门街,乃是金陵城最为高级的风月场所聚集地,里边总共有十几家秦楼楚馆。 「秦王真不当人!」 二虎暗骂秦王一句,赶忙召集锦衣卫的人。 「来人!」 「将整条阊门街给咱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 「诺!」 在锦衣卫的人冲向阊门街之时,二虎则急匆匆地跑向皇宫。 他这段时间替少主隐瞒了太多事,已经触犯了皇爷的忌讳。如果这等大事再为少主隐瞒,那皇爷一定会生生地扒了他的皮! 老朱正在思考如何筹措粮草,支应前线大军所需,突然听到二虎禀报,赶忙命人将其放进来。 「二虎,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二虎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四周,老朱当即将宫里伺候的太监全都赶出去。 「说吧!」 「启禀皇爷,刚刚锦衣卫小旗来报,说少主受秦王世子唆使,去了阊门街的一家青楼……」 「什么!」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惊得瞪大眼睛。 「你给咱再说一遍!」 「回禀皇爷,少主被秦王世子拉着去了阊门街……不过卑职已经密令锦衣卫封锁整条街道。卑职擅自做主,还请皇爷责罚……」 老朱闻言怒气稍减,连声赞道。 「你做得对!」 「此事切莫声张,一旦传扬出去,那逆孙的名声就全毁了!」 老朱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地扶着书案站起来,深呼吸几口气,这才感觉心绪平静点。 他不用想都知道,此事定然是秦王那个逆子故意唆使世子干的。 否则,你他大孙那般小的年纪,岂会去风月场所鬼混! 只是秦王这混账也太狠毒了吧,给皇家抹黑还不算,还想把那逆孙的名声给搞臭啊! 那逆孙也不争气,跟什么人混不行,非得跟秦王那逆子混,简直是丢人现眼! 老朱气哼哼地走到墙边,从墙上摘下鞭子别在腰上。 「备车!」 「普通点的,切莫太显眼!」 「诺!」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秦王这个逆子!免费阅读:,!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朱允炆,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城南兵器局。 在新机器投产后,经过几天的调校,终于可以稳定生产了。 只是间或总会出些小问题,比如说齿轮卡住啦,传动出问题啦,链条因为拉力太大断掉之类的。 虽说这些问题不大,但却非常影响生产效率。朱允熥还没法放手交给别人,因为放眼望去都是跟着自己学了一两个月的「新生」,他们连苹果为什么从树上掉下来还没想明白呢,能指望他们解决问题? 因此,朱允熥只能吃住在新作坊里,随时解决出现的各种问题,并对机器以及整条生产线做出适当调整。 事实上,机器并也不是总出问题,可能两三天都不出问题,也可能一天接连出几次问题。 然而,他还不能走,保不齐他前脚刚走,机器后脚就出问题。 因此,在培养出合格的机械工程师之前,他只能蹲在新作坊里。 不过只是呆了几天,朱允熥就有点烦了。为此他搞出来扑克,麻将等物,招呼几个国子监的生员陪自己玩。 明朝本来就有马吊的玩法,宫里盛行的叶子牌,就是马吊的变种。 因此,朱允熥搞出带东南西北风的麻将,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惊讶,他们只以为是一种宫廷马吊的玩法而已。 在朱允熥搞出麻将后,他的日子终于不那么煎熬了。 机器坏了就去现场指挥,机器正常运转他就跟几个学生搓麻将。 这一天几人正在搓麻,一个生员刚打出一张八万,就随口说道。 「恩师,现在马师兄已经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了,您就不用总守在这儿了吧?」 所谓的马师兄,乃是新学的物理课代表马博马秀才。 因为其从小就喜欢研究机械,因此八股文章一直做得不咋地,在国子监饱受欺凌。 国子监那边也是五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每次考不好,都会被拖出去打板子。 这位马博马同学,就是挨板子的常客。 因此,在听说吴王殿下招人,而且专门要算学好的,他毫不犹豫地就报名了。 因为他从小就喜欢算学,再加上他那奇葩爱好,算学要是学不好也着实爱不起来。 在其他还在纠结苹果是如何从树上掉下来这个问题的时候,马哲已经接受了地球是圆形这个概念,并且用其在海边观察船帆的经验解释,大地不是平的,是一个曲面的。 朱允熥又观察几天,当即宣布他为物理课代表。 至于化学课代表,目前由沉迷于炼丹的秦亨伯担任…… 虽然秦亨伯年纪很大,但在做实验方面,他已经是除了朱允熥外最有经验的人了。 坐在朱允熥上家和下家的先生也附和道。 「现在仓库都堆满了军械,这一两天就能交货了,恩师也确实没必要在这儿盯着了。」 「六索!」 「每天看着恩师这样的天潢贵胄,跟咱们挤在破旧的宿舍里,学生实在是心疼得想哭……」 「哭哭……六索是谁打的?」 「哇嘎,我胡了,哇哈哈哈!」 「拿钱拿钱!」 朱允熥一边掏钱,一边暗骂晦气。 「小李飞刀,你今天都连着做多少把庄啦,还能不能让我们轮轮啦!」 被朱允熥称为小李飞刀的人,就是坐在他下家的牌友。因为其名叫李飞,朱允熥就随口给他起了个小李飞刀的外号。 (这个老套致敬我的一个读者「削李飞刀」,他不怎么说话,但我每次刷后台之时,总能看到他默默地投票。为此我专门设计个龙套,不仅仅是致敬他,也是致敬所有默默支持我的人) 李飞就跟没听到朱允熥的抱怨似的,一个劲地催促朱允熥掏钱。 这是朱允熥早就定下的规矩,赌场无父子,更何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朱允炆,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况师生乎? 「说啥都没用,赶紧掏钱吧您嘞!」 李飞见朱允熥磨磨蹭蹭的,索性直接从他的钱匣子里数出几枚黄澄澄的铜币放在自己面前。 这种铜币并未在世面上流行,只是他们试验新式铸币机所生产出来的样品,整个作坊内也只有几百枚,全被他们拿来当筹码了。 朱允熥看了看快空了的钱匣子,气急败坏地骂道。 「再输就不玩了!」 然而没人把朱允熥的抱怨当回事,这些天朱允熥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这种话了。每次铜币全部输光,他就偷偷启动机器…… 众人再次洗牌,就在朱允熥刚刚码好牌打算扔骰子的时候,只见护卫急匆匆地跑过来,说豫王殿下和秦王世子联袂前来拜会。 朱允熥本就打得有点烦了,听到这话当即一推麻将,说了一句「不玩了」就溜之大吉。 朱允熥有段时间没见过朱桂了,乍一看到朱桂出现在自己面前,朱允熥差点没认出来。 「十三叔,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 「我天天守在作坊里干活,也没像你这样萎靡呀!」 朱桂这段时间天天跟着朱尚炳鬼混,有朱尚炳这个秦王世子带路,基本上去哪儿玩都不用自己花钱,可把他给爽翻了。 本着有好事就要跟亲兄弟分享的原则,在畅玩了一个月后,朱桂终于在朱尚炳的时常提醒下,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个大侄子呢。 于是乎,他带着朱尚炳前来找朱允熥,至于能不能说动他大侄子,那就看朱尚炳的本事了。 「忙……」 「咳咳……最近晚上天天忙着做功课,很累人的……」 「那个尚炳,你跟我大侄子聊吧,我先回马车上迷瞪一会。」 朱桂撂下这句话就跑路了,一来是不敢看朱允熥那纯真的眼神,二来也是觉得此举不妥,觉得自己辜负了朱允熥的信任。 毕竟朱允熥跟他不同,他只是一条混迹在洪武朝的咸鱼,那位将来可是要当巨龙的。 但不带朱尚炳也确实说不过去,他已经推了十几次了,再推托下去以后就没法在京圈混了。 在朱桂走后,朱尚炳热情地迎了上来。 「允熥老弟,哥哥是特意来邀请你去一个地方的。」 「什么地方?」 「当然是男人该去的地方啦,嘿嘿嘿……」 朱允熥一看到朱尚炳那猥琐的表情,就大致猜到是什么地方了。 他本能地想拒绝,因为以他现在这个生理年龄,去了也是徒增烦恼,还得被人耻笑。 只是当他看到朱桂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时,心里没来由地一痛。 这可是他将来最强的盟友啊,怎么能如此自甘堕落,沉迷于温柔乡中呢? 因此,他决定亲自去批判一下,顺便将朱桂从「魔窟」中拉出来,让他走上富国强兵的正途。 「尚炳兄,你说的地方该不会是那种地方吧?」 朱尚炳闻言嘿嘿一笑道。 「那种是哪种?」 「莫非堂弟也曾经去过?」 朱允熥翻了翻白眼道。 「我可是好孩子,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 「不过,我的眼光可很高,一般的庸脂俗粉可看不下去眼。要是你不能让我满意,我可是拔腿就走!」 「放心吧,包准你满意!」 朱尚炳一边自信满满地说着,一边拉着朱允熥走向马车。 不多时,朱允熥坐着马车进入阔别一月的京城,看到京城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朱允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同时对于即将到来的考验也多了几分期待。 马车进入通济门就直接向西走,在驶进阊门街的时候,天色正好是傍晚时分。 朦胧的夜色下,街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朱允炆,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面上人影憧憧,街道两旁的灯火摇曳,将夜色点缀得都有几分迷幻了。 朱尚炳的马车并未在繁华的街道停留,而是驶进一条颇为僻静的胡同,然后从开在胡同里的后门进入自家的青楼。 虽说他早已经命人关门歇业,但前门人多眼杂,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朱允熥对于朱尚炳的细心还是很满意的,刚刚他甚至想好了,如果他真敢把马车停在热闹的街道上,他下了马车扭头就走,坚决不在这儿多待一秒钟。 朱尚炳如同个龟公一般,热情地招呼朱允熥落座。 朱允熥坐下后感觉还不错,并没有预想中的莺歌燕语,叽叽喳喳。 只是空气中的脂粉味比较重,让他颇为不舒服。 「允熥堂弟稍等,还有一位贵客马上就到。等这位贵客到了,咱们这边就能开宴了!」 「还有谁?」 「你猜?」 就在两人说话间,朱允熥看到一个穿着素雅的熟悉身影,从屏风后边走出来。 这人一出来就朝着朱尚炳拱手。 「堂弟来迟,还望……」 朱允炆刚说到这儿,突然看到坐在座位上的朱允熥,立马吓得闭嘴了。 朱允熥也正好看到朱允炆,见到这货也来了,「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给他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朱允炆,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竟然跑来这种地方鬼魂!」 「你对得起父王,对得起你母妃,对得起皇爷爷对你的期望吗!」 朱允炆听到「父王」、「母妃」之时,当即羞愧地低下头。可是在听到「皇爷爷」时,他又不甘的抬起头,满脸愤怒的看向朱允熥。 「皇爷爷不喜欢我!」 「不管我做出什么成绩,皇爷爷都不喜欢我!」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了,指着朱允炆痛斥道。 「朱允炆,你这话就太没良心了吧?」 「皇爷爷怎么就不喜欢你了,皇爷爷不是一直对你挺好的吗?」 「都从来不舍得打你……」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朱允炆,你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免费阅读:,!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哪个皇孙经不起这种考验?(月票) 朱桂自打进入秦风楼就一直在吃瓜,哪怕朱允炆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抬头看一眼。 然而,听到朱允熥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惊愕地抬起头,恨恨地看向朱允熥,暗骂这货没良心。 这家伙也不想想,他皇爷爷每天那么忙,能抽出时间揍他得多难得! 朱允炆也是类似的想法,但他跟朱桂还不同。他是既希望,又害怕。皇爷爷一个眼神,都能把他吓哭,要是皇爷爷真拎着鞭子打他,那还不得把他给吓死。 不过在听到朱允熥的话后,他依然酸溜溜地嘀咕一句。 「我想挨打还没机会呢……」 朱允炆说完这句话,就一把扯过椅子,然后气恼地坐上去。 「皇爷爷偏心,明明我做的比你好,皇爷爷都不愿意夸奖我一句。还因为给我请功的折子太多,命人拟定给我封王的封号,呜呜呜……」 朱允熥刚刚听到朱允炆的傻话,还以为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呢。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只觉得有点蒙,这和他知道的历史不一样啊! 历史上那糟老头不是最喜欢朱允炆,在太子去世后没多久就册封他为皇太孙了吗? 「十三叔,他说的是真的吗,皇爷爷应该不会封他当王吧?」 虽说朱元璋的旨意并未明发,只是诏令礼部研究研究,但依然传得满城风雨,但凡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此事。 只有朱允熥整天蹲在新作坊里,不跟外界联系,这才从未听说过。 朱桂听到大侄子发问,幸灾乐祸地笑道。 「确实有这个事,不过只是让礼部商量下,还没形成最终的决议呢。」 朱允熥听到朱桂的解释,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明白是明白了,但心里难免有点小失落。 刚刚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糟老头想立自己当皇太孙呢…… 「嗨!」 「那是皇爷爷吓唬你呢,你别当回事。」 朱允炆不确信地看向朱允熥。 「是吗?」 「皇爷爷为何要吓唬我?」 朱允熥无奈地翻翻白眼道。 「这我哪知道!」 「皇爷爷最会吓唬人了,天天拿鞭子吓唬我,但实际上并未打过我几回。」 「我估计,皇爷爷也只是吓唬下你。」 「哦……」 朱允炆听到朱允熥的安慰,只感觉心里舒坦多了。 他在听到皇爷爷要封他为王的时候,确实有点自暴自弃,来秦风楼的次数也就多了点。 不过也不全是跟这事有关,秦风楼的「小蛮」的姑娘确实很讨喜,很讨他的欢心。 跟小蛮顾念在一起,他总能感到无比的轻松和愉悦。最重要的是自己说话之时,小蛮那充满崇拜的目光最为让他陶醉。 只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找到了真正的红颜知己。 「要是真如三弟所言,那我来这儿确实不太应该,要不我还是走吧……」 朱允熥闻言也起身说道。 「一起走!」 「正好我也好久没进宫了,还挺想那糟……皇爷爷的。」 朱尚炳好不容易把这俩孙子约来,哪舍得放他俩离开。当即起身抓住两人,言辞恳切地劝说道。 「两位来都来了,不玩一会儿就走,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朱允炆本来就不想走,只是碍于朱允熥在这儿,这才有点抹不开情面的。 再加上他昨天答应了小蛮姑娘,今天要送给她一只宫里打造的金钗,现在还没见到人呢,他就更不好意思走了。 朱尚炳对付朱允炆还是很用心的,由始至终都是让小蛮吊着他,尽可能地不让他近身。 因为他知道,男人一旦得手了,对女人的兴趣也就没多大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哪个皇孙经不起这种考验?(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再者说,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拿那玩意引诱个普通人还行,引诱皇孙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哪个皇孙的宫里缺女人? 他们缺的是能陪他们聊天说话,陪他们下棋弹琴的女人! 因此,别看朱允炆来了这么多次,实际上也就跟小蛮姑娘牵牵手,互诉一下心事而已。 朱允熥却不惯着朱尚炳,他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感觉这家伙满脑子的邪恶思想。 「你有什么面子?」 「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你拐带我十三叔和二哥来这等地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吧?」 「瞅瞅你把我十三叔给累的,眼窝都陷进去了!」 朱桂本来一直在看热闹,突然听到这话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尚炳也挺尴尬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熥这么难说话,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要不是有父王和母妃的指示,他真恨不得一脚踹出去,把这孙子给踢出去。 「朱允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们耍乐,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怀疑我的用心呢?」 朱允熥听到他这样说,也登时来了倔脾气。 「耍乐?」 「有什么乐子可耍?」 「不就是找几个女人跳舞嘛,就她们跳的那玩意,哪个皇子、皇孙没见过,你以为我们会感兴趣?」 朱桂闻言低下头,不争气地嘀嘀咕咕道。 「还是挺好看的……」 朱允炆也替朱尚炳说了句公道话。 「这几次堂兄还是用了心的……」 朱尚炳听到两人这样说,挑衅似的看向朱允熥。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看,这就是皇子皇孙的声音! 朱允熥见这俩货如此说,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这俩人也太不争气了,他们俩好歹是皇子皇孙啊,咋比自己这个土鳖还没见过世面! 朱允熥重新坐在椅子上,不屑地看了眼朱尚炳。 「既然十三叔对你这儿的节目赞誉有加,那我也试试,看我能不能扛得住这份考验!」 朱尚炳见朱允熥重新坐下,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这就对了嘛!」 「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堂兄不能让你尽兴,你到时候再骂也不迟啊!」 朱尚炳说到这儿,当即朝着楼上拍了拍手,随即立时响起悠扬的琴音。 在琴音响起后,一楼的屏风后边立马冒出一道白烟,白烟贴着地面而行,很快就流到几人所坐的桌子边上,使得几人如同置身云雾之中。 朱允熥倒是没什么反应,朱桂和朱允炆则是露出惊讶的目光。 他们俩来了这么多次,还从未见过此等阵仗。 事实上,朱允熥心里也小小地震撼一下。不过,他所震撼的不是这等场面,而是这等场面所出现的朝代。 想不到明朝人还挺会玩,挺会营造气氛的。 在烟雾升起后,房间的灯火瞬间暗淡下去,只留下几盏宫灯,通过银箔的反射,将光芒汇聚到一楼的舞池中间。 随着光影的闪烁,烟雾的尽头突然划出来一条小船。 小船行进中,朱允熥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明显是穿下安着几只轮子,由人拖着前进的。 只是因为轮子和绳子都隐藏在烟雾中,所以让人感觉不到罢了。 船上立着一个妙龄女子,脸上遮着一袭白纱,婉转着歌喉唱着采莲曲。 就在这时,浩渺的烟波中,突然钻出几株荷花,以及碧绿的荷叶。 船上的女子见到荷花、荷叶,则一边的唱歌,一边的采摘,宛如真的在采莲一般。 朱允熥看到这儿的时候,心里暗暗感叹城会玩,敢情之前在秦王府见到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哪个皇孙经不起这种考验?(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的舞蹈,不过是宫廷雅乐啊。 眼前看到的这些,才是大明娱乐圈的真正水平! 一曲终了,朱允熥暗暗回味的时候,朱桂已经忙着打听唱歌的女子是谁了。 朱尚炳则装傻充愣,心道这是我父王专门给朱允熥准备的,你个排不上号的皇子哪来的脸惦记! 「允熥老弟,你觉得此曲如何?」 朱允熥闻言淡定地回道。 「还凑活吧,勉强能看的下去眼。」 朱尚炳听到这话心里暗暗一喜,以为朱允熥死鸭子嘴硬,故意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呢。 殊不知,就他搞出来这点小把戏,还真比不上朱允熥脑子里的几个T。 朱允熥所说的还凑活,已经算是客套话了。 不过朱尚炳也不是只准备了一个节目,一会儿还有一个重头戏呢。 接下来的节目就有些无聊了,不过是一些歌舞表演而已。 虽说有云遮雾绕的特效加成,但对于一个见惯了几百年后大场面的人来说,眼前这点小节目,撑死了就是文艺汇演水平。 「堂兄,你这儿要是就这点水平,那我可回宫睡觉了!」 朱尚炳闻言赶忙拍拍手,正在跳舞的一队舞姬, 当即低眉顺目地退下去。 舞姬退下去之后,音乐一改之前的节奏缓慢,突然变得欢快起来。同时乐器也发生了改变,由之前的古筝,变成了节奏感更强的手鼓,间或还加入了几声横笛。 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几个穿着水手服,梳着双马尾的少女从两边的屏风后跑出来,跑到场地中间摆出经典的变身动作。 朱允熥看到这场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在大明看sy! 朱尚炳一直观察着朱允熥的反应,见到他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由得意地说道。 「自从上次在堂弟那儿看到美少女战士的话本,堂兄就一直念念不忘。为此特意命人找了几个容貌相近的女子排演,不知是否能入堂弟的法眼?」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哪个皇孙经不起这种考验?(月票)免费阅读:,!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胆刁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虽然朱尚炳看不懂美少女战士,但他能看懂美女啊。 再加上他们秦王府干的就是这行当,可谓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因此,朱尚炳借助其父王的支持,成功的排演出一场跨越了时空的二次元风格舞蹈,专门用来招待朱允熥。 在朱尚炳得意地询问中,朱允熥收回惊讶的目光,脸上渐渐恢复清明和平静。 他也就一开始看到的时候震惊了下,当场中的少女开始跳舞后他就顿时失了兴趣。 要是她们能来一段极乐净土,他或许还能多看几眼。只是普通的古典舞的话,那就没啥意思了。 「还行吧。」 「不过你们秦王府确实挺会玩的……」 朱尚炳听到这话权当是夸奖了,凑近朱允熥耳边低声问道。 「有没有感兴趣的?」 「一会儿叫上两个姑娘陪你玩玩?」 「他们满十四了吗?」 「没有!」 「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十二三岁小雏娘,专门为堂弟所准备的,嘿嘿嘿……」 朱允熥闻言顿时失了兴趣,不过他本来兴趣也不大。 「还不到十四啊,那就没意思了……」 朱允熥再次起身要走,朱尚炳赶忙拦住,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堂弟啊,你今天可千万不能走啊,高低给我个面子,要不然别人还以为堂兄没招待好你呢!」 朱桂和朱允炆也上来苦劝,两人都是有相好之人,压根就没想走。 「大侄子,就破例玩一晚上吧。」 「你虽然年岁小,不懂得女人的好,但还可以找几个人跟你玩捉迷藏的嘛……」 朱允熥听到这话小脸当场就黑了,这是埋汰人呢吧? 「谁年岁小了!」 「我……我要最开始唱歌那个!」 朱允炆听到这话,立马将劝说的话咽回去。 朱尚炳闻言则是心里一喜,母妃分析得果然没错,朱允熥自幼丧母,肯定喜欢年龄大的。 「好好好!」 「就依允熥堂弟的,我让那个女的陪你!」 「来来来,咱们先喝酒吃菜!」 在朱尚炳的热情招呼下,每人身边都坐了一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儿。 朱桂身边的是个小丫头,年岁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腻在朱桂的身上,很是会讨朱桂的欢心。 朱允炆身边的丫头年岁也不大,也就跟他年龄相仿,但为人更羞涩、清纯。每次听到朱桂和朱尚炳说出的荤段子,都会羞涩地红了脸,然后把脸望向别处。 朱允熥只是观察了一会儿,就知道这女孩不简单,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很多荤段子自己还得琢磨一会儿呢,这小丫头竟然能秒懂…… 朱尚炳只是随便挑了个会活跃气氛的老鸨子作陪,说是老鸨子,其实年龄也才二十多岁,长得在年轻点,打扮的在精致点,看上去也就跟十七八似的。 相对来说,还是陪在朱允熥身边的女人年纪最大,看身段就是个成***人。 只是脸上始终白纱遮面,看不清容貌,更看不清此人的表情,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仿佛与整个青楼的环境都格格不入似的。 既不参与酒桌上的谈论,也不会主动给朱允熥劝酒,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如同一只高冷的小猫咪。朱允熥若是不碰她,她绝不会主动碰朱允熥一下,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不过,朱允熥最欣赏的就是她这种冷淡风。毕竟他现在年岁还小,上来就求抱抱,举高高的那种他也消受不起。 朱桂是个性 急之人,喝了几杯水酒就领着自己的相好回到楼上的闺房玩耍去了。 朱允炆也是带着心事来的,见朱桂走了,也领着自家的小蛮离开。 朱尚炳见到这两只走了,也不劝说朱允熥,只是装作一副醉酒的样子,让老鸨拖着自己回屋。 待到酒桌上只有朱允熥自己的时候,朱允熥这才慌了神。 自己还是未成年人呢,自己该去干点嘛?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那位歌女突然起身,朝着他伸出纤纤玉手。 「吴王殿下,请跟我来!」 朱允熥听着这清脆的声音,想都没想就跟着她上了楼,来到一处陈设极为精致的闺房之中。 两人到了闺房就是一阵沉默,女人似乎在等朱允熥开口,可朱允熥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上来干嘛,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幽幽开口打破这片沉默。 「吴王殿下可是喜欢听曲吗?」 「还行……」 「那奴家为吴王殿下抚琴可好?」 「随便……」 随即女人坐在琴台前抚琴,声调婉转,再次引吭高歌起来。 朱允熥听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兴致,打断了她的歌声。 「你这嗓子不错,我教你一首歌,你学会了唱给我听!」 「什么歌?」 「忘了,但我知道怎么唱,你跟我学就是了。」 「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我在高岗眺望金陵……」 在朱允熥教歌女唱歌之时,阊门街已经被锦衣卫以抓捕飞贼之名义戒严。 所有青楼妓馆全部关门歇业,所有嫖客都被粗暴地赶出去。 只有朱允熥等人所在的秦风楼没有***扰,但也被锦衣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真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朱允熥教了几遍,确定歌女学会了就让对方给自己唱,自己则躺到床上借着歌声入眠去了。 韩玉裳强忍着不适唱了几遍朱允熥所教的曲子,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鼾声,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涩。 这还真是个孩子,一点风情都不解。 韩玉裳一想到朱允熥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过,心里就有一点点失落。 看来秦王侧妃邓氏所交代的任务,自己根本就没法完成啊。不过吕氏姨母交代的任务倒是挺容易的,只要自己轻轻一动,就能结果了这个小家伙的性命。 韩玉裳轻轻走到朱允熥面前,手里握着一柄只有寸许长的小刀,不时地在朱允熥咽喉处比划着,脸上闪过些许的犹豫。 虽说她杀过不少人,但让她对一个跟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下手,她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 然而,就在她犹豫的时间里,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立时冲进了几个锦衣卫。 韩玉裳赶忙收起袖子里的匕首,然后装成恐惧的样子瑟缩在床边。 二虎紧随其后冲入房中,看到房间中的两人衣衫整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爷,三皇孙在这儿!」 韩玉裳听到「皇爷」两个字,身子都不由一颤,两眼也瞬间喷出火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只有她们韩家的生死仇敌朱元璋,才会被锦衣卫头子称为「皇爷」。 朱元璋正在走廊上搜寻,听到二虎的声音赶忙过来,当看到朱允熥只是趴在床上睡觉,老头的心也跟二虎似的,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总算老朱家还有个懂得点礼义廉耻之人! 朱元璋刚刚这一路走来,看到好几场艳情戏剧。 对于朱尚炳和朱桂的不知廉耻,他 虽然恨铁不成钢,但也仅仅是恨一点而已。 可当他看到朱允炆跟一个小女娘卿卿我我之时,心里是真的很失望。 他虽然对朱允熥偏爱了点,但对朱允炆也一直寄予厚望的。 因为不管他最终选择谁当储君,这两人都是亲亲的兄弟,将来要互为依仗,共同守卫大明。 然而,朱允炆热孝期间干出此等丑事,实在是把他的心伤透了。 虽然朱允熥这边的情况还好,但老朱依然很生气。 他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付给这孙子,这孙子不思为国分忧,竟然跑到这儿来鬼混,实在是不当人孙。 「带走!」 老朱撂下这句话后,锦衣卫当即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将朱允熥全身给套进去,然后扛着出了秦风楼。 经过这么一折腾,朱允熥也醒了。当他意识到自己被人套了麻袋,立马大喊大叫地吵嚷起来。 「大胆刁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告诉你,我可是……」 二虎在边上郁闷地回了一句。 「知道!」 朱允熥听到是二虎的声音,只感觉如遭雷击一般。不仅胆子变小,就连声调都小了许多。 「虎叔是你吗,你咋来了?」 二虎听到朱允熥这蚊子哼哼的声音,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然后趴在朱允熥的耳边轻声道。 「皇爷也来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不敢吭声了,任由锦衣卫的人扛着他上了马车。 朱元璋见自家的一个逆子,两个逆孙全都被抓捕归案,随即对二虎说道。 「把秦王名下的青楼都给咱封了!」 「诺!」 二虎答应下来并未第一时间封店,而是先命人将秦王世子朱尚炳给送回去,严令秦王府严加管教。 随后又将朱桂和朱允炆扔到另一辆马车上,这才命人张贴封条,并继续封锁整条街道,不许任何人从楼上探头。 不管任何人,只要打开窗户往外看一眼,立马就会遭到强弩射击! 朱桂在马车上忍不住跟朱允炆抱怨。 「我就说不能叫那孙子来,那孙子一来准没好事!」 朱允炆罕有地跟朱桂站在同一阵线,附和地跟着点头。 他跟朱桂都来这边十几次了,朱允熥今天第一次来,就把锦衣卫和皇爷爷给招来了,真是让人无语。 事实上,锦衣卫早就知道他们俩的勾当了,只是一直压着没报而已。 一来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二来嘛……二虎巴不得朱允炆玩得更花一点。 只是今天牵扯到朱允熥了,他这才硬着头皮过来抓人。 朱桂和朱允炆互相抱怨了一会儿,朱允炆想到皇爷爷铁青的脸色,心里忐忑地问道。 「十三叔,你说皇爷爷会不会打咱们……」 「打不死你!」 朱桂和朱允炆能互相聊天缓解恐惧情绪,朱允熥就没那么好命了,只能一个人在马车上拱来拱去,尝试各种办法从布袋里钻出来。 然而,就在他挣扎着在麻袋里站起来时,突然感受到有人上了马车。 朱允熥立马吓得不敢动了,可即使他没动,那人还是猛地一脚踹过来,把他踹得再次摔倒在地上。 朱允熥都不用问是谁,只要感受到脚上的力道,就知道是糟老头踹的。 但他也不敢抱怨,摔倒了也就摔倒了,索性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老朱见他躺地上不动,还以为他摔坏了呢,赶忙伸出脚踢了踢。 「没死吭一声!」 「嗯……」 老朱在确定逆孙没事,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直接从腰上解下鞭子,对着逆孙的屁股方向就是一顿抽打。 老朱打了几下,听到逆孙喊痛,这才气哼哼地把鞭子收起。 这倒不是他心疼那逆孙,主要是怕这家伙大半夜喊出动静,引起路人的注意。 「逆孙!」 「咱们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 「我错了,任凭皇爷爷责罚……」 老朱听到逆孙承认错误也就不再搭理他,靠在车壁上暗暗生闷气。 马车一直开到乾清宫门口才停下,老朱下了马车,对着二虎说道。 「先把他们三个吊在房梁上,等咱吃点东西再来收拾他们!」 「诺!」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噔噔噔地跑回寝宫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糕点,等他这边补充完能量,以朱桂为首的犯罪团伙,已经被二虎等人吊在大殿的房梁上来。 老朱黑着脸走出来,朝着一旁站着的锦衣卫招招手,接过对方手里的板子就要打。 二虎见状赶忙拦住。 「皇爷息怒!」 「这板子稍微错手就能出人命,您老还是用鞭子吧!」 二虎这话倒不说夸张,就是他们锦衣卫里能打好板子的人都不多。 一般来说,想打好板子,不苦练个三两年是不会让他们上手的。 老朱也是气急了,这才想着用板子招呼这几个家伙。现在听到二虎的劝说,也当即放弃用板子,重新从腰上抽出鞭子,对着几人无差别地输出起来。 不多时,乾清宫里传出阵阵鬼哭狼嚎之声。 朱允炆第一个破防,十几鞭子下去就已经哭得不成人样。 朱桂稍微好点,扛了二十几鞭子后也哇哇痛哭,拼命地求饶。 只是打到朱允熥的时候,朱允熥只是「嗷嗷」叫着,一点破防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朱元璋暗暗感叹,自己真的老了,连个孙子都打不动了。 老朱想到这儿,气喘吁吁地对二虎说道。 「先把那两个送到太医院去!」 「剩下这个……」 「等咱吃饱了再打!」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再次跑回屋里,端着装糕点的盒子就大口吃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爷爷确实老了…… 朱允熥这边虽然被吊在房梁上,但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一边以两脚为圆心在地上荡秋千,一边跟二虎闲聊。 「虎叔,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天天派人盯着我!」 「为啥我前脚刚进去,你后脚就领人冲了进来!」 二虎闻言仰头看着房梁,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把绳子调高点,要不然一会儿皇爷打得该不尽兴了。 不过一想到真调高了,朱允熥的全身重量就落到手腕上,还怕把他的手腕给勒坏了。 正在二虎纠结的时候,经过了中场休息的老朱,再次生龙活虎地走了过来。 老朱看到逆孙缀着绳子荡秋千也是一阵无语,这逆孙是真的打皮了,一二十鞭子下去都不够给他挠痒痒的! 老朱甩开膀子「啪」地给了他一记狠的,当场就把朱允熥给打得「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皇爷爷,我真知道错了,哇呜呜……」 老朱一听他哭得这么铿锵有力,就知道这孙子是在跟自己装可怜,心里根本不为所动。 直至抽了几十鞭子,把逆孙抽的哭出破音,他这才恨恨的收了手。 「以后还敢不敢啦!」 「不敢啦,哇呜呜呜……」 「哼哼!」 「再敢去那种鬼地方,看咱不打断你的腿!」 老朱教训朱允熥几句,随即对着二虎摆摆手道。 「解下来吧,让太医好生医治!」 「唉!」 二虎赶忙将朱允熥解下来,然后抬到里屋小心安放好。郝文杰早就拎着药箱等着了,见状赶忙上前给朱允熥上药,一边上药还一边调侃朱允熥。 「这吊着打的伤跟趴着打的确实不一样,吊着的鞭痕看上去更浅,但伤得却更重……」 郝文杰拿棉签捅了捅朱允熥屁股上的伤痕,疼得朱允熥「嗷嗷」叫后,贱兮兮地问道。 「疼吗?」 「嘶……你说呢!」 「郝文杰,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郝文杰闻言嘿嘿一笑,随即按部就班地给朱允熥上药,快上好的时候趴在朱允熥的耳边说了一句。 「三皇孙,听微臣一句劝,别总惹皇爷生气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谁惹他生气了,是他自己要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他哪次生气不是拿我撒气,我就是他的出气筒!」 「凭啥我们三个人被抓,打我打得最狠……」 本来朱允熥还想再抱怨几句的,可是郝文杰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沉默了。 「皇爷老了……」 「郝太医,我皇爷爷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 郝文杰身为太医院院正,对老朱的身体状况最为了解。有些话他不能说,说了就触犯了人臣大忌,好在三皇孙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三皇孙安心养伤吧,皇爷的身体没事,好得很……」 郝文杰越是这样说,朱允熥心里越担心。 联想到刚刚皇爷爷打自己的时候,竟然还中场休息了一会儿,朱允熥心里就更恐慌了。 按理说糟老头没那么容易死啊,还能活好六七年呢,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该不会是被自己给气的吧? 「郝太医,你赶紧把话说清楚,皇爷爷到底怎么了!」 郝文杰慌忙收拾起药箱,扛着药箱就离开寝宫,来到外间给皇帝汇报。 老朱早就听到逆孙的哭喊了,现在见到郝文杰出来,不由开口问道。 「那孙子在里边喊什么呢,什么咱怎么了?」 郝文杰闻言尴尬的笑笑道。 「没啥,微臣刚刚就是劝了劝三皇孙,让他以后不要惹陛下生气。还说陛下年事已高,受不得气。可能是三皇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爷爷确实老了……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孙误会了,以为陛下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呢……」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登时露出一丝微笑,他算是看着郝文杰长大的,甚至连郝文杰的婚事都是自己安排的,一听他这话就知道在故意吓唬那鳖孙。 不过老朱在笑了一会儿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换成了严肃的表情。 「郝文杰,你给咱说句实话,以咱这身子骨还能活几年?」 郝文杰一听陛下这样问,当即感到脑瓜皮一麻,这可是个要命的问题呀。不管怎么答,都不会让皇帝陛下满意。 郝文杰纠结了好一阵,这才硬着头皮给老朱切了下脉。 「回禀陛下,微臣学艺不精,说得肯定不是很准确。微臣姑且说之,您姑且听之,切莫当成真事!」 老朱闻言满不在乎的笑笑道。 「咱就是跟你闲聊,岂能信以为真?」 「你就随便说说吧,权当是听个乐子了。」 郝文杰心里暗道,放眼天下除了您老,谁敢拿您的死期当乐子? 「陛下,您本就是秉承大运而生之人,身体禀赋极好,百年都不是妄言。只是这些年因国事操劳,身体消耗太大。若是您自今日起修身养性,不再为国事操劳,再活个二三十年还是很轻松的。」 老朱听了后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虽然他说得轻松,权当个乐子听。但如果郝文杰把时间说短了,他还是会非常生气。 只是想到「修身养性」之语,老朱的心情立马沉重起来。 「咱倒是想轻松,若是咱皇儿不走的话,咱说不得还真能多活几年。」 「可咱皇儿撒手人寰,剩下咱这个糟老头子守着个不懂事的逆孙,咱要是再不管事,这大明交给谁去啊……」 郝文杰心说,咱要的就是你这个话。 「皇爷,皇孙年岁也不小了,也能为您分担点了,何不让皇孙跟着历练下?」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动,只是一想到那逆孙监管的兵器局,到现在还没半点动静,心里就是一阵气恼,恨不得冲进寝室里再揍他一顿。 「今天的话莫要对别人说起。」 「微臣晓得规矩,微臣进宫第一天家父就交代过,宫里的事一句不能带出宫,就是父母妻儿也不能说!」 老朱闻言微微颔首,随即朝着他摆摆手。 「下去吧!」 「诺!」 老朱这边刚将郝文杰打发下去,郭惠妃就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 「皇爷,桂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要如此责罚于他?」 「就算他犯了错,您责打几下也就罢了,怎能下如此重手,把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这是要打死他啊,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立马瞪起眼睛怒视着郭惠妃。 「你个妇道人家懂甚么,咱打他是为了他好!」 「你都不知道那逆子干了啥事,就敢来替他求情,真是不知所谓!」 郭惠妃闻言当即不甘心地问道。 「犯了何罪?」 「再大的罪也不应该打这么重吧,臣妾瞅着没有几天都下不来床了,呜呜呜……」 老朱气哼哼地说道。 「你儿子带着两个热孝期间的皇孙逛窑子,你说这事该不该打!」 郭惠妃听到这话当即止住了哭声,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会吧?」 「朱桂平日里挺乖巧的呀,为人也孝顺懂礼,勤学好问,怎能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老朱闻言朝着二虎招招手,二虎赶忙上前询问。 「皇爷有何吩咐?」 「你跟郭惠说说,她儿子平日里的德行。」 二虎刚刚听到郭惠妃夸朱桂的时候,就听得一阵牙疼。这可是真是亲娘眼里出好儿,可能普天之下也就郭惠妃拿朱桂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爷爷确实老了……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当个宝。 现在听到皇爷有命,二虎当即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 「启禀惠妃娘娘,豫王殿下远没您想的那样好。他自打去年分府出去,就跟着几个勋贵之子,整日里眠花宿柳,花天酒地……」 「惠妃娘娘若是不信,锦衣卫里有专门的档案,记载着他何年何月何日跟某人宴饮,何年何月何日跟某人宿在某个青楼……」 郭惠妃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胸脯剧烈地起伏几下,她一把抄起老朱放在桌子上的鞭子,气哼哼地就往外走。 老朱见状赶忙把她给叫住。 「郭惠,你这是要干嘛!」 「臣妾教子无方,这就去打死那个逆子,呜呜呜……」 郭惠撂下这句话,就哭哭啼啼地往外走,老朱赶忙起身把她拦住。 「算了!」 「咱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就算再想教训,也得等他伤好了吧?」 「不过你来得正好,咱正有件事跟你商量。」 老朱一边说,一边拉着郭惠坐回椅子上,轻拍着郭惠的小手说道。 「桂儿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了。」 「你在勋贵女眷那边人面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郭惠一听这事顿时止住了眼泪,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 「说起这个事,臣妾还真留意过几家的姑娘。宋国公冯胜家有个小女娘,模样倒是生得挺俊俏,只可惜是个庶出……」 「不拘嫡出还是庶出,只要能管住朱桂那混账就成!」 「这样啊……」 「臣妾倒是有个人选,中山王家的二女性情刚烈,模样也不赖,还识文断字,倒是个良配。」 郭惠说到这儿,脸上立马闪过一丝黯然。 「只怕人家嫌朱桂的封地离京城太远,不愿意让自家闺女远嫁,不答应这门亲事……」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郭惠舍不得儿子,不希望儿子被改封到远离江南的代郡。但国家自有法度,藩王戍边之策,又是他筹划多年的国策,岂能轻易改变?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徐达家的长女嫁给燕王都没嫌远,嫁给朱桂咋就抱怨哩?」 郭惠妃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头就是故意跟自己装糊涂。 代郡哪能跟北平相提并论,北平好歹是元朝旧都,不论城池规模,还是境内人口,都远非小小的代郡所能比。 但皇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继续说了,再跟皇爷抱怨可就是不懂事了。 不过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等以后小熥熥当了皇帝,咱去求小熥熥! 咱对小熥熥这样好,小熥熥肯定会卖咱个面子,把桂儿换个离京城近的地方当王! 「那就依皇爷说的办吧……」 「不过太子刚刚过世,朱桂身为弟弟,虽说不用像小熥熥他们那般,至少也得半年后才能谈婚论嫁吧?」 老朱闻言暗暗点了点头道。 「那改日咱俩去徐家相看相看,若是跟咱家桂儿般配,就先跟徐家把亲事定下,等过了孝期再操办婚事。」 「哦对了,过些日子咱大寿之时,把京城女眷都请进宫,给朱允熥也相看相看,多挑几个出身好,模样好,脾气好的闺女。先给他把婚事定下,免得等他过了孝期,好姑娘都被别家挑走了。」 郭惠妃听到老朱的连说三个「好」,心里就是一阵郁闷。朱桂娶媳妇,不拘嫡庶都行,到了他大孙子头上,就是得出身好,模样好,脾气好的三好媳妇,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虽然郭惠妃心里很是腹诽,但还是善意地提醒道。 「皇爷,允炆年长,哪有弟弟比兄长先娶媳妇的道理……」 「哦哦……」 老朱经过郭惠妃的提醒,这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爷爷确实老了……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才意识到刚刚差点把朱允炆给忘了。 「那就一起相看吧,有合适的也给朱允炆订下一门亲事。」 郭惠妃听到皇爷这般敷衍,比之对朱桂还敷衍,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皇爷,您今天是招小熥熥侍寝,还是去臣妾的常宁宫?」 老朱闻言伸手懒腰将郭惠妃抱起,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道。 「咱们去你那儿,看看能不能再给朱桂那混账弄个弟弟出来!」 郭惠妃闻言俏脸绯红,伸出小拳拳使劲地锤了老朱一下。 「讨厌死啦……」 老朱却不以为意,抱着爱妃大踏步地坐上肩舆,哈哈大笑着去了后宫。 一夜风流过后,老朱揉着快要断掉的老腰重新回到乾清宫。一边是为了回来吃早饭,一边也是担心小逆孙,想看看他身上的伤好点没有。 然而,老朱刚一进宫,就看到自己的御案前边重新摆放了一张小桌子。在小桌子的旁边,有一个小小少年正跪在垫子上,认真地抄写着什么。 老朱看到这景象,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好几下,这才确定小桌子边上之人,正是昨夜被他打得死去活来的逆孙。 「朱允熥,你在那儿写什么呢?」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声音赶忙抬头看去,只见皇爷爷的确是苍老了许多,就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痛,暗道郝太医说得对,皇爷爷确实老了,自己以后不能再惹这老头生气了! 「皇爷爷,孙儿在写您布置的功课啊!」 「功课?」 「是啊!」 「您之前不是让我抄奏折吗,我今天早晨起来没啥事做,就随便挑了几个您批过的奏折抄写。」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爷爷确实老了……免费阅读:,!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老倌还欠咱一个交代哩!(月票) 朱元璋听到这话更懵逼了,不仅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连耳朵都不敢信了。 这鳖孙啥时候这么乖了,竟然还知道自己找功课做,该不会脑子被打坏了吧? 「大孙,你没事吧?」 「没事啊,就是屁股有点疼,不能坐着,只能这么跪着……」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咱是问你这儿,你脑子没问题吧?」 「你才……」 朱允熥说到一半立马换上笑脸,笑嘻嘻地说道。 「孙儿的脑子当然没问题啦!」 老朱越听朱允熥这样说,心里越是七上八下,就差当场派人去喊御医了。 「大孙,你真没事?」 「真没事!」 「孙儿只是想给您个惊喜!」 老朱闻言心下冷哼一声,暗道给咱个惊吓还差不多。 老朱见自己的御案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跑过去翻看起来。 「逆孙,你没动咱的玉玺吧?」 「没呀!」 「没假传圣旨吧?」 朱允熥被老朱无端怀疑了好几次,顿时有点忍不住了。 「皇爷爷,您咋总把我往坏了想,我是那种大逆不道之人吗!」 老朱闻言只是瞪了朱允熥一眼,让他自己慢慢体会。 老朱再检查一遍,确定逆孙没拿着他的玉玺胡闹,这才靠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看向逆孙。 「说吧,是不是有啥事求咱?」 「没有啊!」 老朱才不信那逆孙的鬼话呢,心里琢磨着是不是逆孙眼看交付兵器的日期快到了,他那边交不出东西来,这才故意讨巧卖乖,想让他再宽限几日? 朱元璋想到这里,心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这鳖孙如此不靠谱,就不该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 好在咱压根也没敢全指望他,早就密令京畿附近的卫所全力打造兵器军械。 虽说卫所打造的兵器质量差点,但勉勉强强也还能用,总不至于耽误朝廷的大事。 「是不是兵器局那边交不出货,想让咱再给你宽限几日?」 「咱跟你说,最多再给你半个月,半个月后你要是不能交货,就赶紧给咱滚回大本堂来读书!」 「皇爷爷,我今天就能交货了,不需要您宽限呀!」 「哼哼!」 「你就跟咱吹吧,等到了日子交不出货,咱就把你送到前线,让你舅姥爷抡着你去打鞑子!」 老朱气哼哼地撂下这句气话,就转过头对着边上的太监训斥。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啊,都啥时候了还不传膳!」 秦德赶忙灰溜溜地钻出去命人去传膳,而且特意叮嘱所有人都小心着点伺候,千万莫要惹恼皇爷。 不多时,早膳被传上来,老朱的气也消了几分,走到朱允熥面前踢了踢。 「别装模作样了,赶紧滚过来陪咱用膳!」 「哦……」 朱允熥放下毛笔,扶着小桌子挣扎着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老朱去偏殿用膳。 在吃饭的时候,朱允熥一改往日搂席的做派,只顾着给老朱夹菜。 「皇爷爷您多吃点这个,这个对身体特别好!」 「这个海参也不错,大补之物!」 「这碟咸菜您就别吃了,咸菜里有亚硝酸盐,这东西可是致癌之物!」 「徐爷爷!」 徐兴祖闻言赶忙颠颠地一路小跑赶过来。 「三皇孙有啥吩咐?」 「徐爷爷,我有点事要交代一下,以后皇爷爷的早膳不能油腻,要少盐、少糖、少脂肪……」 「糖是啥你不知道吧,凡是米面之类都少吃。」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老倌还欠咱一个交代哩!(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还有,腌制的咸菜统统取消吧,以后只吃新鲜的蔬菜,那个有利于养生……」 老朱听得一头雾水,徐兴祖却是听得非常认真。他现在除了照顾老朱的一日两餐,剩下的时间都在研究朱允熥传授的新式菜谱,对朱允熥的话有着谜一般的信任。 「还有吗?」 「改天我给皇爷爷编个养生食谱,以后你就照着那个做就好了!」 「好嘞!」 朱允熥跟徐兴祖聊完,随手抓过一个包子放在老朱碗里。一想到包子皮是碳水,他当即把包子撕开,将肉馅放在老朱的碗里,至于包子皮则被他三两口给吃完。 老朱怔怔地看着碗里的肉馅,又看了看正在吃包子皮的大孙,实在是忍不住了。 「大孙啊,你跟咱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边闯下什么大祸了?」 「我怕您会离开我……」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把脸埋在了大海碗里,使劲地扒着饭,当他的小脑袋被朱元璋从碗里揪出来时,早就哭得泪流满面了。 老朱看到大孙哭成这样当场慌了神,赶忙拿袖子去帮他擦眼泪。 「别哭别哭……爷爷永远不离开你……」 「可是谁跑你跟前嚼舌根了?」 「这群挨千刀的狗东西,闲着没事就会生事,瞅把咱大孙给吓得,咱昨天打得那么重,咱大孙都没哭出这么多眼泪来!」 朱允熥一把抱住老朱,搂着老朱哇呜哇呜的痛哭。 「郝太医说您老不行了,可能活不了几年了,哇呜呜呜……」 「皇爷爷,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只要您开心,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呜呜呜……」 老朱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肺都差点气炸。 郝文杰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编排咱活不了几年了! 不过他转瞬就想起来,昨天夜里郝文杰好像跟他说过这事,但跟这孙子说的有出入,貌似直说提了嘴自己年事已高吧? 咋到了这孙子嘴里就成了咱不行了? 然而,听到逆孙最后的真情流露,老朱心里还是颇为欣慰的。轻轻拍着抽抽噎噎的小逆孙的后背,心里颇为得意地想着,总算咱还有个孝顺孙子。 「别哭了,赶紧吃饭吧,那是郝文杰吓唬你哩!」 「咱没事,咱身子骨硬朗着呢!」 朱允熥满脸不信地看着老朱。 「皇爷爷,您就别骗我了,您刚刚进门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了,哇呜呜呜……」 「腰?」 老朱听到「腰」,立马想到进门的瞬间,自己好像确实锤了锤后腰。 「咱那是昨天晚上累的,吃两顿好的就补回来了!」 「是吗?」 朱允熥抹了把眼泪,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后宫」,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 「是在郭奶奶屋里累的吗?」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孙子,可一想到这孙子总算还有几分孝心,就生生地止住了拍死他的心。 「不是!」 「打某个逆孙累的!」 「哦哦……」 朱允熥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决定一会儿找人问问,昨天皇爷爷是不是在后宫折腾得很晚。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得找郝文杰去算账了,这死太医没事骗自己干嘛,害得自己伤心了一晚上! 老朱吃完早膳,怜爱地拍拍大孙。 「吃完了就回床上养伤吧,这几天先别乱跑,兵器局那边的事爷爷替你想办法,保证不让别人拿这事做由头!」 「皇爷爷,兵器局的事孙儿能做好!」 「赶紧吃饭吧,咱先去上朝了!」 老朱扔下大孙就出了乾清宫,他这边刚坐上肩舆,就看到二虎颠颠地跑过来。 「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老倌还欠咱一个交代哩!(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皇爷,卑职审讯了秦风楼的人,据他们供述,少主是被豫王殿下、秦王世子裹挟着去的秦风楼。」 「据说少主还训斥了二皇孙殿下,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来青楼妓馆。引得二皇孙非常羞惭,差点就跟他一起走了。」 「后来又是秦王世子竭力相邀,再加上豫王殿下和二皇孙殿下挽留,少主才留在秦风楼的。」 「不过据伺候少主的歌姬供述,少主进房间什么也没干,就是教了她一首歌,让她唱歌哄他睡觉。」 老朱早就料到是老十三那混账和秦王世子撺掇的了,现在听到二虎这样说,心里最后的一点怨念也消散了。 「哼哼!」 「此等龌龊之事,你竟然还有心情审问,也真是吃饱了撑得!」 「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给咱满大明的找张邋遢吧。只要你能把张邋遢给咱带过来,咱封你个公爵!」 二虎听到老朱这话,还以为自己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呢,刚要磕头请罪,就见到皇爷突然伸出一只手。 「拿来吧!」 「什么?」 「废话,当然是笔录了!」 「哎哎!」 二虎闻言赶忙从怀里掏出连夜审讯的笔录,恭敬地递给老朱。 老朱接过笔录快速的翻看,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看着上边写着的曲词情不自禁地念到。 「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 「老楞是个什么鬼?」 「我在高岗晀望金陵……这句还凑活。」 「侧耳倾听母亲的声音,望眼欲穿重山峻岭……」 老朱看到这句词, 顿时想到在吴王宫西偏殿看到的半只没有绣完的虎头,心里只感觉被酸涩填满。 「咱大孙是心里有缺憾啊……」 「其他人发送教坊司,这个歌姬嘛……」 「单独给她几十两银钱,打发她另寻良配去吧。」 「诺!」 老朱交代完这句话,肩舆也正好走到前殿,老朱当即走下肩舆,在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中走向龙椅,开始了新的一天。 兵部尚书茹常第一个站出来,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老朱打断了。 「你先去边上等会!」 「咱得先找户部尚书陈宗礼问问,这老倌还欠咱一个交代哩!」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老倌还欠咱一个交代哩!(月票)免费阅读:,! 『』 第二百章 三皇孙交货啦! 陈宗礼听到老朱直接点名,只感觉自己都要原地爆炸了。 他特意让茹常第一个上,就是想借着边军的事情,先分散一下老朱的注意力,然后再趁机上奏对李彪一案的处理结果。 哪承想这老皇帝眼巴巴盯着呢,一点闪展腾挪的余地都不给他! 茹常见皇帝如此执着于陈宗礼,也只能无奈地退下,偷偷给陈宗礼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让他自求多福。 陈宗礼见茹常站到一边,随即硬着头皮上前。 「启奏陛下,微臣已经会同三法司对李彪诬陷皇孙一案进行了审理,李彪虽然在大堂上拒不交代,但是在牢房里却写下了认罪书。」 「只是那李彪深感愧对皇恩,已经于昨夜在刑部大牢悬梁自尽。」 陈宗礼说到这儿,刑部尚书杨靖赶忙快步从队伍中走出叩头请罪。 「微臣杨靖,身为刑部尚书,未能起到监管责任,致使钦犯李彪于狱中自尽,臣愿受陛下责罚……」 老朱听到两人的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死的挺巧啊……」 「他要是不死这么巧,是不是有人该睡不着觉了?」 老朱此言一出,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纷纷出列叩首请罪。 既然是三法司会审,刑部有责任,那他们俩也逃不开干系。 「微臣愿意领罪!」 「臣也愿意领罪!」 老朱看御阶下的人聚齐了,这才阴仄仄地问道。 「你们给李彪那厮定了个什么罪名呀?」 几个人听到这话心里都是一颤,心里暗道幸好昨天商量的时候,量刑都是往最高里写的,要不然今天肯定没法让陛下满意。 户部尚书陈宗礼再次硬着头皮说道。 「回禀陛下,微臣会同三法司商量,一致认为李彪身为臣子,竟然意图谋害皇孙,实乃罪大恶极之辈,当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陪侍在宫门口的二虎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他昨天还跟皇爷抱怨,嫌李彪死得太便宜了,想给李彪来个狠的。 当时皇爷不以为然,说那群文官比他想象的狠。 现在一看果然不差,这帮文官对付自己人来,远比锦衣卫还狠毒啊。 李彪明显就是替某人背锅的,这群文官太缺德了,杀了人还不算,还要对其株连三族,让其断子绝孙! 老朱也被文官们壮士断腕的狠辣给震惊了下,他想过文官的狠辣,但没想到能这般狠。 这案子就算是放到自己手上,充其量也就是杀他全家到头了,万不至于夷三族啊。 事实上老朱虽然杀人不少,但如果不是政治斗争的话,很少大肆株连。 李彪一案虽说触了他的逆鳞,但也并未引起他足够高的重视。 毕竟李彪只是一个区区员外郎,还达不到让他惦记的程度。 「这就是你们的处理结果?」 「要不要拿回去重新商量下?」 陈宗礼听到这话,只感觉头皮发麻。这都已经夷三族了,皇帝陛下还不满意? 陈宗礼赶忙求救似的看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杨靖看到这货的目光,只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扣下来。 这种事看我干嘛,我……我特娘的已经够倒霉了…… 陈宗礼见刑部尚书杨靖装死,只能把心一横,将李彪一案的罪名再提高一级。 「陛下,李彪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离间天家骨肉,实乃万恶不赦之罪。」 「臣虽为户部尚书,不善于刑名之学,但微臣斗胆谏言依谋逆罪论处,诛其九族,并将李彪挫骨扬灰……」 陈宗礼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大臣齐齐一惊。 这特娘的也太狠了,那李彪好歹是户部的人,是你陈宗礼的下属吧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章 三皇孙交货啦!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你怎能如此狠毒? 老朱听到这话老脸不由一抽,心里暗道自己再不拍板,这帮人能搞出诛十族来…… 「咳咳……这惩处太重了……」 「咱执政向来以宽厚为主,见不得此等血腥惩罚,还是从轻发落吧……」 老朱这话一出口,整个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全傻了,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陛下,心想这话是皇帝陛下该说的? 再者说了,皇帝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就你还宽厚,跟了你几十年的老臣,你说杀就杀,何曾眨过一次眼? 老朱却不管那个,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仁君形象中无法自拔了。 「依咱看,抄没家产,男丁流放,女眷发配教坊司为奴就行了!」 老朱一锤定音,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无不躬身称赞陛下的仁义之名。 殊不知,老朱其实在故意恶心人。 因为对于文官来说,有时候名节比生命还重要。把他们妻女发配教坊司,可远比全家死光光要狠得多。 果然,文官那边虽然齐声恭贺,但一个个跟吃了苍蝇屎似的恶心。 这处罚实在是太狠了,一旦罚入教坊司,那可是世世代代都不能脱离乐籍,只能一直当妓女之类的玩意! 跟李彪关系好的人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帮助李彪这个昔日同僚,把他们的妻女提前弄死,以免玷污李家的清名? 陈宗礼等人倒是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帝陛下对李彪都如此轻拿轻放,那更不会治他们的罪了。 然而,陈宗礼等人刚这么想,就听到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再次开口。 「陈宗礼,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 陈宗礼先是一阵愕然,随后看到老朱那杀人的目光,赶忙低下头认罪。 「微臣监管不力,致使户部出现此等败类,臣愿意接受陛下处罚!」 「杨靖,你可知罪!」 刑部尚书正偷偷看热闹呢,突然听到这话也是一愣,心想这事跟自己有啥关系,自己不过是帮了别人个忙而已! 但老朱点到他的名了,他也没胆子说自己没罪。 「臣……臣也知罪……」 「微臣处置失当,致使李彪自尽于狱中……」 「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你们两人是不是也得担点责任?」 两人闻言也赶忙叩首请罪。 老朱见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即对几人宣判。 「你们几个死罪就免了吧,罚俸也大可不必,就枷号示众三月吧。」 「也不用耽误正常的公务,每天带着枷锁上朝当值即可。」 几人以为自己没啥事了呢,突然听到这话一个个如遭雷击。 现在眼瞅着要到秋季了,过段时间各地移送的人犯就要统一送到刑部审理,到时候刑部尚书戴着枷锁审犯人,会不会被犯人嘲笑死? 你丫的一个罪犯,凭啥来审老子! 每一个跟刑部尚书相熟的官员,听到老朱的这个处罚,无不对刑部尚书报以同情的眼神。 刑部尚书杨靖更是哭丧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道要遭这个罪,就不搭理太子妃的特使了…… 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更郁闷,他们俩由始至终都是陪衬,竟然还要戴三个月枷锁,这实在是太冤枉了。 只有陈宗礼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还有三个同僚陪着,要不然他今天晚上回家就找根绳子吊死! 虽然四个人在心里早就将老朱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但依然要磕头谢恩,谢老朱的不杀之恩。 老朱在处置了几个不听话的文官后,立马就遭遇了文官的反击。 虽说这反击不是朝着自己来的,但依然让他非常不爽。 「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章 三皇孙交货啦!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陛下,吴王宫对天下臣民开放,实乃旷古未有之盛举,吴王更是千古罕见之贤王。」 「然则玄武湖上藏有大明户籍之黄册,整日里人来人往,难免有所疏漏。一旦引发火灾,或者招致贼人串改,我大明之赋税制度将无所依凭……」 「因此,微臣斗胆谏言,要么关闭吴王宫,请吴王另外择地兴建新宫。要么搬迁黄册库,使大明黄册能够得到妥善保存。」 老朱听了这个建议当即头疼起来。 实话说,让他关了吴王宫,他是一万个不舍得的。 他大孙好不容易干了件给他长脸的事,他巴不得全大明的人都进去逛一圈,好称赞大孙的贤明,怎么可能舍得关掉? 但是黄册库干系重大,关乎这大明赋税的根本,也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你们户部想拟定几个搬迁的地址给咱过目,若是有合适的好地方,就把黄册库搬走吧。」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暗暗一惊,看来吴王殿下真的是简在帝心,陛下宁愿搬黄册库,都不愿意关吴王宫! 事实上,这个事情本就是文官的试探,同时也是文官的反击。 他们不敢明面上说吴王宫如何,只能借由这种事情来逼迫皇帝陛下关闭吴王宫。 「陛下,微臣斗胆谏言,京畿附近除了玄武湖,已经找不到更合适放黄册库的地方了。」 「若是陛下执意要搬,急切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场所。不如先暂时关闭吴王宫,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等朝廷找到合适的搬迁场所,再行开放。」 「这……」 老朱闻言陷入沉思中,琢磨了一会儿,确实没想到合适的地方后,立马将此事搁置。 「此事稍后再议,下一个!」 兵部尚书茹常在户部的官员退下去后,立马跳了出来。 「陛下,边军武器军械年久失修,再不更换就无法抵御北元人的袭扰了。」 「臣斗胆谏言陛下,三皇孙监管兵器局已有月余,能否行文兵器局,让兵器局那边快点打造兵器?」 老朱听了兵部尚书茹常的话,只感到一阵头疼,对某个逆孙的怨念更重了。 「此事……」 正在老朱想说「此事稍后再议」之时,只见二虎欢天喜地对跑进来。 「皇爷!」 「三皇孙交货啦!」 「刚刚兵部的官员过来说,装着兵器的马车从长安门往外望,一眼都望不到头……」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章 三皇孙交货啦!免费阅读:,! 『』 第二百零一章 这败家玩意,不知道包一层油纸吗! 老朱这人非常重规矩,上早朝的时候是严禁有人突然闯入的。 除非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之类,否则任何人敢无故闯入,都会被他严厉惩处。 二虎所奏之事,在整个大明来说,简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一般来说,连拿到朝堂上提一嘴的机会都没有,充其量兵部行文的时候,在奏折里写上一句「戊字库收入兵器多少件」之类的话。 然而,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老朱惊讶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并且满脸激动地追问! 「莫不是谎报吧?」 「总共运进来多少?」 「回禀皇爷,此事千真万确,锦衣卫那边也送来消息了!」 「至于运来多少……」 二虎苦笑着摇摇头道。 「锦衣卫那边说是全数押解入库,但卑职不敢信啊……」 老朱听到这话也露出一丝苦笑,想着那鳖孙平日里爱说大话的做派,也觉得这消息太假。 其他文武官员听到这话也窃窃私语起来,没有一个人敢信。就是跟朱允熥亲近的武将们,也不敢乱说话,生怕拍马屁拍错了,拍成了起哄架秧子。 兵部尚书茹常更是不信,他早就派人打听过了,兵器局那边裁汰了几千个工匠,有不少人都被朱允炆监管的兵仗局那边挖走了。 现在兵器局那边只有不到三千人,怎么可能完成一个月的任务量? 再者说,朱允熥那家伙放弃兵器局原来的一切,在河边重新修了作坊,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正式生产。 半个月里,靠着仅剩的三千人,还想完成一个月的份额,这是拿满朝文武当傻子耍吗? 茹常越想越气,本着为大明的江山社稷负责的态度,他拎着一张嘴就冲上去了。 「陛下,此事可不容儿戏!」 「若是吴王殿下真能如数交付,老夫愿意亲自为其请功!」 「如若不然,老臣也不敢让陛下治吴王之罪,但最起码也得给前线将士一个交代吧?」 「这……」 老朱闻言眉头微皱,一边恼恨茹常的不懂事,一边恼恨朱允熥耽误事。 「茹常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咱大孙确实有点不懂事了,怎能夸下如此海口!」 「他若是说完成这个月的一半,咱倒是还信他几分。现在说全数交付,咱倒是也心里没底了。好在咱压根也没指望他,早就密令卫所打造兵器,想来肯定误不了事,哈哈哈……」 老朱半开玩笑地给大孙找补几句,然后就故意大声笑了起来。 正常情况下,皇帝大笑,起码朝臣们要跟着傻笑。 然而今天有点诡异,偌大的朝堂之上,只有老朱那如同猫头鹰一般难听的笑声在回响。 老朱尴尬地笑了几声,见没人附和自己,也就收起来脸上的笑容。 「二虎,那边果真说送来了一个月的兵器?」 「回禀皇爷,不是一个月……」 「那你刚刚说如数干嘛,这不是成心戏耍咱吗!」 「回皇爷,按照锦衣卫那边的说法是今年的如数交付……」 「这怎么可能!」 老朱当场就炸毛了,噔噔噔走下御阶,亲自来到二虎面前。 「二虎,你可不能骗咱,那逆孙能足月交付咱都知足了,还能把全年的完成喽?」 「就算今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那剩下的也有四五个月哩,就是他一天当成两天用,也不可能全都打造完吧!」 二虎见老朱这般态度,心下也跟着打鼓。 「皇爷,卑职收到的消息就是这样啊……」 「您要是不信,一会儿兵部的入库清点完,肯定会来复命……」 老朱听到这话恨恨地瞪了二虎一眼,然后大踏步地往外走。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这败家玩意,不知道包一层油纸吗!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备车!」 「咱要亲自去看看!」 大殿内的一众官员见皇帝跑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后,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们也非常好奇,那朱允熥凭什么敢说这种大话。 戊字库坐落于长安门内,距离兵部衙门只有一墙之隔,是专门用于收放兵器局和各地卫所进献武器的仓库。 老朱坐着马车赶到之时,戊字库正在库大使陈九五的指挥下,热火朝天地往仓库里搬运各种制式武器。 陈九五当了十几年的库大使,就没见过这么多的兵器入库。 一般来说,兵器局拉过来的制式兵器,都存不上一个月,就得被各地边军用各种理由给要走。 事实上,大明的兵器一直不够用。很多边军所用的兵器,还是豁牙露齿的呢。 因为这东西的产量始终提不上去,每年铆足了劲地打制,也堪堪够部分边军更换而已。 前段时间蓝玉率军北征,更是把戊字库最后的一点库存带走。 陈九五每天看着空荡荡的仓库,心里别提多烦躁了,只感到无尽的空虚。 现在见到吴王殿下一下子打制了这么多兵器,他不仅腰杆挺得笔直,就是嗓门都大了几倍。 「你们都给咱小心着点,别给咱磕了碰了!」 「陈大使,咱们这兵刃是铁打的,可不是瓶瓶罐罐,你还怕摔碎了不成,哈哈哈……」 陈九五听着守库兵丁的调笑也跟着笑。 「你们懂个甚!」 「这新打制的兵器表层都有一层油膜,磕了碰了就容易生锈哩!」 「好好好,咱们都听陈大使的,都小心着点,就跟对待自家婆娘那般!」 陈九五一边盯着众人搬运,一边站在旁边抽检。 「这箱子箭头不错,全数入库。」 「这箱子长枪头也不错,也都入库吧。」 「这箱子腰刀……」 「等等!」 陈九五拿起一把腰刀,感受下腰刀的分量,当场惊得变了脸色。 这刀怎生如此沉重! 陈九五小心地撕掉刀身上的油纸,当看到刀身通体由镔铁打造之时,气得忍不住骂娘。 「这帮挨千刀的也太败家了吧,竟然通体都用镔铁打造,以后日子还过不过啦!」 就在陈九五感慨之时,突然伸出一只手,从他手里夺下腰刀。 陈九五刚要骂娘,可当他看到来人的容貌后,立马吓得塌下了身子。 「虎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九五跟二虎也算是旧相识,在军中的时候,还在一个伙里待过。 然而二虎却没搭理他,只是将腰刀递给了身后的一个老头子。 「皇爷,您小心着点,这刀很是锋利!」 陈九五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吓傻了,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卑职拜见皇爷,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哪有工夫搭理他,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刀呢。 老朱跟陈九五一样,在看过朱允熥所打制的制式腰刀后气得直骂娘。 「这鳖孙,真是银钱多给他烧的,怎能如此靡费!」 「此等制式腰刀,岂有通体用镔铁打造之理!」 老朱是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对于军中常用的武器非常了解。 正常来说,这种制式腰刀只有在刀刃部位,才会采用夹钢法夹进去一根钢条,用以增强刀刃的钢性。 不过老朱在骂过几句后,现在见到铁已成刀,也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这鳖孙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吧……」 老朱吐槽了一句,这才看到地上跪着的陈九五。 「起来回话吧!」 「遵旨!」 「现在入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这败家玩意,不知道包一层油纸吗!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库了多少?」 「回禀陛下,现在只是入库了三万支箭,外加三千杆长枪,剩下的兵器,少说也得三天能清点完毕!」 老朱闻言暗暗吃惊,三天才能清点完毕,岂不是要有几十万支箭了? 「可有交付入库的清单?」 「有!」 陈九五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老朱接过去一看,只见是兵器局出具的进献名单,上边还盖着自己当吴王时用过的大印。 「兵器局交付戊字库兵器清单如下!」 「弓箭三十万支……」 老朱刚念完这句话,赶忙又重头看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逆孙竟然真的做到了?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竟然真的打制出三十万支箭? 一个月的时间打制三十万支箭,这要是全力生产一年,岂不是要搞出三百万支箭? 咱要是一年有三百万支箭,那扫平北元还不是指日可待? 要知道,北元满打满算也没有三百万人啊! 老朱在震惊之后继续向下看去,当真是越看越心惊。 「制式长枪三万条……」 「制式腰刀三万柄……」 「制式火铳三千杆……」 如果这些兵器数量能对上,质量上也都堪使用的话,咱大孙还真是立了一个大功啊! 老朱想到此处,当即好奇地看向停在戊字库门前的几十辆马车。 「来人,把所有马车上的苫布都揭开!」 二虎闻言应声称诺,随即命人掀开停在戊字库前边的十几辆马车。 当所有苫布揭开,站在马车边上的一众文武官员,只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在太阳的辉映下,满载着各种制式武器的马车,散发着阵阵森寒之气。装着制式腰刀的马车,更是爆射出一片刺眼的白光。 老朱也被这片白光晃瞎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骂道。 「这败家玩意, 不知道在腰刀外边包一层油纸吗!」 「这要是生了锈,看咱不把他吊起来打!」 老朱的话音刚落,从马车的队伍中走出来一个穿着襕杉的青年。 「回禀陛下,不是我恩师不想用油纸包裹钢刀,实在是兵器局那边的油纸供不上,只能随意的将这些钢刀堆放在一起。」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想起二虎曾经禀报过,自家那鳖孙从国子监拐走不少生员,整日里教他们一些杂学。 现在此人口称恩师,应该就是自己大孙的弟子吧? 「你是何人,在兵器局掌管何事?」 「回禀陛下,学生马博,在兵器局任总工之职,专司兵器打造之事!」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这败家玩意,不知道包一层油纸吗!免费阅读:,! 『』 第二百零二章 臣等为吴王殿下请功! 马博?」 老朱记得二虎好像提过这个名字,不由向着二虎望了一眼。 二虎见到皇爷探寻的目光,赶忙解释道。 「皇爷,马博乃是皇孙殿下最喜欢的学生,是物理学的课代表。」 「哦哦……」 老朱从二虎那里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当即向其笑了笑。 「你是负责交割的?」 「回禀陛下,卑职确实是奉了恩师之命来兵部交付兵器的。」 「现在只等兵部这边给出回执,卑职好拿回去向恩师复命!」 老朱见马博开口恩师,闭口恩师,对自家大孙是发自内心地恭敬,由衷地为大孙感到开心。 以他看了一辈子人的眼光来看,这个人注定是大孙的死忠! 老朱爱屋及乌之下,也对马博的称呼发生变化。 「小马呀,你来给咱说说,你们这些兵器都是如何打造出来的,总共用了多长时间?」 「是不是那逆孙偷偷派人在外边订购了兵刃,然后伪装成是你们打造的?」 马博就是典型的理工生思维,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哪怕面对的是皇帝陛下,也只是出于礼仪上的恭敬。却不知,老皇帝的这声小马,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造化。 「回禀陛下,我恩师三皇孙殿下向来光明磊落,岂能干那等蝇营狗苟之事?」 「更何况我恩师学究天人,深悉宇宙运转之奥妙,洞察世间万物之玄机。只需稍微施展点才华,打造些许机械,再借助天地之力,些许兵刃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马博句句都在夸赞朱允熥,但老朱听了依然不喜。 这家伙板着冷冰冰的脸色给谁看呢! 再者说,自家那鳖孙啥德行咱心里没数,你夸夸他聪明伶俐也就罢了,还学究天人,深悉宇宙,洞察万物,你咋不说他上天哩! 「小马呀,夸两句得了,照你这么个夸法,咱大孙都得上天!」 老朱本来是句玩笑话,可是听到马博的耳中却成了陈述句。 「啥?」 「恩师上天了?」 「可是坐热球上的天吗?」 「恩师早就跟学生说好了,上天的时候带着我,咋能说话不算数呢……」 老朱看着泫然欲泣的马博都蒙了,这孩子是不是听不出好赖话,咱那不是在开玩乐呢吗? 「马博,你也别跟咱打马虎眼了,就给咱一句实话,你们总共生产多久!」 「回陛下,不算调试设备的时间,总共用了十天。」 「啥!」 马博此言一出,别说是老朱了,就是一直派锦衣卫盯着朱允熥的二虎都惊呆了。 「才十天?」 在老朱沉浸在震惊的时候,兵部尚书茹常满脸不敢置信地凑过来,一把抓住马博的衣领质问道。 「怎么可能只用了十天!」 「你一定是在哄骗陛下,你这是欺君之罪!」 老朱看到茹常发疯,赶忙派人将他拉开。然而,茹常虽然被拉开了,依然恶狠狠地朝着马博咆哮。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没有人可以用十天生产如此多的兵刃!」 「就是大罗金仙来了都不成!」 工部尚书秦逵也是一脸的不信,只是他还算克制,只是围在马车前打转,想找到用于拆穿马博谎言的证据。 一般来说,不同地方打制的兵器,不论其颜色还是形制,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这种差别普通人看不出,但对于长年浸Yin在工部的秦逵来说,那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户部尚书陈宗礼也凑了上来,附在秦逵耳边低声问道。 「怎么样,可有什么端倪?」 秦逵无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臣等为吴王殿下请功!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奈地从马车上抓出几个箭镞摊在手上。 「老陈,你看看这箭镞就知道了。」 陈宗礼不解地看向秦逵。 「这玩意有啥好看的,不都是一模一样吗?」 「关键点就在这一模一样上!」 「如此规整的箭镞,即使是老夫管理兵器局之时都造不出……」 秦逵说到这儿,当即指了指马车上装满箭镞的竹篓。 「然而你看看这里,随便抓出来几个箭镞都是一模一样,不论是铸造箭镞的铁料,还是铸造的工艺,以及箭镞的形状都完全一样……」 秦逵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道。 「虽说老夫不愿意相信,但老夫不得不承认,吴王殿下确实有非人之能,真的在短短的时间里打制出全年的兵器……」 「这……」 陈宗礼听到这话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如果朱允熥真的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那朱允炆基本上就没戏了啊! 在陈宗礼担心朱允炆之时,秦逵只担心自己的命运。 秦逵身为工部尚书,竟被一个黄口小儿给比了下去,他以后还哪来的脸当工部尚书? 秦逵想到此处,走到老朱面前扑通一声跪倒。 「微臣秦逵,愧对陛下圣恩。忝居工部尚书之职数年,竟不如吴王殿下一夕之功!」 「恳请陛下准许微臣辞去尚书之职,让微臣回家种地去吧,呜呜呜……」 周围的官员听到这话,无不震惊地看向秦逵。心里暗道秦逵得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能生出归隐的心思? 然而,当他们来到马车前,看到那一个个标准的如同用尺子量出来的腰刀、长枪、箭镞、火铳等物时,一个个全都哑然,也全都明白秦逵会如此心灰意冷。 这朱允熥完全是把工部按在地上摩擦啊,而且是碾压级别的摩擦。 能超额完成交付数量也就罢了,竟然在完成数量的同时还能保证品质,这简直是睁开眼都不敢相信的奇迹啊! 不过在震惊过后,众人心中又同时生出一个疑惑,那就是朱允熥如何做到的? 「陛下,微臣想去新兵器作坊观瞻一下!」 「微臣也想去!」 「臣也想去!」 跪在地上请罪的秦逵,听到众人的话也被勾起了好奇。 「陛下,臣也……」 老朱不待秦逵说完就大手一挥。 「不用说了!」 「咱们同去!」 老朱也非常好奇,自家大孙是如何在十天之内,完成兵器局小半年的产量的。 不多时,众人来到新兵器局作坊。 老朱看到通济河上筑起的大坝,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水坝?」 「回禀陛下,此即天地之力的化用,乃是我恩师的一点造化之功。」 老朱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这马博算是废了,开口闭口都是那鳖孙,更离谱的是连造化之功都整出来了,真当那鳖孙是神仙啦? 老朱领着众人进入锻造作坊,立马被作坊内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所吸引,尤其是门口的十几个大铁锤,每锻打一下,都有无数的火星迸射,显得格外显眼。 「此物为何?」 因为锻造作坊太过嘈杂,老朱近乎是用吼的声音喊出来的。 马博也是一样,大声地回复道。 「回禀陛下,此为水力驱动铁锤,专门用于锻打铁锭中的杂质,使之成为优质的镔铁!」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惊讶,这一个铁锭少说也得数百斤吧,用如此巨大的铁锤砸,估摸着用不了几下就能锻打好。 难怪那鳖孙敢如此浪费,别人家锻打镔铁少说得几十万锤。到了他这儿就简单了,咣咣几锤完事!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臣等为吴王殿下请功!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陛下,此处铁锭经过锻打后,就会进入下一个作坊重新进行熔炼、浇筑、脱胚等环节。」 「那边还有小型锻打铁锤,专门用于打造制式兵刃的……」 「陛下,此为翻砂法,乃是我恩师独创之法,可用于铸造大型器具。然则小型刀具,亦可采用此法。」 「在另外一边还有翻砂作坊,专门用于制造模具……」 老朱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着马博的解说,同时也被一路上所见到的各种奇怪器具所震撼。 寻常需要数日才能锻打出来的一口制式腰刀,在这儿只需要一次脱胚,然后随意拿水力驱动铁锤锻打几次,修掉边角即可进行打磨。 而且这里打磨也与寻常不同,而是在一块飞速旋转的砂轮面前,只要往上轻轻那么一蹭,只听得「刺啦」一声,火星四射间,一把腰刀的刀刃就磨好了。 箭镞之类的就更简单了,铁水熔炼后往模具里一倒,一次就能出来几百个。等脱了模之后,拿到自转砂轮面前抹掉边角即可。 看他们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工序,感觉一天浇筑几百次箭镞完全没有半点压力。 难怪只用了十天就能造出如此多的箭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箭镞的铸造竟如此简单。 不过最让老朱震惊的却是那些无所不能的机械,在新兵器作坊之中,好像随便一道工序,都有专门的机械进行处理。 所有工匠按部就班,每人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 虽然整个作坊显得忙碌异常,但所有人都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的凌乱之感。 老朱浏览完所有工序后,忍不住发出感慨。 「此军国之利器也!」 「咱大明有此等利器,何愁北元不灭,何愁天下不平?」 跟在老朱身后的一众文官、武将,听到这话,不管愿不愿意,都赶忙跪地拍马屁。 这一路走来,他们就算再挑剔,也被朱允熥的本事所征服。 此等庞大的作坊,竟然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单说这个管理之能就已经比很多在场的官员都强了。 至于管理兵仗局的朱允炆,更是连给朱允熥提鞋都不配。 兵部、工部明理暗里派了不少人过去,想着帮朱允炆管理。然而,朱允炆执拗的将所有人赶出来,非要亲自向皇帝陛下证明他的管理能力。 于是乎,他用了三倍的人力、物力,才堪堪完成正常的产量…… 再就是那一样样匪夷所思的机械了,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仅省时省力,更难得的是还能保质保量。 只是可惜一点,此子跟武将勋贵那边太亲近了,是真正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想断都断不掉的那种。 否则,让他们转头支持朱允熥,他们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陛下圣明!」 「我大明有此等军国之利器,实乃大明之幸,社稷之幸!」 「臣等为吴王殿下请功!」 众人在拍过马屁之后,只有茹常依然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陛下,吴王殿下确实是功不可没,说一句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都不为过。「 「但微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老朱正喜滋滋的盘算如何奖励大孙呢,听到这话脸色立马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已经猜到茹常要说什么了。 「不用讲了!」 「咱信得过大孙!」 茹常听到这话重重地磕了个头。 「陛下,就算您相信吴王殿下,微臣还是要讲。」 「此等军国利器只应归属朝廷管辖,直属天子管辖,万万不能操之于藩王之手!」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惊醒,暗道还是茹常看的通透。 吴王若是掌管此等要害,顷刻间就可打造出可供万人装备的武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臣等为吴王殿下请功!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器啊! 一旦吴王对陛下心生不满,生了谋朝篡位之心,试问天下何人能挡得住? 众人想到此处,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再次跪了下去。 「陛下,茹常尚书说的对,此等军国利器决不能操之于藩王之手,请陛下收回吴王监管之权,将兵器局新作坊归于朝廷管辖!」 老朱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员,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的几个五军都督府的武将,心里也是充满了无奈。 从皇帝的角度来说,此等军国重器必须牢牢攥在手里,就算是亲儿子都不能交付。 可从皇爷爷的角度来说,他是真没脸面跟大孙开这个口,从大孙的手里将作坊收回。 「此事稍后再议!」 「陛下!」 茹常还想再争取下,却不料刚喊出来,就被户部尚书陈宗礼碰了一下。 「你碰我干嘛?」 「闭嘴吧!」 「陛下没直接拒绝,已经是万幸了!」 茹常听到这话赶忙闭嘴,然后跟着众人一起山呼陛下圣明! 老朱听着众人的吹捧,只感觉心情无比地烦躁。 事实上,他也想将这个作坊收回来,这倒不是他信不过大孙,实在是怕大孙年轻气盛,闯下滔天祸事。 老朱心烦意乱间,不知不觉走出了作坊,来到了一座紧挨着作坊的低矮平房面前。 「这是何处?」 「陛下,此乃皇孙殿下之值班室!」 「什么!」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老朱甚至会以为这是茅房。 事实上,这所谓的行宫说成茅房也没毛病。因为这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值班室,等百丈外的职工宿舍盖好,这里自然就废弃了。 「兵器作坊生产的这些时日里,恩师一直住在这里,以应付作坊那边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问题?」 老朱想到新作坊内井然有序的打制流程,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问题。 「陛下有所不知,新作坊刚开始生产之时,时常会出现各种问题。然则,放眼整个大明,除了恩师无人能够通晓机械之原理。」 「因此,恩师为了不耽误朝廷的大事,只能每日守在这里。」 「哦!」 老朱听到马博这样说,心里生出淡淡的感动。想不到那鳖孙平日里懒懒散散,关键时刻竟然如此能吃苦,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老朱推开房门走进去,看到室内狭**仄,心里就是一痛。 看来新作坊能有如此惊人产量,咱大孙也是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啊! 在老朱沉浸在感动之时,马博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张「八万」的木牌,赶忙用脚将其踢到床底下。 我这是为尊者隐,可不是拍恩师马屁! 「陛下,此即为恩师平时所睡之床!」 老朱看到大孙所睡之床如此简陋,更是破了大防。 「咱大孙可怜哟!」 「咱得如何补偿大孙,才能对得起大孙的这番心血啊……」 二虎在边上听到这话,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您给他几百万两银子,保准您大孙乐颠颠的把作坊卖给你! 老朱满怀心事的回宫,本想找大孙好好聊聊,问问大孙到底想要啥,却不料扑了个空。 「咱大孙呢?」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臣等为吴王殿下请功!免费阅读:,! 『』 第二百零三章 大孙放心,咱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太医院内,郝文杰正在跟几个正骨科的太医,摆弄一副骨头架子。 此等邪祟之物,本不该出现在太医院里。可在太医院的一干太医,看过朱允熥送来的几本书后,顿时对人体结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乎,郝文杰领着几人去乱葬岗,拼出这么一副完整的骨架回来。 「你们几个先学习着,晚些时候跟我去一趟宫外,北镇抚司那边又多了几个大体老师,咱们晚上一起过去学习学习!」 所谓大体老师,乃是朱允熥所传医书之说法,他们秉承这一脉的规矩,自然要继承这个称呼。 太医院院判葛允谦路过,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 「最近没听说朝廷有什么钦案啊,咋会突然多出几个大体老师?」 「李家……」 「陛下不是说把他们流放……」 葛允谦说到这儿突然闭嘴了,然后装作没事人似的上来帮忙。 「晚上算我一个!」 「好!」 几人正忙活的时候,朱允熥突然钻了进来。 他是来找郝文杰算账的,可一进屋就被栩栩如生的骨头架子吸引了。 「咦!」 朱允熥上前弹了弹骷髅架子,发出由衷地赞叹。 「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做出模型啦,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三皇孙,这就是真的!」 「啊?」 朱允熥闻言「唰」的一下跳开,然后赶忙跑出去洗手。 在朱允熥走后,葛允谦小声嘀咕道。 「三皇孙见识还挺广……」 郝文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自己唯一能接受的理由。 「或许是在锦衣卫那边见过吧?」 几个人听了这话顿时不再怀疑,锦衣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鬼进去都得哭着出来阎罗殿。 朱允熥洗完手重新跑回来,但却不敢直接进屋了,而是站在门口跟郝文杰算账。 「郝文杰,你为什么要骗我!」 「皇爷爷根本没事,昨天还去后宫找……咳咳,那个什么来着,你却骗我皇爷爷不行了!」 郝文杰听到这话赶忙过来捂嘴,但朱允熥连碰都不让他碰,赶忙就退了出去。 「你别过来!」 郝文杰哭丧着脸说道。 「我的小祖宗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微臣啥时候说过陛下不行了?」 「这要是传扬出去,我郝家就完了,至少也得落得个李家那样的下场!」 朱允熥闻言不解地问道。 「李家?」 「哪个李家?」 郝文杰这才意识到,李家虽然因为这孙子的事闹得家破人亡,可由始至终这孙子都不知情,只停留在朝堂争斗之中。 「没啥!」 「三皇孙就是来跟我说这个事吗?」 「当然不是!」 「我来是想问问,你们对我所传授的新医学掌握得咋样了?」 「前天我那儿有个匠人手被机器伤到了,断了两根手指。」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脸色立马黯淡起来。 事实上,这才是朱允熥来太医院的最主要原因。 因为按照他脑子里的记忆碎片,这种事情好像是机械越普及,发生的概率越大。 后世的某个地方专门接手指而闻名,就是因为该地小型作坊多,经常有工人因为操作不当而伤到手指。 「如果你们能研究明白新医学,我那匠人的手指就能保住了……」 郝文杰看到朱允熥满脸的自责,本就没多少的怨气霎时烟消云散。 三皇孙竟能为匠人之手伤心,实乃真仁义也! 「三皇孙,您什么时候再抽时间给我们讲讲吧,很多东西我们都看得一知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大孙放心,咱定然不会让你吃亏!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半解,完全就搞不懂啊。」 「哪里搞不懂?」 朱允熥虽然这样问,但事实上他也心里没底。他所掌握的那点知识,还是在一个什么「秦明」的人那里学来的。也是因为那个人,他才买了几本医学方面的书,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 郝文杰见到「大师」来了,赶忙将朱允熥请进去,然后招呼太医院的年轻医师、太医们全都跑过来听讲。 「三皇孙,你先给我们讲讲血型吧。」 「为什么人体会分四种血型,这玩意又如何分辨,那试剂又是何物?」 这话可算是问到朱允熥的知识盲区了,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血型啊……」 「其实不止四种,还有一种熊猫血……」 「试剂就是血清,血清……」 「算了,改天给你们搞个显微镜,再给你们搞个离心机,你们自己试着玩吧。」 「不过离心机只能搞成人力手动的,能不能好用我就不管了。」 「下一个问题!」 「神经如何解?」 「再下一个!」 「三皇孙您别总下一个呀,您总得跟我们说说神经是啥吧,是不是跟我们常说的经脉是一样的东西?」 朱允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应该差不多吧……」 「总之,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具体如何实现书里的东西,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又问了一些知识,很多都是书中记载的,朱允熥回答起来也自然不费力,总算是给自己「大师」的身份挽回了几分颜面。 将近中午的时候,太医院的一干太医,热情地挽留他留下来用午饭,朱允熥也本想继续跟他们吹会逼,却不料被乾清宫的小太监给抓住了。 「原来三皇孙在这儿!」 「三皇孙,您赶紧跟奴婢回宫吧,皇爷找您找得都快急眼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扔下一干求学若渴的太医,跟着小太监回乾清宫。 「皇爷爷昨天晚上不是刚打过我吗,又这么急着找我干啥!」 「奴婢不知。」 「但看皇爷的脸色,好像不是很生气,应该不会再责罚殿下吧?」 「哦……」 不多时,两人回到乾清宫,老朱看到大孙进来,赶忙从椅子上起身,上前将大孙抱起来,开心地转起了圈圈。在转了几圈后还觉得不尽兴,又对着大孙的小脸蛋「a」的亲了几口。 「真是咱的好大孙,哇哈哈哈!」 朱允熥一看到老头如此疯狂,就知道他一定是看到兵器局送的货了,脸上也跟着嘿嘿傻笑。 「皇爷爷看到孙儿打制的兵器了吧?」 「皇爷爷可还满意?」 「满意!」 「咱实在是太满意了!」 「尤其是你搞出来的那个作坊,咱更是非常满意!」 老朱抱着朱允熥坐下,将其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一边捏着大孙的脸蛋,一边开心地问道。 「赶紧给爷爷说说,你是咋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这个呀,是我父王教我的……」 老朱一看到大孙眼珠子乱转,就知道这家伙在编瞎话。一听到他又把死去的大儿给搬出来,老朱反手将其按在大腿上,照着他的屁股就是「啪啪」打起来。 「编!」 「你再给咱编一个,看咱不打你个屁股开花!」 「皇爷爷,孙儿的屁股已经开花了,哇呜呜……」 老朱听到大孙「哇哇」的嚎叫声,这才意识到昨天刚揍完他,不由尴尬地抽回手。 「谁叫你骗咱来哩!」 「咱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嘛,不许骗咱!」 「给咱说实话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大孙放心,咱定然不会让你吃亏!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 朱允熥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重新编一个。 「回禀皇爷爷,是孙儿在梦里学的。」 「梦里?」 这次老朱倒是没动手,只是满脸狐疑地看着大孙的屁股,想着是不是再给他几下子。 「梦里有个老头,可坏可坏了,整天逼着我学这学那,不学就打我,哇呜呜呜……」 老朱丝毫没意识到大孙在影射自己,反而好奇地追问起来。 「那老头相貌如何?」 「人高马大,圆眼大耳。」 「浑身上下穿得破破烂烂,邋里邋遢,跟个老要饭花子似的……」 朱允熥随口瞎编了一个老年版朱重八讨饭写真,本以为会遭到老朱疾风暴雨般的殴打,却不料这老头听了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老朱嘴里不住念叨着「邋里邋遢」几个字,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莫不是张邋遢在梦里点化过咱大孙? 老朱想到这儿,只感觉心里升腾起热切的火焰,恨不得立马带着人杀到武当山,把张邋遢叫出来好好问问,咱大孙命数咋样,能不能抗住老朱家的万里江山! 朱允熥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久,都没见老朱打自己,不由忐忑地问道。 「皇爷爷,孙儿能起来吗?」 老朱这才意识到,自己大腿上还趴着一只小逆孙呢。 「起来吧!」 「咱就当信了你的鬼话哩!」 「但是,以后这种话切莫对别人提起了,传扬出去对你不利!」 「哦哦,孙儿就跟您说,不会跟别人说的!」 老朱得到大孙的保证,当即将他从大腿上扶起来,然后把他放到地上。 「走吧,跟咱去用午膳,咱正好要跟你商量点事呢!」 「啥事啊?」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问,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这天中午老朱搞了好几个硬菜招待大孙,临吃完之时,这才羞愧地觍着脸说道。 「大孙啊,兵部尚书看了你的新作坊,说此等军国利器应该收回朝廷所有,不能放在个人手中……」 朱允熥听到这话暗暗松了口气,刚刚可把他给吓死了,还以为这老头要把他扔水里淹死呢。 「皇爷爷,就这点小事啊,至于让您为难成这样?」 「您都亲自开口了,这面子孙儿必须得给您!」 「不就是个破作坊么,朝廷想要就要呗。不过我建作坊的时候欠了点外债,你得让朝廷替我还了。」 「不管咋说,没有让孙儿赔钱的道理!」 老朱怎么也没想到,大孙竟然如此好说话。现在见大孙答应得这般痛快,老朱也立马霸气侧漏地表示。 「大孙放心,咱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不管是归到工部还是兵部,他们都必须让咱大孙满意才行,哈哈哈!」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大孙放心,咱定然不会让你吃亏!免费阅读:,! 『』 第二百零四章 这到底是谁的作坊!(求月票) 朱允熥陪着老朱吃过午膳就要开溜,想要去宫外看看自己的希望学堂,看看那帮国子监的生员是不是懈怠了,有没有认真完成自己布置的作业。 然而,他刚要趁着老朱打盹的时候溜掉,就被门口的太监给拦住了。 「三皇孙,皇爷有命,说今天你哪儿都不能去!」 「啊……」 「为啥?」 小太监哪知道为啥,反正皇爷是这么吩咐的。 朱允熥见溜不掉,就只能爬到床上睡午觉。正在打盹的老朱见到大孙爬上来,顺势往里边挪了挪,多给小逆孙留点位置。 老朱的觉很轻,迷瞪一会儿就再也睡不着了。见到大孙也没睡,当即对着他说道。 「既然不睡觉,那就跟咱出去抄折子去!」 「那我还是睡觉吧!」 朱允熥确定老朱身体不仅没事,还能去后宫郭奶奶屋里折腾后,就只想摆烂。 老朱见大孙趴下去装睡,对着他的屁股就「啪」地一下,拍得逆孙「嗷嗷」直叫。 「皇爷爷,你不讲武德!」 「我都把作坊给你了,你咋还打我!」 老朱闻言嘿嘿怪笑道。 「赶紧给咱起来,要不然咱还把你吊起来打!」 朱允熥满脸郁闷地爬起来,跟着老朱去了外间。 老朱一指御案前边的小桌子道。 「你早晨不是挑了一堆奏折吗,才抄了几个就不抄了?」 「赶紧给咱抄完!」 「我早晨的时候是……」 老朱闻言饶有兴致地盯着小逆孙。 「是什么?」 「是装给咱看的?」 朱允熥心说,你都知道为啥还问? 虽然朱允熥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在老朱的Yin威下,依然不情不愿地跪在小桌子前抄着奏折。 好在他早晨挑折子的时候,就专挑字少的拿。看上去厚厚一摞子,可全加一起也比不上「茹素」那啰里啰嗦鬼的一个折子字数多。 老朱看大孙乖乖地跪下抄折子,只感觉心里无比地欣慰。 真应了郝文杰那句话,这逆孙在历练几年,真能替咱分忧了! 只是这张邋遢,既然已经梦中点化了咱大孙,为何却不愿意来见咱哩? 莫不是嫌弃咱出身低微,看不起咱这个土包子皇帝? 那为啥能看得起这鳖孙,这鳖孙有啥出奇的吗? 老朱想到这儿,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火大,从批过的奏折里又抽出来几份扔给大孙。 「把这几个也顺便抄了!」 朱允熥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早晨挑剩的那几个又臭又长的奏折,气得差点哭出来。 「皇爷爷,孙儿的手都要抄断了……」 老朱却不搭理大孙的抱怨,只是给了他个威胁的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 朱允熥见状只能乖乖地闭嘴,然后委屈巴巴地抄写奏折。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老朱破天荒地带着大孙一起上了朝。 这才是他把大孙扣在宫里一整天的原因,生怕把这孙子撒出去,第二天再找他的时候找不到。 虽然文武百官早就见过老朱抱着朱允熥坐肩舆了,但是抱着朱允熥上朝还是头一次见。 因为上朝之时,皇帝的肩舆是要从丹墀上抬过去的。 此为天子之路,只有天子才能在上边经过,就连太子都没这个资格! 在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中,朱允熥被老朱放下来,随手指了个位置,让他去边上站着去。 一阵山呼万岁中,老朱走上御阶,坐到了自己的龙椅上。 茹常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老朱就抢先说道。 「咱昨天已经跟大孙商量过了,大孙表示愿意将新作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这到底是谁的作坊!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坊献出来,交给朝廷管理!」 老朱这话一出,所有文武百官再次一震,比之刚刚看到老朱抱着朱允熥从丹墀上经过还震惊。 这怎么可能? 那作坊一看就是付出了巨大心血,朱允熥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交出来? 只有站在人堆里的齐泰暗暗发笑,想着皇帝陛下肯定是用鞭子让三皇孙心甘情愿的,哈哈哈…… 老朱看到众人不信的表情,赶忙望向站在御阶之下的大孙。 「大孙,你亲自来说!」 「回禀皇爷爷,孙儿确实是心甘情愿献出作坊!」 兵部尚书茹常闻言赶忙问道。 「吴王殿下可有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 「这……」 茹常听了这话,赶忙将袖子里的奏疏往回推一推。 本来他今天是想上书皇帝陛下,让皇帝陛下加封朱允熥为亲王爵位的。 然而,朱允熥如此大公无私,他倒是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了。 一旦上了这个奏疏,不仅皇帝不喜,朝臣也会认为他太过刻薄。 「吴王殿下贤明!」 「臣为吴王贺,为陛下贺!」 「大明有此等贤王,实乃大明之幸,江山社稷之幸!」 大殿上的官员听到茹常给此事定了调子,也赶忙躬身称贺。 老朱要的就是他们称赞大孙贤明,否则他就不拉着这孙子上朝了。 「咱大孙高风亮节,但朝廷也不可言而无信,本来说好了将兵器局交付给咱大孙的,现在才过去一个月就要收回,总得表示表示吧?」 茹常听到陛下这般说,赶忙躬身回复道。 「陛下此言有理!」 「臣等定不让吴王殿下吃亏,肯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补偿!」 老朱得到茹常这般肯定的答复,也就不在此事上纠缠了。 「那好!」 「你们几个商量下归属兵部还是工部,然后跟咱大孙议定个补偿方案呈上来!」 「诺!」 老朱在聊完这件事,当即对着大孙摆摆手,将其给打发出去。 替这孙子扬名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让他留在这儿就有点碍眼了。 朱允熥见状赶忙溜出大殿,奔着自己的希望学堂而去。 虽然朱允熥走了,但大殿上议事并未结束。 在见识了新作坊的生产效率后,谁都知道这是个能下金蛋的公鸡,都想将这个作坊揽到自己手里。 因此,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什么同盟统统瓦解,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争争争! 老朱看到他们三个争来争去非但不打断,反而单独给他们找个地方,让他们独自去讨论去。 事实上,这也是老朱乐意见到的景象。 底下的臣子不争不斗,就该轮到他这个当皇帝的头疼了。 他故意抛出这个肉骨头,不明确归属于哪个部门,不就是想看到六部尚书打得死去活来吗? 偏殿内,户部尚书陈宗礼大声的驳斥着。 「你们俩有啥资格跟我争!」 「原来兵器局就归你工部管,可你看看自己管成什么样啦?」 「还有你兵部,你兵部已经有了调兵之权了,再把兵器局给你,你莫不是想造反?」 秦逵算是被踩到了短处,听到陈宗礼这话登时闭嘴不谈。茹常可是个火暴脾气,他身为兵部尚书,没点脾气也镇不住那些大老粗啊。 「陈宗礼,你们俩都是带着枷锁的戴罪之人,哪来的脸跟我争!」 茹常这话一出,陈宗礼和秦逵齐齐低下头。 昨天陛下让两人枷号示众三月,虽说为了不耽误办公,两人只是搞了个纸糊的小枷锁戴上,但也足够丢人现眼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这到底是谁的作坊!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现在见茹常骂人专揭短,两人齐刷刷闭嘴,在心里恨恨地骂着此人不是东西。 「我兵部咋了,兵部也是直接对陛下负责,忠诚于陛下的衙门,凭啥我兵部不能管?」 「这新作坊,我兵部还管定了!」 「行行行,归你兵部管!」 「到时候缺钱别找我户部,我户部没钱!」 「缺工匠也别找我工部,我工部也没人!」 茹常一听这俩人的话当场就慌了,没钱没工匠,他光有个作坊能干啥? 「两位大人息怒,咱们重新商量……」 三个老头经过了又一轮磋商,终于在早朝结束之时,给了老朱一个最新方案。 「启禀陛下,臣等三人商量之后觉得,新作坊归属兵部为好,但同时要接受工部和户部的监管。」 「工部负责查验质量,户部负责查账,确定兵器流向……」 老朱本来就不想将新作坊单独交给哪个衙门,听到这个方案当即开心地同意。 三个衙门互相牵制,在配合锦衣卫暗中监管,实在是再完美不过了。 三个人得到陛下的应允,当即乘坐马车来到位于通济河边上的新作坊。 然而三人一进入作坊就齐齐傻眼,只见昨天还热火朝天的作坊,此时竟然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十几人在清理机械,那些干活的工匠全都消失不见了。 茹常当即叫过一个手上缠着绷带,坐在门口的一个老头。 李三指满脸惆怅地看着徒工们干活,在两天之前,他还是号称李铁手的巧匠,更是在菩萨皇孙的新工匠等级考核中,考了个七级钳工,距离顶级只差了一级。 然而,只因为锯木头之时,自己一时大意,手指被飞快旋转的锯片锯掉了两个手指,于是他就多了个李三指的新外号。 虽说菩萨皇孙并未责怪他,承诺会一直养着他,让他当吴王府的门人,还让他当作坊的管事,但他一直耿耿于怀,感觉自己是个废人了,再也不能给菩萨皇孙干活…… 正在李三指满怀心事之时,突然感受有人踢了踢自己。他回头一看,只见三个穿着仙鹤补服的大官,正齐刷刷站在自己身后。 若是放在以前,贸然看到此等大官,他早就吓得跪在地上磕头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菩萨皇孙家的门人,完全不用鸟这帮官员。 「人呢?」 「干活的人都去哪儿了?」 李三指看着暴跳如雷的大官,淡淡地说道。 「放假哩!」 「俺们作坊每隔十天放两天假,前段时间作坊里赶工,一直没得闲,现在忙完了连着放六天哩!」 「放假?」 三个官员听到这话齐齐酸了,他们当官的一年到头都捞不到几天假,凭啥这些低贱的工匠每个月都有六天假! 「凭什么给工匠放假!」 李三指听到大官的咆哮并未生气,反而附和道。 「谁说不是哩,没事放什么假哩,俺们匠人不就是干活的命吗?」 「然而三皇孙非得坚持放假,每个月放六天假还不算,每天还只让俺们干四个时辰的活。」 「还说什么四个时辰干活,四个时辰睡觉,剩下四个时辰留给俺们自己,让俺们闻闻花香,让俺们晒晒太阳……」 三个尚书闻言更酸了,他们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不过三人听李三指这样说,心下更加好奇了。莫不是他们这一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吧,每天只干四个时辰,就把全年的兵器打造完了? 「你们平时也只干四个时辰吗?」 李三指闻言翻了个白眼道。 「哪能哩!」 「俺们这些天都是三班倒,人停机器不停。」 「要不是这么玩命干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这到底是谁的作坊!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咋可能这么快就把兵部的兵器打造完?」 「不过菩萨皇孙说了,俺们也就忙这一段时间,以后就全是好日子哩!」 李三指说到这儿,脸上明显露出憧憬和期待之色。 「真不知道菩萨皇孙说的是不是真的,俺们工匠也能当人,还能成为什么工人?」 几人正说话的工夫,作坊内响起了「铛铛铛」的声音。 李三指当即抛下三个大官,招呼下正在干活的十几个学徒。 「都别干了,赶紧跟俺去吃饭哩!」 学徒们闻言欢呼一声,赶忙跟着李三指走出作坊,来到作坊不远处的一个大窝棚里吃午饭。 兵部尚书茹常跟其他两位尚书也跟了出去,看到此地工匠午饭只是糙米饭,咸菜,外加一大锅炖菜,几人无不暗暗摇头。 他们听到匠人一口一个菩萨皇孙,还以为朱允熥天天给他们吃得多好呢。就算不是顿顿山珍海味,起码也得吃点肉吧,敢情就这么粗鄙的饭菜啊。 陈宗礼捏着鼻子瞅了瞅大锅,瓮声瓮气地道。 「这伙食不咋样嘛,好像还比不上兵仗局那边吧?」 正在领着学徒吃饭的李三指闻言回道。 「比那边差远哩,听说那边顿顿都有肉哩。」 「俺们这儿三天能吃一回肉都算不错哩,平时也就舀一大勺子荤油,让菜锅里有点油花。」 「那你们为何不去兵仗局那边干活,非得死守着兵器局?」 陈宗礼此言一出,正在窝棚里吃饭的众人哄堂大笑。他听到这笑声更加不解了,皱着眉头问道。 「本官说的有啥问题吗?」 「本官可是听说,那边不仅顿顿有肉,还给匠人们分房子哩,难道你们就不动心?」 陈宗礼话音一落,窝棚里的人笑得更大声了,李三指更是笑出眼泪来。 「你这个大官是不是傻哩,那些贵人的话能信哩?」 「实不相瞒,兵仗局那边的管事也来挖过老汉哩,还开出一天一百文的高价。但俺就是不去,俺宁愿赚着菩萨皇孙的八十文,也不稀罕那边的一百文。」 这回不仅是陈宗礼懵逼了,就是茹常和秦逵也露出不解之色。 明明朱允炆那边的条件更好,为何这些工匠还要留在朱允熥这边,难不成朱允熥让锦衣卫威胁他们了? 「为啥呀,难道你们是傻了不成?」 李三指闻言横了陈宗礼一眼,没好气地道。 「你才傻了哩!」 「二皇孙那边明显是哄人哩,俺们傻了才过去!」 「天上哪有白掉的白面馒头?」 「不过是把俺们忽悠过去,等干完了活,就又把俺们扔一边。」 「相对来说,还是菩萨皇孙这边好。菩萨皇孙话说得也明白,他就给俺们提供个干活的地儿,想要啥就自己挣。」 「干得多挣得多,干得少挣得少!」 「哪像兵仗局那边,乌泱泱看着人很多,可实际上干活的没几个,每个人都磨样工,刚一上工就眼巴巴地等着吃午饭。那就是专门养懒鬼的地方,正经人谁去那边混日子!」 「俺估摸着,他们也就混个把月吃喝,等把贵人磨得不耐烦了,迟早把他们从房子赶出去。」 「还是菩萨皇孙说的实诚,不拿俺们当傻子糊弄。人家直接就把话挑明了,顶多给俺们一块地,再送俺们点砖头,想要房子自己挣钱盖,他才不管俺们哩!」 李三指说完这话就不再搭理几个大官,而是坐在条凳上,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虽然只有几样咸菜,外加一锅飘着些许油花的菜汤,但他依然吃得香甜无比。 陈宗礼等人见状,也知道问不出啥有用的东西了,就打算回城找三皇孙唠唠这事。 然而,他们刚走出窝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这到底是谁的作坊!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棚,就看到几个武将勋贵走进作坊。 冯胜大摇大摆地走进作坊,一边走一边嚷嚷。 「咱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收咱家的作坊!」 傅友德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啥就是你家的作坊了,这里也有老夫的股份!」 两人话音刚落,晋王朱棡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同样骑马的朱椿和朱柏。 「你们两家加一起都没本王的一个零头多,哪来的脸在本王面前争来争去?」 朱棡下了马,随手将缰绳扔给身后跟着的随从,然后走进作坊四处打量起来。 「孤王的大侄子说给咱建了个作坊,孤还一次没来看过呢,就听说有人想将作坊收回去啦?」 这话明显是对陈宗礼等人说的,听得陈宗礼等人一阵头皮发麻。 大明藩王中,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最为难缠,这俩人谁沾上谁倒霉。 「晋王殿下,将新作坊收回乃是陛下旨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朱棡大手一挥,根本不听对方的解释。 「孤不管!」 「孤真金白银都掏了,谁想空口白牙的把作坊收回去,甭管是谁都得给咱个交代!」 陈宗礼等人一听朱棡这蛮不讲理的话,就知道今天没法善了来, 他们仨若是不扒层皮,休想让这货满意! 然而,就在三人头疼之时,作坊里又驶进一辆马车。都不用看马车的奢华程度,光是看冲进来的护卫数量,就知道此人身份不俗。 郭惠妃在秦德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冷冷的看向三位尚书。 「本宫倒是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抢本宫的作坊!」 「要知道,本宫也是在作坊里投了银子的!」 陈宗礼等人看到三个王爷联袂而来,就已经快要崩溃了,现在又跳出个郭惠妃,让他们三个简直是欲哭无泪啊。 不是说好了是朱允熥的作坊吗,咋突然跳出来这么多人! 现在他们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疑惑,这到底是谁的作坊啊!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这到底是谁的作坊!免费阅读:,! 『』 第二百零五章 搞了半天,就给我们剩了个牌子?(月票) 陈宗礼等人见到晋王可以不跪,可见到郭惠妃就得赶忙上前见礼了。 「臣等拜见惠妃娘娘!」 「免礼!」 「你们是来抢作坊的?」 陈宗礼等人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郭惠妃给他们的行为定了性。 这个「抢」字可是充满了蔑视啊! 虽说他们确实是来摘桃子的,但郭惠妃这样说就有点不厚道了。 换句话说,这大明的天下终究是老朱家的,我们也只是打工仔呀! 「惠妃娘娘,这个「抢」字微臣可不敢当。」 「微臣等是奉了皇命而来,收回兵器局的管辖权。您若是有异议,可以去找陛下理论,没必要为难我等啊……」 郭惠妃听到他们这样说,俏脸立马露出森寒冷笑。 「哟呵!」 「拿皇爷来压本宫呀!」 「你们不是说收兵器局吗,那你们收吧,本宫不拦着!」 陈宗礼三人听到这话,当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本来他们仨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可听郭惠妃的意思,竟然放过他们了? 「惠妃娘娘此言当真?」 郭惠妃白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道。 「本宫说的话当然当真,凡是属于你们兵器局的东西,你们大可以搬走!」 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就差当场给郭惠妃跳个舞了。 「惠妃娘娘高义!」 郭惠妃不再搭理三个傻鸟,而是四处看了看。只见新作坊确实很干净,却发愁没有个坐的地方。 虽说不远处有个工棚,但里边一群工匠在吃饭,她也不方便进去坐啊。 秦德顺见状赶忙从屋里搬出来一把椅子,细心地用袖子擦拭干净,然后放到郭惠妃面前。 「惠妃娘娘请坐,奴婢再给您搞点茶水去!」 「不必麻烦了,咱们坐一会儿就走!」 郭惠妃说完这话,闲适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不多时,一个帅气的青年人,腋下夹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 此人一进来就对着一众大佬点头哈腰。 「两位国公来的挺早呀,晚生给两位见礼啦!」 「三位王爷也来啦,正好三位王爷把股权确认书签下字,省得晚生登门拜访了。」 「哎呦喂,惠妃娘娘,您可是咱们明钢商会的大股东呀!」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都不说给惠妃娘娘看茶吗?」 这个人一进来,就将作坊里的一干人支使得团团转,就连李三指这等半残之人,都拎着个铁皮水壶去食堂烧水去了。 「刘耗子,你就别瞎张罗啦,赶紧谈正事吧。」 「惠妃娘娘,晚生不叫刘耗子,晚生姓刘名浩泓,取自正气浩然……」 在场之人大多都知道刘浩泓,他之所以这样说,实际上是说给来摘桃子的三个人听的。 陈宗礼等人也确实听进去了,从郭惠妃跟此人说笑的时候,三人就知道此人来历不简单,最起码是跟几位国公、王爷相熟之人。 刘浩泓跟作坊内的几个贵人打好招呼,随即朝着三位尚书躬身一礼。 「晚生国子监生员刘浩泓,现为三皇孙门下学生,今天是奉了三皇孙之命,前来配合三位大人收回兵器局的。」 三人见此人乃是国子监生员,对其平添了不少好感。 一般来说,能够进入国子监,基本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官场门槛。 至于能爬多高,那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可是吴王殿下有什么条件吗?」 「这位生员放心,我等对吴王殿下的高义非常钦佩,断然没有让吴王殿下寒心之理。不管吴王殿下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搞了半天,就给我们剩了个牌子?(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量满足。」 刘浩泓闻言脸上微微一笑,心里确实不以为然。 因为从三人的称呼中他就听出问题了,凡是真心对恩师好之人,都是尽量弱化「吴王」这个称呼,尽可能地称呼恩师为「三皇孙」。 这三个人口口声声「吴王」,一看就不是自己人。 「三位大人多虑了,我恩师三皇孙殿下没有任何条件,只说凡是属于兵器局的东西,三位尽管拿走。」 「不过,在拿之前,有些事情要跟三位大人交代一下。」 「三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刘浩泓一边说话,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三人进入食堂的棚子内闲聊。 此时的食棚已经收拾出来,桌子也被李三指的徒弟们擦拭干净。 陈宗礼等人见状,走进草棚落座。在他们三个落座后,两位国公和三位王爷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他们都是来压阵的,那就是陛下收回作坊可以,但必须给朱允熥一个交代! 郭惠妃见状也走了进去,只是故意离几人很远,直接坐到了桌子的另一头。 秦德顺则是小心地伺候在一旁,密切地关注着另一边的谈判。 他在明钢商会里也有一千两银子的股份呢,按照他那个干儿子的说法,只要运作得当,这一千两银子不出一年就能变成三千两,他这辈子的养老钱都出来了。 因此,他听到皇爷想收回作坊,第一时间就坐不住了,赶忙颠颠地跑后宫去通知郭惠妃。最后更是鼓动郭惠妃出宫,来给自己守住这辛辛苦苦攒下的养老钱! 刘浩泓见人都做好了,当场打开布包,从里边抽出一叠文书递过去。 「三位大人要收作坊的话,这地皮可不能收走。要知道这地皮并不属于兵器局,而是隶属于明钢商会的。」 「如果三位大人想继续使用的话,需每年给明钢商会支付六万两银子的场地租金才行!」 陈宗礼等人听到这话一阵皱眉,就眼前这片不能种粮食的河滩破地,六万两银子能买至少十片这样的地! 这家伙倒好,一开口就是年租六万两,他怎么不去抢! 刘浩泓说完又从布包里掏出一叠文书递过去。 「机器设备也不能拉走,这些机器设备也是兵器局从明钢商会租借的,每台设备每个月租金五十两,这里总共有一百台设备,每年租金是六万两纹银。」 三个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皱眉,不过相较于场地租金,这个他们倒不怎么觉得贵了,反而觉得价格还算合理。 然而,这还不算完,刘浩泓又掏出一叠文书递过去。 「这是高级匠人名录,整个新作坊里,只有这些能熟练地使用各种机械。你们要想让机械运转,就得招募他们,并且按照每人每月需要支付一百两纹银的租借费,他们的薪资另算。」 工部尚书秦逵听到这话,「啪」地一拍桌子吼道。 「这些匠人都是我们工部的,凭什么要给你们钱!」 刘浩泓淡然一笑道。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不再隶属于匠籍,已经是我恩师三皇孙殿下的门客,你们若想继续支使他们,必然要经过我恩师的同意才行!」 秦逵听到这话顿时一阵语塞,过了好半晌他才郁闷地问道。 「那什么属于我们工部?」 刘浩泓指了指大门上张挂的「兵器局」牌匾道。 「这个是属于工部的,你们可以将这个收回去!」 这下不仅秦逵坐不住了,就连户部的陈宗礼,兵部的茹常两人也坐不住了。 三人同时从长凳上站起来,愤怒地看向刘浩泓。 「啥玩意!」 「搞了半天,就给我们剩了个牌子?」 刘浩泓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搞了半天,就给我们剩了个牌子?(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道。 「虽然有点难以让人接受,但事实上确实如此,整个新作坊,除了兵器局的牌子是你们工部的,剩下的一切跟你们都没一毛钱关系,都是我恩师以兵器局的名义,每月支付租金,从明钢商会租借来的。」 三个人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无语,他们早就知道收回作坊很难,但从未想过能这么难。 而且最让他们三个郁闷的是,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强制收回。 因为按照大明律来说,就算是吴王被抄家,他从别人家租借来的东西,都不能被抄没,要物归原主才行。 至于明钢商会,他们就更是不用惦记了。 看看坐在此地的一干大佬就知道了,这所谓的明钢商会,必然有他们的干股。 否则,得多大的妖风能把他们给吹来,还外加吹来一个宠霸后宫的宠妃…… 因此,现在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花费高价一次性买断,要么用一年就花一年租金。 只是那租金也太贵了,场地和机械的租金,一年就得十二万两银子了,人工就算往最少里说,也至少要一百个熟手,那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万两。 两者相加,一年最少是二十四万两银子的开销! 三个人纠结了好一阵,最后扔下刘浩泓,转头看向正坐在长桌另一头的郭惠妃。 「惠妃娘娘,您给我们一句痛快话,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能买断!」 郭惠妃正端着新泡好的茶,吹着茶盏里的茶叶沫呢,突然听到这话,淡淡地伸出两根纤纤玉指,然后就不搭理他们了。 三个人见状集体惊呼。 「啥?」 「就这么个破作坊要两百万两银子?」 「我们把朝廷的库房搬空也掏不出来呀!」 这倒不是三个人哭穷,事实上老朱制定的税收政策确实挺坑的。 朝廷每年能收到的现银也就三五百万两,剩下的全是实物税,而且受限于大明当前的道路交通条件,这些实物税全都分散分布在大明十三个布政使辖区内。 因此,每当朝廷有急需用钱的地方,户部的库房就吃紧,根本拿不出多少现银来。 仅有的那点现银,支应正常的朝廷运转,维持官员的薪俸还费劲呢,哪来的闲钱收购作坊? 「惠妃娘娘,能不能便宜点?」 郭惠妃闻言柳眉倒竖,满脸不悦地道。 「要是按照正常年租的话,十年下来可是二百四十万两呢。」 「现在已经给你们便宜四十万两了,你们竟然还不知足?」 「就这个数了,少于这个数此时免谈!」 三人在郭惠妃这碰了一鼻子灰,立马灰溜溜地走人。 坐在马车上,三人开启了吐槽模式。 「欺人太甚!」 「哪有这般做生意的,竟然租借……」 陈宗礼听着两位同僚的吐槽,心里却对朱允熥的评价提高了一大截。 此子才多大年纪啊,竟然能走一步看十步,提前一个多月就料到了新作坊会被朝廷收回。 因此,提前埋下这步闲棋。 作坊的一切都从外边租用,任是谁都拿他没辙。 朝廷若是想收回作坊,除了能收回去一个牌匾,毛都别想从他这儿搬回去! 这计策属实是高啊!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的话,这计策应该是出自江南名儒杨新炉之手。 若不是世家大族,根本想不到此等隐匿财产之法! 事实上,陈宗礼还真高看杨新炉了。 杨新炉在得知朱允熥在兵器局之外又创立了个明钢商会,还将所有的关键东西都放在明钢商会,然后反手再以兵器局的名义从明钢商会租用,也对朱允熥的手段惊为天人。 三人在车上研究了一路,最后一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搞了半天,就给我们剩了个牌子?(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致决定另起炉灶,重新建一个类似的作坊,然后将朱允熥名下的作坊给关停! 然而,他们刚回到京城,就听到一件惊掉几人下巴的事,兵仗局那边的工匠竟然罢工了! 他们敢另起炉灶的底气,就是源于兵仗局那边的工匠。 现在那边的工匠集体罢工,他们就算是想另起炉灶,也没人替他们打造器具啊! 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一边暗骂朱允炆坏事,一边急匆匆赶往兵仗局。 当他们三人赶到之时,兵仗局这边不仅闹得沸沸扬扬,作坊内部更是升起阵阵浓烟。 「走水啦!」 「快来人救火呀!」 工部尚书秦逵听到喊话之声,就分辨出此人乃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专门负责监管兵仗局这边库房的官员。 秦逵听到这个声音再也坐不住了,库房里堆放的可都是牛皮、牛筋等易燃之物啊。 一旦火势蔓延开来,对他们工部来说可谓是损失巨大,搞不好他这个工部尚书都得掉脑袋! 秦逵跳下马车冲进人群,人群见到是大官闯进来,倒也没人敢阻拦,任由他冲到库房附近。 秦逵冲进兵仗局,看到失火之处正是来自库房,急得他跳脚直骂。 「尔等倒是赶紧救火啊!」 「若是火势蔓延到皇宫,尔等都要被满门抄斩!」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搞了半天,就给我们剩了个牌子?(月票)免费阅读:,! 『』 第二百零六章 什么狗屁皇孙!(月票) 在大明的文官序列里,周振鹏可能是油水最足的九品官了。 虽然周振鹏职位低微,但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宗室亲王都对其礼遇有加。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掌管着大明最大的娱乐机构——教坊司。 周振鹏这几天有点忙,因为秦王家的青楼全都被陛下查封,所有伎乐都被发配到教坊司,所以他得给她们训话立规矩。 「咱们教坊司可是隶属于礼部,是有朝廷法度管着的地方。本官不管你们之前是哪儿的头牌,有多少恩客追捧,但到了教坊司的地界,就得守教坊司的规矩!」 「第一,不得私下藏匿金银!」 「周大人,那客人送的头面首饰能不能留几件呀,你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身子接客吧,咯咯咯……」 「谁说不是呢,总不能连钗环首饰都不让戴吧,这也太欺负人了……」 周振鹏刚说一句,底下的一众女子就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周振鹏的话给淹没了。 「肃静!」 「第二,不能耍小性子拒绝接客!」 周振鹏说完这话,底下的一群女人又炸锅了。 「周大人,您这话就太不近人情了吧,我们每个月来那个的时候咋办,难道也要强迫我们接客?」 「就这还官家呢?」 「依奴家看连外边的老鸨子都不如,真是黑透了心……」 「都给本官闭嘴!」 「本官最讨厌你们这些外边来的,一个个最是没规没矩!」 周振鹏这话倒不算违心,相比起眼前这些见惯了风月的女人,他更喜欢调教那些犯官家属。那些大家闺秀模样都不差,还学过琴棋书画,稍微调教一下就能捧成头牌。 哪像眼前的这些个女妓,一个个早就浪得没脸没皮了,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惧怕。 「从现在起,谁再敢聒噪,本官就把他关进黑房子里,三天不给她吃饭!」 站在天井里的一众女子,听到周振鹏发火,这才稍微老实点。只是脸上不是挂着不屑,就是挂着嘲讽的表情,浑然没将他说的话当回事。 「第三,不得向客人索要钱财……」 「第四,不能见了男人就往上扑,要矜持一点。」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官妓了,要是再向往日里的做派,那丢的可是朝廷的颜面!」 周振鹏此言一出,底下立马又有不和谐的声音了。 「朝廷哪还有什么颜面?」 「逼良为娼的事都干出来了,你还跟我们谈颜面?」 「我呸!」 周振鹏听到这些逆言逆语,当真是气得暴跳如雷。就在他想给这些泼妇点颜色看看的时候,突然看到几个锦衣卫闯了进来。 「谁是此地管事的?」 周振鹏听到这话,赶忙扔下眼前的这群泼妇,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虽说对面的只是个锦衣卫百户,但他也得当祖宗敬着。 「卑职周振鹏,忝为此地大使,不知上使有何贵干?」 锦衣卫百户白义扫了眼周振鹏,随即拿出两张文书。 「咱奉了皇命而来,放一个人,再给你送两个人。」 「你看看北镇抚司的文书可对,要是对的话就让咱提人吧!」 周振鹏赶忙接过文书,只见上边要提走一个叫韩云秀的歌女。 「上使稍等,这些都是新近送来的人,本官不甚熟悉,待本官询问一番!」 周振鹏跟锦衣卫打声招呼,随即对着天井里站着的女人们喊道。 「谁是韩云秀?」 「有叫韩云秀的吗?」 韩玉裳混在一群女人中,正暗自琢磨如何逃出去呢。突然听到周振鹏叫她的化名,完全没反应过来,直至她边上的小姐妹碰了碰她,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什么狗屁皇孙!(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她这才意识到是在说她。 「有!」 「奴家韩云秀!」 周振鹏见状不由斥骂道。 「你是聋了吗,让本官喊你那么多声?」 「赶紧滚出来,锦衣卫的老爷点名要你呢!」 韩玉裳听到这话心里暗暗一惊,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败露了? 但眼下这情况,想逃走是绝无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试,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奴家韩云秀,见过几位军爷!」 锦衣卫百户白义打量下韩玉裳,随口问了句。 「你就是那晚唱「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的歌女?」 韩玉裳听到这话当场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屈辱的一夜。 自己扯着脖子唱了那么长时间,躺床上那孙子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让她一度对自己的容貌失去信心…… 「回禀军爷,那夜唱歌的正是奴家!」 白义又叫过两名锦衣卫询问,确认正是那夜唱歌的女人后,当场扔给她一个包袱。 「这里有三十两银子,外加一张京兆尹开具的路引。」 「你只要拿着这张路引,随便去大明的任何府县都能落籍成民!」 天井内的一众女妓听到这话,无不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天啊!」 「韩云秀这是伺候了哪位贵人,竟然直接被贵人改了乐籍!」 「要是知道那天晚上的客人如此重情重义,奴家就是豁出去被秦王打死,也得抢着过去伺候……」 「可惜了,机会只有那么一次,咱们还没抓住,嘤嘤嘤……」 在大明改户籍最难,难到什么程度呢,得皇帝陛下亲自批准才行。 老朱将大明的户籍制度视为国家的根本制度,不容任何人轻易变更。 他当皇帝这么多年,也只是批准了几个匠人转成民籍而已。而且定期就会派人查验,各地官府是否有私自更改户籍之事。一经发现绝不姑息,轻则流放砍头,重则抄家灭族。 小蛮听到这个话也非常羡慕嫉妒恨,她伺候了朱允炆那么久,都没捞到一张更改户籍的文书,凭什么这个女的只是伺候了朱允熥一夜,就被改成了民籍? 小蛮越想越气,最后满腔的嫉妒化作怨念,埋怨起朱允炆来。 为何同样是皇孙,朱允熥能给别人改户籍,而朱允炆那死没良心的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韩玉裳也被锦衣卫的话整蒙了,怔怔地接过路引和包袱。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收到朱家的赏赐! 「军爷,是不是搞错了,为何要给奴家这些……」 白义闻言冷哼一声道。 「不该问的别问,那夜的事彻底忘死了吧,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 「现在爷们已经传完话,你可以拿着包袱和路引走人了!」 韩玉裳听到这话也就不再多问,将包袱往肩上一甩,就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白义看到她将包袱甩在肩上的动作不由一愣,这手法挺江湖的呀,一看就不是一般女子啊…… 「站住!」 「你受皇爷此等大恩,竟然不拜谢一下就走?」 韩玉裳听到这话,这才意识到问题,赶忙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说了几句违心的感谢话。 白义见到韩玉裳叩谢了皇恩,也就摆摆手打发她离去了。在处理完「韩云秀」之事,剩下就是交割两名新人了。 「把人带进来吧!」 「诺!」 不多时一对母女被锦衣卫押进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员外郎李彪的家眷。 「这两人是钦犯,剩下的就不用我交代了吧?」 周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什么狗屁皇孙!(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振鹏赶忙点头哈腰的道。 「卑职明白!」 「卑职一定好好调教她们,然后让她们去伺候那些文官……」 这是大明不成文的规矩,犯官家属若是被罚入教坊司,会被额外关照,让她们尽可能去接待一些熟悉的客人,以此达到某个老头折辱官员的恶趣味。 白义见周振鹏是个懂规矩的,点了点头就带着一众弟兄离开了。 周振鹏当即叫过一个老鸨子,让其将两名女钦犯带下去好生调教,然后继续对着天井里的一群女人训话。 然而,没训几句,又来了一伙人将其给打断。 这次来的人颇为神秘,穿着较为普通,只是寻常富家公子公子的锦衣华服,但是作陪之人身份却不一般,乃是秦王府世子朱尚炳。 因为秦王家生意的缘故,朱尚炳跟周振鹏也算是相熟。毕竟两家经常要互通有无,有些业务熟练的老鸨子都是借来借去的。 「秦王世子,这位是……」 朱尚炳黑着脸「哼」了一声道。 「不该问的别问!」 「把小蛮叫出来,给我带到雅间去,我要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刚刚还满腹牢骚的小蛮,听到这话眼底立马升起希冀之光。 朱允炆没有忘了我,他来接我啦! 然而,当小蛮满怀憧憬地来到雅间,看到暗暗垂泪的朱允炆时,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从小在青楼长大,太知道男人的眼泪了。 一般来说,男人当着你的面哭,不是在做对不起你的事,就是即将做对不起你的事! 小蛮想到这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依然凭借过硬的职业素养,在脸上挤出一丝得体的微笑。 「朱公子,您这是……」 朱允炆看着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平生唯一的红颜知己,只感觉心里说不出的辛酸和委屈。 「小蛮,我……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小蛮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朱公子,您不打算接奴家出去啦?」 「小蛮……我……我做梦都想,可是……」 朱允炆羞愧地用手遮住脸,不敢再看小蛮那澄澈的双眸。 「我不敢跟我母妃说,更不敢去求皇爷爷……」 「为何你弟弟能把人从教坊司带走,你就做不到?」 「难道你不是皇孙吗!」 小蛮这话多多少少带着点愤怒的情绪,但她此时确实是克制不住了。 要不是鉴于对方的身份太尊贵,她都想上去甩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废物一巴掌。 「我……我怕啊,呜呜呜……」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碰你的,我带了银子来,只要给此地管事的银子,他们就不敢强迫你接客!」 「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做出成绩来,我一定亲自去找皇爷爷,向皇爷爷讨个恩典,把你从火坑里带出去!」 小蛮听到这话心里只感觉一阵悲凉,她凭借本能就能猜得出,这朱允炆大概率指望不上了。 但不管咋说,这也是个恩客,万一以后出现转机呢? 小蛮想到此处,脸上的愤怒立时敛去,然后跪倒在朱允炆的脚边,将脸贴在朱允炆的大腿上柔声安慰道。 「奴家信你!」 「你在奴家眼里,永远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你做不成的事!」 小蛮说到这儿,眼泪扑簌簌地流下,为自己的台词增添几分凄凉色彩。 「只是奴家真的很想日日伴在您身边,哪怕每日里只能远远的看上您一眼,奴家就心满意足了,嘤嘤嘤……」 朱允炆不过是一个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哪受得住这般心机的眼泪,当场就被拿捏住了。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什么狗屁皇孙!(月票)免费阅读:,! 『』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小蛮,我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立了大功,一定来亲自接你出去!」 两人在雅间里你侬我侬了一阵,本来还想做更进一步的交流,却不料被一个急促的声音给打破。 「公子不好啦,出大事啦……」 朱允炆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推开小蛮,起身跑向外间。 「何事大呼小叫!」 「回公子,兵仗局那边出大事了,工匠们造反啦!」 朱允炆自打接了兵仗局的差事,就处处跟朱允熥对比。 朱允熥在兵器局说三天一顿肉,他就命人天天炖肉给工匠们吃。 朱允熥说要给工匠们盖房子,他就直接让舅舅买来一片民房分给工匠们住。 后来他听说朱允熥给工匠们开工钱,他也有样学样。 朱允熥一天给八十文,他就给一百文。 总之,朱允熥有的他这边一样不缺,而且比那边的条件更好。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不少工匠被吸引过来,偷偷加入他们兵仗局。 按照朝廷法度来说,兵器局的工匠是不能乱跑的,死也得死在兵器局那边。 但在工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纵容下,很多工匠都跳槽了。 朱允炆也是来者不拒,只要你敢来我就敢收。 反正兵仗局那边的银钱宽裕,多养个三两千工匠一点压力都没有。 朱允炆一直以仁德之名自诩,且自认对工匠们不错。因此听到工匠们造反,朱允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人在骗他! 「不可能!」 「我对工匠们那么好,他们岂会造反!」 「公子啊,您今天不是抽走了伙食银子吗,兵仗局那边没钱买肉,只能供应工匠们吃一些青菜叶子,所以他们才闹腾起来的!」 「怎么会呢……」 「我对他们如此仁义,他们怎么会因为一顿饭而心生不满……」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朱允炆跌跌撞撞地下楼,然后坐上马车赶往兵仗局。距离兵仗局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看到了兵仗局升起的浓烟和火光。 朱允炆见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吓得呆住。 兵仗局可是在内城,距离皇宫只有一墙之隔,一旦火势蔓延至皇宫,那他可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当朱允炆赶到兵仗局的时候,只见到工部尚书秦逵满面烟尘地跪在地上痛哭。 「完了!」 「全完了!」 「一仓库的牛皮都被烧毁了,呜呜呜……」 朱允炆听到秦逵这话,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栽倒在地上。 秦逵看到朱允炆出现, 立马扑了上来,抓着朱允炆的两只胳膊质问道。 「你为何要把本官派来的人赶出去!」 「为何如此不听劝阻!」 「现在酿成此等大祸,你是想让本官替你去死吗!」 边上站着的陈宗礼跟茹常,看到秦逵如此失态,赶忙上前拉住他。 「秦逵,这是皇孙!」 「你怎能质问皇孙!」 秦逵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嘶吼着怒骂。 「什么狗屁皇孙!」 「就凭他也配!」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什么狗屁皇孙!(月票)免费阅读:,! 『』 第二百零七章 谁来背锅呢?(月票) 秦逵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这事一出他掉乌纱帽都是轻的,搞不好会被皇帝满门抄斩。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朱允炆,却不会受到任何牵连,顶多被皇帝不喜而已! 可这货本来就不招皇帝陛下待见啊! 要不是他们这些个老臣,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拼了老命地支持他,他能捞到这个差事,并且干得这般顺利? 看看人家朱允熥是咋干的? 没有获得朝廷的任何支持,单枪匹马就干出那么大的声势,惊得六部尚书都坐不住了! 秦逵越想越恨,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一边痛斥朱允炆。 “你们谁都不要劝我!” “反正我这次是活不成了,何不让我说個痛快!” “朱允炆,你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枉老夫如此帮衬你,老夫生怕他这边的原料供不上,拼了命地给他调集货物,可你是如何回报老夫的?” “你竟然为了个粉头,将兵仗局的伙食银子抽调一空,致使工匠们吃不上饭,引发了这场泼天灾祸!” “老夫恨啊!” “老夫只恨自己有眼无珠,认错了真龙啊,呜呜呜……” 陈宗礼和茹常听秦逵越说越过分,赶忙去捂他的嘴。就在几人手忙脚乱之际,突然看到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 “你们还愣着干嘛,为何不赶紧救火!” 朱允熥刚从希望学堂出来,打算去城外的吴王宫转转。 毕竟这是以自己的名义修建的,一次都不去玩玩岂不是太亏? 然而,他刚走到太平门附近,就看到皇宫的方向冒出滚滚浓烟。 他一边派护卫去城外摇人,一边坐着马车赶了过来。 当他来到兵仗局,看到满大街站着看热闹的工匠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挥舞着马鞭就朝着人群抽打起来。 “救火啊!” “作坊失火了,你们这些工匠竟然看热闹,就不怕被我皇爷爷抓起来砍头吗!” 朱允熥喊了几嗓子,见压根就没人搭理他,当即对着护卫下令。 “杀两个人立威!” “诺!” 老朱给朱允熥配的护卫都是狠茬子,他们得到朱允熥的命令,当即冲入人群之中,挑了两个一边看热闹,一边哈哈大笑的无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砍下脑袋。 正在兵仗局外看热闹的闲汉,看到杀人了登时大喊大叫起来。 朱允熥强忍着恶心,从护卫手里接过来一个人头拎在手上,爬上马车对着人群高声喊道。 “谁都不许跑!” “今天谁敢跑,我就上奏我皇爷爷,让我皇爷爷把他全家老少吊到城门上滋滋放血!” 一群想跑的闲汉,听到朱允熥这番威胁,再看到她手里拎着犹自滴血的人头,顿时吓得不敢再跑。 这皇孙跟之前那个假仁假义的皇孙不同,这皇孙一言不合是真敢杀人啊! 朱允熥见人群被镇住,当即对着众人喊道。 “所有工头出列!” 人群听到这话一阵骚动,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列,生怕被这小杀神给当场宰了。 朱允熥见状冷笑道。 “你们都有匠籍在身,工部有你们全家老少的黄册,你们谁都跑不掉!” “若是不听我号令,被我事后查出来,你们全家老少都得去死!” 经过朱允熥这么一番威胁,隐藏在人群里的工头硬着头皮站出来。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站出来百十来人,朱允熥这才继续开口。 “现在每个工头召集各自名下的工人,寻找一切可以盛水的工具,去护城河里挑水救火!” “此次救火有功者,本王将上奏皇爷爷,允许其脱离匠籍,成为民户!” “只有一百个名额,你们看着表现吧!” 一众看热闹的匠人,听到这话疯了一般冲进兵仗局,寻找一切可以盛水的工具,然后向着不远处的护城河发力狂奔。 但这样又造成了一个不好的现象,那就乱糟糟地引起了兵仗局门口的拥堵。 不得已,朱允熥只能换个套路。用最快的方法将众人编成行伍,然后撕下两块布片绑在木棍上当旗子,对他们进行现场指挥。 “红旗!” “第一组上!” “诺!” “白旗!” “第二组上!” “诺!” 随着朱允熥有条不紊地指挥,兵仗局内的大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弱。 正哭得昏天黑地的秦逵,看到朱允熥如此不慌不忙地组织灭火,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匠人们都整合起来,顿时忘了哭泣,满脸激动地看向朱允熥,两眼里喷出炙热的目光。 这才是大明储君该有的魄力和定力! 茹常本就是兵部尚书,对兵事最为精通。看到朱允熥手里两个小旗子挥舞得有模有样,两只眼珠子都快惊讶得飞出来。 这三皇孙可以啊,如此小的年纪,竟然有调兵遣将之能! 户部尚书陈宗礼也被朱允熥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所震慑,心里暗暗想着,难怪秦逵会崩溃,有这么个皇孙比较着,朱允炆确实有点上不得台面…… 朱允炆看着站在马车上的朱允熥,一时间也忘了哭泣,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朱允熥竟然帮着我灭火?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应该是最见不得我好之人吗! 二虎领着一众锦衣卫赶来的时候,见到朱允熥站在马车上指挥若定的样子也蒙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狂喜之色,赶忙带着一干锦衣卫上前请命。 “卑职秦虎,率领锦衣卫众人救火,请三皇孙分配任务!” 朱允熥看到是二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马车上看着威风,实际上浑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湿透了。 毕竟,他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等场面啊。 “虎叔,我腿软……你帮我指挥一下……” 二虎听到这话当即领命称是。 “卑职谨遵号令,这就带着众人去救火!” 站在马车上的朱允熥,看着二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不由气得破口大骂。 既然这头傻虎指望不上,朱允熥就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指挥。 二虎得意洋洋地看向不远处的城楼,心想皇爷就在那边看着呢,我吃饱了撑得上去指挥? 对于皇爷来说,就算把整个兵仗局烧成一片白地,也没有看到自家大孙指挥若定的风采来的重要。 毕竟,作坊没了可以再建,可培养个优秀的储君就没那么容易喽。 老朱在听到兵仗局起火之时,就火急火燎地爬到了玄武门的城楼上查看。 一开始,见到一众工匠乱哄哄的看热闹,心里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 后来看到朱允炆等人束手无策,只能任由火势蔓延之时,更是气得跳脚直骂。 直至看到大孙跑过来,老朱的脸上才多了几分欣慰之色。 当他看到大孙拎着人头爬上马车之时,一边担心马车乱动,把大孙从马车上摔下来。一边激动得呜呜直哭,只感觉大明江山后继有人了。 虽说老朱看到大孙指挥若定的样子感到很开心,但让他最为欣慰的却是大孙一开始的狠辣、果决。 如果不是他第一时间斩了两个闲汉立威,万万不会有此等井然有序的灭火场面,火势更不会如此短的时间内被扑灭! 老朱之所以能从一介乞丐之身,一步步走上九五之尊,靠的就是狠辣和果决。 有时候明知道杀错了他也不后悔,在他看来为别人的死后悔,总比自己被人逼到绝境再后悔强无数倍! 有了锦衣卫带来的灭火车,兵仗局的火势很快就被消灭了。 朱允熥看到成功扑灭了大火,当即将脏兮兮的人头扔掉,浑身瘫软地坐在车棚上。 护卫们见状,赶忙上去将他给背下来,然后将其放进马车里。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颠颠地跑过来传旨。 “陛下有旨,招三皇孙和二皇孙入宫见驾!” 朱允炆听到这话如丧考妣,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朱允熥听到老朱见他,只觉得一阵气恼。 这老头早不叫,晚不叫,非得等人吓得尿了裤子才喊人过去,这不是成心看人笑话吗! “不去!” “我还有很多事要干呢!” 朱允熥拒绝了老朱的召见,就对着随行的护卫道。 “调转马头回豫王府!” “诺!” 护卫依令而行,马车确实是掉头了,可前进的方向却是皇宫方向。 “你们走错了!” “你们给我转回去,我说的是去豫王府,去我十三叔府上!” 然而,不管朱允熥如何叫嚣,赶车的护卫就是不为所动,一直把他给拉到了乾清宫门口。 朱允熥到了地头死活不下车,直至二虎把他从马车里拎出来,看到他裤子上湿了一大滩,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三皇孙是嫌丢人啊。 “三皇孙殿下,你刚刚不是挺英勇的吗,卑职看您指挥若定的风采,直逼你姥爷开平王啊,咋还能被吓得尿了裤子,哈哈哈……” 朱允熥听着二虎的笑声,恨不得把他给掐死。 “二虎,你要是再敢笑,信不信我让皇爷爷把你吊到城门楼上……” 没等朱允熥说完呢,二虎就笑嘻嘻地接过话茬。 “滋滋放血是不,哇哈哈哈……” 二虎拎着朱允熥来到老朱面前,把朱允熥往地上一墩。 “皇爷,卑职将三皇孙请出来了!” 老朱看到朱允熥蔫头耷脑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坏笑。 “这谁家的臭孙子呀,怎么有股尿骚味,赶紧扔桶里涮涮吧,要不然明天就能招苍蝇喽!” 朱允熥听到这话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丢人丢大了,以后这老头指不定咋拿这事笑话我呢,哇呜呜呜…… 自己也是犯贱,没事逞什么能,丢人现眼不说,还成了大型社死现场…… “三皇孙,跟老奴进殿吧,热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逃也似的跑进乾清宫。 在朱允熥走后,朱元璋看向跪在地上的朱允炆,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说说吧,为何会引起工匠造反,又为何会失火?” “孙儿……” “孙儿知罪,请皇爷爷责罚,呜呜呜……” 老朱看着浑身如筛糠的朱允炆,心里只剩下一丝无奈的叹息。 虽然两个孙子的腿都抖得厉害,但一个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的后怕,另一个则是纯粹地惧怕自己的责罚。 两者高下立判,根本就不需要比较。 “为何会搞成这样!” “孙儿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这才酿成此祸,请皇爷爷责罚……” “你用了谁不明,又用了谁不当?” “孙儿……” 老朱见朱允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囫囵话,又看他吓得浑身打摆子,当即无奈地朝着他摆摆手。 “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以后兵仗局的差事就交还给工部吧!”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精神也不像刚刚那样紧张了。 “孙儿谢皇爷爷……” 老朱将朱允炆打发走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大殿,而是站在宫殿的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 在看到朱允炆的背影走出乾清门时,老朱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别怪皇爷爷没给你机会,咱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中用啊! 老朱发出这声感慨后,立马头也不回地走进大殿,去看望自家的小逆孙了。 朱允熥蹲在浴桶里怔怔发呆,任由王德将一瓢瓢热水浇到自己头上。 老朱看到大孙这个样子,知道这孩子是被吓到了,也不出言干涉,只是让太医给熬一碗安神的汤药。 这种事他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 虽说他那个年头,死人遍地都是。可当自己的刀子砍到人的身上,一蓬鲜血从别人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时,依然让他有种干呕的冲动。 只是他那时候没时间害怕,打仗是一场接着一场,一年接着一年,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这种场面。 朱元璋悄悄退到外间,二虎赶忙上前汇报。 “启禀皇爷,卑职已经探查清楚,二皇孙因为喜欢上一个粉头,擅自从兵仗局支取一万两银子,交给教坊司的管事,让其善待其红颜知己。” “兵仗局那边没钱给工匠们供应午饭,这才引得工匠们闹腾起来。随后不知道是疏忽,还是有人故意纵火,反正库房失火,而且很快就蔓延开来。” “若是没有三皇孙扑救,此次灾祸不堪设想!” 朱元璋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工部那边怎么说?” “秦逵尚书挺激动的,在兵仗局门口还痛斥了二皇孙,说自己眼瞎了,没认出真龙,支持了二皇孙……” “还说自己给朱允炆派过管事官员,可都被朱允炆给拒绝了,这才酿成此等灾祸!” 老朱本来是想给朱允炆找个替罪羊的,可听到二虎这话,心下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秦逵都做到这份上了,再让他当替罪羊,属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可若是不找个替罪羊,那这个罪名就只能着落到朱允炆身上,让他这个当皇爷爷的也很难办啊。 “还有别的官员疏忽大意吗?” 二虎闻言摇了摇头。 “启禀皇爷,此次事情真的不关六部衙门的事,卑职派人打听过,二皇孙将工部、兵部派去的人都打发走了,说要自己管理,做出点成绩来给您看看。” “因此,这事确实怪不到六部衙门的头上。” 老朱闻言一脸纠结,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人。 “你刚刚说教坊司那边有个管事?” “贪污了兵仗局一万两银子?” “啊?” “就他吧!” 老朱一锤定音,算是给此事彻底定了性。 只是外人听到这事的时候,无不一脸懵逼。 为何兵仗局失火,工部、兵部都没事,反而上教坊司的一个大使背锅,这是个什么道理啊! 二虎闻言赶忙领命称是,随后默默退下,交付手下的人去抓人。 在二虎刚刚退下,小太监就跑过来禀报。 “陛下,晋王殿下在宫外求见!” 老朱听到晋王赶了过来,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赶紧传咱皇儿进殿!” “诺!” 第二百零八章 父皇,咱朱家有此圣孙,还不赶紧立为储君! 朱棡听到下人说皇宫的方向失火,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虽说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听人说已经被扑灭了,而且烧的也不是皇宫,而是紧挨着皇宫的兵仗局,但他依然坚持陛见,想亲眼确认一下父皇的安危。 老朱看到自家三儿子满脸的急切和焦虑,只感到心里满满的都是欣慰。 老朱家总算还有个孝子,证明他这个父皇当得还不算太失败。 事实上,兵仗局的方向,还有几家王府能看到,而且比朱棡离这边更近。 然而,这边的火势都扑灭了,也没见有人过来,老朱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朱元璋这人最重骨肉亲情,可能是从小失去父母、兄长,独自艰难求生的经历刺激到了他。以至于他娶了媳妇,当了父亲后,对子女近乎宠溺、纵容一般地好,生怕他们受委屈。 可不管老朱如何做,依然敌不过皇家这层身份,让很多皇子对他有着不小的隔阂。 最让他痛心的就是两年前老八朱梓自焚一事,起因只是潭王朱梓的王妃之弟牵扯于胡党一案,朱梓就吓得惶恐不安。 老朱也知道自家这個儿子胆小怕事,特意派遣特使前去安慰。 然而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反而使得朱梓以为父皇要牵连他,吓得他连夜领着王妃在王宫中点了把火自杀了! 这件事对老朱打击很大,在这件事后,老朱轻易不会因为小事切责藩王,如果有人敢上书弹劾,不论真假一律治罪。 但即使如此,依然有两个狗东西宁可躲到驿站里蝇营狗苟,也不愿意提早进城跟他这个父皇团聚…… 基于以上的种种心里,老朱对于朱棡的一片赤诚孝心才尤为欣喜。 老朱看到朱棡走进大殿,都不待朱棡行礼毕,就上前一把握住皇儿的手,一直拉着他来到偏殿叙话。 “父皇,儿臣还没见礼呢……” 老朱大手一挥,浑不在意的道。 “咱们父子至亲,不讲究那些虚礼!” “来来来,父皇给你说个大好事,保准你听了高兴!” “二虎也过来,给咱皇儿讲讲他大侄子智勇双全,刚毅果决,扑灭火灾之事,哈哈哈!” 朱棡听到父皇这放肆的笑声,心里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可听到父皇的话,顿时又生出不小的疑惑。 兵仗局失火,关自家大侄子啥事? 虽说老朱没说是哪个大侄子,但朱棡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就认一个大侄子,其它几个在他眼中只是其它。 而且这事父皇是知道的,现在父皇如此说,那定然是朱允熥那个小混蛋。 “父皇,不是兵仗局失火吗,关朱允熥啥事?” “他管着兵器局,而且远在城南,应该没时间跑过来吧?” 老朱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道。 “哼!” “那逆孙前天刚被咱抓进宫揍了一顿,这两天屁股上的伤还没养好呢,一直在内城里转悠。” 朱棡一听到大侄子挨打了,心里就是一紧,有些埋怨的道。 “父皇,您又为啥打他啊!” “唉!”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即变得疾声厉色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二哥那逆子!” “你二哥指使秦王府世子,勾引朱允炆和朱允熥去逛勾栏瓦舍!” “要不是咱一直暗中派人盯着那孙子,险些酿成大祸!” “你想想,允炆、允熥两兄弟,现在可都是热孝期,这要是传扬出去让世人咋看,还不得笑话咱们老朱家是不通礼数的破落户啊!” 朱棡听到父皇这样说,也对秦王恨得咬牙切齿。 “二哥太过分了,怎能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想争太子之位就光明正大地争呗,总整这些恶心人的小手段,真是太上不得台面了!” 朱棡是无欲则刚,自从他在朱允熥身上看到大哥的影子,看到了老朱家未来的希望,他就彻底放弃搅和储君之争这摊浑水了。 如果非得说争,那也是替大侄子争。 至于他本人,已经是亲王了,再争又能争来啥? 老朱听到朱棡的话也毫不在意,反而跟着一起批判老二。 这爷俩就“秦王朱樉他不是人”这事,就展开了长达一刻钟的批判,把个急着讲述朱允熥英雄事迹的二虎急得抓耳挠腮的,心想秦王那混账有啥好聊的,要不要我给你们俩添点料? 在有了二虎的加入后,对秦王的批判更加立体化、生动化。不仅把他小时候的老底揭开,就连他在封地干的那些破事都被二虎一股脑地给抖落出来。 三人持续批判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堪堪结束对秦王的批判,将话题转向兵仗局失火事。 当然,之所以能如此快地转进,主要得益于二虎的有意引导。 否则,以皇爷那暴烈脾性,骂秦王一个时辰都不待歇气的! 二虎先是简明扼要的将引发火灾的缘由说了一遍,顿时引得朱棡一阵破口大骂。 “父皇,儿子之前跟您说啥来着,吕氏这等毒妇生不出好种!” “不过是个粉头而已,就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这将来当了皇帝也是个昏君!” “再者说,他如果实在喜欢得紧,找您讨个恩典,给那女子改个民籍,然后抬到宫里当个粗使丫环,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您就算生气,充其量打他一顿到头,有什么好怕的!” “偏生这孩子眼皮子浅,胆子还小,又没有一点担当。竟然宁可挪用公帑去讨好老鸨子,也不愿意冒一点点挨打的风险来讨您的恩典,当真是窝囊至极!” 虽然老朱觉得朱棡说得没毛病,但依然觉得过于刺耳了。 “差不多得了!” “不管咋说,那也是你大哥嫡亲的儿子,你个当叔叔的怎能如此刻薄!” 朱棡闻言嘴上虽然不说话了,但眼皮却是翻来翻去,一脸不屑的样子。 老朱看他这副德行,也知道说不动他,只能示意二虎继续说。 二虎在拿了朱允炆的事情当铺垫后,在说到朱允熥的救火事迹时,可谓是极尽添油加醋之能事。 朱允熥杀人立威的场景,他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正因为是道听途说,被人添加了许多传奇色彩,他讲述起来就更加绘声绘色了。 别说把朱棡给唬住,就是老朱亲眼所见,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三皇孙手提三尺钢刀,猛地冲上前去,只见刀光一闪……” “好!” 朱元璋分明记得是护卫杀的人吧,自家大孙不过是拎着个人头爬上马车去吓唬人来着。咋到了二虎这厮的嘴里,成了自家大孙手起刀落,将一个阻挠救火的泼皮当场斩杀了? “三皇孙拎着血淋淋的人头,一脚踏在车辕上,随即轻轻一跃即跳上马车……” “好大侄!” “当卑职带着锦衣卫救火的人赶到之时,三皇孙已经手持红白两色旗,将几千人的工匠指挥得井井有条。” “真是好大侄!” “一队进入灭火,另一队则沿着原路退出,偌大的兵仗局竟然没有一丝杂音!” “真是有勇有谋的好大侄!” 朱棡听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嘴里叫好声就没断过。 在二虎说完朱允熥的英勇事迹后,朱棡一把抓住老朱的胳膊,将老朱晃悠得跟个布娃娃一般。 “父皇!” “你还在犹豫啥,咱老朱家有此等好圣孙,还不赶紧立为储君!” 老朱也被二虎这厮说得脸色潮红,心情激动,恨不得当场就拍板定下这事。 然而,只要让他想到常家那一家子短命鬼,他心里就是一阵郁闷。 “所有人退下,咱要跟皇儿单独聊点事!” 二虎刚要走,就被老朱给叫住了。 “二虎留下!” “诺!” 老朱在将所有人打发走后,这才一边拉着朱棡的手,一边语重心长地开启话痨模式。 “你当咱不想立那孩子为嗣君?” “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做梦都能梦到咱大孙穿上龙袍,坐在金銮殿上痛斥群臣!” “只是咱心里有顾虑呀,生怕这孩子染上老常家短命的毛病,扛不住嗣君的福气,再走到咱这个老头子前边去!” “因此,咱想着找个有道行的高人来相看相看,看看咱大孙的寿数。只要他能安享天命之年,咱心里都能安心不少!” “如果……如果这孩子寿数不久,咱也想问问看,可否有破解之法……”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顿时想到前段时间的武当山之行。 一开始听到皇爷让他去武当山找什么张神仙,他心里还颇不情愿。以为皇爷老糊涂,开始信长生不老那套鬼话了哩。 然而现在一看,不是皇爷老糊涂,而是自己压根就没明白皇爷的苦心啊! 不过也难怪皇爷会犹豫,换了谁摊上这事都得犹豫一下。 开平王常遇春老爷,总共才活了三十多岁,他家大儿子常升也是三十郎当岁就没的,常家太子妃也是,大明真正意义上的皇长孙朱雄英,更是只活了八岁就夭折了…… 这么一看,皇爷说常家全是短命鬼,还真是一点都没夸张! 朱棡听到父皇的话也当场愣住,他一开始还以为父皇担心朱允熥年岁小,怕他没能定性,这才迟迟不愿意立储。 然而,听了父皇的话,他才知道父皇竟然还有这样一番忧虑…… “父皇,这世上有那等能相看的高人吗?” “有吧?” 老朱听到儿子这样问,心下也不禁产生怀疑。 他这人信命不信神,尤其不信鬼神之说。对于那些装神弄鬼的和尚、道士,更是一万个看不上。 唯有被誉为陆地神仙的张邋遢能入他的眼,却不料他几次征召,人家连鸟都没鸟他。 如果不是听到大孙说梦中之事,他甚至都快要放弃寻找张邋遢之事了。 “咱跟你俩说个事,你俩可千万别对外人提起!” 老朱的这个话,听得二虎那叫一个感动,这证明皇爷一直拿他当自己人看啊! “咱大孙昨天跟咱说,他以前在梦中得到过一个身高魁梧,圆眼大耳,浑身上下穿得邋里邋遢的得道高人点化,学了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这才打造了水力兵器作坊……” “咱估摸着,这个邋里邋遢的道人,应该就是张邋遢神魂出游,假借做梦来传授咱大孙仙法来着!” “要不然咱大孙为何大病一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性情大变,就连脑袋瓜都聪明百倍。甭管是四书五经,还是经史子集,拿过来看几眼就能背下来!” 二虎听到这话也赶忙附和道。 “皇爷说得有理!” “之前卑职跟太医院的人还讨教过,说是少主枕了那么久的毒枕,会不会被毒气所侵伤到脑子……” “现在一看,少主早就被伤了脑子,只是被张神仙在梦中给治好了!” 老朱听了二虎的话也激动起来,开心地在地上直转圈圈。 “这话说的,敢情咱们老朱家,一直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情!” “那咱们必须得把人给请来,好生感谢人家一番了。” “只要那张邋遢给咱面子,咱就敕封他为大明国师!” 朱棡也被老朱和二虎的这套说辞搞得亢奋不已,感觉人生一下子有了目标。 “父皇可知那张神仙现在何处?” “儿臣这就备下重礼,亲自前去邀请。儿臣就算是背,也把那张神仙给您背回来!”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沮丧之色,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朝着二虎招招手。 “二虎,你来跟咱皇儿说说吧,你前段时间正好去过武当山,对那边的情况了解得多些……” 二虎闻言当即面露苦涩,一来恼恨自己后知后觉,当时没能好生寻找。二来忧心张邋遢居无定所,根本就没有个确切的方位。 “晋王殿下,那张邋遢虽说是武当山道士,但已经多年未曾回过武当山,无人知晓其在何处。” “卑职前段时间虽去过一趟武当山,但也只是看到了他的一些徒子徒孙,并未发觉这些人有什么出奇的道行。” “不过卑职已经在武当山上埋伏了人手,还命人把武当掌门和知客等人的家眷控制住,只要一有张神仙的消息,立马就有人飞马传报!” 朱棡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了,对着二虎就是一通批评。 “你怎能对人家如此无礼,若是因此惹恼了张神仙,坏了我大侄子的命数,你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二虎闻言赶忙跪地请罪,朱棡却看都不看他,也朝着父皇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请命寻找张神仙,不论是上天入地,儿臣定要将他找到,并带到京城,让他给咱朱家的江山护法!” 老朱激动地扶起朱棡,满脸开心地道。 “皇儿,你能有此心,父皇真是太高兴了。” “实不相瞒,咱一开始就有让你去的打算,但怕你嫌路途辛苦不愿意去……” “你以亲王之尊亲身相邀,也算是给足了那张神仙的面子。倘若张神仙真有神异,定然知晓你在武当山虔心祈祷,必定会现身与你一见!” “你回去准备两天,多备下一些厚礼,然后就启程前往武当山吧!” 朱棡当即领命称是,只是想到过些日子就是父皇的大寿了,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父皇,您过段时间可是要过寿了,皇儿若是此时去武当山,恐怕赶不回来给您祝寿了吧?” 老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只要你能把张神仙给咱请回来,咱就是少活个几年都不算啥,又何况区区一个寿辰?” “儿子明白了!” 第二百零九章 皇爷爷,你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月票) 朱允炆听到皇爷爷轻轻放过他,只感到心里一阵轻松,觉得总算是甩掉兵仗局那个耻辱的包袱了。 然而,当他走出乾清宫的那一刻,他心里顿时生出一阵悔意。 隐约间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引得皇爷爷对自己失望了。 他有心想回去承认错误,可一想到皇爷爷的威严,两条腿就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一直回到太子府。 太子府内。 太子妃吕氏正冷着一张脸,逼问随行护卫朱允炆的几名护卫。 「本宫让你们随行保护朱允炆,可不是让你们当瞎子、聋子的!」 「谁来给本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兵仗局那边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何匠人们会突然造反,库房又为何突然失火!」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道这种事情咋说啊。 这要是说了,自己以后还咋在京城的护卫圈混? 几个人暗自琢磨了下,还是觉得忠于朱允炆对自己最有利,于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透露。 「回禀太子妃,此事卑职等人确实不知,卑职等人只是护卫殿下安全,殿下在兵仗局的用人之事我们完全不了解呀……」 吕氏听到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他们只是护卫,岂能干涉兵仗局内部之事。 不过,当她看到几人的表情,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吕氏冷哼一声道。 「你们几个想好了再说,否则本宫可就不客气了!」 「卑职等确实没有隐瞒……」 「掌嘴!」 几名护卫闻言一愣,随即老老实实的掌嘴。 吕氏见他们打了几下,不由冷笑道。 「你们这是洗脸呢吧?」 「给本宫用力打!」 几名护卫听到这话,虽然心里觉得十分委屈,但依然不敢违拗太子妃的话,只能使出力气抽打自己的脸。 一直抽打了几十下,吕氏这才喊停。 「这次重新说!」 在打了几十个巴掌后,几名护卫顿时有些犹豫了。可一想到自己巴掌都打了,要是再出卖皇孙,岂不是白挨了这一遭? 「回禀太子妃,卑职等说的是实情啊,卑职等真不知道……」 吕氏闻言再次冷笑道。 「来人,把几个嘴硬的家伙拖出去,每人重则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 几个人听到这惩罚都蒙了,这玩意搞不好是要人命的! 好在他们跟太子府的护卫统领陈更关系不错,平时没少在一起喝酒吃肉,断然不会往死里打他们。 但是皮肉之苦也必然不好受啊,不躺个十天半月,根本别想下地。 但即使这样,他们依然不开口,想保住自己的忠诚之名。 「诺!」 东宫护卫统领陈更闻言当即领命称是,随手一挥,顿时有十几个护卫冲上来,拖着几人出了太子府。 几个人被拖出去的时候,心里还沉浸在对朱允炆幻想中,想着将来朱允炆当了皇帝,一定会像皇爷重用虎爷那般重用他们。 然而,当几人被拖出太子府的大门,看到躲在门外瑟瑟发抖的朱允炆时,一个个集体破了大防。 他们为了替这孙子保守秘密,都要被太子妃打死了,这孙子都不敢进去替他们求个情? 「皇孙殿下,我们是冤枉的呀……」 「皇孙殿下,您要替我们说句公道话呀!」 朱允炆听到护卫的哀求声,依然不为所动,甚至生出要逃离太子府的冲动。 此时他只想躲到小蛮的怀里,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快倾诉出来。 吕氏听到护卫们喊「皇孙殿下」,当即知道自家儿子从乾清宫回来了。 于是乎,吕氏站在庭院呵斥道。 「逆子!」 「还不给本宫滚进来!」 朱允炆听到母妃的呵斥吓得当场腿软,然后磨磨蹭蹭地走进庭院,距离母妃还有两丈远的时候,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 「母妃息怒……」 「儿子无能,没能管理好兵仗局,给母妃丢脸了,呜呜呜……」 吕氏闻言心里真的很痛,她为了这个逆子,几次三番触怒朱元璋那老东西,引得朱元璋又是派人扇她耳光,又是罚她抄写女则。现在更是扯出个为其祝寿的理由,让自己给他绣道德经! 这简直就是胡扯! 那老东西也不想想,就他当和尚认识的几个字,他能看得懂道德经吗! 「说实话,是不是你苛待匠人,致使匠人不满?」 朱允炆听到这话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指天发誓地说道。 「没有!」 「儿臣一直对他们很好,让他们顿顿有肉吃。然而那帮刁民不懂得感恩,竟然轻信小人挑唆,无故闹事,又放火烧仓……」 「顿顿有肉?」 吕氏听到「顿顿有肉」,只感觉头皮一麻,心里暗道完了,搞不好这次事情就是出在这「顿顿有肉」上。 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如何管家,太知道底下那帮下人的难缠了。 只是无端地对他们好,非但不会获得他们的感激,只会让他们认为你软弱可欺。 另外就是这个顿顿有肉的待遇…… 城里一般的殷实人家,都不敢说天天能吃上肉。自家这傻儿子,竟然如此招待一群低贱的工匠,这不是明摆着当傻瓜呢吗! 正常套路隔三差五改善一下伙食,或者干得好了,提前完成了多少副马鞍之类的,奖励一顿肉食也就罢了,哪有顿顿吃肉的道理? 「工部没派人替你管理?」 朱允炆略微犹豫下,硬着头皮撒了个谎。 「没……」 「兵部呢?」 「也没……」 门外正在挨打的几个护卫,见朱允炆这么久都不为他们求情,集体破了大防。 「太子妃娘娘,我们招……」 「二皇孙喜欢上一个粉头,为了给粉头赎身,私自把兵仗局伙房的银子抽空,这才酿成此等灾祸!」 吕氏听到这话当即跑到门外,对着几个护卫怒吼道。 「闭嘴!」 「凭空污蔑当朝皇孙,打死你们都不为过!」 「但念在你们初犯,本宫就不予追究了。一会每人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权当是给你们当汤药费了!」 几人听到这话自然是千恩万谢,至于那汤药费,不过是封口费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卑职等谢太子妃赏!」 吕氏处置完几个护卫,返身回到庭院,扬起手就给了朱允炆一巴掌。 「逆子!」 「给本宫滚进来!」 吕氏将朱允炆带到寝宫,几次扬起手想扇他的耳光,都被她生生地忍了下来。 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把逆子的脸给打花了,让外人看了更加觉得笑话。 「滚过去趴好!」 朱允炆虽然害怕得要死,但却不敢违拗母妃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趴在圆凳上。 「来人,给本宫找几个鸡毛掸子!」 侍女冬梅看着吕氏手里的鸡毛掸子提醒道。 「太子妃娘娘,您手里不是攥着鸡毛掸子呢吗?」 吕氏冷冷地瞪了冬梅一眼呵斥道。 「本宫又没老糊涂,还用得着你提醒?」 「一个不够!」 「今天非得打死这逆子!」 冬梅这边刚离了吕氏的寝宫,就听到寝宫里传来朱允炆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母妃饶命啊,呜呜呜……」 一个时辰后,吕氏抽断了两个鸡毛掸子,这才堪堪消了点气。 在朱允炆被抬回去治伤之时,她将东宫护卫统领陈更叫来。 「去帮本宫办一件事!」 「请太子妃吩咐!」 「去一趟教坊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一个小蛮的小娼妇给本宫弄死!」 「这……」 「一千两!」 「卑职领命!」 朱允炆本就不是硬气之人,在吕氏打折了一根鸡毛掸子后,他就吃不住疼,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招了。 吕氏在听到朱允炆如此不知自重,更是对其展开了严厉的批评教育,随即又打折一根鸡毛掸子,这才饶过昏死过去的儿子。 虽然吕氏暗恨朱允炆的不争气,但她更恨秦王侧妃邓氏。 亏得这邓氏还是她的手帕交呢,竟然唆使秦王世子,干出此等不要脸的勾当,真是愧对了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 邓氏! 从今日起,我跟你友尽! 吕氏在打发走陈更后,立马命侍女去城里买了九盒胭脂,然后气冲冲地跑到秦王府,邓氏刚笑意盈盈地跑出来迎接,就被吕氏扬了满头满脸的胭脂粉。 「吕氏,你发什么疯!」 「邓氏,你还有脸问本宫?」 「你自己干了什么下贱勾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吕氏撂下这句话,就登上马车回宫。 不是她不想闹,只是闹大了对她更不利。 她之所以特地跑秦王府一趟,不仅仅是为了跟邓氏决裂,也是为了消耗一下购置的九盒胭脂水粉。 否则,太子刚刚下葬不久,她就命人购买胭脂水粉,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 当天夜里,吕氏赏赐了太子府护卫们一顿酒肉,让他们尽情地吃喝耍子。 护卫统领陈更不在,护卫们又忙着吃喝,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瘦弱的黑色人影越过宫墙,钻进了太子妃的寝宫。 …… 老朱拉着朱棡又嘱咐了几句,又留他吃了个晚饭,这才打发他二虎,替他送朱棡出宫。 两人走在路上,朱棡忍不住问道。 「二虎兄弟,你刚刚说的毒枕是怎么回事,孤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回晋王殿下,此事因为牵涉到白莲教,皇爷下了封口令。」 朱棡听到二虎这样说,当即不再追问。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不打听了,不能让二虎兄弟为难。」 二虎闻言嘿嘿一笑道。 「晋王殿下又不是外人,自然不需要隐瞒。」 「这事皇爷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三皇孙和宫里一些王爷,小时候枕的瓷枕里被人下了水银,水银这东西散发的水银之气有毒,可以侵蚀人的脑子和心智……」 「是否跟吕氏有关!」 二虎一听朱棡这话,顿时觉得遇到知音了。 「咋说呢,直接关系肯定没有,但间接关系多多少少有点。最起码照顾不力,没有尽到一个太子妃的职责……」 朱棡闻言咬牙切齿道。 「孤就知道,那吕氏是个毒妇,断然不会善待大侄子!」 「幸好父皇醒悟得早,将大侄子亲自接过来抚养,否则继续留在太子府,迟早被那个毒妇给害死!」 二虎将朱棡送到宫门,两人拱手道别后,一个回府,一个去了北镇抚司。 虽说皇爷没有明示,但兵仗局出了这样大的事,不抓几个挑动闹事的刺头立立威,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更何况,还得去统计下立功之人的名录。 毕竟,少主把大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让那些听命之人寒心不是。 朱允熥浑浑噩噩地洗完澡,喝了一碗太医送过来的汤药,就爬到床上睡觉去了,一直到了半夜时分,感觉到肚子有点饿,这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然而,他刚钻出被窝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竟然浑身上下光溜溜,连个裤衩都没有! 朱允熥想到这里恨不得把王德抓过来掐死,这厮伺候自己洗完澡,竟然连个裤衩都不给自己准备! 事实上,王德还真给他准备了,只是朱允熥从浴桶里出来,接过药碗一口干了就爬到了床上,压根就没想起这茬。 朱允熥缩在被窝里,看了看边上侧身躺着睡觉的老朱,想着老朱已经睡着了,应该注意不到自己,随即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想偷偷跳下床,去拿放在架子上的衣服。 然而,就在他刚从老朱的身子上爬过去,一把被老朱给抓住了。 …… …… …… 「逆孙哪里逃!」 …… 老朱把大孙抓过来好生宠溺地逗弄一番,这才哈哈大笑地询问道。 「小逆孙,给咱说说咋还想起去救火了哩,是不是担心咱这个糟老头子?」 朱允熥冷哼一声道。 「才不是呢!」 「我是担心把皇宫烧了,某个抠门的老头心疼得该睡不着觉了!」 朱元璋闻言,佯怒的将逆孙反过来,照着屁股打了几巴掌。 「讨打!」 「咱是你皇爷爷,才不是某个老头!」 老朱轻轻打了几巴掌,见逆孙不哭也不闹,不由趴在逆孙的耳边问道。 「今天吓坏了吧?」 「嗯……」 老朱闻言心里一阵心疼,怜惜地摸了摸大孙的小脑袋安慰道。 「没事!」 「谁第一次杀人都这样,等你以后杀得多了就习惯了。」 朱允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后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特么是爷爷安慰孙子的话? 啥叫杀得多了就习惯了,谁家的爷爷希望孙子天天杀人! 这老头当我是刽子手么,还杀多了就习惯了! 「皇爷爷,你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 ps: 咱朱元璋想替大孙求一波月票,也不知道读者老爷们能不能赏咱这个面子。 咱大孙预计也就争这一回了,等过了新书上架的这个月,以后就没有争榜的机会了。 望读者老爷们月末这两天支棱一下,让咱大孙多前进一名,咱朱元璋拜谢啦! (这段文字不算钱,之所以放这儿,主要怕看仿印书的读者老爷们看不到,那帮仿印网站不盗作者说!) 为您提供大神火红的鸡枞的《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九章 皇爷爷,你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月票)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章 秦逵大型社死现场 工部尚书秦逵跌跌撞撞回到家里,为了不打扰家人的心情,他只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写遗书,等到家人都吃完饭,这才向家人公布自己的死讯。 在一片哭哭啼啼声中,秦逵将两个儿子叫到身边,让他们带上银子去乡下躲避。 打发走两个儿子后,秦逵又给两个小妾分了点银子,打发她们自谋生路去。 随后遣散了下人,让他们能干嘛干嘛去,不用留在府里了。 此时的秦逵只庆幸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没女儿,结发妻子也死得早。否则,妻女还得被发配教坊司为奴,忍受世人的凌辱。 秦逵在做完这一切后,就在书房的房梁上悬了一根绳子,等着锦衣卫上门来拿人。 虽说秦逵对朱皇帝的行事风格很不满,但他依然对老皇帝充满了感激。 因为他是安徽人,跟朱皇帝占着个老乡的情分,这才以国子监生员的身份考中进士。 秦逵自己非常清楚,如果拼才学,他那点本事连个举人都考不中,更遑论是进士了。 因此,对于朱皇帝能钦点他为进士,并且让他一路升官,给他施展胸中所学的机会充满了感激之情。 秦逵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应该报答朱皇帝对自己的恩情。 于是乎,他抛弃了文官的身份,只是以一个普通大明百姓的良知,给皇帝陛下写下最后一份奏折。 臣工部尚书秦逵谨奏! 身为人臣者本不该妄议立储之事,当恪守本分,忠于职守,尽职尽责者可也。 然则臣忝为陛下之乡党,深受陛下简拔超擢之大恩,一直无以为报,特以此绝笔向陛下谏言。 微臣之前因文武之私,对三皇孙殿下多有成见。举荐三皇孙监管兵器局,更是立心不正,存心不良,有坐视三皇孙殿下出丑之龌龊心思。 然则三皇孙殿下不畏艰险,勤于王事。既不向户部讨要钱粮,亦不向工部讨要物资。克勤克俭,亲力亲为。同匠人同吃同住,历月余不曾进城。仅用一月时间,即完成全年之产量…… 兵仗局走水,三皇孙不计前嫌,救二皇孙于危难,足见其为人之孝悌也…… 时匠人粥粥,聚众哄笑。三皇孙当机立断,斩杀刁顽之徒。编练行伍,举旗指挥若定…… 臣冒死进言,此乃天赐之储君,望陛下珍而重之,切莫令其就藩,使大明痛失一明君矣! 秦逵写完给皇帝陛下的奏疏,就伏在案上呜呜痛哭。 这一刻,他想到了远在老家的母亲。 自己这一死,年迈的老娘就没人奉养了。 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十年寒窗苦读,才当了七年官,很多抱负还没实现呢…… 他心中有遗憾、有失落、有痛惜。 唯独没有恨。 哪怕对朱允炆,他也没有一丝恨意。 虽说他此次之事受到了朱允炆的拖累,但朱允炆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很多事是怨不到他头上的。 如果非要怨,就只能怨自己贪心,过于执着于文武之争了…… 就在秦逵胡思乱想之际,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秦逵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但他没有丝毫理会,只是从容地从椅子上站起,然后踩着椅子将头伸进早就准备好的上吊绳中。 果然,他这边刚踩上去,外边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秦逵骂了句锦衣卫这群败类,随即一脚踢倒椅子…… “秦大人在家吗?” “秦大人?” “院里还有没有活人啦,陛下召你家秦大人进宫问话!” 秦逵濒死之时,听到这话满脸的不敢置信。陛下不是派人来抓他,而是招他进宫问话? 他想到这里,赶忙把手伸进绳套里,想用手撑着将头拿(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章 秦逵大型社死现场 出来。却不料,他低估了自己的体重,也高估了自己的膂力。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把手伸进去,只是拽住脖子两侧的绳子,勉强不至于让自己被勒死。 “唔唔唔……” “无无,舞误误……” 锦衣卫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见所有房间都黑灯瞎火,只有主屋西侧的偏房有微弱的灯光,众人赶忙向着那间房子走去。 “秦大人在屋吗?” “秦大人?” “秦大人,您要是不说话,我们可踹门啦?” 此时秦逵快恨死这群锦衣卫了,这群锦衣卫不是无恶不作吗,咋还不踹老夫的门! 他们再磨蹭一会儿,老夫就要吊死啦! “唔唔唔……” “百户大人,屋里有声音!” “该不会是秦大人在跟小妾敦伦吧?” “咱们这么闯进去,会不会吓到秦大人?” 白百户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道。 “三皇孙殿下一直教导我们说,让我们做大明的良心,做讲明律,懂礼仪。树新风,乐奉献的四有锦衣卫,咱们还是等秦大人忙完再叫他吧!” “唔唔唔……唔唔唔……” 锦衣卫百户白义听到里边的动静,嘿嘿笑着说道。 “秦大人不用急,您忙完再出来也行,我们弟兄们在外边等你一会儿……” “唔唔!!!” “唔唔唔唔唔唔!!!” 秦逵听到这话都快气疯了,腿脚不断地乱踢腾,终于被他踢到了桌子,将桌子上的砚台给踢掉了。 白义在门外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不是床上能发出的声音,莫不是秦大人被飞贼给劫持了吧!” 白义说到这儿,当即一脚踹开房门,只见挂在房梁上的秦大人已经在翻白眼了。 白义当场拔出绣春刀,刀光闪烁间,就将系在房梁上的绳子斩断。 秦逵从房梁上跌落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刚刚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去见阎王了! 这帮该死的锦衣卫,平时那嚣张跋扈的劲儿哪儿去了,差点害死本官,呜呜呜…… 秦逵在地上倒气的工夫,白义一边道歉,一边命手下救治。 锦衣卫里高手如云,对于这种上吊急救有着丰富的经验。 不多时,在两个锦衣卫的按压下,秦逵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 “可是陛下叫我去训话?” “是!” “不过不急,我们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皇爷还跟三皇孙吃羊肉锅子呢,估计得吃一会儿!” 秦逵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又晃了晃脖子,感觉脖子还挺灵活,当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既然陛下有召,那就带本官过去吧!” 白义赶忙命锦衣卫搀扶着秦逵,然后在屋子里瞅了瞅,见桌子上有一个写给皇帝的奏折,想都不想就直接给顺走了。 秦逵来到乾清宫的时候,老朱刚领着大孙吃完宵夜。 本来老朱是严格奉行过午不食这条规矩的,这是他早年出家当和尚时养成的习惯,一直被他奉为养生秘法。 因此,他才会一意孤行地令整个皇宫奉行。 只是他忽略了小孩子非常容易饿…… 不过自打朱允熥在他这儿哭闹了一次,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专门给宫里的皇子、皇孙们增加了晚膳。 秦逵看到老朱领着朱允熥从偏殿过来,当即拜倒在地磕头请罪。 “罪臣秦逵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朱没搭理秦逵,而是转头看向边上的朱允熥问道。 “大孙困不困?” “哈欠……不(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章 秦逵大型社死现场 困……” 老朱看着大孙打个哈欠把眼泪都打出来了,当即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还不赶紧滚回去睡觉!” “哦!” 老朱在将大孙打发走后,这才命人搬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秦逵面前。 虽说他抓了个教坊司的九品芝麻小官当替罪羊,但对于秦逵这等直管尚书,也不能不敲打一下。 否则,这帮文官还真以为自己好哄骗,只会更加地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老朱斟酌着如何敲打秦逵之时,将人领进来的白义上前一步说道。 “皇爷,我们去请秦大人之时,秦大人正在上吊自尽。” “幸亏卑职抢救及时,否则……” 秦逵听到这话恨不得掐死白义,要不是他磨磨蹭蹭,自己能差点被吊死吗! 虽然秦逵心里很恨,但依然要拱手称谢,谢过白义的救命之恩。 然而,白义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社死当场。 “另外,卑职还在秦大人的书桌上发现一份奏疏……” 秦逵听到这话脑瓜皮“唰”的一下就麻了,那是他抱着必死之志写的奏疏。 如果他死了,这份奏疏落到皇帝手里,皇帝只会觉得他言辞恳切,忠肝义胆。 然而,现在他还活着啊! 那上边不仅写明了自己给朱允熥挖坑,还写了自己文武之争的小心思。 这要是让皇帝看到,皇帝绝对能当场弄死自己! “把奏折还我!” “这奏折不能给陛下看,这不是老夫本意……” 秦逵也顾不上君前失仪之罪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抢自己的奏折,却不料白义可是练家子,见他敢上前抢夺,下意识地就踢出一脚,将其直接给踹了出去。 老朱这人也很傲娇,你越不让他看,他就越想看。 “拿来!” 第二百一十章 秦逵大型社死现场 第二百一十一章 若有人让咱大孙就藩,咱该当如何? 老朱一把从白义手里将秦逵的折子抢过,只看了几眼就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你个秦,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坑咱大孙!” 秦逵听到这话赶忙如捣蒜一般叩首请罪。 “陛下息怒!” “微臣只是一时湖,临死之时胡言乱写,这并不是臣真实想法!” 老朱没搭理秦,继续向下看,当他将整个奏疏看,则阴气森森地走到秦逵面前。 “把头抬起来!” 秦逵依令照,可他刚把头抬起,就被老朱用奏折“啪”的一声抽在脸上。 老朱打了一下岂能解气? 左右开,接连抽了秦逵几十,老朱这才气哼哼地重新坐到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哼哼!” “算你好歹还有点良,还记得跟咱是老乡的情,否则咱就不是拿这个抽你,早就命人把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谋害皇,离间天家骨,结党营,随便一件都够咱灭你满门哩!” 秦逵听到这话再次磕,相较于刚刚的捣,这次则是杵,每一个头都磕得“砰砰”作响。 而且心中没有丝毫怨,只有无尽的感激和自责。 “陛,微臣知错了!” “微臣辜负了陛下的知遇之,恳请陛下重重责,呜呜呜……” 老朱一直在秦逵磕了几十个,把额头都磕出,这才幽幽开口。 “咱看在你最后还说了几句人话的份,就饶恕你这一次。若你以后再敢生出那些龌龊心,可就别怪咱不念同乡之情啦!” 秦逵闻言心中狂,看来陛下对三皇孙之疼,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厚啊! “微臣谢陛下!” “工部的人清点过仓,因为灭火及,至少还有一半的货物没有被烧毁!” “有了这一半的货,就足够兵仗局支应一个月了。 首发更新@ ” “微臣再协同户部从各地筹措一部,尽快补齐这次的缺,确保不耽误今年的兵仗供应!” 老朱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道。 “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忘了是谁帮你们灭的火了?” 秦逵怎么可能忘了这茬? 他好歹是工部尚书,拍皇帝的马屁天经地义。可拍一个普通皇孙的马,这多少有点说不出口。 虽说这个皇孙并不普,乃是简在帝,堪称帝,但他依然想把这份感激埋在心,不愿意宣之于口。 然,见皇帝陛下如此维护三皇,秦逵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表示一下。 “微臣此次能逃脱制,主要得益于三皇孙智勇双,孝悌仁,微臣永世不忘三皇孙之大恩!” 老朱听到“永世不忘”几个,脸上这才露出笑模样。 “不错!” “你是个聪明,以后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微臣知道!” “微臣有个建,本打算明天到朝堂上言,今天正好蒙陛下召,微臣就斗胆献言于陛下。” “陛,若微臣建言让三皇孙监管兵仗,您觉得如何?” 老朱听到这话就更开心,暗道秦逵这厮上道。 虽然这厮没直接说朱允炆不,但只要他敢举荐咱大孙监管兵仗,就等于是跟其他文官划清界限了。 然,这在老朱看来还不够! “不错!” “不过咱心中有个小小的顾,前些日子咱一时之,将那逆孙封了个王。” “若是有人提议让咱大孙就,咱该当如何?” 秦逵听到这话心里一,这不正是他在绝命书里最后写的事,看来一定是这句话救了自己的命! “陛,此事简单呀!” “只要有人上,逼迫陛下让吴王就,陛。(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若有人让咱大孙就藩,咱该当如何? 下反手给二皇孙也封个王不就行啦?” 秦逵说到这,突然想到一件,那就是不久前陛下给礼部的手,让他们议定二皇孙封王之封号。 陛下明明早就想好了办,为何还要多此一问呢? 就在秦逵心下疑惑之,突然听到老朱哈哈大笑起来。 “好!” “不愧是咱看中的老,你回去写个给朱允炆请功封王的折,明天早朝的时候念出来!” 秦逵听到这话整个人当场呆若木,敢情陛下之所以问自,是在这儿等着呢! 自己要是敢上这样的奏,别说念出来,就是悄***地递上,都得被一众文官同僚喷成筛,那就是彻底跟他们决裂了! 一旦跟文官群体决,那他以后只能紧紧抱住皇帝的大,当一个被所有文官所唾弃的佞臣! 秦逵想到这,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 自己吃饱了撑得,闲得没事抖什么机,这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陛下……臣……” “咋,你不愿意?” “臣……” 秦逵咬了咬牙道。 “臣愿意!” 老朱听这厮如此,心神顿时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跪安吧!” “咱可不陪你在这儿耗着了!” 老朱撂下这句,就一边打着哈,一边走向自己的寝,只留下秦逵一个人呆呆地跪在原地。 首发更新@ 这到底是谁陪谁耗着啊! 要不是您大半夜把臣叫进,臣也不至于…… 秦逵只是想到这,顿时就不敢再抱怨了。若不是陛下大半夜将其叫进,他此时尸体可能都凉透了。 秦逵朝着老朱的背影磕了个,随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白义一直护送着秦逵出了,临到宫门口的时候问道。 “秦大人家过于冷清了,是不是提前遣散了家人和仆人?” “要不要卑职让弟兄们帮你往回找找?” 正常来,锦衣卫是不会主动向文官示好的。但秦逵现在可以算是吴王,也算是半个自己,白义这才动了结交的心思。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秦逵想了想还真,远的不,单说明天自己早上吃饭和上朝都是问题。 总不至于让他自己做,然后自己赶车上朝吧? “那就麻烦白兄,替咱把小妾花娘找回来,本官吃惯了她做的餐,没了她还真不习惯……” 白义闻言抱歉的笑笑道。 “对不住了秦大,您这个要求还真不太好,您家那个叫花娘的小,现在估计都跑出百里之外了。就算是锦衣卫的弟兄骑快马去,最快也得后天能给您追回来。” “呃……” “那能不能先把本官的马夫找回,本官怎么说也是正印尚,步行上朝实在是有辱朝廷体面啊!” 白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但他边上的几个锦衣,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秦大,您家那个叫花娘的小,就是跟您家的马夫一起跑的!” “否,她一个弱女,岂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跑出百里开外?” “哈哈哈!” “呃呃呃……” 秦逵听到锦衣卫放浪的笑,恨不得一头扎进护城河里淹死。 此等丢人现眼之事被这群败类知,说不得明天就传遍京城了。 白义可是将秦逵当成半个自己人,听到手下的笑声当即怒斥道。 “秦大人忠于国,难免于后宅之事疏,尔等可不许出去乱嚼舌根!” “明天赶紧派人去,务必将秦大人家的车夫和小妾追回来!” 秦逵闻言感激地朝着白义拱拱,随即义愤填膺地道。 “白兄弟高,本官在这里谢过了。”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若有人让咱大孙就藩,咱该当如何? 只是此等女干夫***抓回来干,给本官添,让本官成为京城百官的笑柄吗!” 白义见秦逵如此气,不由小声地问了一句。 “秦大人若是实在气不,何不将他们暗中弄死?” “这个嘛……本官力有不逮呀……” “秦大人若是信得过卑,卑职愿替秦大人清理门户!” 秦逵略微犹豫了,权衡了一下利弊。 他心里确实气不,恨不得将那对女干夫***碎尸万段! 可若是贸然接受锦衣卫的示,那他以后可就真的成了孤,只能一条道跟三皇孙跑到黑了。 秦逵在心里挣扎了几,最终也没逃过男人的本,朝着白义拱了拱手。 “那就有劳白兄弟了!” “秦大人客气了……” “卑职派弟兄送秦大人回府……” 在秦逵出宫之,太子妃寝宫正好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吕氏本来就是和衣而,一直在等待着自己这个远房外甥女。听到寝宫里有动,当即从床上爬起,轻声问了一句。 “玉裳吗?” “回姨,正是玉裳……” “不知姨母深夜相,可是遇到***烦了?” 韩玉裳的生,乃是吕氏出了五服的堂妹。因为嫁给了韩林儿的堂,在当年白莲教如火如,红巾军席卷江南江北之,吕家当时的家主为求自,破例认了他们这门,重新跟他们续上香火之情。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因,韩玉裳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吕氏的外甥,认了这样一个当太子妃的姨母。 这些年韩家和吕,算是互相成,各取所需。 韩家则借助各种白莲秘,帮助吕氏一步步走上太子妃之,继而替她除掉部分威胁。 吕氏则力所能及地给他们提供一些朝廷信,比如说提前告知他,皇宫将要采购一些瓷器之类。既能让白莲教完成复,又能替自己的儿子除掉潜在的竞争对手。 买胭脂水粉就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吕氏若是遇到麻,就会命人去特定的店铺买特定的胭,并通过购买数量表示急切程度。 九盒已经是最为急迫之,所以韩云烟才会冒险潜入太子,夤夜与姨母吕氏一会。 当,吕氏也会事先给她制造潜入的机会。 否,就算她轻功绝,轻易也不敢冒此等风险。 毕竟皇宫大内护卫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当成刺客当场射杀。 “姨母遇到的麻烦大了!” “你弟弟允,中了秦王侧妃邓氏那***的女干,热孝期间去勾栏瓦,还与一个娼妇藕断丝,惹得朱元章那老东西对其生厌。” “再加上朱允熥那贱婢之子处处要压你允炆弟弟一,你允炆弟弟已经快被逼到绝路了!” 韩玉裳闻言眼珠一转。 “姨母是要让我除掉朱允熥吗?” 吕氏闻言心中一,差点当场应承下来。不过她转念一,就将这个想法掐灭了。 即使要杀朱允,也断然不是这个时候。 因为一旦现在动,朱元章那老东西必然怀疑自己。到时候非但不能为儿子争得太孙之,反而会引得那老东西厌,直接将他们赶出皇宫。 “暂时不要动他!” “现在是想办法让我儿重获盛,必须让那老东西确立他皇太孙的名分!” “当,如果有合适的机,能将朱允熥之死算到别人头,你也可随机应变。” “最好算到秦王府的头,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韩玉裳并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之,听到吕氏这话顿时感到一阵为难。 若是吕氏让她刺杀朱允,虽说依然很难,但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现在吕氏让她帮助朱允炆重获朱元章的喜,这就有点。(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若有人让咱大孙就藩,咱该当如何? 难办了。 阴谋诡计根本不是她的强项啊! “姨,您有具体的计划吗?” “没有!” “那姨母打算让我如何做,朱元章那屠夫阴险难,我哪猜得到他的心思……” 吕氏听到韩玉裳的抱,心里略微合计下说道。 “我记得你们白莲教有秘,能够控制疫病吧?” “我之前整理太子遗物之,看到福建那边正在闹疫,不知道现在闹得咋样了?” 韩玉裳闻言心里暗暗一,暗道自家这姨母还真是个干大事之人。 _o_m 其狠毒的程,绝不亚于朱元章那屠夫! 京师人口过百,一旦引发疫病流,那定然要尸横遍野啊…… “姨,此事干系重,我一人不能做,得回去问问堂,跟堂兄商议过才能定夺!” 吕氏听到这话心中有些不,还干系重,还不能定夺。就你们白莲教干的那些个勾,在自己面前装什么白莲花啊。 再者,你们白莲教不就是一边传播疫,一边治疗民众收获信徒的吗? “疫病越毒越,死的人越多越好!” “但必须可,最起码能提前保我跟我儿无事才行!” “好吧……”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若有人让咱大孙就藩,咱该当如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咱这老腰都累断了,就换了个残次品? 长夜寂,有很多人却注定无眠。朱允炊趴在床上暗暗垂,不是因为,而是因为痛。 心痛的痛。他暗自后悔自己不够坚,出卖了小蛮姑娘。他太了解母妃的性格,一旦让她知道自己跟这样出身的女子交,一定会派人杀了小蛮! 事实,朱允炊猜得很准。陈更得到吕氏的授,当夜就来到教坊,点名要小蛮接待他。 如果教坊司大使周振鹏还在的,一定会委婉地告知,小蛮是名花有主之人。 但此时的周振鹏已经被锦衣卫抓,教坊司那的副使显然没有这个觉,当即将陈更领到小蛮所住的地方。 陈更进入小蛮所住的小,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麻,向着帷幔后边的人影走去。 然,当他掀开帷,看到帷幔后的人影当即愣住。 “陈统领好久不见!” “徐六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猜呢?”教坊司内争斗只是一个插,但当这个插曲只过了一晚,就摆在了老朱的面前。 老朱跟大孙抢了一夜的毯,第二天再次顶了两个黑眼圈。在用过早膳,老朱就把大孙打发到大本堂读书去了。 虽说他早就知道大孙在大本堂学不到什,但他依然希望他有事没事多过去坐坐。 毕竟感情这东,就是通过长时间的相处得来的。大明这些年长的藩,除了朱桐之,别人几乎指望不上了。 朱允将来要不想被那些年长的王叔们欺,就得有一个自己的小班底。皇宫中这些年轻的皇,就是他将来最大的助力。 老朱在把大孙打发走,就坐着肩舆去上朝了。二虎跟在旁,讲着昨夜发生的事。 “启禀皇,兵仗局那边的事查清了。没有外人唆,只是单纯的有几个刁顽之徒嫌弃饭菜不好,故意挑起事,煽动其他匠人造反。” “卑职昨天已经将闹事之人全部抓,并对他们严加审,人证、物证俱,还请皇爷示下。” “总共多少人?” “回禀皇,带头之人三,跟着闹事之人七十二,其余匠人皆跟着瞎起哄而,算不得大恶。” “另外火灾纯属意,只是因为众人闹事无人救,这才致使火灾茎延……” “那就都砍了吧!” “人头挂在兵仗局示众三,以儆效尤!” “诺!” “另有救火有功之,按照三皇孙的意,前一百人是要更改户,将其从匠籍改为民户,您仦……” “给咱大孙个面子吧……”老朱这话说得轻描淡,但事实,他当皇帝二十五年时,还从未发生过如此大规模地更改户籍之事。 “皇,还有一件小事。” “昨天夜,太子府护卫统领陈更去了教坊,想要暗杀三皇孙的红颜知,被我们锦衣卫当场抓获!”老朱听到这话登时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是不是吃饱撑的闲的没事干,咱的锦衣卫啥时候如此不值,连个***的事都要去管?”二虎听到皇爷生,只是尴尬地笑笑。 “皇,那现在咋办……” “先把陈更放了,这事跟他无,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至于那个***……”老朱说到这儿的时,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犹豫。事实,老朱也想暗中除掉这个***来,只是慢了吕氏一步。 如果吕氏不派,等过上几,老朱也会让那个勾引皇孙的***人间蒸发。 但老朱这人有点逆反心,吕氏越这么,他越不想让吕氏痛快。 “把那个***改个户,然后送到太子府,也算咱弥补对那孩子的亏欠了……” “诺!”老朱随手处理掉几件小,就精神抖擞地上朝了。只是坐到龙椅上,老朱很快就察觉出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 没有人交头接,上前禀报事情的人也小心翼,像是生怕惹恼了自己似的。 老朱只是略微一琢磨就知,今天的气氛受到了昨天那场火灾的影响。这是有人想大事化,小事化了。 既然没人跳出来惹,老朱也乐得轻松。不管咋,朱允炊都是他嫡亲的孙,真要是按照国法办,昨天那档子事都够把他贬为庶民了。 老朱用了一个多时,处理了百来件事情,见工部尚书秦逵还不上,心里多少有点不快了。 “诸位臣工可还有事要上奏?” “若是没,咱可退朝啦!”老朱这话看上去是对着所有人说,但眼睛一直盯着秦,把秦逵给盯得如芒在背。 秦逵昨天回到家里一夜都没,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一旦他将为朱允炊请功封王的折子递上,他可就彻底跟文官阶层决裂了。 虽说这事是皇帝陛下授,但皇帝陛下这些年授意的人多,扔出去的替罪羊也多,他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陛下给扔出去平息众怒。 毕,锦衣卫指挥使都换好几茬,走马灯似的工部尚,更不会被陛下放在眼里。 可若是不上这个,眼下皇帝这关就过不,搞不好会把兵仗局的事直接扣自己头,给自己来个抄家问斩。 秦逵又纠结了一会,这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陛,臣有本奏!”大殿上的官员听到这,无不心里一紧。事实,今天秦逵能出现在大殿,就已经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按照正常情况,兵仗局出了那么大的,他这个工部尚书不应该当场被锦衣卫抓走吗然,此人非但没被抓,甚至连个请罪的折子都没,这就有点奇怪了。 户部尚书陈宗礼看到秦逵站出,心里登时就是一紧。他想得比其他官员更多一些。 既然秦逵没被问,此事就只能一个人担,那就是大明事实上的皇长孙朱允炊。 “启奏陛,皇次孙朱允炊殿下署理兵仗局有大功于朝,微臣望陛下以王爵酬之!”秦逵此言一,原本平静的大殿顿时炸锅。 六部尚书的其他五,齐齐变了脸色。其他九卿文官听到秦逵之,一个个更是义愤填,恨不得当场将其给打死。 有一些御史言官当场就跳了出,指责秦逵为女干佞之臣。不过更多的人都是以朱允炊年,又正值热孝期间不宜封王为理,劝阻朱元璋打消封王的念头。 老朱才不管他们说啥,直接责令礼部尚,让他议定的落王封号呈上,就直接宣布散朝。 散朝之,众人恭送陛下,立马对秦逵开启了疯狗模式。 “秦,你是不是疯,你竟然敢撺掇陛下册封皇长孙为王!” “你拍拍你自己的良心……你特么还有良心吗!” “诸位同,此人已经不配与咱们为,咱们回去就写弹劾的奏疏弹劾,务必让陛下亲贤,远小人……”正在众人吵吵嚷嚷之,一个小太监颠颠地跑过来。 “陛下有,宣户部、兵部、工部三位尚书进乾清宫议事!”众人听到这,这才收起刚刚的嚣张气焰。 只是当他们看到秦逵走出大殿,无不对着他的背影吐口,唾弃他这种女干佞之臣的行径。 三人跟着小太监出了大,茹常和陈宗礼故意落后一,互相用眼神交流。 茹常看了看秦,又看了看太,示意这厮已经是陛下的,跟咱们不是一路了。 陈宗礼见状露出一丝苦,看了看兵仗局的方,又看了看秦,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茹常看到陈宗礼的表,也对秦逵的行为表示理解。不管是谁摊上那样大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想法。 但不管咋,这厮直接跳反就不对了。现在这个节骨,鼓动陛下给朱允炊封,那不是断了朱允炊当皇太孙之路吗如果把朱允炊排挤出庙,那大明的储君人选可就剩下朱允熥了。 一想到朱允背后站着的武将勋,两人心里都是一沉。大明有一个洪武帝已经够受,要是再来个 “汉武帝,大明的百姓可怎么活哟一般来,能混到部堂级别的官,其思维并不会太狭隘。虽说他们有文武之争的小心,但更多还是怀着对天下苍生负责的心态的。大明自打立国以,接连发动了十几次北征。每一次北,都是江南百姓扛下了所有。陈宗礼署理户,更是深知大明赋税的弊病。大明有一十三个布政,然而所有布政使上缴的赋税加一,还没有应天府一府的赋税多。由此可,江南百姓的负担有多重……大明之所以还能勉力维,主要得益于当今圣上足够节,对待武将勋贵们还算严厉。但当今陛下乃是开国之,自然能压服一切武将勋贵。可如果换了别人当皇,就未必要老皇帝这个魄力和能力了。别说现有的两个皇孙,就连秦王、晋王这样的成年皇,也压不住蓝玉等一干武将。如果皇帝陛下立朱允为储,必然要留着蓝玉那个祸害当托孤之臣。到时候蓝玉一边身为功高盖主的国,一边又是托孤重,这天下何人能治得了他?这才是陈宗礼和其他几位尚书最担心之事。虽然两人对秦逵的行为表示理,但还是下意识地与之保持了一定距离。哪怕是进入乾清宫陛,两人也故意落后半步。 “臣等拜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老朱开门见山地说道。 “咱昨天让你们去收回兵器,不知道你们谈得怎么样了。”三人闻言下意识地面面相,不过陈宗礼和茹常看到秦逵的时,立马就把脸转了过,不再搭理这货。 秦逵也不以为,既然选择了站三皇,那他就只能一条道跑到黑。官场不喜欢叛,更不喜欢墙头草。 一般来,官场倾轧中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往往最先死! “陛,微臣等昨天与惠妃娘娘商量了,价格上还没谈拢……”老朱听到陈宗礼的话当场就炸毛了。 “啥?” “这事跟惠妃有啥关,你们跟她有啥好谈的?”三人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傻,他们怎么也没想,这样大的事,皇帝陛下竟然不知情? 他们昨天看到郭惠妃的时,心里连连道完,以为郭惠妃是代表陛下过去的呢。 因,在谈判之,他们只是象征性地聊了几句就撒,压根没想过讨价还价之事。 现在看到陛下这个反,几人心里又生出希望的小火苗。 “陛,您对此事不知情?” “不知呀!” “昨天惠妃跟咱,她想去孝陵拜祭下皇,咱想着快过中秋节,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陛,昨天惠妃娘娘去了兵器局新作,替三皇孙开出两百万两银子的高,微臣等三人实在是买不起啊……” “两百万!”老朱听到这个数也是吓了一,他怎么也没想,郭惠这婆娘竟然如此敢狮子大开口。 在他想,给大孙个二三十万两银,让他对一众文武勋贵有个交代也就行,压根就没想过花这么多钱。 老朱越想越,一来是郭惠妃骗了,二来是郭惠妃此,已经有后宫干政之嫌。 虽说她是替大孙要好,但也超出了老朱的容忍底线。 “咱知道了……” “你们觉,朝廷出多少钱收购合适?”众人一听到这,登时来了兴,看样子还是陛下这边好说话呀! “陛,您看十万两行不?” “咳咳……”老朱听到陈宗礼的,气得一阵咳嗽。这老信也太不要脸了,十万两银子也好意思说出口茹常也觉得陈宗礼有点过分,可还没等他开口,秦逵那边抢先一步说道。 “臣以为五十万两最为合理。”秦逵一开口就在陈宗礼的价格上翻了五,老朱虽然觉得还是有点,但倒也不觉得那样离谱了。 “陈宗,户部能抽出这么多钱吗?”陈宗礼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联想到秦逵这厮已经跳反的行,搞不好这个数是他跟陛下商量妥的。 “陛,五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得容微臣筹措一段时间……”老朱见陈宗礼也没拒,更不好故意压价了。 不管咋,这也是大孙的产,能多给他捞点钱也是好事。 “那此事就照此办理吧!” “陛,惠妃娘娘那儿?” “哼哼! “后宫不得干,这是咱定下的祖训!” “陛下圣明!”老朱在三个尚书面前牛皮吹得震天,可在将三人打发走,就赶忙命御膳房准备点郭惠妃爱吃的,还让秦德顺去后宫传,说自己中午会去郭惠妃那里陪他用晚膳。 秦德顺听到这,赶忙颠颠跑去后宫。不,他可不仅仅是去通知郭惠妃,更是找郭惠妃商量对策去的。 毕竟他的养老钱都投进去啦!老朱忙到中午时,起身去了后宫。然,他刚来到郭惠妃的寝,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偌大的常宁宫竟然连个把门的太监宫女都,显得格外地冷清和寂静。老朱想到此,不由回身看了眼秦德,寒着脸问道。 “你通知郭惠了吗?” “回禀皇,奴婢早早地就来通知了呀!” “那为何这边一点准备也没有?”秦德顺闻言心虚地低下头。 “这奴婢就不知,许是郭惠妃睡着了吧?”老朱闻言将信将,一把推开郭惠妃寝宫的大门。 只见郭惠妃穿着一身粗布衣,头上包着块帕,跟个乡下农妇似,正冷着一张脸坐在床头。 自家的傻儿子朱,领着朱穗、和永嘉公主姐弟,并排站在一旁。三人也都是粗布衣衫不,还都是一副短打,整个活脱脱乡下的野孩子做派。 而且三人身后都背着个包,摆出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老朱看到几人这番做,当即气得怒不可遏。 “郭,你这是干嘛!”郭惠闻言起,朝着朱元璋盈盈一拜道。 “皇爷恶了我们娘几,我们娘几个也不在这儿碍您的眼,还是回壕州老家过活算,呜呜呜……”老朱听到这,当即朝着朱桂呵斥道。 “还不带着你弟弟妹妹赶紧滚!”朱桂闻言答应一,当即领着弟弟妹妹逃之夭。 老朱在把朱桂等人撵走,气哼哼地坐到床,一把扯过郭惠妃手里攥着的包,随手扔到地上。 “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 “咱不过是怕那孩子拿着太多银子胡乱花,这才故意把价格压低,咋就触了你的霉头了?”郭惠妃听到这话当场怒,指着朱元璋咆哮道。 “朱元,你也太小瞧人了!” “人家小领通早就说,他只要收回三十万两本,剩下的钱不管多少全都不,都交到宫里给我保管!” “你倒,一下子就把秉逦通的心血贱卖,你对得起我马姐姐,对得起那孩子死去的爹娘吗!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难怪郭惠如此激,敢情那逆孙早就把作坊给这婆娘了! “郭,别太贪心。” “五十万也不少了。去了给朱允,宫里还能剩二十万两呢……”郭惠本就憋了一肚子,听到这话当场炸毛。 “我贪心” “朱元,原来在你眼,我就是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啊!” “你也不想,我贪这个银子干,还不是用于宫里花用?” “宫里的几个宫女、皇子年纪都不乘,有的要封王分,有的要出嫁准备嫁,哪一样不要花钱?” “二十万两银子瞅着挺,可你知不知,宫里光是等着成年的皇子皇,就有十几个呢!” “你总不能让其他皇子也跟我那可怜的桂儿似,偌大的王府只修了个大门吧” “就算你不嫌丢,我还嫌丢人呢?” “秉熥熥好不容易给宫里找了个挣钱的机,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送了出,你……你真是气死我,呜呜呜……”老朱听到郭惠这样,也顿时没了愈气。 他早就知道朱桂的王府极为简,但郭惠一直没在他面前抱怨,就算宫里有了银,也是先可着别的皇子皇,从不给朱桂搞特殊。 老朱也是因为郭惠如此贤,这才将后宫之事全数委托给她。她虽没有皇后之,但却有了皇后之,是真正意义上的后宫之主。 “郭惠!” “现在朝廷不是缺银子,先缓一,等以后朝廷有了,咱再给你补上!”郭惠妃一把甩开老朱的咸猪,故意别过脸去生闷气。 “你少拿这鬼话哄,你哪次不是这样,可哪次朝廷的银子宽裕过!” “你去瞅瞅后宫的妃子过的啥日,一个个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件衣,连个像样的头面首饰都没有!” “乘都孙不下去眼,你个当皇尚的也不嫌害臊……”郭惠妃说到这,一把将老朱推下,然后推着他出了寝宫。 “你去当你的圣君贤主,我就是个贪财善妒的女,我一会儿就带着三个孩子回老,再也不伺候你们老朱家这些人了!”老朱被郭惠妃撵出宫,却不敢生,真怕这婆娘领着几个孩子回乡下。 “来人啊!” “给咱盯着点郭惠,不许她干傻事!” “诺!”老朱命人将郭惠妃的寝宫团团围住,这才气哼哼地跑回乳清宫。 然后站在自己的寝,朝着常宁宫的方向跳脚直骂。老朱虽然骂得凶,可当天夜里就又钻进了常宁,施展了一夜的更男,成功地从二百万两砍到一百万两。 虽说一夜风流累得腰酸背,但老朱依然觉得超值。不过一百万两还是多了,朝廷一时间凑不出这么多银子。 于是,老朱又在常宁宫加了几天的,直至将价格砍到了六十万,他这才志得意满地叫来户部朋书陈宗,让他赶紧筹备银,将收购兵器作坊之事给敲定。 在忙完了这一,老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那就是有日子没孙到乘逆孙了。 “二,咱那逆孙仍近在干,是不是又闯出啥祸啦?” “回禀皇,仍近少主带着一群人观察水,说是要造新作坊。” “少主说水力作坊不稳,有很多种缺,要造一个比水力作坊还好的作坊!” “啥?”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一阵腰,他这老腰都快累断,敢情就换来一个淘汰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此物名为自鸣钟,乃是专门为皇爷爷打造的寿礼! 应天府希望学堂。 这一节本是朱允熥的公开课,但朱允熥却并未讲述任何东西,只是在讲桌上放了一只精致小巧的水壶。 朱允熥当着几十个学生的面,将小火炉点燃,再将茶壶放上去,就退到一边等着了。 直至茶壶中的水沸腾,水汽冲的茶壶盖“啪啪”作响,他这才缓缓开口。 “这就是今天的主要内容。” “你们看到这个水壶有什么启发?” 台下的学生听到这话纷纷大眼瞪小眼,心里暗道这能有啥启发,这不就是一个烧水的壶吗? 刘浩泓是个最会来事的人,听到朱允熥这番话,顿时意识到三皇孙是在考察众人的眼力见儿! 于是乎,他偷偷溜到外边,去办公室拿了一包茶叶,外加几只茶杯。 “恩师,这就是学生的启发,您看对吗?” 朱允熥见状怒斥道。 “滚!” “滚回座位上继续看,今天看不出来我要讲什么,你们就给我一直在这儿坐着吧!” 高明、秦亨伯、杨新炉三人也眉头紧锁地坐在台下,看着水壶里的水汽噗噗地往出冒,冲得茶壶盖啪啪作响,想着三皇孙的用意为何。 其中高明和杨新炉对物理都没啥兴趣,只是抱着猎奇的心理跟着学一下。 因此,再看了一会儿,两人顿时没了兴趣,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只有秦亨伯学看得最认真,下意识地觉得朱允熥应该在传授啥了不得的仙法。 但他偏科严重,他化学满分,物理也就半吊子水平。 又过了一会儿,马博试探着举起手道。 “恩师,学生冒昧地猜一下,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朱允熥都快等得不耐烦了,听到这话赶忙道。 “说!” “恩师,您是不是想说,这水汽也跟水流一样,也是一种可以被咱们驾驭的力?” 朱允熥听到这话激动得当场蹦了起来,一把就抓住了马博的胳膊,蹦跶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不愧是为师的物理课代表,这领悟能力就是强!” “你说得不错,为师就是这个意思!” “水力作坊必然要收到水流的影响,而枯水期、丰水期的水流差别太大,就算是有水坝辅助,也不可能持续提供稳定的力。” “但水汽则不同,只要我们有足够多的炭,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使用这种力,带动作坊内的一切机械运转。” “而且这种力还可以作用到其他交通工具上,比如说海船,比如说陆车……” 其实朱允熥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告诉他们答案,但那样一来,他们也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会变成一个应声虫而已。 朱允熥对这些人的期望很高,可是指望这些人替他解放生产力,在大明实现工业革命,实现四个现代化呢。 因此,对他们的栽培格外用心,哪怕自己被老朱打得下不来床,还担心这些学生的作业没人检查呢…… 朱允熥借着水壶这个道具,给他们洋洋洒洒讲了几天的蒸汽机原理。 然后,拿出一张蒸汽机的图纸,让他们对照着研究。 虽说兵器作坊已经还给朝廷,但朱允熥早就在城北复刻了一套规模稍小的作坊,一边用来打制民用器具卖钱,一边打造蒸汽机的各种零部件用于实验。 这一天,他刚结束一上午的课,就看到晋王朱棡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事实上,朱棡已经来了有一阵时间了。只是见大侄子如此认真地培养心腹门客,他这才一直安静地等在门外。 朱允熥看到朱棡,赶忙热情的迎了上去。 “三叔,中午还没用膳吧,不妨在我们学堂吃点吧。” “好啊!” 朱棡笑呵呵地答应下来,随即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皇爷爷知道你培养门客之事吧?” “什么门客?” 没等朱允熥回答呢,高明就替他抢答了。 “晋王殿下慎言!” “三皇孙只有我们三个老家伙当门客,这些都只是希望学堂的先生而已。” 朱棡听到这话赶忙附和道。 “对对!” “高先生提醒得对,是本王说错话了!” 朱棡嘴上承认错误,但心里确实美滋滋的,感觉自家大侄子出息了,已经有意识地在培养班底了。 因为有了这个误会,朱棡看大侄子是越看越顺眼,不仅留在学堂吃了个午饭,吃完午饭还在朱允熥的陪同下,好生将学堂逛了一圈。 只是临走之时,命人拎过来一个箱子,当着朱允熥的面珍而重之地打开,露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破石头。 “大侄子,三叔明天要出一趟远门,可能一两个月都赶不回来了。” “这本是三叔特意给你皇爷爷找的寿礼,既然我回不来了,就把这块石头送给你,你当成孝心送给你皇爷爷吧!” 朱允熥闻言好奇地看向箱子,见只是一块黑黢黢的破石头,顿时失去了兴趣。 “三叔,皇爷爷好不容易过次寿,我就送块石头,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再者说,我早就给皇爷爷准备了寿礼,比你这个好一万倍!” 朱棡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了,他这可是花费重金买来的神石,到了这孙子嘴里竟然成了破石头。 “你小子到底识不识货啊!” “我这可是神石,白天吸足了日光,到了晚上能在石头上看到洪武两个字!” “哈!” 朱棡不解释的话,朱允熥只会以为这东西是块陨石。可当他听了自家傻三叔的解释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傻三叔被人骗了。 “三叔,你这东西花多少钱买的?” 朱棡一脸肉疼地伸出三根手指,朱允熥下意识地猜到。 “三百两?” “这也太黑了吧!” 朱棡听到朱允熥的话,抬起腿就将其踹了出去。 “三百?” “你要是出三百,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实话告诉你,三叔买这块神石可是花了整整三万两银子呢!” “你将此物送上去,你皇爷爷一定开心。没准心情激动之下,就直接封你当那啥了呢……” “亲王吗?” “其实郡王也挺好,只要地盘大,啥王都无所谓……” 朱允熥顺嘴附和一句,随即气急败坏地道。 “三叔,你被人骗了!” “这种破石头别说三万两,你就是给我三十两,我都能给你做出好几块来!”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这种玩意如此值钱,那自己何不也制造点呢? 不就是能发光的石头吗,还是不是自发光,而是要受到光源照射才能发光的萤石而已。 只要学好数理化,不管你是什么神石,什么神木啦,白鹿啦,神龟啦,咱都能仿造啊! 朱棡见大侄子如此说,当场气得怒不可遏,指着朱允熥大骂道。 “小兔崽子,你要是能用三十两银子造出此等神物,我都管你叫叔!” 朱允熥见朱棡生气,赶忙笑呵呵去哄自家的傻三叔。 “三叔别气,你这东西真神物也,三万两银子实在是太便宜了!” “刚刚大侄儿跟你说大话呢。不过此等神物,您还是留着自己献给皇爷爷吧,我有更好的寿礼,就不用这个了。” 朱棡听到朱允熥这么说,还以为这孩子真体会了自己的良 苦用心呢。 殊不知,他此举可把他父皇给坑惨了,让他父皇在过寿之时收了一堆仿造的“神物”。 “哦?” “你准备的寿礼在何处,可否让三叔先替你看看,可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 老朱这人非常信命,忌讳的东西也非常多。当年处死高明的兄长高启,就是因为高启写诗的时候犯了他的忌讳。 朱棡身为朱元璋的儿子,对自家老爹的脾气最为了解了,生怕大侄子做事欠考虑,再因为点什么忌讳,惹得老爷子不高兴。 朱允熥闻言不做他想,当即开心地带着朱棡去了造钟作坊,指着一口一人高的落地大钟说道。 “三叔,这就是我给皇爷爷准备的寿礼!” 朱棡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稀奇玩意,只见一个巨大的方盒子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部分有一个圆盘,圆盘上有三根指针,只是不知为何只有一根指针在转动,另外两根却像是坏了似的,一动不动。 下部分则是一个摆锤,一边摆动,一边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此物是……” “回三叔,此物名为自鸣钟,乃是我专门为皇爷爷打造的寿礼!” “此物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发出铛铛的声音报时,只是现在误差还是有点大,一天要差半个时辰左右!” 朱棡听到朱允熥说得如此神奇,登时来了兴趣,围着自鸣钟转了几圈,又让边上的匠人给他演示了一遍,此物如何报时,如何显示时间等等。 在研究明白此物的运转原理后,朱棡发出由衷的赞叹。 “此物确实夺天地造化之工,殊为精巧雅致。” “你若是呈上此物,你皇爷爷必然会万分欣喜!” “既然你有更好的了,那三叔也不跟你客气了,就把神石带回去啦!” 朱棡说着就往出走,可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此物的名字好像有点不对劲。 “大侄子,你刚刚说此物叫啥来着?” “自鸣钟呀!” “自鸣钟?”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张邋遢的缘法 朱棡嘴里呢喃着“自鸣钟”好几,过了一会儿他朝着朱允熥招招手道。 “来,你给我过来!” 朱允熥闻言颠颠地走过,可还没等他开口问干啥,朱棡就拎着他的衣,转着圈地踢起了他的屁股。 “你是不是傻!” “你皇爷爷过大,你竟然送钟!” “送钟咋,这也是一片孝心呀!” “你还有脸问!” “钟!” “终!” “送钟就是送终!” 杨新炉等人在朱棡踢朱允熥的时,就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心道险些酿成大祸! 他们一开始只顾着欣赏此物的神,竟然忘了此物的名字犯了忌讳。 “多谢晋王提醒!” 晋王闻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 “三位先生言重,你们都是学问大,不明白皇家忌讳也实属正常。” “既然本王有幸撞,肯定会提醒一番。” 朱允熥此时也反应过来,只是心里依然有点不服气。 “三,你也太小瞧皇爷爷,皇爷爷岂是那等迷信之人!” “再者,我为了研究这东,前前后后花进去两万多银子,都快赶上我建个作坊的花费大了!” 朱棡听到这,气得他咣咣又给大侄子几脚。这臭小子也不想,他皇爷爷若是不迷,又岂会让自己去找什么张邋遢? 不过提起作坊,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得意的笑容。自家大侄子就是厉,只花了三万两银子建了个作,转手就卖了六十万两。 虽说其中三十万送给了宫,他自己只留下三十,那也是十倍的利润啦! 再者,送给宫里的银子又不,那么多枕旁风天天替他,老爷子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得被吹化了,哈哈哈! “你就别惦记那几万两银钱的事,三叔不是在你这儿有几万两银子呢,三叔那钱不要,你留着自己花用吧!” “总,此物万万不能作为寿礼!” “你若是将此物研制成,随便什么时候抬进宫里也就行,万万不可提什么‘,字!” 朱允熥闻言不甘心地问道。 “若是将此物改个名字呢?” “比如说自鸣表?” “送表吗?” 朱棡皱眉沉思一会,觉得这似乎也是个办法。此物构造如此精,显然是花了大侄子不少心,若是就此废弃确实有点可惜。 然,还没等朱棡琢磨明白,边上站着的三个老头齐齐摇了摇头。 “不妥!” “此物毕竟是报时之,陛下年事已,最忌讳的就是时间……” “若将此物献与陛,岂不是时时刻刻提醒陛,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高明说完此,就看到朱棡脸色不善地看向自,赶忙躬身一礼赔罪道。 “殿下息,草民妄言了……”….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高先生以后说话还请注,此等犯忌讳之话还是少说。” 杨新炉和秦亨伯两人闻言相视一,这话触不触犯老皇帝的忌讳不得而,但起码触犯了晋王殿下的忌讳。 由此可,晋王殿下孝笃之名还真是不,比之其他皇子藩王强了无数倍。 晋王确实很不喜欢听这种,甚至他有时候下意识地想到父王的年,心里都会情不自禁地一,甚至生出恐慌的情绪。 虽说他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但他却希望永远别来。 “换个寿礼,不行就换成我带来之物。” “那块破石头吗?” 朱允熥翻了翻白,不屑地说道。 “那我还是再琢磨下别的,实在不行将钟改一,去掉报时、计时的功,看看这套机械还能不能干点别的用来……” 朱棡见朱允熥如此执,也有(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张邋遢的缘法 些气恼。 “随你吧!” “但若是让我知,你将此物献给你皇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朱棡威胁了朱允熥一,随即带着随从离开了。 在朱棡走,朱允熥立马跟三位先生讨教起古代的各种祥瑞。 三位先生还以为自家学生想着要给皇帝陛下尽孝,自然是知无不,言无不尽。 只是打死他们也想不,这家伙在将他们搜肠刮,说出的种种神异之物记在纸上,就颠颠地跑开了。 没几,京城顿时出现一个新铺,专门出售神异之物。 比如,夜里能发光的石板、刻有洪武字样的商周青铜鼎、背上有字的千年玄武、人为制造的白化病小鹿等等。 而且每个物品都配有专门的小故,用以增加其背景的神秘性。 此家店铺一,顿时引起京师内外的达官显贵疯抢。没几天的时,就让朱允熥又进账几万两银子。 然而好景不,很快世面上就出现了更多的“神物,什么能说话的青,长着一只角的獬,脖子颀长的麒麟等等。 朱允熥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惊呆,大明的对外交流挺频繁,连犀牛和长颈鹿都能看到? 本来他想买几只长颈鹿扔到玄武湖公园,可一打听价格登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市面上卖神石的人越来越,对他的生意造成不小的影,让他很是烦躁。 其中最为烦躁的就属龙虎山张天师一脉,不过他们并不像朱允熥那般直接开店铺搞批,他们向来是搞深度包,为客户进行深度定制。 比如,某地官员搜刮的民脂民膏太,他们就会派出几个道士去某地查探一,然后提前造势预,说某时某刻某地将会出现神异。 然后某天夜,某地就会出现红,或者声如巨雷等异象。再然,某个走了狗屎运的樵夫或者猎,就会于某种机缘巧合下走入山,或者掉入深,发现某个神异之物。….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再之后就会被某个道人看,并花费重金买,然后将此物献给某个达官显贵。 然后达官显贵表示谢,给山上建个道,或者在三清坐下捐几万两银子香火钱。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玩了上千,早就轻车熟路了。 只是谁也想不,大明会出现朱允熥这样一个奇,直接将价格打到冰点! 龙虎山天师张宇,咬牙切齿地站在一家店铺门口。在他旁边则站着一个衣衫整,身材魁梧的普通道人。 此人不是别,正是朱元章苦苦寻找而不得一见的张邋遢。 事实,张邋遢平时没这么整,实在是最近大明各地都在抓邋遢道,把他给逼得没办,只能尽量让自己变得整洁一些。 为此他不仅打破了几年不洗澡的传,甚至还破天荒地换了一套衣,并且保持每隔三天就洗漱一次的良好卫生习惯。 在张宇初咬牙切齿之,张邋遢却饶有兴致地盯着店铺的牌匾。 “义务小商品批发?” “有点意思!” “想不到大明还有这样有趣的皇,倒是让贫道生出结交一番的心思了。” 张宇初闻言冷哼一声道。 “有个屁的意,我龙虎山都快被他挤兑的喝西北风了!” “不过你说的的结,怕不是要去骗,然后回去建你的武当山道观吧?” “不是我说,你只要去见见朱皇,把朱皇帝哄乐呵,让他给你武当山盖满道观都是小事一桩!” 张邋遢闻言无奈苦笑。 “若是皇帝问我长生之,你让我如何应付?” “贫道若是真有长生之,也就不用如此畏首畏尾了……” 张宇初听到这番抱,点点头表示理解。 “确实!” “老皇帝年事已,又正值晚年丧,求(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张邋遢的缘法 长生之心一定极为迫切。” “若是我等无法满足其长生之,还是尽量远离老皇帝为妙。” “对,你打算如何哄骗那个三皇孙?” 张邋遢闻言白了张宇初一眼。 “你这话就过分,你当贫道跟你龙虎山那般不要脸,到处招摇撞骗!” “贫道做事讲究的是缘法!” “若是三皇孙与贫道无,就是他上赶着送,贫道也不会收他一文钱。” 张宇初才不信张邋遢的鬼话,什么狗屁缘,还不是看谁钱多就跟谁有缘? 不过大哥不笑二,他们龙虎山一脉都玩了上千年,也确实没有笑话人家的资格。 “你到底如何做?” 张邋遢听到这,想到老皇帝对他武当山干的那些,脸上登时露出一丝愤怒。 “老皇帝给贫道逼得有山不能,贫道自然要在这孙子身上收点利息!” “这段时间的观察发,三皇孙为人很是机,想要骗他上,说不得要劳烦宇初老弟帮衬一,借给贫道一些黄白之,将那三皇孙钓上钩!” 张宇初闻言微微一,故意揶揄道。 “你不是有个俗家弟子,他家不是挺殷实,为何不找他去化缘?” “你是说秦亨伯吧?” “此人尘缘未,贫道现在若是敢在他面前现,他为了自家学生的前,敢把贫道绑了献给老皇帝!” 张宇初本就是逗弄老朋友一,见老朋友这样,当即应承下来。 “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我龙虎山一脉在京城还有点势,些许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那贫道就在此谢过了!”.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张邋遢的缘法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狗头金都钓不动这三皇孙? 朱樉带着几个护,赶着一辆拉满银子的马,停在应天府希望学堂大门外。 “王,咱们到了!” 朱樉听到护卫的提,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孝。 “孤又不,难道还看不到牌子吗!” “只是孤很好,这咋又多了几个牌,孤先前路过这儿的时,这里没这么多牌子呀!” “大明蒸汽研究院?” “应天府理工大学……” “大明太医院分院……” 朱樉只是随便看了几块牌,就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些字单独拎出来他都认,可组合在一,他就愣是搞不懂是啥玩意。 不过他今天的目的本来也不是看牌子,而是来找朱允熥这个“贤侄”研究,看能不能卖他个面,让他在“明钢商会”入一股。 自从支持了朱允炆搞兵仗,朱樉就一直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中。 本以为能借此打击一下朱允熥的嚣张气,却不承想朱允炆那厮竟如此不争,只干了一个月就败下阵来。 败就败,也不是啥大不了的,无非就是扔里点银子而已。 可最让他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家的产业全被封了! 秦王府也几百口人,没了青楼挣,让他们家喝西北风吗? 然,秦王府刚走进大,就被守门的锦衣卫给拦住了。 “此乃皇家学,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秦王听到这,压抑许久的小暴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啥就皇家学院了!” “招三个没人稀罕的老,从国子监骗几个傻,再忽悠一些普通百姓家的瓜娃,随便搞个私塾就是皇家学院啦?” 秦王朱樉这话多多少少有点,当时听闻杨新炉等人在京城之,他也曾备下重礼去邀,只是碰了一鼻子灰。 而且他也想从国子监挖,替他管理封地。只是别人一听他秦王的名号就躲着,愣是一个都没挖去。 只有最后一句是情真意,但最后一句却触怒了守门的锦衣卫。 因为在应天府希望学堂,他们锦衣卫的子弟就占了一半! 这也是锦衣卫跟朱允熥亲近的原因所在。 别看他们锦衣卫平时嚣张跋,人五人,但他们的收入并不,就是锦衣卫千户也请不起私塾先生。 锦衣卫跟大明的其他卫所一,都是实行的世袭制。 甭管家里有几个儿,到最后只有一个儿子能继承锦衣卫的职,其他的都得自谋出路。 因,在得知三皇孙这边读书不要钱的时,他们想都没想就把家里的孩子送了过,以求多一条出路。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就算家里子侄考不上秀,也能在学堂里多识得几个,将来不管是经商做小买,还是去干点别,出头的机会也比别人更大一些。….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轰出去!” 徐六子一声令,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登时举起棍,朝着秦王等人招呼上去。 当,他们也不敢真,不过是拿棍子吓唬一番而已。 毕,朱樉可是大明亲,还不是他们锦衣卫可以任意拿捏的。 朱樉混归,但也是边塞王之,手底下也是有几把刷子的。见到一个锦衣卫挥舞着棍子打过,当即一把将其抢,然后用膝盖一,只听得“卡察”一,小儿臂粗的棍,登时被他掰成两截。 朱樉手持两截短,瞪起两只眼,怒视着周围的锦衣卫。 “大胆!” “孤可是大明藩,尔等竟敢对藩王动手!” 徐六子也没想到秦王能这般勇,见他轻易就折断棍,立马领着人后退一步。 “秦王殿,卑职再次重申一,此乃皇家学,不容任何人造次!” “你若是想找,麻烦你去别的地,这里真不欢迎你!(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狗头金都钓不动这三皇孙? ” 朱樉闻言冷哼一声道。 “狗屁皇家学堂!” “是父皇认,还是我们这些藩王认了?” 朱樉话音刚,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阴仄仄的声音道。 “咱认!” 朱樉听到这,赶忙回头一,只见自家老爷子正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 “父……父,您啥时候来的……” 老朱冷哼一,径直来到朱樉面,抬起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滚!” “以后不许来咱大孙这儿闹事!” 朱樉挨了一巴,不敢有丝毫怨,只是跪在地上抱着老朱的大腿哭诉。 “父皇,儿子心里苦呀……” “您命人查封了秦王府的产,您让我们秦王府几百口人可咋活,呜呜呜……” “现在我们秦王,已经连粥都吃不上了呀。求父皇开,把儿子家的产业还给儿子,呜呜呜……” 老朱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尤其是朱樉三十好几的人,跪在地上哭得跟个孩子似,更是让他心里一阵烦躁。 老朱抽了几次,发现这厮抱得太,根本就抽不,只能黑着脸继续数落起来。 “你就不能干点正经营生,哪怕你学学老三、老,咱都不说啥了!” 提起这个朱樉就不服,凭啥朝廷能干的买,他就不能干? “父,您这话就不对了吧!” “管仲时期就已经开始向青楼妓馆收税,不管是秦皇汉,唐宗宋,谁也没嫌弃过这生,就是到了父皇手,教坊司每年大把的银钱赚,也没见父皇觉得丢人啊!”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一巴掌甩出,打得朱樉两眼冒金星。 不过朱樉在挨了这一巴掌,心里倒是多了点别样的想,那就是老头子身体可以,估计在熬死几个儿子都没问题…… “你这个逆,是想生生的气死咱啊!”….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儿子不敢!” “松开!” “不松!” “父皇不把秦王府的产业还给儿,儿子就领着秦王府的一干皇孙上街要饭去!” “你!” 老朱听到秦王这番混不吝的,也是被秦王给气得没办法了。 但青楼肯定不能还给,这里边不仅牵扯到丢人不丢人的问,还涉及到一些其他因素。 因为能去得起青楼妓馆之,不是武将勋贵之,就是朝廷命官之子。 他怕朱樉借此为契,勾结朝廷官员和武将勋,滋生不必要的野心。 “你先松开咱大,咱回去考虑考虑……” “哦……” 朱樉听到老朱这样,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手。 老朱重获自由,刚走了没几,就见到这货觍着脸跟了上来。 “父,您替我跟大侄子说和说和,让我在他的明钢商会入一股!” “您要是能说动他多卖给儿子点股,儿子就不开那破青楼了!” “这个嘛……” 老朱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意,如果秦王真能放弃开青楼的想,转而去做正经营,他还是很乐于见到的。 只是一听到涉及明钢商,老朱又陷入犹豫之中。 明钢商会名义上归朱允熥管,实际上幕后掌舵之人可是郭惠那婆姨。 上次他为了从郭惠手里讨水力作,累得老腰都快断了。 现在替秦王这逆子讨股,估计能被郭惠那婆娘直接从屋里给打出来! “这事有点难办……” “父,做人不能太偏心!” “凭啥老三、老十一、老十,就连老十三那小混……没就藩的皇子都能入,轮到我这个嫡亲的儿子就不行了!” 秦王说到这,再次扑通一声跪,然后抱着老朱的大腿哭诉。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狗头金都钓不动这三皇孙? “母后,你睁眼看看,儿子都要穷的上街要饭啦……” 老朱听到秦王竟然还有脸提“母后,气得老脸再次一,赶忙喝令边上看热闹的护卫将其拉开。 “你们都是死人啊!” “还不把朱樉这逆子拉开!” 二虎早就想上,只是碍于朱樉的身份不好动手而已。现在得了皇爷的命,没有丝毫犹,立马带着锦衣卫冲上去将其给拉开。 老朱见朱樉被拉,一脸嫌弃地朝着二虎摆摆手。 “拖出去!” “如果他还敢哭,就把他关进锦衣卫大牢!” “诺!” 朱樉见到老爹动,立马收起来眼,也不用别人,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走。 正在这,朱允熥得到手下的禀,赶忙跑出来迎接老朱。 “皇爷,您怎么来啦!” “,二叔也来啦!” 朱樉看到朱允熥出,立马又折了回,他还就不,老爷子能当着大侄子的面揍自己! “大侄,二叔是特意来给你送银子的!”….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我拉来了五万两银子呢!” 朱允熥听到这话登时警惕起,最近来给他送银子的人属实有点,不仅那些王叔抢着给他送银,就是工部尚书秦,都抠抠地挤出来一千两银子给他送了过来。 他这人面皮还,不好意思白收人家的银,总是在收了银子,按照他们送来的银子数,给人家送去相应的明钢商会股份。 不,他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比如,燕王朱棣送来的银,他就给原数退了回去。 至于秦王的银子嘛…… 实话,他还真看不上! “二,您的好意侄儿领,但侄儿这儿真不缺银,更不缺您的银子!” 正常情况,如果换成正常,听到这话必然羞臊地离开。 然,秦王可不是正常,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丝毫不,反而厚着脸皮凑了上来。 “大侄,二叔跟别人不一,二叔的钱你不论如何都得收,要不然就是看不起你二叔!” 朱允熥闻言刚想怼回,就被老朱给打断了。 “大孙,要不然看在咱的面子,匀给你二叔点?” “呃呃……” 老朱也不想搭理朱,但一想到他现在可是诸王之,还领着大宗正之,也不想让大孙跟他二叔闹得太僵。 朱允熥闻言略微犹豫了,想着自己最近正好有一笔大开,也就给老朱这个面子了。 “既然皇爷爷开口,那我就收了吧。” “不过事先声明,少于十万两银子免谈!” 朱樉听到十万两的时,心里也咯噔一下。这么多钱对他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都够他们秦王府花用一整年了。 而且他的库房里总共也就不到二十万,一下子拿出去一,万一这孙子使,把他往死里,他连哭都找不到北。 就在秦王犹豫的时,门外跑来一个锦衣卫百,手里捧着一个锦,颠颠地跑了过来。 “拜见陛,拜见三皇,拜见秦王殿下……” “三皇孙殿,刚刚咱们石灰山那边的管事来,说在挖石灰的时,挖到了金矿!” “啥?” 锦衣卫百户田大壮此言一,老朱和秦王齐齐瞪大了眼,满脸的惊喜之色。 大明最缺贵金,不管是金还是银都奇,就连铜矿也不富,以至于市面上流通的铜,很多时候都只是沾了个“铜”,实际上含铜量连一成都没,很多铜钱则干脆就是铁钱、铅钱。 只有朱允熥一脸的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手里有后世的详细地,上边都注明了各地的矿藏储量。 如果后世的各种高科技手段都勘探不,他不信大明人能勘探出来。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狗头金都钓不动这三皇孙? 再加上石灰山那边主产石,这玩意伴生个云母、石英之类的也就到头,怎么看也不像能伴生出黄金的地方啊。….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此言可是当真?”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顿时知道老朱信了田大壮的,当即打断了老朱。 “皇爷,这一听就是假,不用理会。” 田大壮闻言赶忙打开箱,露出里边巴掌大小的一块狗头金。 “回禀殿,这就是在矿上挖出来,卑职听民间的匠人,凡是能挖到这东西的地,其地下准保有金子!” “只是那片山上有几户人家的祖,要不然小的当场就命人开挖了!” “现在那几户人家也被卑职说通,说只要每户补偿一千两银,他们就把祖坟迁,将金矿让给殿下!” 朱允熥听到这话依然没有任何兴,直接拉着老朱的手向学堂里走去。 “这东西赏你,你自己留着玩吧。” “你去回了他们,让他们安心把祖坟放那,我是不会动他们的祖坟的。” 朱允熥不感兴,可不代表秦王不感兴趣。 这可是金矿啊! 万一那地方真有金,岂不是他就发达了? 老朱还想再劝劝大,见大孙确实没有兴,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提了。 朱允熥拉着老朱走了几,突然回头看向朱樉。 “二,你还想不想要明钢商会的股份了?” “你要是想,就赶紧回家准备银,尽早给我送过来。否则等过几天明钢商会对外发,你再想买可就只能花高价啦!” 朱棡闻言顿时嘿嘿一笑。 “这事二叔再考虑考虑……” “那你快点考虑!” 朱允熥撂下这句,就领着老朱去食堂吃饭去,只留下田大壮沮丧地跪在地,呆呆地望着盒子里的狗头金。 他想不,三皇孙殿下为何就不信自己呢! “你叫什么名字?” “回秦王殿,小的叫田大,替三皇孙看着石灰山的矿场……” “你这狗头金是从何处挖来?” “就在石灰山那边的矿上啊……” “哦哦哦……” “小兄弟有没有时,本王想请你喝一杯水酒……” 不多,秦王热情地招呼田大壮上了马,直奔京城最豪华的酒楼。 在秦王和田大壮走,两个道士打扮的人从一辆马车里探出头。 “狗头金都钓不动这三皇孙?” “莫不是此人真的不贪钱?” “不可能吧?” “按照我龙虎山徒子徒孙打探来的消,这三皇孙简直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人,断然不会拒绝此等一本万利的买卖!” “那他为何放弃唾手可得的金矿?” “这……” “难道是他不想动别人祖坟?”.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狗头金都钓不动这三皇孙?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看来咱们这次押对宝喽! 张邋遢闻言不屑地瞪了张宇初一眼。 “这话你信吗?” “他们老朱,有那个仁义的种吗?” 张宇初闻言羞愧的红了,不甘心的狡辩道。 “已故太子朱标还行吧……” 张邋遢权当没听,他对老朱家是充满了恶意和不,尤其是在得知武当山被锦衣卫给占,就更是恨死这一家子了。 “肯定是那孙子识破了咱们的计,知道石灰山那边不可能有金,否则断然会上钩!” “只是贫道想不,他是如何识破的呢?” 张宇初摇了摇,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要不找你俗家弟子问问?” 张邋遢听到这话也有点心,秦亨伯那孩子还是不错,对他也挺孝,应该不至于把他卖给老朱家。 只是他不敢冒这个,生怕被锦衣卫那帮鹰犬给盯,到时候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 “算了!” “虽说没能钓到那孙,但能钓到秦王这条鱼也算不错!” “据说秦王此人最为暴虐贪,就从他身上狠狠地割下一块肉,也算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好!” 两人商量已,随即坐着马车离开成贤,回去琢磨如何坑秦王朱樉。 另外一,老朱被大孙拖进学堂食,跟着大孙吃了顿简单的午,颇有些不爽地拍了拍大孙的小脑袋。 “你个逆孙也太抠了,咱大老远来一,伱就拿这么简陋的饭菜招待咱?” “简陋吗?” 朱允熥摇头晃脑地数落着老朱。 “皇爷,您老又忘本了!” “你看咱们桌子上有大块的红烧,鸡子炒韭,还有茄子炖鲇,这不比平民百姓家吃的好多啦?” “要是咱大明百姓顿顿都能吃上这,那您这个皇帝才是千古圣君!” 老朱听到大孙竟然敢对自己说,气得他拿起筷子就打。 “又抢咱的话!” “这不该是咱对你说教的话,你哪来的脸跟咱说!” 朱允熥闻言哈哈一,随即朝着食堂的人摆摆,让他们过来收拾残局。 朱允熥领着老朱走出食,在希望学堂的操场上闲,权当是消化食了。 “皇爷,你看我们学堂的操场咋样!” “操场?” 老朱看着宽敞的操,心里下意识地盘算起,算完之后他自己都吓一跳。 这孙子到底想干嘛? 如此大的操,都能容得下一万士卒演武了! “大,你跟咱说实,你搞这么大的操场是想干嘛?” 朱允熥闻言一脸的懵逼。 “操场还能干嘛?” “当然是给学堂里的学生们玩的啦!” 两人正说话的时,一群孩子从教室里跑出,在操场上追着一个猪尿泡吹成的皮球玩耍。 跟随着老朱的护,见到孩子们跑出来的时,下意识地拔出腰刀。看到孩子们只是在远处玩,没有跑过来的意,这才又把刀给收了回去。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朱也看到了远处玩耍的孩子,心里暗道自己又多心,还以为这孩子有啥歪心思呢。 不,老朱在小小的自责过,又生出小小的埋怨。 这孙子也太没野心,整天想着的都是怎么混日子! 前段时间这逆孙搞出个水力作,他还挺替这小逆孙高兴,感觉这孙子总算知道干点正,证明给他这个皇帝看了。 然,当他从二虎那儿得,这孙子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收回的准,临了还狠狠地坑了朝廷一把,把他给气得好几天没睡好,总想把他拎回去揍一顿。 “皇爷,您今天咋还过来了,是不是又有人告我刁状啦?”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仰(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看来咱们这次押对宝喽! 头翻了翻白,暗骂这小逆孙没良心。 事实,老朱今天来这儿的理由有很多。 比如,应天府府尹上,说朱允熥以扩建学堂的名,侵占了一大片空地。 再比,兵部尚书茹常上,吴王殿下做事不厚,收了朝廷的银,竟然在卖水力作坊的时候还留了一,致使朝廷至今都没生产出一件像样的兵器…… 不过以上种种都是托,如果他真想找大孙问,直接派人将他叫到宫中就行了。 他今天之所以亲自前,只是因为想小逆孙了。 “咱有日子没揍你个逆孙了!” “手痒痒!” 朱允熥闻,赶忙惊恐地捂住屁,然后满脸谄笑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太会说笑,我这段时间可啥也没,老老实实跟着三位先生做学问……” 老朱看到小逆孙这个做,心里是又气又笑。 别人都是千方百计往自己面前,还怕自己看不上眼哩。这孙子倒,撒出去就没,你不派人叫,他从不主动进,就像宫里有人能吃了他似的…… 杨新炉听到这话赶忙上前一步。 “启禀陛,三皇孙最近读书非常刻,一直在跟高明先生学历代兴亡之弊!” 高明听到杨新炉点了自己的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应付几句。 “是的!” “微臣正在给三皇孙讲秦二世而亡之弊病!”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高明所讲的东,还真是他最担心的事。 他就是开国皇,可不就怕大明二世而亡吗? “这个功课选得好!” “不仅秦朝的要,隋朝的也得详细讲讲!” “改天咱请三位先生进,让咱也听听你们的高论!” 杨新炉见到皇帝满意这个课,脸上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殊不,这课程乃是他们三个老头子精心设计,就是用来讨老皇帝欢心的。 现在看效果还不,老皇帝对这个果然很喜欢。而且最重要的,老皇帝并没有反,那就证明在老皇帝心,也是有立三皇孙为储君的想法啊!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虽然老朱的反应很,但三人依然不敢大意。 他们都是熟读史,明白历史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和变故。 汉武帝还钟爱太子刘据,可最后的结果如,还不是落得个造反而亡的下场? 因,不看到老皇帝把册封皇太孙的诏书扔到他们头,他们三个是绝对不会放松的。 高明是一万个不乐意进宫,但老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一声。 “微臣遵旨!” 老朱是何等,岂能听不出高明语气中的不情愿? 但他不在,甚至连问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此人之所以围在大孙身,所求的不就是想给其兄长高启翻案吗? 只要有这么个胡萝卜吊,就不愁他对咱大孙不尽心! 这就是老朱的用人之,不怕你有所,就怕你无所求。 真遇到那种无欲则刚的,他也没办法。 比如说张邋遢…… “大,咱有一事挺好奇,你当时对兵器作坊是咋管的?” 朱允熥闻言再次一懵。 “啥意思?” 老朱闻言叹了口气道。 “自打朝廷将兵器作坊收回去以,不仅产量低,质量也是一言难,别说比不上你在的时,就是比原来的旧作坊生产的还差!” “兵部的人弹劾,说你藏私,没把好工匠派给他们……”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反驳道。 “这怎么能怪我呢?” “是他们自己不舍得多雇几个,说是雇十个就够了……” “那你当时是咋管(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看来咱们这次押对宝喽! 理,有没有啥妙法?” “管理呀……” “回皇爷爷的,孙儿没管过他们,都是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来着……” 这回轮到老朱懵逼,但朱允熥说的确实是真,他真的没有刻意去管过工,都是靠他们自己管自己。 秦亨伯听到两人聊到这,心想总算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当即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 “陛,这就是三皇孙高明之处!” “圣人垂拱而天下,三皇孙此举乃是效法古之圣贤……” 老朱听得一愣一愣,差点就信了他们的鬼。 自家大孙啥德,老朱心里还是有数,肯定没有秦亨伯说的那么好听。 “对!” “秦师傅说得,孙儿就是这样想的!” 老朱听到大孙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承,恨不得把他拎起来踢几脚。 “哼哼!” “你这话别对咱,你还是想想明天咋应付兵部那帮人吧!” “既然你明天要上,不妨就跟咱回宫,正好也省的你来回折腾了。” 朱允熥听了这话本能地就想拒,可他还没开口,三个先生就替他答应下来了。 “微臣替三皇孙谢陛下爱护!” “三皇,还不赶紧谢恩!” “哦……”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谢皇爷爷!” 老朱听出小逆孙的不情愿,当即冷哼一,倒背着手走了。 朱允熥磨蹭几,对三个先生抱怨几,又交代点事,这才颠颠地追了上去。 三个老头看着老皇帝和三皇孙的背,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看来咱们这次押对宝喽!” “谁说不是,这分明就是想三皇,特意跑来叫三皇孙回宫小聚一,哈哈哈!” 三人都是当爷爷的,岂能看不出老朱的那点小心思。 什么兵部的弹劾,这就是纯扯。 老皇帝若是真生,早就命人来传三皇孙,哪用得着巴巴的跑一趟? “不过说起,老夫也有点想家里的孙儿,不知道他三字经是不是背下来了……” “老夫也是……” “老夫……” 高明说到这儿突然闭嘴,心里恨恨地想,一会儿就去给家里的逆子写,明年要是不能让他抱上孙,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两个损友见高明不接,故意拿话挤兑他。 “咦!” “高兄不想家里的孙子吗?” “高兄果然为人高,不像我们俩这般庸俗啊!” “滚!” “哈哈哈!”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看来咱们这次押对宝喽!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朝堂对线! 老朱等在希望学堂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朱允熥慢悠悠地走出,身后还跟着两辆装满了大包、小包的马车。 “车上拉的是什么?” “给郭奶奶和后宫长辈们的一些洗漱用品!” “洗漱用品?” “就是一些香皂、洗发水之类,是我这边最近鼓捣出来的一些小玩意。” “哦哦……” 老朱酸熘熘地想,咱对你这么,也没见你给咱准备点洗漱用品啊…… 然,老朱的酸涩只持续了几秒,就被大孙递给他的包裹给冲散了。 朱允熥临上车只,从护卫手里接过一个包,转手递给了老朱。 “皇爷,这是给您的!” “咱的?” 老朱惊喜地接过包,赶忙跳上马,然后躲在车里将包裹打开。 只见里边有几块用油纸包裹的长条形物,外加一些瓶瓶罐罐。 老朱刚撕开油纸包,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捏了捏还有点,用指甲扣了,发觉这东西还挺,倒是有几分像蜡烛。 这时朱允熥正好跳上马,老朱随口问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香皂?” “是呀!” “洗脸的时候用湿手在香皂上搓几,然后像我这样搓出沫沫……” 老朱见大孙一边,一边亲自给自己演,顿时露出一脸的嫌弃。 “太麻烦了!” “咱又不是女,整那么香干嘛!” 老朱说完这,就将包裹重新系,然后小心地放在一,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窗,正好看到了希望学堂门口挂着的一熘牌子。 “你这又是搞的什么花,吃饱了撑得挂这么多牌子?” “还有应天府理工大学是啥意,你是想挂‘太,的牌子吧?” “再者,你手底下有那么多人?”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笑,事实上所谓的应天府理工大学真的只有这么块牌,就是挂出来过过眼,让自己有个奋斗的小目标。 “皇爷,别看我现在人,不过给我几年时,我保证能建一所不亚于国子监的大学!” 老朱闻言白了大孙一,没好气地回道。 “哼哼!” “等你把大学建起,咱的国子监也被你给搬空了!” 老朱又看向太医院分院的牌子问道。 “太医院这个是咋回,也是只有一块牌子吗?” 朱允熥赶忙摇头道。 “这个倒不,现在太医院的太,正在跟孙儿学习医,为了方便他们练习解,故此设立了这个分院。” “哦!” 老朱闻言沉吟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 “是学你从神仙处学来的仙法吗?” 朱允熥怎么也没想到老朱能跳到那儿,那不过是自己随口胡诌,这老头该不会真信了吧? “算是吧……”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也就不再多问了。就算是,他也不会问这孙,打算改天问问郝文杰。….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相对于眼前这个眼珠一转就是一百个心眼的逆,还是郝文杰那孩子说话实诚点。 老朱把大孙拎到皇,就直接把他拘在自己宫里抄奏折。 奏折上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之所以让他,就是给他找点事做。 老朱自己则坐在龙椅上继续批阅奏,只是每当他抬头之,看到身前小桌子上认真抄写奏折的大,不管看到多糟心的,心里都会瞬间平静下来。 “福建布政使王守政谨,自今岁以,境内白莲教猖,又值疫病流,境内民众多受蛊惑……” 如果换做平,老朱一定毫不犹豫地撤了王守,并将其押解入京。 只是因为今天有大孙陪,这火气霎时小了许,只是言辞上切 责了一,命其迅速剿灭白莲,务必除恶务尽。 在处理了福建的奏折,老朱又拿起一份山东布政使所上的奏,言明其境内登州、来州遭遇倭寇袭,乡民死伤数十,房屋被毁上百间。 老朱看到这份奏,火气蹭地就上来了。直接在奏折上批,告诉百姓,准备好刀,这帮家伙来,杀了再说! 老朱批完这个奏,就直接扔向大,却不料正好扔到大孙的头上。 朱允熥正开小差,笔虽然握在手,笔杆也一直在,但胳膊却已经停在一个地方很久没动弹过了。 就在他幻想什么时候能在大明坐上火车之,突然感觉有东西砸到自己脑袋,吓得他赶忙收回杂,装模做样地写起来。 “把这个抄一遍!” “啥呀?” 朱允熥回头一,见地上又有个折,只感到一阵头大。 现在桌子上的这些就已经够他受,再给他加功,他今天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然,当他打开奏折一,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皇爷,您这时候就有倭寇啦?” 老朱听到这话一,心想什么叫咱这时候就有倭寇,这群狗东西元朝的时候就有了好不! “倭寇为祸百年,可不是咱们大明才有的!” “据说他们那边君权旁,全国大事都由将军组建的幕府把,其境内也分成上百个小,混乱得,经常有浪人武士泛舟来到咱们大明惹事!” 朱允熥一听皇爷爷这,就知道皇爷爷误会了自,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毕,真解释起,就不得不提起一个还没出生的人——戚继光。 他对倭寇的记,基本上都是跟戚继光所串联起来的。 “皇爷,要不您给我三千精,我去海上打倭寇吧!” 老朱听到这,当即抄起一个奏折砸了过去。 “咱还没死,这大明的天还轮不到你来撑着!” 朱允熥见状赶忙吓得一缩,然后用自身的护,硬生生地将老朱砸过来的奏折弹飞。….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朱看到大孙这番做,心下也有几分后,后悔自己太冲,万一吓到大孙可咋办? “咱跟你,那倭寇不是你想的那般好对付。” “实在是他们神出鬼,来去如,指不定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各地卫所听到风声再去追的时,他们早就抢了东西上船跑路了……” “否,凭咱大明的百万军,岂能容他们如此嚣张?” “咱让你抄这,是想让你知,咱大明远没你想象的那么太平!” “不仅北边有蒙元贼心不,南边也有倭寇时常袭扰。西南还有土番总是作,其他地方也总有刁民鼓动百姓对抗官府!” “所以咱才分封诸,让你那些王叔们镇守边,拱卫咱大明朝!” 朱允熥闻言眼珠子转了,感觉老头肯定是在点自,等着自己表忠心呢。 “孙儿明白了!” 老朱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说那番,听到这孙子说他明白,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明白啥了?” “皇爷爷放心,孙儿以后也会向王叔们学,为大明戍守边,拱卫大明京师!” 老朱闻言登时心头火,暗道你三叔为了,都跑去武当山,你就明白了个这玩意? “把这份折子抄十遍!” “啊?” 朱允熥顿时面露苦,心道自己没说错,老头不就是想听自己表忠心吗? “皇爷,这太多了,我怎么可能抄得完!” “抄不完不许吃饭!” 老朱嘴上说得严,但到了饭点的时,还是开心地叫上大孙一起过去用膳了。 朱允熥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菜,发出惊呼之声。 “哇!” “皇爷 ,十天不,您这伙食渐长,比我在宫里的时候吃得好多了!” 徐兴祖此时正端着汤走过,听到这话笑着替皇爷解释了一句。 “三皇孙这可就冤枉皇爷,皇爷平日里连晚饭都不,这是看到你回宫,特意命御膳房给准备的。” 朱允熥听到这,心里霎时被感动所填,对老朱头罚他抄作业之事也不那么生气了。 “谢谢皇爷爷!” 老朱不悦地瞪了眼徐兴,恼怒这老家伙话太多。随即摸了摸大孙的小脑,将一盘葱烧羊肉端到大孙面前。 “来,尝尝你徐爷爷的手艺……” “也谢谢徐爷爷!” 老朱闻言笑骂道。 “可别耍嘴,赶紧趁热吃,吃完赶紧去抄折子!” “啊?” 朱允熥闻言立马露出沮丧的表情。 “皇爷,咱们吃饭的时,就别提功课的事了吧……” 老朱见大孙这个表,赶忙嘿嘿笑着改口。 “好,咱不提了!”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这才开心地端起饭,然后转着圈地挑自己喜欢的菜吃。 两人吃完晚,老朱又盯着朱允熥抄了一个时辰的奏,这才放他去睡觉。….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朱在检查完大孙抄写的功课,见大孙的字迹又有所长,心里越发地欢喜。 本来今天都跟郭惠说好,要去她宫里过夜的。可是在见到大孙写得这么好的份,老朱觉得今晚还是奖励大孙一晚吧。 老朱想得很美,只是到了半夜时分从地上爬起来,又灰熘熘地跑去了郭惠妃宫里。 郭惠妃接到秦德顺派人捎来的口,都已经用小熥熥送来的香皂洗过脸睡下了。突然听到皇爷来叫,给她搞得是又惊又喜。 “皇,您今天不是点了小熥熥侍寝,咋又跑臣妾宫里来啦?” “,别提,那孙子太闹,又把咱给踢下来了!” 郭惠闻言一阵哈哈大,她就知,皇爷最受不得小孩子闹腾。 郭惠一边帮皇爷褪下衣,一边随口说道。 “皇,徐家那边我已经露了口风,只是徐府那边貌似不太乐,一直没给臣妾个准话。” “您明天若是得闲的,能不能带着桂儿亲自去一趟。或许您的面子,一去就谈成了呢?” 老朱想了想老十三的混,也觉得对徐达有点亏,略微犹豫下点点头道。 “好吧!” “正好趁着大孙在宫,也带上他过去走动走动。” “对,徐辉祖家的闺女年岁也不小了,到时候也顺便相看相看!” “要是合适的,给你家小熥熥也顺便定,省得咱再跑第二趟了!” 郭惠妃闻言咯咯笑道。 “啥叫臣妾家的小熥熥,那不是皇爷的心头肉吗?” 老朱听到这,一把搂住郭惠妃钻进床幔里。 “你才是咱的心头肉!” “哈哈哈!” (此处省略一万字) 第二天清,老朱在郭惠妃的伺候下洗漱一,并且着重的用了大孙进献的香皂。见这东西只要搓几下就能出沫,顿时感到一阵新奇。 “还别,咱大孙琢磨出来的东西还挺好用!” 郭惠妃闻言轻笑道。 “可不嘛!” “臣妾昨天拿到这东西就试了,比咱们宫里内府制造的皂角舒服多,也香多了……” “也不知道小熥熥这脑子是咋长,咋连这么好用的东西都能琢磨出来?” 老朱闻言得意的笑了笑道。 “这可是仙家秘,哈哈哈!” 郭惠妃一听这话就知道有秘,赶忙好奇的追问。 “皇,您这话是何意?” “咱告诉,你可别出去乱说。咱 大孙前段日子跟咱,他曾经在梦里受到过神仙点化。” “咱估摸,那个神仙没准就是张邋遢……” “张邋遢!” 郭惠听到张邋遢之,立马变身小迷,两眼都放光。 “皇,可是那被誉为陆地神仙的张邋遢?” 老朱再次得意的笑笑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咱这次派老三离京公,就是让他去武当山寻访张神仙!” 老朱擦完,把毛巾往盆里一,再次嘱咐道。 “这话咱也就对你说,你可不许出去乱,免的坏了咱大孙的缘法!” “皇爷放,臣妾这嘴严着呢!” 老朱在郭惠妃宫里洗漱,当即起架回到乾清,在陪着大孙用过早膳,就领着他去了前殿的朝堂之上。 由于有了上次的经,这次朝臣们表现得很平,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再加上最近朱允炆风评不太,在大本堂内的表现也不,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情绪。 因,众人对于皇帝属意的小皇孙也多了几分。 今天的朝堂之,茹常没有插,而是老老实实按照吏户礼兵刑工的顺序来的。 吏部尚书詹微上奏了一些京官的人事变,又指出有几个地方上的知府、县令年事已,已经到了致仕的年,并给出吏部拟定的名单。 老朱闻言却不看吏部的名,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本,在小本本上翻了几,当场给出自己的人事任免。 其实詹微提供的名单也挺公允,只是老朱不想被臣子牵着鼻子,更不想被他们摸出用人的规,故此才有了这么一手。 詹微一边,一边,随即领命称,换下一个人上来。 户部尚书陈宗礼先是汇报了一些杂,最后话锋一,转到了边上站着的朱允熥身上。 “启奏陛,最近吴王殿下那边的作坊打造了不少的农,已经严重干扰了朝廷这边的农具发,致使朝廷大量农具积压。还请陛下责令吴王殿下少卖,以免影响地方官府的秩序……” 朱允熥正等着跟兵部的人对线,见到户部尚书突然跳了出,当场就不乐意了。 “陈大,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您也不想,为何老百姓放着朝廷发放的不,非得花现钱来买我们打造的农具?” “还不是朝廷打制的农具质量太,老百姓看不上眼么……” 朱樉之所以死乞白赖要给朱允熥送银,就是看中了明钢商会的挣钱能力。 朝廷只是收回来朱允熥的兵器作,但却并没有限制他打造普通铁器。 这年头冶铁可是暴利行,又有那么多藩王、勋贵当股,商会的会长更是后宫霸主郭惠,这买卖想不挣钱都难。 不,明钢商会的生意火,最重要的还是产品质量过硬。 不管是剪子菜,还是镰刀斧,都制作精,广受应天府农户好评。 另,陈宗礼所言的发,可不是免费送给老百姓。而是以朝廷的名义借贷给老百,明年让老百姓用粮食还。 而且利息还不,也就是比高利贷低点罢了。 如果算上底层官吏的盘,可能百姓需要付出的利息比高利贷还高几分。 这也是百姓宁可花钱买朱允熥那边打造的农,也不愿意领朝廷发放农具的原因。 毕,这世上确实没有免费的午,也没有免费的农具…….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臣为陛下贺,为吴王贺! 陈宗礼被朱允熥一阵挤,脸上登时有点挂不住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户部尚,而且当着这么多朝堂官员的,吴王就敢对他如此不留情,若是将来让此人当了皇太,那还不得跟老皇帝似,一言不合就把他推出去砍了呀! 其他文官也有点不,感觉吴王太嚣,对朝臣一点尊重都没有。 哪怕是老皇帝那般残暴之,在用到某人的时,还得假惺惺地说一声爱卿,好哄着人拼命给他干活。 吴王殿下倒,这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吴王殿,您这话就不对了。老夫也是为朝廷考,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考,你身为大明藩,怎能事事以赚钱为目的?” “朝廷打造的农具确实不如你所产之精,价格上也稍微贵了一点点。但此事事关大明的基本国,匠户负责打造工,农户负责耕种稼,军户负责保家卫,商户负责货通天下……” “什么人做什,在户籍上就已经定死了。” “你私自贩卖农,致使各地官办作坊货物积,官府没钱支应给匠,那大明几十万匠户的生计如何维持?” 陈宗礼此言一,大殿上的官员齐齐点,有那年轻气盛的还当场叫好。 “陈大人说得对!” “自古士农工商各有分,吴王殿下身为皇,身份贵,岂能干那与民争,与国争利之事!” 陈宗礼听到众人一致支持自,心里的胆气就更足了。 “再者,吴王殿您这事办得也太不厚道了吧?” “朝廷购置城南郊外的水力作,可是花了足足六十万两白银!” “为了凑够这个,整个应天,以及在京官员这个月都只拿了半俸!” “然,朝廷付出这么大的代,您竟然卖给朝廷一个不能用的作,机械经常出问题就不说,工匠的水平也不,生产出来的全是残次,别说比之您监管之,就是跟过去的兵器局相,那都差了好大一截!” 大殿上的官员听到这话当场炸,要知道这买作坊的银,可是从他们薪俸里扣得呀! 而且当时户部尚书就承诺,说等买下作,将来朝廷赚了,不仅会把欠他们的薪俸给补,还会额外多发几个月…… 现在一听说新作坊连个像样的农具、兵器都生产不出,他们一个个急得眼珠子都红了。 “吴王殿,您这就过分了!” “朝廷买您的作坊可是一文不,您怎能藏着掖,临了还留一手!” “陛,请您责令吴王殿下交出新作坊的秘,否则朝堂这六十万两银子就打了水漂啦……” 老朱听着底下群情激愤的声,也是尴尬得老脸通红。 因为在这场交易,他也是既得利益者…… 朝廷收购作坊总共花了六十万两银,其中有三十万两被郭惠那个婆娘给拉宫里去了!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朱一辈子都行得,坐得,因此才敢直面百,不惧任何人的流言蜚语。 然,这次宫里入账的三十万两银,让他心里跟扎了一根刺似的难,心里也隐隐有点发虚。 否则换做平,要是有官员敢当庭诘问自,他早就命人拖出去打板子了! “咳咳……” “大,你来给众人解释一,你出让作坊之时是否藏了私?” 朱允熥听到老朱发,当场坚定地摇摇头。 “没有呀!” “就连工匠都是孙儿精挑细选,绝对能够胜任水力作坊的事,也会处理一般的机械故障……”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也有点心,工匠确实是他精挑细选,不过是他精挑细选后挑剩下的才留给了朝廷。 真正的好匠,都让他以吴王府门客的身份给绑定,谁也别想从他手里夺走! 不过即使这,剩下的人也足够应付了。 _o_m 。 毕竟这只是个水力作,所有传动部件都是肉眼可见,无非就是更换个齿,或者调整下传动杆而,随便抓俩人在作坊里待上一个月都能学会。 兵部尚书茹常听到朱允熥这般,当场就从人堆里跳了出来。 “你胡说!” “老夫接手新作坊这半月,天天呆在作坊里盯,就没生产出一件合用的兵器!” “而且那些机械动不动就卡,一个环节卡住下边全得停,比之旧作坊还要慢!” 这就是水力作坊的生产关键,一环扣一,一个环节出问,就会致使效率严重下,还不如传统的生产方式来得快。 “老夫现在严重怀疑吴王殿下监管时期的产,您该不会从别处收,然后卖给朝,说是你自己生产的吧?” 其他人听到这话直接就炸了,一个个纷纷指责朱允熥做事不厚,故意欺瞒朝廷。 然,面对众人的指,朱允熥只是澹澹地问了一个问题。 “茹常尚,孤问你一,请问你给工匠们发钱了吗?” “发钱?” 茹常闻言一,随即不明所以地问道。 “为什么要发钱?” “匠人们给朝廷干,本就是天经地义之,老夫为何给他们发钱!” 茹常这话就牵扯到大明的户籍制度,按照大明的制,匠户每年要给朝廷白干三个,或者每隔三,白给朝廷干一年的活当做赋税。 因,大明不管是中央朝,还是地方官,招募工匠做工之,别说给他们发钱,有时候连口粮都得自带。 只有一少部分非常优秀的匠,才会受到朝廷的优待。免费提供餐,每月还有少量的额外赏钱。 这也是大明匠籍制度最大的弊,可谓是最大限度地拉低了匠人干活的积极,使得大明的军工产品一代不如一代。 在王朝初期的时,还可以靠开国之君的权威压制。等传承了几代皇帝之,这种制度必然难以维系。如果强行维,其结果就是土木,以及其他各种形式的丧权辱国。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就拿明朝的火器来,到了明朝中期之,边军就基本上放弃了火铳等火器的使用。 因为这东西不仅发射,还经常炸,炸伤自己人。 由此可,大明的军工产品质量下滑得多严重。 朱允熥不懂这,但他懂得要想让马儿跑得,就得给马儿吃草的道理。 光靠画饼连个孩子都骗不,又岂能忽悠住那些隐入尘,直面现实的底层工匠? 朱允熥听到茹常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只感觉自己的肺子都要气炸了。 虽说他知道也不能全怪茹,要怪还得怪自家那坏老,但依然怒不可遏的拎着一张嘴就上去了。 “茹常!”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我只问你一,如果皇爷爷不给你发俸,还让你每天干,你心里愿不愿意!” 茹常听到这话顿时一阵语,心想这不是废话,不给俸禄谁给你们老朱家卖命! 但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或者私底下吐吐,可不敢当面说出来。 毕竟他们都是朝廷官,还是要讲体统和颜面的嘛…… “吾等为国为,就算没有俸禄……” 茹常本想唱个高,但没等他说,就被一旁的陈宗礼给打断了。 无错更新@ 他太了解老皇帝的脾气,要是让老皇帝真信,真敢不给朝廷官员发俸禄! “吴王殿,吾等士人岂能和匠人相提并论?” “匠人闲时入官办作坊做工以代偿赋,平时还是可以靠打制农具等物维持家用的嘛……” “要知,匠人平时做工赚,朝廷可是没收过他们一文银子。让他们以工代,也是陛下怕加重匠人负,特意给他们的恩典……” 陈。 宗礼说到这儿就闭口,因为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他身为户部尚,不可能完全不知晓大明户籍制度的弊端。但老皇帝将这个视为大明帝国的根本制,任何人都不能多,哪怕是他也只能在这个制度上勉力维持。 朱允熥听到陈宗礼的,想都没想地就怼了回去。 “陈大人的话不对,依我看这不见得是恩,反而是加重了底层匠人的负担。 _o_m ” “匠人跟农人不,并没有特定的闲忙之分。可能三月不开,开一次张能干半年。” “再比,某匠人歇了大半,好不容易接了个大,能让他干上两三个月。” “然后正好这时候朝廷征召他去官办作,他就只能将这个活计推,去给朝廷做工。等他给朝廷干完,重新回到自己的作坊,可能活计已经没有,那你让他这一大家子怎么活?” 陈宗礼听到这,心脏“砰”的一声跳的了一,心里惊呼朱允熥所,可不正是大明匠户制度最大的弊病吗? 事实,这种问,朝中随便拎出来一个官员都能看出,只是没人敢,更没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说! 现在朱允熥将这层窗户纸捅,那就别怪本官不厚道喽! “敢问吴王殿,您认为朝廷要如何,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弊病呢?” 陈宗礼这话明显是给朱允熥挖,但朱允熥已经上头,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很简单呀!” “将匠户每年需要缴纳的赋税折算成铜,不想给朝廷做工的就交钱免除劳,不想交钱的就去官办作坊以工代税。” “如此一来谁也不耽误,岂不是官府和匠人都方便?” 陈宗礼听到这话心里连连惊,这不就是老夫一直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吗? 既然吴王殿下替老夫说,那老夫可就不客气喽! “臣为陛下,为吴王贺!” “吴王殿下小小年,就能说出此等老成谋国之,实乃大明之幸事也!”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臣恭喜陛下,大明江山后继有人啦! 其他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赶忙加入了恭贺的队伍中。 “臣等为陛下贺!” “吴王殿下之言,实乃是两全之策,望陛下采纳!” 朱允熥听到众人称赞自己,还真以为满朝官员被自己的才华所折服了呢。 因此,他彻底放飞自我,就着这个话题展开起来。 “其实大明的赋税制度也不好。” “应该将所有赋税、徭役之类的折成银钱,这样朝廷收税的时候也方便……” 户部尚书陈宗礼听到这话,心里更加激动了。 这吴王殿下可以啊,还真是啥话都敢说! 事实上,任何一个户部尚书,都挺讨厌收实物税的。 因为这东西只是账面上好看,可一到朝廷用银子的时候就抓瞎。 如果实物税只是粮食、布匹之类的也就罢了。不管咋说粮食都能直接吃,布匹也是硬通货,拿到市场上就能换钱。 然而,大明还有很大一部分实物税是竹筐、草鞋、咸鱼、丝麻、大枣等等。 这些东西卖又卖不掉,放在仓库里还容易腐烂坏掉,可把大明的户部官员给愁死了。 不过最让他们头疼的是,老皇帝总让他们拿这些东西当俸禄,发给在京的官员…… 老皇帝倒是省钱了,可挨骂的却是他们户部的官员啊! 试想一下,大明的工部尚书,忙活了一大年,最后拉了一车咸鱼回家是啥画面? 然而,这在大明是常态。 因此,户部上下官员比谁都渴望收现银。这样一来,不管是税银解运,还是支应朝廷的各种开支,都会比现在方便无比。 当然,最重要的是,每次发放俸禄的时候,再也不用因为发放草鞋、咸鱼之类的挨骂了。 “吴王殿下贤明!” “老臣替天下臣民,拜谢吴王殿下啦!” 其他官员看到陈宗礼这般说,立马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收到过的咸鱼、花椒等俸禄,也赶忙对着朱允熥一阵夸。 “吴王殿下真乃千古第一贤王!” “我大明有此等贤王,实在是千秋社稷之福啊!” “望陛下采纳吴王殿下之谏言,并在全国加以推行……” 老朱听着底下的官员齐声恭贺,气得老脸直抽抽。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朱允熥吊起来毒打一顿! 这孙子太自不量力了,真以为朝廷的匠户制度、赋税制度是说变就变得? 虽说老朱恨不得当场拍死逆孙,但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此事稍后再议!” “大孙啊,你就别扯什么赋税之类的事了,你就给兵部的官员说说,你当时是怎么管理作坊的,让他们照着做就行!” 众人听到老朱这话,顿时知道改革税制和户籍制度没戏了,只能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 兵部尚书茹常在经历过刚刚之事,对待朱允熥也不像先前那样敌意,而是带了些许敬意。 毕竟,相较于大明的一众藩王来说,朱允熥如此年纪就能指出大明户籍、赋税制度上的弊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代贤王。 如果不是他有个蓝玉那样的舅姥爷,茹常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改为支持他,支持他当大明的储君。 因为这孩子说的话太对他们文官的脾气了,正是他们想说而不敢说,想做而不敢做之事。 茹常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非常客气地说道。 “还请吴王殿下指教!” “微臣要如何做,才能让匠人们打造出合用的兵器?” 朱允熥见老朱没搭理自己,心里也有几分懊恼。 这可是他第一次给朝廷谏言,老朱冷淡的反馈,极大地打击了他的积极性。现在又见茹常如 此问,顿时没好气的答道。 “给钱呀!” “计件工资,每做成一件就给工匠多少钱,他们自然乐意干活!” 茹常自动忽略了朱允熥的不耐烦,继续追问道。 “那质量呢?” “质量如何保证?” 朱允熥闻言无奈地看着茹常。 “茹大人,只要你把钱给够,质量自然就能保证了!” “水力作坊都是一个工序接着一个工序的,上一个工序质量不合格,下一个工序的人自然不愿意接手,会逼着上一个工序重做。” “这样一来,上一个工序的匠人不仅耽误自己挣钱,还耽误整条线上的人挣钱,光是别人抱怨就能折磨死他,哪还用得着别人管?” “你只需在最后一个环节验收即可,凡是不合格的产品都剔除掉,只计算成品的工钱,他们自然会尽心尽力生产。” 在老朱眼皮底下当官,根本就没有尸位素餐的机会,满朝官员不论文武,都是精明干练之才。 哪怕是被老朱灭了满门的胡惟庸,放到其他朝代,那也是一代能臣之典范,其成就绝不亚于唐朝之李林甫之流。 只是胡惟庸很不幸,遇上了老朱这么个精力旺盛的千古奇葩,然后他还想跟历朝历代的宰相似的,从皇帝手里分权,那他不死谁死? 因此朝堂上的一众官员听到这话,无不被朱允熥的条理清晰,直击人心,宛如大道至简的管理之法所震惊! 兵部尚书茹常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随口一问,压根就没指望朱允熥能说出什么有见地的建议,可是听了这话也大吃一惊。 这真是一个十来岁孩子说的话? 该不会是别人事先帮他写好了,他背下来忽悠人的吧? 正常来说,此等简单高效的管理办法,别说朝堂上科举出身的官员,就是经年老吏也不可能说得如此透彻啊! 老朱更是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 真不愧是咱的好大孙,不枉咱对你倾注的那些心血啊,哈哈哈! 大殿上的官员见到老朱此等做派,心里更是暗暗一惊。 这皇帝对吴王殿下的喜爱,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吗? 只是他们回想起刚刚朱允熥之言,一个个心里再次一叹。 也不怪陛下会喜爱三皇孙,三皇孙确实有可取之处啊。 在一众官员震惊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是发自内心地窃喜,那就是躲在人群里的工部尚书秦逵。 秦逵是被老朱逼着跳反的,其内心一直梗着一根刺,感觉自己背离了文官队伍,成了皇权之下的跟屁虫。 然而,朱允熥刚刚一番话,直接让他燃起了希望。 此子如此年纪,就能深谙人性,提出如此有见地的管理之法,将来至少是一代圣君明主啊! 再加上他才十来岁,就已经表达出对老皇帝执政的不满,将来只要善加引导,一定能革除大明立国以来的弊病,使得大明重新焕发出新气象! 到时候就算是恢复宋朝的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啊! 秦逵想到此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当场就朝着皇帝陛下拜倒。 “陛下,三皇孙此言虽浅显直白,却是深谙人性之治国大道!”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明江山后继有人啦!” 秦逵此言一出,偌大的朝堂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老朱如同一只夜枭一样,发出一阵嘎嘎的怪笑声。 每一个人都不由暗暗看向秦逵,心里暗骂此人实乃佞臣也。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大明江山后继有人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激动得呼吸都要停止了。瞪着两只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站在龙椅边上的 那个老头。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那老头在笑过之后,老脸很快就冷了下来。 “秦爱卿言重啦,咱大孙年纪尚幼,当不得此等夸奖!”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心里生出淡淡的失望,暗道自己果然没有当皇太孙的命,只能等将来皇爷爷去世后再想办法了…… 好在他本来也没有太大期望,心态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 其他人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心里无不松了一口气。 既然老皇帝都如此谦虚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用集体恭贺了。 毕竟现在跟刚刚不同,他们刚刚集体恭贺,那不过是借着皇帝陛下对朱允熥宠爱,故意恶心皇帝陛下的。 现在他们要是还敢像刚刚那样,搞不好皇帝陛下会当场给你立个皇太孙出来! 秦逵听到老朱这话也隐隐有点失望,他刚刚可是把马屁拍到极致了,就差建议皇帝陛下直接立皇太孙了,可为啥陛下的反应如此冷淡? 难不成,陛下心里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这不应该啊,以当今陛下之乾纲独断,独断专行,专横跋扈之个性,他在乎过谁的看法? 虽然秦逵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但依然老老实实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缩回人群里。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了,未来一段时间弹劾他的奏章绝对不会少。 现在只希望陛下记得他这条鹰犬,多多少少维护一二,别让他被御史言官们给喷死…… 然而,秦逵在退回去之后,茹常却又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斗胆谏言,还是将兵器作坊交由吴王殿下监管吧。” “至于兵器作坊的各种开销,则由户部跟吴王殿下交涉,兵部只负责收容打制好的兵器即可。” 茹常此言一出,不仅老朱大吃一惊,就是满朝文武也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悟过来,随即暗骂这厮是个老狐狸。 朱允熥刚刚所言之法看似简单,但里边牵扯到大明的匠户制度呢。 就算茹常能搞到工钱,他也不敢贸然发给匠人。 一旦他这么做了,让大明各地州府的官员如何办,也给工匠发工钱吗? 这里边可是牵扯到一系列的利益呢,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相对来说把这个皮球踢给朱允熥则不一样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离间天家骨肉,而且是老皇帝最钟爱的皇孙? 可以说,光是朱允熥这个名字,就足以吓退所有反对的声音! 他们只会一边在心里暗骂这孙子不厚道,然后也学着他给工匠加钱! 老朱也很快就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朱允熥。 “大孙,这事你如何看?” 朱允熥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好啊!” “既然茹大人信得过我,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只是有一点得事先说明,你们之前买作坊的钱不退!” 朱元璋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话还用你说,就算他们追着你要钱,还有你郭奶奶挡在前边呢! “既然如此,那就再将兵器作坊交由咱大孙监管,稍后户部、兵部拟定个章程,每年需要作坊上交多少兵器,并且费用如何计算等等。” 陈宗礼和茹常闻言,赶忙上前一步。 “臣等遵旨!” 老朱在敲定这件事后,当即对着大孙说道。 “滚去大本堂读书吧!” “今天可不许乱跑了,一会儿散了朝,咱还得带你出宫一趟呢!” “皇爷爷,能说说是啥事吗?” 老朱看着大孙好奇的小眼神,像是撵苍蝇似的将其给轰走。 “去去去!” “赶紧滚蛋,等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切…… ” 朱允熥翻了老朱一眼,随即颠颠地跑出了大殿,向着阔别已久的大本堂跑去。 在朱允熥走后,老朱又处理一些国事,这才宣布散朝。 百官带老朱从大殿离开后,登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向着宫外走去。 秦逵笑嘻嘻的凑到陈宗礼面前,炫耀的说道。 “咋样?” “老夫之前没说错吧,三皇孙比二皇孙强多了!” 陈宗礼闻言一脸嫌弃地撇撇嘴,但却没有拉开跟秦逵的距离。这对于秦逵来说,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要知道,前段时间两人闹得最僵之时,陈宗礼见到自己都躲着走,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三皇孙年幼,现在说这话还太早……” 秦逵见陈宗礼没有直接反驳,立马觍着脸凑了上去,压低声音说道。 “年幼有年幼的好处!” “正因为年幼,所以更需要倚仗我等嘛!” 陈宗礼闻言心里有些意动,只是当他想到蓝玉等人时,脸上不由一沉。 “怕就怕三皇孙能倚仗的人太多了,轮不到咱们这些文官哟!” 秦逵闻言再次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蓝玉跋扈,恐不似长寿之人!” 陈宗礼听到这话,脸上登时露出笑容。 “若真能如此,老夫也认为三皇孙乃罕有之英主也,哈哈哈……” 秦逵闻言也跟着大笑起来,边上的人听到两人的笑声,还以为两人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呢。 殊不知,两人已经在三言两语间打成了一个默契。 秦逵替三皇孙拉拢陈宗礼,想让陈宗礼改为支持三皇孙。陈宗礼没有反对,只是开出来自己的条件。 那就是支持三皇孙没问题,但必须先除掉蓝玉这个最大的外戚! 第二百一十九章 臣恭喜陛下,大明江山后继有人啦! 第二百二十章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大本堂内,方孝孺正在对一干皇子皇孙授课之时,突然看到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一个他挺不希望见到的人。 “见过小师叔!” 方孝孺硬着头皮起身,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就坐了下去,对着身前的朱允熞大喝一声。 “昨天教的今天就忘啦!” “回去罚写三遍,中午之前交上来!” 朱允熞看到三哥回宫,本来心里非常高兴,恨不得当场跳到他面前。可当他听到方先生的话,脸上的喜色顿时一扫而空,变得无比地沮丧。 其他皇子皇孙见状,一个个赶忙收起笑脸,生怕惹恼了方先生,落得个跟朱允熞一样的下场。 朱允熥倒是不以为意,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随便从朱植的桌子上拿过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不过他只看了几眼,就开始观察大本堂内的变化了。 总的来说,大本堂内基本上没啥变化。只是少了个秦王世子朱尚炳,外加朱允炆的座位靠后了一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正对着先生的座位了。 这倒是引起了朱允熥的好奇,赶忙将书挡在前边,跟边上的朱植说悄悄话。 “十五叔,我二哥是啥情况,他不打算好好学了吗?” “你说朱允炆呀?” “你不知道吧,你皇爷爷前段时间赏给他个女人,现在他整天跟那个女人腻在一起,根本无心读书,就连方先生都懒得管他了!” “咦!” “还有这事!” 朱允熥听了朱植的话,顿时想到了在青楼的那一晚,心里想着皇爷爷该不会把那个叫小蛮的姑娘赐给朱允炆了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朱允炆可算是废了。 虽然朱允熥跟小蛮只见过一面,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但凭他脑子里那几个“t”的经验分析,这个女人不简单,根本不是朱允炆这样的毛头小伙子能拿捏的。 方孝孺看到朱植上课说话,下意识地就要训斥他。可一看到他说话的对象,就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个冲动。 因为一旦训斥朱植,一定会牵扯到朱允熥,他可不想再叫一声小师叔了! 只是在他故意拔高几次音调,朱植都没有丝毫收敛,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朱植!” “你若是实在想说话,请你去大本堂外边说,不要打扰其他学生上课!” 朱植闻言一缩脖,然后举起书挡住脸,朝着朱允熥做了个鬼脸。 朱允熥见状也闭上嘴,打开手里的论语,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然而,看了几页他就在书中看到了颜如玉,敢情这还是一本插画版的论语! 这下上午有着落了,正好看看闻名遐迩的《萧薰儿外传》到底写得咋样。 一节课很快就熬了过去,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朱允熥跟朱植、朱桂几个小王叔,一起组团去茅房嘘嘘。在从茅房归来的路上,正好碰到朱允炆等人。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朱允炆先他一步先开口了。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最近有日子没见过三弟了,不知道在宫外过得咋样?” “还……还行吧……” “那就好,若是在宫外缺啥少啥,就派人跟二哥言语一声,二哥命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二哥……” 朱允炆看到朱允熥惊讶的表情,大有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 我不跟你争了! 只要有小蛮陪在我身边,我才不稀罕什么皇位呢! 事实上,朱允炆本就对皇位没多大渴望。 他之所以努力读书,不过是想获得母妃的认可,获得先生的认可,获得父王和皇爷爷的认可而已。 在朱允 熥变聪明之前,他一直过得很顺利。大本堂的先生都夸赞他,父王和皇爷爷也对他青睐有加,母妃更是以他为骄傲。 而且那时候读书也不累,每天只要在上课的时候专心听讲,散了学回去随便复习一下就能记住。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朱允熥变聪明后彻底改变了。 他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追赶上这孙子。哪怕他天天背书到深夜,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依然无法望其项背。 这让他很沮丧,一度产生了厌学的情绪。 不过更让他崩溃的是母妃的逼迫,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天资不够就是不够,是他用再多的努力也弥补不了的。 在之后,皇爷爷对他态度上的冷澹,以及朱允熥找到三位当世大贤当先生,直接跳出大本堂去了宫外。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在这期间,他也试图争取过,恳请皇爷爷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然而,那本就不多的“争”心,也在一场大火后烧得粉碎。 那几天他恐惧极了,感觉自己会被皇爷爷厌弃,会被母妃嫌弃,会被其他弟兄们看不起。 直至皇爷爷将小蛮赏赐给自己,这才让他重新找到心灵的归宿。 再之后听到皇爷爷要封自己为王,他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 最起码三弟朱允熥为人仁义,不管是对待朱允熞,还是太子府的一干王妹都很好。 现在自己退出竞争,以后应该也会对自己不错吧? 朱允熥看着朱允炆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写满了问号。 “我二哥是不是病了,啥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 朱桂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他现在不只是对你客气,对谁都很客气。” 朱允熥不解的问道。 “为啥呀!” 朱桂闻言微微笑道。 “当然是因为你呀!” “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你马上就要成为皇太孙了!” “啊?” 朱桂等人看他这个表情,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解释道。 “你不知道吗,你皇爷爷已经打算给朱允炆封王了,听说礼部那边连封号都拟好了,只等着你皇爷爷正式颁下圣旨!”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啊!” “你不知道封王意味着啥吗?” “封王就意味着失去了争储的资格呀!” “以前我们都不好意思说,怕你生出不必要的心思。现在你皇爷爷册封朱允炆为王,那明显是要把位子留给你呀!” “啊……” 朱允熥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辞,整个人都蒙了。 皇爷爷册封朱允炆为王,是要给我腾位子? 皇爷爷真要册封我为皇太孙? 可为何刚刚在大殿上,秦逵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皇爷爷都没表态呢? 这老头到底啥意思呀,不管封还是不封,倒是给个准话啊! 几人说说笑笑间,又有几个藩王世子凑了上来,对着朱允熥明里暗里地一阵夸。 别说朱允熥本就自诩聪明,就算他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对方不加掩饰地讨好。 朱允熥听着众人的恭维,心里难免有点小飘飘然。 不过他刚飘起来没多高,就被那老头派来的太监给重新拽回地面。 “陛下宣豫王殿下、吴王殿下前往东华门见驾!” 朱桂一听到父皇叫自己,脑门立马冒出一层汗,一把抓住朱允熥问道。 “大侄子,你昨天跟父皇住在一起的,你跟我说说,父皇突然叫我是啥事?” “我最近可什么地方都 没去,每天都老老实实进宫读书!” 朱桂是彻底被老朱那一顿鞭子给打服了,哪怕过去这么久,他屁股还时常传来隐隐阵痛呢。 朱允熥安慰地拍拍朱桂的屁股,拍得朱桂下意识地就嚎了一嗓子。 “你拍我那儿干嘛!” “十三叔,你这顿打都过去多久了,咋还一惊一乍的!” 朱桂没好气地回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了一个铁屁股啊!” “我这可是肉做的,上次被你皇爷爷吊起来打,疼得我整整三天没下来床!” 朱允熥闻言鄙夷翻了个白眼。 “怂货!” “我第二天就能满地跑了!” “走吧,不管是福是祸,咱们过去就知道了。” “好吧!” 不多时,两人来到东华门,看到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几百名锦衣卫簇拥在马车两侧。 老朱看到大孙过来,当即掀开车帘朝他招招手。 “过来!” 朱允熥闻言,赶忙拉了一下朱桂。 “十三叔,咱们跟皇爷爷一起!” 朱桂听到这话,就跟脚底下长了钉子似的,身体一动不动。直至郭惠妃也掀开车帘,朝着他招了招手,他这才扔下大侄子,朝着自家老娘的马车走去。 朱允熥见到朱桂竟如此怕糟老头,忍不住再次骂了他一句“怂货”。 然而朱桂就跟没听见似的,心想你爱说啥说啥,反正打死自己也不敢跟父皇坐一辆马车。 老朱看到自家儿子跟自己生分,心里也闪过一丝澹澹的忧伤。可当他看到小逆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时,那一点忧伤立马烟消云散。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还是自家的小逆孙好,咱打了他那么多次,还是跟咱这么亲近! 老朱本想拉大孙一把,却不料被大孙给拒绝了。 “皇爷爷,我不用你帮忙,我自己能跳上去!” 朱允熥后退几步,然后助跑几下“蹭”地一下跳上马车,然后一屁股坐到老朱对面。 老朱看着大孙满是得意的小眼神,就知道这小家伙等着自己夸他呢。可他就喜欢看这小家伙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偏生不夸他,急死他,哈哈哈! “皇爷爷,您不觉得我刚刚上车的动作很帅吗?” “没觉得!” “只感觉一只大蛤蟆‘砰,地一下跳上来,把马车都差点跳散架!” “啊啊啊……” “哈哈哈!” 老朱看到大孙被自己气得抓狂,顿时一阵得意地哈哈大笑。不过在笑过之后,他立马板起脸教训起来。 “以后切莫这般上车了,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是一时失误摔断了腿,或者磕坏了脑袋,你这辈子的前程都毁了!” “哦哦……” 朱允熥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随即眼珠转了转问道。 “皇爷爷,您要带我们去哪儿呀?” “去给你十三叔挑媳妇!” “啊哈?” “我十三叔要娶媳妇啦!”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想跳下马车,去郭奶奶那边去嘲笑十三叔一番。 然而,老朱接下来的话,让他只想跳下马车狂奔回宫。 “顺便也给你相看相看,若是有合适的,也给你订个亲。” 朱允熥听到这话如遭雷击,心里暗道自己才多大呀,连小学还没毕业呢,在大明朝就要娶媳妇啦? “皇爷爷,我还小呢,不用这么早娶媳妇吧?” 老朱白了他一眼道。 “你想得美!” “就算你现在想娶,咱也不能让你娶呀!” 朱允熥听到这儿暗暗松了一口 气,不过老朱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现在只是相看,若是合适就先订下亲,等你过了三年孝期就成亲!” “啊啊啊啊啊啊……” 在朱允熥声嘶力竭地哀嚎之时,另外一辆马车上的朱桂也在发着类似的声音。 “母妃,我要下车,我现在不想成亲!” “你也不问问,母妃给你挑的是谁家的姑娘?” “谁家的我也不要!” “是徐达家的二姑娘,自小就知书达理……” 朱桂听到是徐达家的老二,吓得脸都白了,脑子里立马回想起小时候,被徐家老二追着满皇宫跑的窘态。 那时候中山王还活着,要不是中山王拦着,他能被徐家的二傻子给打死! “母妃,我不会真是你从护城河里捞出来的吧,你咋能这么坑我呀!” “徐家那二傻子,又矮又胖,又黑又挫,你让我娶她,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郭惠妃听到儿子说得如此不堪,当即照着他的脑袋抽了一巴掌,把他的王冠都给抽歪了。 “闭嘴!” “哪有这么说人家姑娘的!” “再者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你那都是旧黄历了,现在人家徐家二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鸟鸟娜娜,才不是你说的那般呢!” 朱桂听到母妃这样说,心里的怨气稍微小了点,下意识地都囔一嘴。 “再好看也不可能凤仙好看……” “凤仙是谁?” “凤仙是……” “咳咳,谁也不是……” 郭惠妃略一琢磨就猜到了,自家这逆子一定是拿人家豪门闺秀去跟青楼的那帮贱籍去比了,气得她扬起手就抽了儿子一巴掌。 “住嘴!” “从今以后若是再敢说这种胡话,看我不告诉你父皇,让你父皇再把你吊起来打!” 果然老朱的名头还是好使的,朱桂听到母妃搬出父皇做威胁,立马吓得不敢言语了。 只是那不甘心的小眼神,不住地在车门上逡巡。每次看到马车路过桥面之时,他都忍不住伸出头张望一下,心里盘算着最佳的逃跑路线。 可惜沿途的桥很少,偶尔有那么一两座,桥下的水都很深,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自己给淹死。 朱桂见逃跑无望,只能认命般地靠在车壁上,暗暗祈祷母妃这次没骗自己……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四你可是当了一手好家呀! 中山王府。 今天是朱棣带着爱妃徐妙云回门省亲的日,徐辉祖也特意请了,早早地回来作陪。 一大家子人坐在徐府的堂屋,有说有,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 徐辉祖对于自家这个妹夫还是挺满意,只是鉴于现在储位空悬的现,忍不住敲打他几下。 “大妹夫,不知你打算在京里待多久?” 燕王朱棣对徐辉祖也挺尊,闻言赶忙回道。 “回大,要不是为了给父皇祝,孤早就带着妙云回北平了。” “现在想着等父皇过完大,再去拜祭一下太子大,就带着全家老少回去。” 徐辉祖闻言满意地点点,看来自家妹夫也是个聪明,知道京里的局势不安稳。 “如此甚,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看看那边准备得咋样了!” 徐辉祖之妻王氏闻言赶忙起身笑道。 “你可歇着,哪有让爷们去厨房的道理?” “你留下来陪着燕王他们两口子聊,妾身去厨房那边看看。” 徐辉祖见妻子这么,也就只能继续作陪。 实际,他之所以想去后,不过是故意找的由头罢了。 现在朝廷局势紧,老皇帝没定下新君人,他一个世袭的魏国,还兼着中军都督府的差,跟一个镇守边疆的藩王长时间待在一起容易引人生疑。 哪怕这个藩王是自己的亲妹,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也要适当避嫌。 虽然徐辉祖留下,但话却明显变得少,只是默默地喝,以及跟三个外甥闲,问一下他们的课业问,尽量不跟朱棣说,以免哪句话犯了忌,传出去给家族招祸。 相对来,徐增寿就没那么多顾,他仗着自己是徐府幼,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小透,不住嘴的缠着朱棣问东问西。 “大姐,你那么急着回去干,不妨留下来多待一段时日。等陛下过完大,咱们一起去城外的山上打,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箭法!” 朱棣也挺喜欢徐增寿这个小舅,以前他在京的时,这小子就是他的跟,总是跟着他混吃混喝不,跟别人打架输,还总来找自己哭鼻,让自己帮他找回场子。 “姐夫不能久留,要是待久了该招人厌烦喽!” 朱棣这话一语双,一边指代他父,一边则是对徐辉祖的过分谨慎表示不满。 徐辉祖听到这话差点呛,心里暗道自家这妹夫也太小心眼了。自己不过是善意的提醒,不想让他留在这是非之,给燕王府招来祸端…… 徐增寿闻言大,“啪”地一拍桌子道。 “谁敢!” “姐夫可是陛下亲,又是驻守北平的藩,留在京里多待几,哪个不开眼的敢说闲话!” 朱棣听到小舅子替自己鸣不,开心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徐辉祖则放下茶,抬起腿踹了这家伙一脚。 “闭上你的狗嘴!” “不愿意在家呆就滚出去耍子,少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 徐增寿还是挺怕自家大哥,听到大哥的训斥尽管满脸的不开,但依然不敢反驳。 朱棣见小舅子挨,赶忙出来当和事老。 “大哥就不要过于苛责,增寿年纪还,有些道理他过几年就明白了。” “对,增寿现在做什么差事,总这么闲在家里可不行啊。” 徐增寿闻言满脸郁闷地道。 “还能干,现在给宫里看大门呢……” 徐辉祖听到这话又是一阵不,抬起手就掴了这家伙一下。 “啥叫看大门!” “那是皇恩浩,你不思感恩也就罢,竟然还敢抱怨!” 朱棣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心里更是隐隐有点小激动。 “看大门是何意?”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四你可是当了一手好家呀! 徐辉祖听到朱棣相,赶忙起身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拱,然后坐下解释道。 “还不是皇恩浩,遴选勋贵子弟入宫伴,封为带刀侍从。” “能够日日伴在陛下身,聆听陛下教,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福,这混蛋竟然还嫌弃!” 徐增寿听到大哥这样,也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赶忙站起来否认道。 “我没嫌弃!” “只是想着父王和大哥的功,小弟只能跟着一群公子哥混日,小弟心里急!” 徐增寿说完这,赶忙满怀希冀地看向朱棣。 “姐,要不我跟你去北平,我要跟你去塞外打***!” 这次没等徐辉祖开,朱棣就抢着打断了小舅子。 “增,大哥说得,你留在宫里的机会来之不,你要好好珍惜。” 徐增寿闻言万分沮丧地起,随口扯了个理由就熘了。 徐辉祖倒是心头一,对朱棣特别强调“宫里”两个字有点不,心里暗道自家这妹,该不会对争储之事有啥想法吧? 要知道皇帝陛下在太子葬礼,就差不多宣布嗣君人选了。 毕,朱允熥那幡可不是白扛,他们在京的勋贵心里都有数。 只是不知道后来为啥又给朱允熥封了个,不过皇家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而且朱允熥的封号也非常,正好是当年陛下用过的“吴王,陛下的这份爱护之,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不,最重要的却是另一件,那就是此次北征的人选。 皇帝陛下近年来对蓝玉多有不,只是碍于太子的颜,才对他多有隐忍。 现在又肯派他率军出,由此可见蓝玉将来还得有大用。 太子都没了还能有啥大用,自然是给太孙保驾护航喽! 徐增寿刚想出去散散,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家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四老,宫里来人,说皇帝陛下的车驾马上就,让咱们赶紧准备接驾!” “啊!” 徐增寿听到这,也顾不上跟大哥赌气,赶忙朝着堂屋的方向跑去。 “大哥!” “陛下驾,赶紧招呼人准备接驾啦!” 徐辉祖正跟朱棣不尴不尬地坐在屋里喝茶,听到徐增寿的,两人齐刷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朱棣更是紧张得脑门冒,心里暗道自己是不是该从后门开熘? 可一想到锦衣卫的威,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本来就没啥见不得人的勾,若是听到父皇来了就,反而容易让父皇起疑。 徐辉祖跟朱棣说了声抱,随即跑出堂屋召集徐府的下,洒扫庭,整理堂,并通知后宅的老太君谢,以及府里的小姐、公子等出来迎接。 当老朱带着一行人赶到之,中山王府已经大门洞,阖家老少都站在路旁等,见到自己的车驾时齐刷刷拜倒在,口里山呼万岁之声。 老朱的车驾停,他本人从马车里下来,习惯地先在人群里扫了一,看到朱棣夫妇的时,眼皮不由一跳。 今天还真,竟然赶上老四带着媳妇回娘家…… 不过当他看到谢氏也跪在人群中的时,赶忙招呼已经下车的郭惠妃去将其给扶起。 “郭惠!” “还不赶紧将徐家弟妹扶起来!” 郭惠妃闻言赶忙上前将谢氏扶起,然后嘴里喊着老姐,并且热情地挽着谢氏的手。 老朱见谢氏被郭惠妃带,这才来到众人面前。 “都起来,咱今天过来就是听闻这里人,这才带上大孙和老十,过来凑个热闹!”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更紧张,暗道父皇这不会是在点我吧? 徐辉祖闻言心头也是一,他最怕的就是皇帝陛下猜忌。这些年京中的勋(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四你可是当了一手好家呀! 贵武,都被他猜忌死多少了? 跟开国那会,少说也得被陛下猜忌死一半了! 为了徐家不至于被皇帝陛下惦,徐辉祖赶忙解释道。 “回禀陛,燕王回京这么,今天是第一次来府上……” 老朱不满地哼哼一声道。 “哼!” “这话不用你,他来没,来过几,咱心里都有数!” “都是骨肉至,回京这么,竟然今天才带着媳妇归,老四你可是当了一手好家呀!” 朱棣听到这话赶忙叩首请罪。 “父皇恕,这次的确是儿子疏忽,以后一定常带着王妃回徐府……” “哼!” “都起来吧!” 老朱撂下这话就迈步走进徐,徐辉祖等人看老朱进了,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老朱刚走进徐,就看到二虎从里边走出,并且朝着他点点,示意整个徐府已经被锦衣卫控制住了。 这也是老朱在门口停留一下的原,毕竟总那么站着也挺尴尬的。 不过这样一,他倒是不尴尬,却把尴尬留给了别人。 徐辉祖赶忙上前相,一边在边上引,一边准备回答皇帝陛下的询问。 老朱一路上点评徐府的景,一边回忆过往的事情。 “咱要是记得没,这个亭子是你父亲在洪武十六年的时候建造的吧?” “陛下好记,正是洪武十六年所建!” “你父亲那个老无,为了建这亭,还去工部库,把咱准备修乾清宫的木料给顺走好几根呢!”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四你可是当了一手好家呀!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狗先告状! 徐辉祖听到皇帝陛下说起父亲当年的糗事,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虽说身为人子听别人议论亡父不太好,但这也得分是谁来一轮。 皇帝陛下打趣你爹,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有意见? “然后你父亲怕我怪罪,亭子建成之日,就巴巴地请咱过来,问咱这亭子好不好看。 首发更新@ ” “然后,你父亲等咱夸完,这才跟咱说实话,是偷了咱修宫殿的木料,哈哈哈……” 老朱在笑过之后,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拍打着凉亭的栏杆,回想起以前那些老兄弟还在时的场景,心下大有一种凉亭今犹在,故人杳无踪的凄凉感。 徐辉祖本来陪着笑脸,还想跟皇帝陛下说几句玩笑话呢,看到皇帝陛下脸上的暗然之色,登时不再言语,并且暗中吩咐家人,将堂屋里的名画全撤掉,换上徐达生前所写的条幅之类。 老皇帝难得念一次旧,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徐达都得气的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他这个逆子。 老朱也不急着进屋,而是一屁股坐到凉亭里,跟徐辉祖开启了闲聊模式。 “徐辉祖,你在中军都督府那边干得还顺遂吧?” “回陛下的话,微臣仰赖陛下威名,和家父遗留的名声,都督府的事干得还算顺遂……” “那就好!” “要牢记你们徐家这份荣华来之不易,身为人子守住父亲的忠义之名才是最重要的!” 徐辉祖闻言赶忙领着家人跪下,叩谢皇帝陛下的教诲。 老朱也只是偶然发一句感慨,见到他们如此谨慎,当即无趣地摆摆手,让他们从地上爬起来。 “你家里就这些人了吗?” “回陛下,除了微臣家中的女儿,微臣的犬子,以及舍弟、侄子等人全在这儿了。” 老朱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他大老远巴巴地跑过来,不就是为了看徐辉祖的女儿吗,这厮竟然给藏了起来! “你家也是簪缨世家,咋还跟那些酸腐文官们学?” “咱又不是外人,没必要把家里的小姐们藏起来吧?” 徐辉祖听皇帝陛下这样说,心里顿时一紧。之前就听闻郭惠妃有意给二妹指婚,要将二妹妙清许给豫王那个小混蛋,现在一看这事八成是跑不掉了…… “回陛下,舍妹和小女去宋国公府上玩了,微臣已经派人去接,估计很快就能赶回来了吧?” 老朱闻言点点头,随即起身从凉亭里走出来,也不用人引路,径直奔着徐家的堂屋走去。 以前徐达活着的时候,他没少来徐达家跟老伙计喝酒,对徐达家比自己家还熟呢。 老朱进入徐达家的堂屋,看到满屋挂着的都是徐达亲笔的条幅,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他对徐辉祖的孝行很满意,但习惯了怼徐达的他,一开口就是毒舌。 “你能有这份孝心确实不错,不过就你爹那笔字,你挂出来是给他扬名呢,还是给他出丑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郭惠见老朱一开口就把人往死里得罪,赶忙拉着他坐在主位上,然后热情地招呼大家都坐。 徐家的人哪敢坐啊,也只有徐家老太君谢氏,紧挨着郭惠妃挨了半个屁股坐上去。 至于徐府的其他儿媳妇、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她身后。 徐辉祖倒是有坐的资格,但是他还得忙前忙后地张罗呢,就只好央求朱棣进屋陪着。 朱棣也不愿意坐在老朱下手,但架不住大舅哥一个劲地推搡,只能不情不愿地坐过去,聆听父皇的训话。 徐辉祖则趁着这个工夫,找到在门外站岗的二虎低声询问道。 “二虎兄弟,给老哥哥个准话,陛下今天在宫里用没用膳?” “没!” “陛下是刚下。(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狗先告状! 了早朝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用膳呢。” “那……陛下有打算在这儿用饭吗?” “如果陛下用饭,那老哥好赶紧去命人准备啊!” 徐辉祖鼓起极大的勇气问了一句,实在是这话太犯忌讳。 虽说皇帝在谁家吃饭,那是给了谁家天大的面子。 但皇帝陛下万金之体,只要膳食上稍有疏忽,就可能招致满门抄斩的大罪。 因此,一般当臣下的,很少有主动邀请皇帝吃饭的。 “这个嘛……” 二虎也拿不准主意,正好看到朱允熥在外边蹦蹦哒哒的,赶忙将其给抓了过来。 “三皇孙,你去问问皇爷,今天在不在这儿留饭。” “好嘞!” 朱允熥闻言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当着众人的面问道。 “皇爷爷,虎叔让我问您今天留饭不!” 站在门外的徐辉祖,听到这话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孙子也太敢问了,哪怕你小点声也行啊! 朱棣倒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刚刚父皇正抓着他问北平的兵马训练情况,问他能不能从北平出兵,协助蓝玉那边打击一下北元的气焰。 朱允熥的突然闯入,倒是帮他分担了不少压力。 老朱闻言倒是不以为意,还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咱大老远来一趟,哪有不留下吃饭的道理!” 老朱说完这话,还不忘看向谢氏一眼,笑呵呵地问道。 “弟妹,你说咱这话说的对吧?” 谢氏闻言赶忙起身敛衽一礼,也跟着说笑几句。 “陛下说笑了!” “辉祖也是怕陛下公务繁忙,这才多嘴一问的。要是亡夫还在的话,哪还用请示啊,陛下今天就是想走都走不脱哩,哈哈哈……” 老朱听到谢氏这样说,也跟着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徐家众人听到皇帝陛下的笑声,不管是徐辉祖,还是徐家的下人们,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时对于平日里不管事的谢老太君多了几分敬意。 难怪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谢氏虽说是个妾室扶正的,但关键时候还真是顶了大用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徐辉祖得到皇帝陛下的答复,赶忙朝着二虎躬身一礼。 “麻烦虎爷派两个人跟老哥去采买,再派两个人去老哥家的厨房帮着忙活忙活……” 二虎闻言暗道徐辉祖是个明白人,当即派出几个信得过的人跟着去了厨房。 老朱这边跟谢氏说笑几句,顿时朝着朱允熥和朱桂招招手。 “来,这是你徐家的谢奶奶!” “谢奶奶好!” “晚辈给谢奶奶见礼啦!” 朱桂也顺势给谢氏见礼,开口称见过谢婶娘。 谢氏一看到朱允熥给自己行礼,吓得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声说着不敢当。 她这可不是客气,而是真不敢当。 这孙子搞不好就是大明未来的储君了,徐家未来能不能兴旺下去,还得看这孙子的脸色呢,哪敢受他这份大礼。 “三皇孙长得可真快,妾身记得两个月前,他还没个幡高呢,现在都快赶上妾身高了……” 老朱听到这话也是满脸的得意,一把抱起大孙放到自己腿上。 “弟妹说的是,这孙子咱现在抱着都有点吃力了,哈哈哈……” 谢氏见状心里又是一惊,心里暗道陛下这是决意立储了,只是还在等个时机而已。 “妾身瞅着三皇孙,好像比之前也更结实了几分,身上的肉也多了哩……” 老朱就喜欢听人说大孙身体好,哪怕二虎说他大孙扛揍,他都能乐呵半天。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狗先告状! 前段时间忙活兵器局的事,给他都累瘦了点了,要不然还能更敦实!” “这事妾身也听说了,当时还跟辉祖说呢,太子殿下后继有人喽……” 谢氏说到这儿,恰到好处地流下几滴眼泪,用以表达对已故太子的思念之情。 老朱见到这场景,也被勾起对大儿的思念之情,心下有几分戚戚然。 朱允熥感受到房间中气氛的凝重,就拱着拱着从老朱大腿上熘了,颠颠地跑到外边招猫逗狗。 他刚刚进院的时候,看到一只狮子狗,雪白雪白的,长得可好看了。 朱允熥在院子里找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狗叫声,赶忙循着声音追了过去。他穿过两个月亮门,这才在一个水缸边上找到那只狮子狗。 “汪汪!” 狮子狗见熊孩子向着自己走来,赶忙“汪汪”两声表示威胁。 然而,朱允熥岂是能被一个狮子狗吓到的? 他几步就冲了上去,将狮子狗抓在手里一顿揉搓,尽情地享受着“撸狗”的乐趣。 还别说,这狮子狗雪白雪白的长毛,撸起来还真舒服。 “小家伙还敢不敢叫啦!” “哈赤哈赤……” 狮子狗听到熊孩子威胁自己,赶忙伸出大舌头,满脸讨好地舔着熊孩子的手,舔得朱允熥那叫一个高兴。 可就在朱允熥洋洋得意之时,狮子狗突然“吭哧”一声咬在他手上,并趁着他查看伤势的空档挣脱,疯狂地跑向后门,对着两扇木门疯狂地摇着尾巴。 不多时,木门被从外边打开,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狮子狗看到自家主人回来了,“嗷”地发出一声惨叫,一瘸一拐地向着自家主人走去。 朱允熥看到这景象整个人都呆住了,这狗是戏精附体吗? 他刚刚在我跟前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穿绿衣服的小女孩赶忙心疼地抱起狮子狗,狮子狗趴在女主人的怀里叫得更凄惨了,甚至两只狗眼里还挤出几滴眼泪。 小女孩看到此情此景心疼得都要碎掉了,她赶忙将狮子狗递给边上的姐姐,然后拎着两个粉拳就走了上来。 首发更新@ “哪里来的野孩子,竟然敢欺负我的雪狮子!” “这位小姐姐你听我解释,我真没打那狗东西,是它恶狗先告状!” “什么碰瓷不碰瓷,本小姐只知道一点,谁敢打我的狗,我就让他……” “不!” “得!” “好!” “死!” “砰砰砰……” “哇呜……呜呜呜……”.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狗先告状! 第二百二十三章 咱还就不信了,不能给咱大孙挑几个好媳妇! 谢氏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赶忙接过儿媳妇递过来的帕子擦擦眼角,然后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小姐们都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拜见陛下和娘娘?” 徐辉祖夫人听到这话赶忙答应一声。 “接到陛下驾临的旨意之时,媳妇就已经派人去冯家接人了,现在估计应该快回来了吧?” 谢氏闻言佯装不悦地呵斥道。 “还不快去看看!” “诺!” 王氏答应一声,就后退着几步走了出去。 谢氏让王氏去找人是假,把王氏支开,让她提前去后宅准备是真。 陛下亲自前来,必然是来上门提亲的,怎么说也得给自家的丫头打扮打扮吧? 再者说,厨房那边也需要支应,库房里的果蔬酒品也得有人去准备,她一个当家主母杵在这儿算什么意思? 在王氏离开后,郭惠妃拉着谢氏热络地聊起来,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而已。 老朱听着无趣,再加上刚刚勾起了对朱标的哀思,只是无聊的喝着茶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朱棣闲聊,询问着关外的事情。 聊了一会儿,老朱突然意识到屋里少了个人,自己带来的大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朱允熥呢?” 众人闻言赶忙四下里乱看,只见屋里还真没有朱允熥的身影了。 谢氏赶忙命人去找,却不料朱桂抢着接下这个差事。 他早就在屋里坐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苦于缺个由头,他早就想开溜。 “父皇,儿臣刚刚看到朱允熥出去了,我去把他给找回来!” 老朱也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知道他早就不耐烦了,也就挥挥手让他去了。 然而,朱桂还没走出堂屋呢,就看到朱允熥满脸是血地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看到朱允熥这般样子,一个个吓得全都站了起来,老朱更是气得满面寒霜,当即质问出了何事。 “大孙,何人把你打伤的?” “狗咬的!” “狗?” 老朱不悦地看向谢氏。 “弟妹,你家还养狗吗?” “没有吧?” 谢氏回了一句,赶忙喝令徐家的人去传太医。 “不用!” “我没事,我只是被狗咬了,给我找盆水洗洗鼻子就行!” 老朱听到大孙赌气的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到大孙满脸是血,可把他给吓了个够呛。现在看他说话还如此硬气,一看就只是伤了鼻子,其本人应该是没啥大碍。 不多时,朱允熥在徐家两个儿媳的伺候下,重新洗漱一番,又在鼻子里塞了团棉球,重新站在老朱面前时,老朱差点笑喷了。 这逆孙不知道挨了谁的打,明明已经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了,非但不供出那人的名字,反而是一脸的倔强和不服气。 由此可见,这打他的人一定跟他年纪差不多,让他不好意思提,哈哈哈……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虽然老朱开怀大笑,但徐家可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必须得给皇帝陛下一个交代。 只是朱允熥不说挨了谁的打,他们也只好无头苍蝇似的满院乱找。 老朱看到门口站着的一溜水灵灵的小丫头,心里暗道这应该就是徐家这一辈的女儿了,当即阻止了谢氏等人的大呼小叫,赶忙命她上前引见。 “弟妹歇歇吧,朱允熥这伤不见得是人伤的,指不定是在哪儿摔坏的。” “你还是领着门口那几个小丫头过来给咱看看吧!” 谢氏得了皇帝的旨意,随即朝着门口站着的几个徐家晚辈招招手。 “陛下有旨,还不赶紧过 来拜见陛下和惠妃娘娘!” 徐妙清闻言,当即领着妹妹徐妙锦,和侄女徐婉上前拜见。 “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拜见惠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老朱在三个小丫头行过礼后,当即让她们起身。 “平身吧!” “都抬起头来给咱看看!” 徐妙清不情不愿地抬起头,虽然脸向着皇帝陛下,但眼睛却看向坐在皇帝身侧的朱桂,眼神里满是不屑之意。 朱桂看到徐妙清果真出落的亭亭玉立,整个人都看呆了,完全是一副猪哥像,心里满满的都是惊喜。 母妃没有骗自己,徐妙清果然长得漂亮了! 老朱夸了徐妙清几句,随即目光就看向中间穿着绿衣服的小丫头,眼睛里满是欣赏之色。 刚刚三个小丫头一齐走进来,只有中间这个穿绿衣服的敢看自己,眼神里还充满好奇和探寻,一看就是个胆大的丫头,跟自家的小逆孙倒是绝配。 “这个就是辉祖家的闺女吧?” “果然是落落大方,名门闺秀的做派。” 谢氏闻言赶忙起身解释一句。 “回禀陛下,此乃王府的三女,唤作妙锦…” “她旁边那个才是辉祖家的闺女徐婉。” “哦哦……“ 老朱闻言立马扔下徐妙锦,打量站在她边上的徐婉,只是看了几眼,眼睛下意识地又落到了一身水绿的徐妙锦身上,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遗憾之色。 可惜喽,可惜这俩孩子差着辈分呢…… 事实上,老朱刚刚就误会了,徐妙锦刚刚看的压根就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前,鼻子里塞着棉球的朱允熥! 她眼神里的好奇和探寻,也是来源于此。 在徐妙锦想来,这熊孩子如此不禁打,才挨了自己几拳头就哭鼻子,必然会狠狠地告自己一状。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这个欺负自家雪狮子的熊孩子,虽然被自己打得哭唧唧,但却不管谁问都不供出自己。 这倒是让她心里隐隐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刚刚不该下那么重的手,更不应该照着鼻子打…… 只是当她听到朱允熥一口咬定是“狗咬的”,她心里的火气“腾”又起来了。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刚刚下手还是轻了,应该照着肚子再补几拳! 徐妙锦在看着朱允熥的时候,朱允熥也在看着她,并且暗暗记下她的名字。 “原来她叫徐妙锦!” “哼哼!” “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咋整治你!” 老朱在见过徐家的一众女娃后,当即命人重赏了几个小丫头。 事实上,老朱只是喊了个“赏”就不言语了,剩下的事都是郭惠妃张罗。 郭惠妃赏给徐妙清一套金质的头面首饰,外加两盒宫花。另外两个小丫头也各自赏了一套银质的头面首饰,外加一盒宫花。 徐妙锦和徐婉看着漂亮的宫花开心地谢恩,徐妙清则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因为她知道,搞不好这套头面首饰,就是皇家给的卖身钱,自己今后就要嫁给皇帝边上坐着的那个十三傻子了。 一想到朱桂那不学无术,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的名声,她没当场痛哭,已经算是有涵养了…… 老朱将徐妙清的表情全数看在眼里,暗暗夸赞郭惠果然有眼力。 徐家二小姐确实不错,不论是模样还是脾性,都是上上之选。也难怪徐家不愿意答应这门婚事,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女儿,也不愿意让其嫁给朱桂那样的混球。 “弟妹呀,不知你家这二姑娘可曾婚配?” 谢氏一听这话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心里想着是不是随 便编个理由推了这门亲事…… 说实话,她是真不愿意再跟皇家结亲了,如果是个像样的皇子也就罢了。朱桂这种整天睡在妓馆中的败类,她魏国公府还真是一万个看不上。 “这……” “回禀陛下,小女并未婚配。” 老朱一听这话蓦地一乐,开心地说道。 “巧了!” “咱的老十三也未曾婚配,依咱看这俩孩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哈哈哈!” 谢氏听到皇帝陛下这放肆的笑声,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这怎么就天造地设了,还不是被你给逼得! “陛下,小女顽劣,恐配不上豫王殿下,还请陛下为豫王另择佳偶……” 老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这就挺好了!” “既然弟妹不反对,那咱们就把这个婚事敲定了。” “改天咱命礼部的人来下聘!” 站在谢氏身后的徐妙清,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老朱听到徐妙清的哭声,脸上那叫一个尴尬,登时有点下不来台。 谢氏赶忙喝令媳妇们将几个小丫头带下去,然后出来打圆场。 “陛下勿怪,小女面皮薄,没见过大场面,刚刚只是太激动了,这才在君前失仪……“ 老朱听到这话总算不那么尴尬了,只是看向朱桂的时候,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朱桂吓得整个人都一激灵。心里暗道,我又没招谁,没惹谁,老头瞪***嘛!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好在这时徐辉祖过来请示是否传膳,算是给了老朱个台阶。 徐辉祖见皇帝陛下点头,当即领着众人去饭厅。郭惠妃则跟着谢氏等一干女眷去了后宅,那里另有一番布置。 跟着老朱吃饭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哪怕是朱棣、朱桂这两个亲儿子,都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就更不用说徐家几个弟兄了。 一个个坐在凳子上,只敢埋头夹眼前的菜,还一个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朱允熥早就习惯了老朱的威压,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嚼。 本来老朱只想给徐家一个面子,象征性地吃几口就完事了。 可是在看到大孙吃得香甜,他也多吃了一碗饭,并且一直陪到最后。 老朱在徐家用过午膳后就起驾回宫了,回到宫里询问郭惠妃谈得如何。 郭惠妃给儿子挑了个中意的儿媳妇,自然是开心得无可无不可,将徐家上下都夸了一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门亲事她很满意,聘礼得体现出皇家的诚意来。 老朱对这些事是不关心的,只是让郭惠妃自己看着办就行。 郭惠妃看出老朱神情上的落寞,试探着问道。 “皇爷,可是有啥心事?” “没啥!” “等咱过寿之事,将京里三品以上的,不论文武勋贵的家眷都给咱请宫里来!” “家里有适龄女娃的更是要给咱请来!” “咱还就不信了,不能给咱大孙挑几个好媳妇!” 郭惠妃听到这话心里当场就泛酸了,自家给儿子挑一个都费劲呢,皇爷倒好,竟然还惦记着给他大孙挑几个! “皇爷,要是一次请这么多人,那臣妾的常宁宫可就不够用了,说不得得开启马姐姐的坤宁宫。” “那就开!” “这也是给她挑孙媳妇,也该让她相看相看!”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啥叫等咱走了之后再说? 老朱领着众人回宫后,朱棣也向自家大舅哥告辞,领着自己全家老少回到燕王府。 在回府的路上,徐妙云见自家丈夫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朱棣跟徐妙云感情甚笃,可谓是无话不说。因此见到媳妇发问,想都没想就说了。 “孤是在想,父皇大老远跑徐家一趟,该不会是冲着孤来的吧?” “孤可是非常小心了,尽量不去文臣勋贵之家走动,哪怕是你的娘家,咱们也是第一次正式回门,咋就能引得父皇如此猜忌呢?” 朱棣说到这儿只觉得心里有点委屈,甚至虎目都隐隐含着泪光。 相比起朱樉和其他几位藩王干的龌龊事,他觉得自己在大明,就算称不上一句贤王,那也称得上一个良将吧。 为大明镇守北平,抵御了多少次的北元劫掠,多多少少也该有点苦劳啊。 然而,父皇对二哥纵容,对三哥包容,唯独对待自己如此苛刻,让他心里非常失落。 徐妙云是知道朱棣心中的不甘的,见他这个样子,赶忙伸出手紧紧地攥住自家夫君。 “王爷,您不必为此事挂怀,依妾身看来,父皇此次来徐家,不仅不是为了你的事,甚至也不是为了十三弟的事……” 朱棣听到这话顿时露出一丝意外。 如果说为了给朱桂提亲,顺便撞到自己在这儿,这他多少还能理解。可若说连朱桂都不是主要原因,那父皇来徐家是为了何事呢? “此话怎讲?” 徐妙云看朱棣如此紧张,不由噗嗤一笑,暗忖自家王爷还真是个疑心病呢…… “妾身在后宅陪着郭慧妃用餐之时,看郭慧妃的语气,似乎还有为皇孙遴选孙媳妇之想法。” “啥?” 朱棣听到这儿,整个人都蒙了。 “他才多大呀就说媳妇?” “再者说,朱允炆还没定亲呢,先忙着给朱允熥找媳妇,这老头的心眼偏到天边去了吧!” 朱棣说完这话就恨恨地生闷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气啥,但就是觉得很生气。 相对来说,徐妙云倒是知道自家王爷气啥,甚至觉得他为朱允炆张目都只是个幌子,只是希望老爷子能多一下他而已。 “王爷,天道酬勤!” “只要你勤于王事,相信父皇是能看到的!” “但愿吧……” 朱棣说完这句话,就打开车窗,满脸忧郁地望着窗外,思绪已经情不自禁地飞到北平。 首发更新@ 虽说北平的天气很寒冷,但再冷也冷不过父皇带给他的心寒…… …… 郭惠妃跟老朱又聊了几句闲话,大致确定了朱桂成亲的日期,以及一些彩礼上的细则,就带着宫人去后宫打扫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自打马皇后去世后就一直封闭,想要赶在陛下大寿之前打扫出来,可不是三两天能搞定的事。可以预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得在坤宁宫忙活。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在郭惠妃走后,二虎这才走进乾清宫。 “启禀皇爷,少主受伤之事查清楚了,是徐家三娘子徐妙锦打的。” “啥?” 老朱早就知道这事有隐情,可听到二虎的话,依然让他大吃一惊。 “这徐家的小丫头是跟咱的儿孙杠上了吧?” “朱桂小的时候就被徐妙清那丫头追着打,到了咱大孙这儿,又被徐妙锦那丫头揍……” 老朱说到这儿,顿时觉得不对劲,面带疑惑地问道。 “不对吧?” “咱那小逆孙可不是吃亏的主,他岂能不还手?” 二虎揶揄的笑着道。 “皇爷英明!” 。 “不过据锦衣卫回报说,少主当时还手了,只是没打过人家,事后还威逼利诱,不让锦衣卫将这件事说出去……” “没打过?” “丢死个人哟,哇哈哈哈……” 二虎看皇爷笑得如此幸灾乐祸,又赶忙补了几句。 “据说徐家二娘子、三娘子打小就跟着兄长们一起练武,而且还不是花拳绣腿的那种,手底下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锦衣卫的人上前拉仗的工夫,徐家三娘子就打了好几拳,把少主打得鼻青脸肿……” “少主打不过徐家小娘子,也是情有可原……” 老朱听到大孙吃瘪差点笑岔了气,在笑了好一阵儿后,想到乍一看到徐家三丫头时的惊艳,心里又是浮现出一片失望和遗憾之色。 “可惜喽,要不是差着辈,这小丫头还真是良配。” “最起码能替咱管着点这只皮猴子!” 二虎闻言一愣,眼珠转了转问道。 “皇爷,什么可惜了?” 老朱闻言瞪了这傻虎一眼,呵斥道。 “滚吧!” “诺!” 二虎重新来到殿外站岗,满脸疑惑地琢磨皇爷刚刚说的话,心里想着这也不是啥事吧? 他早年间看唐明皇和杨贵妃的话本,上边写得明明白白,杨贵妃还是唐明皇的儿媳妇呢…… 还有武则天艳史上写的也听明白呀,武则天还是老皇帝的媳妇呢,最后不也嫁给小皇帝了吗? 要是少主真喜欢徐家三丫头,那自己少不得就得为少主谋划一下了! 就在二虎这样想的时候,进了宫就去太医院诊治的朱允熥,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然而,这次跟以往不同,朱允熥并未直接进宫,而是拉着自己去了一边。 “虎叔,咱俩商量个事呗?” “啥事?” “我想跟你学武!” “哈?” “哈哈哈……” 二虎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老朱在屋里听到二虎笑得不对劲,随口喊了一嗓子。 “笑啥呢!” “回皇爷,三皇孙说跟卑职学武!” 二虎说完这话,大殿里也传来一阵宛如夜枭般的声音。 朱允熥听到二虎和老朱这般笑声,就知道那俩锦衣卫把他给出卖了,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别笑!” “不许笑!” “你不想教就算了,我去找别人!” 朱允熥气哼哼地跑开,心想皇宫这么多人,总能找到个师傅教我学武吧。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不管是锦衣卫还是羽林卫,也不管是统领还是小兵,无一例外地拒绝了他。 这让他很郁闷,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都闷闷不乐。 老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一点开解他的想法都没有。 这逆孙最近太顺了,吃点亏也是好的。@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只是吃过饭之后,再给他布置抄奏折的功课时,小逆孙的牢骚话倒是少了不少。 这让他很是意外,甚至有点欣慰,觉得经过这一事,小逆孙终于长大了。 然而,那逆孙只是抄了一会儿,就趴到自己桌子上,瞪着两只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皇爷爷,您是不是想立我当皇太孙?” 老朱闻言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满脸不悦的道。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鬼话?” “咱啥时候说过这事!” 朱允熥闻言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地说道。 “皇爷爷您就别装了,您要不是想立我,为啥天天让我抄这个?” “而且,我听说您。 还要给二哥封王!” “十三叔他们说,这是为了给我腾位子,是也不是?” 老朱闻言“啪”一巴掌抽在逆孙的脑袋上。 “不是!” “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什么皇太孙不皇太孙的,咱身子骨硬着呢,还能再秉国三十年!” “你要是想惦记,等咱死了再说!”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说,小脸当即垮掉,扭头就向着殿外走。 老朱见他敢给自己甩脸子,当场就气得站了起来。 “你去干嘛?” “我去找十三叔!” “滚回来!” “不抄完这些折子,今天你哪儿都别想去!” 朱允熥回身,满脸不甘地看向老朱。 “您都不想立我当皇太孙,干嘛还让我抄这东西!” “咱看你不顺眼,看你闲得难受,故意给你找点事做不行吗?” “您老就是欺负我没爹没娘,呜呜呜……” “憋回去!” “再敢哭一嗓子,看咱不把你吊起来打!” “还有这奏折,你今天要是少一个字,咱就抽你一鞭子!”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气哼哼地出了大殿,只留下朱允熥委屈巴巴地坐在小桌子上抄奏折。 二虎早就听到大殿里的动静了,在心里纠结了许久,这才上前试探性的说道。 “皇爷,您对少主未免太严厉了些……” 老朱回身看了看正在抄折子的大孙,嘴角闪过一丝不屑。 “这才哪儿到哪儿,当年咱对他爹比这严厉多了!” “咱就是太惯着他了,让他连那种大逆不道之言都能说出口!” 二虎闻言硬着头皮回道。 “这不是少主跟您亲近嘛,要不是祖孙情深,少主岂能当面问出来……”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朱这次倒是没说啥怪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 “你不懂……” “找几个人,去打老十三那碎嘴子一顿,数量你看着办,让他三天下不来床就行!” “啊……” 老朱说完这话,就意兴阑珊地去了后宫,找后宫的一众小美女们缓解烦躁去了。 有些话老朱不方便跟二虎说,那就是在帝王的心里,只有他给别人的,没有别人主动开口要的道理。 哪怕他心里属意朱允熥,也决不能让他踏过那条红线。 不过,老朱在吼完大孙就后悔了,害怕这孩子自此跟自己生分。 在后宫待到半夜,就又偷偷地熘了回来。 见到大孙已经睡了后,他就做到大孙的小桌子上查看功课,发现纸上有点点氤氲的痕迹,但整体上还算工整,也就满怀欣慰的命人将这些给收了起来。 再次来到大孙床头,老朱犹豫着要不要躺上去,却见到大孙的身子往里边一骨碌,正好给他腾出一人宽的地方。 老朱想也不想地就躺了下去,然后伸出胳膊去搂大孙。然而,胳膊刚伸过去,就被那逆孙给推了回来。 老朱不甘心,再次伸了过去,朱允熥又推。两人就这样来来回回拉锯了几次,最终在老朱一力降十会下,成功地将大孙给揽在怀里。 老朱正美滋滋地搂着小逆孙之时,突然感觉手背上一凉,紧接着感受到一滴水珠在自己的手背上滚动。 “还生气呢?” “没有!” “唉……” “有些话你不该问的,你也就是摊上咱这么个好说话的皇爷爷,要是换了其他朝代,你问那话早就害死你了!” “你也是跟着高先生学过史书的人,你见哪朝哪代的皇子皇孙,敢跟皇帝谈论储君之事了?” 。 “你以后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乖乖听咱的话,好好跟着三个先生学本事,该是你的必然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朱允熥闻言再次往床里滚了滚,挣脱老朱的束缚。 “我再也不问了!” “以后你就是把那东西给我,我也不稀罕!” 老朱听到这孩子气的话,脸上登时露出一丝坏笑。 “真不稀罕?” “你要是不想要,那咱可给别人喽!” “你二叔、三叔、四叔,还有你二哥可都盯着呢,嘿嘿嘿……” 朱允熥闻言依旧不为所动。 “爱谁盯着谁盯着!” “美好的生活要靠双手创造,我将来要靠自己!” 老朱听到这话,眼皮顿时一跳,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这话是啥意思?” “没!” 老朱才不信小逆孙的鬼话呢,尤其是在他想到小逆孙的本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建起一座月产量翻了四五倍的兵器作坊,心里更是一阵紧张。 老朱一把扳过朱允熥,盯着他的两只大眼睛质问道。 “你给咱说清楚,你刚刚那话到底啥意思?” 朱允熥下意识的眼珠子滴熘熘乱转,哼哼唧唧的道。 “真的啥意思都没有!” 老朱见这孙子又开始编鬼话,当即把他拎起来,让他跪在床头挨训。 “咱跟你说,你可不许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心思,更不许打你那些王叔和兄弟的主意!” “你要是敢对他们做手脚,咱可真不喜欢你了!” 朱允熥闻言眼皮一番,无所谓的道。 “放心吧!” “就算我有啥想法,也得等送走了您再说,我是不会让您伤心的。” 老朱听到逆孙说不让自己伤心,当即满意地点点头。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等等!” “啥叫等咱走了之后再说!” “哈?” “我说了吗?”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来自三姨的嘲讽! 虽然朱允熥想蒙混过关,但老朱岂能让他如愿? 老朱直接把他按在床上,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狂暴输出。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不敢啦!” “咱告诉你,就是你把咱送走了,有些事也不能干!” “记住了没!” “再说吧……” “再说?” 老朱听到这话都快气炸了,敢情自己手都打酸了,这孙子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来人啊!” “把咱的鞭子拿来!” “咱还就不信了,今天还打不服你!” 朱允熥一听到老头又要动鞭子,赶忙吓得改口。 “服服服!” “我服还不成吗!” 老朱一听这话就是口服心不服,但他也懒得折腾了,拍了拍大孙的屁股,示意他可以爬回去睡觉了。 不过通过这一顿打,老朱发现大孙跟自己的隔阂好像消失了,这孙子非但不怕自己了,反而暗戳戳地开始使坏,想把自己从床上挤下去! 老朱想到这儿,突然想到自己之前掉到地上的几次遭遇,心里暗道该不会也是这孙子使坏吧? 于是乎,老朱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大孙,咱俩换下位置,你来外边睡……” 朱允熥正挤得起劲呢,突然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 “皇爷爷,我睡觉不老实,躺在外边容易掉到地上!” “要是把我摔坏了,您老不心疼吗?” 老朱才不管他呢,直接将其抱过来,然后自己顺势一滚就滚到了里边,满脸坏笑地看着大孙。 “没事!” “咱不心疼!” 朱允熥闻言咬牙切齿地躺下,心里暗道这老头越来越女干诈了。 既然不能把他挤下去,那就只能抢被子了。 于是乎,这一老一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你把被子拽过去一截,我就拽回来一块,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这让守在一旁的秦德顺都看傻了,心想自己要不要给这爷孙俩再拿一床被子? 不过当他看到皇爷乐在其中,也就熄了这个念头。 或许,这就是皇爷现在最大的乐趣? 半夜的时候,老朱突然发现小逆孙不抢被子了,并且传来轻微的鼾声。不由起身给大孙盖好被子,当看到大孙那胖都都的小脸蛋,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捏了又捏,这才美滋滋地躺下。 然而,在他刚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就感觉身上一沉,大孙轻手轻脚地又把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被子盖在身上很暖,还带着大孙的体温。 不过,最让他感到温暖的是心,大孙那从不挂在嘴上的孝心…… 就这样,两人从抢被子,又到了互相给对方盖被子。 秦德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去偏殿拿过来一床被子,这才结束了两人无休止地推让。 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朱允熥极尽讨好之能事,不停地给老朱夹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皇爷爷,您能给我找个师父吗?” “我想学武!” 老朱吃着大孙帮其剥好的鸡蛋,笑呵呵地开口问道。 “为啥突然要学武呀?” “我要为大明守卫边疆!” “我要为大明开疆拓土!” 老朱听着这孙子的鬼话,只是给了个不屑的眼神。 “你就给咱编!” “我要御驾亲征!” 老朱听到这话眼珠子立马瞪了起来,拿起快子就打。 “咱昨天跟你说啥来着,这么快就忘啦?” “皇爷爷息怒,我吹牛吹顺嘴了……” 老朱听 到这个解释,不悦地哼哼一声道。 “就算吹牛你都不会!” “你也不看看,历朝历代御驾亲征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不行!” “咱赶明得在皇命祖训里加上这句,后世之君切不可行御驾亲征之事!” 朱允熥闻言,心里对朱家的同宗同族充满了歉意。 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又给他们的课业增加负担了…… “皇爷爷,我要是说为了强身健体,你觉得这个理由咋样?” “这个嘛……” 老朱听到这话还真有点心动,他最担心的就是大孙的身体。 “这个理由不错!” “改天咱给你物色几个像样的师父,让你没事跟他们练习下武艺,权当是强身健体了!” “不过练武很累也很苦,咱年轻的时候都没坚持下来,知道自己不是练武那块料了,就改行去当了皇帝,哈哈哈!” 老朱说到这儿不免有些得意,当年不论是徐达,还是常遇春、汤和,那都是军中一顶一的高手。 可他们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帮着自己打天下! 老朱拿了点大孙的脑袋道。 “所以说,遇事还是要多动脑子,光会耍勇斗狠可不行!” “嗯嗯!” “孙儿知道了!” 两人吃完饭,老朱将大孙撵到大本堂,自己就去朝上给百官斗去了。 王德紧紧地跟在朱允熥身后,走出乾清宫的大门后,小声地提醒道。 “三皇孙,您要是想学武很简单呀,干嘛要舍近求远?” “舍近?” “我舍了谁了?” “三皇孙,您忘了常家二爷了吗?” “您二舅开国公常升,从小就跟着开平王打熬筋骨,一身马上功夫无人能敌!” “您找虎爷学功夫,那不是缘木求鱼了么?” “就虎爷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给皇宫看个大门!” “真本事还得看常家的,就是您舅姥爷蓝玉的功夫,都是跟开平王学的!”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懊恼地拍拍脑门,心里暗道自己咋把亲娘舅给忘了。 “等中午出宫,咱们就去找我二舅!” 朱允熥来到大本堂的时候,大本堂里只有几个人。但在这几个人里,他却意外地发现了朱桂,而且这货正摇头晃脑地背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一般来说,朱桂是能晚到不早到的人,更不可能一大早就跑来看书呀! “十三叔,你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啊?” “有吗?” 朱桂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赶忙掩饰地找借口。 “我是感慨于父皇的教诲,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浑浑噩噩下去了,要闻鸡起舞,要凿壁偷光,要……” 朱允熥当即打断他的话道。 “你可别要要的了,你住的是王府,你就算把院墙凿个窟窿,也偷不到别人家的光!” “你就直说到底是为啥吧,是不是郭奶奶昨天教训你了?” 朱桂失口否认道。 “没有啊!” “我真是非常喜欢读书!” “哦对了,我这儿还有你的一封信呢!” 朱桂从书箱里抽出一个信封扔给朱允熥,朱允熥接过来看了几眼,立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不是给自己的信,而是给朱桂的信! 信上的内容也很简略,就是告诉朱桂要勤奋上进,否则自己就算出家做姑子,都不会嫁给他这个混蛋! 虽然信上没有署名,但朱允熥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此信定然是出自徐家二小姐之手! “豫王殿下 ,见字如面。” “你我从小相识,尔之德行妾已知悉。” “今虽有皇命加身,但妾之志亦不从贼……” 朱桂听到大侄子念了几段,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伸手去抢信。却不料,朱允熥“蹭”地一下跳开,拿着信继续念着。 朱桂看到几个弟弟已经瞪着眼睛看过来,心里当场就慌了神,赶忙从桌子上跳过了,追着朱允熥要信。 2kxs. “大侄子,把信还给我!” “不还!” “我上次给你三千两银子,说好了修池塘,你竟然贪污了两千两,就在院子里挖了个沟,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朱桂被朱允熥揭破老底,老脸尴尬地一红。 “你放心,池塘我肯定修!” “母妃昨天跟我说了,只要徐家答应这门婚事,就从宫里拨出两万两银子,专门给我翻修王府!” “哦……” “这样啊……” 朱允熥听到朱桂这样说,当即把信还给了他,随即面色愁闷地说道。 “那我也得找地方盖个王府了。” 朱桂拿过信,小心地放在书箱里收好,听到大侄子这么说,当即不解地问道。 “你这是何意,你不愿意跟我住在一起了?” 朱允熥郁闷地道。 “你都要成亲了,我还赖在你那儿,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我还是赶紧搬出去吧,免得耽误了你跟徐家婶娘的新婚燕尔。” 朱桂听到这话更不好意思了,但也不得不承认朱允熥说得对。 现在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就算自己不在乎,不代表徐家的二小姐也不在乎啊。 “那个……之前修王府的银子,我改天让母妃还你……” 朱允熥闻言白了朱桂一眼。 “你这话说得太没良心,你去拿这话问问郭奶奶,郭奶奶要是不打你一顿都算我输!” 朱桂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阵郁闷,现在朱允熥在母妃那儿,比自己的面子大多了…… “哦对了,这封信是给你的。” “我的?” “真有给我的信?” 朱允熥拿过来一看,只见也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然而,当他看了几行字后,当场被这封信给气炸了。 “大侄子安好,我是你徐家三姨!” “昨天打你的事是三姨不对,三姨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事后丫环告知我真相了,三姨确实冤枉了你,雪狮子那狗东西,恶狗先告状……” “但是在你走后,母亲大人已经责罚我了,罚我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 “不过你也太弱了,一点都不像常家的外甥。你要是不服气,改天咱们城里的小校场重新比过。” “为了表示公平,三姨让你一只手!”.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朱允熥看着满篇的“三姨,只感觉自己肺子都要气炸了。 这小丫头一定是故意,故意占自己便宜! 还说让自己一只手? 嚣张! 自大! 张狂! 无耻! 是可,孰不可忍! 朱桂早就看过信的内容,看到大侄子果然被气够,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大侄,信上写的啥,瞅把你给气,小脸都气红了!” “没啥!” “不过是小孩子间的问候!” “哦哦哦……” “哈哈哈!” 朱允熥一听到他这放浪的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早就看过了。 不,一想到他也看了徐妙清写给朱桂的,他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十三,咱们互相保密!” “呃呃……” 本来朱桂还想拿这事威胁一下大侄子来,听到这话顿时郁闷起来。 “好吧!” 两人说笑一会,大本堂内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随着万寿节临,大家的话题总是时不时地扯到跟万寿节相关的话题上。 有的说自家买了只麒,打算皇爷爷过生日的时候献上。有的说自家买了一块神,如何如何奇,送给皇爷爷一定会讨得皇爷爷开心。 相较于藩王之家的豪,宫里的皇子皇孙们就简单得多,所讨论的不是送什么,而是写什么字的问题。 这个说自己打算抄一篇滕王阁,那个说想抄一份出师表,也讨论得有声有色。 朱允熞也蹦蹦跳跳来到朱允熥面,让他帮着给拿个主意。 “三,皇爷爷过寿,你说我该写个什么条幅合适呢?” “我也想写滕王阁,但很多人都打算写这个了……” 朱允熥自然不会辜负弟弟的信,趴在他耳边说出一本书的名字。 “别跟别人,你要写就写皇命祖训!” “保准没人比得过伱!” 朱允熞听到这话两眼也直冒,暗道三哥的主意果然不错。 只是当他想到皇命祖训可是一万多字,顿时又苦了脸。 “三,这个也太长了,那么多字怎么写得完……” “你就挑紧要的,那些皇宫、王府各种官职安排的全删了就行!” “把这些去,估摸也就几千字了。” “嗯嗯!” “我就听三哥的!” 朱允熞得到朱允熥的面授机,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在朱允熞走,朱桂又觍着脸凑了上来。 “大侄,你鬼主意,又经常被父皇临,你给十三叔支个,我该送点啥寿礼?” “你才被临幸,你全家都被临幸!” “我那是看你父皇可,每个月抽几天时间陪陪他!” 朱桂见大侄子这么,没有丝毫的不,反而嘿嘿笑着感谢。 “承你吉言啦!” “若是母妃天天能被父皇临,十三叔给你当牛做马都乐,哈哈哈!”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我……” 朱允熥这才意识,朱桂跟他不一样…… 在他看来是骂人的,在朱桂眼里确实梦寐以求的好事。 算,临幸就临幸,别人想求还求不到呢! 朱允熥这样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十三,你手里有多少钱?” 朱桂听到这,脸上顿时露出羞赧之色。 “还有几百,外加几十片金叶子……” “几百两?” 朱允熥当场就炸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朱桂。 “这段时间你从书店拿到的分,都不止几千两了,你都花到哪儿去了!” 朱桂(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尴尬地挠挠头道。 “这不是要定亲了,我昨天就给凤仙送去了三千两银,并且帮她赎了,让她回苏州老,找个老实人嫁了。” 朱允熥听到这,对朱桂立马高看三分。他以前一直以为朱桂是那种提了裤子就不认的,没想到自家这个混不吝的十三,竟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教坊司那边的乐籍改了吗?” 朱桂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改那玩意干嘛?” “想改户籍得求你皇爷,你皇爷爷要是知道这,打我一顿不要,万一迁怒于凤仙姑,派人把凤仙给弄,岂不是枉害了一条性命?” “那你打算怎么弄?” “要是不改户籍的,凤仙就算回到苏州也是个麻烦事。” 朱桂嘿嘿笑了,脸上露出些许得意。 “嘿嘿,这事简单。我只要让教坊司这边报个病,把她从乐籍的名录上勾,然后再偷偷派人把她送回苏,找苏州的官府给她落个民籍就行了。” “各地官府都以户籍增长为考,对这种事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允熥听了这,心里连呼***。这就是大明土着藩王的厉害之,哪怕平时看着傻乎乎,但对于大明的规则依然熟稔无比。 相对来,自己脑子里那点超前的知,虽然能解放一下生产,但对于大明的风土人情却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 “十三叔英明!” 朱桂尴尬的笑笑道。 “英明个屁!” “这都是人家玩剩下,大明很多官员都是这么干的。” “他们看中某个妓,就会花钱托人给她们报个病,再找个地方给她们落个民籍。” “讲究点的去应天府外,不讲究的就直接落户在应天,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敢找麻烦!” 朱允熥听了朱桂的,心里暗暗合,皇爷爷自以为是的户籍制,原来在他活着的时,就已经被底下的官员玩成筛子啦? 不过他也看不上这种按照职业划分的户籍制,如果将来他当皇,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给废掉。 “别问那些没用的,赶紧给十三叔提点建,我该给你皇爷爷送点啥寿礼好。”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要不我也去买块神石?” “我听说那玩意现在可便宜,有个新开的铺,一块神石才卖几百两银,我手头这点钱正好够用……” 朱允熥赶忙打断朱桂的话。 “十三,听我一句,你要想让皇爷爷对你有印,就千万别送神石。” 朱桂不解地问道。 “为啥呀?”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心想光我卖出去的神石都有几百块了! “你就别管为啥,你要是信我的话就别送那玩,我估计皇爷爷过生日那,乾清宫里能被石头堆满……” 朱桂听到朱允熥这样,无比沮丧地道。 “那我总得送点啥吧?” “要不然显得我太没孝心了……” 朱允熥为了成全朱桂的孝,也为了自家新产品的推,给他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最近我有个作,新推出一种便宜、耐用的马车。” “此等马车配备了减,乘坐起来更舒适。” “原价三千两银子一,看在你是我十三叔的份,就卖你一千两好了!” 朱桂听了这,两眼顿时一亮。可他一想到自己的囊中羞,又顿时苦起脸来。 “大侄,我现在就剩三百多两,再给我便宜点……” “不行!” 朱允熥断然拒绝道。 “朋友归朋,生意归生意!” “晚上出了,你就去玄武湖边上的作坊提车,剩下的钱从你书店的分成里扣。” 朱桂自然是满口(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地应承。 “行行行!” “只要能让父皇喜,你就是把我一年的分成都扣光也行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珠转乱转道。 “其实,你要是把你在书店的干股送给皇爷,皇爷爷肯定更开心。” 朱桂也就是放放嘴,他才不舍得放弃这个财源呢。现在京城里不知道多少王兄都羡慕,啥都不用,每个月还有几千两银子的入账。 “那不,这干股我还得留着传给儿子、孙子呢!” 朱允熥由衷地赞道。 “好眼光!” 两人正在谈论之,周王世子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惊叹。 “我父王买了一只青鸾送给皇爷,那只青鸾还会说话哩!” 小孩子都喜欢这种新奇的事,就是朱桂听到这话都慌了,一个劲地问朱允,这世上真有青鸾这种神鸟吗? 朱允熥闻言神色淡淡的道。 “你别听他胡,这世上哪来的青,不过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罢了。” 周王世子朱有炖正得意洋洋地炫耀,突然听到朱允熥这,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 虽说他也觉得那鹰钩鼻子不该是青鸾这等神鸟所,但牛皮已经吹出去,自然不能在一众王叔和堂兄面前落了面子。 “才不是鹦鹉呢!” “鹦鹉才拳头大,我父王买来的青鸾足足有这么大……” 随着周王世子朱有炖的比,大本堂内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声。 然,就在众人纷纷称赞周王家的青鸾神奇之,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 “原来这么大呀!” “那是!” “若是普通的鹦,我父王又岂会花两万两银子购买?” “两万两银子?” “你父王可真有,花两万两银,就买一只金刚鹦鹉啊!” 朱有炖听到这话直接蒙,这朱允熥咋句句不离鹦鹉了? “朱允熥!” “我跟你说过,我父王买的不是鹦,是会说话的青,长得可漂亮了!” 朱允熥再次贱兮兮地问道。 “有多漂亮?” “呃呃……” 感谢zungfu的五千两纹银重,吾皇万岁万万岁! 另,感觉这两天没人投月票,是不是大家都被掏空了身,哇嘎嘎嘎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朱有炖听到朱允熥的问,只感觉脑子里一阵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都想不出,只能倔强地狡辩道。 “好看就是好,哪里有多好看的说法!” “不信你们散学后去我家看看就知道了!” “好呀好呀!” “朱有,你可不许反悔哟!” “谁反悔谁是小狗!” 周围的皇子皇孙听到这,无不开心地鼓着巴,满脸的期待之色。 “话,父皇能让咱们出去吗?” 说这话的是朱,算是大本堂里罕有的乖孩子。 众人听到这,无不露出沮丧之情。只有那些走读的皇孙一脸的无所,因为他们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 朱允熞见朱楧这样说也急,赶忙去找朱允熥撒娇。 “三哥!” “我要看大,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大鸟!” 朱允熥闻言顿时想,自己曾经还用一只纸飞,从朱允熞手里骗了一碗炖鸡。怀着那么零点零零零一分的愧,他想都没想地就答应下来了。 “好!” “一会儿散学你就跟我,我带你去周王叔家里看大鸟!” “好耶!” 其他皇子看到朱允熞找到了靠,一个个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跟朱允熥关系好,就一事不劳二,直接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跟朱桂好的则去麻烦朱,朱桂本就是个喜欢大包大揽的性,见到如此多弟弟们求,自然是爽快地应承下来。 由于有这只大鸟勾,所有人都无心听,上午放了学连中饭都没,就火急火燎地跟着朱有炖去了周王府。 朱有炖见到领着二十来号,也觉得倍有面,回到王府就是一阵大呼小,将下人们指使的团团转。 一会儿说要给众人奉,一会儿说让王府准备午膳之类的。 然,谁有心情吃他那顿,一个个都急着看大鸟呢。 朱有炖拗不过众,只好带着他们去了位于王府花,隔着水榭看到一只大鸟被关在一个木头房子里。 众人看到五彩斑斓的大,无不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好漂亮!” “这该不会真是青鸾吧!” “这应该是五彩金刚鹦,只是这东西原产于美,难道现在就有人去过美洲大陆了?” 没人理会朱允熥的喃喃自,尤其是朱有炖听到他说“鹦鹉”更是直接将他当成空气。 好在朱允熥也只是随便感慨一,并未过分执着这事。 “朱有,我们能摸摸这只大鸟吗?” “就算不能,你让我们走近点看看也行呀!” 面对一众小伙伴的要,朱有炖哪好意思拒,当即让众人走入房间去跟大鸟近距离互动。 然,就在众人绕过水,打算近距离观察大,并且摸摸大鸟的羽毛之,周王朱橚领着一众下人突然冲了过来。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谁都不许靠近!” 众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停住脚,朱有炖看到是父王出,更是吓得脸色惨,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起来。 朱橚走过,二话不说照着儿子就是一巴掌。 “孽障!” “谁让你带着这么多人进花园的?” “若是惊扰到神,孤打死你都不解,还不赶紧带着人给孤滚!” 朱有炖捂着脸呜哇呜哇地哭,然后哭唧唧跑出花园。 他是没脸招呼小伙伴们,现在他只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朱桂一脸的不,因为很多王弟都是他带出来,朱橚打朱有炖的,就是在打他的脸。 “五,你这就过分了吧?” “我们都是皇子皇,过来看看你家的鸟咋,还能把你家的鸟给看死呀!” “再者,不就是一只(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鸟,多少钱我买了!” 朱橚闻言冷笑一声道。 “你买?” “把你王府卖了都买不起!” “这可是本王送给父皇的寿,被你们看坏了怎么办?” 朱允熥倒是一脸的无所,心里想着等自己的舰队建起,想要多少有多,才不稀罕他这只破鸟呢。 然,朱允熞却喜欢得不得,一个劲地缠着朱允熥要大鸟。 朱允熥对自家这个傻弟弟还是挺宠溺,并未因为他是吕氏之子就对他生分。现在见他如此喜,当即上前一步问道。 “五,你这鸟是在哪家番商手里买,可否告知大侄子一,大侄子也去买一只给弟弟玩耍。” 周王闻言冷哼一声道。 “告诉你也没,整个商队就这么一,还已经被本王买下来了!” 朱允熞听到这话当场“哇”的一声大哭起,就差躺地上打滚了。 “不嘛!” “我就要大,哇呜哇呜……” 朱允熥见朱允熞哭得这么伤,咬了咬牙说道。 “五叔!” “这鸟你花了两万两买的,我给你四万两银,能不能把鸟让给我?” “哼哼!” “送客!” 随着朱橚撂下这句,王府内的管事太监赶忙上前做了个“请”的手,示意众人赶紧离开王府。 朱桂啥时候受过如此奇耻大,当即跳着脚对周王一阵斥骂。 “朱橚!” “本王今生再进你家,我特娘的就不是人!” “咱们,再也不搭理这个小气鬼!” 朱桂气哼哼地走在前,其他皇子则满脸愤怒地紧随其后。 在众人离去,管事太监上前委婉地劝道。 “王,您刚刚不该对王弟们如,这传出去有损王爷的声名……” 朱橚闻言不屑的道。 “孤就是看不惯老十三那副做,不就是仗着生母是宠妃,就整日里胡作非为!” 管事太监听到这话顿时不敢再劝,这里又牵涉了另一桩公桉。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据说周王之母硕妃之死跟郭惠妃有,因此周王一直对郭惠妃心怀不满。 众人被周王赶出王,一个个都气愤不已。 但大家好不容易出宫一,总不能就远远地看了一眼大鸟就回宫吧? 为了不至于让众人失,朱允熥直接将众人领到吴王,让他们在吴王宫里游玩。 正好那里还有御膳房开的分,饭菜比之皇宫美味多,也不愁他们没地方吃饭。 一众皇子皇孙对于这个安排非常满,吃喝玩乐得非常尽兴。 只是临到回宫之,朱允熥领他们去了“纪念馆”陶冶一下情,并且建议他们回去写篇五百字的观后,明天交给方先,让方先生转呈皇帝陛下。 毕,严格来,他们下午算是逃课的。 要想不挨,最好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写小作文。 众人对于这个建议非常重,表示回去一定好好,保证不让皇帝陛下有收拾自己的理由和借口。 朱允熥将众人送回宫,这才领着护卫去了开国公府。 …… 开国公府。 常升从五军都督府下,刚回到家就看到妻子汤氏对着账本发愁。 汤氏见到丈夫回,赶忙放下账本去帮他脱去官服、官,并叫人给常升拿来温水、毛,亲自伺候其洗漱。 “夫人何故发愁?” “唉!” “这个月又花超,现下连给陛下的寿礼都没钱置办了……” 常升闻言满脸不解地问道。 “怎么又超了?” “这个月不是刚发了俸禄吗?” 汤氏听到丈夫这样,满(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脸不满地抱怨道。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京里这么多勋贵之,哪家不得长走动?” “今天这家生个孙,咱们得去贺喜吧?” “明天那家走个老,咱们还得去吊丧!” “别说你只有那么点俸禄银,就是再翻几,估计也不够花用!” 常升听到妻子这般解,脸上也有些讪讪,赶忙识趣地闭上嘴巴。 一般来,涉及到这种问,最后总是会归结到自己无能上。 因,为了少生点闲,他最佳的策略就是装死。 然,汤氏可不会轻易放过,见他不说,不由懊恼地拿胳膊捅了捅他。 “老,你倒是给句话,皇帝陛下的寿礼到底该怎么准备!” “咱们总不能像应付其他勋贵之家似的,随便包上五十两银子就将陛下打发喽?” “嘶……” 常升闻言脸上都不由一抽抽。 “说话注意,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得出口?” 汤氏一边帮着常升擦脖,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咱们是关起门来在自己家说,怎么就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了?” “老,要不咱们问问大嫂那,先从大嫂那借点银,把皇帝陛下的寿辰应付过去再说。”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反正大嫂那边只有两个丫,京里的一应关系也不走,钱放在手里也是放,不如先借给咱们支应一下。” 常升听到这话当场翻脸。 “你想都别想!” “我警告,你不许去跟大嫂提这个事!” “若是让我知,信不信我休了你!” 汤氏听常升这样说也来了脾,一把将毛巾重重地砸在水盆,然后对着常升一阵抱怨道。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我只是说找大嫂借,又不是不还她!” “再者,自打你袭了,咱们家可曾亏待过她?” “国公府的正房让她们住,咱们一直住在偏院里也就罢了。” “你每个月还拿出一半的俸禄给她们娘几,剩下的一半俸,既要养着整个国公,还要应付京里的一应人情往,你当我容易吗……” “你要是不答,那这个家妾身也不当,妾身这就带着继祖回娘,你爱找谁找谁当,呜呜呜……” 常升听到妻子的这番抱,心里也是一阵发,但依然固执地坚持己见。 “好了……” “赶紧命人传饭,我今天去城外办,现在都快饿死了。” 汤氏也只是抱怨一,跟丈夫诉诉,让丈夫知晓自己的不容易。 因,见丈夫给了她台,她也立马擦了眼泪去招呼下人上饭菜。 常家的饭菜很简,几碟咸,外加一盆加了几片肉的白菜豆腐。 常升将盆里的肉片挑出来给妻子和儿,自己则大口地吃着白菜豆,吃得无比香甜。 汤氏看在眼,只是默默地垂,随即将丈夫夹来的肉片尽数倒在儿子碗,常继祖又将肉片分给两个妹妹…… 汤氏看到儿子如此懂,更加破防,捂着脸就呜呜地痛哭起来。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呀!” “咱们家怎么说也是堂堂开国公,竟然连几片肉都要让来让,平白地让人心,呜呜呜……” 常升倒是将这些看得很,一边泡着菜,一边说道。 “有那奢侈,比如说胡惟庸、李善长之流。” “据说胡惟庸请客都是几百人那么,李善长家更富,都七十岁的人,顿顿还以母乳养生哩。” “可结果咋样?” “不都落得个族灭的下场?” “所以,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汤氏听到丈夫这样,心里的郁闷顿时消减了(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不少。 “那陛下的寿礼呢?” “别人家的事情咱们可以敷衍应,陛下的寿礼可不能马虎吧?” 常升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头,皇帝陛下待他们常家不,原则上来,他们家的爵位都该被削掉,是皇帝额外加,将爵位改封到他头上。 因,于情于理他都得备下一份重,以表示对陛下的忠敬之心。 “不行就把家里的马车卖了,那个多少还能值几百两银,然后置办点像样的礼物……” 常升刚说到这,就听到门外传来老仆狂喜的声音。 “老爷!” “大喜事呀!” “三皇孙来咱们府上拜会啦!” “啥?” 常升和汤氏听到这,无不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只有常继祖和两个小妹,满脸的茫然和不解。 “母,三皇孙是谁?” “是姑母家的小弟弟吗?” “是!” 汤氏满脸惊喜地回了儿子一,随即颠颠跑出去招呼众人收,老仆常波赶忙劝道。 “主,不用忙活,三皇孙的车驾都到门外,您还是赶紧带着少爷和小姐们打开大门迎接吧!” “啊?” “怎么这么,也不说派人来支应一声!” “快,都别吃,赶紧擦擦,换上新衣,跟我去外边迎接!”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表哥不好,表哥来得太晚了…… 朱允熥叫开常家大门就要往里,王德见状赶忙将其给拦住。 “殿,此举万万不可!” “正常来,咱们来之前得提前知会一,让常家准备准备。” “你这么冒冒失前,已经是失礼在先。现在贸然闯进,则是失礼在,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郁,这破大明咋这么多规矩。 “这不是我二舅家吗?” “我来我二舅家还要事先打招呼?” 王德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殿,气得都要翻白眼了。 “殿下,您是皇孙,现在又是王爵!” “皇家的,哪能跟平头百姓一般……” 朱允熥不悦地问道。 “那现在咋办?” “回殿,咱们等着就,用不了多久常家就会大开中门来迎接了。” “到时候他们若是跪,你赶在常家二爷跪下去之前拦住就行。” “至于其他人的礼数受着就可以了。” “哦哦!” 两人闲聊了一会,敕建开平王府的大门洞,里边走出来穿戴整齐的常茂、常升、常,以及他们各自的家卷。 朱允熥看到常家一下子出来这么多,没有感觉多受宠若,也没觉得有多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一会我特么该先扶谁! “三德子!” “扶谁!” 王德看到常家这阵仗也蒙,在他想来常家二爷一家子出来也就罢,没想到连常茂的遗霜都跑出来,这下子让他也感到很为难。 “您看着办吧……” “我……” 朱允熥听到王德如此不负责任的,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本来朱允熥挺放松,就跟来亲戚家串门一样。可是被王德刚刚那么一提,整得他没来由的一阵紧,紧张得连说都不会话了。 “微臣常升拜见吴王殿下……” “常茂遗霜冯,拜见吴王殿下……” “常森拜见吴王殿下……” 朱允熥看到这场,心里暗道扶是肯定扶不过来,直接当面锣对面鼓地也给他们磕一个吧。 然后他就跪,赶在对面跪之前先给常升磕了一个。 “外甥朱允,拜见大舅妈、二舅、二舅妈、三舅、三舅妈……” 朱允熥这一,直接把老常家的大大小小都整麻,常升也顾不上行礼,赶忙过来搀扶大外,其他几个舅妈也一脸大写的懵,心道这孩子咋不按套路出牌? 不该是我们先按照皇家礼,在门外先跪了,然后进了门再跟我们叙亲情之礼吗? 常升将朱允熥扶起来还行把礼行,却听到朱允熥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二,你们要是还行,那我再给你们磕一个!” 常升听到外甥的这个,吓得赶忙熄了这个念,然后热情地招呼众,簇拥着朱允熥进了院子。….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按照正常来,他得领着朱允熥去正房,可是正房现在住着寡嫂一,不太方便待,他就只能将朱允熥领到偏院自己那边。 进了常升的小,常升本想让大外甥上,朱允熥跟他一番推,让他坐在了主座,自己再陪在下首。 “怠慢三皇孙了……” 朱允熥倒是不以为,还跟常升有说有笑的呢。 “二舅这话就过了,咱们甥舅之间说这话就见外了。” “关上门就别说什么三皇孙,直接叫我外甥好了。” 常升也是豪爽之,只是这些年被生活压弯了腰而已。现在见大外甥这般,也哈哈一笑表示应允。 “你长这么,还是头一次来舅舅家呢……” 常升这话多多少少有点酸,但他也明,自打大姐去,朱允熥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呆在太子,能平平安安长(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表哥不好,表哥来得太晚了…… ,已然是缴天之,哪还敢奢求太多。 常升想到这,不由拍了拍朱允熥的肩,感受到这家伙身子敦实了许,顿时想起早逝的姐姐。 “若是大姐在天有,看到你长得这么壮,一定会替你感到高兴……”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挠挠头道。 “我壮实的还不够……” 朱允熥说完这,鼻子吸了两,顿时闻到一股饭菜,不由笑嘻嘻地说道。 “外甥打扰二舅家吃晚饭了吧?” “正好我也饿着,麻烦二舅妈给我准备副碗,咱们一起吃吧!” 汤氏听到这,脸上立马露出尴尬之,紧张得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 “三皇孙稍,待舅妈去厨房再给你炒两个菜去。” 汤氏出了门就支使下人上街去买,下人闻言却苦着脸说道。 “主,都这时候,肉铺、菜场都打洋,你让我们去哪儿买啊!” 汤氏听到下人的抱,当即拿出当家主母派头呵斥道。 “那就带上门房家丁去砸门!” “就是砸了铺,也得把肉、菜给我买回来!” 下人们听到这话无不欢欣鼓,这么多年,常家一直低调过日,罕有这么硬气的日子。 今天仗着三皇孙来,正好出一口多年积攒的恶,让那些看不起常家的势利小人瞧,我们常家也是有靠山的! “好嘞!” “主母您就瞧好,甭管是什么店,小人们保准给您把门叫开!” 开平王府的老管家常,见到儿子这番做,赶忙追出去嘱咐道。 “常,你可千万不能胡,不能给主家招祸哟!” 常勇乃是常家家丁护院的头,听到老爹竟然还追出来嘱,当即一脸的不耐烦。 “爹!” “您老就别操心,您也不看,这些年咱们常家被人欺负成啥样了。” “今天三皇孙来叙,咱们要是再不张扬,折损的可是三皇孙的面皮!”….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常波听到儿子这么,心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现在可不仅仅是常家的名声,还关乎三皇孙呢。要是常家招待不好三皇,传出去让陛下知,还以为常家对三皇孙不满哩。 “那你也给咱安分,把门砸开就行,可千万别打人!” “好嘞!” 常勇嘴上答应得好好,可转过头就命令所有人拎着手臂粗的棍,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菜市,挨家挨户地砸门。 此时已经傍,家家户户都栓门歇业,骤然听到砸门,一个个都吓坏,还以为惹了哪家泼皮破落,过来收租子了呢。 然,当他们打开门,看到是常家的家丁护,当即爆出一阵粗口。 “常家啥时候这么张狂,竟然敢砸洒家的店,就不怕俺们告官吗?” 常勇闻言“砰”的一,将棍子重重地敲在门框,打得整个门框都卡察一声碎裂。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今天我们常家要招待贵,你店里有什么好肉都给咱找出来!” “哟哟,你们常家今天还真是开荤,洒家今天还剩下半片猪,正吊在后院的井里,你们常家买得起吗?” 不怪肉铺老板看不起常,实在是常家的日子过得太寒,别说给大明的国公爷丢,就是一般的富户都比他们家吃得好。 说得好听点叫勤俭持,说难听点就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常家自打太子妃去,就一日不如一日。先是常茂被夺,其后是皇长孙暴,好在太子爷是个念旧,对他们家常有赏,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然,在太子爷去世,常家可就是一落千丈了。 不仅皇家不把他们当回,就是朝廷勋贵也渐渐跟他们家疏远。 偏生常家二爷又是个怂,不仅不,反而越(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表哥不好,表哥来得太晚了…… 发地谨小慎,遣散了大量仆人、家将不,日子更是过得紧巴,连他们菜场小贩都看不起。 常勇听出店铺老板的嘲,只觉得面上有点挂不,不由愤怒地咆孝道。 “区区半片猪肉有啥买不起,你就算是一整头,今天我们常家也要了!” “只是猪肉乃贱,不足以招待贵,你家还有羊,也给我们宰上一头!” 肉铺老板听到这,立马打起十二分精,赶忙招呼婆子出来奉茶。 “哟!” “敢问常家小,今儿你们开平王府来了何等贵客,竟然能吃下一头羊?” 常勇说了这么半,就等店铺老板这样问呢。 “你给咱听仔细了!” “今天来我们开平王府做客的不是别,正是我家老爷的嫡亲外,大明的三皇孙殿下!” 肉铺老板闻言面露震惊之色。 “就是前些日子被封为吴王殿下的那位?” “当然!” “哟!”….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失敬失敬!” “小的这就去后院宰羊!” 常勇见店铺老板这般态,自己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钱财改天去账房那儿一起算……” 店铺老板倒是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这话就不用说,常家老爷虽说抠门,但从来不欠,这点小人还是信得过的!” 同样的戏码也在其他几家店铺上,每次常勇都要故意炫耀一,直至别人投来惊讶且艳羡的目,他这才会大手一挥抬走几筐菜。 别管三皇孙能不能吃得,三皇孙好不容易来一,准备少了也让人笑话不是? 另外一,朱允熥却不想让常家破,更不想让常家折腾。 “二,你去跟舅妈说一,不用忙活了。” “我又不是外,咱们家有啥吃,就是白菜豆腐我也不嫌弃!” 朱允熥一边,一边起身掀开西偏房的门,他早就闻到饭菜的味道是从这边传来的了。 常升看到朱允熥去掀门,吓得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去阻拦。 “不可!” “大外,莫要进去……” “二,你这就不够意思,不会是躲在家里吃啥山珍海味呢吧?” 朱允熥一边开玩,一边掀开门,当他看到偌大的餐桌,只有一盆飘着油花的白菜豆,外加几盘咸菜之,脸上立马露出尴尬之色。 常升见朱允熥走进饭,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允熥也意识到自己冒失,二舅那么要脸的,肯定不希望自己看到他们就吃这个。 不过看到这个景,他突然想起自己假传圣旨挨,二虎替蓝玉和二舅送礼物之时说的话。说常家二爷只有几百两银,还提醒自己莫要嫌少…… 看到眼前这一,朱允熥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里激荡。 难怪二虎会特意说,因为那几百两银,都是二舅一家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朱允熥想到这,只感觉鼻子有点,对二舅一家有了全新的认识。 “还真是白菜豆腐呀!” “皇爷爷平日里最爱吃这个,我也挺爱吃的。” 常升听到朱允熥这样,脸上的尴尬之色稍,心里对朱允熥生出无尽的欣慰和感。 自家这外甥长大,知道给舅舅留面子了! 常升长子常继祖闻,却是满脸的不信。 “表,你该不会是骗人,皇帝陛下不应该顿顿吃山珍海,龙肝凤髓吗?” “表,改天我领你进,让你尝尝皇爷爷的御膳就知道了。” “皇爷爷平日里吃的还不如这个呢!” “哦?” “表弟的面子竟然这样,还能领我进宫吃御膳?” “当然!”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表哥不好,表哥来得太晚了…… “皇爷爷天天让我陪他吃早,还非得让我搬去乾清宫跟他作伴……” 常升听到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皇帝陛下竟然让大外甥陪他一起吃早,还让大外甥搬去乾清宫住! 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就是当年太子爷也没有这个待遇呀! 朱允熥知道常升想听什,常家的表哥、表妹们想听什么。 因,不管任何事都往大了,吹得越玄,他们听得越高兴。 朱允熥一边,一边招呼表妹去给自己拿碗,就着一碗米,将盆里剩的白菜豆腐全都吃,故作夸张地拍拍肚子。 “二,你去跟舅妈说一,我饭量可大着,让她多做点好吃的!” “我爱吃韭黄炒鸡,炒羊肉……” “好嘞!” 常升见朱允熥完全不拿自己当外,竟然大咧咧地点起菜,脸上的开心是藏都藏不,赶忙跑出去招呼自家媳妇。 朱允熥见二舅出去,当即抱起一个小表妹逗弄着问道。 “表妹今年多大了?” “八岁啦!” “嫁妆攒够了,要不要表哥给你添点妆?” “好呀!” “我要城皇庙的糖,还要城西的胖娃,还要一转就呜呜响的风车!” “好好好!” “明天表哥就命人给你送过来!” 小丫头见表哥这么大,当即赏了表哥一个香吻。 “MUA!” “表哥真好!” 朱允熥听到小表妹的夸,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惭愧。听到小表妹开口所要之,更是让他倍感辛酸。 小表妹怎么说也是开平王之,已故太子妃的侄,正经的豪门贵女。 然,其心心念念的竟然不过是个糖人、会叫的风车等寻常之物…… “表哥不,表哥来得太晚了……”.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表哥不好,表哥来得太晚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好好的国公府,让你俩硬生生过成了破落户! 汤氏在将仆役打发出去后,就只身来到账房,询问柜上还有多少银子。 账房先生连账本都不看,拿过一只木箱子放到汤氏面前让她自己看。 汤氏只看了一眼,就急得眼睛通红。 因为偌大的木箱里,只有几块碎银子,外加一大把铜钱。 “怎么就剩这么点?” “主母,本来能有个二十几两的,可是今天三爷说是要去招待几个朋友,托人给自己寻个差事,就从账上支走了二十两,剩下的可不就这些了……” “这三弟……” 汤氏听到这话是又气又怒,若是明天商贩们上门讨债,家里掏不出银子,那他们家可就成了京里最大的笑话了! 汤氏想到这儿,赶忙从头上摘下一只金钗递过去。 “老范,你赶紧找个当铺把这个当了!” 范掌柜看到这场景,当即红了眼圈。 “主母!” “这可是您最后一件像样的首饰了,您总得给自己留点体面呀!” 汤氏闻言苦涩地道。 “啥体面不体面,先把肉铺、菜场的菜钱结了,这才是最大的体面!” 在两人推搡间,冯氏领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走了进来。看到老仆手里拿着汤氏的金钗,顿时知道汤氏又周转不开,偷着命人去典当首饰了。 冯氏看到此处,心里微微一叹。想不到堂堂开国公府的当家娘子,竟然落得这般田地…… 冯氏走上前,从范掌柜手里拿过金钗,重新给汤氏插在头上。 汤氏跟常升一样,也是个好脸的人,见自己典当首饰被冯氏撞见,赶忙硬着头皮解释。 “大嫂,你别多心,这件首饰款式旧了,我是让范掌柜替我拿到外边重新打制……” 冯氏闻言微微一笑,笑着打趣道。 “这可是太子妃赐下来的首饰,你竟然嫌弃款式旧了,真是好大的狗胆!” 汤氏听到这话脸上登时浮现惶恐之色,常升对待已故太子妃非常尊重,若是这话传到那傻憨憨耳朵里,真敢休了自己啊。 “大嫂,弟妹知道错了,弟妹也是一时疏忽,你可千万莫要传扬出去……” 冯氏看到汤氏被吓成这个样子,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这两口子也真是将就了,明明倒是武勋之家,怎么偏生养出这么个胆小怕事的性子? 事实上,冯氏早就知道他们两口子手头紧,她也几次跟常升提过,让他不用每次发了俸禄,就巴巴地给自己送银子来。 她冯氏怎么说也是宋国公冯胜之女,还不至于要靠常家这点俸禄过活。 然而,常升那二傻子愣是不听,说得急了就跪在地上哭,说自己是抢了大哥家的爵位,大嫂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他。 冯氏也是被常家二傻子烦的不行,这才收了这么多年。 但她只是收着,一点都没花用。 她自己的嫁妆,养活她们娘几个都绰绰有余了,再加上常茂生前留下的产业,足够她们过活,还真用不上这些钱。 无错更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这几天看到汤氏为了皇帝的寿礼急得团团转,她就等汤氏主动跟她开口呢,却不承想这傻弟妹跟那傻常升一个德行,哪怕现在火烧眉毛了,宁愿典当身上只有一件值钱的首饰,都不愿意找自己这个长嫂开口,简直是不拿自己当常家的人! “这里有两封银子,你先拿去花用。” “西跨院我也命人收拾出来了,今天夜里就能搬过去,等我把主屋腾出来,你就跟二弟搬进去吧。” 汤氏听到冯氏这样说,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拉着冯氏的手哭诉道。 “大嫂,您这话是何意,可是弟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全,引得大嫂生气啦?”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好好的国公府,让你俩硬生生过成了破落户! 冯氏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扬起手就甩了汤氏一巴掌。 “糊涂!” “跟你家那口子一样糊涂!” “以前咱们家闭门谢客,不跟京里的勋贵走动,我一个寡妇人家住在主屋也就罢了,反正不用招待什么贵客。 首发更新@ ” “今天三皇孙亲自拜会,不出一晚上就能传遍京城。过了今天晚上你就瞅着吧,往日里求都求不来的亲戚、故旧,不出两天就能踏破咱们家的门槛!” “如果只是一些穷亲戚也就罢了,若是其他藩王前来拜会,你也领人去你们东跨院?” “你们两口子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这要是传扬出去,外人怎么评价你们两口子不好说,但肯定得骂我冯氏不懂事,明明寡妇人家,却要占据国公府的主屋,这成何体统!” 汤氏听到这话当真是羞愧无地,但让她搬进去,她是真不敢。 她要是敢搬,常升那个老古板还不得跟他翻脸? “大嫂,这……” 冯氏蹲下身子,帮着汤氏整了整被打乱的头发,柔声说道。 “弟妹,就当为嫂子的名声考虑考虑吧,嫂子家里还有俩闺女没嫁人呢。若是嫂子落得个不知进退的名声,你让你那俩侄女今后咋嫁人啊!” 汤氏知道这是宽慰她的话,可越是知道,心里就越是酸涩得难受,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涌出,一颗一颗砸在地上,也砸在冯氏的心头。 “嫂子……” 冯氏见状也眼含热泪,连忙从袖子里摸出帕子,赶忙给汤氏擦拭眼泪。 “别哭了,你一会儿还得去招待三皇孙呢!” “回去跟你家那二傻子说,咱们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不可一味地关门过日子,就算不为了公爹的声名着想,也得为三皇孙殿下攒点人脉!” 冯氏说到这儿,趴到汤氏耳边压低声音耳语道。 “我听家父说,陛下属意三皇孙,这是咱们常家最后的翻盘机会。若是错过了,别说常家的爵位,就是咱们眼下的日子都保不住……” “咱们家跟三皇孙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汤氏听到冯氏这样说,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他们家跟宫里脱节太久了,跟京里的寻常勋贵之家也许久不怎么走动,只是维持个面上的情分。 因此,对于三皇孙之事,他们家知道的还真不多,只知道皇帝陛下对三皇孙还挺喜爱的…… “大嫂,弟妹明白了,弟妹保证不让常家丢脸!” 冯氏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笑脸。 相对来说,她还是更喜欢这个弟妹多一点,汤氏好歹还有点争心,比常二那瓜怂强多了。 “那就赶紧去忙活吧,千万莫让外人说咱们怠慢了三皇孙,免得招致外人笑话!” “嗯嗯!” “那弟妹也不跟大嫂客套了,这钱就先暂时花用着,以后等账上有了银子……” 冯氏闻言俏脸一寒,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汤氏的话。 “你再敢啰嗦一句,信不信我继续抽你大耳刮子!” 汤氏听到这话,吓得赶忙捂住脸,冯氏见汤氏这般模样,赶忙将其给拉起来,拍拍她的手背道。 “去忙吧!”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那些就显得生分了!” “嗯嗯!” “那就谢谢大嫂啦!” 冯氏从账房出去,正好看到常勇等人大呼小叫地抬着猪羊肉,挑着整筐的各色菜蔬回来,她赶忙将他们叫住,上前查看一番。 “猪肉不太新鲜,应该是上午杀的,白天没卖完剩下的。羊肉倒是不错,一看就是刚刚宰杀的。” “菜蔬也一般般,但这个时辰。(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好好的国公府,让你俩硬生生过成了破落户! 也只能买到这些了。” “猪肉先放井里吊着吧,留着明天府上吃。你们再去肉铺一趟,让老板赶紧挑一口肥猪宰了,别的先不管,只取颈后的一小块梅花肉,火速送回府里,我亲自下厨给三皇孙做几道菜!” 常勇本来就是喜欢排场之人,听到这话自然欢欣鼓舞,心里暗道这才是常家该有的做派! “好嘞!” “大夫人且稍等,小的这就去买猪!” “慢着,我话还没说完呢!” “再买上三十只肥鸡,鲫鱼也买上几尾,还有糖霜……” 冯氏一连交代十几样,生怕常勇记不住,还让他复述一遍才放他离去。 汤氏一直在边上听着,虽然暗暗佩服大嫂想得周到,但心里却不免有点心疼,觉得太过奢靡了。 首发更新@ 只是招待三皇孙而已,哪里就用得上这么多肥鸡? “大嫂,这未免太多了吧,三皇孙吃得完吗?” 冯氏闻言狠狠地瞪了汤氏一眼,暗道这弟妹被常二那抠门给带偏了。 “傻妹妹,你以为只是招待三皇孙一人吗?” “门外还有上百的护卫呢,你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回去吧?” “就这我还怕招待不周,让人家说咱们不懂礼数哩!” 汤氏听到这话尴尬地红了脸,心里将夫君狠狠地骂了一遍。自己好好的豪门千金,被那抠门夫君给整得连这点礼数都忘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不过经过冯氏这么一提醒,汤氏心里也是暗暗一惊,三皇孙这护卫数量之多,护卫等级之高,比之当年的太子爷也不差了。 一般来说,太子爷若是在京里走动,也不会随时带着一百多人的护卫吧? “大嫂,你还记得当年太子爷来咱们家时带了多少护卫吗?” 冯氏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暗道自家这傻弟妹总算是开了壳。 “肯定没今天多就是了!” “哈哈哈!” “弟妹,咱们赶紧去后厨吧,得先招呼下人们烧水煮饭,还得将库房里的餐具、桌椅搬出来,在命人在院子里点上灯笼……” “对了,咱们家蜡烛也不够吧?” “嗯……” 冯氏听到这话当即发出一声河东狮吼。 “那你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命人去采买!” “你们两口子也真是一对奇葩,好好的国公府,让你俩硬生生过成了破落户……” 汤氏赶忙命人去采买蜡烛、酒水等物,冯氏则不再理会这个小糊涂蛋,直接系上围裙就去了厨房,指挥家里的仆妇们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常家本就是军法治家,虽说现在没落了,但多年的规矩早就融入血液之中。 因此,虽然三皇孙突然来访,但在冯氏的指挥下,府里的仆妇下人很快就找到节奏,刷碗的刷碗,烧火的烧火,劈柴的劈柴,所有人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不仅厨房里一片忙碌,就连后院的院子里也支起了十几口行军锅,里边煮着大块的猪羊肉,以及拔了毛的肥鸡。 不多时,不仅招待三皇孙的精致饭菜整治妥当,就连招待护卫们的酒肉也尽数端上桌。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好好的国公府,让你俩硬生生过成了破落户! 第二百三十章 二舅饶命啊,我不当好汉啦,哇呜呜…… 在常家院里喧闹声渐渐响起之时,一辆马车悠然地从其门前驶过。 韩玉裳掀开车帘,透过国公府的重重门户,看到内里的热闹景象,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难怪姨妈说先不用管这朱允熥,实在是想管也没机会下手啊。 事实上,韩玉裳跟踪朱允熥已经有一段时间,发现朱允熥的行动非常规律。 皇宫、学堂、作坊三点一线,每次出门都还有大批护卫随行。暗地里,还有锦衣卫的暗哨前后呼应,好几次她都差点被锦衣卫给盯上…… “罗叔,咱们走吧!” “小姐,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去蜜饯铺子,看看咱们给老皇帝的寿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诺!” …… 常家东跨院饭厅。 常家人尽数作陪,只有常升妻子汤氏不断地穿梭于厨房和饭厅,不是忙着上菜,就是忙着端茶递水,生怕照顾不周。 不过最后也在朱允熥的盛情邀请下入席,然后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边吃边聊。 朱允熥肯定是大夸特夸一番,给足了常家脸面,然后就是风卷残云的大吃大嚼,引得冯氏和汤氏倍觉有面。 常升也是看得满脸欢喜,只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躲到一旁抹眼泪去了。 因为他想到了父亲,父亲生前吃饭也是这番做派,旁若无人,大吃大嚼。 因此,在朱允熥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他才会潸然泪下。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然后回到席位上热情地招呼朱允熥,频频给朱允熥夹菜。 朱允熥也不客气,二舅给夹啥吃啥。他本就不挑食,更遑论常家为了招待他,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管是菜品的味道还是样式,都是极尽精巧之能事。 不过最开心的却还是常家的几个孩子,几个小表妹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菜了,直拍手说过年了。吃饭的时候更是差点把脑袋埋到碗里,引得朱允熥一阵心酸。 相对来说,冯氏家的两个表姐就斯文了许多,常家大表哥也很是有模有样,不仅不忙着吃饭,反而还会照顾两个年幼的妹妹,这倒是让朱允熥对其刮目相看。 由此可见,常家虽然没落了点,但整体上家风不错,难得地保持着和睦和温情。 众人吃过晚饭后,常升邀请朱允熥去书房喝茶,询问他此行的目的。 朱允熥本来想过两天再提学武之事,现在见到二舅主动问起了,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二舅,我想跟你学武!” “学武?” 常升闻言当即一脸的不解。 “大外甥,你可是高贵的皇孙,学那破玩意干嘛?” “就算大明的武将都死绝了,你皇爷爷也不可能让你去带兵打仗的!” 朱允熥见常升这样说,只能把忽悠老朱的那个理由又拎了出来。 “我要强身健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我要一只手就能打败别人!” “我要再也不受别人欺侮!” 常升闻言只是静静地端起茶盏,然后轻轻吹着茶盏里漂浮的茶末,借着热气升腾间偷偷瞟了大外甥几眼,见他满脸的不忿和不服,心里就有了大致的猜想。 大外甥肯定是被人欺负了,这才想学武找回场子的! 只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连皇孙都敢打? “这事陛下知道吗?” “皇爷爷已经答应了,说要让我跟二虎学……” “二虎呀……” 常升的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 “他那三脚虎的功夫,也就配看个大门,去了战场上就是当活靶子的命!” “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场就给拒绝了。” “后来皇爷爷又说让我跟宋国公、颖国公学,我想着先过来问问二舅。要是二舅肯教我,我就不去找外人学了,学咱们自家的功夫多好。” “要是二舅不肯教,那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跟宋、颖两位国公学了。” 常升听朱允熥这么一击,当场将茶盏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他们俩也配!” “当年你外祖在世的时候,那两位国公给你外祖提鞋都不配!” “大外甥你说得对,咱们常家自有功夫,哪用得着学别人家的破烂!” “来!” “跟二舅去演武场,让二舅给你露一手!” 朱允熥听到常升这样说,心里当场就乐开了花。自家这二舅还是挺可爱的嘛,三言两语就上套了,哇嘎嘎。 常升其实也猜出这外甥在胡扯了,皇帝就算是给他找师父,也不会找冯胜和傅友德两位世叔。 这俩人就不是以弓马娴熟着称的,军中真正武艺高强之辈,多数是军中将官,罕有能升到国公之位的。 因为想要升到国公之位,靠的可不仅仅是功夫,而是要靠带兵打仗的才能! 两人来到演武场,常升摩挲着父亲留下来的虎头湛金枪,暗暗感慨了下父亲的不易,随即给朱允熥演示了一遍常家枪法。 朱允熥哪看得懂这东西,一见常升既不会飞檐走壁,又不会胸口碎大石,只会舞着一杆长枪左刺刺,右刺刺,连个好看的枪花都搞不出来,就感觉有点兴致缺缺。 直至常升最后刺出一枪,直接将一个粗大的木桩戳成碎片,这才被常升的功夫给镇住。 常升手枪深呼吸几口气,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好些年没练过了,家里没有合用的木桩,只有这么几根拴马的橛子了。” “改日领你去树林里演练,让你看看二舅是如何一枪将合抱的大树刺穿的!” 朱允熥闻言心里暗暗吃惊,心道二舅不是在忽悠自己吧,他真的能刺穿大树? 刺穿大树是什么概念,就这么说吧,一般的步***都未必能射穿大树。 因此,朱允熥很难想象,有人能靠一杆长枪就将一颗合抱粗的大树刺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二舅,能把这长枪给我试试吗?” 常升知道这家伙是不信他的功夫,怀疑他在枪头或者木桩上做了手脚,当即将长枪杵在地上递给朱允熥。 “这枪很沉,你小心着点。” 朱允熥使出浑身力气,这才将长枪从地上拔起来。他本来还想着比划比划,现在一感受到长枪的重量,当即熄了这个念头。 “五十八斤!” “我去……” 朱允熥听到这话差点当场放弃习武的想法,毕竟未来的战场是火铳,这等冷兵器是注定要被淘汰的。 “你外祖当年就是靠着这杆虎头湛金枪所向披靡,为大明立下赫赫功勋。” “只是可惜,这杆枪传到我手上,连个战场都没去过呢……” 常升说到这里,神色间有些暗然。这倒不是他想借朱允熥给皇帝陛下传话,只是他偶然发出的感慨。 毕竟,作为武将世家,哪个后人不想重振父辈的荣光? 常升感慨完,立马笑吟吟地看向大外甥。 “怎么样,想学咱们常家的枪法吗?” 朱允熥坚定地摇摇头。 “不想!” “这个我现在学不来,我想学点拳脚功夫,能让我赤手空拳打败两三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就行!” 常升听到这话当即发出一阵大笑,他早就猜到这小家伙是在外边受了气,这才想学武找回场子的。 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基本上等于变相承认了。 “来!” “跟二舅说说,谁家的孩子那般大胆,竟然敢欺负咱大外甥,二舅亲自为你报仇去!” 朱允熥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用!” “我要自己找回场子!” 常升听到这话,赞许的拍拍朱允熥的肩膀笑道。 “好小子,有骨气!” “既然你想自己找回场子,那二舅就教你一套太祖长拳吧!” “此拳共有三十二式,相传乃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算是当世传习最广之拳法。” “不过各家有各家的专长,咱们常家的拳法讲究以力破巧,以攻为守,打起架来血脉偾张,不太合乎养生的路子。” “你习武的目的主要是强身健体,那二舅还得找你舅妈问问,她们汤家的功夫里有没有合用的招式,或者运力法门,最好是能借鉴一下,中和掉咱们常家拳法的杀伐之气。” 朱允熥闻言开心地拍着手道。 “好啊!” “只要能让我打败那小丫头……不,那夜叉,我就知足啦,哈哈哈!” 常升听到“小丫头”三个字,脑子里顿时有了猜想。他在五军都督府当值的时候听同僚说过,皇帝陛下昨日去过中山王家,去替豫王朱桂提亲来着。 徐家的习武之风可不弱于常家,听说她家的小丫头也是自幼习武,自家这大外甥该不会是遭了徐家女小丫头的毒打吧? 若真是这样,自家外甥如此习武心切倒是可以理解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那你三日后再来吧,不过下次来的时候得早点,可不能这么晚才来。而且提前派人打声招呼,也好让我们准备准备。” “哦哦!” “还有,习武可是非常累的,你要有吃苦的准备。若是不能吃苦,就趁早熄了这个心思。” 朱允熥自信满满地道。 “二舅放心,外甥不怕吃苦!” 常升见外甥这样说,再次问了一句。 “那疼呢?” “习武有时候还很疼,这个你受不受得住?” 朱允熥听到这个更得意了。 “二舅,你有所不知吧,我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扛揍!” “皇爷爷打了我那么多次,我连叫都没叫过一声!”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好,你过来,二舅先看看你根骨,要是根骨合适的话,今天就顺便帮你松松骨。” 常升将虎头湛金枪小心地安放在武器架上,随即拎起朱允熥从头到尾捏了一遍,检查一下大外甥的骨架发育。 越检查越觉得惊喜,只感觉找到宝一般,这是个天生的练武胚子啊。只是脸上依然装作澹澹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显露。 “嗯!” “你这身子骨还将就吧,若是努力习武,不说将来能超过我,起码也能达到我一半的水平!” “接下来二舅可是要给你松骨啦,这个过程有点疼,你若是受不住就尽管叫出来……” “二舅,放马过来吧,我要是叫一声就不是好汉!” “好!” “那二舅可动手啦?” 常升说完这话就再次将朱允熥拎了起来,不断地掰着朱允熥的胳膊、腿,没几下常家演武场就传来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二舅饶命啊,我不当好汉啦,哇呜呜……”.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丫头片子,我这次一定找回场子! 太医院。 朱允熥趴在床上,接受两名太医的按摩。 郝文杰来换值的时候,看到朱允熥这个样子,还以为他又被老朱毒打了呢。 “哟!” “这不是三皇孙吗,今天这是又咋惹得陛下不高兴了?” 朱允熥听到郝文杰的声音,哼哼唧唧的回道。 “哼哼!” “今天跟皇爷爷无关,乃是我成长的必由之路!” 郝文杰听到这话只感到有点懵,目光不由飘向两名医师。 两个正在按摩的医师也赶忙解释道。 “刚刚开国公给三皇孙梳理了一下筋骨,看样子是想教他练武了。” “哦哦……” “原来如此!” 郝文杰虽说不是练武之人,但对于打熬筋骨方面还是有一定研究的。 “拿针来!” “待我给三皇孙行一遍针,他身上的疼痛感就能消掉了。” “另外,我值房内最右边上数第二个盒子里有一瓶活络丹,你去将那个拿来,用温水化开给三皇孙服下去,那个配合着常家二爷的抻筋手法有奇效……” “诺!” 两个医师闻言当即让开,一个去取药,一个去给郝文杰拿银针。 郝文杰接过手下递来的银针,嘱咐朱允熥好生趴好不要乱动,随即在他的后背、腿上的几处大穴上扎上银针。 朱允熥也是扎过几次银针的人了,知道这东西并不疼,只有刚扎破皮肤的时候,有那么蚊子叮一下的感觉,所以在郝文杰行针的时候非常配合,生怕他扎偏了真把自己扎疼了。 郝文杰在给朱允熥行完针后,又给他亲自捏了捏腿,听着朱允熥疼得龇牙咧嘴的声音,心疼地开口问道。 “三皇孙,你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学武了,跟着三个师傅学文不好吗?” “哦!” “我是想文武双全……” 朱允熥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赶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们太医院对于解剖学研究得咋样了?” 郝文杰一边给朱允熥按摩,一边回答他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之所以凑过来,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人体内的脏腑器官,还有大动脉、经脉之类的都研究得差不多了。” “止血钳之类的手术用具,也都打制出来了。只是试验了几次效果都不是很好,犯人总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得尽快把输血工具搞出来才行……” 朱允熥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太医院的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们才学了几天啊,就敢拿活人练手了? “郝太医,你们也太狠了吧……” “哦哦,三皇孙误会了,我们是拿死刑犯练的手,反正他们也是要被砍头的,死在谁手里不是死呢?” “而且我们让他们签了那什么捐献书来着,还给他们家属钱了,良心上过得去……” 朱允熥见郝文杰这样说,也就不再拿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规范他们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或许在他们心中,自己才是那个异类吧? “输血工具好弄,现在京里有很多番商,可以试着问他们买点橡胶之类的。” “最麻烦的是血型匹配,你们首先得能分得清人总共有几种血型。” “哦对了,之前派人给你们打造的显微镜用上了吗,效果怎么样?” 郝文杰听到朱允熥这样说,手上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效果不错,已经能看到水里的虫子了,这倒是验证了佛陀的说法,一滴水有没有八万四千生命不好说,但确实是有挺多活物的。” “离心机也还凑活吧,我们已经能够将人血分成你所说的血清、血 浆、血小板之类的了,但如何保存又成了问题……” “还有青霉也已经有人开始研究,只是这东西毒性很大,试验用的兔子,很多都被毒死了……” 朱允熥听了郝文杰的话,充分肯定了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并对他们提出了新的工作目标,鼓励他们再接再厉,早日完成科研攻关。 郝文杰听了朱允熥的鼓励也备受鼓舞,表示自己一定带领太医院的全体同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戒骄戒躁,勇攀医学高峰,为大明的医学建设添砖加瓦。 …… 乾清宫。 老朱一边秉烛夜战,一边听着二虎的汇报。 “回禀皇爷,秦王在石灰山那边已经投进去三万两银子,依然没挖出金矿。” “这才几天,怎么就花了这么多?” “据说那片山头光是别人家的坟地就有几百个,就算一个坟头一百两银子,那也至少是几万两啊。” “这里是京畿之地,秦王殿下又不敢用强,可不就得掏真金白银吗?” “啧啧……” “继续派人盯着,若是挖到金子,就先让老二挖上几个月,让他回点本。若是挖不倒就算了,就权当没有这回事。” “诺!” “卑职已经在挖矿的民夫里安插了眼线,一有金矿的消息,咱们立马就能得知。” 老朱跟二虎聊完这事,心中顿时浮现一丝疑惑,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 “咱那小逆孙是咋一眼看出有问题的,当时他可是只看了眼狗头金,就说这金矿是假的哩!” 二虎听到这话也是满脑子疑问。 “卑职也不知。” “事后卑职从那个百户手里买下狗头金,专门找这方面的行家问过,他们说狗头金是真的,一般出现这种东西的地方,其附近毕竟有大矿!” “那就更古怪了,难道咱大孙果真跟张邋遢学了仙法?” 两人正在谈论的时候,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太监颠颠地跑了回来。 “奴婢王德拜见陛下!” 老朱看到王德,脸上立马露出冷笑。 “想不到那小逆孙竟然还敢回来?” “带着大本堂的皇子皇孙逃课,一逃就是一下午,他就不怕咱把他屁股打开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你家主子呢,既然回了宫,为啥不赶紧回来见咱,是不是躲在门外不敢进来?” “回禀皇爷,常家二爷刚给三皇孙殿下松完筋骨,三皇孙现在正接受太医们的针灸和按摩呢。” “这……” 老朱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练武,但第一步就卡住了。 所谓的松骨,其实质上就是抻筋,要把大筋一条条抻开,这才能进一步练武。 然而这东西太疼了,加上他那时候业已成年,再去练武已经不太合适,索性也就放弃了这条路,专门琢磨如何玩弄人心了。 “咱大孙能吃得了这份苦吗?” “还行吧……” “把咱大孙今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诺!” 王德本就受蓝玉大恩,对待常家也是爱屋及乌,因此着重说了一下常家的寒酸和窘迫,听得老朱都眼珠子通红。 “常家兄弟,咱对不住你,没照看好你的家人哟,呜呜呜……” 老朱哭了一会儿,就开始迁怒于二虎。 “你也是的,常家过得那么窘迫,你咋不跟咱说一声,也让咱帮衬一把啊!” 老朱怪完二虎又开始怪常升,说常升不会治家,把他给的俸禄都糟蹋了。 反正错都是别人的,自己也肯定有点错,但绝对不多。 二虎本来还想替常家解释一下,可见皇爷开启了不讲理模式,也就识趣地 闭嘴了。 不多时,朱允熥被抬回来,老朱又化身护孙狂魔,忙着去照顾大孙,把常家的事又扔到了一边。 朱允熥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虽说郝太医已经给他行过针,又给他喝过活络丹,但身体上传来的阵阵酸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地哼哼两声。 老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忍不住出言劝道。 “大孙,要不咱别学武了,这玩意学了也没啥用,咱大明又用不着你拎刀子上阵……” “不!” “好男儿从不言败!” 老朱听到这孙子如此嘴硬,不由气恼地推了他一下,也不知道碰到了他哪根筋,疼得他“嗷嗷”叫了好几声。 “皇爷爷,您别老捅咕我,我现在浑身上下都要疼死了……” “不知好歹,疼死你算逑!” 老朱当天夜里也不加班了,直接躺在床上陪着大孙睡觉。大孙说渴就给端茶递水,大孙喊疼就给他捏腿揉胳膊,一直忙活到半夜才算消停。 第二天,老朱吃早膳的时候,方孝孺带着一摞“大明□□朱元璋纪念馆”的观后感前来拜见,老朱在看过之后不由看了看边上低头吃饭的大孙。 “这又是你小子想出来的鬼主意吧?” 朱允熥听到这话低头应和一声。 “是!” “孙儿也是想着让他们去宫外散散心,劳逸结合,读书效果才更好嘛……” 老朱才不信这孙子的鬼话呢,但也对他的这个布置很满意。 “算你们蒙混过关,但以后若是这么多人一起出宫,必须先请示一下咱,不许私自行动!” “诺!” 接下来的三天,朱允熥每天下午都会去常家接受折磨,然后回到宫里接受太医院的按摩。 一直熬到第四天,常升才开始正式教他拳法。 当朱允熥开始正式练拳的时候,这才意识到松骨的好处。 不管常升传授多难的动作,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出来。 非但没有丝毫滞涩之感,反而在打拳之时感觉身子通体舒泰,比之太医院的按摩还要管用。 朱允熥又跟着常升学了三天太祖长拳,他顿时觉得自己“行了”,当天就命人给徐家送去一封慷慨激昂的约战书。 “哼哼!” “小丫头片子,我这次一定找回场子!”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俩倒是再给我演示一遍啊! 开国公府。 常升刚下值回来,小女儿就一手拿着一个硕大的糖人,一手拿着呜作响的风车,乐颠地朝着他跑过来。 “爹爹吃糖!” “这个糖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比糖葫芦还好吃!” 常升抱起小女,在宝贝女儿的脸蛋上啄了一下,哈哈大笑着抱着她去了正屋。 刚一进屋,就见到满地的礼品,搞得他连下脚地都没有。 常升并不喜欢这场景,相对来说他更喜欢以前那种门可罗雀,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生活。 “今天又谁来了,怎么送来这么多礼物?” 相较于常升的朴素、低调,汤氏倒是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但只是喜欢,经过这些天折腾,也有点乏,甚至有点厌烦。 “几个不常走动的伯爵府,说是以前给公爹当过下属,特意前叙叙旧)” 常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 “这些个趋炎附势的人啊,竟然还不如个孩子看得通透。” “我大外甥才多大,都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反观他们,啧啧……” 氏听到常升这样说,赶忙上前抱过小儿,笑着打趣道。 “哎呀呀,知道你有个好外甥,在咱们自己家里,你就别老显摆了行不,咯咯……” 汤调笑一句,就将小女儿放到地上,让其自行出去玩耍。在打发走小女儿后,汤氏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不过允熥这孩子确实做事更暖心。” “那天让他撞破咱家的窘迫,妾身还真怕那孩子不知轻重,真给咱家送一银子来。” “这天底下,哪有当舅舅的花外甥钱的道理? “好在熥只是给孩子送来点吃食、玩物,而且数量也不,就连糖人都是隔三差五送。” “虽说这东西不值什么钱,但他能记着这件事,足以证明他是个有心的孩子,在心里还很重你这个舅舅。” 常升本是个物质要求不高的人,对于大外甥的安排自然是非常满意。 朱允熥若是真派送过来几千两银子,只会让他觉得难堪,甚至没脸面对这孩子。 好在朱允熥懂事,从来不主动跟他提这些事,充分保全了他这个当舅舅的颜面。 汤氏早就清点礼品了,之所以还摆着,不过是让常升来看一眼,好叫他知道自己没瞒着他收别人东西。 现在见常升回来了,自命下人们将东西都抬出去,放到库房里收好。 汤氏伺候着常更衣洗漱,随即试探性地问道。 “今天穿什么,还是那套武服?” 穿着单衣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喝着茶水,听到妻子这问,大咧咧地说道。 “不用了!” “估计今天三皇孙会来了。” 汤氏一听这话大吃一惊。 “为何?” “可是练功太苦,这孩子撑不住了?” 汤氏到这儿就忍不住埋怨起来。 “你也是的,哪有上来就动真章,怎么也得循序渐进,让那孩子一点点适应啊!” “人家孩子第一天来拜访,你就把人家带演武场抻了一个时辰的筋,也就是皇帝陛下明事理,换成别人家,估计现在早就打上门!” “那孩子也是好样的,疼成样都没放弃,第二天又巴巴地过来了……” “在才跟着你练了三天,把给吓跑,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当舅的。” 升没想到己随口一说,就引来汤氏这样多的埋怨。 “你又想哪儿去了?” “孩子是练了几天,觉得自己长本事了,找人打架去了!” “打架(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俩倒是再给我演示一遍啊!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 “嗯!”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徐家三丫头。” “徐家现在这几个没出嫁的丫头里,数老二、老三功夫最好,至于徐辉家的丫,打小就是按照文人家里做派的,只教了琴棋书,压根就没让她练武。” “老二的年大了,肯定不会跟小孩子动手,那就只剩下家老三了……” 汤听丈夫这样说,脸上不由露出担忧之色。 “那小丫头我知道,四岁就开始练武,现在都练了十年了。别说允熥只是你练了三天,就是练三年都不是那丫头的对手!” “而且那丫头走乃是轻灵的路线,就你们常家那种大开大合的打法,估计被人家把脸打肿了,都沾不到人家的衣衫。” “除非你传授朱允熥几手杀招,否则他根本讨不到便宜。 常升闻言皱了皱眉,不悦地道。 “不过是小孩子打架,怎么就扯到杀招上了?” “那孩子不跟我学上三年,好生磨磨性子,我是不会教他杀招!” “大哥的教训殷鉴不远,咱可能害了孩子……” 两人正闲聊之时,突听到老管家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天大的喜事呀,宫里的惠妃娘娘驾到!” 常升两口子听到这话,赶忙手忙脚乱地穿官服,然后颠颠地跑到前边大开中门迎接。 相较于朱允熥的不懂,郭惠妃这边就规矩多了。提前派人通,常升两口子等在门口一盏茶的工夫,才远地看到郭惠的车驾驶过来。 一番礼拜结束,郭妃领着一众宫娥进了常家。她先是代表皇家,勉励了常升和弟弟常森一番,让他们勤于王事,克勤克俭,廉洁奉公。随后又命人给常茂之妻送上几匹绫罗绸缎,并拉着她叙话,询问几个儿的年龄,可否找了婆家,还笑着说可以帮忙求皇爷指婚。 冯氏自是满心欢喜地答应,皇家指婚不仅说出去听,就是婆家也会看一眼,自然也就没人敢拿她这寡妇说事。 郭惠妃将常茂的两个遗孤生辰八字记下,就又拉着常升之妻汤氏闲聊,只是临别之时命人拿来一个锦盒交给汤氏。 “这里一百股明钢商会的干股凭证,每个月也能有点出息,你好生保管,到时候按月领钱即可。” 汤氏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眼圈情不自禁地就红了。 她早就听人说过明钢商会的情,道这是皇家主导业,能够在里边拥有干股的人家不是皇族,就是当朝的显赫之家。 而且出息还不低,每股每月就有二两银子的出息,这一百股一个下来可就是二百两银子啦,比他们家每月的俸禄银子都多! “惠妃娘娘,这太贵重了,我们常家朝廷无功,怎敢受此大礼……” 郭惠妃听到这话即板起脸来训斥道。 “谁说你们常家于朝廷无功了,要不是你公公,咱们大明能这么顺利地下北元都城吗?” “再者说,这明钢商会草创初期,你常家也掏了银子!” “小熥熥那孩子做事讲究,凡是当时帮过他的人,他都将银钱转成了干股,入了这明钢商会的账上。” “别说们常家,是我这个当奶奶的,也承了那孩子天大的人情哩!” 汤氏到郭惠妃这话,当下不敢再推辞,心里只下对朱允熥的感激之情。 最她感到欣慰是这孩子的办事方式,并没有自己送过来,而是托了郭惠妃来一趟,既给了常家实惠,又全了常家颜面,可谓是做得滴水漏。 “然惠妃娘娘如此,那妾身就不在推辞了……” 郭惠妃闻言满意的笑道。 “这就对了嘛!” “以(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俩倒是再给我演示一遍啊!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后什么事,直接去宫里递牌子请,就算皇爷没间,不还有本宫这个大闲人吗?” “本宫办不成什么大事,陪你聊聊天时间还是有的,咯咯咯……” 郭惠妃办完这件事,就领着一众宫娥、护卫驾回宫,只留下常氏两口子躲在屋里,捧着装着明钢商会干股凭证的盒子嚎啕大哭。 两人哭了一会,就带着盒子去了祠堂,将盒子供奉在开平王遇春的牌位下,常家列列宗面前生显摆了一番。 …… 朱允熥二天才来的,升一看到大外甥青脸肿的样子,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徐家那小丫头打?” “嗯!” “这小丫头太过分了,欺我常家无人乎!” “来,跟舅舅去演武场,舅舅教你几招狠的!” 常升刚要带着人出去,就被汤氏给拽了。 “你可歇着吧,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出手,一会儿我换套衣服,亲自教朱允熥几手,就够应付那小丫头了!” 不多时,常升两口子都换上了武服,一起来到演武场教授朱允熥。 汤氏先跟朱允熥过了几招,惊得朱允熥以为舅妈是徐老三的师傅呢。 “舅妈,徐家老三的功夫该不会是你教的吧,怎么你俩的打法一模一样,都是抽冷子拳头就过来了,挡都挡不住!” 汤氏闻言捂嘴轻笑道。 “傻孩子,功夫就那么几个路数,无非是大开大合的战场杀伐之路数,或者是轻柔的讨便宜之路数。” “徐家断然不会让女儿练得傻大黑粗,浑身肌肉,自然走的是轻巧路。” “而所谓的轻路数,无非是仗着身体灵,架的时候占点便宜罢了。” “这种招数也好破解,你只要扛住她几拳,找准机会抓住她的膊,以力破巧……” “常升!” “你别边看热闹了,过来给我下手,给咱大外甥演示一番!” “好嘞!” 常升早就在边上看得不耐烦了,听到这话当即下场。 汤氏按照妙锦的路数攻击常升,常升拼着脸上挨了一拳,瞅准时机一把抓住汤氏的胳膊,然后反手一肘打在自家妻子的腋下,随后顺势一弯腰,借助腰腹的力量,将自家婆娘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汤氏两眼直冒金星。 汤氏从地上爬来,愤怒地指着常升叫骂道。 “常升,你是不是意的!” “没……没呀……” “你是故意的!” “你嫌弃我日里唠叨你,故意使这么劲摔我,我不跟你过了,呜呜呜……” 汤氏一边说,一边哭,只觉得心的委屈。自己为这个家碎了心,丈夫却借着演武之际故意摔自) 常升见妻子生气,赶忙上前去哄。但汤氏正在气头上,又被丈夫当着外甥的面摔了个四仰八叉,正是没脸的时候,岂能那容易消气? 于是两人一个哭着跑了,一个紧随其后的去追,只下一懵逼的朱允熥,呆呆地站在演武场上。 “舅!” “二舅妈!” “你俩别走呀,我还没看清呢,你俩倒是再给我演示一遍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俩倒是再给我演示一遍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诛大明 徐府。 徐妙锦一路上蹦蹦跳跳地来到二姐院子,看到二姐正在窗下绣,当即从窗户探进去一个小脑袋。 “哟!” “二姐修的小狗真好,快赶上咱家的雪狮子了!” 徐妙清听到这,气得当场挥舞着竹撑子怒斥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我绣的是麒麟!” “麒麟吗?” 徐妙锦颠颠的跑进,做到徐妙清面前拿过撑子仔细看了,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 “这麒麟真好,快赶上咱家雪狮子了!” 徐妙清闻言当即给三妹一个脑瓜,没好气地让她滚蛋。 徐妙锦怎么可能滚,她还没炫耀自己的战绩呢。 “二,你猜我今天是输是赢!” 徐妙清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看到自家妹子这么开,就知道她肯定又胖揍那小皇孙一,哪还用得着问? 不过既然三妹问,她也只能配合一下。 毕,她在家里呆的时间不多,据说转过年就要跟朱桂那个混账成亲…… “那你说说,这次又打了对方几拳?” 徐妙锦闻言嘻嘻笑道。 “这次那小皇孙比之前扛揍了许,已经能挨住我十几拳头了!” “而且怎么打都没,看上去还挺硬气的哩!” 徐妙清闻言点点头道。 “那还挺,不过我估计你快哭了。” 徐妙锦不解地问道。 “为啥?” “明明是他主动约战,我只是被动应,母亲总没理由罚我了吧?” “不过就算罚我也不,不就是跪祠堂,我已经跪出经验来,嘻嘻嘻……” 徐妙锦说完这,就被桌子上摆放着的几盘精致点心所吸引。 “哇!” “这是姐姐在哪儿买的点,怎么做得如此精致?” “是……朋友送的……” “哪个朋友?” “宋国公家,还是颖国公家?” 徐妙清闻言羞涩地低下,俏脸上早已飞起两片红霞。 “你就别管那么多,只说想不想吃吧?” “嗯嗯!” “那妹妹可吃啦!” 徐妙锦说完也不管二姐同不同,拈起一块糕点就放入嘴中。那香浓的奶香,直接征服了她的味蕾。 “哇!” “好松,好香甜,这糕点做得真是绝了!” “二,这叫什么糕,改天我也去买点!” 徐妙清见三妹说得如此夸,脸上也有一点与有荣焉的开心。 “此物名为蛋,据说是宫里才有的点,外边可不容易买到。” “宫里的?” 徐妙锦听到这,瞬间化身福尔摩斯,眼睛滴熘熘转起来。 “该不会是二姐的情郎送的,哈哈哈……” “讨厌!” “再乱说的,就不给你吃了!” “哟哟,二姐还害羞,这可是稀罕事,我得去赶紧告诉母亲和大哥一,哇哈哈哈!”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徐妙清听到三妹如此调笑自,心里恨得咬牙切,正满屋子寻找东西揍这嘴欠的小丫头之,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小丫环哭唧唧的声音。 “三小,大事不好,雪狮子不见啦!” “什么?” 徐妙锦听到这,这才意识到今天回府还没看到雪狮子,心下也有几分慌了。 要是放在往,雪狮子早就跑到门口摇着尾巴等她了。 “会不会是从狗洞里跑出去了?” “回小,我已经带着人找了好几条街了!” “附近街面上的人都认识咱家的,看到了不可能不告诉咱们!” 徐妙(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诛大明 锦闻言赶忙从二姐的房间里跑出去找雪狮,然而让她失望的,她将雪狮子可能去过的地方都翻了个,却没看到半点踪迹。 徐妙锦一想到雪狮子可能丢,“哇”的一声哭出,哭得晚饭都没吃。 皇宫里。 朱桂瞅着父皇出宫散步的空,这才拎着个食,鬼鬼祟祟地熘进乾清宫。 朱允熥正鼻青脸肿的抄写功课,突然见到朱,赶忙羞愧的用袖子遮住脸。 “朱允熥不,十三叔你有啥话就对我说,我一会儿替你转告他!” 朱桂听到朱允熥这,就知道自家大侄子被徐家的小丫头片子欺负惨,赶忙打开食盒的盖子。 “大侄,你看十三叔把什么给你带来了?” “汪汪!” 朱允熥听到狗叫,赶忙伸头看过,当他看到食盒里装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狗,立马露出开心的笑脸。 “十三,你竟然把这个狗东西给抓回来啦!” 朱桂看到朱允熥如此开,赶忙奉上一句彩虹屁。 “这还不是多亏了大侄子提供的蛋糕,你十三婶吃了很喜,说让我以后常送!” 朱允熥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小事!” “一会儿吃晚膳的时,我跟徐爷爷打声招,让御膳房以后每天都做一些。” 朱桂得到大侄子的保,当即抱拳一礼。 “那就有劳大侄子了!” “这罪魁祸首我给你抓来,该如何处置就看你心情了!” 朱桂说完这话就想,因为他不确定父皇能熘达多长时,生怕父皇突然杀回,把他堵在乾清宫里。 朱允熥可不想让他,赶忙拉着他坐到小桌子,让他给自己当裁判。 朱桂满脸不解地坐在小桌子,心道这里有没有人打擂,自己当哪门子裁判? 然,就在他这样想的时,突然看到自家大侄子腰上系了根黑色的布,对着狮子狗深深一,说了声得罪了。 然,就三两步跨过,一把将雪狮子放倒! 雪狮子被眼前这熊孩子放倒在,发出“呜呜”的求饶声。然,它还没叫几声,就发现自己又被熊孩子给翻了过来。 然后就是周而复始地被绊,被扶起。绊倒、扶,一直持续了几十个来,直至听到一个老头的断喝,它这才得以结束这悲惨的轮回。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朱允熥!” “你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老朱不过是批折子批累,出去散散,换换脑子。可是当他再次回来之,就见到大孙在跟一只一尺多长的小狗摔跤! 老朱见到此情此,当真是气得牙根都痒痒。 自家这逆孙也太不争气,打不过人家小女娃也就罢,竟然还派人去抓人家的狗来撒,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不,当他看到跪在地上抖得如筛糠的朱桂,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小逆孙,应该是老十三这个逆子干的好事! “老十,是不是你把人家狗偷回来的?” “回禀父皇……我没,这狗是我跟徐妙清借……借来玩两天……” 老朱听到牵扯到未来的儿媳,脸上的愤怒这才稍微消散了,但嘴上依然严厉地呵斥道。 “没出,不知道玩物丧志的道理吗?” “小小年纪就不学,学人家斗鸡走,将来就藩后也是个昏王!” “赶紧把狗给人还回去!” “是是……” “儿臣这就去……” 朱桂听了这话如蒙大,赶忙抱着狮子狗灰熘熘地跑出乾清宫。 朱允熥看到跟自己“陪练”的狮子狗被抱走,感觉自己的心里充满了惆怅。只是他的惆怅刚升腾起,就被老朱的一声断喝给吓了回去。 “还不赶紧抄功,等咱(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诛大明 拿鞭子抽你呐!” “哦哦哦……” 朱桂去还狗的时,正好被徐妙锦率领的找狗队撞了个正,狮子狗又开启了一轮装瘸卖惨之能事。 朱桂被胖揍一顿不,还被徐妙锦单方面列为徐府最不欢迎的客,扬言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于是,第二天常升传授朱允熥武艺的时,朱允熥的边上多了一个名叫朱桂的学生。 …… 时间一晃很快就来到万寿,这天一大早朱允熥就逼着老朱吃了一根油,外加四个煎,想让老朱头讨个好彩头。 老朱虽然不知道大孙为何执意让他这样,但依然笑呵呵地全都吃掉了。 然,就在他跟大孙刚吃完早膳之,突然听到二虎急匆匆跑来禀,说城外出大事了。 “皇,玄武门外的城墙,有人施展了妖,使得城墙上布满了蚂蚁!” “蚂蚁组成了四个大,天诛大明!” 老朱听到这,脸上的笑容当即消,马上命人备好马,带着大孙去了城外观看。 老朱一行人赶到之,城外已经聚集了上千人。虽说有锦衣卫不断地驱,但周围的百姓依然摆好香,跪在地上对着城墙的方向祭拜。 二虎看到这种景,马上命人踢翻所有人香,还命人将那些跪拜的无知民众抓起来。 老朱听着周围人仰马翻的声,心里充斥着无边的愤怒。 这就是他讨厌白莲教的原,这帮家伙总是有事没事地蛊惑民,给大明的统治带来麻烦。 ….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朱穿着一身便,附近的百姓认不出,但朝廷的官员可是认得。 应天府尹宋翊看到老,当即颠颠地跑过来叩拜行礼。 “卑职应天府尹宋,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他路过的朝臣见,也赶忙跑过来拜见老,但老朱早就沉浸在愤怒和恐慌之,哪有心情搭理他们。 “别急着拜见,赶紧给咱想办,怎么能把这伙白莲妖人抓住!” “另,所有守城官兵全部问斩!” “应天府,限你三日之内抓住这伙妖,否则你这个官也不用做了!” “二,责令锦衣卫全城戒,不许放跑一个贼人!” 所有官员听到这,只有一个感,那就是这次又不知要牵连到多少,朝廷上又要死多少人。 要知道今天可是陛下的大,这帮白莲妖人搞出这么一,这是诚心来给皇帝陛下添堵的。 就在众人惶恐不安之,突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皇爷,抓人的事情不,孙儿觉得此时应该尽快消除这件事情的影,切莫让这件事情发酵酝,引出更大的事端。” “哦?” 老朱听到大孙的,被愤怒冲昏的脑子霎时冷静几分。 “大孙有啥想法没?” “孙儿有一,既能尽快消除影,又能破坏掉白莲教妖言惑众的计策!” 在城门不远处的一家茶坊,白纱遮面的韩玉,看到城墙附近聚集的上千锦衣,只感觉心情一阵舒畅。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那些人里,一定有一个叫朱元章的老头子! 这就是她给朱元章送的大礼。 天诛大明的谶语一,看那老皇帝还有没有心情过寿! 然,她脸上的得意只持续了不到一刻,当她看到有人爬上城,用刷子刷洗城墙之,心情立马变得无比地阴郁。 “该死!” “哪个嘴欠的家,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谶语的机关!” 韩玉裳刚在心里骂,就看到又有人绑着绳子坠了下,手里依然拿着大刷,只是相较于之前的洗,这次明显是在写字。 不多,玄武门城头上重新出现四个大字。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诛大明 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诛大明 第二百三十四章 恭祝糟老头子万寿无疆! 跪在地上的官员见三皇孙劝住皇帝陛下,一个个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三皇孙能劝住陛下这次少杀人,甚至是不杀人,那让他们***称赞三皇孙贤明都没问题。 只是,三皇孙能做到吗? “皇爷爷,这蚂蚁写字把戏,肯定是骗不住您的,只能骗骗无知百姓罢了。” “此时不应该急着杀人,应该先想办法消除此事对朝廷的影响。” “既然白莲教能施展鬼蜮伎俩,那咱们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老朱早年间也是在白莲教里混过的,知晓一些白莲教的秘法。什么土里长观音啦,蚂蚁写字之类的也是门清。 刚刚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这才有点乱了分寸。 现在经过大孙这一提醒,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那依大孙看来,咱们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皇爷爷,此事容易。您只要将此事交给我办,我保证能扭转朝廷的名声,并且将那伙贼人一网打尽!” 朱元璋听到大孙如此自信,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 “好!” “那咱就把此事交给你办!” “应天府尹,二虎,你俩全力协助咱大孙,务必侦破此案!” “诺!” 老朱在将这事交给大孙后,就只见大孙带着两人去了城头上,不多时就看到有人在洗刷城墙。 老朱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摇摇头,此时洗刷城墙已经晚了,反而会加剧谣言的传播,使得更多的无知百姓相信大明是遭了天谴。 然而,在看了一会儿后,老朱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因为城墙上坠下来的人,只刷洗了一个字,那就是天诛大明的“诛”字,别的字都没动。 其他官员也盯着城墙上那蠕动的字迹,见到城门上的守兵只刷掉一个字,还剩下三个字非常不解。 又过了一会儿,当他们看到有人重新拎着一把刷子在城墙上涂抹之时,有那反应快的官员大致能猜出朱允熥想要干什么了。 当城墙上的字爬满蚂蚁,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天助大明!” “高啊!” “三皇孙此举着实是精妙无比,不仅扭转了朝廷声名,还顺便打击了一下白莲教的嚣张气焰。” “最厉害的是,此举一出,那些跪拜的无知百姓也能知晓,此等雕虫小技根本就不是什么神迹,而是有妖人作乱!” 老朱看到城墙上重新出现的四个大字,也是一阵心情激荡。 天助大明! 这四个字一出,看那白莲妖人还有何等办法,哈哈哈! 老朱见大孙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也就不在此地久留了,径直回了皇宫。 另外一边,韩玉裳看到城墙上重新出现的四个大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她忙活了一晚上啊,累得胳膊都要断了,竟然被朝廷如此轻易地就给破啦? 不过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百姓的谩骂声,每一个从茶坊路过的百姓,都会忍不住对着城墙抱怨几句。 “还以为真是啥神仙显灵呢,敢情就是被人在城墙上涂了蜂蜜呀!” “谁说不是呢,白瞎我点的上好檀香哩,本来是打算去观音寺给儿媳妇求子用的……” “这帮挨千刀的白莲教,干点啥不好,竟干这糊弄人的事,害得老婆子连菜都没顾得上卖……” 韩玉裳的脸色越来越黑,恨不得把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找出来大卸八块。 这人不仅破坏了她们给老朱的贺礼,还顺便在他们脸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然而,就在韩玉裳满心郁闷之时,突然听到罗叔急匆匆的跑过来。 首发更新@ “小姐,大事不好了,城里正四处抓人呢!” 韩玉裳。(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恭祝糟老头子万寿无疆! 闻言先是一惊,但很快就震惊下来。 “罗叔不用担心,以朝廷的反应,还没那么快就找到线索!” “小姐,不可掉以轻心啊!” “老奴跑出来之时,已经看到好几个蜜饯铺子的老板被抓走了!” “什么!” 韩玉裳听到这话时真的慌了,因为她的一个白莲教据点,就是隐藏在一个蜜饯铺子里!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咱们教中的弟兄们送信,让他们赶紧逃命!” “晚了!” “老奴出城之时,咱们那天去的铺子,已经被锦衣卫给包围了……” “啊!” 正在韩玉裳满脸震惊之时,城中的二虎却是满脸得意。 “三皇孙,卑职还是第一次办这么顺利的案子,一下子就抓了这么多条大鱼,哈哈哈!” 朱允熥也颇为得意,跟着二虎查看隐藏在这家蜜饯铺子后院的秘密香室。 此地的一应人犯,都已经被锦衣卫给五花大绑地扔到院子里了,就连嘴里都套上了麻核桃,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朱允熥看到香室里摆放着几十个整整齐齐的蒲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虎叔,这白莲教靠这点小把戏,就能忽悠人跟他们干这等杀头的买卖?” 二虎不屑地撇撇嘴道。 “远远不止!” “他们有一整套忽悠人的手段,这里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据点而已。” “不过此次能抓住如此多的白莲叛逆,锦衣卫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幕后主使了。” “据说白莲教的圣女就在京里,卑职还怀疑前段时间闹的飞贼,也跟白莲教有关……” 朱允熥不过是一时兴起,不想有人破坏皇爷爷的寿辰,这才顺手接下这个差事。 现在见到人犯已经抓住了,也就不在此地逗留,准备去希望学堂那边,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送进宫里去。 “虎叔,你忙着吧,审讯犯人之类的我就不掺和了!” 二虎见朱允熥要跑,赶忙把他给叫住了。 “等等!” “三皇孙,您还没告诉卑职,您是如何猜到歹人藏匿在这家店铺里呢?” 朱允熥见二虎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恨不得拿棒子把他的脑袋敲开。 “虎叔,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你想想看,城墙上得用什么写字,才能招来那么多的蚂蚁?” “蜂蜜呀!” “那什么地方卖蜂蜜?” “蜜饯铺子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急败坏地道。 “你这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问!” “三皇孙,卑职是想问,您是怎么判定在这家铺子的!” “这个嘛……” 朱允熥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京城地图扔给二虎。 “你自己看看吧!” 二虎接过地图一个劲地查看,可是看了半天依然没看明白。就在他还想问的时候,发现朱允熥已经走远了。 “三皇孙,您还没告诉我为啥是这家呢……” 徐六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 无错更新@ “虎爷,三皇孙也不知道是这家,只是觉得这家离城门最近,方便他们周转……” “周转?” “是啊!” “虎爷您也不想想,城墙上的字那么大,那可不是一两斤蜂蜜能够用的,少说也得个上百斤。” “寻常铺子能有一二十斤蜂蜜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备下上百斤的货?” “因此,白莲叛逆必然要从城中店铺购置蜂蜜,提前存放在距离城门最近的地方。” 二虎听到徐六子的解释,终于恍然大悟。 “哦哦哦……我明白了,他。(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恭祝糟老头子万寿无疆! 们昨天关城门之前将蜂蜜运出城外,等到了天黑之时……” 二虎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想不到也就罢了,为何徐六子那蠢货能想到? “徐六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呀?” “我在希望学堂看大门,没事就去学堂里听课打发时间,无意间听到的呀!” “事实上,早在您和皇爷过来之前,学堂里的先生们就分析过这件事了,基本上跟三皇孙猜的差不多……” 朱允熥扔下二虎这只傻虎,去希望学堂里拉上自己为皇爷爷准备的礼物就进了宫。 他按照规矩去礼官那边登记,然后将礼物交给他们统一保管,就打算去大本堂转悠一圈,然后领着朱桂去找二舅习武。 今天是大明的法定节假日,所有官员都放假。 然而,他刚要转身离去,突然看到周王朱橚拎着那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走了过来。 朱允熥看到这只大鸟,眼珠子瞬间转不动了。 事实上,他上次之所以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鸟,不仅是为了朱允熞,实在是他自己也喜欢得紧。 礼官见到周王过来,赶忙热情地迎了上去,并且高声唱道。 “周王进献五彩青鸾一只!” 周王听到这话依然不满意,觉得不够拉风,又提醒了一句。 “本王这青鸾还会说话呢!” “来说一个!” “恭祝……” 周王起了个头,鹦鹉当即接着这个话往下说。 “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礼官看到这只大鸟果然能说话,赶忙满心欢喜地在礼单上又加了两个字。 “周王进献善言五彩斑斓青鸾一只!” 周王见对方这样写,这才满意地倒背着手,走进百官的队伍里听着众人的恭维之声。 朱允熥在周王走了之后,当即钻进了谨身殿,然后站在鹦鹉面前逗弄。 “恭祝!” “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说错啦!” “来重新跟我学。” “恭祝糟老头子万寿无疆!” “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恭祝糟老头!” “糟老头!” “招脑头!” “糟老头!” “遭脑头!” “糟老头!” “糟老头!” “聪明!” 在朱允熥走后,朱允熞也跑过来献礼,也看到了谨身殿内对着的一众礼物中,蹲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 “哇!” “我做梦都想要的大鸟!” “来说个话给我听听!” “糟老头!” 朱允熞听到这话,当即抓住鹦鹉的鸟头。 “你给咱重新说!” “我说你学,要不然我拧断你的鸟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第二百三十四章 恭祝糟老头子万寿无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谁知道秦王那么好骗啊! 奉天殿内文武分列两边设席。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大殿内的席位基本上都坐满了人,只有靠近龙椅的一排座位空置。 因为按照规矩,这些座位只有三公,以及最受皇帝恩宠的文臣勋贵才能有此殊荣。 因此,其他人不是艳羡地看着这些座位泛酸,就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今年皇帝陛下又会抬举谁。 “三公自不必说,只是蓝玉出征在外,他的那个位子必然要赏给别人喽!” “依老夫看,蓝玉那老匹夫就算不出征,陛下也得打压他一下,岂会如此抬举他?” “秦尚书说得有理!” “那蓝玉匹夫本就骄纵不法,蛮横至极,陛下没用国法惩治他,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又岂会让他蹬鼻子上脸?” “若是晋王殿下在,这里必然会有晋王一个席位……” “依老夫看,应该有三皇孙殿下一个席位。今天三皇孙殿下消弭了一场大狱,只用了一刻钟就破获了谶语案,抓获几十个白莲叛逆,当值得一个席位!” 这才是秦逵最想说的话,至于之前又是踩蓝玉,又是抬举晋王,那不过是顺带脚的铺垫。 相较于之前的谈“三皇孙”色变,今天的文官们听到这话,无不频频点头。 “三皇孙当真称得上贤明二字也,老夫今晨听闻城墙谶语之事时,吓得在家里赶忙把遗书写好了,生怕皇帝龙颜大怒杀红了眼,把老夫也给牵扯进去……” 户部尚书陈宗礼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同身受,满脸都是后怕之色。 “实不相瞒,老夫也是。老夫写完遗书,老妻和儿孙就抱着老夫痛哭,引得老夫那个酸涩呀……” “今天京城能如此祥和,没有任何人受到牵连,实在是受了三皇孙殿下莫大的恩惠啊!” 文官这边的默契感十足,在承了朱允熥如此大恩情后,每个人都尽量用“三皇孙”来称呼,而不是像以往那般言必称吴王。 别看这只是小小的称呼之别,但在秦逵等一干大佬眼里,这已经是了不得的信号了。 最起码证明一件事,文官们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排斥朱允熥。 于是乎,陈宗礼一个圈子一个圈子混下去,很快就将三皇孙贤明的名声给传扬出去。 当所有人都得知,今天朝堂之上能如此祥和,没有任何人受到白莲叛逆的牵连,全是仰仗三皇孙劝阻了陛下,无不跟着秦逵赞叹三皇孙的贤明。 文官这边都改了口了,武将那边就更是“弹冠相庆”了。 虽说现在还没上酒席,但每一个人的小脸都红扑扑的,大有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自我陶醉之感。 冯胜本就是个大嘴巴,见到朱允熥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忍不住跟众人吹嘘起来。 “老夫说啥来着,老夫早就说三皇孙聪明,城墙谶语这么大的案子,要是放在往常,没有一两个月都甭想消停,在三皇孙手里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搞定了,还抓了一伙白莲叛逆!” “依照咱看呀,皇帝陛下再不册封皇太孙,就有点对不住那孩子喽!” “宋国公,你说陛下会不会是等咱们上书哩?” “这个嘛……” 冯胜大嘴巴归大嘴巴,但心眼还是有的。知道这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智商范围,不由看向一旁的傅友德。 其他人见状也看向傅友德,傅友德算是他们武将这边少有的文化人,脑子最是灵光,很多时候喊口号都得由他带头哩。 “老傅,这事你咋看?” 傅友德见状摇了摇头道。 “实不相瞒,这事我也看不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咱们上不上书没多大用。” “陛下秉国二十几年,向来乾纲独断,啥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依我看,陛下是 在等一个契机,契机不到谁上书都没用。若是契机到了,就算所有人反对,陛下也会执意立储!” 众人听傅友德这样说,无不暗暗点头表示赞同。只是赞同之后,所有人又都有一个疑惑,那就是现在如何对待此事。 “颖国公,你觉得咱们现在该如何对待三皇孙,还像以往那般冷淡,还是可以直接烧灶啦?” 傅友德闻言看向门口处低着头数手指头的开国公常升笑了笑道。 “那儿不是有个现成的灶门吗?” 众人顺着傅友德的目光看过去,待见到是开国公常升时,无不露出一丝讶然。 “颖国公,您不是开玩笑吧,那常二怂也算个灶门?” “前怕狼,后怕虎,一点也不像开平王的性子,就连他亲舅舅蓝玉都不待见他……” 敢说这话的至少是国公级别,一般的侯爵、伯爵还没有插话的资格。 毕竟,常升再怎么怂,人家也是正经的国公,还轮不到一些低等级爵位的人来臧否。 傅友德倒是挺欣赏常升的谨慎、小心,觉得这才是福泽深厚之人。 “三皇孙在跟开国公习武!” 虽然傅友德说的内容很少,但听到之人无不心里暗暗一惊。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尤其是最后的“习武”两个字,比之开国公这个师傅还要重要。 “陛下竟然让三皇孙习武了?” “哇哈哈哈,岂不是说咱们武将勋贵的好日子要来啦?” “嘘!” “慎言!”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哇嘎嘎嘎……” 众人在笑过之后,又开始泛酸。 这可是教三皇孙习武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那两把刷子也能当师父。 “老夫觉得吧,习武要博采众长,光是学他们常家的武艺太过局限,不如咱们集体上书,请陛下给三皇孙多找几个师傅吧?” “此议甚妙!” “老夫附议!” “老夫也附议,哈哈哈……” 在众人谈笑间,几个藩王也混入其中,跟他们热络地攀谈起来。 其实对于大明的藩王来说,这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这边站着的武将勋贵,不是女儿嫁给了皇子,就是有儿子娶了皇家的公主,可谓是跟他们皇家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了。 朱柏这种喜好参玄论道的文化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武将勋贵这边,艳羡地看着文官那边谈笑风生,想要加入却不得其门而入。 周王朱橚听着周围全是谈论朱允熥的事,心里就是一阵腻烦。 虽说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来当太子,但他却非常反感朱允熥。 他反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朱允熥跟郭惠妃的几个儿子走得太近了。 但他也不敢贸然反对,只能尽量地把话题岔开。 “朱柏,你给父皇送了什么贺礼呀,说来让五哥开开眼?” “回五哥的话,小弟可比不上五哥家底殷实,能买得起青鸾那种神物,小弟不过是写了一幅字,送给父皇当做寿礼!” 周围的人听到朱柏的话,无不跑过来凑趣。 “五哥,你家那青鸾果真能说话?” “五哥,能说说你那青鸾是在何处购得的吗,小弟也想买上一只……” 朱橚听到众人一个劲的向自己打听,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当然会说话了!” “等一会儿唱礼之时,你们自然能看到我家的青鸾了,哈哈哈……” “若真如五哥所言,那父皇高兴之下,一定会重重地赏赐你!” “搞不好,能让您做第一排的座位哩!” 朱橚听到这话脸上满是欢喜之色,只是嘴上故作谦虚的道。 “这话就过了……” “我等身为人子,孝敬父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岂能贪图父皇的赏赐?” 众人听到这话,对朱橚又是一阵称赞,朱橚也是一阵谦虚,点评了一下其他王弟们的寿礼,夸他们一样有孝心之类。 然而,就在众人互相吹捧之时,突然看到奉天殿的门口出现一个叫花子。 站在门口负责迎宾的礼官也看到了,就在他想上前呵斥其滚出去之时,突然看清了此人的脸。 “秦王殿下,您怎么穿成这样了?” 秦王朱樉听到礼官的话,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粗瓷大碗。 “这是本王的寿礼!” 礼官拿着朱樉递过来的大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唱礼了,总不能说秦王进献“豁口粗瓷大碗”一只吧? 其他藩王见状也赶忙凑了上来,见到秦王头发蓬松,衣服上还故意打着一个个的补丁,无不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家里遭了贼?” “贼?” 朱樉听到这话,不由冷笑道。 “本王宁愿家里遭了贼,那样就算丢了钱,本王也知道被谁偷了去。” “现在本王钱没了,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呜呜呜……” 秦王朱樉越说越委屈,说了没两句就坐在奉天殿的门槛上呜呜大哭起来。 其他藩王见状赶忙扶着他进去落座,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不管他们如何问,秦王都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再逼问下去就是呜呜大哭。 皇宫外,一间不起眼的酒楼里,两个道士相对而坐。 “张兄手段真高,只用了月余时间,就从秦王那暴戾之人手里榨取十几万两银钱,比之我龙虎山的手段高出太多了!” 张邋遢听到张宇初的吹捧,脸上没有丝毫喜意,反而有些尴尬。 “这跟贫道无关,谁知道秦王那么好骗啊!” “我说地底下有金子他就信,我说要祭祀山神才能现出金矿他也信,我说要在山下盖道观他还信……” “最后我连编都懒得编了,直接告诉他要把金银都埋在坑里,唯有这样才能引动地底的庚金之气,现出金矿真身,他竟然也信……” “摊上这么个好骗的主,我能有啥办法?” “只恨自己才疏学浅,实在是编不出新花样了,要不然能哄骗他把王府卖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诸王的野望 跟奉天殿内的热闹相比,文华殿内则显得过于冷清了。 老朱坐在文华殿太子朱标曾经坐过的位置,看着大殿中的一切陈设依旧,心里的思念之情再也抑制不住,化作潸然泪水滚滚而下。 因为按照大明的制度,凡是宫中宴饮,皇帝在奉天殿宴请群臣,皇太子在文华殿接受朝臣恭贺的。 然而,宫殿依旧,大儿却已长眠于钟山。 老朱感怀一会儿,颓然地扶着椅子站起,强打起精神走出文华殿,向着奉天殿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喜欢这种热闹,但身为皇帝,他总得给臣下一个表现的机会。 这是皇帝的职责,却不是老朱的本心。 老朱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南边的大本堂方向,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秦德顺,大本堂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回禀陛下,三皇孙在大本堂宴请宫中诸皇子,以及在京藩王世子等。” “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不仅将刚刚在文华殿那边酝酿的感怀之气给散掉,甚至还隐隐生出期待的情绪。 “快快!” “带咱过去看看!” “仪仗就留在此地吧,莫要惊动了那小逆孙!” “诺!” 秦德顺笑着答应下来,然后命人偷偷摸过去打探,提前跟大本堂那边的太监打好招呼,免得他们咋咋呼呼地坏了皇爷的“大计”。 大本堂内,朱允熥坐在先生授课的座位上,其他皇子皇孙则参照奉天殿那边的样子,将桌椅重新分成两列摆放。 在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能发出乐声的方形木盒。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能发出乐声的盒子,甚至还有几个人走上前来回摩挲,想要打开盒子看看,里边是怎么藏下一个乐器班子的。 朱允熥手持一盏装着冰糖雪梨的酒盏,对着一干大明的准藩王嗷嗷大叫。 “肃静!” “都给我坐回去!” “别看那破八音盒了,这不过是个简装版,也就听个响,我给皇爷爷的那个才好玩呢!” 众人在朱允熥的再三催促下,这才恋恋不舍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只是一个个眼睛总是瞟向那所谓的八音盒,脸上满满的都是好奇之色。@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朱允熥见众人这番做派,只好拿出今天的杀手锏。 “一会儿抽奖,这个八音盒也是奖品之一!” “从现在起,谁要是再不搭理我,我就不让他抽奖!” 众人听到朱允熥这样说,顿时正襟危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就连年纪最大的朱桂都坐得腰杆笔直,满心想着如何将这个八音盒搞到手,送给徐家二娘子,讨自己的未婚妻欢心。 朱允熥见众人总算是安静下来,当即举起酒盏朗声说道。 “今天是皇爷爷千秋大寿,咱们第一杯就敬皇爷爷吧,祝皇爷爷长命一百五十岁,突破人类寿元极限!” 朱楧闻言眉头微皱,觉得这于理不合。 “大侄子,不应该是祝皇爷爷万岁万万岁吗?” 朱桂不等朱允熥反驳,就抢着怼了回去。 “啥万岁不万岁的,你看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活过百岁了?” “咱大侄子说一百五十岁,这才是脚踏实地的说法!” “咱们都是龙子龙孙,要是再向那些官员似的拍马屁,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片爱护之心?” 老朱躲在门外,听到朱桂这番话,满意地点点头。 他第一次发现朱桂长大了,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毛孩子了。 只是混账依旧,把臣子们的礼仪给说成了拍马屁,真是不当人子! 不过老朱在暗暗骂了朱桂后,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到放在空地的八音盒上,好奇这东西怎么。 发出声音的。 一想到大孙刚刚说给自己送了更好的玩意,他都恨不得马上飞到谨身殿,将大孙的寿礼拿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那孙子说的那般好玩。 “第二杯,敬咱们大明国运永昌!”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底下又传出一阵怪话。 “大侄子,刚刚那杯我还没喝完呢,这雪梨不嚼咽不下去呀!” “我也是,我也正嚼雪梨呢,你等会再提第二杯的事!” 朱允熥听到他们的怪话,当即愤怒地看向王德。 “给众人重新倒酒,把太医院的冰糖雪梨撤掉,换成御膳房的秘制酸梅汤!” “好嘞!” 又经过一番折腾,众人洒盏里都放上了酸梅汤后,再干起来顺滑多了。 “第二杯,敬咱们大明国运永昌!” “诸君饮胜!” “饮胜!” “第三杯……第三杯咱们谁也不敬了,各自说个愿望吧,权当是借皇爷爷个光,给咱们的未来许个愿。” “从最左边的伊王朱??开始,大家依次说说自己的理想和愿望。” 朱??只有四岁,在大本堂里不过是个凑数的,每天跟着先生认几个字的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像样的愿望。 听到朱允熥的话,当即站起来指着八音盒道。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这个盒子!” 朱允熥闻言那个汗啊,心想自己就多余叫这家伙起来。 “放心,都会有的!” “就算你今天抽不中,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你一个!” 朱??闻言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真的吗?” “要是我过生日的时候能收到这种盒子,你让我管你叫叔都行!” 朱允熥见他这样说,心里大为高兴,激动得一拍桌子道。 “一言为定!” 在朱??坐下去后,紧接着是其他年幼的小皇子,他们的理由都是大同小异,有说要周王家大鸟的,还有说要八音盒的,唯有唐王朱桱的愿望有点特殊,引得所有人一阵伤感。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母妃身边,永远不去就藩……” 朱桱这话算是勾起了所有人的伤心,如果让他们选择,在座的诸位皇子没人想离开母妃,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边远蛮荒之地当什么王爷。 哪怕是最为年长的朱桂,一想到将来要就藩,心里也会生出无限的惆怅。 朱允熥见气氛有点沉闷,当即站起来缓和气氛。 “其实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等将来铁路建起来,从边境到京城也不过是几日之遥,躺在火车上睡几天就回来了,根本不用担心路途遥远……” “铁路是什么,火车又是什么?” “铁路就是……” “算了,你们就记住,铁路就是一种特殊的路,是专门行驶火车的。而火车则是一种特别的车,比你们见到的所有马车都快,可以日行千里,且非常平稳,人坐在上边甚至不会感觉到颠簸!” 朱允熥的话成功将一众感伤的皇子皇孙们带偏,就连朱允炆都露出向往之色。 一边感慨三弟的天马行空,一边好奇这世上真有这样神奇的火车? “那要怎样才能建成这样的铁路呀?” “等我将来成为……那个啥的时候,我就会上书皇爷爷,在大明全力修建此等铁路!”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欢欣鼓舞。 _o_m 有几个年长的皇子,甚至心里暗暗琢磨着,大侄子是不是“点”他们呢? 朱植贱兮兮的站起来说道。 “大侄子,要不要我们帮忙?” “你要是有啥困难就直接跟我们说,反正我朱植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以后我辽王的三卫兵马就归你管了,你说打谁我就打谁!” 。 “谁敢拦着你上位,我朱植就咬死他,汪汪!” 其他皇子看到朱植表态,一个个纷纷站起来表忠心。 “庆王府的三卫兵马也归大侄子调遣!” “我宁王府的军队也归大侄子了……” “还有我谷王!” “只要大侄子能给我换个离京城近点的封地,你说让***啥我就干啥!” 朱桂毕竟年纪大一些,不像弟弟们那么口无遮拦,不过依然举起酒杯,朝着大侄子敬了一杯。 “大侄子,咱俩的关系就不用多说了,一切都在洒……酸梅汤里了!” 朱楧见众皇子都表态了,也羞答答地站起来。 “大侄子,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类的事情,我肃王府的军队随你调遣!” 站在门口偷听的老朱,听到屋里的一干逆子,已经形成以朱允熥为首的造反集团,心里气得直骂娘。 要不是他想听听那逆孙的回应,早就冲进去踢翻这些家伙们的桌子了! 秦德顺听得也是满脸冒汗,他本以为诸位皇子皇孙不过是吃吃喝喝,然后说几句吉祥话,怎么也没想到三扯两扯地扯到造反上边去! 朱允熥听到一干王叔们吐露心声,心里非常感动。他起身端起满满的一盏酸梅汤,对着众人敬了一圈,随即一饮而尽。 “诸位王叔的爱护,大侄子心领了!” “不过大逆不道之事咱们可不能干,咱们要做大明的贤王,为大明的繁荣昌盛贡献力量!” 老朱听到逆孙的这番话,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感觉这孩子胡闹归胡闹,但忠敬之心还是有的。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话,直接把他心中的愤怒点燃。 “再者说,就算咱们有啥想法,也不能现在表露出来呀。最起码得等皇爷爷不在了的,要不然咱们这边刚有点动静,那老头就拎着鞭子上来了,这谁顶得住呀,哈哈哈……” 朱桂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指着朱允熥打趣道。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顶得住,你可是长了个铁屁股,就连太医们都盛赞你天赋异禀,哈哈哈……” “十三哥说得对,大侄子最扛揍了,再过几年皇爷爷都打不动他了!” 朱允熥听着一众皇子的称赞,谦虚地说道。 “哪里哪里,实际上本王挨了鞭子也是很疼的,只是本王身子骨结实点,毅力强了点,能忍住不哭喊罢了……” “来来来,咱们继续。” “该轮到谁说理想啦?” “我!” 朱植当即举起手说道。 “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喝玩乐,当一个逍遥王爷!” 朱允熥闻言白了他一眼道。 “换个理想,你这个理想跟我撞车了!” “十四叔,你有啥想法?” 朱楧闻言羞涩地笑了笑道。 “十四叔没啥爱好,平时就是喜欢看个话本,如果有朝一日权在手,最想杀了那些断章狗,哈哈哈!”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咳了咳,“断章”这种事,还是他引入大明的,现在已经在三味书屋那边大力推广,所有话本都是分册销售。 据说,此举非常受到士人的喜爱,三味书屋每天开张,都能从门板上摘下一筐刀片。 “十三叔呢?” 朱桂闻言无奈地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道。 “我没啥理想,我现在就想着早点成亲,然后领着媳妇去封地盖一座漂亮的王宫,好好地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嘿嘿嘿……” 朱桂的理想顿时引起嘘声一片,所有人都嘲笑这厮的恋爱脑。 老朱听到这儿,脸上总算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大明的皇子皇孙们总算还保持着一份质朴,所有人的理想都不算过分,有。@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的更是可圈可点。 唯有小逆孙有点过分,竟然敢说等咱不在了再造反,真是欠打得很! 本来朱元璋听到这儿就想悄无声息地离去了,可朱桂接下来的话,一下子把他给勾住了。 “大侄子,我们都说了各自的理想,你还没说你有啥理想呢?” 其他皇子皇孙听到这话,一个个纷纷起哄。 “对呀!” “我们所有人都说了,你这个当晚辈的不能占我们便宜!” “快说!” 朱允熥听到众人的鼓噪声,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首发更新@ “我呀……”。 第二百三十七章 皇帝阴损,诚心让他们窝里斗! 朱允熥并不喜欢袒露自己的理想,因为他的理想一直在变。 一开始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只想着如何混吃等死,充其量有点穿越者的优越感,想着来个清君侧之再清君侧,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后来随着跟老朱之间的祖孙情加深,他的心态一点点变化,不想让老朱头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再遭受一遍战火的荼毒。更不想自己生活过的这片宫殿,被朱允炆的一场大火所湮灭。 当他从皇宫搬出去,见识了大明都城的繁华,大明百姓的淳朴,他又生出了一种保护欲,一种挥之不去的使命感。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也有责任为他们争取更好的未来。 否则,上天为何要让他穿越到大明呢? 不过,以上的种种,都只是他作为穿越者的臆想,天然地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直至刚才听到诸位王叔,以及兄弟吐露心扉,畅想未来,他的心态再次发生变化。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者,对待大明的一切事物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哪怕他竭尽全力去融入,但也总觉得隔着一层隔阂。 现在,当他蓦然回首这穿越之后的几个月,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然是历史中的一员,是大本堂内一众王叔、兄弟的倚仗。 “我的理想有点大……” “我希望大明强盛,可以不畏高山险阻,不惧浩海烟波,想打谁就打谁,将所有陆地都插上咱大明的旗子!” “我希望百姓富足,可以不用节衣缩食,不用等逢年过节,想吃肉就吃肉……” “我希望大明的土地上有奔驰的火车,我希望大明的天空有飞翔的铁鸟,我希望海洋上飘满大明的船只……” “我也希望皇爷爷和诸位王叔们都身体康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跟我一起见证大明的盛世华章!” 朱允熥的话一出口,偌大的大本堂没有丝毫声音。 既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叫好。 所有人都沉浸在他勾织的画面中无法自拔,幻想着火车、铁鸟等物的玄奇,惊叹着百姓日用富足的盛世,激荡这山海内外,皆为明土的豪迈! 不过,以上的种种都只是让他们心动,唯有朱允熥最后一句的真情流露,才让他们心中深深被触动。 大侄子仁义啊,对待我们这些王叔真的是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哪怕是年纪幼小的皇子,虽然听不懂朱允熥所表达的那些愿景,但依然能感受到这位年纪比他们还大的侄子的真诚。 在这之前,他们只在母妃脸上看到过,这种发自内心希望他们平安的表情…… 过了好久,朱桂才率先起身,激动地鼓着掌。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纷纷起身为朱允熥喝彩。 躲在门外的老朱,也感到鼻子一酸,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总算这逆孙还有点良心,不枉咱疼他一场啊……” 秦德顺早就热泪滚滚了,听到老皇帝的夸奖声,哽咽地附和着。 “三皇孙跟太子爷太像了,都是把仁义写在骨子里的人,呜呜呜……” 秦德顺哭了一会儿,狠了狠心,硬着头皮说道。 “皇爷,老奴也想跟着三皇孙见识见识,咱大明的盛世华章是啥样!” 老朱闻言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放心吧,会见到的……” 朱允熥那飘扬的思绪,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慢慢收回。当他看到所有人都一脸崇敬地看向自己时,脸上不禁地露出尴尬的神情。 刚刚是不是有点吹过头了? 有些东西是不是过于超前了,就拿那飞在天上的铁鸟来说,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都已经算是诸天神佛显灵了。 “诸位王叔尽情用膳,莫要辜负大侄子从宫外叫来的美 食!” 其他人听到这话,当即纷纷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众所周知,皇宫的饭菜难吃,皇帝陛下的大宴更难吃。 别说他们没资格去奉天殿用膳,就算有资格,他们现在也不想去了。 奉天殿那边的猪食,怎能比得上这边的好吃? 正在朱允熥招呼众人用餐之时,突然听到外边有人说话。 “何人在本王殿外喧哗!” “来人呀,将此人拖出去重责***板!” “诺!” 朱植等人听到“吴王”的号令,当即从椅子上起身,气势汹汹地冲到门外,想要拿下这个偷听墙角的人。 然而,当他们看到门外站着的胡子拉碴老头时,吓得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父……父皇……” 朱允熥看到自己的一群小王叔跪了,心里暗叫糟糕,赶忙起身跑向大本堂内的小门,打算从那边开溜。 老朱本来没想破坏这边的气氛,想着悄悄离开来着。现在被一干逆子堵了个正着,也就不再客气了,一脚一个将一干逆子踢飞,随即大踏步迈进大本堂找小逆孙算账。 然而,当他走进大本堂之时,看到小逆孙的座位上空了,当即气得怒不可遏。 “朱允熥呢?” 面对老朱的质询没人说话,只是一个个目光看向西侧的小门。 老朱见状当即对手下喝令道。 “去!” “把那逆孙给咱揪出来!” “诺!” 二虎答应一声,当即带领几个锦衣卫冲进去,没多一会儿就把朱允熥给拎了出来。 “皇爷,卑职幸不辱命,已将三皇孙给您带了过来!” “哼哼!” “这逆孙跑西厢房干嘛去了?” 二虎一边憋笑,一边回复道。 “回禀皇爷,卑职冲进去之时,三皇孙正欲翻窗逃跑,被卑职逮了个正着!” 老朱听了这话,脸上也不觉莞尔,心道这还真是这逆孙能干出来的事! 朱允熥见老朱脸上露出笑容,胆子顿时变得大了几分。 “皇爷爷,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您今天不该在奉天殿那边吗,怎么有空来我们这边?” 老朱看着朱允熥一脸的心虚,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心道这孙子总算还怕咱几分,要不然真不知道该咋管教他哩! “咱从你们喝第一杯酒的时候就来了!” “啊……”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傻眼,那岂不是自己刚刚那点“大逆不道”的话,都被这老头给听去了? “皇爷爷息怒,孙儿不过是跟王叔们说笑呢,您老可千万别当真!” “哼哼!” 老朱“哼哼”两声,当即绕到朱允熥身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滚出去!” “哎!” 朱允熥刚来到大本堂之外,又挨了老朱一脚。 “走!” “往哪儿走呀!” “往前!” “哦哦……” 朱允熥闻言又往前走了几步,刚想停下问问还往哪儿走,就又挨了老朱一脚。 “继续走!” “唉!” 老朱一路把大孙踢到奉天殿,一直踢到御阶下边,随手一指龙椅一侧的位置让他坐下。 朱允熥见状,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下,在心里哀叹自己可怜的境遇。 可惜了大本堂那边三十两银子一桌的席面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呢,就被老朱头给踢到这边来了…… 群臣看到朱允熥坐到距离老朱最近的位置上,一个个无不在心里纳罕。 这不是皇太子才能坐的位置吗,怎么扔上去一个孙子? 难道 说,皇帝陛下今天还有册封皇太孙之想法? 武将勋贵这边则是集体高氵朝,无不满脸热切看向朱允熥。 冯胜更是轻轻拉了拉傅友德的袖子,趴在他耳边低声道。 “老傅,要是一会儿陛下那啥,那啥的贺词可就全靠你领唱啦!” 傅友德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随即在肚子里搜肠刮肚地编词。 常升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到这一幕只感觉热泪盈眶,自家大姐的儿子,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 老朱在安置好朱允熥后,三两步走到龙椅边上坐下。 众人见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了,纷纷离席跪拜,山呼万岁万万岁。 一番礼毕后,皇帝陛下命令众卿平身,众人这才重新回到席位上坐好。 老朱环顾一圈,随即将秦德顺叫过来,对着他耳语一阵。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底纷纷生出激动之色。 因为按照惯例,陛下这时候该分配最前边一排的席位了。 今天能不能册封皇太孙不重要,但能不能做到第一排才最重要。 所有文武勋贵,无不满怀热切地看着皇帝陛下的狗腿子,每当秦德顺走近某人之时,某人和某人附近的人都会隐隐激动一下。 “宋国公请了!” 冯胜见陛下如此抬举自己,那叫一个开心,当场就哈哈大笑着拜谢了皇帝陛下,然后坐上武将这边第一排的位置。 “颖国公也请上座!” 傅友德对着皇帝躬身一礼,然后走到最前排,坐到冯胜那老匹夫的边上。 他这边刚坐下,冯胜就把脑袋伸了过来。 “老傅,你猜猜下一个是谁?” “如果蓝玉没走的话,这个座位应该是蓝玉的。” “但蓝玉现在出征在外,这就不好说喽……” 正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突然听到身后的秦德顺喊了一嗓子。 “开国公来没来?” 两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一震,赶忙回头看过去。 其他武将勋贵听到这话,也纷纷抬头四处张望,在经过一番寻找后,终于在门口的廊柱后边,发现了一脸懵逼的开国公常升。 秦德顺见到常升竟然“藏”得这么深,心里也有几分恼火。 这厮也太能藏了,怎么不在地上刨个洞钻进去! “开国公请吧!” “啊?” “秦公公,劳烦您跟陛下说一声,卑职辈分低,不敢跟世叔们同坐,还是让卑职坐在这边吧……” 秦德顺闻言郁闷地翻翻眼皮。 “有本事你亲口对陛下说去!” “我……我还是过去吧……” 常升是真不想露这个脸,更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但一想到要面对皇帝陛下的威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老老实实的过去坐好。 秦德顺在勋贵这边挑了三个,随即走到文臣那边。 “秦尚书请!” “微臣拜谢陛下!” 秦逵没有丝毫的犹豫,拜谢完陛下就当仁不让地走过去坐下了。 他为了三皇孙,连文官群体都得罪了,陛下就算赏他个“上座”那也是应该的。 “陈尚书也请上座……” 陈宗礼听到这话,倒是有几分喜出望外之感,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惦记着自己。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现在文臣这边三个上座已经坐下两人,其他四位尚书脑门上渐渐冒汗。 一边祈祷下一个是自己,一边暗骂皇帝这招阴损,诚心让他们窝里斗! 然而,陈宗礼的目光掠过其他四位尚书后,却又向着几人的身后望去。直至他眼睛一亮,这才收回目光,向着某个人走去。 “齐侍郎请吧!”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惊诧莫名,礼部尚书赵勉更是脸色铁青一片。 陛下略过他这个尚书也就罢了,竟然还将“上座”赏给齐泰,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打脸啊! 齐泰也愣在原地,满脸的不敢置信。 按照往年的规矩,“上座”的位置,不是坐着丞相,也得是坐着李善长那样的老臣,再不济也得是尚书之衔,什么时候轮到小小的侍郎了? “秦公公,您没搞错吧,在下只是礼部侍郎,应该是没资格上座的。” 秦公公闻言心说,这货咋跟常升一个德行。 陛下总共说了六个人名,自己要是还能记错的话,那自己也不用在御用监混了。 “齐先生请吧,陛下说的就是您!” 齐泰听到这话心里真是惊喜不已,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还没位置呢,自己贸然上座的话,以后在礼部也不用混了。 “秦公公,劳烦您跟陛下说一声,就说微臣才疏学浅,当不得此等上座,还请陛下将此座赐给别人……” 秦德顺闻言冷冷一笑道。 “齐侍郎,你难道看不出,这是陛下有意抬举你?” “你若是推辞,引得陛下不高兴,那可就……” 秦德顺说到这儿,故意看向边上的礼部尚书赵勉。 “赵尚书,您说这话对吧?” 赵勉现在真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一个洞,然后把自己藏进去。 这秦德顺太损了,没事问自己干嘛,还嫌自己丢人不够吗? 不过既然这厮问了,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回答。 “齐泰!” “秦公公说得对,陛下让你坐你就坐,不用顾忌老夫。” “老夫虽然不才,但还不至于嫉贤妒能,为了这点事情跟你生出嫌隙!” 齐泰见赵勉也这样说,只能对着几位尚书歉然一礼,随后拜谢陛下的赏赐,小心翼翼地坐下去。 赵勉见齐泰真坐下去了,心里暗暗想着,下个月就寻个由头,把他派云南主持一省学政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诸王献礼 在座位分配已定,就是传膳和唱礼的环节了。 两个环节同时进行,下边人正常传膳,礼官则站在皇帝身侧,唱念各位藩王、文武勋贵进献的礼物名单。 如果皇帝听到感兴趣的,则会命人抬上来一观。若是皇帝龙颜大悦,则会当场给予赏赐。 就算不给赏赐,哪怕只是将礼物从库房里抬出来点评几句,都足以让送礼之人感到开心了。 毕竟,有多少人送了礼,但在皇帝心中连个印象都没留下呢? 随着礼官的唱念,所有官员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哪怕宫娥、太监陆陆续续的将菜品、酒水端上来,所有人也无心品尝,全都偷眼去看皇帝的脸色,看他对哪样礼品感兴趣。 “宋国公进献西周青铜鼎一尊!” “颖国公进献宋朝汝瓷花瓶一对!” “开国公进献寿字型夜光奇石一块!” “呈上来!” “诺!” 不多时,三人的礼物被礼官抬上来,引发众人的啧啧惊叹。 “如此规整的青铜鼎可不多见,看样子宋国公这次是没少破费啊!” “颖国公进献的汝瓷也不错,这等品相的汝瓷,也算当世罕见!” “开国公这奇石嘛……啧啧,也还凑活吧。” 相较于武将们的吹捧,文官那边则有点泛酸。 老朱是严格奉行穷文富武规则的人,对于武将勋贵这边,只要你打仗勇武,不老想着谋反,贪点占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于文官那边,则是发现一个惩处一个,绝不姑息。 因此,文官普遍偏穷,买不起太好的礼物。 “这青铜鼎上的铜绿可真鲜艳呀,就跟刚做出来似的……” “这汝瓷确实不错,可惜不是最高贵的雨后天青色,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至于这寿字型奇石嘛……确实过于普通了,配不上陛下的这份荣宠……” 经过朱允熥搞出来的“义乌小商品批发”熏陶,所有人对于石头都免疫了。 一开始大家还挺开心的,想着能用如此低廉的价格,就购买到如此神异之物。 可是随着买到的人越来越多,这东西也就不值钱了,价格那是直线大跳水。 以至于很多人买了奇石却不敢进献,只是将其当做备用品。 不过,这种一般都是当朝大佬,想着通过进献寿礼博得陛下好感之人。 对于京师的普通官员来说,则不会讲究这些。他们给皇帝送礼,本就是抱着凑数的心理。 不求皇帝能记住,只求皇帝别记恨自己就行。 老朱见众人叽叽喳喳地说差不多了,亲自点评一番。 “劳宋国公破费了!” 冯胜听到陛下夸奖,赶忙起身离席拜谢,并将傅友德给他准备好的台词背出来。 “陛下客气了!” “微臣受陛下知遇之恩,臣虽肝脑涂地,无法报答万一!” 老朱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一旁的傅友德。 “颖国公也有心了。” 傅友德也跟冯胜一般,离席拜谢陛下的夸奖。 “微臣感念皇恩,常常铭感五内,夜不能寐。偶然获得两只瓷瓶,深感自己福德不够,恐暴殄天物,正值陛下春秋华诞,正好献与陛下,也免明珠暗投之憾!” 傅友德这番谢恩之言,在文官那边看来不过尔尔,但在武将这边则是暗暗咋舌,一个个开始搜肠刮肚地编贺词,展开了新一轮的内卷。 傅友德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冯胜再次伸过来一个脑袋。 “老傅,你不厚道呀!” “为啥给我编的词就那么几句,到了你这儿就是这么一番长篇大论!” 傅友德白了冯胜一眼,满是不屑地道。。@精华\/书阁·无错首发~~(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诸王献礼 “我要是给你编的多了,你那脑子能记住吗?” “你……你跟咱等着,看咱一会儿咋灌你!” 两人正絮絮叨叨之时,皇帝陛下又对常升的寿礼品评一番。 “此物倒也殊为难得,难为你能想着咱!” 朱元璋这番话一出口,所有朝臣心里都是一惊,刚刚送过青铜鼎和汝瓷花瓶的两位大佬,心里更是连声惊呼“卧槽!” 他俩送了那么贵重的东西,皇帝陛下都只是一句破费、有心给打发了,到了常升这破石头面前,竟然破天荒地说了这么多字,简直就差直说“朕要抬举开国公”了! 武将这边看到开国公获得陛下赞誉,除了个别人心里有点泛酸,大体上还是由衷地为其感到高兴的。 至于文臣那边则是鸦雀无声,暗暗忖度陛下此举用意。 是借故抬举开国公一家,还是有培养“托孤”重臣之心? 如果是后者,那开国公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恐怕五军都督府都未必够用了,搞不好会将兵部交给常升管理。 可这样一来,朝廷以文制武的国策可就破坏了,武将勋贵们将再也无法被压制…… 接下来是文官这边三位“上座”的礼物。 相较于勋贵那边的豪奢,文官这边则寒酸许多。 秦逵和陈宗礼,每人进献“不发光寿字型奇石”一块,批发市场出货价三十两银子。 齐泰则更寒酸,只是进献贺寿图一幅,算上装裱的钱,其花费总计不超过三百文。 当然,这只是物料成本,若是算上他齐泰的名声,拿到市面上也能值三十两。 因为金瓶梅的爆火,齐泰的书法、字画价格已经暴涨过好几次了。 京师的文人墨客,无不以收藏齐泰的作品为荣。 老朱也对三人的寿礼点评一番,尤其着重夸奖了齐泰的“风骨”,盛赞其含蓄内敛,乃为文臣之楷模。 武将那边听到这话没啥触动,文臣这边则是心底暗暗惊呼,陛下这是要抬举齐泰,有意将他的位子再往上挪一挪啊! 礼部尚书赵勉更是如坐针毡,因为齐泰已经是侍郎了,再升一级就只能是尚书,正好对应自己的位子! 看来要重新调整一下自己和齐泰的关系了,听说这厮有个弟弟年方弱冠,还未娶亲,是不是嫁过去个女儿拉拢下? 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礼官开始唱礼诸位藩王。 “秦王殿下进献豁口粗瓷大碗一只!” “晋王殿下进献夜光洪武神石一块!” “燕王殿下进献西域汗血马一匹!” “周王殿下进献善言神鸟青鸾一只!” “楚王殿下进献奇石……” “齐王殿下进献奇石……” 自楚王殿下之后,所有藩王进献的寿礼都是各种形状的奇石,听得老朱脸都绿了。 这帮家伙是不是约好了的,怎么全用石头凑数? 再者说,他们在哪儿搜刮了这么多的奇石,还个顶个的能发光? 不过最让她感兴趣的则是老二秦王朱樉所进献的豁口粗瓷大碗,他非常好奇,到底是谁给了这货的胆子,让他敢进献此等“神物”。 “都呈上来!” 不多时一众藩王将寿礼全部呈上来,老朱走下龙椅依次看过去,尤为重点看了下秦王所进献的“豁口粗瓷大碗”。 无错更新@ 在看过之后,确定这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粗瓷大碗,老朱当场就把朱樉叫了出来。 “老二,你给咱滚出来!” “咱过次大寿,本就没指望你们破费,但你搞这么一只大碗寒碜咱,是不是想影射咱是叫花子,不配当大明的皇帝!” 朱樉听到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地磕头请罪。 “父皇息怒!”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诸王献礼 “儿臣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此心!” “儿臣只是没钱买寿礼了,临进宫之前,从路边的乞丐手里抢了此碗,打算一会儿出宫也去要饭,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更是气炸了,敢情就这么一只粗瓷大碗,还是这厮从别人那儿抢来的! 老朱想到这里,恨不得一脚踢死这厮。然而当他低头看过去,见这厮穿得破破烂烂,宛如叫花乞丐一般,心下不由一阵诧异。 “皇儿,你怎生穿得如此狼狈?” 朱樉听到父皇如此问,赶忙爬到老朱脚边,一把抱住老朱的大腿“呜呜”哭泣起来。 “皇爹呀,儿子心里苦呀,哇呜呜呜……” “儿子被人骗了二十几万两银子,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啦!” “嘶……” 老朱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亲王俸禄算上禄米和各种折色不过一万两银子一年,这货竟然一次就被人骗走二十几年的俸禄?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骗你这么多钱?” “儿臣……儿臣不知……” “啥?” 老朱听到这话彻底怒了,挣脱秦王的爪子,猛地一脚踹出去。 _o_m “蠢货!” “被人骗了那么多钱,竟然连是被谁骗的都不知道,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二虎,速命锦衣卫全力调查此事,务必将那伙歹人尽数缉拿归案!” 二虎领命称诺,但身子却没动。 因为这事他知道得非常清楚,确实如朱樉所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歹人。 如果有,那也是秦王贪念作祟,实在是怪不得别人。 朱樉看到父皇生气也赶忙为自己辩解。 “父皇,不是儿子蠢,实在是那伙妖道太女干诈了!” “他们先是说地底有金矿,忽悠儿臣买下几百个刁民家的祖坟,这一项就花了儿臣好几万两银子……” “随后他们忽悠儿臣,说要在山下建山神庙,祭祀过山神,金矿才能显现出来。” “儿臣为了赶工期,从附近村民手里买来房梁、砖头等物,又花了儿臣几万两银子……” “后来他们又说要给挖掘金矿的工人口袋里揣钱,每人揣上一百两银子,用以勾动庚金之气。然而,那帮工人第二天就全跑了,一个都没剩……” “最后,他们说只要将金子埋入土中,就能引出地底的金脉……” 老朱听到这儿,基本上听明白了,自家这傻儿子完全是被人下套了。 只是让他困惑不解的是,老二平时挺精明的人啊,怎么连这种当都上? “然后你就把金子埋土里啦?” “回禀父皇,儿子也不想呀。可是他们跟儿子说,儿子若是不这么做,先前花的钱就全打水漂了!” “儿子为了不至于功亏一篑,多方筹措、拆解,凑了两万两金子埋入土中。然而只过了一晚,金子就不翼而飞了,那个神秘道士也消失不见!” “儿子现在不仅家里的钱被人骗光,还欠了一屁股外债,儿子心里苦呀,哇呜呜……” 坐在龙椅边上大吃大喝的朱允熥,听到自家傻二叔的遭遇,顿时明白咋回事了。 这家伙是被人套牢了,如果他能壮士断腕,买完坟地就认栽也就罢了。 可若是怀着捞回本钱的想法,则只会越陷越深,直至家底全部被人骗光。 只是这伙骗子有意思,废了这么大的劲儿,竟然不是为了谋取私利,而是为了给周围百姓造福? 老朱也听明白怎么回事了,自家这傻儿子是被人算得死死的,一环扣一环,直至把他吃干抹净啊。 只是最后说到的神秘道士是咋回事,难不成是某位高人在戏弄秦王? “二虎,将秦王带到锦衣卫详加查问,务必将。(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诸王献礼 那神秘道士缉拿归案!” “诺!” 老朱在打发走秦王后,对其他礼物也没心情点评了,朝着礼官摆摆手道。 “诸位皇儿的心意咱已经看过,都送回库房吧!” 其他人闻言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毕竟晋王不在,除了燕王和周王破费了点,其余人都是在“义乌小商品”那里花几百两银子买的便宜货。 但周王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他可是花了两万两白银呢,要是连父皇的一句夸奖都捞不到,岂不是白花了那么多钱? “父皇,儿臣的鸟您还没见呢!” “鸟?” 下边坐着的文武官员听到这话,无不暗暗发笑,心道周王殿下说话可真豪放,竟然敢让皇帝陛下看“鸟”。 周王也很快反应过来,尴尬地红了脸解释道。 “是儿臣斥巨资买的青鸾神鸟,此鸟不仅羽毛五彩斑斓,更难得的是会说话!” “哦?” 老朱早就看到站在架子上的那只大鸟了,不过他对于此等稀罕之物兴趣不大,就连汗血宝马都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 只是碍于周王的一片孝心,这才耐着性子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演示给咱看看吧!” “诺!” 周王起身离席,来到自家的青鸾神鸟面前说道。 “恭贺……” “恭贺……” “恭贺!” 在周王再三提示下,傻鸟终于反应过来。 “恭贺糟老头子!” 周王听到这话,吓得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无错更新@边上坐着的其他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也瞪大了眼珠子。 如果他们刚刚没听错的话,这只神鸟是不是说了一句“恭贺糟老头子?”。 老朱也惊诧莫名,怔怔地看向那只傻鸟,又看了看周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旁正在大吃大喝的朱允熥身上。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只有这厮偷偷骂过自己糟老头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诸王献礼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让这贼鸟给咱说一遍! 老朱锁定了“真凶”,就不想让朱橚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了,朝着他挥挥手道。 首发更新@ “拿下去吧!” 然而,朱橚却没领会父皇的意图,还以为父皇生气了呢,抓着鸟架子就将鸟提了起来,一遍遍地提示道。 “父皇,您再给儿臣点时间,这神鸟聪明得很,教上几遍就会了!” “神鸟跟孤学!” “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恭祝糟老头子万寿无疆!” “不是糟老头,是父皇!” “父皇!” “父皇!” “父皇!” “哎!” 众人见到朱橚对着一只鸟叫父皇,一个个只觉得这场面滑稽可笑,可是当众人听到那声“哎”之时,一个个瞬间傻眼。 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刚刚那声“哎”应该是这只神鸟发出来的吧? 老朱也被这一声“哎”给整懵了,他这个正牌父皇还没吭声呢,那贼死鸟竟然敢答应,真是岂有此理! “老五!” “你在哪儿搞了这么只破玩意,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还不给咱弄死它!” 朱橚也被气炸了,他平生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奇耻大辱,当即抓住鸟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再说不好,孤就拧断你的狗头!” 神鸟对这个场景很熟悉,在今天早晨,也有一个人掐着它的鸟头,恶狠狠地这样威胁过它。 为了不让自己命丧当场,当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神鸟此言一出,大殿上登时爆出哄堂大笑。 “笑不活了,哈哈哈……” “还别说这鸟不愧神鸟之名,竟然跟周王对骂上了,哈哈哈!” “而且对答如流,说得还挺应景呢,哈哈哈!” 老朱也被这只贼厮鸟给逗笑了,尤其是最后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语,不正是大孙写的那部话本里的名言吗? 如果说刚刚他还只是怀疑,现在他几乎可以笃定,这是朱允熥那逆孙干的好事了。 朱允熥听到这声“三十年”也一脸的懵逼,他记得自己明明只教了一句“糟老头”呀,这句“三十年”是谁教的? 朱橚听到这话,登时将目光锁定在朱允熥身上。 他也是翻过朱允熥写的“斗破”的,对里边别的没记住,这句嘴炮倒是记了个十成十。 其他文武大臣也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因为这句话太有名了,满京城的孩童打架,最后都会扔下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甚至有的人在教训家里年幼的逆子之时,都会时常从孩子嘴里听到这句话。 因此,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知道是朱允熥暗中捣鬼。 朱橚愤怒地看了看朱允熥,然后满脸委屈地跪在老朱面前。 “父皇!” “一定是朱允熥干的,他之前去儿臣家里想要出双倍的价格买下神鸟,儿臣没搭理他,他今天就溜进库房脏了我家神鸟的口!” 事实上,朱橚之所以不让诸位王弟、王侄近距离看鸟,就是怕这些人脏了神鸟的口。 但凡鹦鹉之类在训练其说话之时,都最忌讳被人“脏口”。 一旦被人脏了口,这鹦鹉也就废了。 因此,在训练鹦鹉说话之时,他从不让别人插手。只命一个小太监每天按时按点地喂它,并教它说话。 别说区区外人,就是他这个王爷,都尽量不去打扰。 现在看自己好不容易训练好的神鸟,被朱允熥那混账给脏了口,他心里恨不得掐死那孙子。 “父皇!” “儿臣冤枉啊,儿臣花重金购下此。(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让这贼鸟给咱说一遍! 鸟,每日里精心调教驯养,本想再父皇寿辰之日博父皇一笑,哪承想被朱允熥给祸害啦,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朱橚如此冤枉他,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五叔,你含血喷人!” “我只教了他一句,后边那句不是我教的!”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冷着脸看向朱允熥。 “那你教的是哪一句?” “是……” 朱允熥见状暗道不好,那贼厮鸟第一句说的也不是啥好话呀,甚至比后一句还糟糕呢! 要是让皇爷爷知道我背地里骂他糟老头,还不得把我活活打死啊! “回禀皇爷爷,我教的是天助大明!”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暗道这逆孙还算聪明,要不然今天少不得一阵毒打。 “嗯!” “那你让这贼鸟给咱说一遍!” “若是它说了,咱今天就饶你一次,若是不说……” “哼哼!” “你知道是啥后果!”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浑身汗毛直竖,赶忙从台阶上走下来,抓住鹦鹉的鸟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天助大明!” “三十年……” 朱允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朱橚那叫一个心疼,这可是他花两万两银子买来的神鸟啊,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他都不舍得碰一下,这孙子竟然说打就打! “天助大明!” “天诛大明!” “天助大明!” “天助大明!” “皇爷爷您看,这神鸟说天助大明啦,哇嘎嘎噶!” 老朱见大孙如此开心,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笑容,看向那只贼鸟的时候,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此鸟确实聪明,只教了两遍就能学会,倒也不负神鸟之名。” “确实聪明,什么东西一教就会……” 朱允熥附和老朱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要是证明此鸟聪明,只教了两遍就会,那自己早晨的时候教了个啥? “皇爷爷,这傻鸟也不是很聪明,孙儿早晨教了它小半个时辰呢,这才学会这一句!” 朱元璋一听这话就是再胡扯,估摸这孙子教了一早晨是真,但都教了些别的吧。 不过他看到大孙如此喜爱这只大鸟,心里登时生出怜惜之意。 大孙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自己的礼物呢。本来想着把吴王宫赏给他,却不料被大孙拿去改成了公苑,供全大明的百姓游玩。 除此之外,大孙收到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鞭子,以及各种各样的惩罚。 老朱想到这里,心里不禁生出愧疚之情。 _o_m “既然你如此喜欢这鸟,那咱就将此鸟转赠于你吧,也算奖励你为朝廷抓住白莲叛逆一事了。”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开心坏了,当即朝着老朱砰砰砰磕了四个头。 为啥是四个? 因为他之前打算花四万两买下这只鸟来着,这四个头正好顶那四万两银子! “孙儿谢过皇爷爷!” “皇爷爷万寿无疆,皇爷爷寿与天齐,皇爷爷法力无边……” 老朱听逆孙又开始胡说八道,当即打断他的话,示意他赶紧滚回座位上。 朱允熥也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竟然把星宿老仙的台词给抢了,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拎着大鸟就回到座位上逗弄去了。 朱橚这边看到父皇将自己花费重金购置的神鸟,转赠给朱允熥那混账,气得都快哭了。 “父皇,那可是儿臣的一片孝心啊,您怎能……” 老朱岂能不知朱橚的那点小心思,当即对着他一阵夸奖。 “皇儿,你的孝心咱已知晓,难为你为了逗咱一笑,花费如此多的心思。(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让这贼鸟给咱说一遍! 了。” “来人啊,给周王在第一排加个座!” 朱橚听到这话登时狂喜,心里暗道这两万两银子花得太值了! 父皇终于能正眼看他了,竟然如此夸奖他,还特意让他坐到第一排! 不多时,武将勋贵的前边又加了一个座,朱橚美滋滋地坐上去,只感觉自己距离那个位子都近了无数倍,简直是近在咫尺! 只是每当他看到一旁逗弄自家神鸟的朱允熥时,总是气得咬牙切齿。 这可是自己花了两万两银子买来的神鸟,竟然便宜了这厮! 接下来的唱礼环节速度就快了,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所送的寿礼都不过是一些寻常之物。 老朱只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今天的石头也太多了,怎么全是“夜光神石”的祥瑞? 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神兽,什么长脖子的麒麟,一只角的獬豸,以及十几只各地布政使进献的白鹿和神龟等物。 老朱越听脸色越黑,他倒不是在乎这点寿礼,实在是觉得大明的官员太不拿他当回事,送的寿礼竟然如此敷衍。 底下等着吃席的官员也是如坐针毡,他们也没想到能蹦出来这么多“神石”、“白鹿”、“神龟”之物啊。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多人买,他们也不会去贪“义乌小商品”的便宜! “咱本不欲铺张浪费,但尔等也不至于如此敷衍塞责,拿一堆破石头来糊弄咱吧!” “来人,将所有送石头、神龟、白鹿的官员名字都给咱记下来!” 底下的官员听到这话无不心里一颤,赶忙起身离席跪在地上请罪。 “陛下息怒,臣等也是受了女干人懵逼,不知道会有如此多的神石、神龟之物啊!” “陛下,微臣也是听闻城里有一家神奇的店铺,专门出售各种稀奇古怪的神石……” “来人啊!” “给咱查查这家店铺是什么来历!” 朱允熥听到这话,再也顾不上逗弄鹦鹉了,赶忙离席跪在一众官员面前。 “皇爷爷,今天是您万寿之喜,咱们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坏了您的心情了吧?” “虽然诸位大人进献的寿礼多有雷同,但对皇爷爷的忠敬之心却没有任何差别。都是希望皇爷爷您万寿无疆,希望大明在您的带领下,不论是军事还是民生,都能一步一个台阶,远迈汉唐,达到历朝历代所未能达到的高度!” 一众文臣武将,听到朱允熥这话全都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孙能主动跳出来替他们求情! 老朱看着跪在丹墀之下的小逆孙,心里也是暗暗吃惊,暗忖这孙子吃错药了吧,竟然替不相干的人求情?。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让这贼鸟给咱说一遍! 第二百四十章 收拾那孙子的理由有了! 朱允熥也不想替别人求情,只因为那些石头、神龟、白鹿都是他卖的。 要真让锦衣卫去查,自己那点小秘密岂不是全都被老朱知道了? “皇爷爷,您就卖孙儿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不要继续追查了!” 老朱听到这话,有种不祥的预感,暗忖这家店铺该不会跟这逆孙有关吧? 不过朱允熥所言卖他个面子,倒是让老朱心里微微一动,感觉这倒是个为逆孙扬名的好机会。 “既然咱大孙都这样说了,那咱就卖大孙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但下不为例!” “你们若是不想送寿礼可以不送,没必要拿一堆破石头来糊弄咱!” 众人听到陛下这样说,赶忙叩首请罪。 “臣等知罪!” “臣等叩谢陛下宽宥之恩!” “臣等拜谢吴王!” “臣等拜谢三皇孙!” 朱元璋听到众人拜谢吴王,眉毛不由一挑,心里生出几分不悦。 朱允熥倒是浑不在意,见自己又蒙混过关了,当即重新回到座位上逗弄鹦鹉,暗戳戳地让它管自己叫帅锅。 然而,他还没教几句呢,就见到老朱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 “小逆孙,那些石头不会是你捣的鬼吧?” “皇爷爷,您想哪儿去了,孙儿怎能干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哼哼!” “你就给咱编吧,一会儿你的寿礼要是让咱不满意,你今天晚上就趴着睡觉吧!” “呃呃……” 老朱吓唬完大孙,当即命礼官继续唱礼。 “二皇孙进献百寿图一幅!” “吴王殿下进献八仙贺寿八音宝盒一只!” “四皇孙进献寿字一幅……” 随着礼官的唱念,众人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来了,百寿图之类的不稀奇,可那个八音盒是个什么玩意? 老朱心里也充满期待,心想这东西还能跳舞,那可稀奇了…… 然而,当朱允熥的寿礼被小太监抬上来之时,所有人都露出失望之色。 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寒碜了点,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木质方形盒子。而且木头都是原色,连个漆都没刷。 无错更新@ “大孙,这就是你送给咱的寿礼?” “是啊!” 朱允熥答应一声,就颠颠地跑下御阶,然后打开盒子的盖子,从里边拿出一根特殊的大铁棍,插入盒子的圆孔里使劲地摇起来。 在给八音盒上完劲后,朱允熥又从盒子里翻出几个小人,立在光滑的镜面上,随即拉动八音盒的开关。 随着开关拉动,一阵悠扬的乐声响彻整座大殿。 旋律很怪,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曲子。 声音很脆,宛如泉水叮咚,又隐隐有金石之音,很是婉转动听。 不过最让众人惊叹的是,立于镜面上的小人竟然真的动了! 而且随着他们的身形移动,身上的衣服也迎风摆动,真的宛如在跳舞一般! 老朱并不喜欢此等奇技Yin巧,但鉴于是大孙所送,脸上依然充满了欢喜。 他不仅非常满意这件寿礼,更是开心地从御阶上走下来,站在硕大的木头盒子面前观赏。 只见光滑的镜面上立着八个形态各异的小人,有拎着篮子的蓝采和,还有吹着长笛的韩湘子,拄着拐的铁拐李等等,一看就是仿效的八仙过海典故。 “咱记得你之前想送的不是这个吧?” “皇爷爷怎么知道?” 朱允熥刚说出这话,就暗骂自己是傻瓜。有二虎那么个耳报神,皇爷爷有啥事是不知道的? “皇爷爷英明,孙儿之前确实想送另外一件了,后来三叔说那物件名字不好听,不适合当做寿礼,孙儿就临时让匠人改进一下。(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章 收拾那孙子的理由有了! ,做成了八仙贺寿八音盒,以此博取皇爷爷的欢心,嘿嘿嘿……” 老朱满意地揉了揉大孙的小脑袋道。 “你有心了,咱很喜欢!” “皇爷爷喜欢就好!” “改天孙儿再抬过来一样东西,不是寿礼,也不是贺礼,就是摆在皇爷爷的寝宫里当个玩意。” 老朱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应该就是之前他看到的那个自鸣钟。 “好!” “咱等着!” 老朱在看过大孙进献的寿礼后,高兴之下,对所有送礼的人都给予了赏赐。 一时间,大殿之上再次响起山呼万岁之声。 老朱重新回到龙椅上,朱允熥也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在朱允熥教鹦鹉学会“帅锅”之时,老朱的寿宴也正式开始,群臣开始轮番敬酒。 老朱并不善饮,平日里酒瘾也不大,只有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偶尔喝上一点。 因此,虽然敬酒的人多,但每次他都只是举杯示意,然后浅浅地喝上一小口,就权当回应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有的人就有点飘了。 比如说,刚刚喝了一坛子酒的冯胜,大着舌头敬老朱,非逼着老朱喝完。 老朱知道这是个难缠鬼,平素里出了名的没脑子,也不跟他争辩,见他敬酒当场就干了。 冯胜见皇帝陛下如此给面,激动得满脸潮红,嚷嚷着要再敬皇帝陛下一杯。 傅友德见状赶忙拉住他,不想让他再得寸进尺。然而,他却忽略了冯胜在喝酒上的天赋。别看他现在醉得晃晃悠悠,但脑子清醒着呢,一开口就是让老朱无法拒绝的理由。 “上位,咱敬的酒您喝了,给了咱天大的面子,咱老冯心里高兴!” “但咱老冯今天还得再敬上位一杯,上位务必要再卖咱个面子!” “哦?”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也爆出一丝冷笑。 “冯胜,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道道,咱就命人把你扔护城河里醒洒!” 冯胜闻言丝毫不怕,只是嘿嘿嘿地傻笑。 “上位,咱这杯是替凉国公蓝玉敬的,蓝玉现在率领十万大军为国征战,您就算不看在咱老冯的面子上,不看蓝玉的面子,也得给十万将士一个面子吧!” 老朱听到这话还真不好拒绝,当即从龙椅上站起来,背对群臣面向北方洒下一杯酒水。 随后转过身,命人将杯子满上,满脸严肃的说道。 “谨以此杯敬大明的将士们!” “诸位臣工!” “饮胜!”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起身,举起酒杯高声喊道。 “饮胜!” 老朱在陪着众人喝完这杯酒后,就随便找个理由溜了。 在老朱离开后,奉天殿内的气氛霎时高涨,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彻底放飞了自我,开始觥筹交错地畅饮起来。 虽说皇宫里的饭菜不咋地,但御酒的质量还是不错的,乃是宫里酒醋面局精心酿制的好酒,等闲人根本喝不到。 因此,众人本着喝一坛不亏,喝两坛算赚的不喝白不喝精神,纷纷敞开了肚皮占老朱家的便宜。 朱允熥见老朱走了,也拎着自己的大鸟离席,偷偷溜去大本堂那边。 朱允熞见三哥把大鸟带过来了,赶忙跑过来逗弄,其他人见状也过来围着大鸟转圈。 一会儿摸摸大鸟的羽毛,一会喂大鸟点果子。 另外一边,二虎将朱樉送到北镇抚司,让几个书办详细记录朱樉受骗案的经过后,就再次回到皇宫值勤。 今天进出皇宫的人特别多,他们锦衣卫和羽林卫压力非常大,不敢有一点马虎。 _o_m 然而,当他重新回到奉天殿,看到皇爷正好从宫里走出来,赶忙颠颠。(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章 收拾那孙子的理由有了! 地追了上去。 “皇爷,秦王殿下的事已经办完了,秦王殿下也被卑职送回秦王府了。” “嗯!” “你去给咱查查,今天百官进献的那些石头是在哪儿买的?” “这个呀……” 二虎尴尬的回道。 “皇爷,那个不用查了,那些石头、神龟、白鹿都是少主卖的……” 老朱听到果然是那逆孙捣鬼,脸上当即露出一丝微笑。 “给咱说说,那逆孙此次借着咱大寿之机赚了多少?” “回……回皇爷,赚了约莫十万两银子吧……” “多少!” 老朱听到小逆孙借着自己的寿辰,竟然赚了十万两银子,震惊得声调都变了。 无错更新@ “回禀皇爷,十几万两也是有的……” “嘶……” 老朱见二虎说得这么费劲,就知道二虎没说实话,搞不好那孙子赚了二十万两! 这孙子也太能折腾了,就这么个由头都能赚这样多? 老朱想到这儿顿时不淡定了,这可是他的寿辰,凭啥被那孙子赚走这么多! 那逆孙赚取的钱就算不都是他的,也至少得有他一半吧? 只是找个啥理由让那孙子吐出来一半,缓解下朝廷缺钱的危机呢? “二虎,除了那些破石头,还有何物是出自那逆孙之手?” “回皇爷,宋国公的青铜鼎不是西周的,是七天前做出来的……” “颖国公的汝窑花瓶也是假的,是少主在城外的瓷窑里仿制的……” 老朱听了这话心里一喜,暗道收拾那孙子的理由有了! “这逆孙不打不行了!” “借着咱寿辰敛财也就罢了,竟然将文武勋贵全都骗了个遍,简直是胆大包天!” “你去给咱把那逆孙抓来……” 正在老朱这样说的时候,突然听到后宫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老朱听到这声音,顿时想起郭惠妃在后宫设宴款待朝廷命妇之事。 “先不用管那孙子了,反正他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咱晚上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你先跟咱去后宫一趟,给那逆孙挑几个媳妇去!” “诺!”。 第二百四十章 收拾那孙子的理由有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父亲配享太庙! 奉天殿内人声鼎沸之时,坤宁宫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只是坤宁宫比不得奉天殿宽敞,只能在院子里也搭上凉棚,摆上桌子,招待一干朝廷命妇。 郭惠妃也搞了个椅子坐着,效仿前朝的样子,接受一干命妇的拜见。 每当见到领着女儿或者孙女进宫贺寿之人,都会下意识地多瞧几眼,然后打听下是否婚配。若是没有婚配,则会开心地赏赐两朵宫花,并命人叫姓名籍贯记录下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郭惠妃这一举动,一看就是为皇室相看王妃的做派,每一个命妇都卯足了劲地夸耀自家女儿。 虽说大臣们不愿意娶皇家的女儿,但若是让他们往皇家嫁女儿,那一个个则是积极得很。 因为相较于免死金牌,有个皇室成员当女婿更稳当些。 哪怕是将来家族遭祸,皇帝陛下也会手下留情,给自家留下一脉香火。 郭惠妃这边没什么贺礼,毕竟不是她庆生,各个勋贵之家的寿礼都送到前朝去了,显得她这边比较冷清。 只有太子妃吕氏进献的手绣道德经算是贺礼,劳烦她代替皇帝陛下查验。 哪怕郭惠妃带着挑剔的心情,在看过吕氏的绣品后,也不得不承认吕氏的绣工扎实,绣出来的道德经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绣得不错,劳烦太子妃费心了!” 吕氏欠身一礼道。 “惠妃娘娘言重了,为父皇尽孝,本就是我等做儿媳的本分!” 郭惠妃闻言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命吕氏去帮忙招待前来贺寿的命妇。 吕氏闻言躬身一礼,随即走进人堆里与前来贺寿的各路命妇攀谈,答对的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 郭惠妃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一叹。 这吕氏除了在小熥熥之事上有失察之罪,别的事情上还真是无可挑剔。 有了吕氏替她应付那些文官命妇,郭惠妃就能抽出更多时间跟勋贵这边的命妇攀谈了。 对于蓝家和徐家的两位亲家,更是热络得不得了,拉着两人说笑了好一阵子。 郭惠妃之所以亲近朱允熥,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大儿子朱椿迎娶的乃是凉国公蓝玉之女。 郭惠妃爱屋及乌之下,自然更希望朱允熥能够继承皇位。 现下郭惠妃二儿子朱桂也要迎娶徐家的千金,她自然也要抬举下徐家的老夫人谢氏,好给自己的儿子争一点脸面。 在郭惠妃跟一干武将勋贵之亲眷聊得热络之时,吕氏那边也跟一群文臣命妇有说有笑。 虽然吕氏之父不过是个太常卿,但吕家本就是江南大族,自宋朝时期始,家中世代有人做官,在江南士林积攒了不小的声望和人脉。 因此,朝中文官清流的亲眷,就算不敢明着支持她,也会下意识地与之亲近。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后宫的寿宴也分成了两个群体。 武将勋贵们叽叽喳喳地挤在一起,文臣命妇们三三两两地混在一块。 即使是分配座位之时,两边也是泾渭分明,就差在中间立上屏风了。 但坤宁宫实在是太小了,即使两边刻意保持距离,也保持不了多远。 不说彼此能看清对方的汗毛吧,但是一抬眼总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痦子。 众人落座后,大人们比较矜持,哪怕彼此攀谈着,也总是尽量避开敏感话题。 相较于大人们的矜持,有幸参加寿宴的一群小丫头则没那么多心机。 哪怕在入宫之前,长辈就已经再三叮嘱,让她们入宫之后谨言慎行,切莫多生口舌是非。 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就可以互相引为知己,也可能一言不合就反目成仇。 徐妙锦正在跟冯家的两个侄女闲聊之时,突然听到隔壁桌的几个文官之女,谈论大明的几个。(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父亲配享太庙! 皇孙,听得她心里一阵不爽。 “你们听说了吗,惠妃娘娘好像在给皇孙选妃!” “啊?”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传到长辈耳中,可是会挨骂的!” “嗨!” “咱们姐妹间闲聊,谁会没事跑到自家长辈那里嚼舌根。” “不过我看咱们是没戏了,皇家喜欢与武将勋贵家结亲,惠妃娘娘更是娶了两位国公家的儿媳妇,定然不会选咱们!” “姐姐说得也对,这事还真轮不到咱们头上。” “不过我听人说,嫁给皇家也不是什么好事。@精华\/书阁*首发更新~~如果能嫁个喜读诗书温润君子还好,若是像豫王殿下那般斗鸡走狗之辈,整日流连于勾栏瓦舍之徒,还不如剃了头发当姑子呢,嘻嘻嘻……” 徐妙锦听到这里,脸色已然不好看了。 虽说她已经将朱桂列为徐府最不欢迎名单,但只许她看不上朱桂,却不容别人糟践她二姐夫! 然而,没等徐妙锦这边的小宇宙爆发呢,隔壁桌的闲言碎语再次传入耳中。 “如果真是给皇孙选妃,那嫁给二皇孙的人就幸运了。” “据我父亲说,二皇孙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学问、教养,在整个皇家都是数得上的人物。更难得的是二皇孙心存仁善,是真正温润如玉的君子。” “相较而言,小他两岁的三皇孙就差多了。不仅经常逃课,还不敬师长,曾经因为黄修撰说了他几句,就暗中指使锦衣卫,将黄修撰给抓到诏狱里折磨!” “黄修撰可是本朝探花呀,不论是学问还是人品,那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这样的大才都要被此人折辱,足见三皇孙此人之残暴!” 徐妙锦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愤怒地一拍桌子,拎着两个拳头就冲向了隔壁那桌。 “够了!” “就你们还敢自称大家闺秀呢?” “一个个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竟敢对皇孙品头论足,真当你们是皇孙妃啦!” “再者说,你们嘴里盛赞的某个皇孙也不怎么样吗,热孝期间流连勾栏瓦舍,还纳了妓子为侍妾,此等恶劣行径也称得上君子?” “我呸!” 礼部尚书之女赵静姝闻言,立马又羞又怒地拍案而起,指着徐妙锦愤怒地呵斥道。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你又是何人,竟然质问我的名字?” “哼哼!” “我乃礼部尚书之嫡女赵静姝!” 赵静姝此言一出,在座的一众文臣之女,无不昂首挺胸,满是挑衅地看向这个突然钻出来的野丫头。 “我赵姐姐自爆门第了,该轮到你个野丫头了吧!” “我呀?” “自然是你,如果你自觉身份卑微,给我们磕头赔礼道歉即可,我们赵姐姐自然大人不记小人过!” 徐妙锦听到这些小丫头的嘲讽,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冷笑。 “凭你们也配?” “你们都把耳朵给我竖起来,给我听仔细喽!” “我父亲在陛下还在潜龙时期,即追随陛下左右,曾在鄱阳湖之战大败陈友谅,也曾跟常家叔叔一起攻克过元大都!” “累官至太傅、中书右丞相、参军国事兼太子少傅,并受封魏国公!” “后蒙陛下隆恩,追封为中山王,谥号武宁,陪葬钟山,配享太庙!” 在徐妙锦甩出一溜王炸后,隔壁桌上的一干小丫头齐齐傻眼。 这里边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以碾压他们了,这家伙竟然说出来一串…… 礼部尚书赵勉之女赶忙起身,朝着徐妙锦盈盈下拜。 “不知是中山王之女,刚刚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多海涵!” 徐妙锦闻言眼皮一翻,直接抄。(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父亲配享太庙! 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恶狠狠地啃了一口。 “出门在外,要记得谨言慎行,切莫为父兄招祸!” “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谨记在心!” “另外,以后别动不动就问别人门第,我父王那么威风,我都不曾仗势欺人,你父亲不过是个礼部尚书,哪来的脸出来显摆?” 赵静姝听到这话气得肺子都要气炸了,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是!” “妹妹今后一定注意!” 徐妙锦见对方答对得还算得体,也就不再搭理她们了,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她这边刚坐下,冯胜的孙女冯宝儿就凑了上来。 “小姑姑,你不是最讨厌朱允熥吗,怎么会替他说话?” “我有吗?” 在座的所有小丫头闻言,齐刷刷地点点头。 “有!” 徐妙锦闻言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嗨!” “朱允熥虽然可恶,但不失为大丈夫。” “哪怕被我揍得鼻青脸肿,哭哭啼啼,也未曾找皇帝陛下告状,也算得是有骨气的好大侄!” “不过最重要的是,那家伙做的蛋糕是真好吃,改天你们去我家里,我请你们尝尝,嘻嘻……” “哦哦……” 在一众小丫头闲聊之时,边上伺候的宫女、太监早就将她们的行为暗暗记在心里。 惠妃娘娘早就交代过了,今天寿宴之后要考的,谁记下来的多,谁的赏赐就丰厚。 老朱从后门溜进坤宁宫,躲在屏风后边暗暗观察,无奈视线模糊,对坐在远处的人看得不是很真切。 “二虎,咱眼神不大好,你帮咱相看相看,都有谁家的小丫头长得标致些,足以匹配上咱大孙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父亲配享太庙! 第二百四十二章 皇爷爷,您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二虎放眼望去,只见满屋的莺莺燕燕,直接给他看花眼了。 “回禀皇爷,宋国公家的孙女不错,礼部尚书家的女儿也挺好,还有徐家的……” 老朱听到这儿蓦地打了个哈欠,他本就不胜酒力,再加上之前在文华殿耗费了不少精神,在喝了两盏洒后就觉得有些困倦。 “记下来!” 二虎闻言眼珠转了转。 “卑职瞅着都挺好的……” “那就都给咱记下来!” “再命宫里的画师,给所有丫头绘制肖像,过些日子让那逆孙亲自挑挑!” “诺!” 老朱交代完这件事,打着哈欠溜出坤宁宫。然而,出了坤宁宫被冷风一吹,他倒是精神了几分,于是吩咐抬着肩舆的力士道。 “抬着咱去谨身殿瞅一眼!” 不多时老朱来到谨身殿,看到堆了满满一屋子的“神石”,两只眼睛登时瞪得滚圆。 先前在奉天殿听礼官唱念的时候,他只觉得神石重复的次数有点多,现在看到满地的石头,他这才意识到那逆孙造了多大的孽! 他甚至有种预感,估计用不了多久,民间就会盛传他是喜欢祥瑞的昏君…… “这逆孙确实有点过分了!” 二虎听到皇爷这般语气,心里暗暗为朱允熥捏把汗。 一般情况来说,皇爷的语气越平静,证明他心里的火气越大。 要真是气得跳脚直骂,反而没什么大事。 “皇爷,少主也只是少年心性,并没有什么恶意……” “哼哼!” “这话还用你说?” “只是咱这张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先抬咱回去迷瞪一觉,等咱养足了精神再收拾他!” “咱警告你,你这次要是敢通风报信,咱就把你阉了,让你当一只阉虎!” 二虎一听这话,吓得赶忙夹紧尾巴。 _o_m “皇爷放心!” “卑职今天哪儿都不去,就老老实实守在皇爷的门口站岗!” 在老朱打着哈欠去补觉的时候,大本堂那边已经开始摇奖了。 朱允熥早就命人在每个座位上都贴上数字标签,然后将对应的标签贴在小木球上,扔到一个罐子里来回滚动。 朱允熥为了每个人都能捞到奖品,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诸如笔墨纸砚、精装话本、泥雕木偶等玩具应有尽有。 不过所有人都只盯着空地上摆着的八音盒,一个个铆足了劲只想要这个。 抽奖的结果很不理想,最起码对朱允熞来说不理想。 因为他只抽中一套笔墨纸砚,八音盒被他十四叔朱楧抽走了。 朱允熥看着哭哭啼啼的朱允熞,只好将大鸟送给他。 朱允熞得到梦寐以求的大鸟,果然不在哭泣了。 “三哥,这鸟能活多久啊,可别养上三两年就老死了,那样我会伤心的……” “放心吧,这鸟的寿命长着呢,把你送走它都不带死的!” 朱允熞听到这话果然放心了,然后在一众王叔的艳羡下,带着大鸟蹦蹦跳跳地回宫。 朱允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暗暗佩服朱允熥的大方。 他自问如果是自己,大概是舍不得将此等神鸟送给四弟的。 但是朱允熥看到四弟哭泣,连个磕绊都没打就把大鸟送给弟弟,这份对待兄弟的情谊,着实让人钦佩。 “二哥替朱允熞谢过三弟!” “四弟还小,不知此物的贵重,等让他玩上几天,二弟就讨要回去好生照料吧。” “不管怎么说,此物都是皇爷爷所赐,万一被四弟养死了,皇爷爷面上也不好看。” 朱允熥听到这话,颇为意外地看了眼自家这个便宜二哥,心。 道这货是真不打算争了? 这也太怂了吧,自己还啥都没干呢,就把他给逼得放弃啦? “二哥言重了,此鸟也就现在显得贵重点,等过两年弟弟的舰队成型,这种鹦鹉想要多少有多少!” “哦?” 朱允炆听到朱允熥这般说,顿时来了兴趣。 “听三弟这话,像是知道此等神鸟产于何处?” 朱允熥心说,这可算是问对人了,脸上不无得意地说道。 “那是自然!”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不急着回宫了,纷纷凑了上来,打听此鸟的来历。 “大侄子,你快给我们说说,去哪儿能抓到这种神鸟?” “此鸟并不难得,在距离咱们大明两万里左右的一片大陆上。” “那里物产丰富,民风淳朴,有着遍地的黄金珠宝,以及各种神异的动物。” “这种金刚鹦鹉就是其中之一。” 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听到这话,有的心向往之,有的两眼冒金光,还有的心里已经信了,但嘴上依然要倔强地抬着杠。 “你吹牛,我才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地方!” 朱允熥从自己的书桌里掏出一张世界地图摊在地上,指着南美洲的区域道。 “这有啥好吹牛的,这片大陆就在这儿!” “我跟你们说,这里的人吃的米都是金黄色的,被称为黄金米,也称为黄玉米!” “那里遍地是金矿、银矿,铜矿的储量更是难以计数,堪称天下之最!” 一众皇子被朱允熥这话忽悠得两眼冒光,要不是有那两万里地拦着,他们都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父皇,让父皇给他们改封到南美洲当藩王。 至于南美洲归不归大明管,他们压根就不在乎。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中,就算眼下不是大明的,只要他们想要,他们那无所不能的父皇也能把那地方打下来封给他们当封地! 朱桂也被说得动心了,一个劲地跟朱允熥打听。 “大侄子,从咱们大明去你说的什么洲,最快得多久能打一个来回?” 朱允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 “如果以现在的航海技术来说,从松江府出发,到达神鸟洲,需要四五个月的时间吧。” “这么久?” 朱允熥闻言白了白眼,在心里暗道,就这还得是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呢,否则耗时一年都到不了。 为了不让大明的藩王对大航海望而却步,朱允熥赶忙抛出自己的杀手锏。 _o_m “不过,等我的蒸汽船研制成功,往返此地就会方便许多,一个月估计就能跑上一趟了吧。” 实际上,朱允熥这话还是忽悠,他只知道蒸汽船能跑长途,但根本不知道那东西的速度有多快,只是尽量往少了说。 朱桂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是坐船的话,那应该不算遭罪。 众人又缠着朱允熥打听了下其他几块大陆的情况,又畅谈了一下对未来的野望,这才各自回宫去休息。 只有朱允熥有点失望,他嘀嘀咕咕说了那么多,竟然连一个有开拓性的藩王都没培养出来。 看来大明第一代藩王,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脑子的…… 朱允熥路过奉天殿的时候,见到里边还在闹腾,以为老朱还在里边陪着一群马屁精喝酒呢,就独自去了乾清宫,打算趁着老朱不在,先偷偷眯上一觉。 当他蹦蹦跳跳地走进寝宫,看到老朱躺在床上之时,吓得他赶忙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 然而,他刚退到门口,躺在床上的老朱就醒了,一嗓子就喊住了他。 “站住!” 朱允熥听到这个声音,赶忙换上讨好的笑脸。 “皇爷爷,您睡醒啦……” 。 老朱翻身坐起,冷冷地看着逆孙。 “你这是又想跑出去坑谁?” “坑?” 朱允熥听到“坑”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皇爷爷您真会说笑,孙儿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啥时候坑过人?” 老朱闻言白了朱允熥一眼,满脸不屑地道。 “编!” “你就给咱编吧,看你今天能不能编出花来!”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心里暗暗琢磨,自己今天应该是没惹到这老头,那这老头为啥又发这么大的火? 难道是因为自己教鹦鹉骂人,说他是糟老头? 这也不应该呀,这老头心眼虽然不大,但从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自己生气啊! 但朱允熥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事了,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错误。 “皇爷爷,我错了,我不该教坏五叔家的神鸟……” 老朱听到逆孙这话,就知道逆孙压根没觉得自己错,再一想到装满了谨身殿的石头,心里就是一阵火大。 “来人,把他给咱吊起来!”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头皮一麻,吊着打可比趴着打疼多了! “皇爷爷,我错了,您饶了我一次吧……” 老朱说完这话就不在搭理他,身子一侧又开始打起呼噜来。 朱允熥见状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自己又咋惹到这糟老头了,害得他要把自己吊起来打! 朱允熥看到二虎早就准备好绳子了,也就不在抵抗,任凭对方把自己吊在房梁上,然后无精打采地在房梁上荡秋千。 “虎叔,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又咋惹到屋里那老头了!” “就算是挨打,也得让我挨个明白吧!” 二虎有心想告诉他,但一想到皇爷之前的警告,只能老老实实地捂住嘴,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在二虎走后,朱允熥心里就更迷茫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犯了啥错。 难道是因为自己把皇爷爷赏赐的鹦鹉送给了别人? 应该是了! 刚刚朱允炆还提醒自己来着,说要是让朱允熞把鹦鹉养死,该惹得老头不高兴了。 朱允熥想到这里,心里也就有了底气,也就不像一开始那么慌乱了。 不多时,老朱养足了精神,拎着一根鞭子走了过来。 老朱看到小逆孙丝毫没有悔悟的样子,非但跟上次似的,在房梁上荡起了秋千,更过分的是竟然还哼起歌来! 老朱见状心里气急,抽冷子就给了他一记狠的,打得逆孙“嗷”的一声叫出来。 朱允熥屁股上吃痛,当场就开始求饶。 “皇爷爷,我这回真知道错了,不该把您赏赐的大鸟转赠别人,我一会儿就命人去朱允熞那儿把鸟要回来!” 老朱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心底的怒气霎时小了一半。 这孙子顽劣归顽劣,但对待兄弟却是不错,那般稀有的神鸟都舍得送给弟弟,反倒是让他不舍得打了。 “哼哼!” “咱再给你次机会,若是猜不到为啥挨打,那咱可就不客气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子当场就是一懵。 自己竟然又猜错了,皇爷爷不是因为这事打自己! 老朱见逆孙许久不吭声,当即噼里啪啦地对着逆孙的屁股一顿输出。 不过鉴于他对弟弟的一片真情,鞭子的力道明显小了许多。 无错更新@ 即使如此,朱允熥依然被打得直蹦跶,身子扭动得跟一条蛆似的,都快拧成麻花了。 “你还敢躲!” “你再敢躲一下试试,看咱不打你个屁股开花!” 朱允熥强挤出几滴眼泪,想博取老朱的同情,带着哭腔哀求道。 。 “皇爷爷,您到底为啥打我呀,呜呜呜……” 老朱早就识破这逆孙的计谋了,知道自己刚刚那二十几鞭子,根本就没达到这逆孙屁股的上限,这逆孙不过是装样子给他看的。 但本来他就不是很生气,只是想小小地惩戒一下,让这逆孙长点记性,也就随口提点了他一句。 “石头!” “咱好不容易过次大寿,谨身殿里堆满了各种石头!” “你觉得这像话吗?”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顺便想起在奉天殿的时候,老朱那阴仄仄的威胁。 刚刚自己咋把这茬给忘了,白挨了那么多下的鞭子! “皇爷爷,孙儿知错了!” “真知道错了?” “嗯嗯!” “孙儿这次真知道了,孙儿明年一定多开发点花样,再也不让皇爷爷只能收到石头了!” 老朱本来已经熄灭的愤怒之火,再次被逆孙的话点燃。 “你还有脸说!” “看来咱刚刚还是打得轻了,让你一点都没意识到错哪儿!” 老朱再次给了朱允熥二十鞭子狠的,打得他吱哇乱叫,哭腔也带着几分真诚后,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无错更新@ “你骗得了别人一时,你能骗别人一世吗?” “若是让满朝的文武勋贵知道你骗了他们,他们会如何看你?” “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理应知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吧?” “你为了几两银钱,就能干出蒙骗满朝文武的勾当。等将来他们骗了你,或者犯到你手上,你还有脸处置他们吗?” 这才是老朱最生气的地方,至于那十几万两银子,他还真没怎么看在眼里。 他生气的是朱允熥因小失大,把银钱看得太重,太过于市侩。 商人可以唯利是图,但身为皇孙则应该重义轻利,切不可为了赚钱而败坏人品。 “这回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 朱允熥本来是不咋服气的,可刚刚听了老朱的教训,顿时意识到自己目光短浅了。 若是让文武勋贵们知道那家店铺是自己开的,就算他们不敢找自己麻烦,心里也会恨自己。 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人当成一个傻子。 “孙儿一会儿就命人将钱给他们退回去。” 老朱听到这话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也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孙子向来把银钱看得比命重,现在竟然能主动退赃,由此可见是真的意识到错了。 “其实也不用退回去,直接拿出一半捐给国库就行了!” “剩下的一半里,再拿出一半给你郭奶奶,让她贴补后宫的用度……” “剩下的就留给你自己零花吧!” 朱允熥听到这儿,脑子再次一阵懵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皇爷爷该不会一早就想让自己把银子吐出来,这才寻个由头揍自己吧? 朱允熥越想越气,暗骂糟老头子太坏了。胖揍了自己一顿,还想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掏银子,最后感激他的“教诲”之恩? 啊呸! 自己就是被他打死,今天也一文钱不掏! “皇爷爷,您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那就是钱没有了,人却活着!” “啥?” “孙儿想明白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有本事您老就打死我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朱棣的小舅子 老朱见朱允熥竟然敢跟他耍横,小暴脾气登时就上来了。 “小兔崽子挺硬气呀!” “咱今天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长了个铁屁股!” “啪!” “嗷!” “啪!” “嗷!” “啪啪啪!” “嗷嗷嗷!” 老朱噼里啪啦打了几十鞭子,虽然打得朱允熥“嗷嗷”叫,但让他郁闷的是,那小逆孙就跟螃蟹吃秤砣铁了心似的,愣是死活不松口。 老朱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手上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直至打得某个逆孙哭出破音,喊声也渐渐嘶哑,这才颓然地收起鞭子。 “来人啊!” “将逆孙放下来吧,然后叫太医过来给他诊治!” “陛下,微臣来啦!” 郝文杰早就被二虎叫过来了,刚刚一直等在门外。现在听到陛下呼唤,登时颠颠地跑进来,然后轻车熟路地指挥众人将朱允熥抬到床上去。 哪怕郝文杰早就有心里准备,可当他看到朱允熥被打烂的屁股,依然倒吸一口凉气。 “三皇孙,这次又是因为啥事呀!” “银子!” “皇爷爷惦记我挣的辛苦钱,非得逼我掏出来给朝廷,不给就往死里打我,呜呜呜……” 郝文杰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心中对皇帝陛下生出很大的不满。 “陛下,朝廷的开销那么大,光靠三皇孙挣那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您未免对三皇孙太苛刻了……” 老朱自然能听出郝文杰的埋怨,但他懒得解释,只是冷哼一声就抬腿走了出去。 待到老朱走后,郝文杰满是心疼地劝道。 “三皇孙,你也太不懂事了,陛下找你要钱那是看重你,你咋还能不给陛下面子呢?” “满朝文武都知道秦王豪富,家里有百万之资,但你啥时候见陛下找秦王要过钱?” 刚走出门口的老朱,听到这话蓦地定住,暗道这郝文杰还算明事理,总算说了几句像样的话。 咱找这逆孙要钱,那是咱看得起他,这逆孙竟然敢不给,真是打死都不解恨! 朱允熥趴在床上一边哭,一边哽咽地解释道。 “郝太医,我知道皇爷爷是跟我亲近,这才逼我掏银子的。” “他若是一开始就好言好语跟我说,我也就给了。可他上来就打,打了我好几十鞭子都不吭声,我要是再掏银子,岂不是之前的打白挨了!” “呃……” 郝文杰听到这话顿时被朱允熥给说服,这孩子说得没错,这事是皇爷干得不厚道。 老朱躲在门外听到这话,心里也隐隐有点后悔,早知道这孩子这么好说话,就不拿鞭子吓唬他了。 然而,就在老朱想到这儿的时候,寝室里的朱允熥又说话了。 “更何况,皇爷爷逼我交出来的钱,早就被我花光了。现在让我掏钱,只能从别的地方挪用,会耽误我正常的生意运转的……” 站在门外的老朱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拎着鞭子就冲了进来。 “总共不过月余的时间,你就花了十几万两银子?” 郝文杰听到这话也傻眼了,他以为不过是几万两银子的事,心里还埋怨皇帝陛下小题大做呢。现在听到是十几万两银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该! “你给咱说清楚,那么多银子都花到什么地方了!”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声音,直接将脸转向床里,紧咬着牙关也不喊疼了,只是暗暗地生闷气。 老朱见状再次扬起鞭子打下去,正在给朱允熥上药的郝文杰赶忙伸手阻拦,结结实实地挨了老朱一鞭子。 “郝文杰,你给咱闪开!” “今天咋不打死这逆孙,咱都是他孙子 !” 郝文杰见皇帝陛下如此生气,赶忙跪在地上求情。 “陛下息怒!” “三皇孙年纪还小,您可千万莫要跟他一般见识啊!” “他还小?” “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给地主家放好几年的牛哩!” “再年长三岁的时候,咱连爹娘都亲手葬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回过头,气哼哼地回怼道。 “我现在就已经没爹没娘了,你正好打死我,让我跟爹娘去作伴吧,呜呜呜……” “逆孙!” 老朱再次扬起鞭子,郝文杰赶忙伸出两只胳膊挡住。 “陛下,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就算治好了,以后也会留疤的!” 老朱听到这话,颓然地垂下手臂,气呼呼地跑到外间生闷气去了。 郝文杰看着这对互相斗气的爷孙俩,露出无奈的苦笑,心想这俩人的性子还真像,都是一样的倔脾气。 老朱坐在外间没多一会儿,就有小太监过来禀报。 “陛下,日本王子、琉球使者、高丽使者、越南使者等前来贺寿,正在前殿等待陛下召见!” 正常情况来说,寿宴是要举行一整天的,分成好几个阶段。 先是本朝文武勋贵恭贺,其次是藩国使臣恭贺,最后是宫里的宫娥太监恭贺。 以前太子活着的时候,老朱都是把后两样交给太子去打理。有时候直接让藩国使臣带着礼物去文华殿,让太子替他接见一番就完事了。 现在太子不在,这些事又落到他的头上。 老朱强打起精神站起来,不甘心地看了眼寝室的方向,心里再次生出后悔之意。 今天真不应该打孙子,怎么着也让他替咱把后边那两件麻烦事干完再打呀! 老朱去前朝露了个脸,肯定了一应藩国的孝心,回赠了使臣礼物,嘱咐鸿胪寺好生照料,就再次借口身体不适溜了。 然而,他这边还没走下御阶呢,就看到礼官走了过来,拜倒在他面前。 “陛下,您若身体不适,何不择一皇室之人替您主持宴会,以免发生对各国使节招待不周之事。” 老朱一看到这人跳出来,就知道他们安的是什么心。 自己命礼部草拟封号,直至现在还没呈上来不说,反倒是各地灾害频发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飞来。 不管是某地下冰雹,还是某地下暴雨,都会牵扯到天人感应,人君失德上。 更有不少御史言官,借着弹劾蕲春侯打算让幼子袭爵之事引经据典,阐述立长立嫡,长幼有序之说。 老朱太明白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了,只是鉴于老三那边始终没动静,这才懒得搭理他们,暂时顺了他们的意,不再催促礼部那边拟旨。 现在这老倌跳出来,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撺掇,打算让自己命朱允炆来主持宴会。 如果换做平时,老朱没准就答应了,可是刚刚逆孙生了一肚子气,心里恨恨地想着,偏生不能让他们如愿! “老五!” 朱橚正在跟身边的两个国公闲话,突然听到这话傻乎乎地站起来。 “父皇,您是在叫儿臣?” 老朱没好气地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 “咱乏了,你替咱支应一下!” “啊?” 朱橚闻言当场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狂喜之色。 父皇这是要对自己委以重任啊! “啊!” “儿臣遵旨!” “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一定竭诚款待诸位藩国使节!” “嗯!” 老朱闻言点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 在老朱走后,文武百官看着如同穿花蝴 蝶一般忙活的周王朱橚,心里再次泛起嘀咕。 皇帝陛下此举是何意啊,难不成属意周王殿下? 燕王朱棣等人看到不停地张罗上酒、上菜的五弟,心里也是一阵困惑不解。 父皇就算不喜二哥,那还有三哥和自己呢,怎么也轮不到老五吧? 朱棣越想越气,借着尿遁的理由出去溜达一圈。 走到门外之时,突然听到有人低声轻唤自己,他回头一看,只见徐家的小舅子徐增寿,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铠甲,站在门口当门神呢。 “怎么是你小子?” “今天轮到你当值了吗?” 徐增寿听到姐夫的问话,当即苦兮兮地笑了笑道。 “姐夫,我没骗你吧,我在宫里就是看大门的,嘿嘿嘿……” 如果徐增寿整天游手好闲,没什么正经事干,他说不定也就带去北平,给他攒点军功寻个出路了。 但现在见徐增寿已经有差事了,他心里顿时生出点别的想法,觉得这个位置将来对自己有大用。 “增寿,不得胡言乱语!” “能够常伴陛下左右,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徐增寿见姐夫也跟自家大哥似的假正经,不由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对着姐夫做了个鬼脸。 朱棣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于严肃了,随即开启了拉家常模式。 “今天宫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好玩的事情?” “有啊!” “刚刚陛下好像又打三皇孙了,打得三皇孙叫得那个惨哟,估摸没有三天都别想下床了!” “哦?” 朱棣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拉着徐增寿去一旁闲聊。 “父皇经常打三皇孙吗?” “也不算经常吧,反正平均下来每个月至少一次……” “嘶……” “那这次又是因为啥呀?” 徐增寿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个真不知道,二虎亲自守在乾清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如果姐夫不急的话,给弟弟几天时间,弟弟定然能给姐夫打探出来!” 这就是朱棣不想让徐增寿放弃这个职务的初衷,他现在急缺宫里的眼线,对于宫里发生之事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虽然朱棣心里是一万个乐意的,但表面上还是得装一下。 “刺探宫闱之事可是大忌讳,你若是因此受到牵连,倒是让我这个当姐夫的心里不安了。” “再者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知不知道的没什么打紧!” 徐增寿闻言再次嘻嘻一笑道。 “姐夫有所不知,三皇孙挨打跟家常便饭似的,用不上两天就能传的满宫皆知了,根本不需要费心去打听,嘿嘿嘿……” “既如此,那就有劳增寿弟弟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皇爷,晋王殿下回来了! 老朱前脚刚离开乾清宫,朱桂就领着两个弟弟偷偷熘了进来。 看到大侄子刚刚还好好的,转眼间就又趴下了,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笑话他,还是该同情他。 “大侄子,这次又是因为啥呀?” “没啥事,就是因为老头找我要钱,我没搭理他!” 朱桂一听是这点小事,当即满脸不屑地道。 “嗨!” “我当是多大的事呢,敢情就是点银钱上的小事啊!” “那我这当叔叔的得说你两句了,你皇爷爷要钱给他便是,何苦遭这份罪?” 朱允熥闻言叹了口气道。 “皇爷爷要得太多了,一开口就是十几万两银子,这搁谁能舍得?” “多少?” 朱桂、朱楧、朱植三人听到这话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他们一开始以为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事情,敢情自家这大侄子已经膨胀到这个程度,动不动就是十几万两的进项啊! “十几万两银子,那得多大一堆啊,能把整个大殿装满吧?” 朱桂好歹也是进过三味书屋库房的人,听到朱楧这等没见识的话当场驳斥道。 “没那么夸张,撑死装下这个屋子而已。” 朱植则贱兮兮地凑到朱允熥面前,一脸地讨好道。 “大侄子,以后再有啥挣钱的路子也带上十五叔呀,别总自己闷声发大财!” “不过你这顿打挨得可真值,一顿打省下十几万两银子,换我也认了,哈哈哈!” 朱允熥听到朱植这么说,顿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用两个胳膊支着上半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人。 “我现在就有一桩生意,你们想不想加入?” 三人都是未曾分府就藩的皇子,闻言立马化身土拨鼠,齐刷刷地蹲在朱允熥的床头。 “大侄子快说,这次又有啥好生意?” “此生意名为大航海,只要现在入股,我保你们一本万利!” “实不相瞒,我刚刚之所以硬扛着不掏钱,也不是非得当守财奴,实在是我将全部的银子都投到这个生意里去了。” 朱植的外祖家就是商人,从小耳濡目染了不少生意上的事情。听到朱允熥说大航海,瞬间想到其舅父跟其说过的闽浙海商之事。 “大侄子,你说的大航海可是海商?” “我听我舅父说,那里边的生意水深得很,就连朝廷都分不到一杯羹,咱们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吧?” 朱桂听到这话也劝阻道。 “这事我也听说了,咱们大明之前也是有市舶司的,后来你皇爷爷见那东西非但收不到多少钱,反而招来不少打秋风的藩国使臣,这才下令罢了市舶司!” 朱植、朱桂两人所言之事,朱允熥这段时间也从三位师傅那里打听来了。 三人都是江南望族,虽然家里不曾做过海商生意,但对于海商之类并不陌生。他们三人各自所在的家族,不论是种桑种茶,其最终的产品都是通过海商销往海外了。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否则,光靠大明的市场,根本消化不掉这么多的货物。 因此,朱允熥的三个师傅听说他要从事海上生意,第一时间就劝阻过他,并且跟他分析了其中利弊。 只是朱允熥有自己的想法,并未被他们所左右。 “你们说的事我都知道,不过我从未想过那些小打小闹的事情,我的大航海计划分成三步!” “第一步,近海练兵。” “第二步,远洋护航。” “第三步,制霸南洋。” “第四步,探索天下。” “第五步,称霸天下。” 朱楧听到这儿,弱弱地提醒道。 。(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皇爷,晋王殿下回来了! “大侄子,你说的超过三步了……” 没等朱允熥开口,朱桂和朱植两兄弟就怼了回去。 “你别乱插嘴!” “大侄子,你继续说,我们洗耳恭听着呢!” 朱允熥见三人有着如此旺盛的求知欲,当即声情并茂地解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将海外描绘得如诗如画,处处是黄金,处处是机遇。 三人被朱允熥忽悠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恨不得掏出全部身家跟着他大干一场。 好在朱元章对皇子们的教育很重视,让他们仨心中多少还保持了几分理智。 “大侄子,不是十三叔泼你冷水,就咱们这点银子干不来这等大事吧?” 朱植闻言赶忙附和道。 “对对!” “我听我舅舅说,海上生意本钱巨大,光是造船、养船的费用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起的,哪怕是朝廷都干不来。” “咱们三个手里这点钱,估计全凑上都买不来一条海船!” “而且还得训练水手、雇佣会开海船的人,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朱允熥见自己又忽悠失败,登时有点气急败坏地破罐子破摔。 “你们仨就给我一句痛快话,这事干还是不干!” “反正我的船快造好了,你们要是不快点做决断的话,等我大把赚钱的时候,你们可别眼红!” “我最近正在打制一批海船,由于是批量采购,原价三万两银子一艘的海船,现在只需两万七千两。” “一艘船能便宜三千两银子呢,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喽!” 三人闻言躲到一边暗暗合计起来,不一会儿三人商量已定重新爬了回来。 “大侄子,我们三个穷啊,决定三人合伙买下一条海船,你不会嫌少不带我们玩吧?” 朱允熥闻言开心地笑道。 “三位叔叔想哪儿去了,大侄子岂是那等势利眼?” “一条船虽说少了点,但一年下来也保证你们能赚个几万两银子了。” 三人听到这话再次兴奋起来,虽说现在船板还没一块呢,但他们已经开始幻想挣了钱后如何花的问题了。 一个说要给自己盖个大大的王宫,一个说要给母妃买最漂亮的首饰,还有一个想跟朱允熥抢生意的,说要在自己的封地,开一家媲美三味书屋的书店。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三人谈论得热火朝天之时,谁也未曾注意到门口闪过一片红色的衣角。 这片红色的衣角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见叔侄四人聊得开心,也就悄悄地消失了。 老朱并不看重那点银钱,只是担心大孙年岁小,被歹人给蒙骗了去。 秦王都那样大一把年纪了,都能被人骗走二十万两银子,更何况朱允熥了? 现在见到大孙的银钱有了明确的去处,他也就不再生气了。 虽说贸然加入海上之事不太稳当,但大明终究是要走上这一遭的。 他这个年纪了,即使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 既然这孙子有这个想法,那就让他胡乱折腾去吧。 左右不过是十几万两银子的事,就算最后都沉到海底,也对大明没啥影响。 三人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会,直至郝太医过来提醒,告知三皇孙现在应该静养,三人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然而,当他们三个看到正殿的父皇时,一个个立马吓得跟鹌鹑似的,小心翼翼地上来请安问好。 老朱只是用鼻子“哼哼”一声,随即指了指门外,三人就灰熘熘的跑掉了。 _o_m 在打发了三个“话痨”后,老朱就开始心无旁骛地批阅奏折了。 皇帝过生日,全天下的官员都放假,唯有他这个皇帝本人需要加班。 当。(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皇爷,晋王殿下回来了! 然,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并且乐在其中。 真让他闲下来,他反而会无所适从。 老朱一直批阅到晚膳时分,他这才暂时停下手头的事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寝室,扒了扒趴在床上的朱允熥。 “还能爬起来用膳不?” “不能!” “今天可有熊掌哟!” “嗯?” 老朱逗弄完大孙就去了偏殿用膳,不多时就看到某个逆孙,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站在餐桌面前一脸愤恨地看向自己。 “熊掌呢!” “您老刚刚不是说有熊掌吗?” “熊掌哪去啦!” 老朱闻言开怀地哈哈大笑,某个逆孙则气得咬牙切齿。 “大骗子!” 虽然朱允熥非常气愤,但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下来,不吃点东西就走岂不是太亏了? 于是乎他站在餐桌旁很是胡吃海塞了一通,凡是被放在老朱面前的菜,几乎都被他吃光了。 老朱知道这逆孙是故意的,明明自己面前没几个那逆孙爱吃的菜,他竟然都跟抢着吃似的给吃光了,诚心是跟自己过不去。 但老朱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澹定地将自己面前的空盘子往边上推了推,腾出一片空地,这才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首发更新@ “去御膳房问问,若是做好了就端上来吧!” “诺!” 朱允熥本来都想走了,听到这话顿时不着急了,想着看看下边还有啥好吃的再说。 不多时,御膳房的人端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到老朱面前。 ….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老朱看了看逆孙,见逆孙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自己,这才满脸得意地打开食盒的盖子,露出里边蒸得晶莹剔透的熊掌! 朱允熥看到蒸熊掌,顿时不争气地流下口水。 “皇爷爷,您一个人吃得完吗?” 老朱故意做出护食的动作,用两手将食盒给护住。 “咱要是吃不完就赏给二虎!” “二虎肚皮大,别说一只熊爪子,就是给他一头熊,他都吃得下!” 朱允熥闻言,哪怕明知道这老头是故意气自己,依然被气得直翻白眼。 “哼!” “我吃饱了,我才不稀罕这破爪子呢!” “这东西根本没啥吃头,其营养价值跟猪蹄也差不太多,都是胶原蛋白和脂肪而已……”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转头要走,可走了没两步,就听到门外传来二虎急吼吼的声音。 “皇爷,晋王殿下回来了!” 朱允熥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他回身一看,只见老朱的椅子翻倒在地上,老朱本人更是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似的蹿了出去,短短的几步路,竟然还甩丢一只鞋。 朱允熥见状暗暗叹息一声,这老头定力也太差了,不就是三叔回来了吗,至于把他激动成这样? 不过糟老头走了,这只熊掌可就归自己啦,啦啦啦…… 朱允熥走上前,拎起食盒就回了寝室。也不用快子等物,待熊掌稍微凉点直接用手抓着吃,没多一会儿,一只硕大的熊掌就被他给消灭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这边吃完一只熊掌,顺便还洗了个手,糟老头都没过来奚落自己……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皇爷,晋王殿下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张神仙您不妨猜上一猜…… 朱棡在离京之时,还以为武当山是神仙之地。可当他来到武当山后才发现,此地之荒凉破败,根本配不上神仙二字。 若不是有络绎不绝的香客上山,他甚至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山门。 好在武当派的当代掌门俞莲舟还算懂事,给了他最高规格的接待,甚至还要将其师父张邋遢曾经住过的静室让给他住。 朱棡觉得住进去显得太托大,对真神仙有所不敬就给婉拒了。 然而,当他在山上住了几天帐篷后,实在是受不了那早晚的雾气了,还是在俞莲舟的再三催请下住了进去。 _o_m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敬不敬了,张邋遢云游天下,随缘显化,搞不好他要住上一年半载,总住帐篷也确实扛不住。 即使如此,朱棡还是觉得太过潮湿,一早一晚都会命人点上火盆熏一熏屋子里的潮气。 至于白天么,则是给三清真人上上香,然后游荡在武当山的七十二峰之间,爬爬三十六岩,看看二十四涧,过三潭、游九泉,逛遍了武当山上的大小景致。 只是景致再多也终究有看厌的一天,尤其是想到父皇寿诞将至,封国又地处军事要冲,妻妾还滞留在京没有着落,他的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这一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命人将俞莲舟给抓了过来。 俞莲舟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这么多年他已经先后被几波人抓来抓去了,就连他自家的亲眷,还被锦衣卫扣在山下的县衙牢房里呢。 因此,见到晋王护卫如此蛮横,他非常配合地跟了过来。 “贫道俞莲舟拜见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俞莲舟,你少跟本王打马虎眼,本王就问你一句话,张神仙何时能归来?” “殿下息怒!” “恩师早已是神仙中人,随缘显化,周游世间,贫道虽忝为其弟子,但也不知恩师之仙踪啊!” “望殿下再做等待,若是恩师感念到您的诚心,自然会现身一见!” “哼哼!” 朱棡闻言一阵冷笑。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看不起我大明,看不起我朱家吗?” “我现在给你最后十天,若是张神仙再不现身,孤就将方圆十里之百姓杀光,再放上一把大火,将你们武当山烧成一片白地!” 俞莲舟听到这话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赶忙跪地磕头。 “晋王殿下不可啊,此举将造下无边杀孽,让世人如何看待殿下您啊……” 朱棡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你给孤看清楚!” “孤是晋王,是为大明戍边的藩王,孤这些年手上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孤会在乎天下人如何看?” “孤言尽于此,至于你武当山何去何从,就看你家张神仙给不给面子了!” “送客!” 朱棡的所谓送客,不过是让护卫将人给丢出去。 实话说,他能在武当山装这么长时间的“人”,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只是见张邋遢拿他当猴耍,这才将其惹怒。 俞莲舟被朱棡丢出掌门静室,赶忙颠颠地跑下了山,将武当山的弟子全都撒出去找其恩师张神仙。 不过这些都只是幌子,他只是想借着弟子下山之际,将此事散播出去,到时候自然有人将消息传递给其恩师。 事实上,俞莲舟一直跟其恩师张邋遢保持着联系,锦衣卫将武当山围了个水泄不通之事,就是他通过隐秘渠道告知张邋遢的。 远在金陵城的张邋遢得知此事,第一时间就跟张宇初商量起来。 “张天师,我武当山覆灭在即了……” “若是锦衣卫,贫道还可周旋一二,可眼下乃是晋王,不比秦王那厮强多少的坏种,他说杀光方圆十里之人,就保证。 连只鸡都不带留的!” 张宇初也是一脸的为难,这种事别说摊到张邋遢头上,就是落到他们龙虎山头上也是个***烦。 好在他们龙虎山跪得早,早就接受了朝廷的册封,并且拜见过大明皇帝。 否则,现在这种灭顶之灾就该落到他们头上了。 “张兄,要不您就去见一见那朱皇帝,随便找个理由忽悠一通呗?” 张邋遢闻言一脸郁闷的道。 “晚了!” “武当一派自打元末就开始宣扬我是陆地神仙,现在不仅天下的百姓信了,就是朱皇帝也深信不疑。” “我说是现在现身,那朱皇帝定然让我给他续命,到时候我拿什么开脱?” “朱皇帝精明强干,不惧鬼神,可不会像前朝皇帝那么好哄骗。” “我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敢直接一把火把我烧了!” “哎……” 张宇初闻言也是一阵叹息。 “那现在该如何?” “要不要师弟帮你找几个勋爵人家上书,将晋王的暴行公之于众,让晋王那厮投鼠忌器?” 张邋遢闻言想了想道。 “此法恐怕未必会奏效,晋王那厮若不是奉了朱皇帝之命,断然不敢行此险招。若是受了朱皇帝之命,就算将此事弄得天下皆知,朱皇帝也不会怪罪于他。” “毕竟比起秦王、晋王的残暴来说,朱皇帝才是杀人的祖宗!” 两人说到这儿,就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张宇初这才幽幽开口。 “要不咱们试探一下晋王?” “最起码探听下他的口风,知晓他为何非要逼你现身啊!” “这……” 张邋遢想了想道。 “也行吧,只是晋王那厮护卫众多,戒备森严,寻常装神弄鬼的手段,恐怕很难用在他身上吧?” 张宇初听了这话,顿时露出自信的笑容。 “这就请张师兄放心了,我龙虎山一脉别的不敢说,这等装神弄鬼之事不说是独步天下吧,那也是不敢妄称第二的,哈哈哈……” 朱棡在给俞莲舟下了最后通牒后,就命人将山下的人全都抓了起来,摆出一副要屠尽周边村镇的架势。 同时还在山上布满了火油等引火之物,随时准备放火烧山。 在将风声透出去几天后,朱棡一天晚上睡觉之时,只感觉一阵异香传来,随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在他沉沉睡去后,床板底下的一块地砖隆起,从里边钻出两个黑色人影。 这两个人影先是沿着密道将朱棡扛了下去,又在火盆里添加了些粉末,使得屋里的迷香更加浓郁。 当朱棡再次醒来之时,他已经置身天柱峰的山顶。 黑夜里四周烟雾缭绕,没有一丝杂音,也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冰冷的寒风刺激着他,让他宛如置身梦幻之境。 朱棡当场呵斥起来,但他只是喊了几嗓子,就不再做此徒劳之事。 因为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就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有人吗?” “可是张神仙施法将本王带到此处?” 朱棡说了几句话后,突然发现周围的烟雾一阵喷涌,一个人影突兀地立在身前三丈远的地方。 “贫道武当山张邋遢,敢问施主何故以方圆十里百姓之性命,逼迫贫道现身?” 朱棡见到张神仙露面,当即对着张邋遢的背影磕头。 “拜见张神仙!” “孤奉父皇之命前来,恳请张神仙入京一见。” “恐怕要让晋王和皇帝陛下失望了,贫道虽已是方外之人,但却不能传授陛下长生之法。” “陛下乃真命天子,了结人间之事,自然位列仙班,其地位还要在贫道。 之上,贫道焉敢泄露天机,僭越天道之理?” 朱棡闻言再次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张神仙误会了,父皇让孤前来拜见,并不是来寻求长生之法的!” “哦?” “那你所为何事?” “张神仙不是神仙中人吗,您不妨猜上一猜……” 张邋遢闻言哈哈大笑,暗道朱棡这人狡猾,远不像秦王那厮那般好哄骗。 “若是寻常之人,贫道猜上一猜也就罢了,可陛下乃真武大帝转世,贫道这点微末道行,哪敢在真神面前献丑?” 朱棡确实存了考较的心思,但是听张邋遢如此推崇父皇,当即将父皇托付之事相告。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未说实话,只说父皇想讨教大明储君之人选,询问何人可承担社稷之重。 张邋遢听了朱棡之言,心里是既惊且喜。 这可是天赐机缘啊,若是他捞到扶立新皇之功,至少可保武当山百年香火! 张邋遢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可摸到自己下巴光溜溜,顿时一阵烦躁。 他之前为了逃避朝廷追捕,早就将胡须剃掉了,真是“须”到用时方恨少啊! 张邋遢在心里盘算了下大明知名的几个藩王,又盘算下几个知名的皇孙,心里暗暗揣度老皇帝属意之人是谁。 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一旦所言之人跟老皇帝心中属意之人对不上号,那自己这神仙之名也就废了。 因此,思虑再三,他想出一个“拖”字诀的妙招。 “陛下乃是长寿之人,再秉国三十年亦不虚妄,不必过早议立储君!” 这可不是朱棡想要的答案,他再次砰砰砰对着张邋遢的背影磕了几个头。 “恳请张神仙明示!” “恳请张神仙随本王入京一趟,当面告知我父皇,好让我父皇安心……” 张邋遢闻言心想,入京是不可能跟你入京的,即使贫道要入京,那也一定是偷偷地去,岂能大张旗鼓地去? “贫道现在正处在飞升的关键时期,不能沾染世间俗气,等贫道跨过这个关口,自然会亲自上京面圣,详细给当今陛下分说!” “那还请张神仙给本王一个信物,让本王回去能跟父皇复命!” “这个嘛……” “贫道可以为晋王手书一封信,您带回去交给陛下,陛下看过便知。” “那就有劳张神仙了!” 朱棡刚听到这句话,就只感觉一阵香气袭来,随后再次不省人事。 当他重新从床上苏醒过来之时,已经是新的一天开始。 朱棡回忆着“梦”里的情景,正感慨此梦的稀奇之时,突然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封书信。 他看到这封书信之时,顿时跟梦里的场景对上号,想到梦里所见的张神仙言明会给他书信一封。 朱棡赶忙将书信拿起来,只见上边写着张邋遢顿首,呈大明皇帝亲启字样。 他拿着信封跑到门外,将夜里值班的护卫全数叫了进来。 “尔等夜里可曾见到有什么人闯入本王居所?” “回禀殿下,卑职等夜里一直守在门外,并未有人来过此院。” 朱棡手持张邋遢书信,满脸的困惑不解之色。 “难道真的是做梦?” 虽然朱棡笃信护卫们不会骗他,但他依然不相信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你们几个去寻些镐头、铁锹等物,将本王所住的院落拆开,仔细查验每一寸土地,看看此屋可有密室之类的机关!” “重点检查地砖、柜子、床板底下等处,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诺!”。@·无错首发~~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来来,蓬莱岛花开…… 俞莲舟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看到晋王将师父的庭院拆得七零八落,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虽然俞莲舟很是心疼,但心里的担忧害怕则更让他难受。 张师叔所料果然不差,这老朱家一大家子人,个顶个都是疑心病。 如此周密的安排,依然不能让晋王相信,竟然要掘地三尺寻找机关。 另外一边,朱棡看到俞莲舟赶过来,脸上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他不好说昨夜做梦之事,只是随口扯了个理由,说自己丢了一只玉佩,正命手下寻找呢。 俞莲舟听到这话任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开口嘲笑几句。 _o_m “晋王殿下真是说笑了,您的玉佩莫不是跟人参果似的,掉在地上就化了?” 虽然此时吴承恩版本的西游记还没面世,但大唐玄奘取经诗话已经广为流传,各种戏曲都曾编演过其中曲目。 晋王也是看过此等戏剧的,听到俞莲舟戳破他的谎言,也不做过多的辩解,只是低头在地上找蚂蚁。 不多时,朱棡的护卫将整个地面掘地三尺,依然没能发现机关消息,这才堪堪作罢。 “启禀晋王殿下,卑职等已将地砖全部撬开,床底也掘地三尺,依然未能找到您的玉佩。” “接下来该去何处寻找,还请晋王殿下示下!” 朱棡闻言点点头,朝着众人摆摆手道。 “那就不用再找了,或许是我梦里丢掉了也未可知。” “命人去山下请一些工匠,务必将此处重建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诺!” 俞莲舟见晋王终于放弃挖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刚刚真是太险了,只要那些人再多挖一尺,就能看到密道的入口了。 不过,也幸亏龙虎山的张师叔提醒,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泥土,将床底下的入口从下边给堵上,要不然刚刚非得露馅不可。 朱棡疑心病尽去,只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神仙,当下也不多停留,留下几个护卫看着重建,自己带着其他人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回到京城。 “皇儿啊,你可回来啦,让父皇好等啊!” 朱棡跪在御阶之下,看到父皇光着一只脚的狼狈样子,心里暗暗发笑。 父皇也太心急了,自己都回来了,他就是穿上鞋子再出来又何妨? “父皇,儿臣幸不辱命,总算是见到了张神仙,并带回张神仙手书一封,请父皇过目!” 朱棡将书信高高举过头顶,老朱顾不上嘘寒问暖,一把将信件抢过去,撕开上边的火漆,然后坐在台阶上一字一字地看起来。 直至将信件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确保没有遗漏任何字,老朱这才回过神来。 “老三,你确定所见之人是张邋遢吗?” “此人何等样貌,说来给咱听听!” 重新回魂的老朱,再次成为那个冷静、理性的帝王。 对于成熟的帝王来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他们下意识的想法。 “回禀父皇,儿臣并未看真切,只是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在一片雾气中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背影。” “不过,此人身材高大魁伟,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端的是气势不凡,周身隐隐有毫光闪现,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你都是如何跟他说的?” 朱棡看了看四周,老朱立马反应过来,将边上的护卫、太监全都轰得远远的。 “回禀父皇,儿臣并未跟张神仙说实话,只是说您老对立储之事不决,想让他入京参详一二。” 朱元璋闻言微微颔首,肯定了朱棡的行为。 如果那张邋遢真有神异之处,自然能体会他的用心。 “如此甚好,那咱们就姑且等等看吧!” 朱棡听到这话心里。(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来来,蓬莱岛花开…… 顿时一阵好奇。 “父皇,那张邋遢在信中都说了什么?” “可曾说何时进京?” “算是说了吧?” 老朱说到这儿,随手将书信递给朱棡,朱棡赶忙接过来一看,只见上边写着一首揭语。 快快快,红尘外。 闲闲闲,白云间。 妙妙妙,松崖一声啸。 来来来,蓬莱岛花开。 “父皇,此揭语何意啊?” 老朱闻言无奈的撇撇嘴。 “许是说蓬莱岛花开之时就来见咱?” “父皇,那蓬莱岛啥时候开花呀?” “你问咱,咱问谁去!” 老朱愤怒地咆哮了一句就后悔了,赶忙拉着儿子的手询问道。 “老三,你这又是一路急匆匆的赶回来的吧?” “是!” “儿臣怕父皇等得着急,也想着回来给父皇贺寿,这才急忙赶回来!” 老朱闻言心里感动坏了,对着朱棡的肩膀是拍了又拍。 “还没用膳吧?” “正好咱也没吃呢,陪咱一起去偏殿用点晚膳吧!” 朱棡嘿嘿笑着说道。 “好!” “对了父皇,张神仙言您还能秉国三十年哩!” “哦?” “那张神仙还说什么了,赶紧原原本本地跟咱说道说道!” “是!” 两人来到偏殿,朱元璋看到那只熊掌果然不出所料地消失了,只感觉心里一阵火大。 虽说一开始那只熊掌就是给小逆孙准备的,但是现在皇儿千里迢迢的赶回来,正需要好饭食补补身子,现在还去哪儿找那么好的吃食? “来人!” “去把那逆孙给咱拎过来,让他在边上伺候他三叔用膳!” 朱棡也挺想大侄子的,听到父皇这话并未阻拦。可当他看着大侄子穿着宽松的犊鼻裤,走路的时候还用手拎着屁股后边的裤子,就意识到这家伙应该是又挨揍了。 “父皇,您怎么又责罚他了?”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哼!” “你一会儿自己问他吧!” “现在先跟咱说说,你这次在武当山的见闻。” 朱允看到三叔回来了,刚要抱着三叔的胳膊诉苦,就被老朱像是撵苍蝇似的撵走了。 “去去去!” “边上站着伺候,不许打扰咱跟你三叔说话!” “哦!” 朱棡看到大侄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好笑。要不是还得回父皇的话,他真想把大侄子抱在自己大腿上,扒开他的裤子看看,这家伙又被父皇打成什么模样,哈哈哈…… 朱棡一五一十地将武当山之行说了一遍,就连他扬言杀光方圆十里的百姓之事也并未隐瞒。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抬起脚就踹了过去,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咱们是去请人,不是去逼人。再者说,身为大明藩王,竟拿无辜百姓做筹码,威逼张神仙,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咱们皇家!” 朱棡闻言赶忙低头。 “儿子知错了,愿意接受父皇的任何责罚。” “不过儿子当时也只是吓唬一下,没打算真那么做。” 老朱闻言登时瞪起龙眼。 “吓唬也不行!” “以后再敢说这样的混账话,咱就把你也吊起来打!” 老朱说到这儿,看到一旁端着洒壶,随时准备给老三斟洒的大孙,随口追加了一个威胁。 “当着你大侄子的面打!” 朱棡闻言心里那个汗啊,这老爷子也太狠了。自己要真是被当着大侄子的面吊起来打,那这。(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来来,蓬莱岛花开…… 辈子也甭想在大侄子面前直起腰了…… “儿子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那些混账话了……” 老朱见朱棡真心认错,这才拉着他继续闲聊。 “你说掘地三尺都没找到机关消息?” “是!” “儿子一直盯着他们挖的,确实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老朱闻言靠在椅子上好生思索了起来,朱棡见父皇这个样子,也就不再说话,开始在大侄子的殷勤伺候下用膳。 “现在说说吧,这次又怎么惹你皇爷爷生气了?” “皇爷爷见我挣钱眼红,向我讨要,我没给,他就毒打我!” 朱棡听到这话,一把将朱允熥拎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打了两下。 然而,还没等他训斥呢,就听到朱允熥发出阵阵惨嚎。 无错更新@ 朱棡听着声音不对劲,赶忙脱下他的裤子查看,见到大侄子屁股上的惨状,忍不住看向父皇抱怨起来。 “父皇,您这也太狠了吧,朱允熥还是个孩子呢,您怎能下如此重的手!” 老朱闻言随口敷衍道。 “没事,他扛揍着呢,不出三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再者说,你也不问问他干了啥事?” 老朱将朱允熥售卖各种伪造的神石、古董,骗了满朝文武和他这个皇帝之事说了一遍,气的朱棡又对着他的屁股打了几巴掌,这才饶了他。 “大侄子,以后不许干此等坑骗之事了,传扬出去像什么样子!” “三叔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需要银子直接去三叔的府上拿,三叔府上有多少你就能拿多少,根本用不着使出此等下作法子挣钱!” “哦哦……” 朱棡见朱允熥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也就不再训斥他了,开始专心致志地干饭。 在朱棡专心用膳之时,朱允熥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皇爷爷竟然因为自己的一句戏言,就派三叔去武当山找什么张邋遢? 皇爷爷为何要这样做呢,难道是为了立储之事? 明天出宫之时,得找三位师傅唠唠这事,问问他们对此事如何看! 只是那首揭语是何意呢? 来来来,蓬莱岛花开…… 蓬莱岛上的花到底何时开啊? 朱允熥满心疑惑的时候,张宇初正追着张邋遢逼问呢。 “道兄,您这首揭语到底是何意,您打算何时去拜见朱皇帝?” “依我看,朱皇帝应该是属意三皇孙的,我找了几个勋爵之家打探,他们也说三皇孙最贤。” “您何不顺着朱皇帝的意,直言三皇孙朱允熥最适合当储君,为你武当山挣下这只大金猪?” 张邋遢闻言痛心疾首地指了指自己光秃秃的下巴。 “你以为贫道看不出老皇帝的心思吗,从贫道得知老皇帝册封三皇孙为吴王时起,贫道就知道老皇帝属意三皇孙!” “贫道也想抓住这只小金猪,只要老皇帝立了三皇孙,以三皇孙的年纪,至少能秉国一甲子,何愁我武当山不兴旺?” “只是你看看贫道的下巴,贫道现在的下巴上半根胡须都无,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你让我怎么去面见朱皇帝?” 张宇初听到这话,心里有了几分恍然。 “那您在揭语中所言,蓬莱岛花开指的是……” 张邋遢冷哼一声道。 “哼!” “指的自然是贫道胡子长出来之时!”。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来来,蓬莱岛花开……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他是怎么赚这样多的? 皇帝的寿辰过去之后,第二天就有藩王上书请辞。 只是这些上书之人,有的是真心,有的是假意。 朱棣也上了书,但却并未纷纷让家人收拾行囊,而是本着能拖一日算一日的想法。 秦王朱樉则干脆连上书的想法都没有,整日地琢磨如何从老爷子手里,把被罚没的妓院给要回来。 朱棡倒是上书了,却被老朱给驳回,让他安心在京城住些日子,不用急着回去。 朱棡知道这是父皇对自己的补偿,补偿自己前段时间去武当山寻访张神仙的辛苦,但身为戍边藩王,又是臣子,岂能掉以轻心? 因此,他今天进宫陪父皇用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孤要回去! “父皇,张神仙都说了,您还能秉国三十年呢,照我看这储君也不急在这一时,等过上几年您抱上大重孙再琢磨这事也不迟,嘿嘿嘿……” “至于儿子嘛,封地事多,还得从旁策应凉国公,就不在京城过多逗留了。” 老朱闻言微笑着摆摆手,既像是否定张神仙的话,也像是打消朱棡的回封地的念头似的。 “张神仙之言,不过是哄骗你的戏言而已。” “咱若是再秉国三十年,那岂不是也成了老神仙?” “咱是没那个福分喽!” “依咱看,咱能再活个十年八年,那都是老天爷给脸!” “至于你嘛……” “若是真忧心封国,那就过几日带着家眷回去吧。咱不求你立下多大军功,只求你能保境安民,供应好蓝玉那边的粮草,不让他因为粮草不继而前功尽弃就好。” “诺!” 朱棡答应一声,见朱允熥今天没随侍左右,忍不住好奇问道。 “父皇,今天咋没看到我那大侄子?” 老朱闻言苦涩地笑了笑。 “你那个大侄子,屁股上的伤刚好点就坐不住了,一大早就跑去宫外的作坊,说是许久未曾看过了,得亲自过去看看。” 朱棡听到这话心中一喜,想着之前朱允熥跟他们几个“股东”说过的话,不由替朱允熥分说几句。 “父皇,其实朱允熥那孩子并不是贪钱。” “先前他弄作坊的时候,本意是每年给朝廷一百万两银子的盈余。” “就是给朝廷供应兵器,他都没打算要工料银子,是户部尚书陈宗礼会错了意,硬要把钱塞给他。” “哦?” 老朱闻言微微动容,眼底闪过一万个“不信”。 “那逆孙会有此等好心?” “另外,他真能说过既供应军需,又不要朝廷的银子,还能每年给朝廷一百万两盈余的话?” 朱棡本来就是想给大侄子长脸的,见到父皇这样问,自然是拍着胸脯做保证。 “那是自然!” “儿子见过铁器作坊的账目,光是这一个月来,就已经盈利三十万两银子。这样算下来,一年少说也有三百万两。” “就算是拿出一百万两给朝廷,那小子还是有得赚!” “这这这……” 老朱一直知道朱允熥私下里又造了个作坊,兵部、工部的人,之前还上书抱怨过这事。说朱允熥办事不厚道,哪能前脚卖给朝廷作坊,自己后脚又造了一个? 老朱命人调查过,在得知新作坊只是生产一些剪子、菜刀,以及一些农具后,就不再过问此事。 毕竟,朱允熥给朝廷打制兵器有功,让他赚点零花钱也是应有之义。 只是他没想到,这零花钱竟然这样多! “来人!” “把二虎给咱叫进来!” “诺!” 不多时,二虎一脑门官司的走了进来。 “卑职拜见皇爷!” “二虎,你给咱说说 ,咱大孙在城北的新作坊月入多少?” 二虎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晋王,心里忍不住埋怨这厮是个大嘴巴。 三皇孙不过是带着大家赚点小钱钱,这厮咋还四处张扬? “回禀皇爷,据说上个月盈利三十多万两……” 老朱一看二虎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这厮没说实话,不由沉声问道。 “多了多少?” “多了……多了二十多万两……” “嘶!” 朱棡和老朱听到这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朱棡在看到账本之时,见到账面盈余三十万两,心里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了。哪承想,这才过去一个月,铁器作坊那边的利润就接近翻倍了…… 老朱就更震惊了,心里暗道为啥朝廷手里的赔钱货,到了这孙子手里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就算这孙子有水力作坊,也不至于如此离谱吧? 另外,他都赚这么多钱了,为啥还盯着寿礼那点小钱不放,平白的给皇家脸上抹黑! “你给咱说清楚,到底是多少钱!” “回皇爷,上个月总共盈利五十九万六千三百两。” “嘶……” 老朱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无语。 “这跟六十万两有啥区别?” 二虎尴尬地回道。 “还是有点区别的吧……” “三皇孙说,做人做事要讲究实事求是,切莫说大话让人笑话……” 老朱闻言暗暗翻了翻白眼,心道这逆孙倒是挺会藏拙的。至于二虎这厮嘛,肯定在新作坊里也有干股,否则怎会如此替他遮掩? “他是怎么赚这样多的?” “光靠卖点剪子、菜刀之类的应该赚不到这样多吧?” “回皇爷,主要是靠卖铁料,现在各地作坊都来三皇孙这儿买铁,上好的镔铁才三百文一斤,已经被抢疯了。” “上个月光是镔铁就卖了一百万斤,又收了不少作坊的定金,这才有那么多的盈余的。” 一百万斤镔铁听着挺多,实际上也就五百吨而已。 这点钢铁放在后世肯定不算什么,可能随便一个废品收购站里的铁都比这多。 但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朱允熥一个作坊的产量,已经比得上大明全部官办作坊加一起了。 “怎么会这样多?” “回皇爷,三皇孙殿下研制了一种新型冶铁炉子,一炉能出铁几千斤……” “高炉?” “一炉几千斤……” 老朱越听越觉得离谱,寻常冶铁作坊,一炉能出个百十斤铁,已经算是不错了。那逆孙的高炉,一炉能出几千斤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朱棡也觉得离谱,他虽然是明钢商会的大股东,但从来不过问作坊之事。即使偶尔过去转转,也只是在打制兵器的作坊里转转,看看各式各样的新机械。 现在听到二虎说得如此夸张,又见父皇如此感兴趣,顿时提议道。 “父皇,若是您好奇,咱们何不过去瞧瞧?” 老朱闻言明显有些心动,只是想到自己还有不少奏折没批,心里有些打鼓。 他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沓,今天的事情今天毕,绝不留待到明天。 朱棡看出父皇的顾虑,再次提议道。 “父皇若是担忧国事,可以将奏折带着在路上批阅嘛!” “朱允熥前些日子送给儿子一辆新式马车最是轻便、稳当,坐在里边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父皇可以乘坐儿子的马车过去。”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想起来朱桂也送给自己一辆马车。 “二虎,把朱桂送给咱的马车带过来,跟老三家的马车比较比较,看是老十三的孝心大,还是咱那小逆孙的孝心大,哈 哈哈!” “好嘞!” 二虎闻言如蒙大赦,赶忙颠颠地跑出去备车。 不多时,两辆马车出现在宫门口,老朱和朱棡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 因为两辆马车一模一样,都是一水的原木色,连个漆面都没刷,看上去寒酸无比。 不过这倒是满足了老朱低调出行的想法。 于是乎,老朱命人赶着他的御用马车在前边开路,自己则带着几个护卫,坐着朱桂送他的原木色马车跟在后边。 马车在城里之时还不明显,可出了城外之后,顿时觉出着新马车的好处来。 不管路过什么样的路面,都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来。 批阅奏折之时,更是不会一晃一晃地瞎眼睛,就连拿笔的手都稳当许多。 在老朱等人出城之时,朱允熥已经在城外转了一圈了。 他先是去兵部下属的兵器局作坊看了看,查看一下这边的运转状态。 好在都是他一开始遴选的工匠,跟着他已经干了几个月,早就熟悉了他那套管理方法。 因此,虽然他本人十天半月都不去一趟,各个车间的工头都做得不错。 最让他操心的是新作坊,新作坊这边不仅要打制一些农具、日用品来负责盈利。另外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研发蒸汽机。 蒸汽机本质上并不复杂,加之他将原理、图纸都尽数拿了出来,照葫芦画瓢就行了。 只是这里边涉及到材料的强度,以及气密性等细节,需要一定的时间打磨和试验。 有现成的材料自然方便许多,找两个成熟的工匠用锉刀锉,都能把零件给锉出来。 难办的是有些零件需要的材料特性不一样,有的需要一定的韧性,有的则需要耐磨等等特性。 因此,他光是在研究新材料上,就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第二百四十八章 父皇呀,您竟然连皇宫都想卖了! 朱元璋本来是带着一摞奏折出来的,打算趁着赶路的时候闲暇,好处理些无关紧要的公事。 然而,马车一出了太平门,转过刑部和都察院的街道时,只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吴王宫门前不知何时兴起一座坊市,里边游人如织,南来北往的摊贩则奋力地售卖着。 老朱最喜欢看这种盛世繁华,看到吴王宫门口如此热闹登时就坐不住了。 “停车!” “带上几个人,陪咱过去转转!” “龙撵继续!” “诺!” 二虎赶忙带上几个人跟着,晋王朱棡见状也下了马车,紧紧地跟上老朱的脚步。 “父皇,此地人多眼杂,您可千万不要弄险啊!” 二虎见朱棡这样说,也赶忙跟着劝。 作为护卫头子,二虎是巴不得皇帝陛下天天待在宫里。 因为,只要皇帝出宫,不管是白龙鱼服也好,前呼后拥也罢,都难免有护卫上的疏忽。 老朱可不是个听劝的人,趁着坊市上的人都被皇帝的车驾所吸引,他旁若无人地溜进了集市,还抓了两个商贩兜售的菱角放在手上。 售卖菱角的老头看到有人查看货物,赶忙将目光从声势浩大的皇家车驾那边收回来,应付眼前这个不开眼的老头。 “客官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菱角,最是软糯香甜,只要十文钱一斤!” “您若是有孙子钱,就一枚一斤,老汉还能饶你几个菱角!” 老朱是那种最不受待见的顾客,因为他只是乱摸乱看,压根就没有买东西的欲望。 “这位老乡,你刚刚说的孙子钱是啥意思?” 商贩闻言略带几分惊讶地问道。 “听老哥这口音不像外地人哩,咋说的话这么没见识,竟然连孙子钱都不知道?” “孙子钱乃是吴王铸的铜币,这么大一个……” 老汉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只是刚比划两下,就懊恼得一拍脑门。 “你看看咱这个脑袋,明明自己口袋里就有孙子钱,还在这儿跟老哥瞎比划哩!” 好汉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红彤彤的铜币,满是炫耀地递到老朱眼前。 “老哥哥您瞅瞅,这就是孙子钱!” 朱元璋还是第一次见到铸造得如此精美的铜钱,当即起了把玩一番的心思。 “老乡,咱能仔细看看不?” 商贩见老朱穿戴不俗,想来也不是穷汉,当即大方地说道。 “老哥哥尽管拿着看!” “这孙子钱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每人每天可以拿普通的洪武通宝兑换十枚。” “如果是有钱人家,还能拿银子直接买,那个就不限量了,有多少可以买多少。” 老朱一边听着商贩的唠叨,一边端详着铜币的式样。 只见这铜币跟洪武通宝的当十钱差不多分量,因为中间没有孔,所以整体上小了一圈。 其正面是一个少年的肖像,隐约间有几分逆孙的样子。 背面则是楷书六个大字——吴王宫纪念币。 朱元璋看到这几个字,脸色登时黑了下来,拿着钱给边上的朱棡看。 “你前两天还埋怨咱打得狠了,你自己看看那逆孙干的好事吧!” 朱棡看过后,心里也为朱允熥捏了一把汗。 这孙子胆子太大了,竟然敢私铸钱币! 好在这孙子乖巧,没敢写什么洪武通宝之类的,只是写了个不伦不类的“吴王宫纪念币”,多多少少给了他点回旋的余地。 老朱把铜币给朱棡看过后,就还给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商贩。 “老乡,这孙子钱就这么一个样式吗?” “可有当五、当三、当二等式样的?” 朱元 璋登基之初就下令铸造过铜钱,总共分成当十钱、当五钱、当三钱、当二钱、当一钱。 其中当十钱重一两,当五钱重五钱,当一钱则正好重一钱。 既可以当做钱币使用,又可以当做砝码来权衡其它货物的重量。 在朱元璋想来,小逆孙若是私铸钱币,就绝不会只铸这一种样式。 商贩闻言笑着解释道。 “客官好眼力!” “吴王殿下铸造的钱币确实不止一种,还有两种银币。” “一种是一两重的银币,称之为爷爷钱。还有一种是一钱重的小银钱,称之为儿子钱。” “据说还有一种金子做的钱,被称为祖宗钱,等闲人根本花用不起,老汉在此地摆摊月余,爷爷钱有幸见过一两次,祖宗钱则是一次皆无。”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力士,拎着个大竹筐走了过来。 “来来来,交钱啦,不交钱的当场赶出去,再也不许进来摆摊!”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满心不悦地看了眼边上的二虎,看得二虎赶忙一缩脖子,对着几个拎着竹筐走过来的手下使眼色。 几个锦衣卫看到二虎站在这儿,赶忙上前见礼。 “虎爷,您今天咋这么得闲,竟然有空来这儿玩耍?” “您若是不忙的话,等小的几个办完差事,找个摊子请虎爷喝上几杯!” 二虎听到几个人作死的话,气哼哼地骂道。 “滚!” “别让老子看到你们!” 锦衣卫有三个卫所,总计将近两万人,自然不可能人人认得皇帝陛下。只有一小部分人领着随扈的差事,在皇帝出巡的时候负责护卫和敲锣打鼓,偶尔能见到皇帝一面。至于锦衣卫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捞不到见到皇帝本人的机会。 几个锦衣卫听到二虎的话,嘿嘿一笑道。 “虎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可是奉了三皇孙之命来收钱的,谁敢说咱们半个不字!” 二虎都快恨死这几个大嘴巴了,要不是皇爷在边上看着,他非得上去将几个混蛋踹飞。 几个锦衣卫拎着竹筐,路过每一家摊位前,都会有人往里扔上十文钱,不多时就收了大半筐。 老朱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又给逆孙的罪状记上一笔。 “老乡,他们收的这个钱可有名目?” 商贩刚刚交了十文钱的摊位费,心里正是不爽的时候,听到老朱相问当即啐了一口骂道。 “自然是有名目哩!” “说是什么管理费、卫生费、王宫建设费、王宫维护费等等。” 老朱闻言心里莫名地不爽,前两个费用也就罢了,此处分明是吴王宫外边,凭什么收跟王宫有关的钱? “后两样钱不该收吧,你们这不是在王宫外边吗?” 老汉闻言撇撇嘴道。 “谁说不是哩!” “这钱收得忒不合理!” 老汉此言刚一出口,刚刚收了钱的几个锦衣卫,登时折返回来,对着老头一通训斥。 “你个老头忒不讲理!” “你要是嫌贵去路边摆摊呀,那边不收钱,你咋不去那边!” 老汉见几个锦衣卫这样说,赶忙堆起笑脸道。 “几位军爷息怒,老汉不过是发发牢骚!” “此地人多,进出的贵人也多,东西比别的地方好卖,吴王殿下收十文钱不多,不多……” “哼哼!” “既然知道不多,那你还胡咧咧!” “咱跟你说,要不是看在你跟张小旗有亲戚的份上,这摊位可轮不到你,早就被城里的商贩花重金抢了去!” “你得了吴王殿下这么大便宜,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说吴王殿下坏话,真是不知好 歹!” “是是!” “老汉说错了话哩!” 两个锦衣卫见老头改了口,这才满脸倨傲地拎着竹篮子继续收钱。 朱元璋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了,敢情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 只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威逼的成分。 “这位老乡,可是锦衣卫仗势欺人,欺负尔等小商小贩?” 老汉听到这话连忙摆手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 “此地的军爷虽然态度不好,但从未有仗势欺人之说!” “咱刚刚也只是跟客官抱怨几句,实际上他们收的这点钱根本不打紧,多卖个一斤也就赚回来了。” “你别看我这十文钱挺多,你往里边走走,靠近王宫门口的摊位价格更高。” “而且是每隔十天就重新竞拍,价高者得。” “据说紧挨着门口的摊位,其价格已经涨到一天两千文了!” “嘶……” 任是老朱见多识广,听到一个摊位一天收两千文钱,也不由吓了一跳。 “两千文一天真有人租?” 商贩见老朱如此没见识,满是不屑地道。 “切!” “少见识了吧?” “这么跟你说吧,就这还是抢着给吴王殿下送钱,还怕人家看不上哩!” 老朱又随口问了几句话,然后命二虎买了五斤菱角,算是酬谢了老汉的陪聊之情。 老朱继续领着几人在市场上闲逛,但对于周边贩卖的货物则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抓着二虎问个不停。 “这里什么时候成集市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收钱的,现在一天能收多少?” “回禀皇爷,吴王宫开放没多久,这里就渐渐有人摆摊了。一开始是不收钱的,可是每天商贩们收摊后,地上都会丢弃很多废纸、竹签等物,极大地影响了吴王宫门前的整洁。” “再加上有人以次充好,坑蒙拐骗,还有京城里的惯偷过来偷游人的钱,三皇孙这才命人监管市场,并象征性地收点银钱。” “一来是提高摆摊的门槛,杜绝那些滥竽充数之辈。二来也是为了雇人清扫,并且登记摆摊者的信息,防止有人以次充好,败坏了吴王宫的名声……” “至于每天的摊位费嘛,总共也没多少钱,不过一百多两……” 老朱现在听不得“多”字,一听到“多”,就忍不住问一句。 “多多少?” 二虎闻言再次尴尬的低下头,跟蚊子哼哼似的说道。 “多两百三十两……” 朱元璋原本以为逆孙掉进钱眼里了,现在听到这话,顿时被逆孙挣钱的能力震惊。 这里只是吴王宫门前的广场,不过是让人摆摆摊而已,一天都能赚三百三十两银子? 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也能月入上万两啦! 老朱径直走进吴王宫,为了不惊动旁人,直接命二虎按照官价掏了门票钱。 再次进到吴王宫,老朱看到门口一溜的铺面,什么锦缎铺、首饰铺、香料铺、珠宝铺子等等。 “这些铺面也是要钱的吧,一个月租金多少?” “回皇爷,这里的铺面租金不等,少的一个月几十两,多的一个月几百两。” “直接说总数!” “整个吴王宫内外,共有一百处铺面,七百多摊位,平均下来的话,一个月能收取将近五万两银子……” “怎么会这么多?” “不是说有的店铺只收几十两吗?” “回禀皇爷,店铺和店铺不同,有的是收租金,有的是合营。” “吴王殿下出场地,城里的商铺出人出货,赚来的钱对半分……” “还有部分店铺是直营,直接贩卖三皇孙名 下作坊的货物,那个利润更高……” 老朱听到这儿,总算是知道那逆孙为何将吴王宫建成这样,并且对天下百姓开放了。 什么普天同乐,什么天下为公都是扯淡。 那逆孙的真实目的只有一个——赚钱! 事实上,朱允熥一开始就是奔着赚钱的目的来的。 毕竟,他当时的理想是当藩王,压根就没想过在京城久留。 如果按照传统方式盖王宫,建成之后他根本住不了几天,就得被打发到外地当藩王。 这样一来,盖王宫的钱打了水漂不说,每年还得派人维护、修缮,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因此,本着资源的合理规划原则,他索性将王宫打造成可持续盈利的机构。既能挣点钱用于维护王宫,又能给他的其它产业提供现金流支持。 老朱越想越气,可谓是当初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激动。 不过,他一想到小小的吴王宫,一年光是靠租金,就能净赚六十万两银子时,心里又是一阵眼红。 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后悔将吴王宫赏赐给那逆孙了。要不是还得顾忌当爷爷的颜面,他都想从逆孙的手里将王宫要回来。 “咱要是将皇宫对外开放,一个月能不能赚十万两银子?” 老朱此言一出,不仅二虎愣住了,就是一旁的朱棡都被吓了一跳。 我滴个父皇呀,您这是得多缺钱,竟然连皇宫都想卖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皇帝陛下是个小心眼! 老朱确实挺缺钱,或者说自打他当了皇帝之后,就没有不缺钱的时候。 洪武通宝都是断断续续地铸造,之所以几次停止铸造,就是因为朝廷缺铜。 后来搞出来大明宝钞,算是缓解了不少,但随着宝钞越印越多,这东西贬值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得老百姓都要不认了。 不得已,他才又下令铸造过几次,但始终是满足不了大明缺钱的窘迫。 因此,在看到大孙这边每月大把的银钱入账,老朱真是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着火了。 不过他也只是说说,见二虎和朱棡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他自己就讪讪地闭嘴了。 “二虎,兑换那什么币的地方在哪儿?” “回皇爷,就在前边不远处,门口有个铜钱的幌子。” 朱棡见左近没什么人了,这才上前一步说道。 “父皇,儿臣觉得大侄子也不是私铸铜钱之罪。” “刚刚那铜币我看过,只能算是个小玩意,供人当纪念品,以证明其游过吴王宫……” 老朱闻言用鼻子“哼哼”两声道。 “你就不用替那逆孙遮掩了,要不是咱隔三岔五的敲打敲打他,咱们今天看到的就是“太孙通宝”啦!” 朱棡闻言心里一紧,暗骂朱允熥那厮胆大包天,大明这么多藩王都没敢私铸铜钱,这孙子竟然敢在老爷子眼皮底下干这事,真是打死他都不冤! 虽然朱棡心里恨得要死,但嘴上依然得替朱允熥遮掩。 “父皇言重了,朱允熥那孩子最是孝敬不过,万万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或许吧!” 老朱叹了口气,随即跟着二虎去了前边的纪念币兑换处。 几人进入纪念币兑换处的时候,里边已经挤满了人。还有不少人赶着马车,车上装着满满一车的铜钱。 二虎为了不让皇爷久等,当即仗着自己膀大腰圆的身躯挤了进去,对着里边的人大喝一声道。 “都散开!” “今天暂时歇业,想要兑换纪念币的等会再来!” 兑换处的负责人听到这话,当场就从柜台里站了起来。看到说话的是二虎,这才重新坐下。 只是聚在兑换处的商贾不认得二虎,见他插队不说,竟然还扬言暂时歇业,顿时鼓噪起来。 “你谁呀,这么大口气!” “就是王府的人过来,也得老老实实排队!” “你算是哪根葱,插队还不算,还想不让我们兑换铜钱!” 老朱听到周围商贾的鼓噪,没等二虎回话,就抢先一步怼了回去。 “咱是他爷爷!”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大踏步地进入兑换处,排在柜台前让他们将各种钱币拿出来。 兑换处的负责人看了眼二虎,见二虎给他使眼色让他配合,当下也不再犹豫,将吴王宫的几种纪念币都拿出来摆在柜台上。 “这位官爷要兑换多少?” “铜币一比十,小银币一比一百,大银币一比一千,金币一比五千。” “如果是用铜钱换铜币,每天是有上限的。用银子换铜币则没有上限,有多少换多少。银子换银币也是有上限,每天只限换十个。同理,金子换银币、铜币则没有上限。” “不用忙着介绍,咱就是过来看看!” 老朱拿起一块银币看了看,只见上边竟然自己的侧面像。又拿起一块小一点的银币,则见上边换成了太子朱标的画像。 老朱略一琢磨就知道这所谓的爷爷钱、儿子钱、孙子钱是啥意思了。 敢情那孙子是将他们祖孙三代都印在钱币上啦! 老朱看到自己的面值最大,下意识地以为是大孙对自己的恭敬之心,心里顿时跟吃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殊不 知,这东西跟恭敬之心没关系。 正所谓面值越大,流通性越差。面值越小,流通性越好。 朱允熥之所以把自己印在铜币上,只是为了显摆自己的盛世美颜,啦啦啦…… 老朱又好奇地拿起一枚金币端详下,他本以为上边会印着朱五四的名讳,却不承想在上边只见到一只小乌龟! “这就是祖宗钱?” “祖宗钱上怎么能画乌龟,真是岂有此理!” “回禀皇爷,这不是乌龟,此为玄武,乃是神兽。又对应玄武湖之名,也称为玄武币。” “至于祖宗钱,不过是百姓胡诌的名号罢了……” 刚刚还滔滔不绝跟老朱讲解兑换比例的伙计,听到二虎这话,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 “草民……草民拜见……” “免礼!” 老朱一甩袖子转身离去,可走了没几步又回过身子,抓起柜台上的一排纪念币恨恨地道。 “咱都快被气糊涂了,差点连罪证都给忘了!” 朱棡和二虎对视一眼,心里齐齐为某个小逆孙捏了一把汗,暗道某人可能又要挨揍了…… 朱棡故意落后两步,拽了拽二虎的袖子低声道。 “赶紧派人去通知我大侄子一声!” 二虎瞅了瞅走路都带风的老朱,警惕地摇了摇头。 “晋王殿下,不是卑职推脱,是卑职真不敢啊。” “皇爷昨天就警告过卑职了,说卑职若是再敢给三皇孙通风报信,就把卑职变成阉虎!” “呃呃……” 朱棡听到这话心底一叹,只能祈祷大侄子吉人自有天相了。 老朱从吴王宫出来,径直上了马车,随后马不停蹄地去冶铁作坊转了一圈。 虽说老朱在兵器局的冶铁作坊里也见过大烟囱,可当他看到石灰山脚下矗立了上百个大烟囱之时,依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高炉?” 二虎也没来过这边,他都是听锦衣卫的手下汇报的。因此,乍一看到此地竟然搞出如此大的动静,也感觉非常震撼。 “应该是吧!” “卑职去找个人问问!” 二虎说完这话,随便叫过来一个人,让其将此地的管事找来。 不多时,一个锦衣卫小旗颠颠的跑了过来。见到找他的人是虎祖宗,赶忙跪下磕头。 “小的赵木,拜见虎爷!” “你给咱介绍下这些炉子都是干嘛的!” “另外,对待那位老人恭敬点,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赵木看了眼老朱,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心道这人该不会就是陛下吧? “敢问虎爷,这位可是当今……” “哼!” “不该问的别问!” “小的明白!” 赵木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给几人介绍此地高炉的妙用。 老朱看到此地管事竟然是锦衣卫的人,不由阴仄仄地开口。 “此地的管事都是锦衣卫?” 赵木闻言看了看二虎,见二虎朝着他点头,他这才硬着头皮答道。 “回禀这位贵人,三皇孙说此乃紧要之地,只有交给天子亲军看管才能放心!” 老朱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道。 “算那逆孙还有几分恭敬之心!” 赵木听到这话,心说这可不是我问的,是这老头自己说的! “卑职锦衣卫小旗赵木,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朱见周围的工匠看过来,赶紧挥了挥袖子道。 “起来回话!” “诺!” “不知陛下想看什么?” 老朱指了指边上的炉子道。 “先跟 咱说说这个吧,这东西真的能一次炼几千斤铁?” 赵木闻言解释道。 “没传闻的那么夸张,只是一次能装几千斤铁矿,每次炼出来的铁还不到一千斤!” “嘶……” 老朱闻言暗暗咋舌,这厮好大的口气啊,一次出铁千斤竟然还嫌少? 要知道寻常作坊,一次装料最多几百斤,能出个百十斤铁,已经称得上是大作坊了。 这里光是炉子就有上百座,就算每个炉子一天只用一次,一天的出铁量也在十万斤了。 一年下来就是三千万斤,比全大明的作坊加一起产量还高! “给咱说说此物的道理,凭啥一次能熔炼如此多的铁料!” “回禀陛下,不是卑职藏私,只是卑职对此物也不甚了解。” “卑职平时只管人,不管事……” 老朱听到赵木这样说,倒是没有半点生气的想法,还觉得此人颇为实诚,是个难得的憨厚之人。 “那就叫个能说明白的人过来!” “这个……” 赵木闻言脸上立马露出为难之色,虽说此地工匠甚多,但能说明白高炉炼铁道理的人还真没几个。很多时候,他们也是按照三皇孙定下的规矩干活,不比自己这个棒槌知道得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士子服饰的青年,手里拎着一个记事簿,从几人面前走过。 赵木见状赶忙招呼道。 “孙秀才,你赶紧过来一趟!” 孙继祖闻言转过头,见叫他的是此地的管事赵小旗,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赵小旗,我还要去盘点铁料库存呢,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闲聊。你要是有什么话快点说,别耽误***活。” “孙秀才,这位贵人想知道高炉是如何运作的,咱是一介武夫,哪里明白此间的道道,只能劳烦你介绍一番了。” “哦,原来是此等小事呀!” 孙继祖领着几人来到一座废弃的高炉前,领着几人从底部开的门走进去。 “这里是堆放木料焦炭的地方,这里是堆放石灰石的地方,最上边是堆放料斗,专门盛放铁矿石的。” “此法炼钢乃是经由进风口和出风口的强大压力差,将木料煤炭等物,转化为轻浮之气,轻浮之气燃烧之时能释放出更大的火焰,从而由这种火焰将顶部的铁矿熔炼成铁水,再经由这边的出料口排出……” “贵人若是想仿制,我明钢商会愿意奉送建造图纸,并且派遣经验丰富的匠人上门指导。” 朱元璋听到孙继祖的讲解,只觉得自己听了个寂寞。然而,当他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顿时露出不解之色。 他分明记得锦衣卫小旗刚刚还说此地重要,因此派锦衣卫看管。怎么到了孙秀才这里,此地的秘密竟然可以随便说,甚至还能免费提供图纸? “这位秀才,你就这样将高炉的秘密全盘说出,就不怕三皇孙责罚?” 孙秀才闻言怔怔地看向老朱,不解地问道。 “责罚什么?” “这就是三皇孙的意思呀,三皇孙从未有敝帚自珍的想法呀!” “高炉虽妙,但在三皇孙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三皇孙之所以让锦衣卫看管此地,并不是防止别人偷窥。而是借着锦衣卫的天子亲军之名,向皇帝陛下表明心迹,证明自己所做之事光明正大,没有任何刻意隐瞒之举!”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那逆孙一般。 “三皇孙有此等好心?” 孙继祖闻言赶忙解释道。 “倒也不是好心。” “三皇孙说了,皇帝陛下是个小心眼,就算瞒得了陛下一时,也瞒不住陛下一世……” “三皇孙还说……” 朱棡见这狗秀才说起来没完了,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你可闭嘴吧!” 第二百五十章 滚开,不要打扰我读书! 二虎见晋王朱棡将那不开眼的穷秀才踹倒,心里暗暗为晋王喝了个彩。一旁站着的锦衣卫小旗赵木,也暗骂孙秀才不懂事,咋啥话都往外说。 只有老朱一脸的郁闷,心道自己啥时候小心眼啦! “老三!” “你给咱滚一边去,让他把话说完!” “咱倒要看看,那鳖孙都在背后咋编排咱!” “编排咱?” 孙继祖听到这话总算明白过味来了,暗道自己刚刚是不是闯了大祸? “您是当今陛下?” 老朱本想否认来着,却只见自家老三阴仄仄地开口。 “你觉得呢!” 孙继祖得到这个肯定答复,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叩首。 “生员孙继祖拜见陛下,吾皇……” “免了!” “你给咱说清楚,那逆孙都在咱背后说啥坏话啦!” “你要是敢有半句欺瞒,咱当场革了你的功名,让你一辈子都无法参加科考!” 孙继祖一听这话,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回……回禀陛下,三……三皇孙并未编排您什么,只是说您明察秋毫,算无遗策,任何事情都不能欺瞒于您。” “还……还说您眼里不容沙子,对他苛刻、严厉,若是被您事后查出,定然会狠狠地训斥他……” 老朱闻言桀桀怪笑道。 “这不是那逆孙的原话吧?” “咱来试着解读一下,眼里不容沙子,应该是说咱小心眼。苛刻严厉,应该是说咱狠毒,不讲道理吧?” “至于说训斥,定然是你个猢狲替那逆孙遮掩,那逆孙的原话应该是把他吊起来打吧?” 孙继祖见老朱翻译得一字不差,只能暗暗感慨这对爷孙俩心心相印了…… “陛下圣明!” 老朱听到这声“圣明”,就气哼哼地一甩袖子离去,径直上了马车。 “走吧!” “父皇,咱们是要回宫吗?” “回什么宫?” “去那逆孙的新作坊看看,要是那边不能让咱满意,咱就按照那逆孙说的狠狠“训斥”他一番!” 朱棡闻言心里暗道,自家大侄子还真没说错,他这个皇爷爷心眼确实不大…… 由于皇帝的仪仗,早就跟着龙撵去了新作坊那边,老朱等几人也不急着赶路了,就驾着两辆原木色的马车,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行驶着。 众人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喊杀声。朱棡听到这声音,吓得当场从马车里跳出来,护卫在老朱的马车身侧。 “快来救驾!” 二虎见状赶忙上前解释道。 “晋王殿下不用紧张,此乃一群孩子玩耍呢,不是真正的歹人!” “孩子?” 二虎点点头道。 “此事卑职早就跟皇爷禀报过了,三皇孙殿下盖了所匠人子弟学堂,专门收纳匠人子弟入学读书,为朝廷培养大匠!” “刚刚那阵喊杀声,应该是匠人子弟学堂那边在进行军训……” 坐在马车里的老朱,听到二虎的解释,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二虎的确跟他禀报过此事。 只是“军训”的说法,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匠人受什么军训?” “回禀陛下,三皇孙说,匠人要经常随军征战,也算是半个兵,让他们提前适应下,以免将来到了战场上乱了分寸!” 老朱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暗忖那逆孙说得还有几分道理。只是以他对那逆孙的了解,那逆孙的“道理”应该不止这么点才对,肯定还有其他企图! “过去看看!” “诺!” 二虎当即领着众人,来到匠人子弟学堂。 他们赶到之时,学堂内外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些百姓对着草场上的方阵指指点点,每当看到自家儿郎,就会兴奋地大喊大叫。 “快看,那个扛旗的就是俺家大儿子!” “那个敲鼓的是俺家儿子!” “俺家那夯货,正在方阵里东张西望哩!” “丢人哟,俺家那蠢货走路竟然顺拐啦,看得咱想进去踢他两脚!” 老朱在人群外边听得热闹,更想挤进去看看了。无奈前边人太多,他根本就挤不进去。 二虎见状,赶忙仗着自己膀大腰圆,在人群里硬生生地给老朱挤出一条通道,老朱沿着这条通道这才来到最前边。 当几人挤到人群最前边,看到三十几个百人方阵整整齐齐排列在操场上之时,三人脸色全都大变。 老朱本就是行伍出身,看到如此整齐的军阵,哪怕明知道那是一群半大小子,心里也是大吃一惊。 因为到了战场上,才不管你是成人还是孩子,拼的就是谁的胆气足。 现在这群孩子脸上确实有点稚嫩,但只要再给他们两年时间,这就是妥妥的一支强军啊! 朱棡也是识货之人,看到操场上军容严整,下意识地就跟边军做了一下对比。 虽说眼下这群孩子远远比不上边军精锐,脸上也是稚气未脱,没有丝毫杀气。但从他们站立的军姿,和行进时整齐的步伐可以看出,只要拉他们去战场上见见血,这就是一支强军胚子! 二虎看到操场上的场景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可没另外两位想得多。他现在只纠结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跟皇帝陛下解释。 因为他也被底下的锦衣卫给骗了,底下的锦衣卫只是告诉他,三皇孙搞了个匠人子弟学堂,还从锦衣卫借走几个校尉,教教他们战场号令…… 可以说,在亲眼看到之前,他以为这边只是玩玩,哪承想是这般“玩玩!”。 三皇孙,你这哪是在玩玩呀,你这是要玩死二虎呀! 老朱过了最开始的震惊后,再看下去顿时发现了问题,那就是眼前的军阵不过是花架子,他们真的只是会点行军操演之类的娃娃,确实算不上军队。 不过,最让他好奇的是这些少年肩上扛着的烧火棍,他怎么看怎么像大明的“火铳”。 老朱又看了一会儿,见那些少年只是扛着,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脸上的阴郁这才小了点。 他还真怕这些人肩上扛着的烧火棍真能喷火,那样的话,他就算再宠溺朱允熥,也得治他个欺君之罪了。 只是处罚措施有待商榷,或者把他撵到封地就藩,或者把他吊起来再打一顿。 老朱见操场上的少年只是演练如何行进、站立等基本动作,也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重新回到停在学堂门口的马车旁。 “二虎,你给咱滚过来!” “你给咱解释解释,那逆孙私自打制火器,还配发给私军,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上报!” “陛下,卑职也不知啊!” “卑职得到的奏报,说三皇孙只是训练一群少年行止坐卧,让他们熟悉金鼓号令,而且卑职早就跟您汇报过呀……” “那他们肩上扛着的火器是怎么回事?” “那个卑职倒是听说过,说是三皇孙命匠人打制了一批铁管,装备给匠人子弟学堂的孩子,让他们装装样子!” “哦?” “只是一群样子货吗?” 老朱脸上露出思索之状,回想着“烧火棍”的样式,也确实不像是大明的火铳。 如此纤细的铁管,打到人身上估计都能折弯,确实没什么大用。 “陛下,您若不信,卑职给您搞回来一只,您亲自查验一番不就知道了吗!” 二虎说完这话,也不待 老朱回应,噔噔噔杀回学堂,找到此地管事的人要了三支“烧火棍”,颠颠地跑了回来。 “请陛下查验!” 老朱也不客气,拿起一支烧火棍里里外外地查看起来,只见这烧火棍上只有一根手指粗细的铁管,其余部分都是由木头所制。 拿在手上也是轻飘飘的,宛如没有重量一般。别说不能跟大明的火铳相比,就是连军中的制式朴刀都比不过。 “还真是样子货?” 朱棡也拿起一支烧火棍看了又看,见此物确实无甚出奇之处,只是制作得精美一些,携带也更方便一些,当即将此物扔还给二虎。 “父皇,此物应该不是火铳。” “儿臣刚刚查看了一番,就算铁管里装满火药,估摸着也只是个大一点的炮仗,跟咱们明军配备的火铳根本没法比!” 老朱点点头道。 “嗯!” “咱也看出来了,此物应该只是那逆孙给这些娃娃配备的玩具……” 另外一边,朱允熥正在查验第三版蒸汽机的运转情况之时,突然听到手下禀报,说皇帝驾到,让他赶紧出去迎接。 朱允熥当即放下手中的事情,领着三个师傅,外加几个有功名在身的生员小跑着迎了出去。 然而,他跪在皇帝的龙撵前许久,叫了十几声“皇爷爷”,龙撵里连个放屁的动静都没有,当即让他起了疑。 “皇爷爷?” “皇爷爷您在不在?” “皇爷爷,您要是不回应,孙儿可起来啦!” 朱允熥不顾三个师傅的劝阻,直接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壮着胆子走向马车。 “皇爷爷您说啥?” “您说让我上您的马车听训?” “那孙儿可真上去啦!” 杨新炉、高明、秦亨伯几人听到朱允熥自言自语,恨不得找块布把脸蒙上。 自家殿下胆子也太大了,竟然不等陛下发话,就擅自从地上爬起来。爬起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贸然登上皇帝的龙撵! 这要是被御史言官看到,参他个大不敬的罪名一点都不冤。 如果只是大不敬还算好的,若是被人说成是窥伺皇权,谋夺储位,居心叵测等罪名,那他们仨都得跟着受罚! 事实上,朱允熥也挺忐忑的,生怕糟老头故意整自己,就等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自投罗网。 然而,当他掀开龙撵的车帘,看到里边空空荡荡之时,心里暗道糟糕。 “高师傅,匠人子弟学堂那边,今天没有鸟铳操演吧?” “没有!” “目前只是配发了鸟铳,并没有配发弹丸和火药!”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暗呼侥幸。幸亏今天不是鸟铳演练,要不然肯定被糟老头当场抓个现行反革命! 不过糟老头的龙撵都来了,那糟老头定然距离此地不远了。 “高先生,你们谁带书了,赶紧给我一本,让我装装样子!” 杨新炉闻言,赶忙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递过去。朱允熥接过来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赵氏姐妹新传》字样,当场将此书还了回去。 “杨先生,皇爷爷若是看到我看此书,那还不得把我吊在树上打死?” “换一本!” “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其他什么书,随便给我一本装装样子!” 边上的护卫听到这话齐刷刷翻了个白眼,三皇孙也太嚣张了,真当他们是一群死人不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行欺君之事,真是胆大包天! 三个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明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宋版的《梦溪笔谈》,这才解了朱允熥的燃眉之急。 虽说此书算不得圣贤书,但好歹比他空着两手强啊。 朱允熥接过梦溪笔 谈就重新跪了下去,然后打开书本做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 三个老头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扛不住了,齐刷刷往后挪了一丈远,摆明了要跟三皇孙划清界线! 朱允熥本以为老朱很快就能赶到的,这才找本书装装样子。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跪了快一个时辰,都没看到糟老头的身影。 朱允熥实在是跪得难受,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认真地翻看起来。 还别说,梦溪笔谈挺有意思的,里边有不少小发明。 正在朱允熥看得入神之时,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肩头。 “滚开,不要打扰我读书!”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朱允熥,你敢顶撞咱? 由于新作坊门前的路,都被皇帝的銮驾占满了,老朱在距离半里地的地方,就下了马车步行。 朱棡见状也赶忙跟上,在一旁伺候着老爷子。 “父皇,此地作坊的规模,好像比之兵器局那边的还大一些。” 老朱看到拔地而起的作坊,也是满怀欣慰,脸上还带着得意和宠溺。 “你那大侄子顽劣归顽劣,干起事来倒是一板一眼,很有章法,哈哈哈。” 朱棡见老爷子心情不错,也陪着说笑几句。不过老爷子笑了一会儿,脸色又蓦地转阴。 “这回你也算看到了吧?” “私铸钱币,私自练兵,私自打制兵器……” “虽说那兵器做不得数,但这么多作坊在他手里攥着,好不好他哪天真给你鼓捣几门火炮,整出几千杆火铳来!” “到时候直接从玄武门打进宫,咱可就得去后宫奶孩子去喽!” 朱棡听到这话额头上涔涔冒汗,一边暗骂朱允熥胆大包天,一边斟酌着如何替他开脱。 “父皇,允熥那孩子最是尊敬您,孝敬您,爱戴您,万万不会行那大逆不道之事的……” 老朱闻言淡淡一笑,既没有肯定朱棡的话,也没有否定朱棡的话。 他也是熟读历史,知道历朝历代皇权争夺之惨状的。 更何况,他自己这一辈子,就是争权夺利地走过来的。 “老三,他现在年岁还小,对咱有点依恋也是正常。可等他年岁大了,自然就该知道找咱要权力了。” “到时候就算他不争,他身边的人也会为他争!” 老朱说到这话的时候,目光望向跪在朱允熥身后的三个师傅身上。 朱棡也是知道这三人的,他当时还奉了老爷子的密旨,替皇家招揽过三人。 然而,人家没给他这个晋王面子,宁可做大侄子的门客,都不愿意去宫里当先生。 “父皇多虑了吧,他们三人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断然不会教允熥行大逆不道之事!” 老朱无所谓的笑笑道。 “他们三个不会?” “那匠人子弟学堂的三千少年也不会吗?” “如果你是那三千少年中的一人,你会不会希望恩主早日登上那个位置?” “所以说,人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朱棡听到这话也是暗暗一惊,他不过是排行第三的皇子,都有好几个幕僚暗中撺掇他争夺太子之位了。 朱允熥乃是名正言顺的嫡孙,又有外戚蓝家、常家支持,万一生出不该生的心思,引得父皇雷霆之怒该如何? “父皇,儿子明天就带人拆了那学堂,并且将匠人子弟编练成军,带到边地戍边!” “另外,儿子还会警告大侄子,让他务必对您恭敬,万万不该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可省省吧,你当咱真是那小心眼的人呀。” “再者说,咱要是连个小逆孙都摆弄不了,咱这个皇帝也活该被撵到后宫去奶孩子!” 老朱说完这话,就扔下朱棡,大踏步地走上前,站在朱允熥的身后。 杨新炉等三人见状,赶忙高声喊拜见陛下,然而朱允熥正好看到《梦溪笔谈》杂志一篇。 沈括在书中说鄜、延境内有石油,生于水际,沙石与泉水相杂,惘惘而出。颇似淳漆,然之如麻,但烟甚浓,所沾幄幕皆黑。 还说其烟可用,收集其烟灰为墨,黑光如漆,比之松墨还要好用。 沈括最后还说,此物后必大行于世。 朱允熥很少有如此静下心来看书的时间,刚刚闲极无聊,本来是拿过来装装样子的。 可当他看到北宋年间的沈括对于石油的记载,才知道古人的智慧并不比后人低,只是 受限于当时的生产力而已。 即使如此,沈括依然以其超凡的见识和前瞻性,预见到石油在未来会成为世上最重要之物。 朱允熥正心生感慨之际,突然感觉到有人拍自己肩膀,他能要好气才怪呢,下意识地骂了一句。 “滚开,别打扰我读书!”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愣住,一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逆孙给骂了,让他老脸很是挂不住。二来是逆孙啥时候如此爱读书了,竟然连自己来了都未曾察觉? “朱允熥!” “你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屁股?” 朱允熥听到“屁股”两个字,小心脏当场咯噔一下,暗道自己刚刚好像骂错了人。又听到周围静悄悄一片,连个杂音都没有,他顿时意识到糟老头来了! 朱允熥赶忙转过身看去,正好见到糟老头满脑门的黑线瞪着自己。 “皇爷爷,您啥时候来的?” “孙儿刚刚看书正看到入迷处,实在是不知您老驾到,还望您老海涵!” 老朱看着小逆孙一脸谄媚的笑容,抬起脚对着他的屁股就踢了过去。 “给咱滚起来,前边带路,带咱看看你的新作坊!” “哎哎!” 朱允熥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颠颠地在前边领路,领着老朱参观新作坊。 这边的新作坊,除了一个半成品的蒸汽机之外,其它的机械跟兵器局那边没什么区别。 朱允熥也就不一一解释了,只是着重介绍即将面世的蒸汽机。 当老朱看到蒸汽机不需要人力、水流,只要往炉膛内填煤炭,就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并且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之时,好奇地围着机器转了好几圈。 “此物端的神奇,若是此物能够研制成功,岂不是作坊想建哪儿就建哪儿,再也不用依托河流之地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奉上一句彩虹屁。 “皇爷爷,您这话说得真是太对路了,一下子就说到了关键点!” “难怪满朝文武都天天夸您圣明呢,您这何止是圣明啊,还无比的聪明、贤明、英明啊!” 老朱闻言不悦地瞪了逆孙一眼,照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 “少在咱面前打马虎眼,你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免了一顿毒打了?” “一会儿跟咱回宫,咱跟你在房梁上好好聊聊!” 朱允熥一听这话头皮都是一凉,他屁股上的伤可是刚好啊,这老头又要把他给吊起来打了? “皇爷爷,孙儿今天没犯错吧,您老没理由打我!” 老朱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钱币,扔到朱允熥面前,冷哼一声就不再搭理他了。 朱允熥见状胆气一下子就弱了几分,心虚地捡起硬币揣在袖子里。 不管咋说这都是钱啊,扔到地上多可惜。 “皇爷爷,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象那样……” 老朱却压根不搭这茬,只是踢了踢蒸汽机问道。 “此物还有多久能研制出来?” “还缺点关键部件,但咱们大明没有,得去海外寻找。” “哦……” 老朱闻言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淡淡地道。 “所以你就忽悠几个王叔,让他们给你拿银子买海船?”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紧,暗骂那几个家伙不靠谱,不想入股就直说,咋还能跑糟老头这儿告状呢! “皇爷爷,孙儿没忽悠他们,孙儿是真想带他们赚点银钱……” “钱钱钱,你还真是掉钱眼里了!” “你身为大明嫡皇孙,身份尊贵无比,怎能总把银钱挂在嘴上!” 老朱训斥完大孙,又把怨气撒在杨新炉等人身上。 “你们三个也是,咱把大孙交付给 你们教导,你们都教了些什么玩意!” “正所谓君子一言一行应以道义为本,仁义为先,岂能总是把利挂在嘴上?” 三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暗道老朱家的俸禄果然不是好拿的,这就开始要挨训了。 “陛下教训的是,微臣等知罪了!” 好在老朱也知道自家大孙啥德行,只是跟三个老先生抱怨一下,并未有真怪罪的意思。 “你们以后要多提点咱大孙读书学习,切莫将精力都用在生意经营上。” “哪怕多花点时间精力,放在这利国利民的蒸汽机上也行啊,总好过落个贪财逐利的名声!” “若是咱大孙以后再不务正业,咱就重重的治你们的罪,把你们统统发配到云南去!” “是是是!” “微臣等人一定注意!” 朱允熥见三位先生替自己受过,当场就不乐意了,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皇爷爷,钱是我赚的,事是***的,不关三位先生的事。” “是我顽劣不堪,是我掉进钱眼里了。您老要打要骂冲我来,没必要苛责我的三位先生!” 朱元璋听到这话,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他之所以训斥三位先生,是给逆孙找台阶下。这逆孙非但不领情,竟然还敢顶撞自己! 要知道,就是他当年处置宋濂,太子朱标都不敢公然顶撞自己,只是苦苦哀求,让自己给宋濂一条活路! “朱允熥,你敢顶撞咱?” 杨新炉、高明等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大吃一惊,赶忙跪在地上叩首请罪。 “陛下息怒!” “三皇孙年幼,兼且一时情急,并未有指责陛下之意!” 朱允熥却不顾老朱生不生气,转身将三位先生从地上扶起来。 “三位先生莫怕!” “我是不会让三位先生受苦的!” “皇爷爷若是怪罪,弟子愿意一力承担,绝不让三位先生替我分担罪名!”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个姓,一条心! 虽然朱允熥很努力地去扶三人,但三人却执意不肯起来,只是不住嘴的哀求,祈求老皇帝能够原谅三皇孙。 朱允熥见三个人铁了心要跪着,也不再强求他们起来,只是转过身张开双臂,如同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将三人紧紧的护在身后。 杨新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朱允熥,感动地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秦亨伯则是叹了口气后,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高明仰着脖子,徒劳无功的想将眼泪咽回去。他不想当着朱元璋的面哭,但他又实在被三皇孙的一片深情所感动。 如果说他一开始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才走到朱允熥面前的。那么现在他什么都不为,只想用余生报答三皇孙的这份维护之恩。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为师得一佳徒也足矣。 倘若当年宋濂教导的学生当中,但凡有一人能如三皇孙这般,敢直面顶撞皇帝,宋濂也不会死于流放的途中啊…… 高明的眼泪流出来之时,他的心里也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广邀门徒来辅佐三皇孙! 不论他是否见弃于陛下,他苏州高家一脉,都跟定了三皇孙! 朱棡见到大侄子竟然比太子大哥还牛,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老爷子,心里是既为他捏把汗,又钦佩他的胆量。 虽说大侄子此举有点莽撞,搞不好会惹得老爷子大怒,真把他打个半死。但朱棡在心里却认定了这孩子,觉得这孩子有担当,重感情,讲义气! 如果老爷子真一时糊涂,想要废了这孩子的前程,那他这个当儿子的,说不得就得忤逆一次了! “父皇!” “允熥年幼无知,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朱双手叉腰,看了看周遭跪了一地的人,又看了看一脸傲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小逆孙,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他不过是一句戏言,竟引得逆孙当面顶撞自己,看来自己平日里还是太骄纵他了! 再者说,就算自己贬谪三位先生,天下人谁敢说半个不字? 不过更让老朱生气的是,感觉自家的好大孙被偷了,被这三个老头给偷走了…… 其实当年他之所以贬谪宋濂,不仅仅是出于朝廷公义,也是有一点点私心的。 那就是太子受宋濂的影响太大,大得连他这个当父皇的话都不怎么听了,他这才借着宋濂儿子的案子,将宋濂远远地发配到云南。 只是他也没想到,那老倌竟然死在了半路上,害得太子跟他生了好几年的闲气…… 现在当年宋濂一事再次上演,老朱也是头疼得很。 有心想发落三人,还怕大孙就此跟自己生分。 若是任由三人影响,这大孙迟早成了别人家的,可能会姓高、杨、秦,也可能姓儒、法、道,总之不会姓他朱元璋的朱! “来人啊!” “将逆孙捆了带走!” “诺!” 老朱皇命一下,登时有两个锦衣卫掏出绳子走了上来。朱允熥一把将绳子打断,冷哼一声道。 “不用捆,我自己能走!” 杨新炉等三个老头见状,赶忙砰砰磕头求情。 “陛下息怒,三皇孙顶撞陛下,皆是臣等教导不力之过!” “臣等恳请陛下责罚,只求陛下不要处罚三皇孙殿下,呜呜呜……” 二虎看到三个老头哭得稀里哗啦的,也是一脸的为难。 “皇爷,您看这事……” “将此三人……” 朱允熥听到老朱开口,顿时转过头,站在原地盯着老朱头。 老朱看到大孙不善的目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道。 “将此三人关在家中,不许他们随意走动!” 老朱这个处罚决定一下,所有人都大吃一 惊,朱棡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太了解自家老爷子了,就看他刚刚跟那脸色铁青的样,今天就算不开杀戒,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拿轻放。 三个老头都已经做好发配流放的准备了,乍一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不过三人都是老狐狸,一听老皇帝这样说,就知道老皇帝并未真生他们三个的气,也并未生三皇孙的气。 因此,三人略微犹豫下赶忙叩首谢恩。 老朱却对三个人的谢恩视而不见,一甩袖子就气哼哼地出了作坊。 只是到了作坊之外,看到御用的龙撵犹豫了一下,这才气哼哼地爬上马车。 朱棡见状暗忖老爷子是真生气了,明明有更好的马车可以坐,却因为跟大侄子赌气,倔强地坐颠簸的龙撵回去。 朱棡的感慨并未持续多久,没多一会儿他就看到龙撵停了,老爷子从龙撵上下来,坐到了排在自己前边的那辆原木色马车上。 本来朱允熥是坐在那辆马车上的,老朱进去后没多久就把他丢了出来,还特意命人将其扔到龙撵,让他一路颠着回宫。 朱棡看到这个场景,都快笑岔气了。自家老爷子太逗了,为了跟自家大孙赌气,连自己的龙撵都拿出来作伐,哈哈哈! 太平门内,一群官员刚刚下值,听闻皇帝的銮驾过来了,赶忙按照规矩侧立在两旁。 然而,当他们望着銮驾拜倒,山呼万岁之时,突然看到銮驾里钻出一个少年的小脑袋。 众人看到这个少年的脸,无不大吃一惊。不过,更让众人吃惊的是,这少年竟然还说了一句话! “众爱卿平身!” 一众大小官员听到这话全都蒙了,这到底是啥情况,这是皇帝的马车里坐了个皇孙,还是皇孙根皇帝陛下共乘一车? 另外,这该谢陛下呢,还是该谢三皇孙呢? 就在众人一脸懵逼的时候,只见龙撵之后的一辆马车里,也钻出一个人头。 “来人,把那逆孙给咱拎过来!” “诺!” 众人看到这场景更吃惊了,敢情刚刚龙撵里只坐了三皇孙一人! 只是陛下为何华丽的龙撵不坐,而要坐一辆如此其貌不扬的马车呢?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我认识这种车,此车名为吴王车,乃是吴王名下的店铺出售的,只要三百两银子就能买一架!” “啊?” “寻常马车没五百两银子想都别想,此车竟如此便宜?” 朱允熥被二虎从龙撵上拎出来,听到周围百姓的议论声,当即对着周围百姓高声大喊。 “现在吴王车马行优惠大酬宾,所有款式的马车一律九折促销!” “欲购从速,只限前一百位顾客哟!” 二虎恨不得把这孙子的嘴给堵上,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还不忘了给自家车马行招呼几声,真是掉进钱眼里钻不出来了! 老朱也是气得不行,都没等二虎把逆孙给扔进来,直接伸手就把逆孙给拖进了马车里,然后将逆孙放在大腿上噼里啪啦地先揍一顿,权当是收点利息了。 然而,老朱还没打上几下呢,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老朱下意识的搂住大孙,并且将他藏到自己身后,然后也打车帘,只是使劲的敲了敲外边的门板,对着外边的人一阵招呼。 “发生了何事!” “回禀皇爷,刚刚途径龙广山之时,山上突然飞来一颗铁球,正好砸中了您的龙撵。” 二虎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到龙撵的方向再次传来一阵“轰隆”巨响。 “护驾!” 老朱坐在马车里,都明显感觉地面一震,马匹更是被这声爆炸声吓得嘶鸣不已。 一时间,马嘶声、人喊声、哀嚎声混作一团,将上千人的护卫队伍, 搅得团团乱。 过了好一会儿,车窗外才传来二虎的声音。 “皇爷,刚刚那铁球里好像塞了火药,在龙撵里发生了爆炸,您的龙撵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另外,护卫在龙撵周围的军士,全部被炸翻,现在生死不知!” “卑职建议陛下火速回宫,万万不可滞留此地!” 老朱闻言敲了敲车门以示回应。 “准了!” “命人抓捕刺客,切莫放跑了贼人,否则提头来见!” “诺!” “卑职看清了,歹人是在龙广山的一处断崖上,卑职已经命人过去抓捕了!” “卑职现在护送皇爷回宫……” 老朱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紧紧的将大孙掩在身后。 他这一生经历过的大小刺杀也有个十几次了,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然而这次他真是被吓到了,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大孙就要被刺杀了! 若不是大孙突然钻出来说了句“平身”,他又临时起意命人将大孙拎过来,那大孙现在可能连尸首都被炸碎了! 正在老朱后怕不已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身后一阵蠕动,不多时一个脑袋从他身后露出来。 “皇爷爷你闪开,我要下去抓刺客!” 老朱听到这动静,赶忙把大孙的脑袋塞回去。 “给咱老实待在马车里,若是敢乱动,咱就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 “皇爷爷,二虎叔脑子不够用,一定会把刺客放跑了的。您只要放我出去,我保证能抓到刺客!” “哼哼,这群刺客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杀皇爷爷。若是让我抓住这些刺客,我定要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然后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老朱听着大孙的“豪言壮语”,脸上蓦地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咱家大孙没被人拐跑,还是跟咱一个姓,一条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父皇,咱大明啥时候多了个玄武卫? 虽然皇爷明确说了,务必要抓住刺客,否则提头来见。 但二虎才不管那些呢,只是领着几百名护卫,将皇爷的马车围住,一路马不停蹄地簇拥着皇爷回了宫。 直至将皇爷安全送回皇宫,将乾清宫也顺便围了,他这才去查问刺客之事。 朱棡本来是想回王府的,摊上这么一档子事,也被裹挟着进了皇宫。 老朱回到乾清宫,当即下达了一系列皇命。先是加强了宫里防护等级,随后传令五城兵马司封锁京城内城外城。最后,又严令应天府、禁军、锦衣卫三方出动,全力搜捕刺客。 老朱在忙完这一切后,这才抽出时间要口茶喝,只是当他喝着大碗茶的时候,突然发现小逆孙不见了。 “咱大孙呢?” 朱棡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颤,赶忙四下里看去,只见偌大的宫殿,哪里还有那孙子的半个人影? “刚刚还看他在边上坐着呢,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老朱闻言大怒,一想起那逆孙在马车里叫嚣着要去抓刺客,心里更是紧张的不行。 “快找呀!” “来人啊,封锁宫门,决不许朱允熥跑出皇宫半步!” “找到那孙子,立马将其带来见咱!” “诺!” 老朱说完这话,就气得将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吓得一众太监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地。 朱棡领着几十个护卫,将整个乾清宫搜了个遍,就在他以为朱允熥偷偷跑出去时,突然听到月华门的方向有动静。 他赶忙带着人跑了过去,只见几个勋爵之后出身的带刀护卫,正拎着个顽劣少年往这边走。 徐增寿看到晋王走过来,当即上前行礼。 “卑职拜见晋王殿下,刚刚卑职巡行至此,突然看到三皇孙在翻墙……” 朱棡看到朱允熥没跑出去,只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一把将朱允熥抢过来,然后像夹个布娃娃似的,将其夹在腋下。 “咦!” “你看上去有几分面熟,可是徐达家的四公子?” “叫什么来着……” “卑职徐增寿!” “对对!” “孤记得你小时候总是跟着老四,缠着他要糖吃,给老四烦的呀见到你就躲,哈哈哈!” 徐增寿听到这话,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现在咋说也是宫里的带刀护卫,随扈皇帝陛下左右的勋贵子弟,身份地位比之锦衣卫还高上不少呢。 贸然被晋王掀了老底,以后还不得被其他护卫笑死啊! “晋王殿下,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卑职现在……现在……” 晋王见徐增寿如此尴尬,当即领着他去了乾清宫复命。 “你可是抓住三皇孙的大功臣,赶紧跟孤进宫面圣领赏去吧!” 如果是一般的护卫,朱棡也就随口嘉奖几句打发了。然而遇到的是中山王徐达之子,那多多少少得卖徐家个面子。 虽说徐家跟燕王有亲,但徐家当代国公徐辉祖,跟他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两家相交最厚,多多少少得提拔提拔这小子。 徐增寿闻言心中一喜,但面上还是故作谦虚地说道。 “这都是卑职分内的事,岂敢找陛下讨赏?” 朱棡却不管那些,一把抓住徐增寿的胳膊,领着他向着父皇的寝宫走去。 “你就别跟孤客气了,咱们两家啥交情?” “你大哥今年还给孤写信来着,说让孤在边军给你谋个差事,混点军功,将来也能捞个爵位傍身。” “只是今年事太多,又赶上太子大哥不幸离世,这才耽搁至今。”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去父皇面前露个脸,然后向父皇讨了你去,等孤回晋阳的时候 ,直接将你带回去,搞不好能趁着凉国公的东风,给你也混点军功,直接捞个伯爵出来,哈哈哈!” 徐增寿听到这话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愧疚,他之前一直对大哥心生不满,觉得大哥继承了徐家的爵位,就不管他们这几个弟弟了。 现在听到晋王殿下这番话,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大哥。原来大哥一直在努力给他找门路,只是从来没对他提过而已…… “卑职……卑职谢殿下提携之恩……” 朱棡夹着朱允熥来到老朱面前,将朱允熥往地上一墩。 “父皇,儿子把您的宝贝大孙给抓回来了!” 老朱看到大孙安然无恙,心里长长舒出一口气,暗骂这逆孙一点不让他省心。 “皇爷爷,二虎叔真不行,他那个脑子不灵光,肯定抓不住刺客!” “您老就放我出宫,让我带着人去抓刺客吧!” “皇爷爷我真没吹牛,您忘了上次的城墙谶语案,那就是我破的!” 老朱是越听越气,他这边都快吓死了,这逆孙竟然还惦记出去抓刺客! “小逆孙,咱刚刚在马车里咋跟你说的来着?” “来人,将这逆孙吊起来!” 老朱说到这儿,见逆孙依然一脸的不服,登时又补了一句。 “扒光了吊到房梁上!”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就慌了,赶忙跪下求饶。 “皇爷爷,咱别这样,咱有话好好说……” 然而,老朱哪有心情搭理他,朝着边上的几个锦衣卫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将其拖走。 “三叔,你别只管看热闹呀,您倒是替我求求情啊!” 朱棡站在一旁暗暗地翻白眼,心道我还想打你哩,怎么可能替你求情! 朱棡见大侄子被拖下去,这才将刚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禀报了一遍。 “父皇,此次能顺利抓回您的宝贝孙子,多亏了中山王徐叔叔家的老四徐增寿,您得好好赏赐一下他。” “要不然,您大孙就翻墙跑了!” 老朱见朱棡有意要提携那小子,当即卖了朱棡个面子。 徐增寿刚一走进大殿,就看到门口的房梁上挂着一个被扒得只剩下一条裤衩的熊孩子,哪怕他知道此时不该笑,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朱允熥见徐增寿竟然敢笑自己,可谓是新仇旧恨加一起了。 “徐增寿,你给孤等着,孤终有一日要将你吊在城门上滋滋放血!” 徐增寿听到这个威胁,赶忙收起笑容,然后向着朱允熥赔礼道歉。 “吴王殿下息怒,卑职也是职责所在,如有得罪,还望您多多包涵!” 朱棡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即将徐增寿叫过去。 “增寿,你不用搭理那孙子,赶紧过来拜见陛下!” 徐增寿闻言,赶忙快走几步来到老朱面前拜倒。 “卑职徐增寿,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虽然徐增寿能经常见到皇帝陛下,但皇帝陛下却未必能见到他,就算见到他也未必会注意到他。 毕竟皇帝的护卫太多了,不说锦衣卫、羽林卫,单说他们这些功勋之子,在宫里当值的就有几百人,皇帝哪能认得过来? “你这次干得不错,咱就赏你个锦衣卫千户吧。” 正常说来,锦衣卫千户的职位并不低了,而且锦衣卫千户只要干上几年,不出什么纰漏,大概率会变成世袭千户,等于混了个铁饭碗。 徐增寿也挺满意这个赏赐,他之所以想要立军功,不就是想自己挣个功名吗? 锦衣卫千户不大不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功名了。 至于勋爵之类,他也就是梦里想一下,并不敢奢望自己一定能挣到。 然而,他却并未急着谢恩,而是等朱棡那边的 说辞。 “父皇,儿臣之前答应过徐辉祖,说要带增寿去军中历练一番,让其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这样啊……” 老朱听到这话差点就应承下来,只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逆孙又在房梁上荡起秋千,心里就是一阵火大,当场拒绝了朱棡的提议。 “你这样一说,咱倒是想起个事!” “玄武卫那边还缺个指挥使,就让徐增寿去那边当个指挥吧!” 老朱这话一出口,朱棡和徐增寿都懵了。 两人在心里将大明所有卫所排了一遍,也不知道这个“玄武卫”是什么东西。 “父皇,咱大明啥时候多了个玄武卫,是您最近设置的吗?” 徐增寿也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陛下,指挥使可比千户的官大多了,只是这个玄武卫在哪儿啊,他一直在宫里当差,都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道。 “不是最近设置的,是咱刚刚设置的!” 朱棡闻言脸上不禁露出思索之色,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在城外看到朱允熥私自编练的“私军”,心道父皇口中的玄武卫,该不会指的是这个吧? “父皇,您的意思是匠人子弟学堂?” 老朱闻言微笑着点点头,朱棡见父皇这个表情,当即心中大定。 既然父皇要将大侄子的“私军”变成正规军,那就证明他并未恼火此事,并且乐见其成。 “那儿臣替大侄子,以及大哥谢过父皇恩典了!” 朱棡这话倒不是客气,大明还从未听说那个皇子皇孙,在就藩之前就有私人卫队的呢。 老爷子此举,明面上是给朱允熥这匹野马套了个龙套,实际上也是给了他“编练私军”一个名分,间接承认了他合法拥有军队的事情。 朱棡和老朱心照不宣地笑笑,只有徐增寿听得一脸大写的懵逼。 “你先去当值吧,不日将有告身赐下,并有人带你去任所就职!” “卑职谢陛下!” 徐增寿见老皇帝明显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只能怀揣着这个疑惑退出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遭受了朱允熥的一阵口头威胁。 徐增寿听到这话倒不觉得什么,老朱听得确实一脸的郁闷,心想这孙子都被吊起来了,竟然还不知收敛。 徐增寿前脚刚离开乾清宫,二虎后脚就跑进来了,向老朱汇报最新的进展。 “启禀陛下,卑职办事不力,致使歹人跑出城了!”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阵不悦。然而,还没等他说啥呢,吊在房梁上那孙子又开始了。 “皇爷爷,我刚刚说啥来着,我早就提醒过您,二虎那脑子不行,根本抓不住人!” “您赶紧命人把我放下来,我去查验下现场,说不准就能把刺客给抓回来啦!”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哼哼地走到朱允熥面前,看他竟然还穿着个裤衩,当场对着边上的几个锦衣卫一通训斥。 “你们耳朵聋了吗,咋还给他留了条裤衩!” 锦衣卫本来是想严格遵照皇命的,可三皇孙给得实在太多了,偷偷给他们几人每人手里塞了一个金叶子,这才给他留了条裤衩。 不过现在皇爷发怒了,少不得要把他这最后一条遮羞布给扯下来了。 “皇爷爷,我闭嘴,我再也不说话了,您好歹给我留点脸呀!” “你们别扯我裤衩……我跟你们拼了……” 老朱见大孙实在挣扎的厉害,这才给他留了点面子。 “行了,住手吧!” “若是他再敢聒噪,就不用给他留脸了!” 朱允熥抱住最后的清白,赶忙对着老朱送出 一记彩虹屁。 “孙儿多谢皇爷爷体恤,孙儿保证闭嘴,保证不在插话!” 老朱见大殿里终于肃静了,这才重新坐到龙椅上听二虎的禀报。 “皇爷,那歹人太狡猾,竟然吊在一个风筝上,被人骑着快马拉着,从城头上翻了出去。” “虽说卑职等人已将接应之人抓住,但那人早已服了剧毒,被抓住之时就已经死透了。” “卑职命人去城外搜捕,只在地上搜到一处风筝的灰烬,歹人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朱听到这话,脑门上再次浮现黑线。 歹人吊在风筝上逃走,这本就是离了大谱。追到城外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处灰烬,这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你们真看到歹人吊在风筝下逃走的?” “回皇爷,千真万确,有上百个锦衣卫的弟兄都看到了!” 虽然老朱得到二虎笃定的说法,但脸上依然一万个不信。 “那得多大的风筝才能禁得住人呀,这里该不会有诈吧?” “继续命人搜查,将龙广山上下仔细搜一遍,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诺!” 老朱在将二虎打发走后,御膳房的正好赶过来。 “皇爷,御膳准备好了,请问是否现在传膳!” “传!” 老朱下达完传膳的命令,随即看向一旁站着的朱棡。 “老三,陪咱去偏殿用膳!” “儿臣谢父皇恩典!” “不过咱们去用膳,再把大侄子吊着不太妥当吧,不妨将其放下来,让其跟咱们一起用过晚膳再责罚不迟……” “不用管他,他皮实的很!” “等咱吃饱喝足,狠狠的收拾他一顿,再把他放下来用膳也不迟!”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朱樉这个逆子! 锦衣卫在得到二虎的命令后,第一时间就冲上了龙广山。 只是此山虽不算高,但却异常陡峭,众人好不容易爬上山,却见到歹人翻过一座巨石,然后被风筝带着飞走了! 锦衣卫只是侦办一些钦案、要案,哪里见过此等妖法,一个个都吓得愣在原地。 若不是有锦衣卫千户百般呵斥,他们甚至忘了要追捕人犯。 然而,就算有锦衣卫千户的催促,一众锦衣卫看着天上的歹人,再看看底下的悬崖,一个个也是大眼瞪小眼。 这还怎么追,他们又不会飞? 好在千户周原还算有几分决断,见到歹人被风筝带着飞走,当即命令众人原路下山,另寻他路追出城外。 在一众锦衣卫下山后,巨石后的一堆碎石里露出一个洞口,不多时一个娇俏的人影从里边爬出来。 韩玉裳看着追出一里地开外的一众锦衣卫,暗骂这是一群傻鸟,就偷偷沿着山路下山了。 其实她之前试过几次,以她的体重,再将风筝做得大上几倍,还是可以被带着飞行一段距离的。 只是此法对于风速、风向要求极高,还得有人在平地上纵马狂奔,牵引着风筝才行。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她直接放弃了原计划,搞了个轻飘飘的假人扔上去,提前设置好引火装置。 至于自己的真身么,则躲在事先挖好的洞里,等到所有人都被天上的假人吸引之时,再找个机会开溜。 韩玉裳从山上下来,直接钻进一辆事先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里。马车的车夫看到韩玉裳回来,二话不说驾着马车就来到秦王府的后门。 秦王府后门也早有接应的人,见人回来了赶忙将其带入府中。 韩玉裳早在马车里就换上了歌姬的衣服,进入秦王府后直接被秦王妃邓氏的贴身婢女,带着去了放置歌姬、舞姬的院落。 因为秦王府的歌姬、舞姬来源复杂,很多都是从各大青楼借过来的,因此彼此并不相熟,韩玉裳混入其中没有任何人怀疑。 韩玉裳在秦王府藏了三日,锦衣卫在京城搜了三日。 锦衣卫这边搜查无果,集体入宫向皇帝陛下请罪。 毕竟,谁又能想到,刺杀皇帝陛下的刺客,竟然藏在皇帝陛下的亲儿子家中? 秦王妃邓氏,也是稳了三日,直至锦衣卫撤销搜查,这才敢秘密会见韩玉裳。 韩玉裳在得知自己刺杀失败,没能杀了朱元璋那个屠夫,心里非常懊恼,恨不得冲进皇宫手刃此暴君。 邓氏也挺遗憾的,因为按照现在大明朝堂的处境,老皇帝若是突然驾崩,秦王殿下最为年长,有非常大的机会登上帝位。 那样一来,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韩圣女,现在外边风声松了,城门也重新开放了。你若是想出城随时可以离开,不用担心锦衣卫的搜捕了。” “多谢王妃搭救,只恨没能完成王妃之命……” “哎!” “此乃命数也,谁能料到皇帝陛下突然换了马车,谁又能料到龙撵里是空的呢……” “只是可惜了,本来差一点点就能杀死一个皇孙,也算是替我家殿下解决一个心腹大患。” “哦?” “此话怎讲?” 邓氏本来就有故意留的话头,见到韩玉裳感兴趣,当即添油加醋地说一番。 “据说本来龙撵里坐的是三皇孙,只是走到太平门附近的时候,正好遇到下值的官员,三皇孙听到众人喊万岁之声,调皮地从里边钻出来喊了一声平身……” “随后被那老东西看见,把他给从马车里拎了出去。” “此时距离你刺杀,只隔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邓氏说完这番话,见韩玉裳脸上并未有多少遗憾 之色,又赶忙补了一句。 “对了,据说上次锦衣卫抓捕咱们白莲教护法之事,三皇孙也是出了大力的。” “是三皇孙第一时间识破了韩圣女的计策,并且指示锦衣卫去搜查蜜饯铺子……” 韩玉裳听到这话,脸上登时露出愤怒的表情。 她自打出山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惨败。上次的城墙谶语案,不仅让她在教里折了颜面,更是让她损失了几十个手下。 “竟然是他……” “可他还是个孩子吧,岂能看破如此缜密的计划?” “韩圣女有所不知,这三皇孙虽说是个孩子,但其能力不俗,朝廷的兵器作坊都在他手上掌控着呢,给朝廷办了不少实事。” “而且勋贵之间盛传,那老东西曾亲口称赞其是好圣孙,并且有意立其为皇太孙!” “哦哦哦……” 韩玉裳得了这个消息,心里顿时跟着了一团火似的,想尽快将这个消息带给小明王伯父。 “此次京城之行,多亏有秦王妃鼎力相助,我回到总坛,一定会在小明王座前为你请功。” “等将来弥勒降世,天下归于明王之时,定然少不了你的一份富贵!” 邓氏闻言心里一阵冷笑,她现在就已经贵为秦王侧妃了,再富贵又能富贵到哪儿去? 不过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哄骗一下这个傻乎乎的圣女。 “那妾身就多谢韩圣女美意啦!” “韩圣女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妾身定然鼎力相助。” “不需要!” 邓氏在送走韩玉裳后,径直去了秦王朱樉的书房。 朱樉自从不沉迷于“黄金矿工”后,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 “她走了?” “嗯!” “臣妾听从殿下的吩咐,将朱允熥参与城墙谶语案一事也如实相告了。” “她什么态度?” “很生气,还说要马上回总坛,将这个消息告知伪王!” 秦王听到这话,不由冷哼一声。 “据说伪王韩清乃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他亲自出山,定然能将那偏心眼的老东西弄死了吧?” 邓氏闻言嫣然一笑道。 “单看韩圣女的功夫就能窥见一般,那伪王的功夫定然弱不了。只是再高的功夫,也闯不进这深宫大内。” “必须得想办法,把那老东西从宫里调出来才行!” 秦王听到邓氏敢骂父皇“老东西”,登时甩了她一巴掌。 “不许对父皇不敬!” “老东西也而是你叫的?” “是是,臣妾知错了……” 邓氏可不敢跟秦王分辩,哪怕秦王刚刚还一口一个“老东西”地叫着,但她依然不敢说半个不字。 事实上,秦王心里也挺复杂的,对待刺杀父皇之事很是犹豫。一边期待成功,一边又希望失败。只有一点非常坚定,那就是他当皇帝的野心。 因此,出于对父皇的愧疚,他非常讨厌别人对父皇不敬。 “殿下,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孤已经给那老东西上书,估计那老东西此时正头疼呢……” 乾清宫。 在自鸣钟发出十一下“铛铛”声,老朱这才放下奏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就亥时了?” 老朱自言自语一句,随即看向立在御案左侧的“自鸣钟”,脸上露出欣慰的得意之色。 这是大孙今天命人抬进宫里来的东西,没敢说送给自己,只说是摆在宫里给他当个玩意,没事听个响啥的。 老朱对这个“玩意”很满意,此物不仅能精确地划分时刻,每到整点之时还能报时,端的是神奇第无比。 这非常对他工作狂的 脾气,可以让他更加合理地优化时间,提升工作效率。 老朱刚伸完懒腰,就看他前边那张小桌子旁的逆孙在偷懒。老朱在御案上找了张废纸,团成一团扔过去,正好砸到小逆孙的脑袋上。 朱允熥被纸团砸中,不敢回头,更不敢去捡掉在地上的纸团,只能硬着头皮提笔抄书。 上次糟老头把他拎到宫里,本以为又是一番毒打,不承想糟老头只是敷衍地打了他几十鞭子,就命人把他给放了下来。 然而,就在朱允熥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之时,糟老头命人给他拿来一本厚厚的书让他抄。 朱允熥打开一看,只见上边从糟老头出生,到他登基称帝,记录得那叫一个全。 在看到封皮上写着“今上实录文稿”几个大字后,立马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了。 估计用不了多少年后,此“文稿”就该改名为“明太祖实录”了吧? 可怜的朱允熥,一直被糟老头扣在宫里抄了三天“实录”,累得他胳膊都快断了,也才抄了不到四万字。而这四万字在整个实录里,连个零头都不到! 好在糟老头只让他抄实录,对于文书、礼仪、之类的看会即可,不需要全数照抄。 否则,他就是抄一年也抄不完一半! 老朱看到大孙重新开始抄实录,脸上露出一个坏坏的微笑。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到的妙招,此法不仅可以磨炼逆孙的性子,更能消除那三位先生的影响,在大孙的脑子里,刻上他朱元璋的名字! 另外一点原因,就是锦衣卫那边始终没能抓住刺客,老朱不敢让大孙出宫,打算把他拘在自己身边看一段时间。 老朱见大孙老老实实抄书了,自己也随手拿起一份奏疏。他一看到上书之人的名字,心里就是一阵腻味。 最近老二朱樉已经给他上了好几份奏疏,都是哭穷卖惨装可怜,求他将罚没的青楼还回去。 老朱实在是被烦得不行,因此连看都没看就将奏疏给扔到一边。 只是一想到二儿子被人骗了二十多万两银子,一大家子的生计着实艰难,他又命人将奏疏给捡了回来。 老朱耐着性子翻了翻,看到朱樉此次上书的内容后,重重地将奏疏摔在地上。 “朱樉这个逆子,真真是要把咱给气死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磨刀石要跑了! 朱允熥本就无心抄书,更不愿意抄“糟老头的一生”。 因此,看到糟老头把折子扔地上,立马就颠颠地跑过去捡了起来。 朱允熥随手翻看一下,只见上边写的是自己的事。说自己到了就藩的年纪,长期滞留京城不合礼法,应该和朱桂等人一起去就藩之类。 “咦!” “还是二叔懂我!” 朱允熥看到这份奏折那叫一个开心,一想到可以不用挨打,不用被罚抄书,他都恨不得放上几个炮仗庆祝一下。 “皇爷爷,二叔这奏折写得好,写得妙!” “我都这么大了,确实该为国建功,为大明戍守藩篱!” “您就准了二叔的奏折,放我去外边就藩吧!” 老朱听到这话更气了,随便从桌子上抄起几份奏折,没头没脸地朝着朱允熥砸了过去。 “你给咱闭嘴!” “你以为咱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想着躲出去,就不用挨咱的鞭子,不用被罚抄书了吗?” “啊呸!” “你想得美,今天不抄够五万字,你就别想躺着睡觉了!” 朱允熥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登时面露苦色。 “皇爷爷,现在都亥时了,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抄不完五万字啊……” “那就再抄五千字睡觉!” “哦哦……” 朱允熥见糟老头又开启不讲理模式,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抄书。 只是他的眼睛虽然盯在书上,但脑子里却浮现一张地图,开始琢磨找糟老头要哪个地方当封地。 苏州不错,杭州也挺好。 正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能去那两个地方当个王爷,想想都让人激动。 实在不行就去北边,跟自家舅姥爷来个祁连山会师,然后…… 朱允熥想到这儿,立马将脑子里大逆不道的想法掐死。 糟老头对自己不错,自己决不能在糟老头活着的时候干那等事! 要不去沿海城市也挺好,正好自己在福建还订购了十几条船。 到时候自己一统大明海疆,当个名副其实的“海王”也不错。 一旦朝廷发生什么变故,自己还可以溯江而上,兵锋直抵金陵,啦啦啦…… 老朱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又重新坐下去,将剩下的几份奏折批完。 他这边忙完了,不由起身来到大孙身后。见大孙只是握着笔杆子,纸上一个新写的字都没有,老脸登时拉了下来。 “是不是咱上次揍得轻了,让你不把咱的话放在眼里了?” 朱允熥听到老朱阴仄仄的声音,赶忙装模作样地去抄书。 “得了!” “别做样子给咱看了,赶紧滚去睡觉,明天一早起来给咱继续抄!” “哦哦……” 老朱撂下这话,扔下朱允熥在乾清宫,自己就溜去后宫寻求安慰了。 在老朱气哼哼去后宫发泄之时,吕氏正拉着小蛮的手唠家常。 小蛮自打进入太子府,每天都过得非常小心,生怕惹恼了太子妃,随便给她安个罪名打死。 直至过了一段时间,她渐渐跟太子妃混熟,这才一点点放下戒备。 有时候私下里,她还能跟朱允炆一般,管吕氏叫一声母妃。 吕氏也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从未说过小蛮半个不字,更没有嘲笑过她的出身。 这让小蛮非常感激,真的把吕氏当成婆母一般对待。 事实上,吕氏只是懒得跟她计较,从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吕氏之所以对她如此宽容,一来是看在她乃皇帝所赐,多多少少要卖老皇帝个面子。二来是朱允炆情窦初开,食髓知味,正是对她痴迷的时候,不想平白惹恼 儿子而已。 自从兵仗局失火,朱允炆失宠于老皇帝,朱允炆的心气就散了。 不仅失去了争心,就连对自己这个母妃也不怎么亲近了。 吕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才容忍至今。因为她也需要这么个人,替自己拢住儿子的心。 “小蛮呀!” “自打你进入太子府,母妃对你如何?” “母妃对小蛮恩重如山,从未因为小蛮出身卑贱而轻慢过自己……” 吕氏看到小蛮乖巧地应承自己,脸上立马露出和煦的笑容。 “你知道就好。” “其实,以你的出身,根本不配进宫,更不配伺候吾儿允炆的。” “但母妃见你志气高洁,品性纯良,不似那争宠献媚之流,这才对你另眼相看。” “然而,你毕竟是京城名妓,京中认识你的人很多,以后被别人认出来难免面上不好看。” “因此,母妃想让你劝劝允炆,让他把这份奏疏抄一遍,然后明天一早去朝堂上当面呈给陛下!” “这……” 小蛮听到这儿,脸上登时露出为难之色。她的志向高洁不高洁的不好说,但志向确实不大。能够进入太子府,给皇孙做一个妾室,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因此,贸然听到吕氏的吩咐,她是真不愿意应承。生怕此举惹恼朱允炆,让朱允炆厌弃自己。 “母妃,允炆早已无心争储,您就别为难他了……” 吕氏闻言微微一笑道。 “你连看都不看,就认定母妃会逼迫我那傻儿子去争?” 小蛮听到吕氏这样说,这才打开奏疏看一眼。当她看到奏疏上的内容后,脸上登时露出惊喜之色。 “母妃,这是真的?” “您真的同意让允炆去就藩?” “当然!” 吕氏喟然一叹道。 “当母妃的自然希望儿子好,现在王儿无心争储,我这个当母妃的也就没必要逼迫他。” “与其让王儿留在京城郁郁寡欢,不如放他去外边当个逍遥王爷!” “那样一来,你也能顺理成章地捞个侧妃的名分,总好过现在这般名不正言不顺。” 小蛮见吕氏句句都说到自己心坎上,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小蛮谢过太子妃再造之恩!” “去吧!” “赶紧拿回去让允炆把这个奏折抄一遍,明天上早朝的时候亲自送过去……” 朱允炆在看到母妃命小蛮带回来的奏折,心中也是一喜。 他早就想离开京城,去外边当一个逍遥王爷了。只是碍于母妃的面子,一直不敢说这种话。 现在看到母妃不仅同意他就藩,甚至还主动帮他写好奏折,他心中的惊喜可想而知。 朱允炆连夜就将奏疏抄好,第二天直接就去了奉天殿门口等着。 一众官员见状,纷纷好奇朱允炆的来意。 只是碍于礼官在边上盯着,他们不好上前询问罢了。 本来众人见到朱允炆出现在朝堂之上,心里就已经很好奇了。可是没多一会儿,秦王也穿着亲王礼服上了朝堂,还装模作样地拎着一块笏版。 “臣等见过秦王殿下!” “侄儿拜见二叔!” 朱樉对待上前问候的官员非常客气,只是对朱允炆敷衍地哼哼一声,就权当是回应了。 朱允炆也不生气,只是揣着奏折站在一旁傻笑。 老朱坐着肩舆来到大殿的时候,按照惯例扫视了众人一圈,见朝堂上多了一只苍蝇,心里顿时生起一阵不快。 他昨天折腾一宿没睡,本来还想着命人将朱樉拎到宫里扇几个嘴巴来着,现在见他自己颠颠的送上门,倒是省了他一番口舌。 至于朱允炆嘛,他其实 并不怎么反感,反而还有几分怜惜。 毕竟是自己宠了将近十年的皇孙,就算他现在又有新宠,但对于这个孙子还是高看一眼的。 因此,老朱在坐定之后,第一个点名的就是朱允炆。 “允炆啊,你今天上朝肯定有事吧?” “你第一个说,说完了赶紧去大本堂上课,千万莫要耽误了课业!” 朱允炆听到皇爷爷如此重视自己,感动得眼圈隐隐泛红。一想到自己要离开皇爷爷,心里就更是一阵酸涩和难受。 “皇爷爷,孙儿……孙儿不孝……恳请皇爷爷给孙儿封王,让孙儿就藩,呜呜呜……” 朱允炆哽咽地说出这番话,就将奏疏高高地举过头顶,自己则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他知道,只要这番话一出口,他此生都无缘皇太孙之位了。 但他也知道,这对于他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心中有万般不舍,有万般无奈,还有万般的遗憾。 毕竟,他也曾努力过,付出过,甚至争取过…… 这些年,为了博得皇爷爷的一句夸奖,他努力装成一副爱读书的样子。为了让别人赞自己一声仁义,他将所有的好东西都让给别人。为了获得母妃的一个笑脸,他不敢跟任何人玩耍。 眼看他距离那个位子越来越近了,却不料突然杀出个朱允熥,不仅将他的一切骄傲和自尊打碎,还从他身上抢走了皇爷爷全部的爱…… 周围的一众文官武将,听到朱允炆的请求全都傻眼了。 这可是皇储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他竟然主动退出了? 礼部、兵部、刑部三位尚书,更是一脸的震惊,只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都洒在了冰面上。 亏得他们三个殚精竭虑地为其谋划,礼部尚书赵勉,更是几次找借口拖延,迟迟不让皇帝陛下为其封王。 然而,他们筹谋了如此之久,付出了如此之多,这二皇孙竟然自己放弃了? 老朱也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炆会主动上书,恳请自己给他封王,让他去封地就藩。 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想争了吗? 他本来还想拿这孩子当个磨刀石,好好磨一磨朱允熥那逆孙哩…… 现在眼看着磨刀石要跑了,老朱的心里也是非常不舍。 “允炆啊,这真是你的心里话?” “你跟皇爷爷说,是否有人逼迫于你?” 朱允炆闻言重重地磕了个头,再抬头时早已泪流满面。 “回禀皇爷爷,没有任何人逼迫孙儿,孙儿是真心实意的想就藩!” “请皇爷爷恩准!” “呜呜呜……”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有本事您灭儿子满门! 虽然朱允炆明确说了没有受到任何胁迫,但朝堂之上的官员却没人愿意相信。 哪怕是三位对朱允炆略有微词的尚书,看到他哭得如此凄惨,依然心生怜悯,暗骂朱允熥欺人太甚。 老朱也被朱允炆给哭蒙了,要不是他知道朱允熥的为人,再加上他把朱允熥扣在乾清宫抄了好几天的实录,他都会误以为朱允熥去威胁朱允炆,让他主动请求就藩…… 朝堂之上的言官清流,看到朱允炆如此委曲求全,一个个激动得眼睛通红,扑通扑通全都跪倒在地。 “陛下,太子去世才半年,皇长孙就被人逼迫至斯,连为太子守孝都不能,只能就藩以求自保,请陛下还皇长孙一个公道!” 在都察院左都御史说出这番话后,朝堂上彻底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跳出来替朱允炆求情,并且要求陛下处罚逼迫之人。 虽然众人没说朱允炆是受何人逼迫,但老朱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他们所指是谁? “陛下,如今太子一脉,以二皇孙年长,他已然是事实上的皇长孙。” “这天底下哪有放着皇长孙不立,反而立幼孙之道理!” “二皇孙虽然机警不足,但为人宽厚,对待兄弟友善,足以继承宗庙,肩负社稷之重啊!” “现在二皇孙自请流放,实在是让人痛惜,陛下若对太子仍有一丝慈爱,就该驳回所请,然后还二皇孙一个公道!” 在一众清流言官开口后,其他文官大臣也纷纷为朱允炆求情。 刚刚埋怨朱允炆的三位尚书,听到众人这番话如梦方醒,暗暗在心里盘算起来。 难道朱允炆是以退为进? 名义上自请封王以自保,实际上以退为进装可怜? 老朱也想到这一层了,但看到朱允炆情真意切的样子,又有点拿不准。 这孩子向来优柔寡断,应该没这么深的城府吧? 朱允炆本来心里只是有点小抱怨,有点小委屈,这才情不自禁地哭泣几声。 现在听到一众官员为自己求情,当场就有点慌神。 “皇爷爷,孙儿说得句句发自肺腑,没有半点受人逼迫!” “孙儿虽痴长几岁,但学问和见识都不及三弟,从不敢奢望承继大统,还请皇爷爷明鉴!” “孙儿现在别无所求,只求皇爷爷赐予孙儿一块封地,让孙儿有能力供养寡母、幼弟,孙儿就心满意足了,呜呜呜……” 朱允炆这番话节选自吕氏提供的奏折,但也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只是听在外人耳中,就是别样一番滋味了。 尤其是寡母、幼弟两个敏感字眼,更是将他的凄凉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致使很多大臣闻之而潸然泪下。 哪怕是老朱这样的铁石心肠,听到这番话也觉得鼻子发酸,心里生出无尽的愧疚之意。 但老朱的愧疚也就那么回事,他这辈子愧疚的人多了,要是都放在心上,他还不得愧疚死? 正在朝堂之上的文官嚎啕痛哭之时,一旁看热闹的秦王下场了。 “父皇,儿子不孝,今天要冒犯父皇天颜,为允炆这孩子说几句公道话了!” “都是太子大哥的儿子,您老的亲孙子,何至于如此厚此薄彼?” “允炆这孩子确实没朱允熥机灵,但怎么说也是咱大明名义上的皇长孙,天然占着礼法大义。” “而且允炆这孩子老实,从没犯过大错。哪怕监管兵仗局之时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只是因为兵仗局失火,您老就不问青红皂白,撸了允炆这孩子的差事……” “相对而言,朱允熥私自铸造钱币、蓄养死士、训练私军、公然违背朝廷律令经商、私自打制违禁武器装备私军,凡此种种恶劣行径,您老非但不加以惩罚,反而处处替他遮掩,未免太偏心 眼了吧!” “儿子认为您处置不公,就算要就藩,也得让朱允熥就藩,哪有让皇长孙就藩的道理!” 老朱听到朱樉的这番话,气得指着朱樉破口大骂。 “闭上你的狗嘴!” “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咱命人撕了你的嘴!” 朱樉闻言丝毫不惧,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梗着个脖子一脸的不服气。 “您也别撕儿子的嘴了,有本事您直接命人把儿子推出去砍了便是。顺便再灭了儿子的满门,让您的几个孙子、孙女,都给儿子陪葬!” “你你你……” 老朱听到朱樉的这番话,气得都要吐血了。其他官员听到这话,却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跳出来附和。 “陛下,秦王乃诸侯之长,掌管宗室之大宗正,秦王之言不可不察!” “陛下废长立幼,违背礼法,这才导致这两个月水旱频发,天灾人祸不断……” “陛下,这都是上天示警啊!” 随着朱樉的加入,整个朝堂霎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老朱置身这一锅粥的最中间,实在是被众人烦得够呛,气得一甩袖子直接宣布退朝。 另外一边,文华殿值房内,吕氏正一脸忐忑地拧着手帕,张宗浚则是一脸淡定地喝着茶。 “张先生,此招是否太过弄险,稍有不慎王儿的前程可就毁了!” 张宗浚悠闲地吹着茶末,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太子妃娘娘,您觉得二皇孙现在还有前程可言吗?” “陛下属意朱允熥,可谓是朝野尽知。那朱允熥距离皇太孙之位,也只差一道册封诏书了。” “此举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皇帝陛下顺势封二皇孙为王罢了。” “但皇帝陛下封王,总好过等新皇登基后封王来得划算吧?” “毕竟,当今陛下封王,还能出于愧疚之心,对二皇孙多加照拂,甚至将中都封给二皇孙也有可能。” “可若是将来三皇孙登上帝位,你觉得三皇孙能给二皇孙封个什么好地方吗?” “这……” 吕氏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惨白,虽然她不愿面对现实,但也不得不承认张宗浚说得很有道理。 如果朱允炆无缘太孙之位,那趁着老朱还活着,给朱允炆争一块好封地,可谓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她心里仍然不甘心。她儿子朱允炆,乃是大明事实上的皇长孙,凭什么要去当个破藩王! “张先生,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张宗浚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不太情愿地开口。 “现在已然是死棋,二皇孙无兵无钱,朝中又无勋贵武将支持……” “如果二皇孙就藩,形势则大不一样。” “二皇孙身为大明藩王,至少有三卫兵马可用。进可蓄养死士除掉心腹之患,退可占据中都以求自保。将来朝中一旦有变,皇帝陛下或者三皇孙有一人遭遇不测,他都可以从中州起兵,直驱京城……” “另外,太子妃殿下占据东宫,也可以从中策应。里应外合之下,何愁大事不成?” “再者说,二皇孙自请就藩,还能博得满朝文武的同情。” “此所谓一举三得也!” 吕氏一开始只以为此举乃以退为进之法,现在听到张宗浚这一番分析,她才知道此人谋划之深远,远非她所能及也。 “本宫谢过张先生指点!” “如若将来王儿能荣登大宝,定然不会忘了先生的子房之功!” 张宗浚听到吕氏这样说,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反而现出些许惆怅之色。 “太子妃娘娘,此举也只是兵行险着,为二皇孙博得一线生机而已。” “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天意啊! ” “天意吗?” 张宗浚所言的天意,指的乃是皇帝陛下。只是听到吕氏耳中,这天意则有了另一番解释。 吕氏突然想到另外一层,那就是王儿就藩,远离朝廷中枢,那就撇清了嫌疑。 如果这时候朱允熥发生什么意外,任谁也怀疑不到自家儿子身上! 到时候老皇帝别无选择之下,只能立自己的儿子做皇太孙! 两人正闲聊之时,吕氏的贴身婢女急匆匆跑过来,对着她耳语一阵。 吕氏听完之后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笑得张宗浚一阵不解。 “娘娘何故发笑?” “张先生,今天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喜事,秦王向陛下发难了……” 张宗浚听吕氏讲解完朝堂之事,脸上也是一喜。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王竟然也能跑出来助攻一下,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好办了。 事实上,秦王也只是恰逢其会。秦王上书让朱允熥就藩,不过是诚心恶心老朱,逼老朱把他的产业还给他。 今天上朝也只是想给父皇一个加倍恶心,却不料正好赶上朱允炆自请就藩,他也就借着这个由头补了几刀,把老头气得连早朝都没上完就跑路了。 “微臣恭喜太子妃娘娘!” “秦王此时跳出来,可谓是帮了二皇孙大忙。如若此时秦王遭遇不测,那朝野上下一定会掀起一片热议……” 吕氏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狠辣。 “张先生,若此时王儿也遭遇不测,被人险些刺杀丧命,你觉得朝堂之上会如何议论?” 张宗浚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太子妃好狠的心,竟然连亲生儿子都舍得算计! “娘娘高见!”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仗义死节,就在今朝! 张宗浚这声“娘娘高明”说得其实挺违心的,此等鬼蜮伎俩,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说而已。 毕竟,作为一个谋臣,最重要的就是留白,切忌喧宾夺主。 而且朱允炆乃是太子妃亲子,太子妃若是不肯弄险,他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无用。 现在就挺好,太子妃自己主动说出来,既显得太子妃高明,又不至于让他这个当臣下的有冒犯之意。 “太子妃娘娘,此计虽然高明,但必须派遣信得过之人才行。” “另外,行动之时要注意好分寸,太轻容易引人生疑,太重恐伤了二皇孙元气。” “有劳先生提醒了,本宫知晓该如何做了。” “如果先生没别的事,那本宫就告辞了。” 吕氏说到这儿盈盈起身,张宗浚赶忙将其叫住。 “娘娘且慢,微臣还有一言。” “请娘娘手书一封,微臣去替娘娘请一个高人,此人只要肯出手相助,最差也能为二皇孙争得一个公平的机会!” 在吕氏跟谋臣张宗浚暗暗谋划之时,奉天殿已经如同炸锅一般。 老朱虽然跑了,但满朝文武仍在。上百个人挤在大殿之上,只需一人一句话,就能把大殿吵得沸沸扬扬。 工部尚书秦逵,早就是朱允熥的人了,见到众人争吵,他正好乐得躲在一旁看热闹。 户部尚书陈宗礼也不想掺和这事,皇帝陛下喜欢三皇孙,想立三皇孙为皇太孙,已经明显得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似的了,他吃饱了撑得惹这个嫌? 他们俩不愿意掺和,可不代表别人不想掺和。比如说礼部尚书赵勉,以及兵部尚书茹常等人。 但两人谁都不想出头,哪怕各自的手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两人也只是将手下的目光往秦王那边引。 众人一看这俩人的态度,顿时明白两位尚书安的是什么心,这是想让秦王出头啊! “秦王殿下高义,不愧是藩王楷模,诸侯之长!” “秦王殿下真乃大明贤王,值此危急关头,还望秦王殿下能为朝廷伸张正义!” 其他小官听到两位侍郎的话,当即有样学样,跟着喊起口号。 “请秦王殿下主持正义!” 朱樉啥时候享受过这个待遇啊,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文官眼中的败类,父王眼中的逆子,百姓心里的暴虐之君。 因此,在听到一众文官说他贤明,并且让他主持正义之时,他那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一下子就上头了。 “诸位大人过誉啦,孤哪里有诸位大人说得那般好!” “秦王殿下莫要谦虚,您乃是诸侯之长,最有资格议立储君之位。您若是不站出来带这个头,难不成要让晋王、燕王殿下来带头?” 说这话的人明显没安好心,因为以秦王朱樉那好大喜功的性子,最受不得这个。 果然,刚刚还想谦虚两句的秦王,听到这句话当场就炸毛了。 “他们也配?” “承蒙诸位看得起孤,孤今天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诸位去父皇的宫里走一遭,务必为我侄儿朱允炆讨个公道!” “秦王殿下高义!” “秦王高义!” 朱樉在一片恭维声中渐渐迷失自我,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是公平的化身,是大明藩王的中流砥柱,是大明朝廷的定海神针。 “诸位大人跟孤走,孤倒要看看,谁敢阻拦我等伸张正义!” 朱樉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边,一众御史言官紧随其后,大理寺刑部居中,其余六部九卿的官员躲在最后。 宋国公冯胜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想跟上去看看热闹。可刚走了没几步,就被颖国公傅友德给拉住了。 “你跟上去干嘛?” “老夫要去替 三皇孙主持公道呀!” 傅友德听到这话,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 “你是不是傻!” “你家缺那点扶立之功吗?” 冯胜闻言瞪着眼睛道。 “肯定不缺呀!” “老夫这辈子立的军功够用了,再多就该功高震主了!” “就是这个话!” “咱们又不缺那点功劳,现在跑过去干嘛?” 冯胜反驳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蓝玉那老匹夫临走之时可是请咱俩喝酒了,让咱俩替他好生照料三皇孙,咱俩咋能坐视不管呢?” 傅友德看着这个傻大个,当真是满脸的郁闷。 “你傻了吧?” “咱俩出面只会起反作用!” “只要不是皇帝陛下厌弃三皇孙,咱俩最好都别出面!” 冯胜经过傅友德的提醒,总算是明白眼前的局势了。 自己跟傅友德的位置太特殊了,贸然掺和进去,定然会引起皇帝陛下的猜忌…… “老夫明白了!” “多谢老傅提醒,否则老夫险些坏了大事!” 傅友德见冯胜反应过来,当即拉着他走出大殿。 “走吧,咱俩找个僻静的地方看看热闹去……” 冯胜听到这话顿时傻眼。 “啥意思,你刚刚不是还拦着我,不让我去看热闹吗?” “哎!” “只要站得远一点,别被太多人发现就行!” “另外,最好找个人知会晋王一声,让晋王进宫劝劝陛下。” “这事好办……” 秦逵和陈宗礼,见两人嘀嘀咕咕走出大殿,也优哉游哉地离开大殿。 不过他们俩可没去看热闹,而是直接出了宫。 在路上,陈宗礼忍不住跟秦逵抱怨道。 “哎!” “老夫算是被你彻底带偏了,那些文官见老夫当了逃兵,指不定明天咋弹劾老夫呢!” “你可是掌管着钱袋子的,哪个不开眼的敢弹劾你,你就拿花椒给他们当俸禄发,哈哈哈!” 陈宗礼听到秦逵这般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群人真是愚不可及,怎么到了这时候还看不清形势,非得跟皇帝陛下对着干?” 秦逵闻言郁闷地叹了口气道。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看不清形势,实在是陛下对立储之事有点过于优柔寡断了。” “陛下若是早日确立三皇孙的名分,他们也就不敢啰里啰嗦了……” 陈宗礼听到这话,眉头也是微皱。 “你跟陛下走得亲近,你知道陛下在担心什么吗?” 秦逵闻言不悦的翻了翻白眼。 “你这话问得好没道理,陛下是何等神仙人物,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摩的?” …… 老朱气哼哼地回到乾清宫,本想把逆孙拎过来揍一顿,出出心里那口恶气。却不料那逆孙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大早就跑去大本堂玩耍去了。 老朱心里暗骂小逆孙没良心,自己为了他操碎了心,让他抄个“实录”,竟然还总想着偷女干耍滑。 正在老朱犹豫要不要派人将其拎回来之时,突然听到小太监禀报。 “启禀陛下,秦王殿下带领百官闯宫啦!” “守门的护卫阻拦不住,现在已经被他们闯进来了。” 小太监话音刚落,老朱就听到门外传来秦王的声音。 “父皇,请您三思啊!” 在朱樉喊完之后,他身后的一干文官们齐刷刷跟着大喊。 “请陛下三思!” 老朱听着乾清宫外震耳欲聋的声音,气得连摔了好几个茶盏。 “逆子!” “咱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眼的逆子!” “二虎!” “卑职在!” “召集锦衣卫,拿大棒子把外边那些人轰走!” “另外,将秦王那逆子下诏狱!” “没咱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诺……诺?” 二虎第一次在称诺的时候打磕绊,实在是今天这事太邪性,宫门外可是跪着几百个人呢。万一锦衣卫那帮混小子下手没个轻重,一不小心打死几个,那这事算谁的? 老朱此时正在气头上,见到二虎竟然打磕绊,登时阴仄仄地说道。 “怎么,你也想违逆咱?” “卑职不敢!” “只是卑职担心,怕一会儿赶人的时候,跟朝中大人们起了冲撞,若是不小心打死人……” 老朱打断二虎的话,恶狠狠地道。 “打死就打死!” “打死几个,看他们还敢不敢来逼宫了!” “诺!” 二虎得了老朱的命令,当即派人去招呼锦衣卫,并且让他们带上棍子来乾清宫护驾。 …… 大本堂内,方孝孺正在给一众皇子皇孙授课。大本堂外,朱允熥领着几个小王叔,坐在树荫下开启了畅聊模式。 因为朱允熥占着小师叔的名分,方孝孺也没法管他,只是让他尽量别打扰其他人读书而已。 朱允熥也非常配合,在课堂上只是睡觉,从来不打呼噜。实在不愿意呆在课堂上,就领着几个小王叔去外边玩,绝对不打扰别人读书。 “十三叔,你最近跟徐家二娘子处得咋样了?” 朱桂闻言羞臊的红了脸,扭扭捏捏的道。 “已经约好了这个月去庙里烧香……” 其他几人见状,无不对他嘲笑一番。 “哟哟哟,十三哥自从见了徐家二小娘子,竟然连魂魄都被人勾了去!” “大侄子,你是见过那徐家二娘子的,你来跟咱们说说,那徐什么清,到底是多漂亮,才能把十三哥迷成这样?” “也不算多漂亮吧,也就比河里的青蛙漂亮几分,哈哈哈……” 朱桂听到朱允熥敢诋毁自家媳妇,气得当场要给朱允熥好看。 正在几人闹腾之时,双面间谍王德颠颠的跑了过来。 “三皇孙殿下,大事不好啦,秦王殿下领着一众文官去了乾清宫,把皇帝陛下堵在宫里了!” “啊?” “啊!” 几个正在说笑的人,听到这话齐齐傻眼。 朱桂年长,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听到这话当即从脑子里挤出两个字。 “这是逼宫啊!” “逼宫?” “是的!” “宫里已经很多年没发生这种事情了,据说当年你皇爷爷封王之时,也有不少人逼宫,可都被你皇爷爷命人拿棍子给打了出去!” 朱允熥听到“棍子”,脑子里也蹦出两个字。 “这不就是廷杖吗?” “难道从皇爷爷这辈就开始打廷杖啦?” 朱允熥的历史知识是体育老师教的,对于大明的历史所知甚少,但“廷杖”这么鼎鼎大名的东西,还是略有耳闻的。 只是他以为这东西乃是大明后世皇帝搞出来的,没想到圣明如皇爷爷这样的皇帝,竟然也会对官员动用廷杖。 在朱允熥的朴素认知里,还以为老朱只会动刀呢…… 几人听到朱允熥不伦不类的话,一个个都被他搞懵了。 啥叫皇爷爷这辈? 大明王朝建立总共才二十四年吧,可听朱允熥的话,咋像是传承了好几辈了呢? 正在几人疑惑之时,朱允熥接下来的话,成功将几人带偏。 “走!” “咱们过去看看热闹!” 朱桂本就是喜欢热闹之人,听到这个提议,顿时把大侄子刚刚的话抛诸脑后。 “大侄子说得对!” “这种热闹可不容易看到,除了咱们父皇这种开国皇帝,后世之君应该是没胆量敢这么干的喽!” 朱桂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朝着朱允熥挤眉弄眼一番,朱允熥则回应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自家这十三叔绝对脑子有坑,对于廷杖这等事情,非但不以为耻,竟然反以为荣? 朱允熥等人赶往乾清宫的时候,二虎那边也召集了足够多的人手。 五百手持水火棍的锦衣卫,将跪在乾清宫门口的上百名官员团团围住。 “陛下口谕,命尔等速速退散,否则棍棒招呼!” 一众官员见到皇帝陛下摆出这个阵势,有那胆小的早就在心里打退堂鼓了。可就在这时,不知道人群里哪个王八蛋喊了一嗓子,直接把打退堂鼓的人给吓住了。 “国朝养士二十几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朝!” 朱允熥刚走到乾清宫大门附近,突然听到这话眼皮都是一跳。 这话听着咋这么耳熟!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个脊梁有点歪…… 其实对于很多官员来说,并不是很在意谁当皇帝。 因为以他们那个级别来说,他们就算想烧冷灶也排不上号,想争个从龙之臣,也轮不到他们。 很多时候他们就是跟着吆喝几声,表示自己跟同僚们站在同一阵线而已。 因此,在看到老皇帝要动真格的时候,很多人心里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不论是立朱允炆,还是立朱允熥,那都是皇帝的家事。让他们跟着吵吵两声也就罢了,让他们为了这点破事拼命,他们还真没那么高的觉悟。 然而,当右副都御史凌汉喊出这个口号后,不管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都只能硬着头皮跪在原地,谁也不敢率先逃跑。 因为这时候一跑,就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等将来修书立传之时,就会写上某某人在劝谏皇帝陛下之时带头跑路…… 若真是落得这样一个名声,那子孙后代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只有一些年轻气盛的御史言官,听到这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仿佛有一种使命感加身,毫不畏惧地看着锦衣卫手里的水火棍,甚至还生出跃跃欲试之感。 他们有种预感,今天要是挨了打,估计能在史书上重重地留下一笔! 有些胆大包天者如是想。 来吧! 让水火棍来得更猛烈些吧! 二虎见自己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众人还不动弹,就对着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 “打吧!” 锦衣卫都是一群不怕事的壮小伙,见到皇帝陛下这样硬气,一个个开心得不得了,挥舞着棍子就打下去。 一众文官虽然嘴上说得硬气,但毕竟都是肉体凡胎。在水火棍打在身上之时,一个个也会下意识地躲闪,不受控制地哭号。 朱允熥本来是跑过来看热闹的,可当他看到一众官员被打得头破血流,依然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反而还有几个人挣扎着向前爬,一边爬还一边喊着“仗义死节,就在今朝”之语时,他只感觉内心仿佛被一柄重锤重重地砸了一下。 虽然他们的目的并不纯粹,有的为名,有的为利。但在此时此刻,他们不畏强权,敢于为心中的道义抗争的精神,依然让他钦佩不已。 如果说大明有脊梁,那么这个脊梁就长在这些人背上,也长在这些人的心里。 哪怕这个脊梁有点歪,朱允熥也愿意守护之,呵护之。 因为歪了的脊梁还可以被矫正,可断了的脊梁却再也站不起来…… “陛下!” “皇长孙无错,您废长立幼,乃是倒行逆施!” “陛下,臣等死不足惜,臣等只是忧心大明的江山社稷呀……” 锦衣卫的人不说全是朱允熥的狗腿子,至少也有七八成。 现在听到这些人敢口出狂言,手下的力气更重了几分。还有几个手黑的家伙,棍棍都往要命的地方招呼,生怕打不死人似的。 正在锦衣卫一众校尉急着向朱允熥表忠心的时候,朱允熥大喝一声。 “住手!” 一众校尉听到朱允熥的话,齐刷刷看向一旁的虎爷,询问还打不打。 二虎听到这话也是一脑门的官司,满脸不解地看向朱允熥,心里忍不住抱怨道,我们之所以当恶人,还不是为了你个三孙子…… 朱允熥快跑几步,一把推开一个将棍子架在某个官员脖子上的锦衣卫,随后对着二虎道。 “虎叔,命他们撤了吧!” 二虎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这才朝着众人摆摆手。 朱允熥见一众锦衣卫退下,当即对着跪在地上的官员躬身一礼,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有一个年轻的御史朝着他唾了一口。 “呸!” “不用你站出来假惺惺充好人,我们就是死,也不会让陛下 立你为皇太孙!” 二虎一听这话,小暴脾气当场就上来了,走上前二话不说,照着那人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放你娘的屁!” “三皇孙宅心仁厚,不忍看你们挨打。你个贼厮鸟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唾弃三皇孙,真是该活活打死!” 二虎还想再补几脚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被朱允熥给拉住了。 “三皇孙,这人嘴巴不干净……” “虎叔,他爱说啥说啥吧,甭搭理这家伙。” “三皇孙!” “虎叔,劳烦你替我通传一声!” 朱允熥说完这话,撩起衣摆跪了下去。 二虎见朱允熥摆出这个架势,也只能恨恨地去替他通传。 然而,他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乾清宫的大门洞开,露出皇爷那铁青的脸。 事实上,朱元璋一直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哪怕他不在意天下人的议论,也不在意死后的名声,但他依然很少动用廷杖。 不是廷杖不好用,而是他知道,这东西不能乱用,更不能经常用。 如果不是怕重蹈大宋的覆辙,他都想在皇命祖训里加上一句话,警告后世之君不得动用廷杖之类的了。 毕竟,他多少还知道克制欲望,一生克勤克俭,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后世之君从小锦衣玉食,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难免骄纵狂悖。 一旦滥用廷杖,定会招致大祸。 一众文官看到皇帝陛下终于露面了,还以为是自己的胜利,是正义的胜利呢。一个个顿时以头抢地,哭声震天。 “陛下,二皇孙年长,又无大错,您万万不可废长立幼啊,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些话就心烦,当即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都给咱闭嘴!” 老朱见众人闭嘴了,这才露出些许柔和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孙。 “大孙,你可是有话要说?” 朱允熥朝着老朱拜了一拜道。 “皇爷爷,孙儿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冒犯您,先向您请罪了。” “您如果生气,要打要罚孙儿都受着,只求您让孙儿把话说完!”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这鳖孙嘴里非但吐不出象牙,搞不好还得吐出一根狗牙。 “咱提醒你一声,咱今天心情不爽,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允熥权当这个威胁是鼓励了,慷慨激昂地背诵了一段古文。 【王行暴虐侈傲,国人谤王。】 【召公谏曰:“民不堪命矣。”】 【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 【其谤鲜矣,诸侯不朝。】 【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厉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 【於是国莫敢出言,三年,乃相与畔,袭厉王。】 【厉王出奔於彘。】 跪在乾清宫门前的一众官员,都是通过科举正途出身,自小就熟读经史子集,只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朱允熥所背诵的乃是《史记·周本纪》中的周厉王段落。 虽然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将老朱比作周厉王,但谁也没胆子说出来。 此时听到朱允熥背出这段文字,每一个官员都露出满脸惊诧的表情。 吴王殿下是傻了吗,他看不出我们在干嘛吗? 我们可是在劝陛下立长啊,他竟然替我们说话,而且还拿周厉王来劝谏! 老朱听到这话也是一阵错愕,他虽然背不下来史记,但周厉王的故事还是听说过的。尤其是听到“道路以目”四个字的时候,听得他眼皮都不由一跳。 这孙子是疯了吗? 咱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他啊,他竟然拿周厉王跟咱对比! “朱允熥,你背这段话是何意?” 二虎见皇爷既不叫大孙,也不叫逆孙,直接称呼朱允熥的名字,心里暗道要糟,皇爷这是生少主的气了! 朱允熥也察觉出老朱语气中的冰冷,但他依然毫无畏惧。 因为他也有自己要坚持的道义。 他所坚持的道义,就是尊重每一个人说话的权利。 哪怕别人说的话很难听,甚至是冒犯了他,他依然要保证其说话的权利。 这并不意味着他大度,可以无视别人的指责。他也并不是圣母,可以包容和原谅别人的谩骂。 他只是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 仅此而已! (此处别评论,请装作看不见,谢谢合作) “皇爷爷,孙儿是通过这段话向您劝谏。” 老朱听到这话,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朱允熥重重地点头。 “孙儿知道!” “他们请求皇爷爷不要废长立幼,不要执意立我当皇太孙。” 老朱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背诵这段话,你不知道咱做这一切都是……都是……” “孙儿也知道!” “孙儿在这里谢过皇爷爷的维护之情。” “但孙儿依然要劝谏!” “皇爷爷,您身为帝王,应该虚心纳谏,岂能动辄殴打言官?” “就算他们说的话不对,说的不是您喜欢听的,您也不该命令锦衣卫殴打他们。” 老朱听到这儿,蓦地发出一阵如同夜宵般的怪笑。 “朱允熥,你以为你如此讨好言官,他们就能领你的情,然后替你说话?” “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你越是替他们说话,他们就越要反对咱立你!” 朱允熥闻言无所谓地笑笑。 “孙儿知道!” “孙儿并不是讨好他们。” “孙儿之所以这样说,只想保留我大明的脊梁!” “哪怕这个脊梁有点歪……”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是怎么混到礼部尚书的?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他身后跪着的那些文官领袖,言官清流们集体怔住了。 有那感性的官员,听到如此感人肺腑的话,甚至当场飙泪,哭得稀里哗啦。 刚刚面对锦衣卫的棍棒,他们都未曾退却,未曾哭泣。可在听到朱允熥的劝谏后,他们集体生出知己之感。 很多人甚至觉得,大明有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皇太孙也不错。 虽说比起他们心中的理想型朱允炆还差了点,但总好过老皇帝这样的暴君吧? 老朱也有些动容,一半是被逆孙感动,另一半则是被逆孙给气的。 眼下这种情况,不打他们一顿,他们能老实? “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给咱滚进来,咱私底下跟你说道说道!” 朱允熥一听这话,只感觉头皮一麻,这老头又要拿他出气了! 为了不至于被打得太惨,朱允熥赶忙补救一下。 “没有!” 老朱闻言冷笑一声道。 “那你继续!” “反正今天这顿打你是免不了了,无非是早点还是晚点而已!”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都快哭了,这老头不能处了,就算是要打人,就不能等没外人的时候再说吗! “皇爷爷,您还记得当年北伐之时所发布的檄文吗?” “檄文?” “孙儿这几日抄习实录,看到您当年北伐的檄文,只感觉热血沸腾,实乃旷古未有之奇文也……” “孙儿最为喜欢这句。” “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我泱泱华夏,之所以能久经战火而不倒,历经乱世而不亡,靠的不仅是皇爷爷铁骨铮铮、自强不息、运筹帷幄、天命所归等等,还靠着这些融入民族血液中的风骨和气节!” “若是没有这些,何来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又何来天下归心万民影从?” 老朱最受不得大孙的马屁,每次听到大孙绞尽脑汁地拍他马屁,都会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次也不例外,大嘴下意识地就咧开了,只是刚咧到耳根处,就意识到不对劲,又赶忙把嘴抓了回来。 现在要严肃,岂能轻易发笑! “嗯!” “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一会儿就少打几百鞭子吧!” 老朱这话一出,没等朱允熥反驳呢,边上跪着的几个言官看不下去了。 “陛下,吴王言之有理,您为何无故加以责罚?” “吴王所言实乃救世良言,陛下未免可责过甚!” 老朱面对言官的指责,不由冷哼一声道。 “咱自家事,还轮不到你们多嘴!” “你这次说完了吗?” 朱允熥看到老朱恶狠狠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孙儿说完了,要打要罚全凭皇爷爷发落!” 老朱听到这话也不客气,伸手拎起小逆孙的脖领子,就将他拎到了大殿里。 一众文官看着老朱如同拎小鸡一样,将某皇孙给拎进大殿,一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就连躲在乾清宫门口看热闹的傅友德和冯胜,看到这一幕也暗暗咋舌。 “皇帝陛下这身体可以呀,三皇孙也算壮实了不少,竟然被陛下如此轻而易举地拎了进去?” “或许是盛怒之下,力气比平日大几分?” 老朱把逆孙拎进大殿,往地上一扔,就急吼吼地去取下鞭子。 “咱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吊着打,一个是趴着打,你自己选择吧!” “皇爷爷,咱能不能等把外边的人打发了再打?” “反正孙儿这几十斤肉又跑不掉,您老得闲了再打也不迟啊!” 老朱听到这话更气了,指着朱允熥跳脚大骂。 “你个逆孙现在知道丢人了?” “那你为何还要拦着锦衣卫,不让锦衣卫赶人!” “为何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把咱比作是周厉王,让外边那些腌臜货看咱的笑话!” “现在咱也被你骂了,锦衣卫也被你拦了,你竟然又要起脸来!” “啊呸!” “咱打死你个没皮没脸的逆孙!” 朱允熥见老朱拎着鞭子走上来,吓得不住地后退。 “皇爷爷息怒!” “如果再给孙儿一个机会,孙儿还会拦着锦衣卫,还会说出那番话!” 老朱愤怒地指了指门外,对着朱允熥咆哮道。 “那门外的那群苍蝇怎么办,就任凭他们在门外聒噪吗?” “皇爷爷,咱们可以跟他们理论呀!” “理论?”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门外那些人都是两榜进士出身,不论是文采还是口才,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辩不过外边那群人啊。 再者说,他要是能辩得过,还用得着气急败坏地指使锦衣卫赶人? “你去辩论,还是咱去辩论?” “事先声明,咱铁定没那个口才。你要是能靠嘴皮子把他们赶出去,咱今天就免了你这顿打!” “皇爷爷,我也辩不过……” 老朱见朱允熥这么说,只感觉自己被戏弄了,当场就要命人将其按在地上暴揍。 “皇爷爷,孙儿虽然辩不过,但孙儿可以向皇爷爷举荐三个人,他们一定能辩得过!” “何人?” “皇爷爷您忘了,孙儿在宫外还有三个师傅呢!” “哦?” “哦哦哦……哈哈哈……” 老朱听到朱允熥这番话,当即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咱咋把这茬给忘了!” “来人,火速将咱大孙的三位师傅叫进宫!” “快快!” “直接用马车拉到乾清宫!” “诺!” 老朱单打独斗的习惯了,早就忘了还能找帮手这回事了。 不过就算他想到这茬也没用,就以他那朱屠户的名声,能找到帮手都见鬼了。 然而,朱允熥就不同了,朱允熥可是有三位名满天下的三位大儒当师傅呢。 只要将这三位护犊子的老头召进宫,都不用他这个皇帝出面,大孙的三位师傅就能把门外那群人骂跑。 老朱越想越开心,不仅悠闲地坐了下来,还招呼人给他奉茶。 “你们都是死人啊,没见咱渴的嗓子都冒烟啦!” “给我也来一盏!” 朱允熥刚说完这话,就看到老朱斜着眼瞪了过来,吓得他赶忙心虚地补了一句。 “孙儿刚刚说话说多了,也有点渴了……” 老朱闻言眼皮重新耷拉下去,“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这个逆孙了。 不一会儿,茶盏递上来,老朱一边吹气,一边吧嗒吧嗒地喝着茶。 朱允熥则小心翼翼地喝茶,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惹得糟老头不痛快,再把他打一顿出气。 在老朱第二盏茶刚喝了一半的时候,门外的二虎就禀报说,三皇孙的三位师傅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扔下茶盏。 “快带进来!” 不多时,杨新炉等人被二虎领了进来,三人刚要对着老朱行礼,就被老朱给免了。 “三位先生不用多礼!” “门外发生何事,三位先生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咱刚刚确实没压住火气,让锦衣卫拿棍子赶人,做得过分了点。” “幸好有咱大孙拦着,否则,今天门 外说不得得打死几个!” “现在将三位先生叫进宫,是想问问三位先生,能不能把门外那些人辩倒?” “就算辩不倒,能把他们哄出宫,让他们以后别掺和立储之事,咱也算三位先生大功一件!” “否则……”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看了眼站在边上的朱允熥,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威胁。 朱允熥见状,赶忙上前拉着三位先生的手哀求。 “三位先生一定要给点力呀,要不然皇爷爷能打死我,呜呜呜……” 其实朱允熥就算不说这话,三个老头也看明白了。 毕竟,老皇帝手里还拎着鞭子呢,这一看就是要鞭打三皇孙的。 “请陛下和三皇孙放心,有臣等三人在,定不让门外那些人得逞!” “去吧!” “咱在这里静候佳音!” “诺!” 老朱说得淡定从容,可在三个老头出了门后,立马就跑到门后去扒门缝了。 如此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戏,他要是能错过就见鬼了! 当然,他也生出学一下的心思,想看看三位大儒是如何驳斥这些人的。 朱允熥看到老朱扒门缝,只感觉自己三观都颠覆了。 这个皇爷爷不能要了,实在是将老朱家的人给丢尽了! “皇爷爷,你往边上点,给我留条缝……” 乾清宫外,三位先生一字排开,先是对着宫门的方向拜了三拜,这才对着御阶下的众人开口。 “诸位何故逼宫?” “回杨先生,陛下欲废长立幼,吾等身为儒家门徒,自幼饱读儒家经典,理应维护儒家之礼法纲常,有责任也有义务劝谏陛下,让陛下收回乱命!” 杨新炉闻言微微一笑。 “敢问诸位大人,陛下可曾明发上谕,或者明确说过立皇太孙之话?” “这……” 杨新炉此言一出,御阶下跪着的一众官员集体麻爪,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皇帝陛下从未说过立谁为皇太孙的话! “陛下春秋鼎盛,且从未说过立储之类的话,尔等却以捕风捉影之事逼宫,此乃对皇帝陛下大不敬之罪!” “尔等是否认罪!” “这……” 老朱趴在门缝上,听到杨新炉这话,激动得直拍大腿。 对呀,咱从未说过立储之言,他们凭啥跑过来逼宫? 咱刚刚真是被这些人气糊涂了,连这茬都给忘了! 一众官员闻言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右副都御史凌寒才斟酌好词句。 “杨先生,陛下虽从未说过立储之事,但却几次三番要给二皇孙封王。” “二皇孙实为嫡长,乃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现在上见弃于陛下,下受迫于幼弟。自请就藩以自保,实在是让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呜呜呜……” 凌寒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所有人心生恻隐,暗暗哭泣起来。 “二皇孙实在太可怜了,明明身兼嫡长,宗庙正统,却被幼弟逼迫至斯,简直天理难容!” 杨新炉听到这话暗暗摇了摇头,决定给秦亨伯一个机会。 “老秦,你来驳斥他一番吧!” “好嘞!” 秦亨伯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见杨新炉这样说,当即拎着一张嘴就上来了。 “你说二皇孙身兼嫡长,那老夫就跟你论论何为嫡长!” “如果老夫所记不差的话,二皇孙出生之时,其母妃吕氏当时还只是懿文太子之侧妃吧?” “真严格遵照礼法,二皇孙朱允炆殿下,其实只是庶子,何来嫡长一说?” “相对而言,三皇孙朱允熥之生母常氏,乃是懿文太子正妃原配。虽说人已作古,但其在宗谱上有名有份,有传有 序。” “以此观之,三皇孙才是名副其实之嫡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宗庙,承继大统之人!” 秦亨伯此言一出,御阶底下就跟炸了锅似的。 虽说他们很多人都不服,但他们却不敢轻易跳出来质疑。 因为真辩论起来,涉及到引经据典之类的,他们可没把握辩得过这老头。 “你胡说!” “你这是强词夺理!” “就算二皇孙不能作为嫡长子,那也是庶长子……” “这位大人说得对,刚刚是老夫口误了,哈哈哈!” 众人听到秦亨伯这笑声,顿时知道上了这老头的当。他刚刚肯定是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激怒众人,让众人承认朱允炆乃庶子的身份。 只要敲定了庶子的身份,就算是长子也丧失了继承权! 礼部尚书赵勉,见身后的一群猪队友,三言两语就被人挤兑死,气得肺管子都快爆炸了。 这群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先生,就算二皇孙出生之时其母妃为侧妃,但随着其母妃被扶正,其自然而然为嫡子。” 秦亨伯乜斜着眼睛看向赵勉,脸上满是不屑的笑容。 “你是赵勉吧?” “老夫实在是想不通,以你的水平怎么蒙骗陛下,混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的。” “据史记·殷本纪所载,帝乙长子曰微子启,启母贱,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后,辛为嗣。” “微子启与辛乃一母所出,只是辛母生微子启时乃妾室,生帝辛时为后,故立辛为嗣。” “此所谓立子以贵不以长!” “当今太子妃被扶正之后所出之四皇孙朱允熞可为嫡子,然其年幼,故嫡长者乃三皇孙朱允熥也。” “尔身为礼部尚书,竟然以庶子为嫡长,岂不怕天下人耻笑乎?” “若老夫是你,自当上书请辞,绝无颜面位列朝堂之上!” 躲在门里扒门缝的朱元璋,听到这话暗暗叫了个好,至于为啥不拍大腿,实在是他的大腿早就被拍麻了。 赵勉听到这话,当场被羞辱得面红耳赤,指着秦亨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个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 第二百六十章 老夫当不起一个贤名吗? 赵勉骂出“老匹夫”三个字后,都没等秦亨伯回应,他身后就跳出来三个官员背刺。 “赵勉!” “尔竟敢辱骂我师公,我跟你拼了!” 说这话的人是张斌,新晋的年轻御史。他刚刚看到师公秦亨伯进宫的时候,就想找机会开溜了。 因为他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正面跟师公对线啊。 现在看到赵勉公然辱骂其师公,当场忍不住了,对着赵勉就是一通狂暴输出。 赵勉见骂自己的人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气得脸色当场发青。 “尔不过区区七品,竟然辱骂尚书,此乃以下犯上也!” 赵勉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加惹怒张斌了,他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不斯文了,上前就跟赵勉厮打在一起。 赵勉也是年富力强之辈,或者说他们这一茬尚书岁数都不大,多数是洪武十八年中的进士,到了今年也才过去区区六年而已。 六年时间从一个新科进士升到部堂***,放到哪个朝代都可以称得上神速了。 至于为啥有这个速度,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老朱手底下的官员是易耗品…… 其他官员见状,赶忙上前拉架。只不过拉架的时候,难免踹张斌几脚,权当是为赵勉报仇了。 虽然张斌被几个同僚给拉住,并且拖到一边,但赵勉也被弄了个灰头土脸,发髻都被张斌那“泼男”给扯开了,头发劈头盖脸散落开来,可谓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老朱趴在门缝里看到这一幕都笑抽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还是头一次感觉如此舒爽。 朱允熥也在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照顾齐先生面子才拜的三位师傅,刚一出场就有这样大的战斗力。 然而,他正咧嘴偷笑的时候,突然感觉屁股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朱允熥上次挨打的伤害没好利索呢,突然被打了一巴掌,把他疼的“嗷”的一声叫出来。 “皇爷爷,你没事打***嘛!” “咱高兴!” “那咋不拍你自己大腿呢!” “疼……” “孙儿也疼呀,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气得都快哭了可就在他还想抱怨几句的时候,老朱突然按住他的小脑袋。 “嘘!” “又有好戏看了!” 朱允熥见状赶忙重新趴在门缝看,只不过挑了个离老朱远一点的门缝。 虽然张斌被拉开了,但赵勉也没脸再说话了。为了不至于冷场,茹常只能硬着头皮上场。 “秦先生,汉武帝刘彻也是妃嫔所生,但汉景帝未立其为太子,先立王美人为皇后,后立刘彻为太子,此也是儒家之礼法也!” “由此可见,不论是说二皇孙为嫡长,还是三皇孙为嫡长都是说得通的。” “既然两人身份上无差,那么就得论一论贤能了。” “二皇孙素有贤名,宫内宫外更是有着仁义的美名,且从未有过逾矩之事,加之其年长两岁,足以肩负储君之位!” 秦亨伯闻言面上连连冷笑,就在他想进一步跟眼前这不要脸的论论礼法纲常之时,一旁的高明拉了拉他的袖子。 “秦兄先歇一歇,对付此等女干佞小人,有老夫一人足矣!” 秦亨伯闻言赶忙朝着高明躬身一礼。 他们三人虽然都是朱允熥的先生,但现阶段却是以高明为首,其他两人为辅。 而且高明这个人外冷内热,对朱允熥这个弟子最为在乎,看到有人敢欺负自家弟子,能忍这么久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你刚刚说二皇孙朱允炆有贤名,那么敢问这位大人,二皇孙都有哪些贤名!” 茹常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一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了。 所谓的贤名不就是个赞誉么,这玩意哪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以说? 不过他只要开了个头,自然就有人替他说话。 “高先生,你素有贤名,你能说说你为啥贤吗?” 说这话的乃是大理寺丞周志清,此人掌管审问犯人,平日里就以口才著称,经过他审问的犯人,没有一个能翻案的,人送外号周铁嘴。 不过,朱允熥对此有异议,他觉得此人的外号应该改一改,改成周杠精最好。 周杠精此言一出,周围的官员顿时露出揶揄的笑容。这一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用得好,直接将皮球踢给了高明。 事实上,如果高明不是辅佐朱允熥,跟他们文官一脉对着干,周志清也不想跳出来“杠”这一下。 高明跟秦亨伯、杨新炉两人还不同,高明在清流中名望极高,又有其兄长高启惨死在前,在江南士林里博得了不少同情分。 他今天站出来“杠”这么一下,定然捅了马蜂窝。搞不好现在就有御史言官在搜肠刮肚地琢磨,如何上书弹劾自己了。 面对众人揶揄的笑容,高明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淡淡地回道。 “老夫治学四十载,直接或间接教授弟子中,进士登科者三十九人,中举者一百零三人,生员者没数过,但大几百总是有的。” “老夫平生只收取有限之束脩,从未收取过学生的任何额外馈赠,更未托请过为官弟子为自己办过任何事!” “老夫身居陋巷,家里只有几十亩薄田,家里老妻一人,亡故后再未续弦。儿子一人,在城隍庙为人读信、写信为生。” “老夫自律至斯、治家至斯、教导弟子至斯,当不起一个贤名吗?” 高明此言一出,站在乾清宫门口的众人无不动容,暗道此乃真贤士也。 别的不论,单说高明一生所教授的那么多弟子,随便跟谁打声招呼,也能给他的独子谋个差事,万万沦落不到城隍庙,给人书写书信那般凄凉啊! 众人想到此处,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不由朝着高明躬身一礼。 “高先生大贤,吾等谨受教!” 茹常和周志清见众人都行礼了,也赶忙整了整衣冠,朝着高明躬身一礼。 这都不是一般的大贤了,这贤名可以比肩孔门十二哲人中的颜回了。 不过,他比颜回可强多了。 毕竟颜回只是安贫乐道,这高明不仅安贫乐道,还教授了一大堆的进士、举人和生员啊。 可以说,他一个人就是行走的书院。 云南这般偏僻的地方,全部生员加一起,可能还没他的弟子多…… 这样的人要是都不“贤”,那世上何人敢称“贤?”。 只有秦亨伯和杨新炉暗暗发笑,他们俩认识高明多年,知道高明从来不是这种爱炫耀的脾气。 高明今天“自卖自夸”,多少是收到了三皇孙朱允熥的影响。 因为这三皇孙,只要取得点小成绩就要炫耀一番,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还有一人有点不服气,那就是躲在门口的朱允熥。 “皇爷爷,这高先生不厚道!” “孙儿每个月都给他们发钱,每个月发一百两银子呢,他刚刚连提都没提!”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挥舞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在某逆孙的屁股上拍一下。 “你可闭嘴吧!” “你这辈子能遇到这三个师傅,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区区一百两银子还有脸提?” 高明见到众人朝他行礼,脸上也是露出一丝微笑,暗忖自己被那劣徒影响了,竟然变得如此不要脸,哈哈哈…… “老夫已经厚颜自夸了,该轮到那位先生说一说,二皇孙都有哪些贤名了吧?” 周志清听到这话,头 皮都要炸了,只能支支吾吾地道。 “二皇孙孝敬父王,曾在懿文太子重病期间衣不解带侍奉汤药。” “二皇孙尊重师长,在大本堂读书期间从未缺课,认真完成了每一位师长布置的功课。” “二皇孙为人友善、待人宽和……” “二皇孙……” 周志清说到这儿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因为朱允炆实在是乏善可陈,没什么闪光的地方。 高明一直静静地等待周志清说话,见他迟迟不作声了,这才开口问道。 “这位大人说完了吗?” “没说完!” 周志清虽然找不出朱允炆的优点,但却能找出许多朱允熥的缺点。尤其是刚刚秦王在大殿上还助攻了一波,让他心里有了不少底气。 “二皇孙久居深宫,没接触过具体的事情,自然没有多少事例可以说道。” “但三皇孙却是搬出宫许久,先是罔顾朝廷法度,以皇孙之尊经营商铺。其后又指使锦衣卫巧取豪夺,霸占百姓产业。前段时间更是将匠户子弟编成行伍,私自练兵,图谋不轨。还在吴王宫私自铸造钱币,破坏朝廷银钞之法……” 高明见周志清越扯越远,心里登时不乐意了。 虽说他也对朱允熥执迷赚钱不喜,但自家的弟子自家管,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咱们现在说的是二皇孙有哪些贤名,你扯三皇孙干嘛?” “既然你说不出了,那我可就要说了!” 周志清闻言,朝着高明敷衍地拱拱手。 “请高先生指教!” 高明清了清嗓子,一开口就将众人镇住。 “咱们先论一下何为贤!” 第二百六十一章 咱的小龙团呢? 朱允熥躲在门里,听到高老先生这般说,下意识地感觉一阵头疼。 因为,这意味着高先生又要掉书袋了。 果不其然,高明在说了那句话后,当即开启了引经据典模式。 “周礼·太宰篇有云,以八统诏王驭万民,一曰亲亲,二曰敬故,三曰进贤,四曰使能……” “此处之贤者,指的是善行也。” “今只闻二皇孙孝敬父母,尊重师长,此为人子应有之义,不见其贤也。”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按照孔圣人的说法,不无端地怀疑别人,凭空捏造,即可称之为贤。” “然而,二皇孙朱允炆者,曾经道听途说,既不找兄弟求证,又不曾亲自去宫外考证,急吼吼跑去皇帝陛下面前诬告,致使幼弟惨遭祖父鞭挞,何以称其贤?” 很多人都曾听闻朱允炆诬告朱允熥,致使朱允熥被老皇帝责罚之事。 现在听到高明说出此事,一众碍于情面过来的官员,心里顿时生出变化。 高明说得对,一个人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容不下,还能容得下别人? 这都不是贤不贤的问题了,这直接是人品有问题啊。 门里的一老一少,听到这话也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老朱,心里对朱允熥更是暗暗生出愧疚,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大孙的脑袋,却不料摸了个空。 当他瞥眼看过去之时,只见那逆孙不知何时离自己一丈远了! 老朱看到此情此景,好不容易酝酿出来愧疚感霎时消失,心里暗道以后还是使劲揍吧,再不抓紧时间揍,以后想揍都走不动了…… “相对来说,三皇孙劝谏陛下取消殉葬,此为一善也。三皇孙营建王宫,出私产为贫弱百姓营造新屋,此为二善也。三皇孙监管兵器局之时,改善匠人待遇,致使匠人不致于忍饥受冻,此为三善也。三皇孙于城内兴建应天府希望学堂,免费招收贫苦百姓子弟读书,此为四善也。于城外建匠人子弟学堂,此为五善也。新王宫三皇孙未曾住过一天,建成当日即对天下臣民开放,此为六善也……” “敢问诸公,三皇孙有此六善可称贤否?” “这……” 高明这接连六个“善”,直接把乾清宫门前的一众官员扇蒙了。他们这才意识到,朱允熥不吭不响地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宫门前的队伍,一下子分成两半。 一些年轻气盛的官员,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跟前边那些上官保持距离。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碍于上司的情面不得不来,现在见三皇孙如此优秀,直接将二皇孙给比没了,他们就算用脚选也知道该如何选了。 周志清还想再挣扎一下,直接使出杀手锏。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对,但三皇孙违背朝廷法度,私自经商,与民争利这事是真的吧?” 高明听到这话蓦地笑了,戏谑地看着周志清。 事实上,皇族子弟经商并不罕见,就是朝廷大员也多有私下里命家人经商的。 朱允炆虽然从未参与经商,但吕氏所在的娘家,可是什么生意都做。 不论是买田治产,还是经营商铺、药行、典当行等等,可谓是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但有些话不能说,一旦说了就是为自家弟子招祸。 毕竟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 再者说,这种事情一旦彻查,必定牵连甚广。如果老皇帝严查起来,恐怕朝中没几个是干净的。 “庄子有云,以财分人谓之贤。” “虽然三皇孙经商不合朝廷法度,但三皇孙此举却合乎天理人情!” “三皇孙自幼丧母,新近丧父。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可即使如此,三皇孙赚钱也并 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是将绝大多数钱,都分给了太子府里同样孤苦伶仃的四位幼妹,并为其置办了大量的嫁妆!” “可怜三皇孙自己,至今还跟豫王挤在一起,连一座像样的王府都没有,呜呜呜……” “老夫在这里敢问一句,在我家三皇孙殿下为幼妹辛苦奔波,不惜自毁名声赚钱,为幼妹赚取嫁妆之时,你们嘴里的皇长孙在干嘛!” “他可曾尽到了长兄的义务,又何曾尽过长兄应有的责任?” “其上不能保全懿文太子之仁义之名,下不能护佑弱弟幼妹,只会诋毁告状,这就是你们眼中的贤明之人吗!” 在高明的火力全开下,乾清宫门前顿时出现一阵躁动,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后退,无一人敢直面他的目光。 “高先生之言振聋发聩,学生谨记,学生告辞……” “晚辈也告辞……” “晚辈明日即上书,请陛下立嫡长孙为嗣!” 有了第一个跑的,其他人再跑就没那么大心理负担了。 不多时,偌大的乾清宫门前就变得空荡荡,只剩下那么几个冥顽不灵之辈。 高明骂上瘾了,直接走下御阶,对着人脸骂。 唾沫星子都能喷人一脸,但被喷之人却连擦都不敢擦,实在受不了只能灰溜溜滚蛋。 但高明早就盯着这人呢,别人跑也就罢了,这个“杠精”敢跑他就敢追。 杨新炉和秦亨伯见状,赶忙伸手去拉,可高明的暴脾气上来了,岂是他们俩能拉住的? “滚开!” “老夫今天若是不骂死这人,老夫绝不善罢甘休!” “前边那人给老夫站住,老夫平生还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老夫今天要跟你辩论到底!” 周志清听到这话,只恨刚刚跪得久了,把腿给跪麻了。 否则,他也不至于连个老头都跑不过,还被那老头给追上来呀! 高明也是狠人,一直跟着那人骂到了午门外,实在是把周志清给骂惨了,最后跪地上给高明磕了几个,说回去就上书陛下,请立朱允熥为皇太孙,高明这才没跟着对方回家…… 躲在门口看热闹的傅友德和冯胜,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他们俩也算是混迹朝堂二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的人。 以一人之力,将上百名文官给骂跑,这得是多强悍的战斗力! 当两人看清走在前边的周志清时,两人心里更惊了。 “咦,这人不是大理寺的周志清吗,咋还被一个老头撵着跑?” “据说此人口才相当了得,整个大理寺没一人能说得过他……” “老夫家中有个子侄犯了事,就是给此人使了钱这才脱罪的……” 门里的朱允熥见到高师傅把所有人都骂跑了,刚想跟糟老头炫耀一下,就突然听到“啪”的一声,随即感觉屁股上一痛。 朱允熥满脸愤怒地看过去,只见那糟老头不知何时溜到自己身边,正满脸得意地哈哈大笑呢。 “皇爷爷,您怎么又打我!” “咱高兴,哈哈哈!” “来来来,小逆孙,让咱再打两下,哇嘎嘎……” “今天真是太爽了,咱当了二十几年皇帝呀,还是第一次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哈哈哈!” 朱允熥见到糟老头发疯似的大笑,吓得赶忙跑到门口,打算逃离这个疯老头。 然而,他刚跑到门口,就被疯老头给抓了回去…… “皇爷爷饶命呀,哇呜呜呜……” 老朱把大孙抓回去好一通亲,真正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一直蹂躏了半盏茶的工夫,这才堪堪将大孙给放下。 “大孙,你拜了三个好师傅呀!” 朱允熥一边嫌弃地拿袖子擦脸上的口 水,一边得意洋洋地回道。 “什么拜师?” “是他们三个哭着喊着要收我为徒,要不是齐先生说情,我都不稀罕搭理他们!” 老朱听到这话直接柠檬精附体,一想到自己手底下一个愿意为自己说话的大儒都没有,他就气得想打人。 好吧,正好逆孙就在边上站着呢,竟然还敢嫌弃咱亲了他几口,现成的大不敬理由,正好拿过来解解气。 于是乎,老朱把小小朱放到大腿上,“啪啪啪”打了十几巴掌,这才心满意足地把大孙放到地上。 “去吧,替咱好好谢谢你那三位师傅!” 朱允熥提上裤子后,朝着老朱做了个鬼脸,不待老朱做出回应,就跟个兔子似的跑路了。 老朱在大孙走后苦笑一阵,随即拿起圣旨开始写起来。 大孙可以不计较那些人的冒犯,但他这个皇帝可不是个大度的人。 礼部尚书赵勉今天有点过分了,远远地扔出去历练几年再说吧。 那几个都察院的言官也挺跳,一会儿招吏部尚书詹微过来问问,有哪些偏远县城缺人,把他们扔出去当个教谕、主簿之类的吧。 至于县令…… 哼哼,才不能那么便宜他们呢! 老朱这边正绞尽脑汁地琢磨如何打击报复之时,门外突然听到小太监通报。 “陛下,信国公来京看病,刚刚递上拜帖,打算入宫拜见陛下一番。”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放下笔,快步来到门口。 “快宣!” “信国公腿脚不好,赐他软轿入宫!” “诺!” 老朱在小太监走后,当即命人准备茶水、糕点,还命人去御膳房通传,让御膳房整治点好饭菜,用来招待信国公。 老朱之所以在意此人,只因为此人姓汤名和,乃是老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跟老朱是真正的光屁股交情。 “来人,把咱宫里珍藏的小龙团找出来,咱这个老哥哥就好这一口,咱可不能让老哥哥失望!” 秦德顺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巨响。 “回禀陛下,宫里的小龙团没了……”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的诧异,他平时不是奢华,喝茶也不喜欢烦琐的点茶,只喜欢泼茶。 所谓泼茶,就是后世用开水冲泡的喝茶方法。此法乃朱元璋所推崇,并且在大明迅速流行起来。 “不对吧?” “咱记得不是还有半罐子吗?” “回禀陛下,自打三皇孙搬进乾清宫,奴婢就再也没见过小龙团……”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老朱听到秦德顺的话,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命人当场就把朱允熥抓回来,再吊在房梁上抽一顿。 他就剩了半罐子小龙团,自己平时都不舍得喝,竟然全被那逆孙给糟蹋了! 那逆孙也不想想,他生了那品茗的舌头了吗? “换成别的吧……” “对了,朱允熥去哪儿了?” “回禀陛下,奴婢刚刚看着三皇孙,好像跟豫王殿下他们玩去了……” “一会儿用膳之前,记得把他给咱抓回来,让他见见信国公!” “诺!” 在老朱忙着招待信国公之时,三味书屋里高明和秦亨伯,正不错眼珠地盯着杨新炉,看着他亲手为两人烹茶。 此茶名为小龙团,最是名贵不过,就是皇宫大内应该也存货不多了。 正如老朱所预料的那般,朱允熥哪长了喝茶的舌头啊,他只是觉得此茶饼比较好看,这才拿出来装装逼。 不多时,杨新炉将小龙团煎好,先给高明奉上一盏。 “高兄今天大发神威,一人舌战群儒,当赏一盏!” 高明小心地端起茶盏,贪婪地吸着茶叶的馨香,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满脸幽怨地开口。 “就那群蝇营狗苟的女干佞之徒也配称儒?” “老夫还有很多话没说呢,才说了一半都不到,这群人就抱头鼠窜了,真是让人不爽利……” 正在品茗的秦亨伯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呛死。 老高今天绝对是疯了,哪里还有半点大儒的样子! 杨新炉会心一笑,他倒是能理解高明几分。估计,高明只是把对皇家的愤怒,全数倾泻在那群官员身上了。 没看高明骂了那么久,皇帝陛下都一直躲在屋里没敢露面么…… 高明轻啜几口茶汤,满脸遗憾地开口。 “你们两位别笑我,我确实有很多话没说呢。” “三皇孙改进作坊,引入水力驱动,致使作坊生产效率极大提升,一日顶过去十日,此乃利国利民之善举!” “三皇孙以德报怨,拼着冒犯天颜,直言进谏,只为劝阻陛下实施廷杖,此等善行可感苍天!” “三皇孙为人质朴,不事奢华,不贪图享受。在作坊之时与匠人同吃同睡,在希望学堂之时,与学生同吃同睡……” “还有一事,因为关系到咱们三人,老夫没好意思提,但这个名声咱们得替三皇孙传出去!” 杨新炉和秦亨伯听到这话重重地点头。 “确实!” “三皇孙为了维护师长,不惜顶撞皇帝陛下,此等尊师重道之义,比之懿文太子都要强出几分。” “咱们三人能有幸得到这样的学生,实乃咱们三人三生有幸也!” 秦亨伯见气氛有点凝重,笑着举了举手里的茶盏。 “三皇孙得一好茶,自己不舍得饮用,赠与吾等三人,此为大善也,哈哈哈……” 两人听到这话,跟着齐声笑起来,脸上满是得意。却不知,他们三人的弟子,为了这半罐子茶,都差点在房梁上走一遭了。 …… 朱桂、朱植等人,是跟着朱允熥一起来到乾清宫的,只是两人只敢远远地站着,压根就不敢凑近了看,更不敢像朱允熥那般,直接顶着父皇的压力,当场折父皇的面子。 当他们听到朱允熥为那些官员求情的时候,几人无不暗暗抱怨。 “十三哥,这孙子是不是傻,这些人分明在针对他,他不上去补几刀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他们求情?” “十六弟说得对……” “不过,咱们之所以喜欢这孩子,不也是看在这一点上了吗?” 两个年幼的皇子听到朱楧这番话,也不由陷入思索。 至于朱桂则从始至终一言不 发,满脑门子都在思索着。 父皇之所以迟迟不立皇太孙,会不会是想再考验大侄子一番? 眼前的这场闹剧,该不会也是父皇出的考题吧? 朱桂毕竟年纪更大一些,想的事情也更全面一些。 然而,当他看到朱允熥的三位师傅进宫,他顿时将脑子里的想法全数倒掉。 啊呸! 亏得他刚刚还以为这孙子改了性子,原来他只是换了个方式折磨这些官员! 如果说父皇的手段是杀人,那么朱允熥的手段就是诛心。 朱楧见到此情此景,也瞬间明悟。 对于文人来说,杀了他们只是成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名,只有从理论上将他们驳倒,才是真正的胜利。 朱植、朱权等人则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大侄子这下有救了。 有了这三位大儒的助阵,那些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当他们三个看到高明将所有人骂跑不说,还追着最“杠”的那人一直骂时,无不没心没肺地开怀大笑起来。 不过笑了一会儿,几人心里难免有点泛酸。 他们也想要这样好的师傅…… 朱楧见没有好戏看了,黯然地招呼几人一声。 “走吧!” “再不走,一会儿父皇出来,看到咱们四个逃学,又该命人打咱们板子了……” “唉!” “我想等等大侄子,大侄子还没出来呢。” “大侄子应该被父皇留……” 朱桂话只说到一半,就看到乾清宫大门打开一条缝,朱允熥跟个兔子似的从里边蹿了出来。 朱允熥来到外边,看到四小只竟然没走,当即朝着四小只跑过来。 “快跑!” “你们父皇快追出来了!” 四人听到这话哪还敢停留,当即使出全身力气往外跑。 几人一直从乾清宫跑到东华门,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事实上,这点距离对朱允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不是被其他人拖累,他能一口气跑到五龙桥。 “你们也不行呀,才跑了这么几步就喘成狗啦?” 四人听着朱允熥的奚落,顾不上跟他争辩,只是靠在墙根上大口地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儿,朱桂才幽幽开口。 “大侄子,你皇爷爷没说啥吧?” “啥?” “刚刚皇爷爷把你叫到宫里,没私底下跟你说啥?” “哦,你问的是这个呀……” “皇爷爷说我做得不错,实在是咱们老朱家最聪明伶俐之人,还说晚上要亲自下厨给我烙饼吃哩!” 朱植、朱权两个傻孩子,听到这话还真信了,满脸都是憧憬和羡慕,幻想着皇爷爷烙的饼一定非常好吃。 只有朱桂和朱楧两个年长的皇子,满脸的不以为然,朱桂更是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你皇爷爷在你屁股上烙饼吧?” 朱允熥听到朱桂敢揭自己老底,当场就不乐意了。 “十三叔,你这个月的分红没了!” “鉴于你诋毁东家,本东家决定永远取消你分红权!” 哪怕朱桂知道这孙子故意气自己,可一听到不给他分红依然有些慌张。 “大侄子息怒,刚刚十三叔胡说八道呢。你皇爷爷那么宠爱你,他就是在自己大腿上烙饼,也不舍得在你屁股上支锅呀!” 朱允熥想到自己被老朱按在大腿上打屁股的场景,还以为朱桂刚刚趴门缝看见了,当即更加羞怒起来。 “蛋糕也没了!” “你以后都休想拿我的蛋糕去讨媳妇欢心!” 朱桂听到这话一阵头疼,心想自己又说错啥了? 当他看到大侄子下意识地摸着屁股时,蓦地 笑出了声。这孙子刚刚肯定又挨揍了,搞不好是被父皇按在大腿上揍得,哈哈哈! 朱桂想到这里,心里就隐隐有点泛酸,他小时候也被父皇这样揍,只是长大了后父皇再也没打过他。 他上次被父皇亲自抽鞭子,还是沾了这孙子的光呢…… 不过朱桂的这点小情绪,只是一种幸福的烦恼,他很快就将其抛诸脑后了。 毕竟,他回味的根本就不是挨打,而是那份久违的父爱而已。 “大侄子,通过今天这事,你皇储的位子应该是彻底稳了。” “你给我们几个兄弟说说,你将来当了皇帝会如何待我们呗?” 朱桂这番话一出口,正在大喘气的三人齐刷刷屏住呼吸,不错眼珠地盯着朱允熥。 虽然他们平日里大咧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性子。但实际上,他们也有自己的担心和忧愁,而且轻易不能对外人说。 否则,他们堂堂皇子,又何故围着小他们一辈的朱允熥转?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朱允熥性子豁达,很对他们的脾气。 朱允熥听到朱桂这话,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扔出来一个反问句。 “十三叔,你希望我如何待你们?” 朱桂闻言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黯然开口。 “别像南北朝时期的刘子业那般,将我们这些王叔当猪养就行……” 其他三位皇子,除了朱楧熟读历史,知道刘子业是个什么玩意,朱植、朱权只听懂了后半句,那就是把他们当猪养。 事实上,朱桂原来也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这段时间经常往徐家跑,听到徐妙清劝他改邪归正,让他收敛心性,辅佐明君,切莫再像之前那般胡闹之时,对他讲述的古代皇帝和藩王的例子。 实际上徐妙清说了许多,什么七王之乱、八王之乱等等。只是因为这个被人当猪养的事太过惊悚,这才刺激到朱桂那大条的神经,让他第一次对未来生出恐惧。 朱允熥天天跟高明等人在一起,哪怕他不用刻意去学习,时常听他们三人谈古论今,学问也在不知不觉中长进。 现在听到朱桂竟然拿南北朝时期的暴君来比喻自己,心里当即有点小情绪。 “原来十三叔的要求这么低呀,那大侄子以后就稍稍比刘子业强那么一丢丢,在猪圈里给你搭个床,再给你一条毯子吧,哈哈哈!” 朱桂好不容易正经一回,见到大侄子还在跟自己打哈哈,也有点不高兴了。 “大侄子,十三叔这次是认真的,你将来到底会如何待我们?” “事先声明,不管大侄子如何待我,我都不会生你气的。因为如果你都容不下我,那一定是我做得太过分,换成谁都容不下我……” 其他人见朱桂这样说,也赶忙跟上。 “我也不生气!” “我也不恨!” “只要大侄子言语一声,刀山火海我朱植也替大侄子闯了!” 朱允熥听到几人的话,也收起脸上玩味的笑容,装成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朱桂等人的肩膀。 “刘子业之所以杀戮皇室成员,只是因为缺乏自信,怕藩王造反,抢他的皇位。” “然而,孤是何等强大自信之人!” “纵使把大明的全部藩王绑在一起,孤也不会将尔等放在眼中!” 朱桂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阵欣喜。 对呀! 就以朱允熥这德行,他连皇爷爷都不怕,还怕他们这群破藩王? 只是这孙子说话太气人,啥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孙子太嚣张,咱们今天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咱们这些王叔不是好惹的!” “对!” “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朱桂说完这话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朱允熥扑过去。 朱允熥怎么说也是跟着二舅学了一段时间功夫,轻巧地躲过朱桂的袭击,却不料被朱植和朱权扯住了腿,一时间动弹不得。 朱楧也见三人玩得开心,也跟着加入了战团,从后边一把抱住大侄子的上身。 朱桂见到大侄子被制住,得意地哈哈大笑。一边示意三人抓牢了,一边上前假装要扒大侄子的裤子。 “大侄子,现在还敢不敢嚣张啦!” “你竟然还敢说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等的厉害!” “来!” “扒了他的裤子!” “弹他!” 其他三人闻言齐声威胁。 “十三叔说得对,这侄子太嚣张了!” “今天必须弹他!” 朱允熥听到这话勃然大怒。 “尔等逆王焉敢如此!” “待孤将来当了皇帝,一定给你们盖一个大大的猪圈,把你们全都抓进去……” “哎呀呀,别扯孤的裤子。你们要是真敢弹,孤将来真给你们盖猪圈!” “诸位王叔饶命,小侄认怂啦……” 闻讯赶来的朱棡,刚走到东华门外的小桥上,看到几人打闹的样子,只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画面。 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敢冷落咱的信国公,真是好大的狗胆! 汤和坐着软轿入宫,一边欣赏着宫城的巍峨高大,一边慨叹着时过境迁。 想不到一转眼的工夫,当年跟着上位一起打江山的老伙计们,就剩下自己还健在了。 汤和想到这里,脸上难免露出得意之色。什么徐达、常遇春、李善长之辈,甭管当年排在我前边的有多少,还不是没咱活得长久? 朱元璋当年大封群臣之时,一边因为汤和嗜酒妄杀,不由法度。一边想通过汤和这个老乡,表明自己一视同仁,绝无偏私之心。 因此,在封赐汤和之时,只给了他个中山侯的爵位。 虽说是公爵之下第一人,但汤和一直耿耿于怀。哪怕过去二十多年,这老头心里都不爽利。 咱不就是多喝了点酒,多杀了几个人嘛? 你朱重八也不能总拿咱当软柿子捏吧! 然而,当轿子穿过谨身殿后左门,他看到乾清宫的院门外站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时,汤和满心的怨怼和不甘霎时消散,脸上的得意之情也敛去,只剩下胸口的哽咽和满眼的酸涩。 “上位!” “老汤!” 汤和情真意切地喊出这句话,随即挣扎着要下轿子,让众人将其放下去。 朱元璋见状赶忙小跑几步,冲上来一把拦住他。 “老哥哥,咱们之间就别讲这些虚礼了,你腿脚不好,就安心坐在上边吧!” 朱元璋一边紧紧握着汤和的手,一边不住嘴地安慰着。 汤和感受到老朱手心的温度,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攥着老朱的手呜呜直哭。 “上位……呜呜呜……” “老哥哥,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咋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哩!” “咱已经吩咐御膳房了,让他们多做点你爱吃的饭菜,今天咱俩大醉一场!” 一提到喝酒,汤和顿时不哭了。 “上位,那咱们得事先说好了,喝酒的时候不兴耍赖!” “中!” “谁耍赖谁是小狗行了吧!” 汤和听到老朱这么说,当即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老朱看汤和开心,也觉得心情一阵舒畅,跟着放声大笑。 老朱就喜欢汤和这没心没肺的劲,这厮除了嘴巴大点,爱吹个牛之外,几乎没啥缺点了。 只要美酒、美女给够了,绝对没有二心。 上乾清宫台阶之时,老朱还怕把自家这个傻哥哥累着,特意找了两个锦衣卫抬着他进去。 汤和挣扎着从两人身上下来,硬挺着走上台阶。 “上位,咱还没残废哩,时不时的也能走几步!” 老朱看到汤和额头渗出的汗珠,就知道这家伙又在自己面前逞能。 可他就是知道,也不好当面拆穿。 毕竟,自家这位老哥哥就好个面子,爱吹个牛啥的。 “老哥哥龙马精神啊,今天应该能喝三大坛吧!” 汤和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朱重定是故意挤兑自己,没见自己走这么几步路都疼得要死了吗,再喝三坛酒,自己这两条腿直接锯断算逑! 虽然汤和心中腹诽不已,可一开口就是肯定句。 “中!” “三坛就三坛,谁不喝完谁是小狗!” 老朱见汤和都疼成这样,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当即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汤和听到老朱的笑声,就知道上位看出自己硬撑了,也尴尬地跟着嘿嘿傻笑。 不多时两人走进大殿,相对而坐,开启拉家常模式。 “老哥哥,你这事做得不讲究呀,咱做寿那天你都不来瞅一眼?” 汤和闻言无奈地锤了锤胀痛的大腿。 “咱俩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块玩,现在都是老胳膊老腿的了, 有啥好瞅的……” “这次若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打死咱都不带从凤阳老家来京城的!” “这一路上给咱折腾的,本来能活九十九的命,搞不好这一两年就得闭眼喽!” 老朱一边命人上茶,一边揶揄着汤和。 “你可真敢想,咱都不敢说自己能活九十九……” 汤和一边接过太监递上来的茶盏,一边笑呵呵地送上一记彩虹屁。 “上位,您说这话可亏心喽,您可是万岁的命格,九十九哪能框得住您哩,嘿嘿嘿。” “咱看你还有心思耍嘴,那一定是病得不重,一会儿让御膳房去河里给你捞点鱼虾吃吧!” 老朱笑骂着说完,汤和当即苦着脸哀求道。 “上位,您就饶了咱这两条老腿吧,你明知道咱这病最吃不得鱼虾,这不是成心气咱吗!” “咱就是气你,哈哈哈!” 老朱调侃汤和几句,随即接过茶盏示意一下。 “你尝尝这茶,喝着可还顺口。” 汤和闻言当即揭开茶盏,见到只是普通的“泼茶”,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上位,你咋越来越小气哩,连个小龙团都不给咱喝!” “咱好几年才来一次京,赶紧给咱换一盏!” 老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硬着头皮说道。 “别惦记小龙团了,咱这宫里遭了贼,小龙团都被贼人给偷走了!” 汤和听到这话,当场大吃一惊。 “咱在外边治病的时候,常听百姓议论,说前段时间京城很多王府、官员家里都遭了贼,想不到陛下这里竟然也遭了贼……” “咱宫里这贼跟外边的贼不一样,咱这个是家贼……” 老朱说到这儿,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小家贼!” “小家贼?” 汤和闻言眼珠一阵乱转,心里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又不敢贸然相问。 虽然他跟老朱说话看上去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但实际上他心里有数得很,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老朱天生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见到汤和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有疑惑了。 “不用好奇,一会儿你就能见到那只小家贼了,哈哈哈!” 汤和看到老朱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之情,心里更加笃定了。 他早在凤阳老家的时候就曾听闻,皇帝陛下宠爱幼孙朱允熥,不仅封朱允熥为吴王,还将朱允熥抱到乾清宫亲自抚养。 由此可见,传言不虚。 上位对于幼孙的喜爱,真是达到了前无古人之程度。 “老哥哥,你这次的病情咋样,用不用咱把太医院所有太医请过来,给你好好诊治一番?” 汤和听到这话连忙摆摆手道。 “不用麻烦了!” “太医院都是一些老面孔,他们要是能治好咱这两条腿,也不至于让咱遭了这么多年的罪了!” “咱是听闻京城开了一家新医馆,说是医术高超,可以用刀子将骨头缝里的石头刮掉,让两条腿不那么疼,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过来的。” “京城新开的医馆?” “叫什么名字?” 汤和见老朱发问,皱着眉头想了想。 “挺怪个名,叫什么应天府人民医院……” 老朱听到这话,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 “这次进京能多待几日?” “看情况吧,现在等医馆那边安排治病的日子哩!”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直接命人将二虎叫进来。 “二虎,去查查应天府人民医馆是个什么路数,竟然敢冷落咱的信国公,真是好大的狗胆!” 二虎听到这话, 尴尬地回了一句。 “皇爷请慎言……” “哦?” 老朱见二虎这么说,心里当即咯噔一下,暗道这什么人民医馆,该不会是小逆孙的产业吧? “跟咱大孙有关?” “回禀皇爷,此医馆的匾额,正是三皇孙所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闭嘴了,因为再骂的话,就把自己也带进去了。 “算了,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咱亲自问他吧。” “对了,你去御膳房那边看看,饭菜整治的咋样了,差不多就上菜吧,边吃边等。” “诺!” 二虎这边刚出宫门,就看到晋王朱棡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二虎不待朱棡走进,当即叫过一个小太监进去通传,随即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晋王殿下这消息不大灵光呀,您今天可是来晚喽,平白错过一出好戏!” 朱棡的王府虽然离皇宫近,但他一大早就去城里找人吃酒去了,还是府里的管家派人去找他,他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的。 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想到刚刚在东华门看到的场景,他倒也不觉得失望。 毕竟,自己急匆匆地赶着进宫,不就是为了保那孩子平安,保住皇家这点亲情吗? “晚就晚吧,你晚上来孤的府上,跟咱好好说道说道今天的事,让咱知道大致发生了啥就行。” “好嘞!” “晋王殿下这是要拜见皇爷吗?” “皇爷现在可有点忙,怕是一时半会没时间召见您。” “父皇在忙什么?” “信国公来了,正跟皇爷在宫里叙旧呢。” 朱棡听到信国公来了,当即就想开溜。 “既然父皇这里有贵客,那孤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父皇。” 然而,他这边刚说完这话,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跑出来,说陛下叫他进去。 “谁嘴那么快啊,孤还没让人通传吧?” 二虎尴尬地挠挠头。 “回禀殿下,是卑职命人通传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赢天下!(1万1千字大章) 朱棡并不想见汤和,在听到汤和名字之时,第一时间就想开溜。 他之所以这般,主要是尴尬。 当年朱棡议亲的时候,本来是看上了汤和家长女,无奈人家没看上他,火速嫁给了德庆侯廖永忠之子廖权。 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朱棡早就放下了,并且和现在的王妃永平侯谢成之女很是恩爱。 只是一想到曾经的初恋,朱棡的心里还是有点遗憾,不愿意见故人之父。 虽然朱棡很不情愿进去,但进宫之事已经被二虎那个耳报神露出去了,再躲躲闪闪则未免太过露怯。 因此,在略微纠结下,朱棡还是神色自若地走进大殿。 老朱一看到朱棡进来,就热情地招呼太监给他看座。 朱棡老老实实拜见过父皇后,又给信国公行过礼,这才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 “晋王殿下,老臣这腿脚不利落,就不起身给您回礼了。” “不敢不敢,信国公这话就说笑了。” 老朱很敏锐地听出两人语气中的别扭感,当即打了个圆场。 “老三,你也是听说那帮人来逼宫的事,这才急匆匆赶过来的吧?” “回禀父皇,儿子确实是听到信才赶过来的。不过,在东华门外,看到朱允熥跟几个王叔打闹说笑,儿子就知道事情过去了。” “之所以还坚持入宫,不过是想给父皇请个安。” 正常来说,说到这儿就该告辞了。 毕竟老皇帝安好,正喜滋滋地拉着老伙计聊天打屁呢。 然而,老朱却直接截断了朱棡的退路。 “那正好,一会儿陪咱和信国公,一起用膳吧。” 朱棡听到这话,心里哀叹一声,自己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呀! “那儿臣就谢过父皇了……” 朱棡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打算闭嘴不言了。好在老朱也算配合,见儿子没有说话的兴趣,就直接给他派了个差事。 “你闲着也是闲着,去把你大侄子叫回来,让他给信国公见个礼!” 朱棡一听这话,就知道父皇是想给大侄子铺路了。 信国公可是父皇最信重之人,又坐镇中都凤阳,有着超然的地位。 如果有他为朱允熥站台,朱允熥的皇储之位将更加稳当! 朱棡闻言赶忙起身,朝着父皇笑了笑道。 “父皇这话算是说着了,儿臣进宫之时,您那个好圣孙正跟几个王叔抓蛤蟆呢,要是寻得晚了,估计他们连全蛤宴都快吃上了,哈哈哈!” 老朱闻言笑骂道。 “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去!” “诺!” 老朱将朱棡打发走后,拉着信国公的手说道。 “老哥哥呀,咱有件事想托付你!” 汤和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老朱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咱想让朱允熥跟你一道回凤阳,拜祭一下祖陵,并在凤阳呆上几个月,将祖陵修缮一下,顺道练练兵。” “上位,您这是看好了三皇孙吗?” “如果老臣记得不错的话,三皇孙应该年幼吧,在其上不是还有一个更年长的二皇孙吗?” 事实上,这才是汤和今天入宫的目的。 否则,他宁愿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才不来宫里走这一遭呢。 老朱听到汤和这样说,心里也有了点想法。 他现在最烦别人拿“年长”说事,要真论起年岁来,汤和还比自己年长三岁呢,自己还能把皇位让给他不成? “汤和,有志不在年高!” “朱允炆那孩子虽然也不错,但性子太软了点,很容易被人欺负。” “而且那孩子毕竟是庶子出身,更 容易自卑。一旦将来承继大统,必然会迫切做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搞不好会出大乱子!” 老朱对汤和所说话当下,已经算是掏心掏肺了。 可以说,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他亲儿子,他都不会说刚刚那番话。 汤和也知道老朱的脾气,见老朱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心里非常感动。 “上位……” “您能跟老臣说出这番话,老臣心里……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动。” “但老臣还是要为二皇孙说一句公道话,二皇孙毕竟年长几岁,而且侍奉陛下和父母至诚至孝,万万不可轻易放弃呀!” “就算您宠爱幼孙,也得给允炆那孩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这样才不会让人说闲话呀!”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也越发神秘。 “汤和,你这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吧?” 汤和见老朱这样问,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答道。 “是的!” “老臣听闻陛下宠爱幼孙,致长孙于不顾,行事未免有失偏颇,这才入宫劝谏一番的。” “但老臣也只是劝劝,如果陛下执意立三皇孙,老臣也会支持!” 老朱已经听过太多反对的声音了,无非就是朱允炆年长,朱允熥年幼。 但让他给朱允炆一个公平之类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汤和,你既然开口提了,那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汤和闻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开口。 “陛下,允炆那孩子毕竟担了那么多年皇长孙的虚名,而且早些年宫里宫外都这么叫的时候,您也从未阻拦过。因此,这孩子就算生出点啥想法,那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三皇孙骤然崛起,并迅速获得您的宠爱,小孩子之间心态失衡,就算做出点过分的事,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如果允炆那孩子真无动于衷,反倒是该轮到陛下您担忧了。” “毕竟,允炆也是个孩子,也才十四岁,怎么可能有太多的城府。” 老朱听到这儿微微点头,觉得汤和这话说得也算入情入理。 汤和见到皇帝陛下肯定了自己的话,心里的胆气就更足了。 “老臣之所以跟陛下说这些,只是不想让陛下伤心。” “陛下最重情义,如果您百年之后,两个皇孙为了皇位而手足相残,您泉下有知的话又该如何自处?” 老朱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且尴尬。 虽说他属意朱允熥,但朱允炆也是亲孙子,他这个当皇爷爷的也不想让那孩子吃亏。 “因此,依老臣愚见,既然之前把允炆那孩子捧得那般高,现在就应该给他一个跟三皇孙公平竞争的机会,让他一点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从而主动放弃谋夺储位之想法。” “这样做还有两个好处,那就是两位皇孙之间较量一直处于陛下的监视之中,您可以控制事情的发展,不至于让两人斗得太过分。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只有互相比较,才能最快地成长。” “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历朝历代,比陛下高寿之帝王不多了……” 老朱听到这儿,眼底的瞳孔都是一缩,暗道汤和这厮真是出息了,竟然连这等大逆不道之言都说得出口! 汤和自然感觉出老朱情绪上的变化,事实上,在老朱叫他“汤和”的时候,他就察觉到皇帝心中不喜了。 “陛下,咱们凤阳老家有个神医,一个月前给咱诊治过,说咱的寿数也就这一二年之内。” “您就当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老朱见汤和这样说,心里的狐疑和不悦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惆怅和烦闷。 看样子,自己又要送走一个老伙计 了…… “你说的话咱会认真考虑的。” “不过,有一件事咱得跟你说一声,那就是咱已经给过允炆那孩子机会了,是他自己不中用,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兵仗局之事吗?” “这事你也知道?” “看来凤阳离京城还真是不远,啥消息都能传过去呀,哈哈哈……” 汤和见老朱开始阴阳怪气了,不由微笑着解释道。 “老臣也是进了京城才听闻此事的。” “不过,老臣可要给允炆那孩子说句公道话了。” “三皇孙有三位大儒辅佐,必然能做出成绩。朱允炆却只有自己一人,加之从未涉足过具体事务,就算办事上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 “陛下若是执着于此事,对二皇孙过于苛责了,难免有失陛下的仁爱之心啊……” 老朱是知道汤和底细的,毕竟跟自己一个村出来的,肚子里能有几点墨水? “这话是别人教你说吧?” 汤和闻言不由老脸一红,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老朱。 “不敢欺瞒陛下,确实有人教过老臣,还给老臣带来一封太子妃的手书。” “但老臣之所以入宫,并且跟陛下说这番话,却并没有半点私心,只是老臣觉得陛下这事做得不厚道,怕朱允炆那孩子心生不满,将来酿成大祸!” 老朱接过信件看了看,见信上只是请安问好之话,并且嘱咐汤和安心养病,为其介绍名医之类,也就随手将信件还了回去。 “咱家那大儿媳妇倒是会做人!” 汤和闻言尴尬地收起信件,然后随口附和一句。 “太子妃称得上贤良二字。” 如果放在以前,老朱听到这话也会附和着说一句太子妃贤德。 但是经过大孙之事后,老朱对自家这个儿媳妇,已经生出老大的不满。现在听到汤和当面称赞其贤良,更是觉得一阵刺耳。 “或许吧!” “最起码表面上看着是挺贤德的。” 汤和一听这话就知道老朱这是话里有话,但他毕竟是外臣,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再多说的话就有僭越之嫌了。 “老哥哥,你觉得该如何做,才算是给朱允炆一个公平呢?” 汤和见老朱又把“老哥哥”还给自己,心里也是感到一阵振奋。 这证明老朱听进去自己说的那些话了! “上位,老臣窃以为,您可以在京畿附近,划出两个不那么紧要之地,让两人练习下庶务,并根据两人的表现来评判!” “这样一来,赢也赢得光彩,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将来才不会多生事端!” 老朱听到这话还真有点心动了,只是一想到朱允熥那皮猴子性格,在自己眼皮底下还不老实呢,要是真把他给扔出去,过上两三年还不得带兵进京,逼自己这个老皇帝退位呀! 不过,老朱转念一想,心里就释然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朱允熥是个好孩子,万万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就算他看走眼,给大明培养个“李世民”出来也不错呀。 若朱允熥真有开创“贞观之治”的本事,他就算去后宫奶孩子也没啥不好。 两人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听到宫门口出现一片喧哗之声。 “这事先说到这儿吧,容咱好好考虑几天!” “先让你见见咱的好大孙,哈哈哈!” 汤和见老朱一提起朱允熥,整个人的表情都发生变化,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欣喜,心里就暗暗一叹。 看来陛下对三皇孙的喜爱,已经达到不加掩饰的程度了。 不过这也让他更加好奇,想看看这些年一直名不见经传的朱允熥,到底是怎么突然变成了老朱的心头肉 的。 正在汤和这样想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地面一震,一个满手是泥的小胖墩,颠颠地跑了进来。 哪怕汤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乍一见到朱允熥之时,还是大吃一惊。 “这是三皇孙?” 老朱见到老伙计如此惊讶,当即哈哈笑着说道。 “咋了,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小瘦猴了吧,哈哈哈!” 汤和闻言也跟着一阵大笑。 “确实不一样了,身子敦实了,脸上也有肉了,看上去比以前壮硕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 老朱张开双臂要去抱大孙,可看到这家伙沾了两手泥,衣服、裤脚也全是水渍,当即一脸嫌弃地将其赶到一边。 “去去去,赶紧换套衣服再过来!” “哎!” “汤爷爷好,我换完衣服再出来给您见礼!” 老朱见朱允熥噔噔噔跑进里间,不由得意地看向汤和。 “老哥哥,你瞅着咱这大孙咋样!” 汤和哪怕只是跟朱允熥短短的一个照面,但依然深受震撼。 这孩子口齿伶俐,举止大方。性格开朗,有礼有节。尤其是脸上的那两嘟婴儿肥,憨态可掬得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将其拉过来揉搓一番,实在是太招人稀罕了。 别说老朱稀罕这孙子,就是自己有这么个孙子,也会当成个宝似的,天天拴在腰带上向人显摆。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难怪陛下钟爱三皇孙,就是老臣见了也心生欢喜!” 朱元璋听到这话,激动得直拍大腿。 “老哥哥,你这个话是说对喽!” “咱一看到这孩子就高兴,咱能这么早从丧子之痛走出来,还多亏了有这孩子排解,要不然咱这身子骨早废了!” 这时朱棡也从外边走了进来,听到父皇这番话,脸上登时浮现一丝笑意。 父皇说的排解,该不会是指打孙子玩吧? 不过也幸好大侄子长了个铁屁股,换成一般人,还扛不住他皇爷爷的这份“爱”呢! 不多时,御膳房过来传膳,朱允熥也焕然一新地从里间出来。 汤和见到穿戴一新的朱允熥,眼睛更是一亮。 刚刚这孩子还跟个泥猴子的时候,他就暗暗惊讶于生了个好相貌。此时换上新衣服,更是平添了几分华贵,威仪。 朱允熥赶忙上前重新给汤和见礼。 “孙辈朱允熥见过汤爷爷,恭祝汤爷爷身体康泰,福寿绵延!” 汤和听到这番祝福,赶忙在身上摸索起来。只是他此次进京压根就没想进宫,因此身上根本就没有啥像样的礼物。不得已,他只能咬了咬牙,把身上的一块玉佩摘了下来。 “好好好!” “真是咱大明的好皇孙!” “承你叫咱一声汤爷爷,咱不能让你白叫,这块玉佩就送给你玩耍吧!” 老朱看到这块黄澄澄的玉佩,眼睛都不由一亮。 这块玉佩他可是惦记多少年了,明里暗里示意过多少次,汤和这厮都一直跟他装傻充愣,从来不说送给自己的话。 没想到,咱大孙才跟着老头见了一面,就从他身上将这块玉佩给骗了下来! 朱允熥并未第一时间去接,而是看了眼边上坐着的老朱。老朱见到大孙如此长脸,心里暗道这孙子今天真出息了,竟然知道先看看自己的脸色。 “还不赶紧谢过你汤爷爷!” “这可是你汤爷爷从张士诚身上搜刮来的,咱都惦记了多少年了,这老匹夫都不舍得给咱,哈哈哈!” “哎!” 朱允熥见老朱发话了,这才颠颠地上前双手接过。 “谢谢汤爷爷!” 汤和见朱允熥如此懂礼,不仅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了 一层,还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他的看法失之偏颇。 他之前在宫外的时候,可是经常听人说三皇孙不通礼数,公然顶撞太子妃,对兄长朱允炆也多有不敬。 然而今天一见,心里不禁感慨人言可畏呀。 这么好的孩子,咋就传出不通礼数的话哩? 汤和想到此处,不由笑着看向老朱。 “上位,老臣明白了!”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自己这位老伙计,被他大孙给折服,心里更加欢喜了。 “你多了解了解就更明白咱喽!” “唉!” “果然是人言可畏哟!” 老朱见汤和越说越上道,当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老哥哥能自己走几步否?” “若是腿疼得厉害,咱就找两个太监抬着你过去!” 汤和生性要强,哪能在小辈面前掉面子? “上位,咱们当年打仗的时候,断了两条腿都能跑,区区腿疾算得了什么!” 汤和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当他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之时,差点被两腿关节处传来锥心之痛击倒。 他狠了狠心,咬着牙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浑身都湿透了。可就在他想找个东西扶着,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之时,突然感受到一只温热的小手伸了过来,一把搀扶住了他。 “汤爷爷,您这是风湿病,没必要硬撑着。” “哦?” “三皇孙还会看病?” “不会!” “但有几个弟子,医术也还过得去。” 老朱看到大孙主动搀扶汤和,心里那叫一个美呀。心想这老匹夫承了咱大孙的情,以后就没脸说给什么人公平了吧,哈哈哈! “汤和,你刚刚说的那家医馆,搞不好就是咱大孙鼓捣出来的。” “哦?” “三皇孙还有这等本事?”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说,当即看向门口的方向。 “皇爷爷,是不是二虎那耳报神又打我小报告啦?” “真是气死人!” “孙儿原本还想着给您个惊喜呢!” 朱允熥抱怨一番,随即朝着太监招了招手。 “搬把椅子过来!” “汤爷爷您先坐一下,我帮您看看腿,看看您这风湿的严重程度。” 汤和闻言也不客气,见椅子搬过来了,咣当一屁股坐了下去。 朱允熥脱掉汤和的鞋子,又撸起汤和的裤管,看到他脚上、腿上隆起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痛风石,暗道这老头还真够倔强的。都痛风成这样了,竟然还硬撑着自己走路呢。 “汤爷爷,您这个病一般的汤药很难奏效,必须手术治疗了!” 汤和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喜意。 “对对!” “前天给咱诊治的医师也是这般说,说要在腿上开刀,将那烦人的石头从腿里挖出来!” 朱允熥闻言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因为太医院那帮庸才,直到现在还没研究出来麻醉的药物。因此,现阶段的手术只能生割硬扛! “汤爷爷,那您今天就别喝酒了,饮食上也尽量清淡点,少吃鸡鸭鱼肉,多吃点鸡蛋、蔬菜之类的吧。” 汤和听到这话当即不乐意了。 “这怎么行!” “咱今天跟上位说好了,要不醉不归的!” 汤和这话说完,还没等朱允熥开口呢,老朱就抢先一步问道。 “要是少喝点呢?” “或者只喝点素酒?” “皇爷爷,孙儿明白您跟汤爷爷难得一见,想喝几杯叙叙旧的心情。但从医者的角度来说,最好是一滴别喝。” “因为喝了酒,最后受罪的还是汤爷爷自己,谁也替不了他。” “换言之,他这个病,一多半都是喝酒喝出来的。若是他年轻的时候少饮点酒,也不至于落下这么个病。” 朱元璋闻言脸上难免有些失望,但嘴上却不好再劝了。 “既然如此,那就咱喝你看着好了,正好也让咱赢你一回!” 汤和一听这话脸上立马露出焦急之色。 “这怎么行!” “咱这辈子喝酒就没输过人,不能临了翻车呀!” “那咱可不管,反正你现在不能喝,咱就胜之不武啦,哈哈哈!” “来人!” “抬信国公去偏殿用膳!” 众人来到偏殿落座,汤和见到身前无酒,哪怕面对满桌子的好菜也觉得索然无味,又闻到老朱那边传来的阵阵酒香,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酒虫要造反了。 “上位,就赏咱一杯!” “就一杯!” 老朱见汤和说得这般可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说好了就一杯哟!” 老朱给汤和倒完酒,当即叫大孙过来。 “给你汤爷爷送过去!” “好嘞!” 朱允熥端起酒杯走过去,汤和刚要伸手去接,却发现这孙子把手缩了回去。 “皇爷爷,孙儿想了想,还是不能给汤爷爷喝酒。” “要不然,这杯酒就让孙儿替汤爷爷喝了吧!” 朱允熥说完这话,也不管两人的意见,一仰脖就将满满一杯酒给干了。 汤和和老朱见到这场景齐齐愣住,暗道这孙子在搞什么? “大孙,你这未免过于夸大了吧,区区一杯酒还不至于要了你汤爷爷的命吧?” 老朱刚说完,汤和随即附和道。 “三皇孙,咱在家里每日都要饮上几杯,喝点酒不妨事的!” “汤爷爷,我皇爷爷的朋友不多了……” “我希望您能爱惜身体,多陪陪我皇爷爷,不要让我皇爷爷太过孤单!” 汤和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三皇孙这话说得让人熨帖!” “咱就听三皇孙的,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争取多陪伴上位几年!” 老朱闻言也是倍感欣慰,他当年动用军法都管不住的汤和,竟然被大孙一句话就给制住了! “既然老哥哥说戒酒了,那就把酒撤了吧,咱们今天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 “好!” “以茶代酒!” 两人举起茶杯隔空示意,随即豪气干云地干掉。 汤和在放下茶杯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朱允熥,心里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时隔这么多年没见,三皇孙都有这般巨大的出息,那年长两岁的朱允炆岂不是更加优秀? “上位,何不叫允炆那孩子过来坐坐?” 老朱听到这话倒是没啥反应,朱允熥和朱棡确实齐刷刷抬头。 朱棡不解地望向汤和,暗道这老倌搞什么名堂? 朱允熥只是好奇,看了汤和一眼就继续埋头干饭了。 要说对上朱棣那样的天命之子,他多多少少还有几分忌惮。可对于朱允炆,他从来没觉得那是个威胁。 再不济,自己扬帆出海,让朱允炆跟朱棣掐上一阵子,再突然从海上杀回来,也能将两人一波带走。 因为有着这个自信,他一直对皇太孙之位不怎么上心。 能捞一个皇太孙,那叫锦上添花。就算最后捞不到,对他来说也没多大损失。 老朱略微犹豫了下,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既然信国公开口了,那就把允炆那孩子叫过来吧!” “另外,把六部尚书、六科给事中、九卿都请来,让他们在殿外候着!” “诺!” 汤和对于老朱同意让朱允炆过来,并不感到意外。可眼下见老朱一下子找来这么多人,顿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朱棡也是一脸茫然地望向父皇,想不通父皇将这些人叫来干嘛。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刚被朱允熥的三位先生骂跑,现在叫他们过来恶心人吗? 只有朱允熥无动于衷,眼前只有那盘大虾,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 老朱听到大孙吃饭的动静,顿时想起来什么,对着门外又喊了一声。 “再将咱大孙的三位先生叫过来!” 老朱也怕自己玩翻车,觉得还是把那三位大儒叫过来压阵比较好。 因为东宫就在皇城之内,因此朱允炆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来的路上非常忐忑,还以为皇爷爷要为逼宫之事问罪呢。可当他进入偏殿,得知皇爷爷叫他过来,只是让他陪着用膳,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惊讶,最后化成无尽的惊喜。 “孙儿谢皇爷爷!” 老朱闻言淡淡地点点头。 “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哎!” 朱允炆当即喜滋滋地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既离着老朱很远,又离着其他人有一定距离。 朱允炆在做好之后,这才意识到偏殿里多了个人,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见过信国公!” “见过三叔!” 两人点点头,“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朱允炆见两人表情淡淡,这才忐忑不安地重新坐回座位上。 只是心里的慌张,和手足无措的样子,怎么都掩饰不住。 老朱一直不发一言,他知道汤和是想看看朱允炆这孩子,并且想将朱允炆跟朱允熥比较一番。 虽然他觉得这种比较没什么意义,但既然汤和生了这个心思,那就成全他一次,也顺便给朱允炆一个机会。 至于能不能抓得住,那就看个人的造化喽! 只是对于边上坐着的某个逆孙,只顾自己扒虾,浑然不将他这个皇爷爷放在眼中,某个老头非常不爽地敲了敲盘子。 朱允熥见状,赶忙给某老头扒了个虾仁,生怕惹得这小心眼的老头生气。 朱允炆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心里就更加紧张了。暗道这是在考验自己吗,自己到底该如何表现? 却不知,他生出“表现”这个心的时候,就已经落了下乘。 老朱和汤和都是厮杀了几十年的人,不论是战场上,还是朝堂上,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杀过? 朱允炆都不用说话,他们俩光是看朱允炆的动作和表情,就将他的全部心思看穿了。 最后还是汤和看不下去了,主动给朱允炆找了个台阶。 “二皇孙,能给老臣剥个鸡子吗?” “啊?” “啊啊啊!” “您稍等!” 朱允炆赶忙起身拿起一枚鸡蛋,手忙脚乱地剥着,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他从未剥过鸡蛋,将一个本就不大的鸡蛋,剥得只剩下一层蛋白,软趴趴地贴在蛋黄上。 朱允炆尴尬地拿着剥得乱糟糟的鸡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送过去,还是重新再剥一个了。 就在这时,朱允熥起身拿过一个鸡蛋,当着朱允炆的面转圈敲了敲。 “二哥,剥鸡蛋得先将蛋壳敲碎,不能直接上手硬剥。” 朱允熥剥好一枚鸡蛋,掰开鸡蛋将蛋黄放到老朱的碗里,自己则沾着“非海克斯科技”的纯天然御用酱油吃起了蛋白。 老朱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蛋黄,恨不得将身旁的逆孙一脚踢飞。 这孙子自己不爱吃蛋黄,就往咱的盘子里放! 朱允熥吃完蛋白,鼓励地看了看朱允炆。 “二哥,你再试试 ,这次一定能剥好!” 朱允炆受到朱允熥的鼓励,这才重新鼓起勇气再次拿过来一枚鸡子,学着朱允熥的样子转圈敲了一遍,然后再上手去剥,果然爽利了许多,再也没有剥掉蛋壳带下蛋白的事情发生了。 朱允炆重新剥好一枚鸡子,这才开心地送到汤和的盘子里。至于他先前剥坏的那枚鸡蛋,则被他直接扔到一边。 老朱和汤和见状,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两人都是苦出身,相对而言,汤和家境比老朱家强点,但也只是勉强糊口罢了。 两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最见不得有人糟蹋粮食。现在见到朱允炆只是嫌鸡蛋没剥好,就将其扔到桌子上,两人心里都有点心疼。 若不是怕这孩子难做,汤和都想将朱允炆扔掉的鸡子捡过来吃掉了。 一时间,席间再次陷入沉默。在这一片寂静中,朱允炆更加不知所措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允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率先打破这片死寂。 “二哥,最近你跟方先生都学了些什么,能给弟弟说说吗?” 提起读书方面的事,朱允炆瞬间找回几分自信,随着跟朱允熥交流学问,他也渐渐放开了些,不像一开始那样的拘谨。 朱允熥则一直静静地倾听,只有当朱允炆卡壳的时候,偶尔提上那么一两句。 汤和看看夸夸其谈的朱允炆,再看看静静倾听的朱允熥,心里对两人再次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这朱允熥就是个人精,早就看出自己的用意了,故意给朱允炆制造表现的机会! 相对而言,朱允炆的脑子确实不太灵光,但跟同龄人比,已经强出许多了。 只是这朱允熥,既然看出自己的用意,却还能主动帮助其兄长,这份兄弟之情着实让人钦佩。 由此可见,其不敬兄长,顶撞太子妃之事,也多数是谣传啊! 由于席间的人各怀心事,因此这顿饭吃了没多久就结束了。 老朱在离席的时候,朝着汤和微微一笑,汤和则是尴尬地红了脸,暗忖自己枉做了一次小人。 “老三,你去殿外招呼一声,让众人入殿一观。” “观什么?” 老朱再次看了眼汤和,皮笑肉不笑的道。 “观两个皇孙!” “诺!” 老朱在打发走朱棡后,体贴地问了问汤和。 “信国公,你若是想出恭解手什么的,不用跟咱客气,直接招呼伺候的太监就行!” 汤和闻言感激地拱拱手道。 “多谢陛***恤,老臣还真有点尿急,那就有劳宫里的公公们了!” 边上的太监听到这话,当即抬着汤和去解手。老朱带着两个皇孙来到正殿,吩咐人抬过来两张桌子,放在自己御案一左一右的地方。 这时一众官员也走进大殿,朝着老朱行礼如仪。老朱只是说了句平身,就继续在御案上一通翻捡,挑出几份最新的奏折放在桌上。 “允炆,你过来挑两份奏折,拿过去试着批阅一下。”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脏都漏了半拍。 虽说他已经决定放弃了,但骤然听到皇爷爷这番话,让他的心里再次升起一丝希望。 “皇爷爷,孙儿……” “来吧!” “你三弟已经在咱这儿抄了一段日子奏折,为了表示咱一碗水端平,等你挑剩下的再让他挑!” 朱允炆听到这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眼含热泪地从一堆奏折里挑了两份。 “皇爷爷,孙儿挑完了!” “嗯!” “朱允熥,该轮到你了!” “哦!” 朱允熥面无表情地上前,随便从一堆奏折里捡了两个就算完事了。 这倒不是他故意要装个逼,实在是听到不用抄写,只是试着批阅一下,也就没必要刻意挑字多字少了。 老朱见两个皇孙都挑好了奏折,这才看向傻愣愣站在下边的一众官员。 “今天有人进言,说咱对允炆这孩子不公。” “现在咱当着六部九卿的面,对两个皇孙公开考核,让他们各自批阅两份奏折,然后交给你们二十一人评判!” “你们觉得此法可还算公道?” 众人闻言互相看了看,在经过一番眼神交流后,齐声说道。 “此法甚是公道!” “臣等无异议!” 老朱见众人这样说,不由看向一旁站着的三位大儒。 “三位先生就不要下场了,你们三人会同信国公、晋王,负责此次考核的公正。” “若有人睁眼说瞎话,还请三位先生当面斥责之!”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暗暗叫苦,皇帝陛下这是尝到甜头了吧,咋啥事都把这三个老头叫过来掺和! 杨新炉、高明等三人也有点小情绪,这老皇帝当我们仨是什么人了,专门咬人的疯狗吗! 虽然三人心中有点小怨念,但一想到可以替弟子压阵,也就欣然答应了这个请求。 “微臣等领命!” 老朱见众人都没意见,随即对着一旁的太监道。 “点香吧!” “给你们俩一炷香的时间,谁写下的批语合情合理算谁胜!” “诺!” 朱允炆和朱允熥对视一眼,随即各自坐在椅子上查看奏折。 朱允炆看得很快,看完奏折后略微思索一下就在奏折上批阅起来。 相对而言,朱允熥则不紧不慢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在另外一张纸上抄写什么。 在朱允炆批阅第二份奏折之时,他这边第一份还没看完。 老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对朱允熥有着非常高的期望,怎么也没想到这孙子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竟然这么掉他的脸。 “咳咳!” “朱允熥,你还在磨蹭什么!” “哦哦!” 朱允熥含糊其辞地答应一声,依然不紧不慢地看着,在朱允炆批阅完第二份奏折,他才打开第二个折子翻看起来。 老朱见状只以为这孩子是故意气自己,心里就更加生气了。暗骂这孩子不知轻重,平日里耍耍小脾气也就罢了,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还是这般胡闹,简直要气死人!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等香烧完。 终于,在线香烧到最后一节之时,朱允熥那边也总算停笔了。 只是老朱看着干干净净,没有一句批语的奏折,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朱允熥,你的批语呢!” 朱允熥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道。 “回禀皇爷爷,孙儿见这两份奏折都是最新的,因此不敢在上边乱写乱画。” “另外,单凭这两份奏折信息不够,孙儿无法根据上边的片面之词做出判断。” “孙儿已将缺失的信息记录下来,请皇爷爷过目!” 朱允熥说到这儿,恭恭敬敬地递上去一张写了几百字的纸。 老朱接过这张轻飘飘的纸,只感觉无比的沉重。 这份重量并不来源于纸张本身,而是来自大孙对于奏折的慎重和敬重。 更让老朱感到沉重的是,大孙的这份慎重和敬重,并不是他这个当爷爷的所教。 因为就他自己而言,他心情不爽的时候,扔过、撕过,甚至踩踏过奏章。 大孙在乾清宫学习这段时间,他就不止一次拿奏章扔过这小逆孙。 然而,在自己这番“耳濡目染”的“言传身教”下,大孙依然能保持这份清醒,岂 能不让他感到欣慰? 这一刻,他甚至都觉得不用再比了。 因为大孙虽然未着一墨,但却已经赢了。 大孙不仅赢了朱允炆,还赢了他这个皇帝,最终赢了这个天下! 第二百六十五章 皇爷爷,我爱死你啦!(依旧1万1) 老朱在暗自感慨过一番后,直接命人交给边上的六部九卿官员。 众人离着老朱的龙椅较远,并未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加上某个糟老头刻意将大孙单独誊写便笺扣下,没拿给下边的一众文官。 因此当众人看到朱允熥的两份奏折上没有一句批语之时,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 很多人在心里不屑地想到,就这还是老皇帝亲自指点的皇孙? 也不过尔尔嘛! 六部九卿都是饱学之士,浏览奏章的速度很快的,不论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所批阅的奏折都是各地呈报的请求镇灾的折子,只是两人所选取的地点不同。 朱允炆特意选了两个应天府附近的,一处是镇江上报夏季江水决堤,淹毁农田无数。另一处是松江府奏报台风过境,毁坏民屋数百间,请求朝廷拨款镇灾云云。 朱允炆也不负众望,每个奏疏上都批示户部拨款镇灾,并减免两地秋税和明年的夏税之类。 众人在看过两人批阅的奏疏后,互相交换下眼神,心里立马有数了。 只是当他们跟工部尚书秦逵、户部尚书陈宗礼对视之时,总会飞速地将眼神挪开,仿佛看两人一眼都会脏了自己似的。 陈宗礼埋怨的看了眼秦逵,秦逵无奈的耸耸肩。 事实上,秦逵也挺失望的。在他想来,以朱允熥管理兵器局作坊的能力来说,区区两份报灾的折子,应该难不倒这位“好圣孙”啊。 然而,现实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的老脸都给打肿了。 四份奏折很快就传到杨新炉、高明、秦亨伯三人手上。 三人草草看过朱允炆批阅的奏折后,哪怕带着挑剔的心里,也不得不赞一声好文采,好书法,尤其是对镇灾的处置,称得上是仁义君子。 可当他们看到朱允熥的两份空白奏疏后,一个个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这不应该呀? 三皇孙跟他们三人也学了一段时间了,就算他第一次见到此等镇灾的奏折,也应该知道怎么批吧? 朱棡见三人看完,主动上前将四份奏折拿走,先是扔给汤和两份,随即自己拿两份翻看。 然而,他这边刚打开奏折,还没看上几眼呢,就感觉有人拽他的袖子。 “信国公有事?” “老夫看完了,麻烦你再给一份!” 朱棡听到这话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字都不识一筐的大老粗,看奏折的速度竟然这般快? 朱棡将另一份递给汤和,自己则继续看朱允炆的批语。 以他皇子的眼光来看,这批语也算是中规中矩吧。如果让太子大哥和父皇来批示,也就是这般处置。 然而,当他打开另外两份的时候,他终于知道汤和为啥看得那么快了。 搞了半天,另外两份奏折上根本没有一个字的批语啊! 朱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直至确定上边确实没写批语,这才气哼哼地将奏折扔到汤和大腿上。…. 老朱见众人都穿越了一遍,这才不怀好意的开口。 “诸位都看过两位皇孙批示的奏章了吧?” “现在就请诸位评判一番,两位皇孙批阅的奏折孰优孰劣!”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看向站在最左边的吏部尚书詹微。 原则上说,吏部尚书乃是有着天官之称的六部之首。 只是詹微是个老滑头,从来不愿意出头。仅有的一次出头,还是陪太子审问犯人的时候处置过重,跟太子犯了几句口角。 因此,坊间总有一些不好的议论,说太子仁慈见不得重刑,詹微为了讨好老皇帝,故意对犯人施以严惩,把太子给气病了…… 甚至还传出太子重病期间大喊,杀我者詹微也,并嘱咐一旁侍候的朱允炆,让他将来继位替自己报仇。 虽说这些都是空穴来风,但无风不起浪,必定是宫里有什么人对他不满,这才传出如此多的风言风语。 詹微在这种风言风语下,真正做到了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尤其是对于立储之事,哪怕满朝文武都说朱允炆贤明孝顺,他也不跟这个风,每天总是人前笑哈哈,人后想退路。 詹微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本能地就想退一步。但乾清宫太小,他们站得又太靠后,再退就得踩后边人的靴子了,他这才硬着头皮胡诌一番。 “陛下,微臣认为二皇孙批阅的奏折最好。”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心中一喜,暗暗想着詹微这个老狐狸总算是明确表态了。 然而,众人脸上的喜悦还没散掉,就听到詹微再次开口。 “但是,微臣觉得三皇孙的处置最为妥当。” “奏疏虽小,但却关乎天下兴衰,百姓祸福。三皇孙虽未置一词,但却体现了他谨小慎微,对待国事慎之再慎的胸怀。” “三皇孙如此年纪,就知道谨慎国事,不逞强,不斗气,实乃再贤明不过,当得起陛下的一声好圣孙称赞!” 詹微这番话一出口,整个乾清宫就跟炸了锅似的。有一些官员当场就对其破口大骂,说他是阿谀奉承的小人,逮到个缝隙就能拍上一番马屁。 杨新炉等人听到这话倒是眼前一亮,他们刚刚正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帮三皇孙往回圆呢。现在见到詹微另辟蹊径,从治国谨慎的角度来洗地,心里真就跟三伏天吃冰一般舒爽。 朱棡闻言也是心里一震,再次拿起大侄子批阅的两份空白奏章看一遍,心里不禁疑惑起来,自家那只知道写艳情话本和抓蛤蟆的大侄子,批阅奏章的时候真能想到这么多? 只有老朱听得满心欢喜,感觉詹微这人眼光不错,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 要知道,他是亲口听到大孙说过类似的话,并且看到大孙在纸上单独列出条陈的,这才知道大孙心中所想。 然而,詹微只是凭借两份空白的奏疏,就能想到这一层,这份机智和机敏,当得起天官两个字。…. “陛下,詹微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不配当吏部尚书,请陛下革去此人职务,流放云南……” “陛下,詹微身为吏部尚书,不思忠君报国,只知阿谀奉承,实在是愧对陛下隆恩,请陛下诛杀此僚……” 老朱听到这两人的话点了点头,暗暗将两人记在小本本上,想着过两天就把两人发配云南喂虫子去。 “那两位爱卿说说,这几份奏章该如何评断呢?” 两人听到陛下以“爱卿”相称,美得大鼻泡泡都快冒出来了。 “回禀陛下,微臣认为二皇孙所批阅之奏折,入情入理,仁义为怀,应该点为此次第一!” “微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 “附……” 朱允炆见到这么多人支持自己,那渐渐沉寂的心再次热切起来。就连看向朱允熥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不过,让他郁闷的是,朱允熥压根就没看他,他那挑衅的目光只是挑衅了个空气…… 老朱见众人都说完了,这才看向一旁的大孙。 “朱允熥,你来给众人解释解释,你为何不着一墨。” 朱允熥知道皇爷爷是故意给自己表现的机会,这才扣下自己单独另写的条陈。 “诺!” 朱允熥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对底下站着的一众官员朗声说道。 “诸位大人,孤之所以不着一墨,只是因为孤觉得国事繁重,不敢随便着墨。” “这两份奏章上的日期非常近,就是这几天发生之事。皇爷爷都没在上边写字,孤不过是区区皇孙,何德何能敢在上边写字?”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朱允 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竟然犯了大错,犯了轻佻、不稳重的大错! 刚刚称赞朱允炆贤明仁义的官员,听到朱允熥这个解释也齐齐傻眼,暗道这理由简直绝了! 皇帝都没写字呢,谁敢在上边乱写乱画? 如果皇帝真信了这个理由,那朱允炆不论写得多花团锦簇,都会在陛下心中留下轻佻、浮躁的印象! 只是众人一想到刚刚詹微的话,无不在心里犯滴咕,这孙子该不会是现学现卖吧? “另外,孤深感奏章责任重大,孤所做的随便一个决定,都会关乎上万人的安危祸福。孤一想到这里,只感觉手中之笔重逾千斤,更加不敢在奏折上乱写乱画了。” “因此,孤只是另择一便笺,在纸上写下心中困惑。” “若孤心中困惑得不到明确的答桉,孤是决不敢在奏折上动笔的。” “因为,孤担不起这份责任,更担不起天下臣民对孤的信任!”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没等众人有啥反应呢,老朱就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拍着巴掌,一边给大孙叫好了。 “说得好!” “咱虽然秉国二十几载,但每次面对奏折之时,仍然感觉肩头仿佛有万斤重担。”…. “很多时候,一份几百字的奏章,咱要看上一天,再三琢磨之后才敢动笔。” “因为咱知道,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牵扯到大明成千上万的百姓身家性命,容不得咱不慎重。” 老朱这番话一出口,底下的众人齐刷刷沉默了。 皇帝陛下这话另有所指吧? 啥叫他都不敢随便动笔,这岂不是实锤了朱允炆轻佻,不足以王天下了吗? 不过朱允熥这番话说得确实不错,可谓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哪怕是一直不待见朱允熥的赵勉等人,听到朱允熥这番话,也在心里暗呼此子心思缜密,一下子就抓到了批阅奏折的关键点。 这哪里是考察两个皇孙对奏折的批示啊,分明是在考察两人的心性,对待国事的态度! 不过,也有一些人心里不服,觉得一定是皇帝陛下提前嘱咐朱允熥,让他故意这样做的。 “陛下,三皇孙之言确实有理。但您在考核之处就曾说过,此次考核的内容,是看谁批阅的奏折合情合理。” “二皇孙朱允炆的批语并无不妥,既体现了他的仁义之心,又给予了明确的镇灾方案,可谓是面面俱到,入情入理。” “相对而言,三皇孙之举却有取巧之嫌,很难说不是事先想好了这套说辞,故意混淆视听的……” 这人也算给老朱留面子,没直接说老朱亲自漏题,偷偷给朱允熥打小抄。 但即使如此,老朱依然气得爆炸,抄起桌子上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怀疑咱故意偏帮大孙,给大孙故意漏题!” “来人啊,将此狂悖之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二虎早就在门口气的咬牙切齿了,听到皇爷的命令都不招呼手下,自己拎着两个拳头就冲了进来,拽着邱玄清的衣领就将人往外拖。 然而,邱玄清哪怕被二虎拖着,依然不住嘴地咆孝着。 “陛下,您就算杀了微臣,但您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吗?” “朝野上下皆知,您将三皇孙带入宫里抚养,三皇孙整日跟您吃住在一起,就算听到、看到您的一些想法,故意投您所好也是正常!” 其他跟邱玄清交好的官员,看到邱玄清被人当死狗一样往出拖,也起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情,赶忙跪地上为其求情。 “陛下,太常卿所言有理。您就算杀了邱玄清,也堵不住天下人之口,只会给三皇孙制造更多的污名!” 高 明也站出来为此人求情。 “陛下,此人死不足惜,但若是因为此事,成全了此人的忠义之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也会使天下人耻笑三皇孙。” 老朱听到高明这话,当即叫住二虎。 “二虎,放了此人!” “诺……” 二虎岂能轻易放过此人,当时对着此人踢了几脚,一边踢还一边骂骂咧咧。…. “意!” “你这人扯着咱手干嘛,赶紧松开!” “咣咣!” “你松不松?” “咣咣!” “你再不松手我还踢!” “咣咣……” 邱玄清被打得都快哭了,两只手更是在空中乱舞。 “本官没抓着你呀!” “你看本官这手,本官何曾抓过你……” 一众官员看到这一幕,当场斥责二虎大胆,然而二虎依然我行我素,硬说邱玄清抓着他不放。见到邱玄清自己否认,他还特意将邱玄清的手抓住,摆出一副跟他纠缠的样子。 老朱在二虎踹了几脚后,直至心里的那口恶气出掉一些,这才喝止了正在行凶的二虎。 “二虎!” 二虎听到老朱发话,这才一脚将邱玄清踢飞,然后重新回到门外站岗。 老朱看到被二虎打得鼻青脸肿的邱玄清,心情总算是舒坦一点了。 “邱玄清,你觉得如何才能让天下人信服,让你信服?” 邱玄清抹了把眼泪,恨恨地道。 “陛下,臣请求当庭问三皇孙几句话,若是三皇孙能答上来,臣自然是信服的!” 老朱闻言心里顿时再次不悦,后悔自己喊早了,应该让二虎再踹他几脚。 虽然老朱知道朱允熥聪明,但朱允熥毕竟还小,又没接触过朝廷事物,哪是他们这种为官多年的对手? 他生怕朱允熥一个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到时候自己就算有心维护都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朱允熥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爷爷,孙儿愿意一试!” “朱允熥,你可想好了再说,不懂的不要乱说!” “皇爷爷放心吧,孙儿心里有数!”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也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好吧!” “你来回答邱玄清几个问题。” 朱允熥闻言朝着邱玄清躬身一礼。 “请这位大人提问!” 邱玄清故意咳了咳,然后像个出征的将军一般,昂首挺胸地说道。 “敢问三皇孙,您是如何看待保定府、河间府的两份报灾折子的?” 朱允熥闻言澹澹地道。 “信息不足,无法判断。” “这两个地方距离不远,可一个说自己境内遭遇冰雹,可能影响秋税的征收,请求朝廷减免。” “另一个却说有蝗虫啃食庄稼,致使部分百姓颗粒无收,请求朝廷减免一部分赋税,与民休养生息。” “首先,我不知道两地确切的详细情况,因此无从判断两地是否有冰雹和蝗灾。” “其次,我对两位知府的人品、过往履历并不清楚,无从判断两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最后,两人在奏折中语焉不详。比如说保定知府的奏折中说冰雹所降,颗粒无收。但他没写多大的冰雹,也没写冰雹持续的时间,更没写冰雹所覆盖的区域。是覆盖了保定府全境,还是只是保定府境内的某个县?”…. “另外,冰雹一般多出现在春夏相交之季节,此时乃夏秋之际,不是冰雹的多发季节。” “还有一点,冰雹往往覆盖面较小,多数时候都只局限在几里地的范围内,罕有大面积的冰雹现象。” “因此,保 定府的奏疏就算不是造假,也在一定事实的基础上夸大其词,有骗取朝廷减免赋税的嫌疑。” “河间府的奏折也有问题,蝗灾往往遮天蔽日,牵连数省,很少有聚集在一地的事情发生。如果只是庄稼地里有部分庄稼被啃食,就急吼吼地上书朝廷请求镇灾,那朝廷的赋税缘何而来,朝廷收不到赋税,又如何维持运转,又如何抵御外侮,保国安民?” “孤既没有皇爷爷的雄才大略,又不像皇爷爷那般治国理政多年,对于大明各府县的人文地理,如同掌上观纹那般清晰,更不如皇爷爷对大明各级官员品行优劣那般了解。你让我如何凭借奏折上的只言片语,相信他们所言是真,而不是伪托灾情,骗取朝廷的镇灾银子呢?” 朱允熥这番长篇大论一出,宫殿内的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哪怕是质问朱允熥的邱玄清,看到朱允熥如此条理清晰,一句磕绊都没打,也被朱允熥这番话给震撼到了。 此子才思尚且不论,单说这个心思之缜密,将来若是当了皇帝,一定是个比老皇帝还难缠的主! 其他人的心思也差不多,既震惊于朱允熥的言辞犀利,思维敏捷,又震惊于他的心思细密,竟能通过只言片语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再结合此子的年纪,说一句天生圣君都不为过。 只是可惜,这般好才情,竟然落到了三皇孙身上…… 朱棡可没他们那么多顾虑,见大侄子说得如此精彩,当场就拍起巴掌叫起好来。 “大侄子说得好!” “这才是天生皇帝胚子!” “要是啥事都被底下的臣子牵着鼻子走,那还当个屁的皇帝,还不如放把火把皇宫烧了,找个寺庙当和尚算逑!” 这话多多少少有点大逆不道,甚至有诅咒君上之嫌。 老朱狠狠地瞪了朱棡一眼,随即也跟着为大孙喝彩。 “大孙好样的!” “咱这回倒要看看,谁还敢质疑咱给大孙开小灶了!” “说句丢人的话,咱大孙刚刚说的那些话,有些咱都想不到!” “若不是听了咱大孙的话,咱都不知道冰雹多发于春夏相交之时……” 众人听到老皇帝这般说,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硬着头皮称赞。 “三皇孙心思缜密,实在是不可多得之贤王也……” “三皇孙贤明!” 老朱听着众人的称赞,才不管他们是发自肺腑,还是违心之举呢,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朱棡那逆子有一句话说得对,要是当皇帝啥事都被人牵着鼻子走,那还当个屁的皇帝!…. 老朱之所以喜欢这孙子,就是看中了这孙子有主见,不会任由别人摆布! 说句难听点的话,他这个当皇爷爷的想摆布大孙,都得被大孙在脸上画个王八呢,更遑论别人了? 只有把大明交给这样的人,他才能放心地闭眼。 高明等三人听到朱允熥这番话,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高明本人更是泪洒衣襟,感慨自己三生有幸,能教导这样一位聪明颖悟的圣君之才! “陛下!” “微臣出来说句公道话,三皇孙方才所言,哪怕是老夫也教不出来!” “此乃三皇孙天纵之才,天人之资,跟微臣等三个朽木无关,我等不敢贪天之功!”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更开心了,激动地抱起大孙,俾睨地看向下方众人。 “尔等可还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三皇孙天纵之才!” “陛下有此等好圣孙,实乃大明亿万百姓之福啊!” “哈哈哈!”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大殿里还夹杂着老朱那夜枭一般的笑声。 老朱在笑过之后,不由将目光落在 朱允炆身上,朱允炆感受到皇爷爷的目光,吓得浑身一激灵。 “允炆,你觉得和你弟弟比如何?” “皇爷爷,三弟乃天纵之才,孙儿本就无意相争。” “今天早晨孙儿上书请求就藩,实在是发自内心之想法,并未有任何其他杂念,还望皇爷爷成全!” 老朱听到朱允炆这样说,满意地点点头道。 “嗯!” “咱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因为这点事生出别的想法。” “但有个人说得对,你毕竟担了那么多年皇长孙的虚名,咱总得给你个公平相争的机会,让你明白自己差在哪儿,而不是像某些人似的,只会暗戳戳地说咱偏心!” 朱元章这话明显另有所指,但朱允炆也扛不住这番说辞呀,吓得他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皇爷爷,孙儿万万不敢有此念啊!” “孙儿知道自己不论才情还是能力,都远远比不上三弟,孙儿早在大本堂读书之时就意识到了。” “孙儿天天苦读,但不论孙儿如何努力,在读书上都差了三弟好大一截……” 朱允炆还想再说一些,却不料被老朱给打断了。 “行了!” “不用过分谦虚,你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即使这样,为了表示咱一碗水端平,咱还是要给你个机会。” “咱会给你和朱允熥每人一块封地,让你们两个独自治理,考验一下你俩的治理水平。” 老朱这话看着是对朱允炆说的,实际上是对着跪在下边的一众官员说的。 虽说他今天召见的官员不多,但也囊括了六部九卿,算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堂了。 另外,朱棡代表的是皇室宗亲,汤和代表的是武将勋贵。 还有朱允熥的三个师傅,更是可以代表江南士林。…. 这样看起来,此时大殿上的众人,可谓是将皇室勋贵、朝野上下都囊括了。 一众官员还以为皇帝陛下会当场立下皇太孙呢,没想到还有此等意外之喜,一个个不用交流了,直接山呼皇帝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此法再好不过。既可以磨炼两位皇孙,又可以让两位皇孙感受到压力,更迅速地成长起来!” “陛下圣明!” 老朱听着众人高喊圣明的声音,心里只有阵阵冷笑。 咱圣明个屁,不过是哄你们玩玩罢了! 就算咱大孙把封地治理得一团乱麻,咱也能给他拾掇利落喽! 当然,这话老朱也就是心里想想,才不会说出来呢。 因为他也想给大孙点压力,让大孙知道自己不是板上钉钉那般稳当,才能更加勤奋地跟着三位先生学本事! 至于封地之事嘛,不过是老朱的一石二鸟之计。 既湖弄老天爷,免得天妒英才。又湖弄文武百官,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 只要他不开心了,可以随时取消,随时册封皇太孙。到时候要是有人敢拦着,哼哼,就让他看看咱的刀快不快! “来人,把咱的地图抬上来!” 随着老朱的一声令下,顿时有几个太监抬着一幅硕大的地图出来,并且在大殿的地上摊开放平。 众人一看到这景象,心里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陛下这是打算当场分封吗? 老朱抱着大孙下了台阶,踩着地图走到“凤阳”边上,将大孙往下一放,指了指凤阳的位置道。 “大孙,看中哪里,就把吴王印放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封地啦!” 明眼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老皇帝是想让三皇孙选凤阳。 毕竟,凤阳在大明有着超然的地位,不仅是当今陛下的龙兴之地,还是大明历代先皇的陵寝就在凤阳。 另外一点更重要,那就是皇 帝陛下几次三番想迁都凤阳。为此还在凤阳兴建了皇宫、城池,太庙等一应设施。 可以说,跟金陵的皇宫相比,凤阳那个才是满血版,是老皇帝花费大心思建造的皇宫。 事实上,老朱自打建都金陵就一直琢磨迁都之事,只是凤阳之地确实太过狭小,不足以作为一国之都,这才一度停止建造。 但即使如此,老朱依然将凤阳定为“中都”,还时常派遣亲王前往祭祖、练兵之类的。 老朱将大孙放在凤阳城边上,就是希望大孙能看到凤阳城上大大的红色圆圈,顺便将吴王印放在圈里。 然而,朱允熥的眼里可没有凤阳。他先是看了看北边的长城,又转过身看了看大明绵延的海岸线,最终选择了星辰大海。 老朱见大孙奔着海边去了,气得他当场咳嗽起来。 “大孙,你可想好了再放!” 朱允熥都想好放哪儿了,脚都踩在松江府的边界上了,听到这话当即停下脚步,心想皇爷爷是不是点我呢,想让我先谦让一下?…. “皇爷爷,孙儿觉得二哥年长,还是应该让二哥先挑!”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但大孙已经说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允炆呀,你弟弟有孔融让梨之德,你就先挑个地方吧。” 朱允炆可是真想就藩的,听到这话当场喜滋滋地来到地图前,摘下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放在凤阳那个大红圈里。 他早就惦记上这个地方了,原因只有一个,这里的宫殿是现成的。 自己要是跟小蛮搬过去,就不用费心劳力地建王宫了,可以直接搬进去住。 而且凤阳之地百姓富庶,在那儿当王爷简直再好不过了。 然而,老朱见状又咳嗽几声。 “允炆呀,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啊?” 朱允炆听到这话气得都想哭了,皇爷爷刚刚不是说好了吗,这次要一碗水端平! 为啥自己刚选了个地儿,皇爷爷就那话“点”自己呀,呜呜呜…… 然而,朱允炆是真喜欢凤阳,只想去那儿当个太平王爷。 现在听到皇爷爷不满意自己的选择,他也来了点小脾气,当即远远地站到一旁。 “皇爷爷,虽然三弟有孔融让梨之德,但孙儿年长,理应让着弟弟。” “所以还是让三弟先挑,三弟挑剩下的孙儿再挑!” 老朱听到这话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将朱允熥叫过来,用脚不住的点在凤阳的地界上。 “大孙啊,你二哥说让你先挑,你可得仔细点挑着,千万莫要辜负你二哥的心意呀!” 朱允熥看了看不断点脚的皇爷爷,又看了看自己的星辰大海,一时间也陷入了犹豫。 老朱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若是再看不出老朱的用意,那自己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可他是真看不上凤阳啊! 这破地方前后不着,屈居在内陆,交通也不咋地,实在不是个干事业的地方。 因此,在经过一番纠结后,他还是毅然地将吴王印放在了松江府。 “皇爷爷,孙儿就喜欢这儿!” “您若是不舍得,那孙儿去广州也行!”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瞄着广州的方向。这两个地方都适合当港口,乃是天然的良港。 松江府乃是长江出海口,海上的货物可以依托长江水运,轻松地销往大明各处。 广州那边也不错,加上还有个小破岛。 朱允熥一想到自己能拥有整座港岛,就感觉心里一阵激动。 这可比后世的李半城牛多了,咱现在是朱全城! 老朱才不舍得让大孙跑那么远呢,想着松江府离京城也挺近,不过是一两天的路程,也就硬着 头皮答应下来。 “行吧!” “既然你看中了松江府,那就把整个松江府赏给你了!” 朱允熥直至这一刻,才感觉到生在皇家的好处。 好家伙,偌大的一个松江府,说赏就赏了?…. 不愧是皇爷爷呀,说话就是豪横! “皇爷爷,我爱死你啦!” 朱允熥高兴之下,蹭地窜到老朱的身上,惊得老朱赶忙伸手抱住这小逆孙。 然而,他这边还没抱稳呢,就感觉自己的脸上被小狗啃了一口。 “MUA!” “MUAMUAMUA……” 老朱本来满心的怨念,可随着大孙这一口接一口地啄着,怨念霎时消失,换成了满心的欢喜。 不管大孙选择啥,只要这孩子开心,他这个当爷爷的就开心,哈哈哈! 在老朱跟大孙亲热之时,朱允炆心里充满了酸涩。 他多希望挂在祖父身上的那个人是自己呀,可就算祖父俯下身子,他也不敢用手抱住祖父的脖子,更不敢在祖父的身上如此放肆。 但一想到自己就要心愿达成,他也变得开心起来。 “皇爷爷,现在孙儿能选了吗?” “选吧!” 朱允炆听到这话,赶忙将自己的玉佩放到凤阳的红圈里。 “皇爷爷,孙儿选好啦!” 老朱低下头一看,见朱允炆选了凤阳,心里顿时有点小不爽。 “你倒是会选地方!” “呃呃……” “若是皇爷爷不喜,那孙儿再换个地方吧……” 老朱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不用麻烦了。” “你倒也当得起这地方!” 老朱这话一出,朱允炆的心里当即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底下看热闹的部分官员,也隐隐地有点激动。 皇帝刚刚说“倒也当得起”,岂不是认可了二皇孙事实上皇长孙的身份? 不过众人一想到刚刚老皇帝的态度,心里好不容易升热度登时冷却。 什么考核不考核,表现不表现,说到底还不是老皇帝一句话的事。 老皇帝若是执意想立朱允熥,这天下谁能拦得住? 老朱见两个皇孙都选定了封地,当场就给朱允炆赐予了封号——皖王! 接下来就是筹备封王典礼了,顺便还将几个之前就商量妥的改封之事落实。 豫王朱桂被改封代郡,封代王。 汉王朱楧被改封甘州,封肃王。 卫王朱植被改封广宁,封辽王。 这三小只在封王当天,哭得那叫一个凄惨,谁劝都不行的程度。 只有朱允炆满脸喜色,觉得自己终于挑了个好地方。 然而,他的欢喜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三个羡慕嫉妒恨的王叔,堵在太庙后的角落里揍了个鼻青脸肿。 本来朱允熥也想凑这个热闹的,但老朱压根就忘了他这茬,连圣旨都懒得重写一张。 没办法,朱允熥这个实际上的“沪王”,只能顶着个吴王的名头四处晃悠。 至于想离京就藩,那更是门都没有。 老朱就跟忘了这茬似的,绝口不提就藩的事。 问急了就说等朱桂成完亲再说。 朱允熥心里那个郁闷啊,整天望着大海的方向,渴望回到大海的怀抱。….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朱允熥从福建商人手里订购的福船终于到了交付日期。 朱允熥亲自去码头检阅了自己的舰队,十几艘巨大的福船横亘在扬子江上,带给两岸百姓极大的冲击力。 此事更是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和金陵水师卫所前来巡视。 因为这些船实在是太大了,每一艘都有十几丈长,宽达三丈,远远望 去,有如楼阁耸立。 朝廷水师的战船跟这些福船相比,如同一个大澡盆上边安了两只船桨,要多滑稽又多滑稽。 其实大明也不是没有大船,但很多战船在打完鄱阳湖之战后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朝廷又不愿意花银子维护,几十年过去早就烂成一堆朽木。 因此,剩下的战船都是苍山船、火龙船之中体型较小,便宜耐用好维护的船只。 金陵水师指挥使和五城兵马司在得知此乃吴王私产,也就当场鸣金收兵了,连讨个红包的心思都不敢有。 朱允熥看到自己的战船也很高兴,当场赏了福建造船厂老板陈海三千两银子,权当是他辛苦造船的辛苦费了。 陈海倒是不缺这点钱,但对于吴王如此给面子,还是非常开心的。 非但热情地介绍船只,还话里话外透着想投靠的心思。 朱允熥自然看出他这点小心思,? ??对于此人不是很熟,也就没敢给他明确的答复。 “吴王殿下,战船草民算是给您送来了,只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合适的人手驾驭这些海船?” “若是吴王殿下缺人,在下在福建倒是还有点人脉,可以帮你引见一二。” 朱允熥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 “人员倒是不缺,主要是缺几个教头。” “你也不用想着给孤介绍什么江湖人物,就从你陈家找几个会操船的子侄,让他们帮孤训练下人手就行了!” 本来陈海听到吴王说不缺人,心里还有点小失望的,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个跟吴王拉近关系的机会。 然而,听到吴王殿下最后一句话,陈海的眼睛顿时一亮,赶忙给吴王磕了三个响头。 “草民多谢吴王殿下大恩!” “请吴王殿下放心,草民一定挑选族中优秀子弟,帮着吴王殿下训练士卒!” 朱允熥见陈海如此上道,心里对这人的评价也高了几分。 他之所以不愿意让陈海引见外人,就是不想让舰队的控制权旁落。 现在这支舰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明最强大的海师了,若是不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那还不如一把火烧了。 至于舰队的士兵也简单,锦衣卫两万多军户呢,谁家没几个半大小子? 自己只要放出风去,想要上船的人能踏破自家门槛…… 哦,差点忘了,自己还没盖王府呢,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自己的家。 朱允熥在检阅了自己的舰队后,当天就将徐六子叫来,让他去锦衣卫的几个卫所帮他招呼一声。…. 徐六子满口答应下来,都没到傍晚,就给他招了一千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这些人都是锦衣卫军户子弟,但大明初期军户还是挺值钱的,每一户只能有一个人从军,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再加上锦衣卫本来就是好地方,多少人想往里边挤还挤不进去呢。 因此,儿子多的军户家庭,其父母为了给其他儿子琢磨出路,往往愁得头发都能掉光。 现在听说吴王这边缺人,别说只是下海,就是下刀山他们也得跟上啊。 更何况吴王殿下还给钱,只要被选中,每个月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要是立了功还有额外的赏赐。 这等待遇,已经比南北镇抚司的正经锦衣卫力士都优握了。 朱允熥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锦衣卫“大院”,招了一千二百人。 在将他们按照大明军制,分成十二个百户后,朱允熥就不管了。 每天让他们跟着陈海带来的人学习如何操纵船只,并熟悉水性之类的。 偶尔还让陈海领他们去近海转悠一圈,沿着海岸线试航。 总之,朱允熥的海师训练非常顺利,没有任何人打扰,朝堂上更是连个水花都没响。 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糟老头把他盯得死死的,只要他在岸上就一了百了,爱干啥干啥。但只要他一上船,立马会钻出几十个锦衣卫跟上,生怕他这个小皇孙被风给刮跑了。 又经过一个月的时间,海师终于完成试航训练,并且顺利返航之时,朱允熥的心再次长草。 想个什么办法,能从糟老头的眼皮底下熘掉呢? 乾清宫。 老朱照例在批完奏折后,将二虎叫过来问话。 “那小逆孙最近还整天围着那几艘破船转悠吗?” “回禀皇爷,少主最近很少上船了,据跟着的锦衣卫说,少主最近喜欢上国子监了,天天去国子监听大儒讲学。” 老朱的心头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正所谓事出反常则为妖,小逆孙主动读书叫见鬼! “这两天多派些人手,给咱把他盯紧了,千万别让他上船!” “诺!” 二虎这边刚答应一声,就看到秦德顺急匆匆地跑进来。 “启禀皇爷,大事不好啦,奴婢的人刚刚回来奏报说,三皇孙殿下伙同代王、肃王、辽王乘船出海啦!” 老朱听到这话,惊得当场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外。 二虎也是一脸的懵逼,心道不可能啊,他的人天天盯着三皇孙呢,怎么可能会让他出海?.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明远没你们想象那么好! 老朱得知大孙扬帆出海,只感觉天塌了一般,眼前一黑就跌坐在龙椅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跟个小怨妇似的喃喃自语。 “逆孙!” “这么大个京城还不够他玩,非得跑海上去做什么!” 老朱抱怨完逆孙,又开始嚷嚷着叫二虎,二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刚刚在听到三皇孙跑了后,二虎就识趣地跪了下去。 然而,他这一跪,直接从老朱的视线里消失了。 “二虎,你今天最好给咱个解释!” 二虎一看皇爷这语气,暗道今天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回禀皇爷,卑职早就命锦衣卫盯着了,卑职也不知少主是怎么跑的。甚至,直至现在,卑职还没接到手下的回报呢……” 老朱听到二虎的话,气得抄起茶盏就砸了过去。 “废物!” “饭桶!” “咱真是瞎了眼,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赶紧带人给咱去追,若是追不回来,你就自己找个歪脖子树吊死算逑!” “哎哎哎!” 二虎答应一声,扭头就跑出大殿召集人手,然后沿着扬子江往下游追。 老朱在打发走二虎后,这才抽出时间询问。 “秦德顺,可知那逆孙是何时离开的吗?” “回禀皇爷,奴婢不知。” “奴婢只是收到一封王德扔下的书信,说三皇孙要从国子监偷跑出去……” “奴婢收到信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国子监,果然没找到人。” “因此特来禀报,让皇爷早做决断!” 老朱闻言咬牙切齿的道。 “命人骑快马前往松江府,命令金山卫水师在江口处设铁索拦截,务必将那逆孙给咱抓回来!” “唉!” “皇爷,三皇孙是从国子监跑的,奴婢要不要去国子监调查一下?”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起身。 “备车,咱跟你一起去,没准那逆孙躲在国子监里,跟咱玩藏猫猫呢!” 这几乎是老朱最后的念想了,也是他最希望发生的事。 只是以他对那逆孙的了解,他也知道这个猜想太过扯澹。 那逆孙废了这么大劲,咋可能藏在国子监里等他去抓? 老朱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国子监,这让国子监上下倍感振奋,国子监祭酒胡季安更是赶忙出来迎接。 不过遗憾的是,由于皇帝陛下来得太急,让他没来得及召集全部师生夹道欢迎,总让他觉得有点遗憾。 “微臣胡季安,拜见陛下,吾皇万……” “滚!” 胡季安听到这个“滚”,差一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们国子监最近没出啥大事吧,皇帝陛下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老朱却压根不搭理胡季安,只是看向一旁的秦德顺。 “你给咱说说,那逆孙都喜欢去哪儿听讲?” “回皇爷,三皇孙化名朱通,没有固定的听讲,基本是赶上什么听什么,但每日的座位奴婢都命人记下来了……” …. “挨个查过去!” “不拘是桌子、椅子,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诺!” 胡季安听到这儿,这才知道发生了啥事,敢情皇帝陛下来找他的宝贝大孙呀! 咦! 朱通? 这个名字咋这么耳熟? 胡季安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好像听手下汇报过,说最近有人来他们国子监挖人,那个挖人的人就叫朱通! 虽说搜查有锦衣卫的人去做,但老朱依然闲不住,时不时地在国子监里闲逛。 “皇爷,据奴婢的手下回报说,三皇孙曾经在广文 馆待过……” 老朱闻言当即走进广文馆的院子,好巧不巧地正好赶上广文馆博士在责罚学生。 “皇帝陛下驾到,尔等还不赶紧过来拜见!” 博士听到这话,也顾不得责打学生了,赶忙跑过来行礼。 老朱嗔怪地瞪了眼多嘴多舌的秦德顺,让众人平身后,当即询问他们为何受罚。 “回禀陛下,他们不告而别,缺课旷课,私自去城外吃酒耍乐,微臣依照国子监的规章,对他们进行责罚!”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恶狠狠地说道。 “咱花费这么多国帑,收容尔等读书做学问,尔等就是这样回报咱的?” “给咱重重地打!” 好嘛,本来责打三十竹板就能结束,在老朱这一声“重重的打”下,直接飙升到一百。 几个趴在长凳上的可怜孩子,在体验了皇帝陛下的关怀后,十几天没下来床啊!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只有秦德顺觉得这几个可怜孩子冤枉,这是替三皇孙承受皇爷的怒火了…… 不多时,锦衣卫相继回来禀报,一个接一个地说没有任何收获。 老朱听到他们这么说,脸上难以掩饰地露出失望之色。 虽说大孙偷偷跑出去让他很生气,但连个只言片语都没留,则让他在生气之余还有点失望。 暗道自己养了个白眼狼,跑出去那么远,都不说跟他这个皇爷爷打声招呼。 秦德顺看出皇帝陛下的忧心,当即试探着说道。 “皇爷,还有这个院子没搜过呢,要不咱们再看看这儿?” “好吧!” 老朱按照秦德顺的指引,来到大孙曾经坐过的位置。 座位靠后,临窗近门。 老朱一看到这个座位的位置,就知道那小逆孙纯粹是来做做样子的。 “咱大孙边上坐着的都是谁?” “回禀陛下,有代王、肃王、辽王,还有日本国王之子藤佑寿,并几个云南土司之子。” 老朱再一听这屋里听课的人,就知道满屋子全是学渣。 他之所以诏命大明各地土司遣子弟来国子监读书,自然不是想给他们培养人才了,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他们的子侄扣为人质,让他们不敢在地方上作乱。 …. 相对而言,日本国王之子藤佑寿则是个意外。 毕竟,就算日本国王不派人过来,他还能派兵去日本国抓人呀? 蒙元那么强大都没干成的事,他吃饱了撑得去惹这身骚! 老朱在大孙的座位上翻找一番,见桌子上空无一物,心里更加失望了。 恨恨地想着,等那逆孙回来,不把他吊起来打上三天三夜,他都不姓朱! 然而,就在老朱要起身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桌子上有个大大的划痕,划痕一直延伸到桌子底下,并且在边角处拐了个弯。 老朱顺着划痕一直往下看,勐然抬头的时候,赫然发现桌子底下沾着一个信封。 老朱看到这个信封,脸上登时露出惊喜之色,赶忙命人将桌子翻过来。 在锦衣卫将桌子翻过来后,老朱生怕这帮家伙笨手笨脚,把大孙留给自己的信给撕坏喽,亲自上前轻轻地将其扯下。 “皇爷爷,见字如面。”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孙儿已经带着三位王叔扬帆出海了。” “皇爷爷不要挂怀,孙儿命大得很。吕氏那个继母折磨孙儿那么多年,孙儿都活蹦乱跳的,更何况区区海上那点小风浪?” “孙儿此次出海,必然不会去找倭寇打架,也不会往远走,就是想沿着大明的海岸线熘达一圈,熘达完了自然就回来啦 。” “另外,孙儿想着给汤爷爷找点神药,让他再做手术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痛苦。” “另另外,孙儿还想去倭国看看,听说那边多金银,看看能不能挖回来点……” “另另另外,孙儿还听说海上有个长满了香料的岛……” “另另另另外……” 老朱看到前边的时候,还挺欣慰的,觉得大孙还是挺懂事的,只是想出去玩玩而已。可是当他看到一个接一个的“另外”时,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如果现在那逆孙站在他面前,他绝对要把他***了吊起来,然后沾上盐水狠狠地抽上三天三夜! 太气人了! 有一个“另外”也就罢了,竟然“另外”起来没完没了啦! 老朱从学堂出来,看到两个博士傻愣愣地站在一旁,没再责打那几个逃课的学生,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怎么不打了?” “回禀陛下,几个学生吃不住痛,疼得晕过去了……” “哼哼!” “废物!” “才打了这么几下就受不住啦?” “找人拿水把他们泼醒,醒了之后接着打!” “哎!” 老朱离开国子监后,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去了应天府惠民医馆。 惠民医馆的前身就是应天府人民医院,老朱嫌原来名字不好听,想着正好自己早年间搞过惠民药局,就直接将医院改成了惠民医馆。 虽说这个名也不咋地,但是有了“御赐”这两个字,那就身价倍增了。 …. 副院长郝文杰当即将朱允熥写的牌匾摘了下去,并偷偷地拿到家里珍藏,然后将皇帝陛下手书的牌匾挂上去。 有了皇帝陛下做背书,惠民医馆的名声直接就爆开了,不仅百姓蜂拥而至,就是达官显贵也天天过来泡病号。 美其名曰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朱允熥为了更好地收割这些土财主,还引入了后世的一些套路,比如说磁疗床垫、磁疗裤衩之类的。 本来朱允熥也没想卖多少,想着多赚点钱,振兴一下大明的外科医疗事业。 哪承想,这种扯澹的产品,一经面世就引发了哄抢。 定价一百两银子一个的床垫,竟然供不应求。就连十两银子一条的裤衩,都卖脱销了。 这下一来,朱允熥不仅把建设医馆的成本收回来,还能美滋滋地在船上多装一门大炮。 老朱来到应天府惠民医馆之时,汤和正坐在高级病房,跟几个曾经的老部下搓麻将呢。 看到老朱黑着脸进来,汤和就知道准没好事。他赶忙给几个老部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自己找机会开熘。随即拖着两条缠满绷带的腿,装模作样地要给老朱见礼。 一般情况下,只要汤和挣扎一下,老朱就会降下恩旨,免了他的跪拜之礼。 然而,今天汤和都挣扎着站起来了,也没见老朱开口。 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一下。 “上位,微臣给您行礼啦!” 汤和说完这话,就强忍着疼痛跪下去,老朱见他如此勉强当即摆了摆手。 “不想跪就别跪了,摆这副可怜样子是给谁看呢?” “这……” 汤和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老伙计铁定是在别处吃瘪了。 不过放眼大明,敢给自家这位小老弟吃瘪的人可不多喽。 自己勉强算半个,但自己也不敢在老朱面前放肆呀。可除了他之外,或许只有一个人了。 “上位,可是三皇孙又惹您生气了?” 老朱也知道迁怒汤和很没道理,可他一想到大孙信里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看看吧!” “为了你这两条破腿,咱大孙都 没了!” 老朱说完这话,气哼哼地霸占了汤和的病床,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行过礼后赶忙熘掉,生怕惹恼了这位皇帝陛下。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卑职告退,陛下万安……” 汤和听到上位说跟自己有关,当即好奇地接过信件认真翻看起来。 他一看信件的厚度,心里就暗暗咋舌。 好家伙,这三皇孙可是没少写呀,少说也得十来张吧? 当他看到信里说给自己寻药,哪怕他明知道这可能是那孙子的托词,依然感动得红了眼圈。 “陛下,微臣何德何能,竟能劳三皇孙如此惦记呀,呜呜呜……” 老朱郁闷的道。 …. “是呀!” “亏得咱大孙这么惦记他汤爷爷,可谁知他汤爷爷,心心念念惦记的竟是别人!” “唉!” “咱大孙可怜呀,一颗真心,竟然换来一颗狼心狗肺!” 汤和听到老朱挤兑的话,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位,咱不是都跟您认错了吗,您咋还揪着不放?” 事实上,汤和自打两个月前在宫里见过朱允熥,就被朱允熥的机智、缜密所震撼到。他也真正意识到,上位并不是偏爱幼子,实在是这三皇孙乃天纵之才,由不得人不偏爱。 别说上位乃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就是他这个普通国公爷,看到这样聪明的孩子还喜欢得不得了呢。 因此,当天考核结束之后,汤和就跟老朱表明心迹,说自己绝口不提二皇孙之事了。 老朱自然知道这些,只是心里气不顺,找别人发牢骚吧,别人还不够格,只能找自家这个从小玩到大的老伙计抱怨一下了。 “唉!” “海上风高浪急,咱大孙要是有个好歹,咱这大明江山可咋办呀!” 汤和见上位急得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不由暗暗发笑。 “上位,三皇孙在信上说的听明白的,他不会往远跑,估计也就在咱们大明海边转悠转悠。” “用不上一两个月就回来了,您该吃吃,该喝喝,千万莫要急坏了身子。” “咱大明现在还离不开您,三皇孙也离不开您啊!” 老朱听到这话长长叹了口气道。 “到底是从小光屁股的交情,一句话就说到咱心坎上了!” “你说得对,咱现在还不能倒下,咱得支棱起来,最起码得等咱大孙成年,抱上咱的大重孙子,咱才能闭上眼!” 汤和见上位心结打开,当即命人整治饭菜。 “这就对喽!” “上位,咱们医馆新近推出个养生餐挺不错的,要不要留下来尝尝?” “啥养生餐,一听就是哄人哩!” 老朱嘴上说着嫌弃,但身子却诚实得很,直接霸占了病号的病床,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只是临睡着之时都囔一句。 “咱今天气不顺,给咱来碗面条顺顺气!” “好嘞!” 汤和闻言赶忙答应一声,随即转动着轮椅上的两个轱辘,就去吩咐人点餐去了。 秦德顺见皇爷要留在这儿用膳,赶忙命人去厨房盯着,并嘱咐他们注意下其他环节。 副院长郝文杰听闻陛下位临,也赶忙从太医院赶了过来。现在听到陛下要留在这里用膳,当即将太医院的人全扔进厨房帮忙洗菜、摘菜。 虽说皇帝陛下只点了一碗面条,但他们若是真的只上一碗面条,那就显得他们太不懂事了。 当老朱从睡梦里醒来,病房里的马吊桌已经撤掉,换成了一张长桌。 上边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只是这颜色不大好看,放眼望去绿叶菜 竟然占了一半多。只有四五样肉菜,好在有个他最爱吃的红烧肉,他也就不做声地拿起快子吃起来。 …. 汤和见皇帝陛下动快子了,赶忙也拿起快子,飞速地将所有盘子里的菜吃一遍,算是替皇帝陛下试了一遍毒。 老朱夹起一块红烧肉丢进嘴里,随即咬牙切齿地嚼着。 这道菜乃是那逆孙首创,吃这道菜就仿佛逆孙在眼前挨打! 两人吃到一半的时候,老朱突然开口。 “老汤,你当年在沿海打过倭寇,给咱说说,倭寇的战斗力咋样!” 汤和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是有点底了。原来上位是担心三皇孙遇到倭寇,特意找自己来打听倭寇之事啦。 “上位,这事不好说。” “倭寇的来源成分复杂,有日本国的浪人武士,也有咱们大明的人假扮的倭寇。” “战斗力参差不齐,强横得不亚于蓝玉手下的义子。” “但哪怕只是一般的倭寇,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总之一句话,比咱们卫所军强就是了!” 老朱见汤和这样说,当即扔下快子,心塞得吃不下去了。 他最怕的就是逆孙遇上倭寇,如果只是被抓了那还好说,大不了花钱赎回来。可若是被那些不服王化的狗东西给伤到,让他去哪儿再找这样的好大孙啊! “上位,三皇孙跟您一样,都是有皇天护佑的,您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您想想呀,您这一生遭遇多少次险情,最后不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吗?” 朱元章听到这话,再次拿起快子吃了起来。 不过,他倒不是被汤和说服,而是想到了大孙的际遇。 大孙能蒙仙家赐福,定然是有大造化的,万万不会在小小的倭寇手里翻船。 在老朱和汤和以茶代酒地推杯换盏之时,扬子江上朱允熥站在甲板上,正张开双臂拥抱着落日的余晖。 朱桂、朱楧、朱植三人站在其身后,看到这水天一色,橙光万里的壮阔景象,也觉得心胸无比的开阔,忍不住对着天边归巢的放声吼叫。 藤佑寿听着几人大喊大叫觉得有趣,也跟着众人喊叫。 只是他正处于变声期,嗓子非常难听。刚一开口,就把一条白鲟吓得从水里钻了出来,对着他的方向就是喷出一汪水。 朱桂、朱楧等三小只,从小生活在皇宫,最远也就是去紫金山给皇后和太子大哥送葬。 因此,乍一见到长达三丈多的巨鱼,三人是又惊又怕,又有着强烈的好奇。 在知道那条大鱼奈何不得他们这种海船之时,三小只顿时跑到船边,对着白鲟鱼王指指点点起来。 “哇!” “好大的鱼!” “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鱼!” “看这鱼的体型,恐怕不下于万斤吧?” 藤佑寿听到几人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可是漂洋过海来大明的,一路上见过的大鱼多了去了。 “这算啥!” “等你们以后去日本,能见到比这大十倍,乃至几十倍的大鱼。” …. 三人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不忿的表情。 “藤佑寿,你这牛皮吹得过了吧?” “比这个大上几十倍,岂不是比咱们这条船都大了?” 藤佑寿闻言澹澹的道。 “那是自然!” “吴王殿下的海船虽大,但比起海中真正的大鱼来说,还是不够看的。” 三人间藤佑寿说得如此笃定,顿时泛起滴咕,难道这厮说的是真的? 朱允熥听到几人的谈话,不由朝着河里看了一眼。 哪怕他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知晓世上还有鲸鱼那等庞然大物。可 当他看到偌大的一条巨鱼飘在水面上,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这条船漂游,心里也是一阵震撼。 “这鱼确实不小,估计能当长江鱼王了。” 陈海见朱允熥开口了,这才笑着附和道。 “吴王殿下说得对,此鱼确实可以当长江鱼王了。草民操舟数十载,往返于福建和京城几十次,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鲔鱼。” 朱桂等人听到这话,顿时露出好奇之色。 “这种鱼叫鲔鱼吗?” 陈海闻言嘿嘿笑道。 “反正草民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叫的,还有没有别的名目,咱可就不知道哩!” 朱允熥听到这儿,不由接过话茬解释道。 “此鱼还有个名目,叫做白鲟,或者叫大明白鲟。” “等以后孤的应天府海洋大学建成,孤会专门开辟一个海洋生物学的学科,专门教授海洋生物的习性、分类、名目等等。” 朱桂等人听到这话,只感觉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自打他们偷偷骑马追上大船,并且上了这条“贼船”,朱允熥就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一会要御强敌于海上,一会儿要兴建海军学院,国防大学等等。 反正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们至少从这孙子嘴里听到十几个名目的大学了。 此时他们只有一个好奇,那就是这孙子脑子是咋长的,咋能编出这么多听都没听过的新词! “大侄子,你先别说你的什么大学了,你就跟我们说一个,大海里真有跟咱们乘坐的这条船一般大的鱼吗?” 朱允熥闻言看了看一旁的陈海,见陈海也一脸的笑意,就知道这老东西刚刚是照顾几人的面子,这才没跟几人科普的。 “藤佑寿说的没错,海上确实有更大的鱼。别说跟咱们这条船一般大,就是比咱们船还大的鱼也有。” “这点你们可以问陈老伯,陈老伯常年走海路,必定是见过大鱼的。” 陈海见朱允熥这样说,这才笑着开口解释道。 “确实有比咱们船更大的鱼,不过这种鱼也不多见,草民行走海上几十年,也就见过那么三两次。” 朱桂等人听两人也这样说,顿时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大鱼了。 “大侄子,你既然知道得这样清楚,那你知道这种鱼叫啥吗?” …. 朱允熥闻言,脑子里突然想起一段话。 “北冥有鱼,其名为鲸。鲸之大,一锅炖不下!” 陈海饶是见惯了风浪,乍一听到朱允熥这话,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其他三小只听到朱允熥乱改庄子的文章,也是捧腹大笑不止。只有海外留学生藤佑寿一脸大写的懵逼,尴尬地陪着众人傻笑。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听懂朱允熥说了啥,只是因为别人都在笑,他若不跟着笑会显得很没面子。 然而,他一笑,朱桂几人笑得就更夸张了,并且对他指指点点。 藤佑寿一看几人的样子,就知道几人看出他在装笑,只能尴尬摊开手。 朱允熥见状,制止了几人的嘲笑。 “藤佑寿乃外藩之人,就算听不懂先秦典籍也是正常。” 藤佑寿见朱允熥主动替他解围,对朱允熥的好感再次提升一截。 “在下的大明官话说得不好,只熟悉些常用之言……” 朱允熥由衷地夸奖道。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用妄自菲薄。” “刚刚我说的乃是一段先秦典籍……” 朱允熥详细地跟藤佑寿解释一遍,藤佑寿在听懂之后,也跟着开心地大笑起来。 这次不是陪笑,是发自内心的笑,而且笑容里满满的都是感激。 事实上,朱允熥之所以去国子监,目标就是这个大明版“傻大木”。 藤佑寿是以日本国王子的身份来大明求学的,但朱允熥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这货的身份有问题。 他自称是后小松天皇之子,但朱允熥觉得可能性不大,觉得他就算不是后龟山天皇,也该是怀良亲王之子。 因为现在日本的实际掌权者乃是源道义(足利义满),而朱元章非常不待见这个日本版“曹操”,以为他目无君上,毫无人臣之礼。 甚至老朱还派遣使者劝戒过他,让他还政于日本国王,安心做一个忠臣良将,给自己攒一个万世美名。 基于以上种种,源道义怎么可能放后小松天皇之子来大明? 毕竟大明现在号称地表最强,万一大明生出跟蒙元一样的心思,派出十万天兵来打日本,那他这个幕府将军还咋玩? 不过朱允熥并不在意,毕竟他缺的只是个傻大木,缺一个带路党而已。 他这次扬帆出海,一方面是试航,检验一下舰队的训练水平。另一方面则是缺钱,想去日本找找那几个大矿,看看能不能挖点回去。 众人又说说笑笑一会儿,看着天色渐渐黑下去,也就各自回船舱睡觉了。 第一天大家第一次上船,对于船上的一切都觉得新鲜。 可当众人在船上睡过一夜后,顿时怀念起陆地的好来。朱植更是一大清早就抱怨,说自己晚上睡觉掉地上好几次。 不过他们也只是抱怨一下,很快就被两岸新奇的景致所吸引了。 …. 众人在长江里漂了两天后,终于绕过崇明岛,见到了真正的大海。 当一望无际的大海展现在众人眼前时,每一个人都被波澜壮阔的大海所震撼到,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海洋发出阵阵感叹。 “这就是大海吗?” “难怪大侄子心心念念地要来海上玩,果然是海天一色,无边无垠啊!” “十三哥,我有点慌……” 朱植听到十四哥说出如此弱自家威风的话,当即豪气干云地说道。 “孤决定了!” “孤要抓一条大侄子说的鲸鱼回去,让朱权他们那帮傻孩子看看,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干的事!” 朱允熥听到朱植的话,笑着打趣道。 “那你以后不抓蛤蟆啦?” “哦,对了。” “海里没蛤蟆,你倒是可以抓几只海龟玩玩。至于鲸鱼还是算了,咱们没准备捕鲸的工具,没必要去招惹它们!” “另外,咱们现在到了海上,一切可都得小心了。万一碰到海盗,咱们能不能打得过还难说呢。” 朱允熥撂下这句话,就去找船上的徐百户聊天去了。他得布置警戒的船只,以及遭遇战该如何打的问题。 一晃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三位大明藩王渐渐对大海失去了热情,只觉得海上的生活枯燥乏味,恨不得立刻回到陆地上。 然而,朱允熥始终不命令靠岸,一直让舰队保持着距离海岸线五十里以外的距离航行。 他规划的路线是由大明威海卫前往朝鲜,再从朝鲜转到日本。 这条路线虽说有些绕远,但却是当前最稳妥的路线。就是藤佑寿当年来大明,也是沿着这条线走的。 众人进入淮安府的时候,朱允熥才命人靠岸。一来是缓解一下大家的情绪,二来也是该到了补给的时候了。 三小只上了岸之后,就跟加勒比海盗里的杰克船长似的,走路都直打晃。 虽然朱允熥笑话这三人,但实际上他自己也是一路晃晃悠悠上的岸。相对来说,陈海和陈家子弟倒是稳当得很,很快就适应过来。 舰队靠岸之后,立马打起崇明水师的军旗,然后以崇明水师的名义进行采买。 至于朱允熥几人,领着十几个护卫,在岸上找了个村子住了下来。 刘家 村的世代捕鱼为生,见惯了跑海船的人,见到一行人穿戴不凡,更是拿出全村的好东西,热情地招待着他们。 朱允熥自然不能让村民白白付出,当即赏给当地里正十两银子,权当是酬谢他的款待了。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朱桂、朱植等人看到满眼的海鱼和青菜,脸上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在看到不比他们小几岁的孩子,还光着屁股满大街乱跑之时,几人的心情更差了。 朱桂算是没心没肺的了,见大侄子朱允熥动快子,他也就放下王爷的架子,跟着一起吃起来。 …. 朱楧则是发出一句感慨,搅得所有人都没心情吃饭了。 “唉!”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经常听人说大明如何富庶,如何的国泰民安。” “然而,现在看到眼前这个村子,孤的心里真是……” “咱大明怎能穷困至此呀,孤在京城的时候,看到百姓都很富庶呀,孤现在都怀疑,这里是不是咱大明!” 刘家村里正听到这话,当即重重地把快子一摔。 “这位贵人说话好没道理,俺们这儿咋就不是大明哩!” “虽说俺们是贱民,家里没有啥田产,只能靠捕鱼为生。但俺们也是给大明朝廷交春秋两税,并从未拖欠过朝廷的正税滴!” 朱允熥闻言赶忙当和事老。 “里正不必生气,我这个小叔叔第一次出门,没见过世面,说话难免不中听。” 刘里正听到朱允熥的话,心里的怨念稍微小了点,但依然愤愤不平。 “就算没见过世面,有些话也不能乱说哩!” “啥叫俺们这儿穷,俺们这儿哪儿穷哩?” “十里八乡,谁不夸俺们村富裕!” “你瞅瞅这鸡、这鸭,你去别的村转转,你能听到一声鸡叫都算是好的哩!” 正在吃饭的朱桂,听到这话也惊讶地张大嘴巴。 事实上,他进村的时候,也被村子里的贫穷吓了一跳。 坑坑洼洼的道路也就罢了,两旁全是低矮的茅草房,房顶上连个瓦片都看不到。 然而,此等赤贫的村落,竟然还是远近十里八乡的富裕地方,那别的地方得多穷? 朱允熥也有些不解,虽说他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古代的农村条件好不到哪儿去,但听到老里正这样说,脸上还是不由露出好奇之色。 “老里正,你这话可就过了吧?” “自打大明立国以来,皇帝陛下对百姓还是挺好的,咋就穷得连声鸡叫都听不到了?” 老里正闻言叹了口气道。 “皇帝老爷固然是好的,但谁让俺们倒霉,生在这么个破地方哩!” “实不相瞒,俺们这儿以前也还好,只是近几年倭寇闹得厉害,扰得俺们连出海打鱼都不敢了。” “这位贵人也看过俺们这儿的情况了吧,根本就没有几块能长庄稼的地方。这既不能打鱼,又不能种田,俺们这日子能好都见鬼哩!” “偏生县令是个刻薄人,打不过倭寇也就罢了,年节两税的税钱,那是一文都不带少收滴。” “老小儿在衙门里还算有几分面子,托人免了俺们村的赋税,俺们村这才有能力招待大家吃肉。” “否则,你们去别的村,可能连碗米饭都吃不上哩!” 朱桂是个暴脾气,听到这话当即起身,将藤佑寿给拎了起来。 “藤佑寿!” “我大明百姓如此困苦,都是拜你们倭国所赐!” 藤佑寿见状,赶忙开口求饶。 …. “代王,这不关我的事啊,那都是源道义造的孽,我父王也想管束倭寇,可我父王的王命根本出不了王宫呀!” 朱允熥见状赶忙拉开两人。 “藤佑寿说得没错,现在他们那地界,说话管事的乃是源道义。” “三皇孙英明,这确实不关我父王的事,我父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朱桂等人见藤佑寿这样说,也就不再为难他,只是吃饭的时候明显加快了几分,不多时几人就放下快子说自己吃完了,然后招呼两旁光着屁股的一群孩子过来吃。 那群小孩子早就馋得不要不要的了,现在见到客人招呼他们,无不乐颠颠地跑向餐桌。 然而,他们刚跑到桌子跟前,就被各自的父母给抓了回去,一边抽他们的屁股蛋子,一边训斥他们不懂事,当着客人的面丢人现眼。 “要打回家打,在贵客面前打孩子算怎么回事!” 老里正训斥完族人,随即歉然地看向众人。 “乡下人不懂事,让几位贵客笑话了!” 朱允熥闻言再次命人赏了十两银子,并请求老里正给带个路,带他们去别的村子转转,看看周围到底有多穷。 老里正也不客气,他之所以拿出这么多好吃食招待,不就是希望贵人吃饱喝足,能多给他们点赏钱吗? 这时候也顾不得要脸不要脸了,赶在入冬前多买点粮食,免得村里有人饿死才是大事! “那小老儿就却之不恭啦!” “来来来,都来给贵人们磕头,恭祝贵人们长命百岁!” 在老里正的带领下,村里百十口人齐刷刷围过来磕头,各自嘴里说着各种带着浓重口音的吉祥话。 反正朱允熥是一句没听懂,只听懂了老里正说的几句半生不熟的官话。 众人跟着老里正,去附近其他几个村子转了一圈。 朱楧比较感性,见到周围村民过得如此凄惨,生出同情恻隐之心。朱植比较没心没肺,但见几人都不高兴,倒也装得像个人。 朱桂则是一脸阴沉,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言不发的回到船上。 本来朱允熥是想留在刘家村过夜的,毕竟刘家村再破那也是正经的陆地。船上的设施再好,船只随着潮汐晃晃悠悠,让人睡得也不安稳。 但朱桂执意回船,朱允熥也就没再坚持,也跟着众人回到船上。 众人回到甲板之上时,朱桂突然冒出一句话。 “父皇治下的大明,竟然这般穷困吗?” “这还是大明盛世吗?” “不是都是海晏河清,天下升平吗,怎么百姓会过得如此穷困?” 朱植闻言登时冷哼一声道。 “我母妃跟我说过,这帮人穷就是因为他们懒!” “还说什么倭寇作乱,咱们来这么久了,可曾见到倭寇了?” …. “他们就不能勤快点,趁着没有倭寇的时候多捞点鱼然后拿去卖钱吗?” 朱桂和朱楧听到朱植这番话,只觉得万分刺耳,当场跟他吵了起来。 “你懂个什么!” “今天倭寇是没来,但保不齐明天就来了呢?” “再者说,你以为打鱼很容易吗,你这些天可曾钓上来一条大鱼?” 朱允熥只是静静地看着几人吵架,时不时地帮衬着几句。 见朱植落了下风,就帮朱植说几句话。见朱桂、朱楧被怼得哑口无言,就帮着他们俩说几句。 总之就是一个字——挑事。 三人吵了一会儿也明白过味来,纷纷将矛头对准朱允熥。 “朱允熥,你在一旁说什么风凉话,你来给我们评评理,我们谁说得有道理?” 朱允熥见几人终于住嘴了,这才冷笑着开口。 “你们争论得就没有丝毫道理,还有脸让我来给你们评理 ?” “三位小王叔,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大明!” “大明远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富庶、强大,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如果你们将来就藩后,若是让老百姓连这种日子都过不上,那你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就算老百姓不宰了你们,孤也会派人废了你们,把你们抓到京城当猪养!” 三人听到朱允熥的话,全都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朱楧才哭着开口。 “大侄子,十四叔能求你一件事吗?” “啥事?” “十四叔无能,我怕自己治理不好封地,你能把三位先生借给我一个,让他们替我治理吗?” “你放心,我一定重用他们,就藩后就把封地所有大权交给他们,他们想咋管就咋管,我保证不插嘴,不管事……” 其他两人听到这话,眼睛齐刷刷一亮。 对呀! 大侄子可是有三个师傅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大才。 “大侄子,孤也一样!” “只要你舍得借给我们一个师傅,我们一定重用……” “此事以后再说,现在咱们可能有麻烦了!” 朱允熥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当即命令全员戒备。 三人见朱允熥一脸的凝重,心下也有些发慌。 “大侄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不是倭寇来啦?” 朱允熥看着越来越近的灯火,脸上浮现一抹忧虑之色。 “有可能!” “但也可能是虚惊一场!”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卑下吉竹半兵卫,见过大明天朝上将!(万字) 随着朱允熥的一声令下,十二艘军舰严阵以待。 每一个士兵都手持鸟铳,全神贯注地盯着海面,只等百户官一声令下,即会扣动手中的扳机。 由于此时配发的鸟铳,还只是简单的火绳枪。为了不至于让船上的士兵成为靶子,朱允熥还命人将沾满猛火精油火把扔到海面上,人为地制造一个敌方的逆光角度。 所谓的猛火精油,不过是粗提炼的汽油罢了。 由于手法过于粗犷,每一桶汽油的纯度都不一样。 因此,也只能作为夜晚照明的手段,以及猛火油的进化品,用于守城、卫戍之类的场景。 陈海见到朱允熥如此小心谨慎,在心里对这位年轻的三皇孙评价又高了几分。 因为在他看来,朱允熥天潢贵胄,从小锦衣玉食,就算不骄傲自大,也万万不会谨慎到如此程度。 但朱允熥的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让他感觉自己跟对了人。 这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 说不得,将来的大明皇帝就是此人! 陈海在有了这个认知后,执行朱允熥的命令更加恭敬,让陈家全部子弟都做好随时扬帆起航的准备。 不过,他本人还是溜溜达达走到朱允熥面前,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三皇孙,其实您不必如此紧张。” “草民也跟倭寇干过几架哩,对倭寇不说知根知底,也算是打出了一些门道。” “倭寇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能有上百人已经算是大股倭寇了。” “一般来说,他们是没胆子惦记咱们这种大船的。咱们这种大海船,每艘船少说能有一百人,他们哪来的胆子敢过来?” 朱允熥才不会承认自己胆小呢,见陈海这样说,当即使出胡诌大法。 “孤知道!” “只是小心无大错,再者不能让他们太松懈,就当是临时演练吧。” 陈海见朱允熥这样说,开心地奉承道。 “三皇孙英明!” “就是这个理儿,不能让船上的儿郎们太闲着了,闲着容易生是非,还容易被敌人钻空子!” 朱允熥见陈海实在是太会聊了,夸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使出一招转进大法,将话题给岔开。 “对了,陈老刚刚说跟倭寇打过几架?” “陈老?” 陈海听到“陈老”这声称呼,开心得都要爆炸了。三皇孙果然是识货人,咱不过是稍微漏了点口风,三皇孙就重视咱这个老头子啦! “不敢当三皇孙如此称呼,草民这些年确实跟倭寇打过几架,在福建一带的海面上,也算是有几分名气吧。” “一般的倭寇见到我陈家的旗子,都会识趣地避开,轻易不会上来自取其辱。” 朱允熥对于倭寇的了解,一方面是来源于大明百姓的妖魔化,一方面是来源于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片段。 然而,不管哪一个,好像看上去都不怎么靠谱。 因此,他非常迫切地想找一个真正打过倭寇的人,给自己科普下倭寇的真实战斗力。 “敢问陈老,倭寇的真实战力如何,是否有京城百姓说的那样夸张?” 陈海见朱允熥这样问,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换上了一副凝重之色。 “实话说,不算夸张。” “不过,倭寇有真倭和假倭之分。真倭是真的强,个顶个是高手。” “据说,真倭都是倭国那边的武士,从小就练习杀人刀法,只是因为跟错了主子,主子被人打败了,他们这些个武士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跑到海上来讨生活。” “如果三皇孙遇到大股的真倭,草民建议您还是赶紧跑。” “咱们福船只要扯开风帆,倭寇那种小破船累吐血也追不上…… ” “至于假倭嘛,就是咱大明沿岸活不下去的百姓,剃了秃瓢假扮的。” 朱允熥也知道真倭和假倭的区别,但却不知道两者之间有多大区别。 “陈老,真倭和假倭之间区别有多大?” 陈海闻言想了想道。 “都是一群祸害,能有啥区别?” “不过,真倭更狠,动辄杀人放火,做事不留退路。” “假倭则以劫财为主,只要商船配合,轻易不会要人性命。” “而且假倭更狡诈,由于他们熟悉大明地形,经常带着人深入内陆,抢劫临海县城、集市之类,偶尔还会挑几个富户来个劫富济贫,将抢来的多余财物分给当地百姓。” “因此,朝廷每次对倭寇动兵,都会有沿海百姓提前通风送信,致使朝廷屡屡扑空。” 陈海在得到朱允熥一声“陈老”的肯定后,不知不觉就带入了朝廷官兵的思维,跟自己过去的草莽生活划了个分割线。 实际上,像他这种常年在海上漂着的人,很难不跟倭寇打交道。甚至福建外海有几伙倭寇就是他养着的,专门用来对付不懂事的同行。 否则,他陈家如何能垄断海船生产、销售、运送等一条龙产业? “原来还有这事?” 朱允熥听了陈海的话,也算是涨了见识。敢情早在大明朝,华夏大地上就有汉女干这种玩意啦…… 两人又闲聊几句,突然听到海面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贵人!” “是俺呀!” “俺是刘里正,特来给贵人们送东西来啦!” 朱允熥听到是老熟人,当即命令全员不许攻击,但也不解除戒备。随后放下两条小船上前接洽,直至小船上的人回来传话,确定没有埋伏之类,他这才命人将刘里正带上来问话。 刘里正上了福船,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会儿拍拍扶手,一会儿拍拍桅杆。 “贵人这船真大气,一条怕不是得几千两银子?” 陈海听到这话,不由笑着打趣道。 “老乡,就你刚刚摸的那根桅杆,都值一千两银子哩,嘿嘿嘿!” “啊?” 刘里正闻言赶忙收回手,并拿袖子使劲地擦了擦桅杆,像是生怕给人家摸坏似的。 他也是沿海百姓,常年打鱼为生,做梦都想有一条大船,最好能装下全村人的那种。 到时候,他刘里正上岸当村长,下海当船长,想想都威风! 因此,眼看着这样一条大船横亘在海面上,他若不找个理由上来瞅瞅,他睡觉做梦都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刘里正,您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啊?” 刘里正听到贵人相问,这才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一脸讨好地说道。 “今天贵人们走后,老汉当即领着村里的年轻后生去了县城,见集市上的柑橘新鲜,当即买了一车回来,打算送给贵人和贵人的属下们在路上解解渴!” 朱允熥闻言当场表示感谢,随后看了看海上的十几盏灯火,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多谢刘里正馈赠,但也不好无功受禄。” “这样吧,你们来多少条船,我就送你们多少船的粮食。” “您看这样如何?” 刘里正一听朱允熥这话,就知道贵人看穿了他的小把戏,羞愧得当场红了脸。 “多谢贵人赏赐,小人无以为报,只能带领村民日夜祝祷,保佑贵人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这时朱桂、朱楧等人走了过来,见朱允熥只是赏了人家几船粮食,当即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金叶子扔到地上。 “这两个你拿回去花用吧,买点鸡鸭之类的重新养上,等小爷回程的时候,再去你们庄子上享用!” 朱楧不像 朱桂那么豪气,但也摘下一块玉佩塞到刘里正手里。 “这块玉佩也值点钱,您老拿回去给村民改善下伙食,好好领着他们过日子吧!” 朱植见两位兄长都表示了,这才不舍地从脖子上摘下一枚硕大的金锁扔在地上。 “孤这个金锁戴旧了,就当孤晚上的饭钱吧!” 刘里正看到地上的金叶子、金锁,眼珠子都看呆了。 这伙都是啥人嘞,出手咋这么阔绰? 就是说话的口音有点怪,咕呱咕呱的跟个蛤蟆似的。 虽然黄金迷人眼,但刘里正是个明白人,只是对着几个人磕了几个头,拒绝了几人的好意。 “老汉多谢三位贵人,只是这金子真不是老汉这等粗人能花用得起的,还是这位小贵人送的粮食实在。” 陈海见三人面露疑惑,赶忙替刘里正解释道。 “朝廷有律令,不许民间花用金银,违者重罪。” “另外,金子这种东西乃是稀罕物,那枚玉佩更是不俗。” “这老汉若是真敢拿出去花用,估计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被官府找上门,定他个强盗的罪名。” 三人听到陈海的话,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闹了个大笑话。 不过三人很快就疑惑起来,不解地看向朱允熥。 “大侄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所以才只送他们粮食的?” 朱允熥见三人相问,随即开了个玩笑。 “错了!” “三位王叔高看我了,我只是小气,舍不得给钱而已,哈哈哈!” 三人听朱允熥这样说,气得恨不得把他扔海里。朱允熥看着三个气炸了的小王叔,心里都是觉得一阵畅快。 “贵人,小的有一大事相告,不知贵人可否找个没人的地方……” 朱允熥看了看周围的人,摇摇头道。 “您老就放心说吧,在我身边的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他们泄密。” “那小老儿就说啦!” “今天贵人的船队声势太吓人,上岸采买又不计较价钱,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小老儿村上的后生都是靠得住的,就算有几个心思活泛之辈,老汉也能压服得住。但周边其他村的人就难说了,保不齐有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会将贵人的行踪透露出去……” “此地往东百十里,有个竹岛,上边盘踞着一伙倭寇,据说有一两百人哩!” “虽说贵人这边人多势众,但也要小心行事,莫要被歹人钻了空子……” 朱允熥闻言郑重谢过刘里正,这才命人将其送下船。 待到刘里正走后,陈海满脸忧色地开口道。 “这位老里正提醒得很及时,咱们确实有点过于露富了,很容易遭人惦记。” “一般的倭寇还不打紧,就怕他们聚少成多,一拥而上。” 朱允熥闻言郑重地点点头,随即命令舰队提高戒备等级,随时保持战斗准备。 …… 海州知县周志清满脸愁容地坐在书房里,对着满满一砚台的墨汁发愁。 他本是文官清流,被发配到此等贫困之地当县令,已经是倒了八辈子霉。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自打他上任以来,倭患就没断过。沿海村镇时常遭遇劫掠,死伤村民数百人。 更让他气愤的是,昨天夜里有一伙倭寇,竟然跑到县城撒野,抢了几个富户后又从容而去。 县衙的差役根本不顶用,不管他如何差遣,这些人都有一肚子的牢骚话等着,就是没人愿意动弹。 现在他正头疼如何给朝廷写请罪文书呢,被人打到县城,却又没能留住一个倭寇,他这个县令也算当到头了。 只是不知道这封请罪奏折递上去,换来的是继续贬官,还是被槛 送入京了。 虽然写请罪奏疏挺煎熬的,但周志清却又不得不写。如果被其他御使言官盯上,或者被其他同僚捅上去,他可就是欺君之罪,搞不好全家都要被问斩。 因此,周志清声泪俱下地写下请罪奏疏。 哪怕奏折只能传递文字,无法传递他的语音图像,但他也通过点点泪痕,向皇帝陛下表明了自己誓死守城的决心,并且在自己的再三抗击下,才成功打退了贼寇,保住了县城…… 只是海城没有驻军,县衙的差役缺乏野战能力,不敢出城追击,致使歹人从容而退…… 虽说周志清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尽可能地将奏疏写得好看点。但他一想到老皇帝的精明,就知道自己这点小把戏根本不够看。 因为他啰里啰嗦说了那么多,请罪奏疏的行文里可是一个斩获都没有! 没有斩获说个鸡儿,真当老皇帝是吃干饭的吗? 因此,周志清在写完奏疏后,整个人就跟虚脱了一样。 他在朝中也算为官多年,太知道老皇帝的脾气了。可能这封奏疏递上去,老皇帝就会派锦衣卫来拿他了。 周志清见奏疏上的墨迹干了,这才磨磨蹭蹭地用火漆封好,并盖上自己的大印。 在将请罪奏疏写完后,他又写了几封私信,命仆人转交给京城的坐师和同年,让他们尽量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在发送奏疏的时间上,他也花了点小心思,打了个时间差。让老仆先走一日,这才通过朝廷的驿递系统将奏疏送上去。 周志清在发出奏疏后就坚持天天洗澡,每天都换洗衣服。 因为他知道这样干净的日子不多了,一旦被抓进锦衣卫,以他质疑过三皇孙,并且阻止陛下立三皇孙为皇太孙之事,锦衣卫那帮狗腿子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然而,他这边刚将请罪文书递上去两天,就得到手下汇报,说有两百多倭寇直奔县城杀了过来。 周志清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恨啊,他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取得的功名,竟然要断送在这群倭寇手里? 因此,他也顾不上自己是文弱书生了,从差役手里抢过一把刀,又去县衙的库房里找了一副生锈的铠甲套上,当即领着一干差役走上城头。 “诸位,我周志清乃是一介文官,本是上不得阵,杀不得敌的文弱书生。” “但倭寇欺人太甚,抢劫沿海村民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打进县城!” “本官负有守土之责,本官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两个当垫背!” “至于尔等本乡本土之人,若是天良未泯,就随本官出城一战!” “若是贪生怕死,就脱了这层官差的衣服,滚回家奶孩子吧!” “总之,本官是不会跑,本官誓与海城共存亡!” 周志清这话说得可谓是慷慨激昂,壮怀激烈,但更多的是无奈。 因为按照大明律例,他只能这样做。 如果他敢弃城逃跑,朱皇帝一定会杀他全家! 因此,跑亦死,守亦死,何不拼他个鱼死网破乎? 下边的差役听到这话,一个个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喊口号。 周大人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们毕竟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人,若是真因为惧怕倭寇而脱了这身官差服,那他们这辈子也别想再穿上了。 “卑职愿意跟周大人守城,誓与海城共存亡!” 周志清听着众人的呐喊声,一时间只感觉胸中有万丈豪情。 别说只有区区二百倭寇,就是来两千人他也有胆子敢于一试!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勇气,也低估了真倭的战斗力。 这可是信国公汤和都头疼的东西,他一介文官哪来的本事出城野战? 因此,在他领着众人出城野战之时,只是一 个交手,他这边就被砍死十几个人。 剩下的人疯了似的往回跑,周志清都被几个亡命狂奔的衙役给撞到了,还被后边的人踩了好几脚。 当他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偌大的城门口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其他人全都跑回城里了。 周志清看着渐渐吊起的城门,心里暗骂一声就要往回跑。然而,刚跑了没几步,就感觉背后一凉。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剃着秃瓢的倭国武士,正一脸狰狞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拎着一把滴血的倭刀。 周志清哪见过此等场面啊,当场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只是在晕倒之前,他隐约间仿佛听到一阵火铳的轰鸣声…… 朱允熥站在甲板上,从袖子里摸出一架单筒伸缩式望远镜,朝着海城的方向瞅了一眼,不由郁闷地撇撇嘴。 “这海城的县令是傻缺吧,他们县城才几个人,竟然敢开城门野战,孤都不知道是夸他勇气可嘉,还是夸他傻得可爱了。” “只怕此举会让倭寇一拥而上,害了城中百姓,又害得咱们追不上人!” 陈海闻言赶忙给朱允熥打气。 “殿下放心,殿下有此神兵利器,打败这伙倭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陈海的底气来源于前两日见识的一场火器军演。 朱允熥为了保持士兵的战斗力,每隔几天就会让他们练习射击。 靶子都是现成的,天上飞的海鸟就是活靶子。 在教授了手下弹道抛物线理论后,朱允熥就设下赏格,打下一只海鸟赏钱一百文。 船上穷疯了的半大小子,听到这个赏格,一个个没黑夜,没白天地琢磨如何打得更准。 因此,短短时日里,火铳营的士兵射击精度提升得飞快。 没人觉得射击训练辛苦,只觉得天上的鸟不够用,打几枪就全飞跑了…… 朱允熥偶尔还会让他们上岸练习排队枪毙的队形,为将来的登陆作战做准备。 好在这种队形比较容易,加之他采用了定装火药的先进技术手段,铅丸大小都是统一的标准尺寸,因此他的排队枪毙战术换弹速度极快。 如果分成三队的话,基本上可以做到不间断火力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对面没有同样火力的远程兵种基础之上。 如果对面也是这种火力的鸟铳,他这一千多人就不够看了。 可能三轮火铳下来,就得战死一半人。 两人正在说话的工夫,十个百户官,已经整束好队伍,随时准备战斗了。 朱允熥也收起单筒望远镜,打算下船亲自去指挥。却被陈海和其他三个小王叔给拦住。 “大侄子,打仗的事交给底下人就行了,你亲自上去作甚!” “代王殿下说的对,三皇孙您乃千金贵体,岂能轻涉险地,还是留在船上指挥作战吧!” 朱允熥听到这话就是一阵郁闷,陈海说留在船上指挥作战那就是纯扯。自己看海城县城都得用望远镜呢,站在船上能指挥个屁,难不成给前线的人发电报? “都给孤退下,孤要亲自指挥作战!” “再有扰乱军心者!” “斩!” 众人听到这话不敢再劝,只是一个个强烈要求随他一起下船。 朱允熥想着自己这边有一千二百多人,对面才两百多人,六打一咋看都是万无一失,也就答应了众人随军的请求。 然而,真打起来,朱允熥才知道倭寇的难缠。 在海城城下鼓噪的一众倭寇,见到装束整齐的人冲上来,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很快地在头领吉竹半兵卫的指挥下整束好了队形。 吉竹半兵卫乜斜着眼睛看着排着队列,丝毫没有任何慌乱的明人军队,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浆糊。 明人何时有如此雄壮的军队了? 只是他们手里端着的烧火棍是啥,大明的火铳长得没这么纤细吧? 他又看了看海上飘着的一干桅杆,船帆,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若是他拥有这样一支舰队,就可以纵横大明与日本之间,就是重新杀回九州岛,当一个大名或者守护也是轻而易举! “武士们!” “杀光眼前这群明人,海上那十几条大船就是咱们的啦,哇嘎嘎!” “对面应该有火铳,只要咱们抗住第一轮,趁着对方换药的时候冲上去,战场将是咱们的天下!” “板载!” “板载!” 在倭寇这边高喊板载之时,朱允熥手底下的一群新兵蛋子,也高喊“必胜”的口号行进。 本来朱允熥想教他们几首军歌来着,只是时间太紧了,怕他们学不会,就随便找了个口号让他们喊着。 效果还不错,新兵们嘴里喊着口号,脑子里就没时间想别的了,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双方相距五十步的时候,两边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喊口号壮胆的行为。 朱允熥被两百个护卫簇拥着,对着手下的士兵发号施令。 “第一、第二、第三百人队做好射击准备!” “第四五六百人队准备!” “七八九等待!” 在朱允熥这边开始发号施令时,吉竹半兵卫也在挥舞着手中的“军配”,坐着站前指挥工作。 所谓军配,就是日本将领打仗之时手中挥舞的扇子。 一开始,这种扇子只是作为占卜工具使用,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玩意已经从占卜工具变成了一种时尚。 谁要是指挥作战的时候不拿把扇子,别人都会看不起他。 当然,据说这种扇子还有一种用途,那就是可以当做盾牌使用。 但具体能挡住啥就见仁见智了,总之装饰多过于实用。 随着吉竹半兵卫手中的扇子挥舞,他手底下的武士顿时结成松散的蝴蝶阵。每一个蝴蝶阵和其他军阵之间,都留着巨大的空隙。即使是蝴蝶阵本身,也站得非常松散,只是两百多人的队伍,硬生生拉出上百丈的攻击面。 并且每一个武士都伏下身子,最前排的甚至直接半蹲下,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腰间的倭刀,只待对方火铳发射后,就冲上去砍瓜切菜。 朱允熥看着对面的倭寇如此训练有素,心里也是一阵打鼓,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真应该听从陈海的建议,留在甲板上指挥啊…… 但他已经下船了,并且亲临战场,再退的话一来是丢脸,二来是容易扰乱军心。 因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硬抗。 朱允熥见自己这边做好战斗准备后,也不跟对面打招呼,直接下达了射击命令。 “咣!” 随着一声锣响,第一排的三百名士兵集体扣动扳机。火绳瞬间弹起,点燃了鸟铳的引线,然后在火药的巨大推动下,将一颗颗铅弹射出。 由于对面都是蹲在地上,因此第一轮的射击效果很差,只打中了十几个人。 之所以如此拉胯,主要是现在的鸟铳没有膛线,铅弹只要从铳管里飞出去,完全是无规律的动能释放,谁都不知道弹丸最终会飘向哪儿。 再加上双方距离过远,五十步开外,已经接近鸟铳的最大射击范围,因此对面的伤亡很小。 在大明这边第一轮火铳射出后,倭寇那边也吹响了攻击的“法螺”。 一众倭国武士听到法螺吹响,一个个登时从地上跳起来,朝着明军这边冲锋。一边冲锋,还一边喊着口号。 然而,就在一众倭寇以为明军火器只能打出一轮之时,只听到明军方阵后方传出第二声锣响 ,在咣的一声后,第一排士兵飞快后撤,第二排士兵手里的鸟铳再次响起。 一众倭国武士看着身边倒下去一大片人,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如同恶鬼一般朝着明军冲锋。 站在一众武士最后方的吉竹半兵卫,见到此等情景也是大吃一惊。 第一轮火铳响起,他这边总共才死了十几个人。可第二轮的一排齐射,当场就干掉了他四五十个人。 如果明军再来上这么两轮,岂不是自己这两百多号人全交代在这儿了? 正在吉竹半兵卫这样想的时候,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祈祷似的,明军那边不出意外地响起了第三轮火铳声。 在第三轮火铳过后,冲锋的武士已经倒下去一半。 虽说他们也冲击到距离明军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但这三十步却有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因为,第四轮火铳又响了,紧接着第五轮、第六轮…… 吉竹半兵卫看着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自己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两百武士,本以为可以凭借这股力量重新杀回日本,夺取个大名或者守护的名分,却不承想毁在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明军手里。 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明军手里的武器到底为何物,竟然能如此犀利? 朱允熥那边也在好奇,自己这边都打出六轮了,倭人武士竟然还在冲锋,哪怕只剩下十几个人,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难道这些人真不怕死吗? 不管朱允熥如何疑惑,明军都不可避免地跟倭寇短兵相接了。 哪怕对面只是杀过来十个人,依然给他的军阵造成不小的伤亡。 这十个命硬得气人的倭寇,冲入军阵中就是一阵砍瓜切菜。 虽说朱允熥也给士兵配备了朴刀等武器,但一来朴刀比较短,二来比不上倭寇手里的武士刀锋利,对战的时候很是吃亏。 好在他们这边人多,在付出十几个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将这些冲上来的倭寇尽数剿灭。 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 因为自己这边死了十几个人,朱允熥的心情非常差,直接下达了不留俘虏的命令。 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补刀的声音,以及切割倭寇头颅的吱嘎声。 由于朱允熥手底下都是一群新兵蛋子,枪法、刀法都潮得很,因此在切割倭寇头颅的时候,难免会发出一些难听的摩擦声。 朱允熥又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去抓倭寇的头领,在三百人的围追堵截中,吉竹半兵卫直接被活捉,五花大绑地被带到朱允熥面前。 吉竹半兵卫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名话,他也是因为这个本事,这才成为这伙倭寇的首领的。 因此,在被明军押到朱允熥面前时,他没有丝毫的倨傲之心,都不用身后的人踢他腿窝,就非常干净利落地跪了。 “卑下吉竹半兵卫,见过大明天朝上将!” “敢问上将军可否告知名讳,也好让卑下死得明白的些……” 朱允熥随口编出一套瞎话,糊弄眼前这个马上就要成为死鬼的倭国人。 “大明海军第一舰队,主将朱通,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清剿尔等倭寇!” “现在你知道我的名讳了,也可以死得明白了吧?” “来人,拖远点砍了吧,这颗人头就算我亲自砍得!” 朱允熥说完这话,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不管咋说他也是领兵大将了,总不好砍个俘虏还要让手下动手吧? 这要是让宫里的糟老头知道,指不定咋笑话自己呢。 “来人,把本将军的八十丈大刀扛来!” 朱桂听到这话,忍不住翻翻白眼,这种离谱的名字,也只有自家 这大侄子能想出来。 古人铸剑都是青虹、干将、莫邪、湛卢、泰阿之类的。好听不说,听上去也拉风。 自家这大侄子倒好,命人精心打造了一把利刃,直接在刀身上刻上“八十丈”这么个鬼名字。 随着朱允熥的叫嚣,当即有一个护卫将他的“八十丈”大刀递了上来,朱允熥接过耍了两下,就朝着跪在地上的吉竹半兵卫走了过去。 吉竹半兵卫倒也光棍,哪怕被吓得尿了裤子,也没喊饶命之类的话。 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身子不住地颤抖,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然而,就在朱允熥挥刀欲砍之时,突然有一个人跑了出来,嘴里喊着刀下留人。 朱允熥不悦地看了眼藤佑寿,心道这带路党还挺多事,这里有他说话的份吗? 朱允熥想到此处,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只是由于刀法不好,砍了两下才将俘虏的脑袋砍下来,把他震得手腕子生疼。 藤佑寿见到吉竹半兵卫身首异处,脸上写满了懊悔之色。 此时他只恨自己没能跟着众人一起下船,没能及时为日本留下这样一位勇士! “三皇孙殿下,您怎么能杀死这样一位勇士呢!” “您这是对武士的亵渎!” 朱允熥闻言冷笑一声,无奈地耸耸肩。 “藤佑寿,你家的狗都跑到孤家门口咬人了,孤凭啥不能杀?” “孤没迁怒于你,已经算孤有涵养了!” “你就安心地当你的傻大木,给我好好的带路算了。” “战场上的事,还是按照战场上的规矩来!” 藤佑寿听到朱允熥这般说,只感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底甚至还升起淡淡的羞耻感。 不过,这点羞耻感,很快就被震惊所取代。 他怎么也没想到,明军如此细小的烧火棍,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威力。 如果他将此等技术带回日本,岂不是可以帮助父王打败北朝,打败足利义满,统一日本全境! 因此,在略微纠结之后,他恭敬地朝着朱允熥来了个土下座。 “三皇孙教训的是,卑下知错了!” “战场上的事,就该按照战场的规矩解决!” “今日卑下见识了大明的火器犀利,卑下将永世守护殿下,誓死追随殿下,追随大明!” “只求殿下闲暇之时,助我日本重回正统,扫除国内女干臣!” 藤佑寿突然的举动,直接把朱桂等人整懵了。在他们看来,但凡有点骨气的人,不应该扯着朱允熥那孙子辩论几句吗,这咋突然就跪了,还跪得这么彻底? 朱允熥倒是知道为啥,只是他懒得搭理而已。 这时负责打扫战场上的明军抬过来一个人,询问朱允熥如何处置。 朱允熥一看那人穿着大明的七品官服,当场命随军的军医救治。 “殿下,此人伤势不重,只要将后背的伤口缝上就行!”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一定要全力救治,缝合伤口的时候尽量小心点,缝得平整点!” “此人虽然蠢了点,倒也不失忠勇,有朝一日孤要上奏皇爷爷,让皇爷爷好好的嘉奖他一番!” “诺!” 这时趴在担架上的周志清悠悠醒来,听到有人要“缝”他,把他吓得浑身一激灵。 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扒皮实草的时候才用“缝”这个字眼呀! “将军饶命!” “不要把下官扒皮实草!” “下官虽然不才,但也算是为国捐躯,求将军网开一面,给下官个体面点的死法吧,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声音只觉得有点熟悉。 “咦!” “你不是周杠精吗,你咋来这儿 当官啦?” 周志清听到这个声音也觉得有点熟悉,赶忙挣扎地扭过头,只见此人可不就是他日夜咒骂的三皇孙吗? 要不是因为这孙子,自己也不至于被老皇帝发配到这破地方当县令! 穷点也就罢了,谁特么能想到,此地竟然隔三差五地有倭寇光顾,害得他上任两个月来,竟然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老朱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开心地告诉他。咱为了给你挑这么个地方,也是琢磨了好几天哩,嘿嘿嘿。 “卑职拜见三皇孙!” “三皇孙可是奉了上命前来剿灭倭寇?”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珠子顿时滴溜溜转了起来。 “孤自然是奉了上命!” “皇爷爷亲命孤为靖海大将军,专司剿灭倭寇一事!” “不过,你好像有点惨呀,守城守成这样,这个官还能当下去了吗?”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当即拎起八十丈大刀,一边在周志清的身上擦拭,一边阴仄仄地说道。 “要不要孤帮你一把,让你来个以身殉国?” 第二百六十八章 恭喜陛下,三皇孙扬我国威!(一万二,求点月票) ,! 周志清听到朱允熥的威胁差点吓尿。 他可是听闻,吴王殿下非常残暴,曾经因为别人偷看仿印书,就将人抓入锦衣卫大牢严刑拷打。 哪怕是太子府属官都没能幸免,比如说那个叫黄什么澄的人,就是因为在自家书店贩卖仿印书,被抓进去折磨了三天! 因此,这样一个残暴之人,说要让他以身殉国他哪敢不信啊! “吴王殿下,此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若真杀了本官,你就不怕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吗?” “再者说,本官乃朝廷命官,身负皇命,你若杀了本官,皇帝陛下也会重重地责罚你!” 朱允熥见周志清被自己吓成这个怂样,当场就有些意兴阑珊。 “唉!” “孤吓唬你玩呢,瞅把你吓得那怂样!” “咦,你裤子怎么湿了,该不会尿裤子了吧?” 周志清下意识地去抹了一下裤裆,发现那里干干爽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吴王!” “士可杀,不可辱!” “你身为陛下最宠信之皇孙,岂能如此戏耍本官!” 朱允熥见这人还来劲了,小脾气“蹭”地就上来了。 “军医,你们先去救治别人,这个人一会儿由我亲自救治!” “诺!” 周志清见到给自己疗伤的军医跑路,心里当场就慌了。 他才不信朱允熥会治伤呢,只以为朱允熥是要借给他治伤的机会弄死他! “咳咳……” “吴王殿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能!” 朱允熥毫不犹豫地拒绝,随即拿起一根针,当着周志清的面穿针引线起来。 周志清看到他这个样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自己一会儿就要被扒皮实草了呢。 “你要有啥话就赶紧说吧,再迟一会儿,你想说也说不成了!” 周志清听到这话更慌了,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呢,当场就哭哭啼啼起来。 “吴王殿下,微臣不过是在大殿上,替天下臣民问了您几句话,对您本人并未有冒犯之意呀,您为何非要跟微臣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过不去,呜呜呜……” “再者说,要不是微臣那样发问,您也没机会说出那番话,引得众人对您夸赞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眉毛一挑,不悦地怼了一句。 “哼!” “照你这么说,我还该谢谢你喽?” “微臣不敢!” “微臣只是说,微臣跟吴王殿下并无私怨,就算是有也只是政见不同而已……” “还请吴王殿下饶恕微臣,给微臣一个活路吧!” “说完了吗?” “啊?” “微臣说完了,还请吴王殿下慎重考虑,微臣愿意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朱允熥见周志清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了,当即命人将其按住。 “来人,找个破袜子,把这厮的嘴塞上!” “诺!” “啊……吴王殿下……捂捂……捂捂捂……” 周志清嘴上塞着一只破袜子,身体剧烈地挣扎着,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然而,最让他恐惧的是身后传来的阵阵刺痛,那感觉就仿佛有人在自己后背缝针一般。 虽然他早就知道吴王残暴,但怎么也没想到,吴王竟然要活着把他扒皮实草啊! 这一刻,他心里涌现出无数的恨意,只恨自己当天没一头撞死在乾清宫的柱子上! 那样一来,自己既能捞个万世美名,还能给吴王泼上一盆脏水,总好过现在死得悄无声息! 就在周志清疼得死去活来,以为自己要含冤而死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好了!” “放开他吧。” “本王已经将你临阵脱逃时被人砍伤的地方缝合上,虽说样子丑了点,但你的小命咋说也算是保住了,还不赶紧谢谢本王!” “谢?” “治伤?” 周志清满脸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到朱允熥正在解下一个白色的褂子,心中当即有些怀疑,难道说吴王殿下真的在为自己治伤? 只是治伤为何是用缝的? “你不谢就算了,孤本来也没指望你们这帮文官能有良心!” “但孤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伤口长好之前不要见水。” 朱允熥扔下这句话,就不再搭理这人,向着远处的城门走去。 周志清看着朱允熥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禁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个吴王好像也没那么残暴吧? 正在这时,一个负责救治伤员的军医路过,周志清当场将其叫住。 “敢问军医,刚刚吴王殿下真的是在为本官治伤?” 军医都是朱允熥从太医院的一众太医手里借的,他们本就是太医院预备役太医,是一众太医的子侄,或者徒子徒孙之辈。 因此,对于吴王殿下这个外科医学鼻祖,那是一万个崇拜。 现在听到有人敢质疑尊敬的吴王殿下,伟大的外科医学开创者,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 “你这人好没良心!” “就是我师父见到吴王殿下都要执弟子礼,吴王殿下亲自为你疗伤,你竟然还敢质疑!” 周其清见一个小小的军医都敢教训自己,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快。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乃太医院院正!” “呃呃……” 周志清听到这话赶忙拱了拱手道。 “失敬失敬!” 有一种官是不分文武,且不论文武都不敢招惹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医官。 因为不论文官还是武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因此,面对太医院的一干太医,他们还是非常尊重的。尤其是太医院院正,那更是不管去谁家都得当成上宾供着。 哪怕是周志清这样的杠精,听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军医提到太医院院正郝文杰,也不得不客套地恭维一番。 “本官曾有幸跟你家师父闲聊过几次,深感郝院正为人慷慨、正派,医者仁心……” 提起这个话题,小军医就不敢搭茬了。 因为周志清所说的郝文杰,跟他心里的根本对不上号。 他分明记得师父说过,不管去谁家看病都得要钱来着,这么认钱的人,跟慷慨肯定没关系吧? 小军医又听了几句,只见对方都快把自家师父夸成华佗在世,扁鹊再生,实在是忍不住了。 “周大人谬赞了……” 周志清听到这话当场愣住,心道谬赞不谬赞,也轮不到你个当弟子的说吧! 这吴王殿下身边都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竟然还有替师父说谬赞的。 “咳咳……” “敢问军医,本官后背上的伤真的没事了?”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吴王殿下亲自出手,就连信国公都没有的待遇呀,你竟然还敢疑神疑鬼,真是枉费了吴王殿下的一片苦心!” 小军医说完这话,下意识地撩开周志清的衣服。 本来他是想偷师学艺,看看吴王殿下的缝合手法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就感觉眼前一黑。 这缝的是什么鬼东西,乍一看还以为一条蜈蚣趴在了别人后背上了呢! 周志清感受到后背一凉,小心脏当场提了起来。 “劳烦军医赶紧给看看,看看吴王殿下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故意给本官使坏……” 小军医听到这话,尴尬地挠了挠头,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挺好的!” “缝得挺结实,你现在跑二里地都挣不开的那种……” 小军医说完这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忙将周志清的衣服放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溜了。 他怕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将伤口重新缝合一遍,那样可就是当场打祖师爷的脸了! 只是祖师爷这缝合手法也太差了,不平整都不说了,打结竟然都能打出个那么大的疙瘩! 周志清见小军医都夸赞吴王殿下的手法,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同时也生出些许的感激之情,觉得吴王殿下为人也还是不错的嘛。 周志清在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再回想吴王殿下之前的种种言行也不觉得厌憎可恶了,反而觉得有几分小孩子的俏皮可爱。 小孩子嘛,爱说几句大话、狠话吓唬人也是常有之事。 但心地还是善良滴,心灵还是纯洁滴,人品还是正直滴…… 周志清在脑补了吴王殿下一万个“好”后,当场招呼士兵抬着自己去拜谢。 朱允熥扔下周志清就领着众人来到海州城城门处,叫嚷着让上边的人开门。 “城上的人给孤听着,命你们马上打开城门,杀鸡宰羊犒劳我们!” “如若不然,孤就炸开城门,把你们全都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城门上的一干差役听到这话更不敢开门了。 刚刚这些人大战倭寇的时候,他们就被吓破了胆。 谁知道眼前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是敌是友,万一是更大的一伙贼寇呢? 现在县令大人生死未卜,城头上没有主事之人,众人就更不敢开门了。 “你们都是死人嘛!” “孤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你们竟然不开门!”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若不是孤千里驰援,不惜折损手下救尔等之性命,尔等此时已经被倭寇打进城里……” 朱允熥正喊得嗓子冒烟之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扒拉自己,他没好气地骂道。 “滚一边去,没看孤正烦着呢吗?” “吴王殿下,你命人把微臣架起来,他们看到微臣就敢打开城门啦!” “哦哦哦?” 朱允熥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攥着个海城县令呢,赶忙招呼人将其架起来。 城头上的人看到县尊大人竟然没死,一个个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太好啦,县尊大人还活着!” 喊着话的乃是海城县尉,因为按照大明官场上的规则,县令死在他前边,他这个县尉也别想落得好处,搞不好会被朝廷重重治罪,让他去给县令陪葬。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这个县尉才是主管一县军事的,他这个主管军事的没死,反而把主管民事的县令弄死,说破天他也不占理。 周志清听到这话登时气得破口大骂。 “你们一个个可是瞎了眼吗?” “此乃吴王殿下驾到,尔等还不赶紧打开城门迎接?” “啊?” 城头上的人听到这话当场傻眼,谁能想到皇帝陛下的命根子,堂堂吴王殿下竟然真的来了他们海州城,还在他们海州城下大败倭寇! “真是吴王!” “县尊大人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赶紧打开城门,迎接吴王殿下,迎接县尊大人!” 随着周志清的一番话出口,刚刚朱允熥喊破了嗓子都没喊开的海州城城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朱允熥心里这个郁闷呀,满脸不善地看向周志清,想着是不是把他的嘴也缝上。 周志清察觉出吴王殿下的不满,赶忙笑着解释道。 “吴王殿下莫要生气,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 “您虽然贵为吴王殿下,但离他们太远。我这个县太爷可是实打实的,不干上三五年肯定不能挪窝,你说他们会怕你还是怕我?”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 “进城之后命人给我们整治点好饭菜,多弄点时鲜菜蔬,酒就免了,肉嘛……” “先杀上几十口肥猪,犒劳一下孤手下这帮弟兄们!” “几十口肥猪……” 周志清听到朱允熥狮子大开口,气得脸都绿了。 “吴王殿下,您还是把我煮了吧!” “孤煮你干嘛,你身上才能剔下来多少肉?” “您就是把微臣吊到城门上放血,微臣也不能给您变出几十口肥猪呀!” 朱允熥闻言万分不解道。 “你这儿好歹是个县城啊,偌大的一个县城连几十口肥猪都没有?” 周志清苦笑着摇摇头道。 “实不相瞒,几百只鸡凑一下还能凑出来,几十口肥猪是真没有。” “养猪耗费粮食,本地百姓养活自己还费劲呢,哪来的余粮养猪?” “而且,本县乃下县,全县才只有五千余人,一年赋税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就这还经常拖欠呢……” 海城县穷是真的,但穷成这样就是假的了。这只是文官惯用的套路,生怕应承得太过容易,对方再生出别的事端。 因此,哭穷装穷,几乎成了地方官员的基本技能。 朱允熥一听海城县才这么点人,听得他整个人都麻了。 这人也太少了吧,要知道在后世,东叔的塔寨村都有两万人! 朱允熥见他这般说,当即郁闷地摆摆手道。 “那算了!” “鸡也不用你们宰了,你们就给我们蒸点米饭,熬点菜汤吧。” “我们船上还有几千斤鱼货,多多少少也能当肉吃了。” 周志清闻言当即拜倒。 “吴王殿下贤明,本官代全城父老拜谢吴王殿下大恩!” 周围的差役、县尉、主簿等人见周志清拜倒,也跟着跪了下去,山呼吴王殿下贤明。 街道两旁的百姓虽然没听到两人说啥,但见县城的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都跪了,也跟着跪下去称赞吴王殿下。 朱允熥听到这么多人称赞自己,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来人!” “将船上的鱼货都带来,多余鱼货就分给当地百姓!” 周志清如果不在刑部审问犯人,还是挺会当官的。见到朱允熥这样说,赶忙站起来高呼。 “吴王殿下赐全城百姓鱼货三千斤!” “尔等还不拜谢吴王殿下大恩?” 刚刚消停下来的百姓,听到这话赶忙再次拜倒,山呼拜谢吴王殿下之类的吉祥话。 相较于刚刚的场面话,这次就真诚多了,每个人的脸上也多了笑脸。 朱允熥听到百姓的欢呼声,心里也美滋滋的,感觉自己很伟大,仿佛干了一件多么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似的。 其他三个藩王听到百姓的欢呼声,心里也受到很大触动,感觉自己仿佛学会了治理封地的小妙招。 原来老百姓这么好哄呀,只要给他们点咸鱼,他们就称赞你贤明呀! 在周志清的招呼下,全县百姓都被调动起来,生火做饭,起锅烧水,热情地招呼着朱允熥,以及朱允熥带来的一众将士。 周志清本人更是让出自己的县衙,充当吴王殿下的行宫,让吴王殿下和其他几位王爷搬进去住。 可怜的三只小王爷,被朱允熥忽悠着出来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睡在正儿八经的房子里。 几个人泡在大澡盆子里,舒服得都差点哭出来。 这些天在船上,他们可是连个热水澡都没洗过呀! 四只小王爷洗热水澡的时候,海州城的一干乡老齐刷刷聚在一起,密谋这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海州城位于沿海的一座半岛上,海水退潮就跟陆地相连,海水涨潮就有一块区域被淹没。 因此,他们这里常年遭受倭寇的祸害,不说家家户户都跟倭寇有仇,但至少有一半的百姓,有亲朋故旧死于倭寇刀下。 “县尊大人,您就替我们跟吴王殿下求求情,让他让与我们一些倭寇人头吧!” “是呀!” “家父早年出海打鱼,就是死于倭寇之手,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至今未能为父亲报仇。” “若是有一颗倭寇人头祭奠亡父,也足以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了,呜呜呜……” “恳请县尊大人,您就让吴王殿下通融一下吧,我们不白要,我们给钱……” “给钱?” 周志清听到“给钱”两个字眼皮都是一跳,他咋说也是在京城当过官的人,知道贤明的吴王殿下最是贪财。 如果说给钱的话,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咳咳!” “吴王殿下天潢贵胄,岂是那缺钱之人,尔等要是给太少了,本官可不愿意自讨没趣……” “周大人,您觉得一颗人头一百两银子的话,吴王殿下能不能卖?” 周志清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一百两银子,他都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揪下来给卖喽! 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一头耕牛才十两银子左右。一亩上好的水田,也不过十几两银子。 这帮狗大户天天跟自己哭穷,说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然而,一听说要买倭寇人头,一百两银子竟然说拿就拿,连个眼皮都不眨! “咳咳……” “这样的话,本官倒也不是不能帮着诸位说项一下,只是本官前些日子防御倭寇不力,刚刚上了请罪折子,恐怕不日就将被锁拿入京,实在是没心情去为诸位说项啊……” 一群狗大户听到这话,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这货的想法了。 “大人放心!” “我等每家每户愿意再多出二百两,为县尊大人购上二十颗人头。” “您有了这等军功,就算朝廷怪罪下来,也能功过相抵……” 朱允熥这边刚洗完澡,就听到周志清前来拜见。 朱允熥暗暗感叹此人生命力之顽强,就算他只是伤在后背,伤口也不是很深,也没必要这么勤快吧? “传吧,看看这位老倌有啥说辞!” 不多时,周志清被护卫带进自己的县衙,见到吴王殿下正坐在自己最喜欢的躺椅上优哉游哉地晃悠时,周志清赶忙跪下行礼。 “微臣周志清,拜见吴王殿下。” “起来吧!” “有话快说!” 周志清闻言当即拿出一份奏章递过去。 “吴王殿下,这是微臣为您写的请功奏疏,请您过目一下!” 朱允熥一听说是给自己请功的,再也顾不上装矜持了,蹭地一下从躺椅上蹦下来,拿着请功奏疏翻看。 不得不说,周志清的文笔还是不错的,不仅绘声绘色地描绘了此次抗击倭寇的宏大场面,更是声泪俱下地阐述了吴王殿下和其手下们奋不顾身,舍生忘死的杀敌精神,并且在全歼倭寇之后,还做到了与民秋毫无犯,体现了真正的王者之师应有的精神面貌,实为我大明军人之楷模也。 哪怕朱允熥这般厚脸皮,可在见了这么夸张的奏疏后,依然由衷面红心跳之感。 “周大人,过誉啦!” “你说让孤说你点啥好呢,孤虽然奋勇杀敌,手刃上百倭寇,但你也不至于如此称赞于孤,这让孤多不好意思……” “若是让皇爷爷看到,又该以为孤吹牛了,嘿嘿嘿……” 周志清听到这话面露微笑道。 “吴王殿下过谦了,您绝对当得起王者之师的称赞。不过您刚刚所言手刃一百多倭寇之事,微臣当时昏迷在地,未能领略殿下之绝世勇武,实在是令人遗憾呀!” “待本官将奏疏拿回去重新誊写一遍,务必将殿下手刃数百倭寇,率众全歼三千倭寇之事原原本本地写出来!” “周县令,这样写会不会过于夸张了?” “回禀殿下,这是给朝廷的文书,自然要夸大几分。不这样,不足以夸耀殿下之功绩呀!” “另外,这也是朝廷惯例,别的边将也都是这么干的。只是私下里会给陛下上书,详细地说明原委……” 朱允熥见周志清这么上道,当场开心地握着他的手。 “唉!” “孤之前多有得罪,竟然冒犯了忠良,实在是悔不当初呀!” “以后你就是孤的人了,大明十三个布政使,想去哪儿当官跟孤说一声,孤绝对上书皇爷爷保举你!” 周志清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汗,这吴王殿下也太好哄了吧。 另外,吴王殿下是不是对当今陛下有啥误会? 别说他现在只是个皇孙,就算他是皇太孙,也没权利安排官员,任用亲信吧? “下官多谢吴王殿下美意!” “只是朝廷用官选官,自有朝廷法度,吴王殿下还是莫要为下官这点小事操心了。” 朱允熥本来也就是客气一下,只是跟周志清说着玩的。 他对乾清宫那糟老头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自己要是真敢插手官员任用,那糟老头绝对能打死自己。 “既然周大人如此说,那孤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要是没啥事,就别打扰孤睡觉,赶紧回去重新写奏疏吧!” “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本城百姓想请殿下让一些倭寇人头……” 朱允熥听到这话,就跟被人非礼的小姑娘似的,当场就炸毛了。 “开什么玩笑,这是实打实的军功,本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让出去!” “吴王殿下,本城百姓说给钱……” “给钱也不行!” “多少钱都不行!” “这是荣誉,军人的荣誉!” “一百两一个呢?” “一百两也不……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哈……” 朱允熥默默合计一下,今天总共斩获两百三十四个倭寇人头。除了一个有名有姓的什么半兵卫打算自己收藏,其他两百三十三颗倭寇人头都是可以卖的。 毕竟,他手下的这批人,都没有正经的官军身份,乃是自己以吴王名义私自雇佣的。就算把他们编入吴王卫队里,也只是地方上的草头兵,跟官兵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他们就算手里拎着倭寇人头,也没办法将其转化为军功。 再加上朝廷对待军功赏赐其实挺差的,如果真按照朝廷的流程走,他们一个人头能捞到几两银子的赏钱都算不错了。 朱允熥本就是个务实之人,现在听到有人肯花这么高的价钱买倭寇人头,当场就有点动心。 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开口应承,而是说要先问问手下的将士们。 毕竟人是他们杀得,总得问问他们的意见才好。 “这事孤找手下商量商量,明早再给你答复!” “那下官就告辞了!” 朱允熥连夜命人去城外将十几个百户叫了进来,一跟他们说这事,所有人都眼珠子冒光,不住声地答应下来。 “殿下,这是大好事呀!” “他们愿意花这么高的价钱买倭寇人头,小的们做梦都能笑醒!” “小的们只怕他们买得少,不能把那些倭寇人头包圆喽!” “咳咳,肃静!” “你们不能总想着钱,要想着军人的荣耀!” “荣耀懂不?” “不懂!” “俺们就晓得有了这笔赏钱,俺们就能回家买房子置地,再买上一头牛,家里就不用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借别人家耕牛用了……” 朱允熥见众人这样说,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好吧!” “明日本官再跟他们合计一下,问问他们能买多少。” “好嘞!” 众人听到吴王殿下一口应承下来,一个个喜滋滋地离开,当天夜里整个军营都失眠了,每个人都在盘算着拿到赏银该咋花。 有说要买上几匹好布给爹娘做衣裳的,有说要当聘礼娶媳妇的,还有说给家里置办一亩水田,以后家里就能吃上白米了…… 朱允熥也失眠了,因为他知道,以海州城的实力,根本吃不下这么多倭寇人头。 另外,如果他把人头卖了,那他还拿啥找皇爷爷请功? 总不能这边给他请功,他回去的时候连个人头都拿不出来吧,岂不是平白被人笑话? 因此,再三纠结后,他命人将周志清重新叫了过来,两人躲在屋里合计了半夜,重新写了一份奏疏,并统一了口径。 周志清投桃报李,替朱允熥联系买主,将剩余的倭寇人头卖给邻近府县。 哪承想,这东西太抢手了,淮安府府尊一人就要了三百颗,其他周边县衙也在百颗以上。 于是乎,找到发财小妙招的一众人,也不急着去日本了,先把大明沿海岛屿转了个遍。 在他们强大的火力压制下,附近海岛的倭寇被一扫而光,终于勉强满足了淮安府的需求。 …… 在朱允熥领着一干散兵游勇发财之时,乾清宫里的老朱正望着一堆上奏倭寇袭击的奏疏发呆。 淮安海城县县令周志清上本请罪,本月初一日,倭寇于田家村登陆,屠杀村民十三人,焚烧民房若干。 登州知府田文尚书请罪,倭寇三百人偷袭治下曹溪镇,屠杀村民两百余人,劫掠财货无算…… 老朱合上奏疏,暗暗叹息一声,今年的倭寇,好像比之往年更猖狂啊! “来人,传宋国公、颖国公、信国公进宫问话!” “另传户部、兵部、工部三位尚书进宫!” “诺!” 在二虎派人去“摇人”的时候,老朱又满怀心事地拿起奏折翻看起来。 每当看到各地上奏倭寇袭击,老朱的心里都会一沉。 事实上,自打大孙走后,老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大孙的安危,生怕大孙一行人遇上倭寇。 因此,他几次三番地下令,命令沿海府县、卫所全力剿灭倭寇。 凡是抗击倭寇不力的官员,轻则被他斥责,重则直接锁拿入京,革职下狱。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觉得此举对倭寇能有多大杀伤力。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再加上倭寇居无定所,四处游荡。今天可能在此地打劫,明天可能就去彼地放火。 基于倭寇的这个特性,别说依靠沿海府县的那点力量了,就是他调集大军去对付倭寇,也不会取得多大的战果。 不多时,三位国公外加三位尚书入宫。 几人刚一进宫,就看到皇帝陛下站在大明堪舆全图上,脚上踩着倭国的区域,手里拎着跟棍子,在堪舆图上比比划划的研究着什么。 众人一看这景象,心里无不一沉。看来陛下是要对倭寇用兵啦!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 “免了!” “诸位爱卿过来看看,要是想剿灭海上的倭寇,咱大明得如何做才行?”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一阵叹息。陛下这是急红了眼,连自己早年定下的国策都忘了吧…… 朱元璋在建国之后就定下了不征之国,将日本、朝鲜、琉球、安南、暹罗、爪哇等十五个国家列为不征之国,为了警戒后世子孙,老朱还将其写在皇明祖训之中,告诫后世子孙不要对这些国家用兵。 老朱之所以定下这样“故步自封”的国策,其实就一个原因。这些国家距离中原太远,隔山隔海,打下来也是一块飞地,以大明当时的交通手段,根本不能实现有效的治理和管理。 与其劳民伤财地打下来,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连想都不用想。 蒙元当年何其嚣张,何其强大,不也在小小的日本国上翻了车? 但是眼下大孙随时可能遭遇倭寇的袭击,老朱再也顾不上自己早年定下的“不征之国”之国策,开始琢磨对日本这个弹丸之地动兵了。 “陛下,倭寇不足为虑,于大明而言不过是疥癣之疾。” “然则想要彻底根治,却是难如登天。” “就算陛下兴大军,建大舟,泛舟于海上,劳师远征打下日本,也无法遏制住倭寇的嚣张气焰。” “毕竟,咱大明海岸宽广,沿海府县上百,倭寇又神出鬼没,没有固定居所,咱们大明就是出动百万大军,也难以将其彻底剿灭呀!” “除非所有沿岸百姓都退居内陆,并且结寨自保,烽火相连,护卫犄角……” 众人听到茹瑺这般说,无不暗暗点头。 哪怕是信国公汤和,对茹瑺的话也没有丝毫异议,甚至觉得他这话乃老成谋国之言。 因为倭寇就是这般难缠,你真调集大军去打他,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可只要你大军一撤,他就不知道啥时候又冒出来了。 他早年就领兵在沿海一带打击倭寇,可打击了数年之久,倭寇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打越多。 最后朝廷实在是承担不起军费开支,这才把他调了回来,让他去干点别的。 因此,在茹瑺说完这番话后,他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道。 “陛下,茹瑺尚书此言不无道理。” “倭寇之患本就无一劳永逸之法,哪怕陛下举国之力去打,也如拿蒲扇去拍苍蝇一般,纵使出全力,也很难将苍蝇拍死。” “就算陛下灭了倭国都不成,因为很多倭寇本就是在倭国混不下去,这才跑到大明来打家劫舍。” 老朱听到两人的话,脸色蓦地阴沉起来。 “咱叫你们过来,不是听你们抱怨的!” “现在咱就要你们一句话,咱得调集多少军队,使出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还东南沿海一个太平!” 两人听到这话顿时闭嘴了,其实茹瑺刚刚的话说得就很明白了,光是让沿海百姓退守内陆,就已经是一件根本不能做到之事。 毕竟,这不是一府一县的事,这是要牵连数省,几百万,乃至上千万百姓的大事。 光是这一项,所耗费的钱粮就数以亿万计,根本不是眼下的大明所能承受的。 至于调集军队…… 当年汤和可是常年领着几万人去打倭寇的,可结果如何呢,现在不还是照样年年闹倭寇? 老朱见众人又装哑巴,登时愤怒地咆哮起来。 “你们倒是说话呀!” “咱召你们进宫,不是让你们当哑巴的!” 傅友德和冯胜对视一眼,随即站出来道。 “陛下,臣愿请兵三万,沿大明海岸追击倭寇,务必保东南百姓之平安!” “臣也愿往!” 两人心里都非常清楚,陛下突然生出剿灭倭寇的想法,无非就是想给三皇孙提供一份安全保障。 因此两人都没敢要太多人,只要有三万人沿着大明沿海转悠,就足以给倭寇以震慑,让他们不敢轻易惹事。 汤和听到两人的话,也意识到陛下的目的了。 陛下根本就不是想打倭寇,只是担心大孙子呀! 那这事好办呀,只要盯着那孙子的动向,把大军开过去就行了。 “陛下,臣虽然腿脚不好,但也愿往!” 老朱听到三人齐齐表态,阴郁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释然。 “既然尔等都愿一战,那就商量个对策吧!” 傅友德行军比较稳当,当即说道。 “陛下,微臣愿意领兵三万,将大军分成三股,分别驻扎在山东、淮安、崇明三地。” “并且将沿途府县、卫所调动起来。虽然沿海卫所疏于训练,但让他们放个风,点个烽火问题还不大。” “这样一来,只要临近的军队看到烽火,即可第一时间杀过去!” 冯胜见傅友德这样说,想了想自己实在是没啥更好的办法,也就硬着头皮来了句“俺也一样!” 相对来说,汤和可是真跟倭寇打过的,知晓倭寇的难缠。 “陛下,光是在岸上远远不够,朝廷还应该打造战船,扫荡一边周边的岛屿,焚毁倭寇在岛屿上的房舍,断其退路。” “如此海陆一体,双管齐下,方为治敌之良策。” “然则,若想永保海疆太平,那朝廷就得常备一支海军,时常扫荡沿海岛屿,不使其有滋生倭寇之土壤。” 户部尚书陈宗理听到这话眼皮都是一跳,现在蓝玉领兵在外,已经花光了国库的银子。若是再按照汤和说的做,那把他这个户部尚书勒死算了! “陛下,朝廷府库空虚,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打造战船了……” “而且,战船打造的花费还算一般,每年还有一笔不菲的维护费用呢……” “而且训练水师不仅要花钱,还要花时间……”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烦躁,他又何尝不知养水师要花钱,可一想到大孙飘在海上无依无靠,他的心里就跟拧了麻花劲似的难受。 “海军之事稍后再议,现在先研究如何从陆上打击倭寇!” 陈宗理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陛下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也来了点小脾气。不管别人说啥,他就一句没钱。 “陛下,臣领兵三万……” “没钱!” “现在朝廷连粮饷都拿不出……” 秦逵见陈宗理这般说,也站出来附和道。 “军械倒是有不少富余,但多数是弓箭之类,不知道军中有没有那么多弓箭手?” “另外甲胄之类可是不多了,之前兵仗局一场大火,烧毁了不少……” “那一万军队总能负担得起吧?” “一万人啊……” 陈宗理刚要答应下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大喜!” “海州城捷报,海州城县令周志清,率领全县官兵协同崇明水师,大败倭寇,全歼倭寇三千余人!” 老朱听到“捷报”两个字,脸上登时露出喜色,赶忙迎了上去,一把从小太监手里抢过奏报。 然而,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将文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荒唐!” “荒谬!” “周志清真是狗胆包天,竟然连这般虚假的请功文书都敢上,真当咱这个皇帝是瞎了眼不成!” 三位军中大佬听到这话倒是没啥,因为三人根本不管地方事务,甚至连海州城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们仨不知道,可不代表另外三位尚书不知道啊。尤其是户部尚书陈宗理,可以说大明十三个布政使,上千个府县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呢。 皇帝陛下在说出海州城三个字的时候,他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海州城的人口、赋税等信息。 海州城总人口五千八百六十人,每年缴纳赋税一千二百两,并且年年拖欠…… 陈宗理想到此处,心里对周志清也有几分埋怨。这厮就算是编也编个像样点的呀,他海州城总共才多少人,竟然敢说自己歼灭这么多倭寇,这是把人当傻子耍吧? 另外,这个崇明水师是什么鬼? 崇明水师不是在松江府么,啥时候跑到淮安府了? 这算是越界了吧? 老朱也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赶忙看向一旁的茹瑺。 “茹瑺,兵部最近可否有调动军队之事?” 茹瑺听到这话吓得当场跪在地上。 “陛下,微臣未得您的诏令,岂敢私自调动军队?” “一定是崇明水师私自出兵……” 茹瑺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他还接到手下禀报,说有几个水师卫所指挥使来京述职,好像其中有一个就是崇明水师。 “陛下,不对劲呀!” “崇明水师指挥使就在京城呢,崇明水师怎么可能跑淮安府去杀倭寇?” 傅友德、冯胜、汤和三人闻言,眼睛齐刷刷一亮,他们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一种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可能。 “陛下,会不会是三皇孙殿下干的?” “他?” 老朱想到这儿,也感觉心里升腾起一阵热切,恨不得当场把那孙子给揪回来盘问一番。 “那孙子应该没这么大本事吧?” 三人见皇帝陛下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赶忙跪下恭贺。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三皇孙阵斩三千倭寇,大大地扬我大明国威!” 老朱听到三个人这般说,脸上也登时露出喜意。只是心里还有点担心,生怕这件事弄错了,最后反而不好收场。 “诸位爱卿莫要捧杀那鳖孙,那鳖孙哪有这么大本事,兴许真是崇明水师做的呢?” “茹瑺,你刚刚不是说崇明水师指挥使就在京城吗,赶紧命人将其找来,咱要亲自问上一问!” “诺!” 秦德顺闻言赶忙命人出宫找人,找了一个时辰,才在一间上不得台面的勾栏瓦舍里将崇明水师的几个人找到。 “中官大人,陛下为何突然召见我等?” “这咱家哪知道呀,只是听闻好像是你们的事发了!” “啊?” 崇明水师指挥使田初三和指挥佥事翁德听到这话齐齐傻眼,自己两人不就是偷着领人出海摸了点鱼货么,这点事都惊动皇帝陛下啦? 两个人战战兢兢跟着小太监进宫,刚一进入乾清宫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满屋子的大官,最低都穿着三品孔雀的官服。守在门口的两人更吓人,胸前竟然顶着两只大麒麟。 这可是国公级别的人才能穿的官府啊! 两人看到屋里的排场这么大,吓得当场就哭出来。 自己两人不就是出海打了点鱼吗,咋就摊了这么大官司! 然而,当他们俩在两只麒麟后边,看到一条“红金龙”的时候,立马吓得跪伏于地,砰砰砰的磕着响头。 “卑职崇明水师指挥使田初三,拜见上位,上位万岁万岁万万岁!” “卑职崇明水师指挥佥事翁德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朱听到小小的崇明水师指挥使,竟然称呼自己为“上位”,当即带了几分好奇之色。 一般来说,敢称呼自己为上位的人,可都是当年跟着自己的“老人”了。 “你是田家老三?” “你爹可是叫田四喜, 曾经跟咱当过亲兵?” 田初三听到这话,当场就抱着老朱的大腿嚎啕大哭。 “上位老爷呀,卑职真的只是偷偷摸了点鱼,别的啥也没干呀!” “您老人家就看在俺爹给您挡过刀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吧,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眉毛一挑,赶忙示意人将此人拉开。 “别嚎丧啦!” “咱把你叫进宫问话,才不是因为那点摸鱼摸虾的小事呢!” “咱问你,你们崇明水师这个月可曾去过淮安府?” “上位,卑职能问一下,淮安在哪儿吗?” () ..23xstxt. 关于近期更新说明 最近为了提一下均订成绩,所以把每天的三更改成了一更。 虽说更新频次降低了,但更新字数只多不少。 但近期有小伙伴反应单章价格太贵,作者在后台看到的订阅成绩也确实在下滑,因此特意问下诸位读者老爷,咱们是继续一更万字,还是想以前似的一天三更,凑成一万字? 由于现在特殊时期,所有人都看不到留言,只有作者本人在后台能看到。因此请大家放心留言,我可以去看后台,看大家支持一更万字的多,还是支持三更一万字的多。 我会根据大家的留言决定以后的更新频次。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关于近期更新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 第二百七十章 水太凉,浪太大! 乾清宫的众人看到田初一傻乎乎的样子,无不开心地大笑起来。 在等待两人的时间,众人又收到几封报捷的文书。 虽说文书上依然打着“崇明水师”的旗号,但众人都是混迹朝堂的老江湖,老朱本人更是扛把子的存在,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门道。 如果说只是海城县一县之地打了个胜仗,杀了几个倭寇还有几分可信。可整个淮安府城以及各地县城都打了胜仗,这就有点过于荒谬了。 别说只是崇明水师助战,就算把大明水师全算上,也打不出这样的战果。 因此,众人基本上笃定此事跟朱允熥有关,只是不知道这个关联性多大。 是朱允熥主导,还是地方主导,朱允熥从旁策应? 可不管怎么说,哪怕朱允熥只是用船将淮安府的卫所士兵运过去,别的事啥都没干,此役都可以给他个头功! 因为大明对上倭寇最大的短板就是腿短,只要有足够多的快船,并且能摸到倭寇的巢穴,哪怕是江南沿海的卫所士兵,也能把那帮老鼠一样的家伙灭掉。 至于为啥大明不发展水师,不建造快船,那就说来话长了。 总之,在朝廷眼里,以及在老朱眼里,从来就没把倭寇当回事。 因为倭寇只是劫掠,时不时地上岸抢点财货。相对来说,北方的蒙元才是心腹大患,那是心心念念想打回中原,重振黄金家族荣耀,重新奴役大明子民的祸害。 两相比较的话,大明自然而然要将重心放在北方。不仅大量的物资调集到北边重镇,用来防御和打击北元,更是将全国的精锐都集中在北边,并且在边境安置塞王,用以防止北元卷土重来。 这样一来,江南沿海一带的防御力量自然薄弱,也就给了倭寇可乘之机。 老朱看着田初一傻乎乎的样子,也觉得非常好笑,不由咧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咱没给你机会,刚有个泼天的功劳落到你头上,是你自己往外推的,哈哈哈!” 田初一听到这话,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上位老爷,要是卑职现在说知道淮安府,您能把这功劳还给卑职吗?” 老朱心情大好,随口跟田初一开了个玩笑。 “咱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说出淮安府在哪儿,距离你崇明岛多远,在哪个方位就行。” “这……” 田初一立功心切,当即开始胡诌起来。 “应该在南边吧,约莫一二百里?” 田初一这番话一出口,就是几个文官大佬都扛不住了,捂着嘴偷笑起来。 傅友德、冯胜、汤和三位老将更是放声大笑,嘲笑田初一这个蠢货。 “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连三皇孙殿下的功劳都想抢,简直是活腻味了,哈哈哈……” 虽然冯胜嘴上说得严厉,但脸上却始终挂着得意的笑容。 田初一一听这事跟三皇孙有关,顿时绝了贪功的念头,觍着脸跟着众人赔笑。 “原来是上位老爷家的大孙子立的功劳呀,那给卑职一万个胆子,卑职也不敢贪功呀,哈……哈哈……” 老朱在确定跟崇明水师无关,就摆摆手让人将两人带下去了。 两人本来只是回京述职,顺便申请一套新官服。却因缘际会进了一次宫,并且蒙皇帝老爷开了几句玩笑,两人也是倍觉脸上有光。 然而,当两人听到百姓议论,说刚刚淮安府报捷,崇明水师于淮安府大破倭寇,斩首三千余之类的消息时,两人才真正明白,自己这一遭的造化是咋来的。 敢情大明皇孙真这么猛啊,以一己之力剿灭三千倭寇? 只是大明沿海有这么多倭寇吗? 虽说崇明水师只能龟缩于崇明岛,负责往来的货物运输,顺便偷偷出海摸个鱼之类的。但 两人毕竟在长江出海口,对于沿海的倭寇并不陌生。 总的来说,整个大明沿海的倭寇,充其量也就几千人,肯定不会过万。 因为一旦过万,哪怕朝廷在急着对北边用兵,也要腾出手脚来清理一番了。 另外一边,乾清宫里众人在确定淮安府一战是皇太孙打胜的,集体恭贺老朱有个好圣孙。 老朱在开心之余,破天荒地留众人在宫里用了个饭,可谓是极大的恩典了。 然而老朱很快就乐不起来了,因为没过几天山东、江浙、福建等地都陆续上书请功。 有的厚道点的还编个“崇明水师”,有的干脆连崇明水师都不提,直接说某义士“朱通”带一众乡勇奋勇杀敌,协助官兵取得此大胜。 至于乡勇“朱通”是谁,则语焉不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朱一看这些奏疏,就知道底下的官员皮子紧了,竟然联起手来蒙骗他。但一想到自家那逆孙卷入其中,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这口气。 因为一旦他不承认底下那群官员的请功文书,那就等于抹杀了大孙拿命换来的战功。 因此,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也只能认了各地州府上报的请功文书。 事实上,各地州府的官员也不傻,之所以肯花大价钱购买倭寇人头,就是看在三皇孙圣眷正隆的份上。 否则,换了别的将领,白送他们倭寇人头,他们也不敢拿着去朝廷请功领赏啊。 因为按照大明律,此乃冒功,被朝廷发现是要砍头的! 老朱又忍了几天,见这伙“乡勇”越来越过分,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把冯胜、傅友德和驸马都尉梅殷叫入宫里密谋一番。 …… 朱允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海,竟然被沿海的倭寇给绊住了手脚。 在得知倭寇人头能卖钱后,大明海军第一舰队的一干非军籍乡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站在甲板上盯着,看到有岛屿就要冲上去搜索一番。 一开始,朱允熥见到这种景象还挺高兴,以为自己带兵有方,军心可用。 然而,当他发现舰队追着倭寇跑到松江府,又从松江府跑到福建一带时傻眼了。 说好的去日本挖矿,咋突然跑这儿来了! “不行!” “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打完这一波咱们就得继续航行去日本!” “殿下,再让卑职等杀几场吧,小的现在已经攒完老婆本了,再打几场连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挣回来了!” “是呀!” “三皇孙可怜一下俺们吧,俺们都是一群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怜孩子,只有三皇孙拿俺们当个人,就让俺们再赚点钱吧!” “你们……” “你们真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货,咱们要是去了日本挖矿,随便挖几天,就比在海上干几个月赚得多!” 虽说朱允熥为了忽悠手底下小兵也算卖力,但所有人都被眼前唾手可得的银钱迷花了眼。 是的! 对于大明沿海府县的官府来说,倭寇是最为难缠的东西。可对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明海军第一舰队的乡勇们来说,倭寇就是行走的银子! 一个人头值一百两的硬通货! 因此,除了第一次战斗因为慌乱等原因死伤十几个外,后续的战斗几乎就没死过人,只是伤过几个。 事实上,第一次战斗死伤的十几个也救回来大半,只有几个因为伤势过重,外加上伤口感染等问题牺牲。 在见过血后,这一千多人的乡勇彻底爆发出真正的战斗力。 几轮火铳结束后,他们甚至敢拎刀子上去跟倭寇短兵相接。 朱允熥对这种行为只有一个评价——傻! 但对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陈海来说,眼前 的一千多乡勇,已然是一支强兵了。 哪怕是日本王子藤佑寿,在见识过几次明军乡勇的英勇后,也被明军的战斗力所折服。 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那种如同鸟嘴一般的火铳。 一开始,他只以为此等火铳是装饰品,可在见识过此等火铳在战场上的威力后,他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有生之年一定要将此等图纸搞到手,然后带回倭国打造,帮助父皇打败北朝,剿灭足利幕府,重振天皇的威名! 为此他百般讨好朱允熥,甚至还收买朱允熥身边的太监。 王德自然是不会出卖自家殿下的,在收了藤佑寿贿赂的金子后,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知了朱允熥。 朱允熥听闻后只是淡淡地笑笑,他早就知道藤佑寿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就是惦记上大明的新式火铳了么…… 这货也不想想,光有图纸,没有配套的加工车床,以及制造工艺,光是一次次做实验,就能把他赔得裤衩都穿不起! 朱允熥琢磨着,是不是给藤佑寿来一出郑国疲秦之类的套路,直接将鸟铳的图纸卖给他? 哪怕卖个一百万两回点血也是好的呀。 等藤佑寿研究明白这玩意咋打造的时候,大明应该也换装成燧发枪了,到时候依然保持着绝对的火力压制,啦啦啦。 当然,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如果真要拿出去卖,都不用说别人,船上那三只王叔就能打死他! 朱允熥在打完台州附近的倭寇后,当场就想命令众人北上去日本挖矿,却被陈海给拦住了。 “殿下,此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航行时间,现在西南季风已经结束,再强行跨海去日本,恐怕会加剧航行风险!” 朱允熥闻言,当即拿出海图,直接从台州画了一条线。 “如果咱们从台州出发,不取道朝鲜,直接趁着现在的北风去日本如何?” 陈海听到朱允熥这般天马行空的想法,吓得脸色都白了。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 “海上航行跟陆地上不同,海上茫茫无际,没有任何标识,如果这么贸然冲过去,只要方向稍有偏差,咱们就全得死在海里!” 朱桂等人听到这话,也赶忙附和着陈海。 “大侄子,咱们出来有一段时间了,钱也没少赚,连整条舰队的钱都赚回来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你皇爷爷太过担心!” 朱植和朱瑛两人见朱桂这么说,也跟着劝道。 “是啊!” “出海之时,我们以为只是跟你出来玩玩,谁知道海上竟然真这样赚钱!” “这段时间杀倭寇杀得,光是卖人头咱们就赚了十几万两,再算上缴获货物和银子,少说也有上百万两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朱允熥直接无视了三个王叔的话,嘴里喃喃自语道。 “方向吗?” “这倒不是个大问题,我刚好能解决。” 朱允熥闻言赶忙回到自己的船舱,从行李里掏出一个木头盒子,拿出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几块木板。 朱桂等人看到此物,一个个眼里满是大写的懵逼。 然而,陈海看到此物却当场惊为天人,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 “三皇孙殿下,您竟然连牵星术都懂?” 所谓牵星术,就是通过海平面跟天上星辰的交角来确定方位的一种手段。 此法说破了没啥神秘的,但对于信息落后的古代来说,谁掌握了此法,就等于谁掌握了驾驭海洋的钥匙。 陈海早年间也想下西洋,但苦于不懂牵星术,一到了茫茫海上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因此,他只能屈居于沿海,借着大陆这个巨大的坐标来航行。 现在看到朱允熥拿出牵星 术,陈海激动得两眼直冒光。 一旦他学会了此等秘法,他陈氏一族将会更上一层楼! 朱允熥拿起盒子里的木板,手臂伸直与海平面平直,随即一块板子一块板子地试验下去,直至找平了跟星辰的角度差,这才去看板子上的刻度。 然后借着海图大致测算一下,基本上可以推断出自己的方位,这才满意地将板子放回盒子里。 “此法多多少少还算有点用,虽说误差有点大,但足够咱们摸到日本了!” 朱桂等人看到这一幕都看傻了,他们虽然看不懂那十几块板子有啥用,但却能看明白朱允熥在地图上画下的那个点。 如果朱允熥不是故意忽悠自己等人,而是真的通过那几块破板子推算出地图上的方位,那可就太神奇了。 陈海也看得满脸激动,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牵星术呀! “三皇孙真是学究天人,竟然连此等西夷人的不传之秘都能精通,真是让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实不相瞒,早年间老朽为了搞懂这东西,可谓是花了不少心思。光是西夷人就绑了几十个,可任凭草民对他们严刑拷打,那些人至死都不肯说出牵星术之秘密。气得草民直接命人挖了个坑,将那伙人给活埋了。” “随后又抓了几波人,也是同样不肯说,然后又挖坑给埋了……” 陈海说得非常坦然,就如同杀鸡杀狗一般。 但听到其他三位藩王耳中,确实另外一番景象。敢情这糟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人呀! 虽然三位藩王听闻此事挺震惊的,但也仅仅是震惊而已,没人生出为那几十个外藩人伸张正义的想法。 毕竟,这年头大明还是天朝上国,整个帝国上下不论是皇室还是平民,对外藩人都没有丝毫的敬畏,甚至都没人拿正眼瞧他们。 这年头杀几个外藩人虽然算不上啥大罪,但也不是啥光彩之事。 陈海主动说出此事,就是故意自曝其短,打算彻底投靠朱允熥。 如果说之前他想投靠,只是看中了朱允熥的皇孙身份,那么现在投靠,则是看中了朱允熥的本事。 一个是打仗的本事,一个是航海的技术。 可以说,谁要是掌握了这两个能力,在海上将无所不利,无人可挡! 朱允熥听到陈海的话,心里也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人畜无害,整天笑呵呵的陈老头,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要不是他年纪大了,他都想给他打造一支环球舰队,让他去南美洲转悠一圈,试试看能不能把马铃薯、玉米、地瓜等物给找回来了。 “陈老威武!” “不过,以后还是别为了这点小事就动辄杀人了。不过是牵星术而已,想学我教给你!” 陈海听到这话,扑通一声跪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拜师礼。 “学生陈海拜见吴王!” “以后我陈氏一族生生世世效忠吴王!” 朱桂、朱植等三人见此情景,无不心里泛酸。这孙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光凭几块破板子,竟然能收服这样一位家臣! 虽说朱允熥之前也收了不少家臣,但从来没人拿那些工匠当回事。 因为那些人远远不够当家臣的资格,充其量不过是王府豢养的匠人而已,其地位等同于奴仆。 但陈海这样的民间草莽则不同,先不说其雄厚的财力,单说其在海上的影响力,收服此人就等于收服一个庞大的家族,会成为朱允熥未来非常大的助力! 朱允熥如果将来当皇太孙,那这点助力就不明显了。 毕竟皇太孙等同皇太子,乃是一国之储君,有的是人才供他驱使。 但如果他只是个吴王,那此人对他的助力,约等于一卫兵马! 有了牵星板的辅助,朱 允熥终于带着舰队驶向深海了。 虽然手下十二个百户还想杀倭寇赚钱,但面对自家主将的命令,还是无条件地服从了。 只是舰队远航三天,就遭遇了暴风雨,被一阵大浪给吓得退了回来。 朱允熥也是在海上颠簸了一夜,几次都感觉自己会葬身海底之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终究是成不了英雄了。 有的人注定成不了英雄,不是嫌水太凉,就是嫌浪太大。 朱允熥就是后者。 但朱允熥不知不觉间继承了老朱的一个毛病,那就是迁怒于人。 “王德!” “你对此次远航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德听到这话一脸的懵逼,心道自己可是啥也没干呀,咋就要担负这么大的责任了? 殊不知,这只是朱允熥的一时感慨而已。 这年月远航真是看命又看脸啊,想想四叔家的马和,七下西洋都没事,自家这个王德第一次远航就遭遇暴风雨,真是天生地跟大海犯冲! 经此一事,朱允熥暗暗琢磨,还是得想办法从四叔手里,将远洋吉祥物马和弄过来才行! 否则,别说是这种传统的帆船了,就算他鼓捣出铁甲船,也会遭遇跟泰坦尼克号一样的命运。 既然不能横渡日本,朱允熥就只能将怒火倾泻在大明沿海的一众倭寇身上。 在将倭寇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撸了一遍后,他茫然四顾,大明沿海已经没有可战之敌了。 这时候他听到宁波府知府说扬州闹倭寇,想都没想就带着众人杀了过去。 然而,他这边刚带着人杀到扬州府,就被傅友德、冯胜、梅殷三人抓了个准。 “宋国公、颖国公,你们俩咋来了呢?” “难道你俩也是来杀倭寇的?” 傅友德和冯胜闻言不约而同地翻了翻白眼。 “三皇孙,扬州闹倭寇的风声,就是老夫放出去的!” “啊?” 朱允熥直至此时才知道上当了,这三人一定是皇爷爷派来抓自己的。 “两位国公稍后,孤给几位带了点土特产,孤这就去船上给二位拿下来!” 两人听到这话,上前一把将其给抓住。 “三皇孙,陛下口谕!”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挣扎两下。 “两位国公,你俩倒是松松手呀,这么抓着我,我可不能跪着听皇爷爷口谕了!” “没事,站着听也是一样!” “上谕:一旦见到那鳖孙上岸,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务必将其捉拿归案,火速押解回宫!” 第二百七十一章 咱大孙已有皇者之气! 朱允熥一听到糟老头的圣旨,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现在心里万分懊悔,自己咋就一时上头,信了宁波知府的鬼话,竟然相信倭寇敢打扬州的? 现在可是开国皇帝糟老头当政时期,给倭寇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沿着长江往里打呀! 再者说,扬州城离南京城那么近,自己这么聪明的人,咋就没想到这是个坑呢! 朱允熥手下的十二个百户,见到自家王爷被两个老头子给抓住,当场就组织起来了。 一时间,一千两百条鸟铳,齐齐对着颖国公、宋国公,外加老朱的二女婿梅殷。 三人也不是吃素的,见到朱允熥的手下敢亮火铳,当场将埋伏的人手召唤出来。 “都出来亮亮相吧,给咱们三皇孙殿下看看,皇帝陛下对他的宠爱!” 随着冯胜的大嘴巴嗷嗷喊了两嗓子,平静的江边突然窜出来几支军队。 他们有的躲在树林里,有的躲在草丛里,有的干脆伪装成码头上搬运货物的民夫。 现在听到冯胜的命令,一个个当即露出大明制式军装,戏谑地看着朱允熥身后的一千二百个瓜娃子。 朱允熥粗略地数了下,只见对方至少带来一万多人,自己这边总共才一千二百人,好像有点不够看呀! “冯爷爷、傅爷爷,咱们打个商量呗。” “你俩就装没看见我,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要是被你俩给抓回去,我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 两人听到朱允熥的话,只是向着后边努努嘴。 “小子,这话跟我俩说没用,你皇爷爷连你二姑夫都派来了,就是信不过我俩,怕我俩故意放水!” “啊……” 朱允熥闻言看向两人身后站着的梅殷,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这真是我二姑夫?” “那是自然!” “梅驸马过来一下,跟你大侄子介绍一下你自己,你大侄子不信你是驸马爷!” 梅殷听到冯胜的招呼,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给朱允熥行了一礼。 “微臣梅殷,蒙皇帝陛下信重,将宁国公主下嫁于我,至今已十三年矣。” “在你小时候,我跟宁国公主还抱过你呢,你都不记得了吗?” 朱允熥因为哀恸父王而失忆,经过老朱的刻意散播下,差不多人尽皆知了。 梅殷身为皇家二女婿,大明嫡长公主的丈夫,自然早就听闻此事。 因此,生怕朱允熥不记得自己,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介绍了一下。 朱允熥哪知道他是谁,只是听两个国公说这是自家姑父,就只能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二姑夫好!” “二姑夫,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放我一马,我以后跟二姑姑好好替你美言几句……” 梅殷听到大侄子的这番话,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微臣跟宁国公主琴瑟和谐,夫妻感情深厚,就不劳三皇孙费心了。” “承你叫微臣一声姑父,微臣这个当姑父的就提醒一下吧,你皇爷爷很生气哟,你这次回去说不得又要挨揍喽,哈哈哈!” 傅友德和冯胜听到梅殷这番话,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 在两人的记忆里,梅殷这个晚辈从来都不苟言笑,今天咋突然跟三皇孙开起玩笑了? 事实上,梅殷在见到朱允熥之前,也没想过说这些。 他不过是奉了皇帝老丈人的命令来抓朱允熥回去的,只是一看到朱允熥样子,就忍不住生出逗弄的心思。 此时他总算是明白了,为啥老丈人对这孩子喜欢得紧。 谁家有这么个机灵、可爱的大孙子,都得当个宝似的供起来,哪敢让他出去乱跑? 而且这孙子竟往那危险的地方跑,海上岂是正经 人能去的地方? 常言道,宁上山,不下海。 海上风高浪急,还时常有倭寇出没,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 尽管朱允熥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可还是想为了自由争取一下。 “三位长辈,我的手下可是很听话的,你们要是想强行带我走,到时候刀枪无眼,伤到你们可就不好办啦!” 三人一听这话,暗道此子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们此次可是带了一万多人过来呢,就他那一千多杂兵,还想跟他们硬碰硬? “三皇孙,要不你试试,看看你手下的那些小杂鱼,敢不敢朝我们开铳!” “另外,三皇孙可能不知道吧,我们此次出门带的都是锦衣卫的老人,嘿嘿嘿……” 随着傅友德不怀好意地一笑,两旁的锦衣卫顿时发出嘈杂的喊声。 “喂,那不是老李家的小三吗,竟然敢拿烧火棍对着宋国公,你小子不要命啦!” “逆子!” “你爹还在这儿呢,你竟然敢公然违抗皇命,信不信俺现在就大耳刮子抽你!” “老二呀,赶紧放下火铳,跟咱回京吧。” “这次是皇爷亲自下的命令,你们敢抵抗就是违抗皇命!” 朱允熥的手下本就是从锦衣卫里招募的,现在被自家父兄团团围住,这仗还怎么打? 再加上,朱允熥本来就是色厉内荏地想吓唬他们一下,现在见到自家手下的老爹就站在对面呢,只能满脸郁闷地缴械投降。 “好吧!” “孤认栽!” “三皇孙,这就对喽!” “乖!” “跟咱们回去,到时候咱们一起为你向陛下求求情,陛下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陛下说不定免了你这顿打呢,哈哈哈!” 冯胜说完这话,当即将朱允熥抱了起来,抱着他重新上了船。 “小的们,接管三皇孙战舰喽!” 冯胜等人在接管了朱允熥的十二艘战舰后,就火速派人骑快马进京,给热锅上的皇帝陛下送信。 …… “臣梅殷、冯胜、傅友德联名上奏!” “臣等已于扬州府制住三皇孙,不日即可抵达京师,望陛下勿忧矣。” “另清点船舱发现白银四十余万两,其余布匹、丝绸、瓷器等财货五千余料,估值至少五十余万两,业已装箱封存,等候陛下旨意!” “此次抓捕三皇孙未遭受任何抵抗,只是三皇孙颇有不服之意,隐隐以有功之臣自居……” 朱元璋看到锦衣卫奏疏,得意地开怀大笑。 蕞尔小国,竟敢凌辱天朝上国,简直是自不量力。 咱都不用派朝廷大军,只出一鳖孙,就能打得尔等丢盔卸甲! 至于肆虐咱大明沿海之倭寇,不过是插标卖首之徒尔! 只是这鳖孙也太狠了吧,真是骨头渣子都能被他攥出二两油来。 别的地方为了对付倭寇劳民伤财不说,这家伙竟然拿倭寇当银矿(提款机)! 转悠一圈,人没杀多少,钱倒是没少赚! 而且亏他想得出来,他出工出力,地方州府出钱出粮…… 这生意让他给做的,才几天的工夫,竟然搞回来这么多银子,看得咱都想跟他下海剿匪去了! 朱元璋翻来覆去的看着折子,兴奋的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更是连早朝都停了,直接领着二虎,顶着四个黑眼圈,一大早就跑到仪凤门外的江干码头迎接大孙。 在等了一上午后,终于看到十二艘破破烂烂的小破船,以及站在甲板上,正一脸不服气的大孙。 当朱元璋看到船上满是刀斧砍凿的痕迹,以及船帆上那一个个破损的大洞时,鼻子顿时一酸。 这鳖孙怎么真敢和那帮 倭寇拼命!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咱就算把倭国给灭了,也弥补不了大明的损失啊! 朱元璋见状,心里更是发狠,这次不把这厮吊起来打,他就跟这鳖孙的姓! 江干码头每天进出的船只数以万计,谁也未曾将缓缓驶来的十二艘海船当回事。 虽然大明有海禁政策,但并不禁止海船。 很多时候,大明江南沿海各省的税粮,还是通过海船转运,经长江溯游而上运抵京师。 因此,当朱允熥的十二艘小破船驶进扬子江,谁也未曾将其当回事。 毕竟江面上光是画舫就有上千艘,且每一艘都是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 与之相比,眼前这十二艘小破船,船身和船舷上,满是刀切斧凿的痕迹,就连船上的风帆都有被火烧的大洞,实在是难以吸引两岸百姓的目光。 其船上既无曼妙的舞姬翩翩起舞,又无婉转的歌姬引吭高歌,就更加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然而,当为首的那艘破破烂烂的战船上升起一面旗帜之时,不管是拉纤的纤夫,还是河面上随波叫卖的商贾,亦或是岸边留恋秦淮美景的旅人,全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齐刷刷地注视着这十二艘战船。 只不过再次看向这十二艘船,谁也不会嫌弃这十二艘船破败、陈旧、残缺,只会觉得唯有如此,才配得上船上那面旗子。 有了这面“崇明水师”的旗子,船上的伤痕不再是伤痕,而是彪炳的战功。船帆上的大洞非但不再显得寒酸,反而为这艘船增添了几分杀气腾腾的威严! 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句“崇明水师!”。 两岸的百姓如同疯了一般涌向河边,对着飘扬着“崇明水师”旗子的旗舰挥舞手臂,口中更是呐喊声不断。 在百姓们跟着崇明水师战船疯跑之时,扬子江上原本杂乱无章的货船、商船,也自发地向着两边靠拢。 虽然河两边也很拥挤,有的小舴艋舟,更是被大船挤得侧翻,将船上的船夫挤下水。但他们硬是生生地在密不透风的河道上,给“崇明水师”挤出一条宽达三丈的航道。 沿海省份百姓对倭寇的痛恨,比之北方边民痛恨蒙元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明立国二十余年,对蒙元出击十几次,打得蒙元丢盔卸甲,仓皇北窜,可却对海上的倭寇没有半点办法。 一纸禁海令,禁的不仅仅是倭寇,还有沿海各省老百姓的生计和希望! 他们对倭寇的痛恨,真达到了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程度! 因此看到大败海上倭寇,且连战连捷的崇明水师,江南百姓自发地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这份敬意如同洪水一般,感染着扬子江上的每一条船,以及两岸的每一个人。 当有一个人喊出口号后,万千民众自发地响应。 一时间,扬子江上响起了震天的吼声。 “崇明水师,天下无敌!” 口号声很杂乱,甚至有些此起彼伏。 但每一个人都非常认真严肃,哪怕喊得声音嘶哑,依然不能阻止他们的热情。 因为他们压抑得太久了,他们太渴望一场大胜来宣泄心中的愤懑。 那些有亲人死于倭寇之手的百姓,更是一边哭喊亲人的在天之灵,一边朝着崇明水师挥手致意。 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十二艘破损的战船,如同三条伤痕累累的巨龙,沿着河道驶向码头。 朱允熥本来心中有些怨怼和不甘,可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时,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筑京观!” 随着朱允熥的一声令下,十几个百户率领众乡勇返回船舱,并很快重新返回甲板上。 只是这些人再次出现在甲板上之时,每个人的手上都多了一个大竹筐。 就在两岸百姓好奇地张望之时,他们突然发现,那群精壮的汉子,竟然从竹筐中拿出一颗又一颗人头! 乍一见到人头,两岸百姓霎时被吓得一阵胆寒,有些胆小的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 “大家不要怕!” “这是倭寇的人头!” “你们看那发髻上斑秃的地方,这是真倭,乃是倭寇中最穷凶极恶之人!” 在明眼人的指点下,周围百姓终于不再害怕。 就是原本被吓哭的小孩子,也不由分开手指,从手指的缝隙偷偷看向甲板。 大明海军第一舰队的一众乡勇,将一颗颗人头摞在甲板上,很快就堆成了一座“人头山”。 此山在历史上有个非常文雅的名字,谓之京观。 一般为夸耀战功,或者于两军阵前,用以震慑敌军士气之手段。 昔日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战死的将士即被高句丽筑成京观,用以夸耀高句丽的赫赫战功。 直至唐太宗之时,高句丽才拆毁京观,并以国礼厚葬之。 朱允熥此时用倭寇之头筑成京观,就是想夸耀战功。 虽然他不是正牌的崇明水师,他身后的大明第一海军舰队,也不过是他胡诌的名号,除了他这十二条船,整个大明都没人认他。 但他是大明人,他的血与大明的百姓共融,他的气与大明百姓共通。 他知道大明百姓的心情,也知道他们心中的渴望。 果然,在甲板上垒起倭寇的京观后,两岸的百姓变得更加疯狂。 “崇明水师,天下第一!” “崇明水师,天下无敌!” “崇明水师,王者之师!” 如同潮水一般的欢呼声,裹挟着百姓们激动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 就连缓缓流淌的扬子江,都仿佛被这震天的声音所感染,变得激荡和不安起来。 与此同时,十二艘饱经战火的战舰,也在这一排又一排的声浪冲击下,变得有些摇晃。 在亢奋的百姓之中,一个干瘦的老头欣慰的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这一刻,朱元璋的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在百姓震天的欢呼声中,老朱仿佛在大孙的头上看到了两只角。 这两只角虽然还很弱小,但已经初具峥嵘之态,隐然有皇者之气! 第二百七十二章 呀呀呀,气死咱啦! 船舱内。 冯胜的脸上已经被贴满了纸条,但轮到他叫地主的时候,依然嗷嗷叫嚣着要翻倍。 这副牌是他们仨见朱桂等人玩得有趣,强行从他们牌桌上没收来的。 玩法简单易学,几人只是偷偷看了会就学会了。 傅友德见这货如此执迷不悟,也就不跟他抢了,跟驸马梅殷安安分分地当农民。 冯胜的地主就没赢过,好在这厮脸大,还有不少空间能沾纸条呢。 “那个三皇孙呀,还有浆糊没,赶紧给宋国公准备点浆糊,他一会儿又要贴六张纸条了!” 傅友德扯着脖子喊了两声,见没人答应他,心里登时有点慌。 “咦!” “三皇孙跑哪儿去了?” “该不会跳河跑路了吧?” 冯胜已经输红眼了,听到傅友德这话,还以为傅友德想撒手不玩呢。 “老傅,你别在这儿打马虎眼,这都眼瞅着要进京了,你还怕他跑了咋地!” “再者说,船上船下都是锦衣卫的人,就算那孙子跳河,也有几千人去捞他,轮不到咱们操心!” 傅友德见冯胜这样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见到冯胜出了一条大龙,当即在自己的牌里抽来抽去。 “你是从三到十吧,正好管上!” 冯胜见这他都能管上,气得脸都绿了。 “不要!” “三带二……” “不要!” “三带二……” “不要!” “没啦,哈哈哈!” 傅友德赢了之后,还贱兮兮地去看冯胜手里的牌,见这货手里还捏着一对大猫,当场就嘲笑起来。 “你这不是能管上嘛?” “滚!” “老夫要是管上,老夫……” 冯胜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怔怔地看着船舱外边。傅友德见状还以为冯胜跟他耍心机呢,当即拿着纸条就贴了上去。 “起开!” “你瞅瞅外边,好像出大事了!” 傅友德见冯胜这样说,这才朝着外边张望。只看了一眼,他就被船舱外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船头的甲板上,不知何时堆起了如同小山一般的人头! 傅友德是知道船上拉着人头的,只是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 他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孙这么点年纪,竟然真敢跟倭寇拼命! 而且最让他震惊的是,各地州府都上报了那么多的请功文书,三皇孙手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存货! 他此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三皇孙到底杀了多少倭寇,该不会把大明沿海倭寇全杀光了吧? 然而,可能吗? 就凭他手底下这一千多号人,真能杀这么多? 要是倭寇真这么好杀,那大明也不至于被倭寇折腾这么多年了! 梅殷也瞳孔一缩,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之前只是因为宁国公主的缘故,对这个大侄子高看几分。 然而,此时看到甲板上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的人头时,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小小少年,已然向大明发出自己的龙吟了! 这龙吟不仅是对着大明,对着朝堂,更是对着自己那便宜老丈人朱皇帝! 皇家有孙已长成…… 虽然三人都很受震撼,但傅友德很快就醒悟过来,并且连声说着糟糕。 两人不解的看向他,傅友德满脸郁闷的解释道。 “京观!” “这可是京观!” “这要是让倭寇知道,咱们大明拿倭寇的人头做京观,那还不得发了疯似的来报复啊!” 梅殷闻言心里也是一凛,暗道自家这大侄子做事太不计后果了。 只 有冯胜满脸的不在乎。 “爱咋咋地!” “就算倭国举国来攻又如何,正好让咱老冯练练手!” 傅友德闻言没好气地道。 “你懂什么!” “三皇孙此次是私自出兵,既没有皇帝陛下圣旨,又没有兵部的调兵文书,若是因为此举招致倭寇对沿海百姓报复性屠杀,御史言官能把三皇孙喷成筛子!” 冯胜闻言不屑地撇撇嘴道。 “这又如何?” “谁让上位老藏着掖着,不给这孩子名分的。” “要是上位给了这孩子皇太孙的名分,你看哪个御史言官敢多说一句话!” “呃呃?” 傅友德和梅殷听到这话一阵愕然,不过很快就爆出一阵大笑。 “高!” “想不到老夫琢磨了大半辈子,反而不如你个冯大傻子看得通透!” “就这么着,反正三皇孙已经出招了,就看上位如何应对了,哈哈哈!” 三人以为朱允熥筑起京观,是想向老皇帝夸耀战功,顺便找老皇帝要皇太孙的名分。哪承想,转眼间朱允熥就打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允熥拿纸板卷成个大喇叭,对着岸上和江面上的百姓喊话。 “孤乃大明三皇孙朱允熥,今奉了皇爷爷的圣旨剿灭倭寇,共计捣毁倭寇巢穴三十四处,击毙倭寇三千六百七十一人,解救被倭寇掳掠之百姓七千余人……”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岸上登时响起山呼般的喝彩声。 “三皇孙威武!” “三皇孙威武!” 在一众百姓的吹捧声中,朱允熥并未迷失自我,而是振臂高呼起来。 “此战之所以能取胜,本王不敢居功,全赖皇爷爷筹划之功!” “大明威武!” “大明皇帝陛下威武!” “大明万年!” “皇帝陛下万年!” 朱允熥喊一句,江上和岸边的百姓就跟着喊一句。 一时间,整个江干码头内外,到处倒是大明万年,皇帝陛下万年的口号声。 朱元璋在这山呼“万年”的声音中彻底沦陷。 这不就是咱孜孜以求的民心吗? 这鳖孙不过是领着一千多号人,乘着十几艘小破船,出去溜达这么一圈,竟然收获了百姓这么多的敬意! 一时间,老朱竟然吃起大孙的醋来。 只是这醋吃起来一点都不酸,甚至还有点甜丝丝的。 老朱看着站在甲板上振臂高呼,鼓噪呐喊的鳖孙,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小逆孙以为拍咱的马屁,就能免了一顿毒打啦? 啊呸,做梦去吧! 好在这鳖孙脑瓜聪明,还知道喊出“奉旨出征,讨贼伐逆!”的口号,也算是给咱留了个活扣,要不然,咱还真不知道咋跟朝廷那帮人解释哩。 毕竟,朝廷法度是他亲自定下的,没有圣旨和兵部文书,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唉! 摊上这么个惹事精,咱这个皇爷爷也是倒霉! “二虎,一会儿回宫的时候,想着提醒咱一声,给这逆孙补一张圣旨吧!” 二虎听到这话,满心欢喜的答应。 “好嘞!” “卑职保证不带忘得,嘿嘿嘿!” 老朱听到二虎这话,忍不住埋怨起来。 “咱大孙之所以如此无法无天,就是被你这个夯货给惯得!” “你以后若是再敢纵着他胡闹,看咱不把你打发到辽东啃树皮去!” 老朱跟二虎抱怨的时候,站在甲板上的朱允熥话锋一转,脸上也露出些许惆怅来。 “应天府的父老乡亲们,此役虽然大胜,但我军也是伤亡惨重啊!” “实不相瞒,孤此次总共带了一千两百人出征,光是战死者就有一百二十八人,重伤者有二百五十六人,轻伤者五百一十二人,其余人也大半挂彩。” “就是本王也多处受伤,身中数刀,幸得皇天护佑,这才几次死里逃生,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性命,呜呜呜……” “然而,那战死的一百二十八人却永远葬身鱼腹,再也回不来啦,呜呜呜……” “本王身负皇恩,为国戍边,上阵杀敌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然而,跟随本王出征的将士无辜啊,他们至今连个名分都没有哇,死后也得不到朝廷的抚恤银子,哇呜呜呜呜……” “我知道诸位苦倭寇久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以告慰被倭寇杀死的亲人在天之灵!” “今天我在这里正告诸位,甲板上的人头当街拍卖,价高者得!” “每个人头起价十两银子!” “每次加价一两!” “倭寇人头有限,欲购从速!” “此次拍卖之钱款,本王一文不要,全部用于抚恤死难的应天府乡勇!” 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话,一个个开心的都要疯魔了。家里有那亲人死于倭寇之手的,更是激动的直接跳下河,朝着朱允熥所乘坐的旗舰就游了过来。 一边游一边喊,生怕买不到似的。 “二十两银……银子……” “谁……谁也别……别跟我抢……” 总共喊了没几句,水倒是喝了七八分饱。 朱允熥见百姓的热情如此高涨,吓得赶忙改口。 “大家不要急,站在岸上等待即可!” “等等我的旗舰进港才开始呢,现在跑过来的也不算数!” “咱们的倭寇人头多得是,刨除我在路上丢的,这里还剩下一千多个呢,咋的都够你们分了!” 朱允熥的本意是让众人放心,可众人听到这话更急了。 应天府可是有上百万人口呢,这一千多个倭寇人头哪够分? 都是江南百姓,谁家里找不出几个跟倭寇有仇的? 要是等城里那些有钱的富户听到信,那还有他们这些苦哈哈啥事? 因此,众人一听说只有这么点,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生怕跑慢了连根毛都捞不到。 老朱看到这场景,真是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他们老朱家咋就生出这么个奇葩,真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亏得他刚刚还为那逆孙感到心酸,敢情他说的这么凄惨,就是为了忽悠老百姓买他手里的人头呀! 事实上,朱允熥也不想玩的这么高调,可谁让大明的官员太穷呢,卯足了劲的买他倭寇人头,也只是买走了一多半,还给他剩下一千多没处理掉。 要不是入了冬,他估计早就受不了这个味,将这些倭寇人头扔海里喂鱼了。 现在之所以拉出来,也不过是本着废物利用,能多赚一分算一分的原则。 朱允熥的旗舰刚一进港,江干码头附近的百姓,呼啦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二虎带来的锦衣卫,见到百姓热情如此高涨,赶忙命人维持现场秩序。 然而,冲上来的百姓太多了,他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 就在江干码头几乎要失控之时,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二虎满心狐疑的踮起脚尖向前看了一眼,只见刚刚还站在甲板上的朱允熥,不知何时扛着一面大明海军第一舰队的旗子走了下来。 在他身后是一溜的担架,排在最前边的几个,更是从头到脚都被白布所覆盖。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应该就是少主所说战死之人的遗体吧? 再之后是数百个受伤的士兵,有的拄着拐,有的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的从跳板上走下来。 码头上的百姓见到这幅场景,这才意识到此战的残酷,三皇孙和其麾下的乡勇们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刚刚他们听三皇孙夸功只是,还以为倭寇多好杀呢,得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简单。 敢情那只是三皇孙故作轻松,实际上将血和泪都装在肚子里啦! 随着担架的行进,两旁百姓默默的垂泪、哽咽、嘶吼…… 哪怕刀头舔血的屠夫,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拿着满是油污的手擦了擦眼角。 登州大捷! 莱州大捷! 台州大捷! 淮安大捷! 宁波大捷! 这都是我应天府子弟兵用鲜血换来的呀! 虽说当兵打仗,天经地义,保境安民,更是理所应当。但三皇孙刚刚说得非常明白呀,他们不是兵,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并没有造册挂名! 而且这些人还是孩子呀,跟自家那个天天偷油渣吃的混球差不多大! 这本不是他们的责任,但是他们却在三皇孙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去杀倭寇,保江南百姓之太平! 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这些人立了如此大功,朝廷竟然连个凯旋仪式都没给准备,更没有任何的封赏,这大明还有公道天理吗! 他们都是我应天府人,是属于他们应天府的子弟兵啊! 登州、莱州、台州、淮安、宁波,关他们应天府啥事,凭啥让他们自家的子弟兵,去替别人浴血奋战,流血牺牲! 随着抬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在百姓中间慢慢滋生。 “朝廷不公,有功不赏!” “皇帝听信谗言,要治咱三皇孙的罪!” “宋国公、颖国公竟然也在船上!” “这俩人一定是来抢功的,大家抄家伙打死这俩老不修!” 宋国公冯胜和颖国公傅友德刚在船上露了个头,就被愤怒的百姓给认出来。 随后铺天盖地的臭鸡蛋、烂柿子,不要钱似的朝着两人身上招呼。 两人吓得赶忙躲回船舱,然后蹲在船舱里生闷气。 他们俩可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哪个身上不是战功赫赫? 现在听到老百姓这样骂,给他俩委屈得都快哭了。 他俩就算再没见识,也看不上这点小功劳啊! 老百姓竟然说他俩来抢功,真是冤枉死人了,呜呜呜…… 再者说,这些老百姓到底有没有脑子,皇孙的功劳是谁想抢就能抢的? 别说抢了,就是敢惦记的,也得被老皇帝给掉在城楼上滋滋放血吧? 两个国公躲了,可船上的其他锦衣卫却遭了殃。 船舱就那么点,他们能搭便船回来,已经算是命好的了。 没见还有五千多羽林卫的人,沿着长江两岸往回跑呢吗? 因此,这帮锦衣卫承受了百姓的全部怒火,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给捎带上了。 挨打的锦衣卫委屈的都快哭死了,谁人不知他们跟三皇孙是穿一条裤子的,是三皇孙的死党,他们咋敢欺负三皇孙呢,呜呜呜…… 围观的百姓见锦衣卫一直围在朱允熥身旁,心中更加笃定他们是来抓三皇孙的,那扔起烂柿子来就更起劲了。 有那阴损的还扔石头,这东西打到人身上,就算不死也得起个大包! 朱允熥扛着“崇明水师”的旗子,旗子走到哪里,哪里的百姓就自发地后退,给他闪出一条路来。 当朱允熥走到码头上的宽阔地带之时,沿街商铺早就自发地搬出一排桌椅,临时搭建出一个台子。 朱允熥直接扛着旗子上台,将旗杆桌子上这么一杵。 “魂兮来兮,我大明忠魂死而无悔。” “魄兮归兮,我大明英灵保家卫国!” “魂魄归来兮!” “海疆不靖,我大明乡勇死不旋踵!” 朱允熥说一句,台下的百姓跟着念一句。 虽然很多百姓压根不知这厮说的啥意思,但他们依然跟着喊。 因为这话听着解气,听着过瘾! 傅友德和冯胜见没人拿臭鸡蛋砸他们了,这才悄悄探出个头。 然而,当他们看到台子上飘扬的旗帜,以及整个码头上空响彻的魂兮归兮的吼声时,两人齐齐傻眼。 “三皇孙这戏有点过了吧?” “他这边杀了三千多倭寇,满打满算才死了不到一手之数,其中还有俩是笨死的!” “至于那些受伤的乡勇是咋回事,他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别人也就罢了,哪怕是摔伤的也是在战场上摔得!” “那几个炊事班做饭的家伙,刚才不还活蹦乱跳的颠大勺呢吗,咋就成病号了,还得被人抬着走?” 梅殷想了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三皇孙可能是想让陛下开放海禁,重开市舶司!” “本官曾经听宁国公主说起过,之前陛下考校诸位皇子皇孙,咱们这位三皇孙,就在条陈上写了开放海禁,重开市舶司的建议……” 冯胜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原来这小子是打着开放海禁的主意啊! 可开放海禁真的这样重要吗? 让这鳖孙宁愿触犯陛下的忌讳,也要行煽动百姓之举? 三皇孙此举,跟逼宫何异? 看着四周的汹汹民意,陛下若是不重赏“大明海军第一舰队”这支杂牌兵,并且重赏三皇孙,京城的百姓都不答应哟! 至于开放海禁,重开市舶司之类的事,就让陛下慢慢头疼去吧,哈哈哈! 朱元璋此时真的在头疼,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鳖孙竟然这么会玩。 一会儿筑京观,一会儿扛着旗瞎咧咧,最后还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一帮戏精,抬着一些歪瓜裂枣下船…… 这一拨又一拨的戏码,他当这是在唱凤阳花鼓吗! 还魂兮来兮! 呀呀呀,气死咱啦! 咱今天若是不把这鳖孙屁股打开花,咱都管他叫爷爷!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朱允熥,算你狠,呜呜呜…… 朱允熥见老百姓被自己鼓动得差不多了,当即扯开嗓子继续说道。 “诸位百姓,倭寇不可怕,只要咱们遵照皇帝陛下的圣旨,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要是敢来欺负咱们,咱们就杀他丫的,有多少倭寇都不够咱们杀!” 周围的百姓听到这话无不附和。 “三皇孙说得对,只要咱们拎起刀子干他丫的,那帮倭寇就不敢来欺负咱们!” 朱允熥又悄悄拍了老朱一个马屁,给自己的屁股上了一道双保险,这才开始拍卖倭寇人头。 “来来来!” “现在开始拍卖倭寇人头,十两银子起拍,欲购从速!” 朱允熥话音一落,所有百姓疯了似的喊价。 “俺要十个!” “俺要三个!” “俺……俺买不起一个,有人跟俺合伙不,从中间劈开,一人一半的那种!” 朱允熥听了这话心里连呼好家伙,这人拿倭寇人头当猪头呐,还要从中间劈开…… 不过这人的话,倒是帮朱允熥打开了新思路。 十两银子对于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贵了,可若是按照卖猪头肉那种卖法,耳朵、舌头分开卖,是不是还能多卖点钱? 正在朱允熥琢磨如何调整经营方向,优化销售模式,对产品进行精细化深加工之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老熟人。 “虎叔!” 二虎看到朱允熥安然无恙,心里也是满心欢喜。可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动辄得咎,光是板子就挨了上千下,他心里就有点小怨念。 “不敢当三皇孙这声虎叔,您还是叫我二虎吧!” 朱允熥感受到二虎有点小情绪,当即跳下台子摇着他的胳膊哄道。 “虎叔,别生气啦,我这不是怕你拦着,我才没敢告诉你嘛……” 二虎一脸嫌弃的甩开胳膊。 “少来!” “卑职这次差点被你坑死,皇爷三天两头把我按地上打一顿,你说这个事咋算!” “我送你十匹上好的湖绸!” 二虎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一匹上好的湖绸可值三十多两呢,十匹岂不是三百两银子? 三皇孙出手还真大方,这都快赶上自己一年的俸禄了! “那卑职就却之不恭啦,哈哈哈!” “赶紧跪好了,皇爷有口谕!” “哦哦!” 朱允熥一听到糟老头有口谕,赶忙恭恭敬敬地跪好。边上的百姓听到这话,也有样学样跪在地上听旨。 二虎清了清嗓子道。 “陛下口谕,着三皇孙立刻进宫,入太庙拜谒!” “另倭寇首级不得私自发卖,全部拉入宫中,献祭太庙!” 朱允熥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的意外,周围的老百姓不干了。 这要是拉到宫里去,他们去哪儿买倭寇人头? “这位官爷,你好歹给俺们留几个呀!” “刚刚俺可是跟自家祖宗夸下海口了,今年用倭寇人头祭奠他们,你全都给拉走喽,俺们咋跟祖先交代哟!” “这位老哥说得是,俺也跟祖宗打好招呼了,今天不管谁来,这倭寇人头都得卖!” “对对!” “咱们把他们给围上,不卖不让走!” 周围百姓呼啦啦一下,全都挤了上来,将二虎带来的几个锦衣卫团团围住。 二虎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百姓,苦着脸跟朱允熥说。 “三皇孙,赶紧让百姓撤了,皇爷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是敢让皇爷等久了,你的屁股可得遭殃哟!”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招呼百姓散掉。 “父老乡亲们,你们放心,这倭寇人头就是拿宫里转悠一圈,过两天就能拿出来继续拍卖啦!” “孤在这里向诸位父老 乡亲承诺,三日后本王将在吴王宫门口亲自拍卖!” “一颗倭寇人头二十两起拍!” “买不起一颗的还可以跟人合伙,或者散卖……” 周围百姓听到还能继续卖,一个个立马开心起来。只是听到朱允熥坐地起价,有些人不乐意了。 “三皇孙,你咋还能坐地起价呢,你这事干得可不地道呀!” “这是女干商行为,被皇帝陛下知道,可是要打你板子的哟,哈哈哈!” 没等朱允熥解释呢,就有见多识广的百姓替他说道。 “你个夯货懂啥,这倭寇人头入了宫,那可就沾上皇家太庙的仙气了,三皇孙才翻了一倍,已经算便宜啦!” 周围百姓听到这话,这才欢天喜地地放他们离去。 在回宫的路上,二虎悄悄地给朱允熥提了个醒。 “皇爷最近很缺钱……” 朱允熥听到这话,暗暗点了点头。 “多谢虎叔提醒,孤这次奉旨剿灭倭寇,理应向皇爷爷上缴一半战利品!” 二虎闻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三皇孙就是聪明,啥话一点就透! 朱允熥一行人刚一进宫,就被人拉到太医院进行了一番全身检查。 然而,就在朱允熥等人被脱得光溜溜的时候,腰里别着跟鞭子老朱走了进来。 朱允熥一看到老朱,赶忙怯生生地喊了声皇爷爷,朱桂等人也叫了声父皇。 “哼!” “你个逆孙还认得咱这个皇爷爷呀!” “咱还以为你玩疯了,早把咱这个糟老头给忘光了呢!” 老朱教训完小逆孙,又指着几个皇子痛斥道。 “你们几个也是,都是当王叔的人了,怎么还跟那逆孙胡闹!” “等一会儿检查完身体,都给咱去外边挨板子!” “啊……” 三人一听这话,无不苦着脸哀求。 “父皇饶命啊……” 面对三个逆子的求饶声,老朱连理都没理,只是沉着脸看向郝文杰。 “好好给咱查查,看看身上有啥暗伤没有!” “诺!” 郝文杰等一干太医,对三位皇子,一位皇孙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检查。 最后还扯开朱允熥的裤衩,检查了一下里边。 “郝太医,这儿就不用查了吧?” 郝文杰白了朱允熥一眼。 “三皇孙,这里才是重点!” “此处关乎宗庙传承,乃是要重点检查之部位!” 朱允熥听郝文杰这样说,也只好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郝文杰仔细检查一番说道。 “三皇孙,你这个皮有点长呀,要不要微臣顺手帮你切了?” “微臣最近环切刀法非常纯熟,已经帮好几个大臣子弟,治好了不孕不育症。” “您这个虽然影响不大,但以微臣愚见,还是顺手切了吧!” 郝文杰最近痴迷手术,已经到了见到多余的部位就想动刀的程度。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夹紧两腿,满脸警惕地看向郝文杰。 “你现在搞出麻药啦?” “还没……” “那你还有脸跟我提这事!” 朱允熥不在乎,可老朱却很在乎。尤其是听到郝文杰说影响子嗣之类的话,更是紧张得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郝文杰,你给咱说说,他这个影响到底大不大,真的能影响子嗣吗?” “回禀陛下,目前来说还不影响,但从医者的角度来说,还是建议环切……” “哦哦……” “那什么切的话,成功率有几成?” “十成!” “那就切!” 朱允熥一听这话,吓 得头皮都麻了。 “皇爷爷,你别信他胡诌,那手术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一个不小心就把孙儿变成太监啦!” 老朱听朱允熥说得这么严重,当即不敢冒这个险了。只是不住的催促,让太医们查仔细了,切莫落下什么病根。 老朱自己也在一旁围观,见大孙浑身上下光溜溜,连个油皮都没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不过,一想到逆孙在码头上说的话,什么身中数刀,他就气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信了这鳖孙的鬼话,他也不至于这么急吼吼地让太医来查验! “启禀陛下,三位皇子,以及三皇孙都身体康泰,没有任何外伤、内伤。” 老朱闻言心中大定,但脸上却依然阴沉着。 “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可以挨几百鞭子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给郝文杰使眼色。郝伟杰却故意不看他,重重的点下头道。 “是!” “按照三皇孙的身体,挨个几十鞭子没问题,但是再多的话,可能就会出事了……” 老朱闻言只感觉精神一振,心里都生出几分期待来。 “来人呀!” “将三个逆子、一个逆孙带到乾清宫,好生伺候他们沐浴!” “重点洗一下屁股,未来几天他们想沾水都难喽!” 本来四人听到沐浴还挺开心的,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四个人齐刷刷哭了脸。 只有郝文杰在一旁痴痴地偷笑,暗道还是皇爷想得周到,连伤口不能碰水都考虑到了。 四个人被拎到乾清宫,在几十个宫娥太监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只是每个人都高兴不起来,一想到一会儿将要挨打,更是互相埋怨起来。 “本王早就说过,扬州那地方不可能有倭寇,偏生你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非得往你皇爷爷的口袋里钻!” 朱允熥见朱桂竟然敢埋怨自己,当即不乐意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 “要不是你贪生怕死,胆小怕事,一场暴风雨就把你吓成软蛋,非得嚷嚷着要返航,咱们现在都在倭国挖银矿啦!” 朱瑛听到两人这时候还有心情吵架,也被这俩人整无语了。 “你俩歇一会儿吧,你俩都是从小挨打挨习惯了的,早就不怕疼了。” “可恨啊,本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罚呢,还是被你们俩给牵连的,呜呜呜……” 朱植也是惯犯了,虽然紧张,但却并不怎么害怕。 毕竟父皇再凶,也不敢真拿他们怎么样,无非就是打顿板子罢了。 “你们仨就别抱怨了,想想咱们这次赚的钱,还有啥不知足的!” 朱桂、朱瑛听到这话,心情顿时大好。 这次他们算是赚大了,不仅一次就收回了造船的成本,更是每人还额外赚了一万两银子。 一想到有那么多钱进账,三人对即将到来的板子都不那么恐惧了。 非但有说有笑起来,甚至还在木桶里打起水仗,你扬我一下,我扬你一下,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当老朱进来的时候,偌大的暖阁里已经被三个逆子,外加一个逆孙折腾得能养鱼了。 “这是洗完了吗?” “来人!” “将三个逆子拖出去,每人重打一百大板!” 二虎赶忙提醒道。 “皇爷,这么大是要没命的……”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们看着办,打不死就成!” “唉……” 二虎闻言对三位皇子拱了拱手,道了声得罪,随即命人将三人从木桶里拖了出来。 朱桂一想到自己要跟两个弟弟一般,被光溜溜地拖出去打板子,就感觉头皮一紧。 “ 父皇,儿子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您好歹给儿子留点脸面,让儿子穿着衣服挨打吧!” 老朱听了朱桂的话,认真地想了想道。 “朱桂就免了,给他换上衣服打发出宫吧。” 朱桂听到这话,差点以为出现了幻觉,过了好一会儿才跪下谢恩。 “儿臣谢父皇体恤,儿子回去一定……” 朱桂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父皇又开口了。 “一会儿去后宫,让郭慧派两个宫女去徐家一趟,好好斥责下徐家二小姐!” 朱桂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父皇,有啥事您冲儿子来,为难妙清干嘛!” 老朱见朱桂说得如此亲昵,竟然以“妙清”相称,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女干诈的笑容。 老十三算是打皮了,就算打他两百板子,依然是我行我素。 现在总算有个能制住他的儿媳妇,自己以后可以省点心喽,哈哈哈! “你们即将成为夫妇,夫妇本为一体,你如此胡闹,她身为你未婚妻,未曾起到规劝的责任,咱责罚她不应该吗?” 朱桂听到父皇这般强词夺理,气得脸都红了。 “父皇!” “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要责罚就责罚儿子吧,别拿人家徐妙清出气!” “拖出去!” “父皇,儿臣愿意领罚,领二百板子也行啊……” 老朱才不搭理他呢,直接命人将其轰了出去。 老朱把朱桂打发出去,对待两个小的就不那么客气了,直接命人拖到外间打板子。 两个小的也不敢争辩,只是不住声地求饶。 然而,老朱惦记这顿打可有段日子了,岂能那么容易松口。 当外间传来朱瑛和朱植的嚎叫声时,老朱冷冷地看向朱允熥。 “小逆孙,该轮到你了。” “你是自己从桶里爬出来,还是等咱把你拎出来!” 朱允熥可不想被吊着打了,那玩意太疼。因此,听到老朱这般威胁,赶忙从桶里爬出来,自己搬来一个小板凳爬上去。 “皇爷爷,孙儿此次奉旨讨贼,愿意将缴获的四十几万两白银全部上缴!” 老朱刚从腰上解下鞭子,突然听到这话顿时愣住。 “哦?” “你个逆孙竟然舍得?” “皇爷爷,孙儿就是看着您日夜为银钱操心,这才冒险出海给您搞钱的呀……”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喽?” “倒也不能说有功,起码功过相抵吧……”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抬起脚踩在逆孙的背上,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鞭子,打得朱允熥“嗷”的一声惨叫出来。 “你当咱稀罕你那点破钱!”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就算有一千万、一万万两银子又有何用!” “你知不知道,咱连册封你当皇太孙的诏书都写好了,你要是死在海上,你让咱这糟老头子可咋活!” 老朱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一边“呜呜”地哭,一边“啪啪”地打。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怔,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皇爷爷,孙儿知错了,您尽管责罚吧!”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心里的怨念顿时小了不少,可还是甩开膀子打了几十鞭子,这才打着哈欠回到床上去睡觉。 自打大孙出海,他还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呢,现在看到这逆孙平安归来,他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朱允熥在老朱走后,挣扎着从凳子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发现虽然肿起来老高,但却没有破皮,可见那老头嘴上说的不稀罕,还是看在四十几万两银子的份上,对自己从轻发落了嘛。 他早就 挨打挨习惯了,这点小伤根本不放在眼里,非但不急着上药,反而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跑出去看两位王叔的热闹。 朱瑛和朱植此时已经挨了几十板子,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 现在看到“首恶”跟没事人似的,他俩都看傻了。 “大侄子,你皇爷爷没揍你?” “没有呀!” “皇爷爷还夸我有胆有识,乃是大明皇室楷模!” “为啥?” “这不可能呀!” “我跟黄爷爷说,愿意把咱们缴获的财物全都上缴,皇爷爷一高兴就免了我的罚,哈哈哈!” 两人听到这话齐齐傻眼,随后就是破口大骂。 “朱允熥,你没权利那样做!” “此次缴获的财物还有我俩一份呢,你不能替我俩做主!” 朱允熥闻言坏坏的笑笑道。 “那咋办,皇爷爷已经收下了,还夸了你们俩呢……” “要不,你俩一会儿亲自去找皇爷爷说,说你俩不想捐了,让皇爷爷把钱给你俩退回来?” “我……” “朱允熥,算你狠,呜呜呜……”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太子妃又咋惹到你了? 朱瑛和朱植两兄弟,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找父皇要钱啊。 现在见大侄子把他们俩的钱拿去讨好父皇,两人心里是又气又恨,又不敢当面抱怨,只能哇呜哇呜地哭着。 朱允熥见俩人真信了,赶忙跟两人说了实话。 “骗你们的!” “我确实答应给你们父皇钱了,但是从我的那部分里出,你们的银子我一分都没动!” 两人听朱允熥这样说,满脸的不敢置信。 “大侄子,你没骗我们吧,我们跟你不同,我们穷得很,就指望这次赚的钱盖王府呢!” “骗你们干嘛,你们那点小钱,皇爷爷才看不上呢!” 二虎见几人唠起家常,当即无奈地提醒道。 “三皇孙,你们能不能等会再唠,起码等卑职行刑完毕的呀!” 朱允熥见二虎这样说,赶忙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朱植、朱瑛看他这个起身动作,顿时知道这孙子又撒谎,父皇肯定在里间给这孙子吃小灶了! 朱允熥确实打得不重,可再不重那也是几十鞭子,还是老朱头卯足了力气给他的教训。 因此,必要的疼痛还是有的,只是他装成没事人一样,故意来气两个王叔。 “虎叔,差不多打几下得了,皇爷爷主要是生我的气,打完我气也就消了,就不要为难我十四叔、十五叔了。” 二虎闻言点点头道。 “话虽这样说,但皇爷说了,一百板子少一下都不行,还是让卑职打完吧!” “好吧!” “你快点打,等你打完我还要带他俩去分钱呢!” “好嘞!” 接下来的板子就比较敷衍了,不过是为了凑数而凑数。 朱允熥见两人都不喊了,赶忙提醒道。 “你俩配合点,一会儿让屋里那老头听到动静不对,肯定会出来查验的!” “哦哦!” “还是大侄子提醒得对!” 朱植赶忙“嗷嗷”叫起来,朱瑛比较腼腆,可一想到不用真挨板子,也羞涩地跟着喊起来。 不多时,两人的板子打完,拍拍屁股跟没事人似的,换上衣服就跟朱允熥去宫门口分赃。 二虎见状赶忙跟上,然后找了个板车,拉着自己的二十匹湖绸,喜滋滋地回家讨媳妇欢心去了。 朱植、朱瑛两人,忙着大秤分金的时候,刚从长宁宫哭诉一番的朱桂正好出宫,在看到这一幕后果断地加入其中,命人把自己的一万两银子给装上车,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在其走后,郭慧妃领着一干狗腿子来到宫门口,看到满地堆放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这妇人的眼珠子都闪烁着母龙的光辉。 “还得是咱家小熥熥,不像咱家那个逆子,只知道管咱要银子,从来不想着往宫里拉银子!”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前帮把手!” “诺!” 随着郭慧妃一声令下,几十个太监、宫女上前帮着搬银子。没多一会儿,四十万两银子就入了皇宫府库。 朱允熥又从倭寇手里抢来的一干绫罗绸缎中挑出几百匹上等的,让郭慧妃给后宫的一干小奶奶们做点像样的衣裳。 给郭慧妃感动得直夸朱允熥是好孩子,还特意领着他去后宫转了一圈,让担心他的后宫嫔妃好好看看,省得她们天天跑自己这儿打听。 老朱一觉醒来,外边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他舒服地伸个懒腰,来到外间没见到那逆孙,心里就是一阵发慌。 “那逆孙又跑哪儿去了?” “回禀皇爷,三皇孙被郭慧妃拉到后宫,接受一干妃嫔的感谢去了。” “感谢?” “回禀皇爷,三皇孙送给后宫三百匹上好丝绸,说好给您的四十万两银子,也被惠妃娘 娘入了库。” 老朱一听这话,气得扶额痛呼。 “完了!” “银子进了那母貔貅的手,再想抠出来比登天还难!” 老朱说完这话,登时没好气地骂道。 “你是死人啊,咋不说拦着点!” “回皇爷,奴婢倒是想拦着来着,可惠妃娘娘根本没给奴婢机会呀。而且惠妃娘娘手底下兵强马壮的,奴婢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呀……” 老朱也只是抱怨下,没想着秦德顺真能拦住后宫那只母老虎,只是一想到银子没了,心里有点郁闷罢了。 “御膳房那边准备了吗?” “回皇爷,已经准备下了,都是三皇孙爱吃的菜!” “嗯!” “一会儿派人去后宫把那孙子叫回来!” “都多大个孩子了,还见天的往后宫跑,也不知道避嫌!” 秦德顺听到这话,不由躲在后边偷偷撇嘴。 虽说年长皇子不能随意出入宫禁,乃是历朝历代的规矩。但三皇孙才多大,去个后宫怎么了? 没见代王殿下,刚刚还去后宫找郭慧妃求情,不让郭慧妃斥责徐家二小姐吗? 这老头肯定是又酸了,酸他大孙跟郭慧妃亲近,嘿嘿嘿…… “三皇孙为人至诚至孝,后宫的娘娘们偏爱他几分也是应该的,皇爷就莫要苛责了……” “要你多嘴?” 老朱呵斥完秦德顺,就再次化身劳模皇帝,开始坐在龙椅上办公了。 他先是给礼部发了道旨意,让他们筹备一下,明天在太庙祭祀历代先王。又命人将京里的勋贵,三品以上的***通知个遍,让他们明天来太庙拜谒。 最后汇总之前请功的文书,将他们全都放在一起挨个批示。 在老朱忙碌之时,朱允熥那边也没闲着。刚从后宫出来,就被四个小丫头片子给缠住了,朱明月领着三个妹妹,围着朱允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三哥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三哥你看,小明珰想你想得都瘦了!” “瘦了吗?” 朱允熥俯下身子,捏了捏朱明珰胖乎乎的小脸蛋笑道。 “哎呀,是瘦了,瘦得一只手都要捏不住了,哈哈哈!” “走!” “跟我去宫门口,我这次也给你们带不少好东西,你们的嫁妆能更丰厚了!” 四人听到这话立马开心起来,朱明玉和朱明珰两个小的更是开心的直拍巴掌。 相对来说,朱明月和朱明兰两姐妹,已经快到了及笄的年纪,知道嫁人是怎么回事了,脸上浮现羞涩的红晕。 “三哥哥就会胡说八道,我们才不要嫁人呢,我们永远陪着三哥哥……” 朱允熥才不信她们的鬼话呢,跟她们调笑一番问道。 “对了,你们最近咋样,吕氏有没有欺负过你们?” 朱允熥可以直呼“吕氏”之名,但四只小郡主可没这个胆子。 朱明月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颇为幽怨的道。 “太子妃对我们还好,只是不让我们去大本堂了,每天把我们圈在太子府里做女红……” 朱明兰则是低下头暗暗垂泪,一句话都不肯说。 其他两个小的闻言,赶忙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三哥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太子妃天天欺负我们,不让我们去大本堂读书,也不让我们出去玩耍,天天找姑姑教我们干活,干不好还打我们!” “你瞅瞅我这小手,都被针扎成筛子啦,呜呜呜……” 朱允熥看到朱明珰满是伤口的小手,当场就变了脸色。 “她吕氏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欺负你们!” “你们放心,三哥这就去训斥那个狠毒的 女人!” 朱明月和朱明兰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赶忙拉住朱允熥。 朱明玉和朱明珰则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叫好,觉得总算有人回来替她们出头了。 朱明月当即训斥道。 “你们俩可赶紧闭嘴吧,还不赶紧拦着三哥!” “要是三哥真去找太子妃闹,咱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朱允熥听到朱明月这样说,顿时不解地问道。 “这是为何?” “哎呀……这话我们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三哥哥,您还是别问了,就当没听到小明珰刚刚说的话吧……” 朱允熥见状,当即抱起小明珰。 “小明珰,你知道是咋回事吗?” “我知道!” “大姐姐跟我们说,说我们将来的婚配,都是要太子妃点头的!” “若是得罪了太子妃,太子妃给我们找个瞎子、瘸子嫁了,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这样啊……” 朱允熥闻言心里有底了,安慰几人道。 “你们先去给郭慧妃请个安,以后照常去大本堂读书,不用理会吕氏的话。” “这……” 朱明月等人闻言心中一喜,她刚刚隐晦地提了这么一嘴,就是想继续去大本堂读书。 但一想到吕氏毕竟是太子府主母,是她们名义上的母妃,她心里就一阵打鼓。 “三哥哥,这样行吗,会不会惹怒了太子妃?” “不会!” “我会亲自跟她去说!” 朱允熥撂下这句狠话,当即命人将四个妹妹送进后宫,让她们去给郭慧妃请安。 至于他自己,则拎着一张嘴就去了太子府。 吕氏早就听说他平安归来了,心里正恼恨老天无眼,没一个大浪把这逆子给淹死呢,就听人说这逆子求见。 吕氏本来不想搭理朱允熥,知道他过来保准没好事。可一想到自己最近正在努力打造“贤惠”的名声,也就使劲挤出一个笑脸,命人将其给叫了进来。 “哎呀呀,吾儿真是担心死母妃了,天可怜见,幸亏有皇天护佑,让你平安归来了!” 朱允熥毫不客气地撕破脸道。 “太子妃,咱们俩就别整这假惺惺的了,你儿子是朱允炆,你何曾关心过我?” 吕氏听到这话,气得牙根都痒痒,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但脸上还得挂着得体的笑,哪怕这笑容再僵硬,也不能垮掉。 “既然你这样说,那母妃就不留你用膳了。” “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太子妃,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以后四个王妹的婚事跟你无关,我这个当王兄的会替他们找好婆家!” 吕氏听到这话蓦地一笑,暗道朱允熥过于天真。 自古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还就不信了,京城里哪家的勋贵,会撇下自己这个正牌太子妃,跟一个小孩子议亲。 “朱允熥,我知道你对本宫有成见。” “但教导朱明月她们规矩一事,本宫可没有丝毫私心,完全是出于太子妃的责任,想让她们懂点规矩,将来嫁出去不折损皇家的颜面。” 朱允熥闻言眉毛一挑,满脸不信的道。 “你会有这般好心?” 吕氏苦涩的一笑,淡淡的说道。 “随你!” “反正教导朱明月她们之事,本宫问心无愧。你就算是告到你皇爷爷那儿,你皇爷爷也挑不出本宫的错处来!” “是吗?” 朱允熥见吕氏说得这么笃定,心里也有点吃不准了,难道吕氏真转性了,想做点好人好事?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就被 朱允熥抛诸脑后了。 他对吕氏的成见根深蒂固,才不信她有这个好心呢。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的王妹也不用你教!” “我自然会给她们找最好的师傅,教她们最好的礼仪和规矩!” 朱允熥撂下这句狠话就去了后宫,郭慧妃正命人给四个小丫头量尺寸,打算给她们做新衣服呢。看到朱允熥又回来了,赶忙开口问道。 “小熥熥,你这是咋了,可是在哪儿受了气?” 朱允熥将太子妃一事说了一遍,郭慧妃指着他的额头训斥道。 “你呀你!” “让郭奶奶说你点什么好呢,你虽然心疼妹妹们,但也不能阻拦太子妃教她们规矩呀!” “瞅瞅你这四个妹妹,都被你惯得跟野孩子似的了,再这么放纵下去,将来可只能剩在宫里嫁不出去喽!” 朱允熥赌气的道。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养她们一辈子!” 朱明月和朱明兰闻言,立马羞涩地红了脸。朱明玉和朱明珰则没心没肺的拍着手,欢天喜地的说着好呀好呀,让三哥哥养一辈子。 郭慧妃听着朱允熥这般孩子气的话,将其拉倒一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小熥熥,郭奶奶知道你心疼妹妹,但这事真不是这般简单的。” “你这四个妹妹要想寻个好人家,还真得跟吕氏多学点女红、规矩。” “吕氏当年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就是现在放眼整个京城,在礼仪、规矩、女红、琴棋书画方面比吕氏强的也几乎没有。” “你的四个妹妹,能得吕氏教导,那是她们的造化。就是出去议亲的时候,说一句得太子妃亲自教导,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而且,吕氏已经跟我说了,想给四位郡主选一些青年才俊,文官清流嫁了。” “这可是寻常公主都没有的福分,你怎么能拦着呢,你总不希望,你的四个王妹,将来随便找个勋贵去联姻吧?” 郭慧妃这话倒是不假,如果让老朱去指婚,那这四个小郡主必然会被他拿去跟勋贵联姻,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朱允熥本就是聪明之人,一听郭慧妃这话就明白了。只是他心里依然不爽,总觉得吕氏别有用心。 “郭奶奶,咱们自己找文官联姻不行吗?” 郭慧妃闻言微微一笑道。 “你皇爷爷啥名声,你心里没点数吗?” “要是真让你皇爷爷去提亲,朝中哪个文官当得起这个面子?” “本宫的面子倒是不值钱,但本宫啥出身,你个小猢狲心里不知道吗?” “本宫才认识几个文官,又上哪儿知道谁家有年龄匹配,才貌双全的如意小郎君去?” “所以,这事你就放心地交给吕氏去办,吕氏不会亏待她们四个的。” 朱允熥闻言心有不甘的说道。 “跟武将勋贵联姻,也没啥不好的吧……” 郭慧妃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去问问你那四个妹妹,看看她们是愿意嫁给文官清流,还是愿意嫁给武将勋贵。” 朱允熥看向朱明月和朱明兰,两个小丫头一直偷听这边谈话呢,见状赶忙羞涩的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朱允熥一眼。 郭慧妃见状吃吃笑道。 “这回你明白了吧,其实她们心里乐意着呢,就是跟你抱怨一下吕氏太过严厉了而已。” 朱允熥听到这话,暗骂那两个大的没良心,为了嫁给读书人连脸都不要了! 不过转念一想,对于大明的公主、郡主来说,能嫁给一个读书人,确实好过嫁给一群大老粗…… 郭慧妃见朱允熥还是转不过这个弯,又出言劝解道。 “你就放心吧,不是还有郭奶奶帮你盯着吗, 如果吕氏挑的人家不好,我这关也过不去呀!” 郭慧妃宠溺地捏了捏朱允熥气鼓鼓的脸蛋,将其捏憋了还不算,又拍上几下才将其打发走。 “快去吧,你皇爷爷还等着跟你用膳呢,刚刚都派人过来催过了,莫要让他等急了!” “哦……” 朱允熥满心郁闷地出了长宁宫,满脑子都是如何破局。可他一直走到乾清宫,都没能想出个好办法。 毕竟关系到男婚女嫁之事最是复杂,又要讲出身,又要讲门第,还得讲郎才女貌,琴瑟和谐。 因此,就算他智计百出,面对这种事情也是有种无从下手之感。 如果真因为自己贸然插手,给自己找了几个败类妹夫,自己会愧疚一辈子。 老朱看到大孙撅着个嘴,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心里顿时心疼起来。 “哟哟哟,瞅把咱大孙给气得,这是谁这么不开眼啊,把你给气成这样?” “皇爷爷,孙儿心里苦……”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就慌了神,这孩子得受了多大委屈啊,竟然能说出个“苦”字。 赶忙伸手拉过大孙,将其一把抱在腿上哄着。 “大孙,你这是咋了,谁敢让你受苦,咱就扒了谁的皮!” “太子妃!” “是太子妃,呜呜呜……” “呃呃……太子妃最近不是挺消停的吗,天天忙着教导四位郡主,又咋惹到你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皇爷爷,倭国那边有个矿…… 朱允熥见老朱也这样说,哭得更伤心了,只感觉自家那四棵可爱的大白菜,要被吕氏那恶婆娘给祸害了。 “才不是呢!” “吕氏一定没安好心,一定会暗中苛待妹妹们,我不能把妹妹们交给她教导,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般孩子话,也是一阵无语。 这孩子对吕氏的偏见也太大了吧,人家好心好意教导他妹妹,他竟然还怀疑人家? “大孙啊,吕氏请示过咱,咱也是答应了的,你就别为这事操心了……” “皇爷爷,您是皇帝呀,您说把谁嫁给谁,谁还敢不乐意吗?” “凭啥要沾她们吕家的光,咱们皇家的面子就这么不顶用吗?”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 “你以为当皇帝就能为所欲为,想干啥就干啥呀。” “咱就算能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人家夫妻恩爱上去?” “你大姑姑嫁给李善长家的长子,本来夫妻还挺恩爱的,可咱把李善长全家都杀了,你说你大姑姑那日子还能好过吗?” 老朱说到这儿,心里也是一阵唏嘘,感觉愧对大女儿。 但他的有愧,仅局限于没给大女儿找个好人家。至于杀李善长一家吗,杀了也就杀了,大不了百年之后去地底下跟李善长说道去。 “所以说,吕氏愿意操心你那四个妹妹的婚事,那是她们四个的造化,你就别跟着乱掺和了,免得影响你四个妹妹的前程。”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不服气了。 “凭啥我就是乱掺和!” “凭啥我就影响她们前程了!” “我大明未来皇太孙的妹妹,未来大明皇帝的妹妹,配什么人家配不上,哪里轮得到她吕氏来指手画脚!” 老朱听到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当即将逆孙翻过来放在腿上,噼里啪啦地教育一遍。 “咱还没昭告天下呢,你还不是咱大明的皇太孙,你哪来的脸说这个话!” 朱允熥“嗷嗷”叫了两声,听到这话当即反问道。 “您老刚刚不是说了吗,已经写好册封我为皇太孙的圣旨啦,难道您老晃点我?” “咱是写了,但咱还没颁下去呐!” “你这么大声嚷嚷,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哦哦……” “那您老快点打,打完了我好去看看圣旨长啥样,嘿嘿嘿……” 老朱见逆孙竟然还有心情笑,恼怒地重重打了两下,就把他扔地上滚蛋了。 朱允熥得了自由,赶忙跑到御案上一通翻找,只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皇爷爷,您把圣旨藏哪儿啦!” “在桌子上的紫檀木匣子里!” 老朱闻言扯着脖子对外喊了一嗓子,随即重新端起酒盅,美美地喝上一口。他这边刚放下酒杯,就看到大孙乐颠颠地拿着一卷圣旨跑了过来。 “哇嘎嘎,这就是册封我当皇太孙的圣旨,我可得好好看看!” “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 “朕先是立皇长子朱标为储,奈天不假年,英年早逝。” “现遵照古法,择嫡长孙朱允熥为继位。” “朕孙允熥,天资聪颖,日表英气。更兼为人孝悌,勤于王事,屡建奇功。” “扬国威于海上,逞凶顽于边陲。兴教化于京畿,施恩泽于百业。” “兹正位东宫,册封为皇太孙。” “望尔敬天惟谨,抚军监国。恩威怀服,其心用永。固于邦家,尚慎戒之……” 任是朱允熥厚脸皮,可看到皇爷爷在圣旨上如此称赞于他,依然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皇爷爷,孙儿没您说得那么好,孙儿还时常气您来着……” 老朱闻言翻了翻眼皮,心道这鳖孙还知道自己顽劣呀。 “看完啦?” “看完了就赶紧给咱放回去!” “你以后要是再敢乱跑,不听咱的话,咱就把圣旨上的名字换成别人!” “哼哼!”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颠颠地把圣旨放回去,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老朱旁边给老朱夹菜、倒酒。 老朱见大孙这般乖巧,开心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一会儿说想吃这个,一会儿说想吃那个,总之哪个菜离他远,他就想吃哪个。 这老头不为了吃菜,就为了溜孙子玩。 “皇爷爷,我觉得圣旨上还能再加几句,比如说钟灵毓秀呀,聪明伶俐呀,乖巧可爱啦……” 老朱听这孙子大言不惭地自卖自夸,听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你可闭嘴吧!” “赶紧坐下吃饭,少想那些没用的!” “另外,圣旨的是不许出去瞎嚷嚷,要是让外边那些文官知道,又该跟着瞎起哄了!” “哦哦……”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这才站在桌子边上开心地吃饭。老朱见他这个样子,故意逗弄他道。 “咦!” “你咋不坐着呢?” 朱允熥闻言白了老朱一眼。 “还不是某个坏老头,拿鞭子抽打有功之人!” 老朱听到这话,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拿过手帕擦嘴。 “你自己慢慢吃吧,咱先去外间批折子了!” “一会儿吃完了赶紧给咱滚过来,把之前落下的功课给咱补了!” “啊?” “我不都是皇太孙了吗,咋还要补功课!” 老朱闻言气急败坏地道。 “谁说你是啦!” “你现在还只是个小鳖孙,咱还没正式册封你呢!” “你要是再不听话,咱就把你吊起来打!” “哦哦……” 朱允熥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然后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 老朱知道这孙子故意磨蹭,但想着他在海上颠簸了那么些日子,身子一定很劳累,也就随他去了。 这也是老朱满腔怒火,可打到大孙的身上时,却只是轻飘飘的几鞭子的缘故。 老朱又等了半个时辰,还没见那逆孙的动静,小暴脾气再也忍不住了。 他气哼哼地起身,想着去教训那逆孙一顿,来到偏殿之时,却只见那逆孙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老朱见状顿时生出一万个心疼,赶忙俯下身子将逆孙给抱起来,放到里间的床榻上安顿好,这才恋恋不舍地去外间批阅奏折。 他这边刚批阅没多一会儿,就听闻有人禀报,说信国公、宋国公、颖国公,连同几位尚书一起求见。 老朱想都没想就命人将他们给带进来,因为就算他们不来,他也想派人去叫他们了。 这次朱允熥只带了一千多人,就能把倭寇杀得丢盔卸甲,可谓是给朝廷挣了大大的脸面。 别看他嘴上说得嫌弃,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 “几位爱卿前来,可是为了咱大孙那只舰队?” 兵部尚书茹瑺闻言老脸尴尬地一红,他上次从朱允熥手里抢了个兵器作坊,最后被自己管得稀烂,已经让他成为朝堂上的笑柄了。 但这次为了朝廷,为了法度,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走一遭。 “回禀陛下,微臣觉得朝廷对待三皇孙不公!” “哦?” 茹瑺一开口,不仅是老朱蒙了,就连其他三位国公也蒙了。 他们仨之所以赶过来,乃是向陛下谏言,让陛下增强大明水师之实力的。 现在听到茹瑺 也为朱允熥说话,几个老将心里顿时生出不小的疑惑。 难道说,这老倌也弃暗投明啦? “茹瑺,你这话是何意?” “陛下,微臣觉得应该给随同三皇孙出征的将士们一个名分,将他们编入大明军户,使之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哦哦……”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这是来抢人的。 因为按照大明法度,大明所有军队都归兵部调遣。一旦将大孙的手下编成军户,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兵部人。 不过这事倒也符合朝廷法度,不算啥过分的要求。 三位老将听到茹瑺的话立马不干了。 “陛下,三皇孙是可以统御三卫兵马的,不妨将此次出征之将士,单独编练为水师,专属三皇孙个人统管。” “这样啊……” 茹瑺见皇帝陛下的思想有点倾斜,赶忙补充道。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朝廷至今还没有敢跟倭寇一战的水师,此等强军定要控制在朝廷手上!” 冯胜见茹瑺如此不要脸,当场就扯开破锣嗓子大骂。 “茹瑺,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三皇孙这一千多人,没吃朝廷一个子的饷银,也没吃朝廷一粒粮食,你凭啥说拿走就拿走!” “谁说本官白拿啦?” 茹瑺说完这话,郑重地朝着老朱行了一礼。 “陛下,微臣建议从大明各处卫所,抽调一万五千精锐,充作三皇孙的专属卫队!” “而且,这些人的饷银、兵器、铠甲、马匹,兵部和户部都会尽力筹措……” 户部尚书陈宗理听到这话,也赶忙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虽说现在户部吃紧,但如果三皇孙愿意让出这支舰队,微臣还是会尽量筹措一番,尽可能地让三皇孙满意的。” 冯胜、傅友德、坐轮椅的汤和听到这话,反倒不好意思插嘴了。 文官那边能给出这个价码,已经算是良心价了,而且是超值。 正常来说,藩王就藩的卫队,很多都是到了地头上临时招募的,朝廷根本不管一文银子。 如果朝廷真负责三皇孙卫队的饷银,这事还真可以商量。 老朱闻言也颇为心动,正好他本就不愿意大孙总往海上跑,正好借这个机会,都给他换成骑兵。 “这事也不是不行,但总得问过咱大孙再说。” “陛下,何不召三皇孙出来,询问一下三皇孙的意见?” “咱大孙睡觉呢……”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不敢言语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地小了几分,生怕把皇帝的宝贝大孙子给吵醒。 “对了,你们说说,为啥咱大孙只用了一千多人,就能把倭寇打得抱头鼠窜?” “相对来说,咱们朝廷这么多年,也出动了不少卫所军,咋就没这么大战果哩?” 兵部尚书茹瑺想了想道。 “陛下,微臣得知,三皇孙发明了一种新式火铳,威力较之大明现在配发的三眼铳,火铳等强出数倍,射程更是奇远,可达百步开外!” 三个老将听到这话,全都不屑地撇撇嘴,对茹瑺这个书呆子说的话嗤之以鼻。 “微臣还听说,三皇孙手下都是锦衣卫子弟,训练有素,令行禁止……” 三个老将听茹瑺这样说,更是笑出声,直至老朱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捂着嘴巴去一旁偷笑去。 茹瑺被三个人笑得一阵郁闷。 “敢问三位老将,本官说的可曾有错?” 傅友德比较厚道,只是笑笑不说话。冯胜可就不惯着茹瑺了,当场就拎着个嘴巴上来开怼。 “错大了,错得离谱!” “咱来问你,咱大明的卫所军就不训练有素,就不令行禁止啦? ” “可凭啥咱大明的卫所军,打不出这么大的胜仗哩?” “这并不是训练的关系,也不是武器的关系,实在是……” 冯胜说到这儿,朝着老朱拱拱手道。 “陛下,您也是带过兵的人,您应该知道是为啥,微臣就不多说了……” 老朱闻言无奈的点点头,他也想到是为啥了,但却不能认。 茹瑺见冯胜吞吞吐吐的,当场就不乐意了。 “冯大嘴巴,你好歹也是个武将,说个话咋跟个娘们似的,变得婆婆妈妈了呢!” 冯胜哪受得住这个刺激,当场就怼了过去。 “你才是娘们哩,你全家都是娘们!” “三皇孙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三皇孙敢私分战利品,手底下的小兵见到好处了,那还不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上呀!” “至于你所说的武器啦,训练啦,都不过是表象而已。” “虽说有那些会打得更好,但若没有重赏,你以为小兵会给你拼命?” “因此,这支水师,只有放在三皇孙手里才最有用,一旦收到你们兵部,这辈子都别指望他们能打胜仗了!” 老朱赶忙打断冯胜的话。 “够了!” “再敢咆哮朝堂,咱就命人把你拖出去!” 冯胜见老朱这样说,这才气哼哼地朝老朱拱拱手,然后躲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事实上,老朱也猜到这一点了,但却不能承认这一点。 因为领兵大将私分战利品乃是重罪,此举有邀买军心之嫌。 因此,哪怕他知道限制领兵大将,会有损朝廷军队的实力,但他也只能这样做。 否则,大明就得沦落到唐末那般军头林立,藩镇割据的局面。 “那就单独成立一支玄武水师好了,将崇明水师也并入其中,驻地就设在崇明岛即可。” “依然归于三皇孙统领!” 老朱一锤定音,众人顿时不再争论,开始聊起别的话题,比如说财政问题。 “陛下,听闻三皇孙此次缴获颇丰,不知可否划拨户部点,先给京官这个月的俸禄发了……” “陛下,兵部也有些在册的老兵,到了退伍的年纪,应该给予一定的赏赐……” “陛下,近日城外聚集了数千灾民,急需朝廷救济……” “陛下,皇宫也该修缮了……” “陛下,臣等告退了……” 三位国公一看文官开口要钱,顿时没兴趣听了。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增强大明水师的力量,现在见老朱已经重视起来,也就不再多留了。 老朱一听三个尚书都来找他要钱,顿时就有点不耐烦,朝着众人挥挥袖子,一股脑全都赶了出去。 咱这刚入账四十万两银子,咱自己还没捂热乎呢,一个个就急吼吼地来要钱,这简直成何体统! 再者说,进了郭慧妃那母貔貅手里的银子,想要扣出来难如登天! 他这个皇帝都没辙,就不信这些关润有辙。 老朱在打发走众人后,顿时跑到里间瞅了一眼,见大孙正趴在床上看杂书,当场就把他胖揍一顿。 “咱当你是舟船劳累,心疼你,想着让你睡一觉,你竟然偷偷趴在被窝里看杂书!” “看咱不打死你!” “啪啪啪!” “皇爷爷饶命,孙儿看的不是杂书,乃是航海方面的书!” “哦?” “咱瞅着上边花花绿绿的,挺多图画……” “这是海图呀!” “您看这里,这里就是日本岛,这里是朝鲜……” “皇爷爷,孙儿跟您说,这个叫根岛县有个世界上最大的银矿,名叫石见银山!” “您听听这名字,银山呀!” “据说那地方银子可多了,随便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几百两银子!” “咱们大明要是出兵把这儿占了,您就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啦!” 第二百七十六章 老不正经的冯胜! 虽然老朱杀官杀得挺狠,但对于对外用兵一直非常谨慎。 哪怕是对付北元,也多数是小规模用兵,一点点啃食北元的生存空间,从没想过一劳永逸之法。 因为他充分吸取了北元灭亡的教训,北元若不是对土地那般贪婪,什么犄角旮旯都想踩上一脚,也不至于亡国啊。 因此,哪怕他缺钱缺得都恨不得卖皇宫,但对于海上之事依然不是很热衷。 “你就省省吧,咱没治你私自出兵,私自打制火器之罪呢,你个小逆孙竟然还敢忽悠咱对倭国用兵,真是讨打的很!” “皇爷爷,那您不缺银子啦?” “嗨!” “自打咱当了这个皇帝,手头啥时候宽裕过?” “银子这东西,挤一挤总是有的,咱先把不紧要的事情放一边,可着紧要的事情来就行了!” “这就是治国之道!” 老朱说到这儿,脸上颇有自得之色,那满含期待的小眼神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让大孙夸他几句,哪怕夸他个英明神武,天纵之才他也虚心接受了。 然而,朱允熥满脑子还是琢磨如何去日本挖矿呢,哪能猜到老朱这点小心思。 “皇爷爷,要不能再考虑考虑?” “考虑啥?” “咱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再敢跑海上去,信不信咱转手就把册封诏书撕喽!” 朱允熥闻言不屑地撇撇嘴,哪怕他知道糟老头在故意吓唬他,他也不敢乱跑了。 当然,他才不会承认自己胆小,怕被海浪给吞了呢。 “皇爷爷,您治国的思路也不怎么样,这不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嘛!” 老朱听到这话,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当场就炸毛了。 如果是官员说他不会治国,他也就说拖出去砍了了事。要是百姓说他不会治国,他也就一顿板子打出去了事。可唯独大孙说他不会治国,就跟拿小刀在他的龙鳞上戳似的,临了还得扎上一刀。 “你懂什么!” “治国可不就是这样,你见哪个朝代钱多得花不完了,不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吗!” “秦朝呀!” “秦朝北修长城,内修驰道,还修着秦始皇陵和阿旁宫……” 老朱打断大孙的话,一脸戏谑地说道。 “所以大秦二世而亡啊!” 朱允熥闻言一阵愕然,随即悻悻地道。 “好吧,您老英明!” “对了,皇爷爷您真打算让我成立玄武水师,还把崇明水师给我?” 老朱闻言把逆孙往里边推推,随即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道。 “那是自然!” “你要是能保江南百姓不受倭寇袭扰,这不仅于国有功,对江南百姓更是莫大的恩德,他们会死心塌地地支持你!” “只是现在朝廷缺银子,拨不了多少军费给你。不过,你可以以战养战,就像先前那般,每次缴获分一半给朝廷,剩下的一半全归你自己处置。” 朱允熥闻言小脸当即垮掉。 “皇爷爷,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孙儿这次之所以能缴获这么多,那是倭寇十几年的积累。” “以后再出海打倭寇,可就没这个便宜可占了。打上一年别说缴获了,可能还得赔上几十万两银子。” 老朱听大孙这么说,当即理解地点点头,暗想咱自家大孙就是聪明,哪怕打了这么大的胜仗都没烧昏头。 只是一想到要养水师,老朱就是一阵头疼。 他当年也不是没养过水师,打陈友谅的时候,也是倾国之力搞出来几千条船,那花钱跟流水似的,可把他心疼死了。 因此,在打完陈友谅后,他立马就绝了建水师的念头,只保留几支常备军,负责主要河流湖泊的安全,其他地方就全 都随缘了。 “那你觉得该咋办?” “皇爷爷,您要是让我重启市舶司,让我跟番商做生意、收税,我就有钱养海军啦!” “这个嘛……” 老朱故意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直至大孙把他胳膊都快摇断了,这才嘿嘿笑着说道。 “准了!” “但只准在松江府开市舶司!” “松江府现在是你的封地,你爱咋折腾咋折腾,只要不搞得天怒人怨,让万民上书骂你,咱都不管!” “哈!” 朱允熥闻言那叫一个开心,对着老朱的大猪头就是一阵乱啃。 “皇爷爷,孙儿又想到一件事情,孙儿打算建一所皇家女子学堂,专门教授皇家公主、郡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您觉得如何?” 老朱闻言眉毛一挑,心道这孙子咋还没忘了这茬,他就成心跟吕氏过不去了吧? “那女红呢?” “女红就不学了吗?” “女红那玩意学了有啥用,咱们皇家贵女,还用绣花卖钱呀!” 老朱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大孙的脑袋。 “你呀!” “你别看现在咱们是皇家,但咱们要居安思危!” “万一将来咱大明没了,她们学会女红,也好凭本事养活自己啊!” 朱允熥从没想过老朱想得竟然这样深远,竟然还想着让皇室子弟有一技傍身。 可如果要学养家糊口的本事,那他可会不少赚钱小妙招呢。 “皇爷爷,其实不用学女红也能养家。” “孙儿就懂很多赚钱的办法,完全可以教给宫里的公主,还有我那四个妹妹呀!” “比如说炒菜、制药、看病、炸薯条……哦,现在还没土豆,但可以做凉粉,卖烧烤之类的。” 老朱听着大孙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只感觉这些玩意还没绣花来得干净省事呢。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夸这逆孙,还是该骂这逆孙了。 “你别忘了,还有吕家的名声呢。吕氏可是京城有数的才女,经她调教出来的郡主,说出去都好听不少!” “皇爷爷,我有师傅呀!” “我匀一个师父给她们,让她们拜入大儒门下,别说区区文官清流,就是衍圣公的儿子,都得上赶着来求亲!” “这个嘛……” 老朱还真有点心动了,如果宫里的公主、郡主真能拜入名儒门下,还真给皇家长了不少脸。可一想到自己一干皇子还没人教呢,老朱心里又有点郁闷。 “大孙呀,你那些王叔还没人教呢,要不要……” “不是有方师傅教他们吗?” 老朱闻言气急败坏地道。 “那能一样吗!” “总之,你要是能说动你师傅入宫当先生,顺带着连你那些王叔也教了,咱就准了你这件事。” “否则,此事休要再提!” 朱允熥闻言噌地从床上爬起来。 “那我现在就去!” “你急啥,明天再出宫也是一样的……” “孙儿一刻都等不及!” 老朱看着火急火燎跑出去的大孙,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这猴急的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看来还得找机会磨炼他一番哟! 朱允熥出了宫就直奔杨新炉家,一般来说,高明和秦亨伯两位师傅,都是在杨家扎堆的。 今天也不例外,朱允熥直接将三个围坐着喝茶的老头堵了个正着。 三个老头一看到朱允熥,当即上前训斥一番。 “三皇孙,您乃堂堂皇室贵胄,身上更是担负着社稷传承之重任,岂能以身犯险,亲自去跟倭寇拼刀子呢!” “你真是太让吾等失望了,吾等一致觉得 辞馆,以后不教你了!” 杨新炉说完这话,就气鼓鼓地装作要收拾行李回家,其他两人也在一旁帮腔,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朱允熥见状也不上去劝,只是找一只干净的茶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滋溜滋溜地喝了起来。 三个老头本就是装腔作势,见朱允熥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脑门上顿时有点见汗。 “三皇孙,我们可真走啦?”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我们真走了?”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你不挽留我们一下?” “为啥要挽留,你们又没真想走,哈哈哈……” 三人听到这话,气急败坏地重新坐回去,将身上的包袱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三皇孙,您不能总这样,现在是夺嫡的关键时期,你总以身犯险,会让人觉得你不稳重!” “杨兄说得有理,三皇孙你确实该改改了,我们三个虽说舍不得您,但您若是一直我行我素,我们也只能归隐田园喽……” 朱允熥见三人这样说,当即给他们交了个实底。 “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皇爷爷连册封我的圣旨都写好了,只是等个合适的日子就颁布。” “啥?” 三人听到这话,再也顾不上生气了,赶忙凑了过来。 “三皇孙,您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您说……” “我说皇爷爷已经写好册封我的圣旨啦!” “您亲眼所见?” “那是自然!” “是我亲自从皇爷爷御案上的紫檀木匣子里拿出来的,看完了又亲自放回去的!” 三人听朱允熥说得这般具体,登时不再怀疑有假,一个个摩拳擦掌,满心欢喜,大有干一番大事业的冲动和憧憬。 “太好了!” “老夫就说三皇孙天纵之才,将来一定能承继大统吧,哈哈哈!” “杨兄高见,吾等佩服!” 杨新炉见两个眼高于顶的家伙都开始拍自己马屁,更是自我感觉良好。 “三皇孙,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册封诏书上都是咋写的?” “皇爷爷不让我乱说,我能告诉你们,已经是违背皇爷爷的意思了。” “哎呀!” “我们又不是外人!” “我们三个老头子,早就把身家性命都交给您了,您跟我们还有啥藏着掖着的?” “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 三个老先生听了这话,一边大点其头,一边点评着。 “嗯!” “当年册封皇太子之时,貌似也是这般说的。虽不显文采,但却也中规中矩。” “朕先是立皇长子朱标……” “此句倒也情真意切……” 三个老头听到后边夸赞朱允熥的话,犯了跟朱允熥一样的毛病。 “三皇孙,老夫窃以为这段短了点,你等为师给你写上几百字,你找时间让陛下加进去!” “老夫也写几百字,一定将三皇孙的贤德全写出来!” “还有老夫!” 朱允熥从没想到,自家的三个师傅竟然这般可爱,当即开心地答应下来。 只是一提到让他们仨入宫教书,三个人立马闭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搭茬。 朱允熥见状,直接使出杀手锏。 “其实吧,我觉得册封诏书上还得写上三位师傅的名字,毕竟,你们对我也有教导之恩。” “只是怕皇爷爷嫌三个人太多了,删掉谁的名字好呢?” 三个老头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滚圆。 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好机会呀,谁要是在册封诏书上 露个脸,谁就等于跟这孙子绑定了,在青史中写下浓重一笔! “其实吧,老夫倒也不介意入宫教书,但老夫一个月只能教授三天……” “杨兄年纪大了,教授三天就已经很吃力了。老夫年纪轻,一个月能教五天!” “咳咳!” 高明这个人,向来是人狠话不多。见两个同伙跳反,赶忙开口说道。 “十天!” 朱允熥见三人上钩,当即拍板定了下来。 “那就说好了,一人十天,谁都不许抵赖!”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跑,生怕三个老头反悔。果然,他刚跑出门口,屋里三个老头就打起来了。 “高明,就你能是吧!” “老夫体格这么好,老夫都没敢说十天,你竟然敢说十天!” “两位仁兄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屁,我们俩今天非得打死你个阿谀之徒!” 老朱在得知大孙真说动了三位大儒后,激动得在地上直转圈圈,随后他直接将皇家学堂扩建,并且召勋贵子弟,民间俊彦入宫伴读。 宫外的三个老头听到这事,心里更加笃定了。 因为大明之前也有过一次这种大规模入宫伴读之事,那就是十几年前入宫陪太子读书! 郭慧妃在得知此事后,也有样学样地放出风去,说要召一些勋贵、官员家的女儿入宫伴读。 这个风声一放出去,京城的勋贵纷纷往宫里递帖子,想把自家女儿塞进去沾沾贵气。 徐达家也听到风声了,但他们家不用去宫里走动关系,自有郭慧妃的贴身女官前来传达宫里的旨意。 “惠妃娘娘有旨,徐家二小姐徐妙清不知礼数,缺乏教养。不知规劝代王,反而怂恿代王出海,实乃大逆不道。着其入宫修习规矩、礼仪,钦此!” 徐妙清听到这个旨意倒是没啥,边上陪跪的徐妙锦却不乐意了。在传旨的姑姑刚走,小丫头就表达不满了。 “二姐姐,这惠妃娘娘好生不讲理,明明是朱桂那混蛋自己要走呢,跟二姐有啥关系,凭啥要下旨斥责你,还要让你去宫里学规矩!” 徐妙清倒是听懂郭慧妃的旨意了,这哪里是让她进宫学规矩,分明是想让她多跟代王多一些见面的机会罢了。 因此,在听到小妹抱怨之时,徐妙清的脸上一直荡漾着小女儿的幸福微笑。 “去学一学总是好的,免得将来让人家笑话咱们徐家不懂礼数,嘻嘻嘻……” “你还有心情笑?” “我若是你,宁肯不嫁,绞了头发上山上当姑子,也绝不入宫受这份羞辱!” 徐妙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坏笑,随即将身前的剪刀一推。 “要不你现在就绞了吧!” “二姐!” “人家是替你鸣不平,你怎么还奚落人家!” 徐妙清见三妹这般做派,当即捂着肚子在床上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我家三妹妹长得如此花容月貌,怎么可能舍得出家当姑子,哈哈哈……” 徐妙锦听二姐越说越离谱,气哼哼地跑出去,找冯家的两个小侄女玩去了。 然而,到了冯家之时,发现冯家两个小侄女也在谈论这事。 “徐小姑,你听说了吗,宫里聘请江南大儒教导公主、郡主,说要让勋贵女眷伴读呢!” “我爷爷已经入宫去打听了,说就算拼了这张老脸,也要跟我跟宝儿姐争个入宫的名额!” 徐妙锦满不在乎地抄起一个苹果,一边大口地啃着,一边闲适地晃悠着两条腿。 “我才不稀罕呢!” “入宫有什么好,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去城外打两只兔子,射几只锦鸡!” “我劝你俩也别去,宫里没意思的紧,去了就要 守规矩……” 几人正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冯宝儿、封灵儿听到这声音,脸上登时露出惊喜之色。 “是祖父回来了!” 两人惊喜地喊出这句话,就将徐妙锦扔在屋里,急匆匆地跑出去见祖父。 冯胜一把抱起大孙女,一把抱起小孙女,在两人的脸上各自啄了一口。 “惠妃娘娘准了,你俩明天就能入宫读书啦,哈哈哈!” “你俩可要给爷爷争气,一定要将三皇孙拿下,就算当不成正妃,也得给咱们冯家捞个侧妃回来!” “爷爷……” “人家进宫是读书、学规矩的,才不是学那狐媚子勾当……” 冯胜才不管那些,看到两个小孙女娇羞的模样,只是大咧咧地说道。 “都学!” “规矩要学,别的也要学,哈哈哈……” 徐妙锦听到冯胜的声音,也赶忙出来见礼。 “晚辈徐妙锦,拜见冯叔叔!” “啊!” 冯胜看到有外人在场,老脸不由一红。他刚刚教孙女勾搭三皇孙之事,自家人听听还行,权当听个笑话了。这若是传扬出去,他冯家还做不做人了? “那个,徐家侄女也在呀?” “刚刚老夫是跟你俩侄女说笑呢,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冯胜将两个孙女放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训斥道。 “咱们勋贵人家的女儿要谨守妇道,岂能学那勾栏做派!” “进了宫要守规矩,每天认真做功课。听说宫里的姑姑可凶了,谁不好好读书,就打谁的手板!” 老冯又吓唬两个孙女几句,就赶忙逃也似的溜了。 今天丢人丢大发了,只希望徐家三侄女嘴严点,千万别把他刚刚说的话传扬出去。 在冯胜走了之后,两个小丫头顿时欢天喜地起来。 “徐小姑,你家应该也收到旨意了吧?” “什么旨意?” “宣你入宫伴读的旨意呀!” “你两个姐姐都是王妃,你将来也差不了,惠妃娘娘也一定会邀请你入宫读书的!” 徐妙锦闻言故作淡定的道。 “那是自然!” “宫里的女官一大早就去我家传旨了,只是我不稀罕,将这个机会让给二姐了!” “哇!” “徐小姑对你家二姐真是太好了,这样好的机会都舍得让?” “不过这样一来,以后我们就没时间陪徐小姑玩了……” “要不徐小姑,你去求求惠妃娘娘,让惠妃娘娘也给你一个名额?” 徐妙锦听到这话,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继续撒谎。 “我要入宫还不容易,根本用不着求人!” 两个小丫头听到这话,顿时想起什么,嘻嘻笑了起来。 “对呀!” “徐小姑有个弟子,那个弟子最受皇帝陛下宠爱了,徐小姑只要跟弟子说一声,他自然就帮你要到名额了!” 徐妙锦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心动。 要不然去找朱允熥,让他给自己要个名额? 虽然本姑娘不稀罕入宫,但总不能在小伙伴面前落了面子呀! “你们俩自己玩吧,我要回家帮姐姐收拾入宫要带的东西啦!” 徐妙锦撂下这话就噔噔噔跑了出去,只是出了门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奔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只是在赶往皇宫的路上,徐妙锦心里很是忐忑了一番。 因为朱允熥根本就没拜她为师,那不过是她跟两个小伙伴之间吹牛的说法。 因此,她也不确定朱允熥能不能给她这个面子。 …… 皇宫里,朱允熥正在老朱的看管下补 作业,突然看到王德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在他桌子上扔了一张字条。 朱允熥赶忙回头瞅一眼,见老朱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这才跟做贼似的打开小纸条。 “东华门外大柳树下,有事相求。” “徐妙锦敬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朱允熥,你给我等着,哇呜呜…… 朱允熥看罢心中狂喜,他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呢。 “皇爷爷,孙儿肚子疼,想去太医院找点药吃!” 老朱闻言眉头登时一挑,可一想到拘着这孙子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也该让他出去放放风了,也就大度地挥挥手,没有拆穿这孙子的谎话。 “去吧!” “但不许耽搁太久,午膳之前必须回来!” “好嘞!” 朱允熥出了乾清宫,哪还有半点肚子疼的样,噔噔噔就朝着东华门的方向跑去了。 老朱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声道。 “这孙子,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秦德顺在边上凑趣道。 “陛下,您今天还真冤枉三皇孙了,三皇孙是有故人邀约,这是跑去赴会了。” “哪个故人?” “就是经常把咱们三皇孙打得鼻青脸肿那位,奴婢估摸着,是想来找三皇孙托情,入宫当个女伴读吧,嘿嘿嘿……” 提起这事老朱就满脸喜色,现在不仅勋贵家急了,就是京城三品官以上的清流也急红了眼,天天急吼吼地给他上书,说什么文武并重,皇帝陛下不能偏私武将,也得重视一下文官清流之类的。 什么叫文武并重,不就是想把自家女儿塞进宫,也跟着学点礼仪、规矩,并且沾沾大儒的名气吗?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急红了眼。 毕竟,自己一想到宫里的公主、郡主能有大儒教导,高兴得都一晚上没睡着觉。 事实上,自唐宋以来,皇帝的女儿都愁嫁。 一般来说,世家名门是不屑于跟皇族联姻的。 若是让他们往皇族嫁个女儿还好说,但若是让他们娶个公主回去,那一定有上万个理由拒绝。 原因有很多,比如说皇家的女儿太难伺候,或者皇家的女儿太不检点之类。 老朱虽然建立了大明朝,但在儿女婚配上也不能随心所欲。哪怕是太子朱标,也只是娶了个吕家这种出身不太高的累世小官宦而已。 那种真正的名门世家,还真看不上他们老朱家。 哪怕是一般的进士、举人,一听说娶公主都宁可打光棍。 一来是读书人在意名声,不愿落个攀龙附凤的名声,二来也是嫌弃皇家女儿教养不好,娶回去既不能相夫教子,还得跟大唐公主似的,专给自己戴绿帽子。 而且古人讲究的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皇家的门槛太高,很多人家根本就攀不上。 基于以上种种,老朱才死命地跟武将勋贵们联姻。 反正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谁也别嫌弃谁! 然而,现在不同了。自家的女儿、孙女,不仅有皇室贵女的身份加持,还能拜入名儒门下学习,过上几年个顶个都是知书达理的才女。 将来议亲的时候,甭管什么状元、榜眼、探花都安排上! 在老朱美滋滋地畅想未来之时,朱允熥已经趾高气扬地站在徐妙锦面前。 “听说你要求我?” 徐妙锦听到这个“求”字,只感到万分屈辱。 她徐妙锦巾帼不上须眉,何曾说过半个“求”字? 只可恨自己平时吹牛吹过了,眼下若不要个入宫读书的名额,以后在京城的女眷圈都抬不起头来,这才如此委曲求全! “三皇孙殿下,臣女确实有一事相求。若是你能答应,以后比武的时候,我让你两只手!” 朱允熥一听这话,气得当场就炸毛了。 “你这是求?” “我看你这分明是在羞辱!” “你咋不说让我两手两脚呢,把自己捆地上任我宰割!” 徐妙锦比朱允熥大两岁,再加上女孩子本就比男孩子早熟,听到这话当真是又羞又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爱帮就帮,不帮忙就算了,怎能如此胡言乱语!” 朱允熥看徐妙锦羞红了脸,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这小丫头片子,追自己几条街都不带喘一声的,竟然还知道害羞? “你到底想求我做啥事,你得说出来,我才好开出价码呀!” “我想……我想让你替我求求惠妃娘娘,让惠妃娘娘给我一个入宫读书的名额……” 徐妙锦说到这里,赶忙解释道。 “我可不是贪图进宫,我只是不想被人小瞧!” “因为……因为我在冯家两个侄女面前,已经把牛吹出去了,说认识你,跟你关系很要好……” “你要是能帮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就是让你赢一次也行!” 朱允熥本想奚落小丫头片子一番,但见她已经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了,也就没了这个兴致。 “条件就免了,把你家那只爱告状的狗给我,我就让你进宫!” “你做梦!” “那就免谈!” 朱允熥说着就要回宫,徐妙锦见状当场就急了。 “三皇孙,雪狮子平时很乖的,你就别跟它一般见识了,我替它向你赔礼道歉!” 朱允熥见徐妙锦这样说,登时转过身,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又不是它,你怎么替它道歉,难不成你还会狗叫?” “汪汪!” “汪汪汪汪!” “这样总行了吧?” 朱允熥听到徐妙锦学狗叫,整个人都被整蒙了。这丫头也太狠了吧,还真就学了狗叫! “其实吧,我只是想把雪狮子借来玩几天,没想把它怎么样……”“呃呃?”徐妙锦听到朱允熥这么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要报复它呀!” “要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借给你玩几天,只是你得保证,不能欺负它,不能苛待它,更不许打它!” “好!” “我保证!”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我接到惠妃娘娘的旨意,就将雪狮子给你送过来!” “好!” 两人当场击掌为誓,然后各自回去准备。 徐妙锦给雪狮子准备了一大兜子零食,朱允熥这边则直接溜去长宁宫,展开卖萌大法,把郭慧妃哄得五迷三道的。 “嗨!” “本宫还以为是啥事呢,这先生本就是你找来的,你想塞进去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郭奶奶,话可不能这样说。” “后宫主事的是您,别说是我了,就是皇爷爷也得问过您,等您点头了才成!” “真乖!” “你个乖孙就直说吧,想让郭奶奶怎么替你出气?” “哈!” 朱允熥听到这话,登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郭慧妃见状,拿手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笑着骂道。 “你个小猢狲,你真当本宫是聋子、瞎子不成,你被人家骑在身上打的事,本宫早就知道了,哈哈哈……” “郭奶奶,你别笑!” “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打得她满地找牙!” “不过现在嘛,还是可以先收点利息的。” “我这儿写好了几句话,郭奶奶派人去传旨的时候,顺带着念出来就行,嘿嘿嘿……” 徐妙锦刚给自家雪狮子饱餐一顿,就听到宫里来人,宣她过去接旨。 “知道啦!” 徐妙清见徐妙锦没有丝毫意外,颇为意外地看了眼自家三妹。 事实上,她已经拖了代王朱桂,让他帮着替自家三妹求情来着。 只是她这边刚派人出去送信,现在应该还没到代王府上吧,怎么这么 快就有宫里的旨意下来了? “要不要姐姐跟你一起去?” “好呀!” 徐妙锦笑嘻嘻地揽住二姐的胳膊,领着二姐一蹦一跳地去了前厅。 待到两人跪下,听到宫里女官说的话,徐妙锦登时涨红了脸。 “本宫听闻徐家三小姐性情顽劣,容貌丑陋。更兼不通礼数,只知道胡搅蛮缠,惹是生非。狗仗人势,仗势欺人。欺人太甚,甚为不堪……” 徐妙清见自家小妹都快被骂哭了,当场询问道。 “姑姑,这话真是惠妃娘娘所说?” “小妹虽然顽劣,但也没这般不堪吧?” “咳咳……奴婢只管传话,姑娘若是有疑问,改日入宫亲自向惠妃娘娘求证吧……” “另外,别打断奴婢的话,后边还有好几百字呢,奴婢好不容易背下来的!” “呃呃……” 徐妙锦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然而,宫中的女官才不管你是哭是笑呢,不把话传完是不会闭嘴的。 徐妙锦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个字,连谢恩都忘了,气得扭头就跑回自己的小院,趴在床上呜呜大哭。 徐妙清赶忙给女官塞了块银子,并替自家妹妹谢过惠妃娘娘的恩典,这才去哄自家三妹。刚一走到门口,就听到三妹在怒斥三皇孙。 “朱允熥!” “一定是朱允熥!” “朱允熥公报私仇,故意借惠妃娘娘的口骂我!” “这些话要是传扬出去,以后让我怎么见人呀,呜呜呜……”徐妙清上前轻轻拍打三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好啦,别哭了!” “刚刚传旨的时候没有外人,只有家里几个用惯了的老仆,是不会有人出去乱嚼舌根的!” “你也是咎由自取,跟人家比武的时候,就不知道让着人家点?” “每次都给人打得鼻青脸肿,也就是陛下和惠妃娘娘大度,换成别人家,早就打上门来讨要说法了!” 徐妙锦擦了把眼泪,委屈巴巴的道。 “这又不能怪我,谁让那家伙人菜瘾大,刚学了几天功夫就要跟人家比试……” 徐妙清帮着妹妹擦了擦脸,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着安慰道。 “好啦好啦!” “别哭鼻子了,明天进宫好生读书学规矩,切莫堕了咱们徐家的名声!” “嗯嗯!” “小妹一定好好学,把她们所有人都比下去!” 徐妙清听到这话,心里却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自己不就是太出挑了,这才被惠妃娘娘给盯上的吗? 虽说朱桂也算知疼知热,但总是距离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差了那么点距离,让人总觉得有点遗憾。 “其实也不用太出挑,只要别太靠后就成……” 徐妙锦闻言,满是诧异地看向自家二姐。在她的印象中,自家二姐不论是马球、蹴鞠、投壶、射箭,那可是样样都要争个第一的,生怕徐家的名头被人比下去。 然而,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让自己不要太出挑了? “二姐,你变了!” “啊?” “我哪里变了?” “自打你跟朱桂那混蛋订了亲,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还喜欢一个人傻笑!” 徐妙清闻言当即啐了一口,把帕子重重地砸在徐妙锦的脸上扭头就走。 “胡说八道,我再也不理你了!” “嘻嘻!” 徐妙锦闻言却是一把抱住二姐,然后觍着脸嘿嘿笑道。 “二姐,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朱桂那混蛋啦?” “我看你每次收到那混蛋的信,都会躲在屋里傻笑好 久,嘻嘻嘻……” “松开!” “不松!” 徐妙清挣扎了几下,见实在甩不开这个牛皮糖,也就顺势坐在床上,陪着妹妹说了几句体己话。 “其实吧,朱桂也没那么不堪。我听闻他给青楼的相好赎了身,还送到苏州老家给找了户人家给嫁了,觉得他还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咱们女人一生所求,不过就是相夫教子。能遇到个知冷知热,有情有义之人,就应该感到知足了……” 徐妙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找谁都不能找朱允熥那样的小混蛋! 两姐妹躺在床上,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徐妙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答应那小混蛋一个条件,要把雪狮子借给他玩几天呢。 于是赶忙起身,梳洗打扮一番,抱着雪狮子就去了宫门口。 朱允熥早就等在东华门了,见徐妙锦的马车驶来赶忙迎了上去。 徐妙锦看到这厮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这家伙的脸就是一记老拳。 “朱允熥!” “惠妃娘娘骂我的话,是不是你编排的!” 朱允熥捂着脸,满脸的气愤道。 “是!” “你只说让我帮你进宫,没说让我怎么帮你!” “我这不算食言!” “你!” 徐妙锦闻言一阵气结,指着朱允熥半晌都说不出话。最后气鼓鼓将雪狮子往朱允熥怀里一丢,色厉内荏地说道。 “雪狮子交给你了!” “以后我每天进宫都会检查,你要是敢把它饿瘦了,或者打坏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徐妙锦说到这里,还不忘攥着小拳拳恐吓一番。朱允熥岂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当着她的面就抓起雪狮子脖子上的皮,大咧咧地拎着进宫了。 一边走还一边训斥道。 “看你还敢狗仗人势,看你还敢仗势欺人,看你还敢欺人太甚!” 徐妙锦听到这熟悉的台词,登时气得“哇呜”一声哭出来。在看到自家的雪狮子被那厮如此拎着,哭得更加伤心了。 “朱允熥!” “你给我等着,哇呜呜……” 第二百七十八章 祭祀太庙 朱允熥把雪狮子带进宫,找了个地方好生对他操练了一番。 无非就是坐、立、跟、定等常规操作,雪狮子很快就学会了。 然后,闲得无聊的朱允熥,又对其展开了双语教学。 “sit!” 雪狮子茫然地看着这个人形傻缺,心道这特么又是什么脑残命令。 直至那个可恶的人类,按着它的屁股,让它坐在地上,它这才意识到,这竟然也是“坐!”。 雪狮子心中顿时一阵崩溃,自家主人这是把自己送给了一个不会说人话的傻缺吗? 虽然雪狮子心里有一万个怨念,但一想到眼前这个熊孩子,乃是自家主人都不敢惹的存在,也就乖乖地配合了。 朱允熥在对雪狮子完成双语教学后,只感觉自己是天才,连这么笨的狗都能教会! “皇爷爷!” “您看孙儿把这狗训得,让它干啥就干啥!” “坐!” “立!” “跟!” “定!” 老朱看着满脸欢喜的大孙,也跟个傻老头似的嘿嘿地傻笑着,脸上满满的都是宠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孙如此喜欢某个东西呢,之前他以为大孙喜欢那只会说话的鸟,可前脚刚赏给他,后脚就让他送给朱允熞了。 因此,现在看到大孙喜欢这条小狗,老朱也只是替大孙感到开心。 “德顺,一会儿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专门帮咱大孙养狗!” “再把这小狗送太医院检查一下,看下有没有什么恶疾!” “诺!”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当即表示反对。 “皇爷爷,不用这么麻烦,孙儿就借来玩几天,等过些日子还得给人还回去呢!” “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露出诧异的目光,他刚刚还担心这孙子玩物丧志呢,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清醒,一点沉迷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他在放心的同时,心里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困惑。 按照正常来说,像朱允熥这年纪,正是喜欢玩的时候啊,为啥这孙子如此不同? “大孙,你不是挺喜欢这小狗的吗?” “是啊!” “但君子不夺人所爱嘛!” “再者说,孙儿之所以借这只小狗,不过是想气一下这狗东西的主人而已!”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咋回事了,敢情自家大孙还在跟那小丫头置气呢…… 不过,老朱看到自家大孙不沉迷于玩乐,也就由着他折腾了。 哪怕他一下午都在逗弄那只小狗,老朱都没忍心斥责他。 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那狗东西竟然想进卧室,老朱抬起脚就将其给踢了出去。 雪狮子蹲在门口“嗷嗷”惨叫两声,它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平日里在家,都是趴在主人鞋子边上,怎么到了这熊孩子家里就不一样了呢? 好在两名专门负责“抱狗太监”,赶忙将其给抱走了,要不然脾气暴躁的老朱,能命人把它送进御膳房给炖喽! 老朱这边刚躺下,就看到大孙贱兮兮地凑了上来。 “皇爷爷,孙儿跟您商量个事呗。” “您看啥时候放我去一趟松江府,让我亲自管理一下封地,筹建一下市舶司之类的。” 老朱一听到这话,当即翻了个身,给朱允熥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过完年再说!” 朱允熥哪能这么容易放他睡觉,见状当即从床上爬起来,抓着老朱的胳膊就是一通摇晃。 “皇爷爷!” “现在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呢,松江府离京城又不远,您就让我去一趟吧!” “孙儿保证过年之前肯定回来!” “咱困了!” “睡觉!” “皇爷爷!” “来人呀,把咱的鞭子拿过来!” “别别别,我不烦您了还不行吗!” 朱允熥听到这话果断认怂,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然后猛地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脑袋上,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老朱侧着身子躺了一会儿,见大孙那边没了动静,甚至连呼吸都没了,顿时心里有点慌,赶忙翻身过来瞅一眼。见着孙子为了跟自己赌气,竟然把自己头脸都蒙上了,气得一把扯开了被子。 “咱不是跟你说了么,过了年再说!” “为啥过了年呀!” “为啥?” 老朱听到这个问题,自己也陷入了疑惑。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感觉应该就是年后几个月的事。 “蓬莱岛花开……蓬莱岛……” “蓬莱岛到底什么时候花开呢……” 老朱下意识地想到那首揭语,并且情不自禁地念出最后一句。可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听到边上的大孙说了一句。 “皇爷爷,这事我知道呀!” “你知道?”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翻身而起,一把将大孙抓住。 “快说!” “蓬莱岛什么时候花开!” “自然是春天呀!” “玄武湖里有个岛,就叫蓬莱岛,岛上每年仲春时节都会开满各种颜色的花呀!” “蓬莱岛……蓬莱岛……” 老朱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随即爆发出一阵疯了似的大笑声。 “咱明白了!” “他说的蓬莱岛指的就是玄武湖里那座,哈哈哈!” 老朱在笑过之后,一时激动捧着大孙的脸蛋就啃了一口。 “MUA!” “真是咱的好大孙,困扰了咱好几个月的事,被你个鳖孙一语就道破玄机了,哇哈哈哈!” 朱允熥嫌弃地擦擦脸,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老朱头,心想这老头没病吧,就住在玄武湖边上,竟然不知道玄武湖里有座蓬莱岛? “咱真是太高兴了!” “大孙你说想要啥赏赐,咱现在就赏给你!” “皇爷爷,我要去松江府!” “滚!” 老朱一脚将朱允熥踹到床尾,然后扯过被子装睡。然而,他现在正在兴头上,哪是那么容易睡着的? 虽然眼睛闭着,但满脑子都是那首偈语。 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毕竟张邋遢乃神仙中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必定大有深意。 朱允熥被踹到床尾,就干脆在床尾躺下了。老朱见这孙子一直没动静,还以为他生气了呢,赶忙出言哄了几句。 “唉!” “咱治理这么大个朝廷,也没说天天往外边跑啊!” “明天祭祀完太庙,你去吏部一趟,让他们把松江府的官员履历给你抄一份,你拿回去先琢磨几天,琢磨出点门道再来跟咱提这事!” “另外,朝廷里你相中了谁,都可以跟咱说,咱立马指派给你!” 老朱说完这话,自己都被自己给感动了。 毕竟,古往今来的皇帝,有几个能做到他这样,对儿孙毫无防备,毫无保留地信任? 正常来说,就算不爬起来给他磕头谢恩,嘴上也得客气下吧? 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逆孙竟然一点回应都没有! 老朱想到这儿,拿脚踹了踹逆孙两下。 “听到没有?” “哦!” 老朱听到这般敷衍的声音,只感觉自己满腔的好心都被喂了狗,气哼哼地说道。 “睡觉!” 虽然朱允熥睡觉的时候跟个小怨妇似的,可天一亮他就满血复 活了,领着雪狮子绕着紫禁城跑步。 雪狮子啥时候有过这么高强度的锻炼啊,还没跑上一圈呢,就已经累得呼哧带喘的了。 此时它万分怀念自家的主人,恨不得立马扑到主人的怀里求安慰。 正在雪狮子累得要吐血之时,它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它撒开脚丫子朝着前方跑,很快就超越了那只该死的熊孩子,然后在一群花花绿绿的人群里,成功地寻找到自家主人。 今天是来皇宫上学的第一天,所有入宫伴读的俊彦、闺秀都起了个大早,早早地等候在东华门之外。 徐妙锦虽然不爱早起,但架不住二姐一个劲地催促,这才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又吃了些高营养燕窝、肉羹,漱口后又补了一盏参茶用于提神。 这样既能保证她们一上午所需,又可以避免她们频繁出恭,引起别人的嘲笑。 徐妙锦正排在一群大家闺秀后边,仗着自己过硬的站桩功夫打瞌睡呢,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汪汪”声。 徐妙锦瞬间清醒,随即掀开帷帽下的面纱,惊喜地看到自家雪狮子,正吐着舌头蹲在自己面前。 “雪狮子!” “那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嗷呜呜呜……” 正好跑过来的朱允熥,见到狗东西又开始告状,当即上前拎着它脖子上的皮将其给薅过来。 徐妙锦见朱允熥这般粗暴,心疼得都要碎掉了。 “你轻点!” “它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你再不松手,它的毛就被我扯掉了!” “我……” 虽然徐妙锦一万个不舍,但为了不让雪狮子遭罪,还是委屈地松开手。只是再看向雪狮子的时候,两眼顿时泛起泪光。 朱允熥重新宣示了雪狮子的***,在命令它老老实实坐好后,顿时不解地看向徐妙锦。 “你们来这么早干嘛?” “今天上午还要举行祭祀太庙的仪式呢,估摸着巳时之前都不能完事。” “你们现在就巴巴地跑过来等着,岂不是故意找罪受?” 朱允熥一经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朱精挑细选的国子监俊彦,以及勋贵之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有“贤明”之称,又成功剿灭倭寇的传奇吴王。 甚至他们之所以能捞到入宫读书的机会,都是拜眼前这孙子所赐。 因此,他们非常好奇这孙子的品性,生怕他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其他清流千金,豪门贵女也透过帷帽偷偷打量朱允熥。 她们中的很多人,都被父兄再三叮嘱,一定要获得这个人的好感,尽可能地为家族争光,就算不能争个正妃,也得争取混个侧妃的名头。 毕竟,皇帝陛下现在就差昭告天下,册封吴王为皇太孙了。 谁能嫁给他,谁未来就是可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然而,让她们郁闷的是,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吴王殿下刚一出现,就跟一个女孩儿说话,竟然还嘘寒问暖! 只是当事人徐妙锦表示,她非但没有感受到朱允熥的嘘寒问暖,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惹了众怒。 “哼!” “用不着你管!” 朱允熥见这小丫头片子如此不识好歹,当即恶狠狠地说道。 “一会儿急得找茅房解手的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你!” 徐妙锦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恨啊,要不是边上有锦衣卫瞪着大眼珠子盯着,她非得上前给这孙子几拳! 她为了不至于频繁上茅房,她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禁食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更是只喝了一盏参茶,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了。 可以说,她现在最怕听 到的就是“茅房”两个字,一听到这两个字,身体就会下意识地往那方面想,然后越想越有感觉…… “你个混蛋!” 朱允熥欺负一下小丫头片子,顿时感觉心情大好,吹着口哨牵着狗就回了乾清宫用早膳去了。 老朱见他不好好吃饭,总是拿个包子逗弄狗,老脸立马拉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你再这样,咱就让人把这狗送御膳房给炖了!” “哦哦哦……”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这才规规矩矩地吃饭。 两人吃完早膳,老朱特意命人给朱允熥换上簇新的亲王衮服,头上还带上七根冕旒的冠冕。 至于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装扮,只不过冠冕上的冕旒根数更多,达到了十二根,衮服上的章服也更多,达到了十二个。 当他们俩赶到太庙之时,只见朱桂领着一干未就藩的亲王,早就等候在此。而且每个人身上都穿着衮服冠冕,只是比自己的帽子上多了两根而已。 其他官员虽然没有冕旒,但也带着正式的梁冠也早已换上了衮服冠冕,大明官员都换上了梁冠,根据官职品级不同,分为七梁、六梁、五梁不等。 文武百官见到皇帝陛下到来,齐刷刷地大礼参拜。 老朱则领着大孙直奔太庙,亲自给老朱家历代先皇上了香,然后又命朱允熥也照着做一遍。 朱允熥看着太庙上一个个牌位,只感觉无比的陌生。 他分明记得曾祖父叫朱五四啊,这个叫朱世珍的是什么鬼? 倒是曾曾祖父名字还挺正常的,很符合朱家贫下中农的身份。 除了这两个有点陌生外,后边的他就都认识了。 朱允熥依照老朱的命令,给一众牌位上了香,刚想退到一边站着去,又听到老朱让他讲两句。 一提起讲两句,朱允熥小嘴叭叭地就说起来没完了。 “诸位祖宗们好!” “我是朱允熥,是你们的孙子、曾孙、玄孙……” “我刚在沿海打了大胜仗,本来孙儿压根就没把这点小胜当回事,是皇爷爷非得让我过来显摆一下,说要让祖宗们看看,咱们老朱家的后代有出息!” “孙儿也不是跟诸位祖宗们吹呀,区区一个倭寇,还真没让我放在眼里!” “孙儿的眼里只有塔……不不,只有星辰大海。” “我要让所有大洋,都飘满咱们大明的船只,我要让所有陆地,都插满咱们大明的军旗!” “我要……” 老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忙拉了拉这鳖孙。哪承想这孙子对着一堆牌位还唠上瘾了,拉了一下竟然反手打了回来。 “别拉我,我还没说完呢!” “朱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我辛辛苦苦地打倭寇,你们的儿子朱元璋非但不赏我,还打我!” “你们晚上给他托梦的时候,能不能教训他几句,让他别动不动就拿鞭子吓……”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这孙子的嘴,就把他从太庙里给拖了出来。 他还真怕自己爹娘和爷爷奶奶大半夜来找他,他都这个岁数了,实在是扛不住朱家的那些个鬼啊。 万一他们说想自己,让自己过去陪他们咋办? 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老朱把朱允熥拖到门口,对着他屁股就是咣当一脚。 “滚!” “滚去那边跪着去!” 老朱安顿好大孙,自己又赶忙跑太庙里恭恭敬敬地跪下,对着朱家的列祖列宗说起了悄悄话。 “爹娘在上,切莫听那猢狲胡说八道!” “这孙子最是惫懒,明明长了个绝顶聪明的脑袋瓜,可整天总想着偷女干耍滑!” “咱要是不盯紧点,这孙子能把紫禁城 给拆了!” “另外,晚上就别来找咱了,咱用不上几年就得去找你们了……” “今天咱就不宰牛了,就拿几车那小猢狲斩获的倭寇首级祭奠你们吧,哈哈哈……” 虽说老朱明知道祭祀的时候要严肃,可一想到自家大孙的丰功伟绩,他就忍不住想在祖先面前嘚瑟一番。 咱大孙才多大呀,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去海上杀倭寇了,历朝历代谁家的皇子皇孙有这个本事? 老朱絮絮叨叨跟朱家的祖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命礼部宣读正式的祭文,又举行了一番祭奠仪式,这才领着众人回去上早朝。 由于早晨耽误了一个时辰,早朝的时间也变得短了许多。 基本上,在老朱说完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后,很多人就算有事也装成没事人似的了。 因为再耽误下去,就错过午饭了。 只有户部尚书陈宗理,应广大官员的强烈要求,硬着头皮来找老朱要钱。 “陛下,京官的俸禄至今没有着落,您看是不是先从内库拨一点,好让官员们置办两件冬衣,或者提前置办点年货?” “咳咳,此事稍后再议!” “诸位若是无事,那今天的早朝就上到这儿吧!”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赶忙坐着肩舆逃之夭夭了。 一众官员看着皇帝陛下离开的背影,只感觉自己成了被人抛弃的小怨妇似的,满心的不甘和愤懑。 “皇帝陛下咋能这样,明明吴王殿下缴获了那么多财货,就不能分出来一点给咱们发俸禄吗?” “别的部不知道,反正我们刑部是穷得快饿死人了……” “我们礼部也不富裕呀……” 自从赵勉被发配云南后,齐泰顺理成章地以侍郎身份,署理礼部事务。 众人都知道,这家伙基本上已经是事实上的礼部尚书了,只是陛下嫌他年轻,缺乏资历,这才让他暂时署理。 “齐泰,你就别哭穷了!” “你有那么个好学生,还能让你这个先生饿肚子?” “反正我们吏部是快要断炊了。” “若是三日内不能发下俸禄,吏部的一些官员就得上街要饭喽!” 这时都察院的一个御史开口道。 “要不咱们来个声东击西?” “没准陛下心疼吴王,就帮咱们解决俸禄之事了呢?” “这……” 众人闻言一阵愕然,心里暗道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坑。 上一个弹劾吴王的,现在还在云南挖鸡枞呢。 这货现在说这个话,该不会是受了赵勉那厮的指使,想给他找几个人作伴吧? “咳咳……” “老夫觉得兵部还能忍一忍,就暂时不掺和此事了。” “我刑部也能忍!” “大不了从犯人的伙食银子里扣点出来,怎么也能过了这个年!” “我礼部……” 齐泰也想说两句豪言壮语,但一想到自己确实不会啥经营之道,也就识趣地把嘴给闭上了。 不过在辞别众人后,他第一时间就去了大本堂,找自己的得意学生问计去了。 “三皇孙,你可一定要看在咱们师生一场的份上,给微臣出个主意呀!” “微臣刚刚署理礼部,底下的人颇为不服,如果不能让他们过个好年,为师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朱允熥还以为多大个事呢,敢情就是缺钱呀。 “这事简单!” “你一会儿拿我腰牌,去咱们书店支个几万两银子,给你们礼部的人发下去不就完了?” 齐泰闻言赶忙摇头。 “不行!” “此举万万不可!” “微臣若是拿了三皇孙的银子,一定会被礼部的官 员耻笑,认为我没本事的!” “为师要凭借自己的本事,给礼部的同僚谋福利!” “这样啊……” 朱允熥略微思索了一番道。 “我给你出个招,你把礼部的人组织起来,照着我的大纲编本书,我保证你们今年能过个肥年。” “什么书?”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官方指定科举参考书! 在皇宫举行献俘太庙仪式之时,站在门外的一干小丫头可遭罪了。 还有那个早晨没注意饮食的,此时已经偷偷捂着肚子,眼神也开始四处乱飘了。 徐妙锦还好些,毕竟他们家进宫挺频繁的,早就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 所以,她只是口渴,身体其她需求还好些。 然而,冯家那两个小丫头则没那么好运,一来是听说要进宫读书,激动得半晚上没睡好觉。二来是早晨吃得多,喝得多,现在全都找上门来了。 但她们俩年岁小,性格还腼腆,不好意思跟边上的姑姑开口,就只好不断地拽徐妙锦的衣角。 “徐小姑,帮帮忙啊,我想找个地方解手……” “那你自己跟姑姑说呀!” “我……我不好意思……” “啥意思?” 徐妙锦转过身恨恨地看着冯玲儿,恨不得一巴掌呼她脸上。 “你不好意思,那我就好意思呗?” “我也是女孩儿!” 冯玲儿闻言满脸诧异地看了看徐妙锦,给了一个非常不确定的疑问。 “是吗?” “徐小姑不说,我都快忘了你也是女孩儿了……” “啊啊啊……” 徐妙锦听到这话差点抓狂,心里郁闷地想着,自己吃饱了撑的,没事跟这俩傻缺置什么气,非得来宫里受罪,老老实实躺在家里不好吗? “徐小姑,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唉!” “真是欠了你的!” 徐妙锦最受不得别人求她了,尤其是冯家这两个惯会装惨卖可怜的家伙求她。 “姑姑!” “臣女有事相求!” “哦?” 负责一众勋贵女卷的引导姑姑,听到徐妙锦的话赶忙看过来,见是徐家三小姐,态度立马恭敬几分。 现在后宫主事之人乃是郭慧妃,郭慧妃的二儿子代王朱桂,转过年就要迎娶徐家二小姐。 因此,徐家水涨船高,注定是要成为宫里的红人了。 “敢问妙锦姑娘有何吩咐?” “我要更衣!” 所谓更衣跟解手一样,都是去茅房的文雅说法。 古代衣服宽大,且装饰繁琐,去一次厕所的繁琐程度,也不亚于换个衣服了。 周围的女卷听到这话,无不露出震惊的目光。 这丫头是谁家的姑娘啊,竟然当着这么多男宾的面说这种话? 另外一边的男伴读,听到这话齐刷刷地低下头,或者干脆把头转向另一边,显得很有风度的样子。 徐妙锦见到所有人这般表情,脸上也是红霞弥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且在心里恨恨地想着,晚上去冯家一定要好好收拾冯家那两个小侄女一番! 引导姑姑倒是很能理解,并且为自己的疏忽道歉。 “实在是太抱歉了,这是奴婢的疏忽,倒是让诸位小姐们受苦了!” 事实上,这哪里是什么疏忽,不过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郭慧妃暗中指使,给一众入宫的小女生一个下马威罢了。 …. “妙锦姑娘请跟奴婢来!” 徐妙锦刚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急切的呼唤。 “徐小姑!” “姑姑,这两位跟我一起的,能不能……” “一起吧!” 冯家两小只闻言赶忙跟上,其她家的丫头见状也想借个光,但却实在鼓不起勇气开口说话,只能满脸羡慕嫉妒恨地看向入宫的三人组。 徐妙清依然娴雅地站在原地,苦笑着看自家妹妹。 她都不知道该夸这傻丫头,还是该骂这傻丫头了。 别人家的女孩儿都是千方百计给人留个好印象,就他 们家这只是毫不在意形象。 难不成,这就是无欲则刚? 正在徐妙清出神之际,宫门里走出一个女官。 “哪位是徐妙清小姐?” 徐妙清闻言赶忙看向女官,并且敛衽行了一礼。 “臣女徐妙清,见过姑姑。” “惠妃娘娘有请,请二小姐随奴婢进宫吧。” “诺!” 郭慧妃想给一干小女娃个下马威是真,但绝对不会把这个威风耍到自家儿媳妇身上。 毕竟,这个儿媳妇可来之不易,是她拉着皇帝陛下亲自去求亲,才让徐家开口答应的。 不过郭慧妃也没让她们等太久,真要是拖到祭祀太庙完事,估计能累死几个。 因此,在将徐妙清提前叫进宫,体现了一下她对儿媳妇的特殊照顾,给足了徐家脸面后,没过多久就命人将一众男女伴读带入大本堂了。 一众伴读到了大本堂,全都托人打听茅房在哪儿。 于是乎,大本堂外的茅房,也跟后世的公厕一样。一边冷冷清清,一边排起了长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野果阅读,.yeguoyuedu安装最新版。】 但这跟徐妙锦和冯家俩小丫头无关了,她们早就先人一步解决完问题,才不用跟着一群人去挤呢。 老朱为了装下这么多伴读,对大本堂也实施了一定的改造。 原本皇子和公主中间有一堵墙,现在这面墙被砸掉,换成了几个硕大的屏风分成了两个学堂。一个放坐年长的皇子和伴读,一个放年幼的皇子皇孙。 至于原来的公主学堂则单独腾出三间屋子,打通了充作公主、郡主,以及女伴读们的学堂。 至于膳堂还是老样子,只是中间加了一道帘子,一边放皇子皇孙和男伴读,另一边放公主、郡主,以及女伴读。 这样一来,既能装下足够多的学生,又能体现男女有别,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来。 徐妙锦三人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几个公主、郡主,拎着细柳支走了进来。 “谁是徐妙锦?” 冯宝儿、冯玲儿一看众人来者不善的架势,赶忙往边上挪挪,将徐妙锦给凸显出来。 徐妙锦暗骂这两只是胆小鬼,随即挺了挺胸向前一步道。 “臣女就是,几位有何贵干!” …. “你就是殴打本宫大侄子的家伙?” “你大侄子是……” “自然是皇孙朱允熥!” 徐妙锦这就属于典型的明知故问,她早就看出对方是公主了,只是不知道其名号罢了。 毕竟宫里的公主那么多,就是皇帝本人都不见得全认识,她去哪儿能认全去。 “哦!” “原来是我的手下败将啊?” 徐妙锦说到这儿,脸上不由浮现一丝轻蔑的笑容。 “怎么?” “朱允熥打不过我,回宫找你们哭诉啦?” 汝阳公主见徐妙锦如此嚣张,顿时招呼众人道。 “这小丫头太嚣张了!” “姐妹们,给我揍她!” …… 长宁宫。 郭慧妃热情地招呼徐妙清,让徐妙清坐在自己旁边。 “妙清呀,昨天听闻本宫的懿旨没生气吧?” “回禀娘娘,臣女不是不懂事之人,知道这是娘娘回护,不想让臣女太过惹眼,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郭慧妃听到如此得体的回答,心里更是满心地欢喜,只感觉自己挑对了儿媳妇。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本宫那个逆子呀,要是能有你一般贴心,本宫就是做梦都会笑醒,哈哈哈……” “对了,这是代王府库房的钥匙, 还有一应田庄地产的契书,你先替朱桂那逆子收着吧。” “朱桂这次跟三皇孙去海上做生意赚回来的银子和财货,本宫也已经命人送到宫外的代王府了,你抽空过去看看,对代王府哪里不满意,就直接从库房里拨银子修缮,不用给朱桂那逆子省钱。” “他手里有几个闲钱就胡乱花用,本宫还是把这些交到你手里才安心,哈哈哈……” 徐妙清本不同意这门婚事,可在跟朱桂的相处,以及郭慧妃如此信任自己之下,也渐渐转变了态度,从一开始的抵触变成接受。 “那臣女就不跟娘娘推辞了……” 郭慧妃听到这话,突然把匣子往回一收,笑吟吟地看向徐妙清。 “小丫头,该改口管本宫叫母妃了!” 虽说徐妙清是武将之女,但毕竟是女孩儿,哪怕面皮再厚,被郭慧妃这般调笑依然羞红了双颊,只能羞答答地轻声叫了声母妃。 “谢母妃信重……” “儿媳一定守好代王府门户,相夫教子,协助夫君为大明藩屏……” 郭慧妃满意地拉着徐妙清的手,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背,这才将锦盒交给对方。 “好孩子!” “有你这个话,母妃就放心将桂儿托付给你了。以后如果那小子敢跟你耍混,你就进宫来告诉母妃,母妃亲自去抽他大耳刮子!” 徐妙清听到这话,顿时有了几分底气,并且莫名地升起强烈的自信。 “多谢母妃回护。” “不过,儿媳也是自幼习武,代王应该是打不过儿媳……” …. “呃呃……” 郭慧妃听到这话,差点把锦盒从徐妙清手里给抢回来。她想找个贤惠的儿媳不假,可也没想让自家儿子挨欺负呀。 这要是给儿子娶个母老虎,那以后王府的日子还咋过,儿子想娶个侧妃,是不是还得看这丫头的脸色? “咳咳……” “为人妇者,还是要谨守妇道,温柔贤惠为主……” “惠妃娘娘,大事不好啦,汝阳公主跟入宫伴读的女卷打起来啦!” “啊?” 郭慧妃听到这话,赶忙结束尴尬的话题,领着一干狗腿子赶往大本堂。 徐妙清见状也赶忙拿上小匣子跟上,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一天入宫就敢打架的,只能是自家的拼命徐三妹! 郭慧妃和徐妙清赶过去的时候,几人已经被宫女太监给拉开了。 只是汝阳公主的脸色很不好看,头发也被人扯散了,哪怕被人拉着,依然不住地踢腾着腿,想要去打徐家老三。 相对来说,她身后站着的其她公主则老实许多,只是不住地打嘴仗,一点动手的想法都没有。 相对来说,还得是太子府的四个小郡主表现得很气愤,尤其是最小的明铛,真就是嗷嗷叫着要上去咬人的架势。 “惠妃娘娘到!” 此时大本堂已经聚满了人,听到郭慧妃驾到,赶忙低眉顺目地跪下行礼。 郭慧妃冷冷的看了眼自家女儿,见她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当即怒斥一声道。 “还不跪下!” 汝阳公主见母妃发火,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 “儿臣见过母妃!” 郭慧妃见所有人都跪了,这才冷着脸问道。 “怎么回事?” “回禀惠妃娘娘,几位公主、郡主,好像是为三皇孙打抱不平,这才跟徐家三小姐起了冲突……” 徐妙清这时也追了上来,见惹事的果然是自家老三,也赶忙跪在地上为其求情。 “惠妃娘娘开恩,臣女之妹出生没多久父王就故去了,幼失庭训,缺乏教养,臣女没有尽到姐姐之责,恳请惠妃娘娘责罚臣女,饶恕臣女之妹的过失……” 郭慧妃之所以能掌管后宫,那是有一定本事的,岂能被徐妙清三言两语说动? 加上她也想在儿媳妇面前摆起婆婆的款,让这个有点小桀骜的儿媳妇,对自己这个婆婆重视几分,当即冷着脸拒绝了。 “妙清,你无需替令妹求情,本宫自会按宫规处置!” “来人!” “凡是参与打架者,全部责打二十手板!” “啊?” 几个公主一听责罚得这样重,当场就吓得哭哭啼啼起来。 “母妃饶命啊!” “惠妃娘娘饶命啊!” 只有徐妙锦一脸的无所谓,心道区区二十手板也值得如此害怕? 然而,当她挨了手板之后,哭得跟众人一样伤心之时才明白,宫里的手板确实比家里的疼,呜呜呜…… …. 朱允熥在参加完祭祀太庙仪式后,先是命人将倭寇人头拉去吴王宫拍卖,忙完了这事后这才来到大本堂。 不过,他跟其他皇子皇孙不同,他来大本堂不过是点个卯,一会儿还得去吏部找松江府的官员履历,然后琢磨如何进行人事安排呢。 然而,他刚一赶到大本堂,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哭声。尤其在听到自家四只小妹妹的哭声后,他的脚步都不由加快几分。 “郭奶奶,您为何责罚她们呀,她们还小……” 郭慧妃看到朱允熥,登时一阵气恼。 “还不是因为你!” “你这几个姑姑,外加你那几个妹妹,都是来替你出头的,然后还没打过人家!” “哦哦……” 朱允熥一听是这事,顿时对他们同情不起来了。自己的事情啥时候轮到她们帮忙了,这不是诚心打自己的脸吗? “郭奶奶您继续!” 郭慧妃见朱允熥熘了,都不说为姑姑妹妹们求求情,暗骂这孙子没良心,然后继续冷着脸喊道。 “打!” “给本宫重重地打!” 然后,大本堂内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朱允熥这边刚出大本堂,就看到齐泰颠颠地跑过来了,在询问一番后得知对方缺钱,还想靠自己的能力挣钱,朱允熥不假思索地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齐先生,你们礼部守着那样一座金山,你竟然还能缺钱?” “你随便组织几个翰林,编纂一本科举程文范例,将大明各省的历年乡试考题汇总,每一题都写上几篇范文,然后交给我们三味书屋刊印、贩卖,不就能坐收版权之利了?” “这……” 齐泰听到这话有几分心动,可一想到世面上已经有不少程文范例之类的书了,又怕自己竞争不过他们。 “三皇孙有所不知,其实各省都有类似的书刊印,咱们很难在这上边玩出新花样来……” 朱允熥闻言,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是不是傻!” “你不会在封面上写下这样一个字样吗?” “啥字样?” “礼部重点推荐!” “官方指定科举参考书!”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八十章 孤绝不做那恩将仇报之人! 大明礼部相当于后世的外交、教育、文化、宗教、民族等部门的集合体,再加上中枢的部分职能,妥妥的实权部门啊。 这样一个衙门竟然饿得要吃不上饭,朱允熥也是一脸的无语。 随便跟后世学学,搞点官方指定教辅书,偶尔拉上几个翰林去外边开个班,多少钱赚不回来? 当然,这玩意违不违背大明律,朱允熥就不管了。反正他只管出招,不怕死的尽管放手去干。 齐泰听了也颇为心动,只是这事在历朝历代都没有先例,反倒是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三皇孙,您看此事会不会惹恼陛下?” “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朝廷应该是没禁止此事。” “法不禁止么……” 齐泰想到此处,暗暗咬了咬牙道。 “干了!” “但是版权费这事,咱俩得商量商量。” “你看七三分咋样?”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他可是一直奉行五五分成的,齐泰竟然想让自己坏规矩! “少来!” “五五分,谁来都不行!” “不过,我可以私下多给你一笔润笔,算是新书做序的酬劳。” “还要做序?” 齐泰咋说也是个要脸的人,真不想在这样一本书上留名。 因为以他科考的经验来说,真聪明的人不用看这玩意,照样能高中举人。脑子不够用的那些,就算背下一千篇八股文,依然写不出优秀的文章。 总而言之一句话,科举考试是看天赋的。 因此,他下意识地认为,此举就是坑人,坑那些穷秀才的血汗钱! “齐先生,礼部只是您的,您要将目光放长远……” 齐泰听到朱允熥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心里顿时有点小激动。 “三皇孙可是听到什么了?” 朱允熥故作高深的道。 “别打听,别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哎!” 齐泰满心欢喜地以为皇帝要升他的官,却不知某孙子,只是想把他从三品的侍郎位置上拽下来,然后扔到松江府当一个六七品的市舶司提举…… 朱允熥送走齐泰后,大本堂内的手板也打完了。汝阳公主领着几个小姐妹,哭得稀里哗啦的,见到朱允熥更是委屈得不要不要的,暗戳戳地骂朱允熥没良心。 相对来说,徐妙锦确实硬气很多,哪怕手掌肿的跟发糕似的,也强忍着不哭出声,只是不住的用嘴吹气。 不多时,杨新炉、高明、秦亨伯三位大儒闪亮登场。 众人见状赶忙正襟危坐,然后在礼官的引领下,向着三位大儒行拜师之礼。 三位大儒受了众人的拜师礼,但对于皇家赏赐却推辞了。 其用意也很明显,他们只是碍于情面才教导一下,但从不承认这些人是自己的学生,勉强算半个记名弟子而已。 朱允熥在众人举行完拜师礼后,又在大本堂里坐了一会儿,这才给正在讲课的高明先生一个眼神,然后偷偷从座位上溜走。…. 不过,朱允熥并未直接出去,而是溜达到隔壁瞅了一眼。 当他看到徐妙锦一脸茫然地听讲时,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跟朱桂一样也是个学渣。 既然是学渣那就好办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奚落她! 哼哼! 吏部距离皇宫不远,过了五龙桥,左手边第二个,紧挨着宗人府的大院子就是了。 朱允熥来到吏部的时候,正好赶上吏部官员围着吏部尚书詹微讨要俸禄。 詹微见朱允熥来了,就跟见了大救星似的,赶忙扔下众人上前行礼。 其他人见状,也赶忙抛下俸禄的事情,跑过来给朱允熥见礼。 朱允熥挥了挥袖子,就算是给众人回礼了。 众人见朱允熥如此倨傲,本来就不多的好感直接变成负数。 此子太过无礼也! 他现在还只是皇孙呢,将来要是当了皇太孙,还不得拿鞋底子抽他们这些官员的脸呀! 众人再想到这孙子出海,明明缴获了上百万两财货,却愣是一分都不上缴朝廷,对他的怨念就更加深重了。 因此,在朱允熥挥一挥衣袖,没给他们带来一片雪花银的时候。众人也挥了挥衣袖,在袖子里灌满了两袖清风就扭头离去了。 詹微见吏部官员如此无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三皇孙不要见怪,这不是最近要京察了么,吏部的事情比较多……” 所谓京察乃是对朝中官员的全面审查,有贪渎者直接黜落,对于老弱病残,不能给朝廷干活的官员,也会责令其致仕回家。 而且还会对所有官员评级,评级太低还会被撤职,或者降级任用。 因此,詹微这话说得也确实不算错,吏部确实挺忙的。 只是再忙也不至于没时间招待三皇孙,无非是众人心里有怨念而已。 好在朱允熥本就没指望他们待见自己,直接开门见山地跟詹微提了自己的要求。 “孤奉了皇爷爷之命,来吏部调取松江府档案,还望詹尚书行个方便。” 詹微一听这事,满口的应承下来。 “此事简单。” “三皇孙请跟微臣来。” 詹微领着朱允熥去了吏部档案室,指着松江府的档案架子道。 “松江府历年来官员履历都在这儿了,三皇孙若是需要,自可命人带走。” “但按照规矩,三皇孙得登记一下,方便事后核销。” 朱允熥无所谓地点点头,随即头疼地看向眼前的货架子。他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松江府,竟然有这么多的履历。 “这也太多了吧,这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呀!” 詹微闻言微微一笑。 “不知三皇孙看这个有何用意,如果只是调整一下松江府的各级官员职务,那倒是简单许多。” “微臣在吏部也有一年了,多多少少可以给三皇孙点参考。” 詹微说出此言,已经是投效之意了。朱允熥虽没听出这层含义,倒是也对詹微的提议非常感兴趣。…. “皇爷爷说让我对松江府的治理拿出个章程来,并且对松江府的官员有一定的评价。” “这事啊……” 詹微略微迟疑一下,皇帝陛下此举乃是培养储君呢,他倒不好贸然插手了。 “要不三皇孙将这些带回去,让您的三位师傅帮你参详一下?” “微臣若是记得不错的话,您的三位师傅里,可有两人是松江府之人呢……”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对呀!” “秦师傅、杨师傅都是松江府人,他们对于松江肯定比我了解!” 朱允熥说完这话,当即命人将货架上的档案来了个卷包会,全都带到大本堂,跟自己的三位师傅研究起来。 杨新炉和秦亨伯也非常卖力,没用多久就将松江府的官员履历分析了一番。 三个人躲在大本堂的一间空房子里谈天说地,至于高明这个“外乡人”,自然是负责教授一众皇子皇孙的课业了。 “松江知府邓处善还好,从洪武十二年担任松江知府,至今已有十二年矣。” “松江通判张惟善也是洪武十二年任职,一直干到今天。” “两人虽没什么大的政绩,但也算尽职尽责。” 几人正聊到这儿的时候,忙了一上午的高明偷偷溜了过来,听到这话当即不屑地撇撇嘴。 “你俩就不能说点 实在的?” “总这么藏着掖着,三皇孙啥时候能成长啊!” 杨新炉和秦亨伯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了,愤怒地看向高明。 “我们俩这话咋就不对了,这俩人确实挺尽职尽责嘛,又从未听过什么劣迹。” “而且松江府也算百业兴旺,百姓安居,有啥不对的吗?” 高明讲了一上午的课,把他累得口干舌燥的,看到桌子上有茶盏,也不管是谁的端起来就喝。 高明连喝了三盏茶,这才满是不屑的开口。 “哼哼!” “三皇孙,我只说一句话你就懂了。” “能在洪武朝能平平安安当十二年知府,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十几年,多少大案要案都没波及两人,就可知两人的道行有多深了。” “我都不用看这俩人的履历,就可以笃定这是俩老油条。” “因此,三皇孙若想好好治理松江府,这俩人最好丢掉,重新找陛下要两个年轻干练之才。” “呃呃……” 高明这番话一出口,不仅朱允熥愕然,就是杨新炉和秦亨伯也一脸的懵逼。 他们俩刚刚还正儿八经地分析履历呢,没想到高明一句话就揭破了松江府这俩人的老底。 高明说得没错,这些年一个又一个大案,这俩人都能稳如泰山,一直待在松江府知府、通判的位置上。既不升职,也不降职,这确实是两个老油条。 这种老油条守成还行,但对于眼下三皇孙来说,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三皇孙接下来要干的事,不论是发展海军,还是重开市舶司,都需要一些有闯劲的年轻人。 这等官场老油条,最怕的就是做事。他们奉行的标准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三皇孙若是指望他们做事,甭管啥善政都能被两人给托黄了。 “高兄真是一语中的呀,老夫佩服!” “老夫也佩服!” 两人夸了高明一声后,又赶忙看向朱允熥。 “敢问三皇孙,陛下对于松江府治理有什么示下吗,说没说过可以让你任免地方官员的话?” “好像说了吧?” 几人见朱允熥说得如此不确定,心里齐刷刷一凉,暗道老皇帝这是不想交权,打算在磨炼三皇孙几年呀。 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话,直接震惊了三人。 “不过皇爷爷说了,朝中所有官员让我随便挑,说看上哪个就把那个派给我,让他替我管松江府去。” 三个老头听到这话,齐刷刷地凑到朱允熥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满怀希冀地问道。 “陛下真是这样说的?” “是啊!” “太好啦!” “看来陛下对三皇孙的宠信,已经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就是比之当年的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让了,哈哈哈!” 高明见两人如此得意忘形,当即给两人泼了盆冷水。 “当年汉武帝对太子刘据还颇为宠爱呢,可结果又如何?” “因此,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掉以轻心!” “吾等还应该继续小心谨慎,全力施为,帮助三皇孙建立功勋,稳固圣眷,稳固储位!” 两人听到高明这话,齐齐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认真的道。 “高兄教训的是,我们俩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 高明教训完两个老头,又开始给朱允熥谏言。 “三皇孙,为师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若是你能将此人从陛下手里要回来,满朝文武都会对您刮目相看!” “而且,此人还会死心塌地地为您卖命,松江府也必定会在他的治理下更加繁荣。” 朱允熥见高明这么说,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 。 “高先生,此人是谁?” “此人就是原礼部尚书,现被贬到云南当知府的赵勉。” “他啊?” 朱允熥一听是这人,脸上立马变了色。 “这人处处跟我作对,我都没稀罕搭理他,你竟然让我主动将此人调回来?” “不行!” “孤绝不做那恩将仇报之人!” 三人听到这话,脑门上齐齐浮现出一条条黑线。 “殿下,您说错了,是以德报怨……” “再者说,此举乃是为您收拢文官之心。” “武将勋贵那边自不必说,有凉国公、开国公两人,再加上晋王殿下,武将自然是一边倒地支持您。” “但文官这边就不好说了,他们这些年一直悉心培养二皇孙,并在太子故去后,将其视为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因此,您若想收拢天下文官之心,首要的任务将是要表明自己不计前嫌,并且能够礼贤下士……” 朱允熥越听越烦,直接打断几人的话,气鼓鼓地回乾清宫睡觉去了。 三人见状只能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高明,看看你举荐的人选,把三皇孙这种好脾气都给气跑了!” “唉!” “我也是为三皇孙好啊,三皇孙现在最大的障碍就是文官这边不归心。若是能把文官之心收拢过来,其储位就更稳固了。” 杨新炉和秦亨伯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心里还是非常认可高明的建议的。 “那就过几天再劝,让赵勉那厮多挖几天蘑菇。”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乾清宫。 老朱刚命人传膳,正打算去叫大孙呢,就见到大孙气鼓鼓地回来了。 “大孙,正好过来陪咱用午膳!” “不吃!” “不饿!” “没胃口!” 老朱看着大孙渐渐走进卧室的背影,满脸都是不解之色。 这孙子不是吃饭最积极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在他疑惑之时,秦德顺递上来几页纸。 “皇爷,这是大本堂那边传过来的记录,您看过就明白了……” 老朱随意翻看一番,看到三人大言不惭地说要帮大孙稳固圣眷,稳固储位,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冷笑。 咱大孙的圣眷还用得着你们帮着维护? 至于储位,不过是咱想挑个好日子昭告天下罢了。 等过了年,玄武湖上春暖花开之时,就是册封咱大孙为皇太孙之日! 不过三人身为大孙的师傅,替大孙多操点心倒也情有可原。 老朱继续翻看,当看到高明建议大孙召回赵勉之时,脸色当即变得阴沉起来。 他早就看出高明这厮脑后有反骨,有事没事撺掇大孙跟他作对。 咱前脚刚把赵勉贬到云南当个知府,你后脚就撺掇咱大孙要人,这不是明摆着想打咱的脸吗? 再者说,咱跟你们高家没啥仇吧,不就是杀了你兄长么,你这厮至于如此小心眼? 老朱将记录看完,就气哼哼地将其扔到一边。见偏殿已经摆好午膳了,也不去叫那逆孙,自己一个人去了偏殿用膳。 然而,他这边刚吃了不到三碗饭的时候,就看到二虎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皇爷,卑职刚刚得到消息,二皇孙去城外救济灾民啦!” “啥?”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的愕然,随即愕然转化为气愤。 “到底是怎么回事,城外哪来的灾民,他又何时去救济灾民的?” “这两天就陆续有灾民进京了,听说都是长江夏季涨水淹了田地的沿岸百姓。” “二皇孙也是刚刚去的,正带着一伙人在城外施 粥呢!” 老朱闻言恨恨地骂道。 “多事!” “这点小事,哪里显得着他了!”…. 老朱说完这话,就气哼哼地跑进里间,一把将朱允熥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个逆孙,竟然还有心情睡觉!” “皇爷爷,您这是又咋啦?” “你不知道城外有灾民吗?” “知道呀!” 老朱听到这话更气了,如果朱允熥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城外有灾民,反而躺在床上睡大觉,这不是明摆着要被人比下去吗! “那你为啥不去救济?” 朱允熥不解地问道。 “我为啥要救?” “这不该是朝廷的事吗?” 老朱听到这话,直接被问住了。 对呀! 这不是朝廷的事吗,啥时候轮到皇孙去管了? 可一想到另外一个孙子,正在城外刷声望,老朱心里就是一阵烦闷。 “你知不知道,你二哥朱允炆去城外施粥了?” “不知道!” 朱允熥满不在乎的道。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救灾不是他那么救的,他那种性子干这种事,迟早被人掀了摊子!” 老朱见这孙子到现在还在狡辩,心里也是有了点火气。 “哼哼!” “那也比你躺在这里说大话强!” “最起码,你二哥真的在做事,反倒是你整天游手好闲……” 老朱刚说到这儿,就再次看到二虎跑了过来。 “皇爷,大事不好啦,二皇孙的粥棚被人砸了!” “啊?”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这鳖孙不孝,真是欠打得很! 老朱听了二虎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不对!」 「你刚刚说啥,再给咱重复一遍?」 「回禀皇爷,卑职说二皇孙的粥铺被人砸了!」 老朱再次听到二虎的话,眼神里充满了狐疑地看向朱允熥,脸上也没了刚刚的气愤,而是变得凝重且冷冽。 「小逆孙,你刚刚是不是说,你二哥的粥铺会被人砸掉?」 朱允熥一看到老朱这个脸色,就赶忙跟个壁虎似的,朝着床里边爬去。 二虎听到老朱这话,脑子也是一阵不够用,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三皇孙,下意识地想着,三皇孙没这么腹黑吧? 他能干出雇人砸朱允炆摊子的事? 老朱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脸色才突变的。 他喜欢朱允熥的真性情,不做作。 但如果朱允熥用此等拙劣手段,一点也不顾惜兄弟情义,拆自己兄长的台,那他可会很失望。 「大孙呀,你别躲,你给咱解释解释,这事咋就这么巧哩!」 「你刚说完你二哥的粥铺会被人砸,转眼间就被人砸了,你说这事是不是太巧了?」 朱允熥此时都爬到墙角了,听到这话赶忙解释道。 「皇爷爷,我刚刚也是随口胡诌,我也没想到能说得这么准!」 「孙儿本想着,过几天才会被人砸呢,哪承想这帮人如此等不及啊!」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更凉了,爬到床上一把将朱允熥按倒。 「还真是你呀!」 「那些人都是你找的?」 「你为何要这样做!」 「今儿这事你必须给咱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今天可就不是挨板子,挨鞭子那般简单了!」 老朱说话的时候,已经习惯性地把逆孙的裤子给扯了,蒲扇般的大手更是高高地扬起。 「皇爷爷,孙儿冤枉啊!」 「孙儿说的是城里的粮商,他们就等着灾民进城买粮,然后好趁机哄抬粮价!」 「因此,只要有人敢施粥,他们肯定要千方百计破坏!」 虽然朱允熥说得很快,但终究没有老朱的巴掌快。当他说完的时候,老朱已经噼里啪啦地打了好几下了。 老朱听到朱允熥这番解释登时愣住。 对呀! 常言道杀人父母,有如夺人钱财。 朱允炆施粥可不就是坏了那些粮商的生意吗? 老朱听到这话已然信了几分,但一想到朱允熥的女干猾,他又沉着脸逼问一番。 「真不是你干的?」 「苍天可鉴!」 「皇爷爷,说句您老不爱听的话,孙儿巴不得灾民多些呢。」 「三五百人太少,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三五千人也不多,最好一次来个三五万……」 朱允熥话还没说完呢,老朱就已经化身火麒麟,愤怒得能喷出火来。至于那蒲扇般的大手,更是连同胳膊化身成麒麟臂,对着大孙的屁股就是一顿狂暴输出。 「咱天天盼着百姓安居乐业,为了让百姓都安分过日子,咱累死累活地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安稳!」 「你个逆孙竟然天天盼着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咱打死你算逑!」 二虎也觉得朱允熥这话过分了,见皇爷打得挺辛苦的,看到边上的花瓶里插着根鸡毛掸子,当即拿出来递了过去。 老朱看了眼鸡毛掸子,又看了看二虎腰里的鞭子,二虎会意,赶忙将鞭子从腰上抽出来递过去。 老朱手里有了趁手的工具,打起来就更 起劲了。 当然,某个逆孙叫得也更起劲了,离着乾清宫二里地都能听到那嘹亮的哭喊声。 老朱接连打了几十鞭子,这才堪堪饶了逆孙。 「一会儿领着人,去帮你二哥把事摆平!」 「凭啥他捅了篓子,还要让我去替他擦屁股?」 「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咱就继续打你屁股!」 老朱说话的时候,鞭子直接就落在了逆孙的屁股上,打得朱允熥当场改口。 「我去!」 「去!」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伸出手捏了捏大孙那被自己打肿的屁股,觉得这点小伤不用麻烦太医了,就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赶紧滚蛋。 朱允熥闻言如蒙大赦,提上裤子跑了出去,只是跑到门口的时候朝着控诉。 「皇爷爷处事不公!」 「我一会儿就去太庙告你,让我太爷爷、太奶奶晚上来骂你!」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拎着鞭子就追了上去,只是他刚跑到门口,那孙子就已经跑出乾清宫大门了。 老朱看着跑得跟兔子似的逆孙,脸上挂满了苦笑。 「一会派几个御林军去太庙那儿守着,千万别让这逆孙跑去打扰咱朱家的先人!」 「奴婢遵旨!」 老朱交代完秦德顺这个话,又赶忙叫住二虎。 「二虎,你给咱说说,这事你们锦衣卫有没有掺和?」 「没有!」 「咱知道你对允炆那孩子有意见,心里偏爱朱允熥那混球,但你可不许在里边做啥手脚!」 「要是让咱知道你耍了什么花招,咱可决不轻饶!」 二虎哭丧着脸解释道。 「皇爷,卑职真没做呀!」 「卑职生怕惹上嫌疑,一直嘱咐锦衣卫离二皇孙远点,莫要沾上是非……」 二虎这话还真没撒谎,但他提前知道有人要闹事,没提前告诉朱允炆也是真的。 而且,他还偷偷知会五城兵马司那边的朋友一声,让他们出警慢一点,仅此而已…… 当然,在他的理解这叫避嫌。 老朱见二虎不似撒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你没掺和就好!」 「另外,以后朱允熥对朱允炆暗中使了什么手段,都给咱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二虎见皇爷说到这儿了,忍不住为朱允熥说几句公道话。 「皇爷,您太小瞧三皇孙了,三皇孙才不屑于暗中使什么手段呢。」 「三皇孙曾经对代王、辽王等人言说过,纵使把大明的藩王绑一起,他也从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皇爷,您想想看,三皇孙连他那些王叔都不忌惮,岂能忌惮淮王殿下?」 二虎特意点明了朱允炆的「淮王」封号,一来是提醒皇爷,二皇孙已经不是普通皇孙了,已经是大明的一号藩王了。二来也是为了凸显朱允熥的地位,毕竟吴王怎么看也比淮王尊贵几分。 毕竟,吴王可是当年陛下用过的封号,比之大明的国号还早了多少年呢。 老朱听了二虎这番话,心里剩下的那点疑心顿时消散。再想到大孙平时自信得都有些自负,老朱头更不怀疑大孙有啥坏心眼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去帮那逆孙盯着点吧,别让他搞出什么事端来!」 「诺!」 老朱在打发走二虎后,本想继续用膳,却发现突然没了胃口。想去批阅奏折,也只感觉心神有些不宁。 今天这事跟兵仗局匠人造反不同,就是他这个皇帝去处置,都 免不了被人诟病几句,更何况不谙世事的小逆孙? 因此,在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后,当即命人偷偷备了马车,乘坐代王朱桂送他的那辆朴实无华的小马车溜出了宫。 …… 太平门外,朱允炆看着乱糟糟的粥厂,只感觉整个人都凌乱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呢,老百姓还山呼他贤明、仁义有善心,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事实上,朱允炆跟朱允熥一样,都没想来施粥救济灾民。 这事还是他母妃伙同情人小蛮,一起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才把他给哄过来。 当他看到灾民扶老携幼,哭爹喊娘,嗷嗷待哺之时,他只感觉自己的心灵被触动了,觉得自己身为大明皇孙,即将就藩的淮王殿下,有责任,有义务为大明的百姓做点事情。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整个人的精神境界都得到了提升之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几十个壮汉不知从何处冲来,对着他的粥棚就是各种挑刺。 先是说粥太稀了,简直是在糊弄鬼。 后来又鼓动老百姓,说皇帝陛下赏赐了几万石粮食,被朱允炆贪墨了九成九,只拿出这么点粮食来打发老百姓。 朱允炆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吐血,天地良心呀,他这粮食还是母妃用自己的体己钱,从城里的粮店现买的呢! 朱允炆啥时候受过这等污蔑呀,当场就跟老百姓解释。只是老百姓走了几百里路来京城,早就受了一肚子气,属于是点火就着,哪有心情听他解释。 再加上有人带头闹事,一众百姓见到粮食袋子被划开,白花花的大米从袋子里流出,一个个跟疯了似的上前哄抢。 人的底线有时候很低,只要突破了一点点,就会一直向着深渊沉沦。 一开始,还是挑头的在闹事,百姓只是跟着哄抢点粮食。到了后来,百姓见有人抢到了粮食,却又没有官兵过来阻拦,胆子霎时变得大了几分。 有直接扛着粮食袋子跑的,还有将一大锅粥掀在地上,拿着麻布垫手,拎着煮粥的大锅就回家的。 到了最后,就是看热闹的京城百姓,都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朴素精神,加入了哄抢队伍。 但朱允炆的粥铺毕竟只有那么点粮食,那么十几口大锅。就算全抢了,也不值几个银子。 因此,一干混迹京城的地痞流氓,霎时看到城门口的几百间铺子,招呼着众人拎着棍棒就冲了上去。 那经历过大明立国战争的商贾,早在百姓哄抢粥棚的时候,就开始命伙计上栅板,准备闭门歇业了。 但也有心怀侥幸,想着天子脚下,首善之都,万万不会发生此等恶性事件的铁头娃。 因此,这些自认头铁的商铺老板,无不被蜂拥而至的乱民哄抢一空。 好在他们只是抢东西,还没出现杀人放火的恶性事件。 但即使这样,朱允熥带着一干锦衣卫赶到之时,太平门外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朱允熥先是命人封锁了城门,然后领着人在人群里寻找朱允炆。找了好半晌,这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被几个护卫护在墙角的朱允炆。 此时的朱允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流个傥,满头满脸都是被人砸下的烂菜叶,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再加上他第一次经历此等事情,一时间委屈、冤屈、愤怒、不解等种种情绪齐上心头,直接将他本就不坚强的精神给摧毁。 朱允熥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朱允炆,心想这孙子也太脆弱了,自己刚刚可是被皇爷爷打了几十鞭子,别说哭了,就是连叫都没叫一声! 但见到他还有力气哭,那应该是没事了。 「二哥!」 「我来救你啦!」 朱允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只感觉心里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 「三弟!」 「二哥!」 朱允熥和朱允炆在城墙角执手相看泪眼,各自动情地呼唤着对方。 「二哥莫怕!」 「不过是有些许刁民闹事,待我替你摆平!」 「二哥无能,又给三弟添麻烦了……」 「二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我乃是亲亲的兄弟,当弟弟的咋能眼看着你闹笑话不管?」 「你就安心等在这儿,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咱必定还你个秩序井然的粥棚!」 两人说话的工夫,朱允熥留在玄武湖边上的大明海军第一舰队的成员,也全副武装地赶到现场。 「第一舰队百户陈翔、百户韩冰、百户……」 「应到一千二百八十人,实到一千二百四十八人,请殿下指示!」 「稍息!」 「第一到第三百人队围住北边,第四到第六围住东边,第第七到第九围住西边。」 「不许放跑一个***的刁民!」 「如若有人敢强行闯关,可先斩后奏!」 「诺!」 「剩下的人随我来,听我号令朝天开铳!」 「诺!」 朱允熥见其他三伙人已经赶赴指定作战地点,当即领着剩下的三百多人赶到城门边上的一溜商铺前边,二话不说先放了一通火铳。 正在闹事的老百姓听到火铳的声音,立马吓得跪伏在地,但也有几个胆大的,叫嚣着让老百姓起来,还口口声声说官府不敢开铳杀人。 朱允熥对于这种要求向来非常愿意满足。 「所有人趴在地上!」 「我数三个数,不趴在地上的就会被火铳打死!」 「一、二……」 「开铳!」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混混,听到这声开铳,想都没想就趴在地上。 但也有一些动作慢了半拍,心里还存了一些侥幸的人,被朱允熥三百火铳手当场打成了筛子。 周围其他闹事的人见到这伙人真敢杀人,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朱允熥当即命人拿上绳索,将所有参与闹事之人给捆了。 他手底下的人本就是锦衣卫子弟,打小就看着自家父兄满京城地抓人。 因此,一个个从小就练就了不俗的绳艺,在将犯人捆得结结实实之时,还能兼顾艺术性和美感,在打结处融入各种中国结的特有元素,真正做到了美观和实用两不误。 他这边把人都抓完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才气喘吁吁地赶到,然后对着朱允熥就是一通拍马屁。 「三皇孙果然神速,卑职听到消息就往过赶,可还是慢了三皇孙一步呀!」 朱允熥早就看到他们在远处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看就是得了某个二虎的授意,在边上给他压阵呢。 除非他这边弹压不住,否则这些人是不会出来抢功的。 北城兵马司夸完,南城兵马司也赶忙跟上,只是他夸人的角度,让人听了想打人。 「三皇孙手底下的不愧是打过倭寇的精锐之师,这打结的手法,啧啧……」 「跟秦风楼有的一拼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命人将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叫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还以为自己夸得好, 引起了三皇孙的重视呢,当即喜滋滋地报上名号。 「卑职米剑清,拜见三皇孙殿下!」 「名字不错……但脑子有点不清醒,罚你去一边跪着去……」 「呃呃?」 米剑清不敢违抗,只好委屈巴巴地去一边跪着,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第一次跟三皇孙见面,咋就惹恼了这位爷? 然而,当他看到三皇孙气急败坏地解开一个混混的绳索,对着一干手下大骂的时候,顿时明白了。 敢情自己拍马屁拍马蹄子上啦! 「你们当这儿是青楼吗,捆个人竟然还得捆出个花来!」 「要不卑职重新捆?」 「算了!」 「下不为例!」 「马上叫各家掌柜出来指认,凡是带头参与***,或者是有伤人、杀人事件的,全都给孤揪出来!」 「另外,孤需要两百人重新搭建粥棚,你们当中可有人愿意戴罪立功?」 朱允熥这话一出,趴在地上的不少人都抬起头,向着朱允熥喊道。 「贵人!」 「小的愿意!」 「草民也愿意!」 朱允熥来者不拒,哪怕举手的人早就超过五百了,依然全都准了这些人的请求。 至于剩下那些宁愿在地上趴着,也不愿意干活赎罪的人,朱允熥当场命人赏了他们一通鞭子。 这些人连审都不用审,可以直接定性为刁民了。 真正的灾民,听到重建粥棚哪有不上心的,也只有城里那些泼皮无赖,才这般好吃懒做。 二虎虽说是来帮朱允熥压阵来了,但在见到朱允熥的手下就位后,他也就顺势躲在城楼上不下去了。 然而,他刚看了会儿热闹,就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皇爷,您……您也来啦……」「嗯!」 两个人躲在城垛后边,看着远处的朱允熥指挥若定,挥斥方遒,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只是老朱的眼神不济,很多细节看不清,总是要询问二虎一番。 二虎回答了几次,突然想起一物,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袖珍的望远镜。 「皇爷,您可以试试此物,只要将此物罩在眼睛上,就能将远处的东西拉近了看!」 「哦?」 朱元璋啥时候见过这么神奇的玩意,当场就拿过来试了试。这一试之下顿时喜欢上了,连声问二虎此物在何处所买。 当老朱听到二虎说此物乃是自家大孙所赠之时,老头再一次被柠檬精附体。 这鳖孙有这等好东西,不知道先孝敬咱这个皇爷爷,真是欠打得很! 两人见事态平息,粥厂重新起锅熬粥,也就失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情。 可就在老朱要回宫之时,他突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鳖孙竟然命人往每个铁锅里掺沙子! 第二百八十二章 粥很淡,心很甜。(求月票) 二虎看到这一幕,直接为朱允熥捏了一把汗。 此举不会惹恼陛下吧? 然而,老朱只是略微惊讶了下,就收起望远镜喜滋滋地回宫了。 本来老朱还担心大孙年幼,不懂世上之人心险恶。 现在看到大孙如此老练毒辣,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用一把砂子将真正的灾民和城里的无赖分开,他也就能放心地回宫用膳去了。 另外一边,朱允炆看到朱允熥往粥里掺沙子,一万个不理解。 「三弟,这可都是上好的白米粥,你掺了砂子还让人怎么吃?」 朱允熥闻言白了朱允炆一眼。 「若不是你搞来的上好白米,也不至于发生刚刚那档子事!」 「正常来说,救济灾民用点糙米就行了,哪用得上那么好的米!」 朱允炆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三弟,虽然二哥不想跟你争什么,但你这个思想不对。」 「灾民也是人,为何就不能吃好点?」 朱允熥听到这般傻里傻气的话,只感觉自己遇到了二傻子。 「我滴亲二哥,你去城里打听打听,城内有多少居民还吃不起上等白米呢!」 「这灾荒年月,你那上等白米救济灾民,你这是嫌灾民不够多吧?」 「这……」 朱允炆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几分了。 「你的意思是说,城里的居民看到有便宜可占,这才蜂拥而至跑来吃白食?」 朱允熥冷哼一声道。 「如果只是吃点白食还好说,若像刚刚那般乱象,那可就不是救济灾民,而是在造孽了。」 「总之,你就按照我的法子搞就行,只要每一锅里都掺上足够多的砂子,保证没有无赖闲汉过来跟灾民抢吃的!」 朱允炆见朱允熥刚帮他摆平事就要走,脸上顿时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三弟,这真不是二哥本意,都是母妃逼迫,二哥不得已才过来救灾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你母妃还不死心么,还想给你争取下皇太孙的名分。」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紧。 「三弟,这只是我母妃的想法,我可万万没有此等心思呀!」 「其实自打上次兵仗局出事,二哥就知道自己不是治国的那块料了,处处都比不上你……」 「嗯嗯!」 朱允熥打断朱允炆的话,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 「没事!」 「咱们俩不管咋说都是一个父王生的,断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生分。」 「你继续救灾吧,我先去希望学堂那边忙活一下。」 「哎……」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自家这个三弟确实不错,为人大度,做事也条理分明,比自己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自从有了朱允熥的一千虎贲加入,施粥进行得非常顺利,再也没有发生有人闹事的情况。 刚刚参与闹事之人,也陆续被周围的百姓和商铺伙计们给指认出来。 朱允熥直接命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命人去应天府叫来府尹大人来了个现场办公。 盗取财物数额小的,当场打一顿板子了事。毁坏财物过多,或者有殴打他人行为者则枷号示众。 不过这些事都跟朱允熥无关,他只负责开个头,自然有别人替他忙活。 在朱允熥走后,灾民们看着好好的白粥被掺了砂子,对这个带兵的王爷也是一阵痛骂。 「这个挨千刀的孩子是谁,咋这么缺德哩,这么好的白米粥,咱们丰年都吃不上,他竟然往里边掺沙子!」 「谁说不是哩,一点也不像朱皇帝的孙子!」 「朱皇帝对咱们老百姓多好呀,咋就生出这么个坏种孙子!」 「嗨!」 「这破粥不吃也罢!」 有人从队伍中离去,有人迅速地顶上空缺。 在粥棚里再次传出米粥的清香时,很多饥肠辘辘的百姓不住地舔着嘴唇,嘴里下意识地流出口水。 只是一想到米粥里被人掺了砂子,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怨念,骂三皇孙不是人,骂朝廷没有一个好东西,骂朱皇帝咋不把那孙子打死,为啥放他出来祸害人。 林荣一家的女儿林阿换,也跟着边上的人鹦鹉学舌,对那个往粥里掺沙子的三皇孙谩骂不止。 但林阿换刚骂了几句,就被母亲章一娘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阿娘,那个三皇孙确实很坏嘛,为啥不让我骂?」 「你懂个什么!」 「这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他若不这么做,城里那些无赖泼皮都来抢粥吃,你跟你弟弟妹妹还能抢到米粥喝吗?」 林荣一听到自家婆娘的话,脸上的郁结也少了几分。 他怎么说也是将近六尺的壮汉,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妻儿,让他心里充满了憋屈和愤懑。 刚刚看到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故意命人往粥里掺沙子的时候,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如果不是老婆孩子都在边上,他都恨不得冲上前啐那孙子一口,骂他几句出出气! 然而,听到自家婆娘的话,他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得浅薄了,那位掺沙子的三皇孙才是真仁义,真善人。 因为,只有他们这些真正受了灾,饥一顿饱一顿的苦哈哈,才会不在意粥里掺了土块砂石。 林荣一不知不觉间,对那位霹雳手段,菩萨心肠的三皇孙,生出无限的好感。 终于要轮到林荣一他们家领粥了,林荣一主动抢过婆姨手里的饭碗。 「我来吧!」 章一娘看着性情大变的丈夫,心里生出无限的困惑。自家丈夫不是最要面子,最不喜欢干这种伸手要饭的事情吗? 「夫!」 「还是让一娘来吧,一娘是女流,丢点人不打紧。」 「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不管到啥时候,都不能让咱家的顶梁柱弯了腰!」 章一娘说完这番话,就重新从丈夫的手里抢回饭碗,连带着几个孩子的大碗,一股脑摆在灶台边上。 朱允炆见到这家拖家带口的好几个人,赶忙命人多给他们打了点,还生怕他们不够吃,问他们有没有盆之类的。 章一娘听到这话赶忙解下背上的包袱,从上边拿下来一只硕大的木盆。 「有有有!」 这个盆乃是他们家洗脸用的盆,只是此时为了多吃上一口,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多谢这位贵人了,民女无以为报,只能日夜祈祷贵人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朱允炆听到章一娘这般说,当即拿起一只大木勺,亲自给其盛了满满的一盆粥。 章一娘自然是不迭地感谢,说着一些语无伦次的吉祥话。 林荣一看着自家媳妇这般讨好一个小少年,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歉疚和不甘。 他恨! 为何应天府这样大,竟然连一个让他靠力气吃饭的地儿都没有!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声,他们一家人刚刚端着粥盆来到大树底下吃粥, 就看到远处跑来几匹快马。 「招工!」 「三皇孙名下作坊招工!」 「有手有脚,不想吃嗟来之食,想靠自己一把子力气养家糊口的爷们赶紧过来瞧一瞧喽!」 林荣一本就觉得窝囊,听到这话跟媳妇打声招呼就颠颠地追了上去。 几名骑士下了马,当即从马上解下一个折叠桌放在粥棚边上,并且拿出笔墨纸砚之类。 一个先生模样的人坐在桌子旁提笔记录,其他两名骑士则敲着锣,扯着嗓子吆喝着招工的话。 林荣一想都没想就走到桌子前打听一番。 「敢问先生,咱们作坊一天给多少钱?」 孙继祖看了看林荣一的身板,暗赞是个好汉子。 「不一定!」 「根据作坊不同,工作强度不同,每日的工钱也不一样。」 「比如说,你去玻璃作坊,现在就只能去粉碎车间当力工。一天累死累活,也只能赚上三五十文铜钱。」 「因为你是灾民的身份,每天还能多领一升米作为灾害补助!」 「但如果你有手艺,比如说会打铁啦,会抹灰、砌墙,那赚得可就多了。」 「比如现在我们这边砌墙的老师傅,一天就能赚上好几百文呢!」 「不过这活计可累人,一般人吃不消,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一天好几百文?」 林荣一听到这个数字整个人都震惊了,他一年到头种着家里的几亩地,也不过能收上七八石粮食。 这些粮食去了给官府的赋税,自家连吃用都不够,还得靠他家婆娘养蚕、纺纱来换钱贴补家用。 现在听说一天就能赚几百文,哪怕只有一百文,一个月也是三两银子,一年下来也有三十多两了。 这些钱带回老家,都够置办三亩水田哩! 一年就能赚三亩水田,这种美事去哪找? 「先生,俺有的是力气,只要工钱足,俺多苦多累的活都能干!」 「那你以前砌过墙吗?」 「砌过!」 林荣一为了争取这份工作,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 他确实砌过墙,不过是跟着村里的成手瓦工,给人家当小工来着。 一天下来也没个工钱,就是主家供上一顿饱饭,外加给上一小把盐巴。 孙继祖听到林荣一这般说,当即在纸上记录起来。 「姓名!」 「籍贯!」 「黄册可否带在身上?」 「若是没带在身上,那就得找有黄册的人做保人才行喽!」 林荣一赶忙道。 「带了!」 「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咱咋能不带着哩!」 「等家里的灾熬过去,咱还得靠着这个回去领回自家的田地哩!」 孙继祖接过林荣一递上来的黄册念道。 「当站户林荣一!」 「嘉兴府嘉兴县零宿乡二十三都宿字圩民户。」 「计家五口!」 「男子二口:成丁一口,本身年三十九岁。不成丁一口,男阿寿,年五岁。」 「妇女三口:妻章一娘,年四十岁。女阿换,年十二岁。次女阿周,年八岁。」 「事产:屋,一间一披。田,自巳民田地,六亩三分五毫。」 孙继祖念完林荣一家的黄册,不无好奇地问道。 「看不出,你家田地还不少呢,六亩多地按理说不该穷困至斯呀!」 「回先生的话,家里男丁少,就靠小人 种田,浑家养蚕纺纱为生。养活三个孩子,本就捉襟见肘。现下又遭了灾,这才背井离乡来京城讨个活路!」 孙继祖听到林荣一这样说,暗暗叹了口气。 「唉!」 「也是个可怜人!」 「那咱就把你录上啦?」 「多谢先生!」 「小人一定好好干活,报答三皇孙的活命之恩!」 孙继祖听到这话更开心了,笑着问了一句道。 「你是真感激三皇孙,还只是说说客套话?」 「我这刚刚来的路上,可是听到百姓都在骂我家殿下,说他是个满肚子坏水,坏得脚底都流脓的家伙来着,哈哈哈……」 林荣一当即将自家婆娘刚刚教育女儿的话复述了一遍,孙继祖听了之后更加满意了。 「你倒也是个明白人!」 「你以后好好跟着三皇孙干,保证不出三年,你就能在京城给家里置办上三间大瓦房!」 孙继祖说到这儿,想到他们家还有个婆娘,外加三个孩子,不由小声地提醒道。 「敢问林兄弟,你家嫂夫人身体咋样,可还康健?」 林荣一赶忙摆摆手道。 「不敢劳先生称兄道嫂!」 「俺家婆娘跟俺一样,都是庄户人家,全靠一把子力气活命,身子骨还算硬朗,也能干得了些许重活累活!」 孙继祖听到他这样说,心里顿时有数了。 「那我再给你开个条子,你拿给你家嫂夫人,让他明天去肥皂作坊,或者火柴作坊找点事做。」 「虽然那边的工钱低了点,但好在活计轻省,孩子也能带过去混个肚儿圆,啥都不耽误。」 「若是林兄弟有心,还可以将孩子送到城内的希望学堂,或者城外的匠人子弟学堂读书。」 「这两个地方都是三皇孙花钱盖得,不收束脩,还供一日三餐哩!」 「这么好?」 「那是自然!」 「不过这都是后话哩,现在不比以前,这两个学堂可不是啥人都收了,得等你啥时候在作坊里站稳脚跟才能跟工长申请……」 林荣一越听越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明明是逃荒过来的,咋感觉比在老家过得还要好了哩? 如果不是自己身无长物,他都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忽悠他哩! 「这是你的条子,你明天拿着这个条子去城门口等着,到时候有人会喊你名字,你听到有人喊你,你就拿着条子过去报名,到时候自然有人领你去作坊做工!」 「我现在只是先给你登个记,具体能赚多少,还得看你的表现。」 「如果你真是成手瓦工,只要自己不嫌累,一天就算赚个五六百文也是有可能的!」 「五六百文……」 林荣一听到这个数,脑子瞬间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转,满心满眼都是每天赚六百文的狂喜。 他现在只恨一件事,那就是当年在家乡的时候,没好好跟着村里的瓦工学本事! 林荣一珍重地将条子贴身收好,然后哆哆嗦嗦地回到大树底下找自家人团聚。章一娘见丈夫回来,赶忙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赶紧趁热吃暖暖身子!」 「妾身刚刚领着孩子们吃过了,砂石掺得不多,至少吃得慢点,还不至于硌到牙。」 林荣一接过粥碗,就围着粥碗稀溜溜地转圈喝着,没多一会儿一大碗粥就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至于砂石…… 他连嚼都没嚼,哪知道砂石是啥味道? 吃第二碗的时候, 他才就着逃荒时从家里带出来的咸菜,一边吃一边跟自家婆娘闲聊起来。 「刚刚那伙人是三皇孙府上的管事,说要招泥瓦工。」 「俺撒了个谎,说自己以前干过。」 「那先生不错,瞅着咱家可怜就把俺录了名。」 章一娘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轻轻「嗯」一声作为回应。 「你说的不错,三皇孙确实是真菩萨!」 「那个先生说,只要俺做工做得好,咱家三个娃都能进学堂读书!」 「那学堂可好了,不仅不收束脩,每天还白供三顿饭!」 「哦对了,这还有个你的条子。你明天去城门口等着,有人喊你名字就跟上去,说是给你介绍了个肥皂、火柴作坊的活计。」 「你先过去试试看,如果太累了就回来,守好咱家的三个娃,挣钱的事让俺一个人去干就成!」 章一娘郑重地接过纸条,小心地贴身收好,然后给丈夫的碗里又加了一大勺粥。 然而,丈夫只要了半勺,就把勺子给推回来了。 「够了!」 「多给孩子们吃点,他们正在长身体哩,可不能短了他们的嘴!」 林荣一说完这话,又低声补了一句。 「你也多吃点……」 章一娘听到这句话,只感觉心里甜丝丝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红晕。 这一刻,她觉得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 自己终究是嫁对了人,嫁了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你也多吃点……」 「现在入了冬,夜里风凉,全家还指望你挡风哩……」 章一娘说完这番话,就羞涩地低下头吃粥了。 粥很淡,没有任何味道。 但吃到嘴里很甜。 幸福的甜。 第二百八十三章 总算还有个勤勉之人呀! 林荣一全家吃过饭并未闲着,章一娘领着长女去河边,就着冰冷的河水洗碗。 林荣一则领着小女儿和小儿子,沿着河边捡拾树枝、枯叶,准备在靠着城墙根搭建个临时窝棚栖身。 虽说南京地处江南,但入了冬之后依然很冷。 凛冽的寒风吹拂下,所有灾民如同北极企鹅一般,瑟缩地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相对来说,林荣一一家还算好过,毕竟他们通过自己的辛劳,搭了个简易的窝棚。 但即使如此,躺在门口的林荣一,也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在二皇孙的粥铺吃了一大盆热乎乎的粥后,果然在城门口等来了前来领人的管事。 林荣一听到叫自己的名字,赶忙将条子递上去,管事看了一眼在小本本上圈了一笔就算确认了。 随后,又凑了十几个人,这才一起带着他们沿着官道走了几里路,来到一个巨大的工地现场。 「老廖,人给你带来了,你看看有几个合用的?」 「要是干不了你这边的活,就打发到别的作坊干点轻省的。」 「总之,三皇孙发下话来了,只要人不懒,不偷女干耍滑,不得以其他任何理由辞退,尽量给人个体面挣钱吃饭的机会!」 林荣一听到这话,心里再次升腾起感动之情。 一娘说得没错,三皇孙确实是好人,处处为他们这些灾民着想。 不过,最让他感动的是,三皇孙并不是无谓的施舍,而是给了他们靠力气吃饭的尊严! 林荣一的谎言,在接过老廖扔过来的砖时就漏了陷,但老廖并未拆穿他,而是一边砌墙的时候,一边解释着自己为何这样做,为何那样做。 林荣一听得非常认真,学得也很快,没用上一个上午,就已经把活干得有模有样了。 这让老廖非常欢喜,感觉自己淘到了一个好徒弟。 因此,在吃午饭的时候,他非但热情地招呼林荣一,还带着他一起去食堂打饭。 林荣一跟着老廖来到一个简易木板搭建的棚户里,看到里边放满了桌子、条凳,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一般。 在他的认知里,就从没想过工地上还有食堂这种东西。 这玩意不该跟粥棚一样,随便在地上支一口大锅,然后所有人围着大锅对付一口就行了吗? 老廖就喜欢看外乡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浑然忘了自己第一次在食堂吃饭时,哭得稀里哗啦不成人样的窘状。 「看傻了吧?」 「这就是咱们玄武湖建筑商会的气派,别说普通人家工地没食堂,就是朝廷的工地也不见这玩意呀!」 「只有咱们三皇孙心善,见不得咱们穷人受苦,这才专门给咱们搭了吃饭的食堂!」 不多时,老廖领着林荣一打完饭菜,笑着跟他开了个玩笑。 「小老弟,你这运气不错,第一天来就能吃上白菜豆腐炖肉哩!」 林荣一刚刚看到食堂的伙食这么好,心里还很是激动了一下。可听到老廖这话,好不容易升腾起的激动顿时消退。 敢情这种好伙食不是天天都有的呀! 「廖老哥,那你们平时都吃啥?」 老廖闻言指了指菜盆道。 「平时吃的也是这个呀!」 「呃……那你刚刚说我运气不错……」 「俺还以为你们平时吃得比这个差哩,不过就算差点也无所谓,这年月能混个肚儿圆就算命好哩!」 老廖闻言笑了笑道。 「工地上隔三差五就能杀头猪,大家伙就能 吃上红烧肉哩!」 「比起红烧肉,这白菜豆腐里这点肉片根本不够看!」 随后老廖兴高采烈,唾沫横飞地给林荣一讲解起红烧肉的味道,以及如何的好吃,把那林荣一馋得呀,哈喇子都能流下二尺长。 「小林兄弟,想不想在咱们工地上长干?」 「只要你能吃得了这份辛苦,咱保准你能吃上红烧肉,每天还能赚上几百文钱!」 「咱做梦都想哩,就怕三皇孙嫌俺笨,最后过不了那三天试用期……」 老廖听到这话,立马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你要是想在工地上立住脚,就得拜个师傅,有老师傅带你,你自然就能学会瓦工,也就自然能留下哩!」 林荣一听到这话,眼珠稍微一转就听明白了,眼前这位大自己十岁的老哥是想收徒?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林荣一也干脆,当即给老廖磕了个头。 老廖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收下这个徒弟,然后吃完午饭就带着他去工地的一个房子里登了记,将林荣一登记在自己名下,成为自己的徒弟。 因为按照三皇孙制定的规矩,师父带徒弟是有额外收益的,并且可以享受徒弟工资四分之一的孝敬。 因此,三皇孙名下的作坊、工地上的人,都非常热衷收徒弟,并且从来不想着藏私的事。 比如说现在的老廖,他就恨不得三五天就把林荣一培养成合格的瓦工,然后赶忙去收下一个徒弟。 因为女干诈的三皇孙还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每个成熟瓦工每次只能收一个徒弟,只有这个徒弟通过评级考核,成为一名合格的瓦工,他才能收第二个! 在这种制度的刺激下,每一个匠人都铆足了劲地教徒弟。 因为教会的徒弟越多,他们的收入就越高。 老廖现在已经有十几个徒弟了,他一天天就算啥也不干,都有大几百文银钱的收入。 一年下来赚的钱,都能赶上县太爷的俸禄! 在林荣一这边步入正轨,章一娘那边也熟练地糊起了火柴盒。 这个活轻省,只要手脚麻利,一天也能赚上好几十文钱,并且可以额外领一升米。 两人忙活一天,晚上重新回到城墙根底下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拎着一升米。 林荣一从工地上带回一块废弃的苫布,将窝棚重新整治了一番。 虽然工地上的活很累,不是搬砖、拌灰,就是跟着众人抬木料、推土方。 但每当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想倒头睡下之时,都会情不自禁地看一眼升腾而起的炊烟。 这是他们家的炊烟,也是他们家的希望! 一娘围着临时搭建的灶台,熟稔地煮着粥。几个孩子则围在灶台前,有说有笑的烤手取暖。 每当林荣一看到这个画面,身体都会升腾起无穷的力量。 廖老哥说得没错,只要跟着三皇孙好好干,日子必定会好起来! 林荣一一家的境遇,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缩影。 但这个缩影却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给绝望的灾民带来了一丝光亮,让他们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憧憬。 …… 乾清宫。 老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城外的灾民,每天都会派人调查灾民的数量,以及他们来自哪些个州府。 但老朱只是调查,短时间内根本真没有治罪地方官员的打算。 他本人就是穷苦人出身,太知道这些地方官员的本性了。 一旦他敢治罪,其他官员就能把老百姓圈死在户籍地,让他们在原籍活活饿 死。 因此,就算是处置这些有错官员,也得先把城外的灾民处理好。 「去查查,那逆孙现在又在忙活啥?」 「回禀陛下,刚刚王德来报,三皇孙现在每天都在学堂那边授课……」「唉!」 老朱闻言一阵叹息。 「多好个收买人心的机会,这孙子咋就不知道珍惜呢。现在倒好,城里城外都在盛传允炆那孩子的贤明仁义,一提起那逆孙,真是顶风臭十里,恨不得骂他的时候,把咱都给连带上……」 秦德顺闻言也是一阵苦笑,三皇孙这事做得确实过分了点,皇爷都明示让他救灾了,他愣是一毛不拔,连个粥棚都懒得弄。 只是搞了几个作坊,招了部分流民当工人。 因此,现在不论是京城百姓,还是朝堂上的官员,都说三皇孙只认钱,一点仁义之心都没有…… 虽然秦德顺也觉得朱允熥有点过分,但还是为他说了两句好话。 原因无他,他那点养老钱,还在那孙子的商会里存着呢。 真把三皇孙整倒台了,他秦德顺第一个就得饿死! 「皇爷,您这就过于苛责了……」 「三皇孙众望所归,如果再收买民心,勾结文武百官,那就该轮到您头疼喽,嘿嘿嘿……」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一愣,随即跟着一起苦笑道。 「你个老货倒是看得通透!」 「咱确实有点贪心了,总觉得这孩子能做得更好,不想让他被任何人比下去。」 「不过你说的也对,咱大孙如此率性而为,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只是他赚了那么多银子,好歹花用点呀!」 「搭几个粥棚又用不了多少钱,而且咱都暗中指示官仓了,只要他去要粮务必全力满足……」 「可这孙子就跟个铁公鸡似的,愣是一毛不拔呀!」 秦德顺听到这话就只能陪笑了,这个没得解释,三皇孙在花钱方面确实挺抠的,简直跟皇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孙子赚的银钱也有一二百万了吧,愣是连个王府都不建,整天蹲在希望学堂那边的一个小楼里,跟一群国子监监生们挤在一起。 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他就算拿出十万两银子,给自己盖个王府,还有人敢说三道四呀! 老朱跟秦德顺抱怨一番,就再次埋首于奏章之中,通过这一份份奏章,治理着偌大的帝国。 又过了十余日,老朱总算是理清此次受灾的原因了。 简单来说,有天灾,也有人祸。 天灾是河水确实暴涨,淹毁不少农田。人祸则是修建的堤坝缩水,并未起到应有的保护作用。 而且,有些府县修堤坝的时候,重点修在了本就不易发生洪涝等灾害的高处,反而坑洼之地的堤坝修建得很是敷衍。 因为高处的田地乃是富户和官差者所持有,坑洼之地的田地则是普通百姓的。 老朱在将这些事情搞明白后,直接列了一个清单,打算让小逆孙替他巡视一番,然后该杀杀,该扒皮的扒皮,该吊起来滋滋放血的吊起来滋滋放血。 虽说大孙的年岁还小,不该干这等血腥之事。 但他身为大明皇孙,就该肩负起为苍生撑起道义这杆大伞的责任! 「明儿一早,派人把那孙子给咱叫进宫,就说咱要派他个差事!」 「诺!」 「奴婢一会儿就派人通知王德,让王德明早督促三皇孙进宫。」 老朱交代完这句话,就打着哈欠去里间睡觉去了。 自打那小逆孙搬出去,老朱可算是睡了几个安 稳觉。 只是觉睡好了,但心却总觉得空落落的,就连吃饭都不香。 但他也知道,孙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可能总陪着他这个糟老头。 因此,也就由着他去瞎折腾。 在老朱睡下后,整个皇宫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变成了一幅宛如静止的画卷。 没有人敢撩动这幅画卷,只有凛冽的寒风无所顾忌地呼啸着。不仅吹的这幅画卷猎猎作响,更是为其披上了一层素裹的银装。 当整座皇宫都被白雪所覆盖,老朱也顺理成章地被冻醒了。 虽然老朱贵为皇帝,但他的寝宫里是没有火盆等取暖之物的。 一来是他想借此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忘却民间疾苦。二来是他天生火力旺,根本不需要此等玩意。 老朱感受到夜里的寒气袭来,当即从床上下来,随便扯过一件衣服披上,就趿拉着鞋子走到宫门口。 当他看到外边飘飘扬扬的大雪之时,心里没有任何浪漫的情思,只有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因为这些天城外陆陆续续有灾民涌过来,其数量已经达到上万人了。 这一夜的大雪,不知要埋葬多少人! 老朱一想到这里,就感觉心里仿佛着了一团火一般,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他恨自己太仁慈了,应该在灾民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那些贪墨之人尽数扒皮实草! 秦德顺也被冷风吹醒,见皇帝陛下竟然穿得如此单薄,赶忙拿起一件大氅为其披上。 「皇爷,夜里寒气重,您……」 「滚!」 老朱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毅然决然地迈步走进漫天弥漫的大雪中,踩下一个个重于前进的脚印。 守卫宫门的羽林卫,见到皇帝陛下出现,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行礼。 「参见陛下!」 「打开宫门!」 「诺!」 老朱走出皇宫就站在宫门口的雪地里,如同一座雕塑一般等待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当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长街上出现了第一个人影。 二虎骑着一匹膘肥体壮的战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来到皇宫当值。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殊不知他这份护卫头子的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每天忙得连家都没时间回,只能睡在粉头胡同的王寡妇家里…… 正在二虎暗暗感慨自己的不易时,他的眼皮突然一跳。 因为,他在宫门口竟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浑身被雪花覆盖的瘦弱人影。 「这……这人该不会是陛下吧?」 虽然隔着老远的距离,但二虎常年呆在老朱身边,早就对老朱的身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二虎见状赶忙用力一夹马腹,朝着宫门口的方向狂奔。 「真是皇爷!」 「皇爷,您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老朱闻到二虎身上传来的脂粉气,就知道这货昨天晚上又跑出去鬼混了,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气恼。 「滚一边去!」 「把身上的骚气洗掉再过来!」 二虎闻言赶忙后退几步,然后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自己也不骚呀,皇爷是咋闻出来的? 二虎胡乱地拍了拍衣服和袖子,见到皇爷穿得如此单薄,身上连件大氅都没有之时,顿时对着身后的秦德顺发飙了。 「老秦,你怎么搞得,这么冷的天都不说给皇爷披件衣服!」 秦德顺郁闷地从身后拿出一件大氅,将大氅搭在手臂上,无奈地朝着 二虎摊摊手。 二虎见状顿时明白了,不是秦德顺没照顾到,实在是自家皇爷不想穿。 二虎想到此处,只觉得虎鼻子一酸,两只虎目瞬间流下泪来。 皇爷这是心忧百姓,故意用这种法子来惩罚自己啊! 在二虎暗暗心酸之时,远处吱嘎吱嘎地驶来一辆轻便马车。 齐泰轻巧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得意洋洋的想着,今天下了大雪,百官肯定来的很晚。 自己这么早出现,一定会被陛下夸一声勤勉! 齐泰自打他署理礼部事务后,每天都严格要求自己,满心都是如何早点把「署理」俩字去掉。 然而,当他看到宫门口的方向,见到那边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时直接傻眼了。 这也太卷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齐泰满怀牢骚地上前,就在他想看看这个「卷王」是谁时,突然看到了一旁站着的二虎…… 齐泰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道这人该不会是陛下吧? 正在齐泰这样想的时候,二虎给他提了个醒。 「还不赶紧拜见陛下!」 齐泰听到这话,赶忙跪倒在雪地里,朝着老朱磕头。 「微臣齐泰拜见陛下,吾皇……」 「免礼吧!」 「总算还有个勤勉之人呀!」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这孙子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死认钱的德行! 齐泰听到陛下的这声夸赞,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满心欢喜地想着,自己身上的「署理」两个字应该快摘了吧? 然而,当他看到皇帝身上积着的厚厚一层积雪时,眼皮突然一跳,心脏也仿佛被人用一柄重锤给锤过似的。 陛下该不会站在这儿许久了吧? 可陛下为何站在这儿? 难道是忧心城外的灾民? 齐泰想到这里,不由得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 皇帝陛下如此尊贵,尚且知道忧心天下,用漫天的大雪来冷却心急如焚的心情。 然而,自己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平时更是自诩以天下为己任,值此漫天大雪之际,自己想到的竟然是如何先人一步,如何获得陛下夸奖,早日摘掉身上的「署理」两字! 齐泰毕竟是老实孩子,在想到了自己内心的阴暗、龌龊后,当场就跪倒在皇帝陛下面前。 「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愧对陛下的夸奖,呜呜呜……」 老朱听到齐泰请罪的话,长长地出了口气。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确实有一定的自省能力。 「齐泰,咱这些年一直压着你,不让你担当重任,其实是想把你留给储君的……」 「微臣……微臣知道……呜呜呜……」 「你现在年纪太轻,还是不适合署理一部,改日去松江府历练下,替咱大孙把松江府治理好吧。」 如果放在之前,齐泰听到这话一定会不服气。 但在老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他上了一课后,齐泰深刻地认识到自身的不足。 最起码,在忧国忧民方面,他远远不如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 虽说世人都骂其残暴不仁、疯狂嗜杀,但齐泰知道这都是世人的误解。 事实上,他们的皇帝陛下最为仁慈。 只不过皇帝陛下的仁慈,不是凡人那般的小恩小惠,而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那般大仁大义! 「微臣领命!」 「微臣一定尽心尽力辅佐三皇孙,一定会替三皇孙治理好松江府!」 老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看着从地上刮起的雪花笑道。 「又起风了……」 齐泰听到这话,心里没来由地一冷。 陛下这话该不会另有所指吧? 难道陛下是有意保护自己,提前把自己冷藏,然后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一定是这样! 皇帝陛下年事已高,三皇孙却还不及弱冠。 皇帝陛下为了能让三皇孙更好地掌握大明帝国,势必在临死前替他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扫除干净! 齐泰想到这里,心里再次升腾起感激之情。 陛下在此等形势下,依然顾惜自己,保护自己,这份恩情着实太大了…… 老朱刚刚确实生了杀心,而且不是一般的杀心。 但当他看到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很多都是穿着官服之人时,心里的杀气顿时消散了一些。 自己还不算是昏君,朝堂上总算还有些忠谨之人啊! 吏部尚书詹微领着几个侍郎,急匆匆地赶来。见到皇帝陛下站在宫门口,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老朱对此一言不发,詹微等人就只能继续跪着。 随后是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两人联袂而来,然后顺势跪在了詹微旁边。 最后来的是户部和工部尚书,陈宗理气喘吁吁,秦逵则是满头大汗,后背都被汗水给湿透了。 「陛下恕罪,微臣等因为组织民众清理积雪,故此来迟!」 老朱听到两人竟然参与清理积雪,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 「免礼吧!」 「两位爱卿是何时起来的?」 「回禀陛下,半个时辰前……」 「跟咱差不多,咱也是那时候起来的!」 「既然人到得差不多了,那就随咱去城外看看吧……」 老朱说到这儿,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阴郁下去。 其实他早就想去城外看看了,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些冻死的灾民,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现在见到大明的官员还有几个勤勉之人,他这才鼓起勇气命人打开城门。 随着城门洞开,众人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 城外白茫茫一片,哪还有半个人影? 老朱看到这一幕,只感觉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虽然他早就料到是这样的场景,可当他真正面对的时候,依然感觉窒息一般的痛苦。 自己终究不是圣君啊! 真圣君就该提前想到会有大雪,提前给灾民找好御寒的地方啊! 老朱踉踉跄跄走出城门,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二虎赶忙上前去扶,却被老朱蛮横地推开了。 「不用!」 老朱用手撑在地上,深深地跪在一尺深的积雪里,满头满脸都是雪和水。 只不过,他嘴角的雪水总是有点咸。 其他官员心中也是非常沉重,感愧于自己的无能。 「这是朕之过失……」 「陛下,要不动用禁军清理吧,总要让人入土为安啊……」 「好……」 就在老朱近乎绝望之时,他突然看到皑皑白雪中钻出一个人。 这人手里拎着一面锣,一边「当当当」地敲着,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上工啦!」 随着「当当当」的锣声响起,雪地里陆续钻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影。 他们从雪地里爬出来后,有条不紊地清理着身体周围的积雪,并且从地底下拽出一个又一个人。 此等景象别说老朱看蒙了,就是他身后的五个尚书也看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地底下怎么还能「长人」? 随着从地底钻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平静的城外霎时变得喧嚣起来。 每一个从雪里钻出来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向城门口看一眼。 因为这些人太古怪了,这大冷的天跪在地上也不嫌冷吗? 老朱终于受不住老百姓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了,赶忙朝着二虎伸出手。 「二虎!」 「咱腿麻了!」 「啊?」 「啊!」 二虎赶忙爬过来搀起陛下,在老朱起来后,他身后的官员才敢站起来。 老朱缓了一会儿,这才感觉腿脚灵活了几分。 「陪咱过去瞅瞅,这帮百姓是咋在雪地里活下来的!」 老朱领着众人就近来到一个还在往外「冒人」的诡异地点,走到近前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地方不知何时挖了地窖! 「小后生,你们咋想起来挖地窖的?」 正在忙着扫雪的林荣一闻言,赶忙解释道。 「老伯,这可不是地窖,这是三皇孙教俺们弄的地窨(yin四声)子!」 「地窨子为何物?」 「老伯若是不嫌弃,跟俺下来看看就知道哩!」 「还能下去?」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跟 着林荣一来到地窨子门口一看,果然是能走下去的。 因为这地窨子的入口处,早就事先挖好了台阶,沿着台阶就能走下去。 「二虎……」 「哎!」 二虎答应一声,随即猫着腰走了进去,没多一会儿老朱就听到里边传出二虎的声音。 「回禀皇爷,里边宽敞得很,锅碗瓢盆都有,还有个灶台哩!」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放心地走进去,见到里边果然跟二虎说的一般,宛如一个建在底下的小房子。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地窖啊!」 老朱从地窨子里出来,朝着周围看热闹的官员道。 「你们也下去看看!」 「看看咱大孙的善政!」 老朱在说到「善政」的时候,不仅给了个重音,更是近乎用咬牙切齿来说的。 他现在只想把逆孙揪过来揍一顿,这逆孙明明已经悄悄的做了这样一件大事,为何不提前跟自己说一声! 这把自己给吓得,还以为城外的灾民全给冻死了呢! 几位尚书进入地窨子观摩一番,出来后无不啧啧称奇。 「此等地窖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此等地窖能抵御寒风,不至于使百姓冻毙,却也当得起善政之命呀!」 林荣一听到这么多人夸赞地窨子,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贵人们眼明心亮,这地窨子确实是好东西!」 「按照三皇孙的说法,此等地窨子若是建在北方干旱之地,那真是冬暖夏凉,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 「但在咱们江南之地嘛,也就冬天临时用用。」 「不过三皇孙说了,他已经给俺们找好了盖房子的地方,等天气暖和点就动工!」 老朱听到这儿心里更美了,这可是他大孙做的好事,他这个当爷爷的脸上倍觉得有光彩! 「咱听说三皇孙不是非常小气吗,咋还能舍得掏钱给你们盖房子?」 林荣一听到这番调侃,登时笑着解释道。 「这您老算是说着了,三皇孙压根也没说白给俺们盖房子呀,按照三皇孙的说法是可以先赊给我们,让我们分三年或者五年还钱!」 「呃呃……」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跟被鱼刺哽住喉咙似的,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 他刚刚还想着咋替大孙宣传一波呢,连在邸报上的宣传稿都想好了。 敢情自己还是高估了这孙子,这孙子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死认钱的德行! 不过念在他此次救民有功,这顿打先暂且记下,等攒到咱实在忍不住那天一起算账! 第二百八十五章 咱亲自给大孙上药! 朱元璋见到城外并未成为人间地狱,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许多。 在出城之前,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如此冰冷的冬日,城外定然没有活人。 然而,朱允熥能提前做到预防,并且提前想到对策,着实让他开心不已。 老朱心神放松之下,当即拉着林荣一拉起家常。 「这位小兄弟,现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你是咋挖出这么大的地……地窨子的?」 老朱也是惯会干农活的人,知晓冬日里动土不易。 「这位老伯算是闻到点子上喽!」 「俺们之所以能挖出这么好的地窨子,全靠三皇孙给我们发的工兵铲!」 「工兵铲?」 林荣一这话一出,不仅老朱蒙了,就连老朱身后的一干狗腿子也蒙了。 兵部尚书茹瑺更是心里一紧,心道这三皇孙该不会又私自打制兵器了吧? 三皇孙上次出海打倭寇用的火铳和大炮就是私自打制的,他这个兵部尚书已经装瞎一次了,总不能一直装瞎下去吧? 长此以往,大明的文武百官,还以为本官鼻子上边那俩窟窿是出气的呢! 然而,当茹瑺看到林荣一拿出来的工兵铲,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 虽说这铲子长得有点怪,但终究还是个铲子! 老朱好奇地拿过工兵铲在手里掂了掂,心里连呼好家伙,这东西看着不打眼,上手竟然还挺沉? 老朱踩着工兵铲插入地面,只感觉毫不费力就铲了一锹土。 随后老朱一锹接一锹地挖着,没多会工夫就挖出一个不小的深坑。 老朱拿着铁锹啧啧称奇道。 「看不出,此等铲子竟然如此省力,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呀!」 「陈宗理、秦逵,你俩也过来试试,看看这件东西可还趁手?」 两人闻言赶忙上前接过,轮流在皇帝挖的坑边上又挖了两个小坑。 「回陛下,此物确实不错,不过这设计上还可以改良一下。」 「比如说这铲子的柄可以更长一点,那样能更省力一些。」 「另外,想要普及的话,只要借助其形制即可,不许搞出这么多折叠,侧边开刃的花活。」 「这要是宗族械斗的话,这种铲子都不用磨,直接扛着就能当兵器了!」 老朱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暗赞秦逵说得有理。 他也发现工兵铲侧边开刃了,那锋利程度堪比一般的刀剑。再加上这工兵铲通体用好钢打造,可能其实际用途比之一般的兵器还要厉害几分。 「嗯!」 「那你们就拿回去改进一下,以后咱大明的铁锹之类就参照此物打制!」 「诺!」 朱元璋旁若无人地跟几位尚书聊着,当他再次回身跟林荣一搭讪的时候,却发现林家一家五口已经跪在地上。 「小人拜见皇帝老爷,皇帝老爷万岁!」 老朱闻言不悦地瞪了眼陈宗理,刚刚就是这家伙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起来吧!」 「你们日子过得可还好,可还缺什么少什么?」 「回皇帝老爷的话,小人们过得很好,什么也不缺。」 「呃呃……」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愣住,他身后的一干狗腿子也愣在当场。 如果这话出自官员之口,老朱只会暗暗夸对方懂事,省了自己一番赏赐。 可这话出自一贫如洗的百姓之口,他们穷得都只能像老鼠一样打地洞过日子,竟然还说什么也不缺,这就有点耐人 寻味了。 「你们实话实说,是不是有人警告过你们,不让你们乱说话?」 林荣一一脸茫然的道。 「没有呀!」 「三皇孙昨天还给俺们训话来着,说俺们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时间。」 「只要给俺们几个月时间,俺们定能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哦哦……皇帝老爷,时间您能给吗?」 「呃呃呃……」 老朱听到这话一阵愕然,心想自己还缺时间呢,哪来的时间给别人? 「咱大孙还跟你们说啥了?」 林荣一用了好大的劲才反应过来,皇帝说的大孙指的是三皇孙。 这倒不是他笨,而是听三皇孙讲话太有意思了,听得那叫一个亲切,说的都是他们百姓心里话。 「回皇帝老爷的话,三皇孙说得可多了,小人当时只顾着听,根本没记住多少……」 「不过三皇孙说他也缺时间,还说有个老头天天拖后腿,总是耽误他搞科研,搞建设,让他不能很好地建设大明,建设京畿地区经济示范区……」 老朱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变成猪肝色。 在老朱身后的官员,则一个个捂着嘴偷笑,幸灾乐祸地想着,皇帝陛下又有理由打孙子了,哈哈哈。 老朱黑着脸离去,众人赶忙跟上。 然而,老朱刚走到城门附近之时,就愕然地看向远处的紫金山。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这般恶劣的天气里,老百姓生火取暖怎么办? 陈宗理猜到了老朱的心事,当即上前禀报道。 「陛下,木炭价格已经连日上涨,经过这次大雪,估计打着翻的涨都有可能!」 老朱闻言暗自叹息一声道。 「唉!」 「民生多艰啊!」 「茹瑺,你行文京营,让他们出动人手将官路清理出来,务必保障其他府县跟京城的驿路畅通!」 「诺!」 「陈宗理,你盘点一下府库,先拿出一千石粮食,分给城内外受灾的百姓。」 「诺!」 「其他人各回本部,组织人手上街扫雪,辰时之前务必给咱个准数,这次大雪到底造成多大损失!」 「诺!」 众人轰然称诺后刚要散去,就看到朱允炆领着几十个护卫,拉着几大车粮食向着城门口走来。 「二皇孙真是贤明呀,这样大的雪天,还不忘救济城外的灾民……」 朱允炆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老朱,赶忙下车给老朱请安。 「孙儿拜见皇爷爷!」 老朱见状呵呵笑着夸了几句道。 「好!」 「很好!」 「你先去忙吧,缺啥少啥就跟陈宗理要,他那边会全力支应你!」 「孙儿谢过皇爷爷!」 在朱允炆喜滋滋去城外救济灾民之时,一众官员又对着其背影夸了几句。 虽然老朱觉得有点刺耳,但也不得不承认,朱允炆确实是个好孩子,懂事、乖巧,有善心。 不像某个鳖孙,真正的铁公鸡,守财奴,蚊子腿上都能给你刮下二两肉来! 老朱回到乾清宫,就着冷水洗了把脸,这才坐下用早膳。 看着餐桌边上空着的椅子,老朱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秦德顺,咱不是昨天就吩咐过,让你通知那逆孙,今天早晨进宫吗?」 「回禀陛下,奴婢确实通知过了,可谁知道三皇孙迟迟不肯进宫啊……」 老朱闻言一阵沉默,尤其在他想到林荣一说的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对大孙管得是严了点,但严也是为大孙好呀,希望他多学点治国理政的本事。 会不会是自己太严厉,所以惹得那孙子跟自己生分了? 老朱在吃过早膳后,他估摸着快到辰时了,当即坐着肩舆去了前殿。 大明的文官效率还是很高的,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京城内外的损失估算出来。 陈宗理依然在城里城外的忙活,只是派了个侍郎回来禀报结果。 「启禀陛下,陈尚书已经汇总了此次雪灾的损失。」 「此次大雪共计损毁城内民屋三千余间,官仓也被压垮十七座,冻毙百姓三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乞食者。」 「现下陈尚书正带领户部人员在城内城外,给贫苦百姓分发粮食。」 「不过陈尚书说,粮食的事好弄,挤一挤总是能挤出来一些的。但柴炭之类的就难办了,现在大雪封山,樵夫无法去城外砍柴,就算山上有柴也运不进城……」 「预计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十几日……」 老朱听到这话心再次沉下去,现在这寒冬腊月,没有柴炭老百姓别说挨冻了,就连吃口热乎饭都难。 「既然尔等已经看出问题所在,那就各自说说,如何解决百姓眼前的燃眉之急吧!」 老朱话音一落,所有官员都闭上嘴巴装死。 现在大雪封山,山路难行,谁有办法能从城外运进柴炭来? 老朱见众人不吭声,当即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咱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装死的!」 「今天若是不商量出个好办法,你们今天就吃生大米吧!」 众人在听到皇帝陛下这番威胁后,这才开始想办法。只是他们的办法,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陛下,微臣建议可以让百姓先烧门板、桌椅板凳等物支应一下!」 「待到山上的积雪融化,樵夫能进山砍柴,这柴炭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此人话音刚落,还没等老朱骂他,边上的人就听不下去了。 「王侍郎,你那话也叫人话?」 「老百姓把门板拆了,这冬日里让他们一家怎么熬?」 「再者说,一块门板能烧几日?」 「眼下这情况,没十天半月都不能解决,老百姓的门板能烧十天半月吗?」 在这人说完之后,又有一个大聪明出来献言献策。 「陛下,臣也有一策,可以命令周边府县支援京城……」 「田侍郎,你这话也不对!」 「现在京畿地区都遭了灾,咱们京城缺柴炭,其他府县就不缺了?」 「再者说,路上现在全是积雪,就算他们手里有多余的柴炭,你让他们如何运过来?」 老朱一直坐在龙椅上听着他们吵,事实上他们刚刚说的馊主意,他之前都想过了,没有一个符合眼下的情况。 就在老朱想要呵斥他们一番之时,突然听到秦德顺悄悄凑上来说了一句话。 「启禀陛下,刚刚二虎来报,说三皇孙进宫了。」 老朱此时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有了出气筒。 「去跟二虎说一声,先把那逆孙按在地上揍一顿再说!」 「皇爷,打不得呀!」 「三皇孙不是一个人进宫的,而是赶着马车来的,说是能解京城的燃眉之急!」 「什么!」 朱元璋闻言心里暗暗一惊,也顾不上朝堂上还有不少官员了,走下台阶就出了大殿。 一众刚刚还在吵闹的官员,看到皇帝陛下如此,赶忙拉住秦德顺打听。 「秦公公,皇帝陛下这是要去干嘛?」 「出恭吗?」 秦德顺并未听出对方语义上的问题,还以为对方说的是「出宫」呢。 「是出宫!」 「三皇孙给陛下送来一神物,说是能解京城百姓燃眉之急!」 「这……这怎么可能……他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不成?」 秦德顺才不管他们信不信呢,说完这话就赶忙追了上去。 二虎见皇爷朝着洪武门的方向狂奔,赶忙叫住皇爷,将皇爷引向玄武门的方向。 「皇爷,三皇孙在玄武门外呢!」 「哦哦!」 老朱赶忙调转方向,朝着玄武门的方向走去。 「哼哼!」 「要是小逆孙敢忽悠咱,咱今天就把他吊在玄武门上抽鞭子!」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皇爷今天这是攒了多大的火气呀,竟然生出如此残暴之心。 「皇爷您就瞧好吧,三皇孙今天保准不会让您失望!」 在老朱急吼吼地向着玄武门走去之时,一众官员也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 因为从宫里去玄武门,必然要经过后宫的御花园。 这可是皇宫的御花园呀,每一个跟在老朱屁股后的官员,心里对御花园都生出无限的期待。可当他们看到御花园的真实景致后,一个个全都傻眼。 这真是皇帝的御花园,是不是太空旷了些? 而且,那些稻茬、稻穗是啥意思,皇帝陛下该不会在御花园里种稻子吧? 老朱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那些不能吃的花卉没啥兴趣,索性直接命人在御花园里开出一片稻田地,闲暇的时候过来看看稻子的长势,也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 只是更多的时候,此地乃是朱植等皇孙的第二战场,他们在这里试验了稻田养蛙,稻田养鱼等一系列的试验…… 不过,现在朱植他们已经很久不来这里了。因为这里的水都结冰了,蛤蟆也早已打洞冬眠,他们来这儿干嘛? 众人跟着老朱穿过御花园,来到玄武门外,只见三皇孙边上停着一溜的马车,每一辆马车上边都装满黑黢黢的东西。 朱元璋看到车上的东西,心里就是一沉,想着自家那小逆孙,该不会是给宫里拉了一车煤吧? 这东西可不好烧,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老朱刚想到这儿,突然看到几个穿着绯袍的官员走向了马车,老朱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竟然跟了一群尾巴! 「一群没用的东西,老百姓家里都没柴火烧了,你们不思帮着想办法,竟然还有闲心跑来看热闹?」 齐泰等人闻言只能躬身低头。 「臣等知罪!」 不过,他们嘴上说着知罪,但眼睛确实一直看着马车里的东西。 他们也是认识煤的,甚至还知晓此物一般只拿来炼铁,寻常百姓人家是不会用此物生火做饭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此物燃烧之时能发出黄色的毒烟,吸入人口能把人给毒死。 齐泰不无担忧的想到,自家那个得意门生,该不会真打算让京城百姓烧煤吧? 若是三皇孙真有这等打算,必定会被百官喷成筛子,骂他不知百姓艰辛…… 朱允熥见皇爷爷领着这么多人来迎接自己,脸上觉得倍有面子。 「皇爷爷,您也太客气啦,这点小事随便派个人来就行,您咋还亲自过来啦!」 老朱黑着脸上前,伸出手紧紧地搂住大孙的脖子,阴仄 仄的道。 「屁股上的伤好了吧?」 「一会儿跟咱回宫,咱在你屁股上再帮你画几道伤疤!」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就想跑,可老朱搂得紧着呢,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开溜。 朱允熥挣扎无果,赶忙软语相求。 「皇爷爷,孙儿这次给京城百姓送煤,这可是大功一件,您没理由打我!」 「哼哼!」 「没理由?」 老朱气急败坏的道。 「你知不知道,煤炭是有浓烟的,那浓烟被人吸了是能毒死的!」 「我知道呀!」 「但我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呀!」 「啊?」 「解决了?」 老朱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孙,怎么也想不通,这孙子不过是把煤炭改了个形状,就能解决浓烟的问题? 朱允熥跟皇爷爷解释一句后,当即命人在皇宫门口支了个铁炉子,然后亲自从车上拿下一个煤球塞入炉膛里,并且划燃一根火柴,将蜂窝煤点燃。 老朱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见朱允熥只用一根火柴就将煤球点燃,顿时觉得格外的神奇。 虽说宫里不用煤炭,但他也知道此物点火不易,万万没有用一根火柴就能点燃的道理。 不过由此可见,大孙所言也并非虚妄,他这黑煤球还真有几分独到之处。 没过多一会儿,老朱就看到炉膛里窜出一尺高得火苗。 老朱凑近几步使劲闻了闻,愣是没有闻到任何呛鼻子的味道,只感觉周身都被炉火烘烤得暖洋洋的。 然而,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随着朱允熥拨动炉膛外侧的一个挡片,炉火竟然窜起二尺多高。 「这炉子不错,竟然还能调节火力大小?」 「这煤球也不错,咱愣是没闻出有啥味道!」 「对了,你们也过来闻闻,看看是咱的鼻子有问题,还是这东西果真没味道!」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面面相觑,恨不得直接来个尿遁。 皇帝陛下也太过分了,不请人吃喝也就罢了,竟然请人闻煤烟的? 虽然众人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皇帝陛下发话了,他们也只能上前使劲地闻了闻。 「咦!」 「此物竟然真的没有烟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烧焦的味道……」 「好像是烧头发的味道……」 「田大人,着的就是你的头发!」 「啊?」 田侍郎闻言赶忙蹲在地上往头发上扬雪,随着滋啦一声,他头上的小火苗瞬间熄灭。 「大孙,把火苗调低点吧!」 「唉!」 朱允熥拨动进风挡片,火苗瞬间缩了回去,只在炉膛内翻腾,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溢。 但温度依然惊人,哪怕离着三尺远,依然感觉热浪袭人,烤得人浑身发烫。 朱元璋开心地将大孙再次搂住,满心欢喜地夸奖道。 「好好好,真是咱的好大孙!」 「咱大孙总算知道为国分忧了,咱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 朱允熥听到皇爷爷这般夸奖自己,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回皇爷爷,孙儿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孙儿只是想给海军挣点吃饭钱,外加多建几条大船……」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 这大孙总琢磨海上那点事可不好,万一跟北元似的,总想征伐海上那些破岛就遭了。 那些个破岛人口没多少,物产也不丰富 ,抢下来还得搭钱搭物地守着,实在是得不偿失。 「大孙呀,你不能总把目光放到海上,还得把目光放到大明,放到百姓身上,多为咱大明百姓做点实事……」 朱允熥听到这话笑嘻嘻的道。 「皇爷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现在大明是您当家,大明这片天得靠您老撑着,孙儿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孙儿还是鼓捣点小玩意,顺便多给大明抢点地盘之类的吧,嘿嘿嘿……」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一动,想着这逆孙是不是话里有话呀,是嫌咱一直压着不册封他为皇太孙了吗? 「大孙你不用急,转过年咱就把文华殿赐给你!」 「干嘛呀,让我搬去那儿住吗?」 朱允熥想到这儿,脸上立马露出委屈的神情。 「皇爷爷,您老是不是又嫌弃我啦!」 「您老嫌弃我就直说,我这就滚去封地过日子,再也不回来啦!」 朱允熥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眼睛里却满是欣喜之色,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封地了。 却不料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拎着他的脖子,就把他给拖回宫里了。 「今天咱非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朱允熥见状心下当即就慌了。 「皇爷爷,君子动口不动手,您不能因为说不过我,就总耍赖吧……」 一众官员见皇帝陛下拖着三皇孙回宫,一个个顿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哎呀呀,皇帝陛下对三皇孙真是太严厉了,三皇孙立下此等大功,皇帝为了不让他骄傲自满,这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督导三皇孙的功课,哈哈哈……」 「谁说不是呢,三皇孙那话也太气人了。」 「文华殿是啥地方,那可是太子监国的宫殿!」 「皇帝陛下将文华殿赏给三皇孙,三皇孙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埋怨皇帝陛下,确实欠打得很,哈哈哈……」 「唉,只是可惜城外正在救灾的二皇孙了,那也是个好皇孙呀……」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陷入沉默,如果放在之前,他们肯定会争辩一番谁贤,谁不贤的。 现在皇帝陛下已经明牌了,他们也就没必要做无谓的争辩,只要等着皇帝册立三皇孙为皇太孙就完事了。 不管未来的日子啥样,他们不也得过么。 众人在皇帝陛下拉着三皇孙进宫里唠嗑之时,齐刷刷围着火炉转了起来。 「来个人给本官解释解释,此物燃烧之时为何没有浓烟冒出?」 「回禀这位官老爷的话,此物名为蜂窝煤,又称煤藕,乃是用特殊配方混合了煤粉压制而成。」 「据三皇孙所言,煤炭燃烧之所以发出浓烟,乃是因为里边有硫磺之物。因此,只要去除硫磺之物,即可变成无烟煤,用于百姓烧火做饭最是方便……」 老朱将大孙拖进乾清宫,好好跟他理论了几十鞭子,这才冷着脸问道。 「小逆孙,此物你打算售价多少?」 朱允熥哭哭啼啼的道。 「皇爷爷说了算,您说多少就多少,呜呜呜……」 「哦?」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刚刚打轻了,他之所以揍这孙子,不就是嫌他事事把钱挂在嘴上么?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皇孙也就罢了,一门心思赚钱反而是件好事。 可谁让他是自己中意的大孙,未来大明的皇帝呢? 作为皇帝,整天想着商贾之事,这可就有点不务正业了。 「此物确实无毒无害?」 「无毒!」 「无害!」 「如果再配合铁皮管子,将所有煤烟都放出屋外就更安全了!」 老朱见大孙说得这般笃定,心里也稍微放心几分。 「若此物真如你说的这般安全,那咱觉得售价定在百斤八百文即可!」 朱允熥本来都绝望了,可听到老朱给出的「官方价格」激动的眼珠子立马又瞪了起来。 「多少?」 老朱还以为这孙子嫌少呢,没好气地骂道。 「你可别贪得无厌,百斤八百文的价格已经不低了,再高的话百姓承担不起!」 「另外,你也不用太伤心,咱会命宫里采购一百万斤,这总该够你赚的了吧?」 「朝廷也可以采购一百万斤,当做俸禄发给官员……」 朱允熥听到这里,心里又生出不少小感动。 这老头虽然蛮横点,总想把自己扣在宫里读书,但对自己还是蛮好的嘛! 为了不让自己赔钱,连文武百官都能坑,哇哈哈哈! 「皇爷爷,用不了那么贵,孙儿其实只想卖正常木炭价格的一半来着。」 老朱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他还以为大孙是嫌蜂窝煤价格给低了呢,哪承想他竟然主动降价。 「大孙,你说的一半是现在的价格,还是涨价前的价格?」 「自然是平常年景的价格!」 「孙儿打听过了,寻常年景百斤木炭也就四百文左右。」 「因此,孙儿决定将蜂窝煤的价格定在二百文,这样就能有更多百姓烧得起了。」 「这……」 老朱听到这话,尴尬得直搓手。他心里非常后悔,自己刚刚咋就那么小心眼,又把大孙给打了呢。 「来来来!」 「让爷爷看看,可是把小屁股给打坏了!」 「来人呀,把药膏给咱拿来,咱亲自给大孙上药!」 第二百八十六 陛下说的很明白,这只他要亲自打!(月票) 老朱不由分说的抱着大孙来到床上,也不管大孙愿意不愿意,就蛮横地给他上药。 这番突如其来的热情,可把朱允熥给愁坏了。 上药是个技术活! 如果不会上药,只能对伤口进行二次伤害! 于是乎,他就在老朱的一片热忱下,感受到了什么叫二次伤害。 老朱看着大孙哇呜哇呜地哭,还以为是被自己的温柔给感动了呢,上药的时候更振奋了。 「大孙,这次算咱错怪你啦,咱亲自给你上药,就当是给你道歉啦!」 「你可得知足,得知道感恩!」 「咱咋说也是皇帝,啥时候给人道过谦呀,哈哈哈!」 朱允熥听着老朱头臭不要脸的话都快气死了,他现在只恨自己放不出来屁,否则非得送给他一个大臭屁! 老朱得意洋洋的给大孙上完药,习惯性地拍拍大孙的小屁股。 「起来吧!」 「都没打破皮,就别在那儿扯脖子哭啦!」 「哇呜呜……」 「孙儿决定了,提价,提到百斤四百文,哇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瞪起眼睛。 「你敢!」 「你要是敢提价,咱还把你按在地上打!」 朱允熥也就是说说而已,事实上百斤二百文的价格,已经很有得赚了。 这玩意的成本几乎都在物流和人工上,物料成本几乎为零。 整个大明都是他家的,他挖自己家的矿,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他要煤矿承包费? 百斤二百文,纯利润都已经达到一百五十文以上了。 再多赚的话,他觉得自己都该被吊路灯! 老朱「吼」完大孙,见大孙撅着嘴生闷气,赶忙化身乡下土老头开启哄孙大业。 「别生气了!」 「你可是咱钦点的皇太孙,咋能跟个商贾似的,天天就知道赚钱?」 「你得把眼光放长远,让老百姓得利,老百姓才能拥护你,捧着你当那个皇帝!」 「乖!」 「中午陪咱用膳,说想吃啥,咱这就让御膳房给你做去!」 朱允熥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想吃龙筋!」 「龙肝凤髓、龙肉、龙爪、龙心……」 老朱听到大孙点的菜谱气得脸都绿了,这逆孙是专盯着自己身上吃呢吧? 「行行行!」 「咱一会儿就让人找口大锅,咱跳进去把自己煮了给你吃!」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顿时破涕为笑,主动揽住老头的脖子说道。 「不用了!」 「您老肉太柴,还是搞个熊杀了吃吧……」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一阵干咳。 「咳咳……」 「你还是吃咱吧,这冰天雪地的,你让咱去哪给你找熊……」 朱允熥一听到没有熊掌吃,顿时松开了老朱,重新趴到床上生闷气去了。 老朱见状只好使出杀手锏。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吗,正好咱手头有个事,可以让你沿着长江转悠一圈!」…. 朱允熥一听这话,再次化身乖孙子,满脸惊喜地缠着老朱头。 「皇爷爷,啥差事呀?」 老朱的脸色陡然转冷,语气也变得森寒几分。 「自然是这次受灾之事!」 「咱已经把事情查得差不多了,等过些天雪化了,你就按照咱给你的名单,一路给咱杀过去!」 「抓到贪 官不用押解进京,直接在当地给咱宰了!」 朱允熥眼珠转了转,一脸女干诈地说道。 「皇爷爷,名不正言不顺呀,您看看……」 老朱自然听出这逆孙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把册封诏书昭告天下而已。 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起码得等过了年见了张邋遢再说。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心急,坏了大孙的命数。 「咱赐你王命旗牌!」 「有了这玩意,跟咱亲临没啥两样!」 「哦哦……」 「那还是提价吧,提到百斤四千文……」 朱允熥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屁股一凉,紧接着老朱蒲扇般的大手就落了下来。 秦德顺听着房间里边某逆孙吱哇乱叫的动静,熟练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团棉花塞到耳朵里。 过了好一会儿,卧室里再次传来老朱的训戒。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啦!」 「不敢啦,哇呜呜……」 「那还赶紧给咱滚去大本堂读书!」 「哦哦……」 老朱在将大孙打发走后,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是以皇宫采买的名义,从大孙那里采购了一百万斤煤藕,然后又命朝廷采买了一百万斤,当做俸禄发放给文武百官。 随后是京营、锦衣卫、羽林卫等军队系统,统统都订购了不少煤藕。 只是苦了大明的官员了,他们上个月发的胡椒还没卖完呢,今天又要上街卖煤球了。 因此,当户部尚书告诉他们,这个月的俸禄折色一半,用煤球顶账的时候,一个个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他们敷衍了事地谢了恩,然后就耷拉着脑袋拉着煤球回了家。 本以为又得遭受自家夫人的一番谩骂,却不承想煤球被拉回去后,立马引来了全家的围观。 「官人,你这煤球是哪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皇帝陛下赏赐的!」 田侍郎这话多多少少有点怨气,就连朝着皇宫方向拱手的动作都变得非常敷衍。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自家夫人听闻后竟然给了他一个香吻。 「哎呀呀!」 「这可是现在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呀!」 「这次皇帝陛下总算赏赐点有用的东西,嘻嘻嘻……」 田侍郎闻言顿时有点傻眼。 「有用?」 「当然有用了!」 「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市面上普通的木炭都要一千文一斤了,上等的无烟碳更是达到两千文!」…. 「这哪里是烧炭呀,这简直是烧钱!」 「幸好那个三皇孙,搞出来煤藕这种好东西,要不然木炭价格还得打着翻的往上涨!」 「不过,这东西也不好买,据说拉进京城上千车,都是刚到城门口就被抢光了。」 「妾身命人去城门口守了一天,都没买上几块呢。还是咱家官人有本事,当天就拉回来一车,咱们自家烧不完,还可以拿去卖给左邻右舍,加价一百文都能卖出去!」 「这这这……」 田侍郎怎么也没想到,皇帝陛下赏赐的煤球竟然如此抢手。 他现在只恨一件事,那就是发放俸禄的时候,咋不全用煤球结算! 事实上,若不是皇帝心疼大孙,突然插了这么一脚,朱允熥准备的煤球是完全能满足京城百姓使用的。 然而,老 朱总怕大孙吃亏,用自己的行政手段,强行干预了煤球市场分配行为,致使煤球实现区域内供给的不平衡,这才有了加价行为。 在全京城百姓都在忙着抢购煤球之时,朱允熥也捂着股来到了大本堂。 说实话,他是一万个不喜欢来这儿的。 虽说老朱的用意很明显,就是给他找一些伴读。但他就是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被拘束。 在他看来,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蹲在希望学堂搞科研了。 最起码,生产力的提升是看得见且摸得着的。 对于朱允熥的到来,大本堂内的人表示了热烈地欢迎。 朱权用袖子给他擦拭落了灰的椅子,朱植再拿出自己果脯箱子,任由朱允熥品尝。 其他皇子有的端茶、有的倒水,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至于他们为啥如此殷勤,只因为大本堂每月一次的月考又要开始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月考取得甲等成绩,皇帝陛下就会亲临后宫,指导皇子和皇子母妃的工作。 现在大本堂里的方先生都沦落成打杂的了,大事小情全由朱允熥的三位师傅说了算,他们不讨好朱允熥讨好谁? 「大侄子,我最近淘到一只铁蝈蝈,你要是喜欢,十六叔就把它送你了!」 「大侄子,你不是喜欢小狗吗,我托舅舅在宫外搞了几只贼漂亮的狮子狗,个顶个的极品,你要是喜欢,我这就命舅舅送进宫!」 朱允熥听到狮子狗,顿时想起自己在宫里还养了一只雪狮子呢。 「孤的雪狮子呢?」 「汪汪!」 随着朱允熥的话音刚落,隔壁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 朱允熥赶忙扔下众人,跑到隔壁女生班里去找自己的雪狮子。 班上的其他皇子伴读,见有朱允熥这个开路先锋,也都跟着去女生那边看热闹。 跟后世的熊孩子一样,这群十几岁的少年,对女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总是千方百计想混进女生教室看看。 可惜的是,郭慧妃为了防止宫闱丑闻,特意找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天天守在女生这边的教室严防死守。…. 别说这些混小子,就是一只公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不过,她们的防线对朱允熥无效。 因为整个大本堂的师资力量,都是靠朱允熥的师傅撑起来的,拦着谁也不能拦着这位爷呀。 朱允熥来到女生班的时候,只见高明正黑着脸坐在先生的位置上考察功课。 此时在讲桌的边上,已经跪了好几个小女生。 朱允熥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雪狮子的女主人徐妙锦。 这丫头果然是学渣,早晨检查功课这关都过不去,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都干了些啥! 朱允熥揪住雪狮子的脖子,将其从地上给薅了起来,但却并未急着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坐到了高明边上。 高明对于自家这个聪明绝顶,却一点也不喜欢读书的弟子也非常头疼。 见他好不容易来了,也就默许他不合时宜地坐在自己边上了。 徐妙锦自打朱允熥进来的时候,就一个劲地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缝里。 她不怕挨手板,也不怕罚跪,她只怕受罚的时候被自己的死对头看见。 这会让她很没面子! 然而,她越是怕什么,还就越是来什么。 那朱允熥要死不死地还坐在了先生边上,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向自己。 「高先生,她们昨天的功课是啥呀?」 「白乐天的琵琶 行。」 「哦!」 「原来是这个呀,那确实有点长了,脑子不好使的人,定然是背不下来的!」 一干小女生听到这话,有那脸嫩的都羞愧得哭鼻子了。即使脸皮厚如城墙的徐妙锦,听到这话也羞愧地捂着脸。 只是一双愤怒的小眼睛,躲在手指缝里恶狠狠地盯着朱允熥,恨不得用眼神将其大卸八块。 朱允熥故意不看她,而是随便拿起一本诗三百,随便翻开一页念道。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朱允熥刚念到这儿,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非常不服气的声音。 「照着书念我也会,有本事你不看书背一遍给我们看看!」 朱允熥都不用看,就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 「我若真能背下来呢?」 「你背下来就背下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打个赌吗?」 「赌什么?」 「我若背下来,某人就绕着皇宫跑十圈!」 徐妙锦一听只是跑圈,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若你背不下来,你是不是也要跑十圈?」 「当然!」 「好!」 「我跟你打这个赌!」 两人赌约刚成立,门口就传来一阵哄笑的声音。 朱桂一脸郁闷地看向自己的傻小姨子,朱植等人则完全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徐妙锦,你被骗了,朱允熥可是我们大本堂的学霸。」 「你跟他比背书,你这辈子都甭想赢,哈哈哈!」…. 高明也被两人的赌约给逗笑了,虽说他这个弟子不务正业,但背书的本事那真是没得说。 别说区区诗三百,就是给他一本史记,他都能给你背下来。 朱允熥见徐妙锦上钩,当即飞快地将琵琶行背了一遍,由于语速太快,徐妙锦都没听清他背了什么,只是傻傻地看向先生。 「高先生,他真背下来了吗?」 高明看着傻乎乎的徐家三小姐,苦笑着点点头道。 「一字不差!」 「三小姐可以去跑圈了,哈哈哈!」 「啊!」 徐妙锦直至这时才知道自己上当,只能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去外边跑圈。 只是她刚从大本堂跑到洪武门,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因为按照大本堂的规矩,她早晨没背下来书,可是要被宫里的姑姑打手板的。 徐妙锦想到这里,看着自己红彤彤的手掌,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朱允熥故意跟自己打赌,还让自己出来跑圈,会不会是算准了自己要挨罚,故意给自己个免于打手板的机会? 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可欠了朱允熥一个人情了。 有了朱允熥的加入,大本堂的正常上课节奏就彻底打乱了。 午休时间明显延长,从原本的一个时辰,变成了两个时辰。 而且玩法也更加多样化,从普通的斗蛐蛐比赛,演变成三人一组,或者五人一组。 传统的斗蛐蛐罐子,也从方寸之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木盘。 木盘里规划出三条路线,在三条路线的中间区域,还隐藏着一些零食,以供给这些蛐蛐补充体力。 赛制也从单只蛐蛐单挑,变成了五只蛐蛐互殴,并且以哪边蛐蛐先啃掉对面的肉球判定胜利。 这个玩法一经出现,就引起了大本堂内所有人的追捧。 一时间,京城内的蛐蛐价格直线飙升,从原来十几文一只,涨到了上百文。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路线,朱允熥后续还会推出评级机制。 将大本堂内的一众皇子伴读,分成青铜、白银、黄金等段位。 然而,在老朱的一顿板子下,大明第一节锦标赛被迫中止。一应比赛用的场地、道具,也得被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事实上,老朱已经忍了他们很久了。 在朱允熥回大本堂读书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这孙子改良了斗蛐蛐的事情。 但他想着这孙子好不容易回宫读书,只要别玩得太过分也就忍了他的胡闹。 然而,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京城附近府县多处闹天花,就连京城都发现不少病例,并且在不断增加中。 京城可是有着将近两百万人口的地方,一旦天花蔓延开来,其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在听到大本堂那边正在筹备什么斗蛐蛐锦标赛,老朱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直接命人扛着板子赏了他们每人***板。 就连那些当拉拉队的公主、女伴读都没放过,每人责打手板四十,并且罚抄女则十遍!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但是没有人不服气,因为皇帝陛下的旨意说的很明白,这只他要亲自打!.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小逆孙,替咱把奏折批了!(月票) 乾清宫一片寂静,只有朱允熥送的大钟规律地摇摆着,发出滴嗒滴嗒的声响。 老朱瞪着猩红的龙眼,瞪视着底下跪着的一群官员,发出宛如恶龙一般的咆孝。 「你们咋不说话,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吗?」 「你们平时吵架的本事呢?」 「今天若是不商量出个防治的办法,你们就都别出宫了!」 一众官员闻言无不磕头谢罪,但谢罪之后依然一言不发。 虽说皇帝这话有点不讲道理,但他们也都明白,皇帝这是忧心百姓,忧心京城,忧心大明的子民。 只是皇帝陛下太心急了,皇帝陛下也不想想,他们要是有解决天花的本事,也就不用跪在这儿了,应该是坐在神坛上被皇帝和万民跪拜。 那可是天花呀! 自古以来,哪个王朝摊上这种东西不是硬扛,谁有治疗的好办法? 据说宋仁宗之所以过继别人家的儿子当皇帝,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死光了。 这里边就有天花的功劳。 当然,这只是传说,谁也没有确切的考证。 就在众人大眼瞪小眼之时,跪在角落里的朱允熥突然想到两个字——牛痘? 「皇爷爷,孙儿好像有办法……」 老朱听到这话心头一跳,可当他听出说话之人是朱允熥之时,老脸再次拉了下去。 「闭嘴!」 「等咱跟他们商量完事再整治你!」 「皇爷爷,孙儿真有办法,我好像听人说过,可以用种痘的办法防治……」 「种痘?」 老朱听到这话,眉宇间露出思索之色。底下跪着的一众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也眼前一亮。 「陛下,微臣想到了,民间自古就有种痘之法,只是此法处置颇为麻烦,都是师傅传徒弟,口口相传,秘而不宣。」 「若是陛下张贴榜文告示,用重金聘请民间异人,未必不能求得此法呀!」 老朱见齐泰这样说,心里不由信了几分。 齐泰可是他相当看好的人,那是打算留给大孙的股肱之臣。若他都这样说,那种痘之法似乎还真可行。 「既然如此,尔等火速去办吧!」 「你正好在礼部,就替咱拟一份圣旨,诏令全体臣民百姓,凡有能防治天花活万民者,公爵相酬,千金相赠!」 朱元章这番话一出,整个大殿上的官员无不激动得红了眼睛。 公爵啊! 大明建国的时候,才给了几个公爵? 现在皇帝陛下,竟然要拿公爵当悬赏,这天下的能人异士还不得蜂拥而至啊! 老朱虽然不吝赏赐,但也不想被人当冤大头,因此赶忙补了一句。 「你们礼部会同太医院,负责甄选揭榜之人。」 「若有滥竽充数者,也先暂且不要处置,先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务必摆出千金买骨的样子来,打消真正有本事之人的顾虑之心!」 …. 众人听到老朱这样说,无不发自内心地称赞陛下圣明。 虽说他们没事就吐槽皇帝阴狠毒辣小心眼,但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是真的把人心看透了,把事情算计到骨子里了。 这榜文还没张贴呢,皇帝就预料到有滥竽充数之人,并且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着实称得上圣明之君。 老朱在打发走一众官员后,朝着角落里跪着的朱允熥招了招手。 「滚过来吧!」 朱允熥看到这龙之召唤都要吓哭了,今天皇爷爷心情这么差,还不得把自己给打死啊? 「皇爷爷,孙儿刚刚建言有功,呜呜呜……」 老朱不悦地瞪了大孙一眼,冷哼一声道。 「谁稀罕打你?」 「咱乏了,帮咱把奏章整理整理……」 「哦……」 朱允熥一听说不用挨打,当即颠颠的的跑过去,帮着老朱整理奏折。 「皇爷爷,这个东西咋整理呀?」 「你看着整吧,放规矩点就行!」 老朱靠着龙椅的椅背眯瞪着,想睡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京师疫病(癔通疫,防和谐通假字)横行,百姓尸体一车车往出拉的惨烈景象。 事实上,他这一生看过很多次这种景象,并且很多次他都是参与者。他小时候一周内死了爹娘和大哥,就是他用一辆平板车拉到村外,找陈家借了块地给埋了的。再之后他当和尚,云游四方,四处沿街乞讨,见证过的疫病、灾荒数不胜数,那真是人命如草芥啊。 他本以为自己当了皇帝,这么多年的励精图治下,大明就算不敢说远超汉唐,那也起码称得上太平年景吧? 哪承想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老朱也是因为各地陆续爆出有疫病,这才将大孙扣在宫里,非但不敢让他去替他巡视沿江府县,甚至连出宫都不敢让他出,生怕他在外边惹上恶病。 朱允熥也是在宫里憋得实在无聊,这才领着一干皇子皇孙,改良斗蛐蛐之法,生出开展大明宫廷蛐蛐世锦赛的想法的。 只不过,这个想法还没等他实践呢,就被老朱蛮横地给打断了。 朱允熥将奏折按照批过和没批过的分成两部分,未批阅的奏折又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做了一番分类。 就在他刚刚整理完,打算偷偷熘出去之时,老朱突然睁开了眼。 「你个逆孙又想去哪儿?」 朱允熥还能去哪儿,自然是想去大本堂看看,世锦赛的英雄蛐蛐们,是不是得被砸死了。 最起码先拯救一下,凑上几百的蛐蛐池再说啊。 「皇爷爷,您没睡呀?」 老朱拖着疲惫的身子,重新看向自己的御桉,见到御桉上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心里的烦闷总算少了几分。 「今天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咱边上伺候着!」 「唉……」 朱允熥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低眉顺目地站在御桉边上,百无聊赖的拿着墨条在砚台里摩擦着。 …. 宫里伺候的一众宫女太监,见到皇帝陛下将三皇孙留在了宫里,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三皇孙在就好了,皇帝陛下就算发火,也有个撒气的地方! 事实上,皇帝陛下今天突然整治大本堂,秦德顺得居首功。 若不是秦德顺见皇帝愤怒异常,恰当好处地提醒皇帝陛下,他那宝贝大孙在大本堂的胡闹事迹,老朱哪能想起朱允熥这逆孙? 因此,秦德顺毫不犹豫地出卖朱允熥,用以换取乾清宫的安宁。 老朱随手拿起一份奏折,见正好是自己最想看的内容,心里顿时有些惊讶。 他赶忙看向整理好的一堆奏折,只见靠近自己手边的都是跟疫病相关,稍远点的地方是边疆奏报,再远点的才是各地官员上奏的日常事务。 老朱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道。 「你是咋想到这么分的?」 「回皇爷爷,孙儿猜您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疫病之事,因此将疫病相关的奏折都放在离您最近的位置上,这样好方便您翻阅。」 「至于不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放的远一点,反正那些事也不急,早一天玩一天都不影响啥。」 「你个逆孙,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今天这顿打暂且记下了,改天在精神好的时候再收拾你!」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他刚刚还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呢。 「皇爷爷,孙儿知错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再者说,整天憋在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孙儿这也是被憋得没办法了,这才对斗蛐蛐之法进行改良的。」 「你看孙儿以前,啥时候对斗蛐蛐感兴趣过?」 老朱闻言暗暗颔首,心道朱允熥说的也算实情。 这逆孙虽然顽劣,不爱读书学习,但对于斗鸡走狗斗蛐蛐之事倒也不热衷,只是喜欢蹲在希望学堂,领着一群匠人研究那个能喷气的铁疙瘩。 这爱好说不上好,但绝对说不上差。 「既然闲得无聊,就把那些不紧要的奏折拿过去替咱批了吧!」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大吃一惊。 「皇爷爷,您让我替你批奏折?」 老朱闻言打量几眼这孙子,见这孙子脸上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心里暗暗对其赞许几分。 「嗯!」 「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些人不过是借个由头给咱请个安,在咱面前混个脸熟,你就替咱批了吧。」 朱允熥见朱元章这样说,这才扭扭捏捏地说道。 「皇爷爷,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儿咋能干这事……」 老朱闻言看过去,只见这孙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睛,贼兮兮地打量着御桉上的紫檀木匣子。 老朱见状抄起手上的奏折,对着他的脑袋就拍了过去。 …. 「赶紧拿着奏折滚蛋!」 「要是批得不好,看咱咋收拾你!」 「哦哦……」 朱允熥无奈地端着厚厚的一摞奏折,去自己的小桌子那边批阅。 他抄了这么久的奏折,也算是有点经验了,对于那种上来就请安问好,且喋喋不休的折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一看之下果然是屁大点事情。 比如他手上这份山东布政使赵子良递上来的折子,洋洋洒洒一千多字,就写了一件事,那就是给皇帝说一声,自己给陛下进贡了一千筐苹果,让陛下尝尝鲜。如果陛下觉得味道好,他就年年进贡。 朱允熥一看到是吃的,当场批示道。 「准了!」 「若是不好吃,你明年的官也别当了,回家给咱种苹果吧!」 「若是好吃,你明年就进宫,专门给咱种苹果吧!」 朱允熥写完这句话,又刷刷往后翻了几页,然后用小字偷偷写了一行。 「咱要想吃苹果不会自己买么,非得大老远让你巴巴地送过来?」 「以后少花点心思在拍马屁上,多给老百姓干点正事!」 朱允熥写完这些,见皇爷爷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这才合上奏折转战下一份。 下一份就有意思点了,乃是浙江按察使张廷兰,上奏皇帝陛下,说当地有个桉子不好处理,请皇帝陛下圣裁。 朱允熥一看连判桉的事情都要找皇爷爷,那皇爷爷一天天的岂不是要被这些人给累死? 他耐着性子看下去,只看了几行就气得不行。 原来是当地有个弑母桉,有一个十四岁少年,发觉继母与人私通,并且暗中杀害自己父亲,本着为父报仇的心理,用镰刀将继母残忍杀害。 如果按照大明律,弑母乃十恶不赦之重罪,应当凌迟处死。但此桉颇有隐情,按察使不敢擅专,这才上书皇帝陛下,请求皇帝陛下明示。 朱允熥苦继母久已,见到这份奏疏想都不想就在上边批示起来。 张廷兰不过是写了几百字,他的批示竟然写了一千多字。 朱允熥写了一千多字还觉得不过瘾,又让王德给他找了点浆湖,在奏折后边又贴了几页纸,这才把心中的怒气全都发泄完。 在写完这份奏折后,朱允熥整个人的心气顿时散了,整个人也跟散了架似的,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皇爷爷是如何做到每天都能处理几百份奏折,并且长年累月的坚持,一坚持就是二十几年的? 老朱看着大孙子才批了两份,就靠在椅背上喘气,不屑地撇了撇嘴。 就这还有脸惦记册封诏书? 啊呸! 一看就是欠揍! 在乾清宫的一老一少辛苦地批阅奏折之时,大本堂内刚刚挨完打的皇子、伴读,当即在朱植的号召下,重新将峡谷地图拼好,将散落在地上的英雄蛐蛐装入罐子里。 …. 朱植本人更是趁着先生不在的空当,跳到先生的讲桌上,对着一众皇子皇孙发表康慨激昂的演讲。 「虽说总教头朱允熥不在了,但本王决定继承朱允熥的遗志,将第一届峡谷蛐王大赛举办下去!」 「现在请各队代表上前抽签,决定明天的出场顺序……」 在朱植话音一落,每一个皇子脸上都挂着坚毅之色,走上讲台将手放入木头箱子里抓阄。 这一刻,他们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了朱允熥的遗志而战,为蛐蛐的荣耀而战! 朱允熞看得热血沸腾,可他刚揉着屁股打算上前抽签之时,突然听到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冬梅跑了进来。 「四皇孙,太子妃娘娘命奴婢叫您回去!」 「啊?」 「能不能等会,等我抽完签再走!」 「不行!」 「太子妃娘娘说了,这事非常急,一刻都等不了!」 「唉……」 「十五叔,我的签你帮我抽了吧,抽中啥我都认了!」 「好嘞!」 在朱允熞走后,大本堂里顿时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话说,太子妃该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怕父皇再次大发雷霆,这才不让朱允熞陪咱们玩的吧?」 朱植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不会!」 「只要有咱们大侄子托着父皇,咱们这边就算是闹翻了天,父皇都不带搭理咱们的!」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颔首,只是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来。 朱植这话未免太伤人了吧,他们咋说都是皇子啊,就这么不招父皇待见吗? 「十五哥,你这话说得很好,但以后能不能别说了!」 「就是!」 「咋伤人咋说!」 「好好好,以后我不说了,哈哈哈……」 另外一边,朱允熞跟着冬梅回到太子府,刚给母妃请安,就被母妃带到自己的卧房里。 「朱允熞,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说……」 朱允熞刚听到母妃这般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走了进来。 「姑妈,朱允熞还小,就不要跟他解释这些了。」 韩玉裳一边说,一边抬起纤纤素手,对着朱允熞的脖颈处就是一记掌刀击出。 「你!」 吕氏 看到自家儿子被人击倒,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可是自己亲儿子呀,万一有个好歹叫自己怎么活? 「你太放肆了!」 韩玉裳则是探探朱允熞的鼻息,发现鼻息正常,就无所谓地将其抱到床上。 「姑妈放心,侄女手上有准得很,万万不会伤到朱允熞。」 吕氏见韩玉裳这般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几分。 「你说的那法子真能奏效?」 「当然奏效!」 「那失败的概率呢?」 「三十分之一?」 「这么高!」 吕氏一听韩玉裳说出三十分之一的话,当场扑到儿子身上,不愿上韩玉裳给儿子种痘了。 …. 「姑妈,这已经是当下最稳妥的法子了!」 「一旦我叔父将疫病引过来,整个京师都会变成人间炼狱,到时候活命的概率就只有一半对一半了!」 「那……」 吕氏听了这话,脸色当场一阵惨白,甚至有几分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贸然做下这个决定,将自己和儿子都置身险地。 「姑妈,现在没别的办法了,您和三位皇孙都要种痘,否则您们四位在天花肆虐之下,也难保性命啊!」 吕氏经过韩玉裳的一番苦劝,当即重重地点头道。 「好吧!」 「你一会儿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朱允熞这孩子虽然顽劣,但对我最是孝顺,我可不想……不想……」 「姑妈放心,我已经给几百个人种过,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 「经过我手种的几百个人,只死了不到三十个人……」 韩玉裳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并拿出一根吸管,从瓷瓶里吸入少许粉末。 她做完这一切后,当即拿着吸管对着朱允熞的鼻子一吹,粉末被吹入朱允熞的鼻子,并且随着他的呼吸被吸入身体里。 这就是她们白莲教所掌握的种痘之法,乃是取自天花病人病痘处取下痘痂,然后研磨成粉末状,吹入正常人的鼻子里,使得正常人借此染上轻度天花病毒,痊愈后产生抗体的一种防治法门。 此法门也称之为鼻苗法,不过他们白莲教中有一种更为文雅的称呼,称其为佛息。 韩玉裳在给朱允熞种痘后,又如法炮制地给朱允炆和朱允熙种了一遍。 轮到吕氏的时候,吕氏就干脆利落得多了,自己对着吸管直接将痘痂粉末吸了进去,完成了种痘过程。 在这之后就是等待了,等待天花发作,然后治愈即可。 此法只有一个缺陷,就是有一定的致死率,但这个致死率相较于其它方法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低了。 毕竟,别的法子不是穿天花病人的衣服,就是用痘痘里的脓涂抹病人口鼻,那可是真的在拿命赌啊,而且活命几率还很低!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八十八章 陛下,三皇孙反了! 自从京城出现天花病例,偌大的京城霎时变得冷清许多。 只有码头上搬运的工人,依然汗流浃背地卸着一船船的货,为这个城市输送给养的同时,也为自己挣下养家糊口的钱。 公侯府邸全都紧闭,除了必要的采买,几乎没有人能随意出入。 皇宫大内也早已全部封锁,老朱甚至非必要不上朝,每天只是派人承接奏章,然后躲在乾清宫里处理朝政。 只有当他需要当面询问某个官员之时,才会命人将其带入宫。 不过即使如此,宫门口也有太医日夜守着,对每一个进宫之人诊脉。 一旦发现疑似病者,直接拉到城外单独关押。 皇帝陛下都如此,可想而知官员得多恐慌,平民百姓又该如何茫然。 然而,这就是古代对待疫病的办法。 因为,他们别无办法。 老朱在批阅完奏折之后,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检查了大孙的工作成果,当他看到大孙竟然在奏折上,跟地方布政使开玩乐的时候,他就跟大孙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乐。 「去一边趴着去,等咱看完了再来收拾你!」 朱允熥闻言眼珠子乱转,老朱见状当即冷哼一声道。 「别想跑!」 「门口都让咱命人给守着呢,你郭奶奶也不会来救你!」 「哦哦……」 朱允熥见老朱把所有后路都堵死了,只能不情不愿地趴下去。 老朱不过是逗逗他而已,他现在就算有心打孙子,也没那个力气了。 毕竟,打孙子可是个体力活,不养足了精神,就跟给那孙子挠痒痒差不多。 「你很喜欢吃苹果?」 「还行吧……」 「皇爷爷,那份奏疏后边还有,孙儿还在后边补了一句……」 「哦?」 老朱向后翻了几页,果然在夹缝处看到一行小字。见大孙还算知道洁身自好,并未贪图地方官员的孝敬,老朱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当老朱拿起第二份奏折的时候,眉头不由皱起。 实话说,对于这种案子他也很头疼。 但忠孝大于天,哪怕继母德行有亏,也不能被继子如此虐杀。 因此,他下意识地就想严惩,借此给天下臣民一个警醒。 他之所以有这般心思,主要是担心皇权不稳。 如果继母德行有亏,儿子可以合理合法地杀掉。那以后大明的皇帝德行有亏,臣子是不是也可以合理合法地杀掉? 在他造反的那些年月里,他可从来不会想这些。这些个道理,都是他当了皇帝之后才想明白的。 因此,在想明白之后,他大力推崇礼法,推崇孝道,推崇儒家。 因为他发现儒家说得真是太对了,一个人只要孝敬父母,就不会干造反的事! 然而,当他看到那逆孙在后边的批示后,老脸当场拉了下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毒妇虽为案犯继母,但与案犯并没有母子之实,也并未有养育之恩。」…. 「现在勾结外人谋杀亲夫,与案犯之父恩爱亦绝。」 「因此,于案犯而言,手刃一毒妇,不过是手刃一杀父仇人也,何罪之有?」 老朱看到此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 这逆孙倒是长了一张巧嘴…… 接下来就是朱允熥对于此件案子的分析和阐述,以及他认为案犯可以脱罪的诸多理由。 老朱草草看过去,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大孙的处置结果,脸色当即一沉。 「你就是这么批示的?」 朱允熥趴在凳子上,艰难地转头看向老朱。 「哪个?」 「弑母案!」 「哦哦!」 朱允熥见是这个案子,当即有点心虚地说道。 「怎么了?」 「孙儿的处置不妥吗?」 老朱一把扯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朱允熥边上,拿着奏疏对着他的屁股拍了几下。 「你还有脸说?」 「你看看你是怎么批示的,你竟然认为非但不该治罪,反而应该嘉奖其孝行,并建议当地官府以贤名征辟此人进入县学读书!」 「孙儿觉得就该这样!」 「你还敢顶嘴?」 朱允熥见老朱这般说,丝毫不让地回道。 「您老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这样说!」 「那咱就……」 老朱刚举起胳膊,想给逆孙一顿胖揍,一想到逆孙从小的处境,胳膊又颓然地收了回来。 「算了!」 「这个案子不能这么判,咱知道你不想治他的罪,但这个罪必须治!」 「如果按照正常的弑母案,此等逆子是要凌迟处死的。」 「即使事出有因,也只能免于凌迟,但死罪断然不可免!」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急了,赶忙插嘴道。 「皇爷爷,这不对呀,您在大明律里不是说了吗,对于年幼失怙者可以从轻发落?」 老朱瞪了逆孙一眼道。 「咱不是还没说完呢吗!」 「你再插嘴,咱就命人把你拖出去打板子!」 朱允熥闻言赶忙闭嘴,然后听老朱继续说道。 「不过,姑且念其年幼,由斩立决改为斩监候吧!」 斩监候就等同于后世的无期,基本上这辈子只能待在监狱里了。 朱允熥还是觉得这个判决有点重,想着替那孩子求个情,但老朱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最好把嘴闭上,你要是再敢得寸进尺,咱立马改主意!」 「唉……」 朱允熥太知道这老头的脾气了,能在他虎口下逃得一条性命,已经是那位小英雄好人有好报了。 但他依然有些不甘心,壮着胆子问了一个非常大逆不道的问题。 「皇爷爷,我打个比方……」 「比方说我继母杀了亲娘,或者跟我亲娘的死有关,孙儿能报仇吗?」老朱听到这话眼皮都是一跳,心脏更是突突几分。 暗忖这孙子怎么就跟吕氏杠上了,吕氏若是真有那般歹毒的心肠,自己能留她呆在太子府,陪在皇儿左右?…. 这孙子也把咱这个皇帝看得太废物了吧? 「大孙啊,你是不是对吕氏有啥误解,或者是什么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 「没有呀!」 「孙儿只是跟你打个比方……」 老朱闻言朝着大孙拍拍自己的大腿,朱允熥见状赶忙从凳子上爬起来,一屁股坐在老朱的大腿上。 老朱抱着大孙,悠然地开口,讲述着多年前的往事。 「大孙啊,吕氏做人上确实有点小瑕疵,对待你不像对待亲生的那般用心。但总的来说,其为人还是不错的,不论是辅佐你父王,还是教导太子府的诸位皇孙,都非常尽心尽责……」 「而且,当年你母妃跟吕氏关系最为要好,临死之时更是恳求咱,让咱给吕氏扶正……」 「吕氏在你母妃活着的时候,也非常恭顺,从不卖弄文采,从没有过逾越 之事……」 「另外,你母妃当年病故之事,太医院有详细的医案,咱也命人拷问过当年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说只是正常的难产,没有任何阴谋鬼蜮……」 朱允熥听着老朱的话,心里已然信了几分,但还是有几分不甘。 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但却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皇爷爷,吕氏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老朱抱着大孙摇摇晃晃,慢悠悠地说道。 「当然!」 「那可是咱亲自为你父王挑选的儿媳妇,不论是家世、人品、样貌,那可都是千挑万选的!」 「她若真是歹毒妇人,咱早就料理了她,岂能容她活到这时候?」 朱允熥沉默半晌,这才不情不愿地道。 「好吧!」 「我暂且相信您老的话,但我绝不会放弃对她的调查的!」 「如果真让我查出她跟我母妃的死有关,这个杀母之仇一定要报!」 老朱听到大孙这般斩钉截铁的话,只感到一阵头疼。 如果让他身边的人知道他这个心思,就算是编也能给吕氏编织出几条罪状。 都不用说别人,二虎那厮就能干出此等事来。 一旦这孙子忍不住,真把吕氏给宰了,可就要背负弑母的骂名了。 老朱想到这儿,在心里暗暗做下一个决定,那就是在自己的死亡名单里,把吕氏的名字也加进去! 老朱的死亡名单很长,排第一个的就是蓝玉那厮,那厮桀骜不驯的性子,留着总是个祸害。 其次就是跟蓝玉勾搭成女干的一批混蛋,那帮人打仗虽然还行,但行事上太霸道了,欺男霸女,夺人田产的恶事可没少干。 再其次就是几个宫里的老人了,他们知晓自己太多秘密,还是一波带走比较好。 至于吕氏嘛…… 原本老朱是真没想过这一茬,但现在看大孙一副志在必杀的样子,也只能先替大孙把这女人给料理了,让大孙开开心心地继承皇位了。…. 「去!」 「把你后续批阅的奏折给咱拿来,咱看完就去睡觉了。」 「好!」 朱允熥颠颠的跑去把奏折搬过来,老朱一份份的看过后,见上边大多数都批阅得不错,很有自己往日的风采,也就全都准了。 「还行!」 「除了第一个有点皮,第二个有点离谱,别的竟然批阅得有板有眼的。」 朱允熥笑嘻嘻的拍了一个彩虹屁。 「这都是您老教得好!」 老朱还最受不得大孙的马屁,听到大孙这般吹捧他,当即乐得见眉不见眼。 「你个小猢狲,就会哄咱这个傻老头开心,哈哈哈……」 「走吧!」 「陪咱去睡觉,明天又是千头万绪呀……」 「好嘞!」 然而,就在两人喜滋滋地回去睡觉之时,门外突然跑来一个小太监。 「皇爷,大事不好啦,太子府的人过来传话,说太子妃、二皇孙、四皇孙、五皇孙等人都身子发热,像是感染了疫病……」 「啊?」 老朱听到这话,困意瞬间消失,紧张得脸色苍白。 他最怕的就是疫病被带进宫,一旦发生这种事,那对于大明来说,不亚于亡国之危呀! 「来人!」 「带着咱大孙还有宫里的皇子、公主,全都搬去中都凤阳!」 「速度要快!」 「除了必要的贴身伺候之人,其余人什么都不要带,衣服被衾之类的 也都到了那边在置办!」 「还有太医!」 「将葛太医和太医院里的好手都带走,带去中都!」 「圣旨……对对对还有圣旨,皇爷爷这就给你写传位的圣旨……」 「玉玺……玉玺先不给你了,等你听到皇爷爷的噩耗,再从凤阳赶回来取吧!」 「记住,疫病彻底消下去之前切莫回京,就连咱的丧事都可以事后补办……」 老朱接连下达十几条命令,把整个乾清宫的人都吓傻了。 他们伺候皇帝几十年,还从未见到皇帝陛下如此慌乱过!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皇帝陛下第一时间忧心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他最钟爱的三皇孙…… 朱允熥也被老朱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整蒙了,当他明白过来老朱说了啥后,心里当真是又感动又愧疚。 感动于老朱到了这时候,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自己。愧疚的是自己一直暗戳戳的叫他糟老头,从来没有全身心的接受他…… 「皇爷爷!」 「孙儿不走,孙儿要一起陪着皇爷爷渡过难关!」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甩了朱允熥一个嘴巴。 朱允熥怔怔地捂着脸,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老朱。 哪怕自己假传圣旨,皇爷爷都没舍得打过自己的脸! 「住口!」 「你要不想把咱气死,你现在就给咱闭嘴!」 「二虎还在宫里吗?」 「不在的话赶快命人去叫!」…. 老朱在接连发布十几条命令后,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气。 「皇爷爷,现在最要紧的是封锁太子府,不许任何人出入,以免疫病扩散!」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点头道。 「对对对!」 「来人,带上三百羽林卫,将太子府给咱团团围住!」 「有胆敢从太子府攀爬逃离者,可当场射杀!」 老朱交代完这条命令,这才意识到刚刚说话的是谁,不由狠狠地瞪了眼大孙。 「咱不是让你闭嘴吗,你咋这么快就忘了?」 朱允熥委屈巴巴地看着老朱,气哼哼地道。 「我说的是对的,我凭什么不能说!」 老朱看到大孙一脸的倔强,再看到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字,当即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赶紧拿冰帕子给咱大孙敷敷!」 「来大孙,让咱看看,是不是打疼了?」 「不疼!」 「皇爷爷,您不用如此恐慌,不过是天花而已,这东西很好防治的。」 「你只需要将此事交给我,我定然能将此病给控制住!」 老朱才不信大孙这番鬼话呢,只以为是小孩子说大话而已。 「大孙,别闹了,赶紧过来让咱看看!」 「不!」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老朱闻言脸色立马转黑,对着边上的人咆哮道。 「把咱的鞭子拿来!」 「还有那冰帕子也不用准备了,咱直接把他打出宫算逑!」 不多时,二虎领着锦衣卫全数赶到。 「皇爷,卑职已经命人准备好车驾,随时可以带三皇孙,以及诸位皇子前往中都!」 「好好好!」 老朱听到这话长长舒出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好。 「命人去叫郭慧妃吧!」 郭慧妃早已穿着全副行头等在殿外,听到皇帝陛下传召,当即哭哭啼 啼地跑进宫里,一头扎进老朱的怀里。 老朱看着大孙就在边上,赶忙一脸嫌弃地往外推郭慧妃,却不承想郭慧妃死死地搂住他,推都推不开。 「你这个人……」 「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这般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平白让那逆孙看了笑话!」 「臣妾不管!」 「皇爷要想赶臣妾走,臣妾就一头撞死在您的寝宫里!」 「臣妾就是死,也要跟皇爷死在一起!」 老朱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郭慧妃,脸上露出无奈又幸福的微笑。 总是有人说他太宠郭慧妃了,殊不知偌大的后宫,唯一能真心跟他殉葬之人,也只有郭慧妃。 面对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老朱又怎能不多怜爱几分? 「如果你非要坚持,那就留在宫里跟咱一起扛吧!」 「若是咱俩真扛过这一劫,咱就把皇后的名分给你,也让你过几天当皇后的瘾,哈哈哈……」 郭慧妃见老朱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恨不得拧他几下。…. 「皇爷,您是知道的,臣妾心里从来没想当什么皇后,更不会对马姐姐不敬。」 「臣妾只想守在您边上,一直陪着您……」 「臣妾还只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您就是臣妾的天,是臣妾心中最伟岸的男子……」老朱笑呵呵地听着郭慧妃的情话,可当他转过头看到小逆孙也笑呵呵地听着之时,老脸登时变了颜色。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等咱打你吗?」 「二虎,赶紧带着小逆孙走!」 「越快越好!」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威胁,脸上没有丝毫不快,只是揶揄地看着这对老鸳鸯。 「皇爷爷和郭奶奶慢慢聊,孙儿先行告辞啦,哈哈哈……」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潇洒地领着二虎等人离去,只留下老朱和郭慧妃怔怔出神。 老朱见大孙如此没心没肺,临走之时连滴眼泪都没掉,心里顿时有点小失落。 郭慧妃感受到老朱心里不痛快,柔声安慰道。 「允熥这是长大了,不想让你担心。」 「您瞅着吧,他出了这个门就得哭鼻子!」 「但愿吧!」 在两人躲在宫里共谱「可怜夜半长生殿」之时,刚刚出了皇宫的朱允熥,在跟自己的大明海军第一舰队汇合后,当场宣布了一件大事。 「所有人听令!」 「跟孤打回皇宫,救出皇帝陛下!」 二虎听到这话整个虎都不好了,皇帝陛下不是好好的待在宫里吗,少主说的这个救出陛下是啥意思? 难道是少主想带着皇爷一起去中都? 二虎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升腾起热切之心。 这可是勤王救驾呀,搞好了至少一个侯爵! 「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上三皇孙,进宫保卫皇帝陛下!」 二虎刚想跟上,突然见到三皇孙打马赶了过来。 「虎叔,孤现在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你带着虎符令箭去京营,将京营给孤控制住,然后马上封锁京城的所有路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二虎也被朱允熥煞有其事的样子所感染,当场领命称诺。 「诺!」 「卑职谨遵三皇孙之命!」 朱允熥把二虎给支走,随即领着自己的海军陆战队,以及一万锦衣卫打向皇宫。 守卫皇宫的羽林卫啥时候见过这阵仗啊,当场就被吓傻了。可当他们看到领头的 乃是三皇孙,一个个暗暗松了口气。 敢情不是乱臣贼子,而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三皇孙啊! 「皇爷爷命孤去城外调集军队守卫京城,现在回宫向皇爷爷复命!」 「尔等还不赶紧打开宫门放孤进去!」 朱允熥说到此处,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的兵符,挑了半天才挑出羽林卫那块。 「这是调动羽林卫的兵符!」 守卫皇宫的羽林卫见状赶忙打开宫门,放了朱允熥等人进去。 朱允熥领着人进入皇宫,当场命自己的亲信将乾清宫给围了。 老朱早就听到宫外的动静了,赶忙命人去宫外打听,秦德顺去宫外瞅了一圈,随后满脸不敢置信的跑回寝宫,哆哆嗦嗦的说道。 「回禀陛下,三皇孙……三皇孙反啦!」 「啊?」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呆坐在地上,随即满脸悲愤的哭诉道。 「这个逆孙,咱已经把什么都给他了,他竟然还想造咱的反!」 「他就如此等不及?」 「就不能等咱闭了眼,他再回来继位吗?」 「呜呜呜……」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大侄子,我们能干点啥? 老朱呜呜地哭着,哭的暗然神伤,万念俱灰。 郭慧妃在一旁不住声的劝着,她怎么也不相信,小熥熥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皇爷,许是这里边有啥误会,您总得亲眼见到那孩子,听听那孩子咋说才成吧?」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好受几分,转过头看向秦德顺。 「你刚刚可曾有看到那逆孙?」 「回皇爷,奴婢只看到一伙人明火执仗地冲进来,把咱们乾清宫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了,根本就没看到三皇孙呀!」 郭慧妃听到这话可算是抓到话柄了。 「你连小熥熥的面都没看到,你凭啥说是小熥熥造反!」 秦德顺赶忙解释道。 「回惠妃娘娘的话,那些人口口声声说奉了三皇孙的命,要把乾清宫给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这……」 郭慧妃听到这话,也顿时哑口无言了。但她依然不愿意相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走。 「你去干嘛?」 「你也要背叛咱吗?」 郭慧妃转过身朝着老朱嫣然一笑。 「皇爷,您也太小心眼了,咱就是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小熥熥在捣鬼!」 「哦……」 「那就快去快回,路上小心点,别被乱军纠缠住!」 「哎!」 「您就放心吧,要真是小熥熥造反,他绝对不敢对咱俩不敬!」 郭慧妃扔下老朱,赶忙推开宫门,朝着乾清宫的大门走去。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小兵给拦住了。 每一个小兵的年纪都不大,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但表情却很坚毅,没有丝毫通融的意思。 「我们奉吴王之命封锁乾清宫,不论是里边的人想出去,还是外边的人想进去,都必须有我们吴王的手谕!」 「大胆!」 「本宫可是惠妃!」 面对郭慧妃的咆孝,小兵根本不为所动,只是颇为意外地打量一下郭慧妃。 「别说你不会飞,就算你会飞也不行!」 「敢飞出去,膀子给你打骨折!」 「你!」 「本宫说的是惠妃,惠妃娘娘的惠妃!」 「娘娘也会飞?」 「没听人说过宫里有会飞的娘娘呀……」 「你……」 「你把朱允熥给本宫叫来!」 小兵听到这话又是一脸大写的懵逼。 「朱允熥又是谁呀?」 「我们吴王说了,谁来都不行,朱允熥来了也不行!」 郭慧妃听到这话彻底崩溃了,再也顾不上凤仪得体,贵妃姿态了。 「你家吴王就是朱允熥!」 「朱允熥是你家吴王的名字!」 「是吗?」 小兵听到这话,赶忙颠颠地跑去找自家上官询问,上官是知道吴王名讳的,但一听到对方亮出「惠妃」的名讳,就知道对方不好惹,当即装作不知道地摇摇头。…. 「别听她胡说,咱们吴王殿下叫朱通,才不叫什么朱允熥哩!」 小兵得到百夫长的答桉,当即颠颠地跑回乾清宫门口。 「兀那妇人,你别以为我年龄小就好骗,我们百夫长说了,我家吴王殿下叫朱通,才不叫你说的什么朱允熥哩!」 「你识相的就赶紧回去,别让我们对你动粗!」 郭慧妃也是有几分暴脾气的,听到这番威胁没有丝毫退缩,反 而向前走了几步。 「有本事你一火铳打死本宫,看你家吴王殿下回来饶不饶得了你!」 「你别过来呀!」 「你再过来我就开铳啦!」 「你开呀!」 「本宫才不怕……」 就在郭慧妃向前走了几步后,小兵霎时扣动扳机。然而,火铳里没有焰火,也没有硝烟,只是喷出来一股黑色的墨水。 墨水喷溅到郭慧妃的脸上,直接把郭慧妃给整懵了。 「你们!」 「我警告你,你再上前我们还呲你!」 小兵说话的时候,又勾动一下扳机,「呲」的一声又呲出一股黑漆漆的墨水。 郭慧妃见状赶忙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随后就见四五只黑漆漆的火铳对准了自己,她吓得再也不敢久留,赶忙哭着跑回乾清宫。 老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郭爱妃只是出去这么一小会儿,就被人画了个大黑脸回来。 这要是郭慧妃不呲牙,他都险些认不出来。 「郭慧,你这是咋了,那帮狗东西敢对你不敬?」 「皇爷呀,小熥熥在哪儿找来的这些混蛋呀,一个个根本油盐不进,还拿墨水呲我,呜呜呜……」 老朱听到郭慧妃的话,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这么说,朱允熥那个逆孙是真的反了?」 郭慧妃闻言赶忙解释道。 「还不能确定,兴许是底下的小兵乱搞呢……」 老朱见郭慧妃直到现在还为那逆孙说话,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你就别嘴硬了,其实他有胆子造反也没啥。」 「他要是有唐太宗李世民的本事,咱就算躲在宫里抱孩子也乐意!」 「就怕这孩子年岁小,没经历过事,被身边的乱臣贼子给教坏喽……」 郭慧妃见皇爷并未真的生小熥熥的气,心里也顿时放下些许。 「皇爷,再等等看,小熥熥一定会给您个交代的!」 「别跟咱提那逆孙的名字!」 「以后谁都不许提!」 在郭慧妃怀疑朱允熥会造反的时候,提督京营的梅殷也一脸怀疑地看向二虎。 「二虎兄弟,你这既没有父皇的圣旨,又没有兵部的行文,就让我把军权交给你,这怎么看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事急从权!」 「卑职也是奉了三皇孙的旨意,你觉得三皇孙能造皇爷的反吗?」 「不能吧?」 梅殷想到在船上跟朱允熥相处的日子,脑子里顿时出现一万个问号。…. 他本能地觉得朱允熥是个好孩子,不会干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历史一次次证明,在皇权面前没有什么东西能靠得住。 亲情不行,友情更不行。 至于忠诚…… 呵呵。 要是有忠诚,华夏也就不用改朝换代这么多次了。 然而,让他相信朱允熥会造反也很难。 因为这完全说不通呀,父皇都暗示过自己,说他有意立朱允熥,让自己当托孤重臣了,那朱允熥为啥要造反呢? 他只要安安稳稳地等上几年,等他年长几岁,这皇位自然是他的呀! 「三皇孙说让你带着兵去干嘛了吗?」 「说了!」 「说控制住进京的所有要道,不许任何人进出!」 「只是这样?」 二虎看着梅殷一脸的怀疑之色,心下也有几分怒意。 「还能哪样?」 「你以为 三皇孙会带兵攻打皇宫,把皇爷困在乾清宫里吗?」 梅殷听到这话赶忙解释。 「那倒不至于,以本官对那孩子的了解,那孩子对他皇爷爷还是挺恭敬的。」 「只是……只是那孩子年岁小,很容易受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蛊惑……」 梅殷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虎,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三皇孙是好皇孙,你个二虎就未必是啥好虎了! 二虎看到这般怀疑的眼神,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好!」 「既然你不信任咱,那咱也不说什么收你兵权的话了。你带着兵封锁京城,我在一旁跟着总行了吧!」 「这样嘛……」 梅殷略微犹豫了下道。 「行!」 「就这么办!」 梅殷说完这话,当即命人敲响聚将鼓,然后当着二虎的面分派任务。 二虎见梅殷还算配合,也就不再多话,只是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然后派人将这里的情况飞马报告给朱允熥。 另外一边,位于洪武门内的一应衙门,也被朱允熥给封了。 除了刑部在太平门外,其他的五部尚书见到此等情况全都是一脸的懵逼。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皇帝又要杀人祭天啦? 一众官员想到此处,赶忙挥泪跑回值房,铺开纸就写遗书。 生怕写慢了来不及,就被锦衣卫的人给强行拖出去。 直至他们收到了三皇孙的手谕,让他们进奉天殿议事,他们这才满腹狐疑地放下笔。 情况不对呀! 这不是要杀咱们,可能是要变天呀! 对于变天,他们是没啥恐惧的,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不管咋说,小皇帝总比老皇帝好对付一些,也好哄一些吧? 而且通过上次廷杖事件,他们觉得小皇帝还挺讲道理的,起码他不拿大棒让人闭嘴,给人说话的权利。 单从这一点上看,其本性还是善良,还是正直,还是公道滴…… 当然,对于文官来说,这不过是不得不接受的阿Q精神而已。…. 毕竟,如果让他们选择,他们宁愿选择那个更听话,也更亲近文官的朱允炆。 哪怕是朱允熞这个小混蛋,也比朱允熥看着顺眼点啊。 然而,当众人赶到奉天殿,看到一群皇子也站在大殿里的时候,他们又集体懵圈了。 这剧本不对呀,不应该是老皇帝给新皇帝加冕吗,搞这么一堆小虾米干嘛? 相较于文官们的惊讶,一众皇子们则显得很是激动。尤其是朱植、朱权等人,他们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也有来奉天殿议事的机会! 现在别说朱允熥还没反,就算朱允熥想要造反,让他们逼父皇退位,他们都能抢着去。 不过,他们心里也有点小疑惑,那就是大侄子到底想干嘛,该不会真要反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啦,哈哈哈! 凭借他们跟大侄子的关系,大侄子咋的也得给他们换个离京城近点的封地,让他们没事就能回京城耍上一段时间,啦啦啦。 「大侄子,你发话吧,赶紧说让我们干啥!」 一众官员听到这些皇子的叫嚣,恨不得扭头就走。 这好好的奉天殿,被某个三孙子给搞得乌烟瘴气,仿佛跟山大王开会似的。 朱允熥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正对着龙椅的位置,当着众人的面坐下。 一众文官见到这番场景,心里的不忿顿时小了点,最起码这三皇孙对老 皇帝还算有几分恭敬之心,没直接坐到龙椅上。 不过,朱植等人就不开心了,他们恨不得抬着这孙子坐上去。 「大侄子,父皇他是不是?」 「父皇呀,你咋就驾崩了呐,哇呜呜……」 朱植扯着脖子干嚎,虽然脸上有点泪花,但绝对算不上多。 相对来说,其他皇子就好很多,有的人默默垂泪,有的人嚎啕大哭,有的人一边哭一边躺地上打滚。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谁都没想着质疑一下,哪怕是连死因都没人问一句,就默认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一众官员看着老朱家的这帮逆子,恨不得替老皇帝掐死他们,但一想到终于摆脱了老皇帝的恐怖统治,他们心里又暗暗松了口气,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现在他们只犹豫一件事,那就是该对朱允熥如何行礼。 是三叩九拜的大礼,还是鞠个躬就行? 然而,朱允熥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当即宣布了几条命令。 「从现在起,所有人吃住在衙门里,不许离开衙门半步!」 「从现在起,全城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 「从现在起,国事由孤代替皇爷爷料理,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谁敢反对,就把谁扔进锦衣卫大牢里吃老鼠!」…. 众人听着这般恶心人的威胁,顿时一阵无语。 这特么还不如挨廷杖呢! 一众皇子们倒是表现得很亢奋,自发地站到了朱允熥身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对大侄子的支持。 其他文官见这般景象,就算不敢趋炎附势的说出支持的话,但也不敢旗帜鲜明的反对。 只有齐泰一脸悲愤的从众人中走出来,当场质问朱允熥几句。 「朱允熥,你可是要造反?」 「齐先生何出此言?」 「宫里出现天花疫病,孤只是临危受命,替皇爷爷防治天花蔓延的。」 「等孤做完了这件事,确保京城安稳,自然是要皇爷爷出来主持朝政的。」 「此言当真?」 「这有啥不当真的?」 「再者说,孤为何要造反?」 「孤只要熬上几年,把皇爷爷送进钟山跟皇奶奶作伴,这大明的皇位自然是孤的。」 「孤犯不着连这几年都等不及,就给自己落个谋反的名声吧?」 奉天殿内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感觉脑子都凌乱了。 虽说这孙子说的是实话,可这个实话咋听起来这么刺耳? 还把皇爷爷送进钟山…… 这特么也太敢说了! 这要是传到老皇帝耳朵里,还不得当场就把他给打死呀! 朱允熥身后的一干逆王倒是听得很痛快,只觉得这才是大明嫡长孙该有的气度和格局。 要不是在场有很多外人,他们甚至会拍巴掌叫好! 齐泰也挺满意朱允熥的这番话,虽说这番话有点刺耳,但他毕竟教过朱允熥几个月,早就习惯了这孙子的口无遮拦。 「好!」 「那为师就信你一次,若你敢造反,或者伤害皇帝陛下,为师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当你的官!」 朱允熥闻言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热情的抓住齐泰的手道。 「齐先生放心,我是这个世上最希望皇爷爷长命百岁的人,绝不会干出伤害皇爷爷之事 !」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皇爷爷能活得更长久!」 「下边我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帮我……」 「好!」 齐泰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算是接受了朱允熥这番话。 「请三皇孙吩咐!」 「召集京城所有医馆的医师,从现在起他们全都接受孤直接管理!」 「稍后我会给你一份卫生条例,你按照上边的指示做即可!」 「孤调给你三千锦衣卫,让他们全力配合你……」 「诺!」 在齐泰领旨后,朱允熥又看向户部尚书陈宗理。 「封闭所有官私粮店,由朝廷统一采购,统一分配!」 「诏令城中百姓,所有人都待在各自的里坊,不得随意走动。」 「组织城外百姓,保障后勤供给……」 「另外,以朝廷的名义购买耕牛,先来个几百头再说。如果后续有需要,再尽可能地征用更多耕牛……」 「诺……」 「工部尚书秦逵听命!」 「封闭所有官办作坊,组织匠人将城中所有空闲库房、房屋修缮一番,预备作为隔离点……」 「另外,你们可以去孤名下的作坊领取煤炉、煤球等物,务必保证每一个隔离点的温度,不能冻死一个人!」 「诺!」 随着朱允熥一条条政令下达,每一个官员都应声领命。 虽然他们不懂朱允熥为何这样做,但他们却明白一件事,眼下这种情况有办法就比没办法强。 而且,朱允熥所下达的命令,其中有一个信息最重要,那就是稳定京城秩序! 在眼前这种疫情不受控制的时期,秩序显然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哪怕最终无法防治疫病,但只要按照三皇孙的命令去做,最起码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才是他们欣然领命的原因! 因为朱允熥说的这些命令真的能防治疫病! 朱允熥身后的一干皇子,见所有官员都领了差事,一个个立马站不住了。 「大侄子!」 「还有我们呢,我们能干点啥!」 「你们呀……」.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九十章 如果孙儿回不来,请您恕孙儿不孝了…… 朱允熥差点把自己这群小王叔给忘了,直至听到他们自荐枕席这才回过神来。 「你们呀……」 「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宫里,筹备第一届峡谷蛐王争霸赛就行了。」 一众皇子听到这话齐声说道。 「不行!」 「此等大事岂能不让我们参与,你要是敢把我们晾到一边,我们就跑去找父皇告你的状!」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有本事你们就去告呀,还站在这儿跟我啰嗦啥?」 他们哪有告状的胆子呀,他们要是敢直面老朱的龙之凝视,也不至于天天蹲在大本堂里斗蛐蛐了。 「大侄子,你就给我们分配点任务吧!」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让我们呆在大本堂,搞得我们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是啊!」 「那太没意思了,还是给我们找点事做吧,要不然我们心里发慌……」 朱楧这话一出口,立马引起所有皇子的共鸣,哪怕是朱桂这个最为年长的皇子,也跟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现在皇宫出现天花,父皇还让他们去中都避难,他们一个个都慌死了。 「大侄子,你十四叔说得对,还是给我们找点事做吧,哪怕让我们去看大门,也比让我们游手好闲地待着强!」 朱允熥见朱桂都这样说,认真地思索一番道。 「好!」 「你们就去看大门吧!」 「啊?」 朱桂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面露苦色。 「你还真让我们看大门呀?」 朱允熥则眉毛一挑,大有爱干不干的架势。 「不愿意干?」 众人听到这话,赶忙点头道。 「不不不……你说干啥就干啥!」 朱允熥在打发走一众皇子后并未歇着,而是以奉天殿为大本营,打造了一个临时的防疫指挥场所。 在他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京城瞬间安定下来,所有百姓都被关在家里。 随后玄武湖边上的作坊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琉璃厂产能直接拉满,只生产一样东西,那就是体温计。 这东西没啥技术含量,无非是水银贵了点而已。 但现在这情况,也未必非得用水银,搞点红色液体也不是不能用。 反正只是测温工具而已,能测出体温就行了。 京城的棉布、麻布等便宜布料也全数被朱允熥以朝廷的名义征用。 每个店铺的库存在登记造册后,全部拉到玄武湖边的作坊里,在经过消毒杀菌的作坊里缝制成口罩、白大褂等医疗物资。 每当生产一百件,就会有快马送入京城,然后直接送到太医院。 此时的太医院也是一片忙碌,所有人都不停歇地工作着。 哪怕是太医院院正郝文杰,也不得不充任防疫指导先生,负责给京城内的医师培训。 好在培训的内容很简单,洗手、测温、戴口罩,防护、报备、酒精消毒等手段。…. 这些手段虽然简单,但却是对付各种疫病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哪怕几百年后的后世,其对抗疫病的手段也无外乎这些。 再加上,朱允熥点出了医用酒精,已然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了。 至于这玩意有没有用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眼下这形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每一批培训结束的医师,都会有专门的锦衣卫拉着他们前往各个里坊,挨家挨户地检查。 凡是有发热、 出痘等症状之人,都会被他们用强制手段拉走。 虽然医师们再三保证是拉出去统一治疗,但是所有老百姓都不信。 因为这种事情他们就没听说过,他们只知道有的朝代,会把生了恶病的人扔到石灰坑里埋了。 一时间,里坊间到处都是厮打声,以及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这时候用火铳已经吓唬不住人,不得已朝廷只能退而求其次,准许家属陪护。 这个政策一出,反对的声音顿时消散。 既然能让家属陪护,那就定然不是拉出去给埋了。 随后,第一批被隔离的百姓,被拉到了位于城外的一处废弃仓库里。 仓库虽然是废弃的,但此时已经被朱允熥手底下的工程队简单翻修过。 所谓的翻修也很简单,就是把破损的棚顶收拾一下,不至于漏雪漏雨就行。地上的垃圾清扫一下,再把墙上、地面泼上一层石灰。 因为朱允熥兴建各种大学的需要,他在城外囤积了大量的石灰,这一波正好被派上用场。 林荣一作为施工队的小队长,光荣地肩负起石灰转运的工作,并且亲临现场指导锦衣卫,以及乡勇百姓如何泼洒石灰。 在清理完地面墙面后,偌大的仓库还用麻布当帘子,做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隔断。 并且每隔两丈远,还立了一座小煤炉,里边放着金陵煤业商会所生产的蜂窝煤。 因此,整个仓库虽然空旷得可以跑马,但却不让人觉得寒冷,甚至比起很多百姓家里还暖和。 第一批被隔离的百姓,一感受到仓库内传来的热浪,顿时不像一开始那样抵触了。 甚至他们怀疑,这次朝廷说的可能是真的,真的把他们集中起来治病。 就在众人疑惑间,一群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几层亚麻缝制的口罩之人走了进来。 他们手上套着手套,对着每一个病人进行检查,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圆形物品,对着病人的胸口一阵乱按。 葛院判在检查了一个病人的身体后,对着身后的助理道。 「心跳正常!」 「血压正常!」 「体温三十八点七,属于低烧。」 「轻度症状!」 「开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试试看,有大概率能活!」 葛允谦话音刚说完,一旁的家属就将其给拉住了。 「你是?」…. 「兀那妇人,还不赶紧把手放开,这可是我们太医院的葛院判,给皇帝陛下都瞧过病的人!」 王三娘听这人说得这般吓人,赶忙松开了手,并且不住地道歉着。 「对不住了……老身只是想问问,俺家老头子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他可是俺家顶梁柱呀,他要是没了,老身可怎么活哟,呜呜呜……」 葛允谦上前握住王三娘的手,柔声安慰道。 「老姐姐,你不用害怕!」 「三皇孙已经发下话来,要全力救治此次感染疫病的百姓,哪怕花光国库里的最后一个大子也在所不惜!」 王三娘见葛允谦这样说,当即拜倒在地,慌乱地朝着四个方向磕头。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 「三皇孙要真能救了我们家老头子的命,老婆子吃一辈子素,也要给三皇孙祈福呀,呜呜呜……」 「老姐姐放心吧!」 「你家老哥哥的病不重,躺上几天等疱疹结痂就好啦!」 葛允谦跟老妇人说完这番话,随即命令身后的徒弟们给病人换衣服。 本来 老妇人挺抵触的,万一老伴死了,好歹也有身衣服陪葬啊。 可当他看到那些白大褂递上来的簇新的衣服后,立马就改了主意。 这新衣服总比旧衣服好不是? 因此,没用助手帮忙,她三下五除二就给自家老头脱了个精光,里里外外都换上了人家送来的新衣裳。 然而,让她感到困惑的是,这群人竟然把旧衣服小心地收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大用似的。 不过,这他就不管了,他只是弱弱的问了一声。 「这新衣服不要钱吧?」 「不要!」 「那在这儿的吃喝拉撒呢,总不能也是朝廷供着吧?」 「对喽!」 「朝廷不仅管治病,还管你们吃喝拉撒!」 「如果家里有丁口需要活命的,朝廷还能给你们家里发口粮,让他们不致于饿到!」 周围的百姓听到这话,顿时安心了不少。 随后就是各种漫天神佛被他们谢了个遍,当然也少不了那个早就万家生佛的三皇孙。 葛允谦在检查了甲字一号隔离仓库后,立即命人将所有病人换下来衣服带到城外。 城外有一座临时搭建的牛棚,里边豢养了几百头母牛。病人的衣服被拉来后,当即有人拿出一部分给母牛披上,另外一部分衣服则直接泡在水里,然后用泡过的水给牛洗澡,以及喂给母牛喝。 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牛染上天花,并且快速地生出牛痘。 至于这法子有没有效,朱允熥不知道,大明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毕竟,这套手法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懵懂的未知。 相较于外边的忙碌,朱允熥这边则安静了不少。 但他这边的安静,也只是相对而言。 四十个从各部衙门调过来的书吏,不断地抄写着各种文书、报表,并且在地图上用各种颜色的笔画出标记。…. 正在众人一派繁忙之时,朱允熥打着哈欠从外边走了进来。 「现在情势怎么样了?」 解奎看了看地图,再对照下手上的表格说道。 「回禀殿下,裕民坊的疫病暂时控制住了,已经三天没有新病例。」 「里仁坊那边还不容乐观,今天又隔离了三十三人。」 朱允熥听到这里,不悦地问道。 「可曾进行过消毒处理?」 「已经进行了,所有民居不论内外,均已喷洒酒精,并且辅助石灰进行消毒。」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那就再观察一天,如果明天还有新增,那就将整个里坊的百姓全都迁出去隔离,进行全面消毒后再放他们回去。」 「诺!」 朱允熥随手从解奎手上接过表格,翻了翻后问向另外一人。 「牛场那边有什么回复没有?」 「回禀殿下,目前还没回复,说所有牛都很健康,没有丝毫染病的趋势。」 朱允熥闻言心里这个郁闷,距离他接掌大明已经过去三天了,这群牛竟然还活蹦乱跳的,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啊。 但他也只能想到此等办法,就算人和牛有基因隔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朱允熥又问了几个人,最后才来到一张桌子前,拿起一张表格看了一眼。 新增死亡一百零三人…… 朱允熥看罢,痛苦地闭上双眼,表格也顺势从手上滑落。 太险了! 若不是他接手得早,这时候每天至少死上千人! 解奎从地上将表格捡 起来安慰道。 「殿下,您已经尽力了,每一个死去的百姓都夸赞您,没有任何人对您不敬。」 「他们说,这次熬不过去跟您无关,是老天爷要收他们。」 「而且他们还说,这辈子能吃到朝廷发的粮和菜,就算死了去阴曹地府也有的吹。」 「咱可是吃了大明皇孙送的饭呢!」 朱允熥听到解奎的安慰,脸上没有丝毫的释怀,反而有两行清泪滑落。 他潜意识里,一直将这个世界当成「大明online」的游戏,老朱就是这个游戏里的最终boss。 直至他接手大明,每天看着死亡人数的增长,那颗玩世不恭的心才渐渐改变。 这不是游戏!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自己的身上肩负着千斤重担! 就在朱允熥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时,门外传来朱植的声音。 「大侄子,徐老头非得要见你,我拦着他就拿大勺打我……」 朱允熥听到这个声音,赶忙收回纷乱的思绪,向着门口看过去。 只见徐兴祖拎着个大勺子,正呼啸有风地跟守门的侍卫纠缠。 「都住手!」 护卫听到朱允熥的话立马住手,徐兴祖看到朱允熥本人,则朝着其重重地吐了口唾沫,满怀悲愤地怒骂道。 「逆孙!」 「枉你皇爷爷那么信任你,宠爱你,你竟然造你皇爷爷的反!」…. 「老夫现在只后悔一件事,为啥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老夫若是知道你是这般狼心狗肺之徒,老夫宁愿把那些吃的拿去喂狗!」 朱允熥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事实上,这三天来骂他的人很多,徐兴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他始终都没去面见老朱,没有给老朱任何解释。 因为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的法子是否管用,他想等有了一定的结果后再去找老朱请罪。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每天接触的人太多,怕自己身上感染天花病毒,在传染给皇爷爷。 因此,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隔断天花的传播。 不过,这只是自欺欺人的说法,最真实的原因是他心虚,他害怕,害怕看到老朱那失望的眼神…… 「老徐头,你别得寸进尺,我大侄子尊重你,管你叫声徐爷爷,你还真当你是爷爷啦!」 「我大侄子将来可是注定要当皇帝的人……」 朱允熥当即打断朱植的话,他这个小王叔最不让人省心,他也是实在是没地方安置了,这才把他扔到门口守门。 不过也不能说一无是处,起码遇到一般的皇亲国戚,这小子还是能骂上几句,替自己出出气的。 但对上徐老头,朱允熥就不敢放朱植去咬人了。 「十五叔闭嘴!」 「让徐爷爷骂,可劲骂,爱咋骂咋骂!」 徐兴祖见朱允熥这样说立马换上了一副哀求的语气。 「三皇孙,老奴求求你,你就去给皇爷道个歉吧!」 「皇爷那么宠爱你,断然不会生你气的!」 「老奴在这里给您跪下了,呜呜呜……」 朱允熥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徐兴祖,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 「徐爷爷,我一定会去给皇爷爷道歉的,但不是现在!」 「只有当我将天花遏制住,不让京城再出现新的病例后,我才会去亲自向皇爷爷负荆请罪,任他打骂责罚。」 「再有就是转机,一旦有 了防治的办法,我也会去面见皇爷爷……」 徐兴祖抓着朱允熥的手呜呜痛哭道。 「三皇孙,您这又是何苦呢,老奴知道你不是那大逆不道之人,更不是那不忠不孝之徒,您为何不给皇爷解释一下呀!」 「您不知道,皇爷这三天几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万一饿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呀,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慌了神。 「我不是每天都命人送去饭菜了吗,而且回来的人说,皇爷爷吃了不少,盘子都见底了!」 徐兴祖闻言痛心疾首道。 「那是骗您的哟!」 「我今天特意做了几道皇爷爱吃的菜,可送进去后撤出来的餐盘,凡是皇爷爱吃的菜一道没动,没了的都是皇爷最讨厌的菜!」…. 「这一看就是有人在做手脚,皇爷根本就没吃饭呀,呜呜呜……」 「这……」 「这该怎么办啊!」 徐兴祖见朱允熥脸上一片焦急,再次劝说道。 「三皇孙,你就听老奴一句劝,去给皇爷赔个不是吧。」 「您若是实在不愿意去,就把老奴放进去,让老奴伺候着皇爷用膳还不成吗?」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答应下来。 「好!」 「徐爷爷,你赶紧去做一桌皇爷爷最爱吃的饭菜,然后亲自给他送进去。」 「我亲自送你……还是给你个条子吧……」 朱允熥说罢,刷刷刷写下准予通行的条子,然后递给徐兴祖。 徐兴祖拿着条子乐颠颠地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朱允熥知道,这是徐爷爷为刚刚骂自己之事赔礼呢,只是他受这个礼受的心里有愧。 徐兴祖回到御膳房就大呼小叫起来,招呼众人赶忙起锅、装盘,然后领着几个小太监,带着十几样好酒好菜去了乾清宫。 事实上,他来找朱允熥撒泼打滚之前,就已经提前命人将酒菜准备好了。 现在拿到通行纸条,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跑过来。 老朱看到徐兴祖的时候也非常意外,按照那逆孙的说法,不是不许任何人进出乾清宫吗? 「你个老货是怎么钻进来的?」 「该不会是那逆孙,命你来给咱送鸩酒的吧?」 「你回去告诉那逆孙,咱朱重八才不喝什么鸩酒呢。他要是有胆就拿剑杀进来,一剑捅死咱这个皇爷爷!」 徐兴祖见老朱都瘦了一圈了,竟然还有这样大的火气,心里也有点小怨念。 「皇爷,您就少说两句吧,三皇孙才不是那样的人哩!」 「三皇孙这些天一直在奉天殿,领着一群官员治理京城的恶疾,现在已经初见成效了。」 「据说,今天咱们这么大的京城,只隔离了几十人,比起前些天少了十几倍都不止哩!」 「咱估摸着,再过几天就能控制住了,到时候三皇孙自然会来向您老赔罪!」 老朱也听说宫外的事了,只是对于大孙把自己软禁一事,一直耿耿于怀罢了。 「是他让你进来的?」 「是!」 「三皇孙听说您几天没吃饭,当场就吓住了,然后放了老奴进来,嘿嘿嘿……」 老朱闻言露出一丝女干诈的笑容。 「就猜到你个老货能看出咱的心思!」 「赶紧给咱说说,那逆孙是不是吓哭了?」 徐兴祖闻言摇摇头道。 「那倒没有,不过 老奴去的时候,三皇孙明显刚刚哭过!」 朱元璋闻言叹了口气道。 「也难为他了,小小年纪就扛下这么大的事,确实挺不容易的。」 「别说是他了,就是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摊上这种大事都险些乱了方寸。」…. 「这孙子倒好,除了把咱关大逆不道,别的事竟然干得有鼻子有眼的!」 老朱一边跟徐兴祖闲聊,一边猴急的打开食盒,一样一样的往出端菜。 「对了!」 「这里真没下毒吧?」 徐兴祖闻言赶忙解释道。 「哎呀!」 「您老就放心吧,这里肯定没毒!」 徐兴祖说到这儿,不无埋怨地道。 「您老把三皇孙想成什么人了,三皇孙这些天就没去过御膳房,也没往御膳房派过一个人,更没单独召见过老奴!」 「老奴就是瞅着这一点,才笃定三皇孙只是想做事,并不是真的要造您的反!」 徐兴祖说完,直接夹起一筷子肉片塞到嘴里,权当是给老朱试毒了。 老朱见状当即不再怀疑,跟徐兴祖有说有笑地吃喝起来。 正在两人吃喝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朱允熥求见的声音。 两人闻言当场愣住,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才试探性地开口。 「这孙子该不会是来逼宫了吧?」 「不会吧?」 「老奴刚刚在奉天殿的时候,瞅着三皇孙不像有这个意思呀?」 老朱闻言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哼!」 「你这辈子才见过几个人,看过几本书。咱这辈子杀的乱臣贼子,比你见过的都多!」 「再者说,史书上的皇家哪有半点亲情。也就咱这个傻老头,真把亲情当回事吧。」 「历史上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对储君不是猜忌来、猜忌去的?」 「那逆孙摊上咱这样的皇爷爷,竟然还不知足,还想逼咱退位!」 「咱告诉你,门都没有!」 「他要想继位,只能是弑君!」 老朱正跳着脚直骂的时候,朱允熥推开门走了进来,笑吟吟的看着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皇爷爷,你不会天天躲在屋里说孙儿的坏话吧,哈哈哈……」 老朱见到朱允熥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拎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按在凳子上一顿打。 「你个逆孙,咱哪点对不住你啦,竟然让你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咱今天非得打死你!」 老朱打着打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是一只手始终没闲着,依旧噼里啪啦的打着。 「皇爷爷,您使点劲,您是没吃饱饭吗?」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红了,对着一旁看热闹的郭慧妃道。 「你个懒婆姨还愣着作甚,还不把咱的鞭子拿来,给这逆孙松松骨!」 「哎!」 郭慧妃听到这话,语气中都不由带着一丝欢快的气氛,赶忙就跑到墙边将鞭子拿了过来。 老朱这边刚拿起鞭子,趴在凳子上的朱允熥就开口了。 「皇爷爷,孙儿就要出宫了。」 「外边有了新进展,孙儿愿意为天下人试一试,也愿意为皇爷爷试一试!」 「如果此法可行,那天花将不再成为难题,我大明子民将永远不再受天花之苦!」 「只是孙儿不太确定此法是否可行,所以特意来找您告别的。」 「如果…… 朱允熥说到这里,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老朱郑重的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就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继续说下去。 「如果孙儿回不来,请您恕孙儿不孝了……」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咱大明有此圣孙,何愁大明不兴! 老朱扬起鞭子都已经要抽下去了,突然听到这话当场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老朱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子将大孙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许去!」 「咱不许你出这个宫门!」 朱允熥感受着来自老朱的关爱,心里就跟烧着小火炉似的,把他烘烤得暖洋洋的。 「皇爷爷,孙儿有您这个拥抱,就有勇气面对外边的一切了!」 老朱搂着大孙嚎啕痛哭,哭声中充满了恐慌和绝望,比之他在得知大孙造反,把他关在乾清宫里还要悲凉几分。 「大孙!」 「你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咱这就册封你为皇太孙,让你以皇太孙身份监国!」 「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怕外边人的非议了,可以安安心心地处理国事!」 「郭慧!」 「把玉玺给咱大孙,从今以后玉玺就是他的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感动得都快哭死了,这老头对自己真是太好了,为了留住自己啥都舍得呀。 「皇爷爷,我都造您的反了,您不生我气吗?」 「嗨!」 老朱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道。 「你造不造反,这大明不早晚都是你的嘛!」 「咱们亲亲的爷孙之间,哪来那么多气可生?」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反手也给老朱一个拥抱。 「皇爷爷,您对我真好!」 「如果没有您,孙儿现在恐怕早就被吕氏给害死了。就算不害死,也得被他养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傻子……」 「是你给了我表现的机会,也是你让我活出真正的自我……」 老朱听到这话直接崩溃了,一旁的郭慧妃听得也是咬牙切齿,泪水如同滂沱大雨一般滚落。 「吕氏你个***,瞅瞅把咱大孙给委屈的,呜呜呜……」 「小熥熥你别哭,等太子府的天花消了,本宫立马打死吕氏给你出气!」 老朱也赶忙接过话茬道。 「大孙你放心,咱绝对不会把吕氏那个麻烦留给你,咱早就决定了,将来……」 朱允熥打断两人的话,笑着对两人说。 「皇爷爷、郭奶奶就不要拿话哄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皇爷爷,孙儿跟你说一下我必须出去的理由吧。」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摇头道。 「咱不管啥理由,都不能让你出宫!」 朱允熥微微一笑道。 「我不信!」 「我相信您老只要听了孙儿的理由,必然会放孙儿出宫。」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只要在身上种植牛痘,就能抵御天花疫病,且成功率至少有九成九以上!」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愣住,脸上露出惊喜且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么高?」 「是呀!」 「所以孙儿才决定冒一次险!」 老朱闻言不像刚刚那样伤心了,但脸上依然写满了不乐意。 「那也没必要拿自己的身子去干这事,完全可以找两个死囚嘛!」 朱允熥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 「皇爷爷,您这个办法孙儿也想过,但孙儿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想为大明立功!」 「立功?」 老朱满脸不解地问道。 「你要什么功?」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调皮地朝着老朱眨眨眼。 「皇爷爷,您有吊民伐罪,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之功 。」 「所以您才能坐稳皇帝的宝座,哪怕您杀得都没人敢做官,天下依然没人敢造您的反!」 老朱听到前半段还挺享受的,享受来自大孙的马屁。可听到后半段老脸一红,继而转为羞怒。 「你个小逆孙,是不是拐弯抹角骂咱哩?」 「还说没人敢造咱的反,你瞅瞅你这些天干的那些事,哪件事不是造反!」 「咱真该把你吊起来打!」 「对对!」 老朱像是想到一个绝妙办法似的,赶忙对着周围的人吼道。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这逆孙吊起来!」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赶忙就去找绳子,像是生怕朱允熥跑了似的。 然而,朱允熥没有丝毫要逃跑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朱元璋,嘴里嘿嘿地傻笑着。 「皇爷爷,孙儿跟您不同。」 「孙儿于国没有尺寸之功,将来孙儿凭啥继承您的衣钵,坐稳大明皇帝的宝座呢?」 老朱闻言理直气壮地咆哮道。 「就凭你是咱大孙,你就有资格当皇帝!」 「你该吃的苦,咱替你吃了。你该受的罪,咱替你受了。你该立的功,咱也都特娘的替你立完了!」 「你当大明的皇帝,谁若是敢不服,谁特娘的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老朱说得慷慨激昂,壮怀激烈,但朱允熥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老朱的气势一下子萎了下去。 「皇爷爷,君子之泽,三世而斩……」 「这……」 老朱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千难万难,他也不想让大孙冒险。 「就算你说得对,但也没必要非用你呀,随便找个皇子、皇孙啥的也行吧……」 老朱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示出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好!」 朱允熥当场叫了个好,随即跟老朱开了个小玩笑。 「那就让十三叔去做实验!」 「你敢!」 郭慧妃听到这话当场就急了,威胁了朱允熥一句后,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朝着老朱撒娇似的抱怨道。 「皇爷,您可千万不能让桂儿……」 朱允熥见状哈哈大笑道。 「郭奶奶,孙儿跟您开玩笑呢。」 「这般泼天的功劳,十三叔想跟我抢都没门!」 郭慧妃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松,可很快又觉得不对劲。 朱允熥都敢以身犯险,自家那蠢儿子凭啥不能? 她也想理直气壮地回应一句,但一想到不可测的风险,以及天花的恐怖,还是默默地沉默了。 「皇爷爷,孙儿是这样想的。」 「您有驱逐鞑虏的开国之功,又有重振华夏的复兴之德。」 「孙儿再捞个活民无数的功德,咱老朱家的江山就是钢浇铁铸的!」 「等将来孙儿的儿孙,也可以赖在孙儿的功劳簿上继续心安理得地当皇帝了!」 「传承个三五代,咱大明朱家坐江山的规矩,就会深深地扎根在百姓心中!」 「以后大明的百姓谁家都不认,就认咱们老朱家!」 「您觉得孙儿这想法咋样?」 老朱听到朱允熥这一番洗脑言论,只感觉整个人都被说得轻飘飘地快上天了。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朱家的江山能够万世不移,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历史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王朝,能够传承百年以上, 已然是长命王朝了。 但朱允熥的话,仿佛给打开了一扇窗,带来一个希望。 如果朱允熥真有救民于水火的功德,那朱家的江山至少百年无虞了! 只是这风险…… 「大孙,你给咱说个实话,这什么牛的风险到底有多大?」 「皇爷爷,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一定比现在大明任何手段都安稳!」 「至少九成九的成功率!」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要真有九成九的概率,那这事还真值得赌一把。只是一想到还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失败概率,老朱心里又有点打鼓。 「大孙,你觉得咱去咋样?」 「皇爷爷,您总得给孙儿点表现的机会吧?」 「孙儿已经想好了,我第一个上,接下来就是那些王叔和宫里的小姑姑们!」 「咱们皇家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必须敢为天下先,才能把这个功劳死死地站住!」 「而且孙儿不是有神仙保佑吗,孙儿肯定会没事的,我这法子都是从梦里的老神仙那里学来的,您老就放一万个心在肚子里吧!」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心里终于有些松动了,一旁的郭慧妃却满脸的不乐意,担心自家儿子的安危。 「这样一来,岂不是桂儿……」 老朱闻言不悦地瞪了眼郭慧,没好气地骂道。 「你个蠢女人,这是咱大孙给你儿子立功的机会呢!」 「再者说,就算他能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只要咱大孙确定了此法可行,咱就修改皇明祖训,今后不种什么痘者,不得封王就藩!」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呀,皇爷爷这皇明祖训是打算活到老修到老了吧? 老朱怼完自己的爱妃,又转头看向大孙。 「大孙!」 「你去干吧,皇爷爷支持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容。 「好!」 「我就知道皇爷爷会同意的!」 「那孙儿告退啦?」 老朱笑着朝大孙摆摆手道。 「去吧!」 「照顾好自己!」 「嗯!」 朱允熥重重的点下头,然后义无反顾的走出乾清宫。 老朱在大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后,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换上了满面的愁容。 他又怎能一点都不担心呢,主要是怕影响大孙的心情罢了。 「走吧!」 「咱也得去奉天殿看看,替大孙把家给看好喽!」 老朱来到奉天殿的时候,所有针对朱允熥造反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齐泰开心得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住地给老朱磕头,把老朱整得也挺感动的,感慨自己总算没看走眼。 在众人齐声山呼万岁之时,老朱给大孙打了个圆场。 「众爱卿平身!」 「咱这些日子圣体违和,特意让大孙替咱监国一段日子。」 「现在咱病好了,诸位有什么事就上奏吧!」 老朱突然这样说,底下的人都不知道该咋接话了。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没事可奏。 老朱见众人不说话,心下也非常纳闷,暗道自己才几天没露面呀,这帮死没良心的狗东西就把自己给忘了? 「咳咳!」 「都没事吗?」 众人你看 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开口,最后还是陈宗理实在是扛不住,开口找老皇帝要经费了。 「陛下,这段时间从粮商处赊来不少粮食,都是以朝廷的名义赊的,现在他们表示不肯赊了,让咱们拿现银买粮……」 「但国库空虚,哪有多余的银两呀,老臣实在是支撑不住啦,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窗口。 「还反了他们哩!」 「咱这个皇帝找他们借粮,那是看得起他们,他们竟然敢不借?」「来人啊!」 「带上锦衣卫跟着陈宗理去借粮,谁敢不借当场给咱宰了!」 「诺!」 门外的锦衣卫刚答应一声,解奎就突然开口了。 「陛下,不用这般麻烦,三皇孙已经提前料到会有此事发生,并且给出解决方案了。」 「啊?」 老朱怔怔地看向解奎,发现这人是个生面孔,脸上顿时露出思索之色。 其他官员见状,赶忙呵斥道。 「此乃大殿之上,岂容你个布衣之身大放厥词!」 「布衣?」 老朱的心里更纳闷了,心道自己的朝堂上竟然还出现个布衣? 解奎被这人一说,吓得当场跪在地上。 「陛下恕罪!」 「草民乃国子监生员,因为三皇孙超擢,这才得以进入奉天殿议事。」 老朱听到是大孙重用的人,脸色立马变得好看了几分。 「你来说说,咱大孙都咋安排了?」 「回禀陛下,三皇孙早就料到粮商支应不起,不愿意继续借粮食给朝廷。」 「因此,决意拿出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商会的股份做质押,每一百石粮食算做一股,如果朝廷到期换不上,粮商可以拿着凭证去商会兑换股份。」 解奎这话一出,整个大殿上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知道,明钢商会也好,金陵煤业商会也罢,那可都是吴王殿下的私产啊! 现在国难当头,吴王殿下以身犯险去试验新型种痘之术,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现在竟然还愿意拿出私产来助朝廷渡过难关,这般大公无私的精神,哪一个人不感佩万分? 老朱听了后也沉默不语,他曾经还笑话过大孙小气,抠门,现在一看不是大孙小气,是自己把这孩子看扁了。 这孩子不是小气,只是不愿意给他自己花钱。 咱大孙给朝廷买粮食的钱,可是从他自己身上一点点省出来的呀! 咱大明有此圣孙,何愁大明不兴! 呜呜呜…… 第二百九十二章 噫,咱大孙成功啦! 老朱在被大孙感动之后,脸色陡然转冷。 大孙为了大明,连命都豁出去了,那帮女干商竟然还有脸要钱? 他这个当爷爷的要是不能替大孙守住家产,那他将来哪来的脸面对大孙! 在老朱这样想之时,大殿内的官员已经跪了下去,山呼吴王殿下贤明了。 「吴王殿下高义,微臣等钦佩不已!」 「吴王高义,臣等钦佩!」 老朱听着众人这样说,心里又生出点别的想法。如果能用这点股份给大孙换来名声,好像也不亏啊…… 正在这时,秦德顺压低声音在老朱耳边说了一句。 「皇爷,临安公主、宁国公主、安庆公主、怀宁公主家皆是做粮商的……」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就是一变,他算是搞明白,为何陈宗理堂堂户部尚书,连几个粮商都摆弄不了,还得告到自己面前。 敢情,这狗东西是给自己挖坑呢! 一旦自己严厉处置,定然引起几位公主的不满。远的不说,就说安庆公主吧,咱已经把他丈夫欧阳仑给宰了,要是再因为粮食之事斥责这丫头,等咱百年之后,这丫头都不带哭一嗓子的! 其他几位公主也难缠得很,倒不是她们蛮不讲理,实在是老朱对她们心里有愧。 老大临安公主的公公乃是李善长,全家都被杀了。 宁国公主乃是老朱和马皇后的嫡女,自己要是收拾她,等将来到了地下,就该轮到马皇后收拾咱了。 相对来说,怀宁公主还算让他省点心,但他也不能总可着一个老实孩子欺负吧? 老朱想到这儿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逆孙该不会是知道了这事,所以才留下用股份换粮食的对策吧? 毕竟,这股份就算给了他那几个姑姑,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咳咳!」 「既然咱大孙已有成算,那就按照咱大孙说的办吧!」 「对了,咱来之前你们在做甚?」 「回禀陛下,微臣等在统计城中百姓发病率、死亡率、传染率等等。」 「都是些什么率?」 「回禀陛下,这都是三皇孙教我们的新词,是专门用来应对城内天花疫病的。」 「发病率就是……」 在解奎的解释下,老朱总算是搞明白这些新词都是啥意思了,简单来说就是统计城里有多少人生了恶疾啊。 「那你们继续忙吧。」 「一切都按照咱大孙之前的布置来,不用事事来问咱!」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大殿里散步了,每看到一样新奇的东西,都会询问一下边上的解奎。 「这个图标是啥?」 「回陛下,这就是城中百姓发病率示意图。」 「每一个圆柱就代表一天……」 「哦哦哦!」 老朱满意地点点头道。 「此法不错,这干巴巴的数据一下子就好看多了!」 老朱虽然不是偏科生,但对于数字之类的也挺头疼。现在看到这种图表,当即如获至宝,琢磨着以后应该全大明推广,那样他看起数据来就容易多了。 「这些小旗子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这是发现病例的里坊。」 「只要某个里坊爆出病例,就会在该里坊上边插一面小旗子。」 「哦……」 老朱闻言笑了笑道。 「这逆孙倒是生了个玲珑心,这般取巧的法子竟也能想到,哈哈哈……」 「还有啥新奇的 玩意没,一股脑都给咱说说,也让咱知道大孙这些天都干了啥!」 「好!」 随着解奎的解说,老朱渐渐在脑海里绘制出大孙这些天的工作情形,以及对每一件事情的应对措施。 老朱边听边点头,对于大孙的处置他还是非常满意的,甚至有些对策他都想不到。 「咱大孙还真是天生的皇帝胚子!」 「好了!」 「咱也不在这儿搅你们了,你们自己忙着干活吧。」 「到时候那什么报表统计出来,记得给乾清宫送一份!」 「诺!」 众人送走老皇帝后,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埋头干活。 另外一边,陈宗理带着户部兵丁再去借粮之时,粮商们一听可以用吴王名下的商会股份做抵押,无不欢欣鼓舞,踊跃借粮。 以前他们是生怕朝廷借得多,现在则是生怕朝廷不愿意借,怕他们借得不够多! 甚至有的人还委婉地示意,之前借出的粮食也不用还了,直接抵了股份吧。 这让陈宗理非常受伤,心道自己堂堂户部尚书,以大明国库为抵押,竟然还比不上三皇孙搞出来的两个商会? 「本官有一事不解,三皇孙的股份就那么值钱吗?」 「哎呀呀,大人您这是说笑啦!」 「什么钱不钱的,三皇孙如此仁义,我等商贾岂能不效犬马之劳?」 陈宗理闻言冷笑一声道。 「呵呵!」 「那就白送吧,三皇孙一定更开心!」 阳家粮店的老板听到这话当场就急了。 「别介呀!」 「草民也是小本买卖,哪能禁得起这么个送法?」 「这样吧,之前借给朝廷的小人做主,就不用朝廷还了。只要后续借粮都拿明钢商会和煤业商会的股份做抵押,小人这里的粮食您随便借!」 陈宗理闻言再次追问道。 「那你给咱说说,你们为何不信任朝廷,却信任三皇孙的股份?」 这次粮店老板不敢乱说了,赶忙扔了几句实话出来。 「嗨!」 「走马的营盘流水的兵,大人今年是户部尚书,明年指不定您就升迁到别的部了呢?」 「到时候新官不让旧时债,你让小的找谁要钱去?」 「然而三皇孙就不一样了,这位主可是简在帝心,迟早要承继大统滴。」 「而且他那俩作坊的股份值钱哟,现在真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他一个作坊生产煤藕,一个作坊打造烧煤藕的炉子,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据说光是每月的分红,每一股都能有一两银子的股息!」 「此等暴利行当,我等商贾岂能不喜欢,嘿嘿嘿……」 陈宗理闻言也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冷冷地道。 「恐怕你们身后的主子也喜欢吧!」 陈宗理确实有给老朱挖坑的想法,但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京城但凡赚钱的买卖,最大的几家都是他们老朱家的人呢。 眼前这家阳家粮行就是临安公主家的,原来叫欧阳粮商,欧阳仑被杀后,这才去了「欧」字,改成阳家的。 陈宗理就是深知这里边的道道,这才找老皇帝抱怨,打算让老皇帝出手整治一波皇亲国戚的。 只是他没想到,三皇孙那般小的年纪,竟然提前料到了这一点,并且提前做出相应布置。 如此一来,虽说粮食成功搞到了,但却错过了一个打击皇室经商的机会。 这也是陈宗理对于朱 允熥最不满意的地方,这位三皇孙对待皇家过于宽容了…… 有了陈宗理搞来的粮食,京城的疫病政策得以继续施行。 不过,这一切都跟朱允熥无关了。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来到了位于玄武湖边上的牛棚,亲自指导众人如何培养牛痘等事情。 事实上,朱允熥并不知道牛痘的确切防治率和成功率,只知道此法可行,后世的天花就是靠着此法才彻底消灭的。 因此,他才会去最后看一眼老朱,了却心里最后的那点遗憾。 「所有发病母牛都跟牛犊关在一起,直至牛犊身上也出现牛痘才行!」 「另外,注意日常消毒,每次作业结束,都要进行一番消杀再出来!」 「诺!」 太医院院正郝文杰一边跟随着朱允熥,一边记录着朱允熥说出的每一句话。 「三皇孙,微臣有一点不明,为何要让牛犊也感染上?」 「牛犊和母牛不都是牛吗,他们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朱允熥面对这样一位好学宝宝,只给了他一个苦涩的微笑。 「实话说,我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我只知道这样的成功率更高,对人的伤害也最低。」 「至于为什么,那就只能靠你们医学院的人研究了。」 「对了,青霉素研究得如何了?」 郝文杰听到朱允熥发问,赶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回禀三皇孙,目前已经通过水漂法、碳吸附等手段脱掉大部分毒素,但还有一些无法祛除,能够引起不同程度的过敏反应!」 朱允熥叹了口气道。 「慢慢研究吧!」 「什么时候研究出这个东西,你们医学院才能真正兴盛!」 「诺!」 朱允熥在牛棚这边住了几天,直至牛犊感染上牛痘,并且能提取出疫苗之时,他才找了个僻静的民房住下。 郝文杰亲自在朱允熥的手臂上划出十字形伤口,然后小心地将疫苗植入其中。 在做完这一切,郝文杰立马把徒弟叫进来,让其如法炮制,在自己的胳膊上也来这么一刀。 事实上,如果不是朱允熥拦着,这第一人非他莫属。 这可是天下第一个接种牛痘的殊荣啊,那是每一个学医之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可惜,这孙子就看上这个泼天功劳了,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 朱允熥确实看上这个功劳了,不过他之所以着急接种,也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因为人和人的体质不同,对疫苗的反应也不同。 他怎么说也跟老朱有血缘关系,他亲自试一试,多少能替老朱趟趟雷。 只有他亲自确认疫苗的副作用,他才敢给老朱接种。 而接种疫苗到结痂,至少需要八到十天时间。 现在京城天花肆虐,他等不及那么久。 既然注定要第一批接种,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必然要抢一下了。 朱允熥接种了疫苗后,发现只有体温微微发热,外加一些嗜睡的副作用,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等待自己伤口处结痂脱落,即可宣布接种成功。 八天时间一晃而过,朱允熥和郝文杰联袂从民房里走出来。 外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太医院和医学院的师生,见到两人平安出现,登时爆发热烈的掌声。 只有医学人才懂,这小小的进步对于整个大明百姓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有了牛痘疫苗,大明将再也不怕天花这种 疫病了! 「恭喜三皇孙!」 「恭喜院正!」 「大明医家,冠绝天下!」 朱允熥听到众人的欢呼声,也跟着众人一起呐喊。 一时间,整个民房内外都响彻着大明医家,冠绝天下的吼声。 接下来就是医学院全体师生接种牛痘疫苗了,然后统一封闭教学楼进行隔离。 朱允熥在下达了扩建养牛场,购买更多的母牛和牛犊的命令后,立马带着郝文杰进了皇宫。 他要给皇爷爷种下牛痘苗! 在朱允熥赶往皇宫之时,老朱正趴在皇宫的宫墙上,偷看朱植等几个皇子斗蛐蛐。 虽然他看不清哪只蛐蛐胜了,但只要他看到皇子们开心的笑脸,他心里的阴霾也就全都消散了。 「你们说大侄子还得多久能回宫?」 「应该快了吧?」 「等大侄子回宫,彻底解决了天花这个麻烦,咱们就举办第一节峡谷蛐王争霸赛!」 朱植的话音一落,朱权、朱楩两人就开心的附和着。 他们最近都快憋疯了,每天只能带着个红袖标,带着厚重的口罩看守宫门,并监督手下的太监、侍卫,对每一个进出皇宫之人进行登记、消毒、测温之类。 虽说这个工作很重要,是守护皇宫的最后一道屏障。但也确实很无聊,无聊得他们连斗蛐蛐的兴致都快提不起来了。 「好呀!」 「到时候让大侄子当裁判!」 「对!」 「就让他当裁判!」 几个皇子一聊起这事,两眼就齐刷刷泛光。 然而,当他们想起峡谷赛制的玩法后,对眼前这种一个罐子里单打独斗的玩法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这让城头上偷看的老朱很是着急,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嗓子。 「喂!」 「你们几个怎么不斗了?」 「刚刚那局是谁赢了?」 三个皇子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跪了下去,然后偷眼找了一圈,才发现父皇竟然躲在城墙上。 朱植心里暗道这次死定了,竟然被父皇亲自给捉到了。 另外两只也是颤抖得如同筛糠,生怕父皇下一句就叫来锦衣卫,把他们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老朱看着三个吓傻了的皇子,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快。 咱咋说也是他们亲爹,至于怕咱怕成这样? 老朱想到这里,顿时对那个胆大妄为,敢造自己反的逆孙生出无限的思念之情。 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快成功了吧? 这些天虽然两人分处城内城外,但两人一直保持着通讯。 老朱更是每天都派人过去打探十几次,大孙吃了没,吃了多少,几时睡下,对于城中疫病可有何种安排之类…… 昨天就有人传讯,说今天就能有结果。他也是听了这个话,才颠颠地跑到城门楼上等候,想第一时间看到大孙的马车。 就在老朱满怀失望之时,东华门外的转角处,一辆踏着朝霞的马车驶了过来。 老朱看到这辆马车,眼角情不自禁地湿润,脸上也总算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马车中的朱允熥也仿佛有感应一般,刚拐到东华门外就打开了车帘,向着宫门的方向看去。 老朱看到大孙那瘦削的脸,心中只剩下满心欢喜。 噫! 成了! 咱大孙成功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孙儿能做得更好,比您老想象的还好! 老朱看到马车出现,就急匆匆往城下跑。当他跑到宫门口的时候,朱允熥都没等马车停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老朱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 因此,当大孙扑上来抱住自己的时候,老朱狠狠地对着大孙的屁股就是两巴掌。 「谁教你那样下车的!」 「这要是摔坏了咋办!」 朱允熥不以为意,只是开心地抱着老朱头,笑嘻嘻地说道。 「皇爷爷,孙儿成啦,啦啦啦!」 老朱当即抱起大孙,对着他的脸蛋就是狠狠地亲了一口,满脸得意地说道。 「咱大孙有皇天护佑,自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来来来!」 「赶紧给咱说说,你这个法子到底咋样,有没有啥难受的地方……」 「皇爷爷,此法可行,几乎没有不良反应。」 「只是有点发烧,外加嗜睡。」 「您是不知道呀,孙儿这几天睡得有多爽,尤其是没有某个坏老头天天盯着我,让我抄这个抄那个,还动不动拿鞭子吓唬我……」 老朱听到这儿,当即把大孙夹在腋下,对着屁股使劲拍了几巴掌。 「小逆孙!」 「刚回宫就气咱来了,看咱不打你的哇哇叫,哈哈哈……」 老朱打了几下,就将大孙放到地上,然后捏了捏大孙瘦削的脸蛋,满脸心疼地说道。 「走!」 「跟咱回宫好好吃几天,把脸上和屁股蛋子上的肉都给咱吃回来。」 「这瘦得干巴巴的,打着一点都不舒坦!」 「硌手!」 「哈哈哈!」 老朱笑着打趣了大孙一番,就拉着大孙的小手,急不可耐地向着乾清宫走去。 他早就命御膳房全力准备,就连熊都抓了好几只。 只是最近钟山上的熊越来越不好抓了,再让大孙这么吃下去,估计熊就要绝迹喽。 「皇爷爷,有熊掌吗?」 老朱听到这话,气哼哼地道。 「要什么熊掌?」 「只有皇爷爷的巴掌,你吃是不吃?」 「那就啃猪爪吧!」 「一会儿我就让徐爷爷在您的手上撒上盐巴,放到铁锅里给炖上,哇嘎嘎……」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挣开老朱的大手,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老朱见状急吼吼地去追,一边追一边笑着骂道。 「大胆!」 「你个小逆孙给咱站住,看咱不打你个屁股开花!」 「哈哈哈!」 跪在宫门边上的朱植、朱权等三小只,看到父皇和大侄子开心地互动,一个个就跟被柠檬精附了体似的,酸得脸都要扭曲了。 「这是父皇?」 「这是咱们那个不苟言笑的父皇?」 「这是咱们那个不苟言笑,威严无比,动不动就给人打板子的父皇?」 「父皇偏心!」 「父皇跟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哇呜呜呜……」 朱植听到这话「啪」的一声抽在朱楩脑袋上。 「给我闭嘴!」 「大侄子对咱们多好呀,给咱们买吃的,还给咱们分钱,还教咱们怎么斗蛐蛐!」 「你竟然吃大侄子的醋,你还有没有良心!」 朱楩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心里那个郁闷呀,委屈得当场嚎啕大哭。 「分钱那次又没我的份!」 「你们出海的时 候没带我,哇呜呜呜……」 朱植听到这话尴尬地挠挠头,又看了看马上也要哭的朱权,心道自己咋把这茬给忘了。 「别哭啦!」 「改天我跟大侄子说说,下次有这种好事的时候,也带上你俩!」 本来朱权都要哭出来了,听到这话赶忙收回眼泪。朱楩也胡乱地抹了把脸,满怀期待地看向朱植。 「十五哥说话算数?」 「算数!」 「咱们大侄子从来不是小气人!」 「上次我跟你们十三哥、十四哥,不过是跟他出去转悠一圈,钓钓鱼,看看风景,还每人分我们一万两银子呢。」 「这次你们又是站岗,又是看大门,就算没功劳也有辛劳啊!」 「嗯嗯!」 「那我就等着了,要是大侄子不补偿我,我就跑去乾清宫哭!」 「你敢!」 在几小只跪在宫门口斗嘴的时候,老朱和小小猪已经回到乾清宫,并且对坐在餐桌上嘿嘿傻笑了。 「皇爷爷也瘦了……」 「嗨!」 「咱这一大把年纪了瘦点好,反倒是你该多吃点,长得胖胖的,才能压住咱们皇家的气运,哈哈哈!」 「嗯嗯!」 「我这次回宫就是来养膘的,就怕吃多了皇爷爷该心疼了。」 「哟哟哟!」 「你以为咱跟你那么小心眼呀,你瞅瞅你,手头又不是没银子,就不能给自己捯饬得像样点?」 「孙儿穿得不好吗?」 在朱允熥左顾右盼,伸手乱摸之际,老朱发现大孙的袖子又短了,回肘的时候连手背都盖不住了。 「来人!」 「一会儿叫尚衣监的人过来一趟,给咱大孙重新量量身子,再做几套新的冬衣。」 「诺!」 老朱交代完这话,就想给自己倒一杯酒。然而,他这边刚拎起酒壶,就被大孙给拦住了。 「皇爷爷且慢!」 「一会儿吃完饭还得给您种痘呢,您最好还是别喝酒了,免得引起不好的反应。」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赶忙将酒壶放下。 他本就不嗜酒,只是看到大孙平安归来,心神放松之下这才想喝一杯庆祝。 「中!」 「咱都听大孙的。」 「对了,你刚刚说嗜睡,那等咱种完痘痘嗜睡的时候,你就继续替咱监国吧!」 朱允熥点点头道。 「好!」 「不过若是有大事,孙儿还是得过来问您,就算是摇也要把您给摇醒喽!」 老朱闻言不悦地瞪了大孙一眼,没好气地道。 「你之前造咱反的时候,咋不想着跟咱知会一声,现在到想起来该孝心了!」 「哼哼!」 朱允熥尴尬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笑着反问了一句。 「皇爷爷,您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您当年造元朝反的时候,您也没跟元朝官府说呀!」 「孙儿造您的反,自然也不用跟您说,哈哈哈!」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拿着筷子使劲地打了打逆孙的小脑袋。 「你个小逆孙!」 「等这波疫病过去的,看咱不把你吊起来打!」 「皇爷爷,您不是说原谅孙儿了吗,咋还秋后算账?」 老朱闻言龙眼一瞪,开启了耍无赖模式。 「咱说过吗?」 「咱怎么不记得说过这话,咱只知道某个逆孙造咱的反,还命人 往他郭奶奶脸上呲墨水!」 「这咱要是都原谅他,那他以后还不得翻了天?」 「某个逆孙就给咱等着吧!」 「哼哼!」 朱允熥配合地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立马逗得老朱哈哈大笑。 一个老不正经的爷爷,一个小不正经的孙子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饭,朱允熥当即命人将郝文杰叫进来,给老朱进行了种痘手术。 「陛下,种痘需要割开您圣体左臂上的皮肤,将牛痘的痘苗种进去,这样您就能抵御天花病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解开衣服,露出自己左臂上的疤痕。 「皇爷爷,就像孙儿左臂这样,只有小小的一个疤,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绝对不会被后宫的小奶奶们嫌弃的。」 本来老朱看到大孙身上突然多出一个疤,心里还替他心疼难过了一会儿。可听到他后边的大逆不道之言,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你哪个小奶奶敢嫌弃咱!」 「咱就是长成鞋拔子脸,他们也得拿咱当个宝似的捧着、供着!」 「皇爷爷玉树临风,风流个傥,后宫的小奶奶们喜欢着呢,哈哈哈!」 老朱见这孙子竟然敢公然嘲笑自己,气哼哼地命人把他给拖了出去。 「文杰啊!」 「动刀吧,你的手法咱信得过,咱大孙的法子咱也信得过!」 郝文杰见朱允熥被撵出去,心里也平静几分。要不然朱允熥站在一旁,他还真不敢动刀。 「那微臣就大不敬了!」 郝文杰见老朱点点头,随即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刀,用酒精擦了又擦,又在老朱的胳膊上使劲擦了几下。 老朱虽然嘴上说得淡定,但当冰凉的酒精擦拭过胳膊后,手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 不过,当小刀划破肌肤的时候,他反而不那么惧怕了。 刀伤而已。 他身上从来不缺这玩意。 郝文杰的手法很快,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牛痘种植成功,并且擦掉了多余的血迹,将伤口仔细地包扎好。 老朱故作豪气地晃了两下胳膊,吓得郝文杰赶忙劝阻。 「陛下休要乱动,以免对圣体造成损伤!」 老朱满不在乎的晃悠晃悠胳膊道。 「咱觉着没啥异样啊,也没那逆孙说的嗜睡、发烧的感觉。」 「陛下!」 「痘苗发作需要时间,至少得几个时辰后才能发作呢。」 「哦哦哦……」 「那就是说,咱现在还是清醒的,干啥都不耽误是吧?」 「是的!」 「那咱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多批点折子……」 在老朱忙着当劳模的时候,朱允熥则领着郝文杰去了后宫,打算给后宫的一群小奶奶们种痘苗。 然而,后宫的小奶奶们一听说要脱衣服,露出整条胳膊,一个个顿时不乐意了。 这怎么能行! 她们可是皇帝的女人,是要为皇帝陛下守身如玉的,岂能让外人随便看自己的身体? 郭慧妃也很头疼,一边是后宫妃嫔的清白,一边是皇家的规矩,另一边则是肆虐的天花。 不管哪一个都让她万分为难。 正在她无计可施之时,她突然看到拿着小刀比比划划的朱允熥,突然开口问道。 「小熥熥呀,刚刚郝太医说的种痘的法子,你是不是也会?」 「那是自认!」 「郝太医的医术还是我教的呢!」 朱允熥向来是有骆驼不 吹马,虽说他只是教了郝文杰一点解剖知识,一点后世医学的边角料,但依然以师父自居,并且要求郝文杰以师礼相待。 郝文杰倒也配合,只要没外人的情况下,总是对朱允熥执弟子礼。 郭慧妃见朱允熥把自己说得这么牛,当即拍板决定道。 「那就让三皇孙给你们种痘吧!」 「三皇孙乃是咱们的晚辈,还是个孩子,这样就不会有损你们清誉啦!」 一众妃嫔听到这话,顿时兴高采烈地表示乐意。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由小熥熥给咱们动手术,也不枉咱们疼他一场,嘻嘻嘻!」 「还是咱们家小熥熥好,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 「不像臣妾家里那个逆子,充其量只能给宫里看个大门啥的!」 「那家那个也是,整天搂着个蛐蛐罐子睡觉,连小熥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郝文杰听着一干妃嫔对朱允熥的吹捧,满心的牢骚无处发泄。 这孙子才动过几回刀,缝过几回针? 咱这么个经验丰富的你们不信,非得信这个三皇孙,那等你们胳膊上留下寸许长疤痕的时候可别哭…… 在朱允熥的妙手回春下,后宫每一个小奶奶的胳膊上都留了一个疤。 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疤。 但就算不好看也没办法,谁让她们只能接受朱允熥这个嘴强王者的手术呢? 老朱在种植牛痘后,当天夜里就发了烧。 朱允熥一直衣不解带地在旁边伺候着,没事就给老朱测体温,拿湿帕子给他降温。 并且准备了足够量的酒精,打算实在不行就用酒精擦身子退烧。 好在老朱的体温一直控制得很好,只是在三十八度多一点徘徊,朱允熥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待到老朱睡熟后,朱允熥就去了前边,跟一干文武大臣们开会。 「现在牛痘苗已经得到过本皇孙的亲自试验,其对人体没有多大伤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在京城全面普及!」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感到欢欣鼓舞,感觉这十多天的努力终于要见到希望的曙光了。 「三皇孙,之前按照您的吩咐,户部又购进两百头母牛和牛犊。」 「不知道能不能满足全京城的使用?」 「应该不够吧?」 朱允熥只要一想到京城有将近两百万人,就感到一阵头大。 哪怕一百个人用一头牛,那都得要两万头牛了。 就眼下这几百头牛够干嘛的? 「继续买!」 户部尚书陈宗理两手一摊,给了朱允熥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户部没钱啦!」 「而且买牛跟卖粮不同,粮食都在大粮商手里屯着,牛这东西可都在老百姓手里散养呢。」 「咱们应天府倒是能凑出几万头牛来,但牛是百姓的命根子,过了年还指望牛帮着犁地呢,你就给钱他们都不卖呀!」 「如果三皇孙能给微臣一个手令,微臣倒是可以行文应天府下属的几个县,让他们从百姓手里征用……」 朱允熥听到「征用」两个字,当即摇头拒绝了。 「不行!」 「绝对不能征用百姓的耕牛!」 「百姓给朝廷缴纳赋税,给朝廷服徭役,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义务。」 「朝廷没理由,也没资格再征用他们最后的一点财产。」 「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陈宗理见朱允熥这样说,当场给他奉上一个彩虹屁。 「三皇孙圣明!」 「强行征用百姓家耕牛,虽然能解决朝廷眼下缺牛的现状,但实在是太伤民心。」 「因此微臣也觉得,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的话,还是别这么干!」 陈宗理话音一落,齐泰那边立马站出来反驳。 齐泰现在隐隐已然成为礼部尚书,只等此次疫病过去,估计就会被皇帝陛下转正。 因此,虽然他顶着个侍郎衔,但在场的尚书没人敢小瞧他。 「陈大人说得有理。」 「只是眼下疫病如火,救人如救火,微臣觉得还是可以事急从权一下吧?」 「再者说,朝廷征用耕牛,也是为了百姓安危着想。」 「否则天花蔓延开来,死者枕藉,最终遭殃的还不是老百姓吗?」 其他人听到两人的话,也立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没多一会儿议论就变成了吵架。 一边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以大义的名分要征用百姓耕牛。 一边站在百姓的立场上,以百姓的切身利益为主,建议朝廷筹措银两购买。 两边谁也说不服谁,登时在乾清宫里吵了起来。 朱允熥听得那叫一个头大,心里恨恨地想着,当着皇爷爷的面的时候,你们咋不吵架! 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嘛! 众人吵了一会儿,秦德顺当即从卧室走出来,趴在朱允熥耳边低语几句。 朱允熥听到秦德顺的话,赶忙把众人赶了出去,让他们去外边吵,吵出个结果再进来。 众人也不客气,还真就在乾清宫门口的台阶下吵了起来。 朱允熥在把众人赶走后,赶忙跟着秦德顺回了卧室,看到老朱正在发烧呓语,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大孙……别走……」 朱允熥当即握住老朱的手,眼里的泪水不争气地流出来。 「皇爷爷,孙儿在呢!」 睡梦中的老朱握住大孙的手,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样焦急了。 「咱不用你……证明什么……」 「你在咱心里……一直是最好的……」 「最好的大孙……」 朱允熥抓着老朱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 「皇爷爷!」 「孙儿能做得更好,比您老想象的还好!」 「您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挺过这一关,然后再当个几十年皇帝,比那个叫康麻子还要长……」 不知是老朱听到了朱允熥的话,还是牛痘苗彻底发作了,在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后,老朱的声音就渐渐沉寂下去,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梦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 朱允熥见到老朱安然入睡,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秦公公,劳烦你看好皇爷爷,我去宫外跟众位大人议事。」 「一旦……」 「一旦皇爷爷有任何情况,您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哪儿都不去,就守在乾清宫的门口!」 「诺!」 「照顾皇爷本就是奴婢的本分,三皇孙不用吩咐,奴婢也会尽职尽责的。」 「嗯嗯,那就有劳了。」 「对了,你放在明钢商会的股份,我拿出一部分给卖了,转成金陵煤业的股份了。」 秦德顺听到这话,脸上顿时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 「那敢情好!」 「奴婢可是听说,金陵煤业的股份现在值钱得很哩!」 朱允熥闻言满脸得意的说道。 「那是自然!」 「百姓家里未必 天天买铁,但一定得天天买煤球。不买煤球,他们拿啥做饭呢?」 「别看一块煤球赚不了几文钱,但架不住他用量大呀。」 「咱们应天府就有几百万人,整个京畿地区更是三千多万人口,这每天得用掉多少煤球?」 秦德顺见朱允熥这样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开心地给朱允熥跪下磕了几个头。 「奴婢谢过三皇孙恩赐!」 「奴婢心里有数,这都是三皇孙看得起奴婢,这才赏了奴婢这份造化哩!」 「奴婢这辈子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三皇孙大恩之万一!」 第二百九十四章 咱都辛劳大半辈子了,还不能享受几天啦!(月票) 朱允熥将其从地上扶起来,柔声安慰他道。 「你以后就安心伺候好皇爷爷,养老的事情有我和三德子呢,绝不会让你孤苦无依的。」 秦德顺彻底被朱允熥感动了,钱不钱的还在其次,主要是朱允熥这话,简直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们这些没有根的太监,可不就怕老了干不动那天,被人扫地出门,流落到大街上冻饿而死吗? 现在有了朱允熥这句话,他秦德顺的晚年就有保障了! 「奴婢……奴婢……呜呜呜……」 「行啦!」 「秦公公慢慢感动吧,别哭得太投入,把我皇爷爷忘了就成!」 「我先出去处理国事,晚些时候再来皇爷爷床前尽孝。」 「唉唉!」 「三皇孙保重!」 朱允熥出了寝宫,命人在乾清宫前摆了几个火炉,又搞了几架屏风。 直至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他这才悠悠的开口。 「都吵完了吗?」 「吵完了就听我说几句。」 「牛必然是要买的,但不局限于应天府,可以扩大至整个京畿地区,甚至邻近省份也可以考虑。」 「别说什么为了百姓,为了朝廷之类的空话、大话。」 「对于百姓来说,耕牛就是天,是一家人的生计。」 「如果天花真的蔓延肆虐开来,不分贵贱,不分老少,没人能躲得过。」 「得利最大的不是百姓,而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和我们这些皇室贵胄!」 「老百姓有几个老婆,能吃几顿酒肉,能住几个房子?」 「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和我这样的皇室贵胄才能有三妻四妾,才能吃大鱼大肉,才能住高屋大厦!」 「是咱们没享受够这个世界,不是普通老百姓!」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所有在场的官员集体沉默。刚刚跟陈宗理等人争论之人,更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他们肯定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但这话是朱允熥说的,大明最炙手可热的皇孙,未来帝位最有力的的竞争者。 他站出来说这种话,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齐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随即屈膝跪在地上。 「微臣知错了!」 「微臣从今往后一定谨记三皇孙教诲,处处以百姓利益为上!」 有了齐泰带头,其他官员也齐刷刷地跪下,向朱允熥承认错误,也顺便向朱允熥表示臣服。 如果说他们之前听从朱允熥的命令,不过是因为他代表了皇帝,代表了皇权。 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朱允熥身上散发出的王者之气,依然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去膜拜。 朱允熥却没有这样多的想法,见众人都老实了,则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钱的事好办!」 「有的是有钱又怕死的。」 「明天张贴榜文,朝廷发明了新的预防手段,可以有效预防天花,皇帝和皇孙用了都说好!」 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可让他们郁闷的是,朱允熥说到这儿就不说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就是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不过顺带可以提一嘴,就说新痘苗数量有限,不可能全民推广。」 「剩下的事就不用咱们管了,他们自然知道该去哪儿花钱!」 一众官员听到这话齐齐懵逼,只有少数几个聪明鬼猜到了这孙子的想法。 比如说陈宗理,他一听朱允熥 开了个头,就知道这孙子是想宰大户呢。 而且他甚至能猜到,这第一批接种牛痘的人,费用肯定便宜不了! 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这些当官的怎么办? 「老臣支持三皇孙之策!」 「也是让他们出点血的时候了。」 其他人听到陈宗理的话,只觉得懂了点,又没懂太多。 只隐约猜到一点,那就是三皇孙可能会在种痘苗上赚钱。 朱允熥在解决了这件事后,又处理了几件小事,这才将众人打发出宫,让他们去各自的衙门忙活。 至于他自己,则重新回到寝宫,守在老朱的床前伺候着。 第二天,朝廷的榜文一公布,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虽说现在是封城阶段,但随着连续几日没有新增病例,城内的封闭已经渐渐解除,允许京城百姓上街购物了。 只有被隔离的里坊,依然需要朝廷派发粮食、菜蔬、盐巴之类的。 朝廷给的量很足,让不少被隔离的百姓占了便宜。 比如说三口之家,每天的盐巴供给量是一两,足够他们吃上十天了。但官府依然天天送,有时候为了省事,干脆一斤一斤地给他们发。 粮食和菜蔬也是,三口之家按照五口人的口粮分,还不分老少,一律按照成年人的标准分配。 这也是朱允熥跟老朱执政的最大区别,老朱是事无巨细,什么都给你定死了。 朱允熥则是大致画个方向,比如说每人一升的量,不分大人小孩儿,老人还是妇女都这么多。 你家里要全是彪形大汉,那就饿一点。如果家里老人孩子多,那就算你占便宜了。 因为一旦规定细了,就会给底层执行人员权利寻租空间,他们在分配的时候就会做手脚。 比如说嫌你家的人不够老,你家的孩子不够大之类的。 甚至能睁眼说瞎话,把成年人当成小孩儿对待,只给予半分口粮。 而且,他这种粗放式的管理,也很受底层衙役、差役们的欢迎。 因为简单,只要记住一人一升米就行,别的根本不用管。就算多给了一升两升也没事,反正三皇孙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就提前算好损耗了。 只是有一点不好,就是每天分剩下的米有专人盯着,一粒都不许他们带回家。 这也是朱允熥的一个策略,因为一旦剩下的粮食可以被差役分掉,那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剩下更多粮食。 朱允熥之所以能想到这么多,只因为他有三个好师傅。 不论是秦亨伯,还是杨新炉,亦或者是高明。 这都是把书读透了,人心看透了的人精。 他们对于大明的执政看得最为清楚,只是单方面地不想给老朱卖命而已。 但只要让他们找到看得顺眼之人,他们也是真的全心全意辅佐。 朱允熥就是在有这些人的辅助下,才保证了自己强行监国期间没有出大乱子。 京城百姓得知朝廷有了新型预防手段,无不感到欢欣鼓舞。 在他们的奔走相告之下,京城百姓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打探,哪里可以买到这种新型牛痘苗。 没人想过白嫖,因为历朝历代就没有这个先例。 咱大明朝能给被隔离的百姓家里发粮食,那已经是盛世圣君的行为了,谁还敢想更多? 还别说,在一众百姓的打探下,还真让他们找到哪儿能买到了。 惠民医馆! 全大明唯一一家由皇帝手书的医馆。 惠民医馆占地面积很大,不知道的人第一次看见,还以为这里是朝廷的什么重要衙门呢。 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这里乃是全京城最好的医馆。里边开设了儿科、妇科、伤寒科、金创科等等十几个科室。 号称没有他们治不了的病,如果他们都治不好,大明就没人能治得好。 据说信国公汤河就是这里的常客,困扰他两腿的风湿石,就是在这儿挖出来的。 以前连下床都下不来,现在都能拄着拐自己走路了。 然而,一众百姓打探到价格后,顿时大骂惠民医馆黑了心。 「这也太贵了吧?」 「种植一次牛痘苗,竟然要十两银子?」 「你啥眼神啊,十两银子那叫铜痘苗,上边还有一百两银子一次的银痘苗、一千两银子一次的金痘苗!」 「一千两?」 「把俺卖了也不值一千两呀!」 「不过按照上面的说法,三种痘苗预防效果是一样的,只是副作用不同,越贵的副作用越小,成功的概率越大?」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这样,咱们穷人穷得就剩下这条贱命了,用十两银子搏一下还是划算的,只要成功了,就等于是赚了一千两银子哩!」 「俺也是这么想的!」 「俺这就回家拿钱,然后领着婆姨和娃来种铜痘苗!」 普通百姓承担不起更贵的银痘苗、金痘苗,但对于铜痘苗的定价还是很理解的。 因为他们在民间找人「种人痘」,比这个风险大了几十倍,还至少要几十两银子一次呢。 相对来说,惠民医馆的价格已经算公道了。 至于那些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的穷鬼,自然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穷喽。 殊不知,朱允熥就是打算用他们的钱,推广全民免费种痘…… 京城的富户众多,他们在看到惠民医馆的价目表后,纷纷表示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因此,各自按照家庭实际情况,选择了银痘苗,或者金痘苗之类的。 至于京城的勋贵之家,那就更豪横了,有金不选银。 不过铜痘苗他们也买了不少,都是用来给府里的仆役下人买的。 毕竟他们就算防得再严实,也还得让人伺候啊。不给府里的仆役种上牛痘苗,他们吃饭也吃不安生。 事实上,不论是金痘苗还是银痘苗,其本质上和铜痘苗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分装在不同的材质器皿里而已。 朱允熥就是要人为地制造出差别,忽悠更多的有钱人买更贵的服务。 这其实跟后世的有些套路一样,创新以换壳为主。 换个包装就是一种新药。 在京城富户和豪门巨贾,以及勋贵之家的努力下,惠民医馆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赚到了几十万两银子。 这些钱除了一部分拿去买牛,剩下的被朱允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分给医学院,让他们培养更多医学生。另一部分则转移国库,弥补国库这段时间的亏空。 朱允熥这等处理,引得户部上下一片歌功颂德。 最让他们感到振奋的是,这个钱可是皇家转移过来的! 这么多年了,他们户部只见皇家花钱,啥时候见过皇家给他们挣钱? 陈宗理对于朱允熥的这个行为,也给予了高度赞扬。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三皇孙为何不让用朝廷的名义提这事,这是考虑到了朝廷的脸面和名声啊。 相对来说,惠民医馆就没这个顾虑了,老百姓就算有怨念,也只会冲着医馆去。 虽 说现在老皇帝依然卧床休息,不能监国理政,但他还是协同户部上百名官员,***皇帝陛下,好好地夸奖了一番三皇孙的高风亮节,肯定了他这段时间的工作成就,并对未来的大明充满信心,表示自己等人一定会坚定地以三皇孙为中心,更好地为大明贡献自己的力量! 朱允熥培育出足够多的牛痘,就有序地对全京城百姓免费开放。 这个消息一出,京城里很多人破防了。 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对普通百姓有着天然优越感的人,一下子集体破大防。 凭什么那帮穷鬼能免费接种? 这不公平! 于是乎,很快就传出一个谣言,那就是官府免费给百姓种的牛痘苗,都是残次品,种了能要人命。 这个消息一出,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哪怕朱允熥全力命锦衣卫调查,都没查出确切的源头。 有的说是一个老妇人传出来的,有的说是小孩子唱出来的,还有说是有人写在城门上。 总之,传言很多,但都无从考证了。 因此,朱允熥的牛痘苗推广项目,受到前所未有的阻力。 虽然朝廷免费接种,但所有百姓都像是躲瘟疫似的,非但不主动接种,反而还劝身边的人不要接种。 一时间,牛痘苗推广陷入僵局。 哪怕朱允熥拼命宣传自己跟老皇帝都接种了,京城的百姓依然不信。 甚至还有人拿出老皇帝至今卧病,不能监国理政的事情蛊惑百姓,给新痘苗的推广制造更大的阻碍。 朱允熥面对此等情形,也是一筹莫展,不得已灰溜溜地跑回皇宫,打算找老朱问计去了。 然而,他刚一进宫,就发现不对劲。王德被从宫里赶出来,只能傻傻地站在门口。 「三德子,我不是让你替我守在皇爷爷边上吗,你咋还出来了?」 「回禀三殿下,不是奴婢不想伺候皇爷,是干爹把奴婢赶出来的!」 「什么?」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沉。他之所以给秦德顺那么多好处,不就是让他对自家的三德子多关照点吗? 现在自己给出去那么多,他竟然排挤三德子! 然而,就在朱允熥要进入乾清宫时,秦德顺领着几个太监给他拦住了。 「三皇孙稍慢!」 「现在陛下不方便,您稍后再进宫!」 「啥?」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子都蒙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被人拦在乾清宫外,不让他见皇爷爷的情况。 「是不是皇爷爷出事了?」 「没……」 「那就是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秦德顺哪受得住这个罪名啊,听到这话差点把他给吓死。 「三皇孙息怒,真不是老奴拦着您,实在是圣明难违呀!」 秦德顺这样说的时候,还朝着朱允熥眨了眨眼,朱允熥看到秦德顺神色有异,心里顿时生出狐疑。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不是被秦德顺骗了,就是被老朱给骗了。 过了好一会儿,宫里才走出一个小太监,说皇帝陛下有命,让三皇孙进去拜见。 朱允熥当即冲入乾清宫,直奔老朱的卧室。当他看到老朱好好地躺在床上,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皇爷爷,您今天好些了吗?」 老朱虚弱地抬起手,抚摸了下大孙的满面愁容,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咱好……好多了……」 「不劳你挂心,你……把大明 治理好……就是对咱最最……最大的孝敬……」 朱允熥看到老朱这般虚弱,心里又是一阵伤心。 他已经尽可能避免老朱受到伤害了,可没想到牛痘苗还是给老朱带来如此大的副作用。 现在他只后悔一件事,为何要给皇爷爷种牛痘苗? 只要给皇爷爷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种上,皇爷爷不自然就安全了? 「皇爷爷,我错了,我不该让您种痘苗,呜呜呜……」 老朱摸了摸大孙的浓眉,欣慰地笑道。 「没事!」 「咱知道你也是一片孝心,咱不会怪罪你的,咳咳……」 老朱说这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朱允熥听到皇爷爷咳得这样厉害,赶忙大喊让人去叫太医。 然而,他刚喊出两声,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皇爷爷的嘴唇边上好像有油光闪过。 朱允熥看到这一幕,立马将目光落到皇爷爷的胡须上,只见胡须上竟然还有肉渣! 他分明记得皇爷爷早晨只喝了一碗小米粥就再也吃不下了呀,这嘴巴上的油是哪来的,还有胡须上的肉渣? 朱允熥又深呼了几口气,从皇爷爷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羊膻气,心里基本上可以断定了。 这老头不是偷吃羊肉,就是在跟自己装病! 朱允熥想到此处,也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跟老头说了几句话,借口说前朝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老朱在朱允熥走后,赶忙命人去外边查看,直至确定大孙真的走远了,这才开心地从床上跳下来,颠颠地跑到偏殿,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小桌子,然后抓起一条大羊腿使劲地啃起来。 一边啃,一边跟边上的秦德顺抱怨。 「这逆孙太小气,天天只知道给咱喝粥,可给咱馋坏了!」 「陛下,您这就过于苛责了,三皇孙不是以为您正病着吗?」 「那也不能天天喝呀!」 「好歹给咱整点肉粥吧?」 秦德顺听到老皇帝这话,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老皇帝也是没谁了,天天躺床上装病不说,顿顿还得让大孙子喂他吃饭喝药。 这一天天玩的,跟个老小孩儿似的! 「皇爷,您还得装到啥时候呀?」 事实上,老朱在接种后第三天就没啥反应了,只是他看着大孙把国事打理得挺好,就生出了偷女干耍滑的心思。 毕竟,自打他登基当皇帝,他还从来没休息过呢。 这几天睡觉睡得那个舒坦,仿佛把他一辈子亏欠的觉都给补回来了。 老朱闻言一边啃着大羊腿,一边大口地喝着米酒,含糊其辞地说道。 「再等等!」 「等那逆孙能独当一面,或者遇到解不开的难题之时,咱再从床上蹦下来,替那逆孙力挽狂澜!」 「呃呃?」 「皇爷,您这意思是,您在等着看三皇孙的笑话?」 「那是自然!」 「治国哪有简单事,很多看似是芝麻大点的事情,就能毁了一条国策!」 「这孙子太自负了,平时连咱的政令都看不起,也该让他吃点亏了,哇嘎嘎!」 「再者说,咱都辛劳大半辈子了,还不能躲在宫里享受几天啦!」 老朱可是馋坏了,偌大的一条羊腿,没多一会儿就被他啃掉了一半。 然而,就在他啃得不亦乐乎之时,他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个阴仄仄的声音。 「皇爷爷,您好胃口呀,这么大的一条羊腿都快吃完啦?」 「呃呃呃……」 第二百九十五章 咱今天跟你郭奶奶约好了 京城。 蔡记酒楼。 一众食客在大堂高谈阔论。 「喂,你们听说了吗,朝廷要推行什么牛痘!」 「说是要强行抓老百姓,给老百姓放了血后把那东西种进去!」 「啥?」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无不瞪大眼睛看向这个来说是非者。 这人见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故作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也是听衙门里的朋友说的,说三皇孙下了死命令,必须一个月内给全京城的百姓都种上那玩意,完不成任务的就当场革职,然后拉到菜市口给砍喽!」 「还说敢逃避种那个牛痘的,也得抓起来砍喽!」「啊!」 「不会吧?」 「三皇孙挺仁义的呀,前段日子封闭城门的时候,还给贫苦百姓家里发粮发菜,咋可能对百姓这样残暴?」 「再者说,那痘苗挺好的呀,我种了就发了点烧,没两天就好利索了。」 这人见有人敢给牛痘苗站台,当即反驳那人说道。 「你懂个甚?」 「你年轻力壮的当然没事,可你家没老人孩子吗?」 「他们要是种上那东西,可就没那么走运啦!」 「你们看看当今皇帝陛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在病榻上躺着……」 是非者还想继续蛊惑,但有人听不下去了。 「不对吧!」 「我家老人孩子都种了,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呀!」 「我咋感觉你这人有问题呢,你该不会是白莲教的逆匪吧?」 「来人,把他抓住送官!」 是非者见有人起身要来抓自己,赶忙甩了甩袖子,借口家里有事逃之夭夭。 好在众人也只是说说,他们都有家有口的,才不会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惹麻烦。 如果对方真是白莲教,他们就更不敢动手了。万一抓了这个人,事后白莲教报复,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不过,在赶跑了那个「是非者」,酒楼内的气氛倒是和谐了许多。 没人抨击牛痘苗不好,只是骂三皇孙这手太阴了。 既然朝廷一开始就打算免费给百姓种痘苗,为啥还要忽悠他们花钱种,这不是坑人嘛! 蔡记酒楼随便一桌席面,都是动辄几百文到一二两银子不等。 普通老百姓可消费不起,但凡能进来吃饭的都是家境不错之人。 可对于他们来说,骤然拿出几十两银子给家里种牛痘苗,也是心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因此,众人骂起朝廷阴险狡诈之时,每个人都骂得咬牙切齿。 在众人谩骂之时,楼上靠窗的雅间里坐着三个老头。 这三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朱允熥的三个师傅。 高明听到「是非者」在楼下搬弄是非的时候就忍不住了,现在见到众人一致骂自家学生,就恨不得拎着一张嘴下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但他刚要起身,就被杨新炉和秦亨伯给按了下去。…. 「好好坐下吃饭!」 「你们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楼下有人在骂三皇孙啊!」 「三皇孙给全京城百姓种痘苗,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被他们都糟践成什么样子了!」 杨新炉闻言赶忙给高明倒了一杯酒劝解道。 「他们花了钱,自然有怨气。」 「公侯府邸那帮花了一千两银子的,更是恨不得跑皇宫里找三皇孙要钱。」 「但钱 都让三皇孙给分完了,肯定是还不回去了,你还不让人抱怨几句啊。」 高明郁闷的喝了一杯酒,然后气哼哼的道。 「此事一定有人暗中作怪!」 秦亨伯闻言嘿嘿一笑,端起酒杯滋熘喝了一口。 「这事还用说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秦亨伯说完这话,又说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听说前两天太子妃得过天花了……」 杨新炉闻言微微一笑道。 「倒是命大!」 高明听了两人的话,顿时想明白点什么,然后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俩怀疑此事跟那位有关?」 杨新炉闻言耷拉着眼皮,自顾自地给自己倒酒。 「没证据!」 「但她得利最大!」 高明听到这儿顿时不乐意了。 「你俩既然都想到这一层了,为何不提醒三皇孙,有可能是吕氏在搞鬼?」 杨新炉见高明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气得都不愿意搭理他,最后还是秦亨伯耐心地解释道。 「三皇孙已经对吕氏成见颇深,咱们要是最推波助澜,三皇孙搞不好能干出弑母之事来!」 「虽说某人只是个继母,但大义的名分在那儿摆着呢,能不惹一身腥最好别惹!」 高明见秦亨伯这样说,这才悻悻地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三皇孙满腔热忱,可不能让这孩子的心冷了呀!」 杨新炉看向窗外澹澹的道。 「其实也好办!」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要善加引导,这事还是能推行下去的。」 秦亨伯则坏坏地一笑。 「神鬼之事就可以解决,哪用得着那般麻烦。」 如果是外人听到两人的话,必然会听得云山雾绕,一头雾水。 但高明是何等人也,他本就是极聪明之人,只差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因此,在听到两人的话后立马就明白过来。 「你们俩是说再搞出一波疫病,老百姓感到恐慌,自然抢着接种啦?」 两人笑笑不说话,事实上两人都明白。 百姓之所以抵触牛痘苗,不过是看着疫病消失了,不愿意冒那个险而已。 当然,这里也有一些「是非者」的功劳,但如果不是百姓心存侥幸,任凭那些是非者说烂了嘴也没用啊。 因此,两人虽然给出的办法不同,但都是围绕这「疫病」展开,让老百姓知道这东西随时能卷土重来,他们自然就配合官府了。…. 高明看到两人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当时气愤地拍了下桌子。 「你们俩太过分了!」 「三皇孙对咱们以师礼相待,对咱们三人信任有加,可三皇孙找你们问计的时候,你们俩为啥闭嘴不言!」 「你俩对得起三皇孙的这份信任,这份尊重吗?」 高明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三皇孙这两天询问过他们好几次,可自己身边这俩损友都只是沉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办法。 高明眼看着自家学生天天着急上火,偏生自己又帮不上忙。 现在看到这俩家伙在这儿得瑟,他心里岂能不气? 杨新炉见高明这个反应,当即把他按下去。 「你坐下!」 「小点声说话,别让外人听到!」 「你当我俩跟三皇孙藏私呢?」 高明气哼哼的道。 「难道不是吗?」 秦亨伯叹了口气道。 「高兄,你长于治国,但不擅长谋划。」 「老皇帝是何等人也,咱们必须得让三皇孙遇到点挫折,遇到点麻烦,然后无计可施了去找老皇帝求教!」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圣卷不衰!」 杨新炉气恼地瞪了秦亨伯一眼。 「你跟他个棒槌说这些干嘛,像他能听懂似的。」 「好像就他一个人为三皇孙着想,咱们俩就是吃干饭一样!」 高明听到秦亨伯的话瞬间就懂了,自动无视了杨新炉的挤兑。 「原来如北!」 「还是你们两位想的长远,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我自罚一杯!」 高明干脆地喝了一杯酒后,立马又问了一个问题。 「对了!」 「就算三皇孙请教,老皇帝陛下卧床,恐怕……」 杨新炉和秦亨伯相视笑笑道。 「咱们仨也种了牛痘苗,咱们仨的年岁也不比老皇帝小多少,咱们仨有啥太过分的症状吗?」 高明听到杨新炉这个话,眼睛顿时一亮。 「你是说老皇帝在装……」 「嘘!」 「慎言!」 「小心隔墙有耳!」 在几人高谈阔论之时,搬弄是非的那个青年,正在一个角落里对着一辆马车汇报。 「启禀圣女,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散播谣言了,只是酒楼里边效果不太好,很多人并不认可咱们的说法……」 马车里传出一道澹澹的声音。 「知道了!」 「继续找机会,找地方散播。」 「另外,注意好安全,别被朝廷的鹰犬给盯上!」 「谢圣女关心,小人一定会注意的。」 韩玉裳跟手下交代完,就驱车直奔京城的一家胭脂店,在胭脂店里订购了几盒胭脂,就回到京城的落脚点静静地等待消息了。 当天傍晚时分,店小二过来给她送货,打开胭脂盒子一看,顿时换上一套夜行衣,等着天都黑透了后,偷偷游过护城河,翻墙进入太子府。…. 「姨妈,事情我已经命人办妥,现在京城百姓沸反盈天,您可以随时让皇长孙上书陛下,献上……献上人痘苗之法!」 韩玉裳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一丝迟疑。因为通过这些天的跟踪走访,她几乎可以确定,牛痘苗比之人痘苗要安全可靠得多。 一旦朝廷采用人痘苗,会有很多无辜百姓病死。 因此,她那残存的良知让她产生了那么一丝的迟疑。 韩玉裳突然觉得,白莲教好像也没自己想的那样光明、伟大,自己好像也没信徒说得那么圣洁。 「很好!」 「继续散播谣言,务必使京城百姓谈牛痘苗色变!」 「另外,找机会刺杀朱允熥!」 吕氏最近都快郁闷死了,她拼着性命种下人痘苗,打算用自己和三个儿子的命做局,最后奋力一搏。 哪承想,自己不过是昏迷了几日,无药可救的天花就被那孙子给消灭了,并且研究出比人痘苗还要强上几十倍的牛痘苗! 这让她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为了做这个局,她可是还搭了一个儿子的性命呢! 她最小的儿子朱允熙,就没扛住死在了人痘苗之下! 「姨妈,您不是一直说不是时候吗?」 「本宫的儿子都死了,本宫哪还管得了 那么多!」 「如果这一次不能打击到他的声望,降低老皇帝对他的期望,那本宫只好拉着所有人一起死了!」 「对了,你们白莲教有没有秘制毒药,可以让人顷刻毙命,死得没有任何痛苦的?」 「有!」 「给本宫一份!」 「本宫有种不祥的预感,朱允熥那贱婢之子,可能要摸到十几年前那件事了!」 「那件事?」 韩玉裳十几年前还是个孩子呢,只听闻小明王堂叔干了件大事,成功地打击了朱屠夫的几个皇孙,但却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 吕氏也意识到不妥,赶忙打住话题。 「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想办法出宫吧。」「是!」 韩玉裳刚要沿着原路出宫,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忙躲到帷幔后边。 「启禀太子妃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 吕氏见韩玉裳藏好,这才清了清嗓子,对着外边说道。 「进来吧!」 进来的是吕氏贴身宫女冬梅,冬梅见到太子妃还是一身正装,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番。 「启禀太子妃,刚刚后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帝陛下今夜留宿后宫……」 「什么?」 吕氏一听这话当场大惊失色,她之所以命人散播谣言,就是看在老朱病重卧床这个机会。 一旦那老东西从床上爬起来,那她再想对付朱允熥将千难万难! 吕氏在打发走冬梅后,当即对韩玉裳道。 「不用再等了,找机会杀了朱允熥,断了那老东西的念想!」…. 「请姨妈三思!」 「这样一来,您和允炆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吕氏冷哼一声道。 「不这样就没人怀疑了吗?」 …… 乾清宫里,朱允熥抢过老朱手里的羊腿,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啃着。 「皇爷爷,您这事干得不地道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咋还跟小孩儿似的装病呢!」 老朱闻言尴尬地羞红了脸。 「咱哪里装病啦,咱是病刚好……」 朱允熥白了老朱一眼道。 「您老刚刚躺床上的时候,胡子上就沾着肉渣呢!」 「是吗?」 老朱心虚地摸了摸胡子,见到胡子上果然有肉渣,还恶狠狠地瞪了秦德顺一眼,气他没有尽到提醒自己的职责。 朱允熥啃了几口,继续跟老朱抱怨道。 「皇爷爷,您也太坏了,这几天都快把吓死了!」 「还有监国太累了,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 「正好您痊愈了,从明天开始赶紧去前边上朝,不许赖在宫里装病!」 老朱脸色不善地翻了翻白眼。 「咱这不是想锻炼锻炼你嘛,你可别不知好歹!」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说,顿时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地开口。 「皇爷爷,孙儿遇到麻烦了。」 「哈……」 老朱听到这话,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他就等着这一天,等着这鳖孙来找自己诉苦,求自己帮他想办法呢。 要不然,这鳖孙还以为当皇帝是多简单的事哩! 老朱下意识地笑了一声,就赶忙故作高深地板起脸。 「唉……咱这个头疼哟……」 朱允熥赶忙从桌子上跳下来,对着老朱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皇爷爷,要不要孙儿给您揉揉?」 老朱看着朱允熥那满是油渍的手,一脸嫌弃的道。 「滚一边去!」 「咱躺两天就好了!」 老朱说完这话就往卧室走,急得朱允熥当场就把他给抓住了。 「不许走!」 「今天您老必须给我想个法子,要不然我就把乾清宫拆了!」 老朱见大孙急成这样,心里都乐开花了,但依然装出不紧不慢的样子。 「遇到啥事了,说来听听,咱给你参详参详?」 「回禀皇爷爷,现在京城有人传谣,说牛痘苗能死人,还拿您做例子,说种了牛痘苗就起不来了。」 「老百姓对这事都很恐慌,哪怕孙儿免费,他们都不愿意接种。」 「孙儿都头疼好几天了,一直不知该如何解决,总不能强迫百姓接种吧?」 「这事啊……」 虽说朱元章这些天一直躺在病床上,但他也一直着前朝之事,早就听闻坊间有人恶意造谣了。 因此,听到大孙找自己诉苦,老朱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道。 「这事简单!」 「但咱今天跟你郭奶奶约好了,今晚上得去你郭奶奶宫里,你先自己想想,想不出来咱再告诉你咋办!」.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这三个逆女,就不是奔着奔丧的 老朱撂下这句话,哼着小曲就溜了,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朱允熥。 「皇爷爷!」 「你太不够意思啦!」 老朱听到身后传来的抱怨,爆发出一阵开心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 「你个小逆孙,总算遇到困难了吧!」 郭慧妃都要安寝了,突然看到皇爷哼着小调走进来,脸上写满了意外和惊喜。 「皇爷,您没事?」 「咱当然没事!」 「那您前些日子一直昏迷,还不让臣妾进乾清宫伺候……」 老朱老不正经地捏了捏郭慧妃的脸蛋,笑嘻嘻地说道。 「咱那是故意装病,用来吓唬那逆孙的。」 「至于不让你去,主要是你这人脸上藏不住事,容易漏了咱的底!」 「那猢狲沾上毛你猴都精,你要是在咱的乾清宫,早就被他看出破绽喽!」 老朱说完就往郭慧妃的床上一躺,然后嚷嚷着要吃的。 郭慧妃宫里因为有一儿一女,所以各种果脯、零食都是常备。 现在听到皇爷有命,立马命人去拿一些肉干、果脯之类的。 老朱吃了几口就扔到一边了,郭慧妃见状只能让御膳房给他做碗面片,再炒几个小菜。 「皇爷这是遇到啥高兴的事了?」 老朱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了。 「那逆孙遇到麻烦了,哈哈哈!」 郭慧妃听到这话,顿时没好气地瞪了老朱一眼。 「哪有你这么当爷爷的,大孙遇到麻烦反而幸灾乐祸?」 老朱见郭慧妃抱怨,赶忙解释道。 「你不知道,这孙子前段时间太顺了,咱是怕他以为治国真这样简单,以后任性而为。」 「现在让他遇到点挫折,比咱闭了眼后再遇到强。」 「最起码,现在咱还能帮衬他点,提点他点。要是真等咱闭了眼,咱大孙就只能靠自己喽!」 「这样呀……」 郭慧妃听老朱这样解释,这才俯下身子替他脱去鞋袜,并命人打来热水,给老朱温柔地泡着脚。 「那小熥熥遇到的问题严重不?」 老朱满怀自信的道。 「还行!」 「都在咱的掌控之中,出不了大乱子!」 老朱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实际上心里却是别样的想法。 朱允熥这段时间监国可谓是成绩斐然,这让他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大孙有治国理政之能,失落自己无所事事,甚至连提点大孙的机会都没有。 再有就是这孩子也太独立了,不管多棘手的事情都能解决,让他感觉自己这个当爷爷仿佛没了一点用。 比如说将牛痘苗放在金银铜三种器皿中,卖出三种价格的玩法。 哪怕是他这个老皇帝,听了都为大孙拍案叫绝。 此等法子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既给朝廷搞到了足够多的银子,又没对百姓产生滋扰。 幸好这孙子总算还有点解决不了的问题,否则等疫病一过,他这个老皇帝就只能退位让贤喽!…. 老朱一想到退位,心里就非常烦躁。 哪怕接替他的是他最喜爱的大孙,他心里也有一定的抵触。 因为一旦退位,就代表着他放弃权利,今后的一切事情都没了自***。 这是让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然而,他又希望大孙早日接替他的位置,并想亲眼看到大孙把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 总之,这是一 个老朱自己都觉得矛盾的问题。 「随便泡泡就行了,一会儿咱还得补一顿呢!」 「你是不知道呀,咱装病这些天,那逆孙天天给咱喝小米粥,都快把咱给喝吐了。」 郭慧妃见到皇爷如此抱怨,不由吃吃地笑道。 「皇爷啥时候也跟小孩子似的学会挑食了?」 「嘻嘻……」 老朱闻言大手不老实地伸进不该伸的地方里,对着不该摸的地方狠狠地抓了一把。 「你个小妖精,咱就是没吃够你,哈哈哈……」 郭慧妃见老朱如此高兴,心里挣扎了一下,随即慢悠悠地开口。 「皇爷,太子府的事听说了吗?」 「什么事?」 「允熙没了……」 「啊?」 老朱听到这话,「唰」地从床上站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为啥从来没人跟咱说过!」 郭慧妃闻言暗暗垂泪道。 「已经有三日了,礼部已经在操办了……」 「啊呀……」 老朱闻言重重地跌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郁闷地开口。 「可惜啦!」 「这孩子咱虽然没见过几次,但依稀记得模样挺可爱的……」 「追封个息王吧,陪葬钟山……」 「嗯!」 「有皇爷这番赏赐,也不枉那孩子来咱们皇家走这一遭了。」 老朱在得知朱允熙没了的消息,整个人再也不像刚刚那样亢奋,就连晚饭都吃得无精打采的。 老朱在吃过晚饭后就躺在床上挺尸,不睡也不言语,就是那么怔怔地看着房顶发呆。 郭慧妃见到老朱这个状态,心里隐隐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将朱允熙病亡的事情告诉他。 但这事太大,她又不能不说。 因为一旦让皇爷从别人那儿知晓此事,皇爷只怕会厌恶自己。 郭慧妃轻轻地将手掌滑到老朱的胸膛上,柔声安慰道。 「皇爷,可还是在心疼那孩子?」 「唉!」 「心疼又有啥用……」 「咱现在更担心的是大孙……」 「只希望咱大孙,真有皇天护佑,神灵保佑吧……」 朱允熙之死,给了老朱不小的触动,让他又担心起大孙的寿数来。 虽说他知晓此等事情虚无缥缈,根本就没个定数。但他依然不免担心,总怕那孩子会跟他父王一般英年早逝。 老朱这边一直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却醒得异常早。 老朱醒了后在常宁宫洗漱一番就去了太子府,去太子府的小灵堂,给那位没见过几面的大孙上了柱香,烧了几张纸聊寄了一下哀思。…. 吕氏听闻老朱来了,赶忙领着两个皇孙出来迎接。 老朱看到朱允炆和朱允熞都安然无恙,只是朱允炆的脸上多了几个麻点,心头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儿媳拜见父皇,恭祝父皇……」 「免了!」 「你辛苦了,自己病着还要照顾三个皇孙。」 老朱看了眼令堂里的小棺椁,脸上闪过浓郁的愁闷。 「虽说朱允熙没保住,但咱听说你和太医都尽力了……」 吕氏适时地挤出几滴眼泪,哭哭啼啼道。 「父皇……」 「儿媳的命好苦哇,呜呜呜……」 老朱见吕氏哭得这样凄惨,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身后,郭慧 妃立马上前几步,拉着吕氏进里间去安慰,独留下老朱和两个皇孙站在外间。 朱允炆看着母妃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令堂内的棺椁,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他跟朱允熞不同,朱允熞是被人砸晕的,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然而,他一直是清醒的! 朱允炆想不通,为何母妃能将一个陌生人带入宫里来,又能提前预料到京城会发生天花疫病,并且提前就命人准备好预防用的人痘苗! 难道皇位就那样重要,可以让她连亲生儿子都搭进去吗? 朱允炆想到此处,痛苦地闭上双眼,任凭眼底的泪水滑落。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这个皇宫,逃离这个太子府,马上回到自己的封地就藩。 然后有生之年他都不想见到母妃,这个害死他亲弟弟的刽子手! 老朱看到朱允炆哭得这般伤心,还以为他顾念手足之情,为弟弟朱允熙的死而难过呢。 「好孩子!」 「来爷爷这边,让爷爷看看,你脸上这麻点是怎么回事……」 「皇爷爷,孙儿这脸不碍事,是生病时出痘留下的。」 「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哦哦哦……」 老朱又看向朱允熞,见朱允熞正偷眼打量自己,赶忙朝他招招手。 「允熞也来爷爷这边,让爷爷好好看看。」 朱允熞闻言这才诺诺蹭蹭地走过去,然后紧张兮兮地看向皇爷爷。 「皇爷爷安!」 「安!」 「咱安着呢!」 「来,让咱抱抱!」 老朱俯下身子抱起朱允熞,看着朱允熞瘦削的小脸就是一阵心疼。 这也都是他的亲孙子啊,是他大儿在这世上遗留的骨血! 在老朱抱着孙子黯然神伤之时,秦德顺悄然走了过来。 「皇爷,临安公主、宁国公主、安庆公主等人在宫外候见……」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闪过一丝不虞。 虽说拿股份换粮食之事,乃是他大孙定下的策略,但他依然耿耿于怀,觉得自己这几个女儿不识大体,连大侄子的便宜都占。 「她们来干嘛?」 「回禀皇爷,说是来悼念一下小侄子……」…. 「哦!」 「算她们还有点良心!」 「宣她们进来吧!」 不多时,临安公主、宁国公主、安庆公主各自领着儿子、女儿来到太子府,见到父皇也在,赶忙先给父皇见礼。 老朱不耐烦地摆摆手,对着几个女儿说道。 「先给你们小侄子上过香再来叙话!」 「诺!」 三位公主分别给朱允熙焚香拜祭过后,这才亦步亦趋地来到父皇面前请安问候。 「女儿在宫外得知父皇接种牛痘苗昏迷不醒,这些日子甚为担心,一直想入宫来拜会父皇了……」 老朱听到老大临安公主这样说,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冷笑道。 「是又要跑过来跟咱哭穷了吧?」 老朱生临安的时候,正四处攻城略地,日子过得极为艰苦。 因此,临安公主跟着他颠沛流离,从小吃了不少苦头。 以至于临安这孩子哪怕嫁了人,都把钱财看得很重,总是跟个搂钱的耙子似的从娘家往出划拉钱。 临安听到父皇这般说她,脸上也不恼,只是习惯性的哭穷道。 「女儿也是没办法呀!」 「孤儿寡母的养活两个儿子, 若不是趁着父皇还眷顾,多给两个儿子攒点家底。等以后换了新皇帝,谁还认我这个姑姑啊!」 老朱闻言眼皮一耷拉,故意装作没听见似的逗弄朱允熞。 只是朱允熞这孙子,远没有另外一只小逆孙好玩,不管他怎么逗弄,这孙子都是板着笑脸,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大闺女,你就别跟咱哭穷了!」 「你公公的家底不都被你收拢了吗,咱可是一个子都没动!」 临安公主的公公可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位列国公榜首的李善长。 李善长也是个守财奴,在大明开国后没少薅大明的羊毛。 侵占百姓田地也就罢了,自家修宅子都得从军营调走五百军士,去帮他们家砌砖和泥。 即使这样,老朱对李善长依然很宽容。直至爆出他跟胡惟庸密谋,并且早就知道胡惟庸要造反,但却一点口风没给他这个皇帝透,这才引起了老朱的杀心。 感慨自己用了半辈子,都没能焐热这老家伙的心,让他依然对自己这般不忠。 因此,老朱在一众大臣的***下,也就顺理成章地杀了李善长。 但老朱杀了李善长后并未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心里一阵空虚,甚至隐隐有几分后悔。 觉得自己还是太暴躁了,应该缓上几年再说。 李善长本来就一大把年纪了,与其一刀把他砍了,落得个刻薄寡恩的骂名,不如留着他多活几年,让他慢慢老死算逑。 因为这份愧疚,因此他对于大女儿临安公主也格外宽容,非但没有抄没李家的财产,并且时常对大女儿赏赐。 临安听到父皇的挤兑,丝毫不让地怼了回去。…. 「那女儿替死去的公公,谢过父皇的恩典了!」 这就属于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把老朱气得差点翻白眼。 宁国公主看到父皇要动怒,赶忙推了大姐一把,然后示意四妹安庆公主拉着大姐去一边坐坐。 然而,安庆公主就跟没看见似的,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因为说起来,她跟自己的父皇也有仇,而且是杀夫之仇。 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仑,就被老朱当成典型给宰了,用以警告那些不法勋贵,让他们知道自己狠起来,连自家女婿都杀,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宁国公主见使唤不动安庆,也只能自己出面拉着大姐去了里间,把大姐临安公主交给郭慧妃,让郭慧妃拉着她闲聊。 外间只剩下老朱和安庆公主之时,老朱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 他这辈子对待儿子们敢说一句问心无愧,但对待自己的一干女儿之时,老朱的腰板就挺不直了。 「安庆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吧?」 安庆悻悻的朝着父皇福了一福,气哼哼的道。 「还行!」 「托父皇的洪福,我们娘几个倒也没上街去要饭……」 「唉!」 老朱闻言叹息一声道。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那事是父皇做错了,父皇不也给你赔过不是了吗,你就别跟父皇置气了……」 安庆公主见老朱这样说,也不由委屈巴巴地抹了把眼泪。 「女儿……不敢埋怨父皇……」 「可父皇也……也不能任由人欺负……欺负女儿呀……」 「女儿辛辛苦苦拉扯几个孩子,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还让您大……大孙子骗去上万两银……银子……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尴尬的老脸再次一红。 「咋就能骗去这样多?」 「还不是那 金……金痘苗……」 「哪有像那孙子似的坑自家人的,种一个金痘苗,就黑了女儿一千两银子……」 「女儿家里人口多,自家孩儿都用了金痘苗了,还能偏了亡夫的几个侄子、侄女吗?」 「这十来个孩子算一起,可不就一万两银子出去了,呜呜呜……」 老朱见安庆公主哭得梨花带雨,赶忙放下朱允熞,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手绢递过去。 「别哭了!」 「父皇一会儿就回宫揍那孙子替你出气,再让他把钱退给你!」 安庆公主听到这话顿时不哭了,擦了把眼泪,扭扭捏捏地道。 「其实也不用退,您让大侄子把金陵煤业商会的股份让给女儿点就行了……」 「呃呃?」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愣住,他感觉自己好像上当了! 这三个逆女,就不是奔着奔丧的,而是奔着来继续占他大孙便宜的!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劝你们常家安分点! 老朱在得知安庆公主的来意后,顿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地萧索。 有心想骂女儿几句,可一想到自己把人家丈夫都杀了,又有些骂不出口。 不得已,老朱只能随口扯个理由,将安庆给敷衍过去。 「去劝劝你大嫂吧,她才是最伤心那个……」 安庆一听父皇这话,就知道今天这事没戏了。但听到「大嫂」两字,还是让她眉毛一挑。 「女儿只认常氏是大嫂,她吕氏还不配!」 「中中!」 「你爱认啥认啥,赶紧过去安慰人家一下。」 「不管咋说,侄子是亲的吧?」 「那女儿告退……」 安庆朝着老朱敛衽一礼,随即去了里间说话。 其实她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虽然奉了父皇之命前来劝慰,但一直干巴巴地陪坐在一旁,听着大姐和二姐说,自己则只是点头附和。 宁国公主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起身来到了外间。看到父皇正坐在灵堂里生闷气,赶忙熟稔地上前给父皇捏肩捶背。 老朱欣慰地抓过女儿的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说道。 「总算还有个贴心小棉袄哟!」 宁国公主乃是嫡女,自小被父皇和母后宠着,跟老朱相处得非常随和。 现在听到老朱如此夸赞他,宁国嘻嘻一笑,随即调皮地说道。 「父皇谬赞了!」 「其实大姐和四妹也挺好,她们得知小侄子夭折,生怕父皇伤心,这才巴巴地赶过来……」 「唉!」 老朱又何尝不知另两个女儿的孝心,只是这个孝心有点变质了而已。 「别说那两个了,还是说说你吧。」 「你跟梅殷的日子咋样,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 宁国公主闻言笑嘻嘻的道。 「他敢?」 「女儿不欺负他就不错了,嘻嘻……」 「对了,女儿今天入宫,还有一事要托付父皇……」 老朱听到这话顿感头疼,赶忙打住宁国公主的话头。 「事先声明!」 「你要是跟安庆那个没皮没脸的一样,也是惦记你侄子那点家底,那就别跟咱开这个口!」 「你大侄子攒点家底不容易,那孩子自己都舍不得花用,都用来给几个妹妹攒嫁妆了。」 「你们这些当姑姑的,不思帮衬那孩子一把也就罢了,咋还能跟个贼偷似的,惦记自家侄子的产业呢?」 宁国公主听到父皇这样说,立马叫起了撞天屈。 「父皇,您也把女儿看得太不堪了吧?」 「女儿今天是想托父皇,把大侄子换粮食的股份还给他!」 「您瞧?」 「女儿把凭证之类的都带来啦!」 宁国公主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当着老朱的面将布包打开,露出里边一沓的股权凭证。 老朱看到之后,真的是老怀欣慰啊。 这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的,不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而临时起意。 「宁国,你能有这个心,咱真是太开心了!」 「你母后,你大哥知道此事,也会为你感到高兴!」 「不过这点股份你就留下吧,权当那逆孙孝敬你这个当姑姑的了。」 「以后你跟梅殷帮衬点那孩子,就算是还他这个情了。」 「父皇!」 「女儿不缺钱,女儿跟梅殷都有朝廷的俸禄养活,女儿自己还开了几家粮店,足够我们过得很好了。」 「这要是再占大侄子便宜,等以后我们去了那边,咋跟母后跟大哥交代呀!」 「您还是……」 宁国公主跟老朱互相推让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二姑姑,这个您就收着吧,权当是侄儿孝敬您的。」 「另外,侄子搞这两个商会可不仅仅是为了挣钱,也是给咱们皇家寻求一条新出路。」 宁国和老朱听到朱允熥这样说,顿时好奇地看向这小家伙。 「这话怎么说?」 朱允熥给老朱见了礼,这才开口说道。 「皇爷爷,您现在这种将国事和家事混在一起的行为,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咱们皇族之人少,些许俸禄朝廷还能支应得起。」 「可几百年后,咱们皇族繁衍得多了,繁衍出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朝廷负担不起之时又该当如何?」 「这……」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愣住,他还从没想过这种问题。 「大孙,你这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宁国公主也是个数学白痴,发出跟老朱差不多的疑问。 「大侄子,你这话不对吧,现在皇族才几十个人,怎么就几十万,上百万了呢?」 朱允熥看着两人不解的眼神说道。 「皇爷爷,二姑姑,你俩知道啥是指数级增长不?」 两人诚实地摇摇头,老朱已经算数学好的了,但也只局限于加减乘除,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指数级增长。 换言之,整个大明知道的人也不多,估计只有朱允熥一个人而已。 朱允熥见两人连指数级都不知道,也就懒得解释了。 「算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总之皇爷爷和二姑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咱们皇族想要繁衍生息,不能靠朝廷的财政转移,得靠咱们自己想办法。」 「孙儿这是给咱们皇族谋出路呢,算是一种新的尝试。」 老朱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并不赞同大孙的话。 在他看来,自家的江山养自家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眼下确实不适合聊这个事情,最起码得等以后大孙成为太孙,或者接替自己成了大明的皇帝之后再说。 「对了,你小子来干嘛的?」 「也是来拜祭你弟弟的?」 朱允熥其实是来找老朱的,但见老朱这样说,他也只能顺杆往上爬。 「是啊!」 「孙儿就是来拜祭朱允熙,顺便再来给皇爷爷请安,再见见几个姑姑。」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颠颠地跑过去给朱允熙的灵堂上了香,又象征性地在火盆里扔了一把纸。 老朱一看他这敷衍的样子,就知道这孙子口是心非。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朱允熙还小,跟这孙子虽有兄弟之名,但实际上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 而且,以吕氏的心胸,也不大可能让朱允熥抱着朱允熙玩耍,两人之间就更难建立兄弟情义了。 事实上,朱允熥对朱允熙确实没有多少印象。 因为每次见到那孩子,都是被宫女太监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个小脸都看不到,哪来那么多泛滥的感情。 他之所以跑过来,只是因为听到老朱过来了,追过来问个答案而已。 老朱在大孙给弟弟烧完纸,这才开口问道。 「为啥瞒着咱?」 「这么大的事,你不该瞒着咱的。」 朱允熥翻了翻白眼道。 「这不是怕您老担心,影响您老 的身体么……」 「唉……」 老朱闻言心里闪过一丝悔意,后悔没能见到小孙子最后一面,也没让小孙子最后见到自己一面,感觉非常遗憾。 「你小子是过来追问处置办法的吧?」 「是啊!」 「您老不知道,孙儿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呢。」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蓦地闪过一丝得意,心想让你个鳖孙嘚瑟,终究还是得求咱吧,哈哈哈。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治大国若烹小鲜,切忌急躁……」 「反正疫病已经压下去了,你又何必急于给全京城百姓种牛痘苗呢?」 宁国公主站在一旁,听到父皇跟大侄子用这种口吻说话,心里暗暗一惊。 她之前只是听闻父皇喜爱朱允熥,现在一看何止是喜爱啊,已经达到手把手教他治国啦! 朱允熥听了老朱的话,当场予以反驳道。 「皇爷爷,孙儿有不同看法!」 「说说看?」 「皇爷爷,您不觉得这次京城疫病起得太过蹊跷了吗?」 「蹊跷?」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思索起来,联想着最先听到的疫病消息,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 一开始,疫病只在沿海地区流行,但很快就被压制下去了。后来仿佛一夜之间就流窜到京畿地区,并且在京城内外蔓延开来。 「你是说,这里边有人故意?」 「嗯!」 「孙儿认为定是白莲逆匪在暗中搞鬼!」 「此次散播牛痘苗有害,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如果不尽早给百姓接种上新牛痘苗,等他们再散播天花疫病之时,就不是那样好控制的了。」 「搞不好,京畿地区会遍地开花,几个府县同时爆发。」 「到了那时,咱们除了封闭城门,让百姓在城里等死,几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蓦地浮现狠辣之色。 「这帮逆贼!」 「咱真恨不得把他们全抓出来扒皮抽筋,吊在城门上滋滋……」 朱允熞眨着大眼睛问道。 「滋滋啥?」 「滋滋放血吗?」 老朱听到这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朱允熥,随即沉着脸训斥朱允熞道。 「你这是在哪儿听来的胡话!」 「以后不许跟你三哥学,要学就学你二哥,跟你二哥一样,做一个谦谦君子!」 朱允熥闻言腆着脸道。 「皇爷爷,孙儿也是谦谦君子来着,外边都夸我仁义、贤明,乃是五百年难得出一个的圣王!」 老朱见朱允熥这般不要脸地吹嘘,对着一旁的宁国公主苦笑道。 「你瞅瞅吧,这就是你那不要脸的大侄子,哈哈哈……」 宁国公主闻言附和道。 「这也是允熥跟您老亲近,这才如此说话的。」 「换了别人,见了您老连话都说不利落,哪能把您给逗乐呀。」 朱元璋点点头道。 「说得也对!」 「这猢狲就是长了个巧嘴,天天哄咱这个傻老头开心。」 老朱跟二女儿闲聊几句,随即看向朱允熥道。 「其实这事好办!」 「你把你那些王叔拉出去,让他们给百姓看看胳膊上的疤,让百姓知道他们这些皇室贵胄都种了痘苗,百姓就不再惧怕了。」 「另外,咱在下达一份圣旨,明告京师百姓。」 「凡是不在规定时间内接种牛痘苗者,全家流放哈密卫,他们就乖乖配合了。」 「啊!」 朱允熥听到老朱前一句话,只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暗忖自己真是脱离百姓太久了,竟然连先进带头作用都给忘了。 然而,听到老朱后一句话,朱允熥暗暗擦了个汗。 自家这个皇爷爷,还真是霸道惯了,这种事都想通过行政命令强压? 老朱看到大孙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孙子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不由为自己解释几句道。 「大孙!」 「咱是一刀一枪从底层百姓里杀出来的,最知道底层百姓咋想。」 「其实他们没啥想法,就是人云亦云,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有时候哪怕为他们好,也得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用强制的命令去推动。」 「这就是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 「治国亦如是!」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一说顿时懂了,朝着老朱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孙儿谨受教!」 老朱慈祥地拍了拍大孙的头,对他鼓励地说道。 「去吧!」 「今天咱先不上朝了,还是让你去处理。」 「诺!」 朱允熥答应一声,随即转身去前朝处理朝政。可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必须得请示老朱,有老朱的准许才行。 「皇爷爷,城外寺庙里那些为父王念经祈福的妃子……」 老朱闻言气哼哼的道。 「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好了!」 老朱说完这话,立马觉察不对。 毕竟,身边还有个朱允熞呢,朱允熞可还是个孩子呀。 「她们自然有佛祖保佑,不需要你操心……」 在老朱看来,那些祸害能得天花病死,那都是她们的造化了。要是按照她的本意,早在皇儿下葬之时,就把这些可能会败坏朱家门风,给皇儿制造污名的祸害给处理掉。 能让她们活这么久,已经是他法外开恩了。 现在这孙子竟然还为她们求情,想给她们种牛痘苗,这不是帮这群祸害延寿吗? 不过,老朱之所以想都不想就拒绝,还担心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有那年轻貌美,心怀鬼胎的女的勾引他大孙。 哪怕只是传出一点点闲言碎语,也有损大孙的名声啊。 「皇爷爷,上天有好生之德。」 「虽说她们出不了佛门,但毕竟还在为父王祈福,还是给她们也种上吧。」 「孙儿亲自去……」 老朱听到这话断然拒绝道。 「不行!」 「谁去都行,唯独你去不行!」 朱允熥一听这话头都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老朱把这事看得这般重。 「皇爷爷,您老就通融一下吧。」 「就算不看在孙儿的面子上,也得看看明玉、明月、明珰他们几个的面子呀……」 老朱闻言悻悻地想着,那几个赔钱货有啥面子可看? 只是碍于二女儿宁国公主在,这才没好意思说出口。 但大孙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拦着也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样吧,宁国你跟着去一趟,切莫让那些祸害黏上咱大孙!」 「诺!」 宁国公主敛衽一礼,算是应下了这个差事。 朱允熥见老朱还给自己安了个眼线,心里那叫一个郁闷,都想跟老朱说自己不去了。 毕竟,以他对那个李妃的了解,一旦多了个外人,那女子可能一句话都不会说。 老朱看出大孙脸上的不喜,但还是强硬地将宁国公主塞给他,并且将手谕直接给了宁国公主,还嘱咐宁国公主盯紧了小逆孙,千万不许他在寺庙里乱跑。 朱允熥听到这话更郁闷了,因此出了门就把宫里的皇子全都拉到大街上,让他们对百姓宣扬种牛痘苗的好处。 另外,还让礼部官员以老朱的口吻写了一份措辞非常严厉的圣旨。 京城,应天府衙门前的告示墙。 这里是京城百姓了解朝廷政令的窗口,也是坊间各种传闻的集散地。 「快看,朝廷有新告示啦!」 「有没有识字的给咱们念念,朝廷又说了啥话?」 「是不是皇帝老爷听到咱们百姓的呼声,不在强行种那牛痘苗啦?」 在一些贩夫走卒围着告示指指点点之时,几个识字的秀才溜溜达达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 「都闪开!」 「今天这可是奉天承运的皇命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百姓们给咱听着,咱自打接种牛痘苗,除了身体偶感不适外,瞌睡了几天,就没啥大毛病啦。」 「尔等放心大胆地接种,不要听信白莲逆匪蛊惑。」 「你们只要想想咱这个皇帝,啥时候骗过你们哩?」 「稍后咱还会派皇子上街,让咱大明百姓们看看,咱的皇儿们胳膊上都接种了牛痘苗,你们还怕个甚?」 「如果有人冥顽不灵,破坏了咱的治国大计,那咱就不客气哩!」 「限你们十日内务必接种,谁敢不种,咱就扒谁的皮,抽谁的筋,把谁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老朱这份恩威并用的圣旨一出,坊间中一切关于老朱病重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再有人传言皇帝病重不能理事,就会有百姓拿着这道接地气的圣旨反驳。 「你去瞅瞅应天府门前贴的圣旨,除了咱大明朱皇帝,谁能写出这么有气势的圣旨?」 「咱大明朱皇帝身体好着哩,还知道扒皮抽筋哩,哈哈哈!」 宫里十岁以上的皇子,也被朱允熥调动起来。让他们跟着医护队,负责给老百姓宣扬种痘苗的好处。每当有老百姓质疑,他们就会露出左臂上的伤疤,以证明自己早就种过了。 在这般双重攻势下,京城的牛痘苗推广工作非常顺利。 因此,朱允熥总算有时间去城外的静心庵,去探望朱标的一群遗孀了。 朱允熥临行之时,特意命人将几个妹妹全都带上,让她们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跟各自的母妃团聚一下。 另外,朱允熥还命人将常升叫了过来。 太子遗孀李妃明显知道一些内幕,带上常升这个娘家人,也好分辨这李妃有没有撒谎,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然而,众人刚出了太平门,就被一伙人给拦住了去路。 朱允熥并没有自己的专属车驾,乘坐的乃是开国公常升的马车。 常升见有人堵住路口,当即对着马夫说道。 「让一让!」 「咱们不急着赶路,就给对面行个方便吧。」 常家的车夫早就习惯自家老爷的软弱了,闻言想都没想就赶着马车往边上靠。 朱允熥却不乐意了,他平时不喜欢装逼,但也不代表他喜欢低调啊。 「二舅!」 「你好歹也是开国公啊,京城里比您爵位高的屈指可数,您咋遇到谁都让路啊!」 常升羞涩的笑笑道。 「三皇孙教训的是,但舅舅这人不喜欢与人争执,只想守住父亲拿命换来的爵位。」 「再者说,不过是让个路而已,又没多大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朱允熥满脸郁闷的道。 「早知道你这么怂,我就不跟你学武了……」 常升闻言哈哈笑道。 「你还有脸说,你自己说说,你有多少日子没去舅舅家练武啦?」 「你舅妈昨天还跟我抱怨呢,说许久未曾见到你了。」 朱允熥闻言开心的道。 「你跟舅妈说,我忙完疫病的事就去,让她多给我准备好吃的!」 常升听到这话被逗得开怀大笑,一脸慈爱地揉了揉大外甥的小脑袋,随后伸出头向外看一眼,正好与对面马车上的人对上。 「吕禄?」 「原来是常家二爷呀,失敬,失敬!」 吕禄朝着常升拱拱手,随即跟常升擦肩而过。只是两辆马车错开没多远,就听到吕家马车里传出「怂货」两个字。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怒了,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车,对着吕家的马车大喊大叫道。 「你骂谁怂货呢!」 「你给小爷站住,信不信小爷打断你的腿?」 吕禄的马车听到朱允熥的叫声还真站住了,随即马车里传出一阵阴仄仄的声音。 「我劝你们常家安分点!」 「别以为皇帝宠幸三皇孙,你们常家就能安枕无忧了。」 「殊不知,福祸相依。」 「要是哪天三皇孙出了意外,看你们常家还怎么硬气起来!」 朱允熥听到这话没有啥感觉,常升的眼底则是闪过一丝寒意。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二舅,我母妃是被人害死的,呜呜呜…… 常升在冷冷地打量几眼吕禄的马车后,就拽着愤愤不平的朱允熥重新上了自家马车,拉着朱允熥的手严肃地告诫道。 「外甥!」 「你现在还没到那个位子呢,所以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莫张扬……」 朱允熥闻言不以为然道。 「那也不能让人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啊!」 「那吕家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你给让路?」 「你就砍了他几条马腿,我就不信皇爷爷还能治你的罪?」 「若是皇爷爷治罪,外甥替你求情!」 常升见到朱允熥这样维护自己,心里那叫一个感动,真恨不得抱住朱允熥狠狠亲上几口。 这大外甥太给力了,比他爹那个太子还强上几分。 不过常升低调惯了,干不来张扬的事情。 他这些年一直奉行明哲保身之道,充分借鉴了李善长、胡惟庸等人的前车之鉴,哪怕别人骂他常二怂他都不以为意,只是笑呵呵地面对。 「大外甥,有你这话,咱就是为你死了也甘心。」 「你放心吧,舅舅心里有数。只要咱能看着你坐上那个位子,别说让别人骑在咱头上拉屎,就是让咱吃屎咱也干!」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脸嫌弃地道。 「咦!」 「好恶心!」 「二舅你就放心吧,你以后该嚣张嚣张,该跋扈跋扈,有外甥罩着你,没人敢把你咋样的!」 「谁要是敢欺负你,给你甩脸子,我就把谁吊在城门上……」 朱允熥刚说到这儿,突然感觉一阵颠簸,把他说了半截的话给憋了回去。 「怎么搞的!」 「会不会赶马车呀!」 「还有,二舅你家这破马车也太破了,赶明我送你个新的!」 「哎!」 「那敢情好,舅舅可就等着你的新马车啦,哈哈哈!」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位于钟山山脚下的静心庵。 朱允熥一听说到地方了,急吼吼地就跳下马车要进去,却被守门的兵丁给拦住了。 老朱早就有过命令,严防任何人进入静心庵。若有里边的人敢逃,格杀勿论! 「三皇孙,您可有皇爷的手谕?」 「若是没有皇爷的手谕,卑职可不敢放您进去。」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气哼哼地跑到宁国公主的马车前,朝宁国公主要老朱的手谕。 宁国公主见朱允熥如此焦急,只能把手谕交给他,并嘱咐道。 「进去后不许乱跑!」 「你皇爷爷有过严令,不许里边的女人跟你说闲话。」 「哎呀,知道啦!」 朱允熥一边不耐烦地敷衍着,一边颠颠地跑过去,将老朱的手谕给守门的官兵看。 守门的校尉检查过后,确定是老朱亲笔手谕,这才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将朱允熥一行人放了进去。 因为都是皇室女眷,因此寻常医师是不能触碰她们身子的,只能由朱允熥这个二把刀来操刀。…. 好在朱标的女人不多,总共也就二十几个,因此这个工作量也不大。 半年多时间没见,朱标的一众遗孀洗尽铅华,换上缁衣,朱允熥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朱明月等几个小丫头则没有半点犹豫,哭哭啼啼地扑到各自的母妃怀里,抱着母妃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朱允熥看到四对母女相拥痛哭,当即看向一旁的宁国公主。 「二姑姑,您看是不是让她们好生聚一下,多给她们 点时间?」 「这……」 宁国公主闻言有点顾虑,因为这并不在父皇的圣旨内容之中。 朱允熥见状赶忙补了一句,直接给宁国公主逼到了墙角。 「二姑姑,您也是做母亲的人!」 「难道您看到四个侄女哭成这样,您就一点都不心疼?」 宁国公主哪受得住这种道德绑架呀,再加上她本来就对四个侄女非常同情,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 「好吧!」 「那就给她们一个时辰,让她们母女相聚。」 「但有一点要事先说明,晚上之前咱们必须走,绝对不能留在这里过夜!」 这也是老朱的严令,生怕朱标的一群妃子里,冒出武则天那样狐媚之人,玷污了他宝贝大孙子的名声。 朱允熥闻言无奈地点点头,随即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看向排成一排的年轻后妈。 他本来对李妃的印象就不深,时隔半年没见,更不知道哪个是李妃了。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问问朱明月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尼姑,朝着自己眨了几下眼,还用手做了个插钗子的动作。 尼姑根本就没有头发,头上只戴着一顶灰色的僧帽。 这个尼姑做出这种动作,分明是想暗示自己什么。 虽说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但朱允熥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的身份,应该就是那个留下簪子,并在簪子里留下纸条,说知晓朱允熥母妃常氏之死的李妃。 后来在种牛痘苗的时候,也确定了这件事。 宁国公主领着主持,一个个地唱名。这个女人名叫李凝,应该就是他要找的那个李妃。 朱允熥在为其种痘苗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李妃还有个簪子落在太子府了,被我那几个妹妹发现,并交给我保管着呢。」 李凝闻言微微一笑道。 「贫尼已是出家人,身外之物再也用不上了,就留给几位小郡主当个嫁妆吧。」 「那孤替几个妹妹,谢过李妃慷慨了!」 「不敢!」 朱允熥借着给李凝处置伤口机会,顺势在她衣服里藏了几片金叶子,外加一个小纸条。 李凝也是个聪明人,在包扎完伤口就借口不舒服,提前一步离开了正殿,回到自己的卧室将衣服脱下,一片一片地收起金叶子,并捡起小纸条仔细看起来。….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短,只告诉他几句话,自己不能久留,让她想办法拖住宁国公主,然后找机会跟自己单独聊。 李凝看完纸条,笑着将其收起来,然后重新穿好僧袍去了一趟厨房。 今天宫里来人,静心庵从上到下,都跑去观音殿伺候,等着领朝廷的恩赏。 因此,李凝没有任何阻碍地就混进厨房,并将灶膛里的火星扒拉出来,将一把稻草点燃。 有了这个火种,再放火就容易多了。 但想让火势形成规模,那还得在火上加一点油。 于是乎,李凝将装油的坛子踹倒,眼看着火势升腾而起,这才大喊大叫地跑到前殿,向众人说厨房失火的事。 众人听到厨房失火,赶忙慌乱的跑到后院去救火。 宁国公主看到后院火光冲天,赶忙命门外的侍卫进来救火,却被守门的官兵给拦住了。 「皇爷有命,任何外男不得进入静心庵,违令者斩!」 宁国公主的护卫听到这话,气得都要骂娘了。 「你们是不是瞎,里边失火了!」 「我们是进去救火!」 守门的校尉丝毫不让道。 「皇爷的原话是,就算里边着了大火,也不许任何一个男的闯进去!」 「呃呃……」 一众护卫听到这话顿时闭嘴,他们也顿时想起来,里边关的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已故太子的妃子,确实有瓜田李下之嫌疑。 「那总得把宁国公主和三皇孙救出来吧?」 守门的校尉听到这话顿时迟疑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 「好吧!」 「但必须要快,救到人就立马出来,不用管里边的大火!」 「唉!」 几个护卫赶忙冲了进去,开国公常升也以找外甥的名义混了进去。 众人冲进正殿的时候,正殿早已乱成一锅粥。几个小郡主哇呜哇呜地哭喊着,静心庵里的一众尼姑主持,则不住地奔走呼号,请求门外的人帮她们灭火。 然而,不管她们如何呼吁,门外的护卫们都不为所动。 一个厨房而已,就算烧成白地,也影响不到静心庵的主体建筑,任由大火烧去吧。 宁国公主见到护卫,苦着脸跟他们说道。 「不用管我!」 「快去找三皇孙,三皇孙刚刚好像跑后边救火去了!」 众人听到这话当场傻眼,赶忙扔下宁国公主跑向厨房。 就在十几个护卫寻找朱允熥之时,朱允熥已经在李凝的禅房里,向李凝打听母妃的真正死因了。 「见过李妃!」 「不知李妃当初特意留下那样一根金簪,可是真的知道什么真相?」 李凝自信地挺了挺胸膛。 「当然知道!」 「但三皇孙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什么条件?」 「把我从这里救出去!」 「这种烧香拜佛的日子,我是一日也熬不下去了!」…. 「这……」 朱允熥打量了下李妃,看着她那姣好的身材,漂亮的脸蛋,让她长伴青灯古佛确实有点屈才了。 「你想改嫁?」 李凝听到这话,重重地啐了一口。 「我只是不想过苦日子,还没达到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程度!」 李妃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不管咋说朱允熥都还只是个孩子,自己跟他说这些,他能听得懂吗?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朱允熥听了他的话,竟然真听懂了! 「我懂!」 「你是不甘于寂寞,不甘于自己的青春就这样白白浪费掉。」 「你是想出去找点事情做,实现一下人生理想,活出一个多姿多彩的人生!」 「呃呃……」 李凝愣愣地看着朱允熥,怎么也想不通,刚刚那番话竟然是这个小小少年说出来的。 「三皇孙,你竟然真的懂?」 朱允熥尴尬地咳了咳道。 「咳咳……略懂……略懂……」 「我可以救你出去,就说你在救火的时候死在了大火里。」 「但你要告诉我真相,并给我母妃被人所害的证据!」 李凝闻言略微犹豫了下道。 「我能信任你吗?」 「万一我说了真相,你不救我出去怎么办?」 「再者说,你有救我出去的能力吗?」 朱允熥自信满满地道。 「皇爷爷已经写好了册封我为皇太孙的诏书,就算今天不能把你救出去,过段时间我当了皇太孙,也一定有办法救你 出去。」 「你连着半年都等了,不介意再多等几天吧?」 李凝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发自内心地替朱允熥感到高兴。 因为一旦他被册封为皇太孙,那么自己就算不能从静心庵里逃出去,未来也不会被新皇帝杀了给太子陪葬了。 「恭喜三皇孙!」 「既然三皇孙都这样说了,那妾身有何不信的呢?」 「但事先声明,我没有证据,我只有一些推测和猜想。」 「推测和猜想?」 朱允熥闻言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被这个不安分的女人给耍了。 李凝看出朱允熥脸上的怀疑,自信满满地说道。 「虽然我说的都是猜想,但我敢保证,三皇孙听了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第一点,你母妃常氏当太子妃的时候,别的妃子能生下男婴。可轮到吕氏当太子妃的时候,为何从未见别的妃子生出过男孩儿?」 「这……」 「三皇孙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宫找太子府的内官翻阅一下彤史,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彤史是你父王宠幸妃子的记录……」 「第二点,一般生育过的妇人,第二胎很少有难产的情况发生。」 「你母妃生育你大哥朱雄英的时候都能顺产,为何生你的时候会难产而亡?」 「这……」 「第三点,当年晋王殿下从西域胡商那里购买了几十套胭脂水粉,自己留了一部分,又送给太子府一部分。」…. 「太子府里的人都用了,唯独吕氏以不喜胭脂水粉为由没用。」 「我们这些用过之人,最后无一例外流产。」 「妾身流掉了一个男胎,你母妃常氏也滑掉了一个女胎……」 朱允熥听到这里,满脸的不敢置信。 「什么!」 「你是说我上边还有一个姐姐?」 李凝重重地点点头道。 「是的!」 「只是那个孩子刚成型就被流掉了……」 李凝说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伤心、悲愤的表情。 「我只问三皇孙一句,你觉得世上真有这样巧的事吗?」 「她吕氏平时也用胭脂水粉,唯独那次没用,说受不得那个味道,然后就她逃过一劫?」 「在那之后,妾身就伤了身子,再也无法受孕……」 「再之后就是你母妃病故,吕氏被扶正。」 「吕氏扶正之后,太子府里又有几个男婴流产。」 「虽然每一个都跟她无关,但事实上却是只有她能平安生下儿子,其她人最多只能生下女儿!」 「这……」 朱允熥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是没想到,小小的太子府,竟然隐藏着这样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皇爷爷和我父王,难道就一点没怀疑?」 李凝闻言惨然一笑道。 「怎么会没怀疑,你父王就怀疑了,还命我暗中帮他观察吕氏。」 「然而没多久你父王就病重,然后缠绵病榻几个月,就不幸离世了……」 李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太子对她的好,不由为太子洒了一把眼泪。 在李凝哭哭啼啼的时候,朱允熥的脑子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但直觉告诉他,李凝说的这些应该都是真的。 但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可依然没有证据呀。 「就这些吗?」 「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能钉死吕氏的。」 李凝闻言摇摇头道。 「没有!」 「若是我有证据,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不过有一点殊为可疑,那就是你父王和你母妃临死之时的症状类似,都是面色发黄,恶心、呕吐、头疼等等」 「哦对了,跟你大哥临死之时的症状也有些相似!」 「他们三人的死状差不多,你回去找太医院,翻一翻当时的医案就能查到!」 朱允熥听到这里只感觉心头一震,如果两个人死状相似,那还可以说一声巧合。可如果三人死状相似,那就必定有阴谋。 「还有吗?」 「没了……」 朱允熥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常升扯着嗓子嗷嗷喊着自己。 「三皇孙!」 「三……」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舅舅一通好找呀!」 朱允熥看到母妃的娘家人,突然感觉鼻子一酸,趴在常升的怀里就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二舅,我母妃是被人害死的,呜呜呜……」 「什么?」 常升听到这话如同五雷轰顶,赶忙扳着朱允熥的肩膀问道。 「你再说一遍?」 「母妃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谁!」 常升再次从大外甥嘴里听到这话,两只眼睛登时变得通红,森然的杀意从他的眉宇间倾泻而出。 他只是扮猪,并不代表他真是猪! 如果真惹到他常家,他是不介意杀人的! 「可能是吕氏……」 「吕氏吗?」 常升听到这话的时候,李凝也从小院里走出来,朝着常升敛衽一礼。 常升是认识李妃的,一看得这个女人出现,他心里就有了几分怀疑。 该不会是这个女人不安分,故意编排一些话来骗朱允熥吧? 常升见李妃走远后,趴在朱允熥耳边说道。 「大外甥,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不能听信别人的几句谗言,就无端怀疑吕氏……」 「咱们可以慢慢搜集证据,只要有足够多的证据,就算你皇爷爷不为你主持公道,舅舅也会为你母妃报仇!」 火红的鸡枞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九十九章 父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从常升的角度来说,他是真的不想节外生枝。 最起码,在朱允熥获封皇太孙之前,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朱允熥听了常升的话,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对对!」 「皇爷爷那么喜欢我,只要我找到证据,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常升听到朱允熥这般孩子气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站在他和朱允熥的角度来看,那吕家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让他们极不舒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对于朱元璋来说,吕氏也是他家的儿媳妇,也是他三个孙子的生母。 因此,就算朱元璋偏爱自家大外甥,又岂会因为一点莫须有的小事而处置吕氏呢? 更何况,死人不会说话。 除非能证明太子之死跟吕氏有关,否则根本就没法通过正常途径除掉他。 只是吕氏那么聪明的人,岂会对太子下手? 要知道,只有太子活着,她这个太子妃才有价值,她的儿子才能母凭子贵,登上那个最高贵的位子。 常升不擅长谋略,但这点道理还是看得清的。 至于刚刚说什么证据的话,不过就是敷衍大外甥,让他安分点,别节外生枝罢了。 有些事怎么可能有证据,就算当时有证据,现在过去十几年了,也肯定什么证据都被人给擦掉了。 「大外甥,咱们回去吧。」 「好好睡一觉,别把过去的事太当回事。」 「你现在就记住一件事,哄你皇爷爷开心,然后顺顺利利地登上太孙之位!」 「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你母妃在天之灵就能瞑目了!」 「瞑目吗?」 朱允熥听到「在天之灵」四个字,心里就是一阵紧张,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是冒牌货了。 只是他这个冒牌货当得太久,都渐渐忘了自己不是真的,甚至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体的一切。 「如果我能为母妃报仇,母妃是不是就会喜欢我,接受我……」 朱允熥本是自言自语,并未奢望能得到什么回答。 事实上,他之所以如此执着于常氏之死,也是想为常氏做点事,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眼前的一切。 常升听到大外甥这般说,心疼地摸着朱允熥的脑袋道。 「那是当然啦!」 「但咱们不急,只要你将来能坐到那个位子上,你想给母妃报仇易如反掌……」 「嗯嗯!」 「我明白了!」 「我这就回宫!」 常升听到朱允熥这么说,开心的抱起他向着外边走去,跟宁国公主等人汇合后就回了京。 至于静心庵内的满地狼藉就不归他管了,他只需要将朱允熥一根头发丝都不少地送回皇宫。 四位郡主跟各自的母妃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们哭的是相聚太短,再见又遥遥无期。 但同样是哭声,几位郡主的母妃则是满心欢喜,且带着无限欣慰。 因为四位郡主有个好兄长,这个兄长不仅给她们请了大明最好的师傅,还在宫里给她们找了个单独的宫殿,请了一位后宫没有子嗣的妃嫔前去坐镇,负责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以及规矩教养。 这样一来,她们四个将来出嫁,大概率会以公主的待遇下嫁,个顶个能找个好夫君,和和美美地过完一生。 「陈姐姐,张姐姐,咱们回去吧。」 「三皇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定会善待几位小郡主,并给她们选个好夫君的。」 「妹妹现在只担心 一点,三皇孙这个大舅哥太凶,会吓到几位姐姐的乘龙快婿,嘻嘻嘻……」 李凝因为跟朱允熥有了约定,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和盼头,笑着打趣几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嫔妃。 几人听到李妃的话,气恼地打了她一记粉拳,然后拉着她回去审问了。 自打她们从太子府里搬出来,彼此间相处的非常融洽。 因为她们再也不用为了争一个男人而争风吃醋,也不用为了讨好吕氏而互相攻讦。 虽然静心庵的日子非常清苦,但二十几个太子府故人,倒是活出了一定程度的平等和随和。 毕竟,在静心庵里,观音才是老大,她们这些侧妃,都只是众生平等中的一员。 陈妃将李凝抓到自己房间,对着她一顿逼问。 「说!」 「厨房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咱们静心庵可就这么一个厨房,你把厨房给烧了,晚上咱们吃生米吗?」 李凝闻言也不恼,笑着摸了摸陈妃的肚子道。 「正好陈姐姐肚子争气,生出那样标志的女儿来,再给咱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岂不是正好?」 陈妃听到李妃这般没正经,也被这浪蹄子给逗笑了。 「随便你了!」 「反正今天晚上你做饭,做得不好吃,我们可是不依!」 「好好好!」 「妹妹遵命,妹妹就算是自己和泥巴,也把厨房给修缮好,给姐姐们整治出一顿像样的晚饭来,哈哈哈……」 陈妃见李凝这般说,淡淡地笑了笑道。 「你还年轻,如果能出去的话,一定要替我们好好活……」 「我们是注定出不去了,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李妃突然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其实,三皇孙是好人,只要三皇孙能当上皇帝,未必不会放姐姐们一条生路……」 陈妃叹了口气道。 「我们不一样,我有孩子,我不能让女儿蒙羞……」 「哎……」 李凝见陈妃这样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孩子,还是该为自己流产的孩子伤心了。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相信三皇孙。 只要三皇孙信了自己的话,并且找到吕氏那毒妇暗害常氏的证据,三皇孙那么重情义之人,一定会把自己从这里救出去! 朱元璋听到大孙回宫的消息,下意识地看了眼乾清宫里摆着的大钟,见指针才摆在中间位置,心下就有几分疑惑。 按照他的推测,大孙天黑前能回宫都算早的。 这孙子向来疼他那几个妹妹,怎能忍心让她们这么早跟各自的母妃分开? 不过,只要大孙回来就好,不给外人留口实就行。 「那孙子去大本堂了吗?」 「回禀陛下,三皇孙一回宫就去了太子府,然后又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 「可是跟疫病相关?」 「应该是吧……」 「那就随他折腾吧……」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这段时间装病积攒了不少政务,那逆孙也是个偷女干耍滑之辈,整天借口忙活疫病之事,没时间批阅奏折,全都给他这个糟老头子留着呢。 虽然老朱满腹牢骚,但一想到大孙这段时间都饿瘦了,还是不免有些心疼。 「去吩咐御膳房,晚上多加几个菜,给咱大孙好好补补!」 「诺!」 另外一边,朱允熥去 太子府,从吴内官的手里买下太子的起居注,外加彤史两本书,就火急火燎地跑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里典章俱全,凡是宫里贵人用药,不管是诊脉记录,还是一应药方都保存完好。 朱允熥在太医院的地位,那可是「至圣先师」级别的,享受着圣人一般的待遇。 因此,他说要看几个人的医案,郝文杰立马颠颠地给找了出来。 朱允熥看向医案上关于母妃病情的描述,眉毛渐渐深锁起来。 看着上边的描述,常氏应该是难产后失血过多而亡。 但她这个拖得时间太久了,前前后后拖了两个月才死。 如果只是失血过多的话,应该是脸色苍白才对,那这个蜡黄是从何而来? 还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梦中呓语不断,眼底布满血丝,健忘,失禁…… 这些症状可是重金属中毒的表现! 朱允熥怀着怀疑将尝试的医案推到一边,又打开大哥朱雄英的医案。 相对来说,大哥的医案就简单多了。 失足落水,惊吓过度。惊悸难免,梦中呓语不断,失禁遗矢…… 从医案描述上看,确实跟常氏的死状颇为相似。 朱允熥又翻开太子的医案,见上边也有呓语、失禁的记录,心里陡然想到一样东西。 如果三人都是慢性铅中毒的话,那这事就能解释得通了! 铅在古代并不罕见,铜钱里就含有不少这东西。 唐宋时期官方缺铜,大量地铸造铅钱、铁钱,可见这东西从来就不是稀缺品。 只是古人还没意识到这东西的危害而已。 郝文杰一直站在朱允熥边上,见他在纸上抄抄写写,且抄写的都是关键地方,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这三本医案,有两本是他父亲写的,一本是他写的。 但他们俩只敢写,不敢说。 很多事情在医家看来是显而易见的,但涉及到宫闱争斗,哪个臣子敢说? 因此,他们只能隐晦地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自己医家的立场。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还违背了医者的良心。因此,他们父子二人,只能在写医案的时候,故意留下痕迹,以期待明眼人能看出问题。 朱允熥将誊抄好的医案拿给葛院判看,葛院判只看了一眼就说道。 「中毒!」 「不是水银就是铅,跑不了这两样,或者这两样皆有。」 「三皇孙,你这是在哪儿抄的医案啊?」 朱允熥看着傻乎乎的葛院判,神色凝重地道。 「这是我母妃、我兄长,我父王的部分医案……」 「啊?」 葛允谦恨恨地瞪了眼郝文杰,暗道这厮也不给自己提个醒,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三皇孙息怒!」 「卑职刚刚胡言乱语呢,您可千万别当真!」 「这种事情远不是医案上三言两语就能看出来的,得需要望闻问切……」 葛允谦这话就是胡扯了,那三人早的都死十几年了,短的也已经入土,哪来的身体给他望闻问切。 不过,他就是在忽悠这孙子,好让这孙子熄了这个念头。 葛允谦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点难以说服朱允熥,不得已硬着头皮劝解道。 「三皇孙,微臣劝您一句,现在不是追查此事的时候。」 「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陛下是不会帮您的。而且,就算证据确凿,陛下也会看在三个……不不,两个皇孙的面上息事宁人……」 「所以 ,你不妨再隐忍几年,等……等时机成熟之时,自然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葛允谦劝完,又恶狠狠地瞪了郝文杰一眼。 「老好人!」 「你倒是说句话呀,赶紧劝劝三皇孙!」 「你们父子俩也似的,既然当年没胆子站出来,就不该做这种手脚!」葛允谦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节了,甚至猜到这里边有葛允谦之父的功劳。 否则,朱允熥就算扁鹊在世,也很难通过三份医案发现端倪。 郝文杰被葛允谦看得一阵不好意思,也开口劝道。 「三皇孙,现在确实不是时候,您晚上几年再料理此事更好。」 朱允熥就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将葛院判刚刚的判断,当成自己的分析写在医案上,写完之后又看向两人问道。 「有件事我不太懂,劳烦两位给我解惑。」 「孤听闻妇人第一胎顺产后,第二胎、三胎就基本上不会发生难产之类的事情?」 两人听到这个问题,心里无不叹息。 这三皇孙是有高人指点啊,竟然一下子就问到关键了。 「回禀三皇孙,您说得对,妇人产子确实如此。」 「一般来说,妇人第一胎最为凶险,因为那时骨盆还未长成,内里狭小,很容易出现子大难产的情况。」 「相对来说,第一胎能顺产,那么二胎、三胎就基本上不存在难产的情况了。」 「如果有……那一定是意外……」 朱允熥又拿出彤史放在两人面前。 「虽说身为人子,看父王的这个东西有点过分,但我想问问,为何父王的子嗣越来越稀薄,在生下朱允熙之后,太子府中再无一人受孕。」 「这个问题是出在父王身上,还是其他人身上?」 「这个……」 郝文杰和葛允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无奈。 这孙子也太精了吧,这等东西都能翻出来? 「这个不好说……」 「懿文太子薨逝的前两年,身子骨就不大爽利,时常感染风寒……」 朱允熥闻言冷笑一声道。 「那上边的宠幸记录算怎么回事?」 「我看父王最后两年可还算勤劳啊,在太子府的一众侍妾身上还是挺努力的呀,怎么会一点结果都没有?」 郝文杰和葛允谦听了这个话,尴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然后躲进去再也不出来。 这三皇孙也太敢问了吧? 可他敢问,我们俩也不敢说呀! 朱允熥见他俩这般样子,只能退而求其次道。 「你俩可以不说话,但如果我说对了,你俩必须点头。我说错了,你俩就摇头。」 「我父王的身体,在薨逝前两年就已经很差了?」 两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朱允熥见到两人点头了继续问道。 「当时没查出病因吧?」 两人再次点头。 「那现在看来,应该也是中了铅汞之毒,破坏了肾水之类的,这才引起了后来的反应,对不对?」 两人略微犹豫了下,随即重重地点头。 事实上,太子殿下身子骨一直很好,从他早些年子嗣繁衍的情况就能看出来。 朱雄英、朱允炆、朱允熥三人,相差的年龄都不大。 不说一年一个儿子吧,也差不太多。 然而,在吕氏当上太子妃后,太子的子嗣顿时艰难起来,十年时间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是太子妃吕氏的。 这本身就有点奇怪,难不成太子府里那么多侍妾,就吕氏这么一块好地? 只是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算发现端倪,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随便说呀。 一旦说了,皇家非但不会领他们的情,还会把他们宰了灭口。 换言之,也就是朱允熥问他们,否则随便换个人,哪怕是老皇帝,他们都只字不提。 朱允熥又问了两人几个问题,都详细地抄在医案上后,朝着两人躬身一礼就告辞了。 两人见状赶忙还礼,然后一直目送着朱允熥离去,消失在视线里才敢直身。 「老好人,你这次可能闯了大祸!」 郝文杰听着葛院判的抱怨,无奈地笑了笑道。 「我也没想到三皇孙这么精明,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葛院判闻言也是一叹,可转念就意识到不对。 以三皇孙的年龄就算能想到中毒,也绝对想不到妇人产子这件事上啊? 毕竟,他没这个阅历呀。 「听说三皇孙今天去给静心庵里的女人种牛痘苗了?」 「那应该是了,李妃还在宫里的时候,就时常过来打探,话里话外都有剑指吕氏之意。」 「如果三皇孙听了李妃的话,生出这种心思也不奇怪。」 「李妃呀?」 葛院判闻言笑了笑,他给李妃诊过脉,对这个女人有一定了解。 「李妃这个人脉象可不简单,强势、气性大,欲望也那啥……可不是个安守本分的女人哟。」 「太子殿下之所以沉珂不起,跟李妃这个尤物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偏生李妃早年间伤了身子,一直难以怀上子嗣。否则这东宫女主人的身份,搞不好早就易主了哟,嘿嘿嘿……」 第三百章 那逆孙敢挖祖坟呀? 老朱刚要命人去叫朱允熥回家吃饭,就看到大孙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老朱见状还以为大孙白天出城,来回旅途劳累给累坏了呢,赶忙招呼他过去陪他用膳。 朱允熥洗了手,坐在老朱边上,一言不发地扒着饭,别说最爱吃的羊肉之类,就连放在他碗边的竹笋都没动一口。 老朱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有心事,否则断然不会如此。 「大孙,今天可是遇到啥不开心的事了?」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没有啊?」 「孙儿开心着呢,呵呵……」 老朱看到大孙这个样子,心里更难受了。 这孩子若不是遇到大事了,断然不会笑得比哭都难看。 「有啥事跟咱说,咱咋说也是个皇帝,这天下还没有咱不能摆平的事!」 老朱这话说得霸气侧漏,本来是学大孙那吹牛的口吻,想借此逗大孙一笑。可让他失望的是,大孙听了之后没有一点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皇爷爷,昨晚母妃给我托梦,说她是被人害死的……」 「还说我大哥也是……」 老朱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直接起身离席去了外间。 朱允熥见老朱连听都不听,满脸郁闷地把剩下的饭吃完,就回到卧室里睡觉去了。 事实上,老朱来到外间,就将白天随朱允熥去静心庵的一干人叫了过来。 「给咱说说,咱大孙今天白天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回禀皇爷,三皇孙在静心庵给一干太子府妾室种牛痘苗之时,静心庵的厨房突然失火。」 「然后三皇孙就失踪了片刻,再没发生别的事……」 老朱听到护卫们这样说,脸上嘿嘿冷笑几声。 他就知道,那小逆孙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传言,这才扯谎说自己梦到他母妃了。 但老朱就算是知道,也拿那些长舌妇没办法。 毕竟,他可是亲口答应过大孙,要留那些女人一条性命。 「传令下去,从今往后静心庵那边的供应减半!」 「省得她们一天天就知道编瞎话!」 「诺……」 老朱处置完静心庵的一群长舌妇后,再回到偏殿用膳的时候,发现大孙一道菜都没动就没影了,心里也是一阵心疼。 「皇爷,三皇孙好像没吃多少,要不要奴婢去将他叫过来……」 老朱一听这话,心里自然是巴不得秦德顺少废话,赶紧跑过去叫人啊。 只是一想到这逆孙如此容易被人蛊惑,听信了别人的谗言,还巴巴地跑过来骗自己,他心里就有点小情绪。 「不用!」 「小孩子不用吃太饱,偶尔饿上一顿两顿,就权当败火了!」 老朱说完这句狠话,就吧嗒吧嗒地自己吃起来。只是没有大孙的陪伴,他只吃了半小碗,就把筷子一扔喝茶漱口了。 他本就没有吃晚饭的习惯,这还是为了照顾大孙才特意加的呢。 老朱喝完一盏茶,又去外边批了一会儿奏折。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卧室,大孙搂大孙睡觉的时候,发现大孙早就睡熟了。 老朱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让人把火盆的温度调高点,这才盖上被子躺在大孙边上,并把一只胳膊压了上去,满心欢喜地搂着自家小逆孙。 「皇爷爷,孙儿明天想去看看母妃,给母妃的坟前上炷香,烧点纸……」 「唉!」 老朱听到这话,暗暗叹了口气。 老朱本想拒绝,因为钟山离 京城来回怎么也有几十里地呢,他怕大孙来回折腾辛苦。 但一想到大孙这是去尽孝,他又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咱准了!」 「谢皇爷爷……」 「睡吧,睡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要相信皇爷爷,皇爷爷可不是傻老头,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人骗哩!」 「嗯嗯……」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也不再过多解释,老老实实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朱允熥陪着老朱用过早膳,就带着大队人马出城,去了钟山祭奠父王和母妃。 不过临走之时,他还去了一趟应天府希望学堂,叫上几个国子监生员,外加一队玄武海军陆战队成员随行。 朱允熥前脚刚走,吕氏就得到消息了,紧张得她连早饭都没吃,急吼吼地命人套上马车出了宫。 事实上,她昨天就紧张得一夜没睡。 吕氏虽然不知道静心庵那边发生了何事,但是对于太子府内的事情,她还是能做到了如指掌的。 最起码,朱允熥前脚刚把太子的起居注、彤史要走,她后脚就收到消息了。 朱允熥突然要这两样东西干嘛? 吕氏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这里边断然有猫儿腻,而且是冲着她来的! 否则,朱允熥只需拿走起居注即可,为何连彤史这等腌臜之书也要拿走? 吕氏出宫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联络韩玉裳,让韩玉裳想办法在半路上弄死这孙子。 白莲教暗中势力庞大,这些年帮着她做了不少事。 吕氏相信白莲教,只要白莲教愿意帮忙,一定能在半路上截杀朱允熥! 吕氏通过城里的胭脂铺给韩玉裳传讯后,就去了城里的一座寺庙烧香,当她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韩玉裳已经坐在了她的马车里。 「姨妈,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着急见我?」 「朱允熥今天要去钟山拜祭亡母!」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将其给我弄死,千万不能让他回宫!」 「这……」 「姨妈,这里是京城,锦衣卫的探子众多,我们不敢带太多人进城。」 「这般仓促之间,很难召集到足够多的人手啊。」 「本宫不管!」 「本宫叫你来,不是听你啰嗦的!」 「另外,你叔父派你进京,本就是专门配合我行事。」 「如果这件事不能帮我办成,你们以后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韩玉裳听到这话,心里也隐隐有点发慌。 这些年白莲教之所以能一次次躲避朝廷的追击,离不开吕氏的多次送信。 一旦吕氏不愿意配合他们,他们白莲教将举步维艰。 「姨妈安心,我尽力为之……」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务必帮姨妈办成此事!」 吕氏听到韩玉裳松口,这才紧张地攥住她的手哭诉道。 「姨妈这次也是没办法,那小狼崽子可能知道什么了,一旦让他从皇陵那边回来,就是本宫命丧黄泉之时啊!」 「姨妈,您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虽然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去哪儿找证据?」 吕氏听到这话,歇斯底里的低吼道。 「你不懂!」 「那老东西杀人什么时候要过证据?」 「朱允熥不需要找到证据,只要让那老东西相信有些事跟本宫有关,那老东西就断然不会让我活命 !」 「这……」 韩玉裳听到这话,心下也是一阵为难。 虽然她不愿意相信吕氏的话,但也不得不承认吕氏说得有几分道理。 朱屠户杀人啥时候要过证据? 杀小明王的时候,他也没要过证据呀! 可怜的前明王韩林儿,本来都想禅位给朱屠户了,愣是被他命人凿穿了船,活活给淹死了…… 「我明白了!」 「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定帮姨妈达成心愿!」 吕氏闻言激动地给了韩玉裳一个拥抱。 「好孩子!」 「姨妈这次可全指望你啦,呜呜呜……」 吕氏跟韩玉裳聊完这些,就命人将马车赶到一个僻静的巷子,在一阵突然暴起的白烟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白烟吸引,韩玉裳则趁着这个机会,从吕氏的马车里溜了出去。 钟山之上,白雪皑皑。 木质的车轮在混合着细碎的雪花、冰碴组成的泥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朱允熥看着外边的景致,再次萌生出荒谬的想法。 按照老朱修的皇明祖训,自己将来也注定要埋在这里吧? 只是自己该埋在哪儿好呢? 明孝陵边上,还是在明孝陵远点的地方,重新开辟一块坟茔地? 要不还是按照后世的规矩办吧,直接一把大火把自己烧成灰,然后撒在这宽广的扬子江里,顺着江水流到大海…… 然后自己再盖一座假皇陵,里边啥值钱的东西都不装,气死后世的盗墓贼和考古工作者,哇嘎嘎嘎。 朱允熥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三皇孙,东陵到了。」 「哦!」 朱允熥下了马车,看着东陵的配殿、享殿,瞬间想起舅老爷蓝玉,在里边扯着脖子哭丧的场景。 他想到这里,突然生出对蓝玉的怀念之情。 这个臭老头,虽然跟自己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对自己是真的好。 也不知道他在草原上吃沙子吃得咋样了,是不是自己都快变成沙子了? 朱允熥收回思绪,领着一队海军陆战队的亲卫,以及几个国子监高材生,径直去了父王和母妃的陵墓。 虽然在断龙石放下之后,这里就被人填了土,并且种上了树木和杂草。但毕竟时隔不长,朱允熥还是非常容易地找到了墓葬入口。 只是到了挖坟的时候,朱允熥一下子犯了难。 这么大的断龙石得怎么挖呢? 「你们几个过来,孤给你们出个数学题。」 朱允熥带过来的几个国子监生员,都是希望学堂那边的算学天才。 几人一听有数学题可以做,一个个开心得像个猴子。 「三殿下请出题!」 「问,此处断龙石重于千斤,有何良策可以将其翘起?」 「还有啥限定条件吗?」 「没有!」 「不管何种办法,能够让孤进去就行!」 「那自然是炸药最简单!」 「如果没有炸药的话,可以从旁边打个洞钻进去……」 「不对!」 「三皇孙,您问这个问题干嘛,您不会真想……」 朱允熥看向断龙石的方向,淡淡的道。 「不然呢?」 「吴王殿下,您不能干挖祖坟的事呀,这要是被皇帝陛下知道,能宰了我们祭天的!」 「吴王殿下,您也不能干啊……您要是干了这等事 ,会被天下人唾弃,就连陛下也会厌恶你……」 朱允熥听着手下的劝诫,却如同陷入疯癫一般。 「你们不懂!」 「孤的父王和母妃是被人暗害的,孤不打开坟墓,如何开棺验尸,如何寻找证据?」 「还要开棺验尸?」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朱标坟头上的土给溅到身上,那样可就真是跳进扬子江都洗不清了。 「三皇孙,不管啥事都不能这么干呀!」 「这可是你父王的陵寝呀,你怎能……」 朱允熥抓起一个工兵铲,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对着断龙石就是开挖。 几个国子监生员见状,也不怕被溅到身上土了,赶忙上前阻拦他。 朱允熥刚想痛斥几人一番,让几人赶紧滚蛋,就看到草丛里突然钻出一个人来,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朝着自己刺过来。 朱允熥想都没想,踹开身前的几人,抡起工兵铲就朝着匕首砍了过去。 「铛」的一声响后,匕首应声落地,黑衣人的手腕也被工兵铲划出一道伤口。 不过黑衣人没有丝毫停顿,身子刚落到地上就弹射而起,再次朝着朱允熥扑来。 这一次黑衣人不知道又从哪儿抽出两把分水刺,奔着朱允熥的胸口就刺了过来。 朱允熥刚刚工兵铲已经挥出去了,现在想抽回来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看着自己被分水刺刺中。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慌,在对方刺中自己的时候,以肘做剑,瞬间朝着对方的脖颈处剁下。 韩玉裳刺中朱允熥的胸膛瞬间,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这家伙竟然穿着金丝软甲,根本就刺不进去! 随后,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感觉脖子处一痛,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 朱允熥怎么说也是跟自家二舅练过的,有些招式不适合跟徐妙锦那小丫头比划,但打外人就可以随便施展了。 不过,他施展出来的威力可弱了不少,最起码距离二舅常升所说的,直接将对方的脖子打断差了老远呢。 韩玉裳的身子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几滚,抬头再看向朱允熥时,发现他已经躲到一干护卫身后。 韩玉裳知道已经错过最佳刺杀时机,只能闷哼一声朝着山脚下狂奔。 朱允熥怎能如此轻易放过她,赶忙朝着山下大喊。 「抓刺客呀!」 山下的护卫听到这话,赶忙朝着山上看来,见真有一个黑衣刺客,顿时从腰后抽出弩箭朝着她一顿攒射。 韩玉裳是何等身手,岂能被此等弩箭射中? 然而,就在她躲过几十只弩箭,身后机关发动,张开一面羽翼之时,她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韩玉裳顾不得查看伤势,眼看着悬崖尽在咫尺,奋力的朝着山崖一跃,随后借助羽翼的作用力滑翔出去…… 朱允熥收起鸟铳,看着变成个鸟人飞走的刺客,脸上写满了遗憾之色。 差一点点,他就能把这个刺客给打死了! 不过被这个刺客一搅和,他这坟怕是挖不成了。 守卫陵墓的孝陵卫,看到断龙石前的土被人刨出一个大坑,一个个脸色都吓得惨白。 这可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大孙的亲爹坟墓啊! 现在被贼人刨出这样一个大洞,三皇孙殿下还不得生吃了他们? 「卑职等救驾来迟,还望三皇孙恕罪!」 「卑职等守卫东陵不利,致使歹人混入其中,破坏了懿文太子之墓,望三皇孙重重责罚……」 朱允熥带来的 护卫听到这话,一个个尴尬得差点笑出声。 朱允熥瞪了他们一眼,随即厚着脸皮瞎掰道。 「不妨事!」 「一会儿你们填上就行。」 「这事我是不会告诉皇爷爷的,你们最好也别告诉。」 孝陵卫的人听到这话,无不心悦诚服地称赞朱允熥仁义。 「卑职等谢过三皇孙回护!」 「卑职等定然将陵墓修复得完好如初,绝不让任何人惊扰懿文太子殿下……」 「唉……」 「辛苦你们了!」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领着自己的一干护卫下了山,然后沿着原路返回。 然而,不知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还是因为什么缘故。 他的马车刚走到半山腰,就听到一阵轰鸣之声,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允熥在昏迷之时,只听到有人在喊保护殿下,抓刺客之类的…… 半山腰火光冲天,朱允熥乘坐的马车早就翻了过去,受惊的马匹拖着马车在山路上乱跑。 一众护卫砍死了几匹马,这才让马车停下。 随后一众护卫将朱允熥从马车里拖出来,火速派人前往山上求援。 求援的人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孝陵卫的周拙领着人骑马冲了过来。 周拙一来到出事地点,看到被爆炸震得耳朵都淌血的朱允熥,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炸了。 这是要翻天啊! 周拙赶忙命人将所有孝陵卫召集起来,除了留下一部分人保护现场外,其余人全都跟着他护送朱允熥回宫医治。 朱元璋在得知大孙被人刺杀,吓得连鞋子都没顾上穿,就坐着肩舆去了太医院。 直至听到郝文杰说大孙没事,只是被震得晕了过去,他这才想起来愤怒。 「来人!」 「羽林卫、孝陵卫、锦衣卫全部出动!」 「就是把钟山给咱挖一遍,也要把刺客给咱抓出来!」 「诺!」 第三百零一章 你吕家的报应到了!(月票) 羽林卫、孝陵卫、锦衣卫三大组织出动,其能量是惊人地恐怖。 还不到当天中午,三卫就抓捕五千余人。 真·宁抓错不放过。 甭管你是钟山边上种地的,还是打猎的,凡是长得像个人,都一股脑把你给抓走! 然后让各自里长、乡长拿着黄册来领人。 凡是黄册上没有的人,全都被当成嫌疑人,打入锦衣卫大牢。 为了装下这些人,锦衣卫火速处决了一批白莲教逆匪,这才腾出足够多的地方来装几百个「刺客」。 经过锦衣卫专业人士的连夜审问,第二天一早,朱元璋就拿到了报告。 「启禀皇爷,目前锁定了七十六个嫌疑人。其中有三十个来自燕地,操着燕地的口音。还有三十六个来自秦地,操着秦地的口音。」 「这六十六人手上都有老茧,是惯用使刀弄枪之人。还有几人膂力非常,明显是神射手,用的弓质地也不俗。」 「剩下的十个人则哪儿的都有,疑似白莲教的人……」 「哦对了,还有一个死人。」 二虎在上奏之时,故意点出「燕」、「秦」两个字,直接对应燕王和秦王。 老朱自然听出二虎话里的隐含信息,脸上不由爆出一声冷笑。 「这两个逆子倒是有心了!」 「炸药是谁埋得?」 「应该是白莲教的人干的,但白莲教为何针对三皇孙,卑职还没调查清楚。」 「不过,那六十六人一看就不是善类。若不是有孝陵卫全程护送,估计他们在半路上就会动手,到时候三皇孙恐怕就……」 老朱闻言痛苦地闭上眼睛,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杀!」 「此事不得泄露,全推到白莲教身上!」 「诺……」 二虎是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燕王和秦王,这两个王爷连死士都派出来了,皇爷竟然这么轻易放过两人? 二虎满怀失望地告退,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皇爷把他叫住了。 「对了,你刚刚还说有个死人?」 「哦哦……对对,还有个死人,服毒自杀,当着锦衣卫的面死的,就死在秦地口音那伙人里,应该是他们的头目。」 「什么身份?」 「吕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刚出了五服……」 二虎刚刚之所以没有重点提及此事,主要是因为这事太假。 以他那傻乎乎的脑袋都能看出来,这明显是栽赃陷害给吕家嘛。 不过通过这件事,倒是可以确定一个信息,那就是吕氏和秦王侧妃邓氏的手帕交彻底闹翻了。 现在两边都开始互相栽赃陷害了! 「呃呃……」 老朱听到这话也是一脸的愕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老二总算知道动脑子了……」 「一会儿命人把尸体给吕家送过去,敲打敲打吕家!」 「诺!」 老朱打发走二虎,就赶忙回到卧室,趴在床头呆呆地看着大孙。 虽说郝太医说大孙没有大碍,但总这么昏迷着也不是个事啊! 「陛下,上朝的时间到了,您……」 「滚!」 「去跟外边的人说,今天早朝取消了!」 「什么时候咱大孙醒来,咱什么时候再上朝!」 「诺……」 秦德顺颠颠地跑出去传旨,郝文杰上前一步劝道。 「陛下,三皇孙吉人天相,很快就会醒来的。」 老朱捧着大孙的脸蛋呜呜地哭着道。 「你就别哄咱了,咱大孙耳朵都震得出血了,哪那么容易醒,呜呜呜……」 「陛下,就因为耳朵出血才是好事呀!」 「您想想看,要是血不从耳朵里流出来,就得流到脑子里,那真是神仙都难救啦!」 「啊?」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的不敢置信,又满怀着无限的欣喜。 「真的吗?」 「你不是哄骗咱呢吧?」 郝文杰见皇帝这样说,无奈地笑了笑道。 「陛下呀,微臣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是给微臣一万个胆子,微臣也不敢骗您呀!」 「您就放心吧,三皇孙定然会醒来的。」 「哦哦哦……」 老朱听郝文杰说得这般笃定,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点。 但他依然没心思上朝,没心思批阅奏折。甚至连早饭都没吃,完全地不想吃,只想守着可怜的大孙。 在老朱守着朱允熥的时候,整个京城已经是风声鹤唳了。 全城戒严,所有药店、医馆全部停业。 百姓全都被关在家中,不允许上街。 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说开国公家的马车,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上路,并且可以长驱直入北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听到常家二爷来了,赶忙就扔下大牢里的几十个人犯,颠颠的跑出来迎接。 朱允熥遇刺,常家可是仅次于皇家的苦主,就算是来打听一下案情,那也是合情合理的诉求。 常升并不愿意跟京城的官员走动,尤其不喜欢跟锦衣卫头目蒋瓛扯上关系。 但这次为了打探刺杀大外甥的消息,他不仅破例地利用了一次国公特权,还给蒋瓛带来一封银子。 「蒋大人,这里是一封银子,还望您能收下。」 蒋瓛赶忙将银子往常升那边推了一下,随即招呼手下奉茶。 「奉茶!」 「奉好茶!」 「蒋大人不用忙了,我问一句话就走。」 「我只问一句,刺杀三皇孙的凶手到底是谁!」 蒋瓛闻言一脸为难的道。 「实不相瞒,现在只查出为首之人姓吕,上元县人,名叫吕言。」 常升闻言脸色蓦地一沉,指了指皇宫的方向问道。 「可是跟宫里那位有关系?」 「回常大人,这话真不好说,但卑职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们确实在一个族谱上。」 常升听到这话沉重的点点头,朝着蒋瓛拱手一礼道。 「我明白了!」 「多谢蒋大人解惑!」 常升撂下这话就往外走,蒋瓛则拎着一封银子就追了上去。 只是他看到常升脸色阴沉,一点搭讪的意思都没有,也就没敢说不收银子的话,只能讪讪地目送常升上了马车。 待到常升的马车走远,徐六子跟蒋瓛打趣道。 「常家二爷可是出了名的老抠,蒋大人能收到他的银子,那说出去都能当牛吹了,哇嘎嘎!」 蒋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 「这钱拿着可烫手得很!」 「晚上找时间,替我给常家送回去!」 蒋瓛说完这话,看着常家马车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徐六子闻言再次冷嘲热讽一番。 「指挥使大人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常家二爷怂得很,就是他亲舅舅凉国公都看不上 他,嫌他太胆小怕事,一点都不像常家人。」 蒋瓛听徐六子这样一说,在结合锦衣卫这些年收到的密报,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许多。 「你说得对!」 「常家二爷为人稳重,万万不会意气用事的!」 两人说到这儿,就继续回到牢房里审问犯人去了。 徐六子本来已经快脱离锦衣卫,成为朱允熥个人的家臣了。 只因为在用刑方面,这人有独到的经验,所以才被蒋瓛给重新召唤回来。 两人重新回到大牢,大牢里再次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常升回到家里,就命令下人烧水。 至于他自己,则是去了家里的祠堂,将供奉的铠甲和虎头湛金枪都拿了下来,仔细地擦拭一遍。 常升忙完这些,又去库房取出一张弓,一壶箭,两柄腰刀。 常升的老婆汤氏听到夫君突然要洗澡,赶忙过来问询一声。 「老爷,今天这是咋了,不年不节的咋还想起洗澡了?」 汤氏话音刚落,看到满桌子的武器、铠甲,脸色不由一变。 「这……这是……」 「老爷,难道您要出征?」 常升朝着老婆微微一笑道。 「是!」 「但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咱们常家!」 常升擦拭完腰刀,调好弓弦,就趴在桌子上写了一份奏折。 汤氏在边上帮着磨墨,只看了一半就哭成了泪人。 因为这哪里是什么奏折,这分明就是遗书,写给皇帝陛下的遗书。 「夫君,难道非要如此吗?」 常升看了看哭泣的汤氏,对着汤氏说了声抱歉。 「对不起!」 「咱大外甥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我这个当舅舅的要是再不为他出头,等将来到了地下,咱有啥脸面去见大姐和姐夫!」 「只是苦了你,今后要独自带着几个孩子了……」 「夫君!」 「呜呜呜……」 汤氏很想劝说几句,可有些话她真的说不出口。 吕氏竟然敢指使族人刺杀朱允熥,这已经是把他们常家往死里踩了! 皇帝陛下有三四个皇孙,可他们常家可就这么一个亲外甥啊! 一旦朱允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常家的未来也就断送了! 「夫君……妾身会替你抚养好几个孩子,将他们抚养成人的,呜呜呜……」 常升听到这话欣慰地搂着妻子,撩起妻子的头发笑了笑。 「谢谢!」 「来生我常升给你做牛做马……」 「滚!」 「你这辈子的债还没还完呢!」 汤氏说完这话,气恼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身为常家的媳妇,她不能阻止丈夫去做这件事。但身为一个女人,几个孩子的母亲,她又如何能忍心看着丈夫去送死…… 汤氏跑到外边,趴在树上嚎啕大哭。不过哭了一会儿,她就擦干了眼泪,一脸坚定地去为夫君准备热水去了。 这可能是夫君最后一次洗澡了,一定要让夫君干干净净的走! 不多时,热水准备完毕,常升在妻子汤氏的伺候下,将全身洗刷了一遍。 汤氏为夫君换上一套崭新的里衣,又帮他穿上麒麟服,披挂上铠甲,佩戴上腰刀和箭袋。 常升穿着沉重的铠甲,搂了搂妻子汤氏,又抱了抱女儿,这才背上弓箭,抄起虎头湛金枪,头也不回地出了开王府。 常升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三弟常森骑着马从衙门回来。 常森不过是京营里的一个小官,每月领几两银子的禄米混日子罢了。 虽说几次跟常升抱怨,想让常升帮他求个好差事,但常升一直没帮他办这件事。 因此,两兄弟闹得有点僵。 常森觉得自己是庶子,二哥常升不待见他,故意不帮衬他。 同时他也看不起常升,觉得常升太怂了,一点都担当不起开国公的荣耀,只会躲在家里吃青菜豆腐。 常升知道这一切,只是懒得解释。 然而,今天看到三弟回来,他却主动将其给叫住。 「三弟!」 「二哥?」 常森看到二哥全副武装,连父亲的铠甲都披挂上了,也是感到一阵震惊。 「二哥,你这是要干嘛去,难道皇爷终于想起咱们常家,打算让咱们常家领兵打仗了吗?」 「二哥你能不能跟皇爷求求情,把我也带上吧,我也要上战场上搏个功名!」 常升听着三弟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 「三弟,以后二哥不在的时候,家里就全托付给你了!」 常森听到这话脸色就是一阵郁闷。 「凭啥啊!」 「我也想出去打仗!」 「听话!」 「以后咱们常家就全指望你了!」 常升抱着常森,对着常森的后背锤了几下,随即从其手上抢过缰绳,跨上战马就向着吕府而去。 常森看着二哥威风凛凛的样子,眼里写满了羡慕嫉妒。 「哼哼!」 「终有一日,我也会这般威风!」 常森恨恨地回到开平王府,跟自家婆姨说了刚刚在门口的场景,引得常森的媳妇也是一阵抱怨。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咋就嫁给了你这么个废物,每月守着那么几两饷银过日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常森闻言回怼道。 「那我给你一纸休书,你去找有本事的人过去吧!」 「你个死没良心的,人家在娘家受了气,找你抱怨几句你就受不了啦?」 「你现在休了我,我就敢死给你看,呜呜呜……」 常森见婆娘又开启了蛮不讲理模式,只能郁闷地躲出去喝闷酒。 然而,就在他喝了三分醉意之时,他羡慕嫉妒的二哥也到了吕家门口。 吕家的家丁看到常升,顿时没好气地谩骂道。 两家本就是竞争关系,而且是太子爷的前任小舅子和现任小舅子的区别。 虽然常升从没拿他们当做威胁,但吕家一直贱兮兮地挑衅。 当主子的吕禄敢跟常升争路,当狗的仆人就敢朝常升呲牙。 「哪来的野狗,竟然敢来我们吕家撒野?」 常升听到吕家下人的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将手里的虎头湛金枪朝着那人的脑袋一捅,手劲再那么一错,那人的脑袋就当场爆开。 吕府门口的下人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被吓傻了。可还没等他们喊出来,就听到常升阴仄仄地开口了。 「吕禄在哪儿!」 其中一个下人反应过来,当场朝着里边大喊一声。 「杀人啦!」 「常家……」 那个下人刚喊到这儿,一杆银光闪闪的长枪,就从他的后脑勺刺入,又从嘴巴刺出。 「吕禄在哪儿!」 吕家门口只有四个守门的小厮,被常升眨眼间杀了两人,剩下的两人直 接吓得尿了裤子。 「在里边……」 「带路!」 「啊?」 「噗呲……」 常升再次杀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彻底疯了,如同没头苍蝇似的往里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杀人啦!」 「常升杀人啦!」 「常……」 常升扔出虎头湛金枪,将那人射了个对穿后,上前几步捡起长枪向着吕家府邸内部走去。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队家丁护院手持钢刀、棍棒等武器拦住去路。 「常升,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跑我吕家来撒野!」 「所有人一齐上,将这家伙剁成肉泥!」 「诺!」 面对几十个家丁护院,常升只是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 「一群土鸡瓦狗尔!」 常升舞动起虎头湛金枪,一个横扫就扫倒七八个人,随着枪头闪电般地探出,又有几个人当场毙命。 剩下的人见常升竟如此神勇,一个个直接吓破了胆,赶忙撒丫子四散奔逃。 常升抽出两柄钢刀,朝着最近的两人扔过去,钢刀顺势砍在两人的后背,并将两人重重地砍翻在地。 随后常升又拿下背着的硬弓,嗖嗖几箭将跑到远处之人尽数射死,这才走上前去捡起钢刀,收回几只左近的箭支。 这时一队丫环跑过来,看到花厅内一片人间地狱的场景,当场吓得尖叫起来。 常升无视了大多数人,只是随手拽着一个丫鬟问道。 「吕禄在哪儿!」 「在那边……」 常升随手将丫鬟扔掉,朝着丫鬟所指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吕禄听到外边的动静,赶忙穿着睡衣从小妾身上爬起来,刚走到门口想找人问问,就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正向着自己走来。 「你是何人,敢到我吕家撒野?」 「开国公常升!」 「常升?」 「你是那个常二怂?」 「是!」 常升说完这个字,掂起虎头湛金枪就朝着吕禄扔了过去,一下子将其钉在柱子上。 吕禄吃惊地看着胸口插着的长枪,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不信常升敢杀人,更不信常升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你吕家的报应到了!」 第三百零二章 咱要什么证据,咱只要怀疑就够了!(月票) 「报应?」 吕禄嘴里喃喃自语,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吕家能有什么报应。 虽然他平时张扬了些,对待常家不那么恭敬些,但也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吧? 「什么报应……」 常升见吕禄还不死心,直接从他的身体里将虎头湛金枪抽了出来。 随着长枪离体,一篷鲜血从吕禄的胸膛蹿出,吕禄的眼睛也渐渐暗淡下去,直至没有任何光彩。 吕禄虽死,但常升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常升踩着吕禄的鲜血,见人杀人,见鬼杀鬼,从里到外将吕家一百多口全都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很血腥,也很没有人性。 但很爽! 最起码,常升杀的非常爽,杀完之后更是在吕家的庭院里放声大啸,如同狼嚎一般的呼啸。 在啸声过后,常升的理智也渐渐回到身体。 常升踩着满院鲜血走出吕府,攀着那匹老马就去了应天府,并敲响了应天府府衙门前的惊堂鼓。 他在来之前就没想活! 常家和吕家之仇,已经是不共戴天。 他只恨自己不能杀进皇宫,不能宰了那个毒妇! 因为一旦冲击皇宫,不论任何缘由都等同造反。 他可以屠人满门,但却不能让常家背负造反的名声! 应天府尹宋翊听到惊堂鼓,气得在大堂上跳脚骂娘。 「哪个刁民这么大胆子!」 「现在陛下正满京城地搜查刺客,竟然有人敢来敲本官的惊堂鼓?」 「来人!」 「不论此人有理没理,先给本官打上三十杀威棒再说!」 班头听到这话,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大……大人……」 「打不得!」 「来人……来人可是国……国公……」 「国公?」 宋翊听到国公报案,心里也是一惊。 一般来说,武将勋贵是不会来应天府报案的。 不论家里出了多大的事,他们都习惯自己解决。如果他们都解决不了,那么报官也基本上没啥用。 毕竟,哪个勋贵家里还没个丹书铁券? 如果出的事情连丹书铁券都罩不住,那定然是牵扯了大案、要案,根本就不是小小的应天府能办的。 因此,宋翊在听闻有国公敲响惊堂鼓,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可能,一定是手下搞错了。 「你确定?」 「回禀大人,卑职确定……」 「来人不是……别别人,是开……开国公……」 「开国公?」 「开国公浑身是血……」 「血!」 宋翊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赶忙命人快请。同时自己也从桌子后边绕出来,整了整衣冠,向着大门口迎了上去。 宋翊刚走了一半,就看到常升浑身是血地走了过来,把他给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开国公?」 常升朝着宋翊点点头,随即单膝跪地。 「开平王之子,开国公常升犯了屠人满门之罪,特来向府尹大人投案!」 「啊?」 宋翊听到这话吓得连退好几步,直至被台阶绊倒,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杀人啦?」 「是!」 「杀人满门!」 「谁家?」 「吕家!」 宋翊见常升这样说,只觉得脑瓜子都炸开了。 他只是个小小的应天府府尹啊,咋能扛得住这么大的案子! 宋翊真恨不得命人将常升乱棍打出去,这等大案要案,你特娘的应该去皇宫门口投案自首,跑这儿祸害***嘛,呜呜呜…… 「来人!」 「火速前往吕家查探!」 「诺!」 宋翊在派人出去查探后,就跌坐在台阶上,傻傻地看着常升发呆。 他蒙了…… 如果是寻常杀人案件,他定然是知晓如何处置。 然而,这次杀人的乃是太子前小舅子,被杀的则是太子后小舅子。 这案子咋看都该由皇帝陛下来审啊! 「开国公,本官跟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要来害本官呀,呜呜呜……」 常升见宋翊这般说,脸上顿时露出不好意思之色,尴尬地挠挠头道。 「要不我换个地方自首?」 「唉!」 宋翊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两旁吓傻了的一群书吏说道。 「来人,请开国公上座!」 「然后准备笔墨纸砚,给开国公录口供!」 「诺!」 宋翊可不敢将常升当成一般犯人那般对待,哪怕是审问常升,也给足了开国公府的面子。 这个面子不是看开平王,而是看在三皇孙的份上。 老皇帝钟爱三皇孙,立三皇孙为嗣君是迟早的事情。 常升这次犯了大案,肯定是难逃一死了。但自己若是敢怠慢常升,传到三皇孙耳朵里,也定然没自己好果子吃。 宋翊这边刚给常升录完口供,前去吕家查探的差役就面色惨白地赶了回来。 「大人……太惨了……呕……」 「有多惨?」 「吕禄死在正屋门口,胸前碗大的血窟窿……」 「吕禄的两个儿子,全都被弓箭钉死在柱子上……」 「还有吕禄的妻子,几个兄弟……呕……」 宋翊听着手下人的禀报,只感觉肚子里也是一阵翻腾,强忍着没呕吐出来。 「开国公!」 「你所犯之罪,实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本官不敢擅专,只能上书请陛下定夺!」 「不过现在还请您屈居于应天府牢房,不知您可有异议?」 「没有!」 宋翊见常升没有丝毫反抗的样子,当即命人带他去牢房。 牢头颤颤巍巍地走在前边,不知道的还以为牢头是囚犯,常升是押解的牢头呢。 牢头打开地牢的大门就躲到一边了。 「开国公……」 常升没有丝毫犹豫地走进牢房,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对着牢房内的栏杆发呆。 他从来就没想过逃跑。 因为他不能跑,他若是跑了,他常家的名声就毁了! 不过杀人真的好爽,只可惜不是在战场上杀人…… 老朱在接到应天府府尹宋翊的奏章之前,就已经从锦衣卫那里得知了常升灭了吕家满门之事。 但老朱只是骂了常升一句糊涂,就将此事扔到一边了。 因为对于他来说,眼下只有一件事最为重要,那就是躺在床上的大孙。 「咱的好大孙呀,你可快点醒吧。你要是再不醒,你常家的傻舅舅就要没命喽!」 老朱说完这话,突然发现大孙的眼皮跳了跳。 「咦?」 「有用!」 「你知道不,你二舅那个傻蛋,跑人家吕府灭了人家满门?」 「这可是 十恶不赦的重罪,你要是再不醒,咱可就杀你二舅喽?」 「杀?」 「杀杀杀!」 「扒皮抽筋?」 「吊在城门上滋滋……滋滋?」 「放血?」 「滋滋!」 「杀杀杀!」 「滋滋滋!」 老朱试探了一会儿,发现自家大孙对「杀」字和「滋」字非常敏感,每当听到这俩字,眼皮都会剧烈地跳动一下。 于是乎,老朱一会儿滋滋滋,一会儿杀杀杀,听得门外伺候的太监们胆战心惊,一个个脑门上都见汗了。 幸亏三皇孙只是喜欢听「滋滋」声,要是喜欢听杀人时发出的声音,以咱们皇爷的脾气,保不齐真宰几个给三皇孙助个兴。 老朱又对着大孙「滋滋」了一会儿,突然见到大孙的眼皮抖动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老朱见到大孙醒来,登时喜极而泣,捧着大孙的小脸就是一阵亲。 「咱滴个乖孙,你可急死咱喽,呜呜呜……」 「皇爷爷……」 「你好生躺着,不要乱动!」 「郝文杰,赶紧给咱滚进来!」 郝文杰在老朱「滋滋」乱叫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老朱身后了。现在听到老朱叫自己,赶忙答应一声。 「陛下,微臣在呢!」 「你快看!」 「咱大孙醒了,哈哈哈!」 「是啊!」 「微臣早就说过,三皇孙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苏醒过来!」 事实上,郝文杰也是捏了把汗。 对于朱允熥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若不这样说,天知道老皇帝会急成啥样,他也只能给老朱开一颗安心丸了。 「三皇孙醒了就好办了!」 「微臣在给三皇孙开几副调理内服的汤药,三皇孙服下去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 老朱听到这儿赶忙补了一句。 「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 「陛下放心!」 「三皇孙身体康健得很,断然不会留下后遗症!」 郝文杰说完这话,就去外边开药方了。朱允熥见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老朱,不由瘪瘪嘴,对老朱说了实话。 「皇爷爷,这一定是报应!」 「孙儿刚挖了几铲子土,就被天上降下雷霆给劈了,呜呜呜……」 「挖土?」 「你挖了哪儿的土?」 「父王坟头的土……」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扬起手就想给这逆孙几巴掌,可一想到这逆孙好不容易醒过来,生怕自己再把他给打晕过去。 「呼呼……」 「咱不生气……」 「咱……咱真恨不得打死你!」 「你没事跑到钟山上,挖你父王的坟干嘛?」 朱允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床上给老朱磕了个头道。 「皇爷爷息怒,孙儿是想去父王的墓里,割下父王和母妃的一绺头发,拿回来做实验,检测下里边是不是含有铅汞等毒素……」 老朱虽然不知道铅汞为什么会在头发里,但听到「毒素」两字,他还是听明白了。 敢情这孙子压根就没信自己的话,还固执地以为他母妃是被人害死的呢? 「逆孙!」 「你到底要让咱咋说才信呀!」 「你母妃的死跟吕氏无关,咱当年就已经追查过了。」 「而且,此事涉及你三叔……」 「你三叔是啥人,你心里有数吧?」 「你三叔其实也是受女干人所害,这才将有毒的胭脂水粉进献给你父王,这才害了你母妃……」 老朱能说出这段密辛,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如果不是为了打消大孙心中的疑虑,这段往事他都打算带到棺材里。 毕竟,他最放心不下的就两样。 一个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一个是朱家的子子孙孙。 朱棡进献给太子府的胭脂水粉里有毒,这事一旦在大孙的心里留了痕迹,将来难免影响这对叔侄的感情。 朱棡可是老朱留给朱允熥的托孤之臣,岂能让这对叔侄俩心里生出隔阂? 「皇爷爷,孙儿知道三叔,三叔绝对不会害父王,更不会害母妃。」 「三叔也一定是被人骗了,这才将有毒的胭脂进献上来。」 「孙儿是因为别的事怀疑!」 老朱听到这话,眉头顿时凝成了一个「川」字。 「还有别的事?」 「皇爷爷,孙儿有几个问题,您若能回答孙儿,孙儿今后绝口不提此事!」 老朱闻言一屁股坐在床上,捏了捏大孙的小脸蛋,阴仄仄地道。 「好!」 「咱今天就给你个机会!」 「过了今天,你要是还敢胡思乱想,咱就天天打你屁股!」 朱允熥压根就不在乎老朱的威胁,权当是老头给自己鼓励了。 「那孙儿就问啦?」 「问!」 「敢问皇爷爷,为何我母妃当太子妃的时候,吕氏能怀孕生子,宫里很多侍妾也都有怀孕的经历。而当我母妃故去,吕氏被扶正后,能生下男孩的就只有吕氏一人?」 「是我父王不够努力,还是我父王专宠吕氏?」 「这……」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泛起嘀咕,朱标虽不是很好色,但也绝对谈不上清心寡欲。加上自己有事没事往太子府塞女人,太子府的子嗣不应该如此单薄啊。 为啥常氏当太子妃的时候,吕氏能怀孕生子,其他妃子也能雨露均沾。可唯独素有贤明的吕氏当了太子妃,太子府里就没了动静呢? 「皇爷爷,孙儿听人说。妇人产子往往是第一胎最为凶险,之后产子则顺产为多,很少有难产之事发生。」 「为何我母妃生大哥之时都能顺产,生我的时候会发生难产?」 「这……」 老朱也听人说过这种事,他当年也有点怀疑,但太医们都说正常,没有中毒的症状,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三点,为何太子府所有女人都用了三叔进献的胭脂,唯独吕氏没用呢?」 「是不是她事先知道里边有毒?」 「还有孙儿曾经枕过的瓷枕,为何太子府里其他皇孙就没枕过,只有孙儿一个人枕了那么多年?」 「还有之前孙儿缺钱,将瓷枕送去当铺典当,为何又被人给掉包了?」 「寻常调包都是以贱易贵,孙儿这个可是捡了大便宜,用一只皇爷爷仿制的瓷枕,换了宋朝的一个古董呢。」 「孙儿还听虎叔提过一嘴,说那家当铺跟吕家有关系……」 老朱越听脸色越难看,但依然没到他的阈值。 正如常升猜测的那样,朱允熥是老朱的亲孙子,朱允炆和朱允熞也是他的亲孙子。 在老朱看来,这三个孙子都是一样的,他只是偏爱朱允熥多一点,但不代表他不爱另两个。 因此,老朱哪怕心里有点怀疑,但依然不愿意深想,就是不想让另外两个皇孙也成了没娘的 孩子。 「大孙,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证明……」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说,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皇爷爷,孙儿最后说一句,您若是还不信,孙儿只能挖了父王的坟,开棺验尸了!」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把大孙按倒在床上,扒开他的裤子就要打。可他巴掌还没落下去呢,就被大孙接下来的话给镇住了。 「皇爷爷,父王、母妃、大哥三个人死前的症状类似!」 「应该都是受了铅汞之毒!」 「什么?」 老朱听到这话陡然一惊,赶忙将大孙给拎起来。 「你给咱说清楚!」 「皇爷爷,孙儿这里有从太医院誊抄的医案!」 「您看过就知道啦!」 朱允熥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恭恭敬敬地递给老朱。老朱一把抢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越看脸色越难看。 朱允熥在纸上已经将同义词、近义词等全都用红笔标注出来,等于是三个版本的对照版。 三个医案单独看哪个,都不会让人起疑心。可三个医案放在一起看,再将相似的地方画出来,那就触目惊心了。 哪怕老朱不懂医术,可是看到如此相似的三份医案,老朱依然气愤得身体发抖。 「郝文杰!」 「你给咱滚进来!」 郝文杰闻言赶忙跑进来,一看到老朱手里捧着那份合订版的医案,他心里就是一沉。 三皇孙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就不能等他将来当了皇帝之后再彻查此事吗? 「陛下恕罪!」 「你知道此事?」 「回禀陛下,微臣不知此事。而且,医案只是相似,不足以作为证据……」 老朱闻言阴仄仄地说道。 「咱只问你一句,通过医案分析,咱皇儿是不是有可能死于中毒?」 郝文杰听到这话真是纠结得要死,因为从医者的角度来说,这种情况真的不能确定。 「回禀陛下,此事确有一定的可能,但并不绝对。」 「因为濒死之人症状本就大差不差,不能作为证据……」 「呵呵!」 「咱要什么证据?」 「咱只要怀疑就够了!」 老朱怒极反笑,抬起脚重重地踹了过去,一脚就将郝文杰踹了个跟头。 「滚!」 「把二虎给咱叫进来!」 「诺!」 郝文杰赶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将二虎给唤了进来。 二虎一进里屋,看到老朱面沉如水地呵呵笑着,心里就是一沉。 皇爷这是动了真怒啊! 「皇爷?」 「给咱查一下太子妃吕氏,看看她是否跟咱皇儿之死有关联!」 二虎听到这话,整个虎都是精神一震。 皇爷终于要替少主除了这毒妇吗? 「卑职领命!」 「只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卑职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还望皇爷示下!」 老朱闻言呵呵冷笑了两声道。 「你看着办即可!」 「必要时……」 老朱说到这儿,脸上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可用刑!」 第三百零三章 你个浪蹄子,竟然敢干涉朝政 常升杀人的事情没过一个时辰,就已经传得京城人尽皆知。 不信者有之,气愤者有之,恐惧者更有之。 武将勋贵们集体不信,因为在他们看来,开平王一脉传到常升手里就算断了。 常茂做事鲁莽,但好歹敢打敢杀,没有堕了其父亲的威名。 至于常升嘛…… 说句难听点的话,他亲舅舅蓝玉都看不起他,还指望谁能看得起他? 用一些武将勋贵的话说,那就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白白顶了个国公的爵位。 然而,当这些人「碰巧」路过吕家,又一不小心走进吕家老宅,看到里边惨绝人寰的一幕后齐刷刷地闭嘴。 当他们再提起常升的时候,统一变换了口径,为常升叫屈鸣不平。 唉! 常升多老实个人啊,他吕家能把常升这种老实人逼成这样,这吕家得多过分? 他们一边帮常升制造舆论,一边发动各种关系捞人。 蓝玉虽然没在京城,但京城凉国公府的如夫人第一时间就赶去开平王府,好生安慰了一番常升夫人汤氏,并且替孙子,跟汤氏的女儿定亲。 常茂的遗孀冯氏,则连夜回到家中,哀求父亲宋国公冯胜替常升求情。 冯胜看着自家这个傻闺女,连丈夫都死了,还替夫家忙里忙外,心里也是一阵不忍。 但常升干的这事太大了,他冯胜的面子不够吧? 再者说,就算求情也轮不到自己呀,信国公汤和不是还在京城吗,让他去给自家女婿求情啊! 汤和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是气得一阵无语。 一边大骂常升是个蠢货,一边大骂吕家不是个东西。 只是一想到要给常升求情,老帅汤和就犯了难。 此等灭人满门之事,自大国朝建立以来,除了自家兄弟朱重八干过,好像别人还没干过呢? 自家这个女婿牛逼啊,竟然敢直接灭人满门…… 朱屠户想杀人,还得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呢。常升那孩子脑子是咋长得,咋随便听人说几句话,脑子一热就把人满门给杀了? 武将勋贵这边,就算没能力上书给常升求情,也尽可能地买通狱卒,给大牢里边的常升送吃的。 更有直接托情托到二虎头上,想让二虎帮着捞人。 二虎看着托情的人,心里一阵感叹,这帮人可真看得起自己。 自己不过是皇爷的一条狗,皇爷说咬谁咱就咬谁,咱啥时候能自己做主了? 不过,二虎还是隐晦地跟老朱提了一嘴。 只是老朱当时全部身心都放在大孙身上,压根就没心情理会此事。 相较于武将勋贵这边为了营救常升而东奔西走,文臣那边也不消停。 每一个文官听闻此事,都无不义愤填膺。 常升敢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那别的武将勋贵呢? 一旦谁都可以随便杀人,那大明还有秩序可言,制度可言吗? 因此,文官这边几乎都不用组织,所有能上书的全都痛斥常升的这种恶劣行径,恨不得将其满门抄斩。 他们也知道这不可能,先不说常升跟皇家的关系,单说他家的丹书铁券,也断然不会因为此事就被满门抄斩。 但不管怎么说,常升都必须死! 此举并不是为了吕家报仇,也不是为吕家主持公道。 文官们之所以有这般想法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吕家」。 有个动不动就灭人满门的皇帝,已经让所有人恐惧不已了。 现在要是随便拎出来一个武将勋贵,都有灭人满门的权利,那大明的官还怎么当? 此举不为吕家报仇,只是为了保护自身,避免遭受同样的惨事! 相较于武将的气愤,文官的恐惧,更多的人则是不信。 最不相信这一切的人就是常家老三常森。 常森听到二哥杀了吕家满门,整个人都呆呆傻傻地愣住,嘴里不住地呢喃着。 「不可能!」 「二哥那么胆小的人,咋能干出这等大事!」 「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欺负自家二哥!」 常森当即骑马跑去吕家老宅,但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地方已经被应天府给封了起来。 常森表明自己的身份,以为对方能通融一下,哪承想一个书吏模样的人,直接一句话将其怼得哑口无言。 「你兄长已经杀了吕氏一族全家,你这个当弟弟,难道还想再杀一遍吗?」「我……」 「既然你想看,那你就进去看看吧!」 「事先声明,不许你动里边的任何东西!」 常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走进吕家,看到满院横七竖八的尸体,脑子翁的一声就炸开了。 但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家那个整天吃白菜豆腐都能吃得乐呵呵的二哥,能干出此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虽说他们常家一直看不起吕家,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两家并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自家二哥是脑子犯浑,还是被女干人所骗,竟干出此等事情? 不过常森倒是有一点想通了,那就是在大门口二哥所说的话。 原来二哥当时就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用自己一条命换吕氏全家了…… 「二哥,你为啥要这么傻!」 一旁的书吏,听到常家三爷前边的话,还以为常家总算有个有良心的人。 然而,当他听到常森后一句话,恨不得甩这家伙一个嘴巴子。 「你就算想杀人,也可以跟弟弟说,让弟弟替你做了这事呀!」 「你是咱们常家的顶梁柱,你咋能把自己搭进去,呜呜呜……」 书吏听到常家老三的话,气哼哼地命人将其哄了出去。 这常家太嚣张了,当着人家吕氏一门一百多口的尸体说这话,就不怕晚上被恶鬼索命! 常森被人推推搡搡地推了出去,他在打听到二哥的去处后,直接奔着应天府大牢而去。 应天府府尹宋翊,本不想让常森探望的,但一想到这货也算是未来皇太孙的舅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花钱买通了狱卒。 常森来到大牢之时,发现大哥靠着墙坐在草堆上,正对着栏杆发呆。 「二哥……」 「二哥!」 常森连着呼唤好几声,才将常升给唤醒。 常升看到常森,只问了一个问题。 「三皇孙醒了没?」 常家已经被边缘化多年,常森更是常家一个不知名的庶子,娶得媳妇都是小官家的女儿,哪里能知道宫里的密辛。 因此,常森看到大哥满怀期待的询问,只能满脸无奈地摇头。 「不知道……」 「唉!」 「那你回吧,我已经写好奏表,乞求陛下将爵位传给你……」 常森听到这话,扑通一声跪在常升面前,一边哭,一边爬向常升,抓着常升的胳膊就摇晃起来。 「二哥!」 「你要是有委屈就跟弟弟说呀,弟弟是个没用的人,让弟弟去跟吕家赌命!」 「你何苦要把 自己搭进去?」 「你若死了,你让二嫂和那三个孩子咋办呀,呜呜呜……」 常升扳着常森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记住!」 「常家没有无用之人!」 「你是常家人,你就有资格继承父亲的爵位,有义务照顾好你两个寡嫂!」 常森痛苦地摇着头道。 「我不……」 「我这就回去上书,请求皇帝陛下,让我一命抵一命!」 「咱们常家离不开你,二嫂更离不开你……」 常升看着冒傻气的弟弟,脸上写满了无奈之色。 这傻孩子以为过家家呢,还一命抵一命? 要真是一命抵一命,把他们常家全抵了也不够啊…… 「傻弟弟,你也有媳妇,也有孩子。」 「你替我去死,你的孩子不就也没了爹爹啦?」 「别想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回吧。」 「二哥这次赚大发了,一人换了吕家满门,哈哈哈……」 「二哥!」 常森还想再劝几句,却不料常升突然翻脸,反手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滚!」 「以后挺起胸膛做人,给咱们常家活出个人样来!」 「你再敢哭天抹泪,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弟!」 「二哥,呜呜呜……」 「走吧……」 常森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拿袖子抹了把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牢房。 常森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写奏折,写完奏折就揣着奏折去了洪武门。 在常森跪在宫外请求觐见之时,老朱正满脸郁闷地看着厚厚的一摞奏疏。 这些奏疏都只写了一件事,那就是请求严惩常升。 事实上,老朱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不管怎么化,常升都必死。 因为常升的行为,不仅仅是触犯大明律那般简单,已经触及到所有官员的底线。 哪有动不动就灭人满门的? 要是谁都这么玩,大明的官员还怎么活? 然而,他一看到边上跪着的大孙,他就狠不下这个心。 大孙已经跟他斗了一晚上了,不吃不喝,连郝文杰开的药都不喝。 「你个逆孙,你先起来把药喝了!」 「不喝!」 「皇爷爷要是不给孙儿二舅一条生路,孙儿就这么一直跪着!」 「你还有病呢!」 「那就病死好了!」 「你!」 老朱抄起一摞奏疏,朝着大孙就扔了过去。只是以往百发百中的飞奏折神技,这次却全都扔偏了,竟然一个都没打中。 朱允熥捡起一个奏疏翻了翻,只见是刑部一个官员的奏折,里边强调了大明律的重要性,常升此次事件的恶劣性之类,然后建议陛下严惩常升,严惩常家之类…… 老朱见到大孙眉头深锁,不由开口问道。 「这奏折看着不舒服吧?」 朱允熥闻言摇了摇头道。 「还行!」 「其实奏折上说得很对,但孙儿依然不舍得让二舅死。」 「唉!」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赶忙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洗白一下。 「你当咱想杀李善长,想让你四姑姑守寡哩?」 「皇帝不是一家一姓之皇帝,乃天下人之皇帝。」 「咱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呀……」 朱元璋说完这番话,本想着大孙能夸自己几句,就算不夸自己,也得说一声皇爷爷您太不容易了,理解他的一番苦衷吧? 然而,让老朱意外的是,那逆孙听了之后只说了两个字。 「算是吧……」 老朱听到这两个字当场就炸毛了,蹭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跳着脚指着逆孙骂道。 「啥叫算是吧?」 「你这意思是咱喜欢杀人,是咱想杀李善长,想杀你四姑父欧阳仑啦?」 朱允熥闻言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 「李善长那事不是您老小心眼么,觉得自己对李善长那么好,李善长竟然还敢背叛你,明知道有人要对你不利,都不知道提醒你一声……」 「还有我四姑父那事,不就是想表明您大公无私,对待皇亲国戚一视同仁,给其他武将勋贵点警告么?」 老朱听到逆孙毫不留情地揭他老底,气得抄起鞭子就要打。可他鞭子还没挥下去呢,就听到逆孙又说话了。 「您老别老拿根鞭子吓唬人!」 「有本事您老就打死我,让我跟父王作伴好啦!」 「孙儿都听说了,这次刺杀孙儿的还有二叔和四叔的人,皇爷爷都一点说法也没有,可见对孙儿的事一点都不关心!」 朱允熥说完这话,偷眼瞅了瞅皇爷爷,见皇爷爷已经快被自己气爆炸了,又赶忙补了一句。 「只有二舅心疼我,拼着不要命也要为我报仇。您老不说帮帮忙,竟然还想杀了他,您老的良心不会痛吗,呜呜呜……」 「咱打死你!」 老朱挥着鞭子,噼里啪啦打了一阵,但都打在了地上,权当是发泄了。 毕竟,这孙子再气人也是亲的,真打坏了他连后悔药都没地方吃。 「你个逆孙!」 「不是咱不想帮忙,是你二舅犯的事太大!」 「哪怕咱是皇帝,咱也不能罔顾国法,颠倒黑白!」 老朱痛斥逆孙几句,见逆孙依然梗着个脖子,一脸的不服气,就气哼哼地踹翻了逆孙的小桌子,然后跑去后宫发泄怒火去了。 他怕自己再待在乾清宫,会忍不住命人将这逆孙给吊起来打。 朱允熥见老朱走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口气喝了汤药,又颠颠地跑去偏殿饱餐一顿。 他有预感,他这次跟皇爷爷的较量要持续很长时间,不吃饱喝足了恐怕熬不过这老头! 朱允熥这边刚吃饭,就有狗腿子颠颠地跑去给老朱送信了,老朱得知大孙已经用膳,并且把药也喝了,苦笑着跟边上的郭慧妃抱怨。 「你瞅瞅这逆孙,被你们给惯成啥样子了!」 郭慧妃白了老朱一眼道。 「这跟妾身有啥关系,还不是您心疼孙子,不舍得责罚他?」 「不过允熥这孩子重情义也是好事,您想想他要是能坐视亲舅舅不管,将来咱大明的藩王犯了事,他是不是也能不管?」 「呃呃……」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怔住,然后眉头紧紧地锁死。 郭慧妃见皇爷开始权衡利弊,就不再说话了,就连呼吸都尽量控制住,不让自己喘气的声音打扰到皇爷。 郭慧妃太了解老朱了,知道老朱心里最大的挂念是啥。 常升之事很难办,但对于皇爷来说,他这辈子生的二十几个儿子,才是他最大的牵挂。 若是朱允熥连自己二舅都不救,那他这个当爷爷的就得琢磨琢磨,将来他自己的那些个儿子犯了国法,他那宝贝大孙子能不能法外开恩。 老 朱过了好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 「常升这个糊涂蛋!」 「咱是真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但你说得对,咱大孙重情重义是好事,咱这个当爷爷的可不能寒了这孩子的心!」 郭慧妃适时地拍了个马屁道。 「皇爷圣明!」 老朱闻言气哼哼地道。 「咱圣明个屁?」 「咱要是圣明,就不至于被你和那逆孙摆弄得左右为难了!」 郭慧妃闻言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赶忙朝着老朱敛衽一礼,给老朱赔不是。 「臣妾知罪,任凭皇爷责罚!」 老朱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话当场拦腰抱起郭慧,将其重重地扔到床上。 「咱是得好好责罚你了!」 「你个浪蹄子,竟然敢干涉朝政,看咱今晚怎么收拾你!」 「啊……」 「皇爷饶命呀!」 (此处省略十万字) 一个时辰后,老朱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郭慧却神采奕奕地搂着老朱,撒娇地让老朱给个准话。 「皇爷,臣妾罚也罚了,您这回该说打算如何处置常家老二了吧?」 老朱闻言气哼哼地道。 「你个浪蹄子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你那是受罚吗?」 「你那是受赏!」 「那臣妾谢皇爷赏,嘻嘻嘻……」 「要不,皇爷您再赏臣妾一次?」 老朱一听这话秒怂,赶忙岔开话题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另外,那逆孙太气人了,咱得让他担心几天,免得他以为咱的恩典给得太容易,不把咱这个皇帝当回事!」 这次郭慧妃没有替朱允熥说话,小心眼的郭慧妃表示,呲我一脸墨水的事,我还没要个说法呢! 「嗯!」 「小熥熥确实太任性了!」 「等他伤好了,皇爷得务必得狠狠教训他一顿!」 第三百零四章 孤不要证据,孤只要怀疑就够了!(月票) 太子府。太子妃吕氏在跟韩玉裳分开后,回到太子府里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毒药,一直贴身放在袖子里。 当她听到朱允熥被孝陵卫送回宫,整个人都陷入了焦躁和不安之中。这样一来,太子府内的太监宫女可遭殃了。 稍微有一点点差错,就会被吕氏喝令责罚。因此,当二虎领着一群人来到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府那叫一个热闹。 有几个跪在墙根自己打耳光的,还有几个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二虎见到此等情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 “瞅见没,太子妃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锦衣卫的一干校尉,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就各就各位,将整个太子府的出入口给包围。 二虎见众人控制了太子府,这才领着几个人去太子妃寝宫,请高贵的太子妃出门。 太子妃吕氏,早就在屋里听到外边的动静了,毒药也被她拔掉盖子,紧紧地攥在手上。 只是死这种事情,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虽说她知道落在锦衣卫手里,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但让她喝下毒药,她依然心有不甘,对未来抱有一丝丝的幻想。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喝下毒药之时,门被人一脚踹开。 二虎踹开房门,看到吕氏手里攥着一只瓷瓶,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吕氏见状也不再犹豫,仰起脖子就将毒药灌了进去,然后她就扔了瓷瓶,桀桀怪笑着看向二虎。 “二虎,你个狗东西,本宫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碰我一下,哈哈哈!” “现在我就要死了,我看你拿什么向皇帝交差,拿什么向天下人交代!” “太子殿下尸骨未寒,你们就逼死太子妃,逼死我吕氏一族全家,我要让你们遗臭万年!”二虎很想上前捏住吕氏的脖子,让她将喝进去的毒药吐出来。 但他不能那么做,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然而,在听吕氏说了几句话后,二虎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这药好像不是很毒?吕氏也意识到不好,自己怎么还没毒发身亡?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朱允熞蹦蹦跳跳跑进来,看到地上摔碎的瓷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母妃息怒,孩儿也是不小心弄洒里边的东西的……”吕氏听到这话,气得上前一步就抓起小儿子,脸色苍白地质问他。 “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蜜水……” “呃……”吕氏闻言扬起手就给了朱允熞一巴掌,她还想再打几巴掌,却被二虎一把给拽住了。 “太子妃请息怒,皇爷有事请您入宫一趟!” “别骗本宫了,你当本宫不知道要去哪儿吗?” “你们是要杀本宫,要把本宫带到北镇抚司严刑拷打!”二虎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这样说的话,太子妃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了?”吕氏这时也反应过来,挣脱了二虎的束缚,整了整衣服道。 “你休想套本宫的话,本宫什么都没做!”朱允熞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本能地哇哇大哭起来。 他对于生死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父王是死了,已经半年多没见过父王了。 因此,他不想失去母妃,不想见不到母妃。 “二虎叔叔,求你放过我母妃吧,我以后再也不逃学了,哇呜呜……”二虎听到朱允熞的哭诉,心中也是一阵不忍。 太子殿下可是拿他当兄弟看,如果不是奉了皇命,他就算知道吕氏做了什么恶事,也会看在太子的情分上替她遮掩几分。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维护太子的身后名。然而,吕氏这次犯的事通了天,触了皇爷的逆鳞。 更何况,吕氏几次三番挑拨二皇孙跟三皇孙的关系,让二皇孙跟三皇孙竞争。 这已经犯了后宫干政的忌讳,皇爷若不是看在她给朱家诞育三名皇孙的份上,早就赐下一条白绫,让他去陪太子爷了。 二虎略微犹豫下,对着身后的手下道。 “来人!” “带四皇孙出去玩耍!”随着二虎的一声令下,当即有一个校尉走出来,一把抱起朱允熞往外走。 朱允熞使劲地哭闹、扑腾,根本无法从校尉身上挣脱,只能大声地发出一阵阵嘶喊声。 吕氏听到儿子的哭声,也伤心地落下泪来,咒骂着锦衣卫的一干狗腿子。 但二虎根本不为所动,见手下将朱允熞带走,随即对太子妃做了个 “请”的手势。 “请吧!” “您身份贵重,最好还是别让弟兄们动粗,那样对谁都不好。”吕氏冷笑一声,随即当着二虎的面扯散头发。 “有本事你拿镣铐把我锁了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你们是如何欺负孤儿寡母的!”二虎见太子妃不可能配合了,随即对着身后人做了手势。 “带走!” “诺!”两人不由分说,从腰上拿下绳子就套在吕氏身上,将吕氏强行从寝宫里拖了出去。 吕氏见锦衣卫这般粗鲁地对待自己,自然又是一番痛骂。当她看到闻讯赶过来的贱婢小蛮,又把怒火转移到儿子的侍妾小蛮身上。 “你个小娼妇,就是你害了本宫的儿子,本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小蛮听到太子妃这样骂自己,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哭着询问道。 “太子妃娘娘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粗鲁地带走她?” “无可奉告!” “若是孤想知道呢?”朱允炆正好从大本堂散学归来,看到母妃被人五花大绑地从太子府里押出来,登时怒不可遏地冲了上去,对着二虎等人一阵质问。 二虎见到朱允炆,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淮王殿下,卑职也是奉了皇爷的命令,请太子妃去镇抚司交代点事情!”朱允炆听到这话,顿时想起种植人痘苗之事,还以为是那件事发了呢。 事实上,他也觉得母妃这事做得过分了,甚至想过永远离开京城,再也不跟母妃见面。 但当他看到母妃被人像拖死狗一般地拖着走,心里依然一万个不舍。 “求求二虎叔叔,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去求皇爷爷,皇爷爷一定能饶恕我母妃!” “我早就不跟弟弟争了,我也可以不当王,我自贬为庶民……” “唉……”二虎再次朝着身后摆摆手,两个力士从二虎身后走出来,用身体拦住了朱允炆。 其他人见状,赶忙将太子妃塞入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然后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朱允炆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吕氏在马车上也不停地痛骂着。 “朱允炆,你这个废物,本宫没你这样的儿子,呜呜呜……” “母妃!” “朱允炆!” “朱允炆赶紧滚,滚回你的封地去,再也不要回来,本宫永远不想见到你,呜呜呜……” “不要带走母妃,不要啊,哇呜呜……”朱允炆眼看母妃被锦衣卫带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在哭过之后,朱允炆随即跑向乾清宫,请求觐见皇爷爷。老朱在得知此事后,只是命人告诉他,让他回去安心读书。 至于老朱本人,根本连面都没露。朱允炆见不到老朱,就只能跪在乾清宫门口苦苦哀求,但不管他如何哭诉,乾清宫的大门都未曾对他打开过。 最后老朱不胜其烦,只能命人将其带回太子府严加看管。锦衣卫大牢。 吕氏进入大牢后反倒是不哭不闹了,非常地清醒和理智。她非常清楚,锦衣卫不可能有证据。 只要自己能扛得住,锦衣卫是拿自己没有办法的。二虎看到吕氏这般态度,就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 如果换成普通人,他有一万种办法对付。可换成太子妃吕氏,他能用的手段就不多了。 即使是用刑,也首选不会造成伤害的那种。还不能有羞辱性质的刑罚。 否则,一旦被皇爷知道,他可能会比吕氏还惨。因为这是皇家的威严,哪怕皇家之人犯了天大的死罪,也要给他们该有的体面。 “太子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皇爷让你交代几件事,你最好乖乖地配合,免得咱们闹得太难堪。”吕氏闻言冷哼一声道。 “本宫就不信你敢用刑?”二虎闻言微微一笑。 “按照皇爷的命令,必要时可以用刑。” “因此,太子妃就别撑着了。” “我之所以没命人用刑,不过是想给您保留几分体面而已。”吕氏听到这话,心里终于有点害怕了。 吕氏虽颇有心机,但毕竟是官家千金,从小锦衣玉食,连个油皮都没破过,哪能受得住酷刑? 但吕氏依然咬牙硬撑,大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架势。 “那你就用刑吧!” “烙铁、皮鞭等等什么酷刑都给本宫用上,让世人知晓你们是如何对待太子殿下遗霜的!”二虎打断太子妃的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在太子府内做的其他事,皇爷都一概不管。” “皇爷只问你一件事,太子殿下之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吕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语气坚定地道。 “本宫跟太子殿下亢俪情深,本宫岂会做对太子不利之事?” “再者说,太子殿下乃本宫唯一的依附,世上有太子,才有太子妃,本宫是傻了吗,会对太子殿下不利?”二虎听到吕氏这样说,理解地点点头。 事实上,他也不觉得吕氏跟太子之死有关,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不合理。 但三皇孙的证据又很关键,容不得吕氏抵赖半分。二虎随即从袖子里摸出太医院的医桉誊抄版,扔给吕氏让她自己看。 “你自己看看吧,如果没有证据,皇爷是不会命卑职叫你来问话的。”吕氏看罢誊抄的医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露出这样大的破绽。三人死前的状况太像了,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 但她依然不能承认,她还有两个儿子没有成年,她还有很多手段没有用呢! “这只是巧合!” “本宫虽看不懂上边写的是什么,但本宫与此事绝无半点关系!” “不管是常姐姐治病喝药,还是朱雄英生病,本宫都没有插手半分。” “所有的汤药都是太医院进献,本宫从没过手!”二虎命人将吕氏的话全部一一记录在桉,随即命人将徐六子叫上来。 “徐六子,这事很大。” “你既要用刑,又不能留下伤痕,你可有把握做到?”徐六子看了看太子妃,脸上也闪过一丝难办之色。 这个女人的身份太特殊,就算她犯了滔天大罪,她还有两个儿子呢。自己不过是一个小虾米,要是被两个亲王给惦记上,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呀。 “可以!” “但必须保密,千万别跟外人说,是我对吕氏用刑的。” “好!”徐六子见二虎这样保证,从箱子里掏出一包纤细的钢针,在吕氏的身上连续扎了十几根后,这才一把抓起吕氏的纤纤素手,在其指尖处扎起来。 之前那十几针,都是为了放大痛感用的。封住那十几个穴道,哪怕只是轻轻刺入指尖,都会让人痛不欲生。 这也算他们徐家的独门绝技了,属于传男不传女的那种。徐六子对吕氏用了一夜的酷刑,整个北镇抚司都响彻着女人的哀嚎声。 第二天,二虎瞪着两只猩红的眼睛回宫复命。老朱正跟大孙打擂台呢,一个赌气不吃饭,一个故意装成没事人似的,大口大口地吃着早膳,一边吃还一边馋自家的傻孙子。 “你真不吃?” “你要再不吃,咱可就都吃光啦!” “您老不下达饶恕孙儿二舅的圣旨,孙儿就永远不吃饭!”老朱闻言一脸坏笑地继续用膳,不再搭理这个跟自己耍脾气的逆孙。 后来看到二虎来请示,这才一脚将大孙给踢出去,示意二虎坐下慢慢说。 二虎哪敢随便坐,只是站在老朱面前低声汇报着。 “皇爷,太子妃什么都不招!” “可曾用刑?” “用了!” “但没用……” “而且,卑职顾忌太子妃的身份,并未对其施加酷刑,只是用了一些文雅的小手段。”老朱听到二虎这样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随她吧,反正咱也不是很在意口供,只求给皇儿一个交代。” “赐她三丈白绫、鹤顶红、匕首。” “让她自己选个死法吧!” “诺!”二虎答应一声,刚要转身离去,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朱允熥的声音。 “虎叔,你们锦衣卫也太废物了吧,皇爷爷花那么多钱养你们,你们竟然连个口供都问不出?”【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二虎听到这话,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道这能怪他们吗,要是换成别人,现在十份口供都问出来了! 不过,吕氏也确实有几分狠劲,手指头上都扎满了钢针,愣是一个字都不肯露。 “三皇孙,不是卑职不努力,实在是太子妃……”朱允熥挤兑完二虎,随即一脸跃跃欲试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孙儿想去试试!” “吕氏最恨我,没准看到我,就能吐露几句实情呢?”老朱听到这话,像是撵苍蝇似的挥挥手。 “滚蛋!” “怎么哪儿都有你!” “皇爷爷,您也不想您皇儿死得不明不白吧?”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蹭的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大孙大骂道。 “逆孙!” “那也是你父王!”朱允熥嘿嘿笑道。 “孙儿好奇呀!” “孙儿现在问您好不好奇?” “吕氏跟父王之死肯定有关,只是怎么个有关,咱们还不知道。” “您要是想让她把秘密带进棺材里,那孙儿就不操这个心了!”老朱见大孙这样说,心里微微动了动念头。 一想到这逆孙蔫坏蔫坏的,当时在断龙石前,差点把吕氏气得背过气去,他又生出几分期待。 “小逆孙,你真有把握?” “当然!” “吕氏最疼爱我了,一看到我出现,定然会开心的把什么都说出来!”老朱见逆孙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好吧,咱和你一起去。” “但事先声明,用刑的时候你必须退出去,不许你看那些血腥场面!” “孙儿不用刑,孙儿只需跟吕氏唠唠嗑就行!”老朱和二虎听到这话,无不翻了翻白眼。 只不过老朱是明目张胆地翻,二虎则是偷偷地翻。二虎可是领略过吕氏有多难缠的,他才不信朱允熥几句话就能让吕氏老老实实交代。 “皇爷爷,您老若想知道真相,您老就得配合我一下,千万不能露面。” “您老若是露面,这招数就不灵了!”老朱闻言看向二虎,二虎立马明白过来,赶忙解释道。 “皇爷放心,牢房边上有个空房子,是专门用来监听犯人串供的。”老朱点点头,随即跟着小逆孙去了北镇抚司大牢。 地牢里,吕氏身上依然扎着十几根钢针,衣服更是早就被汗水湿透。虽然手指上依然有隐隐痛感袭来,但吕氏已经渐渐习惯这种痛感,并且可以在锥心之痛下狰狞的微笑。 “徐六子,你个狗东西,继续往本宫身上扎呀!” “有本事你往本宫的胸脯上扎,那里可是太子殿下曾经摸过的地方,扎起来肯定很过瘾,哈哈哈!”徐六子听着吕氏的话,紧张得额头上一阵冒汗。 这婆娘敢说,他这个小小的千户也不敢听啊!难怪虎爷会格外吩咐,叮嘱自己行刑的时候小心,这皇家的女人果然难缠……正在徐六子不知所措之时,地牢的铁门 “吱嘎”一声被人打开。徐六子和吕氏齐刷刷抬起头,只见朱允熥端着一个托盘,从地牢门口一步步走了过来。 “吕氏,孤来探望你了!”吕氏看到朱允熥端着的托盘里放着的几样东西,心里就是一阵紧张。 她之所以这样扛着,不就是想搏个生的希望吗?然而,眼前这个狼崽子,是想把她最后一丝希望都给掐断呀! “徐六子,你先退下去吧,孤要单独跟吕氏聊几句话。”徐六子一看到托盘里的白绫、匕首、瓷瓶,心里就明镜似的。 这是贵人们的特殊待遇,也是贵人们赐人自尽的标准配置。然而,这东西是朱允熥端进来的,这可就让他头大了。 “三皇孙,您身份贵重,千万别趟这个浑水!” “太子妃乃是钦犯,只有陛下有权利处置她,你可不能私自……”朱允熥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没事!” “皇爷爷那么疼我,就算我把天捅个窟窿,皇爷爷也顶多打我一顿鞭子。” “一顿鞭子换吕氏一条命,我怎么看都是赚了呀,哈哈哈!”吕氏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对着朱允熥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朱允熥!” “本宫待你不薄,你不思感念本宫往日待你的恩情,竟然恩将仇报,想私自处死本宫,本宫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真的不薄吗?”朱允熥反唇相讥了一句,随即对着边上的徐六子道。 “你出去吧,把外边的人打发走,不许留下一个人。” “接下来我跟太子妃的谈话,会涉及很多皇室密辛,你们这些人听了会招致杀身之祸!”徐六子听到这话赶忙撒丫子跑路,连行刑用的木箱子都没来得及拿。 不一会儿,铁门外传来徐六子赶人的声音。再然后,就传来铁门咣当一声被人关上的声音。 吕氏听到剧烈的关门声,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朱允熥将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对着绑在架子上的吕氏戏谑地说道。 “吕氏,你是自己选,还是让我帮你选?” “朱允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狠毒的心肠!”朱允熥面对吕氏的谩骂没有丝毫不适,只是澹澹地笑了笑道。 “还行吧。” “比起你用毒枕暗害我,买通我的贴身太监,让其哄着我玩,不让我用功读书等阴暗手段来说,我觉得自己还算是善良的。” “你……”吕氏听到朱允熥说出这番话,顿时感到一阵心虚。因为这两件事是她做过的,且一直坚持着做的。 吕氏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可不知为何,朱允熥一个昏迷后醒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她前功尽弃。 “你含血喷人!”朱允熥冷笑一声道。 “要不要把王德叫进来当面对质?” “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但你却把我的乳母赶去浣衣局洗衣服做苦力,把我母妃留给我的宫人全都拆散了打发到别的院子,唯有一个贴身太监王德,还被你买通,让其天天哄着我玩,不让我跟着先生好好读书。” “你之所以煞费心力地对付我,不就是想把我养成一个废人,然后永远失去跟你儿子竞争的机会吗?” “幸好上天卷顾我,给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否则,我现在已经被你养成傻子,或者是呆子了!”吕氏听到这番话,眼神躲闪着,不敢跟朱允熥对视。 只是嘴上依然倔强得很,丝毫不肯承认。 “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 “本宫不知道什么毒枕,更没有收买王德,本宫只是赏赐王德,让王德好生照顾你!” “你随便派人查,本宫禁得起任何人的调查!”朱允熥面对吕氏的狡辩,只是微笑着送他几句话。 “我为什么要查?” “我为什么要证据?” “我只要怀疑就够了!” “我怀疑你暗害了我母妃,我怀疑你暗害了我大哥,我怀疑你还想把我也害死,只是不敢动手,所以退而求其次想把我养成一个废物!” “然而,我现在不是废物,皇爷爷喜欢我,武将勋贵们也喜欢我。” “皇爷爷连册封我当皇太孙的诏书都写好了,只等着过完年就昭告天下!” “大明的江山,注定是我朱允熥的,我注定成为大明未来的皇帝!” “你和你的儿子注定没有好下场!” “你现在就要死,等过些年我当上皇帝,你的几个儿子都得死!”老朱坐在隔壁,贴着墙面上的一只巨大铜碗而坐,牢房内朱允熥和吕氏的对话,甚至连呼吸节奏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老朱还颇为戏谑。可听着听着,老朱的脸上出现凝重。他只要听吕氏的语气,就知道吕氏哪怕不是参与者,也一定是知情者。 然而,最让他生气的还是朱允熥最后这几句话,哪怕他明知道这事故意激怒吕氏,但他依然心里一紧。 这逆孙,将来该不会真的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吧?吕氏听了朱允熥的威胁也是破了大防,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儿子,哪怕被锦衣卫抓上马车,她依然不忘给朱允炆喊话,让他赶紧就藩,一辈子都别回京。 “朱允熥!” “你好狠毒的心肠,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脚底生疮,天打雷噼!” “吕氏,别天真了。如果诅咒有用的话,被你害的差点自尽的二十几个太子府侍妾,估计早就把你咒进十八层地狱了。” “我这人注定当不了好人了,所以,我决定以皇爷爷为榜样,当一个小小朱屠户!”老朱在隔壁听到这话,气得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吓得二虎赶忙轻声安慰。 “皇爷息怒,少主这是故意激怒太子妃的话,不是针对您……” “这逆孙!” “咱看他是诚心想气死咱!” “他是小小朱屠户,那咱岂不是老朱屠户?” “皇爷息怒,息怒……”老朱重新恨恨地坐下,只是两只大手已经饥渴难耐,只等此间事了就把某个逆孙吊起来打! “吕氏,赶紧选一个,要不然我真替你选了!”吕氏见朱允熥这般肆意妄为,知晓自己断然没了活路,只能转为软语哀求他。 “朱允熥,坏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求你不要迁怒允炆和你弟弟允熞……” “尤其是朱允熞,他一直尊重你,敬重你,对你比对朱允炆还亲近几分,你怎能忍心杀他?”朱允熥眉毛一挑,满心不悦地道。 “为什么不呢?” “我母妃对你推心置腹,自己有身孕的时候,主动推父王去你屋里安歇,待你如同亲姐妹一般。” “临死之时更是祈求皇爷爷,让皇爷爷把你扶正,并将我托付给你。” “可你是如何报答我母妃的?” “你是如何报答常家的!” “现在跟我提骨肉亲情,你当年跟我母妃的姐妹情呢,难道都是塑料花做的不成!” “今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必须死,你的两个孽种也必须死!”吕氏听到这话再次陷入绝望,歇斯底里地怒骂着,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 什么不得好死,什么天打雷噼。这种级别的谩骂,对于朱允熥来说,真的没有丝毫心里压力。 朱允熥在她骂的差不多了,这才澹澹的开口。 “你暗害我母妃和大哥之事,其实我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认定是你干的。” “因为这两件事你得利最大!” “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暗害我父王?” “如果说我父王是参天大树,那你就是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你应该知道大树一倒,藤蔓就会失去依附的道理吧?” “如果你能解答我心中的疑惑,我可以给你个承诺,饶了你生的那两个孽障一命!” “但只是饶他们不死,我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他们,我会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地方当藩王,永远不许他们进京!”如果朱允熥不补充最后一句,吕氏只会觉得朱允熥在拿话哄她。 但朱允熥说要将他两个儿子打发到远远的地方当王爷,永远也不想见到他们,她顿时信了几分。 因为对于朱允熥来说,哪怕他以后当了皇帝,也不愿意背负杀兄弟的骂名。 “好!” “我告诉你真相,但你要在我面前发下毒誓,今生不许害我孩儿性命!”朱允熥当即举手发誓道。 “如果你那两个孽障安分守己,我会在几千里外给他俩找个地方容身。但若是他们居心叵测,阴谋对付我,那我可不惯着他们!” “该杀杀,该抓抓,决不容情!”吕氏见朱允熥发个誓还给自己找补,气得当场呸了他一口。 “狗东西!” “本宫确实没想害你父王,但本宫也是身不由己。本宫受人胁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你父王的药碗里下毒,但却无力阻止他们。” “他们是谁?” “白莲教!”朱允熥听到这三个字脑子一阵清明,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全都想通了。 对于白莲教来说,杀了太子,就等于杀了皇爷爷半条命,甚至是大半条命。 太子一死,不管皇爷爷选谁当皇帝,大明的江山都不会稳固。如果选诸位皇子,那么其他皇子必然不服。 如果从太子名下的诸位皇孙中选,那么就是主少国疑的局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给了白莲教可乘之机。 吕氏已经贵为太子妃了,如果不是有把柄在人手上,确实没理由暗害太子。 但如果她被人拿捏住了,也只能虚与委蛇,眼看着太子一点点中毒身亡了。 “当年晋王进献太子府的胭脂,也是白莲教帮你做的吧?” “是!” “我从小枕到大的毒枕,也是白莲教帮你做的?” “是!” “此次暗杀我的人,也是白莲教的?” “是!” “好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我会兑现自己的誓言的。” “只要你那两个孽障不惹我,我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允熥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地牢,地牢隔壁的房间,一个老头哭得稀里哗啦,没多一会儿就泪湿衣襟。 “毒妇!” “亏得咱这么信重她,她竟然勾结白莲教,暗害咱皇儿,呜呜呜……”二虎听了吕氏亲口承认,也是愤怒得眼珠子通红。 太子殿下多好的人呀,对待谁都和和气气的,竟然被枕边人给毒死了! “皇爷,该如何处置吕氏?” “凌迟!” “分尸!” “然后扬了吧……” 第三百零五章 我要封杀皇爷爷! 二虎听到皇爷的处置,心里暗暗震惊了一下。 皇爷说得轻飘飘的,可简简单单的「扬了」两个字,可比扒皮实草还要来得恐怖。 因为这意味着要烧成灰,然后才能有的扬啊! 但想想吕氏干的那些事,二虎心里隐隐觉得,扬了她都算便宜了。 应该……应该…… 二虎恨恨地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更狠的报复手段,只能尽可能地废物利用下。 「皇爷,她还有同党呢,这个要不要拷问下?」 老朱闻言沉默了很长时间,这才给了二虎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你看着办吧……」 「但有一点要注意,千万不能露出任何风声!」 「吕氏只能是病死的!」 事实上,老朱并不太想深挖。 毕竟他跟白莲教打了大半辈子交道,太知道这些家伙的难缠和小心了。 吕氏被抓之后,那帮人应该就全都撤了,就算拷问出他们的下落,也注定是人去楼空。 不过老朱不想深究,还有另外一点考虑。那就是不想让吕氏的事暴露,不想给死去的皇儿抹黑,更不想给皇家抹黑。 皇家出了这样一个败类,传扬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 「还有服侍过吕氏的宫人,也都处理掉吧!」 「诺!」 二虎在把老朱送走后,就重新将徐六子叫了回来,指了指架子上的吕氏道。 「交给你了!」 「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虎爷,那得上手段,不上手段她是不会招的!」 「那就上!」 「把你所有手段都使上,让她多遭点罪再死!」 「皇爷已经有过口谕,要把她凌迟、分尸、挫骨、扬灰……」 徐六子听到这话,眼睛里顿时露出一丝惊骇。 这吕氏得干了啥事,能把皇爷这么心善的人气成这样啊? 自己要是真问出一些不得了的东西,该不会被虎爷给灭口吧? 「虎爷,卑职……」 二虎听出徐六子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不一样,你是世袭的锦衣卫千户,天生是皇家的狗腿子,皇爷还没打算宰了你吃肉呢。」 「哦哦……」 徐六子开心地点着头道。 「卑职明白了!」 「虎爷发话吧,都需要卑职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来?」 「她是如何勾结白莲教暗害太子的!」 「啊!」 哪怕徐六子有了猜想,可听到虎爷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是一惊。 这吕氏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暗害太子爷,真是活剐了她都不解气啊! 老朱从地牢里走出来,就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暗暗伤心。 这段时间他都渐渐从失去爱子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可被吕氏这么一搅和,又勾起他对朱标的思念。 多好的孩子呀! 要是咱皇儿还活着,咱两眼一闭,由咱皇儿继位。等咱皇儿老了,咱大孙也长大了。 到时候大明三代圣君,至少能保百年盛世太平! 可惜了…… 老朱黯然神伤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还没找逆孙算账呢,当即对着身边人问道。 「小逆孙呢?」 「回禀皇爷,三皇孙领着人去了应天府,说是要去看望常家二爷。」 老朱闻言暗骂这孙子心大,自己听说皇儿惨死,伤心得不要不要的。这家伙刚跟吕氏斗完 嘴,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跑去看他二舅…… 这逆孙不要也罢! 老朱气哼哼地径直回了皇宫,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看到自己的车架就砰砰磕头。 「此人是……」 「回禀皇爷,此乃常家三爷,常遇春庶子。」 「他来干什么?」 「据说是为兄长求情,已经跪在这儿两天了。」 老朱闻言暗暗点点头道。 「倒是个有情义的孩子……」 常森眼看着皇帝的车架从自己身前驶过,他很想上前拉住马车,但他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这个念头。 因为冲撞皇帝车架,其行为视同谋反,这可不是他能担当得起的。 但他又希望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因此只能在马车路过之时,重重地在地上磕头。 一边磕头还一边高声喊道。 「开平王之子常森,求见皇帝陛下!」 「卑职愿意替兄长偿命,伏请陛下允准……」 老朱本来不想见常家人的,但听到地面都被常家老三磕得发颤,让他心里受到极大的触动。 在听着常森那哀求的话,更是为这对兄弟的情义感动。 同样是太子妃的娘家,一个穷奢极欲,谋夺储位,甚至害死自己皇儿。一个勤俭持家,安于本分,无怨无悔地保护他大孙。 常吕二家,高下立判! 常森眼看着马车驶进皇城,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这已经是他距离皇帝陛下最近的机会了,可皇帝陛下依然没能驻足,可见自家二哥这次死定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觐见无望之时,宫门里突然颠颠地跑过来一个太监。 「常三爷,皇爷叫您去乾清宫见驾!」 「啊?」 常森闻言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料跪得太久了,一个站立不稳又重新摔倒在地上。 「公公稍等!」 常森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更不敢让皇帝久等。 两条腿不听使唤,那他就爬着进宫! 秦德顺哪敢让三皇孙的三舅在地上爬呀,赶忙招呼两个站在门口的羽林卫,将常森给架了起来,直接拖到了乾清宫。 老朱看着满身尘土的常森也是一愣,刚刚在宫门口的时候,看着孩子还仪表堂堂的呢,咋转眼间就闹成这个样了?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欺辱开平王之子!」 老朱这话一出,不仅直接点名了常森的身份,更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一凛。 皇爷只要还承认开平王的功绩,那就不会严惩常家之人。搞不好,常家的爵位都能保住! 常森也听出皇帝陛下的维护之情,感激得扑通一声再次跪倒。 「卑职常森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卑职替家父谢过陛下了,没人欺辱卑职,是卑职不想让陛下久等,想爬着过来才搞成这样的……」 秦德顺见状也赶忙送上一个顺水人情。 「是呀!」 「奴婢刚刚跟常家三爷一说,常家三爷就想跑来见皇爷的,哪成想跪时间太长腿麻了,这才在地上爬了几步路。最后还是奴婢看不过眼,让人将其给架了起来……」 老朱闻言心里再次升起一阵感动,到底是忠臣之后,对咱的忠敬之心就是不一样啊! 「是个好孩子!」 「你现在在哪儿任职?」 「回禀皇爷,卑职在京营牧马监当个副监 丞,替京营的官兵养马……」 常森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甚至低不可闻。 老朱看到常森这般孩子气的表现,脸上顿时露出会心一笑。 不怪这孩子虚荣,哪怕他只是个庶子,但毕竟是开平王之后,跑去给人养马,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不喜欢这差事?」 「卑职不敢,只是卑职……」 「陛下,卑职今天来不是说这事的,卑职是想替大哥给吕家偿命!」 「我是常家最没出息的那个,上不能报效陛下,下不能承担起家业。恳请陛下开恩,让卑职替二哥抵罪吧!」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可知你二哥所犯何罪?」 「死罪……」 「死都是便宜他了!」 「咱要把她凌迟处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啊?」 常森都被吓傻了,心道自家二哥犯的事这么大吗,竟然要挫骨扬灰? 老朱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说错了又怎样,他又不可能承认错误。 「怕了?」 「怕了就给咱滚回去,少在咱这儿碍眼!」 「卑……卑职……不不……不怕……」 「就算凌迟,卑职也……也要替……替二哥顶罪……」 老朱看着常森被吓得浑身打摆子了,还磕磕绊绊地要给常升顶罪,嘴角再次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才是能留给大孙的忠义之人! 虽然老朱已经很满意常森的表现,但依然想考验他一下。 「来人啊!」 「将常森关进锦衣卫大牢!」 「诺!」 常森被带走之前,老朱又对他说了几句话。 「常森!」 「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是依然不后悔,咱就准了你的请求!」 「谢……谢陛下隆恩!」 常森重重地给老朱磕了几个头,随即跟着锦衣卫离开皇宫。 老朱看着常森渐渐离去的背影,只感觉心里的郁闷总算消减了许多。 咱总算是没全看走眼,还给皇儿看准了一户人家哟! 「来人,去应天府催催那逆孙,告诉他一声,晌午之前不能赶回来,就让他准备好挨揍吧!」 「诺!」 应天府大牢。 常升看到朱允熥全须全尾,整个人跟变了个人似的,立马开心地从草堆上站起来,不住地摸着朱允熥的小脸,还使劲地抱了抱他。 「太好了!」 「你没事就好!」 「咱之所以没死,就是想看你最后一眼呢!」 「现在见到你没事,咱终于可以闭眼了,哈哈哈!」 常升豪迈地笑着,浑然没将自己的处境当回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自从做了那个决定就没后悔过,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个选择,他依然会赌上自己的命,给大外甥讨回一个公道! 朱允熥看到二舅头发上沾着枯草,瘪瘪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二舅,你受苦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这就回去求皇爷爷,皇爷爷若是不放了你,我就跪死……」 朱允熥说到这儿就立马闭嘴了,因为他发现这招没用。 那老头一点都不心疼他,只会一边啃着羊腿一边问自己,你真不饿,你不饿咱可就全吃啦! 朱允熥想了想,恶狠狠地道。 「皇爷爷若是不答应,我就……」 「不让他吃饭、不让他睡觉,不让他批奏折!」 「我天天缠着他,他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他去后宫我也跟着去后宫!」 「我还就不信了,那老头好意思当着我的面,跟后宫的小奶奶们亲热!」 「我……我要封杀皇爷爷,不让他去后宫!」 常升听着大外甥的话,开心的小脸登时变成了黝黑的锅底。 自家这大外甥好大的口气啊,竟然连皇爷的后宫都能管?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大外甥要是真敢这么干,恐怕会被皇爷打死吧? 第三百零六章 你骂谁是朱屠户? 朱允熥跟常升叙了叙旧,当老朱派来的人过来时,两人正并排坐在草垛上说说笑笑呢。 常升给朱允熥讲了很多他母妃小时候的事,朱允熥听得津津有味,感觉自己对于朱允熥的身份,总算是有了更多的认同感。 现在自己帮常氏报了仇,应该有资格当她的儿子,替她珍藏那半个虎头的绣品了吧? 「启禀三皇孙殿下,皇爷叫您回宫用膳。」 朱允熥想都没想,就甩了二虎一个脸子。 「不去!」 「你回去跟那老头说,我以后就跟二舅住在牢房了。等到了砍头那天,我跟二舅一起去午门外,让那老头把我们俩一起砍了吧!」 二虎听到这话暗暗抹了把汗,三皇孙敢说,他也不敢传呀,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 「皇爷说了,您若是不回去,就重重地打你的板子!」 朱允熥暗暗盘算下自己最近犯的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恐怕真要挨揍了…… 为了不再激怒那老头,他决定战略性后仰一下。 「那就给老头个面子,回去陪他吃顿饭吧!」 常升见自家外甥这般嚣张,心里不禁有点小怀疑,吕氏真能欺负这孩子? 二虎见常升一脸的困惑,朝着常升笑了笑解释道。 「皇爷跟三皇孙这对爷孙古今罕见,您以后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常升闻言苦涩的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道。 「路上注意安全,别被有心人惦记上。」 二虎朝着常升点点头道。 「晓得!」 「皇爷已经从羽林卫里抽调五百精锐,专门用来保护三皇孙了。」 「若是出城的话,随行的人员至少上千。」 常升见二虎这样说,顿时不再担心,开始笑着跟朱允熥挥手。 「回吧,别让你皇爷爷久等。」 「嗯嗯!」 「二舅你就放心呆着,我肯定能救你出去!」 「呵呵!」 「咱等着你!」 朱允熥跟着二虎前脚刚走,牢房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常升看着眼前这个须发斑白的老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你是……」 「不用管老夫是谁。」 「老夫来这儿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完老夫就走。」 「常升,你此次犯的事太大了,就算皇帝看在三皇孙的面子上饶了你一命,也必然引起京城百官的惶恐,甚至是抵触。」 「他们虽然不能左右陛下立储之心,但却可以左右民心。你总不希望,三皇孙将来处处受制,连个肯帮他做事之人都没有吧?」 「你若是真心为三皇孙好,就不要让他和皇帝陛下为难。」 「老夫言尽于此,至于如何决断就看你自己的了。」 老头说完这话,朝着牢房里扔了一捆绳子就转身离去了。 常升目送着老者离去,暗暗回想着老者所说的话。 他从没奢望皇帝陛下会饶恕自己,只是觉得自杀不爷们,不够光彩而已。 现在听到老者的话,他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生死已经不仅仅关乎常家,更关系到朱允熥的前程…… 常升躺在草堆上想了一会儿,起身从地上将绳子捡起来,对着外边的狱卒道。 「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点东西!」 「稍等!」 朱允熥跟着二虎回宫,刚一进入乾清宫,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太医早早地等在那里。 老朱见到大孙进来,赶忙招 呼太医给大孙诊脉。 太医给朱允熥诊过脉后说道。 「恭贺陛下,三皇孙的身体已然大好了!」 朱允熥听到「大好」两字,就感觉心头一跳,赶忙抓住太医问道。 「你医术行不行啊,换郝文杰来!」 「我这被炸的马车都翻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 「我还有内伤呢!」 太医看了看朱允熥红润的脸色,一脸谄笑地说道。 「三皇孙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不用担心有内伤……」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开心地哈哈大笑道。 「咱明白啦!」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这孙子挨打也没事了吧?」 「啊?」 田太医本是地方上进献的新人,不知道宫里的密辛,听到皇帝这话直接就懵了。 心想皇帝陛下不是让我看病么,咋突然说起这话了? 朱允熥刚刚就觉得不对劲,老朱放着郝文杰那个熟人不用,为啥单独找了个生手? 现在听到老朱这话,顿时意识到不好,这老头是冲着自己屁股来的! 朱允熥想到此处,悄悄往后挪了两步,然后转过身就跑。 老朱看到逆孙敢跑,从腰里抽出鞭子就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喝令门口的锦衣卫拦住这逆孙。 可怜的朱允熥,都跑出去十几丈远了,还是被几个锦衣卫力士给揪了回来。 老朱从锦衣卫手里接过朱允熥,把他往胳膊底下一夹就进了寝宫。 「小逆孙,咱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那小小朱屠户的名头是咋来的?」 「该不会是从咱这儿继承的吧?」 「还有你说要把哪几个弟弟打发到远远的地方来着,咱得跟你合计合计,还是一劳永逸,给他们挑个好地方埋了吧!」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秒怂。 「皇爷爷,咱有话好好说,千万控制住情绪,千万别动手……」 「孙儿那是故意激怒吕氏,不是有意冒犯您!」 「还有,孙儿最喜欢朱允熞那小东西啦,怎么可能舍得把他埋了?」 「您老……」 老朱将大孙带到宫里,往床上一扔,黑着脸让他趴好,就抡起鞭子对着他的屁股一顿狂暴输出。 「咱是朱屠户?」 「咱就算是朱屠户,也轮不到你个小逆孙这样叫咱!」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这样骂,唯独你不行!」 「咱就算对不起天下人,但绝对对得起你这个逆孙!」 朱允熥被老朱打得吱哇乱叫,现在见老朱这样训斥自己,赶忙哭喊着求饶。 「皇爷爷饶命呀!」 「孙儿错了,孙儿以后再也不敢啦,哇呜呜呜……」 「你不敢?」 「你敢得很,还敢杀兄杀弟呢!」 「咱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以后是不是还得逼死你那些叔叔?」 「不敢!」 「孙儿不敢呀,哇呜呜……」 老朱接连打了几十鞭子,把逆孙打得吱哇乱叫,这才悻悻地收起鞭子。 「能不能下床用膳?」 「不能!」 「那就再补十鞭子?」 「能能能!」 朱允熥强忍着剧痛从床上趴下来,然后拎着裤子诺诺蹭蹭地跟老朱去了偏殿。 老朱看他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气哼哼的道。 「别装模作样了,咱手底下收着劲儿 呢!」 朱允熥没好气地回了句。 「那也疼呀!」 老朱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咱要不是看在逆孙刚刚受过伤的份上,就凭他那句「朱屠户」,今天就少不了两百鞭子。 这逆孙真是太气人了,就算故意激怒吕氏,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呀! 老朱端起饭碗吧嗒吧嗒地吃着,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问道。 「你二舅咋样?」 「还行,就是住的条件不太好,我想让虎叔把他调锦衣卫大牢去,虎叔说没您的吩咐他不能干。」 老朱闻言眼皮一耷拉道。 「锦衣卫大牢装满了,就让他在应天府大牢里蹲着吧。」 朱允熥揉了揉屁股,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爷爷,您打算啥时候放了我二舅呀!」 「放?」 「咱啥时候说要放了?」 「就常升干的那混账事,一刀砍了都算便宜他了!」 朱允熥听老朱这样说,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老朱听到逆孙的哭声,当即重重地把碗在桌子上一墩。 「不许哭!」 「你再敢哭,咱现在就命人把常升拖到午门外砍喽!」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果然不敢哭出声了,只是眼泪在烟圈里转着,吧嗒吧嗒的往碗里掉。 老朱看着大孙这般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心疼。 只是想着逆孙都被自己惯坏了,就暗暗狠了狠心,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往心里搁。 朱允熥刚陪着老朱吃完午饭,就看到二虎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皇爷,出事了……」 老朱见二虎没直接说啥事,当即将朱允熥给撵了出去。 「吃完了就滚一边呆着去,别在咱面前碍眼!」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眼,不屑的说道。 「切!」 「像谁稀罕似的……」 朱允熥虽然嘴上说得不稀罕,但两只小耳朵早就竖了起来,走到外边后更是躲在门边上,偷听里边的谈话。 二虎见朱允熥出去了,这才上前一步小声禀告。 「刚刚应天府那边的人来传话,说开国公悬梁自尽了……」 老朱听到这话大惊失色,满脸的不敢置信。 「啥?」 「你说常升自杀?」 二虎见皇爷反应这么强烈,心里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然,皇爷话音刚落,三皇孙就哭丧着脸跑了进来。 「老朱头,我恨你!」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蹭蹭蹭跑出了乾清宫,叫上几百个护卫去了应天府。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心里也是一阵难过,自己打过他那么多次,这孩子还是第一次说恨自己哩。 由此可见,这孩子是真的在意常升这个舅舅。 如果常升真死在应天府,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孙交代呢…… 「死了没?」 「差点!」 「幸好应天府大牢年久失修,房梁没承受住开国公的重量,从中间断裂开来。否则,开国公现在尸体都凉了。」 「查一下,是谁在中间搞鬼!」 「然后将常升转到锦衣卫大牢吧……」 「诺!」 朱允熥急吼吼地跑到应天府,在路上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甚至想着如何安葬常升了。 可当他走进大牢,看着坐在塌了一半的牢房里叹气的二舅,心里 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 「二舅!」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呜呜呜!」 常升是真的挺郁闷的,他连遗书都写好了,哪承想应天府的大牢竟然禁不住他,一下被他给整塌房了…… 「二舅,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在里边等我,我一定求皇爷爷把你放出来,你咋能说话不算话!」 「唉……」 「二舅不想害你……」 「什么害不害的?」 「若是我朱允熥连亲舅舅都保不住,那天下人该怎么看我?」 「这……」 两人正在对话的工夫,应天府府尹宋翊赶忙颠颠地跑过来赔罪。 「三皇孙恕罪,微臣监管不力,致使开国公险些畏罪自杀……」 朱允熥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道。 「开国公没罪!」 「吕禄辱骂我外公,诅咒太子,诅咒我,诅咒我们皇家!」 「开国公是替天行道,替皇爷爷灭他们满门!」 「这……」 宋翊听到这话直接无语了,就算三皇孙想维护常升,也不用扯这般谎吧? 吕禄为人虽然有点贪婪,但不是傻子,怎么敢抨击皇家,诅咒太子殿下和陛下? 「敢问三皇孙,此事可有人证、物证?」 朱允熥硬着头皮胡诌。 「有!」 「明天我就带人证物证过来!」 几人正吵嚷的时候,二虎带着锦衣卫的人过来提人,宋翊是巴不得甩掉这个烫手的山芋,但朱允熥却信不过老朱,信不过锦衣卫的人,执意将常升留在应天府,又留了一百名亲卫守着牢房,生怕有人暗害常升。 二虎见朱允熥执意不肯让自己带走常升,也就遵从了他的意思。不过在临走之时,他还是把朱允熥叫出去说了几句话。 「三皇孙,卑职已经查清楚了,此事跟皇爷无关,乃是您的师父高明自作主张,跑过来劝说开国公自杀。」 朱允熥刚才还真怀疑老朱动了手脚,现在听到二虎这样说,心下又有些不确定了。 「高师傅?」 「高师傅为何要这样做?」 「这卑职就不知道了,三皇孙可以问问开国公,或者亲自去问问高师傅!」 朱允熥扔下二虎,跑回牢房里问道。 「二舅,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高师傅来劝你自杀的?」 常升闻言赶忙替高明解释道。 「允熥,你高师傅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罪他。」 「而且,我也觉得高师傅说得有理,我活着确实让你和陛下为难,还会影响你的前程……」 朱允熥听到常升这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我懂了!」 「我这就找高老头算账!」 「允熥别去!」 「高师傅也是为你好……」 朱允熥才不听常升的呼唤呢,转身就走出大牢,带着自己的护卫去了应天府希望学堂。 高明从应天府回来,就跟两个老友说起常升。 「唉!」 「老夫这是造孽呀!」 「常升算是武将勋贵里罕有的干净人了,老夫竟然为了一己之私逼他自尽,老夫真是……」 秦亨伯和杨新炉闻言赶忙劝道。 「此事怨不得你,如果三皇孙怪罪下来,我们俩也会为你分担。」 「常升这事太刺激人了,哪个文官会不怕?」 「如果常升灭了人家满门,皇帝都不给天 下人个说法,那会让大明官员寒了心的!」 「事虽如此,但老夫心里……」 高明一生正直无私,唯有劝常升自杀这事,就像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一般,让他心里充满了愧疚。 正在杨新炉和秦亨伯变着花样开解高明之时,只听得房门「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他们最不想见到之人出现在门口。 「几位先生好雅致啊!」 「刚刚干了亏心事,竟然还有心情谈笑风生?」 三人听到朱允熥这话,一个个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明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一张老脸都涨得通红。 「三皇孙,此事确实是微臣不对,微臣认打认罚!」 「但常升必须死!」 「这是道义,这是民心,这更是天理!」 「为师之所以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不想让你违逆天理人心!」 朱允熥听到这话,爆出一声冷笑道。 「既然你跟我说天理,那我问一句,你是如何进入应天府大牢的?」 「以你的身份,应该没资格去大牢里审问犯人吧?」 「另外,你跟常升非亲非故,也不符合探问凡人的条件吧?」 「那你来给孤说说,你是怎么混进应天府,又如何进入关押死刑犯大牢的!」 高明闻言支支吾吾地说道。 「为师……为师拖了个弟子,为师早年有个弟子,现在应天府担任通判……」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爆出一声冷笑。 「高师傅,你这个行为合法吗?」 「这……」 朱允熥见高明说不出话,登时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大明律已经是做人的底线了!」 「你连大明律都不遵守,哪来的脸跟我提什么天理良心!」 「老夫……」 「老夫什么?」 「你是不是想说事急从权,你是不是想说你是为了正义?」 「但你自己是不是也忘了,你曾经教导过我什么是防微杜渐,什么是慎独,什么是正大光明,事无不可对人言……」 「然后,你遇到问题就这样耍花活?」 「你配为人师表,你配教导我朱允熥,你配让我称呼你一声师傅吗!」 「我我我……」 高明哪受过这般羞辱,听到朱允熥连珠炮的话,把他委屈得老泪纵横。 如果不是为了朱允熥的名声,他犯得着去做这事吗? 不论大明多一个勋贵,还是少一个勋贵,跟他高明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自己确实干了一件违背法理,违背良心之事,更违背了自己一直要求朱允熥的准则…… 「老夫以死谢罪!」 高明喊完这句话,脸上闪过一丝坚毅,朝着房间的廊柱就重重地撞了上去。 朱允熥只是想挤兑高明几句,可没想让这老头去死的想法。见状赶忙站在了柱子前,但这老头决意求死,撞出来的力道特别大,不仅把朱允熥撞到柱子上,他自己也反弹了出去。 朱允熥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柄大铁锤给击中了一般,缓了好一会儿才喘上来气。 高明老泪纵横,继续找柱子要自杀,气得朱允熥当场命人将其给绑了起来。 「你们几个给我看住他,不许他再自杀!」 朱允熥说完这话,又赌气地撂下句狠话。 「高师傅,你就算想死,也回你的苏州去死,别想玷污我的学 堂!」 「我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可不是给你用来撒泼打滚的!」 高明听到这话怒极反笑。 「好好好!」 「老夫玷污了三皇孙的宝地,老夫改日回苏州自尽,一命抵一命总行了吧!」 「随你!」 朱允熥怼完高明,又冷冷地看向秦亨伯和杨新炉。 「孤在这里立个规矩!」 「你们肯出山教导孤,辅佐孤,孤很是感激。」 「你们若是有什么建议也可跟孤提,只要是合理的建议,孤基本上都会采纳!」 「但有一点不行,那就是谁都不能替我做决定!」 「没人能替我做决定!」 「别说你们不行,就是我皇爷爷都不行!」 杨新炉和秦亨伯本来还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小情绪。可听了朱允熥这番话后,两人顿时意识到他们犯了个大忌,那就是一直拿朱允熥当孩子看。 殊不知,朱允熥年纪再小,那也是人主之相,岂能任由别人摆布? 「微臣知错!」 「臣也知错!」 被绑在椅子上的高明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他总算知道朱允熥为何发火了,原来是因为自己越俎代庖啦? 但他刚被朱允熥羞辱一番,岂能轻易认错,他高明不要面子的吗? 「哼!」 「那老夫现在向你谏言,请诛杀开国公常升,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朱允熥直接无视了高明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是孤的家事,跟天下事无关!」 朱允熥撂下这句狠话,就转身出了学堂,回皇宫找老朱打持久战去了。 老朱在朱允熥回来之前,就已经从锦衣卫那儿得知了学堂的事。 听闻大孙把三个师傅臭骂一顿,还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之时,把他给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这才是咱大孙! 这才是大明储君该有的气度和格局! 臣子是什么? 那是辅佐皇帝办事之人,若是他们都可以替皇帝做决定,那还要皇帝干嘛? 老朱开心地大笑了几声,听到外边太监提醒,说那小逆孙回来了,赶忙板起脸装成生气的样子,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 朱允熥气哼哼地走进大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刚坐下就疼得「嗷」一声跳了起来。 「谁把我坐垫撤了!」 老朱听到逆孙的抱怨声,指了指朱允熥身旁的地上,朱允熥低头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有个坐垫。 朱允熥将坐垫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后,这才跟老朱抱怨起来。 「皇爷爷,孙儿刚刚狠狠的教训了那三个老头一顿!」 「他们竟然敢私自跑去见孙儿二舅,并劝孙儿二舅自杀,说不能给咱们俩找麻烦!」 「皇爷爷这般乾纲独断,文成武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万古一帝,岂能怕这点小麻烦?」 老朱本来绷着脸装生气呢,听到大孙这般不要脸地夸自己,顿时绷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个小逆孙,别想着给咱灌迷魂汤,咱就能放了常升那厮!」 「常升这事太大了,太挑战人心里极限,哪怕咱是皇帝,也不敢开口放了他。」 朱允熥扳着小板凳,坐到老朱面前溜须拍马道。 「皇爷爷,就算孙儿二舅不动手,您不是也饶不了吕氏全家吗?」 「您就当常升是替您杀的人,替咱们皇家除害还不行吗?」 老朱闻言朝着 朱允熥挥了挥手。 「去去去,滚一边去,咱现在烦着呢,不想搭理你!」 朱允熥却丝毫不以为意,跟一块牛皮糖似的黏上老朱了。 「没事!」 「您批阅奏折吧,孙儿就守着您!」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支着下巴趴在了老朱边上。 老朱见这孙子还算消停,也就随他去了,自顾自地继续干活。 一顿晚饭后,老朱本想去外边溜溜弯,却不料那孙子又跟了上来。 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盯得老朱心里暗暗发毛。 「你总跟着咱干嘛?」 「不干嘛!」 「您老若是不放了我二舅,我就天天跟着你,你走哪儿我都跟着!」 老朱被逆孙缠的没辙了,只好当他是空气,直接无视了小逆孙。 老朱在乾清宫睡了两天就实在是受不了了,这孙子跟他抢被子不说,还总把他踹到床底下! 第三天,老朱天刚擦黑就抱着行李跑去了后宫。 然而,让他崩溃的是,他都躲进后宫了,这逆孙竟然还跟着。 「你还跟着咱干嘛?」 「孙儿想郭奶奶了,来给郭奶奶请安不行吗?」 老朱听大孙这样说,只能头疼地道。 「行行行!」 「前边就是常宁宫,你去给你郭奶奶请安吧!」 老朱走到长宁宫的时候,一脚将大孙揣进长宁宫里,然后自己领着人撒丫子就往杨妃的宫里跑。 杨妃看到皇爷过来,自然是喜出望外,赶忙命人给皇爷洗漱,然后领着皇爷进了鸳鸯帐里。 然而,就在两人在鸳鸯帐里颠鸾倒凤的时候,让两人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皇爷,我要……」 「好!」 「皇爷,我还要……」 就在老朱打算再次提刀上马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皇爷爷,孙儿也要!」 老朱听到这声音那叫一个崩溃,抄起地上的鞋子就砸了出去。 「滚!」 第三百零七章 咱栓条狗放龙椅边上! 老朱摔出去一只鞋子还不解气,光着身子下床,抄起另外一只鞋子,重重地砸向窗户外,然后在屋里跳脚直骂。 「小逆孙,你要什么要!」 「你给咱滚回乾清宫等着,等咱忙完了看咱咋收拾你!」 杨妃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吓得身体都不会动了。可在她听出是小熥熥的声音后,赶忙替小熥熥求情。 「皇爷,小熥熥还小,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小?」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想到之前太子府妃嫔殉葬之时,那逆孙嘴里说出来的虎狼之词。 这孙子确实小,但人小鬼大,搞不好懂得比咱这个爷爷还多哩! 「他哪里小了?」 「他就是诚心恶心咱,嫌咱没赦免他舅舅!」 杨妃披上一件衣服下床,搂着老朱的胳膊,轻轻拍打老朱的后背。 「皇爷,咱们不气哟,气坏了身子臣妾该心疼了……」 「不过皇爷也是的,您就依了小熥熥呗?」 「小熥熥这孩子重情重义,不管是对宫里的一干小王叔,还是对太子府里的几个妹妹和弟弟都非常好,宫里宫外的人都夸这孩子仁义……」 「唉!」 老朱听杨妃这样说,心里的怒气顿时小了大半。 但一想到那逆孙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老朱心里依然郁闷不已。 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致,全被那逆孙给搅和了! 「咱十天半月不来你这儿一次,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被那逆孙给搅和了,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杨妃将脸贴在老朱胸口,细声细语地撒着娇。 「生气有什么用,谁让臣妾没用,不能让皇爷常常惦记呢……」 「不过,臣妾虽然贪皇爷的恩宠,但臣妾更担心皇儿的未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臣妾身为人母,自然希望大明未来的皇帝是个重情义的,那样咱们皇儿也不至于受欺负不是?」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悸动,自己之所以如此纵容小逆孙,不就是看中这孩子重情重义吗? 只是这逆孙干的这事,实在是太……太……放肆了! 「你先回床上歇息吧,咱明日再来……」 杨妃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帮着老朱穿衣服。 不多时,老朱穿戴整齐地从杨妃宫里出来,却发现那逆孙早就逃之夭夭了。 「谁知道那逆孙去哪儿了?」 「回皇爷,看方向是往乾清宫方向跑了。」 「哼哼!」 老朱领着一干狗腿子,气哼哼地回到乾清宫,见刚刚还在窗户底下要东要西的逆孙,竟然已经爬到床上装睡了。 老朱二话不说,掀开被子就将逆孙从床上扯了下来,然后拎到外间扔给锦衣卫,让他将逆孙给吊起来。 至于他自己,则晃悠晃悠膀子,踢腾几下腿,做着简短的热身运动。 朱允熥早就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打,可看到老朱摆出这番架势,还是把他给吓够呛,赶忙开口求饶。 「皇爷爷,孙儿可是刚被反贼用炸药给炸过,你就不怕把孙儿打死,以后没人继承你的皇位吗?」 老朱白了逆孙一眼,故意赌气地说道。 「不怕!」 「大不了咱栓条狗放龙椅边上!」 「再者说,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咱瞅着朱允熞也凑活,好好调教几年,也不是不能当皇帝!」 「别呀!」 「朱允熞太小,主少国疑,国 之大忌!」 「您看孙儿都为了当皇帝准备这么久了,您不能让我白忙活呀!」 老朱活动完筋骨,登时命人将鞭子取来,然后「呸」了几下,抡圆了胳膊就抽在逆孙的屁股蛋子上,抽得逆孙整个人都一抽抽。 「嗷……」 「皇爷爷,您轻点,这样打会没……」 「嗷……」 「会没命的呀……」 「嗷嗷嗷……」 老朱才不管他说啥呢,就是抡圆了胳膊抽鞭子。 刚刚在杨妃那儿还有一通火没泄呢,正好全发泄在这孙子身上。 「你不是想要吗?」 「来!」 「咱全给你!」 老朱接连打了二十几鞭子,就累得不行了,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当他看到逆孙呜哇呜哇的大哭之时,气哼哼的说道。 「你还有脸哭?」 「你当咱不想放了常升啊,咱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王法是咱定的,你总不能让咱自己打自己脸吧?」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一时间都忘了哭了。 「皇爷爷,您可是皇帝呀,你说要放人谁能拦着?」 老朱听到这话,无奈地苦笑一声道。 「文武百官会拦着!」 「天下人会拦着!」 「天理良心会拦着!」 「那咋说都是一百多条人命呢,常升说杀就杀了,你让咱怎么帮他?」 朱允熥闻言嘟嘟囔囔道。 「吕氏干出那等事情,给吕家个满门抄斩不过分吧?」 「就算满门抄斩,那也是要经过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然后定案行刑,哪轮得着他来当刽子手?」 「再者说,你那个二舅是疯狗吗?」 「咱可是听说,偌大的吕家,别说是个活人了,就连关在笼子里的鸡,拴在院里的狗都被他宰了,就连鸡蛋都被他一个个踩碎了……」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杀神也不过如此吧!」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说,尴尬得都不知道咋替二舅辩解了。 二舅这波确实有点狠,真正的鸡犬不留,杀得吕家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但二舅是替自己杀人的,自己就算得罪天下人,也得保下他! 「皇爷爷,二舅这事确实有点过分,但吕家也是罪有应得呀!」 「您不知道,那天孙儿去城外种牛痘苗的时候,在城门口遇到吕家的马车了。」 「吕氏的弟弟吕禄,竟然要让孙儿二舅给他让路!」 「孙儿的二舅,咋说也是皇爷爷您亲封的开国公,堂堂公爵就被人如此糟践?」 「他吕家对咱们大明有过斩将夺旗之功,还是有过建言献策之能?」 「他吕禄凭什么敢让开国公让路?」 「孙儿气不过下车跟他理论,他竟然威胁孙儿,说三皇孙迟早要出事,看二舅以后还怎么嚣张之类的……」 「还诅咒我父王……」 「等等!」 老朱听到这儿赶忙叫停,对着朱允熥道。 「你刚刚说啥,那吕禄说你迟早要出事?」 「是呀!」 「当着我二舅的面说的,我二舅当时就不乐意了,但依然不想惹事,给吕禄让了路,让吕禄先行了……」 老朱知道这孙子惯会编瞎话,当即叫人将宫外的护卫叫进来,询问他们当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他听到众人 说得大差不差,只是在让路的顺序上有点偏差后,老朱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吕禄竟然嚣张至斯,敢拿咱大孙的性命相威胁! 「来人!」 「把吕家之人都给咱扬了!」 「诺!」 老朱在打发走锦衣卫后,刚想开口命人将逆孙从房梁上放下来,就听到小太监禀报,说信国公汤和、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以及其他几个勋贵联袂请求觐见。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升起一阵不快,想着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哪有大半夜入宫求见的。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听到自鸣钟「铛」地响了一声,他看了眼自鸣钟的表盘,竟然还不到戌时。 自己今天睡得这样早吗? 老朱恨恨地瞪了眼大孙,心里暗道自己都快被这逆孙气糊涂了。连着两天没睡好觉,今天可不是比往常歇息的早了两个时辰么…… 「传吧!」 「诺!」 老朱在下达传召的命令后,赶忙走到朱允熥面前,将他的裤子往下扯了扯。 朱允熥已经听到有人要来了,见老朱头不说把自己放了,竟然还往下扯自己的裤子,紧张得都快哭了。 「皇爷爷,您可是我亲爷爷呀,您不能这样对我……」 老朱见逆孙这样喊,索性心一横,直接把裤子一撸到底。 然后命人将宫里的灯都点上,自己则对着大孙的屁股看了又看,发现伤痕不多,又抡起鞭子给他补了十几下。 「你倒是叫呀!」 「刚刚那精神头哪儿去了?」 「哇呜呜呜……」 老朱听到大孙扯开嗓子开始哭了,手上的力气顿时小了几分。当他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孙子打得更起劲了。 因为他知道,马上就有人来拉着他,给逆孙求情喽。 果不其然,汤和等人走进大殿,看到老朱正咬牙切齿地大孙子时,赶忙跑上来劝架。 汤和腿脚不利索,一个劲地催促边上的人拉住皇爷,至于他自己则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给朱允熥求情。 「上位,三皇孙年纪还小呀,您可切莫打坏了他的身子呀!」 「上位,消消气,三皇孙还是孩子呢,可禁不住这般毒打!」 老朱假装愤怒地骂道。 「你们谁都别拦着咱,咱今天非得打死这逆孙!」 老朱一边挣脱众人的束缚,一边对着朱允熥的屁股就是「啪」地一鞭子。 「还敢不敢替常升那畜生求情啦!」 朱允熥哪怕明知道老头是跟自己演戏,可挨了这一鞭子,依然疼得他浑身一激灵,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了下来。 「皇爷爷,你打死我吧!」 「孙儿就是被您老打死,也要给二舅求情,哇呜呜!」 傅友德赶忙劝道。 「三皇孙,您就少说几句吧,瞅你给你皇爷爷气得,手都开始哆嗦了……」 「来来来,上位咱们消消气,有啥话咱们慢慢说……」 老朱气愤地甩开傅友德,然后指着大孙骂道。 「说什么说!」 「常升干了啥事,这逆孙心里跟明镜似的,还跑来跟咱撒泼耍无赖,咱不给他点教训行吗?」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沉默,有那心思活泛的甚至在心里琢磨了,皇爷这话是说给咱们听的吧? 他们进宫就一个目的,替常升和常森求情。 如果皇帝陛下只是抓常升一人,他们大概率会再等几天。可当他们听说常森也被抓 了,还被关进锦衣卫的诏狱里,他们心里顿时慌了。 常遇春可是跟他们一起打天下的老伙计,现在老大常茂病死了,老二犯了十恶不赦的死罪,老三也被皇爷关进锦衣卫大牢,这是要让常家绝户呀! 常家要是都能绝户,那他们这些勋贵之家岂不是更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因此,不管是为了老伙计常遇春,还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都得保住常家一脉! 这样一来,既能有常家在前边替他们顶着,又能交好未来的大明皇帝,提前给家族攒点从龙之功! 「上位,常升毕竟是三皇孙的亲舅舅,三皇孙给常升求情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微臣听说,吕家做事确实太霸道,经常对常升出言不逊,还诅咒三皇孙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据说还在院子里埋小人,对三皇孙和陛下行巫蛊之术!」 「常升估计就是听了这些事,这才一怒之下冲到吕家杀人的!」 虽说这些天他们没来给常升求情,但他们可一刻都没闲着,帮常升制造了不少证据。 比如说,往吕家花园里埋凤冠,往吕家床底下塞小人之类的。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寒,暗道吕家竟然如此胆大? 但当他看到说话的几个败类后,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冯胜这蠢货,连巫蛊俩字咋写都不知道,应该是傅友德教他这样说的。 「二虎!」 「去吕家挖挖,看看还有哪些违禁之物!」 「带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一起去!」 「诺!」 朱允熥见二虎走后,赶忙扯着脖子喊道。 「皇爷爷,您听到了吧,常升是为了孙儿杀人的,孙儿岂能知恩不报?」 老朱闻言赶忙摆开架势,装出一副要打孙子的做派。 「谁都别拦着咱!」 「今天咱要是不把这逆孙的屁股打开花,咱就不当这个皇帝啦!」 朱允熥见好几个人抱着老朱头,老朱头根本打不到自己,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你打呀!」 「有本事你打死我,让我跟我父王团聚去!」 「你……你个逆孙……」 「今天我朱允熥把话撂这儿了,常升我救定了,您老就是打死我,我也一定要救常升一命!」 「孙儿之所以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常升是孙儿二舅,只因为常家给咱们大明立过功,替咱们朱家打过江山!」 「今天这事就算换成傅爷爷、冯爷爷,或者是汤爷爷,我也会全力去救!」 「只因为皇爷爷一直教导孙儿,做人不能忘本,不能忘了诸位长辈对大明的付出,为大明立下的功勋!」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给大孙喝了个彩! 不愧是咱大孙,脑袋瓜就是机灵! 咱之所以摆出这架势,不就是为这孙子收买人心,让几个老家伙对他感恩戴德吗? 哈哈哈! 第三百零八章 带开国公常升! 虽然老朱开心得恨不得从嗓子眼里伸出两只手,给自家大孙鼓掌叫好。但做戏做全套,总得再装一会儿才像真的嘛。 「咱是那么教导过你,那你也不能死缠烂打呀!」 「再者说,功是功,过是过!」 「有功要赏,有过也要罚!」 傅友德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紧,上位这事话里有话呀,这句话分明是说给他们听得。 汤和也算看明白了,上位那么抠门的人,特意把宫里的灯都点上,搞得大殿里灯火辉煌的,不就是怕他们看不清三皇孙屁股上的伤么? 现在又说出这番话,一边是帮三皇孙笼络人心,一边是敲打他们,让他们引以为戒呀。 冯胜神经比较大条,比不上傅友德和汤和,但也听出这话不对劲了。 上位明明是打孙子,咋突然扯到功过赏罚了? 虽然几人心思各异,但该拦着还是得拦着。 不管咋说,三皇孙这孩子还是挺仁义的,不像那朱屠户,眼珠子一转,能给你蹦出一百八十个心眼。 「上位息怒,暂且饶了三皇孙一次吧。」 傅友德一边这样说,一边给冯胜打眼色,冯胜立马使出不要脸的劲,跪地上使劲抱住老朱大腿,让老朱动弹不得。 傅友德则趁着这个机会,跑过去解开三皇孙的绳子,将其从房梁上放下来。 朱允熥刚从房梁上解放,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就感觉身子一横被人抱了起来。 傅友德抱着朱允熥来到汤和跟其他几个老将身边,指着朱允熥屁股上的伤痛哭流涕。 「上位,您也太狠了,三皇孙不过是给自家舅舅说情,你咋就能下得了这般重手呀,呜呜呜……」 傅友德的哭声,多多少少有点演戏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感动。 他们都是沙场宿将,伤痕真不真,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朱屠户就算演给他们看,但能下这般毒手打孙子,他们也承了三皇孙的情了。 汤和看到朱允熥的伤痕,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家也打儿子、打孙子,但从未这般狠过。 一般来说,打儿子可能重点,但打孙子最多就是用巴掌,啥时候用过鞭子呀。 现在看到朱允熥被打得这么惨,老帅汤和也有点绷不住了。 「上位,我们也不找您求情了,您也别打这孩子了。」 「我们用丹书铁券跟您换总成了吧?」 「我们这么多家的丹书铁券全都愿意献出来,换常家老二和老三一命!」 「这个嘛……」 老朱听到这话差点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觉得自己得要脸,怎么着也得推让一下。 事实上,这事对于老朱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本来他只想让几个老家伙感念一下大孙的仁义,哪承想他们竟然要放弃丹书铁券。 老朱当年发完这东西就后悔了,因为一次性发得太多了。 当年跟他出生入死的人里,几乎家家都有这么个玩意。比如汤和这样的老帅,家里更是不止一块。 他活着这东西自然没用,可一旦他死了,这东西可就是新皇帝的枷锁,很容易被人当成威胁新皇帝的东西。 因此,他不止一次琢磨,如何体面地将丹书铁券收回来。不说全收回来吧,起码得收回来大半,免得将来自己死了,这些老臣骄横跋扈,新皇还不敢管他们。 现在听到他们竟然想主动上交,老朱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要是能借助常升之事,将所有人的丹书铁券收了,好像对天下人也说得过去了吧? 老朱正盘算着要不要答应下来呢,朱允熥那边热血上头了,豪气干云地说道。 「汤爷爷,咱不用求他!」 「大不了我替二舅扛了这罪名,皇爷爷在皇明祖训里说了,皇族犯法最高惩罚就是削爵为民。」 「我大不了当平头百姓去,不给他们老朱家当孙子啦!」 汤和听到朱允熥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感动,他怎么也没想过,老朱这么根坏竹,能生出朱允熥这么重情重义的好笋! 「好孩子!」 「你有这个心,常家老二就得感念你一辈子!」 「咱们还没到那一步,咱们这么多勋贵呢,豁出去一起求情,也算对天下人有个交代了,呜呜呜……」 傅友德和冯胜闻言也赶忙附和道。 「三皇孙慎言!」 「上位也想开解常升,只是苦于没法向天下人交代。」 「我们这些老将豁出去这张面皮,全都将丹书铁券上交,就够给那些文官面子了,用不着你去顶罪!」 冯胜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见好话都被那俩人说完了,只能艰难地蹦出一个字。 「对!」 「咱也是这么想的!」 几人说完这话,齐刷刷地看向老朱。 「上位,您就看在我们这些老人的面子上,饶了常家那俩孩子吧,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叹了口气,随即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 「汤老哥,你就别逼咱了!」 「这事如果好办,咱还用大半夜打孙子玩吗?」 「得了,求情的话你们也不用说了,过两天咱会组织三法司会审,一起研究这事怎么办!」 「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吕家确实该死……」 「咱在这事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总行了吧?」 几个老将听到这话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证据这玩意简单呀,今天回去就趁着天黑,多往吕家花园里埋点。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龙袍,也给吕家安排上! 老朱把口风漏出去了,就知道这几个老家伙会想歪,赶忙打了个补丁。 「事先声明,不管吕家犯了多大的事,都不能牵扯到皇家的声誉!」 「至于别的事咱就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 老朱说完这话,就把几人打发走了,然后拎着大孙去里间上药。 几个人出了皇宫,顿时围绕在大聪明「傅友德」身边。 傅友德是军中公认的「文化人」,他肚子里的墨水考举人没戏,但考个秀才那是绰绰有余。 「小傅呀,你看这事该咋办?」 宫门口的这群人资格都挺老,但敢叫傅友德小傅的人,只有汤和一个。 傅友德对汤和这个老帅也很恭敬,闻言赶忙朝着汤和躬身一礼道。 「既然老哥哥点名,那老弟就随便说说啦!」 「首先,我觉得上位肯定是动心了,这丹书铁券肯定是保不住了。」 「其次,我觉得上位是想从民意上着手,给吕家炮制点天怒人怨的案子,但又不牵涉到皇家的那种。」 「最后吧,估计还得有一番扯皮,咱们还得找两个嘴皮子利索之人,跟三法司那群人对喷。」 「别管有理没理,能让他们闭嘴,上位大概率也就顺水推舟了。」 汤和闻言点头赞许道。 「是这么个理!」 「据说吕家开了不少典当行,有道是车船典脚牙,无罪也该杀!」 「但凡开典当行的人 家,罕有不背几条人命的,咱们从这个角度着手。」 「先找点苦主闹一闹,然后再炮制几个苦主,诈称有苦主百万……」 「老夫家里在这方面有点人,可以帮着处理一下。」 「丹书铁券是肯定要交的,但上书的折子要好好斟酌一下,这方面就有劳小傅了。」 傅友德听到汤和又点了自己的名,赶忙应承下来。 「奏疏的事交给我,保证写得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汤和见傅友德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不由夸赞道。 「你们都跟小傅学学,咱们武将这边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们以后也多读读书!」 「另外,嘴码子利索之人不好找,你们谁有合适之人推荐一个?」 傅友德接过话茬说道。 「这种人确实难找,既得能说会道,还得熟读大明律,以及熟悉历朝历代典章,能把三法司那群人给驳倒。」 傅友德说到这儿,眼睛一亮道。 「我想起一人!」 「三皇孙的师傅高明,他上次在乾清宫门口,就喷得上百文官哑口无言。」 「若是能求得他出手,那大事谐矣!」 汤和闻言给傅友德泼了盆凉水。 「这事想都别想,老夫听说三皇孙前两天刚把高明给臭骂一顿,把那老头气得差点撞墙自尽!」 众人闻言赶忙问道。 「这又是为何?」 「三皇孙不是一向很尊重那三个师傅吗?」 汤和叹了口气道。 「唉!」 「老夫也是在惠民医馆听几个病友说的,说高明擅作主张去劝常升自杀,不要让三皇孙和陛下为难,三皇孙知道了此事,就找高明理论去了……」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表示理解了,别说三皇孙了,就是他们摊上这事,估计也会跟高明翻脸。 但现在高明指望不上,那他们还能指望谁呢? 众人在皇宫门口研究到大半夜,也没想到合适的人手。 好在他们都是武将,做事情干脆利落。想不明白就暂时不想,各自回去忙活眼下能做的事情。 第二天,武将勋贵这边兵分三路。 汤和派出手下的一干家丁,在京城和乡间寻找苦主,或者制造苦主。 傅友德则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冥思苦想地写奏折。写完一份就发出去,让其他勋贵武将誊抄。 冯胜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心眼好使。命人给常升送各种衣物,还派出一个装修队,专门帮常升把牢房的居住环境大大地改善了一下。 正在几个国公忙东忙西之时,京城突然多了上百个说书人。 这些人只说一个人的故事,那就是常遇春个人英雄史诗。 比如说常遇春大破元军,常遇春斩将夺旗,常遇春攻陷元大都等等。 上百个说书人盘踞在京城的酒楼、茶肆等场所,每天都鼓动唇舌讲述常遇春的英雄事迹。 其故事之精彩程度,比之前段时间流行的《三国演义》都不遑多让。 三味书屋二楼雅间。 罗贯中写下最后一卷书稿,吹干上边的墨迹,随即将其交给书店的伙计,伙计赶忙拿着书稿去了太平门外的银作局合作商会--应天府联合印刷厂付梓印刷。 只用了一个上午,一千册「开平王传」就新鲜出炉,并且运往国子监分发。 领到「开平王传」的国子监生员,则各自找繁华街道给百姓们说书讲古。 经过罗老爷子亲自写成的话本,一经面世就引起百姓的热烈追捧,没用上 两天时间就已经成为街头巷尾最为引人热议的话题。 可谓是但有水井处,谁不说开平? 朱允熥悄***的做了这些事后,还死皮赖脸的求着老朱延迟「开庭」几天。 他这两天跟几个老国公开了几次碰头会,在得知还缺一个能说会道的讼棍之时,顿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被老朱贬到海州当知县的周志清周杠精。 只是海州距离京城有点远,哪怕一路做海船回京也得三天时间。 周志清在上次抗倭之事上承了朱允熥天大的人情,因此在看到朱允熥的亲笔信后,没有丝毫犹豫就接下了这个官司。 三天时间倏忽而过,很快就到了三法司会审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应天府衙门外就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三位***,看到周围这么多百姓,齐齐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此所谓民心可用也! 皇帝陛下只要看到这么多百姓前来围观,就断然不敢赦免常升那祸害! 三人坐定之后,互相对视一眼,见各自准备差不多了,刑部尚书杨靖清了清嗓子,拿起惊堂木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 「升堂!」 「带人犯常升!」 杨靖的话音一落,两旁的应天府衙役,顿时拿起水火棍在地上敲击着,嘴里还喊着低沉的「威武」之声。 然而,让几人震惊的是,人犯没带上来,三皇孙却从外边走了进来。 「皇爷爷口谕!」 朱允熥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下来,静听皇帝陛下的口谕。 「皇爷爷有旨,三法司会审,本不该再多加人。但你是咱的好圣孙,就替咱去听听百姓的声音吧!」 众人听到这所谓的「口谕」,一个个跟吃了苍蝇屎似的。 这分明是老皇帝跟这孙子说的话吧,跟他们这些官员有啥关系,凭啥让他们跪听口谕? 杨靖老脸憋得通红,深呼吸好几次,起身愤怒地看向朱允熥。 「敢问三皇孙,陛下这份口谕可是传给臣等的?」 「不是呀!」 「那你说什么皇上有口谕?」 「孤只是说皇爷爷口谕,又没说是给你们的,是你们自己跪下来听的呀!」 「你!」 周围的百姓听到朱允熥这话,无不被逗得放声大笑。 杨靖此时也知道自己被朱允熥摆了一道,心里就更加发狠了,今天若不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他杨靖就不姓靖! 「所有人不得喧哗!」 「带……」 杨靖刚说到这儿,就被朱允熥给打断了。 「你们给孤准备个座呀,孤可是代表皇爷爷过来的,你们总不好让孤站着听吧?」 杨靖听到这话,再次被朱允熥气成猪肝色。 他本想命人随便给这孙子找个凳子,可一想到他代表了皇帝,就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出自己的位置,然后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在了朱允熥的旁边。 朱允熥坐到主审官的位置上,随手抄起惊堂木拍了一下,对着周围的衙役喊道。 「带开国公常升!」 第三百零九章 常家二爷这是替天行道! 杨靖等人听到朱允熥的话,心里甭提多别扭了。 这孙子一句话,就否定了常升杀人犯的事实,简直是罔顾国法,颠倒黑白! 但现在他连主审的位置都没了,名不正地坐在小板凳上,自然说话也就言不顺,只能忍了这口气。 可当常升被带上来之时,他依然站起来大喝一声。 「人犯常升,还不跪下受审?」 常升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认罪伏法的,从来没想过逃避罪责。 因此,听到杨靖的话,他膝盖一软当场就想跪下来了。 然而,他膝盖刚打了个弯,就被朱允熥给叫停了。 「免跪!」 「常升身上的爵位没有被撤销,依然是我大明的超品开国公,按照大明律令堂审之时可以免跪!」 下边坐着看热闹的冯胜等人,听到朱允熥这话当场喝了个彩。 「说得好!」 「常升再怎么说也是咱大明的开国公,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也不该受那等小人的腌臜气!」 大堂两边各自摆放了三张椅子,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大官。 左边坐着的是几个尚书,算是文官代表团。右边坐的则是以汤和为首的国公,权当是勋贵代表团了。 冯胜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直接把大堂上的人整蒙了。 心道这人不是旁观的吗,咋还有他说话的份? 傅友德和汤和可不管这个,一边附和着冯胜,一边肯定地大点其头。 文官那边也不甘示弱,赶忙站起来反唇相讥。 「常升犯了此等十恶不赦的大罪,褫夺爵位是早晚的事,让他下跪有何不可?」 冯胜闻言赶忙站起来骂道。 「什么早晚的事?」 「只要一天没褫夺爵位,他就是大明的开国公!」 「老子们拼死拼活在战场上拼来的爵位,凭啥到你这儿就不顶用了?」 「常家侄子,咱们就不贵,切莫丢了咱武将勋贵的脸面!」 常升是无所谓跪不跪的,但见冯胜这样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唉!」 「冯世叔说得对,咱这爵位是皇爷赏的,咱就算跪也只能跪皇爷!」 冯胜闻言赶忙喝了个彩。 「说得好!」 「咱大明的国公只跪皇爷,别人想让咱们跪,门都没有!」 门外没挤进来的一干武将勋贵,听到两人的对话齐声喝彩。 「常二爷好样的!」 「没给咱们武将丢脸!」 常升听着门外如此多的肯定声音,心里也很是开心。 虽说他平日里一直自诩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但在骨子里,他还是喜欢被人肯定,被人认同的。 文官这边听到门外的鼓噪之声,一个个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但他们难看也只能看着,毕竟文官不同于武将勋贵。文官那边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他们想过来看热闹,也没那个时间啊。 武将那边则不同,一个个只要不带兵打仗,在京城的时候就能闲出屁。 天天不是喝花酒就是逛窑子,来应天府看庭审,已经算是他们难得的正经事了。 杨靖一看外边基本上被闲着没事干的武将勋贵给包场了,赶忙把应天府府尹叫过来,让他放点百姓进来。 应天府府尹宋翊看着院子里满满登登的人,心里气得都快骂娘了。 平时还不觉得啥,今天咋冒出这么多的兵油子? 「大人,院子就能放下这些人了,实在是 放不进来了。就算放进来,他们也挤不到前边……」 「那就拆!」 「拆门板,拆院墙,尽可能多地让老百姓参与进来!」 宋翊知道杨靖是想裹挟民意来要挟陛下,让皇帝陛下务必严惩常升这等凶徒。 因此,略微一犹豫后,就赶紧命衙役去拆门板和院墙了。 不多时,上千百姓呼啦一下涌入应天府院子里,人挨着人地挤在外边看庭审现场。 杨靖见百姓的人数远远将武将那边给压了下去,这才「啪」的一拍桌子,对着堂下的常升喝道。 「人犯常升,你是否承认自己杀了吕家阖府一百一十三人?」 常升闻言朝着杨靖拱了拱手道。 「杀人的是咱认!」 「但杀了多少人咱确实没数过,只是记得吕家所有能喘气的都被我宰了!」 「吕家有两个小崽子想爬墙逃跑,被我一人一箭给射死在围墙边上!」 杨靖听到这话,气得浑身颤抖,嘴里不住地喊着。 「反了!」 「反了天了!」 「你还有没有点人性,那两个还是孩子呀,今年才十几岁,你竟然也下得去手!」 「此等凶顽之徒,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审的必要,应该立刻推出去凌迟处死!」 常升闻言丝毫不惧。 「凌迟啊……」 「也行……」 门外看热闹的武将们,看到常升听到「凌迟」之刑都丝毫不惧,不由再次鼓噪喝彩起来。 边上的百姓见状,也纷纷喊了一声「真汉子」,用以称赞常升。 杨靖听到外边这般声音,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刁民,就开始宣读常升罪状。 「常升灭门一案犯罪事实清楚,人犯也供认不讳,依据我大明律,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应当处以极刑。」 「来人呀!」 「将常升推出去,行千刀万剐之刑!」 就在几个衙役想要上前抓人之时,坐在主审位置的朱允熥发话了。 「慢着!」 「我方讼棍有话要说!」 「请我方讼棍出场辩护!」 随着朱允熥话音一落,武将这边刷地闪开一条通道。 周志清手持一把折扇,大摇大摆地从通道里走出来。 杨靖一看到周志清,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厮可是刑部有名的铁嘴,他不是被贬到海州当知县了吗,啥时候跟朱允熥这孙子搞到一块去了? 周志清来到大堂上,朝着诸位大人躬身一礼后,随即朗声说道。 「学生拜见诸位大人!」 「杨大人先前说常升灭门,卑职觉得此言不妥。」 杨靖闻言气哼哼道。 「周志清,虽然你号称铁嘴,但此案证据确凿,岂能容你在这儿信口雌黄?」 「难不成你敢说,常升没有灭了吕家满门?」 杨靖摇了摇折扇,看了看折扇上的一行小字,随即笑着说道。 「当然没有!」 「据卑职所知,吕禄的长子经常流连花丛,跟很多青楼女子有染。其中有一个扬州歌姬,怀了吕禄长子吕伟的孩子,现在已经三月有余。」 周志清说到这儿,赶忙又看了眼扇子,然后继续说道。 「另外,吕伟成亲之前,吕家曾经驱逐过一名婢女,婢女当时就被吕伟糟蹋了,也怀了孩子,并且将孩子生了下来。」 「吕家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后人,怎能被定性为灭门呢?」 「这… …」 周志清的话一出,整个大堂上一片寂静,所有参与审案的官员都***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武将勋贵这边这么无耻,竟然无中生有出来两个吕家后人! 事实上,文官这边还真猜对了。 扬州歌女肚子里的孩子,扬州歌姬自己都说不清。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确实陪吕家长子吕伟睡过,而且有很多的人可以作证。 另外一个吕家婢女,也有人牙子和卖身契等物可以作证,且身边确实带着孩子。 至于孩子是谁的就不重要了,反正武将这边一口咬定是吕家的。 朱允熥微笑着朝周志清眨了眨眼,非常满意周志清刚刚的话。 因为这两条脱罪的计策,乃是他想出来的,哇嘎嘎。 既然文官口口声声说是灭门惨案,那他就制造没有被灭门的证据。 大理寺卿张廷兰闻言,脸上写满了不信。 「口说无凭,可有将吕家后人带来?」 「有!」 周志清转身对着身后的武将们道。 「带吕家后人,以及人证物证!」 武将这边再次闪开一条道,从里边走出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美貌妇人,在美貌妇人身后,则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领着一个三岁孩童的乡间妇人。 最后就是青楼老鸨子、人牙子之类的了。 「民妇潘巧巧……」 「民妇叶娟……」 「拜见青天大老爷!」 张廷兰看着几人出现顿时有些懵,他本以为周志清是随口说着玩的,哪承想对方竟然真的把人给找来了。 「你们谁怀了吕家的孩子?」 潘巧巧抬起头媚声道。 「回禀这位大人,是奴家怀了吕伟的骨肉,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啦……」 「可有证据?」 潘巧巧闻言捂嘴吃吃一笑道。 「大人,这种事哪来什么证据?」 「不过,三个月前,吕家官人天天住在奴家那里,青楼内外很多人都知道的,您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了呀!」 青楼的老鸨子赶忙向前两步道。 「大人,民妇可以作证,吕伟确实天天住在我家姑娘那里,直至玩厌……不不,我家姑娘怀孕后这才换别家的……」 「这事街坊邻居都能作证!」 「比如说对面生药铺的刘掌柜,就能给我家姑娘作证。因为吕伟那方面不行,经常去他店里买壮阳的药……」 「大人,壮阳药您懂不?」 老鸨子这话一出,门外顿时变成欢乐的海洋。每一个男的都露出会心一笑,并且暗暗记下了青楼对面、刘掌柜等关键信息。 张廷兰啥时候受过这般羞辱呀,当即气哼哼地一拍桌子大骂道。 「这里是公堂!」 「公堂之上没人问你话,休得胡言乱语!」 「是是是,老妇这就闭嘴……」 「那个谁,你跟吕家又有什么关系?」 叶娟一边说,一边从身后将儿子拽过来,对着审问他的官员道。 「这就是吕家的孽子,还请大人给民妇做主呀,呜呜呜……」 张廷兰见状再次阴沉着脸问道。 「你说这是吕家之子,那你可有什么证据?」 「有!」 「吕伟勾引民妇之时,曾经送给民妇一块玉佩,说是宫里的太子妃赏赐给他的……」 叶娟说话的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张廷兰命人拿过去一看,只见上边打着皇家的烙印,顿时知晓此物假不了。 朱允熥见他们查看玉佩,登时命人将宫里赏赐的账簿拿来,装模作样地比对。 不一会儿就在账簿上找到了玉佩的记录,证明此物确实出自太子府,乃是皇家之物。 至此,民妇叶娟的身份也得到确定。 张廷兰等人还不死心,可在见到了人牙子上交的卖身契后,也不得不承认,这证据链齐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闻言站起来道。 「就算吕家还有两个血脉在世上,但常升杀了吕家一百多条人命,这件事总做不得假吧?」 袁泰说这话的时候都没看常升,只是盯着一旁的朱允熥看。 朱允熥被袁泰看得一阵不好意思,微微一笑说道。 「不假!」 「常升确实杀了一百多人。」 「但此举可当不得是灭门了,最起码还是给吕家留了两点血脉呢吗?」 「好好好,就算没灭门,那杀了一百多条人命,也该以死抵罪吧?」 朱允熥再次一笑,指了指下边的周志清道。 「孤还小,还是有请我方讼棍说话吧。」 「周志清,你来回答袁大人的话。」 周志清闻言赶忙上前一步道。 「袁大人,我方并未否认杀人的罪名,只是不想认灭门之罪而已。」 「既然袁大人也不认为吕家被灭门,那咱们就继续审案吧!」 袁泰闻言不解地道。 「还审什么?」 「你们都承认这一百多条人命了,那常升就该认罪伏法呀?」 周志清听到这话朗声道。 「我们认呀!」 「我们没说不认罪呀,但只要不是灭门惨案,那我们就有的一辩了。」 「辩?」 「对!」 「辩!」 「首先,常升乃是开国公,按照八议之礼,最起码算得上议功,可罪减一等。」 所谓八议乃是古代皇帝和贵族为了给自己脱罪设置的漏洞,分别为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每一条都能减罪一等。 死刑可变成死缓,死缓可变成徒刑之类的。 朱允熥跟三位国公商量之后,觉得完全帮常升脱罪几乎是不可能了,只能试着从八议上入手。 但要适用八议,还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不能犯十恶不赦之大罪。 所以,他们废了那么大劲,又是找歌姬,又是找民妇的,就是想证明吕家没有被灭门,常升没有犯十恶不赦之大罪。 只要洗脱了灭门之罪,就可以用八议这个漏洞,一条一条地帮常升减罪。 「常升乃太子妃之弟,附和议亲、议贵之法。」 「常升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期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当得上议能、议贤。」 「常升杀人固然不对,但吕家挑衅在先,辱骂常家先人,并且行巫蛊之事诅咒常家和三皇孙殿下,常升气愤之下激情杀人,实乃情有可原……」 杨靖听到这话当场就傻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激情杀人? 再者说,吕家啥时候骂过常家先人了? 「周志清,你这话可有证据?」 周志清看了眼扇子,见上边已经写了关键信息,赶忙说道。 「有啊!」 「锦衣卫从吕家挖出大量巫蛊之术用的小人,上边写着常升的生辰八字,诅咒其疯癫痴狂之类的。」 「另外,吕家还诅咒三皇孙早夭,常升就是听了这事,这才一时愤怒杀人的。」 随着周志清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武将们再次闪开一条路,几个锦衣卫抬着个大竹筐,将一堆小人呼啦啦倒在地上,引起周围百姓的一片惊呼。 「这么多!」 「吕家欺人太甚,三皇孙乃是常家太子妃唯一的独苗了,要我是常升,我也饶不了他们吕家!」 「说的对!」 「谁家有个眼瞅着能当储君的皇孙,不都得当个宝贝似的护着,他们吕家竟然敢诅咒皇孙,常家灭了他们也是应该!」 「三皇孙可是常家的希望,吕家竟然想灭了人家的希望,真是死有余辜!」 杨靖听着百姓的风评一边倒,脑门上都有些见汗了。 如果这些证据是真的,那吕家死得确实不冤。 可就算吕家在该死,是不是也得通过三法司会审定罪,然后由朝廷处置? 常升动用死刑算个什么鬼? 「咳咳!」 「先不论这些证据是不是真的,但常升杀人总是事实吧?」 「本官判他个死刑,可有人有异议?」 杨靖这话一出,周围百姓霎时沉默。他们支持归支持,但没人觉得常升不该死。毕竟是杀了一百多人呢,怎么都得抵命了。 只是对于凌迟这等酷刑有异议,现在听到只是死刑,众人顿时闭嘴了。 周志清尴尬地咳了咳,赶忙给身后的一干武将打颜色,没多久应天府府门外就响起了惊堂鼓的「咚咚」声。 三位负责审案的官员听到鼓声一阵皱眉,今天可是审理钦案之时,怎么还有刁民敢过来告状? 再者说,应天府的衙役都是瞎子吗,就不知道拦着点? 「大人,门外有上百人鼓噪告状,状告吕家欺压良善,强买强***死人命等等!」 杨靖一听是这般狗屁倒灶的事情,当场就要命人将人给撵走。 这种案子放在平时都是大案,但不归他们刑部管,应该由各地官府审理之后再呈报他们刑部审核。 然而,他这边还没开口呢,朱允熥那边就抢先一步说道。 「将所有人叫进来吧!」 「三皇孙,此事不妥吧?」 「孤奉皇爷爷之命,前来聆听百姓之音。这就是百姓的声音,孤又有何拒绝之理呢?」 杨靖听到朱允熥这么说,脸上顿时臊得通红,赶忙点头称是。 「是是是!」 「三皇孙所言极是,下官谨记三皇孙教诲。」 一百多百姓不可能全都带上来,就算能带上来,大堂里也装不下。 因此,只能带进来几个代表,剩下的人都在堂外跪着。 几个百姓一进来,就对着大堂上的官员磕头哭诉。 「请诸位青天大老爷做主呀!」 「吕家这些年私自放印子钱,俺家只是借了八两银子,两年时间利滚利已经滚到四十多两了!」 「小老儿还不起,他们就把我家女儿抓去抵债!」 「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就抵了十两银子,害得小老儿还要欠他们三十两啊!」 「诸位大人,小人也有苦衷。小人为了筹钱买地,典当了一件祖上传下来的首饰,却被吕家当铺给调了包,换成了木头簪子,小人不服气跟他们理论,他们就找打手打小人……」 「大老爷们呀,小人也有冤情!」 「小人被吕家的印子钱逼的儿子都死了,请大人为我做主呀,呜呜呜……」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哭诉,周围的百 姓们渐渐动容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只是在看热闹,看皇亲国戚杀皇亲国戚的乐子。 但现在他们听到同为普通百姓的哭诉,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向着常升所倾斜。 因为相比起一个杀人犯,他们更痛恨那些为仗着权势欺压百姓,为富不仁的贪婪之徒。 常升杀人,但杀的是权贵,而不是随便杀人。 但吕家放印子钱,害的可不是勋贵豪门,而是他们普通百姓啊! 两相一比较,他们顿时觉得常升更能接受一点。 当越来越多的人状告、哭诉,当越来越多的命案浮出水面,吕家这些年干的腌臜事渐渐曝光在公众面前。 别说周围的百姓们义愤填膺,就是杨靖这个事实上的主审,听到这么多百姓状告吕家,已经状告的那些事情,眼珠子都隐隐发红。 吕家这些年背地里竟然干了这么多恶事?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不论是当铺还是印子钱,都是坑人害人的东西。 这两样想要挣钱,手不黑,心不狠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当然,相比起开青楼、赌场的皇家来说,吕家这点事反而不算什么了。 但话说回来,青楼、赌场一般人可消费不起,坑的是有钱人。 然而当铺和印子钱则不同,坑的可是穷人百姓。 没多一会儿,大堂外边就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杀得好!」 「这种腌臜人家,就该被灭门!」 「呸!」 「活该!」 「常家二爷这是替天行道!」 第三百一十章 朝廷不公,三法司不公! 杨靖一看百姓一边倒地支持常升,只感觉脑门开始冒汗。 老百姓不应该支持他们吗,怎么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现在这么多人给常升叫好,这个案子还怎么审,怎么判? 正在杨靖不知该咋办的时候,朱允熥小声地嘀咕一句。 「要不休庭……不不暂时退堂?」 杨靖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动,退堂还真是个办法,最起码能跟其他人商量下这个案子该怎么判。 「那就退堂?」 朱允熥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作为重新让给杨靖,让杨靖当了一次真正的主审官。 杨靖重新站在主审的位置上,心里不胜唏嘘。 谁能想到,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唯一说的一句话竟然是退堂? 虽然杨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现在群情汹涌,百姓们激愤不已,已经到了不退不行的程度了。 因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拍下惊堂木。 「鉴于本案案情复杂,本官决定暂时退堂,待本官与几位大人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百姓们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按照他们的心思,不宣布常升无罪,他们都觉得里边有猫儿腻。 现在见到当官的要跑,他们更是疑神疑鬼,以为他们要炮制什么罪名来陷害英雄常升。 事实上,杨靖、袁泰、张廷兰三法司主官,回到后堂后只顾着唉声叹气了,压根就没想过如何陷害常升的事。 他们现在只感觉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判案为好。 「两位给个话呀!」 「现在案子搞成这样,咱们该怎么定性?」 张廷兰郁闷地摇摇头道。 「武将勋贵那边太狠了,无中生有了两个吕家后人,等于把灭门之事给推翻了。」 「一旦不能定性为灭门,凭常升的身份,八议一个一个地议下来,撑死了就是流放发配,褫夺爵位,以及追回丹书铁券。」 「要是再来两个勋贵,豁出去上交丹书铁券,皇帝陛下一定会顺水推舟,再给常升减罪一等的。」 袁泰听到张廷兰这样说,则开始大放马后炮。 「我当时就说,咱们不能掉以轻心,要防着对方使诈!」 「你们当时咋说的,说什么事实确凿,铁证如山,神仙来了都翻不了案!」 「现在人家不过是找来两个娘们,就把咱们逼到墙角了,你们说这案子还咋审!」 杨靖一听袁泰这话就生气,这厮啥时候说过防止对方使诈之类的话了? 现在武将勋贵那边都出招了,他们文官这边不想着怎么应付,竟然还互相埋怨起来,这算个什么东西? 「袁泰,你要是没话说就闭嘴,扯什么有的没的?」 「再者说,你啥时候说过那些话了,本官咋不记得!」 「我没说吗?」 「我当时就算说了,你们谁会听?」 「那你倒是说呀,你不说咋知道我们不会听?」 杨靖和袁泰你一言我一语,当场就在后堂吵了起来。 正当张廷兰犹豫着要不要劝架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张廷兰一看到这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 「你这厮来干嘛,是看我们笑话的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凭借一张铁嘴给常升翻案的周志清。 事实上,周志清根本没做啥,证据是武将勋贵那边提供的,甚至把申辩的关键点都写在折扇上了,方便他随时查阅。 武将勋贵那边,不过是借着他文官的身份,以及他这张 嘴,让他把申辩的内容说出来罢了。 这明摆着是拿他当火铳使,但他依然甘之如饴。 因为皇帝陛下贬谪他去海州当知县时,所有同僚、好友都对其敬而远之,没有半分援助之意。 唯有三皇孙不计前嫌,不仅亲自帮他治伤,更是分给他军功,让他在一众知县的考评中脱颖而出,并且亲自向皇帝陛下提议,将他提拔到松江府担任知府。 虽说皇帝陛下没答应三皇孙,但他周志清得领这个情! 再者说,三皇孙眼看着就要册封皇太孙了,人家主动招揽他这个破知县,他要是再不配合,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张大人莫要生气,下官来后堂可不是取笑三位的。」 「事实上,下官是来给三位大人提醒的,帮三位大人解围的。」 「哦?」 几人听到这话心里齐齐一动,两个吵架的也赶忙闭上嘴。 周志清先是朝着刑部尚书杨靖躬身一礼。 「老上司,三皇孙乃是常升的亲外甥,可以说是三皇孙唯一的娘家人了,您真想冒着惹恼三皇孙的风险,为吕家伸张正义?」 杨靖闻言冷哼一声道。 「不然呢?」 「难道都像你似的,成为罔顾国法的趋炎附势之徒吗?」 「常升杀人之事证据确凿,就算不是为了吕家,我杨某人也要为天下人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周志清听到杨靖这话,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 他不是不信杨靖的话,而是不全信。 老上司之所以执着判常升极刑,肯定有主持正义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怕这种事情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在朝中为官,谁还没说过几句错话,谁还没得罪几个人。 要是因为得罪了某人,就被某人杀上门来,那以后还怎么当官? 因此,这才是文官执意要处死常升的原因。 至于吕家之事…… 其实没什么人关心的,撑死了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感罢了。 「老上司高义,下官钦佩之至!」 「但下官有点隐情,想要告知老上司。」 「下官从三皇孙处得知一个消息,据说太子妃突发暴病薨逝了……」 「啊?」 后堂的三人听到这话无不变了脸色,满脸的不敢置信。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而且依下官看,三皇孙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句,还有很多真相没说。」 「什么真相?」 「吕氏之死可能涉及到皇家密辛……」 「老上司,您还记得当年炒的沸沸扬扬的胡商贡品案吗?」 杨靖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思绪也回到了十年前。 当时朝廷出了个大案,说是胡商进献的贡品有毒,残害了太子府的太子妃和其他侍妾,致使几个侍妾流产…… 锦衣卫为此抓捕了上百名胡商,全都带到锦衣卫。 至于后来嘛,胡商一个都没放出来,大概率是死在锦衣卫大牢里了。 而这个胡商贡品案也不了了之,甚至连最原始的文书记载都给烧了。 「老上司,下官猜测太子妃之死可能跟此事有关。」 「您想想,若不是通天大案,谁有能力让太子妃暴毙而亡?」 几人听到这话无不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若事情真如周志清所言,那吕家是犯了老皇帝的忌讳,就算没有常升暴怒杀人,也大概率逃不过满门抄斩的罪 责了。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常升杀人一事,在老皇帝那边是宽宥了的,只是老皇帝要脸,不好意思用皇权特赦,故意让他们来审案子,帮老皇帝背黑锅? 「袁大人、张大人!」 「老上司!」 「皇帝本就无意严惩常升,你们若是把罪定得太重,那不是让皇帝为难吗?」 「咱们皇帝陛下啥脾气,三位大人可是清楚的吧?」 「若是让皇帝陛下觉得你们不懂事,那你们以后也只能跟下官这般去海州那等穷乡僻壤了。」 「这……」 杨靖一听这话,心里当时就急了,赶忙上前两步抓住周志清的手问道。 「小周呀!」 「本官可一直对你不薄,你看这事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周志清感受到手上的油腻,心里就是一阵腻味,但脸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只能虚与委蛇地应付道。 「此事好办!」 「现在下官已经推翻了灭门之罪,大人顺水推舟地定个普通杀人案,依律判处常升斩刑即可。」 「在奏表上可以言辞坚决一点,言辞犀利一点,以表明自己的立场,也算对下边的官员有所交代了。」 「至于如何斩,怎么斩,什么时候斩,那就交给皇帝陛下定夺吧。」 「不过以下官的愚见,皇帝陛下也断然不会无罪开释,定然会将常升发配到边远蛮荒之地,等将来三皇孙继位大赦天下后,常升自然会对三皇孙感恩戴德,全心全意辅佐三皇孙……」 杨靖听了周志清的一通分析,连连点头表示赞赏。 「好!」 「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本官当年就觉得你是个人才,几次向皇帝陛下举荐你。」 「只是可惜哟,你现在攀上三皇孙了,再也看不上我这个老上司喽,哈哈哈!」 其他两人听到这话,也赶忙上来打圆场。 「周老弟,你这次回京就不走了吧,不知你下一步将去哪儿高就呀?」 「我们都察院的大门始终向您敞开!」 「我们大理寺的大门也挺宽敞,不用去都察院去挤!」 杨靖听到两人当着他的面就挖墙脚,不由笑骂道。 「你们两个滚蛋!」 「这可是我刑部的宝贝,要是调回京城,那也是回到我刑部当官,怎么可能跟你们两个鬼混!」 周志清只是一旁陪着笑脸,没有再发一言。 从现在开始,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只等三人出去宣判了。 「三位大人再商量商量,下官先行告退!」 在周志清离开后堂,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三人,脸色立马阴沉起来。 「太过分了!」 「某人以为攀上三皇孙这个高枝,就可以对咱们指手画脚?」 「某人对我们俩不敬也就罢了,竟然敢教你这个老上司做事,这是明摆着没把你放在眼里呀!」 杨靖听着两个同僚的话,脸上浮现一丝冷笑。 「确实很过分!」 「但咱们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没人能逼皇帝放人,同理也没人能逼皇帝杀人!」 「如果皇帝不想杀,咱们就算是扯出再多道理都没用!」 几人又研究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前堂重新审案。 杨靖看自己主审官的位置没被抢,阴沉的脸色总算是好看点。 事实上,朱允熥压根就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毫无底线地给舅舅翻案,本身就挺寡廉鲜耻的了。 要是在自己判案,天下人还不得骂死他? 这也是他为何做了那么多,却非得推周志清出来的原因。 其目的就一个,给自己和皇爷爷留点脸…… 杨靖见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烧。 因为,接下来他就要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了! 「下边本官宣布审判结果!」 「常升杀人一案证据确凿,其本人也供认不讳,此乃铁案,人证物证俱全,绝不容许其抵赖。」 「但顾念其乃开平王之后,又是已故懿文太子之妻弟,故罪减一等,由凌迟改为斩立决!」 虽然周志清说的很明白了,但杨靖几人合计下,依然觉得不能判太轻。 一来判太轻于国法不容,二来也容易被人说闲话,说他们畏惧权贵之类的。 因此,他们把判决往上调了一档,表明自己已经尽力了,是皇帝不想杀人,跟他们无关。 不过,他们还算留了一手,那就是删掉了「灭门」和「十恶不赦」等字眼。 但即使这样,杨靖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依然炸锅了。 他们当中可是有不少人听过说书先生讲开平王的故事的,现在看到开平王之子要被砍头,他们能乐意都见鬼了。 「凭啥这么判?」 「你们这是官官相护!」 「开平王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大明不能如此委屈开平王之子!」 「朝廷不公!」 「三法司不公!」 杨靖听着周围百姓的谩骂声都懵了,心道这帮刁民到底想怎样? 殊不知,看热闹的百姓跟后世的**也差不多,一般来说判案都是死刑起步,如果让他们翻案,那必然是无罪释放才行。 杨靖郁闷地看着旁边两个同僚,只见两人赶忙把头转向一边,像是生怕跟他惹上关系似的。 杨靖心里这个恨呀,刚刚在屋里明明说好了,大家一起宣布。 咋刚出了门,这俩人就变卦了? 杨靖重重地敲了几下惊堂鼓,对着众人喊道。 「肃静!」 「本官的判决不是最终结果,最终结果得交由皇帝陛下定夺!」 「退堂!」 「威武……」 在一片威严的「威武」声中,杨靖等人逃也似的从后门溜了,只留下应天府尹宋翊收拾烂摊子。 宋翊眼见三人就给了这么个结果,心里也是一阵郁闷。 一边命人将常升带回大牢,一边命人驱赶百姓。 三人逃离应天府,赶忙回去各自上书,表明自己的判决立场。 老朱看了三人的判案,见里边只字没提灭门之事,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如果文官这边死咬着「灭门」两个字做文章,哪怕他这个皇帝也会感到非常为难。 毕竟,大明律就是他制定的,而且是专门用来维护他的大明帝国秩序的。 不论如何,他这个当皇帝的都不能主动做违背大明律之事。 即使要做,也得让臣子们求着他做,这才不至于被大明的百姓戳脊梁骨。 在三法司的奏折递上来后,三位国公,以及几位伯爵的奏折也递了上来。 他们言辞恳切地表示,愿意用朝廷赏赐的丹书铁券替常升赎罪。 老朱躲在乾清宫,数了数丹书铁券的数量,发现收回来七个了,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然后他重新回到御案前,对着常升的判决文书就用朱笔画了个,并在后边写上自己的判决。 一天后,应天府大牢。 「常升接旨!」 「常升狂悖不法,草菅人命,本应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然吕家辱骂其先人,却有取死之道。常升为先祖张目,手刃仇人亦属情有可原。」 「又念其为功勋之后,颖国公、宋国公、信国公三公求情,各上丹券以赎其罪……」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褫夺开国公爵位,收回常家丹书铁券,将常升发配云南,遇赦不赦……」 「发配?」 常升听到这个判决整个人都傻了,他想过一万种死法,唯独没想过自己能活! 虽说被朝廷褫夺了爵位,但就凭他犯得那事,爵位本就保不住了呀! 自己厚着脸皮给皇爷上书,那是祈求皇爷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将爵位传承给三弟。 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皇爷可未必会答应。 现在皇爷竟然饶了自己一命,只是把自己发配到云南,这等于是捡了大便宜呀! 只要自家外甥将来当了皇帝,咱这个当舅舅的还愁没有立功的机会? 就算自己不行,大外甥看在咱的面子,也能把爵位还给常森! 传旨的二虎见常升迟迟不谢恩,笑着揶揄道。 「常二爷,还不赶紧谢恩?」 「微臣……微臣谢陛下隆恩,呜呜呜……」 二虎赶忙上前将其给扶起来,指了指身后急得抓耳挠腮的三皇孙。 「常二爷,你最应该谢的是他!」 「三皇孙为了给你求情,挨了皇爷好几顿毒打呢,皇爷实在是拗不过三皇孙,这才对你网开一面的。」 「还有信国公、宋国公、颖国公,这三位国公也是出了死力,要不然你绝对不会这般全须全尾地活着出来!」 常升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 「这次常家欠的人情大了,我常升一辈子都还不完!」 朱允熥见二虎宣完圣旨了,赶忙跑到常升面前,开心地拉起常升道。 「二舅,咱们回家吧!」 「三皇孙,这不妥吧,我可是要发配云南呢……」 「不急!」 「就算是发配云南,也得先让你回家收拾下,跟家人告个别吧?」 「这……」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白莲教的野望 朱允熥不由分说地拉着常升就走,常升拗不过大外甥,只好苦笑着被其拖着走。 然而,两人刚出了应天府,就差点被一伙骑士给撞到。 幸亏常升反应快,一把将朱允熥拉了回来。否则,朱允熥就算不被战马踩踏,也要吃一鼻子的灰。 朱允熥刚要痛斥那些骑马之人,就听到马背上传来急切的喊声。 「军情!」 「十万火急!」 「闲杂人等让开!」 朱允熥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道。 「二舅,你说这会不会是舅老爷那边的军情?」 常升盯着骑马的背影看了看,随即点点头道。 「像!」 「这队骑士是边军,搞不好真是你舅老爷的信使……」 朱允熥闻言却无所谓地笑了笑。 「嗨!」 「我舅姥爷可是大明战神,天下还没人能打得过他呢!」 「咱们不用理会他,还是赶紧回家吧!」 常升再次听到「回家」两字,心底也升起一丝急切。 「好!」 「咱们回家!」 朱允熥领着常升回到开平王府时,开平王府的一众人等早就等候在大门口了。 他们见到朱允熥的车驾过来,相继拜倒在尘埃之中,朝着朱允熥的车架磕头。 朱允熥见状赶忙下车,扶起常家的几个舅妈。 「几位舅妈这事干嘛,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常茂遗孀冯氏看着朱允熥腼腆一笑道。 「这次多亏了三皇孙援手,要不然二叔性命定然不保,三皇孙当得起我们的大礼。」 「大嫂说得是,三皇孙可是我们常家的救命恩人呀,三皇孙直说想吃啥,我这就下厨给你做去……」 常家两个媳妇都喜笑颜开,唯有常森之妻一脸悲戚,还时不时抽泣两声。 因为他家夫君自打那天出了府,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之前大家都忙着关心常升,谁都顾不上关心自家夫君。 现在常升都被放出来了,他们家那个傻常森,还被关在锦衣卫大牢里,这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冯氏见三弟妹哭哭啼啼的样子,脸上登时露出不快之色。 今天乃是常家大喜的日子,自家这弟妹太不懂事,怎能摆出这副嘴脸? 「来人呀,扶三夫人回房歇息。」 「诺!」 「我不!」 「三皇孙,您能不能求求陛下,让陛下把我家常森也放了吧,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一脸的不解。 「三舅也被抓了吗?」 「这是啥时候的事,孤怎么不知道?」 二虎闻言哈哈一笑道。 「三皇孙莫急,常家弟妹也别急。」 「常森是被陛下扣在锦衣卫的,卑职看陛下那意思,可能有把常森留在锦衣卫的打算,哈哈哈……」 几人正说话的工夫,只见大街上跑过来一匹快马,待快马跑到众人近前之时,众人惊喜地发现,马背上之人可不就是常家老三常森吗? 常森穿着一身华丽的飞鱼服,腰上挎着绣春刀,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哪里有半点蹲过大牢的样子? 常森媳妇看到自家夫君这般打扮,整个人都看呆了。 她还从未见过自家男人这般英气逼人,这般的富贵逼人。 「夫君,您这是?」 常森哈哈大笑着跳下马背,上前一把抱 起自家媳妇,开心地转了好几个圈圈。 「夫人!」 「现在咱是从三品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啦,哈哈哈!」 「啊?」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直接将常森媳妇晃得差点眩晕。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家夫君可是个排不上号的养马官呀,现在竟然一跃而成锦衣卫指挥使? 虽说这个指挥使是副的,但咋看都比养马强无数倍了! 常家之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无不喜形于色,发自内心地为常森感到高兴。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常森能当锦衣卫副指挥使,那定然是受到皇帝陛下信任的。 只有二虎笑得很暧昧,也很神秘。 因为他知道,所谓的副指挥使都不过是个过渡,皇爷的最终目的是要让常森取代蒋瓛,成为锦衣卫真正的指挥使! 对于锦衣卫这样的尖刀,只有掌握在皇帝陛下最亲信之人手中,皇帝陛下才会放心! 现在皇帝陛下唯一担心的就是三皇孙,自然要将权利一点点向三皇孙转移,让三皇孙一点点掌握权利,并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常森就是皇爷为三皇孙挑选的下一任指挥使,让其全心全意地为三皇孙保驾护航! 二虎将常家二爷送回开平王府,就领着一干人回宫复命去了。 至于发配之事,自有应天府的官差支应呢。 但原则上来说,耽误个三五天也不算啥大事,更何况常升有三皇孙这么个护短的好外甥。 二虎回到皇宫,刚想找根柱子打盹,就听到大殿里传来皇爷摔东西的声音。 二虎走进去一看,只见皇爷手里攥着一份奏折,地上则满是瓷器碎片。 「皇爷,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老朱见是二虎,气愤地将手里的奏折扔了出去。 「你自己看吧!」 二虎看了看皇爷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奏折捡起来。 二虎在看过奏折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皇爷,凉国公的军中感染了风寒时疫?」 老朱闻言气哼哼地骂道。 「谁知道是真是假,没准蓝玉那厮是故意这般说,好借口风寒时疫赖在边疆不回来!」 二虎虽然也看不惯蓝玉的骄横,但听到皇爷这话,心里也打了个问号。 「不会吧,凉国公对皇爷还算忠谨,应该不会干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而且这奏折署名乃是景川侯曹振,和鹤寿侯张翼,这两人卑职知道,如果不是到了十万火急的程度,他们不敢替凉国公上书!」 老朱听二虎这样说,脸色这才稍微好点。但一想到十万大军感染时疫,他的脸色再次黑了下来。 相对来说,他宁愿蓝玉造反,也不希望军中发生时疫。 虽说风寒这等病很普遍,但此时的大同府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士卒们得了这个病,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搞不好,自己的十万大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场风寒时疫给吞噬殆尽! 老朱一想到十万大军在边境饱受疾病之苦,心里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皇爷,少主似乎对于时疫很有办法,要不要将少主叫进宫来商量一下对策?」 「若是少主有控制时疫之法,也好减少点军中的损失呀!」 老朱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赶忙命人去请朱允熥。 在老朱这边焦急地等待大孙之时,太子府的朱允炆则刚坐上马车,打算带着爱妾去宫外散散心。 自从太子妃暴病薨逝后,偌大的太子府就没人能管得了 他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虽说朱允炆也伤心了几天,为母妃哭了几把眼泪,但一想到母妃所干的事,他真的伤心不起来。 堂堂大明太子妃,竟然勾结歹人将天花病毒带进京城,还带进宫里。 母妃这是想干嘛,想让大明亡国吗? 因此,今天小蛮一提出想去城外的西天寺,说那里的菩萨最灵验,想去那里求子。 朱允炆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说好。 事实上,他早就从太医那里知道,小蛮今生都很难受孕了。 因为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教坊司的人喂了绝孕之药。 只是他一直没忍心告诉她,怕她伤心难过而已。 他们一行人出了京城,很快就来到了西天寺。 朱允炆对于求神拜佛没多大兴趣,在将小蛮送进大雄宝殿后,就独自一个人在寺庙里散心。 然而,他走了没多长时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朱允炆看到这个人,眼底就闪过一丝寒意,赶忙命令护卫上前捉住那人。 就在朱允炆将护卫派出去后,他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陷入昏迷之中。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人已经躺在一个干净的禅房里,身前坐着之人正是他命护卫去抓的那个女人。 「我知道你!」 「我母妃干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就是受了你的唆使!」 韩玉裳闻言转过身,朝着朱允炆淡淡一笑道。 「表弟安好,表姐这厢有礼了!」 韩玉裳这段时间过的如同丧家之犬,锦衣卫全城大索的情况下,他们白莲教在京城隐藏的教众几乎被一网打尽。 若不是她一直很小心,从不以真面目联系京城的教众,她早就被锦衣卫抓到大牢里了。 即使如此,她现在的日子也过的非常艰难,急需找个新靠山。 只是朱允炆能靠得住吗? 朱允炆认识这个人,此人正是给自己种人痘苗,让自己感染天花的白莲教妖女。 但他对此人并没有半点好感,反而有着浓重的恨意,觉得母妃之死就是受这些人挑唆。 「孤乃大明淮王,岂能跟你个妖女称兄道妹?」 「你现在放了孤,孤就当没见过你,以后也不会找你麻烦!」 「就是你蛊惑孤的母妃之事,孤也可以只字不提!」 韩玉裳闻言哈哈一笑道。 「表弟,你真以为是我怂恿太子妃娘娘,让她做出那等事的吗?」 朱允炆脸上闪过一丝怀疑之色。 「难道不是吗?」 韩玉裳苦笑着摇摇头道。 「当然不是!」 「事实上,你母妃只是听闻京中有人感染天花,担心你们几个兄弟,特意请我入宫为你们种上痘苗,让你们不至于被天花夺去性命而已!」 「朱允熥那贼子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天花传到了宫里呢,不由分说就命人封锁了太子府!」 「后来更是将京城感染天花之罪全都推到太子妃头上,害的你母亲被朱屠……被你皇爷爷残忍杀死!」 「你知道你母妃怎么死的吗?」 「据我们在锦衣卫的人说,你母妃受尽锦衣卫的各种酷刑,最后被割了一万刀,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朱允炆听得毛骨悚然,眼泪更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闭嘴!」 「不要再说了!」 「我不听!」 「皇爷爷不会那样对待母妃,绝对不会,呜呜呜……」 韩玉裳用一种蛊惑的声音说道。 「你为什么不敢听,是不是你也觉得你母妃死得很惨?」 「你嘴上说着不信,但内心里已经信了……」 「朱屠户敢把天下人扒皮实草,难道就不会对你母妃千刀万剐?」 「更何况,他的好大孙朱允熥讨厌你母妃,你皇爷爷一直想立朱允熥为皇太孙,为了避免子幼母壮之事,杀了你母妃不是顺理成章吗?」 朱允炆用力地摇着头道。 「我不听!」 「皇爷爷确实会杀母妃,但绝对不会那么狠!」 「皇爷爷还命人厚葬母妃了呢,就在钟山的山脚下……」 「钟山山脚下?」 韩玉裳闻言哈哈大笑道。 「傻表弟!」 「那里埋得不过是个空棺材而已!」 「你母妃的遗体早就被朱屠户挫骨扬灰,撒在漫山遍野了!」 「你若是不信,我这就带你去你母妃坟前看看,那里有盗墓贼刚挖的盗洞,棺材里什么都没有……」 朱允炆见韩玉裳这样说,心里已然信了几分,只是已然存留一份侥幸。 「你是骗我的!」 「你一定在骗我!」 韩玉裳见朱允炆依然不肯信,指了指房门说道。 「你若是不信,一会儿从这里出去就直奔钟山脚下,我在那里等你!」 「等你看到你母妃的棺材,你就知道该信谁了!」 韩玉裳说完这话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朱允炆等了一会儿,见韩玉裳迟迟没有回来,这才壮着胆子也走了出去。 门外没有人,只有几个护卫的喊话声传来。 「二皇孙,你在哪儿?」 「二皇孙?」 朱允炆赶忙对着护卫们喊道。 「孤在这儿!」 护卫们循着朱允炆的声音,很快就来到朱允炆所在的小院。 众人见到朱允炆安然无恙,齐齐松了一口气。 「二皇孙,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让卑职等一阵好找啊!」 朱允炆不好意思的笑笑道。 「孤贪恋此地美景,故此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 「对了,孤走了多长时间了?」 「没多久,也就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吧?」 「对了,卑职等无能,没能抓住那个女人,还望二皇孙恕罪!」 朱允炆笑着摇摇头道。 「不妨事!」 「我一会儿要去祭奠下母妃,你们去替我买点香烛祭品之类的。」 「诺!」 一个时辰后,朱允炆的车驾来到钟山脚下。 朱允炆为了不暴露韩玉裳和自己的关系,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拎着香烛贡品等物上了山。 朱允炆在母妃下葬之时来过一次,当时他只是觉得母妃的坟茔过于寒酸,为母妃感到不值而已。 当时他还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将来就藩,一定派人偷偷将母妃的遗体挖走,带到自己的封地上好好安葬。 现在故地重游,看到坟茔周围的萋萋荒草,他只感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袭来,让他情不自禁地就跪倒在坟茔面前,对着母亲的石碑痛哭不已。 「孩儿不孝,未能从皇爷爷手里救下母妃,让母妃遭受了那般屈辱,呜呜呜……」 朱允炆正哭得起劲之时,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朱允炆头都没抬,只是擦了擦眼泪,然后淡淡地回道。 「你来了……」 韩玉裳轻轻「嗯」了一声道。 「你还算守信,果然没有带一个护卫上山。」 「这样看来,你还是信了我的话啊!」 朱允炆冷哼一声道。 「孤才不信!」 「孤不信皇爷爷是那样的人!」 韩玉裳知道这是小孩子嘴硬,也不跟朱允炆分辨,只是领着他来到坟茔后边,踢开散落在地上的一堆杂草道。 「这里就是盗洞了。」 「你若是有胆子,就从这里爬进去,然后进入墓室内看看就知道了。」 「这……」 朱允炆的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他确实有点胆怯,怕里边有鬼之类的。但一想到母妃可能被处以极刑,受尽折磨而死,死后还被皇爷爷挫骨扬灰,他心里就是一阵锥心之痛。 「孤不怕!」 朱允炆一边这样说,一边爬进盗洞里,爬了两丈远只感觉前边一片宽敞,然后整个人都栽进墓室之中。 紧接着,在他身后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又有一个人从盗洞里跳了下来。 朱允炆并不习惯黑漆漆的环境,但很快他眼前就多了一抹亮光。 韩玉裳从袖子里掏出一根蜡烛点燃,然后放在棺材上说道。 「你自己看看吧!」 「棺材已经被人打开了,里边什么都没有。」 朱允炆循着亮光看过去,只见棺材里果然空空如也,甚至都没有安葬过人的痕迹…… 但他依然不死心,问出一个很傻的问题。 「会不会是盗墓贼将母妃的尸体偷走了?」 韩玉裳闻言冷冷地笑道。 「你信吗?」 「刚刚那道洞咱们俩进来还费劲呢,你觉得盗墓贼是吃饱了撑的,还是闲得没事干,会盗取一具尸体?」 「他们充其量扒走你母妃的衣物,对于尸体他们是不会有半分兴趣的!」 「你母妃的棺材之所以这么空,那是因为朱屠户故意做给你看,不想让你找朱允熥报仇!」 朱允炆听了这话,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炸响,整个脑子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那我母妃呢?」 韩玉裳指了指头顶道。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你母妃早就被你皇爷爷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撒在这漫山遍野中了。」 「你若是祭拜你母妃,只需要对着钟山祭拜即可,你母妃如果在天有灵自然能感应到。」 「啊啊啊……」 韩玉裳从地洞里爬出来,坐在地洞边上听着里边传来的阵阵哀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虽然太子妃死了,但她们白莲教依然有代言人,而且比太子妃更合适! 朱允炆在地洞里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喘不上来气才顺着地洞爬上来。 再次来到外边的朱允炆目光呆滞,跟丢了魂魄一般。 「孤要怎样做,才能给母妃报仇?」 「当皇帝!」 「你只有当上皇帝,才能为你母妃报仇,为你母妃的娘家报仇!」 「当皇帝?」 曾几何时,朱允炆也曾有过这种幻想。 然而随着朱允熥的强势崛起,他早就绝了这个心思,想着安心当一个逍遥王爷。 「孤做不到……」 「皇爷爷根本不喜欢我,我也没朱允熥聪明……」 「你能!」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能当上大明的皇帝!」 「你?」 朱允炆 看了看韩玉裳,嘴角露出无奈和嘲讽。 「你走吧!」 「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韩玉裳暗骂朱允炆废物,但嘴上依然循循善诱的劝道。 「我是白莲教圣女!」 「你母妃是我母亲的堂姐,你理应叫我一声表姐的……」 「单靠你当然不行,但若是有白莲教,有我辅佐你,你自然可以与朱允熥争一争!」 「而且,只要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替你除掉朱允熥!」 「只要朱允熥一死,你觉得天下谁还能争得过你?」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底终于升起一丝希冀。 如果对方真是白莲教,又愿意帮自己的话,那自己还真有一丝胜算。 「你们想要什么,总不会让我当傀儡吧?」 「事先声明,孤宁愿不争,都不会当你们的傀儡!」 「你想多了,我们不需要你当傀儡,我们只需要你立白莲教为国教,位列佛道之后的大明第三教!」 「孤宫里缺个女官!」 「多谢表弟!」 「但现在锦衣卫正满城抓我呢,我就不进宫了,有事可通过小蛮传信……」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孙啊,你先哪儿凉快哪儿待会! 朱允熥在常家吃了顿饭,接受了一众表哥、表弟们的感谢后,就起身告辞了。 对于常升来说,他留在京城的日子不多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跟家人说。 朱允熥从常家出来,径直去了希望学堂那边。在观看了蒸汽机的研发进度后,又在几个重点方面对科研人员进行一番来自外行的专业指导,帮助他们攻克了几个技术难关,使得大明的机械制造业又向上迈了几个台阶。 事实上,大明有他这么只扑棱蛾子,已经在各方面全面碾压当前地球了。 只是很多技术需要人才培养和经验积累,以至于无法达到井喷式爆发。 因此,在结束了天花疫病后,他接下来就打算扎根基层,跟一线产业工人同吃同睡,争取在三个五年计划的时间里,让大明跑步进入发达国家行列。 然而,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这边刚跟蒸汽机、冶炼、化工等十几个研究小组开座谈会的时候,二虎领着几十个锦衣卫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三皇孙殿下,陛下有旨,让您火速入宫!」 「入宫?」 「还火速?」 朱允熥听到二虎这样说,心里也有点着急了。 在他跟老朱相处的日常里,老朱一般都只说让他滚回去,啥时候这么郑重其事了? 「秦师傅,你帮我主持一下会议,我得先行入宫一趟!」 秦亨伯当仁不让地站了起来,一边接过朱允熥的手稿,一边安慰朱允熥。 「三皇孙放心,老夫在这儿帮您盯着,您就放心的进宫吧!」 「有劳秦师傅了。」 「对了!」 「高师傅那儿您老也帮我劝劝,跟他说一声,改天我亲自去给他赔罪……」 秦亨伯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苦涩的笑容。 三皇孙那天说的话太伤人了,把老高气得哭了好几回鼻子。 要不是他跟杨新炉两人死命地劝阻,估计高老头现在都跑回苏州老家了。 「三皇孙放心吧,老高那边有我呢,肯定替你哄好他!」 朱允熥交代完学堂的事务,这才跟着二虎等人进宫。 「虎叔,皇爷爷是不是出事了?」 「没!」 「是您舅老爷出事了……」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想起在应天府门口看到的一队骑士,当时他就怀疑是蓝玉的信使,现在一看还真是。 「我舅老爷出事了?」 二虎沉重地点点头。 「情况不妙!」 朱允熥赶到乾清宫的时候,乾清宫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兵部尚书茹瑺、户部尚书陈宗理,颖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就连信国公汤和都坐着轮椅过来凑了个数。 汤和现在带兵打仗是肯定不成了,他那两条腿硬扛着做了几次手术,能保住他这条命,让他拄着拐能走几步路,已经是当前的医学奇迹了。 不过他还可以当个参谋,起到一个出谋策划的作用。 老朱看到大孙回来,赶忙招呼大孙过去。 「来来来!」 「你看看这份奏折!」 朱允熥接过老朱递过来的奏折,草草看了一遍,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凉国公病重?」 「十万大军感染风寒时疫?」 「瓦剌首领乌格齐哈什哈,带着三万北元骑兵虎视眈眈?」 老朱见大孙看完,满怀希冀的问道。 「大孙!」 「你对风寒时疫可有良策?」 「回禀皇爷爷,孙儿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如果让孙儿去大同府处理此事,应该能将伤亡降到三成吧!」 乾清宫里的几个老臣,一开始听朱允熥说没把握,心里都不由一沉。可听到他后边的话,众人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这种事谁特么敢说百分百的把握! 能救活七成人,这已然可以称当世神医了! 你就是把孙思邈从地里挖出来,也只能是尽量降低伤亡而已,都未必敢说能救活七成! 老朱也跟众人差不多的心思,不过他还多了一份私心。 「前线你就甭想了!」 「你就给咱说说,有什么良方能治疗风寒时疫,然后咱派太医前去治病即可。」 朱允熥听到这话两手一摊,无奈地耸耸肩道。 「皇爷爷,您以为我想去边疆玩呀。」 「只是这种事情不亲眼看看,谁敢乱开药方?」 「再者说,防疫防疫,预防为主,治病为辅,孙儿都没去前线,不知道前线的情况,孙儿哪敢乱出主意?」 朱允熥此言一出,汤和当即附和地点点头。 「上位,三皇孙所言即使,若是三皇孙真大包大揽,老臣反倒是信不过了。」 「不论是前线战事,还是风寒时疫,不亲自看看谁都没把握的。」 「如果乱出主意,反而会害了前线将士的性命!」 汤和这位老人都说话了,茹瑺和陈宗理赶忙跟上。 「三皇孙所言甚是,请陛下三思!」 「而且三皇孙亲临前线,还能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让他们感受道陛下的关切……」 本来傅友德也想说这话的,可他看到老朱脸色不好看,这才生生止住了开口的想法,并且将冯胜这个大嘴巴拉住。 对于老朱来说,就算前线十万将士死绝,他都不会舍得让大孙冒险。 因此,在听到汤和的话后,老朱的眼底顿时起了杀心。 之前这老家伙给朱允炆说话,老朱心里就老大地不乐意。 现在这厮竟然敢怂恿大孙去前线,这是要断咱老朱家的根啊! 「大孙啊,你先哪儿凉快哪儿待会!」 「皇爷爷,孙儿说的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啊!」 老朱听到这话,对着朱允熥就是一通恶龙咆哮。 「滚!」 「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能说出什么老成谋国之言!」 「我……」 朱允熥听到这话满脸的委屈,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跟老朱说话,竟然被老朱如此对待,让他心里非常受伤。 「滚就滚!」 「以后再有这种事别来烦我!」 朱元璋看着气哼哼跑出乾清宫的大孙,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小逆孙! 咱不过是吼了你一声,你竟然还敢跟咱置气? 老朱苦笑过后,继续拉着几个人商量对策。 「诸位再想想别的办法,看看有没有啥办法能保住咱大明的十万将士!」 汤和此时也意识到错误了,绝口不提让朱允熥赶往前线之事,只是顺着老朱的思路发散。 「上位,臣以为应该密令晋王、燕王、秦王三位殿下,各自引兵北上,从三个方向支援大同府。」 「就算不能打退瓦剌骑兵,起码也能保住大同,不被北元***攻陷!」 老朱闻言点点头,算是肯定了汤和的用兵方略。 事实上,他也想过让守边藩王支援,但却没想让 三个一起上。 上次追查刺客之时,抓到几十个秦地、燕地的人,已经让他心寒了。 因此,这等军国大事,他是不敢指望这两个逆子的。 户部尚书陈宗理想了想道。 「陛下,微臣也有一言。」 「前段时间三皇孙治理天花疫病之时,太医院的人出力甚多。」 「既然三皇孙不适合赶往前线,何不命太医院院正郝文杰带队,去大同府治理时疫?」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命人去叫郝文杰。 不多时,郝文杰被叫了过来,当得知陛下想让他去大同府治理风寒时疫的时候,直接把他给吓得跪了。 「陛下,微臣才疏学浅,可不敢担此重任啊!」 老朱听到这话,老脸当即一沉。 「郝文杰!」 「前段时间治理天花疫病之时,你不是出力甚多吗,怎么会连小小的风寒都治不了?」 「陛下呀!」 「治理天花疫病全是三皇孙的功劳,微臣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另外风寒这病看似不大,但病因复杂,可谓是一人一病,一病一方。」 「别说是微臣没把握治好,就是扁鹊、华佗在世,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啊!」 郝文杰这话还真不是故意推脱,古代的伤寒、风寒之类的,放在现代就是流感。 哪怕是几百年后的现代社会,每年死于流感的人数都要上百万,更何况缺少抗生素的古代? 老朱见郝文杰这样说,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 一时间,乾清宫里再次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某个老头焦急的踱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兵部尚书茹瑺突然开口。 「郝文杰,若是让你辅助三皇孙殿下治理时疫,你有几分把握?」 郝文杰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松。 「那把握可大了!」 「三皇孙治疗一个两个病人不行,但治疗这种大规模的疫病还是很有办法的。」 「这点不仅微臣佩服,就是太医院的全体同仁,也对三皇孙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有三皇孙出手,至少能救下五成士卒!」 「五成?」 乾清宫内的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 如果能救回五成将士,那大明此战就算没杀一人,都算是赚大了! 要知道,在朱允熥进来之前,他们可是一直按照最坏的结果来打算的。 那就是十万人全数死在大同府! 老朱听到能救回五成这句话,脸上也露出激动之色。只是他的激动之色很快就消退了,并且转化成无奈的叹息。 「唉!」 「若是让你去主持大同府之事,你能救回来几成将士性命?」 郝文杰听到这话,先是犹犹豫豫地伸出三根手指,随后又掰回去一只,想了一会儿又掰回去一只。 老朱看着只剩一根手指的郝文杰,气得一脚就将其踹到在地。 「废物!」 「咱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郝文杰赶忙从地上爬起,然后对着老朱「砰砰」磕头。 「陛下恕罪,微臣才疏学浅,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事实上,郝文杰说一成都是看运气说的。 因为不管多严重的疫病,总不会将人全都杀死。 哪怕是天花那等恶病,致死率也只有一半而已,还是有一半人能挺过去的。 只是前线情况不明,不知道是不是缺 衣少食,郝文杰这才给自己定了一成的目标。 老朱看着郝文杰这般样子,心里也生出几分心疼。 不管咋说,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岂能真跟他生气? 「咱给你说个数!」 「三成!」 「只要你能救活三成,咱就封你伯爵!」 「救活五成,咱封你侯爵!」 「要是你能救活七成,咱就封你为世袭罔替的国公!」 老朱拿出来的赏赐不可谓不重,郝文杰听到自己也有机会封爵,惊喜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是一想到风寒时疫的难治,他又无奈地收回贪恋之心,老老实实地给皇帝陛下当磕头虫。 「陛下,三成根本做不到呀!」 「若是春暖花开之时或许有戏,然则现在大同府滴水成冰,臣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说自己能救活三成啊……」 「唉!」 老朱见自己都拿出这般重赏,郝文杰这个软蛋都不敢接受军令,只能无奈地摆摆手,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诸位,既然太医院指望不上,那咱们就按照最坏的结果打算吧!」 「最坏的结果?」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一沉。 最坏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十万将士无一人生还。 既不能从大同退兵,又不能派兵支援,只能任由他们在大同府里自生自灭了。 因为疫病这种东西,一旦扩散开来,死的又何止是十万人,可能是百万、千万! 「陛下,若是不管前线的十万人,那是否暂时停止往大同输送粮草,省下这笔钱用于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 陈宗理此言一出,冯胜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你特娘的还有没有良心!」 「前线将士打生打死,你特娘的连顿口粮都不给,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陈宗理听到冯胜这般骂自己,只是低下头后退几步,然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陈宗理不生气,但老朱可是气得骂娘了。 「你特娘的给咱闭嘴!」 「你当咱不心疼呀,咱一想到十万将士就这么没了,咱这心痛得……呜呜呜……」 老朱说到这儿,只觉得鼻子泛酸,挥了挥袖子,将所有人撵了出去。 众人离了乾清宫,每个人都愤愤不平,仿佛胸膛里燃着一团火似的。 傅友德和冯胜抬着汤和下了台阶,然后推着汤和出宫。 「唉!」 「也不怪陛下偏心,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哟!」 「换了咱们也是一样,谁舍得让这样优秀的大孙子去前线,还是一个疫病封城的前线?」 傅友德听着汤和的话,转头对冯胜一顿抱怨。 「这事确实不怪陛下,冯胜你刚刚太放肆了,恐怕陛下已经生你的气了。」 冯胜红着眼睛,胡乱地拿袖子一抹,气哼哼地道。 「上位的孙子是孙子,那百姓的孙子就不是孙子啦?」 「十万人啊!」 「哪个不是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扔在大同府那个烂泥塘里了!」 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但对于功成名就的名将来说,那数以万计的枯骨也是他们身上的枷锁,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 傅友德和汤和听到冯胜的抱怨,心情也变得阴郁起来。 这十万人里,可是还有不少他们的故旧、子侄呢,他们又岂能不心疼? 但看现在皇帝这态度,谁敢劝他让三皇孙去前 线,这老头能生吃了谁! 三个老将出了宫,就直奔京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打算借酒消愁去了。 至于陈宗理和茹瑺,则是一边抱怨,一边过了五龙桥,然后向各自的衙门走去。 他们俩跟那三个闲人不同,哪怕没有大同府的事情,他们每天要忙的事情也很多。 「老陈,陛下太自私了……」 陈宗理看了看四周,见左右都没人,这才暗暗点点头道。 「那有什么办法呢……」 「三皇孙倒是个好孩子,重情重义,也有心想去前线。无奈老皇帝不舍得呀,谁敢劝说老皇帝,老皇帝就敢杀了谁!」 茹瑺闻言眼珠转了转道。 「你说,咱们私底下去找三皇孙,让三皇孙去求陛下如何?」 「这……」 茹瑺见陈宗理有些动心了,赶忙加了一把火道。 「老陈!」 「这段时间我也暗中观察了一下三皇孙,感觉三皇孙这孩子真不错,比老皇帝通情达理。」 「如果让他知道前线十万人只能等死,三皇孙一定不忍心……」 陈宗理闻言点了点头道。 「倒也是个办法,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别引起老皇帝的反感。」 茹瑺闻言哈哈一笑道。 「咱咋说也是兵部尚书,就算不会带兵打仗,但运筹帷幄方面还是不差的,哈哈哈……」 陈宗理见茹瑺这般说,忍不住提醒道。 「还是小心点!」 「咱们陛下可不是心胸大度之人,一旦让他知道这里边有人捣鬼,定然会无端迁怒于你。」 「若是三皇孙在前线出点什么意外,你全家都保不住!」 茹瑺听陈宗理这样说,这才凝重地点点头。 「晓得了!」 「我会小心的……」 在两人各自回到衙门后,没过一个时辰,好几个衙门都盛传三皇孙高义之名,不到当天下午,三皇孙向皇帝请命去前线救治时疫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 这个话很快就传到朱允熥的耳朵里,但朱允熥只是呆在希望学堂,一点进宫的想法都没有。 哪怕国子监的学生来求他,让他再次进宫请命,为大明为天下救下这十万将士,他都不为所动,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事实上,朱允熥心里也急,只是上午刚被老朱给骂了,他正跟老朱头赌气呢,不好意思再进宫去求老朱头而已。 老朱也听到外边的传言了,当天就下旨训斥了茹瑺,并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要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估计茹瑺的脑袋都能挂到城门上了。 茹瑺把这个话风放出去,立马引起很多御史言官的气愤,他们纷纷上书请求皇帝陛下,让皇帝陛下派三皇孙救援大同府。 老朱将奏折全都扣下,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打算先拖上几天再说。 然而,御史言官们见老皇帝迟迟不给回复,下了值就跑去皇宫门口跪着去了。 老朱一看这些人又玩这手,当即命锦衣卫对他们一顿毒打。 正在二虎要下令毒打御史言官之时,一个身穿孝服的瘦弱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朱允炆手里捧着一份奏折,越过跪在宫门口的一众御史言官,恭恭敬敬地跪在皇宫门口。 「臣孙朱允炆,听闻大同府闹风寒时疫,特请命领兵出征,支援大同府,请皇爷爷准许……」 第三百三十二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朱允炆的突然出现,直接搅乱了二虎的打人进程,一群手持棍子的锦衣卫,一脸懵逼地看向二虎,等着他进一步的命令。 然而,二虎也不知道咋办啊。 虽说他看不上朱允炆,但不管咋说,朱允炆都是大明皇孙,身体里流着老朱家的血脉,咋看都不是他一个护卫头子能决定的。 不得已,二虎只能硬着头皮跑向乾清宫,向老朱汇报这件事。 老朱在听闻朱允炆突然跳出来,脸上也是写满了不解之色。 这孩子最近不是挺消停的吗,就等着过完年去封地了,咋突然跳出来要为国出征了? 再者说,他有那个带兵打仗的本事吗? 老朱都这般疑惑,跟在西华门的一干御史言官更懵逼了。 虽然他们对朱允炆感官不错,但心里依然难免打鼓。 朱允熥好歹还去海上打过倭寇,朱允炆一直在宫里呆着,恐怕连京城都没出过吧? 让他带兵出征,支援大同府前线,他真有那个本事? 另外,此次出征可不仅仅是把兵带过去就行,还要救治大同府内的时疫呢。 三皇孙有在京城治理天花的经验,可他朱允炆有什么,得过天花的经验? 尽管众人心里暗暗腹诽,但对于朱允炆的勇气,他们还是非常钦佩的。 毕竟,宫里皇子还有十几个呢,比朱允炆年长的皇子也有两三个,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由此可见,朱允炆最起码当得起一个「勇」字。 只是可惜喽,老皇帝不喜欢这孙子…… 监察御史周庸略一合计,顿时计上心头。 「淮王殿下不负仁义之名,臣周庸请求陛下准许淮王殿下前往大同慰问守军,扬陛下爱兵如子之美名!」 在周庸喊出这番话之后,他身后的一干御史言官都愣住了。 他们分明记得,今天过来堵门,乃是为了逼陛下让三皇孙去大同府救治时疫来着。 这周庸咋突然变了风向呢? 他们看了看周庸,又看了看跪在前边的朱允炆,一个个顿时明白了。 敢情周庸这是借机抬举朱允炆! 只要将朱允炆抬得足够高,三皇孙那边肯定要出招。就算三皇孙不出招,也能给三皇孙敲一杠子,让他知道还有一个二皇孙当竞争者呢。 至于老皇帝怎么想嘛,那就是老皇帝自己的事了。 除非老皇帝能舍得杀孙子,否则朱允炆就永远是横在朱允熥心里的一根刺! 有了周庸带头,其他御史言官也纷纷跟着喊话,替朱允炆向老皇帝求情。 朱元璋躲在宫门后边,听着外边几十人的喊叫声,眉毛不由拧成个川字。 「哼哼!」 「这群人变得倒是快,快得让咱都不知道该咋办哩!」 二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爷,要不准了淮王殿下所请?」 老朱闻言横了二虎一眼,冷哼一声道。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咱已经定了朱允熥,就不会改主意!」 「咱已经杀了这孩子的母妃,不想让他再受伤害了,只想着让他开开心心地当一辈子太平王爷……」 老朱杀吕氏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他之所以赦免常升,也是因为常升干了他想干之事。 虽说就算没有常升灭了吕家,他也绝对饶不了吕家。但在执行的时候,必然要费一番手脚。 比如说,寻个由头发配边疆,然后暗中派人在路上秘密处死。 可不管怎么做,都会留下 口实,让人觉得他对吕家不公。 有了常升这个莽夫,不仅帮他报了仇,还帮他撇干净嫌疑,让他好生开心。 基于以上几点,老朱才会对常升网开一面。 否则,单凭那几张丹书铁券,还不至于让他赌上国法这等重器。 「开门吧!」 「诺!」 随着「吱嘎」一声巨响,西华门被缓缓打开。 一众官员见状赶忙磕下头,嘴里山呼着万岁之声。 朱允炆也将头深深地低下去,只是很快就重新抬了起来,目光坚定地看向朱元璋。 「皇爷爷!」 「孙儿现在没有了父王,也没有了母妃,今后要想活得好,就只能为国尽忠,为国立功了!」 「请求皇爷爷给孙儿一个为国立功的机会,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胸口被人锤了一下。 朱允炆这话说得太可怜了,哪怕以老朱这般铁石心肠也受不住。 什么叫今后想活得好? 这不就是说今后想不被新皇帝清算,就只能给大明立功,然后用功劳保护自己吗? 老朱有那么一刻,都想答应朱允炆的请求了。 只是他一想到大同府的情况,就有些舍不得了。 朱允炆虽没有朱允熥机灵,讨他的喜欢,但也是他的亲孙子,他怎能舍得让其去大同府送死? 老朱走上前,一把抱住朱允炆动情地说道。 「好孩子!」 「你放心,咱临死之前一定会妥善安排好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朱允炆听到这话,鼻子一酸,伸手抱住皇爷爷就呜哇呜哇地哭起来。 老朱听到这哭声更难受了,在他的印象里,朱允炆这孩子哪怕是哭,也只是哭哭啼啼,很少有这种嚎啕大哭的情况。 由此可见,这孩子心里确实藏了许多心事。 「哭吧!」 「皇爷爷对不住你,皇爷爷一定会补偿你的……」 「皇爷爷,哇呜呜……」 「孙儿知道自己是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但孙儿也想在皇爷爷面前尽孝,也想为大明立功,皇爷爷怎么就不给孙儿一个机会呀,哇呜呜……」 「难道在皇爷爷心里,您的孙儿只有朱允熥一人吗?」 老朱听到这话心疼得都要碎掉了,但依然纠正了朱允炆的错误。 「傻孩子!」 「不许你胡说,你也是咱孙子,咱怎么不疼你了?」 「转过年你就去就藩吧,当个逍遥王爷也挺好……」 朱允炆摇摇头,坚定地说道。 「不!」 「孙儿也要为国建功!」 「皇爷爷,您若真的心疼孙儿,就让孙儿给大明建功立业。只要孙儿有足够的功勋,孙儿将来才能有能力自保,别人才不敢随便构陷我,离间我跟新皇帝的骨肉亲情!」 「这……」 老朱听到这儿,心里顿时产生一丝疑惑。 这番话可不像朱允炆能说出来的,该不会他身边还有什么高人吧? 不过这番话确实打动人心,最起码他都被说动了。 如果朱允炆真的为大明立下功勋,哪怕那逆孙将来想对付他,也要投鼠忌器,担心一下天下人的议论吧? 老朱一想到另外一位逆孙就一阵头疼。 虽说那孙子年岁还小,但从现在的表现来看,将来也是跟自己一般不要脸的主。 老朱想到这儿就满心的无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头疼 了。 「允炆啊!」 「你先回太子府,这事让咱好生琢磨下,明天再给你答复!」 「皇爷爷……」 老朱看着朱允炆哭花了的脸,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去吧!」 「咱会认真考虑你的请求的。」 老朱说完这番话,就从地上捡起朱允炆的奏疏,然后在身上擦了擦,随手塞进袖子里。 朱允炆见皇爷爷收了自己的奏疏,这才喜笑颜开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老朱在打发走朱允炆后,对着地上跪着的御史言官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你们也都滚吧!」 「再有人敢谏言让咱大孙去大同者……」 「杀无赦!」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回了宫,只留下一群御史言官懵逼地跪在地上。 周庸见到老皇帝消失在门洞里,随即从地上爬起来道。 「诸位,既然陛下发话了,咱们还是别逼陛下了。」 「都回吧!」 「明天再说!」 「明天?」 众人心说,今天要是办不成这事,明天可就更没戏了。 但皇帝陛下都这般说了,他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还是把脑袋放在脖子上比较好,也就悻悻地离去了。 只是每个人心里都非常不忿,一想到朝廷要放弃十万大军,他们心里更是痛如刀割。 朱允炆离开乾清宫,并未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去了宫外的一个联络点。再确认没有尾巴跟着,朱允文这才走进一家书画店。 不出朱允文预料、韩玉裳果然不在店里,直至他要走之时,化妆成老妪的韩玉裳才走进店里。 「表姐,您真是神了,将皇爷爷的反应全都算计到了!」 「皇爷爷对我说的话很满意,差点被我感动得哭出来!」 韩玉裳闻言微微一笑道。 「表姐可不敢表功!」 「事实上,大同府之事乃是天意,上天要助你成事!」 韩玉裳这话可不是谦虚,他们白莲教从别的地方搞几件天花病人穿过的衣服,搞点天花痘苗也就罢了。对于风寒时疫这种季节性疾病,他们还真没那个本事。 大同府之所以闹时疫,纯粹是巧合。 「另外,表姐教你的话,也是别人教给我的。」 「谁?」 「你母妃留给你的人,改天我带他来见你!」 「母妃……」 朱允炆听到是母妃留给他的人,眼圈蓦地一红,再次变得哽咽起来。 「母妃,孩儿对不起你,孩儿醒悟得太迟了,孩儿不孝,呜呜呜……」 「表弟,你母妃一直在为你谋划,你可不能辜负你母妃对你的期望呀!」 朱允炆听到这话重重地点头道。 「表姐放心!」 「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是明知道争不过,也要跟朱允熥争一争!」 「我不好过,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韩玉裳听到朱允炆这样说,脸上总算露出满意之色。 「放心!」 「有我们白莲教的辅助,你一定能成为大明的储君!」 在朱允炆跟韩玉裳抱团取暖之时,身在希望学堂的朱允熥,也从锦衣卫千户徐六子那里知晓宫门口发生之事。 当朱允熥听到朱允炆竟然也去请命之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麻蛋! 这孙子想跟我抢功! 朱允熥想到此处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命人备好马车,急吼吼地跑回皇宫哄老朱头。 至于面子不面子…… 他一个当孙子的要面子干嘛,自己擀面条吃吗? 朱允熥回到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老朱都要准备去后宫找杨妃困觉去了。 只是听到大孙回来了,这才故意磨磨蹭蹭地多吃了半盏茶,打算见大孙一面就走。 朱允熥看到老朱还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赶忙笑嘻嘻地凑上去,从边上的太监手里抢过茶壶,强行给老朱续了杯茶。 「皇爷爷,您咋这么晚还没睡啊?」 老朱瞪了逆孙一眼,哼哼唧唧道。 「还不是被某个逆孙给气得,气得咱连晚饭都没吃!」 朱允熥听到这话,装作没听出来似的,指着太子府的方向就是一通骂。 「朱允炆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我这么能征善战,又懂得治理流行性传染病之人,皇爷爷都不放心呢。」 「他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笨蛋,哪来的脸请命?」 「他这是坑了兵仗局还觉得不够,还想把大同府的十万将士给坑死吗?」 老朱听朱允熥越说越不像话,气得抬脚就踹了出去。 「滚!」 「咱现在咋越看你越烦呢,赶紧哪凉快滚哪儿去,别在咱面前碍眼!」 朱允熥见老朱抬腿的时候,就躲到一边了,现在听到老朱骂他也不恼,只是在一旁嘿嘿地傻笑。 「皇爷爷,孙儿那事您好好考虑考虑呗?」 「孙儿不说能救活百分百的人,但少说也能救活七成人呀!」 「七成就是七万!」 「这可都是精锐之师呀,要是被一场时疫给折腾死,那可是咱们大明的巨大损失!」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实话说,他也有点心动了,只是一想到大孙可能遭遇的凶险,又让他把刚刚动了的心给硬生生按了回去。 「唉!」 「你说的咱又何尝不知。」 「只是你不知道风寒时疫有多凶险,一个处置不好,你的小命都得搭在那儿!」 「而且那地方临近长城,长城外时常有北元***转悠。万一让他们知道你大同府,他们定然倾国之力来攻!」 「只要他们把你抓住,咱们大明就彻底完了……」 「哦哦……」 朱允熥见老朱把话都说这份上了,也只能识趣地闭嘴了。 老朱微笑着拍拍大孙的小脑瓜,指了指卧室的方向道。 「滚去睡觉吧!」 「今天别去后宫烦咱啦,你要是再敢去,咱打断你的腿!」 老朱撂下这句威胁,就领着一群狗腿子去了后宫。他人刚进去,就命人在里边将宫门给拴上了,生怕朱允熥那熊孩子再跑过来,蹲在窗户底下,在他正处于关键时刻的时候来上一句「我也要」。 第二天,老朱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娇羞的杨妃,老头心里充满了得意。 「小浪蹄子,这回还敢不敢要了?」 杨妃眼含娇羞的说道。 「不敢了不敢了……」 「皇爷威武,小女子不堪挞伐,嘻嘻嘻……」 老朱听到杨妃这样说,男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地满足,仰天大笑着出了杨妃寝宫。 然而,当他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却发现大孙没影了。 「朱允熥呢?」 「回禀皇爷,三皇孙 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让您先吃,他今天就不陪您用膳了。」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嘟嘟囔囔道。 「谁稀罕他陪啊!」 「他不在正好,咱还能吃个清净哩!」 老朱独自吃过早膳后,像往常一般坐着肩舆去了奉天殿。 然而,他的肩舆刚跨过丹墀,就看到大殿的正中间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朱允炆,另一个可不就是自家那小逆孙吗? 敢情这孙子不陪自己用膳,是跑这儿跟朱允炆斗气来啦! 朱元璋阴沉着脸走到龙椅前坐好,百官当即朝着龙椅的方向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大殿正中间的两个孙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拜了下去。 「皇爷爷万岁!」 「皇爷爷万万岁!」 「皇爷爷万万万岁!」 「皇爷爷万万万万……」 老朱眼看这俩孙子卯上了,赶忙开口叫停。 「差不多得了!」 「咱的大殿之上,乃是处理朝政大事的地方,岂容你们两个孙子在此撒野?」 「来人啊,将这两个孙子撵出去!」 门口站岗的锦衣卫刚要进来撵人,朱允炆就膝行几步躲了过去。 「皇爷爷,孙儿是请命出征,前往大同府救治伤员的……」 「请皇爷爷恩准,给孙儿一个为国立功的机会!」 朱元璋听到这话就是一阵心疼,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朱允炆边上的朱允熥就不干了。 「你有救治伤员的本事吗?」 「你懂什么是风寒时疫吗?」 朱允炆听到朱允熥的挑衅也不甘示弱。 「我是不懂!」 「但我知道谁懂!」 「皇爷爷,孙儿已经从民间寻得治疗风寒时疫的名医,此人曾经在长沙、河北一带行医,颇有声名,救治风寒病症无数,被人誉为再世药王!」 「孙儿有此人相助,定能治好风寒时疫,保全我大明将士!」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动。 「你说的人叫什么名字?」 「回皇爷爷的话,此人姓吕名复,字符膺,号沧州翁。曾经师从名医郑礼之,研习医术数十载,著有《长沙伤寒十释》、《运气常变释》、《松峰斋杂着》等……」 「吕复?」 朝中的文武百官听到这个人名,无不大吃一惊。 吕复可是闻名大江南北的名医啊,就是朝廷几次下旨去请,都没能请得动此人出山。 朱允炆竟然能请得动他,这得多大的面子? 不过,众人一想到吕复的姓氏,心里也就释然了。 吕家不愧是从北宋年间传承至今的名门世家,其族中可谓是人才济济。 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吕复,竟然也跟吕家有关系。 兵部尚书茹瑺是最关心大同府将士之人,现在见到朱允炆请到了这般名医,当即站出来说道。 「陛下,若是有吕复出手,则大同之危可解!」 「微臣愿意保举二皇孙!」 在茹瑺站出来后,其他听闻过吕复大名的人,也纷纷从人群里站出来表示支持。 「陛下,臣也愿意保举二皇孙!」 「陛下,臣附议!」 第三百一十四章 国虽强,忘战必危! 老朱听着一众附议的声音,心里的天平渐渐向朱允炆倾斜。 在他想来,如果大同城内真的时疫横行,派个郡王亲自前去慰问一下,就算不能解了疫病之苦,应该也能缓解一下将士们的愤懑,也算对天下人有个交代了。 不过,之所以让他倾斜,主要还是吕复这个人。 他早就听说过此人,并且几次征召此人,此人都以年迈推托。 甚至早年间还让吕氏帮着招揽,但此人连吕氏的面子也没给,老朱也就作罢了。 没想到,吕氏一死,这吕复倒是出山了? 武将那边见朱允炆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心里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跟老朱一样,但凡有别的办法,都不愿意让朱允熥去前线跑这么一遭。 他们只担心一点,大同守军将领乃是蓝玉,朱允炆这孙子能真心实意地帮朱允熥的亲舅老爷吗? 会不会暗中做什么手脚,把这十万大军给坑死? 虽然他们心里有这个疑虑,但却没人敢开口表示反对。 现在文臣那边一个个跟疯狗似的,他们要是这样一说,保准那群人拎着嘴就上来咬。 如果只是骂他们几句也就罢了,他们这群武将皮糙肉厚的,就算咬上几口都不带破皮的。 可如果文臣那边反将一军,让朱允熥去前线,那他们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老朱和武将这边都有私心,就是表面上一脸正气的朱允炆心思也不纯,唯有朱允熥是真正地一心为国,一心想去大同府看北国冰封的惟余莽莽,山舞银蛇的原驰蜡象。 “皇爷爷!” “孙儿请求出战!” “孙儿此去定能救治伤员,抵御外侮,保大同府太平!” 老朱听到这孙子说“抵御外侮”四个字,就打心眼里犯膈应。 大明是没人了,竟然轮到他个毛孩子去冲锋陷阵? “既然允炆能招揽到吕复,那就……” “皇爷爷!” 老朱见逆孙竟然又打断自己的话,当即命人将其给拎了出去。 “二虎!” “把逆孙给咱带到乾清宫!” “等咱下了朝,咱亲自在房梁下跟大孙畅谈!” 二虎一听这话,就知道皇爷想把少主给吊起来,只是碍于人多,给这孙子留几分面子罢了。 因此,揶揄地笑了笑,拎着朱允熥就出了大殿。 没有了朱允熥的搅乱,老朱当机立断将支援大同府的重任交给了朱允炆,朱允炆自然是千恩万谢,然后喜滋滋地回去准备了。 事实上,老朱的内心里,连朱允炆都不舍得派出去。 毕竟大同府正在闹风寒时疫,万一朱允炆有个好歹,他也没法跟朱标交代啊。 但这事是朱允炆提起的,而且吕复也是朱允炆请出来的,不让朱允炆去领这个功,怎么看都有点说不过去。 老朱在解决了这件事后,又处理几件小事,这才宣布散朝。 乾清宫里,房梁上悬着一根绳子,二虎跟朱允熥则坐在房梁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三皇孙,这事您最好别掺和,皇爷是不可能放你去大同府的。” “你若是真在京城呆腻了,倒是可以沿着长江溜达一圈,替皇爷检查一下各地的江堤,以及挑几个贪官杀了祭天。” “这事多好玩呀,可比去大同府吃雪有意思多了!” 朱允熥听到二虎这么说也有点心动,可一想到朱允炆敢抢自己的功劳,他心里就有几分不服气。 而且按照他脑子里的知识体系来说,风寒时疫这种病毒感冒就没有特效药,不管是谁去治都是靠身体硬抗。 自己脑子里好歹有大型流行病防治指南的人,要是皇爷爷派自己去大同府,肯定比那个什么吕复更有用。 “虎叔,我是不放心……” “朱允炆那孩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让他去大同府,我怕十万大军全被他给祸害喽……” 虽然二虎也觉得朱允炆挺废的,但听到朱允熥这话,依然不敢苟同。 在他看来,哪怕朱允炆去大同府什么都不做,熬过一冬天也至少能剩一成的士兵。 除非朱允炆给士兵灌毒药,那别说十万了,就算给他一百万也能让他祸害死。 两人刚说到这儿,守在门口的锦衣卫赶忙敲了敲门,对里边的两只说道。 “皇爷下朝了,正往这边赶呢!” 二虎看向朱允熥,说了句得罪了,随即将其捆了起来,像往常一般掉在房梁上。 老朱回到乾清宫的时候,看到朱允熥手腕上连个红印都没有,就知道这孙子是才被吊上去的。 他也不揭破,只是随口吩咐二虎几句,让他帮着协调一下京营,挑选几千精锐士卒随朱允炆北上。 然而,老朱不搭理朱允熥,朱允熥却坚定地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 “皇爷爷,您千万别派那孙子去呀!” “那孙子跟我有仇,肯定会往死里坑孙儿的舅老爷,搞不好十万大军全得被他祸害死!” 老朱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上交代二虎了,从墙上摘下鞭子,对着大孙的屁股就是一顿输出,一边打还一边骂。 “你个逆孙,伱是不是傻,这天寒地冻的你抢着去大同府干嘛,跑那边送死吗?” “再者说,哪有你这么猜忌自家兄长的?” “不管吕氏做了什么,朱允炆都是你亲兄弟,你将来还要多多倚重他呢!” 正在哭天喊地的朱允熥,听到这话登时炸了。 “倚重他?” “不是孙儿看不起他,给他五十万大军,让他去打北平城,这孙子都打不下来!” “就这么个废物点心,您竟然让我倚重他?” “您老是嫌咱们大明国运太长了吧?” 老朱下意识地顺着大孙的思路延伸了一下,北平城总共就三卫兵马,满打满算不到两万人。 这孙子也太能埋汰人了,五十万人打两万,就是头猪也能打赢吧? 老朱想到这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孙子放着别人不打,为啥专门说打北平城? 是不是上次的事情,让他对朱棣这个四叔有啥意见了? 老朱想到这儿,赶忙给大孙几下狠的,打的朱允熥一阵吱哇乱叫。 “你个逆孙想啥呢?” “还没当上皇太孙,就想着打你四叔啦?” 朱允熥赶忙否认。 “没没……孙儿就是打个比方……” “打比方也不行!” “咱把整个大明都给你了,你竟然还惦记你四叔手里那点地方,你还是不是人!” “咱打死你得逑……” 老朱说完这话,又给逆孙来了个噼里啪啦暴击三连,哪怕大孙哭嚎出破音,老头手底下都没收劲。 这次他是真有点生气了,生气大孙连自己的亲叔叔、亲兄弟都容不下。 但老朱打了一会儿,也就把鞭子往地下一扔,自己躲里屋暗暗生闷气去了。 二虎见状赶忙把朱允熥放下来,刚想命人给朱允熥上药,就被朱允熥给制止了。 “不碍事,还没破皮呢……” 朱允熥刚刚挨打的时候,就感觉老朱精神不对了,见老朱打了自己没几下就跑里屋,就知道老头这次是真生气了。 朱允熥来到里屋,见到老头正靠在墙上发呆,就觍着脸凑了上去。 “皇爷爷,您不会真生气了吧?” “孙儿刚刚跟您说着玩呢,孙儿哪会把四叔那点人放在眼里。” “而且,孙儿将来想打北元,打察合台,打帖木儿、打金帐汗国,都离不开四叔帮衬。” “四叔可是孙儿手里最锋利的尖刀,孙儿哪舍得打他呀,嘿嘿嘿……” 老朱听朱允熥这样说,心里的郁闷这才稍减。只是一想到这孙子惯会哄人,哄得他都分不清真假,就只能继续坐在床上生闷气。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只能生气…… 自古中央王朝和藩王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他当皇帝还好说,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再怎么着都不会对儿子动手。 可换成朱允熥当皇帝,就未必有自己这个想法了。 就算朱允熥不想削藩,底下的臣子们为了立功,也会撺掇他削藩。 然而,最让他郁闷的是,他就算看出这一点也无法避免。 毕竟,他总不可能为了防止大孙削藩,就将军队全都分给那些藩王吧? 如果他真那样做,那大明依然不会太平,不仅会害了大孙,还会使大明重演历史上的七王之乱、八王之乱。 老朱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才躲在屋里生闷气,连最喜爱的大逆孙活动都没心情了。 朱允熥见老朱依然板着个脸,赶忙又给老朱灌了几碗迷魂汤。 “皇爷爷,您就放心吧,孙儿对其他几位王叔也有安排。” “孙儿非但不会削弱他们,还会增强他们的实力,让他们帮我守着大西北的门户,弹压西北那些异族呢……” “只是有一点不好,您老恐怕会心疼……” 老朱听到这话,成功被勾起好奇心。 “咱为啥心疼?” “孙儿为了维护西北统治,肯定会给几个王叔改封,让他们去北元汗国的地盘上立国。” “西北苦寒之地,您老不心疼您的那些皇儿吗?”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哼!” “咱大明皇室子孙,本就肩负着为国戍边的责任,区区西北苦寒之地算什么?” 老朱说完这话,再看向大孙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如果朱允熥一味地哄他开心,承诺不会对王叔们动手,老朱充其量脸上笑笑,心里是绝对不会信的。 现在见到大孙竟然连改封之事都想好了,老朱心里反而信了几分。 老朱一把将大孙抱起来,像往常一般放在自己腿上。然而刚放上去,就看到大孙龇牙咧嘴,身子也像个蚯蚓似的剧烈扭动起来。 “疼疼……” 老朱听到大孙喊“疼”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还打了折逆孙几十鞭子呢,脸上顿时写满了歉疚。 老朱将大孙反过来,让其趴在自己大腿上,然后褪去大孙的裤子,看着屁股上一条条的伤痕,气恼地对着大孙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你个逆孙,天天就知道气咱!” 朱允熥顺势“嗷”了一嗓子,登时把老朱给逗得噗嗤一笑。 “咱还当你真长了个铁屁股呢,敢情只是脸皮是铁做的,屁股挨打还是怕疼呀,哈哈哈……” 朱允熥委屈巴巴地抱怨道。 “当然疼了!” “只是孙儿心里始终坚持着道义,这才咬牙硬扛下来的……” 老朱闻言不屑地撇撇嘴道。 “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不过咱真的不希望看到你们手足相残,更不希望你将来削藩……” “但咱又管不到那么远,只能希望你……” “唉……” 老朱说到这儿,又一脸沉重地唉声叹气了。 朱允熥见老朱头又摆出这个样子,心里也有几分着急了。 “皇爷爷,您到底要孙儿怎样,您才能相信我不会对您的皇儿动手啊!” “要不您再打我一顿?” “或者直接把我打死算了,然后立朱允炆那孙子当皇太孙!” 老朱听到这话,扬起巴掌就给了朱允熥屁股一下狠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 “咱只是心里有点烦,叹了几声气而已!” “你再敢说这些有的没的,看咱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老朱只是感慨自己无能,想不出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而已。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几千年来都没法解决。 周朝分封百年,诸侯间就混战不已,最后被外姓人摘了桃子。 汉高祖分封诸王,也不过几十年,天下藩王就诛鼌错,清君侧了。 总之,他这个老皇帝就算想再多,后世子孙不争气,也只能重蹈历史覆辙而已。 朱允熥见老头纠结起这点事没完了,略微想了想,从自己袖子里摸出一张地图摊在床上。 “皇爷爷,孙儿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你看看这地图,这才是天下真正的样子。” “孙儿想的是,趁着咱们大明兵强马壮,将这儿……这儿都给占了,然后把诸位王叔分封过去,让他们替孙儿看场子……” “别说您只生了二十几个皇子,就是您生一百个也不够孙儿用啊!” “您瞅瞅帖木儿西边多大一片地方呢,这能封多少个王?” “一千个都打不住!” 老朱顺着大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大片绿油油的土地,那上边小国林立,确实是封王的好地方。 如果这孙子一直是这个想法,自己倒是真能放心了。 “大孙!” “你有此心,咱这个当爷爷的甚是欣慰。只是咱得提醒你一句,国虽大,好战必亡。”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道。 “皇爷爷,您是不是以为孙儿啥都不懂?” “这句话后边还有一句呢!” “国虽强,忘战必危!” “咱大明现在确实强,但孙儿想让大明更强,直接把海洋包裹着的这一大片土地全都变成咱大明的。” “这样一来,就算咱们老朱家的后世子孙不争气,也能让他们多败几年!” 老朱也被大孙的豪言壮语勾起兴趣来了,趴在床上跟大孙玩起了地图游戏。 在这一老一少的手指挪动间,后世的欧亚大陆成为一个国家,非洲成为大明的野生动物保护区,美洲和澳洲,则成为新的流放之地。 两个人一玩就是一上午,直至秦德顺喊了三遍,老朱才如梦方醒。 “皇爷,用午膳的时间到了!” “哦哦……” 老朱抓过大孙,对着大孙的屁股拍了一下道。 “别玩了,赶紧跟咱去用膳!” “嗷……” 不多时,两人用完午膳,老朱刚打算批阅一下奏折,就看到大孙再次凑了上来。 “皇爷爷,您就让孙儿去大同吧。” “孙儿实在是不放心朱允炆,怕他暗中给蓝玉下毒……” 老朱闻言佯怒地扬起巴掌,打算将大孙吓走。哪承想大孙非但没跑,反而直接趴到了他大腿上。 “您老想打就打吧,不过打完了得同意我的请求!” “孙儿必须去大同!” “孙儿就是不放心二哥,担心二哥会公报私仇,故意毒害孙儿舅老爷……” 老朱见朱允熥这么说,也没跟他客气,把他放在腿上噼里啪啦打了几十巴掌。 然而,他的手都打麻了,这逆孙都没哭一声。 老朱知道,这孙子是铁了心要去了。 “不许给他上药!” “就让他跪在那儿给咱反省!” 老朱撂下这句狠话,就气哼哼地出了乾清宫,在皇宫里郁闷地走起圈来。 老朱在皇宫里走了几圈,再一次担心起大孙子来,赶忙命人偷偷回去查看一下。 “回禀皇爷,三皇孙还跪在您指定的地方,一动都没动。” “郝太医就在边上伺候着,求着给三皇孙上药,三皇孙也没让。还说没有皇爷爷之命,就算疼死也不上药!” 老朱听到小太监这样说,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孙子是铁了心要去大同了……” “备车!” “咱要出宫一趟!” 秦德顺闻言赶忙问道。 “皇爷,您要去哪儿?” 老朱郁闷地锤了锤脑袋。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给那逆孙找两个帮手去!” “咱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大同府吧?” 1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还是三皇孙管用呀! 颖国公府。 傅友德刚伺候完老娘用完午膳,刚想躲书房里看会书,就看到家丁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老爷!」 「宫……宫里来人了……」 「说是陛下一会儿驾到,让咱们好生准备一下!」 「啊?」 傅友德听到这话赶忙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命人大开中门,洒扫庭院。 安顿完这些,傅友德更是亲自跑去后院,跟老娘和媳妇等一干人说一声,让她们各自换上命妇服,随时准备跟他迎接圣驾。 老朱来得很快,派人提前通知后没过半个时辰,就领着一干人来到了傅友德家。 傅友德就是他打算给大孙找的帮手之一。 现在京城里国公有几个,但信国公身体不好,冯胜粗枝大叶,常升刚刚获罪,也只有这个傅友德是个合适人选了。 皇帝的车架一到,傅友德就领着全家人拜倒下去。 老朱见状赶忙上前几步,亲自将傅友德老娘崔氏给扶了起来。 「崔老夫人好福气呀!」 崔氏今年都八十多了,耳朵早就不好使了,听到这话只是啊啊地问着。 「啥?」 「咱说你好福气!」 「啥老狐狸?」 「老身可当不起陛下这番夸奖!」 傅友德见老娘这样说,赶忙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 「母亲!」 「陛下夸您老好福气!」 崔氏听到儿子的大喊,这才听明白皇帝说啥。 「啥福气不福气哩,咱们这都是托了皇帝的福,要不然哪有这太平日子过哩!」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乐得合不拢嘴,但也绝口不跟崔氏说话了。 按照崔氏那耳背的程度,他再跟崔氏说几句话非得气昏过去不可。 「友德呀,老夫人今年高寿了?」 「回上位,家母今年八十有三。」 老朱点点头,颇为感慨地说道。 「不容易呀!」 「可曾获封诰命?」 傅友德赶忙回道。 「回陛下,洪武十八年蒙陛下封赏,已经是一品夫人了……」 「哦哦……」 「那就赐超品国夫人吧,具体封号改日让礼部拟定,连同诰命服一起送过来。」 傅友德刚从地上站起来,听到这话赶忙跪了下去。 「微臣谢陛下隆恩!」 老朱又把目光落到傅友德身后的几个儿孙辈,傅家长子不用看,傅忠本就是他的女婿,娶的是他第九个女儿寿春公主。 次子傅春也不用看,早就过继给傅友仁,原则上已经不是傅家人。 老朱的目光落在傅友德三子傅让、四子傅添锡身上的时候眼睛一亮,他要是没记错,这俩人现在还赋闲在家呢吧? 「友德呀,你家老三老四现在干嘛呢?」 傅友德一听这话就知道要有恩赏了,赶忙将两个儿子叫过来,让他们离近点给皇帝磕头。 「回禀陛下,微臣的这两个儿子不成器,只是在京营里当个什长混日子罢了。」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让他们俩进宫给咱当个护卫吧,在咱身边历练几年,将来外放出去怎么也能当个指挥使了。」 傅友德听到这话,赶忙磕头谢恩。 「臣……臣叩谢陛下隆恩,呜呜呜……」 傅友德说完这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挨个踹了两个儿子一脚。 「混账!」 「还不赶紧叩谢陛下,不把头磕出血,看咱不把你俩吊起来打!」 傅家老三老四听到父亲这般说,赶忙砰砰磕头,没几下额头处就见了红。 老朱在他们磕了几下后,这才出言劝阻道。 「友德,你这是做啥子嘛?」 「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姻亲,你的儿子不就是咱的儿子?」 这种话老朱敢说,傅友德可不敢信。 「陛下严重了,微臣家的犬子,哪敢跟陛下的龙子相比……」 老朱又夸了傅家的几个儿孙一番,又命人给众人发了一波赏赐,这才跟着傅友德去了傅家的书房。 「友德呀,咱有个事想交付给你。」 傅友德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紧,他早就看出陛下有事了,否则不年不节的凭啥来他们家,又是给诰命,又是给赏赐的? 「上位有话但说无妨,就是让微臣上刀山,下火海,微臣也不皱一下眉头!」 老朱摇摇头道。 「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允熥这孩子不放心蓝玉,非得亲自带着人过去看看。」 「咱实在是拗不过这孩子,寻思着找个老成持重之人在路上帮衬着点,免得这孩子出啥意外。」 傅友德听到这儿,总算明白陛下为啥给他家封赏,还专门把他的两个儿子拎到宫里当护卫了。 敢情这是进宫当人质呀! 皇爷的大孙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那俩儿子就别想活命! 「卑职明白了!」 「上位放心,卑职绝对不会让三皇孙有接触战阵的机会,一定把三皇孙全须全尾地给您带回来!」 老朱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太了解那孙子的脾性了。领着一千多人,带着几艘小破船,就敢去海上打倭寇。 这要是给他几万人,他还不得跑草原上追着***,给他来个封狼居胥呀。 「友德果然是老成持重之人,哈哈哈!」 傅友德见老朱大笑,也跟着一起嘿嘿傻笑。 老朱在跟傅友德打好招呼就告辞了,领着一干人又杀向了开国公常升家里。 常升早就得到锦衣卫的提前传信了,早早地领着全家等在门口。 老朱到常遇春家就随便多了,让众人平身后,就大咧咧地迈步走进开平王府,径直来到开平王府的正厅。 常升领着常家的男丁进去重新见礼,女眷则站在门外,随时等候陛下的传召。 老朱看了看常家正厅简朴的布置,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到一旁的武器架,上边摆着常遇春曾经用过的虎头湛金枪,不由走过去将其拿起来耍了几下。 虎头湛金枪重达六十斤,哪怕老朱整天拎着大孙子,耍起这杆枪来也觉得有些吃力。 因此,老朱随意地比划几下,就将其重新插入武器架中。 「上次杀吕家全家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杆枪吧?」 常升听到这话,赶忙跪地上磕头请罪。 「陛下恕罪,微臣万死……」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什么罪不罪的,吕家那等腌臜人家灭了也就灭了!」 「只要你以后依然能有这个心,不管是谁欺负了朱允熥,你都能豁出这条命去保他,就对得起咱的这份苦心了!」 常升见老朱这样说,赶忙砰砰砰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放心!」 「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会保三皇孙不被任何人欺负!」 老朱见常升这样说,这才回身将其给搀扶起来。 「咱打算将你流放大同府戴罪立功,不知你愿 不愿意去?」 常升听到这话大喜。 「陛下,这正是微臣的心愿!」 「微臣做梦都想为大明建功立业,如此方不负这一身本领!」 老朱闻言笑着指了指武器架上的虎头湛金枪道。 「给咱耍一套看看!」 「诺!」 常升开心地上前拿起虎头湛金枪,使出浑身解数,在老朱面前耍了一套常家枪法。 老朱一开始看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可当他看了一会儿,看出枪法中有常遇春的影子时,眼角顿时有点湿润了。 二十几年前,常遇春出征元大都之前,也曾在宫里给自己耍了这么一套枪法。 当年常遇春耍完一套枪法,就死皮赖脸地求老朱封他当北征主将,老朱想着这货打起仗来不要命,这才将主将的位置给了徐达,只让他当了个副将…… 「好好好!」 「你小子不比你爹弱多少啊,哈哈哈……」 「这次去大同府,替咱好生护着咱大孙,切莫让他遭遇险境!」 常升刚要开心地答应下来,听到朱允熥也要去,脸上立马露出疑惑。 「陛下,三皇孙去干嘛?」 老朱提起这事就生气,恨不得回宫里再揍那孙子一顿。 「那孙子不放心他舅老爷,非得亲自过去看看!」 「而且,咱也觉得那孙子本事更大,能救回来更多的人!」 这才是老朱最终同意的原因。 大同府里可都是大明精锐啊,死一个他都心疼。 如果大孙真能拿出在京中治理天花的本事,将大同府的人都给救下来,自此军中无不对其感恩戴德。 大孙有了这份功劳,他这个当爷爷的也就再也不用替他担心了。 老朱从常升家出来,就直接回了皇宫。见那逆孙还在原地跪着,老朱也没搭理他,只是回到御案前写了几张圣旨,命人去刑部、兵部传旨。 不多时,刑部就接到常升改判流放大同府,为军前效力的圣旨。兵部也收到敕封傅友德为征北主将,抽调一万京营官兵的旨意。 众人一看到这两道圣旨,纷纷猜测陛下可能是想让三皇孙前往大同救治时疫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六部,顺便传遍京城。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无不欢欣鼓舞,认为大同府的十万人有救了。 只有朱允熥啥都不知道,依然傻乎乎地跪在地上,跟老朱头置气。 「皇爷爷,为啥孙儿不能去?」 「大同府里的十万将士,也是百姓家的儿子、孙子,凭啥百姓家的儿孙可以上前线,您的孙子就不行?」 「您的孙子是孙子,百姓的孙子就不是孙子啦?」 不管朱允熥说啥,老朱都装作没听见。直至太监来传膳的时候,老朱才从龙椅上站起来,慢悠悠走到朱允熥边上,踢了踢逆孙的屁股。 「跟咱去吃晚膳!」 「不吃!」 「不吃好呀,给咱大明省粮食喽!」 「只是你不吃饱了,明天哪来的力气赶路?」 「赶路?」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顿时一喜,一把抱住老朱的大腿。 「皇爷爷,您答应啦?」 老朱气恼地弹了弹大孙的小脑袋瓜。 「哼哼!」 「这次出去不许瞎跑,要是管乱跑看咱咋收拾你!」 朱允熥小鸡琢磨似的点头道。 「皇爷爷放心,这次我保证不乱跑,治好大同府内将士的病就回来!」 老朱闻言暗暗翻了翻白眼,对逆孙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赶紧爬起来吧,吃完晚膳,赶紧让郝太医给你看看屁股上的伤,这一路一千多里地可有的颠簸呢。」 老朱说完这话,见大孙还是没起来,不由有些生气了。 「咱都答应你了,你咋还跟咱耍赖!」 朱允熥尴尬地笑了笑道。 「皇爷爷,孙儿腿麻了……」 老朱闻言苦涩地笑了笑,随即伸手将其给拎了起来,径直去了偏殿用膳。 第二天一早,老朱就在洪武门外,给两个孙子举行了非常隆重的出征仪式。 全体在京的官员都被命令来参加典礼。 在典礼上,老朱给了傅友德非常高规格的待遇,不仅亲自为其倒酒,还命令大孙亲自为其牵马。 傅友德心里这个汗呀,暗骂老朱不厚道,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陛下放心,微臣此次定当竭尽全力,为大明守好大同府!」 「那就有劳傅爱卿了!」 老朱这边举行完出征仪式,皇宫里顿时跑出来一群皇子,专程给朱允熥送别。 「大侄子,此次去大同府万事小心,实在不行就自己跑回来,不用管别人……」 朱桂的话顿时引起一干小王爷的不满。 「十三哥,您也太看不起大侄子了吧,大侄子出马,定能打的北元那帮***嗷嗷叫,哇嘎嘎……」 「大侄子,要不你去求求你皇爷爷,让你皇爷爷也准许我们跟你出征吧!」 朱允熥对于他们这种异想天开的话,只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你们想去就自己求你们父皇!」 「我可是挨了好几十鞭子,才求得皇爷爷松口的!」 「你们若是也想去,就自己去求你们父皇呀,只要你们也像我这么抗揍,你们父皇肯定会答应的,哈哈哈……」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熄了这个念头。 只是一想到要过年了,大侄子却要出征,众人心中满是不舍之情。 「大侄子,你可真不会挑时候,完美错过咱们大明第一节蛐王争霸赛……」 「那你们不会推迟比赛,等我从大同府回来吗,哈哈哈……」 「才不呢!」 「我们也就过年期间有几天假,平时想举办都没时间!」 朱允熥跟众人说笑几句,目光在人群里寻了半天,见自家四个小妹妹都来了,却唯独不见朱允熞。 「朱允熞呢?」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道。 「朱允熞前些时日生病了,有些日子没去大本堂读书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关于吕氏之事,他唯一觉得有愧的就是朱允熞。 基于此,他甚至都不敢去大本堂,就怕朱允熞管他要母妃。 朱允熥将朱植、朱权两人叫过来,嘱咐他们道。 「替我照顾好朱允熞,别让人欺负了他……」 两人闻言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你就放心吧,只要我俩不欺负他,宫里就没人欺负他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俩是不是傻!」 「我的意思就是你俩别欺负他!」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跟一干皇子有说有笑,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又闪过一丝怨毒。 这份荣誉本该属于他的,却全都被朱允熥给抢走了! 不过也好,既然他自己主动撞上来,那就让他死在半路上吧! 朱允熥跟一众皇子说笑了一会儿,听到出征的号角吹响,当即辞别众人,登上傅友德的马车出发。 原本大将出征都是要骑马的,只是因为这次多了两个皇孙随行,傅友德才搞了几辆马车。 朱元璋在送别了北征的将士后,就爬上了京城的城墙,站在城门楼上向着远处眺望。 老朱一直目送着最后一名士兵消失在地平线上,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宫里。 在朱允熥走了之后,老朱越发的勤政,每天都要忙到大半夜。 每当听到有前线传来的消息,更是不管任何时间,都会第一时间爬起来处理。 二虎和秦德顺劝过几次都没有一点用,直至大军出征第三天,从傅友德的军中传回来一封信件后,老朱才算稍微安心些。 信件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语。而且语气上还很不恭敬,通篇都是抱怨之词。 然而,老朱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会傻呵呵地笑出声。 「皇爷爷,孙儿的屁股都快颠成八瓣啦!」 「都怪你,临行前打我打的那么重,害得我坐马车都坐不安稳!」 老朱看到这儿,眼前仿佛出现了逆孙坐立不安的样子,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坏笑。 「活该!」 「咱现在只恨打的轻了,嘿嘿嘿……」 老朱笑骂一番后,随即对二虎吩咐道。 「派人给那逆孙送一瓶药去,并嘱咐他以后每天都得给咱写一封信!」 「少一封咱就打他一百板子!」 二虎看到皇爷露出笑脸,心里只感觉拨云见日般开心。 「皇爷,您这话说的不严谨,您得规定个字数呀。」 「要不然少主那惫懒性子,他敢只给您写个封皮!」 老朱听到二虎这么说,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话说的对!」 「要是不给他规定个字数,他真敢拿信封糊弄咱!」 「你去派人跟他说,每封信少于一千字不算数,少一封信咱就打他一百板子,哇哈哈哈……」 「诺!」 二虎答应一声就出去命人去传话了,虽说大军出发已经三天,但只要派出快马,不消一天就能追上。 毕竟,大军行进的速度,一天也就几十里地而已。哪怕军队里配发的马匹多,也不会超过百里。 相对来说,朝廷的六百里加急,三百里加急,换人不换马的情况下,可比大军的行进速度快多了。 老朱又看了几遍信,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信叠好,贴身放到怀里,然后回到寝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秦德顺见皇爷今天这么早就睡下,欣慰的擦了擦眼角,又帮皇爷掖了掖被子,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出来。 还是三皇孙管用呀! 哪怕只是跟皇爷抱怨几句,都能哄得皇爷开心睡下! 第三百一十六章 凉国公这病情,早点准备后事吧…… 傅友德打了大半辈子仗,当主将的次数也有个十来次了,可唯独这次出征最舒坦。 他领着大部队刚出了城,就跟三皇孙准备的上千辆马车的队伍会合了。 马车上满满的都是各种吃的用的,看得傅友德两眼直冒光。 鸭绒、鹅绒的袍子之类也就算了,咋说这都是御寒物品,多准备点也是应有之义。 可那坛装的各种鸡鸭鱼肉的罐头就过分了,这不一天吃三顿,都对不起自己这身老骨头! 更过分的还有整坛的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说是可以补充士兵的维生素。 傅友德对这些也没客气,出征第一天就开始吃,坚决不委屈自己。 好在三皇孙还算有点正事,采购了不少药物,要不然傅友德真的会以为这孙子是去游山玩水的。 除了这些东西,最让傅友德感到新奇的就是被苫布罩得严严实实的铁疙瘩了。 看形状有点像大明的虎蹲炮,但不论炮管长度,还是整体的体积,都比他们大不少。 不过,这些笨重的铁疙瘩走的是另一条路,只在城外跟他们打了个转,就坐上船沿着大运河往开封府走了。 据说这些铁疙瘩到了开封府就会由水路转为陆路,然后借助爬犁等物运往大同府。 傅友德看到这些东西,对于三皇孙的评价又高了几层。 如果不是这孙子早就有准备,万万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筹集到如此多的马车和物资,更不会提前准备出这种见都没见过的大炮。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此等火炮的具体威力如何,但光是看炮筒长度,就能大致判断出,比明军配发的虎蹲炮要强出很多。 最起码能比虎蹲炮打得准一些。 现在大明的虎蹲炮,也就守城的时候能用一下,还不能确保炮弹落在哪儿。 傅友德看到这些东西,对于此次支援大同府更有信心了。在他看来,就算大同府内的十万将士全得风寒死掉,光凭他带的一万多人,都足以守住大同府了。 毕竟,北元***本就不擅长攻城,再加上三皇孙准备的大炮,累死他们也打不下来。 只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刚出城三天,三皇孙就开始出幺蛾子了。 「傅爷爷,跟你商量个事呗?」 朱允熥说这话的时候,傅友德正在灯光下把玩虎符呢。 对于武将来说,虎符可是最好的玩具,代表着权利和荣耀。 傅友德听到朱允熥这话,吓得赶忙把虎符戴在脖子上,然后扔到衣服里边贴身放好。 据说这孙子可有偷虎符的习惯,上位都被这孙子给关在乾清宫十来天,差点跟李渊似的去后宫当太上皇,他还是得防着点。 朱允熥见傅友德这般做派,不屑地撇撇嘴道。 「颖国公,我要是想造反,就算没虎符也照样造反,你不用防我跟防贼似的吧?」…. 傅友德拧开一个大坛子,用勺子从里边舀出半个黄澄澄的桃子,咯吱咯吱地嚼起来,权当没听见那孙子说话。 「颖国公,咱们这么赶路太慢了,等咱们走到大同府,我舅老爷头七都过完了!」 傅友德见朱允熥这么说,这才放下勺子,不悦地回了几句。 「三皇孙慎言!」 「凉国公吉人自有天相,万万不会出事的。」 「换言之,如果他出事,咱们就算现在插上翅膀飞过去也来不及了……」 其实傅友德也很担心蓝玉,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他是全军主将,所有人的主心骨。 一旦他慌了,那么底下的人也会乱。 「颖国公,我是这么想的。」 「我这次不是带了很多马车吗,我觉得咱们放弃一部分人,让他们慢慢赶路。」 「然后咱们带上骑兵,外加马车,先带着几千人赶过去。」 「能早到一天,也能多救治一些人呀!」 「这个嘛……」 傅友德见朱允熥说的是这个意思,还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事实上,如果他能提前知道朱允熥的准备,估计也不会带这么多人出征。即使是带,也尽可能的带一些骑兵,加快行军速度。 现在他们这边马车不缺,再拨一批战马给他们,完全可以先带上两三千士兵赶过去,让后边的大部队慢慢赶路。 「三皇孙,你先出去吧,我召集下边的将领商量下此事!」 「好吧!」 傅友德在把朱允熥从自己的帅帐里打发走后,立马召集了手底下的几个千户官,询问他们的意见。 众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无不表示欢欣鼓舞。 傅友德见众人一致同意,当即挥毫泼墨给皇帝陛下上书,言明改变行军路线和方式之事,然后命所有人在上边签字按手印。 众人见到傅友德这般小心,无不暗暗撇嘴,但手印还是得按,签名也不能少。 傅友德将奏折送出去后,当即命令全军整备,然后将全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坐着马车赶路,一部分则是按照原来的行军路线赶路。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前来传话的锦衣卫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害得他一路追到了开封府才追上先头部队。 因此,当朱允熥收到老朱的旨意,说让他每天给老头写一封信的时候,此时已经过去五天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朱允熥,他用一晚上就写了十封信,不仅补齐了前边的作业,甚至连未来五天的都提前写好了。 锦衣卫的传令兵看到十个信封整个人都傻了,心想皇爷看到这些信还不得气得骂娘呀? 傅友德也在一旁看热闹,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上位看到这孙子的信该是何等暴怒的表情,哈哈哈。 大部队转过开封府行进速度就快了,主要是这边天寒地冻,路基坚硬许多,再也不用担心车轮会陷入泥里。…. 再加上朱允熥早就准备好了雪橇等物,让他们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赶到了大同府城下。 傅友德赶到大同府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同府下雪。在漫天飘零的雪花里,大同府就如同一个漂泊的旅人,孤零零地矗立在平原之上。 大同府城墙上的士兵,看到雪地里突然出现一队骑士,吓得赶忙敲响了梆子。 在一番手忙脚乱后,城墙上每个城垛背后都站了一个士兵。 只是这些士兵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显现着他们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景川侯曹振站在城头上惊恐地向着远方眺望,当看到来犯之敌是从南边过来之时,他的脸色顿时被吓得惨白一片。 「你们是怎么守城的?」 「竟然让那么多北元***跑过去啦?」 「回曹将军的话,自打咱们城里闹时疫,北元***的探马都不来了,咋可能从咱们眼皮底下跑过去?」 另一个校尉也附和道。 「北元人不傻!」 「别说咱们还坚守不出,就算咱们打开城门,主动邀请北元***进城,他们都不待进来的。」 曹振听到两人的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去。 既然不是北元人,那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是哪来的? 总不会是朝廷派来支援大同府的吧? 曹振刚想到这 儿,就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就算他传信回去用了八百里加急,但朝廷商量几天,到集结军队,到派遣军队,没有一个月以上是不可能赶过来的。 现在距离他发出信件还没到半个月呢,朝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人派过来? 难道是太原的晋王殿下派的人? 曹振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在主帅蓝玉感染了风寒病倒后,他就四处送信。 一边送信给朝廷,让朝廷派遣军队和名医支援。一边送信给晋王,让晋王从太原府找人来支援他们大同府。 他们大同府现在人是不怎么缺的,主要是缺医师,缺药品。 现在每天都有人因为风寒时疫毙命,城中的军心也早就乱了。 如果不是有蓝玉这尊神镇着,估计大同府内的军队早就哗变,然后打开城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了。 骑士的行军速度很快,一开始还影影绰绰的,没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跑到他们城下了。 曹振亲自拿过一把弓,朝着城下射出一箭,正正好好地射在领头骑士的前方。 「来者止步,报上名来!」 领头骑士朝着城头高喊。 「吾乃颖国公麾下百户,特奉颖国公之命前来告知大同主将凉国公,朝廷派出的支援人马已经在二十里之外,预计中午时分就能赶到!」 曹振听到这话满脸的不敢置信,在他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啊! 「怎么会?」 「你们是如何赶路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坐马车呀!」 「三皇孙不知道在哪儿搞来很多辆马车,我们一路上坐马车过来的!」 「呃呃……」 曹振听到这话,只感觉脑瓜子嗡的一声。 「你说啥,三皇孙也来了?」 「不只三皇孙,二皇孙也来了,还带来名医吕复,专门救治大同府的将士们!」 城头上的士兵听到这话,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一个个感动得呜哇呜哇地大哭起来。 「朝廷没有忘了咱们!」 「朝廷真的派人来救咱们啦,呜呜呜……」 曹振也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舍得派两位皇孙深入险地,就为了专门救治他们这些大头兵。 朱允炆来不来得到还在其次,朱允熥可是凉国公的眼珠子呀。 若是让凉国公知道自家外甥孙来了,一定会激动得从病床上蹦起来! 曹振在跟领头的骑士接上头后,当即命一队骑士跟着他回去。 一来是迎接朝廷大军,二来也是查探真假。 如果对方乃是北元***所假扮,他们也能提前做好应对。 曹振见自己派出去的人全都回来了,并且说在军队里见到了颖国公、三皇孙等人,当即不再怀疑,赶忙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大同府全体官兵。 本来已经身处绝望之中的大同府士兵,在得知朝廷派出两位皇孙来救治他们,一个个感动得稀里哗啦,无不跪在地上朝着京城的方向叩拜。 一时间,大同府内万岁之声不绝于耳,震得城墙都发出阵阵共鸣。 中午时分,朱允熥等人赶到大同府,在跟曹振等守军简单地寒暄一阵后,朱允熥赶忙追问蓝玉的病情。 「凉国公呢?」 「凉国公为何没亲自出来迎接?」 曹振看着朱允熥焦急的脸,惭愧地低下头。 「回禀三皇孙,凉国公已经于半个月前就病倒了。如果不是凉国公病倒,微臣也不敢越俎代庖给朝廷送 信,请求朝廷支援……」 「这……」 「那孤舅老爷可还活着……」 曹振听到这话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蓝玉虽然现在还活着,但也跟死了没啥区别了。 一开始,蓝玉还能吃点东西,现在已经连药都喝不下去了,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随时都能死掉…… 朱允熥看到曹振这般表情,当即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带路。 「马上带我去见舅老爷!」 「诺!」 朱允熥跟着曹振走了两步,赶忙回头对着人群喊道。 「郝文杰、葛允谦跟上!」 「朱允炆请来的那个吕复,也给孤滚过来!」 郝文杰和葛允谦无所谓,他俩本就是三皇孙的人,三皇孙如何对他俩,他俩都表示习惯了。 然而,吕复可是姓吕,更是二皇孙朱允炆请来的人,岂能听朱允熥摆布? 事实上,吕复听到朱允熥对自己如此无礼,脸上也是一阵错愕。心里暗道,三皇孙还真跟传闻一样,倨傲无礼,恃才傲物。…. 不过,他一想到三皇孙治理天花的本事,也就没了半点脾气。 他自诩名医又如何,不还是对天花束手无策吗? 人家倨傲又如何,只要能救治万民于水火,那就是当世名医! 吕复想到这儿,当即答应一声,颠颠地跟着朱允熥走了。 「遵命!」 吕复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不仅给郝文杰和葛允谦整愣了,就是把一旁的朱允炆都看傻了。 如果不是周围有几千人看着,朱允炆都想大声喝问一下,你个死老头到底是谁的人! 然而,吕复就像没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允熥去了帅府。 朱允熥来到蓝玉病床前,看到蓝玉脸色苍白,脸上瘦削得都快皮包骨头之时,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上前抱住蓝玉的身体就嚎啕大哭。 「怎么会这样!」 「您走的时候还壮得跟头牛似的呢,这才过了多久啊,就病成这个样子了,呜呜呜……」 朱允熥哭了一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随即将葛允谦从拽了过来。 「诊脉!」 「看看我舅老爷还有没有救!」 「诺!」 葛允谦擅长治毒,但在伤寒一科也是太医院里的翘楚,因此被朱允熥拉过来当了随军医师。 葛允谦在给蓝玉诊脉之时,所有人都屏气吞声,只有吕复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他这次之所以应了朱允炆的请求出山,可不是看在他们吕家的面子上,纯粹是好奇大明的三皇孙,好奇朝廷是如何救治天花疫病的,打算跟太医院的人学习一下新的医术。 然而,现在看三皇孙连诊脉都不会,那民间盛传三皇孙研究出牛痘苗之事,估计也是子虚乌有,或者是窃据别人的成果吧? 吕复看到这里,就有点心灰意冷了。心里想着治好了大同府的风寒时疫,就告老还乡,继续回家写书去吧。 葛允谦给蓝玉诊过脉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风寒已入肺腑,寻常药石恐难奏效,唯有三皇孙研制的青霉或许可以一试……」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抓着葛允谦的胳膊再三追问道。 「真的没办法了吗?」 葛允谦无奈地摇摇头道。 「微臣确实没办法了……」 葛允谦说到这儿的时候,猛然看到一旁撇嘴的吕复,心里突然有点小情绪。 这老头撇嘴 给谁看呢? 这死老头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啦? 「三皇孙,吕神医名满天下,何不让他来诊治一下?」 朱允熥听到这话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忙上前将吕复给抓了过来。 「吕神医,劳烦你救救凉国公!」 「只要你能治好凉国公,孤绝不吝惜赏赐!」 吕复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心想自己不就是看热闹的吗,凭啥抓自己过来? 再者说,他这等名医还用把脉吗,他刚刚远远的看上一眼,就知道蓝玉这老匹夫没救了。 「三皇孙,凉国公之病情老夫也无能为力!」 葛允谦出言讥讽道。 「那你刚刚撇什么嘴……」 吕复听到这话,气得都想骂娘了。 心道自己撇嘴是因为发现三皇孙不会诊脉,跟你葛允谦有什么关系? 「草民脸部有疾病,没事就抽抽几下,难道有问题吗?」 葛允谦见吕复都这样说了,这才气哼哼地放过他。 然而,朱允熥还是不死心,再三追问道。 「吕神医,你真的没能力治好凉国公?」 「而不是因为吕家之事,不想给凉国公治病?」 吕复闻言诧异地问道。 「关吕家什么事?」 「老夫虽然姓吕,但跟吕禄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如果非得硬扯,那也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三皇孙,真不是老夫推脱,凉国公这病情,老夫只要看了他的脸色,就知道此病已经沉疴难治,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三皇孙万岁万万岁! 吕复此言一出,葛允谦和郝文杰都暗暗低下头,只有朱允熥脸上写满了不甘。 「不!」 「蓝玉还没给孤卖过命呢,孤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死掉!」 「郝文杰!」 「备药!」 「唉……」 郝文杰闻言叹息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的就是所谓的青霉了,只是这东西现在还在动物实验阶段,根本就没给人用过,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救命的良药,还是致命的毒药。 「三皇孙,非要如此吗?」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郝文杰摇了摇头,随即对着边上的人道。 「准备一碗清水!」 「诺!」 吕复听到两人这番对话,顿时来了兴趣。 「三皇孙,您可是有什么神药,能够救治凉国公?」 朱允熥没好气地道。 「你既然没本事治病,就消停的在一边呆着,别在孤面前聒噪!」 「我……」 吕复听到这话差点气炸了,他平生还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哪怕他去燕王府上,燕王也要倒履相迎啊。 「哼!」 吕复气哼哼地甩了甩袖子,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他都断言必死之人,就不信三皇孙有本事将人给救回来! 不多时,一个士卒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过来,郝文杰用一个小勺,从瓷瓶里小心地舀出一勺粉末,放入水中搅拌均匀后喂蓝玉服下。 蓝玉已经昏迷多日,好在还剩下吞咽的本能,勉强喝了加了药粉的水。 郝文杰见蓝玉实在是喝不下了,也就不再勉强,而是扶着他重新躺好。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房间中的每一个人都焦急地看着病床上的蓝玉,期待着奇迹发生。 但就算青霉是当世神药,也不可能喝下去就好。 朱允熥见蓝玉一时半会醒不来,当即收拾好心情,领着众人去了外边巡视。 朱允熥在巡视一遍大同府内的几十座军营后,一颗心直接沉入谷底。 大同府内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总共十万将士,已经有五千人死于风寒了。剩下的九万五千人,也多半带病,有的咳嗽发烧,有的跟蓝玉似的人事不省,俨然一副等死的样子。 而更让朱允熥生气的是,大同府里的军医竟然一点医德操守都没有,只会拿一些甘草之类的湖弄人。 朱允熥巡视完毕,重新回到帅府后,直接将傅友德和曹振等人叫了过来。 「诸位,我现在要大同府最高指挥权,你们几个可有异议?」 曹振肯定是没异议的,在他看来蓝玉就是天,三皇孙是蓝玉的天,那就是天上的天,听三皇孙的准没错。 傅友德则陷入犹豫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如果只是治疗军中时疫,自然以三皇孙为尊。如果三皇孙想出城野战,那老夫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 朱允熥白了傅友德一眼,气哼哼地说道。 「你是不是傻!」 「孤这么尊贵之人,岂能跟***野战?」 「要是孤都要拎刀子上战场,那我大明还养你们这些武将干嘛!」 傅友德听到这话非但没生气,还狠狠地夸了朱允熥一顿。 「对!」 「三皇孙这话说得在理!」 「要是三皇孙一直这么明事理,那老夫的任务可就简单喽,哈哈哈!」 朱允熥见两支军队最高主官都没意见,当即开始发号施令。 然而,他这边刚开口,朱允炆就不干了。 他千里迢迢跑过来,不就是为了寻求军中支持,打算给军方立功的吗? 现在全听朱允熥的,那他来这儿干嘛? 「孤反对!」 「救治城中风寒时疫,得以吕神医为主,这可是皇爷爷临行前在圣旨里提到过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直接打断了朱允炆。 「反对无效!」 「就你带过来的那个吕神医,孤叫他一声神医,你问他敢答应吗?」 吕复听到这话,当即扯脖子要跟朱允熥辩论几句,可朱允熥接下来的话,直接把他给怼了回去。 「他连凉国公的病都治不好,算个什么神医!」 吕复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蓝玉都病成那样了,就算把张仲景从地里挖出来,也救不活那货了,凭啥怪到自己头上。 「三皇孙,您这话就不厚道了,老夫确实学艺不精,未能救治凉国公。」 「但老夫今天敢把话撂这儿,整个大明你都找不到能治好凉国公病情的人!」 吕复话音刚落,议事厅外边就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护卫,对着朱允熥焦急地大喊。 「三皇孙!」 「凉国公退烧啦!」 「啥?」 议事厅内的人听到这话,齐刷刷地跑到蓝玉卧室。 朱允熥拿手摸了摸蓝玉的额头,见没有一开始那样烫了,赶忙对边上的人道。 「把剩下的半碗水给凉国公灌下去!」 「之后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 「诺!」 朱允熥见蓝玉的身体有所好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些许。 这回他也不去外边了,直接在蓝玉的卧室跟众人商量起来。 「孤刚刚说到哪儿了?」 葛允谦听到这话,小心眼地提醒道。 「吕神医说,他治不好的病,整个大明朝就无人能治好!」 吕复听到葛允谦这样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说蓝玉现在还没醒来,但这么快就退烧,可见三皇孙的药物还真有神效,将凉国公彻底治愈也只是时间问题。 「草民失言了,还望三皇孙恕罪!」 朱允熥可没心情跟吕复扯闲篇,只是澹澹地问了句。 「吕神医说说看,此次风寒时疫可有药物救治?」 吕复闻言摇了摇头道。 「实不相瞒,风寒时疫本无药物可救治。医者不过是让患者病症减轻一些,从而达到让身体自愈的条件……」 ….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当场震惊了。 「三皇孙殿下此言当真?」 「当然!」 「若是孤做不到,孤就自裁……」 傅友德听到这话,赶忙打断了朱允熥的话。 「三皇孙慎言!」 「按照陛下的期望,您只要能救治一半的人,已经是大明福祉了……」 吕复从震惊中回转,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道。 「若三皇孙真能救治七成军民,那老夫从今往后愿意向三皇孙执弟子礼!」 朱允熥闻言只是澹澹一笑,随即对着众人发号施令。 「第一点,清理城中垃圾,坚决改善城中脏乱差的问题!」 「第二点,清理老鼠跳蚤等物!」 「第三点,建立隔离病房。」 「第四点,挖煤烧炭改造房屋……」 「第五点,加强营养……」 朱允熥在说出自己的治疗方案后,当即组织人手清理城中的垃圾,并且亲自划定一片区域作为隔离病房的场地。 虽说此时的大同府天寒地冻,根本不适合动土。但万事万物有利就有弊,既然挖土挖不动就索性不挖,直接在地上刨一熘浅坑,将柱子、木板埋进去,然后在外边泼水撒麦秸就行了。 麦秸被冰冻在木板上,既能起到保温隔热的作用,又能将木板的拼缝给堵上,防止寒风吹进去。 接下来的施工就容易了,在隔离病房内搭建火炕和火墙等物。 山西这地方从来都不缺煤,大同更不缺。 朱允熥派出去五千士卒,不到一天工夫就从外边拉回来上千车优质煤炭。 当天夜里,大同府内的三千重症患者,就睡上了热炕,并且喝下了青霉粉勾兑的水。 其实所谓的重症,都是感染了肺部,引发了肺炎之类的症状。 这种症状对于汤药来说无从下手,但对于青霉素之类的药物来说,却有着神奇的疗效。 只是现在的青霉素质量很不稳定,脱毒工序简单,远远达不到后世的标准,可以说是一批次一个质量,救人还是害人,真就是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 好在朱允熥还引入了动物实验的体系,极大地降低了致死率。 另外,在培养青霉的时候,也大量使用水果类作为培养基,基本上摒弃了粮食之类的东西。 这样一来,也能极大地降低黄曲霉素等有毒物质的含量。 再加上他现在所采用的都是口服的形式,尽管有一些人出现不良反应,可在及时停药后都慢慢恢复了。 因此,第一次使用青霉这等新药,在大同府内非但没有引起伤亡,反而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治疗效果。 很多被吕复等人判断为必死的军士,都被朱允熥用青霉给救了回来。 以至于后来很多军士将此药传成了神药,再也不肯喝吕复等人开的汤剂,点名要喝青霉饮。 朱允熥解决了重症隔离病房的问题,就开始着手改善军营的伙食。 蓝玉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哪怕大同府不缺粮,他也一天三遍地找朝廷要粮。 因此,大同府的库房里堆满了粮食、干菜、酱菜、盐巴等物。 只是肉食类紧缺,哪怕此地靠着草原,也没多少羊肉供他们吃。 好在朱允熥这次带来不少鱼罐头,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所谓鱼罐头,就是原崇明水师的功劳了。 他们打仗不行,但捕鱼方面还不错。自打加入朱允熥麾下,给朱允熥摸了不少的鱼。 朱允熥直接采购了一万个坛子,采用后世做罐头 的方式,将鱼肉淘洗干净放入坛子里蒸熟,然后用铁皮盖子给封上。 本来他是想将这些东西卖给兵部,然后换点钱继续买船的。 现在赶上大同府这边出事,他也就一股脑全都给搬过来了。 至于钱…… 兵部那边肯定没戏了,只能想办法从蓝玉这儿搞。 朱允熥带过来的肉罐头数量有限,只能先可着重症的吃,至于普通士兵则十人一口大锅,只能在熬煮干菜的时候,舀上一勺子汤汁放里边就算吃肉了。 即使这样,大同府的将士们依然吃得很开心。 不管咋说,这都是三皇孙给他们带来的,这份情谊远远比鱼肉更暖心。 三天后,整个大同府焕然一新,街道上再也看不到垃圾和牛马粪之类的了。 大同府也增加了上千个厕所,用以方便军士们集中清理。 垃圾减少了,老鼠等物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再加上朱允熥给他们举办了抓老鼠活动,以千人为一队进行评比,谁交出来的老鼠多,谁就能多分到几坛子肉。 一时间,大同府内各个军营掀起了抓鼠的浪潮。 都是一群闲出屁的大老爷们,为了抓老鼠,一个个想出了各种妙招。 心灵手巧地编笼子,不会编笼子的就做陷阱。有那身手好的则用弓弩射杀,啥都不会的就学猫,守在老鼠洞外边用铲子拍。 总之,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有老鼠变得无路可逃。 …. 在朱允熥消灭了老鼠和跳蚤这两个传染源后,大同府的风寒疫病霎时得到了缓解。 城中的军民在看到病情控制住了,对于三皇孙让他们打扫卫生之事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抵触了,甚至开始自发地维护起来。 看到有人敢随意往大街上倾倒粪便,不出一会儿工夫,就会有闲得蛋疼的军士,将粪便铲起来扔到那人的家里,然后堵着门口骂他们一通。 第四天,昏迷多日的蓝玉,总算是醒了过来。 朱允熥抓着蓝玉的胳膊,看着这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舅老爷涕泪纵横。 蓝玉也非常伤感,眼泪止不住地流,想要去摸摸朱允熥的头,手上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不住地在空气中抓挠。 朱允熥见状抓起蓝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舅老爷,您就安心地养病,城中的疫病已经控制住。所有重症都得到了有效的救治,轻症也大部分好转,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蓝玉听到朱允熥这番话,呜呜地哭着说不出话,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朱允熥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工作。 蓝玉的苏醒算是最大的利好消息,不仅朱允熥心神一阵放松,就是整个大同府的将士们也感觉欢欣鼓舞。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只要跟着凉国公就不怕没有胜仗打。 朱允熥陪了蓝玉一会儿,就又去营地里巡视了。 蓝玉在朱允熥走后,喝了半碗小米粥,身体渐渐恢复几分力气后,当即将身边的几个副将叫了过来。 「谁给朝廷上的书?」 「谁把咱外甥孙给叫来的?」 一众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吭声。最后景川侯曹振实在是扛不住了,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在蓝玉面前。 「回禀大将军,是卑职给朝廷上的书,但卑职可没敢让朝廷把三皇孙派来,是三皇孙听闻将军病重,苦苦哀求陛下,陛下这才派他过来的……」 蓝玉听到这话,再次泪目。 「咱有愧啊!」 「咱还没为这孩子做过什么,就让这孩子为 咱付出这么大牺牲!」 「若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咱有何面目去地下见姐姐和姐夫,又有何面目见太子爷呀,呜呜呜……」 蓝玉哭了好一通,这才虚弱地问道。 「军营里现在啥情况,总共死了多少人?」 「回禀大将军,总共死亡六千多人……」 蓝玉听到这儿,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怎么死了这么多?」 「回禀大将军,这可是风寒时疫,吕神医看了都说没救的病!」 「才死六千多已经是侥天之幸运了!」 「另外,其中五千多人是三皇孙来之前死的,三皇孙来这些天,总共就死了不到三百人,还一天比一天少……」 「现在每天也就死十个八个的,惊得军中的医师天天喊神迹!」 …. 「这样啊……」 蓝玉听了曹振的解释,才知道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大同府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对朱允熥的付出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现在大同府的士气如何?」 「士气呀!」 曹振闻言微微一笑,瞅了瞅外边的天色道。 「大将军能不能动?」 「您若是能动,卑职抬着您去外边熘达一圈就知道了。」 「能!」 不多时,曹振抬着蓝玉出了帅府,来到最近的一座军营外边。 此时军营里正闹哄哄一片,很多人在里边起哄叫好。 「三皇孙,您这一脚臭球可不咋地,还不如俺牛老三的哩!」 「牛老三,你滚一边去,三皇孙能跟咱们踢球,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你竟然还敢说三皇孙臭球!」 「不过,三皇孙这脚球确实有点偏,球门在对面呢,您往咱自家球门射什么!」 蓝玉在外边听了一会儿,好奇地追问道。 「里边这是在干嘛呢?」 「回大将军,这是三皇孙在跟军士们玩蹴鞠!」 「只是三皇孙脚法不行,总往自家球门里踢球,搞得现在都没人愿意跟他一队了,哈哈哈……」 蓝玉听到曹振这般说,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 他基本上搞明白曹振想让他听啥了,三皇孙亲自跟军士们踢球,军士们士气必然大涨。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军营里突然传出一阵让他闻知变色的呼喊声。 「好球!」 「三皇孙威武!」 「三皇孙万岁!」 「三皇孙万岁万万岁!」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一十八章 除夕 洪武二十五年,一年最后的一天。 除夕。 整个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小孩子们更是穿上了簇新的花棉袄,玩上了心心念念的爆竹,三五成群地在街头巷尾耍乐。 在整个京城陷入欢乐的海洋之时,只有偌大的皇宫跟往日一般冷冷清清,没有半分辞旧迎新的喜悦和色彩。 老朱站在皇宫的城门楼上,看着万家百姓冉冉升起的炊烟,倾听着整个城市的喧嚣,脸上现出迷醉神情。 本来有礼部的官员上书,以太子新丧为由,严禁城中百姓过年放爆竹、贴对联等行为。 即使贴对联,也要改成白色的,不可太过喜庆。 朱元章想了想,直接拒绝了该提议。 理由也很简单,死儿子的是自己,凭啥让百姓陪着自己一起受罪? 老朱现在站在城楼上,听着金陵城内到处升腾起的欢声笑语,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否则,他去哪儿体会这种与民同乐的心情呢? 老朱站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儿,就在秦德顺的伺候下回去了。 大明的官员或许有假期,但他这个皇帝是没有假期的。 不是不能,是不愿尔。 对于老朱来说,批阅奏章的时候,他才能感觉自己依然牢牢抓着帝国的军政大权,才能有让他充实的安全感。 老朱刚要下城墙,突然听到东边传来一阵孩童的喧哗声。 声音很大,而且里边还有几分熟悉。 「那边是何人在喧哗?」 秦德顺看了看皇帝所指的方向,赶忙低下头回了一句。 「回禀陛下,那边是大本堂……」 「大本堂?」 老朱自打大孙离京,就没去过大本堂,甚至都没过那边。 今天突然听到大本堂方向传出欢笑声,老朱的心里顿时生出别样情绪。 「陪咱过去看看!」 「不许惊扰到他们!」 「诺!」 今天是大本堂第一届蛐王争霸赛,不仅宫里的皇子皇女们都来了,就是宫外的男女伴读也跑来凑这个热闹。 毕竟这个玩法,可是古往今来独一份的新鲜,谁舍得放弃呢? 朱植从捕蛙小皇子,直接变身为蛐王争霸赛举办者,并充当裁判一职。 在引领所有人抽签分组后,蛐王争霸赛正式开始。 最先上场的乃是朱权为首的宁王战队,对战朱瑛为首的肃王战队。 两人各自从一众伴读里寻四个队友,组成一支完整战队。 在得到朱植的开战命令后,两个太监抬起木头方盘中间的巨大隔断,然后每队的五个人,围着方盘用干草,逗弄各自的蛐蛐向着中间区域蹦跶。 事实上,就算他们不用干草逗弄,蛐蛐也会奔着前方冲锋。 因为方形木盘上的格子很窄,只能容下一只蛐蛐前行。 相对来说,只有打野的蛐蛐有点难搞,很多时候在野区里吃起来没完没了,根本不管外边的战局如何。 …. 真·野区吃货。 为了避免一方的蛐蛐自相残杀,朱植还特意请教了民间豢养蛐蛐的异人,求得秘药两份,只要给蛐蛐身上涂上,他们就不会咬自己蛐蛐,而且还会奔着涂了另一种药粉的蛐蛐疯狂撕咬。 第一局,朱权惨剩,只剩下野区里一个囫囵个的蛐蛐,一路吃爆了对面高地和蚕豆水晶。 第二局,朱权的运气就有点差了,没等野区吃货出山呢,自家这边就被朱瑛那边的蛐蛐给咬爆了。 第三局, 充分认识到打野不靠谱的朱权,直接放弃了野区的主动权,将打野蛐蛐放在了中路,让中路一路势如破竹地咬爆了对面。 第四局,朱瑛也学朱权,并且更进一步。索性将下路和打野都挪到中路,直接形成三打二的局面,然后一路高歌勐进地杀向对方高地。 朱植看到第一场比赛,就演变出这么多变化,甚至直接打到了第五场,激动的小脸通红,不住地拍手叫好着。 其他围观者也看得大呼过瘾,他们从没想过斗蛐蛐竟然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哪怕连红方蓝方都分不清的一众公主、郡主,以及宫外的女伴读,也看得津津有味,纷纷给相熟的皇子、公侯世子鼓掌助威。 当对战进行到第五场的时候,战况异常惨烈,双方都将优势兵力投入到中路,另外两路只是随便派出两个最弱的蛐蛐互相牵制。 但中路的六只大蛐蛐会战,各自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咬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周围看热闹的皇子皇女们,激动得把手都拍红了。 朱元章就是被第五场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当他躲在门外,看到这帮逆子把这东西又鼓捣出来了,老脸顿时一沉。 但当他看到所有皇子皇女都如此开心时,脸上的阴沉如水,顿时化作一圈圈涟漪散开。 先让他们安心过个好年吧…… 老朱在外边看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个少年手里竟然还攥着一本书。 只见这个少年一会儿看看木盘里的蛐蛐,一会儿低头看向手里的书,不停地背诵着什么。 老朱见到此等情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这是谁家的孩子?」 「回陛下,此乃衍圣公孔讷之孙孔彦缙。」 老朱闻言点点头赞许道。 「难怪如此勤学,哪怕是如此好玩的事情,依然手不释卷……」 「若是咱那个逆孙在场,定然是玩得最欢实的那个,哈哈哈……」 秦德顺见皇帝心情不错,跟皇帝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皇爷,奴婢有不同意见。」 「若是三皇孙在,辽王殿下的裁判一职,定然是三皇孙的,嘿嘿嘿……」 「你说得对!」 「不过以咱观之,那逆孙不仅要当裁判,多半还是要下场的,哈哈哈……」 老朱跟秦德顺说笑一番,又朝着门里看了看。 …. 「这孔彦缙不错,将来记得提醒咱,让他给咱大孙当个东宫伴读啥的。」 「东宫啊……」 秦德顺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陛下,四皇孙最近恐怕不大好,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朱允熞?」 朱元章听到这话,心里勐地一震。他刚刚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大本堂里少了什么,敢情是自己另一个孙子不在。 「朱允熞最近咋样了?」 「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宫,整天坐在屋里发呆。」 老朱见秦德顺这样说,心里只感觉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不由自主地捂着心口。 事实上,吕氏的那点小心思,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看在几个皇孙年幼的份上,不忍心苛责罢了。 如果不是大孙将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老朱甚至能一直装湖涂。 只是在得知皇儿朱标之死,竟然也跟这个女人有关,老朱这才下了杀心。 现在吕氏虽然被除掉了,但受伤最重的依然是他们朱家。 朱家的两个皇孙,一个性情大变,处处跟朱允熥争名 争利。一个呆呆傻傻,整天枯坐在宫里不言不语。 相对来说,他宁愿希望朱允熞也跟朱允炆似的争点啥,哪怕有点野心都不怕。 最起码能分散一下小孩子的注意力,不至于让他们钻牛角尖。 老朱来到太子府的时候,瞬间被太子府的冷清给震惊了。 偌大的太子府,竟然连个守卫都没有。步入其中,更是连个宫女和太监都看不到。 满院子的枯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阵阵莎莎的声响,透着无尽的落寞和破败。 老朱见到此等情景,登时气得暴跳如雷。 「人呢!」 「咱虽然废了吕氏,但咱没废了皇孙!」 「这帮狗奴才竟然敢如此懈怠,怠慢咱的皇孙?」 秦德顺闻言赶忙解释道。 「回陛下,护卫们被二皇孙给赶跑了,说太子府不用他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人伺候……」 「宫女和太监则被锦衣卫给带走了。」 「奴婢虽然又给太子府派来一批人,但也被二皇孙给赶了回去。」 「然后二皇孙从宫外找了几个民间女子进宫,让她们充当宫女伺候……」 「民间女子?」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点上报?」 「回皇爷,奴婢上报了,您当时点点头就过去了呀……」 「呃呃?」 老朱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真听秦德顺说起过,只是想到自己杀了吕氏,也就不忍苛责朱允炆,随那孩子去了。 「那朱允炆带进来的民间女子呢,为何也不见她们出来伺候?」 秦德顺闻言眼珠子一阵乱转。 「估计她们在后院玩叶子牌呢吧……」 「叶子牌?」 老朱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愤怒地咆孝道。 「她们进宫是当宫女的,还是当主子娘娘的?」 …. 「来人!」 「将这些人给咱全都带过来!」 「诺!」 不多时,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宫女被带过来,宫女身后还跟着一个雍容华贵的泼妇,一路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带走本宫的姐妹!」 「本宫可是皇帝陛下赐婚,绝不容你们这般作践!」 秦德顺听到这话,赶忙后退两步,然后脸上露出一丝女干计得逞的女干笑。 其实太子府的乱象,他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鉴于皇爷没心情管,再加上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这才一直隐忍至今。 按照他的生存逻辑,如果不能一次奖这些人拍死,那就没必要搭理他们。 现在正好赶上皇爷过问,那就一次性彻底解决吧。 朱元章听到「小贵妇」这般冒犯的言语,气得老脸登时就拉了下来。 他什么时候给太子府的皇孙赐婚了? 太子新丧,皇孙们正值热孝期间,怎能行婚配之事? 直至她看到小蛮的样子,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 这不是朱允炆在宫外认识的那个歌姬吗? 当时自己觉得剥夺了朱允炆的皇储之位,对这孩子心里有愧,这才破例将此女收进宫里,送给朱允炆聊天解闷。 赐是赐,但咱没说赐婚吧? 朱允炆再不济也是大明庶长孙,肩负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岂能娶一个娼妇为妻? 小蛮在看到一脸威严的老朱,也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孙媳妇给皇……皇爷请安……」 小蛮本想跟朱允炆那般,叫老朱一声皇爷爷,但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没敢喊出来。 但即使如此,老朱在听到「孙媳妇」三个字时,脸上依然露出阴仄仄的笑容。 这青楼瓦舍的女人果然要不得,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何以承担陪伴皇孙的重任? 「这些都是你的姐妹?」 小蛮听到老朱的声音,本能地吓得一颤,过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道。 「回……回皇爷,她……她们确实都是孙媳妇……在宫外相熟的姐妹……」 老朱闻言冷笑道。 「难怪一股骚狐狸味儿呢!」 「来人,将这些人全都带进浣衣局,让她们跟着宫里的老人学学如何做事!」 【推荐下,@ 朱允熞小院里更加荒凉,满院的枯枝落叶甚至能盖住老朱的脚面了。 老朱推门进入朱允熞的房间,只见一只大鸟朝着自己扑棱棱飞了过来。就在老朱要用手去阻挡之时,大鸟在空中打了个旋,又飞回了自己的铁架子上,对着老朱怪声怪语地喊着。 「糟老头万寿无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糟老头!」 「三十年!」 「朱允熞最棒,棒棒哒!」 「三哥三哥我想你……三哥三哥你在哪儿……三哥三哥……」 老朱听到前边几句话,嘴角还忍不住露出一丝弧度,思绪更是飘到寿宴当天的场景。 可是当他听到青鸾喊出最后一句话后,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 他本以为这孩子是思念母妃,或者是自己这个皇爷爷。不承想在朱允熞的心里,最想见的竟然是朱允熥那个三哥…… 「朱允熞,皇爷爷来看你了……」 朱允熞怀里抱着一架纸飞机,朝着飞机「哈」了一下,然后朝着窗户射了出去。 在纸飞机飞出去的一刹那,他也从床上蹦下来追了出去,仿佛根本没看见老朱一般。 老朱再次对着朱允熞的背影喊了一声。 「朱允熞!」 朱允熞的身子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捡起地上的纸飞机小心地擦拭着,生怕被弄脏一点点。 这已经是他心中最后的一片净土了,他不想其被任何尘埃所玷污。 老朱从屋里追到屋外,看着朱允熞坐在枯黄的树叶里,怀里抱着花花绿绿的纸鸢,无奈地用袖子擦了擦脸。 「传旨!」 「命郑安妃将朱允熞带去后宫抚养!」 秦德顺刚要答应下来,就听到一直不说话的朱允熞开口了。 「不要!」 「我要等三哥哥!」 「三哥哥不回来,我哪儿都不会去!」 老朱见朱允熞终于说话了,赶忙上前追问道。 「为什么?」 朱允熞看了看老朱,眼底闪过一丝愤怒,随即将目光看向怀里的纸飞机。 「不为什么!」 「我只信三哥,我只信三哥不会骗我……」 老朱听到这话,暗暗叹了口气,随即领着众人出了小院。 「多派几个老成持重之人过来伺候!」 「诺!」 「再命人兵部催催,为何大同府的军报迟迟没送回来!」 「呃……」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个人的年夜饭(月票) 秦德顺听到老朱后一句话,知道皇爷又开启不讲理模式了。 兵部那群人敢耽误前线的军报? 他们之所以没送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压根没收到前线的军报! 老朱在说完这句话后,也知道自己过于苛责了。 兵部都没收到军报,自己让他们送什么送,总不能让他们给自己编一个吧? 只是一想到这个他就来气,想到那逆孙给自己送来的十封家书更来气。 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千字文、出师表、琵琶行,他跑咱这儿做功课来啦? 等那逆孙回来的,非得把他按床上好好打一顿出气! 老朱又站在院里看了一会儿朱允熞,见朱允熞一直不搭理自己,他也就失望地摇摇头离开了。 只是命人嘱咐郭慧妃,让郭慧妃替自己好生关心下这孩子。 他已经在大孙的身上失误一次,可不想让大孙的遭遇在小孙子身上重演。 老朱重新回到乾清宫,正好赶上太监给他送奏折。他随手拿起来一看,只见是各地布政使、州府上的贺岁折子。 老朱本来没心情看这玩意,可是看到福建布政使的折子上,开头写了句祥瑞,他这才耐着性子看下去。 其实老朱并不喜欢祥瑞,也曾几次下旨斥责下方官员,让他们务必以百姓为本,少整这些有的没的。 他今天也想找茬斥责一番,可当他看到折子上的内容后,心里顿时激动起来。 「张邋遢!」 「终于看到张邋遢的消息了!」 在福建布政使的奏折里,说当地冬日里冬雷震震,被炸出一个大坑。 据当地路过的樵夫说,当天看到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邋遢老头,曾经站在那里招引雷霆。 老者渡过雷噼后还赐给樵夫一粒丹药,樵夫吃下后当即百病全消,生龙活虎地跑回家,将这个事情告诉给老妻子。 然后没多久,年过六十的老夫老妻,竟然怀孕了…… 老朱看罢这个奏折,提笔在上边写了句批语。 「咱知道了!」 「以后有张邋遢的消息第一时间上报!」 老朱在处理完这封奏折后,再看其他人的奏折就不那么刺眼了。 然而,让他惊喜的是,好几个布政使都上报当地有祥瑞,且提到有人看到须发洁白的邋遢老头。 朱元章一股脑将所有贺岁的奏折看了一遍,然后脸上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这是在造势啊! 如果他猜得不错,张邋遢应该快进京了。 老朱对于鬼神之说,本就半信半疑。什么时候信,什么时候不信,只取决于对自己有没有用。 比如说,百姓传言他是真命天子他信,传言别人是真命天子,他就得带兵过去瞅一眼,看看这个真命天子真不真了。 在老朱趴在御桉上像开盲盒一般,寻找这张邋遢信息的时候,京城外梅山之上,两个道人打扮的老头,正对着漫山遍野的黑炭发呆。…. 「这是梅山?」 「梅山怎么没有梅?」 两人的谈话,当即引起一个煤窑的煤工注意,笑着向两人解释道。 「谁说梅山就一定有梅花儿哩?」 「俺们这地界原来叫煤山,煤炭的煤。」 「后来三皇孙说煤山不吉利,妨碍大明国运,就将煤山改为了梅花的梅。」 「三皇孙也曾命人在山上种过梅花,只是还没种活哩,得明年春天看效果。」 两人听到老煤工的话登时语塞,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梅山的名字竟 然这么来的。 「师兄,你于谶纬一道精通,你来算算这煤山到底怎么妨碍大明国运了?」 张邋遢闻言呵呵一笑,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三枚铜钱,朝着天上扔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扔到第六次之时,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将他吓得赶忙抓过抛在空中的铜钱,领着张宇初就急匆匆下了山。 「赶紧跑!」 「打雷的时候在山上容易挨噼!」 两人一直跑到山脚下,张宇初这才气喘吁吁地问道。 「师兄,你说刚刚那雷会不会是……」 张宇初说到这儿的时候,伸出手指了指天。 张邋遢闻言暗暗点头道。 「有可能!」 「自古以来推算国运者都没好下场,老夫之所以能活这么久,就是从来不掺和皇朝更迭之事。」 「皇帝这东西说来也怪,尤其是开国皇帝,最喜欢找人推算国运了。」 「这东西还用推算吗?」 「自古以来可曾见过千年的王朝?」 张邋遢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给张宇初道。 「你要是好奇大明的国运,倒是可以看看这本***。」 「此书据说乃是唐朝袁天罡所做,专门用来预示后世王朝兴衰的。」 张宇初也听说过此书,甚至家里还有几本。但张邋遢拿出来这本明显不同,看那泛黄的书页就知道,此书定然不是凡品,搞不好是袁天罡真迹呢。 然而,就在张宇初双手接过,准备用心拜读一番的时候,张邋遢又说话了。 「别太当回事!」 「这书是宋朝人修的,跟袁天罡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呃呃……」 张宇初听到这话心里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打开了***,翻到第三十二卦的时候停止。 因为这幅图上有山、有树,还有人。 画的是一个穿着龙袍的人,在一座乌黑的山上投缳自尽。 在图画的下方还有一句谶语。 马跳北阙,犬嗷西方,八九数尽,日月无光。 在谶语的后边,还有一首小颂。 杨花落尽李花残,五色旗分自北来,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 张宇初看到三十二卦如同发现玩具的孩子,指着这张图画给张邋遢看。 「师兄你看,这个是不是就是预示着大明兴衰的谶语……」…. 张宇初兴冲冲地问张邋遢时,张邋遢早已背过身去,看向远处鸟鸟升起的炊烟了。 那里是一片新兴的集镇,里边的百姓都是流离失所的农民。 他们本应该成为京城的流民,或者被朝廷抓去做苦力,或者被遣送回原籍就地安置。 然而,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也改变了大明的国运。 他们从流民的身份,直接转变成了煤藕产业链上的工人。他们负责从煤矿从煤窑里挖出来,再通过背篓背到附近的加工作坊,在那里粉碎、淘洗、然后混合上黄泥、硝石等物,压制成一块块煤藕。 现在煤藕已经成了京城百姓必不可少的燃料,而且还向整个直隶蔓延,将来注定成为风靡大明的百姓日用之物。 张宇初叫了张邋遢好几声师兄,才将张邋遢从沉思中叫醒。 「师兄,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大明的国运?」 张邋遢笑了笑,指着远处的炊烟说道。 「大明的国运不在书里,而是在远处的炊烟之中!」 张宇初看着远处的炊烟也陷入沉思,过了好 一会儿,他从沉思中醒转,将手中的***撕得粉碎,然后用力地抛向空中! 「多谢师兄点化!」 张邋遢闻言微微笑道。 「悟了?」 「悟了!」 「待师弟陪师兄走一遭,师弟就回龙虎山闭关!」 张邋遢摇了摇头道。 「闭关倒也不必,多走走,多看看即可。」 「贫道那徒弟说得好哇,百姓日用即为道。」 「他既然参悟了天道,那大明的国运又岂是一纸谶语所能写尽的?」 张邋遢说到这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慨。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捡了个徒弟,可以凭此关系将武当山一脉发扬光大。 可随着他对自家这便宜徒弟的了解,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 自家这徒弟转过年才十三,就已然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自己枯坐深山数十载,又参悟了什么天道,体会了什么轮回呢? 「贫道有个预感!」 「贫道这个便宜徒弟,可能是千年以降最伟大之圣君仁主!」 「为何?」 张邋遢微笑着摇了摇头道。 「无它!」 「有良知尔!」 「自古以来之帝王,有良知者不多矣。」 张宇初闻言嘿嘿一笑,暗道师兄又开始臧否历代皇帝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张邋遢开了个头就闭嘴了。 「走吧!」 「咱们赶紧下山吧!」 「估计贫道的行踪,已经被大明官员上报给朱皇帝了吧?」 张宇初闻言点点头道。 「算算时日也确实该送到了。」 「不过有些偏远地方,可能路上要耽搁一两天。」 张邋遢闻言无所谓地摇摇头道。 「够用了!」 「过些天等朝廷开衙,你就去道录司投递帖子吧,替贫道约个时间,贫道进宫去会会朱皇帝!」…. 张宇初闻言暗暗吃了一惊,他可是知道自家师兄一直对见皇帝一事非常抵触的,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师兄,不再等等吗?」 「师弟可还有很多安排呢,等过几个月再进宫,声势将更盛大!」 「不用了!」 张邋遢捂了捂肚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道。 「贫道的时间不多了,可能等不及几个月就得羽化……」 「师兄!」 …… 除夕夜里京城百姓家家户户都燃放起鞭炮,然后在鞭炮声中,家中的主妇则会将水点心(饺子)下锅,放完鞭炮回屋的孩子,则会流着口水围在灶台边,时不时地从笊篱里抓一个水点心塞到嘴里。 每当这时主妇都会笑骂几句,然后端着一大盆水点心进屋,招呼一家子人吃年夜饭。 【推荐下,@ 磨如何对他使坏一般。 老朱随意地夹起一个饺子,象征性地吃了一个,就起身离开了谨身殿,回了自己的寝宫。 一众皇子见父皇走了,登时发出一阵欢呼声,然后一个个推杯换盏地吃喝耍了起来。 朱桂的运气不错,吃到了一个包着金叶子的饺子,被一众没有分府的弟弟们追着喊着要红包。 朱桂早就不是以前大手大脚花钱的做派了,自打他跟徐达家的二小姐订婚,他就化身成正经过日子的人,不仅再也不去青楼瓦舍,甚至连代王府的库房钥匙都交给徐妙清掌管了。 当然,这里也有他母妃的弹压。 因此,在见到一众弟弟们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朱桂只能拿出一把银豆子,将他们给湖弄走。 只是宫里的皇子都是见过世面的,区区银豆子怎么能行? 于是乎,以朱瑛、朱植两兄弟为首的一干皇子,对朱桂展开了惨无人道的灌酒。 好在宫里的酒都是些素酒,这让久经酒场的朱桂轻松不少,滋遛滋遛地喝着,可谓是来者不拒。 老朱躲在门后看了一会儿皇儿们的热闹,这才领着秦德顺等人回到自己的寝宫。 乾清宫的偏殿里也摆了一桌年夜饭。 相较于谨身殿那边的热闹,这边的桌子上就冷清了许多。 碗快倒是摆了不少,摆了整整五副,可坐着的人却只有一个,一个孤零零的糟老头子。…. 老朱给最靠近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个饺子,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椅子说道。 「皇后,这是咱给你的!」 老朱给皇后夹完饺子,又给朱标、长孙各夹了一个,然后对着自己左手边的空碗瞪瞪眼道。 「你个小逆孙,大过年的非得跑去大同府,今天就给咱饿着吧!」 老朱气哼哼地说完,终究是不忍心,还是起身给大孙的碗里夹了一个饺子。 老朱对着空荡荡的桌子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替他们所有人吃光了碗里的饺子,只是吃到大孙碗里的饺子,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咯的他老牙一疼。 老朱从饺子里吐出一片金叶子,对着金叶子暗暗苦笑。 「到底是咱大孙,一百个饺子里才有一个的金叶子,愣是分到了你的碗里,真真是咱大明的好运气……」 老朱一个人吃完饺子,就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 这是他的除夕! 他的夜! 冷清、孤独、寂寞。 老朱枯坐在椅子上呆了小半个时辰,直至杯盘已冷,钟鸣十二,这才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子时半的钟声响起,他又老了一岁。 但同时他大孙又年长一岁! 「来人!」 「将这些东西给宫里的人分了吧!」 秦德顺闻言赶忙从门口熘进来,他知道皇爷心情不好,趁着皇爷说话的空档笑着打趣道。 「哎幼幼!」 「皇爷今年赏的福分可大了,宫里这帮猴崽子们,还不得把肚皮给撑到呀!」 老朱闻言笑骂道。 「偏生你长了个巧嘴,能说会道的!」 「别拿下去直接给人吃,命御膳房的人给热一下,这寒冬腊月的吃凉食不容易克化!」 「唉唉!」 「还是皇爷体恤奴婢们这些做下人的,奴婢这就下去吩咐,让他们感念皇爷的恩德,呜呜呜……」 老朱听着秦德顺的奉承,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他看得出秦德顺很努力地逗他开心,但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一看到满桌 子的饭菜,老朱就忍不住担心起大孙,怕他在大同府连顿饺子都吃不上。 老朱在用过年夜饭后,就回到寝室独自守岁去了。 然而,他这边刚躺下,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急报!」 「大同府八百里急报!」 老朱听到这个声音,赶忙翻身而起,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跑了出去。 秦德顺见状,赶忙拎着两只鞋追上去。 「皇爷,您的鞋……」 老朱跑出乾清宫,踩在冰凉的台阶上,一把抢过传令兵手里的军报。 老朱强压下心中的急切,查看了一番军报的火漆,见火漆上印鉴完好,这才对着传令兵问道。 「你是半道收到军报,还是从大同府一路飞奔回来的?」 「回禀皇爷,小的是一路从大同府飞奔回来的,一路上换人不换马,总共有十三个弟兄一起……」…. 「辛苦了!」 「大同府最近咋样,可还太平?」 「回皇爷的话,卑职回来之时,大同府内的时疫已经控制住,凉国公蓝老爷也被三皇孙救过来了!」 「这军报?」 「是三皇孙亲手交给卑职,还跟卑职说,这里边有给皇爷的家书!」 老朱听到「家书」两字,只感觉心里充满了暖意,感慨自己没白疼那孙子一场,还知道掐着时间给咱这个皇爷爷送一封家书。 「你下去休息吧!」 「秦德顺,命人好生照顾传信兵,好吃好喝地给咱招待着,不得有丝毫怠慢!」 「皇爷放心吧,奴婢已经派人去御膳房那边传话了!」 「来来,皇爷赶紧把鞋子穿上,小心着凉……」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光着脚丫子。 老朱想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糗,心里不由将这笔账算到小逆孙头上,打算在那逆孙的屁股上找补回来。 秦德顺伺候着老朱穿上鞋,刚想跟皇爷说声「好了」,就见皇爷喜滋滋地捧着装军报的竹筒进了寝宫。 秦德顺见状赶忙追了上去,他也想看看三皇孙给皇爷都写了啥。 老朱回到寝宫里,将竹筒放到御桉上,拿出小刀剃掉封竹筒的火漆,然后将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里边的东西很多,有军报,有大同府主将蓝玉的条陈,还有傅友德写的奏折。 然而,老朱一概不看,只在一堆奏报里翻找大孙的家书。 终于,在翻遍了所有奏报后,在最后一层里看到了大孙那飞扬的文字。 「皇爷爷安好,孙儿不辱使命,成功解决了大同府的时疫!」 「现在全城军民都夸孙儿华佗在世,扁鹊再生,哇嘎嘎……」 「这里的军士们也很喜欢孙儿,还偷偷地喊孙儿皇太孙呢!」 「您不用拿那破册封诏书忽悠我啦,我现在就能在大同府自立为皇太孙,啦啦啦!」 老朱看到这儿,眼前仿佛浮现出大孙那张扬的笑脸,气得他忍不住对着竹筒就拍打两下。 「你个小逆孙,等你回来的,看咱不打得你吱哇求饶,哈哈哈!」 秦德顺听到皇爷那爽朗的笑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三皇孙这封家书太及时了,总算让皇爷在除夕夜里开心一回! 老朱在笑骂过后继续看信,只见信上啰里啰嗦地写了很多,有那逆孙抱怨大同府环境差,说那边太冷了,冷得去外边解手都冻屁股。还说大同府的伙食差,想吃宫里的蒸熊掌了。 总之,小逆孙林林总总写了好几千字,除了抱怨 还是抱怨,看得老朱直撇嘴。 然而,当老朱看到最后一句时,在看到信纸上点点泪痕后,终究是笑着流下欣慰的泪水。 「皇爷爷,孙儿想您了……」 老朱弹了弹信纸,仿佛要将大孙的眼泪弹掉似的,发现徒劳无功后,遮掩地揉了揉眼睛。 「这逆孙,写个信还想赚咱的眼泪……」 「啊呸!」 「门都没有!」 老朱说完这番话,就拎着信纸回了里屋,只留下秦德顺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军报发呆。 皇爷可是还没看军报呢吧? 要不要提醒一声? 正在秦德顺犹豫之时,卧室里的老朱突然喊了一嗓子。 「把军报给咱拿进来!」 「哎!」.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章 你说得没错,但这就是战争! 在老朱一个人孤独地吃着饺子之时,千里之外的大同府,十万军民也在吃饺子。 羊肉大葱馅的饺子。 只是很多士卒吃过之后,非得说是大葱羊肉馅的。 因为,大葱太多,完全将羊肉的腥膻给遮掩住了。属于那种不细嚼慢咽,都吃不出来里边还要羊肉的那种大葱馅饺子。 不过,就算大葱多了点,羊肉少了点,每一个士兵吃得都贼欢实。 一个个围在大锅边上,刚捞出来的饺子,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吃得精光。 只有两广的士兵会抱怨一句,为啥没有汤圆? 但当饺子端上来的刹那,也浑然忘了刚刚说的话,生怕吃慢了连个皮都捞不到。 相对来说,帅府的饺子就好吃多了,最起码是真正的羊肉大葱馅。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蓝玉的身体好了很多,已经可以被人搀扶着下地了。 只是身上依然提不起劲,走上几步路就得歇一会儿。 但当他看到饺子端上来后,也飞快地坐到了桌子前,生怕被傅友德和常升这两个吃货给吃光了。 「你俩慢点吃!」 「慢点!」 蓝玉手上没劲,夹不住饺子,气得他开始耍阴招,攥着快子在身前的盘子里一通乱扎,这才阻止了另外两人的快子。 事实上,常升和傅友德面前也有饺子,只是这俩人故意气蓝玉,总是要把快子伸到蓝玉面前的盘子里。 【讲真,最近一直用@ 去了。 「你可是我们朱家的大恩人,咋能让你给孤让座呢?」 「朱允熥!」 「你给孤滚出来,你个偷羊贼,不给孤个交代,看孤不打烂你屁股!」 朱棡话音刚落,就看到朱允熥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搬椅子的小兵。 「三叔,你啥时候来的?」 朱棡看到朱允熥又长高了不少,脸上满满的都是开心。 「好小子!」 「偷到你三叔头上了!」 「但你也别可着三叔一个人偷呀,你往东边走走,你四叔也笼络不少牧民帮着他放羊呢!」 朱允熥将饺子放到桌子上,笑嘻嘻地说道。 「谢三叔提醒,改天我命人去东边转转,嘿嘿嘿!」 朱棡用力的拍拍朱允熥的肩膀,然后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滚吧!」 「三叔要跟几位国公商量点事,一会儿再来找你小子算账!」 朱棡将朱允熥打发走,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跟傅友德、蓝玉等人一起胡吃海塞。 虽然朱棡没说,但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朱棡是不放心大侄子,这才连个年夜饭都没在王府吃,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因此,不论是傅友德还是常升,都非常殷勤地给朱棡倒酒。 朱棡也是来者不拒,几杯酒下肚,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凉国公,你给孤个准话,现在大同府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傅友德不待蓝玉说话就抢着答道。 「主将都病倒了,你还指望有几分战斗力?」 「大同府的士卒,一多半都得了风寒,没一两个月根本恢复不过来。」 朱棡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军报,扔给傅友德道。 「你们看看吧。」 「这是孤最近收到的草原军报,乌格齐哈什哈征召了五万骑兵,正打算从东胜城入境,绕过大同府直取太原……」 朱棡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人都吃不下这顿饭了。 如果放在平时,五万骑兵入境,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呢。 然而,现在大同府刚经历过一场风寒时疫,士兵的身体素质很差,很多人还整天流鼻涕呢,让他们拿啥去抵挡? 傅友德和常升都放下了快子,满脸忧愁地对着饺子发呆。只有蓝玉依然如故,大口大口的吃着,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朱棡见状忍不住问道。 「凉国公,你给孤个准话,你们大同府能不能挡得住?」 「要是大同府挡不住,孤可就找父皇要救兵了!」 蓝玉闻言冷笑一声道。 「陛下手里还哪来的兵?」 「呃呃……」 朱棡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一阵僵硬。 是啊! 大明纵有带甲百万,但都有各自的驻防区域,满打满算的十几万机动兵力,基本上都在大同府里呢。 现在给父皇上书,让父皇派援兵,那只能从别的防线上调动。可那样一来,别的地方的防御就松了,瓦剌首领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进攻,犯不着跑他们大同这边。 「那依凉国公之意,咱们就只有等死了?」 蓝玉颤颤巍巍地夹起一个饺子,还没吃到嘴里就掉在桌子上,气得他直接将饺子扎起来直接塞到嘴里。 「为啥等死?」 「不就五万人么,老夫在城里挑三万人就能灭了他们!」 蓝玉这话说得豪情万丈, 但朱棡听得确实一阵头疼。 「算了!」 「你们慢慢吃,孤还是先回太原整军备战吧。」 朱棡刚起身,就被蓝玉给叫住了。 「坐下!」 「你好歹也是戍边藩王,怎能如此沉不住气?」 「这……」 朱棡悻悻地坐下,随即抱怨道。 「人家大军都快打过来了,你让孤如何沉得住气?」 「今年草原上有白毛风,这过来的可是五万头饿狼啊!」 「一旦让他们打进来,指不定给大明造成多大的损失呢!」 蓝玉见朱棡坐下就不再搭理他了,只是看向一旁的傅友德。 「老傅,我记得你说咱们大同府,还有三万可战之兵吧?」 傅友德点点头道。 「是啊!」 「但你也不能全指望他们,总得留下点守城的吧?」 蓝玉闻言不解的问道。 「守城?」 「守什么城?」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都蒙了,傅友德更是摸了摸蓝玉的脑袋,以为他在说胡话。 「蓝玉,大同府可是战略要冲,瓦剌如果打进来,这里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你说守什么城?」 蓝玉听到这话,神秘的笑笑道。 「咱们只消把城里有疫病的风声放出去,那帮草原***就不敢攻城了。」 「呃呃……」 蓝玉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齐齐一愣。 傅友德很快就反应过来,指了指桌子上的羊肉馅饺子道。 「你是说,草原人比咱们还怕疫病?」 蓝玉眼皮一耷拉,没好气地道。 「那是自然!」 「正所谓家趁万贯,带毛不算。」 「草原上的人,衣食所安全赖这些牲畜。一旦感染了大规模的疫病,他们的损失可比咱们大明大得多。」 「只要让他们知道大同府里有疫病,你就算大开城门,他们都不敢闯进来!」…. 几人听了蓝玉的解释,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纷纷给蓝玉夹饺子,打算让他再多说几句。 朱棡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慌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回去就散播太原府发生疫病的消息,让瓦剌人知难而退。 他现在只担心一点,那就是瓦剌人在城里有探子,恐怕这谎言骗不过他们。 「老蓝,你说这仗咱们该咋打?」 「老夫哪知道?」 「你刚刚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 「老夫打仗都是随心所欲,从来没什么计划……」 傅友德见这货这样说,又把饺子从他面前端了回来。他发现自己就多余问这老货,还不如自己吃饱喝足了,然后自己想办法呢。 朱棡也有点失望,只是一想到蓝玉之前的战绩,又有点不甘心。 「凉国公,难道你一点计划也没有?」 「没有!」 「老夫打算让东胜城的人撤回来,好歹能保留一点战斗力。」 「至于其他的,就得看乌格齐哈什哈配不配合了。」 「呃呃……」 几人见蓝玉这么说,谁都不再搭理他,只是专心地吃饺子。 朱棡吃完一盘饺子,抹了抹嘴巴起身就走。 「几位慢吃,我去找大侄子算账去了!」 蓝玉朝着朱棡摆摆手道。 「去吧!」 常升和傅友德欲起身相送,也被朱棡给拦住了。 「两位 不用送,我跟大侄子说几句话就走。」 在朱棡走后,傅友德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 「蓝玉,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蓝玉点点头道。 「确实没办法!」 「不过,老夫自打来到边境,最大的难题是找不到敌人!」 「现在敌人主动送上门,老夫开心还来不及呢,为啥要把他们赶跑?」 傅友德听到这话直接无语了,就眼下这情况,能把瓦剌人赶跑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蓝玉这厮竟然还惦记着全歼? 事实上,蓝玉一直惦记着全歼。 他这次来到边境,就一直苦于找不到敌军主力,没法酣畅淋漓地打一仗。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他的威名太大了。 草原诸部一听说他来了大同,吓得连夜搬家,方圆几百里之内连根毛都没给他留下。 然后,蓝玉就陷入了艰难地寻找敌人之旅,一边搜寻敌人的踪迹,还得忍受着老皇帝隔三差五地问责。 老皇帝嘴还毒,问他是不是想养寇自重,拥兵自立,起兵造反啥的。 这也就是蓝玉吧,换个别的武将,早就被老朱的诛心三连问给问自杀了。 哪怕是蓝玉也有点扛不住了,在边境蹉跎了几个月,一股急火攻心直接就病倒了。 因此,在听说瓦剌集结五万人要打大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群人总算他娘的来了! 朱棡在离开蓝玉的房间后,就径直去了外边的客厅,找到正在跟将领们推杯换盏的大侄子。…. 朱棡将大侄子拎到一边,趴在他耳边说道。 「大侄子,给自己多备几匹快马,一旦听到瓦剌打过来的消息,啥都别管,直接往太原府跑!」 朱允熥听到这话满脸的不敢置信。 「为啥呀?」 「大同府可是有精兵十万呢,区区瓦剌人打不过我们吧?」 朱棡见朱允熥跟他舅老爷一般迷之自信,气得照着大侄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哪来的十万精兵?」 「现在的大同府,只有十万只病猫!」 「你总不至于天真地以为,这十万只病猫能打得过瓦剌精锐吧?」 「不能吗?」 朱棡见大侄子竟然对草原部落一无所知,气得他抱起大侄子就走。 「也不用等以后了,你还是先跟我回太原吧!」 「三叔,我现在跑了就是逃兵!」 「我好不容易收拢的军心就没了!」 朱棡见朱允熥这样说,这才将其给放下。 他也听说大同府里的士卒对他很推崇,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让朱允熥损失这份来之不易的军心。 「行!」 「但有一点你得给三叔记住了,真到了不可挽回之时啥都别管,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三叔放心吧,真有危险了,我跑得比兔子都快!」 朱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夜就骑着快马回到太原整军备战去了。 过完年第二天,东胜城守军就奉了蓝玉之命撤了回来。 第三天,东胜城沦陷,被瓦剌骑兵的先头部队占据。 第五天,大同府城外已经可以看到草原游骑。 然而,蓝玉依然按兵不动,每天只是吃吃喝喝,跟个没事人似的。 蓝玉不急朱允熥急呀,每天都得跑城头上瞅上几遍,看看大同府是不是被包围了。 第七天的时候,大同府外边全是敌军的时候,朱允熥终于坐不住了,把蓝玉 从床上拽起来。 「舅老爷,现在该咋办啊!」 「咱们到底打不打,你赶紧给个痛快话,再不打的话,我可就偷偷跑路啦!」 蓝玉听到朱允熥这样说,笑着夸奖道。 「好小子!」 「是个当皇帝的好苗子!」 「以后记住了,见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就跑,别等着被人围了城再跑,哈哈哈!」 朱允熥见蓝玉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气得恨不得上前咬几口。 「舅老爷,这仗还能打吗?」 蓝玉想都没想地回道。 「当然能打!」 「咱们大同府城高池深,那帮***骑兵又打不进来,咱们怕他们个球?」 「再者说,咱早就在外边扎好口袋了,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啊?」 「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蓝玉郁闷地看了眼外甥孙,心道啥事都让你知道,我这个舅老爷还混个屁? 「去告诉外边,敲聚将鼓吧!」…. 「哎!」 朱允熥颠颠地跑出去,亲自敲响了聚将鼓。 大同府内的一众守将听到聚将鼓,赶忙骑上快马赶到帅府。 蓝玉见人到齐了,当即对众人道。 「来!」 「咱们合计合计,这次的仗怎么打。」 众人听到这话,只当蓝玉在跟他们客气,一个打着哈哈笑道。 「凉国公言重了,您只管下令即可,您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哪用得着商量?」 因为按照蓝玉的习惯,不到出兵之时,他是不会透露半点口风的。 蓝玉白了那人一眼道。 「你当咱是说给你听呀,咱是说给咱外甥孙听的!」 蓝玉一把将外甥孙拉过来,抱着他做到主帅的位置上。 「外甥孙给咱好生学着点,看你舅老爷是咋排兵布阵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胸腔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烧,这可是大明战神亲自教他如何打仗呀! 蓝玉在将朱允熥放到主帅的位置上,当即从一个盆里抓出一把石灰,在地上均匀地画出一条线。 「这就是长城!」 蓝玉说完这话,就一脚踩在长城里边,一脚踩在长城外边,然后依次画下大同府、东胜城,以及几个大大小小的圈圈。 「大同府和东胜城的位置,诸位应该都了然于胸,就不用老夫多说了。」 「至于这几个圈圈么,指的是长城外的居延海和沙井地区。」 「瓦剌距离大明几千里,路上一定有好几个补给点,其中大部队、辎重之类的一定在居延海,沙井也是他们的一个补给点,甚至从咱们大明劫掠的财货,都会集中在这儿,然后再运往居延海,再从居延海从容运回瓦剌汗庭。」 「此次若是想将瓦剌这五万人全歼,就只能等他们深入大明,首尾不能相顾之时,才从中将其切断。」 「然后集中兵力消灭东胜和沙井地区的人,再配合晋王殿下的三卫兵马,将深入大同府和太原府内的残敌肃清。」 「唯有如此,才能将瓦剌的主力一网打尽!」 「只要将这些人消灭,居延海那边的瓦剌大营,只需一万轻骑就能拿下!」 「就算不能将他们尽数消灭,但只要将辎重和牛羊留下,瓦剌部的春天也会变得异常艰难!」 蓝玉的歼敌方略一出,登时引起帅府内的所有将领吹捧,只有朱允熥有不同意见。 蓝玉说的这些并不深奥,简单解释一 下就是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战略。 但这个战略有个最大的弊病,那就是用谁来当诱饵? 显然,在蓝玉的规划里,他一直没听到的大同府百姓就是这个诱饵。 「舅老爷,您这计策确实很好,但这样一来,大同府的百姓不就遭殃了吗?」 蓝玉听到朱允熥的质疑,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外甥孙!」 「你说得没错,但这就是战争!」 「不付出足够大的代价,又如何能引得鱼儿上钩呢?」 「此战过后,可保大同府五年太平,就算付出些许牺牲也是值得的!」.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一章 传国玉玺 「舅老爷,这样会不会过于残忍了点,百姓无辜,为何要蒙受此等损失?」 事实上,这种打法对于蓝玉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如果让他选,他宁愿再打一场捕鱼儿海之战。 然而,草原上的部落不给他这个机会啊,一听说他蓝玉的名头,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 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满草原的跟他们躲猫猫玩吧。 因此,把瓦剌人引进来,让他们主动进入自己的包围圈,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唉!」 「老夫已经传令给周边府县,让附近的乡民躲往山里暂避了。」 「只要他们坚持几天,老夫就能将这伙瓦剌人永远留在大明!」 蓝玉说完这番话,明显不想在细节上纠结,直接转移话题道。 「外甥孙,你跟舅姥爷说,你想要啥?」 「是西域的汗血宝马,还是蒙古的王妃公主,舅老爷都给你抢回来,哈哈哈!」 朱允熥见蓝玉这般说,咬牙切齿道。 「我要苦力!」 「我要很多很多苦力!」 朱允熥此次来大同,深感大明交通的不便利,现在满脑子都想修一条铁路,直通金陵和大同。 他甚至连铁路名字都想好了,金同铁路! 但修路可是个大工程,秦始皇不过修了条秦直道,还被人骂了两千年呢。 朱允熥想要在大明修铁路,可想而知将会有多大的阻力。 而且,想要修路就得有足够的钢铁,想要炼钢还要有足够的矿工去挖矿。 总之,他非常缺人,而且是缺那种能随便死的人。 毕竟,挖矿可是个高风险工种,一不小心人就埋在里边了。 用大明百姓挖矿太心疼,用俘虏就完美了。 「苦力呀!」 蓝玉听到这话脸上顿时现出纠结之色。 朱允熥想要苦力,那就是要大量的俘虏。 然而,想要俘虏瓦剌人可不容易,那得包个大饺子,把他们全都包进来才行。 这样一来,他的战略又要调整了。 「对了,你这次来是不是带了不少长嘴炮?」 「啥长嘴炮?」 蓝玉突如其来的话,给朱允熥都整蒙了。直至蓝玉比比划划,朱允熥才意识到,原来蓝玉说的是他私自铸造的新型野战火炮。 「舅老爷,您说的是野战火炮吧?」 「我跟你说,我带来的火炮可是好东西。装上实心弹能攻城,装上开花弹能打骑兵……」 「匀给我一百门!」 「舅老爷保证给你抓几万苦力回来,哈哈哈!」 「好!」 朱允熥也不犹豫,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蓝玉给一众将领开完战前会议,就命人抬着他去军营里挑人了。 蓝玉挑人的标准很简单,准备十个八十斤重的石锁,谁能将其拎起来转一圈,谁就能跟他出战。 一天的时间,蓝玉就从大同府的十万士兵里,挑出三万可战之兵。…. 那些没被挑中的人,无不羡慕地看向这些人。 因为跟着凉国公打仗,缴获的战利品全归他们自己…… 蓝玉挑完人,对三万人简单的训练下,让他们重新熟悉了下行伍,以及各自的上官后,没过几天就带上三千人杀出了城。 守在城外的瓦剌士兵,看到城里突然杀出来这么多人,一个个都吓傻了。 因为在他们的侦查中,整个大同府的士兵都感染了时 疫,城头上连守军都没几个了,咋可能突然杀出这么多人? 不过,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后,几千瓦剌人依然稳住了阵脚,并且从容地向着东胜城方向撤退。 蓝玉带着人追了一会儿,就直接打马回城了。 他今天只是小打小闹一场,让瓦剌知道城里的虚实,以为城里只有几千可战之兵。 当天夜里,蓝玉就带着两万人,带上从朱允熥那里借来的上百门大炮,外加五百炮兵,沿着小路偷偷杀向东胜城。 在蓝玉带人走了两天后,瓦剌集结了一万骑兵,重新对大同府展开了包围。 瓦剌围而不攻,傅友德作为守城一方,也乐得清闲。 反正蓝玉给他的军令是守住大同府就算胜利。 他手底下的八万人,其中一万可战之兵,外加七万鼻涕兵,守住大同府还是绰绰有余的。 东胜城。 乌齐哈什哈兵不血刃地拿下东胜城后,就将此地作为劫掠大明的桥头堡。 至于大同府嘛,直接被他从地图上划了下去,根本不在他的攻击范围内。 虽说大同府里有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蓝玉,但若是为了弄死蓝玉,就将疫病带回草原,那他将是草原的千古罪人。 随着大军带回来的物资越来越多,乌格齐哈什哈渐渐相信大同府已经是人间地狱,蓝玉的十万大军彻底残废了。 因此,他这边的胆子也越发地大了起来,不仅将主力部队全都压了上去,更是住进了东胜城的县衙。 此举引发了浩海达裕为首的瓦剌贵族不满,因为随军出征的恩克汗,还住在狭窄的民房里,乌格齐哈什哈作为丞相,怎能住的比恩克汗还好? 然而,乌格齐哈什哈就当没看见众人的不满似的,每天都在东胜城的县衙里大摆延席,还命明人厨师给他烹饪酒菜,用以招待满载而归的瓦剌将领。 这一天,乌格齐哈什哈正在宴饮之时,突然看到手下一名叫苏赫巴鲁的人急匆匆跑进来。 「丞相大人,大事不好了,大同府守军杀出来了,打退了咱们的骑兵!」 乌格齐哈什哈听到这话,惊得立马从垫子上蹦起来。 「杀出来多少人?」 「回禀丞相大人,杀出来三千人!」 苏赫巴鲁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丞相大人可是给他留了五千人防卫大同府的。 他手底下这么多人,却被区区三千人吓得四散奔逃,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丞相大人,他们人虽少,但个个如狼似虎,看上去很像蓝玉的义子营……」 蓝玉手底下的义子营,可谓是草原诸部的噩梦。在他们看来,这伙人就跟疯子似的,蓝玉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打起仗来根本就不要命。 乌格齐哈什哈听到苏赫巴鲁这样说,脸色这才稍微好看点。 「本丞相再给你五千人,算上你之前的五千,总共一万人,这回能守住大军回师的要道了吧?」 苏赫巴鲁想了想道。 「应该能吧?」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大怒道。 「到底能不能,给本丞相个准话。若是不能,那本丞相就换个能的人去!」 苏赫巴鲁略微纠结下道。 「能!」 「请丞相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死守大同城外,决不让大同城里跑出来一兵一卒!」 乌格齐哈什哈见手下这般表态,当即拨给他五千骑兵,让他重新回到大同城外守着。 在打发走苏赫巴鲁后,乌格齐哈什哈重新端起酒杯,跟一众将领喝酒。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看乌格齐哈什哈不顺眼的浩海达裕发话了。 浩海达裕乃是北元汗庭的太尉,算是乌格齐哈什哈之下最高长官了。 不过北元的官职也就剩个名头,丞相和太尉其实区别不大,主要还是看谁的部族大,人口多,实力强。 「丞相大人,卑职以为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以免中了明军的女干计!」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冷笑道。 「什么女干计?」 「蓝玉那老匹夫,据说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咱们还有啥好怕的?」 「太尉大人若是害怕,可以先带着你的部族回去,本丞相可是不抢够了坚决不撤兵的,哈哈哈……」 其他将领听到这话,无不附和、奉承乌格齐哈什哈吗,还暗戳戳地骂浩海达裕是胆小鬼。 浩海达裕听到众人这样说也懒得解释,只是重新坐下喝酒,绝口不提刚刚提议撤兵之事。 但乌格齐哈什哈心里已经埋下钉子,暗暗派人去召集深入大明的各部人马,让他们尽快回来。 虽然乌格齐哈什哈反应算快的了,但在他派出信使后的第二天夜里,他就遭遇了蓝玉大军的突袭。 东胜城本就是大明修的,哪儿的城墙薄,哪儿的城墙厚,蓝玉心里门清。 因此,他带着人偷偷摸摸来到东胜城后,第一时间就对着西边的城门一通狂轰滥炸,只用了一轮炮火,就将西边的城墙给炸开了,然后指挥众人冲进城里一阵厮杀。 唯一可惜的是他没能亲自带队,只能命令自己的义子蓝禾、蓝永二人带队,自己则领着五千人在城外设伏,看看能不能捞几条大鱼。 东胜城里的瓦剌军队,突然听到炮火声集体蒙了,在听到明军杀进来后,他们更是乱做一团。 乌格齐哈什哈反应非常迅捷,听到动静就爬上战马,直奔北城门而去。…. 浩海达裕虽说喜欢跟乌格齐哈什哈唱反调,但逃跑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紧随其后就跟了上去。 其他瓦剌部族的贵族、首领,也都带上各自的扈从逃跑。 至于大军…… 他们现在连自己的小命都顾不上,哪来的精力管他们? 不过,这也是传承自王宝宝的传统。 王宝宝一代跑酷大神,在明军的几次追击中都独自跑了,也算是元末明初的一大奇迹。 东胜城中的守军本就不多,乌格齐哈什哈又派出去五千,剩下的连五千人都不到。 一万五千明军杀入城中,很多北元人见形势不好,把刀一扔就跪地投降了。 让他们意外的是,这次明军竟然没乱杀俘虏,而是非常礼貌地将他们捆了起来,然后扔到城中的马圈里关押。 这让他们非常感激,感觉见到了大明的王者之师。 蓝玉在西门守了两个时辰,别说摸到大鱼了,连个小虾米都没摸到,只能郁闷地跟着众人进城。 蓝玉留下五千人打扫战场,五千人修缮城墙后,将剩下的一万人全都交给义子蓝永,让其向着沙井、居延海的方向一路追击,能抓几个算几个,实在抓不住,将北元的辎重烧了也算大功一件。 蓝玉之所以这般安排,一方面是自己大病初愈,不适合长途奔袭。另一方面也是给义子们铺路,让他们在三皇孙面前立下战功,将来能在三皇孙面前混个好前程。 蓝玉本以为东胜城里的大鱼都跑了呢,直至蓝禾抓着一个人推推搡搡地走过来,他眼睛瞬间冒出绿光。 因为这个人穿着龙袍! 北元由于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其皇帝也是穿龙袍的。 只是在样式上依然遵照 草原习俗,采用草原特有的款式。 蓝玉哈哈大笑的上前,拍了拍这人的肩膀道。 「阁下莫非是恩克汗?」 恩克汗原名克卓里克图汗,孛儿只斤·脱古思帖木儿之子,洪武二十二年被立为可汗,至今已经第四年了。 恩克汗听到蓝玉的话,用有些蹩脚的大明话问道。 「你是蓝玉?」 「不错啊,还知道老夫的名字呢,哈哈哈!」 恩克汗见蓝玉这样说,赶忙奉上一记马屁道。 「蓝玉大将军之名,可谓是响彻漠南漠北,草原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本可汗能被蓝大将军俘虏,乃是本可汗的荣幸!」 蓝玉听到恩克汗这般吹捧他,脸上的笑意更足了。 「会说话!」 「老夫决定了,好好款待你,然后把你献给大明皇帝陛下,哈哈哈!」 「来人!」 「将这个人特别关押,给他准备个好点的木头笼子,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恩克汗闻言赶忙弯腰致谢。 「多谢蓝大将军美意!」 「蓝大将军放心,本可汗是不会跑的。」…. 「呃?」 恩克汗看出蓝玉的困惑,苦涩的笑着解释道。 「乌格齐哈什哈欲行董卓之事,打算废了我,立我弟弟额勒伯克为汗!」 「就算本可汗今天不被蓝大将军俘虏,回到漠北草原,也会莫名其妙死掉。」 蓝玉听到这话,就跟吃了苍蝇屎一般难受。 心道自己废了这么大劲,拿整个大同府的百姓当诱饵,豁出去被御史言官弹劾成筛子,就抓了这么一条烂鱼? 蓝玉这边修缮东胜城之时,朱允熥那边也没闲着。 他看到城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大明财货,以及俘虏,却只有一万瓦剌骑兵守卫,当即生出跟蓝玉一样的迷之自信。 「傅爷爷,咱们杀出去吧!」 「杀?」 「是啊!」 「对面只有一万人,咱们这边有八万人呢,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对面!」 傅友德闻言白了朱允熥一眼。 「三皇孙,你当对面是蛤蟆呀?」 「还一人一口吐沫,你就是一人撒泼尿也淹不死对面!」 「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在家里守城吧!」 傅友德说完这话,眼底也闪过一丝遗憾。 算算时间,蓝玉那边应该已经动手了。 如果是他单独守城,不用肩负保护三皇孙的重任,他是绝对不会放弃送到嘴边的这块肥肉的。 【推荐下,@ 。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这些石头竟然还能爆炸,落到地上就会炸成无数个碎片,每当有人被碎片击中,都会痛苦地栽倒在地上。 苏赫巴鲁飞快的跳上战马,打算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然而,他这边刚爬上战马,一颗黑色石头就在他身前炸响,紧接着他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他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地绑在一个旗杆子上,他睁眼望去,四周全是明军,以及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族人。 这么快? 自己可是带来一万骑兵呢,这么快就被明军给拿下啦?…. 然而,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朱允熥在打响了第一炮,小小地试验了下炮骑协同作战后,命人将所有俘虏、财货都搬运到大同城后,就带着人去追击逃跑的瓦剌骑兵了。 傅友德这时也挣脱了束缚,见到朱允熥打了胜仗,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可当他看到这货竟然还敢带着人追击残敌,把他吓得差点从城墙上跳下去。 要知道,瓦剌骑兵最厉害的就是弓马骑射。 相较于大明的骑兵不同,他们是真的能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而且还能做到百发百中的。 一旦追击瓦剌骑兵的时候,瓦剌骑兵给他来个回头箭,这小子怎么死都不知道! 然而,任凭傅友德把鸣金收兵的铜锣敲碎了,也没能把朱允熥给敲回来。 不得已,傅友德只能整顿部队,加固城防,准备阻击逃窜的残敌。 蓝玉还没修好城墙呢,就听到手下说大股骑兵杀了过来,他赶忙命人将火炮推到城墙下,只等对方骑兵跑进大炮射程内就给他们来一轮齐射。 瓦剌骑兵本以为跑到东胜城就能跟可汗汇合,可当他们看到东胜城内外都是明军后,一个个霎时崩溃了。 这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仗还怎么打?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蹩脚的蒙古语。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一众瓦剌骑兵听到这话,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齐刷刷地下马投降了。 蓝玉看到这番景象,还以为瓦剌骑兵耍诈呢。直至他看到瓦剌后边追兵,这才搞明白咋回事。 敢情这伙人被前后夹击啦! 本来蓝玉看到又俘虏几千人,心里还挺高兴的。可当他听到一队追兵里竟然有人喊他舅老爷,一颗心当即悬了起来。 这孙子咋还跑出来了? 「舅老爷,你看我这仗打得咋样?」 蓝玉看着全身披挂的朱允熥,气得当场将他从马背上薅下来,对着他的屁股蛋子就是一顿踢。 「谁让你跑出来的!」 「我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呆在大同府吗?」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知道得有多少人给你陪葬吗?」 朱允熥不服气地道。 「我打赢了呀!」 「你看,我追得他们抱头鼠窜!」 蓝玉可不惯着朱允熥,再次对着他屁股踢了几脚骂道。 「这也算打仗?」 「给狗栓俩铃铛,都比你打得好!」 蓝玉发泄了一番怒火后,登时领着外甥孙去看俘虏了。 「来来来,舅老爷给你看一条大鱼!」 「只要你把这人带回去,你这趟就算没白来,哈哈哈!」 蓝玉将外甥孙带到一个木笼前,指着里边的恩克汗道。 「看!」 「这就是北元皇帝!」 「不过,皇帝都是以前 的叫法了,现在充其量称个可汗!」 朱允熥好奇地打量木笼里的恩克汗,发现这人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还挺斯文,一点也不像草原人。…. 「舅老爷,这人真是可汗?」 「当然!」 「瞅着咋不像呢?」 「不像?」 「你小子以为可汗长啥样,四只眼睛,两个鼻子吗?」 「不是,就是觉得不太像……」 恩克汗听到两人的对话,跪在木笼里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在下确实是可汗,不过用你们汉人的历史来说,我这个可汗跟汉献帝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哦!」 朱允熥满脸失望地道。 「既然是傀儡,那就没什么价值了。」 「来人,把他宰了吧,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恩克汗虽然听不懂滋滋是啥意思,但「宰了吧」三个字还是能听懂的。 因此,见眼前这个少年一开口就要宰了自己,当即不安地看向蓝玉。 「蓝大将军救命啊!」 「你只要把我献给皇帝就是大功一件,可千万不要杀我呀!」 蓝玉指了指朱允熥道。 「其实,把你献给他也是一样的。」 「此人乃是我大明皇孙,未来的大明皇太孙。」 「皇太孙你知道啥意思不?」 「就是跟皇太子一个意思,注定是我大明未来的皇帝陛下!」 蓝玉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得意骄傲之色,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下未来大明皇帝亲舅老爷几个字了。 恩克汗见状顿时朝着朱允熥求饶,他此时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好惹了,乃是大明未来的皇帝。 「大明未来皇帝陛下,求你不要杀我,我有宝物献上!」 「宝物?」 「什么宝物?」 「传国玉玺!」.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二章周王这个逆子! 蓝玉听到「传国玉玺」四个字,脸上的戏谑一扫而空,隔着笼子就把恩克汗给揪了起来,大声喝问道。 「传国玉玺在哪儿!」 「交出来!」 「我保你不死!」 朱元璋之所以多次北征,不能说完全是因为传国玉玺,但大部分原因跟传国玉玺有关。 因为这东西不仅仅是华夏皇权的代表,更意味着一种帝位的传承。 蓝玉每次出征,都会收到老朱的密旨,让他尽量传国玉玺的下落。 让人遗憾的是,大明打了那么多次胜仗,唯有传国玉玺这东西始终没有下落。 朱允熥听到传国玉玺四个字也是一震,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但他对传国玉玺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不知道这东西在历史上怎么传着传着就没了。 「舅老爷,这东西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 「你皇爷爷找了半辈子了!」 「没想到,你小子刚来草原就找到了,这就是天意,哈哈哈!」 蓝玉回答完朱允熥,就再次恶狠狠地威胁恩克汗,让其交出传国玉玺。 恩克汗早就将玉玺藏好了,根本就没带在身上,否则早就被小兵给摸走了,岂能留到现在? 「你们必须保证不杀我!」 「让我活命!」 「否则我宁死不交!」 「好!」 「我答应你!」 恩克汗听着蓝玉的保证,目光却一直看向朱允熥,这个所谓的大明未来皇帝。 「不!」 「我要让他保证!」 「你不是说他是大明未来的皇帝吗,我只相信他的保证!」 朱允熥闻言当即指天发誓道。 「可以!」 「孤保证饶你不死!」 「如果你能配合,孤甚至还会让你当可汗!」 「当真?」 「当然!」 「我大明俘虏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人替我管着吧?」 恩克汗听到这话当即开心地说道。 「玉玺被我放在城里的民房中,就在我睡觉的床板底下……」 蓝玉闻言赶忙带着人去找,不多时哈哈大笑着从一间民房里跑了出来,然后献宝似的将玉玺递到朱允熥面前。 「外甥孙,好生拿着这东西,把这东西交给你皇爷爷,你皇太孙的位子就是十拿九稳的了,哈哈哈!」 朱允熥接过传国玉玺,看到上边竟然也坏了一个角,还用黄金给包起来了,不由想到自己的吴王印,想着老朱当年是不是故意把吴王印磕坏了,用以模仿传国玉玺? 「舅老爷,这东西保真么,不会是北元人仿造的吧?」 「这个嘛……」 蓝玉听到这话也陷入犹豫当中,他也觉得有这种可能,而且他也无法分辨这东西的真假。 「先甭管真假了,拿回去给你皇爷爷看看,他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好吧!」 朱允熥在找到传国玉玺后,就当场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恩克汗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只是给他配了十二名锦衣卫,每天十二个时辰轮流盯着他。 恩克汗看着大明如此重视他,顿时感觉安全了很多,每天能吃能睡,感觉比在漠北王庭过的还舒坦。 只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恩克汗在东胜城过了几天混吃等死的生活后,终于迎来了自己在大明的第一个任务——劝降。 所谓的劝降就是劝俘虏的草原人听话。 恩克汗骑在高头大马上,被十二名锦衣卫紧紧保护着,从一个俘虏营地走向另一个俘虏营地。 「诸位草原的勇士们!」 「你们没有罪,有罪的是乌格齐哈什哈,是他的贪婪招来了大明天朝的怒火!」 「我们要为自己的罪行还债!」 「大明仁慈的三皇孙已经答应本可汗,只要咱们为大明做五年苦工,仁慈的三皇孙就会放咱们重新回到草原……」 「我们只有赎了罪,死后才会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随着恩克汗的游说,俘虏营地中的仇恨渐渐消退,每一个俘虏心中都燃起希望。 大明军士指挥他们干活的时候,他们也不像先前那般抵抗,开始有序的配合着干活。 蓝玉看着越发恭顺的草原人,对着一旁正在啃羊腿的朱允熥道。 「外甥孙,你到底咋想的,真打算五年之后放他们回去?」 朱允熥含糊其辞的说道。 「不好说!」 「先看五年后能剩多少吧!」 「额……」 蓝玉听了这话当即把心放在肚子里,敢情自家这外甥孙,就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回去呀! 在朱允熥调教俘虏之时,蓝玉也没闲着,或者说他的战略才刚刚开始。 打下东胜城,截住瓦剌劫掠士兵回草原只是第一步,如何将进入大同府,并且通过大同府流窜到太原附近的草原骑兵剿灭,才是他的整个战略意图。 因此,他每天都很忙碌,不是命人加固城墙,修整防御工事,就是协同傅友德、晋王等人清剿境内的残敌。 草原劫掠都是以部族为单位,每个部族几百人到几千人不等。 因为太过分散,因此很难形成真正的战斗力。 只要明军集中优势兵力,将所有入境劫掠的残敌肃清只是时间问题。 常升也被他派出去捞军功了,带上三千骑兵去协助蓝永的义子营。 至于能不能抓到大鱼,立下大功,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蓝玉并不看中此事,他甚至都能猜到老朱的心思,常升想拿回开国公的爵位,只能等新皇帝登基了。 因此,现在常升不管立多大的军功,老皇帝都会死命的压着他。 但这些话蓝玉并未对常升说,怕打击道常升的进取心。 十天后,蓝玉修缮好东胜城,并重新派兵驻扎。至于他自己,则带着几千人回了大同府,跟一众将士们叙功。…. 蓝玉看着手下的十几个将军,淡淡地说道。 「此战之所以能大获全胜,三皇孙功劳最大,这个你们没有异议吧?」 「没有!」 「三皇孙运筹帷幄,亲自指挥作战,并且亲自上阵杀敌,手刃两个……不……两百个北元***,可谓是功勋卓著,天大的功劳!」 说这话的是蓝玉身边的顶级狗腿子景川侯曹振。 曹振说得一本正经,朱允熥听得却小脸发烧。 他有没有功劳,他心里最清楚了。 按照蓝玉的说法,给狗栓俩铃铛都比自己强,自己不过是带着人出去跑了一圈,真有这么大功劳? 「诸位长辈过誉了吧?」 「孤虽然贵为皇孙,但总不好抢各位叔伯的功劳。」 「咱们还是实事求是,孤杀了俩***就是俩,不要给孤脸上贴金了。」 「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之功,自然是舅老爷的,亲临战阵,亲冒矢石杀敌,自然是诸位叔伯的,我不过是跟着诸位身后 打秋风,捡便宜而已,嘿嘿嘿……」 蓝玉宠溺地拍拍外甥孙的脑袋道。 「允熥,这事你不用谦虚。」 「就算头功不给你,也得给你皇爷爷。」 「我们这些大头兵哪配拿头功啊,哈哈哈……」 「啊?」 「这是为啥?」 傅友德哈哈大笑地解释道。 「因为这就是为臣之道啊,哈哈哈!」 傅友德此言一出,大帐内的所有将军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上,这也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大军获胜,最大的功劳必然是皇帝的,如果没有皇帝的英明领导,洪福齐天,他们怎么可能取胜? 朱允熥在傅友德说过之后就懂了,敢情这是拍皇爷爷的马屁,避免自己功高震主,被皇爷爷猜忌呀。 既然这头功是皇爷爷的,那他这个逆孙就不客气啦! 其实傅友德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朱允熥没瞎指挥,干扰蓝玉的战略执行,就当得起「头功」两个字。 哪怕是在听到蓝玉拿大同府百姓当诱饵,朱允熥也只是询问一下,并没有否定这个战略,这已经称得上是圣君明主了。 要是换上个所谓的仁义之君,拿百姓的性命为由劝阻,他们明军至少得付出几倍的伤亡,还未必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 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三皇孙还是少年心性,总想着策马扬鞭,上阵杀敌。 不过,这事只能在奏疏里跟老皇帝抱怨,让老皇帝严加管教三皇孙了。 蓝玉在将头功让给朱允熥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各级将领按照杀敌多少评定战功,对于战死之人额外照顾一些,俘获的牛羊全部就地贱卖,算是补偿大同府百姓的损失,卖来的钱也正好抚恤死难者家属。 至于从战场上缴获的物资,凡是大明百姓之物,全都分发给各地府县,让他们想办法发还给老百姓。…. 从***手里解救回来的大明百姓,也全都发放路引,让他们回家安生种地。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朱允熥在回京的途中,看到被焚烧的村庄,已经倒在路边被野狗啃食的尸体,让他意识到这场战争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平静,还有很多伤痛留在了大明身上,刻在了大明百姓的心里。 这种感觉直接冲淡了他对于胜利的喜悦,甚至连俘虏几万人都不觉得赚了,反而觉得有些亏。 相较于朱允熥的不开心,朱允炆则是愤怒和郁闷了。 他本来想着利用吕复,好好地在大同府出一把风头。却不承想刚到了大同府,就被朱允熥给全权代表了。 而且,最让他郁闷的是,他寄予厚望的吕复,现在竟然成了朱允熥的跟班,整天缠着朱允熥问东问西。 这不,现在这老头就缠着朱允熥,让他给讲解为何那般防疫,为何不让喝生水之类的事情。 「三皇孙,此次大同之行,学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您的治理效果也确实显著。」 「但学生非常想知道其中原理是什么,您能给学生解惑吗?」 朱允熥心情正烦闷呢,见这老头不依不饶地缠着自己,当即对其吼道。 「不能!」 「三皇孙,您能说说为啥不能喝生水吗?」 「不能!」 「三皇孙……」 「滚!」 朱允熥也知道自己发火不对,因此当天夜里扎营的时候,就将郝文杰和吕复等人叫到了自己的帐篷,跟他们详细地解释了下传染病的防治重点。 只是这里涉及很多基础科学知识,吕复理 解起来比较困难。 因为他很难将朱允熥所说的基础科学跟阴阳、五行之类的理论联系在一起。 相对来说,郝文杰和葛允谦等人早就跟朱允熥学过一段时间,能给吕复解决不少难题。 当吕复得知太医院在京城还有一座医学院,里边有更高深的外科手术之类的医术时,开心地表示一定要过去参观学习一下。 郝文杰等人对此自然是双手双脚欢迎,当场就聘请吕复为医学院的客座教授。 不过,这些都跟朱允熥无关了,他只是习惯性地画个圈,剩下的事都是交给别人办。 在郝文杰和吕复等人互相切磋医术之时,朱允熥则被晋王请进晋王府,好生款待了自家大侄子一番,顺便从大侄子手里借来「传国玉玺」观摩,并偷偷地给自家盖了几张印文,打算留给后世子孙当个纪念。 因为这东西一旦进了宫,就跟他这个藩王无缘了。 朱棡本想多留朱允熥在太原玩几天,无奈老爷子一天一封信地催,只能赶紧把老爷子的宝贝大孙子送走,临走之时还给他加派了一千人护卫,生怕朱允熥在路上出意外。 即使这样,朱棡依然不放心,拉着傅友德好生嘱咐一番,让他在路上务必照顾好朱允熥,千万别让这孙子瞎胡闹。…. 路过开封府的时候,朱允熥本想去拜见下最疼爱他的五叔,哪成想他五叔周王不在,害得他连开封城都没进去。 朱允熥不觉得怎样,但是随行的锦衣卫可上心了,暗暗将此事记下,都没等到第二天,当天夜里就派人将周王将三皇孙拒之门外的消息传了回去。 乾清宫。 老朱正在翻阅蓝玉送回来的军报,并且对照自己在军中眼线的奏报,还原正常战役的真实情况。 总的来说,仗打胜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此战的损失和斩获吗,蓝玉这厮是只字没提,还把头功扣到朱允熥身上。 老朱暗戳戳的想着,这厮是打算让咱大孙给他背锅吧? 老朱将蓝玉那报喜不报忧的军报扔一边,开始查阅大同府各府县知府、县令的奏折。 相对来说,这些人的折子就详实许多。 比如蓝玉纵寇劫掠,按兵不动,以邻为壑,以民为饵之类。 老朱看到这些大骂不已。 「蓝玉这个狗东西,咱真该千刀万剐了他!」 「咱在大同屯兵十万,不就是想将贼寇拒之门外吗?」 「这厮竟然能干出以民为饵,纵容北元***劫掠百姓之事,真是罪该万死!」 老朱在发火的时候,整个乾清宫的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好在老朱只是骂了一会儿,就看在大孙的「头功」面子上,捏鼻子认了。 「现在咱大孙走到哪儿了?」 「可曾过了开封府?」 「回皇爷,按照先前的奏报,此时应该过了开封府。不过,开封府是周王封地,周王殿下恐怕也要留三皇孙滞留几日,好生招待一番才肯让他回京。」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总算露出点笑容。 「不是咱自夸,咱的皇儿个顶个的重情重义,比之历朝历代的皇子,多了不少人情味!」 秦德顺见皇爷心情不错,赶忙奉上一句彩虹屁。 「皇爷说的是!」 「不过,这也是皇爷这个父皇仁慈,皇子们才兄友弟恭,重视人伦亲情。」 老朱对这句马屁很满意,只是一想到大孙又得耽搁几天,心里就有点小不爽。 「传旨给周王,让他少招待咱大孙几天,赶紧让那逆孙回来!」 「哎! 」 「皇爷,这旨意是口谕还是手诏?」 「手诏吧!」 「周王那孩子有点死心眼,你大老远给他传一道口谕,他未必当回事。」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太监。 「皇爷,有锦衣卫的急报!」 「传!」 「诺!」 不多时,一个锦衣卫小旗走了进来,双手将军报奉上。 「皇爷,这是锦衣卫的每日奏报,三皇孙目前已经过了开封府,预计七日后即可抵京。」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就过了开封?」 「那逆孙也没说去看看他五叔?」 「回禀皇爷,三皇孙去探望周王了。只是周王殿下推脱自己不在,命人将三皇孙礼送出境了!」 「具体的奏报,有千户大人亲笔所书,皇爷看过军报就明白了。」 老朱闻言当即打开竹筒,拿出里边的军报翻看起来。 锦衣卫千户徐六子,在奏折里非常详尽的记录了朱允熥是如何备上礼品,亲自前往开封城城下拜访他五叔,然后他五叔又是如何命人扯谎,将三皇孙拒之门外的。 而且,徐六子为了验证周王在不在开封城,还专门派人进去打探了一番,百分百的确定周王就是故意不见。 老朱在看罢徐六子的奏报,气得当场将奏报撕得粉碎。 「周王这个逆子!」 「咱大孙好心好意去拜访他,他竟敢连城门都不开?」 「咱现在还活着呢,他就敢如此怠慢大孙。等咱将来死了,他还不得起兵造反!」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三章 皇爷,张神仙来啦! 开封,周王府。 周王朱橚在将大侄子拒之门外后,就整天该吃吃,该喝喝,全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周王妃冯氏却整日里忧心忡忡,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这一日,朱橚在书房练习书法之时,王妃冯氏端着一盘子糕点走进来。 朱橚见是王妃,当即献宝似的将新写好的书法作品拿给她欣赏,以图对方能夸他几句。 冯氏看了看,敷衍地说道。 「写得真好,都快赶上王羲之了。」 朱橚一听这话,老脸当即一沉。他写的乃是草书,跟王羲之有什么关系! 「把糕点放下,然后叫妙定进来伺候就行。」 朱橚喜欢舞文弄墨,本就不喜正妃冯氏,嫌她出身粗鄙,不通文墨,不解风情。 只是碍于对方乃是父皇赐婚,又是宋国公冯胜之女,这才对其尊重几分。 即使如此,在就藩不久,他就接连娶了三个侧妃,并且亲自为其改了名字,分别为倪妙定、杨妙秀、穆妙福。 其中倪妙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乃是他最为宠爱的妃子。 王妃冯氏将糕点放下,人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殿下,您上次没让三皇孙登门,妾身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 「家父在京中曾经托人给妾身送过信,说父皇最疼爱三皇孙了,若是让父皇知道咱们怠慢了三皇孙,一定会下旨斥责咱们的!」 朱橚听到这话也有几分生气了。 「斥责就斥责,还能掉块肉咋地?」 「你夫君是个没本事的人,这辈子注定只是个当王爷的命了。」 「孤又没想着造反,就算那孙子将来当了皇帝,又能拿孤怎么样?」 「他总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派兵灭了孤吧?」 冯氏见实在劝不动自家殿下,只能气呼呼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朱橚见冯氏竟然敢给自己甩脸子,在其走远后登时一顿谩骂。 「泼妇!」 「父皇也是瞎了眼,怎么就给孤说了你这么个蠢妇!」 周王正骂着的时候,一阵香风袭来,美人徐妙定从门外飘了进来。 「殿下这是跟谁发火呢?」 周王气哼哼地骂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悍妇冯氏了!」 倪妙定见王爷又跟王妃置气,心里暗暗一喜,准备添油加醋地说几句。 虽说她不敢奢望能把王妃废了,然后让王爷把自己扶正。但只要让王妃不痛快,让王爷厌弃她,她们这些当侧妃的才有出头之日。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王府的太监总管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王爷,出大事啦,皇帝陛下命人来传旨啦!」 「圣旨?」 周王听到这话,赶忙推开腻在自己身上的倪妙定,然后火急火燎地回到房里换衣服。 不多时,周王穿戴整齐,在院子里摆上香案,这才领着全家老少跪接圣旨。…. 「儿臣恭请圣安!」 「圣恭安!」 锦衣卫新任副指挥使常森,见周王一家跪得差不多了,这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圣旨。 「皇帝诏曰!」 常森念完这一句就卡壳了,因为整篇圣旨除了第一句话,后边的实在不像是圣旨该有的样子。 陪同常森前来传旨的锦衣卫千户周源,还以为常升遇到不认识的字了呢。 毕竟那帮写圣旨的官员最喜欢拽文了,从来不考虑他们这些传旨的锦衣卫能不能认识。 「怎么了?」 「周大哥,你看着圣旨……」 周源伸过头一看,只见圣旨上都是大白话,不解地问道。 「这圣旨怎么了,确实是咱皇爷的亲笔呀?」 常森闻言心里大惊,咱皇爷的圣旨这么随性吗? 「周大哥,这咋念呀,要把皇爷的语气念出来吗?」 「这个呀,你自由发挥吧,甭管念成啥样,也不待有人敢嫌弃的。」 周王跪在地上有一会儿了,见常森跟另外一个锦衣卫千户嘀嘀咕咕好一会都不宣读圣旨,当即有些不耐烦了。 「喂!」 「你俩干嘛呢,还能不能好好地读圣旨啦?」 常森听到周王催促,当即咳了咳道。 「朱橚,你个狗东西!」 周王一听这话,气得当场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常森骂道。 「你特娘的骂谁狗东西呢?」 「你别以为你们常家傍上了三皇孙,就以为你们常家可以上天!」 「孤告诉你,孤再不济也是大明亲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糟践的!」 常森见周王发飙,赶忙解释道。 「周王,卑职不是骂您,是皇爷圣旨上就这么写的!」 「是皇爷在骂您!」 「皇……父皇……」 周王一想到自家老爷子的随性圣旨,也就悻悻的重新跪下了。 「快念!」 「诺!」 「朱橚,你个狗东西,咱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 「你大侄子好心好意拜访你,你竟然紧闭城门,连门都没让人进,你特娘的还有良心吗!」 「现削减周王府一卫兵马,再命锦衣卫重责四十大板!」 「钦此!」 常森宣读完圣旨,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傻了,也包括他这个宣读圣旨的人。 他也是读完圣旨才知道,皇爷为啥点他来开封府传旨,敢情周王跟三皇孙不合,将三皇孙拒之门外,让咱这个娘家人来给三皇孙出气来啦! 常森想到这里,再看向周王的表情就不那么友善了,目光已经开始瞟向周王高高撅起的屁股,想着一会要怎么打,才能让这厮知道疼! 周王在听完圣旨后整个人都懵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不过是没让朱允熥那混蛋登门,就能引得父皇发下这般雷霆之怒? 周王想到这里,只觉得委屈得都要爆炸了。…. 自己也是父皇的亲儿子呀,比不上太子大哥也就罢了,现在连个孙子都比不过,还不如死了算逑! 常森见周王许久不说接旨,当即阴仄仄地问道。 「周王殿下,您这是想抗旨吗?」 「常森,你别狐假虎威!」 常森冷哼一声道。 「卑职就算狐假虎威,那也是仗了皇爷的势,仗着皇爷的威!」 「你就给卑职个痛快话,这旨接不接吧。你要是不接,卑职这就拿回去还给皇爷!」 常森这两句话,听得周源一阵热血沸腾。 本来周源等一干锦衣卫老人,还对常森有点意见的,觉得这孩子太年轻,恐怕不能担当起锦衣卫指挥使的重任。 现在看常森这么跋扈,一点都不像他二哥,他这才打心眼里认可。 觉得这才是锦衣卫指挥使该有的气魄,现在的蒋瓛算个什么东西,连当个应声虫都不合格! 周王被常森这么一挤兑,气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虽然周王心里恨得要死,但又 不敢抗旨不遵。他今天若是抗旨,明天老爷子就能派人来锁拿他进京,把他关进锦衣卫诏狱里! 「儿臣……儿臣领旨谢恩,呜呜呜……」 常森将圣旨塞到周王手里,随即对着身后的锦衣卫道。 「把板子带上来,咱要亲自给周王殿下行刑!」 「诺!」 常森拿过手下递过来的板子,走到周王面前寒声问道。 「周王殿下,咱们是在这儿行刑,还是把其他人撵出去再行刑?」 周王可不想被当着妻妾的面打板子,当即对常森说道。 「让其他人都退出去!」 「尊命!」 「其他人都退出去,本官要替陛下行刑啦!」 周王的几个妾室闻言赶忙退了出去,像是生怕被溅一身血似的。只有周王的正妃冯氏,赶忙从头上摘下一根金簪,爬着来到常森面前,强行将金簪塞到常森手里。 「常副指挥使,求您手下留情,我家王爷身子骨弱,可扛不住四十大板呀……」 常森一脸嫌弃地将金簪扔到地上,身子更是向后退了几步,挣脱了冯氏的双手。 「请王妃自重!」 「卑职深受皇恩,岂能干此等徇私枉法之事!」 「来人,将王妃带出去,莫要让她误了皇爷的差事!」 周王也觉得冯氏有些丢人,回身对其呵斥道。 「蠢妇!」 「还不赶紧滚出去,别留在这儿丢人现眼!」 「本王就算是死,也不会求这等腌臜小人!」 「王爷!」 冯氏听到这话,气得都快哭死了。 「王爷,都这时候了,您就别嘴硬了!」 冯氏说完周王,随即满脸哀求地看向常森。 「常家三爷,求求你看在你家大嫂,也就是我亲姐姐的份上,对我家王爷手下留情呀!」 「妾身在这里给您磕头了,呜呜呜……」…. 常森见冯氏这样说,顿时想起来自家大哥的遗孀冯氏,跟周王的王妃乃是亲姐妹。 常森想到这层关系,嘴里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受。 本来他还想好生替外甥出一口恶气呢,现在两家又沾亲,又带故的,还让他怎么打? 殊不知,这就是老朱的目的,通过血缘这张大网,把皇家和朝中勋贵全都绑在一起。 皇家兴盛则勋贵兴盛,皇家若亡则勋贵皆亡。 「王妃请起!」 「既然王妃这样说了,常森肯定会照顾一二。」 「但皇爷说了四十大板,那必然是一板子都不能少。王妃与其在这儿为难卑职,不如早点将王府内的医官叫来,提前给王爷准备着……」 冯氏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听常森这样说,就知道常森不会过分为难自家王爷,行刑的时候能手下留情了。 因此,冯氏从地上爬起来,赶忙命人叫医官。 至于她本人么,则一直站在旁边等着,等着王爷挨完板子好随时伺候着。 虽然常森已经决定看在王妃和大嫂的面子上,对周王网开一面,但他本就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气大得很,哪怕他不故意使坏,周王也被打得鬼哭狼嚎。 在常森打完四十大板后,周王更是疼得直接昏死过去。 冯氏见状赶忙扑上去查看伤势,见自家王爷被打得皮开肉绽,赶忙对常森千恩万谢。 躲在门外的几个侧妃,见里边没动静了,赶忙跑进来献殷勤。看到王爷被打得昏死过去,屁股上还有鲜血流出,当即对常森等人谩骂不已。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狗东西,这是要把我家王爷打死吗?」 「就算陛下要责罚王爷,也没说让你们打得这么重吧?」 「你们这是苛待藩王,我们要写折子告你们!」 王妃冯氏听到几个小妾的言语,当即扬起巴掌挨个打了几巴掌。 「都给我闭嘴!」 「若不是常家兄弟手下留情,王爷恐怕没有半年下不来床了!」 冯氏训斥完王府里不懂事的妃子,随即转身朝着常森盈盈一拜。 「多谢常森兄弟手下留情,妾身代王爷谢过了。」 常森闻言心里暗暗一叹,到底是勋贵家的女人懂规矩,有见识。 寻常妇人看到流血就以为多严重呢,殊不知打出血反而是小事。 锦衣卫里惯会打板子的人,几十板子下去,可以让人皮都不破,但里边的骨头能给你打粉碎。 「王妃赶紧命人将王爷抬回去疗伤吧,卑职还得赶紧回京复命呢!」 「常家兄弟,那妾身就怠慢了!」 「来人,给天使们每人封上一包银子,让他们路上买茶吃!」 这次常森没推辞,朝着冯氏拱了拱手道。 「那卑职就代弟兄们,谢过王妃赏赐啦!」 常森领着人回程的时候,正好跟三皇孙的队伍碰面,千户周源看出常森想法,当即提议道。…. 「副指挥使,弟兄们都跑累了,咱们到前方的驿站歇一会儿吧。」 常森闻言也非常意动,想去看看自家外甥,再找三皇孙打听下二哥境况。 只是一想到身上肩负着皇爷的差事,他就不敢有丝毫怠慢。 「还是别了,等到下个宿头一起歇吧。」 「好吧!」 官道上,朱允熥乘坐的特制马车里,朱允熥正跟几个学生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诸位,金通铁路大致的路线就这样定了,你们在接下来几个月里,沿着路线走上几遍,把每一个细节都敲定了。」 「比如说遇到山怎么办,是修隧道还是绕过去。遇到河水的时候,是架桥还是怎么着……」 「是!」 「谨遵三皇孙之命!」 朱允熥回京的路上,一直在领着人绘制施工图纸。 虽说现在的大明还不具备修建铁路的能力,但他也没打算现在就修,只是想先命人铺出路基,方便以后铺设枕木和铁轨之类。 他相信再有三两年时间,大明的钢铁产量就应该能供得上了,到时候再正式动工也不迟。 朱允熥正和学生们讨论具体细节之时,随行的锦衣卫千户徐六子敲响了马车的窗户。 「三皇孙,卑职好像看到常家三爷从咱们前边过去了,要不要卑职招呼他一声,带他过来见见你?」 「带过来吧,正好问问他去北边做了什么事!」 徐六子闻言,心虚地嘿嘿笑着,随即命人将常家三爷给追了过来。 常森本来都放弃见三皇孙了,见到三皇孙主动派人来叫他,赶忙颠颠的跑过来见礼。 「卑职常森,见过三皇孙!」 「三舅,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规矩,规矩不能坏,嘿嘿嘿……」 常森骑着马,紧紧地跟着朱允熥的马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三舅,你去北边有啥公干啊?」 「没啥,皇爷想周王了,让卑职给周王送了点赏赐。」 「哦哦……」 朱允熥闻言将信将疑,想着五叔都不在开封,皇爷爷给他送什么 赏赐? 「三舅,我这儿有封给皇爷爷的信,你帮我捎回去吧,再跟皇爷爷说,我回程的时候去中都拜祭过祖陵就回去。」 常森听朱允熥要拜祭祖陵,赶忙应承下来。随后又跟朱允熥打听下二哥的境况,见二哥在大同混得不错,也就打马告辞了。 常森回到京城,将三皇孙的书信交给老朱,老朱听闻大孙要去拜祭祖陵,脸上也是乐得见眉不见眼。 「看不出,这逆孙竟然还有这份孝心!」 老朱当着常森的面打开书信,见只是请安问好的话,看完之后也就将信扔一边了,询问起周王那边的情况。 「周王咋样了,可曾有怨怼之言?」 「回禀皇爷,周王对皇爷还算恭敬,领了旨,谢了恩,也领了罚。」…. 「周王妃还赏赐给卑职和其他弟兄每人二十两银子,让卑职等人路上买茶吃。」 老朱见常森连这点小事都说,对常森的印象更加好了几分。 「能拿到赏赐,看来你是手下留情了?」 常森闻言扭扭捏捏的道。 「不算吧……」 「只是卑职碍于周王殿下的身份,没敢下重手而已……」 老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见常森依然回答得这么认真,当即摆摆手将其打发出去。 「回去吧,好生在锦衣卫当差!」 「诺!」 老朱将常森打发出去,就不再周王那边的事情,继续处理起朝政。 然而,他这边刚拿起奏折,就看到二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皇爷,大喜事啊!」 老朱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道。 「成何体统!」 「再大的喜事也不能如此慌张啊,显得像咱没见过世面似的!」 「皇爷,宫门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是个道士打扮的人!」 「自称张邋遢!」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确认道。 「你刚刚说谁?」 「张邋遢!」 「张神仙来啦!」 老朱听到二虎再次说出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名字,激动得赶忙从椅子上蹦起来,然而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脚底下一滑,差点一个跟斗栽倒在地上。 幸亏二虎在旁边护着,一把拉住了他,要不然他今天丢人丢大了。 「快快快!」 「扶咱去宫门口,咱要亲自迎接张神仙!」 「不不不,怠慢了!」 「马上传旨六部官员,让他们都去宫门口迎接!」 「对了,哪个宫门口?」 「回皇爷,张神仙在洪武门外!」 「那就命百官去洪武门外迎接!」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朱皇帝是真狠啊,一竿子支到了百年开外! 洪武门外。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对着门上遒劲的三个大字怔怔出神。 他在看字,也在看人,看写下「洪武门」三个字的人。 大明朱皇帝虽然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但这书法却别具一格,隐隐有山岳之气。 远远望过去,有如孤峰耸立,直冲云霄。 张邋遢在品评朱皇帝手迹之时,两骑快马从其身边掠过,这是老朱派出传令的锦衣卫轻骑。 不多时,聚集在洪武门外的五部衙门,外加宗人府内的官员,齐刷刷从里边走出来,在洪武门外分列两队站好。 这一切的一切,张邋遢都视若无睹。 高人么,总要有点高人的风度,岂能因为一点人间的礼遇就失了方寸? 在张邋遢努力地维持高人人设之时,两旁的官员则一阵窃窃私语。 「皇帝陛下这是啥意思,该不会也学秦皇汉武似的,研究上长生之道了吧?」 「不会吧?」 「要是陛下也求长生,那咱们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大明的官员对老朱有很多的腹诽,比如骂他残暴,骂他嗜杀,骂他刚愎自用等等。 但腹诽归腹诽,老朱的勤政、节俭、务实等优点,也是历代帝王所难以企及的。 因此,大明的文武官员,对自家的皇帝是怕得要死,佩服得也是五体投地。 然而,一旦皇帝不学好,开始学其他朝代的皇帝参玄修仙,那可能连仅有的那点优点都会破坏掉。 毕竟,修仙这事不仅伤身体,还很烧钱。 在众人低声议论之时,皇帝的銮驾从宫里走了出来。 不过,让众人意外的是,皇帝陛下竟然没有乘坐龙撵,而是在龙撵前一路步行出来的。 众人看到此等景象,心里无不哀叹。 完了! 皇帝陛下晚节不保矣! 老朱越过众人,来到洪武门外,看着一派仙风道骨的张邋遢,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番。 目光中带着探寻和审视,仿佛要将其里里外外都看透似的。 虽说他对于张邋遢很感兴趣,但他这辈子见过的妖人太多了,生怕自己被人蒙骗。 同时,他心里也不太确信,这神仙之事真能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真比起功业的话,不论是秦皇,还是汉武,似乎都更应该比他先成仙? 然而,那两个皇帝都已经作古,他朱重八又何德何能会得到神仙的垂青呢? 老朱在打量张邋遢的时候,张邋遢也在打量着老朱。 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位人间帝王的心思,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哪怕亲眼所见,他都要探寻一下背后的原因。 张邋遢正是知道朱皇帝的性格,这才一直拒绝朱皇帝的征召。 因为这等人实在是太不好骗了…… 老朱打量了张邋遢一会儿,脸上蓦地露出惊喜的笑容,两手从袖子里摸出来,朝着张邋遢拱了拱手,深深地一躬弯下了腰。…. 张邋遢不敢托大,也赶忙回了一礼,嘴里连声道这不敢。 「贫道乃山野之人,不敢劳大明皇帝陛下如此礼遇!」 朱元璋见张邋遢说不敢,也就把腰弯到恰到好处的角度就伸直了。 「敢问阁下可是号称陆地神仙的张邋遢?」 「不敢不敢!」 「那都是世人的谬赞,实际上贫道只是个普通道人,远没有世人传言的那般神异!」 「哦哦?」 老朱见张邋遢这般谦逊,心里难掩失望的同 时,又对这个老道士多了几分好感。 最起码,此人没拿自己当傻子! 「既然武当张真人当面,那就请随咱一起入宫面谈吧!」 「固所愿,不敢请耳!」 老朱听到张邋遢这般说,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邋遢见老朱竟然请他做皇帝的龙撵,心下略微迟疑了下,也就毫不客气地登了上去。 反正自己都是要死之人了,坐坐他皇家的马车又何妨? 老朱见张邋遢处变不惊,神态自若地登上龙撵,对这老道士的好感又增加几分。 就算此人没有神异之处,单说这份养气的功夫,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得道高人! 朱元璋登上马车,龙撵随即缓缓开动,向着皇宫大内的乾清宫走去。 两旁过来迎接的官员,在充当完背景墙的作用后,无不看着銮驾离去的背影暗暗叹息。 御史言官们则是一脸的纠结,琢磨着是不是写几个折子,劝劝皇帝陛下不要迷信神仙方士之类。 只是目前陛下修仙之志还不明显,只是请个老道士入宫叙话,这奏折写起来恐怕有点言之无物啊。 陈宗理也忧心忡忡的找到秦逵,跟秦逵小声的抱怨着。 「啥情况啊,没听说咱们皇帝陛下有这个癖好啊?」 秦逵也是一脸的懵逼,心想陈宗理这是真把自己当皇帝心腹了,连这等事都跑来问我? 「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跟你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 秦逵跟陈宗理抱怨完,脸上带着回忆说道。 「不过,张邋遢这事,好像皇帝陛下几年前就下诏书提过,去年万寿节之前,更是派晋王殿下出使武当山,不像是心血来潮……」 陈宗理闻言点点头,也想起来去年确实有这么档子事。 「那现在咋办?」 「陛下年事已高,一旦沉迷修仙,咱大明就废了!」 「你不是跟三皇孙关系好么,能不能跟三皇孙说说,让三皇孙劝劝陛下?」 秦逵听到这话有些意动,想了想道。 「三皇孙天天忙得很,在京的时候,整天蹲在希望学堂鼓捣什么蒸汽机,现在出征在外,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陈宗理见秦逵没有直接拒绝,赶忙安慰道。 「不急!」 「等三皇孙回来再说也行。」 「现在咱们大明,也只有三皇孙能劝谏陛下了。」…. 两人闲聊之时,乾清宫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朱元璋在领着张邋遢回宫后,就将宫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二虎贴身护卫自己。 乾清宫的窗户、大门也全都紧闭,宫殿周围十丈之内不许站人。 老朱在做完这一切后,这才跟张邋遢分宾主相对而坐。 「敢问张真人,此次进京有何指教?」 张邋遢闻言淡淡笑道。 「贫道何来指教之说?」 「不是陛下几次三番传召,又让晋王殿下前往武当山征召贫道,贫道实在是推脱不过,这才入宫拜见吗?」 老朱闻言哈哈一笑道。 「确实如此!」 「咱急着见张真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向张真人确认一事,您是否收了一个徒弟?」 张邋遢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动,顿时想起在武当山峰顶,跟晋王朱棡对话时的场景。 实话说,当时得知自己在宫里多了个徒弟,张邋遢也挺震惊的。 他有几点想不通。 第一,三皇孙为何撒谎,说拜了自己为师。 第二,三皇孙为何懂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 第三,皇帝为何就信了? 他之所以迟迟不肯来拜见朱皇帝,一方面是要养胡须,一方面也是要解答心中的这个疑问。 否则,以朱皇帝的精明,三言两语就能把他问住,那他这个世外高人当场就会被拖出去砍了。 第一个问题他现在已经基本上想明白了。 一定是有高人暗中指点三皇孙,让三皇孙假托有神人传授知识,增加其在老皇帝心中的分量。 至于老皇帝为何会信,其缘由也不复杂。 结合一下老皇帝的生平就能猜到,老皇帝还是很信命的。 三皇孙突然变得聪明,且在一众皇孙中脱颖而出,老皇帝下意识地就会往神异方面考量。 张邋遢唯一想不通的是第二点,那就是三皇孙从哪儿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 他这段时间将希望学堂的课本研究了一遍,甚至还偷偷找秦亨伯了解过,可以肯定地说,这不是历朝历代的学问,更像是凭空出现的…… 张邋遢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答案,只能将此事归结于鬼神之说上。 「回禀陛下,贫道确实于神游太虚之时收过一个徒弟,不过是代三清收徒,贫道亦不知其身份,只是模糊中知晓其是个少年。」 「呃?」 老朱怎么也没想到,张邋遢竟然给了这么个答案。 在他想来,对方就算是不抢着承认,也会明里暗里地跟自己表功吧? 哪承想,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告诉自己,人家连教的是谁都不知道。 老朱见张邋遢不急着认徒弟,他也不急着提这事了,直接问了一个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敢问张真人,咱大明何人可当嗣君?」 张邋遢闻言淡淡地道。…. 「贫道乃方外之人,从不过问人间之事。」 「而且此事自有天定,贫道乃修道之人,岂敢妄言天机?」 老朱见张邋遢这般说,又再次追问道。 「咱的诸位皇儿和皇孙之中,谁的寿数最高?」 老朱说完这话,生怕这老道士再跟自己踢皮球,当即堵死了他的退路。 「张真人,这个可不算泄露天机了吧?」 张邋遢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朱皇帝果然跟传闻一样,一点耐心都没有啊…… 「回禀陛下,可否将诸位皇子、皇孙的生辰八字拿给贫道看看?」 「可!」 老朱赶忙起身跑到自己的御案前,从御案的紫檀木匣子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折子,里边写满了大明皇子皇孙的生辰八字。 「请张真人过目!」 老朱非常恭敬地双手递过去,张邋遢也非常配合,起身恭敬地双手接过,给足了朱皇帝的面子。 张邋遢拿过生辰八字的折子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指着朱允熥的名字道。 「回禀陛下,此人的生辰八字最长寿,少说能有两甲子之寿!」 「两甲子?」 老朱听到这个眼珠子都瞪起来了,心里更是跟着了火似的,升起浓烈的热切之情。 两甲子就是一百二十岁啦! 咱大孙要是能活这么长,那咱还有啥可担心的哩? 虽然老朱开心得恨不得从嗓子眼里伸出俩巴掌鼓掌,但多年的皇帝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老朱强压着心中的喜悦,装作云淡风轻地道。 「张真人夸大了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过百者已是凤毛麟角,百二十岁者有所闻,无所见矣……」 张邋遢闻言也不分辩,只是点头附和道。 「陛下所言甚是!」 「三皇孙天命之寿确实绵长,并非贫道妄言。」 「然三皇孙能否有两甲子之寿,还要取决于陛下和三皇孙自身。」 「若是陛下能修仁政,少造杀伐之事,自可子孙绵延,国运恒昌。」 老朱听到这里,心里已有几分不喜,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这才强压着怒气。 他朱元璋一生行事,啥时候听过别人叨逼? 然而,张邋遢却跟没看见似的,依然自顾自地劝谏道。 「陛下乃天命之子,自然不惧天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多行杀孽,必然会累及子孙。」 「皇长子英年早逝,皇长孙幼年夭折,无不与此有关,望陛下……」 老朱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愤怒地起身一脚踢翻桌子。 「够了!」 「咱叫你进宫,是让你相看咱的皇族之人寿数,可不是听你臧否咱的得失的!」 老朱说完这些话,当即一甩袖子离开了。 张邋遢见状赶忙起身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默诵道德经。…. 老朱躲在卧室里生了好一会儿的气,几次都想命人将外边那老道士推出去砍了。 这道士太可恨了,算卦就好好给咱算,竟然敢学那些文官行劝谏之事! 更为可恨的是,他竟然说咱皇儿朱标和皇长孙朱雄英之死,都是被咱这个皇帝给「克」的! 咱杀的都是贪官,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咱没有错! 咱就是去了阴曹地府,对阎王爷也敢理直气壮地说咱没错! 只是老朱一想到这道士也算说了几句好话,还给大孙断了个两甲子的寿数,这才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张邋遢在默诵了一遍道德经后,耳边重新听到老皇帝阴仄仄的声音。 「张邋遢,你刚刚的话可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故意来指责咱的不是的?」 「回禀陛下,贫道所言皆是天命,不曾受任何人唆使。」 「若是陛下不服,贫道只问陛下一个问题。」 「问!」 「敢问陛下,您生平所杀之人都是有罪之人吗?」 「他们都该死吗?」 「您就没有杀错过,您就没有一丝愧疚?」 张邋遢接连三问,如同一柄巨锤一般,重重地锤在老朱的胸口上。 这是一个老朱从来不愿意涉及的问题。 哪怕他从来不去细想,他也非常清楚,他兴起的几次大案,杀得人何止十万,岂能一个冤死的都没有? 但乱世当用重典,矫枉必须过正! 很多时候杀性起来了,他哪来的精力管你冤不冤枉,先杀了再说吧…… 「咱……」 「咱这半年多都没咋杀人了……」 老朱这话真不是吹嘘,自打他发现大孙有意无意地学他说话,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 不仅不像往常那般,整天讲杀杀杀挂在嘴上,更是连杀人之事都少了许多。 很多时候,犯了错的官员他都尽量流放,而不是像以前那般直接推出去砍喽。 张邋遢听到这话,已然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 对于老皇帝来说,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在变相地承认自己心里有愧了。 「陛下圣明!」 老朱听到张邋遢拍了这句马屁,脸色也比刚刚好了点,不像刚才那般难看了。 「敢问张真人,若是咱今后那个什么……咱大孙是不是就能长寿了?」 「陛下只要勤修仁政,皇孙在继承您的意志,大明自然国运昌隆,万世不衰!」 老朱听到这话正在沉吟的时候,边上的张邋遢又补了一句。 「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 「此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也……」 老朱闻言做了个稽首的手势,身子也随之躬了下去。 「多谢真人指点,咱明白了!」 「真人下榻何处?」 「贡院边上的洞神宫如何?」 张邋遢听到这话气得差点骂娘,这朱皇帝都给自己选定了地方,还假惺惺地询问自己干嘛?…. 虽然张邋遢气得要死,但表面上还得装作风平浪静。 「那就有劳陛下安排了!」 老朱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搓了搓手道。 「那就劳烦张真人在京里盘桓一些时日了。」 「咱也不是要一直将真人留在京里,只是想让真人见见咱大孙,参加下咱册封皇太孙的典礼。」 「等咱大孙当了皇太孙,咱立即下旨,在武当山修建宫观!」 张邋遢闻言心中大喜,他之所以进宫,所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哪承想皇帝陛下竟然主动说了出来,简直是意外之喜! 「那贫道就谢过陛下了!」 老朱闻言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 「不妨事!」 「这都是咱应该做的。」 「咱觉着宫观要修就往大了修,往好了修!」 「就仿照咱的皇宫格局修!」 张邋遢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心想这皇帝也不像传闻那般小气呀,出手还是挺阔绰的嘛。 然而,老朱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他满腔的热情扑灭,气得他想跳脚骂娘。 「这么大的工程,一年两年肯定是修不完。」 「十年八年的也太赶,搞不好还会加重百姓负担。」 「要是张真人不急的话,咱们就慢慢修,先修个一百年?」 张邋遢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心道这朱皇帝是真狠啊,一竿子把宫观支到了百年开外。 别说贫道等不到,就是贫道的徒孙都等不到呀! 看皇帝这意思,非得他大孙子活过一百岁,才能让武当山的宫观封顶是吧?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五章 咱大明终于名正言顺啦! 中都凤阳。 朱允熥站在凤阳城的城门外,眺望着这座本不该出现的城市,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富丽堂皇。 为什么说这座城市本不该出现呢? 因为这完全是朱元璋个人不顾朝臣反对,一意孤行建设出来的一座城市。 从洪武二年开始建造,一直兴建到洪武八年,其中调用了数以万计的民夫和工匠。 后来工匠和民夫不堪其苦,在宫殿的下方行诅咒之事,朱元璋一气之下将几万人杀得只剩不到一千人。 不过在那之后,朱元璋也停止了中都凤阳的建设,只是将其当成一个陪都使用。 朱允熥骑马走在凤阳城内,看着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整齐的街道,以及富丽堂皇的宫殿,有些明白为何当时选封地之时,皇爷爷非得让他选凤阳了。 就占地规模来说,凤阳城不论城池,还是宫殿的规模,都要比南京城更加宏伟壮观。 傅友德见朱允熥不住地左顾右盼,不由笑着问道。 「三皇孙是不是后悔了?」 「凤阳府可比松江府富庶多了,三皇孙却将其拱手让人,当真是可惜哟!」 朱允熥闻言无所谓的笑笑道。 「不后悔!」 「此地虽好,但却不是干事业的地方,显得太过于狭隘了,伸不开手脚!」 傅友德闻言由衷赞叹道。 「三皇孙所言甚是!」 「虽说皇爷当年是以劳民伤财的理由停工的,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做国都。」 「其理由跟三皇孙说的一样,太狭窄了,装不下京师的数百万之众,不足为天下都城!」 「也就地理位置比金陵城好点,四面是山,易守难攻,有一定的防御价值。」 傅友德说到这儿,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开始跟朱允熥臧否大明的各个都城。 「金陵其实也不适合当国都,城墙都快修到长江里了,成个什么样子?」 「自古以来大江大河的边上,就没有当国都的。」 朱允熥闻言杠了一句。 「开封城不就在黄河边上吗?」 傅友德闻言,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所以徽钦二帝被金人给抓去了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无奈地耸耸肩,半抬杠地问了一句。 「那依颖国公之见,大明何处可为都城?」 「这个嘛……」 傅友德沉吟半晌,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实话说,各地都有优劣,没有啥太好的地方。」 朱允熥闻言白了傅友德一眼。 「那你说个什么劲?」 朱允熥怼完傅友德,就打马进了中都皇宫。 中都皇宫是仿照南京紫禁城的形制修建的,只是在规模和占地上更加宏大。 现在整个中都城,朱允熥的爵位最高,他理所当然地住进了乾清宫里。 至于傅友德和随行的将士们,则只能在中都的军营里驻扎。…. 哪怕皇宫里有的是多余的房子,他们也不敢住,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朱允熥在中都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就去城南十里外的祖陵拜谒。 大明的祖陵在老朱当皇帝之前就开始修建,一直修建到洪武十二年才竣工。 在这个祖陵里埋着老朱的父母,后来老朱觉得太荒凉了,又把三位兄长和嫂子,以及两个侄儿的坟墓都迁了过来,并正式改称皇陵。 皇陵有内、中、外三层,最里边称为皇城,青砖砌筑,高二丈,占地 约一千平方米。第二层也是砖墙,占地相比皇城要大得多。最外层是夯土城墙,其占地面积比之一般的府城都要壮丽几分。 朱允熥沿着皇陵中间的神道,经过红桥、棂星门、砖城北明楼、神道、御桥、皇城金门,然后来到皇陵的享殿。 原则上说,他此次祭奠的终点就是这儿了。至于后边的坟丘、明楼等处,非必要就不用去了。 事实上,朱允熥也是听了傅友德的建议,这才想起来祭奠一下皇陵内的先祖的。 按照傅友德的说法,出征的时候事情紧急,没过来拜祭一下也就算了。现在出征归来,大获全胜,再不来祖陵拜祭一下,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朱允熥在路过御制皇陵碑之时,驻足观看良久。 本来他只是想过来点个卯,奉上三牲祭品,做做样子就走。 然而,当他看了老朱写的「御制皇陵碑」上的碑文,顿时被老朱艰难的创业之旅给感动。 正常来说,历朝历代的皇家碑文,都是由朝廷的大儒写成。 然而,老朱怕那些文人写得太文雅,后世子孙看不出创业的艰辛,干脆自己用大白话写了一遍。 昔我父皇,寓居是方。 农业艰辛,朝夕旁徨。 俄尔天灾流行,眷属罹殃。 皇考终於六十有四,皇妣五十有九而亡。 孟兄先死,合家守丧。 田主德不我顾,呼叱昂昂。 既不与得,邻里惆怅。 忽伊兄之慷慨,惠此黄壤。 殡无棺椁,被体恶裳。 浮掩三尺,奠何肴浆。 …… 御制皇陵碑的文字质朴,朴实无华,但其中所蕴含的凄凉和无助,却让人闻之落泪,看之心酸。 朱允熥看着老朱亲手所书的碑文,只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懂这个老头了。 皇爷爷的一生太艰辛,太不容易了。 皇爷爷之所以如此勤政,不是因为他贪恋权势,只是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来之不易,太害怕失去,不敢轻易放手罢了…… 朱允熥在御制皇陵碑前驻足良久,直至将所有碑文背诵下来,这才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享殿,认真地履行祭奠的仪式。 「来人,拿纸笔,孤要亲自撰写祭文!」 傅友德一直在观察朱允熥的表情,刚刚看到朱允熥在陛下的皇陵碑前动容,他就觉得这个建议提对了。…. 现在听到朱允熥要亲自撰写祭文,傅友德开心地赶忙接过笔墨纸砚,亲自给朱允熥磨墨。 朱允熥略微沉思一会儿,饱饱地蘸了墨汁,然后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在朱允熥挥毫泼墨之时,他身旁的锦衣卫,早就拿出一个小本本抄写起来。 朱允熥这边写完最后一个字,锦衣卫那边也将祭文发了出去。 中都距离金陵城很近,朱允熥这边刚举行完祭祀仪式,锦衣卫的小报告也送了出去。 徐六子本能地觉得,皇爷看到少主亲自撰写的祭文,一定会非常欣慰。 因此,自作主张,直接用八百里加急的形式,将祭文送回京城。 老朱在打发走张邋遢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一来是高兴大孙的寿数绵长,二来则是忧心自己早年杀得太多了,会不会影响了大孙的寿数,影响大明的国运? 在这之前他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但今天听到张邋遢也这样说,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再加上他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也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怀疑。 因为怀揣着这个心事,老朱连午膳都没吃,把 自己一个人关在宫殿里,认真地反思了自己的一生。 然而,一直思索到半夜,老朱也没思索明白。 不过,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杀杀杀…… 只是会尽量少杀一点。 比如说,修建中都的工匠,自己当年为何一怒之下杀了那么多呢? 他们也是徭役繁重,不堪忍受罢了,跟自己当年造反没什么两样…… 老朱以此为基点,反思了自己这些年执政的种种措施,越想越没有自信,越想精神越崩溃。 正在他烦躁得恨不得一把火把皇宫烧了之时,门外传来二虎急切的声音。 「皇爷,有少主的密报!」 老朱没好气地道。 「那逆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是!」 「是少主在中都祭拜皇陵,亲自撰写了祭文。」 「那逆孙亲自撰写祭文?」 老朱听到这话,眉毛拧成个川字,心想锦衣卫这么晚巴巴地送进宫,准保那逆孙又出什么狂言妄语了。 因此,他气冲冲地走出寝宫,朝着二虎大手一挥。 「拿来!」 「哎!」 二虎恭敬的双手奉上,老朱蛮横的一把抢过。 老朱本来都做好被逆孙气个半死的准备了,然而当他打开锦衣卫抄写的祭文,只感觉眼眶湿润,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 「昔我皇考,寓居是方。」 「年不及立,流落他乡。」 「寄身寺院,又逢断粮。」 「百纳穿结,宿露餐霜。」 老朱看到这儿的时候,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凄凉无助,举目无亲的惨淡境地。 当他想到父母死的时候,别说没有棺材了,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是悲从中来,直接坐在皇宫的门槛上呜呜地哭起来。…. 「俄而红巾四起,皇考东躲又西藏。」 「愤而从之抗元,征战血染于袍裳。」 「自古帝业之有成者,未有皇考之凄惶。」 老朱看到这儿,当即瞪起两只龙眼,看着纸上的文字骂道。 「谁都躲西藏哩!」 「咱是真命天子,咱就在元军眼皮底下,他们都抓不到咱!」 老朱为自己辩解几句就继续看下去,只见下边都是写自己开创大明如何艰辛,如何不易,看得他老怀欣慰,恨不得把大孙拎过来狠狠地亲上几口。 还是自家乖孙懂事,知道咱建立大明不容易! 老朱看完大孙对自己的吹捧,就看到大孙的自我反思。 「余生而为皇孙,自小厌食膏粱。」 「今观皇考之艰辛,方知往日之无状也。」 「今以此文祭之,以明吾心之志也。」 「自此当以父祖为范,勤于政事,不负皇考之望,不负天下臣民之望……」 老朱看罢最后一段,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大孙祭奠皇陵所写的祭文,不仅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反而觉得从未有过的清爽。 咱残忍嗜杀又如何? 咱就算杀错了又如何? 咱有个好大孙,将来咱大孙能替咱遮掩回来,哈哈哈…… 「二虎,你瞅瞅咱大孙写的祭文!」 二虎赶忙接过去认真翻看,然后连声地称赞着。 「好!」 「真好!」 「真是太好了!」 「你是不是除了说好,就不会说点别的了?」 「我……」 「别杵在这儿碍眼,去把齐泰、袁泰、陈宗理给咱叫过来!」 「要说拍马屁这活,还得是这群文官拍得舒坦!」 「诺!」 老朱打发走二虎后,坐在门槛上翻来覆去地看着大孙写的祭文,越看越觉得舒心。 「咱大孙长大了,知道心疼咱这个爷爷喽!」 「真想立刻见到你个小逆孙哟!」 …… 三日后。 朱允熥的车驾刚一绕过山川坛,就看到老朱的銮驾停在正阳门外,在其銮驾的两侧,则站满了前来迎接自己的文武百官。 老朱在看到大孙的马车,当即从龙撵上走下来,满脸期待地等着和大孙重逢。 朱允熥看到老朱出了马车,也从马车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上朝着老朱招手示意。 老朱看到大孙在车辕上又蹦又跳,气得他破口大骂。 「这逆孙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老朱骂完大孙,脸上再次洋溢起幸福的微笑。从他的视角远远看过去,好像大孙又长高了一点,快成个大孩子喽! 在朱允熥的再三催促下,马车开出了三百里加急的速度。眼看着马车距离龙撵还有不到十步距离,朱允熥不等马车停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然后跟一只胖麻雀似的,朝着老朱飞奔而去。 老朱见状赶忙伸开双臂,将大孙稳稳地接住。…. 然而,就在他想像往常那般将大孙抱起来时,却不料自己的身子先腾空了。 正当老朱不知所措之时,只听到大孙开心地大喊大叫。 「皇爷爷,我能抱动你啦!」 老朱听到这话,气恼地拍打了几下大孙的脑袋,威严地呵斥道。 「赶紧把咱放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成何体统!」 朱允熥闻言这才将老朱放下来,不过脸上依然挂着得意的笑容。 「皇爷爷,孙儿要不了多久,就能背着你到处跑啦,啦啦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想起去年背着大孙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回甘。 这小逆孙,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呢! 老朱宠溺地揉了揉大孙的小脑袋,故意气哼哼地说道。 「咱听说你本事大了,还能上阵杀敌了?」 「还杀了两百个***?」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尴尬地解释道。 「皇爷爷,那都是舅老爷瞎编的,为了给孙儿脸上贴金,实际上孙儿只杀了俩……」 「俩……」 「那也了不得喽!」 「你说你立了这么大功,咱是不是得赏你点啥?」 「板子还是鞭子?」 「哼哼!」 老朱见逆孙小脸都吓白了,也就不再逗弄他了,拉着他的小手就上了龙撵。 「先跟咱回宫,咱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熊掌,嘿嘿嘿!」 老朱领着大孙走了,但文武百官们却不能走。 在朝廷的官方文书里,此次支援大同的主将乃是傅友德,朱允熥不过是个添头而已。 因此,该有的凯旋仪式得走完,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老朱命礼部准备的凯旋仪式很隆重,不仅有奏乐,还有教坊司进献的歌舞表演等,把一众出征的小兵看得鼻血直流。 只是这些注定跟朱允熥无缘了,他正被老朱在马车上使劲地问话呢。 「有没有伤到?」 「没有!」 「孙儿有皇天护佑,区区箭矢伤不到 我!」 「而且孙儿惜命得很,只要是出门,身上必定穿着软甲!」 朱允熥说着的时候解开衣服,露出里边的软甲。 老朱看到大孙这般重视防护,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可一想到这逆孙,让自己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老头心里就一阵发狠,想着一会儿回宫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你舅老爷的请功折子咱看过了!」 「哦哦……」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心虚地低下头,脸上更是有些发烧。 「皇爷爷,孙儿冒功了……」 「其实孙儿就是骑马出去溜达一圈,真没他们说的那么好……」 老朱看着自家傻乎乎的大孙子,开心地将其搂在怀里解释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管是蓝玉,还是咱在大同府里的密探,都把你夸成一朵花,说你有圣君之相!」 「密探?」…. 朱允熥不解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您在大同府还有密探?」 老朱哈哈大笑道。 「那是自然!」 「咱可是把十万大军都撒出去了,不派几个人盯着怎么能成?」 「你以后也给咱记住了,不管领兵大将是你多信任的人,都要在军中多埋几根眼线,让他们时刻向你汇报军中的动静,以免领兵大将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哦哦……」 「孙儿懂了,就像皇爷爷在孙儿身边埋钉子,盯着我似的,就是生怕我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绿了,当即将朱允熥翻过来,对着他屁股一阵拍打。 「闭嘴!」 「那能一样吗?」 「咱派人盯着你,是怕你瞎胡闹!」 「再者说,你不是都反过咱一次了吗?」 朱允熥见老朱揭他的老底,只能尴尬地嘿嘿傻笑。 老朱也只是假装打几下,然后继续跟大孙解释道。 「咱说你这次做得很好,是因为你没有干涉军中的部署,做好了自己该做的本分。」 「咱跟你说,当皇帝可以不会带兵,也可以不会打仗,但必须得会用人……」 马车行驶了一路,老朱拉着大孙说了一路。 两人在回到皇宫后,老朱把大孙扔到浴桶里好生洗刷了一番,这才带着他去用膳。 用过膳后,老朱又献宝似的把重新写好的册封诏书拿给大孙看。 「咱又重新写了一份册封诏书!」 「这次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去大同府,救治了大同府的将士,又打了大胜仗,这要是不写到诏书里可就亏大发了,哈哈哈!」 此时的老朱就跟普通乡下老头没啥区别,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四处张扬,让别人知道自家大孙的优秀。 朱允熥拿过圣旨一看,果然见自己的功劳簿又厚了一层,被老朱加了好几条功绩。 什么拯救大同于水火,俘虏瓦剌数万之众。上阵杀敌,斩敌酋于马下。追击千里,救斯民于万难之类。 总之自家这亲爷爷,跟蓝玉那舅老爷一样,吹起牛来都不知害臊,使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朱允熥看罢圣旨,指着上边的玉玺说道。 「皇爷爷,您这圣旨写得挺好,就是这方玉玺不咋地,要不试试孙儿带回来的这个?」 「你带回来的?」 「是啊!」 「孙儿在草原上捡到一方玉玺,看上去比您这个好点。」 在老朱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朱允熥噔噔噔跑出殿 外,从王德手里接过一个盒子,然后颠颠地跑到老朱面前献宝。 「皇爷爷,您看看这个如何?」 老朱在听到玉玺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一丝期待。 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夺回属于华夏的传国玉玺。 秦始皇用和氏璧刻下传国印玺,并未延续大秦的国祚。…. 然而,在秦始皇死后,传国玉玺却成为历朝历代的至尊神物。 谁拥有传国玉玺,谁就是天命之子。 汉朝如是、唐朝如是、宋朝如是、元朝亦如是。 唯有大明立国以来,费尽千辛万苦,却始终寻觅不到传国玉玺之踪迹。 因此,老朱总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不正统,死后也无颜面对华夏历朝历代的先皇。 老朱也努力寻找过,可就算打下捕鱼儿海那般的大胜,依然没能寻到传国玉玺。 久而久之,老朱都觉得自己时运不济,恐怕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 老朱想到此处,对于即将到来的玉玺,也就没了刚刚的那份期待。 然而,当他打开盒子,看到玉玺上镶嵌着黄金的一角时,呼吸瞬间停止,两只龙眼也瞪得圆滚滚,仿佛随时都能从眼眶里飞出来一般。 「这……」 「这是传国玉玺?」 老朱小心地双手捧起玉玺,翻过来倒过去地仔细查验。然后小心地涂上印泥,在纸上「啪啪」地印着。 当他看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硕大的篆文出现在纸上时,激动地捧着玉玺泪流满面。 「咱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传国玉玺啦!」 「这就是天意呀!」 「咱苦寻二十几年而不得,你个逆孙头一次去草原,就将此物给寻来了!」 「自今日起!」 「咱大明终于名正言顺啦!」 「呜呜呜!」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大明有此圣孙,江山万代可期! 朱元章抱着传国玉玺又亲又咬,又哭又笑,看得朱允熥一阵恶寒。 他敢说这老头对后宫的小奶奶们,都没这么亲热过! 然而,当他看到老头扑向自己,吓得他脸色都变了,转过身撒腿就跑。 老朱正兴奋得无以复加呢,岂能让小逆孙这么就跑了? 于是乎,一老一少在大殿里你追我赶起来。 「来来来,大孙,让咱抱一下!」 「不!」 「来人,把他给咱抓住!」 在一众太监的围堵下,朱允熥终于被老朱给抓住了,老朱在大孙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又使劲捏了捏大孙的脸蛋,这才志得意满地将他放下。 朱允熥一脸嫌弃的擦着脸的时候,老朱已经开始广邀宾朋了。 「来人!」 「传六部尚书、衍圣公、九卿等人入宫!」 「传信国公、颖国公、宋国公、曹国公……」 朱允熥见这老头疯了,就不在搭理他,自己跑去偏殿用膳。 老朱基本上已经确定传国玉玺的真实性,但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总想跟人显摆显摆。 由于六部尚书就在洪武门外,因此他们是第一批来的官员。 在一片山呼万岁之声,老朱大方地喊了声「众爱卿」平身。 众人一听到「众爱卿」,就知道今天皇帝陛下心情不错,一个个心神也放松下来。 「不知陛下叫臣等过来有何要事?」 老朱故作澹定地摆弄着手上的传国玉玺,澹澹地开口道。 「咱大孙在草原偶然得到一方玉玺,咱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特此叫几位帮咱辨认一下!」 「玉玺?」 「北元哪个皇帝的?」 老朱微笑着摇头道。 「都不是!」 「来人,给诸位看看印文!」 老朱在等他们来的时候,「啪啪」在纸上印了几十张,现在正好发给他们一人一张。 众人将信将疑地接过印着玺印的纸张,颤颤巍巍地念出上边的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这是传国玉玺?」 陈宗理看着纸上的印文,只感觉巨大的惊喜袭来,与此同时鼻子更是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陛下!」 「这可是传国玉玺?」 老朱羞涩地露出玉玺上的黄金一角,陈宗理见状也顾不上君臣尊卑了,蹬蹬瞪跑上台阶,趴在老朱的御桉前仔细观看。 其他大臣见状也有样学样,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对着传国玉玺一顿鉴赏。 「跟古书记载的一模一样!」 「据说王莽篡汉之时,曾经命人去太后处索要玉玺,被太后摔在地上破了一个角,后来王莽命工匠用黄金补之……」 「这应该就是真的了!」 陈宗理在确定传国玉玺的真假,赶忙从台阶上跑下去,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臣陈宗理,恭贺陛下重掌天命,收回传国玉玺!」 …. 其他大臣闻言,也赶忙跪在陈宗理后边,朝着老朱恭贺。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传国玉玺归于大明,实乃天意所属,天命所归!」 「臣等……臣等实在是太高兴了,呜呜呜……」 老朱看着涕泪横流的六位尚书,也觉得鼻子酸涩,眼睛里似乎有针扎一般难受。 传国玉玺之余草原民族,不过是一方玉石而已。 然而,对于华夏民族来说,这东西早就超越了玉石本身,上升到民族图腾,民族烙印的级别。 这是刻在每一个华夏人心中的玺印,代表着华夏皇权的传承有序,万古一系! 在大殿上君臣痛哭之际,衍圣公孔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老朱见到孔讷走进大殿,还不待他行礼,就赶忙说免礼,并且一边说一边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扶着他做到一旁的椅子上。 老朱之所以对孔讷如此尊重,是因为他在废了宰相制度后,衍圣公还肩负着大明文臣领袖的身份。 只是孔讷年事已高,等闲时候不上朝,这才少了其露面的机会。 然而,今天这事太大了。 传国玉玺归于大明,若是不让孔圣人的后人确认一下,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臣先恭喜陛下了!」 「刚刚臣走到大殿门口,就听到六部尚书恭贺陛下。臣虽然听得不真切,但知道肯定是好事,臣也就当一次佞臣,提前恭贺一声陛下,向陛下讨个口彩,哈哈……」 老朱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要不说他喜欢孔讷呢,单是这份风趣幽默,就比别人强很多。 「衍圣公,咱新近得了个宝物,想请您品鉴一番,确定下真假!」 衍圣公听到「宝物」两字,当即给老朱吊起了书袋。 「陛下,微臣有一言劝谏。」 「陛下,您身为大明皇帝,当以仁义为宝,岂能执着于凡俗之物乎?」 老朱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头疼,这也是他最不喜欢这老头的原因。 无他……太能啰嗦了。 「唉!」 「衍圣公看看就知道了!」 老朱不舍得让六部尚书摸他的传国玉玺,但对于衍圣公孔讷还是挺大方的,亲自将玉玺捧到老先生面前。 孔讷看到玉玺上黄金角就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在老朱将玉玺递到他面前时,他郑重地跪在地上,对着玉玺拜了三拜,这才双手接过去。 老朱看到孔讷对玉玺如此尊重,对孔讷的好感又增加几分。 一旁跪着的六部尚书,看到孔讷这做派,无不羞愧地掩面。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 看看人家衍圣公的做派,再看看他们刚刚的举动,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轻浮! 衍圣公拿过传国玉玺,摩挲着上边饱经风霜,积淀了无数历史尘埃的玉玺感慨地说道。 「玉玺啊……玉玺……」 …. 「自尔从和氏璧成为传国玉玺,经历了多少人之手,见证了多少王朝之兴衰?」 「秦扫六合,天下归一。」 「尔亲眼所见。」 「天下反秦,楚汉相争。」 「尔又亲历亲闻。」 孔讷将传国玉玺翻到肩部,摸着背面上勒刻着「大魏受汉传国玺」一行隶书小字感慨万分道。 「汉灭之后,诸侯并起。三国争雄,相继覆灭,尔又归于晋!」 孔讷将玉玺翻到侧面,看着上边被刻印着「天命石室」四个大字,只感觉一阵锥心之痛。 「五胡乱华,尔流落夷狄,肯定受了不少屈辱吧?」 「幸有隋唐之雄主,将尔迎回华夏,复尔往西之荣光。」 「然则,天道有常,人生无常。」 「唐后乱世,胡汉混杂。宋虽一统,却不混一。」 「北元兴起,汉人俯首。天降圣主,驱逐胡虏。」 「复我华夏,复我衣冠。今降传国玉玺,唯我大明正声!」 孔讷说完这些,就将传国玉玺重新交给朱元章,然后跪在地上朝着玉玺拜了又拜。 「微臣孔讷!」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自今日起,我大明将列为华夏正统矣!」 老朱在听到六部尚书的恭贺之时只是高兴,但听到孔讷也这样说,则是欣喜若狂。 因为这意味着,自己拿到的乃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衍圣公,你可看清楚了?」 「这真是传国玉玺?」 「陛下!」 「此宝物确实是传国玉玺无误!」 「据史书记载,传国玉玺乃蓝田和氏璧所作,螭纽,六面,其上用鸟篆文书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传至王莽时期,平皇后投玺殿阶,螭角微玷」 「陛下请看,这螭龙印纽的龙角上,是不是有一道裂纹?」 「是!」 「曹魏篡汉之时,还在玉玺的肩部用隶书刻上‘大魏受汉传国之宝,,以掩盖其篡位之事实,实在是徒增笑柄尔。」 「不过,此举也在传国玉玺上留下痕迹,可以供后世辨别真伪。」 孔讷说到此处,将玉玺的一面展示给皇帝陛下,老朱看到之后连连点头。 「是是是!」 「这里确实有一行小字,只是被磨得都快看不清了……」 孔讷拿着玉玺继续转圈,翻到另一面指着上边的刻文说道。 「石勒得传国玉玺,于右侧刻上天命石氏以自娱,玷污吾华夏至宝!」 老朱看到这一行小字,只感觉痛心疾首,仿佛自家闺女被一个无赖给糟蹋般难受。 「真真是蛮夷行径!」 「让咱们华夏至宝受此等侮辱!」 孔讷闻言也是一阵感慨。 「是啊!」 「国宝流离颠沛,受尽折磨,今日方得重回明主之手,实乃天意昭昭,天命所归矣!」 「敢问陛下,此物为何人所献?」 「若是臣子所献,以国公之位酬之亦不过矣!」 …. 老朱听到这话笑得大嘴都咧开了,心道这可是你开的头,不是咱有意要显摆,哈哈哈。 「实不相瞒,此物乃咱大孙偶然间在草原所得。」 「咱大孙救援大同,跟凉国公等人定下诛灭瓦剌诸部之计策。后更是亲冒失石,引军追击败北之敌。在东胜城之内,俘虏北元皇帝恩克汗,恩克汗感受到咱大孙的煌煌正气,顿时自惭形秽,于是将此宝物献于咱大孙,哇嘎嘎……」 老朱刚大言不惭地给大孙的脸上贴了好几层金,就听到偏殿方向传来大孙的呼唤声。 「皇爷爷,您还有完没完,再不用膳饭菜就凉……凉……」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朱允熥左手抓着猪蹄,右手抓着鸡腿,正满嘴流油地望着他们。 老朱看到自家大孙这个做派,只感觉老脸上一阵发烧。 这孙子平时挺机灵的,今天咋这么傻乎乎? 然而,孔讷却丝毫不以为意,满意地朝着朱允熥点点头,随即对着老朱一顿吹捧。 「陛下,三皇孙天日之表,龙凤之姿!」 「传国玉玺为三皇孙而出世,实乃上天降下训示,三皇孙乃真命之主也!」 「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大明有此圣孙,江山万代可期!」 老朱听到孔讷的话,高兴得跟只猫头鹰似的。一边扑棱着膀子,啪啪的拍着大腿。一边嘎嘎怪笑着,震得房梁上都往下落灰。 老朱之所以如此高兴,不在于拍马屁的内容 ,而是在于拍马屁的人。 衍圣公这个滑不熘秋的老东西,从来不在立储之事上表态。 不论是立朱允炆,还是立朱允熥,都未曾见他说过什么怪话。 但是! 这老头在太子朱标去世之前,可是从未跟朝廷告过假。 在太子去世,老朱露出有意立朱允熥的口风后,这老头就没上过朝! 这已经是无声的对抗了,老朱又岂能看不明白? 因此,在听到孔讷这般夸奖大孙之时,老朱才会发出如此渗人的笑声。 在老朱发狂的笑声中,几位尚书也懵了。 心道衍圣公这话一出,朱允熥的皇储之位算是稳了! 不过,就算衍圣公不表态,他们也打算捏鼻子认了。 毕竟,三皇孙除了有个强大外戚之外,其他方面怎么看都是圣君明主的做派。 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辅左这样的皇帝好像也不亏? 老朱在笑过之后,赶忙将孔讷给扶了起来,趁热打铁地问了一句。 「咱不日将册封皇太孙,届时衍圣公可否赏光主持一下?」 孔讷闻言开心地笑道。 「固所愿,不敢请耳!」 老朱听到孔讷答应得这般痛快,激动地握着这老头的手。 然后,这两个老头发出会心一笑,一切隔阂和不解,在这片笑声中烟消云散。 老朱会继续让孔家袭爵,孔家则会支持朱允熥当皇太孙。 …. 这就是两人在笑声中达成的默契。 再之后就是九卿官员和几位国公的恭贺了,老朱一一接待,并且拿着玉玺好一通显摆。 时不时还得把大孙从偏殿拎出来显摆一下,让人看看他们老朱家满手满嘴都是油的「圣孙」。 朱允熥这个郁闷啊,暗道自己就不能吃个消停饭了。 老朱一直忙活到晚上,身上的兴奋劲儿还没消停呢,又跑去后宫点了三个妃子,好生地当了一把昏君。 在老朱走后,朱允熥刚想倒头就睡,突然听到门外有小太监禀告,说四皇孙朱允熞求见。 【推荐下,@ 熥才慢慢开口。 「朱允熞,我不问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我也不会为自己辩解一句。」 「我只跟你说一句,你母妃之死确实与我有关。」 「但杀你母妃的却不是我,而是大明的国法!」 「是你母妃犯了错……」 朱允熞听到这话,愤怒地发出一声咆孝。 「不!」 「我母妃没有错!」 「错的是你们!」 朱允熞喊出这句话,整个人就崩溃地坐在台阶上哇呜哇呜地哭起来。 朱允熥见状也坐在朱允熞的边上,用手轻轻拍打着朱允熞的背。朱允熞推了两次,朱允熥把手搭上去两次。朱允熞在推第三次的时候,直接一头扎进朱允熥的怀里,趴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三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你没有害我母妃,我母妃也没有犯错,我母妃更没有死,呜呜呜……」 …. 朱允熥听着弟弟这般孩子气的话,几次试图用深呼吸抵消心中的酸涩,眼泪依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对不起……」 「三哥不能骗你,也不愿意骗你……」 「有些事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后自然就懂了……」 「但三哥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母妃是个好母亲,对你和你二哥都非常好,临死之时还在牵挂着你们。」 「谢谢三哥……」 「母妃不会害我,母妃不会做坏事,母妃是世上最好的人……」 朱允熞这些日子一直靠着这个信念撑着,现在见到最想见的三哥,心里绷着的那根线顿时断了。 现在听到三哥亲口告诉他母妃是位好母亲,他心中的不解和怨念霎时被困意所取代,再加上哭累了,趴在朱允熥的怀里就沉沉睡了过去。 朱允熥听到朱允熞如同梦呓一般地自言自语,真想为其编织一个梦,让他永远活在自己的梦里。 但他做不到,也不能这样做。 朱允熞身为皇家子孙,注定了他要背负一些东西。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接受。 「四弟!」 「快点长大吧,长大后你就懂了,哪怕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己……」 朱允熥在这一刻,也总算明白了,为何皇爷爷之前对于吕氏的事情,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啊。 如果不是涉及到太子父亲,恐怕皇爷爷依然不会下这个决断。 朱允熞享受地躺在朱允熥的怀抱里,迷迷湖湖听到三哥在叫自己,下意识地回答一句。 「三哥……」 「我不想……不想长大……」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七章 贫道肚子里真没金丹呀,呜呜呜…… 朱允熥听着朱允熞孩子气的话,被自家这个小弟弟给逗乐了。 这孩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不想长大,这是多少人的奢望啊…… 不过谁让他是自己的弟弟呢,既然他不想长大,想活得开心一点,那自己就成全他,让他当个逍遥王爷好了。 其实朱允熞非常明白,杀他母妃的人乃是皇爷爷,但他不敢找皇爷爷询问,只能来找最信任的三哥。 因此,在跟三哥哭诉一番后,他就直接倒在三哥的怀里睡着了。 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相继失去了父王和母妃,还有一个弟弟,承受着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承受的痛。 他太累了…… 在朱允熥抱着弟弟轻轻地摇晃,哄着他入眠之时,太子府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声。 朱允炆跟着朱允熥去了一趟大同,无功而返已经让他很难受了。 然而,当他满怀希望地回到太子府,想要跟小蛮倾诉一下心事之时,却发现小蛮已经不在了。 他经过多方打听,这才从原来太子府里的一个太监处得知,小蛮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惹恼了皇爷爷,被皇爷爷下令杖毙! 朱允炆坐在小蛮曾经用过的梳妆台前,看着妆点过小蛮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 为什么! 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要连我最后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要夺走! 我也是父王的儿子啊,我也流淌着皇家的血脉啊…… 为什么,我连拥有一个婢女的资格都没有,呜呜呜…… 他一遍遍质问着虚无的空气,却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回应。 只有屋外的风声,吹动窗边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似乎在倾诉着小蛮的不舍与卷恋。 朱允炆抓起小蛮的胭脂水粉,想从这些驳杂的香气中,寻到那丝久违的安慰。 然而,心底的怒火啃食着他,让他在下一次爆发之时,将其洒落成漫天的香雾。 香雾很香,但无法抚平他心中的伤。 香雾很浓,却难以填充他心底的空。 他愤怒的跑到院子里,对着乾清宫的方向做着无声的呐喊。 他很想骂出来,但从小的教育已经刻在骨子里,让他无时无刻都不能忘记,那个人是大明的至高存在,是不容任何人玷污的神灵。 终于,一滴冰冷的雨滴从天空落下。 雨滴划破了寂静的夜,也划破了他眼里的坚持。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将其深深地压入尘埃。 风起、雨落、尘埃、落定。 在冰冷的雨水刺激下,朱允炆的心越来越凉,也越来越冷。 春天的第一场大雨就这样不期而至,在大雨过后,整个皇宫都变得焕然一新,处处透着清新的气息。 老朱也借着这场春雨,难得地放纵一次。…. 不过,在一夜的欢愉和放纵后,他也毫无意外地推迟了早朝。 当他揉着快要断掉的老腰回到乾清宫,看到并排躺在床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孙子时,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朱允熞的事他一直记挂在心上。 他虽然不能像对待朱允熥那般,将其带到乾清宫来抚养。 但他一直着朱允熞,想让朱允熞重新快乐起来。 现在看到朱允熞跟大孙睡在一起,老朱总算可以暗暗松了一口气了。 他是孤家寡人,他成就帝业之后,父母兄弟全都死光了。 但他希望朱允熥能有兄弟的帮衬。 最起码,当他累了难了的时候,能有个兄弟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朱允熥适时地醒来,看到老朱正趴在床头看着自己和朱允熞时,朱允熥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皇爷爷,孙儿想求您一件事……」 老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 「咱知道你要求啥,但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行。」 「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乾清宫意义非凡,咱绝不会给他不该有的念想,更不会给外臣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能识趣地闭上嘴巴。可一想到朱允熞还这么小,就已经没爹没娘,他心里又有几分不忍。 「皇爷爷,我以后能亲自带着弟弟吗?」 老朱对于朱允熥怜惜弟弟的行为非常满意,如果不是乾清宫不适合,他真想答应大孙的请求了。 「能!」 「过不了几天,你也该回东宫了,到时候自可以亲自照顾弟弟。」 「东宫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却是一暗。 虽说现在吕氏已经死了,但他依然不喜欢东宫。 不知道为何,在他的意识里,总觉得东宫像一具棺材,死气沉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来气。 「皇爷爷,孙儿不想去东宫……」 老朱闻言生气地板起脸训斥道。 「你被册封为皇太孙后,按照规矩就必须进驻东宫!」 「那就不要册封好了……」 「您可以把诏书藏在某个地方,等您没了的时候再命人拿出来当场宣读……」 朱允熥还没说完,就被老朱一巴掌给打断了。 老朱气哼哼地将大孙从床上拎下来,本想在卧室里胖揍一顿,见小孙子睡得正香,就拎着大孙去了外间。 本来老朱想让大孙站好,好好训斥他几句也就完了。哪承想,这孙子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话。 「皇爷爷,您昨晚玩得那么花,腰子不疼吗?」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把逆孙按在凳子上,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你看咱疼不疼?」 「你个逆孙,竟然还敢调笑咱这个爷爷,哈哈哈……」 老朱象征性地打了几下,自己都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老头想起自己昨夜的疯狂,老脸上更是写满了骄傲和得意。…. 自古以来,年过六旬还能夜御三女者能有几人? 至于大孙的冒犯,也被他当成了夸奖。 「咱才不跟你个逆孙置气呢!」 「来来来,咱跟你说啊,你还不知道吧,咱找到你师父了。」 「我师父?」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脸大写的懵逼。 「皇爷爷,我师父不是都在应天府希望学堂呢吗,难道他们当中有谁走丢了?」 朱元章笑着解释道。 「不是那三个,是在梦里传授你仙法的张邋遢!」 「张邋遢又是谁啊……」 「就是你师父啊!」 「我……」 朱允熥都不用看这个人是谁,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个骗子。 因为他梦里的老头,完全是照着老朱的形象编的。鬼知道这个老头这么不自觉,非但没想到自己头上,竟然还真给他找了个神仙师父! 「皇爷爷,这事真不真,恐怕还得让孙儿亲自辨认一下。」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你说得没错!」 「虽说咱已 经替你见过了,但保不齐有什么江湖骗子来蒙骗于咱。」 「咱这就带你去见见张邋遢!」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要是被老朱头察觉自己骗了他,该不会被他吊在树上打死吧? 「皇爷爷,孙儿自己去就行了。」 老朱闻言龙眼一瞪,一脸的严肃道。 「这可不行,这显得咱们皇家不懂礼数!」 「赶紧去洗漱,一会儿吃完早膳,咱就带你去洞神宫拜见张真人!」 朱允熥知道推脱不掉,只好乖乖地跑去洗漱。 不过,在他想去叫醒朱允熞的时候,被老朱给阻止了。 「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这孩子也是可怜,咱本想把他交给后宫的妃嫔抚养,但这孩子死活不去,非得等你回来。」 「现在看到你,这孩子才能睡个安稳觉!」 朱允熥听到这话,对朱允熞又心疼几分。 「皇爷爷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照顾他的!」 朱元章闻言赞许地拍拍大孙的脑袋道。 「这就是咱最喜欢你的地方。」 「你比朱允熞真正的兄长更像兄长!」 朱允熥知道皇爷爷说的是谁,但他对那个人确实同情不起来。 相对来说朱允熞还好一些,没有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世故,身上带着更多的孩子气。 两人吃过早膳,老朱敷衍地上了个朝,见众人都没什么烦心事,就直接命人收了众人的折子,然后领着大孙去了洞玄宫。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了。 「贫道虽无缘天道,但老夫自幼修习道法、武技。」 「贫道之武当梯云纵、绕指柔剑法、太极拳法、太极剑法、七星阵剑法皆是当世绝学。」 「若是三皇孙感兴趣,贫道可倾囊相授!」 朱允熥听到这些话,满脸惊诧地问道。 「你跟张三丰是什么关系?」 张邋遢闻言微微一笑道。 「张三丰正是贫道!」 「贫道早年于陕西修行之时,曾以山峰为名,号三丰居士,因此也称张三丰。」 「我靠……」 「原来你是武当掌门张三丰?」 「正是贫道!」 「好吧!」 「你赢了!」 「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朱见自家大孙跟师父相认,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为了迎接张邋遢,可是把文武百官都喊出去当背景墙来着。如果对方是骗子,那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在朱允熥确认了张邋遢这个恩师的身份后,老朱跟张邋遢之间的话题也轻松了许多。 虽说重修武当山的百年大业一年都不能短,但对张邋遢的封号上还是很大方的,当即赏了他个「通微显化护国真人」的封号。 这样一来,武当山的风头直接盖过了龙虎山,成为天下道教执牛耳者。 老朱对张邋遢的封赏远不止于此,还封现任武当掌门俞莲舟掌道录司正印,监管天下道门考核补录之事。…. 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恩赏了,哪怕张邋遢这种濒死之人,也不得不起身拜谢。 老朱在对张邋遢一通封赏后,这才说出此行的目的。 「敢问张真人,何日为册封皇太孙之吉日吉时?」 张邋遢听到这话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道。 「三日后为吉!」 「全天皆祥!」 事实上,张邋遢非常明白老朱的心情,知道这老头是个急性子,这才没敢把时间定得太远。 至于为啥是三天后,而不是明天或者后天,只因为三天后晴空万里,天气最好而已。 既然是册封皇太孙的大典,自然不能阴天下雨之类的。 老朱对这个日期也非常满意,三天时间正好够礼部的官员准备,自己和大孙也正好借此休息几天。 「多谢张真人!」 「那咱和大孙就不打扰张真人修行了……」 老朱说着就要领大孙走,却不料他家的大孙,早就被张邋遢的几个功法名字给忽悠住了,哪里舍得现在就走? 「皇爷爷,您先走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师父说!」 老朱闻言不疑有他,微笑着点点头道。 「好!」 「咱就不打扰你们师徒叙话了。」 在老朱走后,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朱允熥戏谑地看着张邋遢,走到他面前小声地说道。 「老骗子!」 张邋遢也不甘示弱,小声地回应道。 「小骗子!」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不肯第一个闭眼,直至朱允熥的眼睛干涩得受不了,眨了一下眼睛这才结束了无聊的对视。 张邋遢则开心地大笑起来。 「看来,贫道这些年打坐的功夫不是白练的,最起码瞪眼神功算是练成了,哈哈哈!」 朱允熥听着张邋遢的话,懊恼地问道。 「老头,你刚刚说的太极拳、太极剑、梯云纵啥的可是真的?」 张邋遢点点头道。 「当然!」 「这些功法我武当弟子都可修习,三皇孙若是有意,可找贫道之弟子俞莲舟,让俞莲舟教你。」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道。 「俞莲舟是个什么鬼?」 「我要你教我!」 张邋遢闻言,看了看朱允熥稚嫩的脸庞,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之色。 「实话说,贫道非常想教三皇孙,但贫道飞升在即,恐怕在人间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飞升?」 朱允熥闻言将信将疑看着张邋遢,哪怕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存在,但他依然不相信世上有神仙,更不相信什么飞升之说。 「老骗子,你是要死了吧?」 张邋遢闻言也不着恼。有些事他能骗世人,甚至骗皇帝,但却唯独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眼前这个少年。 「也可以这么说。」 「只不过我们修道之人说得更委婉点。」 张邋遢说完这话,眉头就是一皱,然后身体下意识的弯了下去,一只手紧紧的捂着一侧腹部。…. 「你生病了?」 「应该是……」 朱允熥扶着张邋遢躺下,然后按了按张邋遢的胸部、腹部等位置,随口询问几句。 「你这病不轻啊!」 「该不会是体内的金丹要爆了吧?」 张邋遢听到这话,眉毛拧成根麻花。 「三皇孙,金丹不是鸡蛋,也不在体内……」 朱允熥打断张邋遢的话。 「都这时候了就别骗自己了,你这病能治……」 张邋遢本想再给自己解释几句,再跟朱允熥解释一下道家的金丹是什么意思。 然而,当他听到朱允熥说出「能治」两个字后,立马将修了一辈子的金丹大道全都忘掉,一把抓住朱允熥的胳膊问道。 「敢问三皇孙,贫道这病得以何法医治?」 朱允熥看着张邋遢那光滑的肚皮若有所思地道。 「剖开你的肚子,将你体内要爆开的金丹取出,即可治愈你的病。」 「只是此法甚为凶险,孤怕你扛不住。」 张邋遢一听是这般恐怖的治疗方法,当即吓得面无血色。 要是按照三皇孙这个说法,那他还不如服毒自尽,还能死得舒坦点,最后还能落个全尸。 「那算了,贫道还是坐等白日飞升吧。」 朱允熥闻言白了张邋遢一眼道。 「想得美!」 「这事可由不得你喽,你还是给我的徒子徒孙们练练手去吧!」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走了,张邋遢看着朱允熥背影一阵苦笑,心道果然是少年天性,也就是说说狠话的本事。 然而,在朱允熥离开不久,洞神宫就闯进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口口声声说奉了三皇孙之命,过来给他剖腹手术! 张邋遢当场就慌了,哪怕见到皇帝陛下之时,他都没有如此慌乱。 「贫道不要做手术!」 「贫道要羽化……」 太医院院正,医学院副院长,大明外科手术第一人,人送外号血手人屠郝文杰郝医师,见病人如此啰嗦,当即对其呵斥道。 「消停点吧,三皇孙已经发话了,到了他手里甭管是真神仙还是假神仙,都得剖开肚子看看,里边到底有没有金丹!」 「贫道……贫道肚子里真没金丹呀,呜呜呜……」 尽管张邋遢不住的挣扎,但依然架不敌白大褂的人多势众,被抬到了应天府惠民医馆里,进行了 惨无人道的外科手术…….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八章 皇太孙的第一课 朱允熥在将张骗子推进手术室后,就熘熘达达去希望学堂了。 虽说老朱总想把他按在宫里,但他的心始终在学堂这边。 因为这里倾注着他改造大明,重建大明,振兴大明的全部希望。 希望学堂里,秦亨伯正领着一群学生做化学实验,体验着分子破裂合成的快感。 相对来说,秦亨伯的课程就文雅了许多,他在传授有志于当官的辛辛学子如何更好地写八股文。 只是沉迷于话本创作的杨老头,讲着讲着就容易跑题。 「虽说八股文长于议论,但如果能言之有物,使人触景生情,也能打动考官拿个高分。」 「敢问先生,如何才能言之有物,触景生情?」 「这就要平时多看多学多积累了。」 「请先生推荐几本佳作!」 「首推自然是金瓶梅……」 「咳咳,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为师,为师只是跟你们讨论文学之道。」 「金瓶梅虽说有些描写过于直白,但不论是构思还是文笔,都堪称传世佳作。」 「回禀先生,金瓶梅我等早已拜读过,可否再推荐一二?」 杨新炉听到学生这般追问,终于图穷匕见地推出了自己的新作。 「还有一部赵氏姐妹新传也不错,不论是故事性,还是文学性都有着非常高的造诣,比之金瓶梅都不遑多让。」 「而且,据传此书乃是受了金瓶梅作者的指点,兰陵小先生更是亲自为其谋篇布局,编排人物……」 朱允熥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了了,杨老头挂他的羊头卖自己的龙肉也就罢了,竟然敢拿他那破玩意跟自己的金瓶梅比! 啊呸! 他也配? 朱允熥一脚踹开教室的门,对着正在听课的学生道了个歉。 「抱歉了诸位,孤找你们杨先生有点事!」 学堂内的学生看到校长来了,无不起身躬身行礼。 「学生拜见校长大人!」 「学生拜见三皇孙殿下!」 杨新炉也朝着朱允熥躬身一拜,然后给学生布置了功课,就跟着朱允熥来到了教室外边。没等朱允熥开口,杨新炉就抢着诉苦。 「三皇孙,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赶紧去看看高明那个倔老头吧,他天天喊着要回苏州呢。」 「还说只要等你一回来,就亲自递上辞呈。」 朱允熥来找杨新炉,也是为了高明之事。 因为他刚刚在学堂里转了一圈,谁都看到了,唯独没看到高明那个倔老头。 「这老头心眼咋这么小,不就是说了他两句吗,他咋还记上仇了?」 杨新炉闻言眼珠子左晃晃,右晃晃,心道你那是说了几句? 就你说的那些话,别说高明扛不住,就是我跟老秦也扛不住啊! 「三皇孙,高明连棺材都做好了……」 高明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了,澹定地看着朱允熥,想看看这个三皇孙怎么出招。 ….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头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杨先生先回去上课吧,我去找高老头唠唠!」 「对了,高老头还是住你家吧?」 「没!」 「搬去他在城外的小院了。」 「那孤让锦衣卫去打探下。」 「不用,老夫带你去……」 杨新炉跟朱允熥坐上马车,很快就来到高明在太平门外的小院。 朱允熥一下马车,看到一排整齐的小院 ,心里连呼这老头有眼光。 这可是他和银作局联合开发的银座,还没正式对外发售呢,这老头就近水楼台的捞了一套? 「你跟秦师傅也在这边买房子了吧?」 杨新炉闻言得意的笑笑道。 「那是自然,我们三个的院子是紧挨着的!」 「我们看过这里的规划图纸,知道这里将来有医馆,有学堂,而且还离玄武湖公苑很近,最适合养老闲居了。」 朱允熥闻言歪着头看向高明家的院门,心道这老头连养老的地方都预备好了,可不像是寻死觅活的做派啊。 「来人,把担架抬来!」 「诺!」 朱允熥躺在担架上,身上盖了块脏兮兮的白布,又往自己脸上涂了点黄色颜料,这才命人敲响了高明家的大门。 高明家只有一个小书童,是他前段时间从难民堆里收养的一个孤儿,并且亲自为其取名高小孙,聊以宽慰自己没有大孙的遗憾。 因为高小孙年纪还太小,不到希望学堂那边的最低入学年龄,他就每日里亲自教授其认几个字,权当是打发无聊的时间了。 高小孙并不认识朱允熥,只是见到一群军爷敲门有点紧张。 在他的老家,军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哪怕是跟着乡亲们进京逃荒,一路上也遭受不少军爷的鞭挞、欺负。 因此,高小孙乍一看到这么多军爷就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你们……俺家不欠朝廷税银,俺家也没钱,你们找错门啦……」 高小孙说着就要把门关上,徐六子赶忙伸出一条腿挡住,对高小孙说道。 「别傻愣着了,赶紧去把你高爷爷喊出来,就说三皇孙来看他啦!」 「三皇孙?」 「是那个给百姓发粮食,又给百姓找活计的菩萨皇孙吗?」 「是是是!」 「就是你听说的那个菩萨皇孙!」 朱允熥躺在担架上,听到小孩子这么称赞自己,羞愧得小脸通红。 他啥时候发过粮食? 发粮食那事不是朱允炆干的吗? 不过他现在正装病呢,也不适合解释,只能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美丽下去了。 高明不情不愿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掐着一个信封,故意把信封上的「辞呈」两字露在外边,好表明自己去意已决。 然而,当他看到朱允熥被人用担架抬着之时,老头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 「三皇孙,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朱允熥故作虚弱地道。 「高先生,孤命不久已,特来向你赔礼道歉来啦……」 「哈?」 高明闻言翻了翻眼皮,满脸的不信道。 「三皇孙,你用此等伎俩戏耍老夫,未免有点过于欺负人了吧?」 「老夫就算再傻,也知道你昨天还活蹦乱跳,能在马车上往下蹦呢,怎么可能今天就病成这样?」 朱允熥闻言不动声色道。 「高先生有所不知,孤为人至诚至孝,昨天乃是强撑着身体,故意表现给皇爷爷看的。」 「然则,今天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朱允熥说到这儿,恰到好处地吐出一口鲜血,吓得高明老脸煞白。 「怎么好端端就吐血了!」 「你不是有太医吗,太医呢!」 「杨新炉,你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叫太医啊……」 杨新炉故作沉痛地摇了摇头。 「三皇孙自己就是 杏林圣手,他自己都治不了,别人更没用……」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只是瞒着老皇帝一人,怕老皇帝受不住……」 「啊!」 高明听到杨新炉也这么说登时蒙了,眼含热泪地趴在朱允熥身上哭诉道。 「天妒英才呀!」 「三皇孙如此英明神武,老天为何就不能多给他几十年阳寿哟!」 「老朽这等朽木都能痴活五旬,何不将老朽的阳寿让与三皇孙呀,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高老头这般说,顿时被高老头的一片真诚所感动。 「高先生……孤唯独放心不下你……怕……怕你不肯原谅孤……」 「孤就是死……也……不能安心啊……」 「老朽原谅殿下!」 「殿下为骨肉至亲谋划,不愿见亲舅舅死于刀斧,乃是顾念亲情,仁爱之人,老朽又怎能怪罪呢?」 「老朽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留在三皇孙身边,这才撒泼打滚地闹腾罢了!」 「其实……老朽早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是老朽对三皇孙要求太高,总想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您……」 「是老朽错了,呜呜呜……」 高明越说越激动,直接在朱允熥的担架前进行了自我检讨。 朱允熥见老头哭差不多了,再三确认一遍。 「高先生,您是不是真原谅我了?」 「嗯嗯嗯!」 「老朽决定了,三皇孙若是身死,老朽定当在黄泉路上相陪!」 朱允熥听老高这么说,惊得当即从担架上爬起来,一把将老高从地上扶起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下那边要有决断了?」 「是!」 「陛下已经命孔讷担任典礼官,并让礼部拟定册封皇太孙的礼仪了!」 高明闻言激动地从石凳上站起来,重重地锤在桌子上。 「太好了!」 「三皇孙登临储位,大明将迎来新气象,新格局,新天地!」 杨新炉也满脸的憧憬,一想到自己满腔的治国之策,老杨头心里就生出万丈豪情。 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属于他们的时代! 朱允熥赖在希望学堂的三天时间里,皇宫内外可忙坏了。 郭慧妃带着宫人,将整个文华殿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还顺便给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做了一套新衣裳。 老朱不过是过问一句,就被郭慧妃给怼了。 「咱们大明册封皇太孙这样的大典,各藩属国使者都会到现场观礼,让他们看到咱们宫里的人穿得破破烂烂,传回去你这个皇帝面上好看?」 老朱一听这话登时不再搭理郭慧妃,哪怕他明知道这婆娘就是借机铺张浪费,但一想到大孙这些年的艰辛和不易,也就捏鼻子忍了。 好在册封太孙大典只有一次,要是一年办上一次,老朱非得气得掀桌子不可。 在宫里忙成一团之时,礼部也忙翻了天。 齐泰带着礼部的儒生,将各朝各代的册封礼仪翻了个遍,又亲自登门拜访了孔讷老前辈,咨询了孔老爷子的意见,这才初步拟定了册封皇太孙的大典。 不过,他这边只能算是草稿,还得让皇帝陛下过目。 …. 虽说老朱给礼部下的旨意是要隆重,要奢华,要大气等等。但当他看到礼部给出的册封礼仪,再看看后边罗列的花费目录,依然心疼得直揉腮帮子。 「齐泰呀!」 「这礼仪是不是过于隆重了点?」 「要不简化点吧……」 齐泰闻言据理力争道。 「陛下,微臣这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拟定的呀。」 「您当时的旨意可是说要旷古烁今,要成后世之典范之类的呢……」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子。自己咋就这么贱呢,没事吹什么牛! 「咳咳……你跟户部尚书商量过吗?」 「这个提议,户部那边可能不会通过吧?」 齐泰见老朱这么说,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陛下放心,卑职早就跟户部尚书通过气了,户部尚书表示就是从牙缝里挤,也要将这笔银子挤出来!」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心道陈老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竟然连这么离谱的册封大典都能同意? 不过既然这老倌都舍得花钱,那咱这个当爷爷的有啥不舍得的? 老朱大笔一挥,就在洋洋洒洒五千字的册封皇太孙礼仪上写了个「准」字。 齐泰手捧着皇帝敲定的文书,赶忙回六部去折腾,将一应礼部人员全都调动起来,提前一天就进入宫里开始布置。 比如说册封皇太孙的金册放在什么位置,册封皇太孙的宝印该放在哪儿,应该由什么人捧着送给皇太孙等等,都要最终敲定,并且落实到每一个人。 可怜宫里的一众女官,被齐泰这个代理礼部尚书折腾的都快疯了。 因为这老倌不仅明确的给他们指派了事情,甚至连站在那儿,朝着哪个方向站,什么时候跪,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进献册宝都絮絮叨叨地跟他们说了无数遍。 相比起宫里女官的无奈,一众皇子们也被折腾的挺无语的。 按照规 矩,他们这些当王叔的也要参拜皇太孙,并且有一套烦琐的礼仪。 然后,他们就傻乎乎地对着大殿彩排起来。 最让他们郁闷的是,最该出现在此地的朱允熥,竟然躲出宫去三天没回来了! 朱允熥早就从齐泰那儿收到消息了,知道这三天是最忙的时候,就连皇爷爷都忙的没后宫找小奶奶,吓得他赶忙躲进希望学堂里。 尽管如此,朱允熥也只能躲三天,第三天的夜里依然要去宫里,而且还得睡在太子府的小院里。 朱允熥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小院,看着一切如常的布置,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慨。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咋过来的,只觉得稀里湖涂地就从一个靠边站的皇孙,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太孙。 曾几何时,他最大的梦想,还是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呢。 却不承想,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要成为大明的皇太孙了。 …. 王德这几天一直很亢奋,哪怕他被齐泰支使得团团转,依然神采奕奕,两眼炯炯有神。 现在看到三皇孙坐在原来的椅子上,趴在曾经的桌子上发呆,王德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低声道。 「三皇孙!」 「咱们真的成了!」 朱允熥朝着王德呲了呲牙,没好气地道。 「是我成功了!」 「但这也是我应得的,是我用屁股上的伤换来的!」 王德听到这话,赶忙狗腿地大拍马屁。 「三皇孙天赋异禀,连太医都夸您长了个铁屁股。就冲着铁屁股,皇太孙之位也非您莫属!」 朱允熥听着王德的「夸奖」,用手支着下巴静静地思考,该如何当一名合格的皇太孙? 这个问题他之前从未想过。 虽说他偶尔也会跟老朱开个小玩笑,说让老朱册封自己当皇太孙,但他一直不知如何当一名皇太孙,也不知道皇太孙都能干点啥。 朱允熥带着这个疑问沐浴、焚香,然后不出意料地失眠了,瞪着两只迷惘的大眼睛,一直熬到了第二天寅时。 因为按照齐泰设计的流程,他这个时候该起床洗漱,然后换上簇新的皇太孙元服,去给皇爷爷请安了。 朱允熥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宫女太监们伺候着穿上象征着皇太孙身份的衮服,然后乘坐金辂前往乾清宫拜见老朱。 老朱也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了,而且跟大孙一样,也顶着两个黑眼圈。 当一老一少四目相对之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声。 「你个小逆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紧张得一宿没睡?」 「皇爷爷您不也一宿没睡么……」 「咱那是批奏折批得太晚了,才跟你个逆孙不一样呢!」 老朱随口扯了个谎,然后满意地看着大孙。 「来!」 「给咱转两圈,让咱看看大孙穿上这套衣服好不好看!」 朱允熥乖巧的转了两圈,看得老朱那叫一个开心,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咱大孙穿这身衣服就是精神,咋看咋瞅着顺眼,哈哈哈!」 「来来来!」 「跟咱坐龙撵去前殿,咱领你接受百官的朝拜去!」 朱允熥扭扭捏捏地道。 「皇爷爷,这不符合规矩吧,按照规矩我得做我的小马车……」 老朱蛮横地抱起大孙,放到自己的龙撵上。 「咱说的话就是规矩!」 「等你以后当了皇帝,你说的话也是规矩!」 老朱说完这 话,大咧咧的登上龙撵,一屁股坐在朱允熥旁边,拉过朱允熥冰凉的小手道。 「这是你当皇太孙后,咱给你上的第一课!」 「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咱们才是大明帝国的主宰,他们只是辅左你治理国家的臣子!」 老朱豪气干云的说完这话,随即对着龙撵的车壁重重的敲了一下。 秦德顺听到敲击的声音,赶忙朝着轿夫们高喊一声。 「起驾!」 混在洪武当咸鱼.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二十九章 皇太孙去哪儿了?(月票) 随着秦德顺的一声「起驾」,沉重的龙撵被锦衣卫力士高高抬起,向着奉天殿的方向缓缓驶去。 朱允熥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乘坐龙撵,但心里依然有点紧张。 老朱感觉大孙的手心冰凉,却又湿乎乎的,就知道这孩子怯场了,不由使劲攥了下大孙的小手,给他传递了几分力量。 「别怕!」 「有皇爷爷在呢!」 「我……」 朱允熥犹豫了会儿说道。 「皇爷爷,我总感觉像做梦一样,真怕一觉醒来又回到从前了……」 老朱闻言桀桀怪笑道。 「要不咱打你一顿,你就知道这是不是梦了,嘿嘿嘿……」 朱允熥斜着眼瞪了老朱一眼,他算是彻底被这老头给搞没脾气了。 今天这样严肃的场合,这老头竟然还有心情逗自己! 不过,朱允熥心里还是有点顾虑,打算趁着老朱头心情好的时候说出来。 「皇爷爷,孙儿可不会当皇太孙,不知道如何才能当好一个皇太孙。」 「若是孙儿做得不好,您老可不能后悔!」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仿佛被人揪了一下似的,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孩子别看平时表现得大咧咧,实际上心思比谁都细腻。 看来太子府的十二年,对这孩子影响很大,让他总觉得没自信…… 「放心好了!」 「只要你肯努力,咱一定会教会你如何做一个皇太孙的!」 「而且,咱不会后悔。」 「不管你将来如何气咱,咱都不会后悔!」 朱允熥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那孙儿就放心了!」 两人闲聊之时,龙撵已经来到奉天殿前。身为礼官的齐泰,看到老朱和朱允熥不按套路出牌,差点逼死他这个强迫症。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老朱在下了龙撵后,领着大孙就踏上台阶,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进奉天殿,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龙椅上。 齐泰见到此等景象,气得他撸胳膊就要上前劝谏,他可是准备了好几天了,皇帝也同意了的流程,皇帝咋就突然搞破坏呢? 一旁的孔讷见状赶忙拉了下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皇帝就是规矩!」 孔讷在齐泰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心地走进大殿,按照皇帝的剧本开演了。 整个流程其实非常复杂,比如加冕、授封、受印、受册等等。 然而到了老朱这里,只是命孔讷宣读了册封的圣旨,然后亲自将代表着太子身份的金册、金印交给大孙,就让大孙接受百官的朝拜了。 一众官员见状无不欢欣鼓舞,因为这意味着今天可以早点下班了! 只有齐泰鼓着个腮帮子一脸的不满,感觉自己耗费了无数心力打造的册封大典,全都付诸东流了。 册封皇太孙后,整个朝堂没有多少变化。 只是在正对着老朱的龙椅下方,加了一套供皇太孙听政学习的桌椅。 自今日起,朱允熥在奉天殿也是有办公桌的人啦。 朱允熥刚坐到小椅子上,奉天殿内外的文武百官就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恭贺声。 「恭贺皇太孙正位!」 「皇太孙千岁千千岁!」 朱允熥坐在为自己打造的小桌子、小椅子上,听着文武百官的恭贺之声,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们现在拜的只是我的位子。 我要让他们将来心悦诚服地拜我这个人! 朱允熥想到此处,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心里的紧张也自然而然消失。 跪在下方朝着朱允熥挤眉弄眼的冯胜,见到朱允熥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也顿时收起了玩闹之心,认真地按照规矩行礼。 傅友德一直是武将典范,在原来的历史时空里,这老头除了死得晚点,几乎没啥缺点。 他算是武将里看得最通透之人了,有点闲钱就买房子置地,一副知足富家翁的做派。 然而,傅友德做了这么多努力,依然怕引起老皇帝的猜忌。 但现在他不怕了。 上位封朱允熥为皇太孙,意味着上位非但不会动他们这些老家伙,还要留着他们给皇太孙护驾! 因此,相比于冯胜的喜极而泣、齐泰的莫名喜感、袁泰的苦尽甘来,只有傅友德的眼泪里饱含着无尽辛酸。 只是一想起常升未能参加典礼,傅友德心里就不免有些遗憾。 如果常升在场,一定会开心得疯掉吧? 朱允熥在接受百官的朝拜后,又跟随老朱去了太庙拜祭,拜祭了老朱家的历代先祖。 最后又接受一众藩王的朝拜,才算是把册封大典完成。 不过,这也只是完成了今天的部分。 未来几天还要祭天祭地,还要去钟山拜祭皇祖母、父王、母妃等等。 虽说他从大同回来之时,已经去了凤阳中都一次。但在接受了册封大典后,还要特意跑一趟,以非常隆重的礼仪拜祭。 朱允熥当了皇太孙后,权利地位没觉得提升,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快被「祭祀」给填满了。 难怪古人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这简直跟后世的文山会海没啥区别了…… 朱允熥在拜祭过太庙后,又被一众官员簇拥着去了文华殿。 到了文华殿,朱允熥终于可以坐在正座的位置上,接受百官的朝拜了。 原则上来说,从今往后文华殿就是他的专属办公厅。 如果老朱在后宫玩疯了,不想上朝了,那他就可以在文华殿替老朱处理公务。 在文武百官退下后,一众藩王走了进来,也对着朱允熥朝贺了一番。 只是他们的朝贺礼仪就不那么规范了,朝他挤眉弄眼者有之,朝他做鬼脸者有之,对他龇牙咧嘴,做出一副咬牙切齿动作者也有之。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看到朱允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谁让朱允炆的病生得这么巧呢,从大同府回到宫里就病倒了。 好在朱允熞欢实了,敢朝他做鬼脸的那只就是他。 朱允熥在文华殿接受了一众藩王的朝贺后,就被一干小王叔拉着去了大本堂。 一众藩王到了大本堂门口就扔下朱允熥,急匆匆地跑向大本堂里。 朱桂、朱植两兄弟站在门口,不住地朝着朱允熥招手。 「大侄子,赶紧进来呀,就差你了!」 朱允熥看着两人「招手」的动作,在心里暗戳戳的腹诽,给他俩换上花衣裳,都能扔到秦风楼当老鸨子了。 朱允熥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们一定在大本堂里做好了「陷阱」等自己跳进去。 只是一想他们刚刚三叩九拜的,心里肯定憋着点气,他也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然而,当他走进大本堂,看到齐刷刷坐在椅子上的一众小王叔顿时傻眼。 没有陷阱! 只有一只只傻鸟,傻乎乎的坐在椅子上,满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大本堂内的椅子早就被重新摆放了一遍,正对着门的中间空着,两排各摆了十把椅子。 此时大明的一众藩王,按照次序整整齐齐地坐在上边。 朱桂见到朱允熥走进来,嘿嘿坏笑着说道。 「大侄子,你可别说我们欺负你,按照你皇爷爷的皇明祖训,在朝堂等正式场合,我们这些当王叔的要对你行君臣之礼。」 「可到了私下场合,你得对我们行家礼!」 「来吧,大侄子,赶紧把我们刚刚磕过的头还回来吧,哈哈哈!」 在朱桂这番话一落下,大本堂内的一众熊孩子顿时鼓噪起来,一个个拍着桌子喊道。 「还回来!」 「大侄子,还回来!」 「把我们磕的头还回来!」 朱允熥看到群情汹涌,当即朝着朱桂躬身一礼。 朱桂玩归玩,闹归闹,但见到大侄子给他行礼之时,依然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只是嘴上不饶人,依然笑哈哈的说道。 「弯腰可不行哟,我们可是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呢!」 朱允熥见状,又对着几个比自己大的皇子行了礼。 其他几个皇子就没朱桂这么懂规矩,大咧咧地受了朱允熥的礼。 轮到一些年纪小的皇子,他们闹腾得可就欢实多了,非得让朱允熥跪下给他们磕几个。 朱允熥也不客气,拎起年龄最小的伊王朱??,一屁股坐在朱??的座位上,然后将其放在自己大腿上,撩起他的下裳,对着他的屁股就是「啪啪」几下。 「你个还穿开裆裤的小屁孩,也敢在本太孙面前冲长辈?」 「看咱不打你个屁股开花!」 朱??屁股上吃痛却不哭,只是嘴上不住地叫嚣着。 「朱允熥打王叔啦!」 「朱允熥,你目无长辈,殴打王叔,我要去父皇那儿告你的状!」 朱允熥见朱??都被自己打屁股了,竟然还敢叫嚣,当即给他来了几下狠得。 朱??才五岁,没几下就被打的呜哇呜哇的哭起来,朱允熥见这孩子哭了,当即将其放到地上。 朱??重获自由,嚣张的气焰再次燃起。 「朱允熥,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父皇告状,让父皇狠狠打你的屁股,呜哇哇……」 大本堂里一众年长的皇子,看到朱??哭唧唧的样子,顿时爆出一阵大笑。至于那些跟朱??年龄相仿,或者年岁相差不大的小皇子们,则一个个小脸煞白,再也不敢在朱允熥面前以长辈自居了。 朱允熥用巴掌镇压了一众小王叔后,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个甜枣。 「诸位王叔,咱们年龄相仿,让我管你们叫一声叔叔没问题,但让我将你们当成长辈则有点难。」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怕我当了皇太孙,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今天在这里正告诸位,我依然是我,永远是我。」 「只要你们不变,我亦不变!」 朱桂等人听到朱允熥说出这番话,无不觉得鼻子一酸。 「大侄子,有你今天这句话,十三叔就认定你了。」 「以后你就是命人来砍我的脑袋,十三叔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只会觉得是自己有罪,对不起大侄子的这份信任!」 朱瑛、朱植、朱权三人也相继表态。 「大侄子放心,我们永远效忠你!」 三人说完这话,再次朝着朱允熥拜倒下去。 这一次跟刚刚在文华殿不同,在文华殿他们跪的是皇太孙,在这里他们跪的是朱允熥。 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朱允熥将他们一个个相继扶起。 「承蒙几位王叔看得起,大侄子也不说那些废话了,直接给你们每人一千股的明钢商会股份好了,权当是对几位王叔的谢礼!」 几人听到这话,无不喜笑颜开,心想将来去封地盖王府的钱有了! 「大侄子豪气!」 「比你皇爷爷大方多了,哈哈哈……」 一些年幼的皇子还不知道明钢商会的一千股股份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看皇兄们分到了,自己却没分到,心里自然很不开心。 朱允熥索性来了个大水漫灌,给其他小王叔们也分了一千股。 不过鉴于他们年幼,股份凭证暂时只能交给其各自的母妃保管。 一众小王叔听到这话,无不欢欣鼓舞,再也不计较朱允熥「殴打」王叔之事了。 朱允熥领着一干王叔「分果果」的时候,朱??也哭哭啼啼地跑到乾清宫找老朱告状去了。 老朱对于自己的小儿子还是非常在意的,见到他哭哭啼啼跑过来,赶忙询问发生了何事。 朱??听到父皇询问,当即转过身撩起下裳,露出被朱允熥打得通红的屁股。 「父皇!」 「朱允熥打儿臣,哇呜呜……」 老朱看到小儿子的红屁股,心里就大致猜到发生何事了。 「你给父皇说说,朱允熥为啥打你呀?」 「十三哥说,按照父皇定的规矩,我们给朱允熥行礼,朱允熥也得给我们行礼。」 「儿臣让朱允熥把儿臣给他磕的头还回来,他不还,还打我,哇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秦德顺见皇爷笑得如此开心,又给皇爷加了点佐料。 「皇爷,三皇孙……不不不,皇太孙也不是一味的打屁股,还是给了一众皇子们甜枣的。」 「他从自己的名下,拿出一万多股明钢商会的股份,分给诸位皇子,每个皇子能分到一千股呢!」 「嘶……」 老朱听到大孙这么大方,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他并不怎么关心明钢商会之事,但架不住他家有个长舌妇啊。 郭慧妃见天地念叨着,什么明钢商会的股份有多值钱,寻常人家一百两银子都买不来一股。 如果按照一百两一股来算,那一千股可就是十万两银子了! 「这逆孙出手倒是大方,比咱这个当皇帝的大方多了……」 秦德顺听出皇帝语气有点泛酸,赶忙替朱允熥解释道。 「皇爷,这也是皇太孙对诸王的一片仁爱之心呀!」 老朱听到秦德顺不住嘴地给大孙说好话,不由笑骂道。 「你个老狗就别装了,给咱说实话,你手里是不是也有那逆孙送的股份?」 「奴婢不敢欺瞒皇爷,奴婢手里确实有一百股,但可不是皇太孙送的,而是奴婢趁着明钢商会刚成立的时候低价买的……」 老朱才不信这个鬼话呢,闻言不悦地翻了翻眼皮。 「有多低?」 秦德顺见皇帝如此刨根问底,只感觉一阵头疼,随即心虚地伸出一根手指。 老朱见状当即惊呼出声。 「啥?」 「一两银子?」 秦德顺闻言赶忙摆手道。 「没!」 「没那么便宜!」 「奴婢买的时候是十两银子一股……」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惊讶没有丝毫减少,只是对着秦德顺的脖子看了几眼,阴仄仄的说道。 「你个老狗给咱注意点 ,咱可是杀了一辈子贪官,可不想杀到身边人身上!」 秦德顺闻言赶忙跪地请罪。 「皇爷恕罪!」 「奴婢哪敢贪污呀,奴婢这点钱,都是承蒙皇爷和各位王爷们的恩赏,一点点攒下的养老钱……」 朱元璋听到这话,心里也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刚刚把话说太重。 但他才不会道歉呢,只是轻轻踢了踢秦德顺。 「起来吧!」 「咱又没说怎么着你,你摆出这个哭丧脸给谁看呢?」 秦德顺闻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心里皇爷这顿骂不白挨,自己那点黑钱总算是洗白了! 朱允熥当了皇太孙后,一开始还挺新鲜,每天上朝的时候都去。 然而,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他就厌烦了。 因为他只能听,听那些大臣跟皇帝奏对,而且还都是天南海北的事。 有些事朝廷已经处理几年了,他听个只言片语根本就听不懂。 然后,老朱有事没事还总问他有啥看法。 他能有啥看法? 只能说好好好,行行行,皇爷爷圣明之类的。 相对来说,早朝虽然枯燥,但多少还能忍受。可对于每天都要早起,朱允熥实在是受不住了。 以前跟老朱住在一起的时候还好,老朱会照顾他年纪小,每天都将早朝推迟一个时辰。 现在他从乾清宫里搬入太子府,这早朝时间就恢复正常了。 每天寅时末就开始上朝,这谁特么受得了? 再加上他不喜欢太子府,总觉得太子府像棺材,压抑得他喘不上来气。 因此,在正式册封皇太孙的第四天,朱允熥就翘班了。 老朱像往常一般上朝,当看到大孙的座位上空空如也时,眉头不由紧紧皱起,心道这逆孙又出什么幺蛾子? 但早朝的臣子已经到齐了,老朱只能先命众人奏事,暗暗给秦德顺一个眼色。 秦德顺接收到皇爷的信号,当即跑去太子府询问,只见皇太孙连个人影都没,只有朱允熞贱贱地逗弄着青鸾大鸟,教它唱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歌谣。 「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我在高岗眺望金陵……」 「唱!」 「哇啦啦的天上飞脑亨……」 「四皇孙,您知道皇太孙在哪儿吗?」 「知道呀!」 「瓦蓝蓝的天上飞……」 免费阅读..com 第三百三十章 你个逆孙跑得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 秦德顺见这孙子又唱上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孙子,连带着他那只大鸟都一起拍死。 「四皇孙,您就先别唱了,赶紧告诉奴婢吧,皇爷还等着皇太孙上早朝呢!」 朱允熞闻言淡淡地道。 「你回去告诉皇爷爷别等了,三哥昨天夜里就出宫了。」 「出宫?」 「三皇孙可曾说去哪儿?」 朱允熞翻了翻眼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秦德顺。 「三哥连皇爷爷都瞒着,怎么可能告诉我?」 秦德顺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他和锦衣卫不错眼珠地盯着,都没能看住皇太孙。 朱允熞不过是一个普通皇孙,怎么可能知道皇太孙的去向? 不过,想找三皇孙也不难。 三皇孙常去的无非就那么几个地方,希望学堂、常家、三味书屋、铁器作坊等等。 秦德顺想到这些,赶忙跑回去跟老朱汇报。老朱强忍着上完早朝,然后就命人四处打探大孙的下落。 在老朱满京城地寻找朱允熥之时,朱允熥早就出现在城外静心庵的门外了。 这是他答应李凝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是皇太孙了,理应来兑现这个诺言。 「孤想带走个人!」 「三皇孙,这事太大,请恕卑职不能答应……」 静心庵守卫冯敬嘴上说得坚定,但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这可是皇太孙的要求啊,他竟然有胆子拒绝,自己这是不想活了吗?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道。 「孤没说让你答应!」 「你经过激烈抗争,没能阻止孤,被孤将人给抢走了。」 「呃?」 冯敬听到这话一阵愕然,但当他看到朱允熥从护卫手里接过大棒,他就瞬间明白咋回事了。 他非常配合地转过身去,并且把身子弯了下去,好方便三皇孙对自己行凶。 现在三皇孙执意要带走人,他又不能对三皇孙动手,那就只能让三皇孙对自己动手了。 朱允熥也没客气,对着风景的脖颈处就是重重的一棒子,将他给敲得晕厥过去。 其他小兵见状,一个个都懵了。 头头都被三皇孙打晕了,那他们这些小兵该咋办,是装晕还是也挨一棒子? 朱允熥看着其他小兵,对他们说道。 「会装晕就自己躺地上,不会装晕的就过来挨一棒子!」 众人听到这话,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咋选择了。 不一会儿,守在静心庵门口的几十个护卫,全都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装死。 此时的静心庵正在上早课,二十几个年轻尼姑,在主持的带领下,在观音殿敲着木鱼,念着经文。 朱允熥的突然造访,瞬间打破了静心庵的宁静。 李凝看到朱允熥穿着皇太子的服饰,激动得两眼直冒光。 三皇孙突然出现,莫不是来兑现诺言的? 其她妃嫔看到三皇孙当上皇太孙,也激动地喜极而泣,激动地朝着朱允熥行跪拜之礼。…. 「恭贺三皇孙进位皇太孙!」 朱允熥见状赶忙侧身避过,不管怎么说,这些女人都是曾经伺候过父王的女人,多多少少算自己的长辈。 「诸位长辈不用客气!」 「孤也不敢给各位什么承诺,若是你们愿意为父王祈福,孤可保你们一世衣食无忧。」 「有子嗣之妃嫔,孤也会允许你们与子女每年见上几次。」 「无子嗣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孤能 办到的,孤一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李凝闻言心里一沉,想着三皇孙该不会是要反悔吧? 她很想提醒三皇孙一声,让其别忘了跟自己的约定,还怕说出这番话会玷污三皇孙的名声,引起其他妃嫔的猜忌。 李凝不说话,其他妃嫔倒是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三皇孙,静心庵年久失修,又在山上,湿气太重了,可否多供应些炭火?」 「可!」 「三皇孙,妾身等每日打坐念经也是枯燥,可否弄几台织布机,让我等闲暇之时也有个事做?」 「织出来的布也可以拿出去换钱,买一些柴米油盐,补贴一下庵里的花费。」 「可!」 朱允熥连说了两个「可」,这群女人们顿时胆子大了点。 「三皇孙,我想喝点酒,您能送进来点吗?」 朱允熥听到这话,暗道此人尘缘未断,这是打算借酒消愁? 「光有酒就行吗,用不用再送点肉?」 「好呀!」 朱允熥听到对方如此大言不惭的回答,气得登时翻白眼。 这女人是真蠢还是假蠢,听不出我说的是反话吗? 不过她们也确实挺苦的,年纪轻轻就只能在这儿守寡,吃点酒肉好像也不是啥大事。 「可!」 「三皇孙,我想要几副马吊牌……」 「三皇孙,我想要个提花机,缂丝机最好,我之前在家的时候,最喜欢织金了……」 「三皇孙……」 静心庵里的女人们提了很多要求,除了极个别有点无理,绝大多数都挺符合当下女人的本分的。 无非就是要点织布、纺纱、提花、缂丝之类可以打发时间,打发漫漫长夜的东西。 对于这些,朱允熥当然是一一应允。 唯有李凝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满脸幽怨地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在跟一众年轻「后妈」辞别之际,突然对着李凝说道。 「李凝,这里有份毒药,乃是皇爷爷赏你的,你赶紧喝了吧。」 李凝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满脸不敢置信地望向朱允熥。 「你!」 「你怎能说话不算话?」 朱允熥遗憾地摇摇头。 「我尽力了!」 「吕氏已死,但皇爷爷余怒未消,剩下的你应该能猜到……」 李凝听到这话满脸的惊喜。 「吕氏那***终于死了吗?」 「哈哈哈!」 「吕氏啊吕氏,让你枉费心机地算计,到头来终究是死到了我的前边!」…. 李凝笑着接过毒药,对朱允熥道。 「我不怪你!」 「你确实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有你,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早就化为尘土了。」 「妾身李氏代诸位姐妹,拜谢皇太孙活命之恩!」 刚刚还叽叽喳喳要这个、要那个的一众妃嫔,听到这话无不眼含热泪。 虽然她们不知道李妃具体干了什么,但她们长期住在一个屋檐下,对于李妃的为人却非常清楚。 吕氏之死,李妃一定出了大力! 「皇太孙,李妃姐姐是好人,对我们颇为照拂,您能不能看在故去太子的面子上,跟皇爷求求情,饶了李妃姐姐一命?」 一众妃嫔说着就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哀求朱允熥。 这次朱允熥没有避开,只是淡定地说道。 「不能!」 「这是李妃自 己的选择,孤也无能为力。」 朱允熥说完这话,看向一旁的李妃道。 「李妃,赶紧上路吧,孤还要回去跟皇爷爷复命呢。」 李妃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拧开瓷瓶的木塞,狠了狠心将一瓶毒药都喝了进去。 毒药入喉,辛辣无比。 五脏六腑,如同火烧。 李妃的意识很快就模糊起来,只坚持了十几个呼吸,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众妃嫔见状,无不失声痛哭。有那跟李妃感情好的,还扑上去想抱着李妃,想跟她做最后的告别。 然而,朱允熥只是招呼一声,就有十几个年轻的小兵从外边冲了进来,蛮横地将她们拉开,然后用一卷席子将李妃的「尸体」卷走,抬着就去了外边。 朱允熥在李妃的尸体被抬走后,对着静心庵的主持说道。 「李妃是突发疾病而亡!」 「这点事你能记住吧?」 「能能能……」 「请三皇……不不不,请皇太孙放心,不管谁问贫尼都这样回答!」 朱允熥满意地点点头,随即领着一干小兵离开。 门外装死的士兵,见到这伙人总算走了,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手忙脚乱的将头头从地上扶起来。 其实冯敬也早就醒了,只是不好意思睁眼。 万一看了不该看的事,让他咋跟皇帝陛下解释啊。 「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校尉大人放心,俺们又不傻,刚刚都昏死过去了……」 「嗯嗯……」 …… 李凝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了。 李凝不安地摸了摸领口,发现自己没有被冒犯,这才惊恐地看向四周。 当她看到坐在一旁的朱允熥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妾身谢皇太孙搭救之恩!」 朱允熥朝着她点点头,随即淡淡地开口道。 「你车座底下有个包袱,里边有一百两金叶子,一百两碎银,外加几吊铜钱。」 「还有一个路引,路引上的章都盖好了,你随便填个姓名和去处就能用。」…. 李凝闻言赶忙蹲下身子在车座底下一通寻找,果然看到一个包袱藏在座子底下。 李凝打开包袱验证了下朱允熥说的话,对于金银等物她没怎么,唯独对那张代表着自由的路引非常上心,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紧紧贴在胸口。 「妾身……」 「大恩不言谢,妾身今后一定焚香祝祷,保佑皇太孙一生平安!」 朱允熥闻言无所谓地笑笑道。 「用不着!」 「保佑孤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此次离开京城记得走远点,将宫里和京里的事情都忘了吧。」 「孤可以放过你,但不代表皇爷爷能放过你。所以,你还是小心为上,切莫泄露在宫里和京里待过的经历……」 「嗯嗯!」 「多谢三皇孙提醒,妾身一定谨记在心!」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马车驶入一片繁华路段,周遭全是各种货物的叫卖声。 朱允熥指了指车外道。 「这里是城外的码头,此处南来北往的船只无数,你随便登上一条船,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李凝听到这话,感动得稀里哗啦。 直至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三皇孙是真的想放她一条生路。 否则,三皇孙又何必为她花这么多心思,专门 将她放在码头边上? 「妾身……妾身一辈子都不敢忘三皇孙的大恩大德,呜呜呜……」 朱允熥对李凝没什么感情,一来,他本就没继承朱允熥的记忆。二来,他穿越以来跟李凝也没什么交集。 如果不是追寻母妃常氏和大哥的死因,他甚至都不记得太子府还有这么号人物。 「下车吧,孤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嗯嗯……」 李凝哭哭啼啼地下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朱允熥见她重获自由,也就不在此地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希望学堂。 他在去大同之前,就命人从西南调运了杜仲胶等物,据说已经在蒸汽机上开始实验了,得赶紧去看看实际效果。 另外一边,李凝在人群里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没人跟踪她,顿时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在码头边上的商业街里找了家成衣铺,给自己来了个华丽变装后,这才重新出现在街道上。 然而,她还是觉得街道上的人时不时地看自己,这让她很不舒服,直至她看到井水中的倒影,看到自己头顶这个扎眼的光头,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但头发不是那么容易长好的呀,想要长发飘飘,没个三两年都不行。 于是乎,她拿出十两银子,从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处买了一头秀发,然后在附近开了间客栈,把自己关在客栈几天,她的头顶就多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重新整治一新的李凝,再次来到码头,漫无目的地看着南来北往的船只,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时正好听到有人站在码头上呼喊,李凝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东瀛!」 「东瀛的商船缺个厨子,只要会做饭就行!」 「月钱五两银子!」 李凝听到这话,一想到自己在大明也没有亲人了,当即就走向了那个人。 再加上以她对朱皇帝的了解,只要她还留在大明都不算安全,还是离大明越远越好。 「民女会做饭!」 船老大一看到来应聘的是个女人,当即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去去去!」 「俺们这是出海的海船,招个女人多晦气!」 「船老大,民女只要三两月钱!」 「剩下的二两归您!」 「这……」 李凝踏上前往东瀛的商船之时,大明的第一台蒸汽机也正好诞生。 朱允熥呆在希望学堂三天,通过他跟十几个匠人和学生的不懈努力,大明第一台蒸汽机终于平稳运行了十二个时辰! 「诸位,现在孤宣布,大明第一台蒸汽机终于可以正常运转啦!」 随着朱允熥的话音一落,希望学堂蒸汽机研究院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每一个人都激动得手舞足蹈,拼命地呐喊着,嘶吼着。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人。 只有他们清楚,他们的这项伟大发明,将给大明带来怎样的变革,将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 一时间,国子监生员和匠人们相拥而泣,庆祝这难得的胜利。 国子监生员,物理系课代表马博马秀才,激动的看向朱允熥。 「皇太孙殿下,下一步咱们是不是可以研究火车和纺纱机了……」 「是啊!」 「只要有了蒸汽机,何止是火车和纺纱,就是蒸汽船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太好了!」 「要是真能大规模普及,汪洋大海,高山险阻将再也限制不住我大明!」 两人正说得兴高采烈之际,突然听到一道阴仄仄的声音响起。 「玩够了没有!」 老朱已经催了朱允熥三次,让他赶紧滚回宫里参加早朝,就算不参加早朝,起码也得去文华殿坐着,天天抄写奏折之类。 然而,这孙子自打封了皇太孙之后,不知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还是觉得屁股真是铁打的一般,竟然屡次对他阳奉阴违。 每次派人催请,他都说明天一定。 然后三天过去了,这孙子还是躲在宫外不回去。 老朱实在是忍不了了,这才领着一群狗腿子过来抓逆孙。 朱允熥见到老朱过来,赶忙飞扑上去,抱着老朱的胳膊摇晃道。 「皇爷爷快看,孙儿终于将蒸汽机鼓捣出来啦,有了这东西,咱大明将称霸世界!」 老朱看着不住发出轰鸣的机器,想破了头都没能想明白,这东西怎么就称霸世界了。 「小逆孙,你不是怕咱揍你,故意拿话哄咱吧?」…. 「皇爷爷您看,此物只要添加煤炭,就能发出持续且稳定的动力……动力……」 「动力就类比水力作坊吧,水流带动叶片,叶片将水流之力转化为推动机器的力量……」 「这个蒸汽机就是干这个用的!」 「以后只要有了这东西,不论当地有没有水流,都可以发出持久的动力!」 虽然老朱没听懂几句,但听到水力作坊几个字,他还是大致明白了几分。 敢情这东西就是提供水流那股力量的,有了此物就不用依赖水流了。 老朱在搞明白其原理后,顿时也来了兴趣,绕着机器转了几圈,还蹲在地上好生观察了一会儿。 「此物比之水流更稳定?」 「是!」 「此物比水流更持久?」 「是!」 「那力道如何?」 「可大可小!」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不由得啧啧称奇道。 「是个好东西啊!」 朱允熥见老朱肯定了自己的功绩,当即觍着脸说道。 「皇爷爷,这回您不怪我了吧?」 「孙儿之所以不愿意上朝,就是在研制此物。现在此物研制成功,是不是可以功过相抵啦?」 「嗯!」 老朱点点头,一把抓住大孙的脖领。 「你不去上朝的事可以抵消了,但你打晕校尉冯敬的事咋算?」 朱允熥虽然给了冯敬一棒子,但他还真不知道冯敬是谁。 原因无他,官太小,在他面前连留名的资格都没有。 「冯敬是谁?」 「驻守静心庵的校尉!」 「静心庵啊……」 朱允熥听到「静心庵」三个字,眼珠子顿时滴溜溜乱转起来。 「皇爷爷,您看那边是谁?」 老朱闻言赶忙扭头看过去,然而,他这边头刚转过去,就感觉手上有个逆孙挣脱了。 当他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小逆孙跟个兔子似的,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出了院子。 朱允熥一边跑一边哈哈笑道。 「皇爷爷息怒,孙儿也是为了信守承诺,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啦啦啦!」 老朱听着逆孙的话,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 咱就不信了,你个小逆孙跑得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 火红的鸡枞 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三百三十一章 皇爷爷,你根本不会当皇帝! 老朱在蒸汽机研究院,跟着几个工匠好生打听了一番此物功用,又询问了一番此物打制过程的难度和花费。 当听到这么一个铁疙瘩,竟然砸进去三十万两银子时,老朱看向众人的眼睛都红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这些匠人看他大孙年岁小,以为他大孙好骗啊? 三十万两银子,别说打造个铁疙瘩,就是搞出个银疙瘩都绰绰有余! 「一应开支可有账目?」 马博见皇帝陛下发问,赶忙上前一步答道。 「回禀陛下,投入的研发费用都有账目可寻,其中打制各种零部件耗费巨大。」 「但这是研究阶段,一应东西都是从零开始,耗费多些也实属正常。等以后此物普及,大规模量产后,其成本自然能降下来。」 「哦哦……」 老朱闻言将信将疑,但一想到是大孙的手下,他也不好越俎代庖,也就将心底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如果是他手底下的官员,他早就命锦衣卫去他们家搜查一下,看有没有贪污等行为了。 老朱又抓着马博问东问西地问了一会儿,见二虎那边已经将「逆孙」捉拿归案,他也就扔下蒸汽机,押着逆孙回宫了。 皇帝的龙撵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位于二楼的一间客房里,站立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脸色蜡黄,头发花白,一副老妪的打扮。但其说话的声音却清脆悦耳,跟显现出的年龄极不相符。 另外一人穿着一袭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腰悬佩剑,手持折扇,宛然一副书生打扮。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明朝头号通缉犯,小明王韩清。 「叔父,不是侄女不尽心尽力,实在是三皇孙和朱屠户每次出门,都带着大量的护卫,将两人防卫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机会下手啊!」 韩清看着朱元璋的护卫也颇为头疼,前有开路先锋,左右有护卫遮挡,后边还有大量的骑士随行。 此等情况下,就算侥幸刺杀成功,刺杀者也难逃被追捕的命运。 「叔父错怪你了!」 「对了,你跟朱允炆那边联络得如何了?」 「回禀叔父,侄女已经取得朱允炆的信任,但朱允炆这人难成大事,不过是死了个小妾而已,就伤心地病倒了……」 韩清闻言微微一笑道。 「难成大事好呀!」 「他要是真有三皇孙这么英明神武,我也不敢跟他合作了。」 「继续跟朱允炆联系,尽快让他为我所用!」 「哪怕不能刺杀朱屠户,也能通过朱允炆,得知大明朝廷的动静,提前应对朝廷的围剿!」 「是!」 韩清见皇帝的车驾走远后,就跟韩玉裳分开了,径直去了国子监报到。 虽说他暗地里干着反明的勾当,但明面上却是大明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并且因为成绩优异被地方官保举进入国子监。 当然,这里边少不了用钱开路。 韩玉裳在跟韩清分开后,也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秘密据点,一家不起眼的茶水摊,就开在书店不远处。 她之所以这般小心,只是因为不放心朱允炆,怕朱允炆身后带着尾巴,把她给牵连了。 韩玉裳刚回到茶水摊,就看到一辆马车从自己摊子面前驶过。 韩玉裳一看这辆马车的纹饰,心里就是一喜。 因为这是太子府的马车。 三皇孙出门从来不坐太子府的马车,只有朱允炆才会乘坐! 韩玉裳照例观察了一下马车后边,见没有人跟踪,这才换了身干 净衣服去了接头的书店。 朱允炆见到韩玉裳出现,登时低声地咆哮道。 「为什么!」 「回来的路上,你们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让他平安回来!」 韩玉裳见朱允炆还有脸指责自己,心里顿时就有点气。 这人心里也太没数了吧,若是真有机会,自己能放过? 「二皇孙息怒,不是表姐不想杀他,实在是他身边护卫太多,根本就没下手的机会!」 朱允炆也知道自己的指责毫无道理,但他现在憋了一肚子火,不迁怒一下别人,他自己就要憋炸了。 「孤接下来要如何做?」 韩玉裳想都没想的说道。 「留在京城,探听朝廷动静!」 朱允炆闻言无奈的苦笑道。 「你以为孤不想吗?」 「然而,现在朱允熥被封为皇太孙了,孤用不了多久就要就藩,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再回京的机会了……」 韩玉裳听到朱允炆这样说,脸上也露出纠结之色。 若说刺杀个人,她还有点办法。 可一旦涉及到权谋之道,就不是她所擅长的了。 「三皇孙,你母妃生前非常信重一个人,你若是实在不知如何才能留在京里,不妨去问问他。」 「谁?」 「文华殿侍读张宗浚!」 「太子妃生前凡遇大事,多事与此人商量。」 「孤记住了!」 朱允炆撂下这话,随意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就去楼下柜台处结账走人了。 回到东宫后,朱允炆心不在焉地翻着从书店买回来的书,想着韩玉裳所说的话,心里再次陷入一番犹豫。 他对于张宗浚没有半点印象,之前也从未听母妃提起过,现在让他贸然去找人求教,他心里没有一点底。 然而,朱允炆纠结再三,终究还是放下了书本,整了整衣冠去了文华殿。 文华殿被老朱赏赐给朱允熥后,里边的人员几乎没什么变化,大体上是保持跟朱标时期同样的职务。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张宗浚。 他莫名其妙丢了侍读的身份,只剩了个司经局从九品的正字官职。 虽说侍读的官职也不高,甚至都不是什么正经官职,不过是个说法而已。 但是名声好听,说出去也有面啊。 哪像司经局这么繁重,每天不是校正书稿,就是干一些装裱之事。 朱允炆来找张宗浚的时候,张宗浚正满手浆糊地装裱散了页的典籍,非但没有名士风范,远远看上去跟匠人无异。 朱允炆一直站在张宗浚身后看了很久,看着他专心投入地装裱,心里不禁产生怀疑,此人真能给自己出主意? 朱允炆再次纠结了一会儿,直至张宗浚察觉到身后有人,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朱允炆这才朝着张宗浚躬身一礼。 「请张先生教我!」 张宗浚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被雷劈了一般。 他之前帮太子妃办事之时,太子妃虽然不肯放权,但起码占了个小心,何曾这般冒冒失失地就来寻自己? 这朱允炆好生不懂事,这般急吼吼地过来,是嫌自己活得长吗? 张宗浚想到这里,心里难免有点怨念,当即装傻充愣道。 「二皇孙言重了,微臣不过是司经局的一个微末小官,哪有什么本事教您?」 「您若真有学问上的疑惑,可以询问方孝孺,此人乃是文华殿公认的才子,其学问不在齐泰和黄子澄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朱允炆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转身就告辞离去了。 张宗浚见朱允炆这般没有城府,不由对着他的背影连连冷笑。 自己当时也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觉得此子有望继承大统,当真是瞎了眼哟! 张宗浚在打发走朱允炆后,哼着小曲当着裱糊匠,玩得不亦乐乎。 虽说自己跟从龙之功无缘了,但好歹还留了条性命,也算是侥天之幸了! 在朱允炆离开后不久,二虎那边就收到锦衣卫的密奏了。 「虎爷,弟兄们按照您的吩咐,一直暗中盯着呢,现在发现点问题。」 「二皇孙身体刚好点就去了一家书店,这家书店他之前也去过,好像在里边见了什么人。」 「要不要卑职带着手下将这家店给端了?」 二虎在处理完吕氏之后,一直在借着吕氏这条线追查白莲教,一直没顾上搭理朱允炆。 一方面是他的疏忽,另一方面也是朱允炆身份特殊,没有皇爷的命令,锦衣卫是不能贸然调查的。 直至朱允炆突然跳出来,说要领兵支援大同,帮助大同府消灭风寒时疫,二虎这才察觉出不对劲。 以朱允炆的本事来说,他应该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能力啊。 他突然跳出来,必然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或者怂恿。 二虎基于这一点,这才冒着被皇爷惩罚的风险,偷偷安排一伙人监视朱允炆。 不过他一直非常小心,生怕被人察觉到。属于那种宁可跟丢了,也决不能打草惊蛇的监视。 因为暗中调查皇孙乃是重罪,一个搞不好,他的虎头都能被老朱给砍了。 一旦让皇爷觉得他别有用心,离间天家骨肉,不把他满门抄斩都算仁慈。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盯着就行。」 「有些人如果不能一次钉死,咱们就得遭受反噬!」 「诺!」 二虎打发走锦衣卫的探子,就从袖子里摸出两团棉花,将耳朵给塞住后重新站到乾清宫门口。 乾清宫里老朱正在教训皇太孙,按照皇太孙这次犯得事,估计挨得揍轻不了,还是提前预防点好。 「逆孙,给咱个解释吧,为何要放走那女人?」 「皇爷爷,这是孙儿之前答应她的。她告诉我真相,我放她离开静心庵!」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将信将疑地看着大孙。 「就这么简单?」 朱允熥满脸不解地道。 「不然呢?」 「您会不会认为大孙看上李妃,想要跟李妃私奔吧?」 老朱闻言不悦地瞪了大孙一眼。 「少胡说八道!」 「咱只是怕你年纪小,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 「现在李妃那贱蹄子去哪儿了?」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知道呀!」 「孙儿给了她一张空白路引,外加一百两黄金和一百两银子就把她扔到路口了,让她自己雇马车离开……」 朱允熥特意留了个心眼,并未提及码头的事情,生怕老朱暗地里派人追上去灭口。 老朱确实是这么想的,想着派人暗地里处理掉李妃。 李妃在宫里的时间太长,知晓宫里不少密辛,要是让她出去乱说,那大明皇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不过,李妃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老朱更在意的还是大孙最近懈怠了,想给他上上弦。 「李妃的事先放一边,你给咱说说,为啥刚册封你为皇太孙,你就不好好上朝听政了?」 朱允熥闻言嘟嘟囔囔道。 「没意思……」 「太枯燥,太乏味,太空泛了……」 「这还空泛?」 老朱一想到自己每天处理上百件事,还要被逆孙说一句空泛,就觉得满肚子的委屈。 「你现在是皇太孙了,咱也不好总打你。咱就罚你看奏章,把咱这些天咱批阅的奏章全都看一遍!」 老朱一边说,一边指着朱允熥的小桌子呵斥道。 「滚过去跪着看!」 「哦哦……」 朱允熥爬到自己的小桌子边上,见已经堆起厚厚的一摞奏折,还都是誊抄版,就知道这老头早就有预谋了。 不过,他确实觉得挺枯燥的,一点想看的欲望都没有。 朱允熥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打架,很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 然而,就在朱允熥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身后的老朱「嗷」的一嗓子,把他吓得瞬间清醒。 「跪直了!」 「晚上咱抽查,你要是答不上来,看咱咋整治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能强打起精神,逐字逐句地看那冗长的奏折。 虽说他以前也经常看,但那都是老朱精挑细选的,觉得有价值的才让他看着学习。 现在他是事无巨细地看,厚厚的一摞奏折里充斥着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臣工部侍郎邵永善启奏,正阳门上少了两根圆钉,臣恐有辱国体,欲行修缮之事……」 「臣礼部侍郎张智启奏陛下,明年乃是大比之年,届时誊抄试卷之纸张宜提前采购……」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张亨,弹劾礼部侍郎齐泰,其不务正业,私自刊印时文贩卖,有辱朝廷体面……」 朱允熥看着这些狗屁倒灶,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这就是皇帝的日常? 皇帝天天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明养那么多官员是干嘛吃的? 老朱见大孙开始认真看奏折了,暗暗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里去补觉去了。 实话说,他天天早起也困…… 朱允熥见身后迟迟没动静,连翻书的动静都没有,当即故意碰掉一本书,然后借着捡书的动作偷偷瞅了眼皇爷爷的龙椅。 朱允熥见到龙椅上空无一人,顿时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一摞奏折往地上一放,躺在大明的「江山社稷」上就呼呼睡了起来。 秦德顺见皇太孙这般辛苦,非常体贴地给他盖上毯子。 朱允熥道了声谢,就沉沉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身前站了个人,一个手里拎着辫子的人。 老朱见大孙总算是睡醒了,当即恶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 「睡够了没有?」 「没睡够就再睡会?」 朱允熥听到清脆的鞭子声,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然后就使出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朱允熥站起来后整个人都蒙了,满脑子都是刚刚鲤鱼打挺的动作。 这个动作之前常升教了他好几天,他都没学明白,却不承想刚刚被鞭子一下,下意识地就使了出来。 老朱见到大孙这般灵活,心里也是一阵得意。 起码他像朱允熥这个年纪,可没有如此灵活的身手。 不过满意归满意,该吓唬还是得吓唬。 「咱看你睡得这么安稳,定然是将奏折全都背下来了呗?」 「来,咱考考你……」 「刑部主事 郭彦礼上书说了什么事?」 朱允熥只看了几页就睡着了,哪知道刑部主事说了啥? 但他又不敢说自己没看,只能硬着头皮瞎编。 「刑部主事说……说刑部大牢年久失修,请求朝廷拨银子修缮……」 老朱听后不置可否,再次拿起一份奏折问道。 「福建布政使上书说了何事?」 朱允熥听到这问题都快崩溃了,他是真不知道啊! 「说……说要给皇爷爷进贡?」 老朱看着满嘴胡话的大孙,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了,愤怒地指了指边上的凳子道。 「趴上去!」 朱允熥一听这话,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皇爷爷,咱不是说好了吗,我都当皇太孙了,您就不打我了……」 老朱闻言龙眼一瞪。 「你就算当了皇帝,咱也是你爷爷!」 「赶紧给咱趴上去,别让咱再说第二遍!」 朱允熥见实在是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挪过去,然后认命般地趴在凳子上。 老朱见逆孙趴好了,二话不说抡起鞭子就打,接连打了几十鞭子,把逆孙打得嗷嗷哭,这才抽空喘几口气,来了个中场休息。 「知道咱为啥打你吗?」 「知道!」 「因为我没认真看奏折,呜呜呜……」 「放你奶奶的屁!」 「咱是因为你明明没看,还瞎编糊弄咱!」 「你要是直接跟咱说,你压根就没看,咱都不至于生这么大气!」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觉得委屈,那破玩意全是狗屁倒灶的事,根本就没啥可看的价值嘛! 「孙儿不服!」 老朱见逆孙都被打成这样了,竟然还敢跟自己顶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打完这孙子,现在膀子正累着呢,也就给他个说话的机会。 「你还敢不服?」 「说说吧,要是说得没理,你就是长个铁屁股,咱今天也给你打烂喽!」 朱允熥撑着身子转过来,满脸悲愤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你根本不会当皇帝!」 老朱听到这话,眉头下意识地皱起,脸色不善地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 「今天你必须给咱说清楚,咱怎么就不会当皇帝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老朱头,这可是你逼我的! 朱允熥见老朱不洪武挥鞭了,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给老朱上了说教的口吻。 「皇爷爷,皇帝不是你这么当的!」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在心里给逆孙加了一百鞭子,打算一会儿歇过来就开工。 「咱当了半辈子皇帝,还不如你个刚断奶没几年的娃娃?」 「皇爷爷,皇帝是管大事的,不是整天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如果啥事都让您管,那您养那么多官员干嘛,让他们吃白饭吗?」 老朱闻言龙眼再次瞪起来。 「你懂什么,咱那是不放心他们,怕他们糊弄咱!」 「你个逆孙别狡辩了,赶紧给咱趴好,咱打烂你屁股还得去批奏折呢!」 「皇爷爷,您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老朱冷哼一声,明显处于暴怒的边缘,但却没有打断朱允熥的话。 「皇爷爷,请您想一想。您能坚持几十年每天上朝,每天处理这么多奏折,但不代表大明的其他皇帝能做到呀!」 「您看看历史上其他朝代的皇帝,他们有谁像您这么忙?」 「就算孙儿也能像您这样,那孙儿的儿子、孙子,也能做到您这样吗?」 老朱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还真认真地思索起来。 他自认算得上勤政的皇帝,谦虚点说在历朝历代的皇帝里,单论勤政的话他至少能排前三吧? 但正如那逆孙所言,他能做到这么勤政,可不代表老朱家的后世之君也能做到。 一旦有那么一两个懈怠之人,大明的国事岂不是耽搁了? 老朱想到这儿,并未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自己该将皇帝如何上朝,每天批阅多少奏章之类的写到皇明祖训里,将其制定成祖制,让后世之君去遵守。 至于逆孙不勤政,那就打到他勤政为止! 「说完了?」 朱允熥一听这老头的语气,就知道这老头完全没听进去,吓得他赶忙补充道。 「没!」 「皇爷爷您再想一想,历朝历代像您这么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聪明睿智的皇帝能有几人?」 老朱听到大孙这番彩虹屁,老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如果是对外人说嘛,他肯定是要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类的放在自己前边,然后自己屈居第五的位置。 但对上自家大孙就不用顾忌这么多,微笑着点头应了就是。 「咱私底下说,比咱强的应该是没有,哈哈哈……」 老朱开心地说完,再次挥舞下鞭子吓唬道。 「你以为拍咱的马屁就能逃过这顿毒打了?」 「咱告诉你,门都没有!」 朱允熥见老朱不要脸地承认了,赶忙顺势说出接下来的话。 「皇爷爷,孙儿可不是拍您马屁,而是在跟您陈述一个事实。」 「您就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嘛!」 「但您想想,您能保证咱们老朱家的后世子孙,个顶个的都像您这么聪明?」 「您能听了臣子的汇报就给出决断,可不代表咱大明的后世之君也都有这个本事啊。」 「如果他们没有您的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但却只学了您的决断,遇事乱出主意,乱下决定,那咱们大明不就乱套了吗?」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终于露出忧虑之色。 如果说逆孙最开始说的话,还是在给自己偷懒找借口,那刚刚这番话已然在探索朝廷制度和皇权传承了。 而且这个意见提得非常有见地,可谓是一针见血! 老朱情 不自禁地就开始在大殿里踱步,认真思考着大孙提出的问题。 然而,让他郁闷的是,他在大殿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想到妥善的办法。 毕竟,后世之君懒惰,不愿意上朝之类的,他可以通过祖制来确立,逼着他们每天上朝。 但后世之君的聪明与否,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万一真出现一个能力不行,身体素质也一般的皇帝,还要像自己这般勤政,什么事都要自己拿主意,那大明岂不是完蛋了? 老朱想了好一会儿,见到大孙已经从凳子上爬了下来,正捂着屁股要溜,气得他「啪」的一声抽在地上。 「你要去哪儿?」 朱允熥听到这声音吓得一激灵,赶忙回身谄媚地笑道。 「皇爷爷,孙儿看您正在想事情,想着先去太医院上个药,回来让您打的尽兴点……」 老朱闻言气得直吹胡子,这逆孙说的话太可恨了,像咱稀罕打他似的! 「滚回来!」 「哦哦……」 朱允熥刚挪回来,就听到老朱开口问道。 「你来给咱说说,怎么解决后世之君贤愚不均的问题?」 「皇爷爷,您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这种问题咋解决呀,您就是把老天爷抓过来也没辙!」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直跳脚。 「你脑子才坏掉了呢!」 「你个逆孙竟然敢这么跟咱说话,看来咱刚刚还是打得轻了!」 「给咱重新趴回去!」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都快哭了,委屈巴巴地爬到凳子边上,然后屈辱地趴了上去。 然而,让朱允熥意外的是,过了很久都没有鞭子落到屁股上。 朱允熥回过头看过去,只见老朱正坐在台阶上,皱着眉头想事情。 老朱算是被大孙的问题彻底难住了,想不明白这件事,他估计几天几夜都睡不着。 朱允熥见自己随便抛出一个问题,就把这老头给难成这样,当即有点不落忍。 「皇爷爷,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老朱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满脸希冀地看向大孙。 虽说这孙子惫懒了点,对自己也不那么恭敬,但脑袋瓜是绝顶的聪明,眼珠子一转就有一万个鬼主意。 「给咱说说!」 「要是说得好,咱今天就不罚你了!」 朱允熥闻言登时搬起小板凳,凑到老朱面前,胳膊支在小板凳上说道。 「皇爷爷,这事其实可以通过制度来确定下来。」 「什么制度?」 「孙儿是这么想的,既然咱们不能保证后世之君的聪明与否,那就得给他们准备一个秘书班子,帮着皇帝处理事情。」 「比如说,让秘书班子先看一遍奏折,然后写上自己的处理意见,皇帝看过之后觉得可行,就在上边写个准字。」 朱允熥说的这个在后世一点都不新鲜,甚至过不了几十年,就会成为影响大明皇帝首选的制度——内阁制。 历史上的内阁,就是替皇帝草拟处理意见的一个机构,只是随着大明的皇帝越来越懒,内阁的权利越来越大而已。 但从整体上来说,内阁制还是利大于弊。不仅极大地缓解了皇帝的工作压力,更是将皇帝执政水平拉回到平均水准以上。 哪怕大明后世出现了几十年不上朝的嘉靖、万历两个皇帝,大明依然没有崩溃,就是因为有内阁制度的辅助。 老朱听了大孙的话也颇为意动,他在废除丞相后,也搞了些翰林来充任秘书。 不过,他个人精力旺盛,根本不用别人替他出主意,渐渐就将翰林制度废了,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治天下。 现在听到大孙的提议,他觉得倒是可以把馆台制度重新捡起来,搞一个有办事能力的秘书班底,帮着自己处理一下朝政。 正好趁着自己当皇帝的时候,检查一下有哪些优劣,然后及时作出调整。 老朱想到此处,朝着大孙满意地点点头道。 「主意不错,咱以后会留心此事。」 朱允熥见老朱听进去了,胆子顿时大了几分,开始将后世的内阁制度完全搬了出来。 「皇爷爷,其实还可以继续细分。」 「比如说将朝政大权分成决策权和建议权两个部分。」 「有建议权的人没决定权,有决定权的人不能提建议。」 「咱们可以建立个新部门,就叫他内阁好了。从文武大臣里挑选老成持重之人,帮着咱们出主意。」 「然后咱们把司礼监地位提升,让他们帮咱们盖章盖印……」 其实朱允熥说的正是后世大明皇帝常干的事。 朱棣时期确立了内阁权,到了朱棣孙子时期,觉得哪怕有内阁帮着出主意还是有点累,于是建立了司礼监,让太监们帮他行使决定权。 于是,后世的皇帝有样学样,几十年不上朝,依然能将皇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就是靠的这一手制衡之术。 总的来说,这套管理办法其实挺不错的。 因为内阁的建议也不是随便出的,在国家大事方面,内阁给出建议后是要经过六部尚书和六科郎中审核,也就是所谓的部议。 一旦部议通过,那么这件事的可行性就非常高,基本上不会出岔子。 相对来说,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看着掌管着皇帝的印玺,实际上其权利也就跟后世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差不多,只有选择盖章或者不盖章的权利。 因此,就算遇到擅权的太监,他也顶多把某件事给你搅和黄了,但却不可能替皇帝做任何事。 而且,文官跟太监天然对立,天然看不起这些阉人,无形当中就在两拨团体中制造了一个屏障。 整个大明历史上能破除这个屏障的人非常少,只有一个叫张居正的猛人做到了。 剩下的不论是刘瑾还是魏忠贤,都没能打破这个屏障,只是用严刑酷法强行压文官一头。 但不管他们权利有多大,都不敢行立废之事。新皇帝若是想解决他们,也不过是一纸诏书就能收了他们的权利,将他们打入尘埃之中。 历史上的崇祯,就是一纸诏书要了魏忠贤的命,魏忠贤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从权利制衡的角度来说,大明的内阁和司礼监制度,其实是挺完美的制度。 哪怕皇帝整天啥事也不干,完全将国家大事交给这两个部门去处理,朝廷也不至于太乱。 朱由校当了一辈子木匠皇帝,将国家大事全都委托给魏忠贤,让魏忠贤跟一群文官死掐,大明也没出过乱子,甚至还能压着关外的女真打。 然而,到了崇祯帝朱由检时期,啥事都想自己管,然后啥事都管不好,最后把大明的江山彻底断送。 虽说明朝灭亡有天灾、东林、边军、藩王等一系列的问题,但崇祯依然要负主要领导责任。 如果不是他瞎折腾,大明就算不能灭了女真,拖上几十年也能把女真给拖垮。 当时小冰河时代,大明日子不好过,女真那边也饿得快要吃人了。 只要大明能稳住几十年,坚定的对女真实行贸易战,光是天灾就能把女真整崩溃了。 然而,历史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也就没有现在的朱允熥啥事了。 朱允熥只是按照脑子里模糊的记忆随便说说,但听到朱元璋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朱元璋能接受秘书班子给皇帝出主意,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现在听到大孙连盖个章都嫌累,登时把他气得火冒三丈。 要真按照这逆孙的说法,那大明以后的皇帝岂不是啥都不用干了? 「趴好吧!」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脸的懵逼,心想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呢,这老头又抽什么疯? 然而,老朱根本就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伸手将其捞了起来,放在小板凳的正中间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通狂暴输出。 「你个逆孙,竟然连盖章都嫌累,咱打死你算逑!」 「今天要是不给你点教训,你将来当了皇帝也是昏君!」 老朱接连打了几十鞭子,把逆孙打得呜哇哀嚎这才恨恨地收了手。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不敢啦,哇呜呜……」 「以后还敢不敢偷懒了?」 「不敢啦,哇呜呜……」 「明天早朝?」 「上上上,孙儿就是爬也要爬上早朝,呜哇哇……」 老朱见逆孙这般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以后每天都奏一事,至于奏啥你自己看着办!」 「奏事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暗道老朱头,这可是你逼我的! 老朱在教训完大孙,就命人抬着他去太医院治伤,治完伤又给他送回太子府。 第二天,老朱上朝的时候,看到大孙龇牙咧嘴地迈过门槛,恭恭敬敬地跪在下边给自己行礼,脸上闪过一丝女干笑。 哼哼! 这逆孙就是欠揍,揍上一顿就老实了! 老朱见众人行礼完毕,当即像往常一般处理朝政。 本来按照顺序是从吏部开始,然而吏部尚书詹微刚从列班里出来,就被朱允熥挡在了前边。 「皇爷爷,孙儿有本奏!」 老朱一看到大孙满脸的悲愤,就知道这孙子跟自己赌气呢,这是故意抢在第一个上奏。 但对于老朱来说,只要大孙上进,积极参与朝政,那就是他当爷爷最大的心愿。 至于逆孙的那点小情绪,才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呢。 「奏!」 詹微见这对爷孙俩在斗法,赶忙悄悄地回到队伍里,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戏。 朱允熥听到老朱头同意了,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奏章念道。 「孙臣朱允熥启奏祖父皇爷爷,为应对北元对我大明边境的压力,以及缓解南北方货运严重不足等问题,孙臣建议修建一条贯穿南北之铁路线,并奏请成立铁道部来总领全局!」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整个朝堂上为之一震。 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就连老朱都有点摸不准这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铁路是啥? 铁道部又是啥? 相对来说,老朱还算好点,他毕竟昨天还去了一趟希望学堂,经历了一场蒸汽革命的洗礼。 虽说不知道火车到底是啥玩意,但好歹猜到此物应该跟大孙最近鼓捣的东西有关。 老朱见大孙拿这事来朝堂上议,就知道这孙子纯粹是来搅和的,脸上当即有些不悦。 「此事稍后再议,你先坐到一旁听政吧!」 老朱故意在「坐」 字上咬了重音,就是想给逆孙一点警醒,让他知道自己这个皇爷爷可不好惹! 然而,朱允熥就跟没听见似的,直接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虎叔,麻烦你把东西抬进来!」 「诺!」 二虎答应一声,随即带着十几个锦衣卫鱼贯而入,将一堆东西摆放在大殿之上。 随后,马博带着十几个工匠走了进来,当着文武百官和老皇帝的面就组装起来。 朱允熥趁着他们组装之时,对着两旁的官员解释道。 「诸位一定不知道什么是火车吧,孤这就亲自给你们演示一下!」 朱允熥说到这儿,指着地上的一截铁轨道。 「火车就是利用蒸汽机的原理,推动车子在铁路上行驶的一种交通工具。」 「这节铁轨就是铁路!」 「孤提议成立的铁道部,就是专司此事的部门。」 朱允熥见手下将火车组装好了,随即拿起小铲子往微型火车的炉膛里填了一铲子优质木炭,然后拿火柴将其点燃。 「这就是火车的催动原理,就是利用煤炭燃烧产生的热量,推动里边的活塞……」 朱允熥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只顾自说自话地解释着。 反正老朱让他上朝奏事,那他就自己找点感兴趣的事情说。 虽然一众官员听不懂朱允熥所说的内容,但是铁路和火车是什么材质,他们总还是看得出来的。 如果真如皇太孙所言,修一条贯穿南北的铁路,那得用多少钢铁? 恐怕将大明所有钢铁都熔了也不够吧? 正在众人狐疑万分之时,火车突然自行动了起来。随着火车不住地驶动,火车也发出一阵「嘁嚓嚓」的怪异声响。 一众官员看到此等情景,无不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们可是看得非常清楚,此物根本没有任何推力,完全是由皇太孙所言的什么蒸汽之力推动的! 「动了!」 「铁车自己动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逆孙,你还有完没完! 老朱也满脸的惊讶,下意识地从台阶上走下来,围着火车啧啧称奇。 他看待火车跟官员们则不同。 虽说他也觉得此物颇为耗费,但这属于一次性投入,子孙后代都受益的事情。 一旦大明建成这样一条铁路,那南方的粮草和士兵,就可以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运到北方,从而对北元展开持久的打击! 大明对战北方草原最大的难题就是粮草转运,想要运往北方边境一石粮食,光是路上人吃马嚼的成本就得达到七八石,真正的十不存一。 如果采用此等不用人力、畜力拉车的火车,那大明每年得节省多少粮食? 「好东西呀!」 「此物若是建成,咱大明就再也不怕草原那帮***了!」 「给咱惹急眼了,咱直接把铁路修到北元王庭家门口,直接灭了他丫的,哈哈哈!」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火车模型正好行驶到一个陡坡。 众人见状无不屏住呼吸,生怕这慢悠悠的火车会卡住,或者从陡坡上滑下来。 老朱也满脸的紧张之色,当看到火车只是速度稍减,没有丝毫停顿地爬上陡坡,并从陡坡上向下俯冲之时,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老朱一把搂过大孙,满脸微笑地摸了摸大孙的小脑袋。 「这事干得不错!」 「咱准了,准你成立那个什么铁道部。」 朱允熥闻言笑嘻嘻的道。 「皇爷爷,您别光耍嘴呀,这东西建造起来耗费巨大,没有个两三千万两银子连想都别想。」 「您看看,这银子咋办?」 老朱听到这话,就跟被人往嘴里塞了块抹布似的,龙嘴瞬间就闭上了。 敢情搞了半天,这孙子在这儿等着他呢! 「大孙,你不是有钱么?」 「你先垫上,等咱有钱了再给你!」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眼,小脸登时转向别处。 「没钱!」 「您就是打死我,我也没钱!」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咣咣」给这逆孙两脚。这逆孙对那些小王叔都那么大方,一出手就每人十万两银子,咋到了自己这儿就这么抠门! 朱允熥见老朱不说话,又开始逗弄老朱。 「皇爷爷,要是咱大明有了这东西,边军将士再也不用担心粮草问题了。」 「这东西好呀,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从京城到大同,只需三五日即可抵达,真是又快捷,又省钱!」 「要是搞上几十列火车,咱大明百万雄兵,可在几日之内随意调配到大明边境……」 老朱听到这儿,再看向行驶在大殿中的火车模型,眼馋得眼珠子都红了。 老朱现在真想把大孙按地上胖揍一顿! 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大明没钱,修不起这样的铁路,还非得把这东西拿出来,这不是成心眼馋自己这个傻老头吗!…. 老朱想到此处,一脸嫌弃地扭过头,然后朝着大孙摆摆手道。 「什么破烂玩意,赶紧给咱拿走,别污了咱的地方!」 朱允熥闻言贱兮兮地问道。 「皇爷爷,您真不想有一条这样的铁路?」 「咱不想!」 「既然您不想,那孙儿可就命人拆啦?」 「拆!」 「赶紧拆!」 「拆完了咱还得谈正事哩!」 老朱一边说着话,一边气哼哼地走上台阶。然而,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那逆孙又说话了。 「唉!」 「本来孙儿还想跟您老贡献一策,可以让朝廷不花一文钱,就能拥有这样一条铁路来着。」 「既然皇爷爷看不上,那就不说也罢!」 「拆!」 随着朱允熥一声令下,马博马上带着人去拆模型。然而,他们刚要动手,就被一道焦急的声音给打断了。 「慢!」 老朱满脸慈祥地从台阶上跑下来,热情地拉着大孙的手说道。 「大孙,你刚刚说啥,可以不用朝廷花一文钱,就能把此等铁路修好?」 朱允熥虽说在跟老朱赌气,但想做事的心却是真的。见到老朱这般干脆地答应下来,登时开心地笑道。 「皇爷爷,铁路修建孙儿完全可以自筹,不用朝廷帮着出钱,但铁路修建好后的收益也要归孙儿。」 「准!」 老朱听到这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一旁的户部尚书陈宗理不干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若是收益归皇太孙,那朝廷以后运兵、运粮怎么办,难道也要给皇太孙钱吗?」 「这事必须得厘定清楚,朝廷能享受何等收益,皇太孙能享有何等收益。」 朱允熥见皇爷爷都被自己忽悠得答应了,却突然跳出来一个陈宗理,当即恶狠狠地朝着他咆孝道。 「朝廷没出一分银子,凭啥跟我一起分享收益!」 陈宗理也丝毫不让地回怼道。 「谁说朝廷一文钱没出了?」 「皇太孙修路占的可是朝廷的地,这么长一条铁路,占的地肯定不是一点半点吧!」 朱允熥瞪着眼睛说胡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孤这个当孙子的,用自家爷爷点地怎么了!」 朱允熥这番强词夺理的话一出,朝堂上的官员无不仰头看天,摆出一副没听懂朱允熥说啥的样子。 陈宗理也嘿嘿一笑退回了队伍里,只是戏谑的看向老朱,看的老朱老脸一阵发烧。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自古以来,君君臣臣分的可是清清楚楚。 什么是皇家的,什么是朝廷的,有着明确的界限。 就像老朱贵为皇帝,也没有把啥都往自家划拉的道理。 哪怕封几个儿子当藩王,还费了不少心机,搞出不少事端呢。 原则上来说,江河湖海,山川道路等等,都是属于朝廷的。…. 朝廷名义上归皇家领导,但皇家只是领导,并不是说朝廷是皇家的私产。 如果真把朝廷当成自家的,对朝廷予取予夺,那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虽然老朱一直把天下当成老朱家的私产,但也只是心里这么认为,表面上还是维持朝廷的大义名分的。 因此,在一群文武官员的注视下,老朱心里一阵发虚。 「逆孙!」 「不得胡言乱语!」 朱允熥也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他就是故意胡搅蛮缠呢。现在听到老朱动怒,赶忙熘到一边,朝着陈宗理暗暗呲牙。 老朱看到大孙这番怪样,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着了这孙子的道。 他还以为这逆孙转性了,知道不计私利,为朝廷办事了,敢情这孙子想白嫖! 老朱想到这儿就有点生气了,气大孙太过小气。 他都是大明的皇太孙了,将来整个大明都是他的,他还跟朝廷分这么清楚干嘛? 在老朱朴素的价值观里,他是皇帝,他代表朝廷,朝廷就是他的私产。 因此,他在制定一系列制度之时,从来就没想过公私分明,缺钱就直接从朝廷的库房里拿,朝廷缺钱也从皇宫的库房里搬。 但老朱知道克制自己的欲望,加上他崇尚节俭,不喜欢奢靡浪费,因此对于朝廷的财政影响不大。 然而,他这种公私不分的财政思想,也给后世的大明带来一系列财政问题。 在老朱之后的皇帝,想要花点钱那叫一个费劲。 比如说,嘉靖帝的儿子隆庆帝,想给妃嫔们打点首饰,都会被文官们骂奢侈无度。想赏赐别人点东西,也会被文官们驳回。 至于修个园子,盖个宫殿,那就更麻烦了,只能被文官们骂成桀纣之君。 后世的皇帝为了不惹这个麻烦,都是直接派太监到各地去收税。 但这样一来,又催生了矿监、税监等乱政,对大明又造成不小的伤害。 因此,朱允熥这种公私分明的态度,反而是最适合大明的方式。 明确规定好什么是皇家的,什么是朝廷的。 皇家的钱,自然归皇家支配。省的自己的子孙后代,想在宫里盖个凉亭,还得看一群文官的脸色。 至于朝廷的钱,也不能任由文官们挥霍,得在皇帝的监管下花用才行。 老朱呵斥了大孙后,目光不善地看向陈宗理。 「陈宗理,那你来说说,这路还修不修,如果修的话应该怎么修?」 陈宗理也知道修铁路的好处,他只是不想啥好处都被皇家占着。 这倒也不是他这般想,而是所有的文臣武将都是这般心思。 自古以来皇帝和臣子之间的权利争夺就没停过。 老朱在分封诸王的时候,武将勋贵那边也有不小的意见。 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朴实,凭啥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平白无故地分给你儿子当封地?…. 因此,就分封这件事来说,老朱在朝堂上就很不占理。最后也是他用皇权强行压下反对意见,这才将几个儿子分封出去当藩王。 陈宗理见老皇帝点了他的名,想了想站出来道。 「陛下,铁路自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修是肯定要修的。」 「但微臣窃以为,铁路的收益不能全归皇太孙,起码朝廷要占一部分才行。」 「而且,凡是军国大事,朝廷还可以无偿征用,第一时间保证边军的粮草供应。」 「这样一来,朝廷就得派出专职官员监察铁路,并有权随时停止和征用铁路……」 陈宗理的话一出,满朝文武全都表示支持。 「陛下,陈尚书此言有理!」 「铁路关乎国家命脉,关系到南北货运、物资、人口的转运,万万不可操之于个人之手!」 老朱听到臣子们一边倒的支持陈宗理,说出一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咱大孙乃是大明皇太孙,铁路攥在咱大孙手里,跟在朝廷手里有啥区别吗?」 「等以后咱大孙当了皇帝,这铁路不自然就归于朝廷管理了吗?」 「大孙,你说是不是?」 老朱本想给大孙个台阶,让大孙就坡下驴。 然而,他低估了大孙的贪心,他大孙听了这话只是站在原地装傻充愣,完全无视了他这个老头。 陈宗理等人听了老朱的话,无不在心里暗暗嘲笑,他家皇太孙啥样,他心里没点数吗? 皇太孙可跟他这个皇帝不同,公私分明着哩! 老朱在朱允熥这儿碰了个软钉子,也就没脸提这事了。 「此事暂时搁置!」 「咱们继 续上朝!」 老朱话音一落,吏部尚书詹微再次拎着奏折走了出来。 他今天有几个地方官员的任用问题,得问过老皇帝的意见才能执行。 然而,他这边刚拎着奏折想上去,就看到朱允熥抢在他前边跳出来了。 「皇爷爷,孙儿有本启奏!」 老朱现在都快烦死这孙子了,搞出来个火车,大明现在还修不起。这孙子倒是能修得起,还不想跟朝廷分享。 要不是现在满朝文武盯着,他真想把逆孙吊起来毒打一顿! 这逆孙压根就没想给朝廷白修铁路,干嘛将这东西拿出来眼气别人! 「你先一边呆着去,让詹微先说……」 「不!」 「皇爷爷昨天教导孙儿那么久,不就是希望孙儿勤政吗?」 「今天孙儿就给您勤一回,让您看看孙儿的本事!」 老朱见逆孙这么说,心里气得要死,嘴上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说!」 「孙臣启奏皇爷爷,我大明驿站功用太过单一,只能用于军报和公文传递,无法涵盖百姓需求。」 「孙儿提议建立邮政部,在全国各县城、集镇设置邮局,充分满足大明百姓邮寄信件、包裹等需求。」…. 「现有的驿站体系,也可以归于邮政部管理!」 老朱听到这话,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 朝廷六部,古已有之。 这孙子不上书还好,一上书就要在六部之外建立新部。 按照他这个折腾法,一上午的工夫,大明就得从六部变成八部! 「不准!」 老朱拒绝了逆孙的请求,就赶忙招呼詹微。 「詹微,你刚刚想说啥?」 詹微拎着奏折刚想开口,另外一边的朱允熥又说话了。 「皇爷爷,孙儿还有一事启奏!」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都锤龙椅的扶手了。 「逆孙,你还有完没完!」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咆孝,毫不示弱地看过去。 「没完!」 「孙儿启奏皇爷爷,孙儿查阅了应天府的户籍图册,命人走访了民间,得出一组数据。」 「应天府每年新生儿达十万众,然而这十万婴儿成年率却不到百分之三十。」 「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婴儿,在十岁以下夭折。」 「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婴儿,在两岁内夭折。」 「有超过……」 本来老朱以为这孙子又要胡搅蛮缠,拿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烦自己。可当他听到一组组触目惊心的数据后,脸上的愤怒渐渐消退,被一股莫名的震惊所取代。 大明每年死这么多婴儿? 难怪大明的人口总数提不上去,这么个死法啥年月能恢复华夏盛世啊! 老朱非常大明人口恢复,要不是有文官们拦着,他都想取消民间为父母「守孝」的习俗,让人们有更多时间生孩子。 即使有官员拦着,他也暗戳戳地将守孝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老朱之所以这么人口增长,只因为大明每多一个人,朝廷就多一个兵丁,多一个给朝廷出徭役和交赋税的人。 简而言之一句话,有人就有钱,人多力量大! 其实这也是历朝历代皇帝都在干的事,有的朝代缺人缺的都直接官配,就是有寡妇想守节都不行,官府直接给你配个丈夫,让你给新丈夫给国家生孩子去。 「应天府三十岁壮年每年病死人数超万人……」 「应天府六十岁 以上人口每年死亡率超两万人……」 老朱听到这儿实在是受不住了,赶忙叫停。 「别说了!」 「你就直接跟咱说,咱大明为何每年死这么多婴孩!」 「回禀皇爷爷,咱大明之所以每年病死这么多人,只因我大明的医疗机构太少,民间百姓缺医少药,缺乏科学引导。」 「很多乡村,婴儿生病只能求助神婆神汉,讨些符水治病。此等医疗环境,这才导致婴儿致死率极高。」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因此孙儿提议,在京城附近兴建三所医学类学院,专门教授医学,用以满足大明百姓的用医需求!」…. 「建!」 老朱咬牙切齿的道。 「花多少钱都建!」 「就是把咱的皇宫卖了,也必须建医学院!」 「大孙,你就直接说得话多少钱吧!」 朱允熥看了眼奏折上的数字,然后澹澹地说道。 「花不了多少钱,预计前期投入有三百万两银子就够了。」 「后续投入嘛……每年预计一百万两左右,也不算个大数目……」 老朱听到这个数字,老脸都直抽抽。 三百万两还不是小数? 咱大明国库一年能入账多少万两银子啊! 「陈爱卿,你看这个钱有压力吗?」 陈宗理听到这声「陈爱卿」只感觉压力山大。 这老皇帝也是绝了,有事陈爱卿,没事陈宗理,生起气来就是狗东西…… 「陛下,微臣满打满算能凑出三十万两,剩下的二百七十万两,只能等明年秋收了……」 「如果明年朝廷还对北元用兵,那这事就得推到后年,或者后后年……」 老朱一听这话,就感觉头痛欲裂。 他想干的事太多,无奈朝廷的钱总是不够。 如果他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现在让他知道大明每年因为缺医少药要死那么多婴儿和壮年劳力,他的心痛得都在滋滋冒血啊! 正在老朱无可奈何之际,他突然瞥见逆孙在台阶下边嘿嘿傻笑。 老朱看到此情此景,脑子顿时一亮。 对呀! 这孙子手里的什么钢铁和煤球,都是赚大钱的生意,一年少说几百万两银子的进账,完全可以让这孙子先把钱垫上嘛! 「大孙啊,你看着是能不能先帮朝廷垫着,等以后朝廷有钱了再……」 「皇爷爷,孙儿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而且里边还有郭奶奶的股份呢,孙儿也不能……」 老朱没等逆孙说完就补了一句。 「你要是办好此事,咱以后就免了你天天上朝,只让人将朝堂大事记录发你一份,让你熟悉下朝堂上都发生了啥事即可!」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说,当即跪倒在地,脸上的戏谑一扫而空,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 「为皇爷爷效力,为朝廷效力,为天下苍生效力,乃是孙儿义不容辞的本分!」 「请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做好此事!」.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统一认识 老朱听到大孙这话,气得脸都快歪了。 敢情这孙子折腾这么多事,就是不想上早朝啊! 一众文武官员也算是听明白了,皇太孙为啥一反常态的跟老皇帝置气。 不过,他们非但没有老朱那么生气,反而心里有点小窃喜。 某个老头瞅瞅吧,您每天这么早上朝,您亲孙子都受不住了吧,哈哈哈。 事实上,大明的官员也挺苦逼的,每天天不亮就得被老皇帝拎进宫里上朝。 可谓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挣得还很少。 有些不想起早的官员,都恨不得在纸上画小人诅咒老皇帝,让老皇帝赶紧嗝屁,然后让新皇帝登基。 那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每天起这么早了。 朱允熥在拿到不用上早朝的口谕后,倒也没直接拍屁股走人,而是开心地躲到人堆里跟傅友德和冯胜说悄悄话去了。 没有了朱允熥搅局,早朝总算能正常进行了。 只是可怜了詹微,被朱允熥接连打岔,搞得他都不知道咋奏事了。 「陛下,这次臣能说了吗?」 老朱已经被自家的逆孙整怕了,赶忙瞅了眼逆孙,见逆孙跟冯胜那大嘴巴聊得还挺起劲,一点想出来搅和的想法没有,这才朝着詹微点点头。 「说吧!」 「诺!」 「微臣拟定了几个人选,请陛下过目……」 老朱工作效率是非常惊人的,哪怕被逆孙耽误了一个时辰,也很快就进入了皇帝的角色。 对于詹微拟定的人选,老朱划掉了两个,又填上去两个,就将事情给解除了。 至于其他人启奏的事情,他也能立刻给出决断,绝不拖泥带水。 傅友德看到皇帝处理朝政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对朱允熥一阵奚落。 「某皇太孙学学,这才是皇帝的做派呢!」 朱允熥现在顶看不上傅友德,觉得傅友德只是披了个武将的皮,骨子里比文官还传统,有事没事就劝谏他,让他勤政、孝顺皇爷爷之类的。 上次朱允熥去凤阳拜祭祖陵,就是听了傅友德的一通忽悠,害得他没隔几天,还得跑第二趟。 「傅国公,皇爷爷那是瞎忙活!」 「孤要是当皇帝,才不会像皇爷爷那么累呢!」 冯胜倒是非常欣赏朱允熥的作风,觉得皇帝就该吃喝玩乐,游山玩水。 如果活成老皇帝这样,那当皇帝还有什么乐趣? 「皇太孙说得对!」 「皇帝嘛,掌握住军政大权就行了,要是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管,那还不得累死?」 朱允熥闻言朝着冯胜翘了翘大拇指。 「精辟!」 冯胜得到朱允熥的称赞,美滋滋地看向傅友德,并向傅友德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不是一直觉得你能耐大吗,看看还是咱比你更懂皇太孙吧! 「皇太孙,您对我家那俩孙女印象咋样?」…. 冯胜逮到机会就向朱允熥推销自家的孙女,听得傅友德一阵暴汗,赶忙离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远点。 朱允熥闻言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到哪个是冯家的孙女。 不过人家当面问了,直说没印象岂不是太没礼貌? 因此,朱允熥再一次施展了胡说八道技能。 「好!」 「蕙质兰心,天姿国色!」 冯胜见朱允熥对自家的孙女评价这么高,美得他大鼻泡泡都快出来了,当即一把抓住朱允熥的胳膊。 「贤婿!」 「既然你对咱家的俩孙女这么看重,不如跟你皇爷爷说说,先把咱们两家婚事定下来吧!」 「啥?」 「冯国公您先忙……」 朱允熥撂下这话就脚底抹油溜了,冯胜则在后边追,死不要脸地喊着贤婿。 老朱看着在自己眼皮底下闹腾的两人,只是冷哼一声,当即有礼部的官员上前,将死皮赖脸的冯胜给拦了下来。 「宋国公!」 「注意朝堂秩序!」 「奥……」 冯胜满怀遗憾地看着大门口的方向,恨不得追上去跟皇太孙把婚事敲定。 朱允熥从奉天殿跑出来,就径直去了文华殿。 现在文华殿已经独属于他,是他个人的办公场所了。 朱允熥来到文华殿,文华殿内的一众属官全都跑出来拜见。 文华殿不仅仅是太子、太孙的专属办公室,实际上更类似于一个小朝堂。 里边有不少官员,分为府、坊、局等部门,都是用来辅佐太子的官职。 不过这些官职主要都是围绕着「学习」两个字来展开的,比如说左右率府、左右春坊、司经局等等,无不跟读书相关。 由此可见,在老朱设计之初,文华殿的主要任务就是辅佐太子读书学习。 朱允熥在接受了文华殿属官们的拜见后,当即给他们开了个会。 「诸位都是文华殿的属官,孤对诸位的能力都不甚了解。」 「现在孤要干一番大事业,身边急需用人。」 「诸位可以将自己的才能,擅长的领域,以及想要做的官职、事情之类写成奏折递给孤。」 「孤会根据你们的能力和志向来安排你们的职务!」 「不用管朝廷那边的品级之类,孤的太孙府有额外的津贴,保证比你们的俸禄只高不低!」 自从朱允熥被封为皇太孙,文华殿的一应属官就整天提心吊胆。 一来怕皇太孙不好伺候,二来怕摸不透皇太孙的脾气,被皇太孙给开革。 现在听到朱允熥这番话,他们彻底放心了。 皇太孙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干脆利落! 「臣等谨遵皇太孙之命!」 朱允熥将他们打发回去写奏疏后,就自己趴在桌子上开始规划未来的新政。 铁路是肯定要修的,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跟朝廷分配利益。….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铁路的控制权必须掌握在皇帝手中。 至于铁路的收益嘛,大头也必须是皇族! 邮政部也是要建的,不过步子不适合迈太大,可以先覆盖京畿地区。 卫生部倒是迫在眉睫,必须马上着手开始培养医生、护士之类,建立健全科学的诊疗体系。 朱允熥在朝堂之上虽然有跟老朱赌气的成分,但对于大明的医疗卫生情况也是非常担忧。 现在大明最大的问题就是婴儿的夭折率太高了。 然而,这也不是大明所独有。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现代医学发展起来之前普遍存在的。 大明的夭折率高,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夭折率只能更高! 朱允熥想要殖民全球,就必须要有充足的人口。而对于人口提升阻碍最大的就是医疗水平。 朱允熥敲定了这三个部门后,也遇到了跟老朱一样的问题。 缺钱! 虽说他手里握着几只下金蛋的公鸡,但动辄几千万两银子的花费,依然让他愁眉不展。 铁路建 设这一块,三千万两银子都是保守估计。 医学院的建设,三百万两也不算充裕。 相对来说,建设教学楼花不了几个钱,但培养学员,给学员发各种津贴之类花费就大了。 毕竟,这年月还是学而优则仕占主流。 让读书人放弃当官的梦想,转而过来学医,就得给予他们更高的福利待遇才行。 好在有一点还不错,那就是他现在顶着大明皇太孙的身份,可以明目张胆地干很多事了。 朱允熥在规划着未来发展的时候,黄子澄那边已经写好了奏疏,并且第一个交卷。 「微臣拜见皇太孙,这是微臣的奏疏!」 朱允熥对于黄子澄这个探花印象还是不错的,学问上自不用说,能在大明考上科举前三名的探花,夸他一句才貌双全都不为过。 为人上也算不错,自从把他的书店加入三味书屋联盟里,他就再也不给朱允熥找麻烦了。 从这一点上看,这老头算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朱允熥接过黄子澄的奏疏翻了翻,看到黄子澄非常不要脸地自卖自夸,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 「黄先生,看不出你这人还挺幽默!」 黄子澄闻言尴尬地红了脸。 他确实幽默了一把,在奏疏里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他「闲」太久了,太想做点事了。 「皇太孙殿下,微臣确实有些地方过于夸大了。」 「但微臣怎么说也是前三甲,当年那些考得不如微臣的,现在都已经是部堂***。微臣这个探花,却要呆在文华殿抄书,这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其实黄子澄也明白,老朱之所以压着他,主要是想把他交给新皇帝使用。 但明白归明白,冷板凳的日子也确实不好受啊。…. 据说老皇帝前几天还能夜御三女,想等老皇帝嗝屁,新皇帝登基,指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因此,黄子澄实在是等不及了,想借着皇太孙这根高枝干点事。 朱允熥对黄子澄的遭遇也挺理解的,只是对于他奏疏里的部分内容表示不满。 「黄先生,你我有师生之义,孤这个做学生的,本不该臧否你的行为。」 「但是,你奏疏里提及的八王之乱,七王之乱什么的,未免言之过早了吧?」 朱允熥说这话的时候,提起笔将他后边建议削藩之类的建议全都给划掉了。 「藩王乃大明之屏障,此乃大明祖制,任何人不得违背!」 黄子澄见朱允熥这么说,当即羞红了脸。 但他对于朱允熥的话,却非常地不以为然。 「皇太孙,您现在觉得他们是屏障,但过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他们就未必是屏障了。」 「汉高祖分封诸王,想的也是让宗室拱卫皇帝。然而,传承到汉景帝时期,诸藩王就成了对皇帝最大的威胁……」 朱允熥听到黄子澄这番话,只是淡淡地给予一声冷笑。 「黄先生所说的历史,孤也学过。」 「但孤的远大志向,不是你等所能了解的。」 「孤会充分利用好大明的藩王,让他们好好给孤看家护院!」 「至于你嘛……」 「孤决定给你个机会,让你去希望学堂深造一段时间,等你从那儿学习一个月,孤会根据你的学习情况,给你分配相应的职务。」 黄子澄听到这话,只感觉自己被严重地羞辱了。 希望学堂是什么地方? 不过是个给小孩子启蒙, 培养人读书识字的地方! 皇太孙把自己打发到那儿学习,这是对他的才学的否定,是对他整个人都极大地不信任! 「皇太孙,您若是厌弃微臣,可以跟皇帝上书,将微臣贬谪到地方上当个微末小吏。」 「如果您觉得微臣不配为官为吏,直接让吏部开革了微臣也行,没必要行此等羞辱之事吧?」 朱允熥闻言赶忙起身,拉着黄子澄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黄啊!」 「孤这是对你寄予厚望,这才让你去希望学堂深造的。」 「你不要觉得那里低级,实际上文华殿内的所有属官,都会去那儿深造一番。」 「孤会亲自给你们授课,让你们了解孤,同时也方便孤了解你们。」 「只有咱们君臣相知,日后才能君臣相得!」 「你觉得孤这番话可有道理?」 黄子澄直接被朱允熥的一声「老黄」整蒙了,至于朱允熥后边说的啥反而不重要了。 当他听到所有人都要去,皇太孙还要亲自授课后,心里就不那么抵触了。 而且皇太孙最后一句说得太好了,只有君臣相知,才能有日后的君臣相得!…. 黄子澄刚坐到椅子上,就激动地重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朱允熥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微臣承蒙皇太孙殿下如此看重,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允熥学着皇爷爷的做派,拍了拍黄子澄的肩膀。 「好!」 「黄先生能有此心,孤心甚慰!」 朱允熥在解决掉黄子澄后,面对太子府的其他属官就简单多了。 这些官员出身都不高,乃是老朱精挑细选的德行兼备之辈。 老朱挑人学问倒在其次,主要看重人品。 因此,这些人的人品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只有在面试一个叫张宗浚的九品小官时,朱允熥有点犯了难。 这个人奏疏上写得非常工整,言辞上也中规中矩。 只是一看到这个人,朱允熥就觉得此人不太老实,太过于喜欢耍弄心机了。 但朱允熥也没太在意,好言好语哄了几句,就将其打发到希望学堂那边深造去了。 老朱在下了朝,听了秦德顺汇报了大孙那边的动静,当即笑骂这猢狲偷偷学自己。 当他听到有人蛊惑大孙削藩,登时气得怒不可遏。要不是大孙的回答让他满意,他非得把提议的人大卸八块不可。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命锦衣卫将提议之人抓进诏狱,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若不是看在他教过大孙一场的份上,他活剐此人的心都有了。 可怜的黄子澄,莫名其妙地进了两次锦衣卫大牢,还连个罪名都没有。 只是每天有个凶神恶煞的牢头,每天拿一双臭鞋底子扇他的脸,哇呜呜…… 好在有皇太孙的面子,他只被打了两天就被救了出去,否则他非得死在锦衣卫大牢里! 一晃十天过去了。 自打老朱免了朱允熥天天上朝,朱允熥就连皇宫都不进了。 每天派人过来取一份朝会记录就算完事。 老朱见大孙如此懈怠,本想敲打大孙一番。可一想到自己让大孙建医学院,又不给大孙一文钱的拨款,他心里就有点发虚,觉得有点对不住大孙。 但他又不好意思去找大孙,只能听身边的人汇报。 「咳咳……」 「那逆孙最近在忙啥?」 「回禀皇爷,据说皇太孙在 希望学堂开办了一个名为建设繁荣稳定富强新大明新思想培训班。」 老朱听到这话一脸大写的懵逼。 「啥玩意?」 「你给咱再说一边?」 秦德顺也记不住呀,赶忙又低头瞅了一眼王德那边的密报。 「回禀皇爷,皇太孙建的学堂叫建设繁荣稳定富强新大明新思想培训班。」 老朱重新听了一遍,依然听了个寂寞。气得他一把将密报从秦德顺那里抓过来,一字一句地看完了,发现自己还是没看懂。 「这到底是个什么学堂,主要都教啥呀?」 「回皇爷,据王德说,皇太孙的意思是只有先统一思想,统一认识,才能让官员们更好地发挥主观能动性,更好地为建设繁荣稳定富强……」 「停停停!」 老朱赶忙叫停,他觉得自己再听几遍,能被那逆孙给气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秦德顺委屈巴巴地说道。 「王德就是这么告诉奴婢的呀!」 「您是不知道,奴婢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记住这些词儿……」 「备车!」 「咱们去宫外看看,这逆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诺!」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三十五章 这孙子的游戏有深意啊! 应天府希望学堂门口的牌子又多了几块。 应天府理工大学、大明海事学院、大明陆军学院、大明太医院外科分院等等。 在这个基础上,朱允熥又挂了一块大明文官铨选理论研究院的牌子,主打大明科学发展理论研究这一专项课题。 不过,目前这个新学院只有一个班,那就是所谓的建设繁荣稳定富强新大明新思想培训班。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朱允熥个人***。 但凡有别的选择,朱允熥都不愿意用文华殿的那帮人。 因为他脑子里总是冒出稀奇古怪的知识,他的想法总显得与大明人格格不入。 他本想在自己的希望学堂培养一批人才,但那样一来至少十数年才能培养出来。 因此,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更好的支持他的改革大计,他就需要一群志同道合的达瓦里氏。 朱允熥将文华殿内的三十七名官员,外加自己从国子监挖来的六十三个废材放在一起,这才勉强凑了一百人。 朱允熥对废材的定义非常简单,那就是不能搞数理化研究的废材,只能打发他们去当官了。 至于有一定数理化科研天赋的,早就被他当成重点对象培养了。 黄子澄是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来报道的。 黄子澄跟文华殿的其他人不同,他有着强烈的偶像包袱,总觉得来希望学堂上学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相对来说,其他人确实没啥心里负担,在他们看来,跟着皇太孙咋看都比跟着老皇帝强。 最起码,皇太孙护犊子呀。 单看皇太孙对待亲舅舅常升的态度,就让人放心不少。 如果让他们选择,他们宁愿选择跟「自私」点的皇太孙混,也不愿意跟「大公无私」的老朱混。 因此,他们只当这是一次度假,一次难得的消遣。 张宗浚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之所以愿意来希望学堂报道,主要是听说这里的伙食比宫里好吃,可以顿顿吃上肉。 虽说他平日里自诩才高八斗,智比诸葛,但肚子里常年没油水他也受不住啊。 对于广大文华殿的冗官来说,他们最大的期待还是每天三百文的补助。 只要混满一个月,那可就是九两银子了,而且是没有一点折色的足银! 这要是让老朱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官员这么没出息,一定会气得吐血。 不过,就算老朱吐血,他都不带舍得给官员涨工资的。 因为涨了工资,他会心疼的吐血。 虽然众人心思各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上国子监的「生员」时,有着强烈的优越感。 然而,当他们看到夹着书本走进教室之人时,一个个霎时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比小学生还要乖巧几分。 原因无他,因为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舌战百官的高明老高头! 朱允熥本来想自己讲思想政治课的,但秦亨伯、高明等人一致认为他太年轻,讲这个讲的不深刻。 朱允熥觉得几人说的有点道理,因此将讲课大纲扔给高明,让高明来充当这个思想政治课的讲师。 所谓的思想政治课,无非就是提出一个科学发展观,又杂糅了忠君爱国等糟粕思想,又结合了孟子的人本思想等等的大杂烩。 跟后世的学生一样,培训班的人都讨厌思想政治课。尤其是那些当过官的老油条,更是对于书本上的内容一个字都不信。 但架不住高明讲的好呀,这老头声情并茂,深入浅出,阐述着他自己都不懂的新思想,讲的那叫一个激情万丈。 只有一点不好,就是高老头习惯性跑偏,讲着讲着就围绕孟子将去了。 至于朱允熥所提出的观点,完全被他抛诸脑后。 毕竟,他在希望学堂混了这么久,他自己都没搞明白啥叫科学发展观呢,他拿啥给别人讲? 不过这些都是细节,朱允熥也不是很在意。他只在意一点,就是这些人能不能跟自己一条心,能不能好用。 上午的课程很乏味,相对来说,下午的课程就在有意思多了。 朱允熥亲自带队,领着一百个手下参观水利作坊,蒸汽机研究局、炼铁厂、玻璃厂、火柴厂、煤球厂等等。 现在朱允熥手底下的作坊很多,领着他们每天逛一座,连着逛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朱允熥对这些人也非常注重劳逸结合,上三天课做一天活动。 比如说爬山、游湖,去鄱阳湖水战的战场,感怀大明开国的不易,找一些年岁大的老人,给他们讲一下北元时期的黑暗统治等等。 偶尔课间的时候,也会领着他们做做小游戏,以增进相互之间的感情。 老朱偷偷摸到培训班门后的时候,就正好赶上他们在做小游戏。 只见一个青年站在桌子上,在众人的怂恿下向后躺,然后被下边的人接住。 老朱只看了一会儿,就看的眉头紧锁。 「这逆孙又玩什么花样?」 秦德顺每天都关注培训班这边的动静,听到老朱提问赶忙回答道。 「回禀陛下,据说这是皇太孙搞的团建。」 「团建是啥?」 「团建是……」 秦德顺只感觉皇太孙身上的知识点太多了,多到他都记不住的程度了。 为了回答老朱的提问,秦德顺只能尴尬的从袖子里摸出个小册子,翻了翻回答道。 「回皇爷,按照皇太孙的说法,团建是增进团队感情,增加团队之间互相信任的小游戏!」 老朱听到秦德顺这样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再次趴在门后偷瞄。 不知是秦德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老朱体悟到了什么。 当他再次看向「胡闹」的一群人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 老朱下意识的将自己代入进站在桌子上的那个人身上,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那个人,自己敢信任身后的这群人吗? 老朱想了一会儿,苦涩的摇摇头。 如果是他年轻那会儿,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就敢往后躺。 然而,他现在是皇帝了,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别说臣子了,就是亲生儿子都得防一手。 否则,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教室内,朱允熥先让几个国子监生员示范,然后让文华殿的官员站到桌子上。 国子监生员早就被朱允熥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彻彻底底的成了朱允熥的狗腿子。别说朱允熥只是让他们站在桌子上往下躺,就是前边给他们一条河,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因此,这个游戏的最终目标,就是打消文华殿官员的矜持和骄傲,让他们跟国子监生员取得相互信任。 唯有如此,朱允熥在开展一系列改革大计之时,才能如臂指使,得心应手。 黄子澄被朱允熥第一个点名。 没办法,谁让他学问最高,名气最大呢。 他要是都不敢跳,那文华殿的人就没几个敢跳了。 「黄师傅,你给他们做个示范!」 黄子澄听到这话,吓得脸色惨白。 「皇……皇太孙,此举万万不可,微臣年岁大,可禁 不起这番折腾呀!」 「孤让你上你就上!」 「你要是不上,孤还把你交给锦衣卫,让锦衣卫拿鞋底……」 「停!」 朱允熥刚说到这儿,黄子澄就赶忙喊停。 不喊停不行啊,再不喊停,他那点丢人的事全被皇太孙抖落出来了。 要是让一干同僚知道,自己被锦衣卫拿鞋底扇嘴巴,那自己以后哪还有脸活啊! 「皇太孙不用说了,微臣愿意上去!」 黄子澄怀着异常悲愤的心情爬上桌子,然后颤颤巍巍的站在上边。 朱允熥在下边不住的给他加油打气。 「倒!」 「往后倒呀!」 「孤和其他人会接住你的!」 黄子澄听着朱允熥的鼓励,只感觉这是催命的符咒。一想到自己在锦衣卫遭受的屈辱,他更是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终于,在哭了几嗓子后,黄子澄紧紧的闭上眼睛,「啊啊……」的大喊一声,破釜沉舟般的往后躺倒。 当黄子澄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众人戏谑的眼神,再看看自己躺在众人的臂弯里,脸上爆出狂喜的表情。 「我做到了!」 「皇太孙,微臣做到啦,哈哈哈!」 朱允熥见状鼓励道。 「好样的!」 「咱们现在是一个团队,身为团队的成员,我们要放心将后背交给团队。」 「唯有如此,我们将来面对改革的艰难险阻之时,才能精诚合作,团结一致!」 黄子澄听到这话,连连点头道。 「微臣谨受教!」 黄子澄这一跳,确实带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当他重新站到地上之时,对着身旁的学员不住的感谢,言语间没有丝毫「探花」的矜持,只有无尽的感激。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皇太孙的苦心,皇太孙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放下戒备,做一个纯粹的文臣。 黄子澄想到这里,对皇太孙的评价直线上升。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皇太孙年岁小,喜欢玩耍胡闹。 直至自己从桌子上倒下那一刻,所经历的恐惧、不安,到被人接住后的喜悦、庆幸等等,才知道皇太孙的布局之深远,手段之出神入化。 简简单单一个游戏,就能测出人心、人性,让人彻底对其生出崇拜、感激之情。 此等手段,就是老皇帝也做不到吧? 黄子澄看着忙忙碌碌的皇太孙,对着皇太孙的背影深深一躬。 他现在彻底服气了! 他彻底收起了心里的骄傲和戒备,诚心诚意的臣服于皇太孙。 在文华殿的官员一个个上去做游戏的时候,老朱也在门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跟黄子澄的想法差不多,一开始也以为是大孙贪玩,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手下。 然而,在看到几个官员跳下前的挣扎,和跳下后被人接住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感激,他长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孙子的游戏有深意啊! 此等游戏之法看似简便,实际上却最考验人心、人性。 如果不能放下心底的戒备,就永远也迈不出这一步。可一旦放下心底的戒备,就等于将自己彻彻底底暴露在大孙面前,向大孙表示臣服。 老朱以前还担心大孙不会收买人心,不会收服手下,会被手下欺骗。 现在看到大孙把人心玩的如此纯熟,老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并不怀疑这是三个师傅所教。 换言之,就算是朱允熥的三个师傅所教,朱允熥能够听从正确的意见,这本就是明君所为。 「这鳖孙,还真有他的,嘿嘿嘿……」 秦德顺见到老朱笑了,也跟着嘿嘿傻笑。 皇帝一笑,就证明皇太孙没事了,自己对王德也能有个交代啦! 要是皇太孙总挨揍,搞得他都不好意思求王德给自己传递消息了。 「他们平时也这么玩闹吗?」 「回皇爷,皇太孙只是偶尔带着众人做点小游戏,平时还是以上课为主。」 「上课?」 「都上什么课?」 秦德顺闻言朝着教室里瞅一眼,见没人注意他,当即猫着腰溜了进去,在最后一排的书桌上偷了一本书,有猫着腰偷偷溜了出来。 「这就是皇太孙亲自编写的书。」 朱允熥接过书本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新大明新思想」六个大字,嘴角就不由浮现一丝冷笑。 「这逆孙还是老毛病,有骆驼不吹马。」 「就他也配说什么新大明,新思想?」 「思想思想,古往今来总共才几个思,几个想?」 「孔孟算一个,老庄算一个,再就是宋朝的朱熹算一个。」 老朱随口点评几句,随后一脸嫌弃的翻开书,看到上边竟然是孟子的人本内容为主,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这逆孙是要反了天呀!」 「他自己私底下看看也就罢了,怎能公然鼓动人看此等反书!」 在老朱的认知里,孟子说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这句话,那就是不是个好东西。在看到孟子喊出「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后,更是将此人定义成乱臣贼子。 老朱个人不喜欢《孟子》,也不让别人学孟子。在洪武朝的科举考试里,《孟子》是被官方屏蔽的。甚至在各省的府学、县学里,也不传授《孟子》里的内容。 因此,他之前听到大孙背诵出《孟子》里的内容,非但没有夸奖他,反而狠狠的打了他一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孟子这人无君无父,毫无人臣之礼! 按照老朱理解,正常的君臣关系应该是「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这种。 至于敢反抗,甚至拿「君」当国人,当寇仇的,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秦德顺见老朱无端发怒,只感觉自己如同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到头脑。 皇爷分明刚刚还好好的,咋突然就发火了? 秦德顺之所以有这个困惑,源于老朱的又一项政令,那就是太监不得读书识字,只需要洒扫宫廷,给宫廷出苦力干活就行。 秦德顺虽然认识几个字,但学问绝对不高,恐怕还没朱允熞学问高呢。 因此,他根本就不知道《孟子》里说了啥,更体会不到皇爷为何会发怒。 老朱又往下翻了翻,见到后边有「忠君爱国」的内容,脸色这才好看点。觉得大孙还没得失心疯,总算知道从皇帝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但他依然觉得问题很大,因为这里边看然没提到「孝道」。 至于里边杂糅的科学发展观,则直接被老朱无视了。 一来是他没看懂,二来是觉得不重要。 老朱又翻了翻教材,随即揣在袖子里,决定回去亲自给大孙改写一通。 最起码得把孟子的话全部删掉,然后在加入大量的忠孝节义等内容,这才是对得起「思想」二字。 老朱收起书再次看向教室里,这时教室内轮到最后一个官 员上场了。 然而,相较于其他官员的大胆,这个官员的胆子小的出奇,任凭别人如何拉扯,他都死死的抓着桌子、椅子等物不松手,死活都不愿意爬到桌子上。 最后还是朱允熥命人强行掰开他的手,将他抬到了桌子上才罢休。 可即使如此,此人也不愿意向后躺,只是不住的站在桌子上打摆子。 老朱看到此人竟如此懦弱,脸上登时露出不悦的神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给太子和大孙配的人里,竟然出了这么个孬种。 「此人是谁?」 「回禀皇爷,此人名叫张宗浚,本是文华殿侍读,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皇爷撤了侍读的名头,只剩下个司经局正字的职务。」 老朱听到这话,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原来是他?」 老朱对于张宗浚还是印象挺深的,此人学问一般,只考了个秀才功名。但此人脑子很灵活,对民间的三教九流门清,可以弥补太子涉世未深的短板,这才被他超擢提拔,扔到文华殿当个侍读。 哪怕在得知他跟朝廷官员走动的比较频繁,其中还牵扯到太子妃之类的,他都没舍得要了这家伙的命,只是将其侍读的身份撤掉,小小的警告他一下。 现在看到他一反常态,在大孙面前藏拙,老朱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一般来说,有本事的人都脾气古怪,心高气傲。 这个张宗浚之所以藏拙,估计是没看上咱大孙,觉得咱大孙不配让他辅佐啊! 「派人盯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平日都跟什么人来往!」 「但不要提醒咱大孙!」 「咱要看看大孙,能否收服此人之心!」 秦德顺闻言,心里暗暗一惊。皇爷这是要考验皇太孙,看看皇太孙能不能察觉此人的异样啊! 「诺!」 免费阅读..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 文华殿小朝会 老朱就是怕大孙懈怠,现在看到大孙干的都是笼络人心的正事,也就悄悄的回宫,琢磨如何重新删定教材去了。 朱允熥这边的游戏继续,信仰背摔只是他游戏库里的一种而已,类似的小游戏他还有很多存货,让这些人玩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张宗浚在游戏之后,被来自文华殿的同僚,和国子监的生员一起嘲笑。 面对众人的嘲笑,张宗浚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摆出一副像是被吓傻了的模样,对谁都嘿嘿傻笑。 其实以张宗浚的智商,想要跟同事搞好关系,在人群里混得风生水起是很容易的事。 只是他单方面的认为,自己的这些同事不配他动脑子,仅此而已。 朱允熥在游戏结束之后,给他们布置了个作业,每人写一篇游戏心得,然后就宣布放学了。 在培训班的人散去后,朱允熥却并未休息,而是去了三味书屋那边一趟,查看了下最近的畅销书销量,以及报纸的筹办程度。 虽说他早就让解奎筹办报纸之类的东西,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报纸的销量始终上不去,目前始终处于亏损状态。 朱允熥为此将齐泰、杨新炉、高明、秦亨伯、解奎五人都叫到一起开了个会,认真分析报纸销量不行的原因。 解奎是这件事情的直接负责人,而且做了很长一段时间,见到来了这么多大佬,当即率先站起来做了一番自我检讨。 「晚生能力不足,这才是导致报纸项目亏损的主要原因,我在这里做深刻地检讨,诚恳地接受诸位的批评!」 朱允熥朝着解奎摆摆手道。 「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大家还是想一想,为啥报纸始终卖不动吧。」 秦亨伯三人见朱允熥这样说,当即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有人说缺乏圣人之言,有的说要把朝廷邸报加里边,增加报纸的内容性,还有的说把朝廷的律令加里等等。 朱允熥对于众人的意见无不一一记录下来,让解奎后续看着整改。 只有齐泰始终不发一言,坐在一旁静静地翻着最近的几期报纸,直至朱允熥点了他的名,他这才开始说话。 「齐先生,这事您怎么看?」 「皇太孙,微臣以为,想要提升报纸的销量,首先得确定报纸是卖给谁的。」 「我看了下你们之前的几期,上边的内容很单调,又很驳杂。有八股文章、古今志异、话本连载之类的东西。」 「因此,微臣以为咱们要先确定报纸是卖给谁,然后才能针对购买者制定他们感兴趣的内容。」 「如果是卖给国子监生员,那么刊登一些老掉牙的志异故事就过时了,一些过去的八股文章,也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也只有话本连载还有点意思,但这东西内容很短,只有几千言,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看完。」 「对于国子监生员来说,十几个人买一份,互相传阅一上午也就全都看了一遍了。」 「如果是卖给平民百姓,那八股文章之类的又显得不合时宜。一来是他们看不懂,二来是看了也没用。再加上话本内容一般般,少了点那什么……」 齐泰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眼边上的杨新炉,朝着杨新炉拱了拱手。 「少了点杨师公的妙笔生花,点睛之笔,平民百姓可是不喜。」 杨新炉被齐泰这般点名,羞愧得老脸通红,暗骂这徒孙嘴损。 但他又不好意思否认,毕竟他写的东西,确实颜色程度九颗星。 齐泰说完这番话,就静静地看向朱允熥,等待朱允熥确定报纸的主要受众。 朱允熥想了想说道。 「自然是越多人喜欢越好!」 「报纸这东西孤也说不清,总之是要适合大多数人,让大多数人都喜欢上。」 「只有看的人足够多,孤才能利用他做一些别的事情。」 齐泰见朱允熥这般说,也皱着眉头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若是依皇太孙之意,那报纸的内容上就算更贴合老百姓,要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比如说,将黄历、节气、吉凶之类的印上去,让老百姓每天都知道是什么日子……」 「其次,还要针对不同人群,专门制定不同的内容。」 「比如说商贾之流喜欢看天气,皇太孙可以让钦天监,每天抄送一份天气预测类的信息,然后刊印在报纸上。」 「再比如,贩夫走卒、平民百姓,军士之类的喜欢看演义类话本,就得增加相应的话本数量。」 「这方面微臣建议采用罗先生的《三国演义》,并且每一期都让罗先生亲自撰写点评之类。」 「另外,朝廷邸报、官员任免之类的也可以刊登。」 「还有应天府的奇葩案子,也可以选择一些刊登。再就是王府、公侯府邸、官员之间的一些风花雪月,风流韵事,家长里短之类的……」 齐泰越说越多,朱允熥越听越懵。 朱允熥感觉自己跟齐泰仿佛身份互换了,这些东西不应该是自己想到的么,咋被齐泰捷足先登了! 不过,朱允熥一想到自己那知识都学杂了的脑袋,就是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很多东西他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些东西,他更是只知道个概念,一落实到具体事情就抓瞎了。 朱允熥在齐泰说完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调整一下工作内容分配。」 「齐先生,从今以后你把礼部的事情先放一边,全力负责报纸的内容制定工作。」 「解奎,你暂时管书店的运营工作。等过段时间成立商业部,就来商业部当个尚书吧。」 「啊?」 朱允熥这话,把在座的人都震撼到了。 这皇太孙当得可以呀,都能直接创建新部门,并且任命新尚书了。 只是,他这么嚣张,他皇爷爷那边能饶了他吗? 齐泰更是一脸大写的懵逼。 亏得这孙子说得出口,自己堂堂礼部侍郎,代管礼部尚书的人。 他竟然让自己放下礼部的事,一门心思帮他办小报! 皇太孙到底知不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啊! 齐泰委婉地劝谏了一句。 「皇太孙,您这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大?」 朱允熥满不在乎的道。 「不大!」 「这才哪儿到哪儿,孤未来一段时间,还得建立工业部、邮政部、铁道部、卫生部、海事部、教育部等部门呢。」 「每个部都设置一位尚书总管全局!」 杨新炉等人也坐不住了,虽说他们也希望看到皇太孙能振作起来,但这也太「作」了吧,不得把老皇帝气死? 老皇帝手里才有六个部,吏户礼兵刑工,皇太孙也搞出六个部,也搞出六个尚书,这是在跟老皇帝叫板啊! 「皇太孙,要不咱们先缓缓?」 「您这一下子搞出六个部来,皇帝陛下那边肯定不答应。」 朱允熥信心满满地道。 「孤意已决!」 「你们不用劝谏了!」 「孤又不用朝廷额外开俸禄,孤完全是自给自足,谁能管得了孤?」 几 人听到朱允熥这么说,无不暗暗翻白眼。 皇太孙想得也太简单了,以为自己给官员发俸禄就能随便封官啦? 不过,鉴于老皇帝对皇太孙的宠爱,估计这事也就是一顿板子就能解决。 因此,几人就算心里不赞成,也没过多地劝解。 朱允熥跟几人开完会,又去国子监找日本王子藤佑寿玩去了。 所谓的玩,实际上是一种社交应酬。 朱允熥一直惦记着日本的银矿呢,他自己嫌风大浪急不敢去,但派手下去溜达一圈还是没问题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玄武海军也初有成效,可以尝试一下远航了。 朱允熥来找藤佑寿玩,就是想从他这儿搞几个向导,让他们帮着指个路啥的。 藤佑寿对于大明皇太孙能亲自跟他说项,觉得脸上非常油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误了天朝上国的事情,还表示他本人都可以当向导。 朱允熥还想把他扣在手里当人质呢,岂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溜了? 朱允熥隔天又接见了玄武海军的军官将领,给他们举办了一场送行宴会。 在宴会结束之后,朱允熥又跟福建商人陈海面谈了一番,命他为自己的特使,替自己出使日本。 朱允熥解决玄武海军远航日本之事,又抽时间去马鞍山转悠一圈,敲定了马鞍山钢铁厂的选址问题。 没过几天,又去了一趟松江,参与了市舶司的剪彩工作等等。 这就是朱允熥的日常工作。 忙碌且充实。 朱允熥以前只是为了赚点小钱钱,因此并不觉得有多忙。 然而,当他从普通皇孙的身份转变成皇太孙后,很多以前的想法都要做出相应的改变。 这也是他不愿意上朝的原因,因为他自己还没理清头绪呢。 一个月的时间里,朱允熥往返于各地之间,不断地调整名下的作坊,并对产能和产值进行评估。 当他这边评估出自己大致有多少身家后,培训班那边也顺利结束,自己的六部也可以着手搭建了。 朱允熥将名下的煤矿、铁矿、机械加工等作坊,归于工业部管理,并点了自己的学生刘浩泓来主持。 其实朱允熥本来是属意自己的得意大弟子马博的,只是马博专注于研究,不愿意当官,这才退而求其次之次中次地把刘浩泓推出来。 毕竟这个工业部尚书,其最大的职能就是协调各个作坊之间的合作,实现人员、物流、产能等调配。 朱允熥将名下的琉璃、肥皂、火柴等轻工业都划归商业部,交给解奎管理。 铁道部被朱允熥交给黄子澄了,因为这个部得经常大同、京城两地跑,实在是太过于辛苦,用别人他不放心。 教育部则是让高明兼任,卫生部从太医院抓了个院判,让葛允谦暂时兼任。 邮政部由于是草创期间,朱允熥直接提拔了个新人,从文华殿内的一干人里找了个洗马担任。 反正邮政主要是靠马,他这个洗马的官也算是物尽其用。 海事部则由朱允熥直管,暂时不设置尚书。 至于其他学员,则根据他们各自的喜好,让他们向六部投递申请。然后再由各部主官,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是否录取。 朱允熥在将六部的框架搭起来后,马上召开了第一次小朝会。 六部尚书,外加朱允熥三个师傅,就是他的主要朝会人员。 相比起老朱那边的大朝会,他这边不仅是人员精简,就连礼仪流程都简化许多。 而且,每个人都有座,众人一起围在一张会议桌前开 会。 老朱一直派人注视着朱允熥这边的动静,见朱允熥竟然敢筹备自己的六部,把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但老朱一直谨记之前的教训,不敢轻易抓这孙子上朝了,生怕这孙子再奏起事来没完,把朝中的正经事都给耽误。 总的来说,老朱一直对朱允熥这边的动静不以为然,觉得这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老朱在得知大孙要开第一次小朝会,还是派了几个太监过来旁听。 至于他本人,更是早早地结束了大朝会,偷偷溜了过来。 朱允熥站在会议桌前,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班底,心底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从今天起,他也是有朝堂的人啦! 「孤先简单地讲几句,你们如果有疑问就可以稍后提问。」 「商业部今后的重点就是提高产量,增加新产品,兴建新作坊,为咱们太孙府赚更多的银子。」 「另外,市舶司那边也归你们商业部统管,你们也可以将部分商品卖给海外的藩属国,给大明多多地赚点外汇。」 「工业部未来重心就一个,使劲地提高钢铁产量,能提多少提多少,未来几十年内,大明的钢铁需求都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都能填进去!」 「邮政部……」 朱允熥刚提了「邮政部」三个字,原太子洗马,新晋邮政部尚书的郭城就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表现得非常恭敬。 朱允熥赶忙朝着他摆了摆手道。 「坐下!」 「咱们这边不用那么拘谨。」 「你今后的工作重心,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打造出咱们自己的驿站体系。」 「不拘于陆路和水路,以及海运。」 「总之一句话,多快好省就是你们邮政部的工作重点。」 「所谓的多,就是咱们的驿站要多,比大朝廷那边还要多。所谓的快,就是咱们的物流运输速度要优于朝廷。好就不用解释了,省则是双向的,既要压低百姓邮寄物品的费用,又要节省咱们自己的开支。」 「总之,三年之内能盈利就算你有功!」 郭城见朱允熥说完了,再次站起来躬身称「诺」,极大地满足了某个口是心非的皇太孙的虚荣心。 相对来说,教育部的事就简单多了。 朝廷的府学县学不归他管,高明负责的教育部,实际上就是管几所小学,以及几个只挂了个牌子的大学。 朱允熥在交代完上边的事情,当即从座位上走出来,来到葛允谦身旁。 「葛院判,你这边的工作才是重中之重。」 葛允谦闻言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虽说他们今天是第一次开小朝会,但他这个内定的「卫生部尚书」,早就跟皇太孙聊过很多次卫生部今后的事情了。 因此,他深知身上的责任重大,同时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毕竟,他当太医之时,只要治好一人一病即可。 现在他当了卫生部的尚书,可是要负责整个大明的治病之事,其难度可想而知。 「咱们之前聊过很多次了,今天在这儿多余的话孤也就不多说了。」 「总之你记住一句话,你们卫生部的拨款,只要你提出来,孤这边就第一时间批,绝不拖延。」 葛允谦本来还真想说点啥,可听到朱允熥对他这般信任,他嗫嚅了半晌只是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微臣谢皇太孙信重!」 朱允熥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继续对众人说道。 「孤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可有什么疑问?」 「没有!」 「谨遵皇太孙谕旨!」 在一片领命称诺声中,只有新晋商业部尚书解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太孙,按照现在的布置,咱们手头的钱不够用啊。」 「铁路那边前期投入就是三百万两,医科大学兴建也要至少三十万两才能开工。鞍山钢铁厂兴建,也要投入至少一百万两。」 「然而,咱们库房里现在只有二百八十万两银子……」 解奎的话音一落,在座的人无不看向朱允熥。 虽说朱允熥刚刚说得天花乱坠,仿佛给所有人打了一盆鸡血似的。但如果没有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镜中水月。 「钱的事不用担心,你们尽管用心办事就行!」 众人见朱允熥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皇太孙能再次创造奇迹。 朱允熥开完小朝会,就将众人打发到各处去忙了。 虽然他给所有人都配备了办公室,但眼下小朝堂草创,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东奔西走,根本就没人有时间做办公室。 朱允熥再将几个尚书打发走后,将三位师傅给留了下来,带他们走进文华殿西偏殿,指着几张桌子说道。 「三位师傅,以后这里就是你们三位的办公场所了。」 「从今往后,咱们小朝堂内的一应文书、奏报,你们三个都可以自由查阅。」 三人听到朱允熥竟然这般信任他们,这三人激动得差点当场就跪下山呼万岁。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朱允熥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震惊。 「孤让你们看奏折可不是白看的,你们看完后要草拟一份处置建议塞到奏折里。」 「孤看过奏折和你们的处理意见,如果觉得你们的意见好,就直接按照你们的意见办了!」 三人听到这话,无不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当年老皇帝废除丞相制度,引得满朝文武震惊。 虽说胡惟庸有欺上瞒下之举,但没道理全盘否定丞相制度呀! 因为丞相不仅仅是一个职务,更是一整套复杂的制度体系,里边牵扯着很多部门呢。 比如说中书省、门下省、通政司等等。 这里有起草诏令,上传下达、审核圣旨等功能。 老皇帝为了跟丞相争权,将这些一股脑全都废了,实际上对朝政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因为皇帝个人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兼顾方方面面,总有一拍脑门就决定某件事情的时候。 这时候没了审核部门,皇帝的一些糊涂决定,就直接变成圣旨下发了。 因此说,这些部门对于一个皇朝来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职能部门。 哪怕是另一个时空的大明,在老朱废除宰相制后,也催生出内阁、司礼监这样的怪胎。 实际上,他们履行的职能跟当年的宰相制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个名目而已。 杨新炉等都是深知朝廷利弊之人,知道大明可以没有宰相,但却不能没有相应的制度。 三个老先生脸上的震惊之余,剩下的全是感动、感激之情。 感动于朱允熥的信任,感激苍天终于让大明步入正轨了。 「微臣……臣等叩谢皇太孙信重之恩,呜呜呜……」 「臣等粉身碎骨,也要报答皇太孙的信任!」 有一说一,朱允熥之所以给三个老头放权,不过是想偷个懒而已。只是到了三个老头那里,就成了莫大的信任了。 他这边刚忙完,老朱就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空空荡 荡,只剩下三个小老头,老朱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人呢?」 「什么人?」 「咱听说你个逆孙在开小朝会,咱这不是想过来听听吗?」 老朱说完这话,自顾自的打量一番文华殿内的新布局,然后不屑的撇撇嘴道。 「这都什么和什么,哪有一进屋就放这么大桌子的!」 「还有,偏殿是用来休息和用膳的,你隔成几间,又摆了几张桌子是干嘛,整得跟贡院的号房似的!」 老朱点评完文华殿的布局,有些幸灾乐祸的追问。 「大孙,你的小朝会啥时候开呀,该不会是还没开始吧?」 「皇爷爷,让您失望了,孙儿这边早就开完了。」 「啥?」 免费阅读..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 齐泰的凡尔赛 老朱可是特意提前结束早朝赶过来的,而且他那边早朝整整比这边早了一个时辰。 然而,他掐着点过来打算看热闹,就看了个寂寞? 老朱都想让大孙把人叫回来,重新当着他的面开一次了,好点评一下大孙的驭下之道。 不过,老朱纠结了一会儿,就果断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 虽说大孙这边是小朝堂,跟自己的大朝堂一比就跟个山大王似的,但不管咋说也是「朝廷」么,总是要讲一点规矩和法度的。 「你们几天一朝?」 「没定!」 「赶上就十天一次,赶不上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也没啥事,天天上朝折腾人玩呀?」 老朱听了逆孙最后一句话,气得狠狠瞪了那逆孙一眼。 这是含沙射影地骂咱折腾人玩呢吧? 朱允熥被老朱一瞪,心虚地低下头,掩饰脸上的小尴尬。 他就是diss这老朱头呢! 他甚至怀疑老朱头之所以喜欢上朝,只是喜欢被文武百官跪拜的场景! 虽然老朱没赶上大孙这边的小朝会,但他早就派人过来盯着了,回到乾清宫没多久,就有整理好的会议纪要放在他桉头。 「皇爷,这是皇太孙那边的早朝内容。」 老朱看着轻飘飘的几张纸,暗暗感慨着早朝含金量不高啊。 在他看来,菜市场卖菜的一早晨都比大孙说得多。 然而,当老朱翻开大孙的会议纪要,看到里边的内容时心里暗暗一惊。 老朱首先震惊于大孙的财力,先前京城防治天花的时候,大孙就花了不少银子,现在竟然还有几百万两? 其次,老朱震惊于大孙的魄力。 这孙子手里总共就两百多万两银子,竟然敢干三四千万两银子的事。 老朱看到大孙在小朝会上的豪言壮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夸这孙子有魄力,还是该骂这孙子自不量力了。 至于朱允熥说的能搞到钱,老朱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说搞个三五百万两,他相信大孙还是有那个本事的。可这孙子的缺口至少三千多万两,他就算是陶朱公再生,也搞不来这么多钱吧? 老朱看到大孙跟葛允谦的对话,脸上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孙子胡闹归胡闹,好歹还知道干点正事! 只是看到朱允熥跟三位师傅的对话,老朱的老脸又拉了下来。 如果之前不是听逆孙跟自己提过内阁之事,单凭那逆孙今天对三位师傅说的话,就少不了一顿毒打。 他废了多大劲才把宰相制给废了,转过头这逆孙就又捡回来了? 幸好这逆孙没让王德帮他盖章,否则这事不杀几个人是消停不了了。 老朱看完大孙的朝会纪要,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对一旁的秦德顺道。 「继续派人盯着!」 「文华殿那边不论大事小情,都要给咱原原本本地记下来!」…. 「诺!」 朱允熥的小朝堂建立之后,很多人都是当成个笑话看的。 毕竟,大明一十三省都在老皇帝这边控制着,大明的财政赋税、人口徭役等等,也是在大朝廷这边把持着。 皇太孙的小朝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还设置了那么多部门,封了那么多的尚书大臣,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很多人甚至还公开调侃黄子澄,说他一步登天,直接就成了铁道部尚书。 黄子澄对于这些人的怪言怪语直接无视。 他现在是坚定的皇太孙党, 皇太孙就算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 黄子澄在京城盘桓几日,就带着十几个属官前往大同等地实地勘测,并监督恩克汗带领的草原施工队的施工进展情况去了。 在黄子澄走后,众人又开始奚落齐泰。 因为齐泰经常出入文华殿,简直成了那里的半个属官。 齐泰面对一众同僚的奚落也无动于衷,每天依然坚持不懈地往文华殿跑。 然而,几个月后后,那些奚落嘲笑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过节了! 端午节将至,所有官员茶余饭后都在猜测,今年老皇帝会给他们发点啥东西。 「依我看,应该跟去年一样,一家发两尾鲢鱼就给咱们打发了。」 「不见得吧?」 「去年是太子爷病重,皇帝陛下没心情过节,这才只发了两尾鲤鱼。」 「今年咱们大明打了大胜仗,现在国库也挺富裕,咋的不得给每人多发二斤肥肉?」 「提起肥肉,老夫的婆娘还曾跟老夫抱怨,说今年到现在家里还没买过肉吃哩……」 说这话的乃是一位户部主事。 由于受户部尚书陈宗理的影响,户部上下一应人等无不习惯性哭穷。 「王主事,你这话说得就过了!」 「虽然咱们俸禄不高,还经常折色,但十天半月吃回肉问题还不大的,怎么也比老百姓日子强!」 王主事闻言嘿嘿一笑,不再答言,自顾自地吃起饭。 相对于中层小官们的牢骚,尚书侍郎之类的官员就谨言慎行多了。 一来,他们俸禄高,不在乎这点节庆赏赐。 二来他们有各地地方官员的孝敬,什么冰敬、炭敬之类。家乡地方官也会时常送一些土特产过来,让他们贴补在京城的开销。 虽说此时的风气还算清明,远不如后世那般腐败。但每年收获的进献,超过朝廷俸禄两三倍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同样是京官,尚书、侍郎等高级别,或者手里有实权的京官,比起普通写写算算,打杂的京官日子好过多了。 这也是老朱动辄罚俸,有时候连全年的俸禄都罚光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就没靠朝廷的俸禄活着。 相对来说,对于普通京官,老朱一般是申斥、打板子,实在不行撵到城墙根底下搬砖,也不会断了他们最后的生活来源。…. 一众官员在食堂吃完饭,各自回衙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齐泰拉着一辆板车从文华殿那边出来。 众人赶忙上前去奚落一番。 「哟!」 「这不是齐尚书吗,您今天不帮皇太孙办小报,改行当车夫了吗,哈哈哈……」 「那个谁,你不懂就别瞎说,车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那至少是天子近臣!」 「有多近?」 「老夫怎么记得,中车府令好像也是干这个的,哈哈哈!」 齐泰听着众人的奚落,心里气得直骂娘。 这帮***枉为读书人,竟然拿秦朝的赵高跟自己相比! 「咦,马车上拉的什么?」 这时一个手贱的官员,先开了马车上的苦布一脚,看到里边露出一条雪白的「大腿」,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其他人见状还以为出了啥大事呢,呼啦一下就将苦布扯开了。 然而,当苦布被扯开,里边的东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沉默了。 马车上何止是有一条「大腿」呀,那分明是半片猪肉,外加活鸡两只,鲥鱼一盆,各种新鲜瓜果蔬菜都是按筐装的 ! 齐泰见他们揭开苦布,就笑吟吟地站到一旁了。 本来他想低调点拉回去就算了,既然他们这么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齐泰眼气人了! 刚刚还在奚落齐泰的几个官员,看到马车上少说六七十斤的猪肉,无不暗暗吞咽了下口水。 「齐兄,您这是给文华殿那边采购食材吗?」 齐泰闻言挺了挺胸道。 「哪有!」 「这不是眼瞅着要过端午节了吗,皇太孙体恤文华殿的官员们每日早出晚归的辛苦,特意命人采购了点鸡鸭鱼肉分给大家。」 「这车东西,乃是皇太孙赏赐!」 周围的官员闻言心里那叫一个酸涩,但依然抱有一丝幻想。 「敢问齐兄,这是几个人的赏赐?」 「老夫一个人的呀!」 「一个人?」 周围的官员听到这话集体懵逼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 当他们还在为能不能发两条鱼讨论的时候,人家皇太孙那边已经按盆发了。 当他们还在幻想能不能分两斤肥肉的时候,皇太孙这边发了直接发了半头猪! 「因为你教过皇太孙,所以皇太孙对你格外垂青?」 齐泰再次摇了摇头。 「没有!」 「你们也太高看老夫了,老夫才教皇太孙几天?」 「实话跟你们说吧,文华殿内不论官职大小,品级高低都是这些东西。」 「唯一的区别就是盆里的鱼,有的人多几条,有的人少几条而已!」 「这……」 众人听到齐泰这话集体抑郁了。 体面点的官员还知道讪讪的朝着齐泰拱拱手,说一声恭喜。有那心里素质差的,则直接沉默地离开,暗暗回到衙门里生闷气去了。…. 但他们注定只能生闷气,想指望老皇帝也这么大方,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在齐泰走后,文华殿那边又有不少官员拉着板车往出走。 相较于齐泰的低调,这群人可就张扬多了。别说给板车盖个苦布了,就是马车上的的公鸡不叫了,他们都得拿鞭子抽一下,让它们发出「咯咯咯」的叫声,将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算罢休。 尤其是原来在文华殿做冷板凳的那群人,更是热衷此道。 黄子澄这次正巧赶上在京,也分到了一大马车的节日赏赐。 这厮拉着马车挨个衙门门口熘达一圈,一会儿找户部侍郎借本书,一会儿找工部尚书借根笔。 总之一句话,这厮就是想炫耀! 新晋邮政部尚书郭城,也分到了一马车的赏赐。 当他拉着一马车的鸡鸭鱼肉回到家里,直接将在刑部当主事的老爹给吓傻了。 「儿呀,你这不是贪污受贿了吧?」 郭城美滋滋地上前道。 「父亲,儿子哪有贪污受贿的胆子呀,这都是皇太孙的赏赐。」 「皇太孙说了,我们这段时间起早贪黑地办差,实在是太辛苦了,这点赏赐聊表心意,嘿嘿嘿……」 两人说话的工夫,郭家的老夫人和少夫人也赶忙迎了出来。 两个妇人看到如此多的食材,激动得两眼直冒绿光。 尤其是郭城的老娘,看到肥肥的半头猪,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哎呀,这可是天大的恩德呀!」 「老头子你赶紧过来看,这肥膘少说得三指厚,放到市场上不得三十文一斤呀!」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 用的,@@,安装最新版。】 「咱们家过年都没买过这么多肉呀,这可真是比过年都热闹喽!」 郭彦礼闻言也走到马车前,伸出手指按了按肥肉膘,不由露出满意的微笑。 「今年咱家可是真过节喽!」 在几人说说笑笑的时候,郭彦礼的几个孙子孙女也从书斋里跑了出来,围着马车不住地拍着手。 「今天有肉吃喽!」 「奶奶,今天咱们能吃全肉的菜吗?」 郭老夫人听着孙子跟自己撒娇,宠溺地刮了刮孙子的小鼻子。 「小馋猫!」 「今天给你们做什么都不掺的红烧肉,让你们好好吃个够,哈哈哈!」 郭城的媳妇也围着猪肉不住地转圈,虽说他们十天半月也能吃上一回肉,但一次买这么多肉的时候可是绝无仅有。 因此,乍一看到这么多的猪肉,郭城媳妇是既开心又有点忧愁。 这怎么吃得完呢? 「娘,这么多肉咱们家吃不完吧?」 「现在大热的天,放坏了也怪可惜的,要不然……」 郭老夫人闻言当即板起脸教训道。 「眼皮子浅的蠢货!」 「把肥肉都熬成油,够咱家吃两年哩!」…. 「熬完油剩下的油渣沉到油罐子里,也能吃好久哩!」 「猪腿单独敲下来,一会儿拿烟熏了,挂在房梁上能留到过年时节!」 「剩下的瘦肉下重盐煮熟了,装在坛子里也能吃上几个月。」 「以后咱们家做菜的时候,舀出来一勺子,岂不是全家都能吃上荤腥?」 郭城媳妇闻言,一边佩服婆婆的经验老到,一边心里暗暗遗憾。 因为她刚刚想提议,给自家娘家送去点的。也不用多,割下来两斤肉带回去,就足够家里爹娘开心半年了。 但婆母已经分派得这么清楚了,她这话反而不好说出口了。 郭城看出媳妇的失落,趁着跟母亲割肉的时候,偷偷跟母亲说道。 「娘,您看儿子跟媳妇好几个月没去岳父家探望了,下午我跟媳妇过去,空着手总不大好吧?」 郭老夫人闻言白了儿子一眼,随即指了指边上早就割出来的一块半肥半瘦的猪肉道。 「早就给你预备出来了!」 「呶!」 「一会儿吃完中饭,就把这块肉带上,再拎上一只老母鸡,也让你岳父岳母沾沾皇太孙的福气!」 郭城见母亲这般通情达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气了。 「哎!」 「儿子替岳父岳母大人谢过母亲了!」 郭母见到自家傻儿子这般说,又见他累得满头大汗,是既心疼又好笑。 一边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笑骂道。 「你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哩!」.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三十八章 皇爷爷,给您当孙子真幸福! 在文华殿这边欢天喜地过端午的时候,老朱那边则暴跳如雷要洪武挥鞭了。 老朱在得知大孙给文华殿的官员每人都发了几十斤猪肉、外加鸡、鱼、蔬菜等物后,气得当场就命人将这孙子给叫来了。 「逆孙,你是不是跟咱打擂台呢!」 「你明知道咱发不出这么多东西,故意眼气朝廷官员,到底是何居心!」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指责,只是小声地抱怨一下。 「皇爷爷,他们跟孙儿这么长时间,每天起早贪黑的太辛苦了,孙儿只是想让他们过个好节而已!」 「辛苦?」 老朱指着大孙骂道。 「你能不能要点脸?」 「你们文华殿每天辰时上值,开一刻钟的早会就完事。午时用膳,下午未时才继续当值,上到酉时末就下了值,你管这叫辛苦?」 「而且,你每隔十天就放两天假,咱都不说你啥了!」 「这离着五月节还有十来天呢,你就给他们发这么多东西,你让咱这个皇帝咋当!」 老朱说到这儿,愤怒地一指凳子,对着大孙怒喝道。 「滚过去趴下!」 「咱今天不狠狠地揍你一顿,咱都管你叫爷爷!」 朱允熥挪挪蹭蹭地走到小凳子边上,满脸不甘地回头望着老朱。 「皇爷爷,这不公平!」 「您总不能因为孙儿多发了点福利就打我吧,这完全没道理呀!」 老朱一把将逆孙按下去,然后重重地朝着逆孙的屁股抽了一鞭子。 「咱说的话就是道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让咱很难办!」 「咱倒是也想像你那么发,可京官有好几千人呢,你让咱去哪儿给他们弄几千头猪!」 「咱就算有银子都买不到!」 老朱越说越气,朝着大孙的屁股又是几鞭子,打得逆孙呜哇直嚎。 「皇爷爷别打了,孙儿……孙儿给您想办法!」 老朱闻言立马收了手,冷哼一声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总不能变出来几千头猪吧?」 朱允熥为了不再挨打,赶忙答道。 「能能能!」 「只要皇爷爷您让户部拨款,孙儿立马卖给您几千头猪!」 老朱闻言满脸诧异地看着大孙。 「你哪来的几千头猪?」 「皇爷爷,孙儿在城外有几个养猪场,现在少说有几万头猪……」 「呃呃……」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无语了,可一想到一头猪也要二两银子,一千头猪就是两千两…… 老朱想到这儿,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决定还是买了吧。 要不然岂不是被人笑话,自己这个当爷爷的还不如个孙子哩! 老朱在敲定买猪肉这事后,心里顿时生出不小的疑惑,这孙子没事养这么多猪干嘛? 「大孙啊,你啥时候养的猪,咱咋不知道哩?」 朱允熥见老朱气消了,拍拍屁股从小凳子上爬起来。 「回皇爷爷,您还记得孙儿之前兴建吴王宫时,拆迁了几个村子吗?」 「嗯嗯,记得。咱还亲自去看过哩!」 「养猪场就在那几个村子,每家每户替我养一百头猪,总共有五百户在替我养猪!」 「呃呃……」 老朱闻言再次愕然,暗道这孙子真是大手笔,不声不响地搞出这么大动静。 「你养这么多猪干嘛?」 「育种啊!」 朱允熥扶着老朱坐回到龙椅上,耐心地给老朱解释道。 「确切的说,也不算是孙儿养的猪,而是孙儿名下农学院用于科研用的猪。」 「孙儿从国子监挑了几个不成器的学生,让他们去负责养猪,从选种、育种环节开始做记录,一代代筛选产仔多,出肉率高的猪苗,然后一代代繁育下去。」 「这样过上十几年,只要培育出好猪苗,并推广到全国,咱们大明百姓家家户户都能吃得起猪肉了!」 老朱听到大孙说出这番话,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赶忙拉住大孙的手问道。 「咱刚刚打疼你了吧?」 「来,趴咱腿上,让咱看看打啥样了!」 朱允熥难为情地扭扭捏捏道。 「不疼!」 「孙儿都被您老打习惯了,早就不知道疼了!」 老朱闻言却不管那个,他这人一直是言出法随,甭管对错先干了再说。 「趴下!」 朱允熥听到老朱威严的声音,这才硬着头皮趴到老朱腿上。老朱扒开大孙的裤子,看到屁股上一条条鲜红的印子,只感觉心都在滴血。 「你这孩子也是的,刚刚咱打你的时候咋不说!」 「非得等挨完了打才说,活该你遭这份罪!」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当场就要爬起来跟老朱理论,却又被老朱给按了下去。 「来人!」 「把咱大孙常用的药膏拿过来!」 秦德顺早就捧着药膏等在一旁了,见到老朱这般说,赶忙将药膏奉上。 老朱接过药膏,熟稔地在大孙的屁股上涂抹着。 朱允熥感觉屁股上传来一阵清凉,心里的怨气也不由地消了几分。 「皇爷爷,您老这就不讲理了,您老刚刚也没给孙儿说话的机会啊!」 老朱听到大孙竟然敢抱怨,上药的手不由加重几分力道。直至听到大孙传来喊疼声,老朱头这才嘿嘿怪笑道。 「咱不问你就不说?」 「你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 老朱给大孙上完药,拍拍大孙的后背笑骂道。 「滚吧!」 「银子找户部要,一会儿咱给陈宗理写个条子。你只要给他说,是给京官发赏赐,这老倌铁定立马就把银子拨给你,嘿嘿嘿……」 朱允熥从老朱的大腿上爬起来,整理下衣服笑嘻嘻道。 「那是自然!」 「京官里盛传,想吃皇爷爷点猪肉可不容易。尤其是您这次破天荒地赏了这么多,他们还不得美得跟过年似的?」 老朱见逆孙竟然敢打趣自己,登时虎着脸训斥道。 「你个逆孙,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是不是得咱再打你一顿才舒坦?」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挠挠头,朝着老朱行了一礼转身就溜。 然而,朱允熥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老朱把他给叫住了。 「过了端午节就是你父王的忌日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身子不由一顿。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这个世界都一年了? 老朱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今年就不折腾你那些王叔们了,有心的自然会上书,请求回来拜祭。没心的就当他们不存在吧,也不要对他们生出怨怼之心。」 「你那些王叔们离京遥远,来回折腾一趟,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也确实麻烦点。」 「到时候,咱们爷孙俩带上几个人,去你父王坟头瞅一眼,你给你父王和母妃的坟头添点土也就算完事了。」 朱允 熥听完老朱的絮絮叨叨,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 「等拜祭完你父王,咱就给朱桂他们举行大婚……」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露出惆怅和不舍之色。 「你那些王叔成婚之后,还能在京城王府盘桓个一两月,入秋之前就会各自回封地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紧,下意识地生出不舍之情。 他跟这几个小王叔相处得挺不错的,尤其是这段时间在文华殿理政,闲着没事就去大本堂,跟一干王叔们打「蛐王」排位赛。 现在听到他们要就藩了,朱允熥的心里顿时感到空落落的。 「皇爷爷,要不再缓几年吧。」 「十三叔还好,怎么说也十八了。十四叔、十五叔、十六叔们才多大呀,没比孙儿大几岁。」 「让他们这么小的年纪离开您和他们各自的母妃,是不是有点过于残忍了?」 老朱闻言微笑着朝着大孙招招手。 「过来!」 朱允熥闻言耷拉着脑袋挪过去,满心不悦地看着老朱。 老朱见这孙子竟然因为这事跟自己生气,心里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开心了。 老朱一把将大孙抱起放在腿上,然后搂着大孙笑骂道。 「你个没良心的逆孙!」 「咱之所以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不只你王叔们要走,就是你二哥也要走!」 「虽说你二哥热孝在身,眼下还不能成亲。但咱可以先派他去凤阳练兵,修葺咱们皇家祖陵。」 「等过两年,你们兄弟俩孝期一满,咱就给你俩说亲事。」 「等你俩都娶了媳妇,你二哥就能安心地当藩王了。到时候,你要嫌凤阳离京城太近,咱就给他换个远点的封地,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朱允熥闻言嘟嘟囔囔道。 「不用!」 「孙儿不是容不下人的人,还没将他放在眼里……」 老朱闻言笑骂道。 「那是你二哥,你就不能对他客气点?」 朱允熥翻了翻眼睛,一脸的不屑道。 「孙儿看不起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也是他最大的幸运!」 老朱听到朱允熥这么说,气得把他按在腿上就是几巴掌。 「你个逆孙,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能把人气个半死!」 「不过你能这么想,咱这个当爷爷的倒是放心不少。咱还真怕前脚刚闭眼,你们后脚就打杀起来!」 老朱今天发的无名业火,实际上也跟皇子就藩相关。 一想到自己为了这逆孙,要把亲儿子们赶出去,老朱头心里就有点怨念。 因此,这才借着没有猪肉的由头,揍了这逆孙一顿出气。 「咱先将这些年长的皇子皇孙都封了,等宫里那些年幼的皇子,还有你弟弟朱允熞,将来就得靠你扶持了。」 朱允熥听到这番托孤之言,只感觉心头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一边是不舍,一边是惆怅,一边是孤独。 「皇爷爷,孙儿不能留几个在身边辅佐孙儿吗?」 老朱闻言也很是动心,毕竟都是自己的亲儿子,哪个当父亲的舍得让他们去苦寒之地? 但老朱思索一会儿,就将心里的热切给压了下去。 「算了吧!」 「还是让他们去边塞给你看大门吧,这样省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若是你心疼朱允熞,倒是可以把他多留在京里几年。但当他娶 妻生子后,还是要将他外放就藩。」 「这不仅是咱大明的祖制,也是为了你的皇位,和你的子孙后代的皇位传承考虑。」 老朱说到这里,再次叹了口气道。 「咱也是为了他们考虑……」 老朱说完这番话,只感觉自己的手背上有些湿,仿佛被滴滴答答的雨滴给淋湿了一般。 「皇爷爷,给您当孙子真幸福!」 老朱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搂着大孙的手臂更紧了几分。 「那有人还不知足哩,天天抱怨咱苛刻,暗地里骂咱糟老头,说咱不讲理!」 朱允熥闻言心虚的红了脸,弱弱的说道。 「哪有!」 老朱本以为大孙会找借口解释一番,然而听到大孙接下来的话,他只恨自己刚刚打轻了! 「孙儿都是明着抱怨明着骂的,嘿嘿嘿……」 「逆孙讨打!」 「你个小逆孙,咱今天非得把你屁股打开花!」 「皇爷爷饶命呀,哈哈哈」 免费阅读..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 屠龙者终成恶龙! 乾清宫外。 朱允炆朝着二虎躬身一礼。 「劳烦虎爷,帮忙通传一声,孤有事求见皇爷爷。」 二虎见状抬了抬眼皮,想都没想就下了逐客令。 开什么玩笑,现在皇爷正跟皇太孙「沟通感情」呢,岂能让这孙子进去打扰? 「皇爷正忙着呢,现在没空见你,二皇孙过会再来吧!」 二虎说完这话就靠在一旁继续打盹了,只留下朱允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这段时间,朱允炆也算是彻底地见识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自打他从大同归来,太子府的宫女太监就没配齐过。哪怕他病重期间,也就是一个小太监伺候着。 然而,朱允熥前脚刚册封皇太孙,秦德顺后脚就把太子府的人配齐了! 朱允熥之前住的小院子,更是被里外翻新了一遍,还摆上了乾清宫里的御用瓷器、花瓶等物。 虽然朱允熥没住进正殿,但正殿也被收拾出来,只等朱允熥住进去了。 他有几次想进去取几样父王生前的遗物,都被守门的太监给拦住,说什么没皇帝陛下和皇太孙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朱允炆当时就气炸了,对着太监咆哮,孤也是父王的儿子,孤为何连进父王寝宫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太监冷漠的笑容,以及无声的嘲讽。 朱允炆看着乾清宫的大门,耳边听着皇爷爷和三弟的欢声笑语,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这就是紫禁城! 一个人走茶凉,不相信眼泪的地方。 秦德顺见皇爷打完皇太孙心情大好,赶忙颠颠地跑出来命人传膳。他这边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离去。 「咦?」 「今天二皇孙倒是难得的懂事一次!」 二虎闻言也微笑着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二皇孙还得纠缠一会儿呢,哪承想竟然如此识趣。」 秦德顺也只是随口感慨一下,并不是真的将朱允炆放在心上。现在见朱允炆走了,他更是连什么事都没问,就直接跟二虎说道。 「皇爷今天心情不错,应该会留皇太孙用膳,你赶紧命人去御膳房招呼一声,让他们提前准备着!」 「好嘞!」 二虎非常痛快地答应一声,然后颠颠地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朱允炆出了乾清宫,并未回到太子府,而是命人备了马车去了宫外买书。 让他意外的是,他这次在书店里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到自己那便宜表姐。 朱允炆非常失望,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 然而,当他重新坐上马车之时,看到自己的座位上赫然放着一封信。 朱允炆生怕护卫看到信封,赶忙一屁股坐上去。直至马车启动,他这才拆开信封,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你身后有人跟踪,表姐不便与你见面。」 「若有事可在书店书架上《斗破苍穹》话本里留纸条……」 「表姐会派放心的人来取!」 朱允炆看到这封信上的内容,登时惊得面无血色。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大字——孤被跟踪了? 为什么! 朱允熥不是已经当了皇太孙么,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我! 孤分明什么都不争,也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这般对付我! 朱允炆在愤怒之后,就是一阵害怕。当他看到手上攥着的信时,更是紧张得双手颤抖。 既然已经有人盯上自己了,那证明自 己身边的人也不可信,这封信迟早是个祸害。 该怎么毁掉这封信呢? 烧了? 马车里突然冒出烟,肯定更引起人怀疑。 而且,烟灰也没法处理! 吃了? 对! 孤只要把纸条吞了就行! 朱允炆想到此处,将信件团成一团,然后塞入嘴里使劲嚼了嚼,然后艰难地咽了下去。 纸团很难吃,但朱允炆却吃出了别样的味道。 他突然觉得自己坚强了,懂得谨慎小心,懂得忍辱负重了。 这一刻,他脑子里浮现出历史上的很多名人。比如说破釜沉舟的项羽,卧薪尝胆的勾践,胯下之辱的韩信等等…… 「等下次见到表姐的时候,跟表姐说起这件事,表姐一定会夸我!」 朱允炆想到这里,脸上登时浮现一丝骄傲的伟大,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朱允炆将信纸吃了,但信封太厚了,实在是吃不掉,只能随身揣在身上,打算找机会扔掉。 「停车!」 「孤还要去那家书店看看!」 「诺!」 开茶水摊的韩云烟,看到朱允炆竟然半道又折返回去,气得她都想跳脚骂娘! 要不是自家叔叔正好坐在茶摊上喝茶,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绝对要给朱允炆点教训。 就算不能亲手扇他两耳光,也得给拉马车的马脖子上射两根银针,让他吃点苦头。 这孙子也太蠢了,哪有这么急性子的,最起码回家呆两天再出来呀,这是生怕不被锦衣卫盯上啊! 正在喝茶的韩清也暗暗叹了口气,暗暗感慨朱允炆的愚蠢,也感慨吕氏那么精明的女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蠢货儿子? 朱允炆重新回到书店,装模作样地在二楼买了点笔墨纸砚,然后借口去楼上看看。 他的护卫早就是应付差事的态度了,见状没有丝毫阻拦,甚至陪他上楼的想法都没有。 朱允炆也乐得没人跟着,赶忙喜滋滋地上了楼,然后找到书店里唯一的一套《斗破苍穹》翻看。 这本书他早就在大本堂看过,那时候还只出了第三本而已。一转眼的时间,现在都出到三十本了。 不过看到上边落得灰尘,就知道这书不好卖,平日里更是连翻看的人都没有。 朱允炆想到此处,心里不由生出一阵畅快之意。 某人就算封了皇太孙又如何,还不是写的话本太垃圾,白给人都不看! 还整天经营商贾之道,一看就不似人君! 朱允炆得意洋洋地想着,然后看到二楼的桌子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当即挥毫泼墨把自己的困惑写下,夹到那本斗破苍穹里。 在朱允炆走后,书店晚上都要关门盘点之时,才有一个中年人走进来。 中年人径直上了二楼,挑了一套《斗破苍穹》出来付账,引得书店的伙计好一通吹捧。 这本书放在他们店里好几个月了,总算遇到瞎眼的买家了。 韩清买完书回到家,就将书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韩玉裳见状赶忙询问道。 「怎么了?」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韩玉裳闻言打开书,只见书里夹着纸条,但纸条上的墨迹却印在书册上了! 「他怎么能这么蠢?」 韩清闻言冷笑道。 「我现在算是明白你的苦衷了,你跟着这么个蠢货能一直没暴露,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再看看纸条上的内容吧 !」 韩玉裳赶忙低头看下去,当看到朱允炆说张宗浚没本事,让她再推荐人才之时,她气得脸都白了。 张宗浚可是他母妃都推崇的人才,这他还看不上,他哪来的脸看不上! 然而,这还没完,接下来就是一通抱怨,说什么宫里人看不起他,不让他见皇爷爷之类的,看得韩玉裳那个郁闷。 这孩子是才断奶吗,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抱怨? 当她看到最后,见朱允炆洋洋得意地跟自己说,他为了保密把信件给吞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苦笑。 「叔父,侄女要不要告诉他一声,信件已经被特殊处理过,只要见了光,字迹就会自动消失?」 韩清气哼哼地回应道。 「不用!」 「他不是喜欢吞么,那就让他以后一直吞好了!」 「不过,你写信之时要小心,还要坚持原来的方法,切莫露了痕迹。」 「是!」 朱允熥在跟老朱玩闹了一会儿,被老朱留在宫里吃了顿午膳,这才把他放出去。 朱允熥离了乾清宫,就径直去了大本堂。 大本堂内方孝孺正在考察一众皇子的功课,见到朱允熥过来,赶忙起身给他行了一礼。 「微臣拜见皇太孙!」 自从朱允熥被册封为皇太孙后,按照规定他就可以不用来大本堂读书了,而是由文华殿的侍读、学士们陪着读书。 但实际上,他根本用不着陪。毕竟家里还闲着三个老头呢,这三个老头谁还不能教他读书了? 「方先生,孤向你讨个人情,今天就给他们放半天假吧。」 方孝孺闻言苦涩地笑笑,随即夹起书本朝着朱允熥拱拱手,然后在一众孩子的欢呼声中潇洒离去。 方孝孺一走,隔壁班的公主们也自然放假了,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顺着棚顶就传了过来。 朱允熥走向朱桂,拍了拍朱桂边上的小十七,小十七立马乖巧的起身,将作为让给大侄子。 朱允熥一屁股坐在朱桂边上,笑着调侃道。 「听说婚事定下来啦?」 「啥时候下聘,啥时候成婚?」 朱桂闻言略有些羞涩地道。 「正想跟你说来着,还想求你件事。」 「啥事?」 「能给十三叔当个傧相不?」 如果放在平时,朱桂根本连问都不会问,直接抓着大侄子就能当傧相。 但今时不同往日,朱允熥已经贵为皇太孙,是大明未来的皇帝。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皇子,将来也只是个普通藩王。 虽说藩王也挺尊贵的,但大明藩王有好几十人,可皇太孙却只有一个啊。 因此,在提到这事的时候,朱桂心里挺没底的,生怕朱允熥不给他这个面子。 朱允熥一听是这事,当即没好气地拍了朱桂胳膊一下。 「十三叔,这事还用说,你找别人当傧相,那就是看不起我!」 朱桂见朱允熥答应得这么痛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霎时放下,只感觉无比的畅快。 「好!」 「等到了那天,你不管多忙都得抽时间到场哟!」 「放心吧!」 「那天最大的事就是你的事!」 「那敢情好,一会儿我就跟你十三婶说去,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嘿嘿嘿……」 朱允熥闻言又是调笑了朱桂一番,只是对于朱桂这个青楼常客来说,这点笑料根本不足以让他脸红。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朱允熥这才起身告辞,揪着 朱允熞去了文华殿。 「朱允熞,听方先生说,你最近都学会逃课啦?」 朱允熞闻言心里一阵发虚,但脸上却露出一副色厉内荏的表情。 「不用你管我!」 「你还不爱读书呢,你哪来的脸管我!」 朱允熥听了这话,顿时对着朱允熞的屁股一阵踢,踢得朱允熞直求饶。 「疼疼疼……」 「三哥别踢啦,我错了还不行吗……」 朱允熥见这孙子认怂,这才冷哼一声道。 「滚进去做功课,今天不做完功课,不许你出去玩!」 朱允熞朝着朱允熥做了个鬼脸,然后不情不愿地去偏殿,坐在三位替三哥批奏折的先生边上做功课。 杨新炉、高明等三人,看到皇太孙跟朱允熞的日常,无不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屠龙者终成恶龙! 朱允熥在外间看了一会儿三位师傅替自己草拟的折子,发现几个问题,赶忙拿着折子跟他们现场讨论去了。 然而,讨论了一会儿,见朱允熞也不做功课了,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和师傅讨论,气得他当场将其撵了出去。 「到外边做功课去!」 「一会儿我开完会就检查,少写一个字,我就命人打你的屁股!」 朱允熞听到这话,满心不悦地拿着书本,朝着朱允熥做了个鬼脸这才离开。 朱允熥在将朱允熞打发走后,一脸认真地看向三位师傅。 「三位师傅,孤对你们草拟的这项建议有点不同看法。」 朱允熥说话的时候,将一份「分派售卖疏」的奏折递了过去。 经过近一个月的提升产能,朱允熥的很多作坊都出现滞销的局面,积压了大量的库存。 比如说香皂、琉璃器、火柴等物。 高明看了看奏折上的字,当场就提出了疑问。 「敢问皇太孙,这奏疏可有异议?」 「微臣之所以提议向各地官府分派售卖任务,也是参考了朝廷的法度。」 「朝廷的官办作坊,也是这么个售卖模式啊!」 朱允熥闻言摇了摇头道。 「你们在制定办法的时候,不能总想着参考朝廷的政令。」 「再者说,朝廷那么分派售卖任务就没问题了?」 「各种质次价高的农具,不都这么卖给老百姓了吗。久而久之,朝廷还怎么取信于民?」 高明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脸上腾地一红,默默地收回了折子。 杨新炉和秦亨伯闻言,确实满意地点点头,对朱允熥投去赞许的目光。 其实他们俩在高明草拟这个意见的时候,就知道这样做不妥。 因为朝廷就是这样做的,而且弊端非常明显。 两人之所以没拦着,可不是为了给高明挖坑,而是为了照顾老皇帝的情绪。 一旦他们这边另辟蹊径,跟老皇帝那边的政令有冲突,难免会引起老皇帝的不满,从而跟皇太孙生出嫌隙。 虽说老皇帝非常宠爱皇太孙,但自古以来皇帝和太子之间的权利争斗还少了? 汉武帝之太子刘据,隋文帝之太子杨勇,唐太宗之太子李承乾等等。 哪个不是皇帝钟爱过的太子? 可一旦当他们表现不佳,或者跟老皇帝的政见发生冲突,都会被老皇帝毫不犹豫地废掉。 因此,在秦亨伯和杨新炉眼里,只要老皇帝还活着一天,皇太孙还一天没登基称帝,这事都不能说万无一失。 不过,朱允熥能否定这 个建议,也是他们俩始料未及的。 由此可见,皇太孙是有一定主见,深知老皇帝执政上的过失。 「敢问皇太孙,那依您之见,咱们作坊生产出来的多余产品,应该用什么方式销售?」 「扑买吗?」 所谓扑买,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拍卖,不过在大明来说,更像是展销会和拍卖的集合。 朱允熥点点头道。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咱们的产品在应天府的市场饱和了,但在外地依然是紧俏商品,不愁找不到买家的。」 「而且,就算大明的市场饱和,也可以向日本、越南、朝鲜等地销售。」 「实在不行,还可以远销波斯、满剌加等地。」 「不过,孤想到的是另一个办法。」 「我们何不通过这件事,建立一个自己的销售网络呢?」 三人闻言全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认真地盯着朱允熥。 「愿闻其详!」 「孤是这样想的,我们可以在县乡两级建立销售点,一边销售咱们的商品,一边采购其他百姓日用之物,打造一个便民杂货店。」 「同时,咱们还可以收购百姓家的多余产出。比如说蚕丝、鸡鸭、布匹等物,方便百姓将手里的货物换成钱。也可以接受以物易物,按照市价折扣等等。」 三人听到朱允熥这样说,无不眼睛一亮。 「皇太孙英明!」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方便百姓,还可以降低百姓对乡间大户的依赖,从而对咱们下一步执行一条鞭法提供不小的助力!」 朱允熥闻言,开心地拍了下桌子。 「对的!」 「孤就是这么想的!」 「三位先生之前不是跟孤说过,一条鞭法最大的问题是百姓手里没有银钱,想要换取银钱,就得遭受乡间大户们的二次欺压吗?」 「这回孤亲自派人去收,还可以跟百姓以物易物,彻底断了那些大户的路!」 高明见朱允熥竟然想得这样遥远,不仅应付了眼下的难题,甚至连十年后的政令改革都提前筹谋,心悦诚服地赞叹道。 「皇太孙真乃天生圣皇,微臣远远不如也!」 其他两人见高明都开始拍马屁了,也赶忙跟上。 「皇太孙高瞻远瞩,见微知著,实乃大明之幸,天下之幸啊!」 朱允熥听到三人这般夸奖自己,勉为其难地哈哈大笑了一番道。 「三位师父过誉啦,孤也不过是胡思乱想而已,哈哈哈!」 朱允熥嘴上谦虚,实际上对自己想出的办法非常得意,就差命人去城里放几车鞭炮庆祝了。 高明在夸完朱允熥后,又赶忙给朱允熥泼了一盆冷水。 「皇太孙,您的办法确实高明。然而,咱们现在账上没钱了,恐怕抽不出多少银钱来办这件事。」 「钱钱钱……」 朱允熥听到「钱」,也是一脸的为难。 不过,他倒不是没办法搞钱,而是不知道用哪个办法搞钱。 毕竟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放出来的是什么牛鬼蛇神就不好说了。 「钱的事孤自会想办法,你们还是帮孤想个名目,这种销售模式该叫啥呢?」 一提到起名,杨新炉这个起名废就不自量力的站了起来。 「微臣提议就叫便民坊!」 秦亨伯闻言摇了摇头道。 「此名不妥,不足以体现皇太孙的仁义之心。依我看,还是叫太孙便民店好一些!」 朱允熥闻言一个劲 地摇头,暗忖这俩人取的都是什么破名字。 「高师傅,你什么意见?」 高明也不擅长起名,但皇太孙问到头上了,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编一个。 「要不叫皇恩店?」 杨新炉和秦亨伯闻言,赶忙拍手叫好道。 「这个名字好!」 「皇恩店,既能体现出皇太孙的仁义之心,又不至于太过招摇。」 朱允熥闻言依然摇了摇头。 「还是不好!」 「孤倒是有个名目,不如就叫供销社吧。」 「供销社?」 三人咂摸半晌道。 「这个名字不错,供销供销,有供有销。」 「不仅名字好听,读起来也朗朗上口!」 朱允熥见三人没什么意见,当即拍板定下「供销社」这个名字。 只是涉及到具体执行层面,还得跟众人研究一下。 毕竟,供销社是要面向县乡一级的,这里边涉及到在哪些地方设点,还要招募成千上万的人手,以及采买百姓日用的货物等等。 三人就此事研究了三天,大大小小开了十几个会,最终敲定了具体的实施措施。 首先,以商业部的名义,招募一群商贾之流进行培训,充当各个店面的经理、掌柜之类。 其次,由商业部出面,公开招标一些民间作坊、商铺进行投标,进行统一采购。 最后,他们打算先在京畿附近做试点,等卓有成效之后再推行全国。 半个月后,京城第一家供销社——鼓楼供销社正式成立。 为了给供销社造势,朱允熥早在三天前就开始命人四处张贴告示,告知全城百姓,只要今天进店,不论买不买东西,都会奉赠鸡蛋一枚! 因此,天还没亮的时候,鼓楼大街就已经挤了几百人。有些沿街乞讨的乞丐,更是昨天夜里就躺在门口,只等着天一亮抢在最头里了。 京城的百姓如此热情,给了解奎非常大的信心。他当即命人提前半个时辰开店,引领着百姓有序进入供销大楼。 百姓们一涌入供销大楼,就被里边别出心裁的格局给震撼到了。 供销大楼不同于寻常商店,里边分门别类地摆放了几十个柜台,每一节柜台里都站着一个年轻的伙计,见到他们从柜台前路过,还会热情地打着招呼。 「大爷大妈,看看我们新到的香皂,用这东西洗脸、洗头可香了,都不用擦桂花油!」 「如果嫌贵还可以买胰子,这东西洗衣服最合适了,甭管多脏的衣服都能洗干净……」 在供销社的伙计们热情地促销之时,百姓们也在不住地比较着。 每当他们发现一件便宜商品,就会激动地招呼熟人。 「刘家婶子赶紧过来看呀!」 「他们店里的湖绸比外边整整便宜了三十文!」 刘家婶子闻言,反手招呼邻居道。 「你那算啥,你来看看这个琉璃碗,竟然才卖二百文,简直跟不要钱似的!」 「这东西放在别家店里,少说也要卖二两银子!」 一时间,本着来抢鸡蛋的京城百姓,啥时间被眼前眼花缭乱、琳琅满目给迷花了眼。 一个个只恨钱带的少,恨不得将柜台里的「便宜货」全都给搬回家。 朱桂也带着未婚妻徐妙清来了店里,只不过他身份特殊,直接走的特殊通道上了二楼。 相较于一楼的日用百货,二楼的商品档次就高了许多,价格也自然更贵。 这里非但有外边难得一见的珍珠翡翠,还有银作局精 心打制的金银首饰。 「爱妃!」 「咱们大侄子说了,今天咱俩的花多少钱,都能记在他账上,你可以放心大胆的买!」 第三百四十章 隔牛打山! 徐妙清听到这话,激动的两眼直放光。 不论是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女人们对于商场都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朱桂看着未婚妻难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心里也非常开心,拉着她在商店里挑来挑去,打包了不少好东西。 其实这里的东西只是相对精致,跟宫廷的御用之物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 但是两人本来也不是买东西,而是来体验购物的乐趣。 朱桂陪着徐妙清逛完整个二楼,见徐妙清也有点累了,当即拉着她去了一旁的休息室休息。 「妙清,男傧相这边我找好人了。」 徐妙清闻言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澹澹地回应道。 「是朱瑛还是朱植?」 朱桂一脸骄傲地道。 「都不是!」 「我找了皇太孙,皇太孙表示不管多忙都会去参加!」 「啊?」 徐妙清听到这话,脸上终于露出吃惊的表情,这让朱桂看得大呼过瘾,他还从未见过徐妙清有这般反应。 不过,这也是他最为得意之处。 毕竟,这天底下能支使动皇太孙之人可屈指可数,而他朱桂恰恰是其中之一! 徐妙清确实有点受宠若惊了,本来她都想低调着办下婚礼的。现在听说皇太孙不仅要参加,反而会充当男方傧相,那整个婚礼的等级都要提上一档才行。 「不行!」 「皇太孙若是充当傧相,那我们现在准备的东西就不够了!」 「还有咱们的王府也要重新装修下……」 徐妙清想到此处再也坐不住了,拉着朱桂就出了商店,回家开始忙活起来。 在徐妙清走后,二层楼又迎来一波客人。 郭慧妃带领着老朱的后宫团,亲自来给朱允熥捧场。 老朱的后宫团也非常痴迷购物,在二楼买了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在郭慧妃等人享受逛商场的乐趣时,鼓楼对面的钟楼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人。 「大孙,这就是你鼓捣出来的什么供销社?」 「是啊!」 「孙儿跟您说,这可是个好东西,将影响大明未来上百年!」 老朱听到大孙的吹嘘,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想问题的角度跟朱允熥不同,他更多是担心此举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 朱允熥之前开书店,还能说成是文雅之事。 现在搞了个杂货店,岂不是要被人说成是与民争利? 这个名声可不好听,就连老朱都避而远之。 不过,老朱对于供销社的另外一个功能非常感兴趣,就是收购百姓手里多余的物资,让老百姓手里能多点余钱。 只要朱允熥能办好此事,在他看来就是大功一件。 老朱看向下方汹涌的人潮,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打算在京城开几家?」 「回皇爷爷,孙儿在京城预计开个四五家就到头了。」 「孙儿主打的是农村市场,城里只是象征性地开几个,培训一下店员就行了。」 …. 老朱闻言重重地点点头道。 「好!」 「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吧,出了事有皇爷爷给你顶着!」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般说,登时感激地道。 「谢谢皇爷爷!」 老朱闻言苦笑道。 「少跟咱耍嘴,咱这是上辈子欠了你个逆孙的!」 朱允熥闻言嘿嘿傻笑,笑容里全是感激 之色。 他做这事最大的阻力就是朝廷。 按照他三位师傅的话说,一定有官员上书说他与民争利。 如果皇爷爷信了他们的话,那供销社就绝对搞不下去。 现在听到皇爷爷给自己打包票,朱允熥总算能放下心来干自己的事了。 在钟楼下方,几个御史言官也在注视着人群。 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跟老皇帝又不同,他们只觉得皇太孙此举有失朝廷体统。 自古以来,谁家的皇太孙开杂货铺? 这都不仅仅是与民争利的问题了,而是为了挣钱连面皮都不要! 「诸位仁兄,这个弹劾的奏章咱们应该怎么写?」 几个御史听到同僚张斌这话,无不沉痛地摇摇头。 「难办啊!」 「皇太孙深得陛下宠爱,咱们若是贸然上书,难免会被陛下责罚!」 张斌见他们这般畏首畏尾,有些痛心疾首地道。 「诸位!」 「咱们乃是朝廷风宪官,匡正君王得失,本就是咱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岂能因为怕受到责罚,就缄口不言呢?」 几人被张斌说得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说道。 「那依张兄,咱们这事该如何说呢?」 张斌想了想道。 「如果咱们直接弹劾皇太孙,势必会引起皇帝陛下的不喜。」 「但皇太孙犯下此等大错,连百姓的蝇头小利都不放过,他身边的属官肯定逃脱不了责任!」 「还有负责督导皇太孙的先生,也要为此事负责!」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眼睛一亮。 对呀! 弹劾皇太孙,老皇帝肯定要发飙。 然而,弹劾皇太孙的属官,还有他的师傅们就没事了! 这叫敲山震虎,指桑骂槐,隔牛打山! 「高!」 「张兄所言果然是高!」 「咱们就按照张兄之言去办!」 「据我所知,负责此事之人,乃是一个国子监生员,因为贩卖彷印话本才入了皇太孙之眼,乃是个女干佞之徒!」 「咱们就弹劾他!」 「说他与民争利,说他德行有亏!」 「对对对!」 「咱们就弹劾解奎就行,此人年纪轻轻就骤登高位,身上一定少不了把柄,咱们回去找人打听打听,务必把他弹劾成筛子!」 相较于御史言官们的担忧,京城真正的杂货店老板们又是另外一番看法。 他们早在得知皇太孙要开杂货店之时,就密切着这边的动静。 甚至在前几天,他们就暗戳戳地以各种手段混进去过,查看内部的布局,以及可能售卖的货物。 …. 昨天夜里排队最积极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小店家。 因此,当一众百姓高呼便宜,高呼买买买的时候,京城刘记杂货铺的掌柜刘能,福庆杂货铺的王福庆,以及东城杂货铺的赵元德三人,却在不断地品评着供销社内的货品和物价。 赵元德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最先开口点评。 「啧啧,也不过如此嘛!」 「本以为皇太孙出手,咱们这些人全没了活路。现在一看,也不过是个大点的南洋货铺子罢了!」 「这卖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琉璃碗、玻璃盘子、香皂、肥皂、火柴,香水……」 「香水是干嘛的,之前咋没听说过这玩意?」 王福庆冷笑着回应道。 「据说跟熏香差不多,只是用起来更简单,不用火点,直接洒身上就行了!」 赵元德闻言再次不屑地撇撇嘴。 「这么金贵的东西,一看就不是老百姓能消用得起的,这是奔着达官显贵去的呀!」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皇太孙不开这个店铺,达官显贵也不去咱们家的铺子打酱油啊!」 刘能听到这话,激动得一拍大腿。 「对呀!」 「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供销社里少了点东西,原来是没有酱油、醋、盐巴之类的。」 刘能说到这儿,脸上立马露出感激之色。 「这是皇太孙仁慈,不愿意抢了咱们的生意呀!」 其他两人听到这话无不好奇地望向刘能。 「刘掌柜,你这话是啥意思?」 「皇太孙连这点蝇头小利都不放过,你竟然还替他说畅销?」 刘能闻言冷笑道。 「你们两个也不动脑子想想,你们卖的盐是从谁家进的?」 赵元德和王福庆听到这话齐齐一愣,随后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 按照大明的律令,只有官府才有发放盐引的资格,也只有拿着盐引才能去盐场换盐。 因此,换言之,皇太孙要是想卖盐,可谓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甚至他都不要刻意去做,只要跟下边的官员打声招呼,那还不有的是人把盐给他运过来呀? 然而,皇太孙放着这么赚钱的生意不做,专门售卖一些高档的东西,这就是给他们这些小店铺留活路啊! 两人想明白这个关节,脸上也露出感激之色。 「刘掌柜说得对,皇太孙这事故意给咱们留了条活路!」 几人正感慨之时,突然见到一个老熟人走了过来。 「哎幼!」 「你们仨也来啦?」 几人见状赶忙拱手道。 「哎呀,原来是田掌柜,您老不是开绸缎庄的吗,怎么也跟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人一般,跑来看这个热闹喽?」 「嗨!」 「这不是收到商业部的邀请,让老夫过来参加个什么会嘛!」 田富贵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得意之色。当他看到三人惊讶的表情后,更是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 ….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希望看到同为商贾的朋友,露出羡慕、惊讶的表情。 「商业部请你?」 「是呀!」 「说是奉了皇太孙之命,邀请我过来参加个座谈会,商讨下今后京城的商业形势!」 刘能等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完全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皇太孙竟然能邀请他们商贾去开会! 「田掌柜,赶紧给我们说说,皇太孙都说啥了?」 田富贵腼腆的笑笑道。 「哎呀,没你们说的那么好,我连皇太孙的面都没见到,只见到了个商业部的什么头头,叫解什么来着,总之是挺怪个名。」 「不过据那个头头说,皇太孙从来没想过与民争利,只是为了打造覆盖全大明的供销体系。」 「咱们这些商贾,也是这个体系里的一环!」 「咱们商贾家的子弟,还能进入供销社吃皇粮,哪怕以后干不动活了,都由皇太孙每月发钱养着!」 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对他们杀伤力最大。 他们这些商贾,最纠结的就是子 女之事。 因为按照大明律法的规定,他们的子女是不能参加科举,只能世世代代从事商贾贱业。 然而,现在有人跟他们说,他们的子女可以进入皇太孙家的产业里干活,还能干一辈子,就算将来干不动了都给发钱,这在他们看来简直跟做梦一样。 正常来说,他们这群商贾,奋斗几辈子能跟皇家扯上关系,当个皇商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现在还能当皇家的人,给皇家办事? 「田掌柜,你没哄我们吧,皇太孙真能看得上咱们这些贱籍?」 「这咱哪知道,咱只知道解老爷是这么说的,信不信由你们!」 「对了,一会儿三楼还有个会呢,今天来的人不多,你们可以过去听一下!」 「三楼?」 几人闻言一脸懵逼的问道。 「三楼从哪儿上去?」 「我们都快在一楼逛一圈了,也没看到个楼梯啊!」 田富贵听到三人这么说,心里的优越感又升腾几分。 「嗨,忘了跟你们说,现在供销大楼二楼、三楼是不对外的,三楼的入口更是在后院呢。」 「你们从门口出去,看到一个大铁门,然后拐进去提我的名字,就说是我朋友就行!」 几人听到田富贵最后一句话,只当他是吹牛,但对于田富贵所说的门路,他们倒是听得非常认真。 几人来到供销社的后院,果然看到一座大铁门。只是看到边上有几个锦衣卫把守,这让几人心里有点忐忑,迟迟不肯上前询问。 他们三个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连推带搡地将赵大嘴推到最前边,让他去打探一下虚实。 …. 【讲真,最近一直用@ 到一个老熟人,东街卖瓷器的孙掌柜。 孙如海见几人鬼鬼祟祟地熘着墙边走路,赶忙站起来招呼他们三人过去。 「哎呀,你们也收到邀请啦?」 三人闻言支支吾吾答应着。 「啊啊,是啊……」 「孙大哥来得早,可知道今天要说啥事?」 孙如海闻言诧异地问道。 「你们不知道?」 「知道知道……只是不知道太具体的。」 「其实也没啥,就是解老爷说,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的股份要发售了,给咱们提前讲一下规则。」 「啊?」 几人听到这话,再一次发出惊呼声。 他们今天的惊叹太多了,比之前半辈子的经历还多! 「孙大哥,你这话是真的,皇家真舍得卖这两家的股份?」 他们都是在京城街面上讨生活的人,对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商会最清楚不过了。 用他们的话说,这就是两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谁家要是能买上几只,那可是传承给子孙后代的金饭碗! 孙如海见几人连这事都不知道,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可能这几个家伙是在别人那儿听说,然后偷着跑上来的。 …. 他刚才就有些怀疑,据说此次座谈会,乃是按照身家排名邀请的。 如果身家不够一万两的标准线,连进会场的资格都没有! 孙如海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就多了一丝玩味了。 「解老爷说的话自然假不了。」 「不过,据说这股份可挺贵呢,最低一百两银子一股,等闲人可是买不起的哟!」 几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一惊。 一百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以他们的身家根本买不起多少。 然而,当他们看到孙如海这般表情时,心里的不忿霎时蹿了上来。 这狗东西看不起谁呢? 虽说我们是开杂货铺的,没有他的瓷器店挣钱,但这些年托朱皇帝的福,也赚了几万两银子身家,买上几百股还是没问题的吧? 赵元德想到此处,挑衅似的看向孙如海。 「敢问孙掌柜,你打算买几千股?」 孙如海闻言讪讪地笑道。 「嗨!」 「咱哪买得起那么多,撑死买几百股当传家宝喽!」 赵元德闻言嘿嘿笑道。 「巧了!」 「我也打算买几百股,给家里不成器的小子当家业!」 孙如海听到赵元德这般大的口气,心头登时有点被震撼到。 他确实有点看不起这几人,觉得几人开的杂货铺不配跟自家的生意比。 「赵兄竟然有此等魄力,倒是让孙某刮目相看了。」 赵元德澹澹地笑道。 「孙掌柜应该忘了吧,我们杂货铺不仅卖杂货,还同时代卖这酱菜、酱油、盐巴之类的呢。」 「这里又是京城,南来北往的客商那么多,每次进货都是几百斤的量!」 孙如海听到这话,懊恼得一拍脑门,心道自己咋把这事给忘了。 如果说京城有哪些人富得不显山、不露水,那一定是这些代卖盐巴的杂货铺子。 盐铁自古以来就是暴利,他们能占住其中一头,还愁没银钱可赚? 哪怕他们一年就赚一千两,从大明定鼎到现在,也太平了二十几年,家家户户有个几万两银子身家太正常了。 孙如海想到此处,赶忙热情地招呼几人 同坐,还叫一旁的伙计给几人奉茶。 几人也没客气,大咧咧的就坐了下来,端起「皇太孙」家的茶就喝。 还不错,明前龙井! 虽说是泼茶法炮制的,但味道也还过得去。 只是比起他们平常在家所喝的还是差了点,少了那份香浓的味道。 然而,正在几人开心地喝着茶时,门口突然冲进来十几个锦衣卫。 「所有人都站起来!」 「敢问军爷,让我们站起来干嘛?」 「搜身!」 「看你们可否夹带了凶器!」 几人听到这话登时面无血色,这种阵仗他们完全没经历过呀。 反倒是孙如海,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非但没有慌乱,反而隐隐有些期待和震惊。 「快快!」 「赶紧站起来,可能今天皇太孙会来!」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一章 民心可用 几人听到这话也一脸的惊喜,能见到皇太孙一面,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锦衣卫非常熟练地检查了每一个人,就连金属材质的发簪都会被他们登记造册,然后收拢在箱子里带走。 不过,他们的执法也还算人性,给每人送了一根木簪,这才没让众人披头散发。 他们几人在接受完锦衣卫的搜查后,锦衣卫就守候在门口,对每一个进入会场的人进行搜查。 没多一会儿,二虎先行一步赶到会场,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又看了看锦衣卫搜检出来的东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以后都要这么严格地搜查,切莫留下任何隐患!」 「只要能保障皇太孙的安全,任何手段都可以上!」 「诺!」 在众人的轰然称诺声中,二虎悄悄地从另一个通道离去。 事实上,皇太孙的护卫工作不归他管,他只是不放心,临时过来瞅一眼。 同时也方便他看看相好,跟相好叙叙旧。 毕竟,用别的理由跟皇爷请假太麻烦,但你要说去督查一下锦衣卫的护卫工作,皇爷连个磕绊都不带打的,就能批给你假。 在二虎骑着枣红马,哒哒哒地去找相好叙旧之时,供销社大楼后院再次冲进来百十名护卫,将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一遍,这才派出两个人去院外候着。 他们只是皇太孙护卫的先头部队,主要负责清理现场,提前摸清皇太孙将要进入之地的安全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皇太孙的车驾才慢悠悠赶到。 朱允熥看着自己出次门,能把几条街都给堵了,心里就跟吃了苍蝇屎似的堵得慌。 他几次想减少点护卫,都被老朱头给拒绝了。还说他要是不想出门,就老老实实蹲在宫里。 朱允熥猜测这老头就是故意的,逼着他待在宫里! 因此,朱允熥也渐渐养成了宅男属性,非必要不出宫。 只是今天有点特殊,他要在大明尝试一个非常前瞻的东西,足以领先世界几百年的新模式,这才亲自过来压阵。 朱允熥赶到会场的时候,会场内已经坐满了人,只等他这个「主角」到场了。 「皇太孙驾到!」 「所有人跪迎!」 王德扯着公鸭嗓,站在朱允熥身侧,耀武扬威地喊着跪拜的话。 朱允熥回头狠狠的瞪了眼这厮,王德心虚的猫着腰后退几步,脸上却满是得意的笑容。 他羡慕干爹秦德顺很久了,总算轮到他喊出这句话了,哇嘎嘎! 在王德喊出这番话后,在场的与会人员立马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对着朱允熥山呼千岁之声。 「拜见皇太孙,皇太孙千岁千千岁!」 朱允熥一听他们喊得如此整齐,就知道这是被有心人提前「调校」过了。 否则,这一个个都是街面上的商贾,怎么可能喊得这么整齐?…. 「平身吧!」 朱允熥刚说完,王德又上前两步,扯着公鸭嗓重复一句。 这次朱允熥没搭理这货,任由他自己发挥了。 朱允熥大步流星走进会议室首席台,环视了下会场的布置,看到每个角落都站着锦衣卫,就知道二虎那厮肯定是来过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 太孙,据说虎爷去粉头胡同的王寡妇那里了……」 朱允熥闻言一阵愕然,随即「呸」了一口道。 「老色虎!」 「改天非得找皇爷爷参他一本,把他切了送到宫里当太监!」 「呸!」 「老色虎!」 朱允熥落座后,见众人还在站着,赶忙对着所有人道。 「坐!」 「都坐下吧!」 然而,众人面对他的命令根本没反应,依然笑呵呵地站在原地。 朱允熥没办法了,只能不悦的对王德道。 「想办法让他们都坐下!」 王德闻言欣然领诺,然后对着会场的所有人「嗷」的一嗓子。 「皇太孙赐坐!」 朱允熥闻言暗暗地翻了翻白眼,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四个大字——万恶的封建主义! 最让朱允熥郁闷的是,这些人不听自己的话,但对王德的话却非常顺从。 王德喊出「赐坐」后,他们就真的称谢一番,然后乖乖地坐下了。 这让朱允熥非常郁闷,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极大影响。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毕竟他时间有限,在这儿也就能待一个时辰而已。 「诸位,多余的话孤就不多说了,想必解尚书已经跟诸位介绍了明钢股份和金陵煤业股份的事情。」 「今天孤之所以到场,主要是表示对此事的重视,并现场解答一下诸位的疑惑。」 「现在,诸位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不用拘礼,畅所欲言!」 「毕竟,你们接下来可是要掏真金白银来购买两家商会的股份的,不问清楚了,你们回去咋跟家里的婆姨交代,哈哈哈!」 众人原本非常恭敬地聆听,突然听到皇太孙跟他们开起玩笑,众人赶忙配合地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在笑过之后,所有人心里的拘谨都仿佛消失了。 因为他们发现,皇太孙远没有想象中那样威严,是一个非常随和之人。 而且皇太孙说得非常实在,他们掏的可是真金白银,不问清楚喽谁敢买? 然而,让众人意外的是,在皇太孙话音落下,满会场的人竟然没一个站起来。 刘能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同伴,压低声音滴咕道。 「赵大嘴?」 「你帮我问问皇太孙,那两家商会的股份能管用几年,可别咱们前脚刚买,官府后脚就宣布不作数啦!」…. 赵大嘴也想问这个问题,但一想到刘老蔫总让他当出头的椽子,他心里就有点怨怼。 「刘老蔫,你有疑惑你咋不自己问,老撺掇***嘛!」 刘能倒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不敢,我没胆子站起来……」 「实不相瞒,哪怕现在坐着,我这两腿都直打晃呢……」 赵元德闻言鄙夷地看了眼刘老蔫,心里暗道,我特娘的就不打晃啦? 朱允熥见没人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自己给自己解围。 「诸位都这么支持孤的事业,连问都不问一声?」 「那诸位要是这么客气,孤也不跟诸位客气了,直接跟每人借十万两银子算了,哈哈哈!」 众人听到朱允熥这个玩笑,只有几个人跟着尴尬地笑了笑,但笑了几声后也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发现其他人都没笑,自己的笑声在偌大的会场显得特别的突兀和显眼。 众人不笑的原因也很简单,皇太孙这话听上去像玩笑,说得也像玩笑。但要命的是,他真能做到啊! 如果皇太孙真命锦衣卫上门找他们借钱,他们谁敢不借? 朱允熥也意识到玩笑开得过了,赶忙改口解释道。 「孤刚刚跟诸位开了个不太恰当的玩笑。」 「但孤在这里郑重跟诸位承诺,不论你们买不买孤名下两家商会的股份,孤都不会有任何其他手段的。」 「毕竟那两家商会的赚钱能力,已经不比皇爷爷的税收少了。孤无非就是少做几件事,将步子迈得小一点即可。」 「另外,刚刚孤说跟诸位借钱,也不算是无的放失。」 「你们想想,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商会,这两个商会哪个不是日进斗金?」 「孤若不是想干大事,手头上缺钱,怎么可能舍得出让这两家商会的股份?」 「你们购买了孤的股份,股息就是你们借钱的利息!」 「而且,孤还可以在这里郑重承诺。五年之后,你们若是嫌弃手里的股份没用,还可以原价卖给孤,孤照单全收!」 「就怕你们买回去就舍不得卖,孤还得花高价从你们手里买,被你们白白赚去一堆银子呢,哈哈哈!」 朱允熥这么一解释,与会的商铺老板,商会会长无不暗暗松了口气。 皇太孙既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那应该不会强行找他们借钱了。 然而,依然没人敢站起来,当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朱允熥见众人这个反应,也只能暗暗感叹封建等级制度害人。 哪怕他是站在金字塔塔尖的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就在朱允熥想要提前离场之时,一个胖胖的圆脸男子站了起来。 「皇……皇太孙,草民想问问您,草民若买了您家商会的股份,您能给草民分几年股息,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 「草民不敢奢望太久,最起码也得达到二十年以上吧,哪怕只让草民赚回本钱都行啊!」…. 赵元德磕磕绊绊地说完,就两腿晃得不行,尤其看到会场周围站着的锦衣卫,恶狠狠地盯着他脖子之时,更是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下。 朱允熥倒是非常高兴,开心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举起一个纸湖的大喇叭说道。 「这位提的问题很好,非常有建设性!」 「孤在这里口头称赞一下!」 赵元德见皇太孙突然站起来,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直至听到皇太孙后边的话,这才尴尬地挠挠头,嘿嘿地傻笑着。 咱得到皇太孙口头称赞哩? 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呀,回家够跟婆娘吹好几个月哩! 「这位先生之言非常有道理!」 「孤在这里跟诸位承诺,只要购买了两家商会的股份,大明不亡,你们将永远分享红利!」 「孤不仅仅是口头承诺,也会将这一条印在每一份股权凭证上!」 朱允熥话音一落,整个会场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突兀的掌声响起,然后就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充斥这个整个三楼会场。 大明不亡,将永远分享红利? 这可是与国同休的铁饭碗呀! 每一个人都激动地站起来拍着巴掌,并对皇太孙奉以最真诚的称赞。 「皇太孙万岁!」 「皇太孙万万岁!」 朱允熥早就在大同听到过「万岁」之声了,对这个基本上免疫了。 只是想到家里有个小心眼的老头,搞不好又得找茬揍他一顿,让他有点头疼。 不过,只要他能将股权卖出去,换回几千万两白银,支持他把铁路、马鞍山钢铁厂 建起来,就算被老朱头打烂了屁股又如何? 朱允熥在几次示意众人肃静都无果后,只能将王德拎了出来。 「给他们说,让他们坐下,安静地听孤说话!」 「好嘞!」 王德答应一声,再次使出穿透力极强的公鸭嗓喊道。 「皇太孙有命!」 「所有人肃静,坐听皇太孙训令!」 在王德喊出这一嗓子后,朱允熥惊愕地发现,自己拿着大喇叭喊都不管用的会场,霎时间变得安安静静,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坐下。 朱允熥再次仰头望着天花板,暗道回去找茬修理王德一顿。 这厮有点喧宾夺主了! 「诸位还有什么疑问?」 相较于之前的冷场,这次站起来好几个人,一个劲地喊着「我我」的。 「我……我先站起来我先说!」 「皇太孙殿下,草民想问一下,买了股份咋保管,如果被人偷了、抢了咋办?」 「这个很简单,每一个购买者都要登记,如果被偷了抢了,到时候找两个同样的股东当证人,重新补办即可。」 「每一份股权证明后边都有号码,到时候将新的凭证登记在你名下,你丢失的凭证自动作废!」 朱允熥在回答了这个问题后,马上就有人站了起来。…. 「皇太孙殿下,草民也有个问题。草民想问问,如果草民需要资金周转,可否出卖股份用以换钱,或者找人抵押,暂时缓解资金压力?」 「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手续得咋办咧,会不会很麻烦?」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举着大喇叭回应道。 「这个问题很好,正是孤接下来要说的。」 「股权是可以转让、抵押、甚至公开挂牌销售的。」 「你们现在购买是预售,等你们买完后,孤会在京城设立证券交易所,允许你们挂牌销售。」 「到时候只要你们事先做好登记,股权可以卖给任何人。」 「抵押也可以,但得找好中人和保人,只要在证券交易所登记即可。」 「谢谢皇太孙解惑,草民晓得了!」 在这个人坐下去后,立马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草民有问题!」 「我我我,草民也有问题!」 「一个个来,不用急,孤会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直至回答你们所有疑问才会走!」 「敢问皇太孙,若是草民意外亡故,这股权该当如何……」 「依照大明律,平分给诸子,不论嫡庶。未出嫁女,也会分得一部分。」 「当然,如果你生前立下遗嘱,并且在证券交易所留档,那么你意外亡故后,股权会直接转让到你指定之人名下!」 「敢问皇太孙,若是草民购买了股份,过几年涨价了,草民还用补差价吗?」 「不用!」 「同理,如果你们买了股份,过几年股份价格低了,孤也不会补给你们钱!」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哈哈大笑。 开什么玩笑,这铁杆庄稼只有涨价的份,怎么可能跌? 而且皇太孙今年才多大? 十三还是十四? 皇太孙将来至少执政六十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熬走都没问题! 朱允熥在回答了众人十几个问题后,就将会场交给解奎去主持,让解奎就一些细节问题跟众人讨论。 「恭送皇太孙殿下!」 朱允熥在一片「恭送」声中离去,就在他走到会议室门口之时,人群中不知道 谁「嗷」的一声喊了一嗓子。 「皇太孙殿下,我们相信您!」 「只要您敢卖,我们就敢买。您卖多少,我们买多少!」 朱允熥对于此事一直比较犹豫,否则也不会托了这么久,直至库房里的银子都要花光了才搞这东西。 因为他并不确定此举会给大明带来什么。 可能是野心勃勃的新大明,也可能是郁金香一般的惨澹收场。 但现在听到百姓们的呼声,他心里有底气了。 民心可用! 我朱允熥的招牌亦可用!.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二章 咱死了岂不是正遂了你的愿? 鼓楼大街又新开了几家店铺。 一家叫金陵证券交易所,一家叫金陵银行。 老百姓对于那个什么交易所没有半点兴趣,因为里边的东西太贵,一张纸起步价就是一百两银子,最终多少钱能买下来还不好说。 相对来说,金陵银行就好多了。只要拿着铜钱进去,就能兑换制作精美的孙子钱和爷爷钱,而且不限量! 这让很多老百姓欣喜若狂,一大清早就背着麻袋守在门口,生怕好钱都被别人换走。 大明的铜钱很杂,除了少量洪武通宝外,夹杂了大量的元朝、宋朝铜钱,甚至连唐朝的开元通宝都在流通。 好在这东西是金属货币,其币值的属性由其金属特性所决定。 因此,也不存在贬值不贬值的情况。 只是有部分铁钱、铅钱质量太差,购买东西的时候会被人嫌弃,甚至折价。 但基本上不会被拒收。 因为自古以来民间铜钱就没富裕过,始终处于钱荒和半钱荒的状态。 只要朝廷制的铜钱别太离谱,老百姓都会捏鼻子认。 哪怕是铅钱和铁钱,只要制作精美,字迹清晰可辨,一般商贩也不会拒收。 相对来说,朱允熥推出的玄武湖纪念币,简直是铜钱界的王炸。 含铜量高不说,制作还非常精美,别人想彷都彷不出来。 只是之前朱允熥不过是普通皇孙,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铸造钱币,始终是半遮半掩,偷偷摸摸地进行。 现在他当了皇太孙了,立马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先不管银行能否提升大明经济,先把大明的杂七杂八铜钱全换一遍,打上他朱允熥的印记,也够他臭美的了。 朱允熥的一点小心思,在老百姓层面就是大恩典,使他们可以名正言顺薅皇太孙羊毛的机会。 因此,在金陵银行的大门刚打开,热情的百姓就互相推搡着往里挤。 由于百姓实在是太热情,以至于银行的工作人员根本就拦不住,直至锦衣卫出面维持秩序,这才使得百姓井然有序起来。 众人排着队进入大厅,看到里边设置了十几个窗口,心里顿时大定。 看样子,皇太孙这次准备的铜钱很足,不用担心换不到了。 刘能也在换铜钱的队伍里。 本来这点小事派过伙计过来就行了,但刘能不放心别人,生怕伙计湖弄他,这才自己一大早过来排队。 只是他来得太晚,排到他的时候,前边已经站了几十号人。 好在大厅里边宽绰,窗口柜台也多,只要坚持一会儿就能排上。 果然,刘能等了没多久,就有一个窗口被空了出来。 刘能看着那人手里才拎了十几枚新钱,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 就这么几个铜钱,还至于一大早过来排队? 轮到刘能的时候,他豪气干云地将一大袋铜钱往秤上一放,招呼银行的伙计称重。…. 他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就看清楚了,这里对于数量多的铜钱采用直接称重的方式兑换。 刘能对这点非常满意,甚至有点小窃喜。 因为他带来的铜钱非常驳杂,里边有不少铁钱和铅钱,如果按照重量兑换,那他可占了大便宜。 就在刘能满心欢喜地等着换钱之时,银行的伙计打开了他的麻袋,从里边抓出一把铜钱看了看道。 「这位客官,您这铜钱不行呀,掺了太多铁钱和铅钱了,得挑出来重新称重。」 【讲真,最近一直用@ 「铅钱和铁钱我们是不收的。」 刘能一听这话当场炸毛了,愤怒地指着伙计咆孝道。 「凭什么不收!」 「老子卖货的时候,可是当成正经的铜钱收的,凭啥到你们这儿就不要了?」 「这位客官,这是皇太孙的规矩,你朝我吼也没用呀!」 「再者说,您这铁钱和铅钱里一点铜都不含,我们换了也没用啊!」 「皇太孙么……」 刘能一听说是皇太孙的命令当场秒怂,这倒不是他畏惧强权。 事实上,但凡涉及生计,涉及赚钱。别说皇太孙,就是皇帝老子在前边,他都敢抱怨几句。 然而,现在皇太孙在他们商贾中威望太高了,已经被人当成活菩萨一般供起来了。 毕竟,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正眼看过他们这些卑贱的商贾? 人家皇太孙非但没嫌弃他们,还给他们开会,亲自解答他们的问题,可谓是给足了他们里子和面子。 他要是敢臧否皇太孙的政令,都不用锦衣卫动手,这条街上的商户就能锤死他。 「那就挑吧……」 「不过得快点,我一会儿还得去隔壁买证券哩!」 伙计一听这话,顿时高看刘能一眼。 据说,隔壁的证券交易所,准入门槛就是一万两银子。 看不出眼前这个猥琐的中年人,竟然还是个富户? 「这位先生,我行推出大户制度。您只要在我行存一万两银子,就可以成为我行的大客户,享受随时随地换钱,预约取钱、换钱,不限时、不限量等特权!」 刘能听到这话两眼直冒光。 他是个守财奴不假,但他也是个官迷呀! 若不是出身太差,只能当商人挣钱,谁不想混身官服、官帽光宗耀祖呀! 因此,刘能一听到有「特权」两字,登时忘了此行的目的,赶忙拉着伙计打听起来。 「你给咱详细说说,这特权是咋回事?」 伙计在跟刘能解释完大户特权后,刘能连个磕绊都没打,当场就定下一个名额。 「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待会咱就命人送过来!」 「更何况,你们这儿还支持随时支取,还给利息哩……」 小伙计见刘能这般爽快也非常开心,赶忙帮着他办理兑换业务,像是生怕这人反悔似的。…. 因为按照银行的规定,凡是招揽到大储户,他们是有奖励的。 在刘能办理兑换和存款业务的时候,门外排队的人群里,也有人在不断地跟他们宣讲银行的政策。 林阿焕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林阿焕跟着父母逃荒到京城,没过几天她就进入希望学堂读书了。 她非常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每天都会自学到半夜。 功夫不负苦心人,她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学完了别人两年的课程,认识了两千多个字,成了班上名副其实的小学霸。 这次学堂接到皇太孙的训令,说新开的衙门缺人,招一些学生过去帮忙,每人每天补助五十文钱,她第一个报的名。 其实她家现在不缺钱,不论是她父亲林荣一,还是母亲章一娘,每个月都能赚不少铜钱。 但一想到能赚钱,帮助父母补贴家用,她就心下激动,感觉自己总算能为家里做点事了。 林阿焕报了名之后,只是经过短暂三天的培训,就正式上岗了。 好在事情也不难做,只是跟人介绍一下银行的规定和制度,再宣讲一下优惠政策之类。 总共也没多少字的内容, 她第一天就全都背的滚瓜烂熟。 「这位大叔,我给您讲一下我们银行的好处吧。」 「我们银行不仅能兑换铜钱、银钱,还能存取款,向其他地方汇款哩!」 「而且,只要您存一万两以上,异地取款就免收手续费哟……」 林阿焕卖力地介绍着,接连在十个人那里吃了闭门羹后,这才抓到一个感兴趣的人。 「小女娘,你刚刚说的那个异地取钱是啥意思?」 「给这位大叔请安了!」 「回大叔的话,异地取钱就是您在金陵银行存了钱,将来去了外地做生意,就可以在外地取钱直接用,不用来回奔波,也不用带着银子折腾。」 张斌闻言点点头道。 「哦哦,原来如此,这倒也是个善政!」 张斌是来打探银行虚实的,好为弹劾皇太孙做准备。 在听了林阿焕的介绍后,他顿时发现银行竟然是个难得的善政。 只是不知道后续咋样,如果取钱的时候没有任何限制,不谋夺百姓财产,那还真是个不错的东西。 「大叔,您有兴趣在我们银行存钱吗?」 「我们银行存钱时非但不收保管费,每个月还能给您一定的利息,非常地划算哟!」 张斌闻言呵呵笑道。 「这个以后再说,老夫今天过来就是看看,如果以后有需要再来找你打听!」 「哦……」 林阿焕闻言有点小失望,不过依然非常礼貌地跟张斌告辞,去找下一个顾客介绍。 金陵银行外边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都是从希望学堂高年级里招来的临时工。 张斌看着林阿焕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雇佣女童,伤风败俗这条能不能作为弹劾的条款呢?….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他的脑袋里转了一圈,就被他给打发了。 现阶段来说,皇太孙的手段有些过于出神入化了,非但他看不懂,就是朝廷的部堂***们也看不懂。 证券交易所,银行…… 这都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东西呀! 相对来说,银行还好,毕竟市面上本就有一些类似的店铺。 然而,那些银柜只是代为保管银钱,非但没有利息,反而还要收取保管费! 如果要运送银子去外地,还要收取一份运费和保费,专门雇用镖局来运送。 可是到了皇太孙这里,非但不收钱,还给储户钱,这会不会是骗局呀? 先把百姓的钱骗到银行里,然后过几年银行一关,百姓的钱全都要不回来? 张斌的担心不无道理,甚至很多百姓也是这样的忧虑。 因此,不论林阿焕如何卖力地游说,依然很少有人会动心。 因为自古以来的官府下限都不高,坑蒙拐骗算斯文的,强取豪夺是正常。相对来说,大明朱家这样的朝廷,已经算是对百姓好的了。 最起码,百姓给朝廷交了税,服了劳役后,皇帝是真不折腾你。 张斌不是一个人,在排队的人群里,有不少都察院御史言官,还有部分大理寺的官员。 他们都是来探听虚实,为下一步「规劝」皇太孙做准备的。 在他们之外,还有一群别有用心者。 比如说,秦王朱爽、燕王朱棣、周王朱橚等人。 他们本人当然不敢进京,但是听闻大侄子这边搞得有声有色,还是派出各自的管家、掌柜前来看热闹。 只是朱允熥的手法太高,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他们派出来的管家和掌柜也就看了个热闹,根本看 不清朱允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清也在人群里排着队,侧耳倾听着林阿焕的介绍。 相较于其他人的懵懵懂懂,他已然听明白一些了。 皇太孙很缺钱! 皇太孙想干很多大事! 所以皇太孙为了吸引人存钱,这才会给予存钱者一定的利息。 这是一种变相的借贷! 只是皇太孙能还得起吗? 据他所知,老皇帝根本没将朝政大权交给他,他能直接管理的只有松江府。 韩清想到这儿,决定先存个一万两,看看大户到底怎么个「大」法,都有哪些特权。 顺便也进入银行内部看看,如果机会合适的话,想办法把银行给抢了! 只要百姓听闻银行里的钱被抢了,一定会蜂拥而至来取钱。 到时候皇太孙拿不出钱,必定会引起百姓不满,老皇帝不满。 这样一来,朱允炆那个废物岂不是就有了机会? 韩清早就放弃在朱屠户活着的时候搞事情了,甚至对于朱允熥他都有点打憷。 虽然他没接触过朱允熥,但听闻过不少朱允熥的事情。…. 十二岁就敢杨帆出海杀倭寇,这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啊! 再加上他短短一年时间里,就搞出三味书屋、明钢、煤球三大产业,名下还有无数的新奇作坊,哪一件都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在金陵银行门口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此间的始作俑者一大早就出了宫,跟着皇爷爷和一干皇子皇孙去了城外的钟山。 今天是五月十七,懿文太子朱标的忌日。 相较于去年的出殡,这次的拜祭规模小了很多,只有几十个文华殿的属官,外加尚书、侍郎、九卿,以及部分皇亲国戚。 简单来说,不是老皇帝能看得起的人,想来拜祭都没资格。 比如说皇嫡长女宁国公主和驸马梅殷,这是老朱最看重的皇族成员,今天这事必须到场。 再比如说常家那一大家子,跟太子朱标是实在亲戚,没有不来的道理。 除此之外,勋贵之家中也只有冯胜、傅友德两人参加了。 因为两人挂着三***衔,乃是太子名义上的师傅。 其实汤和也有资格来,但他那两条腿太难受了,老朱就没让他折腾。 老朱亲自给太子朱标的排位上了炷香,就将主祭的位置让了出来。 这是他有意要抬举大孙,让大孙替自己走完后边的流程。 朱允熥也不负众望,一丝不苟地举行了祭祀典礼,并领着朱允炆和朱允熞去后山的坟前,象征性地给朱标的坟头填了几铲子土,表示自己的诚孝之心。 老朱见大孙忙完这一切,先命其他人回京,自己则领着大孙去了一处还没完工的墓地。 墓地的主体建筑已经基本完工,地宫部分更是早就挖掘好了,甚至连断龙石都装上了,只等着此间的主人进场,放下断龙石即可使用。 只有墓地上方的明楼、享殿等建筑物还在继续施工。 不过,也都是一些凋梁画栋的细枝末节。 如果加快工期的话,预计半年左右就能彻底完工。 老朱领着大孙走进地宫,指着放在中间的一座棺椁道。 「这就是你皇祖母的棺材,去拜祭一下吧!」 「诺!」 由于不是正式祭拜,朱允熥并未烧香烧纸之类,只是朝着马皇后的棺椁躬身一礼,随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皇奶奶在上,孙儿朱允熥给您磕头啦!」 「您在那边一定要保 佑皇爷爷身体康泰,再活个百八十年……」 老朱听到这儿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感动,感慨大孙对自己还是孝顺的。 然而,他听了朱允熥后边的话,气得老脸刷地就黑了。 「不过,如果您实在太想皇爷爷,也可以在梦里敲打敲打他。」 「给他提提醒,让他注意下身体,别有事没事总往后宫跑……」 「还夜御三女……」 老朱实在是忍不住了,冲上去捂着逆孙的嘴,就把他从地宫里给拖了出去。 老朱将朱允熥拖到外边,把他按在地上好一通锤。 「你个逆孙,这种话是能在地宫里说的吗!」 「你是不知道你马奶奶啥脾气,她要真听到那些话,晚上真敢来找咱算账!」 朱允熥闻言嘿嘿笑道。 「谁让您不注意身体来着!」 「郝太医都跟孙儿说了,您老这岁数应该禁色、禁欲、禁酒,要保持肾水,养精蓄锐,不能总往后宫跑……」 老朱闻言气哼哼地骂道。 「那也轮不到你管!」 「再者说,咱死了岂不是正遂了你的愿,你能早日登基当皇帝啦!」 老朱说完这话心里就有点后悔了,感觉自己把话说得太重,怕这逆孙受不住。 当他看到大孙脸上的表情一暗,心里更是有些心疼。 然而,就在他想改口,安慰逆孙几句的实话,见到逆孙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 「皇爷爷,孙儿觉得您说得有道理。」 「孙儿此次回京,就亲自为您选秀,召集天下美女入宫伺候您!」.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三章 陵中对 老朱听到逆孙的这番话,气得四处找鞭子。 「来人!」 「给咱拿个鞭子!」 朱允熥见老朱头要玩真的,赶忙腆着脸哄道。 「皇爷爷,孙儿跟你说笑呢,嘿嘿嘿……」 老朱闻言气哼哼地瞪了逆孙一眼,其实他刚刚也说笑呢。 「咱今天领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咱要是死了,你别给咱整太多陪葬品,薄葬就行了。」 本来老朱是想给大孙来一场朴素主义教育,哪承想朱允熥听了这话直撇嘴。 「皇爷爷,您这还好意思说薄葬?」 「您瞅瞅这坟茔地修得多气派,那明楼修得多高,还有那享殿……」 「至于地宫就更是不得了,都快把乾清宫装地下了!」 老朱一直觉得自己修建的孝陵挺简单的,勐然听了大孙的话,还真以为自己很过分呢。 「不对吧?」 「咱的地宫只是占地大了点,里边都没弄啥像样的陪葬品,也没搞太过奢靡的布置,咋就奢靡了呢?」 老朱越说越不自信,拉着大孙又重新钻进地宫,指着光秃秃的墙面说道。 「你瞅瞅咱这地宫的墙面,上边的壁画全是些便宜颜料,连个金漆都没有。」 「你再瞅瞅你皇奶奶的棺椁,只是刷了一层朱红大漆……」 「你再看看这耳室,这墓道……」 老朱越说越委屈,心想自己咋说也是个皇帝,把地宫修成这样还不够简朴? 然而,老朱的诉苦大会,在朱允熥耳朵里就听成了凡尔赛,以为这老头在跟他炫耀。 不过这也不怪朱允熥,谁让他脑子里还多一套记忆呢,在那个土鳖的记忆里,能有口棺材的都算豪华了,最简朴的都是直接撒在江里。 因此,他从来就没将这东西当回事,下意识认为这是封建糟粕。 「您老说得对,您老简朴,孙儿给您老道歉了!」 老朱听到这话更郁闷了,这孙子竟然在敷衍他! 「逆孙,你将来也得修墓,咱就不信你真能把自己给扬了!」 「为什么不呢?」 朱允熥一脸认真地看向老朱,看得老朱一阵毛骨悚然,赶忙将其拉到了外边。 因为在老朱的朴素价值观里,地下才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在那里是不能乱说话的。 两人重新来到地面上,老朱对着逆孙的屁股就是咣咣几脚。 「谁让你胡说啦!」 「咱今天就不该带你来,平白惹了一肚子气!」 老朱踢了逆孙几脚,随即拉着逆孙坐到一块卧倒的石碑上。 「给咱说说,你为啥总想把自己扬了呀?」 老朱觉得这事很严重,必须趁着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将这逆孙的不正之风给正过来。 朱允熥一屁股坐在老朱边上,看着钟山上葱郁的风景道。 「不为什么,孙儿只是觉得那样更好。」 「洒脱,自由,无拘无束。」 …. 「另外,也省得几百年后被人从地底下挖出来,再把陪葬品拿去展览……」 老朱听得满脸都是黑线,想不通自家这大孙,咋就把事情想得这么悲观呢? 不过,老朱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有曹操那个盗墓贼在前,也难怪自家孙子怕挖坟在后。 「大孙,你师傅们没给你讲过,皇帝为啥要修陵墓吧?」 「没!」 朱允熥坐在石碑上闲适地晃着两条腿,满脸不在乎地道。 「孙儿才多大,他们跟我讲这个干吗?」 老朱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这就难怪了。如果让朱允熥的三个师傅知道,这逆孙竟然想把他自己给扬了,也肯定不会答应。 「大孙!」 「咱们皇帝修陵墓,不仅仅是为自己修的,也是为天下,为江山,为社稷修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朱,总觉得这老头在给自己的奢靡之风找补,在编假话骗自己。 「皇爷爷,您就不要拿这种话骗我了,我又没说不让您修……」 老朱自动无视了逆孙的大逆不道之语,只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咱们皇帝的陵墓,还要随葬很多大臣的。」 「这对于大臣来说是殊荣,也是一种奖励。」 「你想想看,勋贵们都跟咱埋在一块,你的祖坟也是勋贵们的祖坟。」 「一旦天下有人反咱大明朝,那帮勋贵会不会帮你?」 朱允熥一直以为皇帝修陵墓是满足私欲,从来没想过这一层。 现在听到老朱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浅薄了。 敢情,古代皇帝修陵墓还有稳定国家政权的作用? 「你再想想,等你将来当了皇帝,你的那些有功之臣随你一起葬在皇陵,他们的子孙后代是不是也会死保你的子孙后代?」 「因为保你们,就是保他们自己!」 「这就是与国同休,君臣一体!」 「皇爷爷圣明!」 朱允熥随口拍了老朱一句马屁,就开始在心里琢磨,自己得去哪儿挑块坟地去呢? 老朱仿佛看透了大孙的心思,当即拉着他来到一处高岗,指着绵延的山脉说道。 「你看中哪儿了,等你将来登基之后,就可以着手命人建造了。」 「这么早呀?」 「什么早?」 「咱是说等你将来登基……」 老朱说到这儿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对着逆孙的屁股又是咣咣几脚。 敢情这孙子说得「早」,是指他登基的时间早啊! 他要是登基早,岂不是预示着自己要早死? 朱允熥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只是嘿嘿地傻笑着,任由老朱踢着。 反正这老头腿脚也不利索,踢他的力道还没他踢球的力道大呢。 「皇爷爷,您看那片山头咋样,离您这儿还近,也就隔一座山的样子。」 老朱闻言微微一笑道。 …. 「这事咱可说不准,不过你改天倒是可以让你恩师张邋遢来帮你选一块。」 「他乃是当世神仙,他选的肯定不会差,定能保佑你的子孙后代……」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心道,那老骗子的内丹都让我割了,我能信得过他? 不过,皇爷爷说得对,这皇陵本就不是为自己修的,而是为天下臣民修的,只要让天下臣民相信张邋遢是真神仙,那他自然就是真神仙。 只是眼下朝廷财政吃紧,自己想干的事太多,短时间内是挤不出钱来修这玩意了。 老朱跟大孙聊完身后事,又开始询问了下他最近所干的一些事情。 「咱听说你搞了个银行?」 「是!」 老朱跟大明的官员一样,也不知道银行这种东西的运行机制,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东西有一定的危险性。 一个搞不好就要害国害民! 「此事为何没事先跟咱商量下?」 「没敢……」 朱允熥倒也诚实,以他对老朱的了解,老朱那保守的思想肯定不会同意他做这个事。 本来他打算等银行办得有声有色再跟老朱提,却没想到老朱竟然主动问他,还是在这荒郊野外的荒山野岭。 老朱闻言叹了口气,心里小小的失望了下。 感慨大孙跟自己生分了。 不过想想大孙被册封为皇太孙,从自己寝宫里搬出去后,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少了,见面的次数就更少。 老朱想到这里,有些怅然若失地道。 「你想干啥就干啥,不用顾忌咱。」 「趁着咱还活着,你随便折腾,哪怕收不了场,还有咱替你压阵哩!」 「但咱希望你事事跟咱商量下,起码让咱知道帮你怎么压阵啊!」 朱允熥闻言心里很是感激。 「是!」 「孙儿记住了。」 老朱爱怜地摸了摸大孙的小脑袋,然后拍拍他的后背道。 「陪咱走走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逛逛这钟山的景致可惜喽!」 「诺!」 朱允熥当天陪着老朱在山里逛了一天,直至傍晚时分两人才打道回宫。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了很久。 比如说证券交易所,以及银行的一些经营模式,还有朱允熥接下来想做的一些大事。 老朱只是听,只有遇到不懂的概念才会发问,用他那执政二十几年的经验为大孙把关。 「证券交易所这个有个漏洞。」 「什么漏洞?」 朱允熥自以为超越大明几百年,从没想到自己制定的规则有什么漏洞。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道。 「咱问你,假设有官员贪污,或者商贾用诈骗所得的银两买了股份,并且立好了遗嘱,那这股份如何归属?」 「这……」 「若有人之前立了遗嘱,将股份传给某人,其人后来做生意赔钱,欠了很多人的钱,那么这个股份又该如何归属?」 …. 「呃……」 「还有,若商会经营不善,造下大量亏空,整个商会资不抵债,那么股份持有者是否要承担还钱的责任?」 「我……」 老朱三个问题,直接将朱允熥的优越感给清零,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敢情自己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竟然有这样大的漏洞! 朱允熥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求救似的看向老朱。 「皇爷爷,那依您咋办?」 「要是依咱啊,你就不该整这玩意!」 「咱虽然不懂你整的这套东西,但咱依然觉得这玩意太复杂,感觉是把人当傻子耍一般。」 「而且咱心里总有种预感,这东西将来对天下的危害,不亚于刀兵之祸!」 老朱说到这儿长长叹息一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大孙现在正是勇勐精进,想要做一番事业之时,哪怕是做错了,也不能打消这孩子的积极性。 朱允熥倒是直接被老朱给整蒙了,暗暗在自己的脑袋里搜寻一番,挑出几个关键字。 跳楼、跌停、操纵、坐庄…… 虽说他不会这样做,但他既然将这头野兽放了出来,就难保后人不会破例。 朱允熥想到这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 孤要写祖训,告戒后人一定要严控证券、银行,切莫…… 然而,朱允熥刚想到这儿,就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自己咋 跟皇爷爷似的,动不动就要写祖训了? 老朱一直注视着大孙,见大孙一会皱眉,一会儿苦笑,还以为大孙继续纠结自己刚刚的话呢。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 「咱刚刚不是说了么,万事有皇爷爷呢,皇爷爷会替你做主!」 朱允熥苦笑道。 「不是!」 「孙儿之所以苦笑,是因为发现孙儿越来越像您了。」 「不管是性格,还是思维方式,哈哈哈……」 朱允熥将自己刚刚的想法一说,顿时惹得老朱一通大笑。 静谧的山林间,一老一少坐着马车,踏着夜色而行。 在山林间不仅留下一道道车辙,更是留下了一路爽朗的笑声。 两人聊了一路都没聊完,直至吃晚膳的时候还在聊这件事。 「大孙,咱觉得应该依照大明律,贪污所得一律罚没,然后从谁手里买回来的,再让谁原价买回去!」 「皇爷爷,若是证券涨价了呢?」 「那就按照流程卖,能卖多少卖多少,全都罚没入国库!」 朱允熥据理力争道。 「皇爷爷,这样不好,这样证券就失去金融属性了,会让买的人担心。」 「您不能把好处全都占了,只能占一头。」 老朱想了想,觉得大孙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那就一律拍卖,不管当天价格啥样都卖,能捞回来点是点!」 「皇爷爷,若是某人自身有十万两银子,又骗了十万两。其中十万两用来买了孙儿发行的商会证券,其中十万两被其花光了。」 …. 「这样追讨起来,该如何界定?」 「毕竟钱这东西没有记号,谁知道他买证券的钱是自己的还是骗来的?」 「如果一味追讨的话,又会让人觉得证券没价值,影响到孙儿这边的销路。」 老朱听了这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解决方案。 「那就按照时间吧。如果是诈骗之前购买的,就跟诈骗的银钱无关。若是诈骗之后购买,那就无条件追讨,所有财产全部抵账!」 朱允熥闻言朝着老朱竖了个大拇指,随即给老朱的碗里夹了个鸡爪子以示鼓励。 「皇爷爷英明!」 老朱笑纳了大孙的马屁,但对于大孙递过来的鸡爪子敬谢不敏。 「拿回去!」 「咱牙口不好,可咬不动这玩意。」 「对了,你那个银行也有问题。按照你现在的经营模式,都不强制记名,那如果有贪官贪了银子存进去,宁死不肯说出赃款下落,朝廷又该如何追查?」 「你总不希望,咱派人直接去你银行里查账本吧。」 「咱倒是不在乎,只怕外人知晓,就不敢去你那儿存钱喽!」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啊。 自家这皇爷爷不能要了,咋整天琢磨整治贪官呢?, 「皇爷爷,给孙儿个面子,前十年先别提这事!」 「制度是要一点点健全的,要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 老朱当即打断大孙的话。 「少跟咱灌迷魂汤!」 「咱跟你说这个话,不是想现在就让你立规矩,而是让你做到心中有数。」 「另外,别觉得自己聪明,就小觑天下英才!」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明显有顾盼自雄之意,小眼神更是一闪一闪,暗示某个逆孙赶紧夸夸他。 朱允熥算是被老朱给收拾服帖了,不仅肉体服 了,心灵更是服气。 别看这老头不懂银行里的弯弯绕,但这老头一下子就抓住了银行的命门! 银行最怕的就是用户信息泄露,一旦发生这种事,银行的信誉直接破产! 「皇爷爷圣明!」 「皇爷爷简直神了,是孙儿见过最聪明的老头,比朝中文武大臣加一起都精明!」 老朱被大孙一通马屁拍得嘎嘎直笑。 「好啦,随便夸几句得了,赶紧吃饭……」 「诺!」 朱允熥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哪还有心思吃饭。 「您给孙儿点时间,等孙儿把大事都办妥了,一定完善银行的制度!」 「中!」 「咱就先给你三年时间,只要你能经营好,不发生大的挤兑,有些事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有贪官把钱存你那儿,咱也不派人去查。」 「但有一点你得保证,那就是钱不能还给贪官家属,哪怕你灭了贪官全家都行!」 老朱说到这儿时,脸上杀气腾腾,且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朱允熥听了这话,心里一凛,暗道这老头不好惹。 「诺!」 「孙儿谨遵皇爷爷谕旨!」 两人说到这儿,这才安心吃饭。在吃过饭后,老朱留下大孙,并且命人给他奉了茶。 「陪咱喝盏茶,顺便给你自己挑挑媳妇。」 老朱说完这话,同时朝着秦德顺递过去一个眼色。 秦德顺会意,赶忙颠颠地跑到御桉前,拿过一个装表精致的画册,恭恭敬敬地递给朱允熥。 「恭请皇太孙选妃!」 「选妃?」 朱允熥不解地道。 「皇爷爷,孙儿不是还在热孝期吗,怎么能选妃呢?」 老朱闻言眼皮一耷拉,满脸的不耐烦道。 「咱眼下要给诸皇子、皇孙赐婚了,这不是想着让你先挑,然后……」 仿佛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眼了,直接让这偏心眼的老头呛了一口。 「咳咳……」 「皇爷爷的意思是,孙儿挑剩下的才给王叔和其他皇孙们赐婚?」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尴尬的点了点头,然后再一次剧烈的咳嗽袭来。 朱允熥见状赶忙扔下画册,跑过去给老朱捶背。 「皇爷爷,您这也太偏心了吧?」 老朱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但听到逆孙的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就把画册拿来!」 「咱先把好的都给别人,到时候让你挑别人挑剩下的!」 朱允熥嘻嘻一笑,赶忙扔下老朱,拿着画册跑到一边翻看。 然而,朱允熥这段时间不是逃学,就是忙着干别的事,根本没在大本堂里待过几天。 除了几个耳熟能详的,其她小美女他根本没印象。 朱允熥百无聊赖的翻着,当他翻到徐妙锦画像之时,登时惊叫出声。 「皇爷爷,这画师绝对收钱啦!」 「徐妙锦那野丫头我认识,长得凶神恶煞,一脸横肉,啥时候这么好看了!」 老朱闻言哈哈一笑,见桌子上有盘子枇杷,老头抄起来一个就砸了过去。 「闭嘴!」 「人家好好的小女娘,被你这么糟蹋,以后还怎么嫁人?」 朱允熥随手一抓,将枇杷抓在手里啃了一口。 「皇爷爷,这上边很多人我都不认识,给孙儿几天,孙儿去大本堂上几天课,跟她们熟悉熟悉……」 老朱闻言再次扔了一个过去,力道又加重几分。 「你个逆孙!」 「咱特意把这么多贵胃千金搞到宫里,本就是打算让你多瞅瞅,多看看!」 「你看看你,总共在大本堂上过几天课?」 「现在知道急了?」 「啊呸!」 「你个逆孙早干嘛去了!」 老朱气哼哼的说完,就起身回卧室生闷气去了。 朱允熥朝着老朱说了声「皇爷爷慢走」,就继续对照这蜡烛挨个观看,并且拿起朱笔在上边标记。 「这俩是冯大嘴家的孙女?」 「不可能吧?」 「明天着重看一下!」 「这个前礼部尚书赵勉家的女儿也不错,看上去挺成熟的,明天也重点一下。」 「蓝玉家的庶女……」 「庶出不庶出的无所谓,关键这算近亲繁殖吧?」 朱允熥在热情万丈选妃之时,文华殿内却是一派忙碌。 这里现在已然是朱允熥的小朝廷,负责着他的全部家产和基业。 不过他现在也没啥家产,无非是几百个作坊,外加一块飞地——松江府。 松江府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封地,但朱允熥还从没在那儿收过赋税呢,只是命人先找了块地皮,建了个气派的市舶司,又扩建了码头,兴建了码头仓库等等。 至于松江府的官场格局他也没动呢。 一来是没时间,二来是不需要。 因为他接下来做的事,主要就是开放通商口岸,组织大明商人前往松江府贸易。 因此,松江府那点赋税,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只要他把市舶司搞起来,可能随便几船货物的商水,就超过松江府一年的赋税了。 然而,即使是眼下这点家当,也足够文华殿的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天天加班到深夜了。 虽然张宗浚一直在藏拙,但架不住文华殿的官员少啊。哪怕是个表湖匠,也能派上大用场。 他现在就负责查阅几个作坊的账目往来。 在干这事之前,他以为会是一项非常简单的工作。无非就是看看出货多少,收入多少银钱 之类的。 然而,当他接手之后,看到几大摞账本,彻底被几个不起眼的作坊给震撼到了。 这里边有他们去年到今年的所有原材料采购账目,以及不同时节的销售账目。 除此之外,还有人员的工资、培训、补贴等等,林林总总达到几十项。 张宗浚一开始还觉得皇太孙过于细致了,可随着清点账目的工作进行,他对皇太孙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先不说皇太孙这一年来赚的银钱,单说他搞出的这个复式记账法,就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有借必有贷! 言简意赅,却直指大明现有的流水记账法弊端。 只要严格按照复式记账法,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能一一对应上,任何人想做假账都难如登天! 张宗浚想到这里,顿时明白皇太孙为啥敢当甩手掌柜了。 原来不是皇太孙懒惰,也不是他比老皇帝更敢信任人、任用人,而是他早就在用人、信人方面做好准备工作,能保证不被手下人蒙蔽! 制度在先,信任在后。 这才是皇太孙的用人之道! 张宗浚忙了一天,也只查阅了不到一小半的账簿。就在他打算再接再厉,完成手头上这本之时,杨新炉笑呵呵的从门外走进来,对着众人说道。 「大家都辛苦了。」 「今天就先干到这儿吧,宫门外玄武车马行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诸位拿着各自的打车便条就可以免费乘坐!」 所谓的打车便条,乃是皇太孙给文华殿的官员们发的福利。每人每月三十张,不管什么时候用车,也不管用车路程远近,只要支付的时候付给玄武车马行的车夫便条,就能抵消坐车的车钱。 不过,有些家庭拮据的官员,宁愿「腿着」走回去,也不舍得用打车条。 他们会把打车条卖给同僚,或者卖给车夫,车夫低价收购,拿着打车条去换钱。 本来还想加班的官员听到这话,赶忙放下手头的工作,将毛笔在笔洗里涮了涮,挂到笔架上准备离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 海涵!」 朱允炆这几天通过「斗破苍穹」跟表姐传信,被表姐狠狠地数落一顿,让他务必收服张宗浚。 朱允炆在表姐的再三提醒下,这才硬着头皮过来。 张宗浚见状只能无奈地下车,依照朝廷礼仪给朱允炆见礼。 「淮王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本官不过是微末小官,根本高攀不起您这样的皇孙啊!」 朱允炆看了看左右,低声对张宗浚道。 「张先生,孤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您说,您也不希望别人听到吧?」 张宗浚本就不干净,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事被人抖落出来。 「好吧!」 朱允炆领着张宗浚走到一处阴暗僻静处,再次朝着张宗浚躬身一礼。 「张先生救我!」 「皇祖父不日将让孤就藩,孤现在不想离开京城,请张先生教我应对之法!」 张宗浚闻言直接婉拒。 「在下才疏学浅,没有任何办法……」 朱允炆闻言有点生气,心想自己都这般礼贤下士了,这人竟然还不肯帮忙? 「张先生,您能帮孤的母妃,就不能帮孤,可是看不起孤?」 张宗浚最怕跟太子妃扯上关系。 外人不知道太子妃怎么死的,他这个参与者岂能不知? 如果不是太子妃那么跳,总想干预皇家立储,也不会惹恼了老皇帝,被老皇帝给赐死啊! 因此,在听到朱允炆提起母妃之时,张宗浚吓得头皮都发麻。 「淮王殿下慎言!」 「你若不想离京,微臣确实有一计策……」 张宗浚说到这里,附在朱允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说得朱允炆眼睛闪闪发亮。 「先生大才,孤在这里谢过先生指点了!」 朱允炆从张宗浚这里得到指点,这才志得意满地离去。…. 只是张宗浚看着朱允炆的背影,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恨不得这孙子回去的时候翻车,然后把他砸死在里边。 朱允炆回到太子府的时候,看到弟弟正坐在门槛上等他,让他感动得有种想哭的冲动。 「允熞,哥回来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你放心,虽然父王和母妃都不在了,但只要有二哥在,二哥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朱允熞听到这话,瘪了瘪嘴,然后哭唧唧地起身朝着朱允炆奔了过去。 然而,就在朱允炆张开双臂,将要保住四弟之时,却只见四弟绕开自己,朝着自己身后跑了过去。 「三哥!」 「你咋才回来!」 「你知不知道,人家等了你一天啦,呜呜呜……」 朱允熥抱起朱允熞,在他的屁股上拍了几下。 「这么晚了还不睡,守在门口干嘛呢?」 「等你!」 「等***嘛,我又没给你带好吃的!」 「那我不管,你现在就命人去给我买!」 「我要吃鸡,不要带鸡屁股的!」 「好好好!」 朱允熥宠溺的拍拍朱允熞的头,然后吩咐手下去御膳房那边问问。 「去御膳房那边问问,还有没有存货了,要是有的话给允熞炖一只鸡,不要鸡屁股的那种!」 王德闻言嘿嘿笑道。 「皇太孙这话说就过了,别人去问未必有,但您去问就算没有也能给您变出来呀,嘿嘿嘿!」 朱允熥白了王德一眼,随即喝令他赶紧滚蛋。 他发现自己当了皇 太孙后,身边的人都越发能得瑟了。 王德之前多谨慎小心的一个人啊,现在就差把「我是皇太孙贴身太监」几个大字写脑门上了。 朱允熥在吩咐完后,见朱允炆脸色不善地看向自己,赶忙将王德给叫住。 「等会,替我二哥也要一只。」 王德刚要答应下来,就见朱允炆脸色阴沉地拒绝了。 「不用麻烦,孤晚上用过膳了!」 朱允熥闻言没做他想,只是好奇地看向朱允熞。 「你晚上没用膳?」 「用了呀!」 「那为啥还要吃鸡?」 朱允熞傲气地扬扬头道。 「我乐意!」 朱允熥听到这话瞬间明白过来,敢情这孙子只是折腾人。 「你个坏弟弟,是不是故意折腾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允熥说着就去挠他的痒,挠得朱允熞哈哈大笑。 朱允炆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只感觉心脏「卡察」一声碎裂。 这可是自己的同胞弟弟呀,竟然不跟自己亲近,只跟朱允熥亲近! 难道只因为自己是普通皇孙,将来帮不上他吗? 朱允炆越想越气,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孤要争! 孤要拿回属于孤的一切! 朱允熥可不知道朱允炆的小心思,抱着弟弟回到自己的小院,打发他去写功课后就不再管他了。…. 没过多久,御膳房将炖鸡送过来,朱允熞夹出一个鸡腿,颠颠地给朱允熥送过来。 朱允熥晚上已经吃过了,但不好违逆朱允熞的好意,只能又陪着他吃了半根鸡腿。 「三哥实在是吃不下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吃吧!」 朱允熞见三哥没有半点犹豫地吃了自己递过去的鸡腿,感动得眼圈瞬间红了。 「嗯嗯……」 「谢谢三哥!」 「谢啥谢,你跟我还客气啥?」 朱允熥再次揉了揉朱允熞的小脑袋,就随手抄起几份奏折躺到床上看去了。 朱允熞看着床上的三哥,心里仅剩的一点恨意也消散了。 三哥不疑我,我也不疑三哥! 朱允熥看完几份折子,见三个师傅草拟的办法都不错,直接在上边写了个「准」字,就打算睡觉了。 然而,他这边刚躺下,就发现自己床下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 朱允熥赶忙翻身看过去,只见朱允熞不知啥时候,在自己床边铺了床被子,此时正躺在上边呼呼大睡呢。 朱允熥见状,赶忙将这孙子巴拉醒,撵他回自己的院子睡去。 朱允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都都囔囔的道。 「我害怕……」 「不敢一个人睡……」 朱允熥听到这话直接崩了,指着朱允熞骂道。 「你个小兔崽子,你以前咋敢一个人睡呢?」 「赶紧滚回去,少在我这儿装可怜!」 朱允熞见自己的小计谋被拆穿,脸上露出尴尬的羞涩红。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说道。 「三哥,我想父王和母妃了……」 朱允熞听到这话心里一痛,伸出胳膊将朱允熞一把捞了上来,扔到自己床里边。 「就一晚!」 「明天必须滚回你自己的小院子!」 朱允熞听到这话满脸喜色地点点头。 「嗯嗯!」 「我明天肯定不来烦三哥!」 朱允熥白了这孙子 一眼,随即帮他盖上被子,气哼哼地道。 「睡觉!」 朱允熞盖着被子,只露出两只小眼睛,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和女干诈。 明天的事明天说! 明天我还想父王和母妃,嘿嘿嘿…… 朱允熞看着三哥的背影,只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是自母妃死后,他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了依靠。 朱允熞越想越美,然后甜甜地睡去。 他睡着了,朱允熥可倒霉了。 一会儿有只小手搭上来,一会又有条小腿伸过来,把他烦得不要不要的。 好在他也折腾一天了,早就累得不行了,没多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朱允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暗骂朱允熞这孙子不厚道,竟然把自己给踢了下来? 朱允熥一想到自己去年对付老朱头的手段,脸上顿时浮现一丝苦笑。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然而,当他爬上床之后才发现,朱允熞竟然也不在床上了。 「人呢?」 「朱允熞!」 朱允熞正在外边喂青鸾,听到三哥的呼喊赶忙跑了进来。 「三哥,你叫我啥事?」 朱允熥看着神采奕奕的朱允熞,感叹这家伙就不知道累吗? 「你啥时候醒的?」 「醒了有一会儿了,都跟青鸾在院子里玩小半个时辰了。」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睡在地上,也不说叫我一声?」 「三哥,这可不怪我,我刚刚下床的时候,你还躺在床上呢!」 「谁知道你睡觉那么不老实,自己滚到床下还赖我……」 朱允熥见朱允熞说得委屈巴巴的,登时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真是我自己滚下去的? 朱允熥见天色大亮,也就不打算睡了,当即命朱允熞去招呼人。 「去!」 「把王德那懒货叫进来,让他给我穿衣!」 「哎!」 朱允熞见自己成功骗过三哥,顿时笑嘻嘻地去叫王德了。 不多时,朱允同在王德的伺候下穿戴一新,洗了把冷水脸后随口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皇太孙,现在已经过了卯时,文华殿内的官员都已经上值了。」 「哦哦……」 正在这时,朱允熞抓着两个大包子跑了进来。 「二哥都去上课了,只有三哥还在睡懒觉!」 朱允熥闻言白了朱允熞一眼。 「那你为啥不去上课,还赖在这儿不走?」 「不急!」 「我吃完这两个包子就过去!」 朱允熥上前一把抢过包子,三两口就吃完了。 「还有没?」 「有!」 「外间有的是,你非得抢我手里的干嘛!」 朱允熥来到外间,见到早餐果然早就准备好,当即坐在桌子前大口地吃起来。 现在太子府里他是老大,早就改了太子府的规矩。 每个人的早餐都是送到各自的院子里,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非得凑到一起吃了。 而且每人都可以点餐,提前一天跟太监说想吃啥,第二天早晨必然能吃到。 朱允熞又陪着三哥吃了一会儿,见三哥要吃完了,赶忙说道。 「三哥慢吃,我去大本堂上学啦!」 朱允熥赶忙将其给叫住。 「等 等!」 「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会咱俩一起过去!」 朱允熞闻言开心地道。 「当真?」 「三哥今天不逃学啦?」 朱允熥闻言小脸一红,心道自己逃学的事这么深入人心吗? 不多时,朱允熥吃完早膳,在刷了牙,漱口后领着朱允熞去大本堂。 对于他的突然到访,不仅大本堂内的一干皇子们感到惊讶,就连正在讲课的高明都露出意外之色。 他分明记得皇太孙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今天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诸位皇子们一阵错愕后,脸上立马露出狂喜之色。 虽说这位大侄子不是爱读书的料,但只要他在场,先生们的气焰小一半,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朱植、朱权两兄弟,非常狗腿地用袖子擦了擦朱允熥的座位,然后满脸谄笑地说道。 「恭请大侄子上座!」 朱允熥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上边,然后环顾一周,顿时发现有点不对劲。 「我二哥呢?」 「你二哥今天没来呀,可能是病了吧?」 朱允熥闻言赶忙看向朱允熞,朱允熞赶忙摇头解释道。 「不可能!」 「我一大早就看到二哥出去了,怎么可能生病?」 朱允熞说完这话,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哦!」 「我想起来了,二哥早晨出门的时候空着手,也没带个随从啥的,确实不像是来上课。」 朱允熥听完四弟的话后更疑惑了,这孙子不来大本堂上课,那他起这么早去哪儿了? 就在朱允熥疑惑之时,一个锦衣卫颠颠地跑了过来。 「皇太孙,大事不好啦,淮王殿下去奉天殿外跪着去啦!」.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这孙子又“演”我 奉天殿内。 经过几天的沉寂,御史言官们终于发难了。 张斌第一个站出来,向皇帝陛下上书。 「陛下,臣张斌弹劾文华殿佞臣解奎十大罪状!」 「其一,蛊惑皇太孙,罔顾国体,参与商贾之事!」 「其二,与民争利!」 「其三,其人在国子监学习之际,不思用心读书,竟然倒买倒卖,行商贾之事……」 「其四,妖言惑众……」 「其五,公然开办银行掠夺民财……」 「其六……」 …… … 在张斌念着自己东拼西凑的十大罪状之时,老朱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算这小子识相,知道把咱大孙给刨出去,否则咱就只能把他发配到边远之地了。 陈宗理等人听到张斌的弹劾奏疏,也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次都察院做得不错,知道撇清皇太孙的关系了,总算是长了点脑子。 陈宗理对于皇太孙还是挺满意的,只是觉得皇太孙做事太急切,而且对他们这些官员太不尊重了。 不论是证券交易所,还是银行这等要害部门,都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开办。最起码,得先跟他们商量一下,尊重一下他们的意见。 交易所这东西就不说了,银行可是直接铸造钱币了。 这事不跟他们户部打声招呼,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因此,他也希望有人能敲打一下皇太孙,让皇太孙重视下朝中的这些老人。 张斌在弹劾完解奎之后,其他御史也站了出来。 有弹劾解奎的,有弹劾高明的,还有弹劾老好人杨新炉的,认为他们身为皇太孙的师傅,并未尽到辅佐和教导皇太孙的责任,这才致使皇太孙行差踏错。 因此,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 这件事也是朝中大佬默许的。 现在皇太孙根基已稳,先不说老皇帝对皇太孙的宠幸,单说蓝玉明明打了胜仗,依然蹲在边境整修城池,整军备战,不肯请求班师回京,这里边就有不小的猫腻。 有蓝玉和常升在大同蹲着,别说他们这些文官了,就是老皇帝想废皇太孙都得掂量掂量。 搞不好他前脚刚废,大同那边立马就起兵造反。 基于以上种种,全体文官一致认为皇太孙坚不可摧,谁都不能动摇其地位。 既然皇太孙是铁打的屁股,那就只能从他的先生身上着手了。 比如说,给皇太孙换掉几个先生,换成他们文官的人。 这种事在以前是有先例的。 朱元璋在册封皇太子之时,曾经让李善长等人担任太子府属官,辅佐皇太子。 现在他们所求的就是这件事,希望皇帝陛下让京中六部尚书、九卿、文官领袖衍圣公担任皇太孙的师傅,从而影响未来皇帝的执政思想。 因此,在几个御史言官打头阵后,一些侍郎级别的官员赶忙站出来声援。 「臣等附议!」 「陛下,杨新炉等人虽为江南大才,但其从未担任过朝廷官员,根本不了解朝廷运转,恐怕很难辅佐皇太孙殿下。」 「因此,臣等建议,陛下可在朝中官员中择选一二老成持重之人入驻东宫,教导皇太孙殿下朝政之事,使皇太孙尽快熟悉朝廷运转之机制……」 老朱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众人表演,哪怕他明知道说话之人别有用心,但依然有点心动了。 自打大孙被册封为皇太孙,他还没调整三公的人选呢,难免让有心人胡思乱想 。 「孔讷……」 孔讷正站在最前边闭目养神呢。 一般来说,他上朝就是当个吉祥物,根本屁事没有。 毕竟,他只有个衍圣公的爵位,手头上没有任何其他职务,他想奏事也没个由头啊。 然而,在听到皇帝陛下的呼唤后,孔老头立马睁开眼睛,精神抖擞地上前礼拜道。 「臣在!」 老朱见孔讷这般迅捷,暗骂一声老狐狸。 「衍圣公,咱命你当太傅,即日起入驻文华殿,指导皇太孙读书!」 孔讷等的就是这个,听到老皇帝这样说,当即躬身领命。 「微臣拜谢陛下!」 「微臣定当全力辅佐皇太孙,督导皇太孙读书!」 其他文官见文官领袖入驻文华殿,也感觉一阵欣喜,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陛下,微臣建议文华殿之政令,也要经过六科郎中的审核,然后才能颁行天下……」 六科郎乃是朱元璋特别设置的部门,典型的位卑而权重。 其部门品级不高,但却可以封驳六部的政令,甚至皇帝陛下的旨意。 当然,面对老朱这样的皇帝,六科郎中没人敢使用这个权力。 但当他们对上其他人的时候,比如说皇太孙之类的就不好说了。 老朱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意动,他也觉得大孙最近有点太过嚣张,干啥事都不跟自己打声招呼。 然而,就在老朱犹豫之时,门外的锦衣卫突然闯进来。 「启禀皇爷,二皇孙在殿外叩见。」 老朱听到这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上次这孙子跪在乾清宫外,害得大孙跑了一趟大同,还害得自己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 现在这孙子又故伎重施,肯定又是冲着咱大孙来的! 「唉!」 老朱长叹一声,然后朝着锦衣卫招招手。 「宣!」 「诺!」 「宣淮王殿下进殿!」 在锦衣卫喊出这句话后,很快奉天殿的门口就多了一个素衣素服的清瘦少年。 奉天殿内的官员见到朱允炆穿成这样,一个个心头巨震。就连朱元璋,看到孙子这般打扮,心里也是一痛。 「允炆,你这是何意?」 朱允炆朝着朱元璋行了叩拜之礼,这才哭唧唧地抬起头。 「皇爷爷,孙儿想去父王和母妃的坟前结庐守孝,以全孙儿的孝义之心。」 「恳请皇爷爷允准,允炆不胜感激,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被深深地感动了,赶忙从龙椅上走下来,一把将朱允炆给扶起来。 「好孙儿!」 「你能有这份心,你父王和母……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就是咱……咱也很高兴!」 朱允炆闻言破涕为笑道。 「这么说,皇爷爷答应孙儿的请求啦?」 老朱笑着拍拍朱允炆的肩膀道。 「你如此有孝心,皇爷爷怎能拒绝呢?」 「只是结庐守孝,要吃不小的苦头,你这身子骨能扛得住吗?」 「能!」 「皇爷爷以孝道治天下,孙儿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愿效仿民间孝子,于父王坟前结庐守孝三年……」 老朱听了这话更加高兴了。 他最推崇孝道,一来是他本人就诚孝无双,二来是孝道对国家统治有利。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 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一个人只要能孝敬父母,听父母之言,就不会生出造反的心思。 既然推行孝道有这般好处,朱元璋又有啥理由不推崇呢? 朱元璋唯一的遗憾,这话是从朱允炆嘴里说出来。如果是他大孙当朝提出来,定然会引起朝野上下的一片赞扬。 在朱元璋盛赞朱允炆孝顺之时,朝堂上的官员们却心思各异。 孝不孝这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秦逵也觉得朱允炆很孝顺,但孝顺之外,还有点别的小心思而已。 因为,一旦皇帝答应他结庐守孝,那他就不用跟一众藩王一起就藩,可以名正言顺赖在京城了。 孔讷则是遗憾的摇摇头。 朱允炆确实是个好孩子,各方面都符合明君的特质,只是可惜有一个更出色的朱允熥。 两相比较的话,朱允熥更符合老皇帝的期望,也更容易获得老皇帝的喜欢。 因此,朱允炆就算赖在京城不走,也断然没有半点机会的。 除非皇太孙英年早逝…… 孔讷想到这里,心里陡然一惊。 难道说,朱允炆已经生了夺嫡之心? 孔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这孙子若是没夺嫡的心思,就不该赖在京城,而是跟其他皇子一般,赶紧跑出去就藩才是。 只是,他真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吗?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门口再次闯进来一个人。 一般来说,皇帝上朝之时,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宣召,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进大殿。 然而,这个人非但闯进来了,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根棍子。 老朱看向门口方向,见到朱允熥拎着棍子闯进来,老脸登时黑了下来。 「逆孙,你拎着棍子干嘛,难不承想要打人?」 朱允熥见老朱目光不善,赶忙将手里的棍子扔了。 他确实想打人来着,一听说朱允炆跑过来告状,他就想暴揍那孙子一顿。 「皇爷爷,刚刚宫里有只野狗,孙儿拿棍子是打狗的!」 老朱听到这话恨恨地瞪了逆孙一眼,随即像是撵苍蝇似的挥挥手。 「滚!」 「咱今天不想看到你!」 朱允熥岂是那么容易滚的? 在见到老朱开口赶人后,他非但没走,反而觍着脸凑了上来。 「皇爷爷,您不是说让我多听听朝臣们的建议吗,孙儿今天是特意过来上朝的。」 老朱见他这样说也不搭理他,只是拉着朱允炆说话。 「既然你有此等孝心,倒也不用像民间那般结庐,直接住在东陵的配殿或者享殿里吧。」 「反正那边房子多得是,你多带些书过去,闲了也能解解闷。」 朱允熥见两人聊得热乎,好死不死地凑上去问道。 「皇爷爷,您和二哥说啥呢?」 老朱闻言再次恶狠狠的瞪了逆孙一眼,没好气的回道。 「你二哥说要去你父王陵墓前结庐守孝三年!」 「哦……」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蔫了,他可从没想过这事。 不过,他转念就觉察出不对劲了,这孙子是不是又在「演」我? 他这个当二哥的去守孝了,那自己跟朱允熞咋办,是不是也得跟着? 如果不跟着,会不会被人骂不孝? 老朱见大孙脸色尴尬,暗道这孙子反应还算快,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 也是他不愿意现在让朱允熥进殿的原因,一旦有官员反将一军,朱允熥是去还是不去? 正在老朱想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御史说了句话。 「陛下,臣斗胆建议皇太孙跟淮王殿下一起守孝,这样也能成为一桩千古佳话,也能让天下臣民感受到皇家对于孝道的重视!」 老朱听到这话就跟吃了苍蝇屎似的,想要斥责那官员,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毕竟人家说得也有理,如果自己的几个孙子都去,那可真是给天下人做了个好榜样。 可朱允熥刚被册封为皇太孙,有很多事情要学习呢,哪有时间去坟前守孝? 另外朱允熞还那么小,去了东陵能扛住吗? 朱允熥也被这话给噎住了,一时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更不是,脸上写满了纠结两个字。 他就知道这孙子过来准没好事,只是没想到这孙子竟然这样狠,为了「演」自己,连自己都能豁出去。 「要不孙儿也去给父皇结庐守孝?」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踢死这孙子,说就说得干脆点,还用这种询问的语气干嘛? 再者说,就算这孙子想去,自己还舍不得呢! 「你就别凑热闹了……」 老朱想把事情压下去,可那些拎着嘴的御史可不想。 「陛下,皇太孙能有此等孝心,实乃感天动地之举,臣等赞成……」 朱允熥狠狠地瞪了眼说话的家伙,见这家伙有点眼生,暗暗琢磨改天找詹微问问这家伙叫啥,把他调去文华殿扫地! 「既然皇爷爷不同意,那孙儿就搬出太子府,去外边的希望学堂暂住,以表达对父王的哀思。」 老朱闻言暗暗琢磨了下,觉得这样也不错,也算对天下人有个交代了。 而且希望学堂那边小红楼,还真不见得比在坟地搭个草庐强多少,跟东陵的配殿和享殿比就更差了。 只是离皇宫近点,方便他随时提点。 「好!」 「就按照咱大孙说的办吧,你二哥去东陵守孝,你在希望学堂给你父王守孝!」 老朱一锤定音敲定此事,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宫里还有个皇孙呢。 老二老三去守孝了,那剩下的朱允熞住哪儿? 老朱在解决此事后,当即打发两个孙子出去。朱允炆躬身领命,朱允熥见状也有样学样,只是看向朱允炆的眼神颇为不善。 然而,朱允熥刚走了没几步,老朱就把他给叫住了。 「慢着!」 「这儿有几份弹劾你手下的奏折,你拿回去处理一下!」 老朱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官员全都傻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老皇帝能直接把皮球踢到皇太孙那边! 让贼去捉贼,这能捉到贼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懂风情朱十三 老朱此举纯粹是恶心人。 不过,这对于老朱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仁慈了。 要是放在几年前,他早就命人直接动刀,哪用得着跟他们废话? 朱允熥从几个人手里接过弹劾奏疏,随意翻了翻,见不是弹劾解奎,就是弹劾自己的几个师傅的,气得小脸都黑了。 「皇爷爷,他们……」 老朱当场就打断了大孙的话。 「你现在是皇太孙了,不能事事都喊咱,自己想办法解决!」 「哦哦……」 朱允熥见老朱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拎着嘴跟众人掰扯了。 「诸位,有什么事冲着孤来,弹劾孤的手下和师傅做什么!」 朱允熥此言一出,几个上书弹劾的御史尴尬地低头数手指头,其他人则一脸无奈地看天。 老朱也被大孙整无语了,这孙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没看出人家就是奔着他来的吗? 「给你三天时间,回去处理你的手下!」 老朱不想让大孙再丢人现眼了,一句话就将其给打发走。 朱允熥不解其意,还以为老朱要对他手下下刀呢,不服气地争辩道。 「皇爷爷,这……」 老朱指了指门外,大喝一声。 「滚!」 「滚就滚!」 朱允熥也是有几分小脾气,见老朱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只能悻悻地抱着弹劾奏折离去。 老朱在大孙走后,继续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朝政。 只是再次做到龙椅上时,老朱的身心明显有些疲惫,哪怕当臣子奏事的时候,他都不受控制的走神。 直至臣子几次提醒,他这才意识到这是在上朝,然后让人重复一遍。 「刚刚咱们说到哪儿了?」 「回陛下,台州等地请求减免夏税……」 「哦哦……」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老朱暗暗感慨自己老了,可能坚持不了多少年了。 满朝文武见状也是同感,感觉皇帝陛下老了,早已不是那个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大明天子。 朱允炆满面春风地出了奉天殿,今天他可算是出了大风头,不仅在皇爷爷心里留下了自己诚孝的印象,更是在满朝文武面前,展现了自己仁孝无双的形象。 最让他感到开心的是看到朱允熥那厮吃瘪,这厮仗着皇爷爷的宠爱,向来目空一切,目中无人。 现在竟然被自己逼得连东宫都住不了,只能搬出去找罪受,哈哈哈…… 正在朱允炆兴高采烈地穿过左顺门,打算去大本堂找两个相熟的伙伴们分享下胜利的喜悦时,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自己被人用麻袋给套了个结结实实。 「抓住他啦!」 「快点,赶紧把他带走!」 朱允炆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试探性地问道。 「可是十五叔和十六叔?」 朱植闻言赶忙吊着嗓子回了一句。 「不是!」…. 「孤……我们是替天行道的江湖好汉,最见不得某人打小报告!」 「朱权,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扔到车上去!」 朱权满含幽怨地看向朱植,朱植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改口道。 「小泉子,还愣着干嘛,还不将逆贼扔到马车上!」 朱允炆听到几人的对话,立马在麻袋里挣扎起来。 「朱权!」 「我听到有人叫你了!」 「十五叔、十七叔,侄儿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 何故要欺侮于我?」 没人回答朱允炆的话,他只觉得自己被人推了很远,然后就被人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十五,要把他扔到河里吗?」 「不用吧?」 「打一顿就行!」 「好!」 几人计议已定,随即对朱允炆展开拳脚攻击,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阵子。 直至看到巡城的羽林卫路过,几人这才撒丫子跑路。 羽林卫听到桥下有人呼救,赶忙跑过来将其从半人深的水里捞出来。当麻袋打开,露出里边的朱允炆后,一干羽林卫集体傻眼。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这该不会是皇家密辛,或者什么丑闻吧? 在朱允炆哭唧唧地从泥水里爬出来,打算找人告状之时,朱允熥正拎着根棍子满皇宫地找他呢。 朱植等人正好撞见朱允熥,见他手里拎着根棍子,赶忙上前表功。 「大侄子,你不用找那孙子了,那孙子被我们扔到护城河边上了!」 「啊?」 朱允熥闻言大吃一惊。 「不会闹出人命吧?」 「不会!」 「水很浅,没把他往正中间扔!」 「哦!」 「那就好!」 朱允熥见有人替自己收拾朱允炆了,随手将棍子一扔,然后装作不认识他们几个似的,转身就去了文华殿。 然而,朱允熥走了没几步,就看到朱允炆浑身湿漉漉地跑了过来。 「朱允熥!」 「一定是你找人打我,还要把我扔到护城河里淹死!」 「你好狠毒的心肠啊!」 「孤再怎么说,也是你二哥,你竟然要杀我!」 「呜呜呜……」 朱允熥见到朱允炆这副凄惨的模样,心里本来还有几分同情,可听到说话这么难听,登时不再搭理他了。 朱允炆见朱允熥连理都不理自己,当即哭着向奉天殿走去。 他要找皇爷爷告状! 让皇爷爷看看自己凄惨的样子! 朱允熥不在乎,可不代表朱桂等人不在乎。 朱桂虽然没有参与对朱允炆的打击报复,但整个事件却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在朱植等几个大功臣回到大本堂后,朱桂当即命几人继续去左顺门蹲着,防止朱允炆跑过去告状。 一开始朱植等人还以为朱桂多虑了,自己刚修理完那孙子,那孙子咋还敢去告状?…. 然而,他们刚在左顺门埋伏好,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 几人相视一眼,对朱桂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十三叔真神人也!」 「十三叔用兵如神,将来一定能成为大明盖世名将!」 「十三叔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在几个小混蛋猛劲地夸这朱桂之时,朱桂正翘课跟未婚妻在护城河的另一边散步,畅想着将来就藩的美好生活。 「孤这边的傧相出了个皇太孙,你家那边的傧相是谁?」 徐妙清闻言羞涩地低下头。 「妾身家里可比不起殿下,妾身只有小妹,小妹说她要披挂上阵,绝不让你那么容易把我带出门……」 朱桂听到这话,只感觉眼前的一切旖旎都消失了。 「你让那个野丫头守门,你是不是不想嫁孤了?」 徐妙清闻言立马扔掉矜持,瞪着两只杏眼怒视道。 「你骂谁是野丫头呢?」 「若舍妹是野丫头,那妾身算什么?」 朱桂赶忙道歉。 「孤说错话了!」 「妙锦不是野丫头,是千金大小姐!」 「爱妃,你搞这么个穆桂英出来,谁能打得过她?」 「要是耽误了吉时,父皇可是要不喜的。」 徐妙清闻言,脸上也有些担忧。 「你说得也对。」 「不过,舍妹虽然顽劣,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定不会误了吉时。」 「只是你们家的傧相可能有吃点苦头喽,嘻嘻……」 两人互诉了一番衷肠,然后各自惜惜相别。 因为今天之后,他们俩就要各自准备大婚的礼仪,可能很多天都不能见面了。 两人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谁都不愿意松开。 朱桂看着爱妃美丽的容颜,情不自禁地把嘴伸了过去。 然而,刚伸到一半,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将他的这点非分之想给打碎。 「代王殿下请自重!」 郭慧妃之所以敢放任两人在宫里宫外的溜达,就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安保措施。 她派出自己手底下的两大金刚,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盯着两人,生怕两人在成亲前做出什么丑事。 朱桂闻言讪讪地收回嘴,徐妙清则使劲地挣开朱桂的手,捂着羞红的脸跑开了。 朱桂见状心里更是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一想到用不了几天,他就可以跟徐妙清入洞房,他的心里就再次升腾起一片热切。 朱桂重新回到大本堂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大侄子也在。 朱允熥在将弹劾解奎和师傅的奏章拿回文华殿,本想跟几位师傅商量下对策,却不料几位师傅气定神闲的接过,然后淡定从容的写起请罪的奏疏。 还说这是朝廷惯例,不管有罪没罪,只要被弹劾就得先请罪。 朱允熥见他们一时半会也写不完,也就只好拿着画册过来选妃了。 朱桂凑到朱允熥的身边,对着朱允熥的画册看了看。…. 「这是啥时候的春宫图,孤咋没看过?」 朱桂见朱允熥翻了一页,立马在上边看到一个熟人。 「哇!」 「这不是徐家老三么?」 「你怎么会有……」 朱桂的大嗓门,立马引起很多人的,甚至连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朱允熞,都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 「咦!」 「这不是徐家小姑吗,怎么有她的画像?」 「三哥,你是不是喜欢……」 朱允熥赶忙拿一块毛巾把朱允熞的嘴堵上,这要是传扬出去,他朱允熥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别胡说!」 「我又不瞎,怎么可能找那么丑的婆娘!」 「这是……」 朱允熥看到一众小王叔给自己围上了,后边的话就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他总不能跟他们说,皇爷爷让他先挑,等他挑剩下再给一众王叔们选妃吧? 要是真这么说,指不定伤了多少王叔的心呢。 「咳咳……皇爷爷说让孤帮着相看相看,给诸位王叔们选妃……」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换上讨好的表情。 「大侄子,十四叔中午想请您吃饭,您看能不能赏个光?」 「十六叔也想请大侄子去我王府做客……」 一些十来岁的小皇子,见几个兄长争相请客,不住的跳着脚道。 「我也要请!」 「大侄子, 你跟我去母妃宫里,母妃经常念叨你,还说让我跟你好好相处,让你给我个甲等的名次……」 朱桂没好气地道。 「你母妃看重的不是名次,是父皇……」 朱桂说到这儿立马闭嘴了,暗忖自己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干嘛? 然而,他的话却引起很多皇子的暧昧一笑。 「二十一弟,你就甭着急了,你母妃不缺圣宠……」 「你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吧,嘿嘿嘿……」 朱模闻言傻愣愣地看着几个兄长,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几人说说笑笑之时,朱植、朱权两兄弟,押着被打成猪头的朱允炆回到大本堂,献宝似的来到朱允熥面前。 「大侄子,你二哥要跑去找父皇告状,被我们几个在左顺门当场擒拿!」 「是杀是剐,敬请大侄子发落!」 朱允熥见状摆摆手道。 「送回太子府,让护卫好生看着他,别让他出去闹事。」 「诺!」 朱植、朱权得到命令,如同两个将军似的,又押解朱允炆去了太子府。 朱允炆本想豪气干云地说几句狠话,可又怕放完嘴炮,被朱允熥豢养的两条狗腿子殴打,只能哭唧唧地忍了这口气。 然而,在回到太子府后,朱允炆彻底自由了。 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要洗漱一番,重新换上一套新衣服。 至于现在嘛,他只怕别人看不到自己的凄惨样子。 当年朱允熥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让自己和母妃丢脸,那自己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在朱植朱权两兄弟走后,太子府的护卫就控制不住朱允炆了。 毕竟,朱允炆也是太子府名义上的主人之一,他们还没权利限制朱允炆的自由。 只是在朱允炆离开太子府后,当即有一个护卫跑到大本堂,去给朱允熥报告了。 朱允熥听了护卫的报告倒没什么,人又不是他打的,也不是他指使的,朱允炆再告状也告不到自己头上。 然而,朱植、朱权两兄弟却炸毛了。 「朱允炆这厮太贱了!」 「我们俩刚刚打了他那么久,他都答应不告状了,咋还去找父皇告状?」 「不行,我们俩得去拦下他,决不能让他去奉天殿那边!」 朱植刚跑到门口,突然想起还有正事没干,赶忙回身跟朱允熥提了一嘴。 「大侄子,赵侍郎家的给我留着,不许指给别人!」 朱权见十五哥点了妃子,也随便点了一个。 事实上,他对于男女之事还不甚清楚,只是觉得点名的有面子,不点个名字太亏了。 朱允熥敷衍地点点头,将两个混世魔王打发走,就将画册给收起来了。 这东西只能私下里看看,传扬出去总不是好事。 只是到底该选谁,朱允熥再次犯了难。 因为他在大本堂呆的时间太短了。 「你们给我说说,大本堂里这些女伴读,都有谁文采好,长得漂亮?」 朱桂猜到了画册的作用,好在他早就名草有主,并且两情相悦,也就不吃大侄子的醋了。 因此,在听到朱允熥相问,他还真认真地思考了下。 「若说女伴读里文采最好的,那定然是前吏部尚书赵勉家的女儿,名叫赵……」 「赵盼儿!」 「对!」 「赵盼儿!」 「你瞅瞅这赵老头,得多惦记生儿子,生个闺女还取了这么个破名!」 「赵盼儿文采不错,学问啥的先生们都夸,长得也不赖……」 朱允熥暗暗记下赵盼儿的名字,继续追问道。 「还有没有别的?」 「长得漂亮点的,好玩点的,风趣点的……」 朱桂闻言笑嘻嘻道。 「大侄子,你是说要懂风情的吧?」 「这个也就你十三叔懂,他们这群都没出过宫的小屁孩儿懂什么风情?」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红了脸,低声狡辩道。 「哪有!」 「我说的是风趣……就是幽默,有趣的意思……」 朱桂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要说风趣点的还真没有,她们都是大家闺秀,真敢卖弄风骚,早就被家里的父兄一根绳勒死了,怎么可能放她们进宫丢人现眼?」 「不过,有几个小丫头倒是眉目含情,天生一副风流体态婀娜,估计能入你的眼。」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露出色眯眯的小眼睛。 「哪个?」 朱允熥本想拿出画册,让朱桂指给他看。哪承想朱桂连看都没看,直接拉着朱允熥来到墙边,揭开上边的一块帷幔,从里边抽出一块砖,趴在空隙处看了看。 「大侄子,你过来……」 「你看那个靠在中间柱子上的女的……」 「此女乃是武定侯之子郭茗之庶女也,据说其母亲虽为妾室,但却长得国色天香,是秦淮河的花魁……」 朱允熥正听得心花怒放之时,朱桂突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她出身太差,你皇爷爷绝对不会让她近你的身的,你就别惦记了,还是把她留给别人吧。」 朱允熥回身恶狠狠地瞪了朱桂一眼。 「你既然知道这个,为啥还要让我看!」 朱桂坏坏的笑了笑道。 「我这不是让你看看啥叫美人吗?」 「武定侯家的不行,你还可以看看西平侯家的女儿。」 「沐英家这几个姑娘都不错,尤其是嫡出的沐惜春,长得风流袅娜,文采也不错。就是性子冷淡了点,你娶回去得好好调教……」 「还有信国公和宋国公家的孙女也不错,就是年龄小了点,估计还得再等两年才能及笄。」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明第一福! 在朱允熥看着隔壁的「春色」时,隔壁的春色也在偷偷看着他。 皇太孙来大本堂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她们这边。 冯胜家的俩孙女,一上午都正襟危坐当乖宝宝。 被朱桂指指点点的武定侯孙女郭倩兮,更是溜了头发,垂在耳畔给自己凭空增添一抹风情。 虽然她年纪不大,但从小耳濡目染母亲跟郭家的其她女人争宠,自然学了点妩媚手段。 相较而言,赵勉之女赵盼儿就弱色几分了。 她本就不以容貌出众,才学这东西又没办法展示,只能眼睁睁看着墙纱背后的机会溜走。 皇子班的人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他们抠开墙壁,强行在墙上凿出一道偷窥之光,早就被女生那边发觉了。 只是所有女生都非常默契,默默地守护着这个秘密,装作不知道有人偷看罢了。 相较于皇子们整天瞎胡闹,跟皇子们年龄相仿的豪门千金们就成熟的多。 她们知道自己入宫的使命。 如果能博得皇子、皇孙们的好感,将来嫁入皇家,那家中父兄就能跟着荣耀了。 再不济,能嫁给某个豪门贵胄家的伴读,也不枉这一生。 因此,从第一天进宫读书起,她们就一直默默观察着隔壁班的男同学。 对于朱允熥这个皇太孙,她们更是重点。 毕竟,一旦成为太孙妃,几年后她们就能升为皇后。 到时候母仪天下,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冯家的两个小丫头感受到墙壁上多了双眼睛,赶忙拿出书本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两人虽然拿着书本,但眼睛却并没有盯着书,嘴巴也是一张一合地翕动着。 「姐姐,你说今天偷窥的是谁,会不会又是代王殿下偷窥徐家姐姐?」 冯宝儿看了眼徐妙清的座位,见上边空空如也,摇了摇头道。 「应该不是代王,可能是辽王、宁王……」 「不会吧,辽王和宁王不是只喜欢抓蛤蟆吗,啥时候喜欢看咱们来着?」 「那就是皇太孙?」 「嗯嗯!」 两人说到这儿,气氛顿时凝固了,沉默了半晌后冯玲儿小声道。 「姐姐,我想看看墙……」 「那你看呀!」 「不敢,怕被皇太孙看到……」 冯宝儿心里也跟小猫挠似的,眼睛总是瞟向墙的方向,但却不敢看向「偷窥之光」,生怕跟对面那人四目相对。 在冯家两个小丫头小鹿乱撞的时候,郭倩兮已经暗中出了好几招了。 虽说她已经溜了头发,趁着转身的时候,还偷偷抿了块红纸,让朱唇变得更明艳动人些,但她依然觉得不够,远不足以达到让人动心的程度。 最起码,她引以为傲的身材还没展现出来呢! 郭倩兮正焦急地想着如何展现自己时,正好看到徐妙锦起身倒水。 如果说整个大本堂里最淡定之人,估计数徐妙锦莫属了。…. 别人家的豪门千金,巴不得倒在皇子、皇孙的怀里,偏生徐妙锦胆大包天,第一天就跟公主们打了起来。之后更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 先是打了往女生这边放癞蛤蟆的朱植、朱权两兄弟,后来又打了几个偷偷往这边递纸条的伴读。其中蓝玉幼子、颖国公家的孙子,都被她给胖揍过。 因此,在墙上多了一双眼睛,所有人都在注意仪容仪表之时,只有这傻妞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没往心里搁。 徐妙锦起身去倒水,见到郭倩兮好死不死地凑了 过来,还正好挡在她身前,气得她当场就发飙了。 她最看不惯郭倩兮这副狐媚做派,穿得花枝招展不说,天天还涂着红嘴唇,这是打算勾引谁呢? 「起开!」 「凭什么?」 「凭我爹是中山王!」 「我爷爷还是武定侯呢,凭啥要让着你!」 「你躲不躲开?」 「不!」 「你不起开,我可拿茶水泼你啦!」 「你敢?」 「哗啦……」 徐妙锦向来是敢说敢做的主,啥时候受过这等气。 「***!」 「这可是你让我泼的!」 郭倩兮见徐妙锦真敢泼自己,气得俏脸发白,指着徐妙锦嘤嘤嘤地哭泣起来。 「你……你放肆,嘤嘤嘤……」 这时自然有充当和事佬的人站出来,拉着郭倩兮去一旁擦拭。 「别跟徐妙锦一般见识,还是赶紧看看你这石榴裙吧,都被茶水给泼脏了……」 「谁带换洗的衣裳啦?」 郭倩兮赶忙拒绝同伴的好意,象征性地拿着帕子擦了擦胸前,然后对门外的侍女道。 「把我备用的衣裳拿来!」 「诺!」 不多时,一条簇新的素色锦衣、罗裙被侍女拿进来,郭倩兮正对着墙褪下衣裳,露出胸前的一抹傲人春色…… 这一幕正好被朱植看到,看得他哈喇子都流出来啦。 朱植本来是跟朱权去找朱允炆麻烦的,然而两人在左顺门盯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那孙子过来,两人只好赶紧跑回来看热闹。 「哇!」 「好白!」 「跟青蛙肚皮似的,雪白雪白的!」 朱桂听到这话,一把就将朱植拽了下去。 「你不会说话别说话,咋啥都能跟青蛙挂钩?」 朱桂本想自己上去看看,可想到自己眼下婚期将至,再去看别人家的身子就过分了。 因此,他一把将朱允熥抱起来,放到小板凳上,让他站在上边看。 当朱允熥在看的时候,雪白的青蛙肚皮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碧绿色的背影。 徐妙锦手里拿着一条簇新的裙子,噘着嘴站在郭倩兮面前道。 「这个赔给你!」 「这是我大姐送给我的,我还没上过身,权当是赔你的裙子了!」 郭倩兮见到这野丫头竟然挡在了自己身前,气得她咬牙切齿。…. 「谁稀罕你的破裙子!」 「我……」 冯宝儿见状看不下去了,赶忙起身声援徐小姑。 「郭倩兮,你别得理不饶人。徐小姑赔给你的可是宫里贵妃娘娘们才能用的贡品,比你那裙子不知道贵了多少倍,你竟然敢说是破裙子?」 「妹妹倒要问一句,你郭家到底啥门第呀,竟然比燕王妃和宫里的贵妃娘娘们用得还金贵?」 「难不成你们郭家比皇家还富!」 冯宝儿这话深得政治斗争精髓,一句话就将此事上升到政治高度。 郭倩兮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气,暗道怎么哪儿都有这野丫头。 「宝儿妹妹,你这话就过分了呀!」 「姐姐只是恼怒徐妙锦无礼,何时说过那些话?」 冯宝儿见郭倩兮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当即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恶……」 「你就装吧,当谁不知道你似的,哼哼!」 郭倩兮见状只能暂时 收下徐妙锦送过来的裙子,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将已经换得差不多的衣服再次脱掉,换上徐妙锦的衣服。 这次不知是用力太大,还是机缘巧合,郭倩兮硬憋了一口气后,竟然将抹胸给生生地挣开了。 当两只小白兔从抹胸里跳出来时,不仅她们这边发出一片惊呼,就连墙的那一边,也发出一声惊呼。 只是这声音,听上去不太像皇太孙啊! 朱允熥跟徐妙锦犯冲,见到是仇人背影,当即就从凳子上下去了。 朱植可是惦记着蛤蟆肚皮呢,见朱允熥没看的兴趣,立马乐颠颠地爬了上去。 然而,正在他刚刚趴到偷窥孔时,正好看到两只小白兔跳出来。 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直接击碎了他护城河生态破坏者、峡谷蛐王守护者等一系列称号,让他从蛤蟆肚皮进化到女色上。 「哇!」 「哇哇哇!」 「好白好大!」 朱允熥经过刚刚的事情,还以为朱植又在一惊一乍地骗自己呢。他这边没兴趣,但其他皇子可有兴趣。 然而,朱植打通了任督二脉,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岂能愿意与其他人分享? 一时间,一众皇子就偷窥之窗展开了争夺战。 就在众人抢得热闹之时,不知道谁喊了句父皇。 如果放在平时,朱植肯定早就条件反射了。然而,他现在正在欣赏新世界的风景,还以为有人故意拿父皇吓唬他呢。 「你们喊谁都没用,孤才不会上你们的当呢!」 朱允熥看着老朱铁青的脸,再次拉了拉朱植的袖子。 「十五叔!」 「真是你父皇!」 老朱听到这话,不悦地瞪了朱允熥一眼。 「咱是他父皇,就不是你皇爷爷哩?」 朱植听到父皇的声音,当即膝盖一软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父……父皇……」 老朱一看墙上缺了块砖,就知道这群逆子干了什么事。…. 「逆子!」 「咱让你在大本堂读书,你就干出此等龌龊勾当?」 「来人!」 「将朱植这个逆子给咱拖出去,扒了裤子打!」 「咱不喊停就不许停!」 「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咱跪倒廊下等着,每人***板!」 朱桂听到这话,焦急地看了眼老朱,小声的喊道。 「父皇……」 老朱看到朱桂焦急的脸色,又见刚刚朱桂并未有什么违礼行为,当即对其网开一面。 「朱桂免罚!」 「即日起回代王府闭门思过!」 朱桂听到这话赶忙拜谢父皇恩情,他都要成婚的人了,要是再被拖到廊下打板子,以后还咋见人? 「儿臣谢父皇!」 「儿臣这就回家闭门思过!」 老朱看着朱桂离去的背影,略微犹豫下将其叫住。 「慢!」 朱桂忐忑地回过神,一脸担心的看向父皇。 「父皇,儿臣……」 「咱没别的意思,咱就是想问问你,大婚可曾准备妥帖,王府里可还缺啥少啥?」 朱桂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生出感动之情,眼睛也不争气地红了。 「父皇……儿臣……儿臣啥也不缺……」 「若是父皇不嫌弃儿子不争气,就赐儿子几个字,让儿子挂在王府里,时常感念父皇的恩情,呜呜呜……」 朱桂现在确实啥都不缺,自打跟朱允熥 合伙做生意、开书店,他赚了几十万两银子。 只是一想到自己成亲之后,要不了多久就得离开京城,去偏远的封地,他心里就是一阵不舍。 刚刚父皇突然发问,更让他生出对父皇的依恋之情。 老朱听到朱桂这个请求也挺意外的,他本以为这逆子得讨要点金银珠宝,或者请求自己给他换封地呢。 现在见朱桂只求自己的一幅墨宝,老朱心里也不胜唏嘘,觉得朱桂这孩子长大了。 「好!」 「笔墨伺候!」 老朱贵人事多,很多事情能办当场就办,生怕转过头就给忘到一边。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在桌子上铺纸。 老朱提笔在手,饱蘸了墨汁后沉吟片刻,在纸上刷刷刷地挥毫泼墨起来。 老朱在墨迹干了后,亲自将写好的字递给朱桂,朱桂接过去一看,见到纸上只有一个字,登时觉得有点懵逼。 刚刚看到父皇刷刷刷写了那么久,还以为父皇能给自己写好几个字呢! 老朱确实想写很多字,比如说让他忠君爱国,为大明做柱石之臣。 然而,几次想要下笔,心里总觉得过于生硬。 那似乎是一个君王对待臣子的期许,却不是父亲对儿子的祝福。 因此,老朱想了好久,将所有的内容都省去,只在纸上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福」字。 「这个福字就是咱送给你的!」 「你要知福、惜福、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朱桂也很快就意识到,父皇送给自己这个字有多珍贵了 这可是父皇亲笔书写的「福」,可以称得上大明第一福! 「儿臣谢父皇赏赐!」 「儿臣一定命最好的工匠将其装裱好,作为儿臣这代王一脉的传世之宝!」 老朱闻言露出欣慰的目光。 他对子女们最大的期望,就是他们能为朱家开枝散叶,把他给他们编写的家谱里的字序都用上! 「去吧!」 「诺!」 朱桂捧着父皇赐的「福」字出了大本堂的时候,只见朱植的屁股都快被打烂了。 他本想替十五弟求求情,可刚回身就被父皇用眼神给制止了。 朱桂看了眼父皇边上的朱允熥,朱允熥朝着朱桂点点头,朱桂这才放心地离去。 在朱桂走后,朱允熥赶忙给十五叔求情。 「皇爷爷,十五叔身子骨弱,打两下意思下就行了,可别把他给打坏了!」 老朱闻言恶狠狠地瞪了朱允熥一眼。 「你当咱不知道你们干了啥?」 「你指使朱植、朱权两兄弟,殴打朱允炆之事,咱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有脸替他们求情?」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叫起撞天屈。 「皇爷爷明鉴,孙儿没让十五叔和十七叔打二哥呀!」 「是他们俩自己看不过去,这才收拾那孙子的……」 老朱闻言叹了口气道。 「咱怎么看不重要,关键是别人怎么看!」 「你不杀伯仁,但伯仁因你而死,那这笔债是要算到你头上的!」 「赵盾弑其君,人虽然不是赵盾所杀,但罪名却要归到赵盾身上!」 「你没指使朱植和朱权,但他们俩所做之事,正是你想做的事,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无辜吗?」 「我……」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说,顿时羞愧地低下头。 「孙儿错了!」 「孙儿愿意替十五叔、十 七叔受罚!」 老朱见到朱允熥这般态度,满意地点点头道。 「自己去乾清宫趴着吧,咱一会儿肯定会重重的责罚你!」 老朱撂下这句话,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打了多少板子了?」 「回陛下,打了三十七下了!」 「凑四十吧!」 「然后赏朱权四十板子,其余人每人领罚二十!」 「诺!」 老朱处罚了一干皇子、伴读,对隔壁的公主和女伴读们也没客气,责令嬷嬷每人重打二十手板。 在老朱的认知里,若不是隔壁的女娘们不守妇道,勾引自家的皇儿,自家的皇儿怎么能干出扒墙头的丑事? 因此,没过多久整个大本堂就响起了一片哭声。 老朱在一片哭声里,领着大孙回了乾清宫。 朱允熥一进入乾清宫,就看到朱允炆满身泥水地跪在地上装可怜。 朱允炆见到朱允熥被老朱拎过来,赶忙虚情假意地上前求情。…. 「皇爷爷,三弟还小不懂事,您就别责罚他了!」 「如果您非得责罚,那孙儿身为皇长孙,愿意替三弟受罚!」 朱允熥听到这话,眉头瞬间皱起,诧异地看向朱允炆。 这孙子不是都躺平了么,咋又突然支棱起来了? 老朱听到朱允炆的话也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 「允炆有心了!」 「你先回宫洗洗,再换身干净衣服,处置皇太孙之事咱自有主张,就不用你来说情了!」 朱允炆见皇爷爷故意避开「三弟」这个称谓,直接点名朱允熥的「皇太孙」身份,心里登时一凉。 看样子,在皇爷爷心中,朱允熥的皇太孙之位是动摇不了了。 如果想让皇爷爷换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别无选择! 「孙儿告退!」 老朱在打发走朱允炆后,气愤地踢了朱允熥一脚,指了指大殿里的小圆凳道。 「滚过去趴着,等咱料理完外边的事再来收拾你!」 「哦……」 朱允熥赶忙乖乖地趴到小凳上,等着老朱的暴风骤雨。 然而,老朱就跟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呆坐在龙椅上发了会儿呆,随即信步来到宫外,命人将二虎叫了过来。 「二虎,最近朱允炆是不是跟什么人接触了?」 二虎见皇爷这样问,心里登时大喜。 皇爷总算反应过来啦! 虽然二虎恨不得钉死朱允炆,但却不敢实话实说,只能睁眼说了句胡话。 「回禀皇爷,卑职也不知道二皇孙最近都见了什么人。」 「没有皇爷的命令,卑职岂敢监察大明皇孙?」 老朱闻言冷笑道。 「那以后加上吧!」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八章 春秋大梦! 老朱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朱允炆这招以退为进,不仅让他收获了诚孝的美名,也顺带着让他无法就藩。 虽然朱元章不愿意恶意地揣测朱允炆的行为,但这件事确实太巧了,正好赶在他下令就藩之前。 如果朱允炆在其母妃刚刚去世,或者是去年提出这种请求,那就顺理成章了。 而且,最让他疑心的是,这种计策不像是朱允炆能想出来的! 老朱吩咐完二虎,就返身回了乾清宫。就在他想找大孙唠唠的时候,却看到小凳上空空如也。 本来老朱也就是想吓唬一下大孙,就算那逆孙想挨揍,他还嫌弃累手腕子呢。 然而,自己不过是出去一会儿的工夫,这逆孙竟然敢跑,这可把他给气坏了。 「那逆孙人呢?」 秦德顺憋着笑道。 「回皇爷,皇太孙看您出去,就从偏殿的窗户跑了……」 老朱闻言莞尔一笑,笑骂一声「逆孙」也就罢了。 朱允熥逃出乾清宫,听到大本堂那边哭声一片,只感到一阵歉疚。 若不是自己突然去大本堂,估计这些可怜的娃也不至于挨打吧? 既然他们因为自己挨了打,那自己这个皇太孙多多少少得有点补偿。 锦衣卫打完最后一个人,就收起板子找老朱复命去了。 在锦衣卫走后,大本堂里哭声更大了。 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呀,皇帝凭什么罚他们? 「陛下责罚辽王也就罢了,凭什么责罚咱们!」 「咱们是入宫伴读,又不是入宫陪打,哇呜呜呜。」 秦杰揉着自己肿胀的屁股哇哇直哭,脸上就差写个大大的「冤」字了。 有了秦杰开腔,大本堂里登时变成诉苦大会。 蓝玉家的小儿子蓝春也跟着抱怨,埋怨着皇帝处置不公。 有了这两个人带头,其他皇子、勋贵之子齐声哭诉。只不过他们不敢埋怨皇帝,只是埋怨朱植和朱桂。 因为墙上那块砖就是朱桂拿凿子凿下来的!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挨了打,就连皇太孙都被皇帝陛下带走责罚,唯独跑了代王朱桂,这让他们怎么能服气? 相对来说,常继祖和孔彦缙就消停多了,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垂泪。 锦衣卫负责打板子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皇帝说打几分熟,他们就能打出几分熟来。 再加上老朱暗中嘱咐过他们,让他们学着「听声」。因此,不管多扛揍的人,在挨了二十板子都得声嘶力竭地哭嚎。 要是哭得声小,那就是锦衣卫的板子打轻了! 常继祖和孔彦缙也疼,只是两人一个不敢抱怨,一个从小被祖父和父亲管教,不管做啥事都得合乎「礼」,不敢大声哭出来而已。 虽然两人不想惹事,但事总会自己找上门。 「咱们挨打也就罢了,常继祖那么乖,凭什么也打他?」 …. 「还有孔彦缙,这可是衍圣公之孙,未来的衍圣公,竟然也挨了板子,实在是有辱斯文!」 常继祖听到周围的小伙伴替自己鸣不平,心里也是一阵不忿。 他从来没去扒过墙头,今天纯粹是无妄之灾! 相对来说孔彦缙就理智多了,见到有人拿自己当幌子,赶忙擦了擦眼泪解释道。 「诸位,我确实有错,代王殿下凿墙之时,我身为代王殿下同窗,没有尽到劝阻之责。」 「事后,我又没有告诉先生,又犯了包庇之罪。」 「刚刚辽王殿下偷窥女卷,我只顾明哲保身,远离是非,并未主动相劝,这也是犯了错。」 「还有皇太孙殿下……咳咳,这事咱们都有责任,咱们身为伴读,本就有襄助皇太孙,匡正皇太孙的责任。」 「现在咱们眼看着皇太孙那啥,甚至还怂恿皇太孙,跟古代的佞臣何异?」 「因此,皇帝陛下责罚得对,是咱们该罚!」 孔彦缙这番大道理一出,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蓝玉家的傻儿子也不敢抱怨了,只是不住地拿眼神瞟孔彦缙,心里暗骂这厮是傻蛋,挨个打都能挨出道理来。 工部尚书秦逵家的儿子倒是有种恍然大悟之感,他之前确实觉得有点不公,但听了孔彦缙这话,他顿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家里其他几个弟弟犯错,母亲都是一起惩罚,绝对不偏不倚。 比如前几天小弟偷钱买糖吃,自己没跟着参与,但还是被一起赶到院子里罚跪。 用母亲的话说,自己身为兄长,既然看到弟弟犯错,就应该严厉制止…… 其他入宫伴读的勋贵、文臣之子,不管服不服,嘴上都不敢抱怨了,只是脸上泪痕依旧,显然没几天是缓不过劲来。 相对来说,宫里的皇子们就自然多了,挨完打就招呼太监给上药,熟练得让人心疼。 尽管朱植和朱权两兄弟挨了四十板子,其实伤势跟其他人差不多。 老朱的板子就是吓唬人用的,四十也好,一百也罢,谁还敢真把皇子们打出个好歹呀? 锦衣卫在打出一定基础伤害值后,剩下的板子就都是用来凑数的。 再加上朱植和朱权跟皇太孙走得近,锦衣卫爱屋及乌之下,对两人也会手下留情些。 因此,两人虽然挨了四十板子,但上过药膏就生龙活虎地从地上爬起来,叫嚣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正在两人互相吹嘘,比谁的哭声最小之时,王德领着几个太监走了过来。 「传皇太孙口谕!」 「今天诸位王叔、公主、男女伴读受孤牵连,孤深感内疚,特赐所有人文房四宝一套,公主及女伴读,每人赐内造金风玉露香水一套!」 王德在宣读了朱允熥的口谕后,朱植和朱权等人明显有些错愕,没从王德的话里反应过来。 …. 因为按照他们以往的经验,他们只收到过父皇「赐」的东西,何曾收过别人所「赐」? 然而,昔日玩得很好的大侄子,突然说「赐」给他们点东西,他们心里还真有点转不过这个弯。 相较于几个皇子的愣神,一干陪吃陪喝陪玩的伴读们反应就自然多了。 别说皇太孙所赐,就是王爷们赠给他们点东西,他们也要拜谢一下。 因此,众人在孔彦缙的带领下,齐刷刷拜谢了皇太孙的赏赐。 朱植等人见状,也只好揉着屁股加入拜谢大军。 王德在男生这边传了一遍,又去女卷那边传了一遍,在收获了两拨感谢后,这才领着几个狗腿子耀武扬威地离去。 宫里的皇子是不在乎啥文房四宝的,但文官子弟对这个还是很喜欢的。 孔彦缙更是满怀期待的打开礼盒,见到是京城最有名的风月斋出品的金瓶梅笔墨纸砚套装,当即羞愧的红了脸,赶忙慌里慌张地将盖子盖上。 秦逵也是偷偷看过金瓶梅的,而且是看的工部尚书秦逵亲自点评的版本。 因此,在看到是限量版套装,登时开心得手舞足蹈。 「哇!」 「据说这东西已经被炒到三百两银子一套了,就这还有价无市呢!」 「看看这字这画,啧啧,不愧是风月斋出品,比起市面上的小店卖得好多了!」 一众皇子听秦逵说得这么好,也赶忙打开盒子翻看,然后跟其他人的对比。 「咦,咱们俩的笔怎么不一样?」 「你的是红色的,我的竟然是绿色……」 「还有这砚台,你上边刻的是坐着的侍女,我这里刻着的是荡秋千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风月套装共有十二套,现在只出到第三套!」 在皇子班品评皇太孙的礼物时,公主班的一众女伴读,也在莺莺燕燕地点评着。 「哇,竟然真是金风玉露呀!」 「我大姐早就想要一套了,可花了一千两银子都没买到,说是得过两个月才能有货!」 「开心!」 「皇太孙真是太大方了!」 郭倩兮当场打开香水瓶子,在身上喷了喷,跟众人一通吹嘘味道的清雅之类。 冯宝儿和冯玲儿两姐妹,虽然没当场打开,但也视若珍宝地将东西用纸包好,打算带回家跟爷爷炫耀一番。 赵盼儿收到礼物后,手指在礼盒上轻轻划弄一下,感受到礼盒精致的纹路,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是拿出去卖了不会被人追究吧? 相对来说,徐妙锦就省事了,命侍女将礼盒收好,自己就躲到一边拿冰帕子冰手去了。 虽说她武艺高超,但被宫里的姑姑们打了手板,手依然是要肿的呀。 至于什么金风玉露,她才不稀罕用呢,赶明大姐回来的时候,直接送给大姐好了。 朱允熥估摸众人收完礼物,该惊喜的也都惊喜差不多了,这才熘熘达达从门外走进来。 …. 皇子班的人见到皇太孙亲临,自然要当面感谢一番。 朱允熥又勉励他们几句,让他们好生读书,专心跟师傅们学本事,将来好为国家效力云云。 朱植听着大侄子这话,在下边吃吃的偷笑。 别人不知道朱允熥,他可是太知道这孙子了。这一年来,大本堂顶数朱允熥逃课最多。 朱允熥听到朱植的笑声,瞪了朱植一眼就熘了,熘到公主般勉励一番,顺便正面看看这些小美女。 总的来说,女伴读们年纪都不大,都属于那种在犯罪边缘徘回的年纪。 好在朱允熥也不急,他要想成亲,先不管法定年龄的事,光是给朱标守孝就得守三年。 等两年之后,这里的小丫头们估计也长成大姑娘了。 只是该选谁呢? 同样的问题也在陆士原脑海中盘旋。 金陵证券交易所已经开业几天了,但一直没有正式发售,而是让个人熟悉证券交易流程,并提交购买意向和购买数量等等。 如此新奇的事物,自然引来不少江南富商围观。陆士原作为镇江陆家当代家主,自然少不了来此地观摩一番。 然而,让她恼火的是,每人只能买一种。 因此,他现在正站在金陵煤业和明钢商会的两个牌子前犹豫,到底该买哪个好。 正在陆士原纠结之时,他身旁的一个俊俏公子嫣然一笑道。 「爹爹,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买一支,我买一支不就齐啦?」 「皇太孙只说不让一人买两支,可没说不兴买了两支的是一家人呀!」 陆士原闻言哈哈大笑,对着女儿陆红拂的脸蛋捏了捏。 「调皮!」 「皇太孙之所以禁止一人同时买两支,必然有其深层次的考虑,怎能随意破坏这个规矩?」 「咱们还是买一支好了,随便买个一百万两的玩玩。」 「若是此物真有皇太孙说的那般好,将来你也多了个傍身之物。」 「爹爹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对得起你娘了!」 「爹!」 陆红拂听到这话,嗔怪地瞪了爹爹一眼,随即鼓着腮帮子跑开了。 陆士原见状赶忙给老仆递了个眼色,示意老仆派几个人跟上去,守护好他的宝贝女儿。 至于他自己,还是继续纠结买那只好。 陆士原想了一会儿,觉得从短期来看,肯定是明钢商会更合适,几年之内应该会很值钱,分红也很可观。 可若是追求长期稳定,还是得买金陵煤业的股份。 因为百姓日用无非就是柴米油盐。 而且这个「柴」,可是排第一位的! 陆士原在交易所的柜台领了一张表格,写下自己的购买意向和数量,就递给里边的伙计了。 伙计拿过去一看,见对方选的是金陵煤业,脸上并未露出意外之色。 事实上,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选金陵煤业,只有年轻点的商人才会选择钢铁之类。 …. 只是当他看到购买数量时大吃一惊。 一万股? 这人是谁啊,竟然敢夸下这般大的海口? 虽说他们这个意向只是参考,并不代表他们最终会买这么多。但他能写下一万股,也充分表明了他的自信和底气。 如果没有百万以上的身家,断然不敢行此险招。 殊不知,这一百万两银子,对于陆士原来说,都只是玩玩而已。 要知道陆家号称江南首富,他家每次跟海外番商贸易,其货物总值都是在千万两级别。 朱元章看不上海贸,觉得海贸劳民伤财不说,还收不到多少税,竟被海上那些不知名的小国打秋风了。 殊不知,南宋就是靠着海贸,跟金国、蒙古有来有回地打了一百多年。 哪怕是大元朝,在海贸方面每年也有几百万两银子的税收,远不是老朱想的那般少。 至于为啥老朱收不上来税,觉得海贸无利可图,那自然是有人不想让他收税了。 陆士原在随手写下购买意向后,就出了交易所,去了隔壁的银行。 虽说银行和交易所是同时诞生,但他对于银行是一万个不信任的,总觉得这东西是骗子。 因此,他只存了十万两在里边玩玩,混了个所谓的贵宾客户的身份就完事了。 反正这是皇太孙的产业,就算将来皇太孙不给他们发利息,总能把本金退给他们吧? 就算皇太孙连本金都不给,那对于陆士原来说也无所谓,权当是给老朱家交税了。 毕竟这些年的海贸,他们家还没交过一文钱的税呢。 在陆士原借着贵宾客户的身份,查看银行的经营手册时,陆红拂则领着人重新杀回交易所,找柜台里的伙计要了一张表格填写起来。 她这人有点小执拗,父亲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明钢商会!」 「一万股!」 柜台里的伙计看到陆红拂的表格都惊呆了,今天是咋回事,咋一个个口气都这么大哩? 就算吹牛不上税,也不是这么个吹法呀! 陆红拂在偷偷写下自己的购买意向后,就出去找父亲了。可管家却告诉他,父亲正在和江南的其他几家商人,在镇江会馆开会。 陆红拂一听到这话就有点恼怒,因为按照商会的规矩,她是没资格参加的。 只能领 着两个傻丫环,守在外边吃果子点心! 即使如此,陆红拂还是悻悻地赶了过去,坐在外间等父亲开完会一起回家。 然而,她刚坐下没多久,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就走了进来。 「咦,这不是堂妹呢,怎么不进去呀,坐在这儿干嘛?」 陆红拂见是自己最讨厌的几个堂兄,当即冷哼一声将脸转向别处。 「哼!」 陆宗秀见状哈哈一笑,拍了拍两个弟弟的肩膀道。 「你俩就别刺激她了。」 「咱们商会开会是不让女卷参加的,红拂妹妹正坐这儿生闷气呢!」 陆红拂见状朝着几个堂兄伸出小拳头抗议。 「谁说女子不如男的!」 「我管的桑田、和织布厂,哪个不比你们强!」 陆宗秀、陆宗达、陆宗俊三兄弟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讪讪的笑容。 因为他们三个负责的生意,基本上都挺惨澹的。尤其是最近几年,全靠大伯家的产业撑着,这才没让他们几个上街要饭。 但陆红拂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一点不留情面地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感觉有点难堪。 「哼!」 「你再能又如何,将来继承陆家家业的还不是我们?」 陆红拂不甘示弱的道。 「呸!」 「我招个上门女婿,照样可以继承家业!」 「你们几个想惦记我家的产业,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朱皇帝的信誉! 镇江商会。 江南九大家齐聚一堂。 陆士原虽然执九大家牛耳,但却并不怎么喜欢管事。 一来是他性子恬淡,颇有几分儒商风骨。 他这辈子本就无意商贾之道,只是碍于商贾之身,无缘科举,这才无奈继承家中的亿万家财。 二来是后继无人,现在的家业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呢,再折腾又有何用? 因此,虽说此次会盟是在陆家名下的镇江会馆,但他这个首领却很少发言。 陆士原不愿意说话,自然有人愿意说。 苏州的张天佑就非常积极且活跃,一边诋毁着大明朝廷,一边诋毁着朱允熥。 「既然陆大哥不想说话,那我就越俎代庖替陆大哥说几句。」 「我们张家算是半路出家,比不上你们根深叶茂的八大家。」 「我们张家之所以能在海贸这块肥肉上分一块,全是仰仗着诸位长辈叔伯的抬爱,这才让我们张家能在海上讨一口饭吃。」 「饮水思源,我张天佑在这里立誓,不论朝廷想对付你们哪一家,我张家都赴汤蹈火,鼎力相助!」 张天佑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有点动容。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分张家一杯羹,也不是看在张天佑的面子上,而是看在张天佑父亲张士诚的面子。 张士诚虽说是个私盐贩子出身,但是割据江东之时,对待商贾和百姓不错,在民间积攒了大量的声望。 因此,朱元璋剿灭张士诚后,江南百姓自发地保护张家人,并且对他们颇为照拂。 张天佑也算是努力,凭借父亲积攒的钱财和声望,迅速在江南商界打开局面,隐隐成为江南第一大家。 如果单论财力的话,张家可能已经在陆家之上。只是陆家传承自宋朝,又经历了元朝百年,累世从事海贸,在海贸方面有着丰厚的积累,就不是张家这个后起之秀能比得上了。 「张家贤侄这话让人听了熨帖!」 「朱元璋跟令尊不同,一万个看不上咱们这些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人。」 「不让咱们参加科举也就罢了,连咱们亲手织出来丝绸都不让咱们穿,这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顾元卿发了一通牢骚,就自顾自地喝着茶,脸上一副愤愤不平之色。 其他人闻言也心有戚戚焉,感觉在大明当商贾真是太难了。 本以为朱元璋驱逐蒙元,恢复中华,他们这些商人就不用饱受元朝那些贪官墨吏的盘剥,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哪承想朱元璋当了皇帝,对他们商人的打压一波接一波。 禁止他们参加科举,等于是断了他们的官路,也断了他们的念想。 不过,这个多多少少也算能忍受,最让他们不能忍受的是朱元璋对他们的羞辱。 朱元璋将他们排在士农工商的四民之末,规定他们不能穿丝绸,只能穿绢和棉麻等衣物。而且还规定他们必须佩戴小帽,连穿的鞋子都有规定。…. 这般羞辱和打压,谁心里能没点怨气? 如果只是不让参加科举,地位低下点也就罢了,更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是家财不能保全。 他们的前辈沈万三老爷子,为了大明江山出了多少力,掏了多少钱? 朱元璋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当了皇帝之后,非但没感谢沈老爷子的慷慨,反而命人抄了他的家,并把他全家都发配云南! 这件事彻底寒了江南商贾之心,让他们铁了心跟朝廷作对,跟朱元璋作对。 你朱元璋不是看不起商贾吗,那你就别想收到海贸的一文钱税收了。 在江南商贾的合力配合下,大明先后开办的几个市舶司都被迫关闭。 原因无他,因为九大家为首的海商集团,都通过走私的方式进行海外贸易。 市舶司不仅收不到一文钱的税收,反而还得应付爪哇、马拉加、琉球等小国的骚扰。 这些小国每年都借着由头来大明朝贡,有时候带点珊瑚,有时候带点土特产,来大明转悠一圈,总能获得丰厚的赏赐。 哪怕是朱元璋这般小气的皇帝,在面对海外藩国的「主动投效」,也不好意思拿冷屁股贴人家的热脸。 久而久之,朱元璋嫌这事太费钱,规定海外藩国别总来朝贡,改成几年一次。 即使这样朱元璋还嫌烦,干脆直接关了市舶司,断了那些小国来大明打秋风的路径。 在顾元卿发完牢骚后,大厅内的气氛就有点沉闷了。 过了好一会儿,罗家当代家主罗贯成犹犹豫豫地开口。 「朱元璋对咱们商贾确实太过分,但老夫听闻皇太孙好像不一样……」 「皇太孙自己就从事商贾之道,开书店、办作坊,现在又开办了证券交易所,将自己名下最赚钱的两个商会拿出来,让大明的商贾都能分一杯羹。」 「由此可见,皇太孙似乎跟朱元璋不一样,对咱们商贾应该没那么排斥吧?」 大厅内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让他们喊喊口号,关起门来骂几句朱元璋还行。可让他们扯旗造反,跟朱明朝廷对着干,他们还是非常忐忑的。 否则,也不至于开个会,还要躲到这般不起眼的镇江会馆。 因此,听到罗贯成之言,有些人就有些心动了。 他们跟陆士原一样,都打算买皇太孙发行的商会股份。只是在数量上跟陆士原不能相提并论,每人也就买个几千股玩玩。 几十万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随便一船货物的价值,就能达到二三十万两了。 买上三千股,也不过是一船货钱。 但若是能通过此事,看清楚大明皇太孙的为人,那对他们来说就意义重大了。 正在诸位家主有些意动之时,张天佑冷笑着敲了敲桌子道。 「诸位兄长、叔伯长辈,你们真信老朱家能生出什么好种?」…. 「那朱允熥才多大年岁呀,就敢去海上杀倭寇,还敢去北地打***。」 「这么个狠辣的主,将来若是当了皇帝,也是个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之人。」 「小侄儿虽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汉武帝时期百姓活的有多惨,商贾活得有多难。」 「诸位是想让咱大明出一个明武帝?」 「这……」 罗贯成闻言再次犹豫了下说道。 「皇太孙打的乃是倭寇和***,这都是咱们华夏的大敌,难道还杀错了不成?」 罗贯成这话一出,在坐之人都尴尬的玩起盖碗,哪怕是老好人陆士原都忍不住出来打圆场了。 「罗家贤侄慎言!」 「在这一点上,张兄弟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 众人听到陆士原这样说,一个个脸色这才好看点。 事实上,他们这些做海贸的,哪家不跟倭寇打交道? 甚至海上最强的几伙倭寇,就是他们豢养的狗! 否则,那些浪人武士,凭啥来到大明地界就能喊打喊杀? 要不是有人在陆地上接应,给他们指明了打击方位,他们光是赶路就能把自己整迷路喽。 陆家虽没有豢养倭寇,但也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只是藏得比较深,藏在 江南的江河之中。 相对来说,张家的海上势力最强。 张士诚败亡,张士诚的旧部有很多都逃到了海上,成了打家劫舍的海寇。顺带着招募了不少浪人武士,隐然成为大明海疆的第一大势力了。 只是自从去年开始,大明组建了一支正规海军,让他们的日子变得不那么好过,这才使得张家主动向他们靠拢。 否则,以张家海上和陆地上的实力,早就能甩开他们江南八大家单干,又何必跟他们商量对策? 张天佑在陆士原说完,又激动地站起来补充道。 「诸位,朱元璋对待咱们商贾啥态度,咱们这些年应该能看出来了吧?」 「我劝你们还是别对大明抱有幻想了,也别对皇太孙抱有幻想。」 「所谓的证券交易所,在我看来,就是想骗商贾钱财,满足他朱家的私欲。」 「盐铁乃是朝廷官办的买卖,朝廷随便一纸公文,就能让咱们手里的股份变成废纸!」 「相对来说煤炭还好点,但给不给咱们分钱,分多少钱不都是人家说了算吗?」 「就算咱们手里拿着股份,人家不分给咱们钱,咱们还敢去皇宫找那朱允熥要啊!」 张天佑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更加沉默了。 本来想买几十万两银子试试水的人,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几十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点还是省点吧。 罗贯成见自己说的话被人全给否了,心里登时有些不乐意。 「那依你们说,咱们现在该咋办?」 「皇太孙在松江府的市舶司马上就要开业了,咱们以后从事海上生意,是走松江府的明账,还是继续想以前那般……」…. 张天佑打断罗贯成的话,嘿嘿冷笑几声说道。 「你是不是傻!」 「白花花的银子咱们自己赚不好么,凭啥要让朝廷分走一杯羹?」 「再者说,朱元璋的贪婪是有目共睹的。就怕咱们老老实实交了税,最后还被朝廷给盯上,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张天佑这话一出,所有人神色都是一凛。本来还有些骑墙的人,更是一边倒地支持张天佑,放弃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些人更是看向沈家家主沈从兴,目光里充满惋惜之色。 如果不是沈家老爷子被朱元璋抄家灭族,这江南第一富豪的称号断然不会落到陆家和张家头上。 沈从兴见众人看向自己,不由苦笑一声道。 「诸位叔伯兄弟不用看我,我就是一条看家犬,跟着诸位叔伯兄弟混碗饭吃,养活沈家的几百口子人而已。」 沈从兴说得卑微,但却没人敢小瞧他。 沈万三当年白手起家,创建偌大的商业帝国,强大到能让皇权都感到恐惧,手里的底牌必然不少。 否则,沈家都被抄家发配了,为何短短十几年再次兴盛起来,并成为江南九大家之一? 沈老爷子当年打下的基础,结交的人脉,让沈家再兴盛三代都没问题! 沈从兴自嘲的笑笑后说道。 「不过我觉得张兄说得有理,咱们还是先观望观望,不急着走市舶司的明路。」 「万一露了富……」 「我沈家的下场还不够惨吗?」 众人听到沈从兴这话,心中无不升起兔死狐悲的戚戚然。 但凡朝廷给个活路,谁又愿意当反贼? 他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呀! 陆士原见众人意见达成一致,当即起身拍板道。 「既然诸位都不打 算去松江市舶司,那咱们就继续按照以往的路子贸易。」 「下边诸位说说今年想要多少份额,咱们研究下具体的策略。」 「好!」 接下来的谈判就不像刚刚那样团结了,因为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钱啊。 而商人这个群体,只要谈到钱就没什么感情可讲。 正所谓谈钱就别出来做生意。 在镇江会馆的九大家研究今年的海贸份额时,朱允熥那边也遇到个难题。 松江市舶司的主管官员上书,从今年开年至今,还没招到一个像样的海商。 只有一个海外番商,还是因为遭遇暴风雨,被迫靠岸才来投靠的。 而且目的性非常强,希望大明朝廷能帮他修补商船,他才愿意在大明贸易。 朱允熥看到这个奏疏气得恨不得将其给撕了。 什么时候他大明天朝这么卑微了,还要求着海外番商来贸易? 不应该是大明一手拎着茶叶,一手拎着瓷器,一票番商上赶着求着跟大明交易吗? 杨新炉正在修改请罪奏疏呢,他已经写了好几版了,但总是觉得不满意,感觉可能会惹恼老皇帝,因此一直在涂涂改改。…. 见到朱允熥无端发怒,登时伸头过去瞅了一眼。 虽说杨新炉跟另外两位师傅,已经掌握了帮助朱允熥草拟意见的权利,但并不是所有奏折他们都有权利看。 比如说海事方面,他们就只能等着朱允熥自己发落。 杨新炉瞟了一眼,见是关于市舶司之事,不由微微一笑。 「皇太孙是不是实在奇怪,为何海外番商不愿来我大明市舶司?」 「是啊!」 「这不科学……不不,这不合理呀!」 「明明咱们是朝廷,从咱们手里买最划算,为啥不来找咱们?」 杨新炉闻言笑得更神秘莫测了。 「微臣冒昧的问一句,皇太孙殿下,您觉得朝廷手里是掌握着茶叶,还是掌握了丝绸,还是掌握着瓷器?」 「这……」 朱允熥还从没想过这个,他本能地以为这些都该是大明朝廷掌握的。 但既然杨新炉敢这样问,那必然不是他想的那般。 「敢问杨先生,咱大名的丝绸、茶叶、瓷器在什么人手里掌握?」 杨新炉伸出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九」。 「据老夫所知,大明的海上贸易早就被九大家所垄断了。」 「九大家是什么玩意?」 「九大家来头可就大了,有的甚至能追溯到宋朝。」 「宋朝之所以能以区区江南之地对抗金国和蒙元百年,靠的就是海上贸易的丰厚利润。」 「否则,光是连年征战、岁币之类的,就将宋朝的财政拖垮了。」 朱允熥也是非常重视海贸的,认为海贸利益巨大。可是他最近翻看了大明开国以来的海贸税收,最高的一年也不过三十三万两! 这点钱别说朱元璋看不上,就是朱允熥也看不上啊! 他想要的可是一年三千万两! 就算一年没有三千万两,那也得争取达到一千万两啊。 再少就是对大明的侮辱了,大明人口放在明面上,有户籍可查的都接近一万万人了。算上逃户、隐户,以及老少边穷地区那些不愿意上户口的人,少说也能达到一亿两千万以上的人口。 大明地大物博,人口繁多,一年连一千万两银子的税收都完不成,那简直丢人丢大发了! 「钱呢?」 「为啥南宋靠着这 个能跟金国和蒙元打仗,并且坚持那么多年。到了咱们大明头上,一年就三十几万两银子?」 杨新炉闻言摇头苦笑道。 「其实,这事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蒙元人太傻,被江南的海商给糊弄了,每年定额收个三两百万两银子的税收就算完事,剩下的全是海商自己的赚头。」 「你想想看,海商们做惯了元朝的生意,能受得了咱大明的制度?」 朱允熥听到这里,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懂了!」 「您说的是元朝的包税制!」 「皇太孙英明!」 元朝自从在西域学到了包税制这项制度,就普遍运用到大明的各个领域。 矿山可以包,商行可以包,甚至田地税收都能包。 再加上元朝官吏不识字的很多,户籍管理得一塌糊涂,整个大元百年就没把账算明白过。 到了后期最乱的时候,他们甚至要求百姓在自家门板上写上几口人,家里有几亩地,好方便他们征税。 因此,从宋朝就活跃的大明海商,经过元朝百年的粗放式管理,哪能受得了朱皇帝的制度。 别说朱皇帝肯定要收税,就算朱皇帝不收税,他们都不敢去。 因为朱皇帝信誉太差,连亲自颁发的丹书铁券都不认,实在是没人敢冒险。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五十章 这混球好生不晓事! 高明之前给朱允熥讲元朝历史的时候,重点提过这个包税制,朱允熥这才知道这东西。 他本以为大明的税制就很乱了,没想到元朝竟然比明朝还乱。 「高师傅,你知道这些事吗?」 高明早就竖着耳朵听这边的谈话了,见到皇太孙发问,赶忙站起来说道。 「皇太孙,微臣家虽然不从事海贸,但对此也有所耳闻。」 「因此,微臣之前给您讲解元朝税制之时,才会格外介绍这个包税制。」 「包税制对于朝廷来说,节省了人力开支,又增加了朝廷税收,算是一项简单有效之法。但对于地方来说,就等于彻底放权,埋下了动乱的根由。」 「元朝之所以灭亡,跟这点也有一定关系。」 「因为元朝末年,江南沿海一带,已经是一定程度上的各自为政了。」 「在这等宽松条件下,海商们大肆走私,并扶植反元势力……」 「陈友谅、张士诚等人,背后几乎都有海商的影子。哪怕是咱们大明,前期也借助了海商之力……」 朱允熥听到这儿,脑子里顿时想起一个传奇人物。 「您是说沈万三?」 高明斩钉截铁的道。 「对!」 「陛下对待沈万三过于不公,这才导致天下豪商巨贾跟大明离心离德。」 「否则,他们就是做做样子,也不会让大明每年只收三十几万两的海贸商税。」 朱允熥闻言心里又产生一个疑惑。 「这么大的事,难道就没人跟皇爷爷说吗?」 高明闻言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杨新炉和尴尬的咳了咳,只有秦亨伯颇为厚道,手里捧着个紫砂壶走了过来说道。 「皇太孙,陛下乾坤独断惯了,就算有人说了他也不会信。」 「再加上,满朝文武对陛下多多少少都有点怨念,谁吃饱了撑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高明听到这话,赶忙补充道。 「还有一点,陛下诛杀吴中四杰,引得天下震动。役使官员如牛马,又惹得朝中有识之士怨声载道。对御史言官施加廷杖,还曾经命人摔死过御史……」 高明说完这番话就是长长一叹,一副心如死灰,万念俱灰的样子。 朱允熥听了之后脸上写满了尴尬,敢情对自己和蔼可亲的皇爷爷,竟然是这样的坏老头! 难怪大明收不上来税,年年缺钱,年年没钱。 原来是大明上下官员集体糊弄他,欺负皇爷爷不通财政啊! 「孤……」 「孤在这里替皇爷爷?」 朱允熥本想说自己替皇爷爷赔不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皇太孙,好像还不够资格。 高明见皇太孙这态度,就知道皇太孙想说啥,朝着其摇了摇头道。 「皇太孙不用自责!」 「谁的错谁负责,不需要您为前人的事赔罪。」 「事实上,如果不是您在陛下的廷杖底下救了百十个官员,我们今天是绝不会说这番话,更不会提醒你海贸的真正原因的。」 「因为在你身上,我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明可以兴盛的可能!」 朱允熥闻言扭捏地说道。 「孤……孤没你们想的那么好,孤当时救他们,只是觉得该给人说话的机会,不能因为别人说了自己不喜欢的话,就……」 杨新炉等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整,随后齐刷刷地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殿下英明!」 「您能做到广开言路这一点,就已经强出历 代皇帝无数了!」 朱允熥闻言心里那个汗啊,原来皇帝的道德水平这么低的吗? 三人拍了朱允熥一番马屁后,又给他讲解了一番大明海贸的现状。 「皇太孙,您有没有想过,为何江南会如此富裕?」 「江南一地的赋税,抵得上大明一半,这又是何道理?」 朱允熥下意识的道。 「因为海贸吗?」 「对!」 高明本想给朱允熥讲解一下江南的局势,可看到一旁的杨新炉闭目养神,高老头心里顿时有点不痛快,将其给推了出来。 「让他说!」 「他家是松江府大户,家里产的蚕丝都被织成丝绸卖到海外了!」 杨新炉尴尬地红了脸,不悦地瞪了高明一眼。 「皇太孙殿下别听他胡说,微臣家里不过是薄有资产,聊以糊口罢了。」 「不过江南之所以富裕,确实跟海贸有关。」 「可以说江南家家户户都跟海贸有关,即使无关的也有间接关系。」 「大明禁止商贾和百姓穿丝绸,可光靠官员穿能穿多少?」 「然而,大明世面上的丝绸价格依然不便宜,究其根本就是绝大部分都被卖给海外番商了。」 「老夫家中虽没有直接参与海贸,但却也是沾了海贸的便利,这才有了这点田产。」 在杨新炉和高明等人的讲解下,朱允熥总算对江南的情况有了一定了解,知晓了市舶司冷淡的根本原因。 走私成风,屡禁不止。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朝廷大规模查禁走私,就会引起江南百姓动荡,甚至影响朝廷现有的税收。 搞不好还会激起民变,有亡国之忧。 再加上上下一心,集体捍卫海上走私业务,就算皇帝想整治都难以下手。 总之一句话,江南九大海商,早就用海贸这根绳,将所有江南百姓和官员捆绑在一起! 朱允熥听了他们的分析,也是感到一阵头大。 哪怕他自诩智计百出,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也有点束手无策。 「敢问三位师傅,孤该如何破局?」 杨新炉说了个「难」,就躲到一边看风景去了。秦亨伯跟杨新炉一样,也是既得利益者,不方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话。 他们俩能告知朱允熥实情,已经是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这才破例告诉他九大海商家族之事。 否则,就是老皇帝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当然,他们俩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怕皇太孙一时冲动,干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如果皇太孙急于在松江府开埠,逼迫商人在市舶司贸易,极有可能引起江南地区的动荡,就是激起民变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皇太孙把事情闹大,不仅于事无补,搞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因此,两人用这种方式委婉地劝谏,让皇太孙谨慎对待海贸之事。 朱允熥见杨新炉和秦亨伯不愿意说,只能求救似的看向高明。 高明其实也不想说,在他看来皇太孙就不该管这事。就算是要管,也得等他当了皇帝,有了朝廷大义的名分再说。 「皇太孙,微臣也不建议您现在开市舶司。」 「您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读书学习,尽量不要参与朝政之事。」 高明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 因为一旦朱允熥想要干成此事,必定要更改老皇帝立下的规矩。 比如说,取消对商人不能科举的禁令。允许商 人穿丝绸,提高商人地位等等。 这些都是跟老皇帝的政策对着干之事,一旦引起老皇帝的不满,极有可能波及他的皇储之位。 朱允熥越听越烦躁,他想做很多事,因此需要很多很多钱。 如果不能搞海贸,那他去哪儿搞钱? 「高师傅,如果孤非做不可呢?」 高明也毫不客气,冷冷一笑道。 「那您就得冒着被废的风险,劝谏皇帝陛下,让皇帝陛下更改大明的户籍制度,废除对商人的打压政策,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且准许商人子弟参与科举。」 「只要您能拿出科举这个诱饵,微臣保准天下商人趋之若鹜,甘心为朝廷效力!」 「孤明白了!」 朱允熥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转身离去了,在其离开文华殿后,杨新炉和秦亨伯对高明展开了激烈地批判。 「高明,你跟皇太孙说这个干吗?」 「皇太孙还是孩子,他还年轻,未来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只要皇太孙当了皇帝,咱们有的是时间匡正他的得失,辅佐他成为远迈汉武唐宗的圣君!」 高明心里也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刚刚太急躁了,竟然那样跟皇太孙说话。 「皇太孙聪明睿智,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吧?」 「再者说,皇帝陛下宠爱皇太孙,就算皇太孙做错了什么,皇帝陛下也能原谅皇太孙……」 秦亨伯闻言冷哼一声道。 「但愿吧!」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很多事情很难说啊……」 朱允熥离开文华殿,下意识地来到乾清宫门口。他站在门外,看着乾清宫里的灯火,一时间犹豫起来。 要不要跟皇爷爷谏言呢? 皇爷爷的脾气可是很不好,一旦让他知道自己要推翻他制定的国策,少不得要把自己吊起来打吧? 可若不这样做,自己又要等上几年时间。 时间不等人啊! 乾清宫门口的太监看到皇太孙驾到,赶忙颠颠地过来请安见礼。 「皇太孙可是要给皇爷请安?」 「奴婢这就去替您通传!」 朱允熥还没想好见不见皇爷爷呢,小太监就热情地替他做了决定,并颠颠地跑进去替他通传了。 不多时,小太监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告诉朱允熥,说皇爷让他进去。 朱允熥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乾清宫,朝着老朱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礼。 「孙儿拜见皇爷爷!」 老朱头都没抬地「哼」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奏折,仿佛在看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书。 朱允熥见皇爷爷没搭理自己,就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下,靠在柱子上思考着刚刚几位师傅的话。 他第一次感到遇到了难题,也第一次感到想做点事好难。 老朱接连批了三份奏折,迟迟没听到大孙的声音,还以为这逆孙走了呢。 然而,当他抬头看向下方之时,看到靠在柱子上的大孙,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这孙子遇到难事了! 正所谓知孙莫若爷,别看老朱平日里对朱允熥非常严厉,动辄鞭子、板子地责罚,但最了解大孙的也是他。 因为他太知道这孙子的秉性了,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万个心眼,还胆大包天,做事没有顾忌。 要是他管得松点,这孙子敢把乾清宫给拆了! 现在看到大孙紧锁眉头,满脸愁容地呆坐在一旁,老朱在心疼之余,心中更是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难住这孙子? 老朱从龙椅上起身,轻轻走到大孙身旁,拍了拍大孙的肩膀问道。 「咋了?」 「可是遇到危难之事了?」 「啊?」 朱允熥被老朱「拍」得浑身一激灵,随即摇了摇头道。 「没事!」 「孙儿就是有点累了,想靠在柱子上歇会。」 「皇爷爷您忙,孙儿坐一会儿就走。」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心里更加心疼了。 他今天对大孙确实有点冷淡,先是在朝堂上无视了他的请求,后来又不由分说地责罚了大本堂所有皇子、伴读一通。 但这都是为大孙好,希望他能够养成一个独立的性格。 然而,现在看到大孙这般状态,老朱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责。 「大孙,咱并未生你的气,只是想让你试着独立解决问题。」 「御史言官弹劾你手下和几位师傅之事都是小事,你只需要将奏折带回去,他们看到弹劾的奏疏就知道如何应付了。」 「有时候驾驭臣子,就是要让他们自己斗来斗去,这样你这个皇帝才能坐稳龙椅……」 朱允熥听着皇爷爷这时候还不忘给自己传授治国小妙招,心里是既感到感动,又隐隐有点惭愧。 「多谢皇爷爷,孙儿明白了……」 老朱慈爱地看着大孙笑了笑道。 「回去好好睡一觉,你还没亲政呢,就把你愁成这样。等你以后当了皇帝,还不得把你累趴下?」 「那孙儿回去歇息了,皇爷爷也早点歇息……」 「去吧!」 朱允熥起身离开乾清宫,老朱看着大孙的背影,眼底却出现一丝怀疑之色。 「把今天的记录给咱拿过来!」 「诺!」 老朱早就在朱允熥身边安插了大量的眼线,盯着大孙的一举一动。 不为了监视大孙,只是怕大孙身边出现小人,把他大孙给教坏了。 「皇爷,这是文华殿那边的,这是大本堂那边的……」 「文华殿内阁没有咱们的人,就连王德都不让进去,所以不知道几位师傅都说了什么,但据守在门口的太监说,皇太孙下午还好好的,晚上跟几个师傅聊过之后,脸上就再也没露过笑模样。」 老朱一边翻看各种言行记录,一边暗暗叹息道。 「那估计就出在那三个师傅身上了!」 「杨新炉和秦亨伯还好,这两人都是人情练达之人,就算有满腹的治国之策,都不会现在表现出来。」 「他们俩只是盼着咱早点死,好让他们的好徒弟当皇帝。」 「只要咱大孙当了皇帝,杨新炉和秦亨伯就能大展拳脚了!」 老朱这话说得虽然非常贴切,但却太刻薄,刻薄得秦德顺都不好意思接茬了。 「皇爷多心了,杨师傅和秦师傅都是厚道人,万万不会有此念的。」 老朱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道。 「你就别替那俩人遮掩了,咱也只是说说,没想收拾那俩人!」 「相对来说,高明那家伙就差了几分。这家伙一直在心里憋着劲儿,想在咱活着的时候给他兄长***,平时教导咱大孙之时,也时有大逆不道之言。」 「搞不好,今天惹得咱大孙不高兴之人就是他!」 「派人查查高明,以后格外用心盯着点,要是他敢离间咱和大孙的祖孙情,那就怪不得咱心狠手辣了!」 秦德顺闻言赶忙低眉顺目地应一声。 「那明天就往内阁派驻服侍太监?」 老朱手指 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 「太监不行!」 「还是从国子监调几个生员,或者从大本堂里找几个稳重之人。」 「一来是他们年岁小,跟咱大孙能更亲近。二来是他们不起眼,不容易让人起疑心。」 秦德顺听到这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皇爷,您这样一说,奴婢还真想起一个人来。」 「先前过年之时,皇爷曾经说过,让奴婢记得提醒您,将来给衍圣公之孙谋个差事。」 「今天大本堂里所有人都挨了板子,唯有衍圣公之孙站出来为皇爷说话,说皇爷责罚得对,表示自己甘愿领罚。」 秦德顺一边说,一边翻到大本堂那边的记录,指着一段文字道。 「就是这儿!」 「皇爷能看看,这孩子说的话怎么样!」 老朱低头看过去,见到孔彦缙竟能体会自己的一片苦心,心里也是非常欣慰。 「不错!」 「想不到大本堂里几十个人,唯有此子看破了咱的心思,知道咱是为了凝聚他们,这才将所有人一齐责罚!」 「明天传咱的旨意,命孔彦缙、常继祖担任东宫伴读。」 老朱说完这话,又往前翻了几页,看到蓝玉家的逆子竟然敢抱怨,老朱的小心眼顿时犯了。 「这混球好生不晓事!」 「一看他就不是读书的料,让他去给咱大孙当个护卫吧!」 秦德顺闻言赶忙奉承道。 「皇爷还真是知人善任,奴婢可是听说,这蓝春膂力惊人,弓马娴熟,唯独不喜欢读书。」 「您这番处置,可谓是正中蓝春之愿了,嘿嘿嘿!」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明就是世界的灯塔! 大本堂。 一众皇子皇孙刚刚坐定,还没等到方孝孺来上课呢,就见到秦德顺笑呵呵地端着圣者走了进来。 「陛下有旨!」 「所有人跪接!」 朱值等人看到秦德顺满面笑容,就知道今天的圣旨上说的是好事。 「秦公公,今天可是父皇奖赏?」 秦德顺笑着说道。 「确实是奖赏,但跟辽王殿下无关,嘿嘿嘿……」 朱值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沮丧之色,但还是老老实实跪下去接旨了。 其他人见状也是一阵好奇,想着最近宫里也没发生啥大事啊,陛下咋还突然奖励了呢? 在众人满心期待下,秦德顺打开圣旨当众宣读。 「衍圣公之子孔彦缙、原开国公常升之子常继祖、博闻强识,敦厚守礼,着即日起往文华殿担任东宫伴读!」 「凉国公蓝玉之子蓝春,不学无术,取消其伴读资格,发往文华殿担任护卫!」 「钦此!」 孔彦缙听到这个圣旨,脸上立马露出喜色。 这可是东宫伴读呀! 自己终于可以天天跟三位大儒讨教学问了! 常继祖也很高兴,但高兴的不是东宫伴读的身份转变,而是皇帝在圣旨里声明他父亲是原开国公。 这点很重要,证明陛下并未轻慢他们家,他们家还是有希望恢复爵位的! 蓝春更是乐得见眉不见眼,他就是因为在家里不好好读书,这才被家里强行塞到宫里凑数的。 这下好了,自己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三个人在跪接了圣旨后,就在一众小伙伴的艳羡中,喜滋滋地去文华殿报到了。 高明在得知三人的来意,当场命人给三人安排了值房和办公桌椅。 其中孔彦缙和常继祖是要被留在内阁听用的,至于蓝春那个膀大腰圆的傻小子,则被他直接打发给护卫头子徐六子,让徐六子看着安排了。 孔彦缙和常继祖在内阁坐了一会儿,迟迟见不到皇太孙,忍不住出言问道。 「敢问高师傅,皇太孙殿下一般什么时候来?」 高明闻言无奈地摇摇头。 「不好说!」 「有时候卯时,有时候辰时,完全看皇太孙殿下的心情。」 「啊?」 孔彦缙本以为文华殿的规矩会非常大,没想到皇太孙自己本人就天天迟到呀。 正在两人目瞪口呆之时,孔讷倒背着手也溜溜达达走了进来。 内阁的几个人见状,赶忙起身行礼。哪怕是高明、杨新炉等三人,见到衍圣公出现,也不给你托大。 「见过衍圣公!」 「见过祖父!」 孔讷朝着几人点点头,然后随意拉出一把椅子坐上去。 「陛下昨天钦点老夫为太傅,让老夫时常过来辅佐皇太孙殿下,为何这么晚了,还不见皇太孙殿下到来?」 孔讷此言一出,杨新炉、高明等人无不齐齐变色。…. 这老头是来抢徒弟的! 「回衍圣公的话,皇太孙殿下今日偶有不适,故此来迟了。」 孔讷闻言点点头,也不去戳破高明的谎话。 反正他今天来文华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文华殿盖上自己的烙印,让几个老头知道,自己可以随时过来督导皇太孙读书。 「既然如此,你们先忙,老夫自己随便转转!」 「诺!」 高明等人当即不再搭理孔讷,开始自顾自地忙起来。 朱允熥可以当甩手掌柜,但不代表他们三个就能躲清闲。他们三个每人都负责不少事务,肩负着替朱允熥草拟意见的重任。 孔讷见三人忙碌起来,不紧不慢的在文华殿里转悠起来。 他先是看看书架上的藏书,随后看看皇太孙批阅过的奏疏,最后又站在几个师傅身后,看看他们草拟的意见。 其实最后这事才是他最想看的。 只是他初来乍到,不好意思直接站在别人身后,只能先东游西逛地转转,借此掩饰下自己的真正目的。 高明等人也知道孔讷的想法,因此在孔讷站到自己身后时,他们故意歪了下身子,方便这老头偷看。 孔讷见到皇太孙竟然对臣子这般信任,将自己的一应作坊、封国之事尽数委托给三位师傅,脸上登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孔讷身为文官之首,自然是希望大明的文官制度健全,恢复盛唐时期的三省六部制。 在他看来,三省六部制就是朝廷规制的典范,后世只要以此为基础稍加修改即可。 然而,现在的皇帝非要打破这种平衡,乾纲独断,一意孤行,他这个文官领袖也只能保持沉默。 现在看到皇太孙有恢复官制之心,孔老头心中岂能不乐? 正在孔老头看得美滋滋之时,王德「嗷」的一嗓子喊道。 「皇太孙驾到!」 内阁的众人听到这声音,赶忙起身行礼。 朱允熥不耐烦地摆摆手。 「免礼!」 「咦……」 高明见朱允熥面露疑惑,就猜到皇太孙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搞不好连早膳都没吃就赶了过来。 「启禀皇太孙殿下,衍圣公被陛下封为太傅,是来指导您读书学习的。」 「孔彦缙和常继祖,是陛下新给您找的两个伴读。」 三人见高明介绍完,赶忙朝着朱允熥再次一礼。 「微臣孔彦缙拜见皇太孙殿下!」 「微臣常继祖拜见皇太孙殿下!」 孔讷故意慢了一拍,在两人说完后才开口。 「微臣孔讷……」 朱允熥赶忙打断孔讷的话。 「衍圣公就不必多礼了,倒是孤这个做学生的该给您行礼才是!」 「衍圣公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朱允熥给孔讷行了礼后,看向常继祖和孔彦缙之时,眼睛顿时一亮。 对呀! 自己可以起用新人,让他们替自己冲锋陷阵!…. 朱允熥昨夜回到小红楼,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没睡,一直在思考如何推行自己的改革大计。 然而,想要改革就得搞定财源问题。想要搞定财源,就得搞定市舶司。想要搞定市舶司,就得搞定江南海商。 这就跟套娃似的,一个套着一个。 他只有解决了财源问题,才能进行后续的改革。 但是,想要搞定市舶司和江南那些海商,势必需要一大批得力的手下。 这又让他犯了难。 虽说他手底下不缺人,但多数都是徐六子那般的武夫,干不来这种细致的活。 他在希望学堂倒是准备了一批人才,但都被他扔到文华殿,充任小朝堂的官员了。 而且,他接下来要干的事,可谓是跟天下官员和百姓作对,跟皇爷爷作对。 一般的生员既没有家世扶持,又没有官场经验,还真帮不上他啥忙。 相对来说,朝中勋贵子弟和***之后就不一样了。哪怕他们干了得罪人的事,也有家中的长辈替他们兜着,干起事来阻力能 小很多! 朱允熥想到这儿,当即拉着两人去了外边。 「两位伴读随孤来,孤有要事跟两位相商!」 孔彦缙见皇太孙这般热情,当场就有点不知所措。反倒是孔讷非常淡定,甚至乐见其成。 「既然皇太孙叫你,你就赶紧跟着去。」 「以后皇太孙就是你的君,你要事事听皇太孙的安排!」 「诺!」 朱允熥带着两人来到殿外,随意找了块空地坐下。 「两位都是大本堂里的大才,现在孤想做一番大事业,不知两位可否愿意相助?」 常继祖本就是朱允熥的表亲,听到这话自然非常干脆地答应下来。 孔彦缙也没有犹豫,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道。 「皇太孙但有所命,微臣不敢不从!」 「好!」 「有两位相助,那孤大事可期!」 朱允熥安抚住两个小伴读,又领着两人杀向大本堂,对着大本堂的人一通忽悠。 不论是宫里的皇子,还是宫外的伴读,都被他给忽悠得热血沸腾。 「诸位,我们要创造一个新的时代!」 「我们要让大明的战船漂满整个海洋,我们要让大明的百姓,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孤现在宣布,从今往后大本堂解散,诸位都是文华殿的股肱之臣!」 …… 在朱允熥忽悠一干大本堂伴读「起义」之时,老朱这边刚刚下了早朝,打算回去小眯一觉,然后起来继续干活。 当他听到大本堂方向传来欢呼之声时,老头的眉头下意识地一皱。 「那逆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秦德顺闻言看了看大本堂方向,忐忑不安地回道。 「回皇爷,刚刚有太监来报,说太孙殿下去了大本堂,当众宣布所有人都是他的股肱之臣,从今往后不用在大本堂上课了……」…. 「还说要带着他们干一番大事业,给皇爷和满朝文武瞧瞧……」 老朱听了秦德顺的禀报,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这逆孙总算开窍了!」 秦德顺听到这话,眼睛霎时间瞪得滚圆。 在他想来,皇帝陛下听到这话肯定会龙颜大怒。 然而,皇帝陛下非但没生气,反而夸了皇太孙一句。 老朱见秦德顺这般表情,不由笑着解释道。 「你当咱为啥叫勋贵子弟入宫伴读?」 「不就是打算给咱大孙培养班底嘛!」 「现在大孙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咱高兴还来不及呢,岂能生气?」 秦德顺闻言,赶忙奉上一记彩虹屁。 「陛下圣明!」 老朱可不会被这个彩虹屁给拍晕,非常严肃地对秦德顺道。 「继续派人盯着!」 「凡是咱大孙的事,事无巨细都必须给咱记录下来!」 「诺!」 …… 在朱允熥宣布解散大本堂学堂的第二天,希望学堂那边就开办了第二期培训班。 十岁以上的皇子、伴读,全都被朱允熥扔到培训班当学员。 至于十岁以下的皇子,则被他扔到普通班里学习基础自然科学去了。 因为大家本来就很熟了,因此朱允熥缩短了培训时间。 思想教育课就免了,每天只是带着他们游走于各个作坊,见识各种新奇的工具和机器。 培训班里的每一个人,在见识到轰鸣的机器,可以自行运转的火车等物后,都将朱 允熥视为天人,彻底被他的伟大构想所折服。 朱允熥在完成简短的培训后,一口气创建了十几个部门。 户部尚书陈宗理之子陈密,负责文华殿财政部的铸币业务,以及负责制定新宝钞图样。 因为不论是铸币还是发行宝钞,实际上都是从户部嘴里抢食吃。 为了不让户部的官员掣肘,让户部尚书之子干这事最妥当。 衍圣公之子孔彦缙,接替高明成为教育部尚书,专司在京畿等地兴建新学堂等事。 工部尚书之子秦杰,则被他安排到铁器作坊当管事。 相较于财政部和教育部,管理工业部还是需要用点脑子的。最起码,管理者得知道设备的运行机制,以及有一定的理论基础。 在朱允熥的安排下,大本堂内的伴读都分到了差事,并且踌躇满志地干了起来。 只是这期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比如说,负责财政部的陈密,被他老爹陈宗理,吊在院子里足足打了几十鞭子,还大骂他是逆子,扬言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陈密倒也硬气,这般毒打都不松口,依然坚定地站在朱允熥这边。 陈密在挨完打后,连养伤都没顾得上,就连夜搬到了希望学堂的宿舍里。 朱允熥看着满身是伤的陈密,非常痛心地安慰了他一番,随后送上太医院的秘制药膏。…. 「孤也经常挨鞭子,这个药膏对于鞭伤有奇效,陈密兄不妨试试。」 「谢皇太孙赏赐!」 「只是从今以后,微臣就无家可归了,只能跟着皇太孙殿下了,呜呜呜……」 朱允熥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在任命陈密负责财政部的事之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因为财政部干的事,就是挖户部的墙角,而且是开挖掘机挖。 陈宗理没打死这个逆子,已经算是慈父了。 「放心!」 「孤既然选择了你,就会对你负责的!」 同样的一幕也在衍圣公家里上演。 孔讷倒是没有命人将孔彦缙给吊起来,只是命人拿了个长条凳,让其趴在上边挨藤条。 而且孔讷这老头舍不得大孙子,还逼迫儿子动手。 「你个数典忘祖的逆孙!」 「放着好好的四书五经不学,偏生去推行旁门左道,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呀!」 「打!」 「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孔彦缙趴在长条凳上,哪怕被父亲打得泪水直流,依然紧紧地咬着牙关,死活都不肯认输。 「皇太孙说的没错,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只有解放生产力,才能让大明百姓过上好日子,也才能复现祖先孔圣人所说的三代之治!」 「孙儿没有错,孙儿正在参与一场非常伟大的变革!」 「孙儿为此感到荣幸,感到骄傲!」 孔讷见孙子屁股都被打烂了,竟然还敢顶撞自己,还拿祖宗提出的三代之治说事,气得他一口气没顶住,嗝喽一声就背过气去。 「父亲!」 「爷爷!」 陈家和孔家的遭遇不是个案,京城勋贵、***之家,几乎都上演着大同小异的戏码。 这些人在打完家里的不孝子、不孝孙后,第二天气哼哼地去上朝,打算跟皇帝陛下理论理论。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老皇帝似乎知道自家理亏似的,竟然破天荒地宣布不上朝了! 事实上,老朱也在头疼。 他在得知自家逆孙干的那些事后,气得一 宿都没睡好觉。 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逆孙竟然又偷着跑了,而且是跑到了松江府。 唯一让他稍感放心的是,这逆孙走的时候把二虎给带上了,并且带了足足三千护卫。 老朱相信有二虎在边上守着,绝不会让那逆孙跑到海上去冒险。 果然,没过多久老朱就收到了二虎派人送来的密报。 二虎在密报中说,他在发现皇太孙私自出城之时,来不及进宫禀报就直接追了上去。 现在已经劝说皇太孙不要下海,只是去松江府转悠一圈,参加完市舶司的竣工典礼即劝说皇太孙返城。 老朱看了这份奏报,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只是对于逆孙的怨念丝毫没减,恨不得当场将其吊起来抽鞭子。…. 这逆孙太气人了,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他自己竟然跑了? 太孙号上。 朱允熥站在船舷边,看着江面上飞翔的海鸥,只感觉心中的郁闷霎时消散。 「虎叔,你说皇爷爷能信你的奏报吗?」 「回皇太孙,皇爷肯定信!」 「而且卑职也不算欺骗皇爷,卑职一定会好生看着您,不让您下海冒险的!」 「孤又不傻,孤这么尊贵的身份,干嘛去海上搏命?」 「啥时候咱大明的铁甲战船研究出来,孤什么时候进行远航!」 两人经过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了松江府。两人并未在松江府城停留,直奔位于码头附近的市舶司。 负责建造市舶司的官员早就等候在码头上,见到皇太孙的坐船驶进港口,登时率领所有官员、兵丁跪在岸上。 朱允熥一行人上了岸后,跟当地官员略作寒暄后,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一个金发碧眼的歪果仁身上。 「你就是迈克尔·哈里斯吧?」 迈克尔·哈里斯跪在地上,见到大明皇太孙竟然能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尊贵的大明皇孙殿下,外使非常荣幸见到您,愿上帝保佑您!」 「哦,我真是太兴奋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大明还不存在「洋大人」这种生物,也不存在没有跪礼的说法。 任何一个歪果仁来到大明,都会被大明的强盛所震撼,情不自禁地生出膜拜之情。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相对于笼罩在黑暗中世纪的欧洲,大明就是世界的灯塔!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五十二章 市舶司招聘告示! 迈克尔·哈里斯在南洋做了好几年生意,来大明的次数也不是一只手能数过来的了。 然而,不管是跟大明的官员交往,还是跟普通商人交往,他几乎就没听人叫过他全名。 有喊他哈里的,有喊他迈克的,还有把他的名和姓杂糅在一起,喊他迈哈或者迈哈斯的。 今天他本是被松江市舶司的官员拉来凑数,给他们空荡荡的市舶司撑门面的,却未曾想到大明的皇太孙殿下,竟能一口就喊出他的全名,并且名在姓前,发音也非常地标准。 这让他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尊重,甚至还有几分乍闻乡音的亲切。 虽然这乡音隔着十万八千里,还带着大明话的生硬和绕嘴,但依然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亲吻对方的脚尖,用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朱允熥上前一步将迈克尔·哈里斯扶起来,随口说出几句杂糅这英文单词的大明话。 虽说现在的英国远不如日后的日不落帝国威风,但基本的英语语法还是成型了的,哪怕朱允熥说得不规范,也能够让迈克尔·哈里斯听懂。 「你们英格兰的国王是查理二世吧?」 「你们和法国的战争打完了吗?」 朱允熥这个逼直接给迈克尔·哈里斯装到,迈克尔·哈里斯从没想过在遥远的大明帝国,竟然能有人知道他们英格兰这等小国的事情!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别说是大明帝国附近的南洋了,就是地中海沿岸,还有很多人没听说过英格兰,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国家呢。 「英明睿智的大明皇太孙殿下,您的智慧和见识,着实让外使感到钦佩!」 「来自英国的使节迈克尔·哈里斯,完全被您的智慧所折服!」 「您说得没错,外使离开家乡的时候,查理二世已经当了十二年的国王。至于现在么,外使的家乡是谁担任国王,外使也不清楚了。」 「不过当年外使离开家乡之时,就已经盛传金雀花王朝要到头了,不论是外使还是英格兰的百姓,都不看好查理国王,觉得他不配统领英格兰的臣民……」 「至于我们和法国人的战争……」 迈克尔·哈里斯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丝沉重。 「恐怕外使有生之年是听不到母国胜利的消息了……」 迈克尔·哈里斯一直强调自己外使的身份,其实是一种当时流行的贸易手段。 因为大明原则上来说,是不允许跟海外番商交易的,交易的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朝贡。 然而,想要获得朝贡资格,就得有番外使节的身份。 因此,他们集体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那就是冒充海外藩属国使节。 有些厚道的番商,还知道去南洋岛国上抓几个野人装一下,有些没皮没脸的随便编个身份就来贸易。…. 反正这年头也没人能证伪,想要辨别他们的真假,光是往返一次他们编排的国家,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迈克尔·哈里斯也一直以英格兰使节自称,只是他来到大明的时间太晚了,正好赶上朱元章罢了泉州、宁波等地市舶司,全面禁止海外藩属国朝贡(骗钱)等行为。 好在大明民间走私成风,他这些年倒也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这次不是碰上台风,被挂到松江府长江出海口,他还真不愿意去市舶司自找麻烦。 朱允熥看出迈克尔·哈里斯的惆怅,拍了拍他的胳膊鼓励道。 「那就多多地祈祷上帝,让上帝保佑你的国家吧,哈哈哈」 迈克尔·哈里斯见大明的皇太孙竟然还知道上帝,还知道拿上帝开玩笑,也跟着哈哈大 笑起来。 「上帝很忙,还要忙着卖赎罪券呢,恐怕是顾不上我们英格兰了,哈哈哈……」 朱允熥一边跟迈克尔·哈里斯说笑,一边在大批的官员簇拥下走进市舶司。 负责市舶司营建的官员周志清,竭力地给朱允熥介绍着。 「皇太孙殿下,市舶司主体基本营建完毕,部分建筑已经可以使用,剩下的二期、三期预计在今年年底前也能完工。」 「只是现阶段市舶司内的官吏非常少,满打满算也才用了不到十几间房。整个市舶司已经空置了一百多间,再建的话只能空置更多……」 松江市舶司修得极大,比起松江府衙门都要大了好几倍。 当时很多人都曾劝阻过他,让他随便盖几间房子就行,没必要搞成这么大。 只是朱允熥笃定地认为,松江会成为大明乃至世界最大的贸易之地,会成为世界最繁华的所在,这才力排众议修建了超大的市舶司。 朱允熥在周志清替常升翻桉后,就将其派到松江府担任市舶司提举,让他全力负责市舶司的兴建工作。 现在听到周志清的抱怨,岂能不知这家伙的意思。 这是在跟自己抱怨官职低了,嫌弃市舶司没前途,想要升官呀! 「你不用管市舶司有没有人,你只管替孤将架子搭起来!」 「另外,从今日起,你兼管松江府知府一职吧。」 周志清听到这话,激动得脸色潮红,扑通一声就给朱允熥跪了。 「微臣周志清谢太孙殿下信任,微臣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道。 「其实,孤早就属意你,想让你当松江府知府来着。」 「先前之所以没让你兼任,只是怕你因此分心,耽误了孤兴建市舶司的大事。」 「现在市舶司建得差不多了,孤自然要升你的官!」 「你接下来的工作,依然要以市舶司为主,松江府那边的事情就萧规曹随好了。」 周志清听到这话,脸上的喜色一扫而空,换上了无比的沉闷和郁闷。…. 「太孙殿下,市舶司都建成有一段时日了,可压根就没有海商愿意过来呀!」 「而且朝廷也不给臣配备官吏,什么事都靠微臣张罗,微臣……」 说实话,周志清是打心里不愿意干市舶司提举。 大明江南沿海啥情况,他心里早就有数了。 大明海商走私成风,贸然让他们来市舶司交税,就跟杀人父母一般。 一旦自己操之过急,被人莫名其妙地「自杀」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但这些话不方便跟皇太孙说。 这倒不是周志清想跟皇太孙藏着掖着,而是怕自己说了这些事,反而会害了皇太孙。 朱允熥听到周志清的诉苦,脸上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微笑。 「你尽管用心去做好了,官吏的事情孤帮你想办法!」 「殿下……圣明?」 周志清拍了个带有疑问语气的马屁。 虽然皇太孙说得很笃定,但他可没多少信心。 因为老皇帝现阶段一点放权的想法都没有,皇太孙只是占了个大义的名分,实际上是没有随意任免官吏权限的。 别说给市舶司配备官吏了,恐怕自己的松江府知府一职,还得皇太孙用一顿板子才能换来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市舶司定为太孙行宫了。 他每天不是接见松江府的官员们,就是领着迈克尔·哈里斯游玩,绝口不提通商贸易之事。 迈克尔·哈里斯啥时候受到过这般尊重啊,感激之下主动提出跟大明贸易,并且成为松江市舶司的第一个注册商人。 朱允熥闻言也只是笑笑,并不太热情,这又让迈克尔·哈里斯心里打鼓,一时间摸不透这位大明皇太孙的心思。 按照他的猜测,松江市舶司乃是大明皇太孙殿下一手兴建的,他应该非常在意市舶司的生意啊,怎么在听了自己的投效后如此冷澹? 事实上,朱允熥之所以冷澹,主要是嫌迈克尔·哈里斯的生意太小。 而且,光靠他一个人又能运走大明几船货? 他现在重点笼络迈克尔·哈里斯,主要是想以此为突破口,让他为大明引见更多的海商。 既然迈克尔·哈里斯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那就证明他还不够成熟,需要慢慢蹂躏。 在朱允熥游山玩水之时,周志清却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整天忧心市舶司的官员书吏问题。 他几次想催促,又不敢冒犯皇太孙,怕引起皇太孙的厌烦。 可在苦等了三天后,周志清还是忍不住在拜见皇太孙之时,委婉地提了一嘴。 「皇太孙殿下,您先前说的市舶司官吏问题……」 「哦……」 朱允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折子。…. 「你看看这个,如果觉得没问题,就按照上边的法子进行!」 周志清将信将疑地打开折子,看到皇太孙给出的方案呆若木鸡。 「殿下,这样一来,您可是要担天大的干系呀!」 「一个处置不好,就会引起满朝文武的弹劾,甚至是抨击!」 朱允熥闻言坏坏地一笑。 「放心!」 「他们现在顾不上孤了,孤在离京之前摆了他们一道,他们现在对付自家的逆子逆孙还没时间呢,哪有工夫搭理咱们!」 「咱们趁着他们手忙脚乱之际,将这件事敲定,市舶司的框架也就彻底搭建起来了!」 周志清见皇太孙这般说,顿时想起京城同僚在信中提到之事,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坏笑。 皇太孙确实太阴损了,只是随手封出去一批没品没级的虚职,就将京城搅和的鸡飞狗跳。 据说,现在衍圣公都被气得病倒了,天天在家骂自家的逆孙。 户部尚书陈宗理,更是被满朝文武,以及户部的官员骂成是废物,连自家的儿子都管不住,白白地将户部的铸币权和发行大明宝钞的权利给整丢了。 「志清啊,你这些年的官路不容易。」 「如果在孤这儿你都干不好,那放眼大明,你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周志清一听到这话,赶忙跪在地上朝着朱允熥砰砰磕头。 「皇太孙殿下对微臣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微臣纵使肝脑涂地,也要誓死追随殿下,绝不辜负殿下对微臣的期望!」 朱允熥本就是想敲打他一下,让他看清眼前的形势。 现在见他已经明白该效忠谁了,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去忙吧!」 「以孤和松江府的名义,将告示贴出去。对于有名望之家,更是要命人亲自将消息送到!」 「大明的科举在秋季,孤的科举就定在夏季好了!」 「诺!」 周志清答应一声,就快步退了出去,召集松江府的一应书吏撰写告示,张贴于松江府的大街小巷。 朱允熥来到松江府之事,不仅牵动着朝廷,更是牵动着大明海商的神经。 因此,在朱允熥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各自乘船,或是乘车赶了过来。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第一时间看看大明皇太孙的手段,看他如何破局! 对于大明皇太孙来说,如果想将市舶司搞成,眼下总共有四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就是没人! 不论是朝廷还是地方,都不会配合他,给他配备足够多的人手。 第二个难题是无信。 朝廷这些年对百姓还行,对待商贾之流就没什么信义可言,越是豪商巨贾越怕被朝廷盯上,他们怎么可能自投罗网,主动来市舶司报备? 第三个难题是无商。 海外番商早就被江南九大家所垄断,福建泉州等地,还有当地的海商世家垄断着和暹罗、越南等地的交易。…. 纵使皇太孙有通天的手段,他联系不上海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市舶司的货物滞销。 第四个难题是无货。 江南的丝绸、茶叶,几乎都在九大家手里把持着。哪怕是朝廷收税收上去的蚕丝,最后也被他们买了回来,并在苏州、杭州等地的纺织作坊里织成各式各样的丝绸。 可以说,朝廷出了织造府管着的几千张织机,手里就没有别的货源了。 然而,这几千张织机,就算日夜不停地织又能织多少? 恐怕一年到头忙下来,都不够装满十艘货船。 陆士原领着爱女,漫步在松江府街头,随意地看着街道两旁摊位上贩卖的货物。 「爹爹,松江府好穷啊,比起咱们镇江都差了一大截,更别提苏州、杭州了。」 「真不知道皇太孙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选了这么个破地方当市舶司,也难怪没人愿意来,赔死他算了,嘻嘻……」 陆士原闻言拿折扇敲了敲女儿的头。 「傻丫头,光是从这一点上来说,你跟皇太孙的眼光就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亏得你经常以陶朱公自诩,觉得自己是商业奇才,竟看不出松江府是大明最好的天然海港?」 「此地依托长江水运,占据着出海之利。其地势平坦,又非常适合耕种,可以为码头提供源源不断的菜蔬等物资。」 陆红拂闻言不服气的道。 「那为何历朝历代都不在此地兴建市舶司,咱们大明之前也从没在这儿建过?」 「难不成,老皇帝还没皇太孙聪明吗?」 陆士原闻言摇头苦笑道。 「大明皇帝陛下天纵之才,即使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之中,也至少能排进前五。」 「他老人家岂能看不出松江府的优势?」 「只是他老人家看待问题的角度跟皇太孙不同,皇太孙喜欢商贾之道,愿意用商人的手段解决问题。而老皇帝陛下,考虑的更多是军事和安全的问题。」 「松江府虽然有着种种便利,但有一个缺陷永远无法弥补,那就是距离大明的京城太近了!」 「只要逆流直上,不出两日即可抵达南京城下,这对于帝王来说是不可忍受的危险。」 「因此,你今后在打理家族生意之时,也要试着以皇帝和朝廷的想法考虑事情。」 「唯有如此,咱们陆家才能抢占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陆红拂听了父亲的这番分析,心悦诚服地说道。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一定谨记在心!」 「只是可惜了,父亲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只能屈居镇江,做父亲不喜欢的商贾之事……」 陆士原闻 言也是一阵叹息。 「唉!」 「时也命也!」 「我也是太贪心了,生下来就蒙祖上余荫,有了千万身家的豪富。却又贪图功名,想要在富的基础上变得清贵……」 两人正在谈论之时,突然听到前边传来敲锣打鼓的动静。 「爹爹快看,好像是官府在张贴告示!」 陆红拂根本不由分说,急不可耐地拉着父亲的手就跑了过去。 陆士原被女儿拖拽着前行,脸上再次露出苦笑之色。 自家这个野丫头也太好事了吧,一个官府的告示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当陆士原被拉到告示前,看到告示上的内容后,他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市舶司招聘告示!」 「奉皇太孙谕旨,市舶司现面向大明一应士民工商招聘官吏属员。」 「现招聘提举一人,从五品待遇。副提举二人,从六品待遇。知事二十人,从七品待遇。吏目四十人,从九品。」 「书吏、属员无定员,现拟定招收三百人。」 「待遇方面参照大明官吏制度,任职满三年,自动获得生员资格,可通过内部招考考取市舶司体系内官职,也可通过朝廷科举选拔入仕……」.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女扮男装? 告示上的内容很多,但陆士原只看到第一行的时候就怔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句「不论士民工商」四个大字。 这句话宛如一道霹雳,撕开了陆士原头顶阴霾的天空,为其打开了一扇希望之窗。 陆红拂也看出父亲的异样,再联想到告示上的内容,就猜到父亲的想法了。 「爹爹,您要去试试吗?」 陆士原闻言颇为心动,他确实想去试试,但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引起官府的稽查。 如果被锦衣卫盯上,那对于他们陆家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可如果不去试试,那他可能终生都要活在遗憾之中。 虽然他不知道皇太孙到底哪来的底气,竟然敢发出这样的告示,但对于他来说,这不啻于一个最佳的机会。 既可以一展胸中所学,又可以实现自己货通天下的远大理想。 只是皇太孙的年纪那么小,还不及弱冠之年,真有这般打破陈规陋习的胆识和气魄吗? 会不会是朝廷设下的圈套,只等他们这些有志于当官的海商上套,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士原在犹豫,张天佑却在不屑。 张天佑也带着家仆来到了松江府游玩。 相较于其他人的目的不纯,张天佑就纯粹得多了,带着几个小妾整天地游乐玩耍,完全没将朱允熥当回事。 在他看来,就算是皇帝老子来松江府,这个市舶司也办不下去。更何况,现在来的只是一个皇太孙,还是十几岁的皇太孙。 等他见识了海上的风浪,知道了海贸的不易,自然也就打退堂鼓了。 「老爷,您看这支银钗如何?」 张天佑随意的瞥了眼,不屑的道。 「家里金钗还不够你戴么,竟然看上这般不值钱的东西?」 「哎呀,人家只是看这支银钗做工精巧,这才想将其买下来嘛……」 「买买买!」 「来人呀,将这个铺子的东西都包了!」 「谢谢老爷,嘻嘻嘻……」 张天佑随口打发了小妾的闹腾,倒背着手在街面上闲逛起来。当看到前边聚满了人,他也信步走了过去。 「市舶司招聘告示?」 「看样子,皇太孙也知道市舶司想要正常运转,就需要大量的官员书吏呀!」 「只是他知道去哪儿找人么?」 张天佑戏谑地看着告示,当看到「不论士民工商」四个大字之时,脸色当即一沉。 看不出,这皇太孙还有点道行,一下子就抓住陆官迷的痛脚了! 虽然张天佑明面上对陆士原很尊重,但私底下一直称呼其为老官迷。 他就想不通,好好地当个富可敌国的海商不好么,为啥非得总想着给朝廷当狗? 就算觉得当海商不过瘾,也可以去海外建国呀。 不论日本、暹罗、琉球,还是越南等地,都是又穷又弱,随便带上几千人都能割地称王。 张天佑就有去海外建国的野望,这些年也是这么做的。他已经先后将族中子弟迁出去不少了,目前在越南已经站稳了脚跟。 只是一想到朱家抢了他们家的江山,他心里就是一阵不甘,总想替父亲夺回来! 张天佑将告示看完,就冷笑着摇摇头离去了。 此等糊弄小孩的东西,也就陆士原那种傻子才信。 其他七大海商在得知这个告示后,态度也跟张天佑差不多。 只有沈家家主沈从兴,罗家家主罗贯成两人,对此表现出一番兴趣。 沈从兴是充分吸取了祖父败亡的经验 教训,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在大明不管多有钱,都比不上当官的。 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 真到了关键时刻,家财万贯不如权力在手。 因此,对于市舶司开出的从五品、从六品官职非常感兴趣。 罗贯成则是因为族兄的关系,他的族兄罗贯中,现在正在皇太孙的三味书屋当总编纂,负责整个三味书屋的话本甄选、校正、刊印等事情。 而且,罗贯中傍着皇太孙,挣了十来万两银子的稿费,短短一年时间,比之先前写了半辈子书挣得都多。 因此,罗贯中对于皇太孙非常推崇,每次书信往来都要盛赞皇太孙高义,是个重信守诺之人。 罗贯成收到族兄的影响,对皇太孙也生出不小的好感。 只是两人动心归动心,却没人敢冒险一试。 原因很简单,两人身上担负着族中上千口人的身家性命,岂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使家族遭受危险? 但两人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在默默记下招考时间后,回到族中挑选了几个旁系子弟参加。 这也是商人的一贯作风,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 相对于九大海商的观望态度,松江府当地的士绅则感到欢欣鼓舞。 他们看中的不是什么提举、副提举之类的,而是看中了书办、属员干满三年,自动获得生员身份。 所谓生员就是秀才,生员是官方说法,意为考中了生员就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了。秀才则是民间的称谓,属于百姓对生员的一种敬称。 虽说考中了生员也并不意味着能当官,但好歹是有了功名,不再是普通老百姓了。 对于他们这些世代居住在松江府本地的乡绅来说,进士、举人之类的太遥远,能捞个秀才的身份,就足以保住自己那几百亩地,让他们在当地过上体面的生活。 不服劳役,减免赋税,见官不跪! 想想都美!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尤其是被周志清顶了缺的松江知府邓处善。 邓处善当了十三年的松江府知府,早就将这一亩三分地看成了自家的产业。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在松江府的田地不多,只有几千亩,但在城里的宅院、店铺却很多。 虽说很多都没在他的名下,但都占着干股。 他当松江府知府的时候还好说,那些商人不敢少了他那份银子。 现在他被人顶了职位,成了一个赋闲在家的老头,那帮商贾还会把他放在眼里? 因此,在看到皇太孙倒行逆施,罔顾国家体统,将朝廷官职当成邀买商贾的手段之时,邓处善气得当天晚上都没吃饭,连夜写好了奏疏递到京城的朋友处,让他们替他传扬此事。 朱允熥的告示贴出后第二天,京城文武百官就议论开了。 因为这事实在是太大了,对大明的官场影响深远。 历朝历代建立选官用官制度之时,都规定不许商贾、工匠等贱籍参与。 然而,皇太孙殿下却打破了这一亘古不变的规矩,破天荒地说出不论「士民工商」这句话。 如果什么人都能当官,那他们辛辛苦苦考取功名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在京城百官得知此事,都不用有心人撺掇,他们就自发地跑到皇宫找老皇帝告状去了。 老朱在众人来之前,就已经从锦衣卫处得知了此事。 老朱为此也大发雷霆,暗骂逆孙不知天高地厚,乱改他这个皇爷爷定下的规矩。 但他又不敢过分斥责,生怕这逆孙脑 子一热再跑到海上。 现在看到百官跑到乾清宫门口哭诉,老朱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骂又不能骂,打又不能打,只能任由他们在门口哭。 「秦德顺,你去跟他们说一声,就说这事咱知道了,等皇太孙回京定会狠狠地责罚他!」 「另外,松江府乃是咱曾经封给皇太孙的封地,就算有点过激之举,也绝不会影响大明的官制!」 「今年的秋闱依然由礼部负责,依然按照往年的规矩,非身家清白的读书人不录!」 「诺!」 秦德顺跑到门外,将老朱的话复述一遍,哭哭啼啼的百官这才消停。 「臣等谢陛下隆恩!」 「只是臣等心中依然不安,皇太孙不经过吏部就任用官职,这和朝廷的律令不符,还请陛下下旨申斥,并明发诏谕不予承认松江市舶司的官职……」 如果是一般官员说这话,秦德顺也就不当回事了。可说这话之人乃是吏部尚书詹微,是皇帝陛下非常倚重之人,容不得他不在乎。 「皇爷,詹微大人说……」 「咱又没聋,不用你啰嗦了!」 老朱气得在地上直转圈圈,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次他没让秦德顺传话,而是自己走出乾清宫,对着跪在台阶下的官员亲自解释。 「詹微所言有理!」 「皇太孙私自任用的官职不属于朝廷序列,咱明日就下旨明示天下,不予承认市舶司私自招聘之事!」 众人听到皇帝陛下亲自发话,这才欢欣鼓舞地拜谢。 「臣等谢过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喊了几十年的万岁,唯有今天喊得情真意切,觉得皇帝总算站在他们这边一次。 老朱看着百官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虽说这些官员说的是对的,他也非常赞成他们的话。但他不喜欢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 他们今天敢进宫哭诉,明天能干出什么来简直不敢想象! 「传旨守门的羽林卫,以后遇到这种务必给咱拦……」 「算了!」 「由他们去吧!」 本来老朱想说让羽林卫把他们拦住,可一想到不让他们进宫,他们就会跪在皇宫门口哭。 来来往往的路人看到此情此景,还得误以为他这个皇帝驾崩了呢,他就将这个想法收了回去。 只是一想到逆孙的胆大包天,老朱就气不打一处来,拿着个铁榔头打碎了十好几口大缸,这才终于舒坦点。 「传旨给二虎,让他务必把逆孙给咱盯紧了,并尽早催他给咱滚回来!」 「诺!」 老朱大发雷霆之时,文华殿内的杨新炉、高明等人也在发愁。 对于杨新炉来说,他也乐于看到家乡能多三百个生员。 可对于大明朝廷来说,一旦生员太多,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赋税,还有朝廷的制度等等。 因此,他对于皇太孙之法也不甚赞同。 最起码,不全部赞同。 相较于杨新炉的反对,高明倒是很欣赏,觉得皇太孙此举有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气魄。 但他也只是欣赏而已,并不赞同皇太孙的做法。 最起码,在皇太孙当上皇帝之前,他不建议步子迈得太大。 对于眼下的皇太孙来说,只要读书学习,好好孝敬老皇帝,把老皇帝乐呵呵地送到钟山孝陵给埋了,那就是最大的任务。 「杨兄,皇太孙此举,可能会惹得百官怨怼啊!」 「高兄难道没听说么,百官已经跑到乾清宫哭诉一通了……」 「哦?」 「陛下怎么说?」 「陛下还能怎么说,自然是顺了百官之意!」 高明闻言点点头道。 「陛下倒是很清醒,没有一位宠溺皇太孙。」 杨新炉闻言苦笑着摇摇头。 「咱们大明的皇帝陛下聪明着呢,最知道如何治国,如何统御臣民了。」 两人相谈一会儿,随即各自给皇太孙写信规劝,劝他赶紧停了此事。 虽然朝野一片议论之声,但松江市舶司确实一派祥和。 朱允熥非但没有受到朝廷的丝毫影响,反而越挫越勇地布置好了考场,甚至连考题都出好了。 告示贴出去当天,市舶司就受到了上百人的报名,第二天报名的人数更是直接破千,到了第三天报名参加考试的人数达到三千众。 朱允熥见有这么多人报名,心里就更有底气了,当即宣布了考试日期。 在正式考试那一天,市舶司外边围了上万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考生,有的是考生家属,有的则纯粹是过来看热闹,顺带着贩卖一些笔墨纸砚,炊饼吃食等物。 陆士原也在围观的人群之中。 本来他是非常犹豫的,但在看了市舶司发布的考试细则后,他觉得就算不为了当官,也可以了结一下夙愿,进考场体会下当考生的资格。 当市舶司的大门打开,里边的锦衣卫敲锣打鼓地出来,宣布第一场考试即将开始,请所有考生有序进场后,陆士原当即跟着一众考生走进考场。 在进考场之前,陆士原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儿乖乖地等在马车之上,千万不要乱动。 却不知,他前脚刚进入考场,后脚女扮男装的陆红拂,就拎着个考蓝跟着一众考生溜了进去。 陆红拂之所以有这般大的胆子,主要是看中了此次考试没有搜身环节! 按照大明正常的科举考试流程,所有进入考场的生员是要遭到官兵的搜身的。 搜身的过程很屈辱,有时候官兵为了整人,甚至会让他们***了衣服。 但朱允熥此次举办的考试,并不是朝廷的正式科举,考场的环境也就宽松了许多。 因为这只是初试,在初试之后还有复试,复试之后还有面试等环节。 市舶司的房子很多,只是一时间凑不出足够多的桌子。但这难不倒急于求成的朱允熥,他命人用砖头当桌腿,将木板放在上边就当桌子了。 至于座椅就更简单了,两块砖头摞起来就是凳子。 桌椅板凳虽然粗陋,但好在是在室内,不用担心下雨,以及烈日的暴晒,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陆红拂一脸嫌弃皱了皱眉头,随即从考蓝里拿出一方锦帕,垫在粗糙的砖头上。 然而,她刚坐下就担心起父亲来,在人群里不住的左顾右盼,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很不幸,她并未跟父亲分到一个考场,找了半天也没看到父亲的身影。 不过,她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件事了。 因为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开始给众人发卷子了。 陆红拂迫不及待地打开卷子,只见上边只有一个标题,外加一段话。 其题曰:何谓商之道?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 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 陆红拂看到这个标题当场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会出这样的考题。 当他看到后边附加的话后,心里更是深受震撼。 这段话她非常熟悉,可以说刚学会说话,就已经在父亲的怀里学完了这篇文章。 太史公的货殖列传,乃是他们商贾之家必备的名篇,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信仰。 每当他们遭遇不公正待遇之时,都会拿货殖列传来安慰自己。 陆红拂对着考题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提笔写下破题的句式。 「所谓商之道,在于损有余而补不足也……」 在陆红拂提笔答卷之时,考场中很多商贾之人却对着试卷哽咽哭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镇江海商陆士原。 陆士原都能将货殖列传倒着背下来,在看到这段话之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现在哪怕这是朝廷设下的圈套,他也要将心中的一腔愤懑写出来。 如此,方不负胸中所学,也不负多年饱受的委屈。 如果皇太孙真能以诚相待,他就算将全部家财奉上,也要助皇太孙完成丰功伟绩! 「无所谓商之道,商道即人道、即天道也……」 在一众考生考试之时,朱允熥穿着一身飞鱼服,也混迹于监考的锦衣卫中。 他对于考试的监考很松,只要不交头接耳,明目张胆地抄袭,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他压根就不在意考生写了啥,他只要一个形式,一个态度。 只要你们参加了我的考试,那就是对我政策的认同! 当他看到不少考生被自己感动得潸然泪下之时,别提多骄傲和得意了。 孤只不过略施小计,就引得江南士绅和商贾趋之若鹜! 正在朱允熥暗自得意之时,他的目光突然被考场上的一名考生所吸引。 相较于其他考生,这位考生的皮肤过于白皙,脸蛋也过于娇嫩了。 这名考生往人群里一坐,就仿佛在一堆煤球里扔了一只大白鹅似的。 女扮男装? 有意思! 第三百五十四章 故土难离 朱允熥没想到自己为了图省事,省去了搜身的环节,竟省出来个「女驸马」。 这年头女孩子读书的可不多,能够读书,并且有胆子来参加考试的更是绝无仅有。 因此,朱允熥对这个鱼目混珠的小丫头未免多几分,趁着监考之便更是偷看了她的名字。 陆宗拂? 这是甚么鬼名字? 因为此次考试准备时间非常短,因此所有考生的履历名字,都是自己随便填的,没有取得学政及官府的证明。 这就给了很多人可乘之机,比如说女扮男装的陆红拂。 陆红拂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女气了,就彷照陆家族兄们的名字,给自己编了个名字写上去。 不过一般情况下,也没人会乱改自己的名字。 这年头很多人还是非常相信考试,觉得考试可以决定人的命运的。 考试的时间为一上午,午时一到就收卷。 但有很多才思敏捷之人,己时一过就交卷了。 比如说陆士原和陆红拂父女俩。 陆红拂在进考场之时避开了父亲,可交卷之时好巧不巧,两人正好一前一后。 陆士原见到女儿也混了进来,当场就要对女儿发飙。 陆红拂看到父亲阴沉着脸,也尴尬地吐了吐小舌头,然后用卷子遮住脸,从父亲的旁边侧身熘过去。 陆士原见到女儿跑开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也混在人群里去交卷了。 不过,两人一回到寄宿的客栈,陆士原就把女儿关在屋里,罚她跪着抄女则、女训之类的。 本来陆士原对此次考试挺激动的,可在出了女儿这档子事后,他心里的激动霎时化为忐忑。 一边希望女儿能高中,让世人知晓自家女儿的才华。一边希望女儿不中,彻底将此事掩盖。 至于他自己的成绩,他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他本来就是想体验一下考试的氛围,并不是真的想出仕。 朝廷每年给的那点俸禄,还不够他女儿三天花用呢。 在陆红拂苦着脸抄女则的时候,朱允熥也苦着脸阅卷。 三千多份试卷得多久能批完? 再加上朱允熥这次来的急,是偷偷跑出京的,根本就没带多少人过来。 因此,他只能亲自担任主考官,并让周志清和二虎担任副主考。 可就算是三个人也不够啊,何况二虎只能算半个人。 没办法,他又从锦衣卫里挑了几十个识字的人帮着阅卷。 初筛:凡是没有涂涂抹抹的就算。 二筛:不认识的字越多名次越高。 三筛:就是他和两位副主考了。 因为此次考试限制条件太少,很多粗识得几个字的闲汉都跑来凑数。 因此,卷子的质量非常差,能把一篇文章写通顺的极少,就是错别字和涂抹痕迹在三个字以下的都只有不到三百篇。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到自己挑出来的试卷都被黜落了,当场表示了抗议。 「皇太孙殿下,您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卑职挑选的试卷咋就不行了?」 「您看看这篇,卑职觉得写得就挺好!」 「真的?」 「真的!」 「卑职念给您听!」 「商之道在于女干,正所谓无商不女干,无女干不商也。」 「缺斤短两本为常态,以次充好亦不亏心。低买高卖是为商之大道也……」 二虎刚念了几句,朱允熥和周志清就笑得不行了。 这就是二虎的眼光,离奇,诡异。 「别念了!」 「今天就给你个面子,把这个录了吧,哈哈哈……」 周志清跟着笑了一会儿,捂着肚子说道。 「这人说得倒也是实情,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商人要是不女干还怎么赚钱?」 二虎见自己的推荐有用,再接再厉又给朱允熥推荐了几个。 朱允熥也照单全收,没有冷了二虎的一片热忱。 毕竟这东西只是参加复试的资格,距离最终录用还差着两次考试呢。 周志清会将自己觉得好的试卷递给朱允熥,让朱允熥亲自过目。 不过,能让周志清说个「好」字太难了,他毕竟是朝廷正经的进士,岂能看得上这些人写的文章? 正在周志清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之时,突然眼前一亮,惊「咦」了一声。 「咦!」 「这篇文章的字迹挺娟秀呀,看上去倒像是闺阁之体!」 朱允熥听到这话,赶忙将试卷拿过去,一看名字一栏果然写着「陆宗拂」三个字。 「这个试卷孤要亲自点评!」 周志清见朱允熥这般态度,嘴角翘起一丝暧昧的弧度,随即再次埋首于二虎挑出来的试卷之中。 「商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有点意思,这是把商道往天道上靠啊!」 「夫江南盛产丝绸,江南之地能用几何?若无商贾行诸各地,则江南之丝绸纵使缠树铺路,亦不能用尽也。」 「然则,百姓养蚕缫丝,纺纱织布,历时数月乃至经年,只为使丝绸铺路也乎?」 朱允熥看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了严肃认真之色。 这是个懂商贾之道的人! 所谓商贾之道,不就是货通南北,使得百姓辛勤劳动创造的财富,获得更大的价值吗? 更难得的是此女思路清晰,论证的角度新奇,还知道引经据典,借隋炀帝之事来做比,看得出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人。…. 只是这名考生的性别有点问题,如果自己录了个女生,会不会引得天下人震动? 朱允熥略微犹豫了下,就在卷子上划了个圈,意为取中之意。 朱允熥这边刚将试卷放下,周志清又递过来一张试卷。 「太孙殿下,今科的状元出来了!」 「哦?」 「能让周知府这般看重,此人文采定然不俗喽?」 「此人的文采,就是参加朝廷科举,也是三鼎甲之才!」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去参加朝廷的抡才大典,反而跑到咱们这儿……」 周志清说到这儿,见皇太孙脸色不高兴,登时识趣地闭上嘴巴。 「州知府,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这儿咋了,咱们也是正经的科举!」 「是是是,下官一时说错了,还请皇太孙殿下恕罪。」 朱允熥冷哼一声,随即接过试卷批阅起来。 还别说,周志清递过来的卷子质量确实不错,单说这一手好字就值得给个高名次。 「无所谓商之道,商道即人道、即天道也……」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商人亦然。穷者越穷,富者恒富。越是豪商巨贾,越是累世富贵。」 「然商贾逐利之余,又行货通天下之时,此即为天之道也。」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因此,若论商之道,须知人道和天道也。」 朱允熥将这篇文章认真看了三遍,每看一遍都觉得深受启发。 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大明重农抑商是不对的,甚至隐隐对皇爷爷有点埋怨,觉得皇爷爷目光短浅。 然而,看了这篇文章的分析才明白,商贾之道并不是灵丹妙药,依然需要引导和制衡。 「此人是谁,孤要马上接见他!」 周志清闻言摇摇头道。 「没听说过此人,此人应该也没参加过朝廷的科举,否则以此人之才,断然不会籍籍无名。」 「皇太孙殿下不妨再等几日,等放榜之后,此人看到名次,自然就来参加第二次考试了。」 「此时贸然相见,反而会让其他人误会,觉得此次考试有不公正之举!」 朱允熥听了周志清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也就在卷子上画了两个圈,算是高高地取中了。 他已经有意点这篇为第一,只是剩下的卷子还没看完,不好贸然排定名次。 三日后,市舶司正式放榜。 跟考试那天一样,这天市舶司外也挤满了人,甚至比考试当天还要多一些。 市舶司此次取中的人很多,总共有二百九十七人。 每一个被取中之人,都会在榜单前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地回家报喜。 虽说后续还有复试、面试等环节。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大差不差,基本上都会通过。 因为皇太孙此次要招聘的总人数在三百人之上,可取中之人还不到三百。 本就没招满,若是在大行黜落,那将更加无人可用。…. 陆家父女俩也在榜单下看榜,当陆红拂看到父亲的名字高居榜首,开心地抱着父亲的胳膊蹦蹦跳跳。 「父亲,您中了!」 「您中了第一!」 陆士原从没担心自己中不中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夺得第一名! 这让他非常振奋,整个人激动得都有点颤抖。 能在考试中夺得第一名,可比他赚了几百万两银子还要让他高兴! 正在陆士原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时,陆红拂再次抓住他的袖子,蹦蹦跳跳地说道。 「爹爹,我也中了!」 「第十二名!」 陆士原听到这话,开心地将目光落到第十二名的位置上,果然看到了一个名字。 「陆宗拂……」 「你给自己取的名字?」 「嗯嗯!」 「我的名字太那个……」 陆士原搂着女儿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好!」 「不愧是我陆士原的女儿,就是给咱陆家长脸!」 「不过,三日后可不许你胡闹了!」 「复试的时候肯定很严,你这个冒牌货一定会被人揭穿的!」 陆红拂闻言脸上现出浓重的失望之色,但也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有理。 自己能侥幸一次,可不见得能侥幸两次。 若是复试的时候搜身检查,那自己可就露馅了。 「女儿知道了,女儿下次一定乖乖在家等爹爹……」 「等我?」 「我可没说要参加复试哟!」 陆红拂嘿嘿一笑道。 「爹爹能舍得这样的好机会?」 「对面咋说也是皇太孙呢,若是能博得皇太孙的青睐,将来肯定能青云直上,位列宰辅高位,岂不是正遂了父亲兼济天下的心愿?」 陆士原听到女儿的话,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失落。 他确实有这个心愿,但也要为陆家的几千口人负责,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使陆家暴露在朝廷之下。 「三天后再说吧!」 「噢噢……」 在榜单公布之后,松江府再次迎来一次震动。 所有乡绅、世家之流,在得知皇太孙录取了将近三百人,都为皇太孙的大手笔所震惊。 再结合此次的考题,让他们对皇太孙生出无数猜测。 难道皇太孙想要改变老皇帝的法度,给予商人一个出仕当官的机会? 还是说,皇太孙想借此提高商贾的地位,使之不再是四民之末? 九大海商家族,更是连夜在松江府的酒楼召开了碰头会,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只是碰头会刚一开始,气氛就有点不对。 「恭喜陆兄,高中市舶司招聘第一名!」 「陆世叔大才,小侄儿不胜钦佩!」 虽说其他家族也参与了此次招聘考试,但他们跟陆士原不同,并没有亲自下场,只是派遣族中旁系子弟参与。 陆士原听着众人的吹捧,心里有点后悔用了真名了。…. 但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敷衍道。 「诸位就不要取笑老夫了,老夫此举确实有些不妥,现在正暗暗后悔呢。」 陆士原打断众人的吹捧,随即正色说道。 「诸位觉得,皇太孙此举是何目的?」 「咱们下一步又该如何,要不要卖皇太孙个面子,在市舶司内登记几船货物,给朝廷上缴个百八十万两银子的关税?」 陆士原这话一出,场中顿时陷入沉默。 实话说,百八十万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能算钱。 如果平摊到每一家身上,每家不过负担十万两,还不够他们一船的利润呢。 但他们依然不愿意掏这个钱,只怕这钱掏了后,朝廷尝到了甜头会变本加厉地收税。 到时候,他们可就没有眼下的好日子喽。 「我觉得不妥!」 「虽说这百十万两银子对咱们来说不算啥,但就算用来收买朝廷官员,也不能拿去给朝廷交税!」 「咱们好不容易哄得皇帝关了市舶司,可以肆无忌惮地走私货运,为啥要打破这个平衡呢?」 张天佑说到这儿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士原。 「就算皇太孙有意抬举商贾,但他现在毕竟还只是个皇太孙,还不能当大明的家,咱们现在过去投靠是不是早了点?」 这话明显是冲着陆士原说的,陆士原听到这话赶忙否认道。 「老夫并未有投靠皇太孙之心!」 「老夫不过是随口一提,诸位若是不同意也就罢了。」 其他人见陆士原这样说,神色间顿时放松了许多。 他们还真怕陆士原反水,一心一意地去给皇太孙卖命。 「既然陆兄这样说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觉得吧,皇太孙确实有意抬举咱们商贾,但他实在是太年轻,心性还没定呢。」 「一旦他当了皇帝,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洪武帝,对咱们商贾百般打压。」 「因此,咱们还是多留一点底牌为好。」 「张家贤侄做得就不错,将部分族人外迁到越南。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就算咱们在大明混不下去,也能去越南当个一方诸侯!」 说话的是顾家家主,在顾家家主说完这番话后,所有人都看向张天佑。 张天佑腼腆的笑笑道。 「诸位叔伯长辈知道,我张家在大明生存不易,早就思谋此事了。」 「若诸位有意,咱们可以共同成就一番大业!」 顾家家主本就是张天佑找来的托,他一门心思图谋海外建国,重建他们张家的王朝。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在他说出这番话后,除了顾家家主外,其他人都兴致缺缺,没有一丝一毫搭话的意思。 哪怕是被朱明王朝坑苦了的沉家家主沉从兴,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澹澹地喝着茶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正所谓故土难离,对于江南九大家来说也是如此。 除了张家这个天然的反贼,其他几大家族都生于斯、长于斯、岂能轻易舍弃大明的家业? 再者说,现在放眼整个世界,大明之外皆蛮夷也,他们又怎么舍得大明的繁华,去与蛮夷之地的野人为伍? 因此,他们不满朝廷是真,甚至怨恨朝廷者也有之。但唯独没有想过反叛大明,更没想过离开大明去海外建国。 他们这些年也去过不少国家,不论是日本还是暹罗,亦或者是经常朝贡的越南、爪哇等地。 然而,不论是日本还是越南,都远远比不上大明繁荣兴盛。 除非他们脑子进水,否则才不干那背井离乡的事呢。 陆士原见气氛有点冷场,赶忙出来打圆场道。 「此事暂且搁置,咱们还是定一下今年的交易日期,以及交易地点吧。」 「松江府是肯定不行了,这里已经被皇太孙给占了。」 「可若是不在松江府,那咱们该定在哪儿呢?」 「台州还是泉州?」.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五十五章 小友太调皮了吧,竟然戏耍老夫? 做海上生意很麻烦,要提前收货、收储、转运等等,每次交易都要耗费几个月时间。 因此,每年他们都会开几次会,确定份额,然后确定交易地点,提前将货物转运到交易的码头之类的。 在陆士原说完这番话后,众人立马将皇太孙的事情扔到一边,开始认真讨论起交易的细节。 每年因为有松江知府邓处善的配合,他们的海上生意做得非常顺利。 然而,现在皇太孙派了自己的亲信,顶替了邓处善的职位,他们再在松江府交易就有些危险了。 而且皇太孙手里还有大明唯一的海军,一旦封锁了港口,他们岂不是要血本无归。 「如果定在台州的话,那离我那儿太远了,我转运货物都得一个月时间。」 「泉州也不近啊,距离咱们几家都挺远,而且那边是福建帮的地头,得平白被他们分一杯羹!」 「要是朝廷能定下税率,只是收固定的一点税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想起洗白上岸的好处来了,如果给朝廷交点税,就能自由地跟海外番商贸易,他们还研究个屁,直接哪儿方便在哪儿交易就完事了! 一时间,酒楼内再一次陷入沉默。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愁和无奈,最后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三日后的复试如期而至,考场内外的人都很少。 在将近三百名考生被放进去后,市舶司门前的广场上剩下的人就更少了。 朱允熥早就秘密命人盯着叫「陆士原」的人,还叮嘱了守卫不要搜查考生的身体,打算给「女驸马」一个便宜。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在考场内巡视了一圈,都没发现上次见到的大白鹅,更没发现他钦点了第一的陆士原。 这让朱允熥非常失望,感觉自己一番布置都付诸东流水。 既然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那朱允熥也就对在场的考生不报多大期望了。 随便他们自由发挥吧,反正市舶司只要建立,总是要用人的。 有这些能识文断字的人干活总是好事。 二虎看出朱允熥的郁闷,悄悄地凑到朱允熥面前道。 「殿下,您想要找的人就在市舶司大门之外,他今天其实也来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并未进入考场考试!」 「还有他身边那个小娘子也在……」 「要不要卑职将他们抓进来?」 朱允熥听到这话精神当即一震。 「他们来了?」 「虎叔,麻烦你给我安排个偶遇!」 「偶遇吗?」 二虎闻言眉头不禁皱起,他最讨厌安排这种戏码了。 因为这意味着既不能暴露皇太孙的身份,又要保证皇太孙的安全。 这样会给他们锦衣卫的安保带来极大的压力! 二虎犹豫再三,看到皇太孙满脸的期待之色,只能咬了咬牙道。…. 「卑职领命!」 市舶司大门外,陆士原满脸怅然地看着市舶司内的高楼,眼神里充满了遗憾之色。 「爹爹,您就真的这样放弃了?」 「不然呢?」 陆士原苦涩一笑道。 「我上次参加就实属不该,这次再参与就是诚心戏耍皇太孙,辜负皇太孙对我的一片恩情了!」 「因为不管最终成绩如何,为父都不可能为朝廷效力,为皇太孙效力!」 虽然陆士原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参加第二次考试。但对于皇太孙点他为第一,他还是非常感激的。 如果放在科举考试里,皇太孙都可以当他的座师,他要执弟子礼的。 「既然父亲已经决定不再参加,那咱们还来这儿干嘛?」 「看看……」 陆士原现在的心里就跟棋友一样,哪怕明知道自己不能参加考试,也想第一时间知道考题是啥,然后回家自己偷偷做上一篇文章,让自己好好爽一把。 但这点小心思就没必要跟女儿说了,免得被女儿嘲笑。 正在陆士原心里长草,恨不得飞进考场内看一眼考题是啥时,市舶司的考场方向突然走出一个穿着秀才襕衫的俊秀少年。 陆士原见状赶忙迎了上去,对着小秀才躬身一礼。 因为按照老朱制定的规矩,襕衫乃是秀才的专属服装,普通人是不能随意穿戴的。 陆士原虽然富可敌国,但他身上没有半点功名,见到秀才公也是要行礼的。 「敢问这位秀才公可是刚从考场出来?」 「是!」 「不知此次考题为何?」 「大叔,我见你也是一表人才,为何不亲自去考场上考一把呢?」 「我啊……」 陆士原抚着胡须嘿嘿笑了笑道。 「老夫运气不好,没赶上上一次的考试,故此没有参加此次考试之资格。」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也不拆穿陆士原的谎话,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先生留心考题,何不找一僻静处,我将考题告知,先生限时答题,然后咱们各自拿出自己的文章做对比,比一比谁的文章更好?」 朱允熥这话可算是说到陆士原这个「考试迷」心坎上了,闻言自然是满口答应。 「善!」 「此言大善!」 「老夫就跟小友比上一比,看谁的文章更好!」 两人相视一笑后,随即在市舶司边上选了一家茶馆。 本来陆士原是想将茶馆全都包圆的,可以看到坐在一楼大厅里的人都是练家子,他就没敢说这句话。 等两人来到二楼之上,也只有一个茶室是空着的,这让陆士原更加不喜了。 「小友,此地过于嘈杂,咱们不妨换个地方吧。」 「先生,嘈杂不嘈杂不在于环境,而在于心境。正所谓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也。」 陆士原见朱允熥随口说出六祖慧能的典故,也就不再坚持换地方了。…. 「小友说得是,倒是老夫露怯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友上座!」 「请!」 朱允熥也没跟陆士原客气,一屁股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 陆士原见朱允熥坐定主座,自己则坐在朱允熥左下手的位置上,然后吩咐女儿一旁伺候。 「红拂,你去煮茶吧!」 「用咱们自己带来的小龙团,再用咱们从趵突泉取来的泉水!」 「是!」 陆士原吩咐完女儿后,对着一旁的朱允熥道。 「此地偏僻,料也没有什么好茶水,还是用在下随身携带之物吧!」 朱允熥听了心里那个汗呀,心想这人是谁呀,比特么自己和皇爷爷谱都大。 自己堂堂大明皇太孙,也没说派人专门去山东趵突泉取水泡茶喝呀! 至于自家那苦逼的皇爷爷,更是连小龙团都不舍得喝,只喝冲泡的芽茶。 「小龙团可是贡品,先生家世不俗呀!」 陆士原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些许凡俗之物不足挂齿!」 「在下准 备茶水,还请秀才公准备线香计时之物。」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怀表,小小地装了个逼。 这东西是他们制造局最新研制出来的,虽说每天误差都在半刻钟左右,但已经是制造局能制造出最小的怀表了。 「线香之类的倒也不用,在下这里有一物,可以充当计时之用。」 陆士原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南洋诸色货物没有他没见过的。 然而,眼前这个小少年随手拿出之物,却是超越了他的认知。 「此为何物?」 「此物名为怀表,是一种轻便的计时工具。最长的指针转一圈为一分钟,转十五圈为一刻钟。中间的那根指针转一圈为半个时辰,最短的那根转一圈为半天。」 陆士原盯着朱允熥拿出的怀表看了一会儿,啧啧称奇道。 「此物端得神奇,不知何处能买到?」 朱允熥闻言呵呵一笑道。 「现在还是研制阶段,放眼大明也只有这一块,想要用银子买到,最快也得几个月以后。」 「哦!」 陆士原听朱允熥这样说,对朱允熥的身份也重新评估了一番。 他原本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少年只是个普通秀才,但看他随手就能拿出如此精巧绝伦之物,其身份应该也不一般。 「敢问秀才公贵姓?」 「在下姓……黄,名世人,你就叫我黄世人好了……」 「黄世人……」 陆士原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也没想出松江府有什么姓黄的大族。最后只能无奈起身,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在下陆忘川,小友若是不弃,就称我一声陆兄即可。」 「那小弟就冒犯了?」 「小弟见过陆兄!」 「在下也见过黄小友!」 两人重新见礼后再次落座,这时刚刚出去的陆红拂,也带着两个仆从将煮茶之物带了上来,在两人的边上亲自烹起茶来。…. 陆士原对此司空见惯了,朱允熥倒是看得非常新奇有趣,尤其是对方端上来的小火炉,比之他在皇宫里看到的还要精致。 不过,最让他震惊的是对方烧的东西,竟然是一枚枚一般大小的松塔。 火炉焚烧之时,一股淡淡的松香从炉火中钻出,使得整个房间都清雅了不少。 「陆兄还真是品茶的行家呀,这套茶具当真别致有趣。」 陆士原闻言爽朗的笑笑道。 「小友若是喜欢,改日为兄命人送你一套。」 朱允熥心想,你要是把煮茶之人也送给我还行,区区一个小火炉还不被我看在眼里。 只是这种话也就想想罢了,真说出来保证这大叔当场翻脸。 「那在下就谢过陆兄慷慨了!」 陆士原见女儿那边已经煮上茶了,计时的工具也准备齐当,当即对着朱允熥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小友出题!」 朱允熥也收回目光,脸上露出郑重之色。 「问!」 「海洋之利与平原之利孰大?」 陆士原听到这个问题当即愣住,怔怔地看向朱允熥道。 「完了?」 「完了!」 「此次市舶司就出了这么个题目,请陆兄作答吧!」 陆士原拿着笔凝神片刻,随即在纸上刷刷写起来。 这个题目真的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他这几十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他是大明的官员,如何协助大明利用好海洋之利 ,实现富国强兵的目标。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所出的第二题,正是自己苦思冥想了几十年的问题。 这一刻,他非常后悔没能参加考试。 如果他去了考场,以他的本事定能获得皇太孙的赏识。 就算他最终不为皇太孙所用,也能一睹知音的风采啊。 海洋之利和平原之利孰大? 若大明偏安海内,自然是平原之利最大。若大明锐意进取,杨帆海外,则平原之利不足挂齿矣…… 海洋不仅有鱼盐之利,更有商贸之利,香料之利等等…… 陆士原越写越激动,甚至写着写着情不自禁地念出来。 「因此,在下窃以为百年之内,海洋之利尚不显。然则百年之外,必然是千帆竞逐,逐鹿海上之局面。」 「大明若不趁此时机抢占先机,后人将被禁锢于海疆之内,永无宁日矣……」 陆士原写完最后一笔,吹干纸上的墨迹,恭恭敬敬地将其交到朱允熥手上。 「还请黄小友点评!」 朱允熥拿过一看,越看越开心,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一般。 「陆先生,你若是参加考试,必然是此次的状元呀!」 陆士原听到朱允熥的夸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若是出手,市舶司内没有一个人是对手。 「小友觉得此文尚可入目?」…. 「何止是尚可,简直是非常好。只是先生之思想,跟在下有些相悖。」 「我认为,海洋之利不足以与平原之利相比。」 「哦?」 陆士原听到这话,眉毛当即皱了起来。 「小友此言何意?」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道。 「在下长辈也有在朝中做官之人,知晓咱们大明曾经在泉州、台州等地开办过市舶司,然则收效甚微,每年不过三十几万两银子的关税而已。」 「反观大明的粮税、丝税等等,每年何止千万之巨?」 「陆兄在文章中所言,海贸之利有千万之巨,为何我大明没有看到呢?」 陆士原见朱允熥这样无知,心里当即有些生气。 「黄小友有所不知,朝廷之所以收不到海贸之关税,实非海贸无利可图,乃是朝廷举措失当,商人不愿意交税而已。」 「大明皇帝陛下北逐蛮夷,复我中华,有不世之功。然而,其对于商贾之道却并不精通。」 「他只知道遵循前朝政体,一味地打压商贾,甚至羞辱商贾,商贾自然不愿意交税。」 「若是能够给予商贾一定的地位,并且放弃闭关之策,朝廷自然能收到海贸之利!」 朱允熥闻言再次哂然一笑。 「陆兄想得太简单了吧?」 「皇太孙重开市舶司,依然不见有商贾前来登记。」 「皇太孙直接废除士民工商之限,破格取用人才,亦不见有识之士前来相助。」 「试问陆兄,你觉得皇太孙还要怎样礼贤下士,才能使得商贾们主动交税?」 朱允熥说到这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商人逐利,亘古不变。」 「想要让商人主动交税何其难也……」 朱允熥这话可谓是说到陆士原的痛脚上了,其实他私下里也以为皇太孙给的诚意足够多了,无奈海商集团们已经过惯了不交税的日子,贸然让他们接受朝廷的管制,他们又怎能乐意呢? 哪怕是他这个愿意卖身给朝廷,愿意给朝廷交税之人,在老皇帝驾崩之前, 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否则,他又何必在考了第一之后弃考呢? 实在是老皇帝太过杀伐果断,雷霆万钧,把他们这些人都吓到了。 一旦贸然投靠了朝廷,主动去市舶司报备,谁也说不准老皇帝最终会如何处置他们。 如果只是让他们交点税也就罢了,若是让他们将历年所欠的税款补齐,那他们这些海商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呀! 就算将来皇太孙继位,他也打算观望几年。只有皇太孙彻底摒弃老皇帝的苛政,他才会主动投效朝廷。 「黄小友说得有理!」 「但此事积重难返,倒也不能全怪商贾逐利。」 「商贾中也有些有识之士,愿意给朝廷交税,换取朝廷的保护。」 「然则……」 「算了,此事先不提了,小友还是说说您的文章里是如何写的吧!」 朱允熥见陆士原竟然还惦记着比较的事,就只能顺嘴胡诌一篇。 范文是现成的,陆士原的文章中写了啥,他反过来说一遍就行。 陆士原听完之后眉头皱了皱,随即对着朱允熥报以苦笑。 「小友太调皮了吧,竟然戏耍老夫?」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朝着陆士原躬身一礼道。 「实不相瞒,晚辈并未参加考试。」 「哦?」 「小友此言何意?」 朱允熥神秘的笑笑道。 「因为晚辈正是出题之人。」 「这世上焉有出题之人自己答题之理?」 陆士原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脸上当即露出惊骇之色。一旁煮茶的陆红拂,听到这话神色也紧张起来,小手更是探向自己的袖子里。 那里藏着一把刀,是她平时用来防身之用的。 「你……你是皇太孙?」 「正是!」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五十六章 莫谓言之不预! 朱允熥自爆身份后,不仅震惊了陆士原父女俩,同时也惊动了其他几个包间的人。 比如说,正好坐在朱允熥隔壁的二虎。 二虎蹭地一下从房间里钻出来,一只大手紧紧地扣在刀柄上,瞪着一双虎目警惕地盯着房间里的两人。 陆士原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即屈膝拜倒在地。 「草民陆士原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士原拜倒之后,还不忘拽了拽女儿,一个劲地给女儿使眼色。 陆红拂心中虽有些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拜倒。只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愤满和怨怼。 这小子竟然敢耍我! 「民女陆红拂,拜见黄太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谢皇太孙殿下!」 「你们俩都坐下说话吧。」 「不敢!」 「请皇太孙上座,草民和民女站着回话就行。」 朱允熥故意虎着脸道。 「孤让你们坐就坐!」 陆红拂闻言赌气似的坐下,只是坐下之后感觉父亲的目光不对,又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父亲……」 陆士原倒也是豁达之人,见女儿都已经先坐下了,也就挨着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二虎见状也钻进包厢,站在朱允熥身后,宛如一尊门神一般。 几人再次落座,朱允熥微笑着道。 「这次咱们俩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 「孤乃大明皇太孙朱允熥也。」 陆士原闻言苦笑道。 「草民镇江陆士原是也……」 两人说罢哈哈大笑了几声,朱允熥哈哈在前,陆士原尴尬地哈哈在后。 「不知皇太孙白龙鱼服所为何事?」 「孤是来看看钦点的状元,为啥不来参加考试了。」 「这个……」 陆士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草民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太方便去市舶司任职。」 「因为九大家吗?」 陆士原听到这话,脸上瞬间露出恐惧之色。 虽然他们九大家在民间可以呼风唤雨,但却不敢被朝廷知晓,更加不敢被皇家所知晓。 因为他们所干之事,给他们定个叛逆罪都不为过! 陆士原再次跪倒在地,砰砰地磕头请罪道。 「皇太孙恕罪,草民也是逼不得已,不是有意要跟朝廷作对!」 「还请皇太孙开恩,只要皇太孙饶恕我陆家所犯之罪,草民愿意献上全部家财!」 朱允熥闻言脸上露出冷笑。 「陆士原,你未免太小看孤了,你认为孤是奔着你家的财产而来?」 陆红拂听到这话愤怒地看向朱允熥。 「难道不是吗?」 朱允熥闻言,不悦地瞪了眼陆红拂。 「陆士原,你家教不行呀!」 陆红拂听朱允熥说她没家教,恨不得起身挠死他。 「你!」 陆士原见状,赶忙一巴掌呼过去。…. 「住口!」 「爹爹……」 「不许叫我爹,我没你这么忤逆不孝的女儿!」 陆士原训斥完女儿,赶忙给朱允熥赔罪。 「皇太孙息怒,民女自幼顽劣,如有冒犯之处,草民愿意一力承担!」 朱允熥无所谓地摆摆手,然后看向满脸不服气的陆红 拂道。 「孤虽然名声不佳,但你可曾听闻孤有巧取豪夺之事?」 「孤平日所行商贾之事,也是按照商贾之间的规矩行事。从未有威逼利诱之事发生,更没有仗着皇家权威,行强买强卖之事。」 「哪怕孤在京城成立证券交易所,贩卖自己明钢、金陵煤业商会之股份,也从未逼迫人购买。」 陆红拂听到朱允熥这样说,眼神中的对抗之色顿时消退了几分。 皇太孙说得不错,他确实没有利用皇权之便欺压过人。 据说去年锦衣卫瞒着他抓了一批书店老板,最后都被他下令释放了,后来还分给他们生意,允许他们悬挂自家的牌匾等等。 现在京城书店的老板,无不感念皇太孙的恩情,将其奉为活菩萨一般的人物。 「那你开办市舶司干嘛……」 朱允熥听到这话,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陆士原。 「陆兄应该是懂孤的,劳烦陆兄替孤说了吧!」 陆士原闻言略微斟酌了下道。 「敢问皇太孙,您可是想给大明的海商立规矩?」 陆士原这话算是说得非***婉了,所谓的立规矩,就是按照一定比例收税。 这种事情定然让海商集团所不喜,哪怕他这个海商中的开明派,一想到自己的钱被朝廷分走,心里也有点小怨念。 朱允熥闻言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对也不对!」 「孤开办市舶司,确实有给海商立规矩,从而定下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税率。」 「但孤不仅仅是为了收税,更是为了兴盛大明的海贸,将大明之物产销往全世界!」 「同时,孤不是一味地收税,孤的海军还会给商船提供护航!」 「据孤所知,现在的远洋贸易一直掌握在番人手中,他们靠掌握的远洋航海的技术,从中赚取了高额利润。」 「孤承诺,凡是在市舶司登记之海商,皆可派遣族中子弟前往大明海事学院读书,学习远洋航海知识。」 「等你们掌握了远洋航海的技术手段,你们则可以开着商船,在大明海军的保护下,前往世界上的任何国家,与各个国家的商人亲自贸易,实现真正的货通天下!」 朱允熥说得康慨激昂,壮怀激烈,陆士原听得心潮澎湃,热血上涌。 「壮哉!」 「皇太孙有此大志,何愁大明不兴,大明不强!」 「草民……」 陆士原差点就说出愿意追随皇太孙左右,陪着皇太孙一起干下一番事业之类的话了。…. 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他怎么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岂能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给忽悠? 朱允熥见陆士原悬崖勒马,心里也闪过一丝失望。 看来自己忽悠人的本事还是差了点,要是让皇爷爷来忽悠,估计能把陆士原忽悠的直接把自己脑袋拧下来送给皇爷爷…… 「你不用急于表态,你可以观察一下。」 陆士原被说破心事,尴尬地红了脸。 「皇太孙恕罪,非是草民不想追随皇太孙左右,共同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实在是草民身负因果,牵扯太大,不能贸然下决定。」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问道。 「敢问陆兄,孤要如何做,才能让你们彻底消除戒心呢?」 「这……」 陆士原想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道。 「实不相瞒,殿下做的已经很好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终究是欲壑难填啊……」 「但只要皇太孙以礼相待,想必他们还是能体察皇太孙的苦心的。」 朱允熥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随即点点头道。 「孤明白了!」 「你给其他海商传个话,孤不会动用军队和锦衣卫强行逼迫他们。但他们的走私生意也不能再做了,要么放弃海贸之利,要么乖乖来市舶司交税。」 「否则,被孤发现他们还敢瞒着朝廷,瞒着孤偷偷贸易,那就别怪孤不客气了!」 陆士原听到这话,赶忙「砰砰砰」地给朱允熥连磕了十几个响头。 朱允熥这话虽然简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却巨大。 此言一出,证明皇太孙将不会追讨之前所欠税银,只需要以后规规矩矩交税即可正常贸易! 「草民替江南百姓谢过皇太孙!」 朱允熥闻言冷冷一笑道。 「你不配!」 「你不配替百姓拜谢孤!」 「你只配替那些女干商来道谢!」 陆士原闻言老脸尴尬地一红,暗忖皇太孙这话是真不留情面啊。 不过想想他们九大海商干的事情,好像也不配皇太孙给他们留情面。 「孤给你个机会,你若是有心为朝廷效力,为孤效力,孤可以超擢提拔你为文华殿学士,随孤左右参赞朝政。」 「若是不愿意,那咱们将来就在战场上见,或者法场上见!」 朱允熥这话一出,陆士原心里陡然一凛,额头上也瞬间见汗。 自打他见到朱允熥,朱允熥一直如春风般和煦,不仅跟自己称兄道弟,甚至几次对自己的文章推崇。 然而,转眼之间皇太孙就展现皇者之气,压迫得他几乎要窒息。 「皇太孙殿下,可否容草民考虑一下?」 「可!」 「孤只给你一夜时间!」 「明天辰时,孤的座船准时从松江府码头开动。你若是不来,未来咱们只能在战场或者法场上见面了!」 朱允熥撂下这句话,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起身领着二虎就离开茶馆。…. 在朱允熥走后,陆士原过了好一会儿,才浑身湿漉漉地从地上爬起。 「爹爹……」 陆红拂刚要过来搀扶父亲,就被陆士原当场呵斥住。 「滚!」 「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今天怎敢当面顶撞皇太孙?」 「你这是要把全族几千口人给害死呀!」 陆红拂闻言委屈巴巴地哭诉道。 「谁知道皇太孙心眼那么小,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嘤嘤嘤……」 陆士原听着女儿的抱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皇家天威!」 「正所谓天威难测,皇者的威严更难测!」 陆士原说完这话,朝着女儿伸出胳膊。 「傻丫头,还不赶紧扶咱一把,爹爹都被吓得虚脱了!」 陆红拂闻言赶忙擦了把眼泪,然后扶着爹爹下了楼,跟楼下的一干家丁仆从会合。 「爹爹,咱们去哪儿?」 「回客栈吧!」 陆士原父女俩回到客栈,陆士原躺在床上发呆,陆红拂则指挥下人去街面上打探,看有没有官兵的探子监视。 【推荐下,@ 爹爹,女儿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咱们先乘坐马车去码头,然后乘船逃回镇江……」 陆士原听了女儿的话,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道。 「别费力气了!」 「你不是一直想接管家业吗?」 「啊?」 「爹爹,您此言何意?」 翌日,市舶司码头。 朱允熥站立在太孙号的甲板上,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手里的怀表。 二虎领着十几个锦衣卫站立在两侧,一瞬不瞬的盯着平静的江面。 「皇太孙,您觉得陆士原会来吗?」 「无所谓!」 朱允熥冷笑一声道。 「没有他朱屠户,孤还能吃带毛的猪?」 二虎听到这话,在心里暗暗想到,要是让皇爷知道皇太孙这么说,非得在他屁股上狠狠抽几鞭子。 朱允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道。 「咳咳,是张屠户……」 「你们都给咱记着,刚刚那话不许打小报告。皇爷爷要是敢拿这事收拾孤,孤就打你们的板子!」 两旁的锦衣卫听到皇太孙的威胁,一个个都会心一笑。 正在两人说笑之际,码头上出现一辆马车。 二虎见状赶忙给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随即有一个锦衣卫颠颠地跑下甲板来到岸上迎接。 「殿下,他来了!」 「嗯!」 锦衣卫小旗将陆士原迎上太孙号,陆士原看到朱允熥当即拜倒。 「微臣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允熥听到他自称「微臣」,非常热情地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爱卿平身!」 「从今以后,咱们就是手足之臣。孤待你如手足,还望你带孤如腹心!」 陆士原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 「微臣只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来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 陆士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直接拉近了自己和皇太孙的关系。 「看不出,陆爱卿竟然是个妙人,哈哈哈!」 「微臣再妙也没有皇太孙妙啊!」 「皇太孙的黄世人,可是骗的微臣好苦呀,哈哈哈……」 「微臣还请皇太孙恕罪,微臣此次前来只有孑然一身。微臣在来之前,已经将陆家家族生意,全都交付于小女掌管。」 朱允熥闻言,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陆爱卿,你以为孤看中的是你的家业?」 「孤看重的是你的人,你的才学和见识!」 陆士原听到这话,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这是他冥思苦想了一夜才想到的办法,他身为陆家族长,绝不可能置全族身家性命于不顾。 然而,皇太孙如此礼贤下士,可谓是给足了他陆士原面子。 士为知己者死,他又不能辜负皇太孙的知遇之恩。 因此,思虑再三,他只能将自己和陆家分割。 陆家的族长之位传承给女儿,并将陆家所有的生意都交付给女儿打理。 自己只身一人来到皇太孙这边,皇太孙如果还认他这个人,那他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皇太孙对自己失望,甚至处死自己,那陆家也没有多大损失。 现在来看,皇太孙还是值得信任的,并未因为自己一名不值就冷遇自己。 「微臣从今往后,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允熥闻言拉着陆士 原的手走进船舱,随即对着二虎说道。 「开船吧!」 「诺!」 在朱允熥的座船开后,码头上顿时多了一群人。 张天佑看着远去的帆船,双目几乎能喷出火来。其他人见状,脸色也是非常难看。 他自上次开完会,就暗中联络了其他七家家主,说陆士原要出卖他们,让他们派人盯着点陆士原那边的动静。 其他人虽然不信,但依然遵照张天佑的话去做了,暗中派遣家丁盯着陆士原。 因此,陆士原驱车赶往码头,他们第一时间就知晓了此事。 如果不是沿途有锦衣卫的人暗中护送,他们可能在半路上就把陆士原给宰了! 九大家族同气连枝,绝不容许出现活着的叛徒! 「我之前说啥来着,陆士原就是个官迷,一定会出卖咱们,换取朝廷的荣华富贵!」 「现在你们看到了吧,他已经上了皇太孙的贼船!」 其他人闻言神色暗然,脸上多有不忿之色。 「老陆太不堪了,怎能为了区区官位,就出卖咱们!」 沉从兴倒是没多少愤怒之色,反而心底里有些羡慕。 实话说,如果皇太孙给他个官做,没准他也毫不犹豫地就投了。 因此,他非常理解陆士原。 「现在咱们该如何做,两个月后的贸易还做不做了?」 张天佑皱眉想了想道。 「先暂时取消吧!」 「等咱们商量好交易的时间、地点等细节后,再重新联络海外番商。」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称赞。 「此法甚为妥当!」 「陆士原这个老匹夫,既然投靠了朝廷,就一定会出卖咱们,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几人正在义愤填膺地咒骂陆士原之时,码头上突然出现一伙青衣小帽的小厮。 小厮们一出现,就奔着每一位家主而去。 「敢问可是沉家家主?」 「这是我家老爷的亲笔信,请沉家家主过目!」 沉从兴刚想问对方是谁,就看到信封上写着「陆士原顿首!」五个大字。 这下不用问了,这一定是陆士原替朝廷招安的信件! 「沉老弟贵安。」 「愚兄蒙皇太孙不弃,愿意追随其尾翼,为皇太孙所驱使……」 「皇太孙命愚兄为诸位传信,既往之不追,未来则无私。」 「若有再行走私之举,则朝廷天兵将至,莫谓言之不预也……」.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五十七章 预判了你的预判 乾清宫,老朱忙碌了一上午,正用胳膊支着脑袋打盹之时,突然感到脸上痒痒的。他睁开眼一看,只见某个偷偷跑出去的小逆孙,正拿着一根羽毛在自己脸上晃悠。 老朱见状陡然瞪起龙眼,怒视着小逆孙道。 「逆孙!」 「你竟然还敢回来!」 朱允熥笑嘻嘻地后退两步,规规矩矩地给老朱请安行礼。 「孙儿拜见皇爷爷!」 朱允熥行完礼,随即笑嘻嘻地说道。 「皇爷爷,孙儿不在的日子,您老是不是想我想的哇哇哭?」 老朱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咱才不想你呢,倒是墙上的鞭子想你想得啪啪响!」 「每当到了夜里,鞭子就自己从墙上跳下来,对着某人经常趴着的小板凳啪啪地抽呀!」 朱允熥见老朱又拿这事吓自己,脸上的戏谑顿时一扫而光。 「皇爷爷,咱们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啦!」 「您老在这样,下次我出去就不回来了!」 老朱闻言赶忙起身,朝着大孙走过来,一把抓住大孙的手腕,对着大孙的屁股踢了几脚。 「好你个小逆孙,竟然敢威胁咱!」 「说!」 「以后还敢不敢乱跑啦!」 朱允熥被踢得一颠一颠的,嘴里配合地喊着「不敢」之类的话,这才哄得老朱露出笑模样。 老朱象征性地踢了大孙几脚,就拉着大孙坐到龙椅上叙话。 「这次咋回来得这么早?」 「咱想着你得半个月后才回来呢。」 「皇爷爷,孙儿是急着回来参加十三叔的婚礼,要不然孙儿真想在松江府待半个月来着。」 「哦哦……」 老朱闻言心里虽然有点小醋意,但还是感到非常欣慰。 最起码,在这孙子心里,还是很在意皇家的骨肉亲情的嘛。 「好呀!」 「你不是想咱才回来的呀,看咱一会儿咋收拾你!」 「皇爷爷饶命呀……」 两人笑闹了一阵,老朱这才询问松江府的事情。 「大孙,你这次在松江府闹得太大了,你怎能给商贾这么多特权?」 「还有,士农工商乃国之根本,你知道你随口喊出的一句不论士农工商,会给咱大明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最后,咱严正警告你,你在松江府封的官咱一概不认!」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面露苦色。 「皇爷爷,这次您多少卖孙儿个面子吧,孙儿把官都封出去了,您总不好让孙儿颜面扫地吧?」 老朱终究是疼大孙子的,虽然得知大孙私自封官,恨得他牙根都痒痒,可看到大孙平安归来后立马心软了。 「你封了几个?」 「回皇爷爷,孙儿封了个松江知府!」 朱允熥说完这话,赶忙给自己辩解。 「皇爷爷,这可是你之前答应我的,您说过松江府官职可以随我安排!」 老朱想了想,记得自己确实说过这话,也就点点头应承下来。 「松江知府这事咱准了,明天就知会吏部,让吏部给你正式的公文!」 朱允熥闻言赶忙拍老朱的马屁。 「皇爷爷圣明!」 老朱闻言再次翻了翻白眼。 「少给咱灌迷魂汤!」 「周志清好歹是两榜进士,正经的清贵人家出身,你提拔他当松江知府虽然不合规矩,但也不算太过分,咱答应也就答应了。 」 「但是,你在市舶司搞得招聘,咱一概不认!」 老朱说完这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重了,怕大孙心里有芥蒂,赶忙又补了一句。 「不是咱不想认,是咱不能认!」 「大明还得靠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帮着治理呢,咱要是认了你搞出的那玩意,他们还不得造反呀!」 「哦哦……」 朱允熥也知道,皇爷爷能耐心地给自己解释一句,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恩宠了,只是一想到自己刚想支棱一下,就要被老朱头给拍回去,心里就充满了不甘和怨念。 老朱看到大孙一脸的不开心,嫌弃地朝着他摆摆手道。 「几天没洗澡了?」 「赶紧去洗洗,洗完了陪咱用午膳!」 「哦哦……」 老朱看着大孙噘着嘴离开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逆孙真是不叫人省心呀! 朱允熥洗漱过后,来到偏殿的时候,偏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好吃的。 老朱见到大孙穿戴一新,赶忙朝着其招招手。 「赶紧过来用膳吧!」 朱允熥见到满桌的好吃的,当即将市舶司的事扔到一边,乐颠颠地跑过去胡吃海塞起来。 老朱见到大孙吃得香甜,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不住地给大孙夹菜。 「多吃点!」 「不够吃的话,咱命御膳房在给你做!」 「够呢……」 朱允熥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然后从盆里抄起一只鸡翅,大口地啃起来。 老朱看到大孙这个吃相,也跟着多吃了一碗饭。 不过,最让他开心的是,大孙没拿市舶司的事情来烦他。 这说明大孙懂事了,听进去自己说的那些话了。 朱允熥之所以不提,只是想让十三叔安生地把婚结完。 至于市舶司之事,还有封陆士原官职之事,他是一定要办到的! 朱允熥陪着老朱吃完午膳,又扶着老朱去了卧室午睡,并且非常贴心地守在老朱边上,直至老朱完全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地出来。 重新来到外间,朱允熥将宫里的太监都打发出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张早就写好的任命文书,拿出老朱的大印一个个盖上去…… 朱允熥做完这一切后,又将这些东西放在老朱批阅完的奏疏里。 只要明天太监们将这些批阅过的奏疏拿给六部,自己任命的官职也就正式生效了! 朱允熥忙完这一切,刚从皇宫里出来,就看到朱桂骑着高头大马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朱桂看到朱允熥,赶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把将其给抱住。 「大侄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朱允熥笑嘻嘻地道。 「十三叔大喜的日子,侄儿就是爬也得爬回来呀!」 朱桂听到朱允熥这么说,激动地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道。 「好!」 「十三叔一辈子都领你这个情!」 「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十三叔还得靠你迎娶新娘子呢,哈哈哈!」 「放心吧!」 「有我朱允熥在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朱桂是听说朱允熥回来了,这才赶过来敲定最后的跟脚。 他明天就要成亲了,王府里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忙活呢。 因此,跟朱允熥说几句话后,朱桂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第二天,礼部的官员一大早就入宫朝贺,老朱也推迟了早朝,亲自来到奉 天门外接见主婚的正使和副使,对两人嘱咐一番,两人拜别陛下,一路上鼓乐开道,一路上敲敲打打的来到徐家送上礼物。 徐家则需在家中早早备下香案,见正副使赶到,将其引导至正厅。 在礼物陈设完毕后,徐辉祖则带领全家老少叩谢圣恩。整套礼仪非常烦琐且冗长,从早晨开始要一直忙活到下午。 不过这一切跟朱允熥和朱桂无关,都有礼官负责帮着张罗和忙活。 他们俩只需要等女方那边完事,然后带上护卫上门迎亲即可。 朱允熥看着朱桂被礼官支使的跟个提线木偶似的,心里就感到一阵害怕。 这还只是亲王成婚,要是自己将来结婚,其礼仪是不是更烦琐? 朱桂一直忙活到下午,这才听到礼官说可以去徐家接亲了。 朱桂已经被折腾得快没力气了,但朱允熥却是快闲出屁来,一听到礼官说可以去了,当即跳到马背上就要打马冲出去。 然而,他这边鞭子还没落下呢,就被二虎一把给夺了下来。 「皇太孙殿下,骑马太危险,咱们还是坐车吧!」 「来人,将皇太孙殿下的马车牵过来!」 「诺!」 二虎把一脸不情愿的皇太孙塞进马车,随即高喊一声。 「起驾!」 「迎亲喽!」 二虎喊完这话,朱桂穿着一身喜服,头上戴着皮弁,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边,一路吹吹打打来到徐家门口。 徐家这边早就被折腾烦了,如果朱桂再不来,他们都恨不得将二小姐打包送过去。 因此,徐家的下人看到迎亲队伍出现那叫一个热情,赶忙把大门打开,恭迎亲王和皇太孙的车驾进去。 迎亲的队伍一直行进得很顺利,只是来到徐妙清居住的院子时出了个小插曲。 徐妙锦穿了一身明光闪闪的铠甲,手里拎着一杆长矛,威风凛凛地堵在大门口。 「想要迎娶我家二姐,得先过我这关!」 「你们当中只要有一人能打过我,我就放你们进去!」 朱桂回身看看自己带过来的一票皇子,外加一只皇太孙,好像没有一个人能打过这野丫头。 他随行的护卫倒是有这个本事,可若是一不小心失手将徐妙锦打坏了,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大好日子? 于是乎,朱桂赶忙软语哀求。 「三妹乖,赶紧让开,孤改日送你一百匹蜀锦!」 徐妙锦闻言不为所动,只是眨了眨通红的眼睛。 如果说徐家最不舍得二姐出嫁之人,那一定是徐妙锦了。 她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哭了好几场,哭得眼睛都红了。 徐妙锦也知道自己很孩子气,可一想到朱桂那个偷狗贼,这般容易将姐姐骗走,她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和怨念。 就算是不能阻止姐姐跳火坑,她也要让朱桂吃点苦头! 「不稀罕!」 「既然武斗不行,那咱们就改文斗好了!」 「你们现场做一首催妆诗,只要做得让本姑娘满意,让姐姐满意,本姑娘也是可以放行的!」 「作诗啊……」 朱桂求救似的看向身后,无视了跃跃欲试的朱值和朱权。 这俩货只会给青蛙作诗,哪会写什么催妆诗呀! 然而,朱桂越看不上这俩,这俩还越要往上凑。 「十三哥,我会作诗!」 「我早就写了好几首,就等着这时候用呢!」 朱瑛本来想上去试试的,可听到身后的两个弟弟这般说,登时生 出让贤的心思。 朱桂本来是属意朱允熥,想让朱允熥给自己写两首诗应付下。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证朱允熥文思泉涌,写下金瓶梅这等皇皇巨著的。 眼下见到两个弟弟这般踊跃,他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好吧!」 「你们俩过来试试!」 朱值颠颠地跑到门前,对着徐妙锦吟哦起来。 「呱呱呱!」 朱桂听到这个开场白,当场用袖子把脸遮住了。不用说,自家这十五弟肯定是又想来一首「咏蛙」了。 「呱呱呱!」 「嘴大脸小眼圆圆,斑痕点点腹坦坦。」 徐妙锦听到朱值竟然敢作诗嘲笑二姐,气得俏脸煞白,举起长矛就指向朱值。 「朱值,你再敢诋毁我姐姐,信不信我打死你!」 朱值见状不慌不忙道。 「孤还没做完呢,做完在打孤也不迟呀!」 「扑通一跃乾坤错,日月星辰万顷波!」 朱值最后一句说完,徐妙锦手里的长矛登时顿住。 咦! 这小混蛋最后两句竟意外地不错哟! 朱桂本来都用袖子遮住脸了,不忍见到朱值被暴走的凄惨场景,听到朱值最后两句诗,赶忙拿开袖子,满脸诧异地看向朱值。 朱值见到自己随便一首诗,将所有人给镇住,登时臭屁起来。 「孤做的催妆诗如何?」 徐妙锦收回长矛在地上重重地一顿。 「最后两句还凑活,只是这诗不应景,不能算数!」 朱值闻言登时不服气道。 「为什么不算数?」 「青蛙可是有多子多福的寓意呢!」 徐妙锦听到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 「那是金蟾!」 「金蟾不就是三条腿的蛤蟆嘛!」 「你!」 「反正不算,你们想进门还得重新做!」 朱桂怕惹恼徐家小霸王,赶忙将十五弟拉到一旁。 朱权见老十五被拉走,当即觍着脸凑了上去。 「孤也会作诗!」 「听好了!」 「娇羞不肯下妆台,侍女环将九子钗。寄语倦妆人说道,轻施朱粉学慵来。」 徐妙锦看到朱权跳出来,本来都做好要打人的准备了,现在听他念出这般好诗,登时被震在原地。 朱权什么时候学会作诗了? 朱桂也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朱权,只见朱权满脸得意之色,给他安个尾巴都能卷着上天! 徐妙锦看到朱权这般嘚瑟,就知道这货一定预判了自己的预判,提前找人写好了诗,提前背下来对付自己。 「这首不算!」 「有本事你在当场作出一首……不不,作出三首,我就放你们过去!」 在徐家女眷深受震撼之时,朱权挑衅地看了眼徐妙锦。 「这有何难?」 「给孤听好了,孤要作诗啦!」 「第一首!」 「十步笙歌响碧霄,严妆无力夜迢迢。羞将双黛凭人试,留与张郎见后描。」 「第二首!」 「说嫁心惊尽日痴,尊前玉箸镇双垂。不知夫婿尤怜惜,却忆娇嗔阿母时。」 (节选自百度) 「第三首!」 「羞向明窗结佩珰,穿衣宝镜暗生光。生憎乌鹊来相噪,默默无言下象床。」 朱权背了三首诗,当场将院里 院外的人都给镇住了。然而,他仿佛还觉得不够似的,又给补了两首。 这样一来,不算第一首诗,朱权一口气就做了五首催妆诗。 朱权背了五首诗后,挑衅似的看向徐妙锦。 「这次够不够?」 徐妙锦直至此时总算是看出来了,一定是他们提前就料到了自己有这招,所以提前准备了六七首催妆诗等着自己。 当徐妙锦看到一脸坏笑的朱允熥时,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甚至笃定地认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朱允熥背地里安排的。 事实上,这还真是朱允熥安排的。他早就从二虎那儿得知了徐家的布置,知道某个野丫头,正摩拳擦掌地等着揍人呢,还准备让他们做催妆诗难为自己。 因此,他提前找到齐泰,让齐泰给自己做了七首催妆诗,并让朱值、朱权两兄弟提前背下来。 徐妙锦意识到自己这边的战术泄露了,就想当场耍赖。 「不算!」 「我不要催妆诗了,你们想要从此门通过,就必须打败我!」 朱桂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急了,再耽误下去可就误了时辰了。 正在他想哀求一下小姨子,让小姨子给自己让个路的时候,朱允熥走了上来。 「十三叔不怕,有大侄子在,没人能耽误您娶媳妇!」 「来人呀!」 「在!」 七个皇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每人手里还拿着一根大竹筒。 「预备!」 七个皇子听到这话,赶忙将竹筒举起,对准了徐妙锦的脑袋。 当他们听到大侄子喊出「呲」这个字后,齐齐扣动扳机,竹筒里射出一股带着浓烈腥臭味儿的黑色墨水。 虽说有一两个皇子呲偏了,但其他人的准头还不错,全都将竹筒里的特制墨汁呲到了徐妙锦的脸上。哪怕那两个呲偏了的人,也将徐妙锦那明晃晃的铠甲涂成了黑色。 徐妙锦贸然被此等恶臭之物喷到,当场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急不可耐地想回去将其洗掉。 七个皇子早就受够了这野丫头的气,见状岂能轻易放过,追着她一路「呲」。 朱允熥见守门的门神跑了,赶忙推了朱桂一把。 「十三叔别愣着了,赶紧去迎新娘子吧!」 「哎哎!」 「多谢大侄子了,哈哈哈!」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天子无私事! 徐妙清穿着全套的礼服,焦急地站在门里转圈圈。 一开始三妹守门她还挺感动的,可在见到三妹几次耍赖,耽误了太多时间,让她急得恨不得将三妹赶走。 正在她想命人将徐妙锦扯开时,门外的人跑回来告诉她说王爷来了。 「妙锦那丫头走了?」 「怎么可能?」 「以那丫头的脾气,今天不打趴下两个,是不会让王爷他们进门的!」 侍女闻言嫣然一笑道。 「可不是嘛!」 「是皇太孙命人搞鬼,命几个年幼的皇子用竹筒子呲墨汁,把三小姐给呲跑了,咯咯咯……」 「啊?」 「这皇太孙,也太……哈哈哈……」 徐妙清听到这话,也笑得直不起腰来。正在她笑得前仰后合时,朱桂一把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妙清!」 「孤来接你啦!」 徐妙清听到这话,赶忙拿起团扇将脸遮住。朱桂见状上前一把拿掉,笑嘻嘻地说道。 「咱俩之间就不用这个了吧?」 徐妙清从朱桂手里将扇子抢回来,白了朱桂一眼道。 「规矩!」 「规矩懂不!」 「你这人从小就没规矩,若不是你跟皇太孙关系好,你将来非得吃大亏不可!」 「即使现在,你也要对皇太孙恭敬,切不可像先前那般没大没小!」 朱桂听到这话赶忙打躬作揖。 「哎呀,孤知道啦。」 「今天是咱俩大喜的日子,王妃大人就别训话了成不?」 「平白让弟弟们看了笑话,孤以后后怎么当兄长呀!」 朱桂刚说完这话,就发现窗户里钻出来一排小脑袋。 「嫂嫂尽管说,我们啥都没听见!」 朱桂看到那一排排小脑袋,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徐妙清也羞红了脸,赶忙拿团扇将脸给遮住。 正在两人羞愧难当之时,朱允熥拿出一把折扇,挨个将朱值、朱权等人的脑袋敲出去。 「都一边呆着去,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十三婶还怎么出门!」 众人听朱允熥这样说,这才哈哈大笑着从窗户前消失。 朱允熥来到徐妙清床前,对着徐妙清躬身一礼。 「恭请十三婶出门!」 徐妙清闻言赶忙起身,朝着朱允熥欠身一礼。 「皇太孙客气了,妾身愧不敢当……」 徐妙清说完这话,优雅的伸出纤纤玉手,又一个引导姑姑上前,牵着徐妙清走出闺阁。 「三姑娘出门啦!」 随着徐府的喜娘喊完这一声,整个徐府的鼓乐大作,好一番热闹景象。 看到三姑娘出门,徐府的每一个人都很开心,唯独洗了脸,换了衣服的徐妙锦撅着个嘴。 她忽然生出一种孤独感和恐惧感。 如果女人注定是要嫁人的,岂不是自己有一天也要被这样吹吹打打地送出去? 徐妙锦听着周遭的乐声,看着徐府众人脸上的欢笑,心里更是有些酸涩。 将来自己出嫁之时,徐府该不会放鞭炮庆祝吧? 庆祝自己这个祸害终于被送出去了…… 徐妙清和朱桂出了徐府,并不能直接回到代王府,而是要先进宫拜谒奉先殿,然后才能回到王府。 两人回到代王府,看到父皇和母妃坐在正厅等着他们,两人无不感动得眼圈泛红。 因为按照亲王成亲的礼仪,父皇和母妃今天是不会出现 在代王府的,需要他们俩明天入宫拜见才对。 朱允熥事前也看了礼部拟定的流程安排,一看老朱头和郭奶奶出现在代王府,就知道老朱头又临时改了剧本。 既然高堂父母都在,那今天的礼仪就简单了。 先拜天地,再拜高堂,然后来个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就算完活。 朱允熥本来还想着闹一下洞房呢,却不料老朱扯着他的衣领,就把他从代王府给薅了出去。 「跟咱回宫,咱跟你好好唠唠!」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私自盖章的事露馅了,因此也不敢争辩,缩着脖子跟着回了宫。 老朱将大孙连踢带踹的踢进乾清宫,气哼哼的去墙上取鞭子。 「吏部的任命文书,是不是你偷着盖的章?」 「是……」 「好啊,你这次不仅假传圣旨,连咱的大印都敢偷了!」 「赶明个你是不是还得偷了咱的虎符,把咱撵后宫养老去?」 老朱说完这话就感觉脸上一阵发烧,这孙子去年可不是已经干了这么一出,把自己困在乾清宫里连门都出不去! 这次新仇旧恨加一起,老朱心底愤怒的小火苗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来人呀,将这逆孙给咱吊起来!」 「诺!」 随着「啪」的一声鞭响,乾清宫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在老朱鞭挞大孙之时,礼科给事中王谦、工科给事中、刘继宗、户科给事中、梁德远、方升等人,在吏科给事中刘昱的带领下,气冲冲地跑到皇宫陛见。 六科给事中是大明非常特殊的部门。 他们分别为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兵部、刑部给事中。 然而,他们却并不分属六部管辖,甚至都不归通政司管。 在品级上他们是正八品的小官,一月的薪俸也不过六石五斗粮食而已。折算成银钱,大约在七八两银子。 虽然他们品级很低,但他们的权力却大得离谱。 他们不仅可以管本部的事情,还可以对其他衙门的事情指手画脚,甚至能封驳皇帝的圣旨以及诏令。 他们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权利,只因为他们背后有一个大佬——皇帝。 按照老朱制定的大明官制,六科给事中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因此,在整个大明来说,六科给事中的战斗力都是相当强悍的。 他们真疯狂起来,连皇帝都敢咬,更遑论六部尚书之流了。 随行的几个给事中一边跟着走,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刘昱兄,今天乃是皇子大婚之日,咱们这时候陛见不妥吧?」 刘昱大手一挥,朗声对众人说道。 「天子无私事!」 「别说只是皇子大婚,就是皇太孙大婚,也不能耽误朝廷大事!」 众人见刘昱这样说,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刘昱来到皇宫门口,抄起宫门上的铜环就「咣咣」敲起来。 「开门!」 「吾等有要事拜见陛下,耽误了朝廷大事,你们谁都吃罪不起!」 守门的锦衣卫哪敢开门,见状赶忙去通知二虎。 二虎此时正焦急地站在乾清宫门外,想要进去劝谏皇爷,又怕皇爷盛怒之下连他都打。 正在他急得团团转之时,突然听到手下禀报,说有一群官员气势汹汹的要进宫,可把他给开心坏了。 自己没办法求情,倒是可以放这些人进来,扰了陛下责罚皇太孙的心情! 二虎计议已定,赶忙命人打开城门,亲自来到宫门 口,将刘昱等一干给事中迎了进来。 「几位来的可太是时候了,皇爷此时正闲得没事干呢,你们多给皇爷禀报几件大事!」 刘昱等人是顶看不上二虎这个狗腿子的,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虽说皇帝陛下将他从锦衣卫里摘了出来,但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锦衣卫就是这厮一手创建的。 现在锦衣卫那帮酷吏,还将其视为祖宗呢! 同理,二虎在朝中的为官之道也是不群不党,不管是对文臣还是勋贵武将,二虎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虽说有些偏向武将勋贵,但始终坚持以朱元璋为核心,紧密地围绕在皇爷身边,团结锦衣卫、羽林卫,为做好皇爷的护卫工作时刻准备着。 然而,今天二虎一反常态地对他们客气,反倒使得六科给事中们有点不适应。 吏科都给事中刘昱更是觉得反常必有妖,警惕地跟二虎保持了一定距离。 「吾等只是据实陈奏,岂是那无事生非之辈?」 「若陛下采纳吾等的谏言,吾等自然歌颂陛下圣明。若陛下不采纳,吾等只能以死相报,以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了!」 其他给事中听到刘昱又在唱高调,心里暗暗埋怨这厮的多嘴。 这次皇帝突然敕封商贾为官,本就是他们吏部的事情,不关他们其他部的事。 这厮把他们卷进去还不够,还想拉着他们以命相搏,以死劝谏? 啊呸! 无耻之尤! 虽说刘昱对二虎爱答不理,但二虎却对刘昱穷追不舍。 「刚刚听闻刘老弟在宫门外说什么天子无私事?」 刘昱听到这话,心里对二虎的厌恶又增加几分。 这哪是什么宫门外说的,分明是来皇宫的路上说的! 这才过去多大一会儿工夫,二虎这个锦衣卫头子就知道了? 「是!」 「下官确实说过这话!」 二虎闻言连声赞道。 「好好好!」 「刘给事真乃正人君子也!」 刘昱本以为二虎会冷嘲热讽一番呢,现在听到这厮竟然在夸自己,登时不知道该咋答话了。 自己被人夸了? 还是被锦衣卫的祖宗给夸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刘昱郁闷地跟着二虎进宫,穿过一道道宫门后,顿时来到灯火辉煌的乾清宫。 然而,刘昱刚一进入乾清宫大门,脚步就不由顿住了。 因为他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而且,这声音听上去铿锵有力,跟皇太孙的声音非常相像。 刘昱一想到这儿,顿时猜到一种可能。 据说皇帝陛下对皇太孙非常宠爱,经常把他吊在房梁上亲自教导! 难道说,陛下也觉得皇太孙这事做的过分,正在对皇太孙施行家法? 这样一来,自己等人还真不能急着去见陛下了,万一打扰了陛下教导皇孙的雅兴,岂不是坏了皇帝陛下的大事! 「慢!」 其他给事中听到这话赶忙停下脚步,满脸不解地看向他。 二虎则是不住的催促道。 「刘给事,赶紧的吧,皇爷都等不及了!」 刘昱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 「陛下此时正在处理家事,我等身为臣子不宜打扰!」 刘昱身后的一干都给事中,听到刘昱这番话,顿时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 刘昱说完这话,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扭头就走 。 二虎见状赶忙拦住。 「等等!」 「刘给事,你刚刚不还说天子无私事吗,现在皇爷正在责罚皇太孙,你们也不说劝劝?」 刘昱闻言眨了眨眼道。 「是呀!」 「天子无私事!」 「但眼下陛下正在处理家事,我们这些当外臣的就没必要掺和了吧?」 其他人闻言吃吃地笑起来,赶忙跟着附和。 「刘兄所言有理!」 「陛下正在亲自教导皇太孙,这乃是皇太孙的造化,我等身为臣子岂能打扰?」 二虎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你们给我等着!」 「明天你们再敢进宫,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二虎说完这个狠话,就再次跑到宫门口听动静去了。见到里边皇太孙的哭嚎声都破音了,二虎赶忙推开门闯了进去,一把抱住皇爷的大腿。 「皇爷,别打了,再打下去就真伤到少主啦,呜呜呜……」 秦德顺早就想上前相劝了,但一直不敢。此时见到二虎冲进来,也赶忙上来用身体护住,不让老朱再责打皇太孙。 「皇爷,确实不能再打啦!」 「再打下去,可就要伤及大明的根本啦,呜呜呜……」 老朱听到两人的话,再看看大孙屁股上一道道殷红的印记,懊恼地将鞭子摔在地上,然后坐到椅子上呜呜地哭泣着。 「逆孙!」 「你可知错吗?」 朱允熥被吊在房梁上,上一秒还在呜哇呜哇地大哭。突然听到老朱这么问,赶忙止住哭声,带着哭腔的倔强着。 「我没错!」 「是您老鼠目寸光,故步自封,思想陈旧……」 老朱听到这儿,再次蹭的一下站起来,嘴里叫嚣着道。 「谁都别拦着!」 「咱今天非得打死这逆孙不可!」 二虎听到朱允熥的话,气得他都想找个麻布把这货的嘴给塞上了。秦德顺闻言,也略带埋怨地劝解。 「皇太孙,您就给皇爷认个错,把这事给了了吧。」 「皇爷责罚您,那也是为了您好!」 「您要是给皇爷气出个好歹,咱大明的天就塌了!」 朱允熥听到秦德顺的话,赶忙扭动着身体转了个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老朱头。 「没事!」 「皇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一时半会气不死!」 老朱听到逆孙这话,气得捡起地上的鞭子就打。 但朱允熥早就被秦德顺给护住了,老朱的鞭子全都发泄在秦德顺身上。 在秦德顺「嗷嗷」的惨叫声中,老朱的愤怒渐渐消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 老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 吊在房梁上的朱允熥见状,不屑的撇撇嘴。 每次都这样,明明挨打的是自己,自己都没觉得委屈,他倒是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二虎见皇爷气消了,赶忙给秦德顺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将朱允熥从房梁上放下来,然后趴在朱允熥耳边道。 「皇太孙,赶紧去劝劝皇爷,给皇爷赔个不是,千万别惹皇爷生气了!」 「孤没错……」 「少主啊,哪有跟长辈争对错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伸手去扶老朱。 老朱见状一把将其伸过来的手打开,同时赌气地把脸也转向别处。 朱允熥小暴脾气登时上来了,也不管老头乐意不乐意,伸进老头的腋下用力地将其给抱了起来。 「起!」 「嘶……」 朱允熥这一套动作,虽然成功地将皇爷爷给抱了起来,但也扯动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老朱被大孙给抱起来,身子剧烈地挣扎着。 「放下!」 「咱命令你放下!」 朱允熥闻言贱兮兮地笑道。 「孙儿若现在放下,您可就要摔个大屁蹲喽?」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变了脸色。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真要被摔那么一下,还不得直接摔进孝陵啊! 但老朱咋说也是皇帝,还是皇爷爷,岂能跟个逆孙服软。 不过老朱头在冷哼一声后,也不再进行无谓的挣扎了,任由大孙拖着他进了卧室。 由于朱允熥身高不够,老朱的两条腿还在地上拖着。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小奶猫,拖着一只比自己还大的大老鼠。 二虎和秦德顺见状也不上去帮忙,只是看着皇爷嘿嘿傻笑。 老朱听到两人的笑声,不悦地抬头瞪了两人一眼,吓得两人赶忙低下头溜了出去,跑到宫门外一阵哈哈大笑。 老朱也被两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逆孙刚刚骂自己的话,老朱就起了坏心眼。 当逆孙拖着他穿过卧室门的时候,老朱用两条腿勾住门框。 本来朱允熥拖着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重得多的老头就已经很累了。有时候稍微一用力,还得扯到屁股上的伤口,疼得他冷汗都快出来了。 现在老朱头故意使坏,把他累得呼哧带喘不说,还时不时地忍受屁股上传来的剧痛。 正在朱允熥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老朱突然松开勾着门框的腿。朱允熥一下子拽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刚被老朱打了一顿鞭子,屁股上连块好肉都没有,登时疼得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老朱听到大孙「呜哇」的哭声,只感到心里一阵畅快,就连心里憋着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朱允熥嚎了两嗓子,再次翻身爬起来想去拖老朱,却不料老朱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朱允熥一看到老朱头这满脸的坏笑,就知道自己刚刚那大屁蹲是砸来的了。 一定是这老头故意使坏! 朱允熥想到这儿,只感觉心里充满了委屈。 自己不顾屁股上的伤,强撑着将老朱头拖进卧室。这老朱头不思体谅自己的不易,竟然还偷偷使坏。 「皇爷爷,没有您老这样的,哇呜呜……」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官之力,三段! 老朱听到大孙的抱怨,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朱允熥听到皇爷爷的嘲笑,哭得更伤心了。可就在他「哇呜哇呜」地哭着的时候,他的身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这只手非常大,也非常干枯。尤其是大拇指和食指上,有着一块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经常握笔磨出来的。甚至食指都有点病态地弯曲了,哪怕五指张开,依然不自然地蜷曲着。 「把手给咱!」 朱允熥下意识地伸出手,老朱一把将其攥住,随后一把将其从地上拉起来。 老朱把大孙拉起来后,命令他在自己身前站好,指着他数落道。 「私自盗用印玺,此乃不赦之罪!」 「换了别的朝代的皇帝,单凭这一件事就能废了你的太孙之位!」 「咱不过是打了你几鞭子,你竟然还有脸哭!」 朱允熥闻言擦了把脸,然后死鸭子嘴硬的道。 「我没哭!」 「我是被坏老头气得!」 老朱闻言翻了翻白眼,满脸不屑的道。 「也不知道是谁气谁!」 「对了,你个逆孙刚刚骂咱鼠目寸光,咱还没找你算账呢!」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当即转过身去。 「那您老继续打吧!」 「最好直接打死我,让我去陪父王和母妃去!」 老朱见到这孙子又把皇儿给搬出来,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候他突然念起皇儿的好来,皇儿虽说也有跟自己政见不合的时候,但只要自己坚持,皇儿还是会顺从的。 哪像这个倔驴,咱明明告诫过他了,让他不要乱搞,他转过头就偷了玉玺盖章。 现在吏部的任命文书已经发出去了,届时定然引发朝野震动。 准许商贾做官? 这可是千百年来都未有之事啊! 「唉!」 「你是不是觉得咱蛮不讲理,非常地不近人情?」 老朱说完这话,见逆孙不搭理自己,不由抬脚踢了踢对方的屁股。 朱允熥屁股吃痛,当即发出「嗷」的一声,然后不悦地回头瞪了老朱头一眼。 「咱问你话哩!」 「是!」 「您老就是蛮不讲理,就知道打我,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老朱闻言气哼哼的道。 「你还想咋解释?」 「给商贾封官许愿,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偷偷拿咱的玉玺盖章,这也是你干的吧?」 朱允熥不服气的道。 「是!」 「但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我不是任性,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切……」 老朱的回应很短,只有一个字,但却彻底激怒了朱允熥。 「您老不信?」 「我说个事,您老保证不知道!」 「您老知道九大家吗,您老知道咱大明每年要损失多少关税吗?」 老朱不屑的撇撇嘴道。…. 「当然知道!」 「您知道?」 朱允熥闻言赶忙转过身,满脸不信地看向老朱。老朱见状嘿嘿一笑,颇为不屑的道。 「不就是镇江陆家,苏州张家、周庄的沈家,还有罗家、顾家等等九个海商世家吗?」 朱允熥听到老朱如数家珍地将九大家说出来,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老朱被蒙在鼓里 呢,却不料老朱非但知道,而且知道得清清楚楚! 「皇爷爷,那您……」 老朱看到大孙震惊的脸色,心底的虚荣得到极大地满足。现在听到大孙这样问,更是得意得小眉毛都直翘。 「你是想问,为啥咱明明知道,却纵容他们,不去收他们的税?」 朱允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嗯嗯!」 「孙儿实在是想不通,您老的朝廷天天喊着缺银子,您老却放任九大家不管,这完全不合乎常理呀!」 「既然您老知道海贸之利,那为何不开办市舶司征收关税,用以贴补朝廷用度呢?」 「宋朝和元朝,都能在海贸中获利,为何我大明就不行?」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问,伸出手捏住大孙的脸往两边扯了扯道。 「傻孩子!」 「因为咱老了,杀不动了呀!」 「啊!」 朱允熥怎么也没想到,皇爷爷纵容海商走私,竟然是出自这个理由! 朱允熥看到大孙满脸的不解,呵呵笑着解释道。 「咱也是近两年才知道此事,知晓自己早年被官员们忽悠,关闭了市舶司犯了多大的错误。」 「但咱老了,咱已经杀不动了。」 「如果你父王不死,咱可能过两年就退位,将皇位让与你父王了。」 「你父王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干这事,咱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然而,你不行。你年岁太小,还没在朝野上下立下威信。」 「一旦让你去做这事,极有可能引起那群海商狗急跳墙,干出什么危害你之事……」 「正所谓夺人钱财,有如杀人父母。九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在民间又有不小的威望,牵扯到几百万百姓的生计。」 「你去找他们收税,不是逼着他们跟你鱼死网破吗?」 「所以,咱不是不让你做,而是不想让你现在做,最起码等你有了儿子,在朝野上下立了威,整肃了官场再去做!」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番话,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原来皇爷爷不是不支持自己,只是不想自己冒险…… 朱允熥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错怪皇爷爷了。如果皇爷爷真不知道海贸之利,又为何同意自己重办市舶司,并把松江府封给自己呢? 原来皇爷爷什么都知道,只是知道这件事有多难,才不愿意让自己去惹这个麻烦。 「皇爷爷……」 「我错了,我错怪您老人家了……」…. 老朱见大孙总算是认错了,脸上登时露出和蔼的笑容。 「知错就是好孩子!」 「来!」 「让皇爷爷看看,皇爷爷刚刚下手没轻重,是不是把咱大孙打坏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 「不疼!」 老朱根本不由分说,蛮横地将大孙拎起来放到腿上。老朱刚要褪去大孙的裤子,就看到大孙的裤子上渗出殷殷血迹。 老朱心疼地抚摸着大孙,满脸都是懊悔之色。 「咋就打得这样重!」 「来人!」 「传太医!」 郝文杰早就等在门口了,听到这声传唤赶忙跑了进来,熟练地放下药箱来查看伤势。 郝文杰看到皇太孙被打成这样,脸上气得都直抽抽,埋怨地看了老朱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剪刀,轻轻地剪开皇太孙的裤子,然后用棉花沾着药水将裤子上的布片 一层层洇湿,这才轻轻地一层层揭开。 老朱看到大孙被打烂的屁股,心里更是仿佛被揪了一下,忍不住朝着门外怒吼。 「二虎!」 「秦德顺!」 「你们俩都是木头不成,为啥不劝谏咱一下!」 秦德顺正在王德的伺候下上药呢,听到老皇帝这声恶龙咆哮,登时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待听到老皇帝只是迁怒一下,又满脸不忿的坐了回去。 王德在一旁小声的嘀咕道。 「干爹,皇爷也太不讲理了,您老为了劝阻皇爷,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皇爷竟然还埋怨您……」 秦德顺闻言暗暗叹息一声。 「这就是咱们当奴婢的命!」 「主子说啥都是理儿,咱们只能听着。」 「嘶……」 「你小子看着点,把棉签都杵咱肉里了吧?」 王德听到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干爹的皮都给戳起来了。 「没没……」 卧室里,郝文杰小心地给朱允熥上着药,老朱则在一旁紧张得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反倒是朱允熥早就习惯了,笑嘻嘻地安慰老朱道。 「皇爷爷,不用怕的,孙儿扛揍着呢!」 「对了,孙儿今天挨完这顿揍,是不是孙儿封出去的官就不会被您老追回了?」 老朱见这孙子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惦记这点事,气得他一阵吹胡子瞪眼。 「想得美!」 「周志清的松江知府也就罢了,市舶司的官员从国子监里或者朝堂上挑,你看中哪个挑哪个,咱都依了你。」 「至于你在松江市舶司搞得什么招聘,不管你招了多少人,都只能当吏员,不能做正印官!」 「可是……」 老朱见大孙还想争辩,当即斩钉截铁的道。 「没有可是!」 「你要是不乐意,咱连刚才的话都收回!」 朱允熥见状只能悻悻的道。 「好吧!」…. 「谁让您老是皇帝了呢,您老说啥就是啥吧!」 老朱见大孙一脸的不开心,想了想耐心地解释了几句。 「士农工商乃是国朝立国之本!」 「想要统御臣民,就得将臣民划分成几种。士就是辅佐咱们治理国家的,他们出身必须清白,必须是普通百姓之家!」 「你想想看,一旦他们掌握了朝廷大权,手里又有家族的人才支撑,还有庞大的财力,那他们是听皇帝的,还是自己当皇帝?」 正在给朱允熥上药的郝文杰,听到老龙开始教小龙帝王心术了,赶忙草草地收起药箱退了出去。 「陛下,微臣已经给皇太孙上好药了,微臣就在殿外候着,陛下有事随时召见微臣就好!」 老朱也不愿意有外人在场,见到郝文杰如此识趣,当即朝着其摆了摆手道。 「你先下去吧!」 「诺!」 老朱在打发走郝文杰后,又语重心长地对朱允熥道。 「大孙呀!」 「历朝历代的皇帝打压商贾是有一定道理的。」 「商贾有钱,当官有权。」 「如果让商贾当官,岂不是又有钱,又有权?」 「到时候权钱交易,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谁还用心做事,谁还想着建功立业?」 「所以,想要身份高贵,就不能从事商贾贱业。想要从事商贾贱业赚钱,就别想着当官!」 「此二者不可兼得也!」 朱 允熥听到这话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他突然想到身体中另一个人的记忆,好像也有关于「官员不得经商」的规定。 难道说是自己错了? 千百年来,不论是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都有这条规定? 朱允熥一直以自己多了几百年的见知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超越了皇爷爷几百年。 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记忆终究是记忆,就算自己记得再深刻,也总有思虑不及之处。 而且,几百年的见知未必就比古人强,最起码比不上皇爷爷的朴素认知。 按照皇爷爷的想法,既然千百年来都有这个规矩,那必然有这个规矩的道理。 他算不上千古明君,但老老实实按照前人的路走总没错。 朱允熥想通这个关节,总算是心悦诚服地低下了头。 「皇爷爷,孙儿这次真知道错了!」 「孙儿此次在松江府确实是冲动了,不该任性地举办招聘!」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脸上也总算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还真怕这孙子有逆反心理,以后做事专门跟自己对着干。 那样一来,大明可能撑不了几十年就得灭亡啊! 「好好好!」 「知错能改就还是咱的好大孙!」 「哈哈哈!」 老朱开心地大笑几声,随即揉了揉大孙的小脑袋。 「你好好趴在这儿养病吧,咱去后宫找你小奶奶们玩耍去,嘿嘿嘿……」…. 「等等!」 朱允熥见老朱要跑,赶忙将其给叫住。 「皇爷爷,孙儿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您帮孙儿参详下此法是否可行!」 老朱此时心情大好,当即停了下来,重新坐回到床边。 「说吧!」 「皇爷爷,假如朝廷有些特殊需求,需要一些特殊的人才做事,朝廷现有的官员又没有合适的,可否临时招聘一些没有参加过科举,但是又有专才的人来担任?」 「协理、参赞之类的吗?」 「差不多吧!」 「就是给他们个职务,参考朝廷的品级给他们相应品级的待遇,但他们又不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不用经过吏部委任,也不用给他们正式俸禄。俸禄从他们的工作业绩里出,干得好赚得多,干得差赚得少,如果犯错可以随时撤职……」 「职务也不用固定,有需要就设置,没需要随时可以裁撤。」 「您觉得这种临时聘用的制度如何?」 老朱听到这番话,认真地思考了下问道。 「你打算用在什么地方?」 「回皇爷爷,孙儿打算用在比较专业点的地方。比如说市舶司,此地要想经营好,首先就得懂得经营之道,还得懂得财会方面的知识。一般的朝廷官员肯定是不能胜任,他们满口的圣贤之道,仁义礼智的哪能干好生意上的事?」 「因此,孙儿打算委任陆士原,让他兼任松江市舶司的提举。」 「不给他正式的官身,只是给他个同等级官员的待遇。比如说见到几品以下的官员可以不跪,可以穿几品的官服之类。」 「但他不得像其他官员那般通过吏部的考核和升迁。除非对朝廷有重大功劳,否则一辈子只能在这个职务上干到死。」 老朱闻言喃喃自语道。 「像官不是官……」 「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还要想办法将之和正式官员区别开来。」 「比如说,在官服上单独设置一些标记,用来区分临时聘用和正式官员的区别。」 「 这个暂时就归于你文华殿吧。」 「你过几天让三位师傅设计一套礼服制度,以及一些详细细则,咱看过之后只要不觉得太过分,都卖你个面子。」 「但这种职位只算你文华殿的虚职,不算朝廷的正式官员,朝廷吏部是不会建档,更不会承认的。」 朱允熥开心地拿拳头「砰砰」地锤着脑门。 「皇爷爷,孙儿权当是给您老磕头啦!」 老朱将大孙的脑袋按下去,没好气地说道。 「你少来这些虚的!」 「只要少气咱几次,让咱多活两年,咱就知足啦,哈哈哈!」 第二天,朱允熥伤势还没好,就急不可耐地去文华殿找三位师傅,将皇爷爷的话转述了一遍。 文华殿的三个老头都是当世大才,都不用翻书,就结合历朝历代的官制,给朱允熥草拟了一份文华殿专属虚职制度。…. 朱允熥捧着三位师傅帮他草拟的折子,乐颠颠地跑到乾清宫找老朱,老朱见到这孙子兴致这么高,也被这孙子的诚意给打动了。 老朱翻看了一下大孙递上来的文华殿虚职官制,只见上边用各种水鱼当补服,也算是在飞禽、走兽之外,又另辟了个路径。 他在五品和六品之间划了条线,又在五品以上的补服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老朱做完这一切,突然想到之前看过大孙写的《斗破苍穹》,一时心血来潮又将奏折上的「品」字划掉,改成了「段」。 「给你!」 朱允熥接过一看,满脸不解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您这是啥意思?」 「为啥要在五品以上打叉?」 老朱闻言嘿嘿冷笑道。 「咱想了想,为了不破坏朝堂的平衡,还是得限制一下你。」 「你只能任命五品以下的虚职,五品以上的权利暂时不能给你!」 「等你啥时候干出成绩,咱再开放三品一下。」 「但最高就是三品了。三品以上,只能等你将来当了皇帝才行!」 朱允熥听到这话虽然不开心,但也表示能接受。五品以下就够他折腾了,也没必要非得封五品以上的。 「那这个段字是啥意思?」 老朱闻言再次嘿嘿怪笑几声。 「朝廷的正式官员才用品级,你那文华殿临时委任的官职,就用‘段,将就一下吧。」 「啊?」 「那以后我封出去的官,岂不是正六段和从六段,这也太丢人了吧?」 老朱听到大孙抱怨,登时虎着脸吓唬道。 「咋了,你不满意?」 「没没没!」 「满意!」 朱允熥悻悻地收起折子,一想到自己以后封出去的官职用「段」称呼,他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要是以后自己封出去的官员见面该咋办? 「老兄,你现在官居几段?」 「官之力,三段?」 「贤弟,你又官居几段?」 「官之力,六段!」 朱允熥越想越气,感觉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大笑柄了。 朱允熥敷衍地朝着老朱拱了拱手,然后就愁眉苦脸地走了。 老朱待到大孙离开,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御案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逆孙,跟咱斗还嫩了点!」 「嘿嘿嘿……」 。. 火红的鸡枞 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三百六十章 这就是皇宫,一个个精明着呢! 朱允熥从乾清宫出来,就爬到老朱的肩舆上,让他们抬着自己去文华殿了。 现在这个肩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用,老朱来回上朝,或者去后宫都对自己走着。 虽说有不少大臣上折子参奏,说此事不符合朝廷礼制,还有人建议朱允熥主动推辞,以成全其孝义之名,但不论是老朱还是小小朱都不当回事,只当这群人在多嘴多舌。 朱允熥到了文华殿,又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地将补服上的「鱼」改了改,重新定了下品级顺序。 既然老朱不让他用五品以上的,那他就把五品以上的鲨鱼、章鱼、黑鱼等物挪下来,变成五品以下的。 再把原来六七八九品的鲤鱼、草鱼、鲢鱼、鲇鱼之类的挪到上边去。 这就是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文华殿里的三个师傅,看到自己精心裁定的文华殿官制,被皇太孙改得面目全非,心疼得都要滴血了。 不过,一想到老皇帝把「品」改成「段」来恶心人,几人也就无所谓了。 随他们老朱家这对爷孙俩折腾吧! 反正大明江山是他家的,关他们屁事! 然而,当朱允熥将新画的补服涂上颜色,展现给三位师父之时,三人齐刷刷地被精美的图像给镇住了。 「这真是老夫设计的补服?」 「这鲨鱼,啧啧……仿佛要择人而噬呀!」 「还有这大鲸鱼!」 「漂亮!」 「只是可惜喽,本来咱设计的礼服制度里,大鲸鱼可是给一品大员用的,现在竟然被你拿来给六品官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朱允熥才不管那些呢,只是问三人道。 「你们就说好不好看吧!」 「好看!」 「皇太孙治国只能先不提,单说这丹青一道,已经比宋徽宗强出不少了,哈哈哈!」 朱允熥白了杨新炉一眼道。 「杨师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孤跟宋徽宗那个昏君做比!」 「信不信,孤明天就把你孙子抓进宫当太监!」 杨新炉闻言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老臣知罪,老臣再也不敢啦,请皇太孙饶了老臣的孙儿吧。」 「皇太孙宫里若是缺使唤人手,倒是可以把老夫抓到宫里当太监,没准老夫一发愤,写出个堪比《史记》的皇皇巨著呢,哈哈哈!」 「呸!」 「想得美,你是想进宫养老吧!」 杨新炉故作夸张地道。 「呀,这都被皇太孙看出来啦?」 高明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赶忙打断两人的说笑。 「皇太孙,陛下那边还有什么交代吗?」 高明跟杨新炉和秦亨伯不同,这老头方正得很,从不跟朱允熥开玩笑。 朱允熥面对高明的时候,也不敢随便开玩笑。 因为他敢开玩笑,那老头就真敢当真! 「没了!」 「皇爷爷说了,文华殿的官职跟朝廷的不同,五品以下的官职孤可以随便封,等孤做出一定成绩,就可以封三品以下的。」…. 「三品以上的权限永远不会给孤,只有孤当了皇帝后才行。」 高明闻言点点头道。 「陛下此举倒也合情合理。」 「五品以上就可以荫封子嗣入仕了,三品以上更是只有部堂级***才行。」 「一旦贸然开放,必定会让世人轻慢朝廷官员,对国朝的统治不利。」 朱允熥才不管那么多呢,见三位师傅没 有异议,当即拿着新画好的补服去找尚服局的杨琉璃去了。 杨琉璃自打「瓷枕」事件进入尚服局,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从司衣擢升成正五品的上服。 不过宫里女官的品级,比朱允熥这边封出去的「鱼官」还水呢,根本没人拿他们当回事,也就是在宫里多拿点工资罢了。 杨琉璃乃是朱允熥的乳娘,有着这层身份,就是后宫的皇妃都得高看几分,谁敢给她脸色看? 因此,尚服局的原尚服,赶忙找郭慧妃讨了个闲差,把尚服局的位置让出来,给坐老虎凳的杨琉璃当。 杨琉璃也非常感念前任上司的主动让贤,对其非常恭敬,还时常去探望她。 她本是觉得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把人家的缺给顶了,想让自己舒坦点。 不过,她这么一折腾,倒是给她在宫里攒了点贤名。 毕竟,杨琉璃这身份,注定了是宫里一霸,没人敢惹的存在。 她现在表现出这般好脾气,宫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也能好过不少。 杨琉璃听闻皇太孙来探望自己,赶忙迎了出去。 在行过礼后,杨琉璃看着又长高了几分的皇太孙,满脸欣慰地称赞着。 「皇太孙越发有威仪了,不愧是大小姐的血脉,长得就是俊俏!」 杨琉璃乃是前太子妃常氏带进宫的老人,一直以大小姐称呼常氏。 朱允熥见到杨琉璃也挺开心的,拉着她问寒问暖。 「乳娘,你在这儿干得可还顺意?」 「若是不顺心,孤让皇爷爷再给你升官,我瞅着秦德顺的御用监就不错,咱们把他给顶了吧!」 王德站在朱允熥身后,听到自家主子这么说,脑门上汗珠直冒。 这话要是让干爹听到还不得哭死呀! 干爹对自家殿下可是掏心掏肺呀,昨天为了救殿下,还挨了皇爷好几十鞭子哩,自家殿下就是这么报答干爹的? 杨琉璃闻言赶忙摆摆手道。 「可千万别……」 「秦公公是厚道人,咱们不能干那事!」 「皇太孙,您就不用为奴婢操心了,奴婢在这儿干得挺好。每天就是缝缝补补,给宫里的贵人做做衣裳啥的,奴婢干得很开心顺遂!」 「乳娘开心就好!」 「对了,听说乳娘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吧,他们现在在哪儿当差?」 「要是没啥正经营生,就让他们过来给孤当个护卫吧。」 「反正孤的护卫多,好几千人呢,多几个自己人,孤用着也放心。」…. 杨琉璃听到这话,赶忙跪地上给朱允熥磕头。 「奴婢代家里不成器的儿子谢皇太孙殿下的恩赏了!」 朱允熥将杨琉璃扶起来,然后转头对王德道。 「王德,这点小事能办妥吧?」 王德闻言赶忙答道。 「能!」 「太能了!」 「殿下有所不知,托了您的福,现在奴婢这张脸老值钱了,不管是朝廷六部,还是五军都督府,谁不卖奴婢个面子?」 「杨乳娘家两个儿子的事包在奴婢身上,奴婢保准将他们安排妥当!」 杨琉璃见王德这样说,赶忙朝着王德敛衽一礼。王德见状当即让开,然后笑着对杨琉璃道。 「杨尚服,咱俩当年可是太子妃的托孤重臣哩,咱们之间就别讲这些虚礼了。」 杨琉璃闻言眼圈蓦地一红,想起那些年遭遇的不公,泪水更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谁说不是哩,当年咱们俩被吕氏欺负成啥样哩……」 「奴婢被派去浣衣局洗衣,你白天去刷马桶,晚上跑回去照看三皇孙……」 王德听到杨琉璃讲起以前的往事,也觉得眼圈有点湿润。 「好在天可怜见,太子妃在天有灵,保佑咱们三皇孙平安长大,又……又得了陛下青睐,被封为皇太孙……」 两人相对着垂了一会儿泪,王德这才想起来皇太孙还有正事要办呢。 「咱们俩先别哭了,皇太孙找你还有正事呢,你先忙着皇太孙的事吧!」 杨琉璃听到这话,赶忙拿袖子抹了抹眼泪,然后看向朱允熥。 「皇太孙,您有啥事交付给奴婢去做?」 朱允熥也被两人刚刚的伤感给带偏了,听到杨琉璃这样问,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没事!」 「你俩先哭,哭完了再管我也成。」 「孤知道你俩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你俩放心,孤以后肯定善待你们!」 杨琉璃听到这话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啥善待不善待的,皇太孙能平安长大,就是奴婢最开心的事!」 「不哭了,我们俩要是真想哭,哭个三天三夜都哭不完。」 「不过说起来,我俩都算幸运的了,还有不少太子妃留下来的老人,被吕氏调到别的地方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朱允熥闻言登时不解地看向王德。 「这话啥意思?」 王德赶忙解释道。 「当年有几个宫人,被吕氏派去守灵了。否则,咱们宫里也不至于就剩奴婢一个呀!」 「哦哦……」 「那就都叫回来吧!」 「诺!」 王德答应一声,随即朝着杨琉璃竖了个大拇指,杨琉璃则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王德。 这是他俩之前就商量好的事,借着感怀过去,然后跟皇太孙提议,将当年伺候过太子妃和皇太孙的人都找回来。 其实这事王德自己就能办,但必须得有皇太孙或者陛下发话才行。…. 拿着点小事麻烦陛下显然不现实,就是贸然跟皇太孙提都不大好,只能趁着皇太孙询问的时候顺嘴提一句。 虽说王德摆了皇太孙一道,但他倒也没多大私心,就是想找几个曾经的老人帮衬一下自己罢了。 现在随着皇太孙地位巩固,他这个皇太孙身边的贴身太监也水涨船高,要管的事越来越多。 但宫里的人他也不管乱用啊,生怕他们不可靠,把他的差事给办砸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跟自己一同入宫,一同在太子府里伺候过的老人靠谱点。 朱允熥随口替王德解决了一件大事,随即掏出画好的补服图样交给乳娘。 「乳娘,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做?」 「这是?」 「这是文华殿的官员补服,你帮孤做上几百套官服,上边的数量和款式孤都标明了……」 「哦哦……」 杨琉璃闻言面露惊讶道。 「皇太孙现在都能封官啦?」 「奴婢记得当年太子也没这样大的权柄吧?」 王德满脸得意的道。 「那是自然!」 「陛下对咱们殿下比对太子好多了!」 杨琉璃闻言赶忙附和道。 「确实!」 「陛下对殿下确实比太子还好!」 「就是总动不动就吊起来打,这点让人受不了。你以后跟着殿下,时不时也劝着点,别让殿下老惹陛下生气……」 朱允 熥见这俩人又扯到自己头上了,还把自己的糗事拿出来说,当场垮了小脸。 「打住!」 「你俩以后自己找时间唠,现在赶紧给孤个准信,大约多久能做好!」 提起做衣服,杨琉璃就专业多了。 「官服最难做的就是这个补子,需要一等一的绣娘才能绣好,而且一个补子没有十天半月根本绣不出来。」 「相对来说,官服的形制都是一样的,只要有身高尺寸,三两天就能做好。」 朱允熥听到这话,皱着眉头想了想道。 「把补服外包出去,在宫外多找一些绣娘,让他们加班加点地给孤绣!」 「三天后孤来取货!」 「三天啊……」 杨琉璃略微犹豫下,又看了看王德,见王德暗暗朝着她点头,随即答复道。 「好!」 「三天就三天,但绣工上肯定要差一点了,宫外的绣娘可比不上宫里的精致。」 朱允熥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没事!」 「孤这边的官不值钱,随便封着玩的!」 朱允熥交代完尚服局的差事,就颠颠地回到乾清宫里趴着去了。 按照他之前的经验,他想彻底痊愈,怎么着也得三天时间。 朱允熥虽然趴着睡觉去了,但王德和杨琉璃可有的忙了。 王德在将朱允熥送回乾清宫,就赶忙来到尚服局找杨琉璃商量。 杨琉璃正愁去哪儿搞材料和钱呢,看到王德过来忍不住抱怨道。…. 「皇太孙吩咐得太急了,你也不说劝劝,竟然还让我答应下来!」 「唉!」 「你不懂!」 「皇太孙为了这事,刚挨了陛下几十鞭子,现在屁股上连块好肉都没有。」 「你要是拒绝了皇太孙,皇太孙着急上火咋办?」 杨琉璃见王德这样说,倒也不好抱怨啥了。只是一想到几百件官服,不管是工钱还是料钱,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就满脑门的官司。 「那现在咋办,料子和工钱找谁去支?」 王德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钱上的事好说,惠妃娘娘那里还有皇太孙一笔钱呢,正好拿来支应此事。」 「只是宫外的绣娘我就不熟了,你得找几个得力的工人去联络,务必要在三天内绣好。」 「布料采买这块,就交给我吧,我跟干爹打声招呼,让干爹给我引见几个专供皇宫布料的皇商。」 「总之,不管遇到多少困难,这事都务必要办好,还得办漂亮喽!」 杨琉璃白了王德一眼。 「这还用你说?」 「我可是看着皇太孙长大的,自是希望皇太孙万事顺遂!」 「另外我警告你,不许在这上边伸手赚银子!」 王德闻言不屑地撇撇嘴道。 「你也忒小看人了,我王德现在去哪儿都有人孝敬,还用得着专门去捞银子?」 「只是现在宫里宫外事太多,干爹还总让我盯着殿下,我一个人有点耍不开了,这才想着找几个老人帮衬下。」 杨琉璃听到这话,忍不住看向太子府方向。 「唉!」 「这都是闹的什么事啊,殿下放着好好的太子府不能住,还得天天跑去宫外过苦日子!」 王德闻言暗暗叹了口气道。 「还不是因为二皇孙么,非得说什么给太子守灵,搞得咱们家殿下有家不能回。」 「不过这样也好,咱们殿下不是又住进乾清宫了 吗?」 杨琉璃见王德这样说,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 「可不是嘛!」 「今天杨妃还特意来看望我,给我送了碗冰烙呢。」 「还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希望我见到咱们殿下的时候,多给他儿子美言几句,寻一门得力的亲事啥的。」 王德闻言冷笑一声道。 「这就是皇宫,一个个精明着呢。」 「不过你可不能飘,这等大事哪是咱们当奴婢能管的?」 「哎呀,知道了!」 「你没见我连提都没提吗?」 王德见杨琉璃这样说,也分享了自己的一件趣事。 「今天我出宫办差的时候,吏部尚书詹微詹大人,还主动跟我点头了哩!」 「放在往连看都不带多看我一眼的,估计是听到皇太孙又被皇爷亲自责罚,又住进乾清宫了,这才眼巴巴的跟我拉关系,哈哈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这才各自忙着办差。 宫里人的命运福祉,全都看跟着的主子是否得力。 主子得力,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到哪儿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朱允熥还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乾清宫里睡了一晚,就能引出这么多的风波。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毕竟,他在被册封为皇太孙之前,可是住在这里大半年了。 朱允熥不在乎,但宫里宫外的人在乎啊。 朝堂上的大臣,几次三番地上书,让皇帝陛下赏赐皇太孙新府邸,让他从宫里搬出去。 宫里的人也议论纷纷,说什么二龙不相见,两龙不能同处一室之类的。 老朱对于大臣们的意见不当回事,但对于宫里的谣言却非常在意,还特意将张邋遢请进宫,询问他二龙不相见之类的谣言。 其实老朱之前也听过这类的谣言,所以在册封皇太孙后,就让大孙从自己宫里搬了出去。 只是这次的谣言有点猛烈,甚至连二龙不相见都说出来了,这让他心里有点打鼓。 太子之死,该不会是自己这条老龙给「妨」的吧?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六十一章 鲨鱼党诞生! 张邋遢自从被朱允熥推到手术室里剖腹取「丹」,整个人老实了许多,再也不敢妄言天道了。 不过,在痊愈之后,他就彻底被太医院的新式医学所吸引,整天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围观他们做手术。 还帮着太医院的一干人,将麻沸散给配制出来,并以此成为医学院的客座教授。 现在他已经许久没研究天道了,突然被老皇帝召见,一时间让他有点慌。 他记得自己好像跟老皇帝说过,自己不久后就要飞升,老皇帝看自己这么久没飞升,不会命人给自己准备一口锅吧? 张邋遢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走进乾清宫,当他听到老皇帝的问题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敢情老皇帝只是被民间的谣言给吓到了呀。 要是放在自己年轻时候,自己一天能编十首童谣。 哪怕是现在年岁大了,脑子跟不上了,一天编个三五首也问题不大。 「陛下,您这就多虑了。」 「您和皇太孙都是天神转世,人间的俗礼岂能影响到你们俩?」 「这不过是宵小之辈,见您于太孙殿下亲近,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用以影响您和太孙之间的感情罢了。」 老朱听到张神仙都这样说,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放下。 「哎呀呀!」 「你们一个个是怎么搞的,竟然还不给张神仙看座!」 「来来来,张神仙,咱们俩坐下慢慢聊!」 在小太监搬来椅子后,老朱拉着张邋遢分宾主坐下。 「实不相瞒,咱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是有那别有用心之人,暗中散播谣言,影响咱和大孙的关系。」 「不在一个宫殿里住,这倒好办,咱命人再给大孙盖个太孙府也就罢了。」 「可不让咱见大孙,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这帮人是想行汉武帝之时的江充旧事乎?」 老朱对于历史上汉武帝和太子刘据之事非常痛心,曾制定很多制度来加以防范,以免有江充之流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离间自己和太子,以及其他皇子的感情。 比如说,不允许臣子随便弹劾皇子。 除此之外,老朱还做了很多非常详细的规定。比如皇子或者太子出行,如果接到皇帝的诏命,可以当即将传召之人绑缚,然后派心腹之人入宫打探,确定是皇帝诏命再进宫也不迟之类的。 因此,宫里谣言一起,老朱就想到了这事。觉得有人是故意散播此等谣言,打算让自己跟大孙分开,然后再离间他和大孙之间的感情。 甚至都不用离间,只要两人见少离多,大孙现在还年幼,渐渐的自然对自己疏远了。 这是老朱绝对不能容忍的事,他现在都恨不得在大孙屁股上盖上几个大印,把自己脑子里治国理政的想法全一股脑倒腾给大孙,怎能舍得不见大孙? 「张神仙,你给咱交个实底,咱天天见大孙,对咱大孙真没啥妨碍吧?」 张邋遢闻言道。 「陛下放宽心,您就算时时刻刻见皇太孙殿下,也不会对皇太孙殿下有什么妨碍。」 「这都是小人的谣言,您不必放在心上。」 「但按照气运来说,您跟皇太孙确实不宜同处一宫,皇太孙还是另择宫室居住为好。」 朱元璋本就想给大孙重新盖一座府邸了,但听到张邋遢也这样说,还是忍不住问道。 「此为何解?」 「回禀陛下,您与皇太孙都是真龙,龙气太过旺盛,阴雨天气可能会引来雷霆之火。」 「因此,贫道建议您和皇太孙还是分开居住,这 样龙气分散,能避免不少麻烦。」 其实这话就是胡扯,张邋遢自己都不信。 他之所以提这样一个建议,只是担心老皇帝和皇太孙被人一锅烩了。 天底下想刺杀两人的乱臣贼子太多了,两人住在一起,岂不是方便了那些刺杀之人? 因此,本着为大明国家安全的角度考虑,他才提了这个建议。 事实上,几百年的后世也有类似的规定,就是政府要员不能乘坐同一架飞机出行,以免发生不测后,整个国家政事瘫痪。 老朱听到张邋遢的话,心里正在犹豫之时,突然听到房顶处传来一声炸响,把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没多一会儿,二虎就急匆匆跑进宫,对着老朱大喊道。 「皇爷,大事不好了,乾清宫被雷击了,请您和皇太孙赶紧移往别宫暂避!」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张邋遢的眼神都变了,变得虔诚无比。 张邋遢心里更震惊,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咋就赶得这么巧? 难道说,自己被割了腰子后,还多了一个乌鸦嘴的神通? 老朱一把就握住了张邋遢的手。 「张神仙呀,您是真神仙呀,您刚说完容易招惹雷霆,这雷霆就炸了下来!」 「张神仙,您赶紧给咱说说,咱现在要咋做才行!」 「陛下勿慌,您现在跟皇太孙离宫暂避即可,切忌躲到同一座宫殿中……」 「好好好!」 「咱这就办!」 「老人呀,赶紧把咱大孙叫醒,把他抬到太子府去。」 「至于咱……咱先去长宁宫暂避……」 老朱撂下这话就赶紧跑了,生怕自己再待在乾清宫,引来更大的雷霆。 朱允熥躺在床上正睡的香呢,突然感觉有人摇晃自己,没好气地嘟囔着。 「干嘛呀!」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二虎听了这话心里那个汗啊,皇太孙还真是好精神,那么大的天雷都没把他炸醒! 「皇太孙,陛下有旨,让您赶紧搬到太子府暂避!」 「暂避啥?」 「避雷呀!」 「刚刚乾清宫被雷劈了,陛下已经去后宫暂避了,临行前命卑职护送您去太子府……」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都快疯了,只是因为打了个雷,劈了乾清宫一下,就要让自己搬出去暂避? 这玩意避个屁呀! 宫殿主体都是木质建筑,还能把自己给电死呀? 虽然朱允熥不愿意搬,但架不住二虎拉扯啊,只能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跟着二虎去了外间。 当朱允熥来到外边,看到张邋遢站在大殿上的时候,登时明白过来咋回事了。 「张老头,是不是你忽悠皇爷爷,让皇爷爷跑后宫暂避的!」 二虎见朱允熥对张神仙如此不敬,赶忙悄悄提醒一下。 「殿下,这可是张神仙,您不能对张神仙不敬。」 「要是让陛下知道,陛下肯定会把你吊起来抽鞭子……」 朱允熥见二虎这样说,冷哼一声,终究是不敢再说过分的话了。只是看向张邋遢的小眼神里充满了威胁,心里暗暗琢磨着,怎么整治一下这老头胡说八道的习惯。 即使有老朱的鞭子震慑,朱允熥路过张邋遢的时候,还是小声地威胁了下。 「你个小老头给孤等着,孤早晚把你真的金丹给挖出来!」 张邋遢闻言哈哈一笑,完全没当回事,反而朝着皇太孙躬身 一礼。 「等贫道在病了的时候,还得麻烦皇太孙妙手回春!」 在朱允熥被抬去太子府后,张邋遢也冒雨出了宫。然而,他刚走到宫门口,就听到太子府的方向传来一声炸雷。 张邋遢当即看向太子府的方向,只见太子府上空黑云笼罩,宛如一条盘旋的黑龙。 「皇太孙好重的龙气啊!」 张邋遢这话刚一出口,太子府上空就再次炸响一道天雷,随即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不好了,太子府被天雷击了!」 张邋遢听到边上的太监这样喊,当即怒喝一声道。 「乱喊什么!」 「这是皇太孙龙气太重,引来了天上的神龙拜见!」 「尔等休要惊慌,赶紧跟着众人去救火就行了!」 「诺!」 「多谢张神仙提醒!」 两个小太监,在将张邋遢送出宫后,赶忙拎着盛水的木盆跑去太子府。 然而,两人刚跑到太子府,天上的大雨就倾盆而下,将太子府主殿上刚刚升起的火苗给浇灭了。 老朱在得知了太子府的事情后,搂着郭慧妃暗暗感慨。 「刚刚张神仙跟咱说,咱和皇太孙身上的龙气太重,咱还不是很相信哩。」 「现在一看,这孙子跑到哪儿,天雷就跟到哪儿,咱都是遭了池鱼之殃哟!」 郭慧妃闻言,往老朱的怀里钻了钻。 「这么说,岂不是小熥熥身上的龙气,比皇爷身上的龙气还重?」 老朱闻言开心的哈哈大笑道。 「那是自然!」 「咱都多大一把年纪了,身上就算有点龙气也不多哩!」 「今后这大明,还得靠咱大孙的龙气撑着!」 在老朱跟着郭慧妃躲在被窝里,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时。 朱允熥坐在太子府的小院里,看着主殿上方的小火苗,心里也有点害怕了。 咋自己跑到哪儿,这天雷跟到哪儿? 自己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呀,老天爷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正在朱允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之时,王德浑身湿漉漉地跑了进来。 「奴婢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朱允熥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孤都要被雷劈死了,你竟然还敢恭喜?」 「殿下,宫里人都说,这是您身上龙气太重,引得天上的神龙过来拜见您!」 「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心道天打雷劈还能这么解释? 「你给孤详细说说,是谁编出来……不不,猜的这么准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您师父张神仙啦!」 「张神仙亲口对宫里人说的,说您是天上的真神转世,天上的神龙都归您管,他们是被您的龙气所吸引,跑过来给您行礼请安的!」 「哦……是吗……」 朱允熥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咳咳……」 「孤跟你说个事,可不许出去乱说!」 「刚刚的雷声就是龙吟,天上的一百零八条神龙跟孤说,他们来请个安就走,还说要保佑咱大明今年风调雨顺……」 「奴婢恭喜殿下!」 「殿下已经有了统御天上神龙的神通了,实乃我大明之福,社稷之福呀……」 朱允熥听着王德的马屁,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现在爱死了张邋遢,这老头还是蛮可爱的嘛,竟然给自己编了这么个 好听的童话。 在这一天后,京城就又多了一个民谣,街头巷尾的百姓纷纷议论皇宫遭遇雷击之事。 「你们听说了吗,朱皇帝杀人太多,引得老天打雷劈他了!」 「切!」 「你懂个甚,人家张神仙说了,那是皇太孙龙气太重,引得天上的神龙来主动亲近!」 「你胡诌呢吧?」 「我家在宫里有人当差,跟我说的真真切切。说天上的神龙都从乌云里探出头了,那眼珠子比房子还大,龙须比旗杆还长,只是朝着太子府的大殿打了个喷嚏,就有一道紫色的闪电劈了下来……」 「那也可能是皇太孙倒行逆施,天上降下雷霆来劈他呀?」 「啊呸!」 「皇太孙才多大,他干过啥天怒人怨的事?」 「你竟然编出这种瞎话,你到底是何居心!」 「官府可是发布告示了,说近期有白莲妖人散播谣言,此人一定是白莲妖人!」 「大家伙快来呀,赶紧把他抓住扭送官府领赏钱!」 这人听到这话,赶忙挣开百姓的手,在胡同里七拐八绕的走脱。 深夜,国子监后的一排民房之中。 韩清独坐房中,一个黑衣人突然闯入。 「明王殿下,城中百姓愚昧,不信咱们散播的箴言,还请明王殿下示下,属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韩清摇了摇头道。 「所有人出城躲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举事!」 「诺!」 韩清打发走最后一波手下,然后叹了口气。 他精心设计的计划又泡汤了,而且是泡汤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武当山张邋遢,这人不是跟朱允熥有仇么,都被朱允熥剖腹取丹了,怎么还死心塌地的替朱允熥卖命? 韩清独自在小院里坐到天明,直至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这才颓然地走出小院,在国子监的边上找了个早点铺子,点了一碗混沌慢条斯理地吃着。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混沌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客人也越来越多。 此时京中最热闹的话题就是皇太孙接连被雷劈了,一众食客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件事上。 「你们听说了吗,张神仙说咱大明皇太孙乃天龙转世……」 「啥呀!」 「你肯定听错了,我听说皇太孙是真武大帝转世……」 「嗨,别管啥转世了,总之是很厉害就是了,天上的神龙都得来给他请安哩!」 「对对!」 「皇太孙把那群神龙臭骂一顿,还嫌弃他们劈坏了自家房子,正四处找人修宫殿哩!」 「咱们吃完了赶紧过去看看,没准能找点活计干……」 谣言对于老百姓来说,不过是生活中的佐料,吃混沌时的咸菜而已。 他们最关心的永远是生计。 比如皇太孙嫌弃宫殿被雷劈了不吉利,非要将宫殿扒了重盖。 他们就在里边看到了商机,觉得能在皇太孙身上好好赚一笔。 事实上,朱允熥早就想把太子府扒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 现在正好太子府主殿被雷劈了,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将太子府扒了重新修建。 按照自己的心意建造! 如果放在平时,老朱绝对不会同意他这样做,这不是浪费民脂民膏么? 但现在经历这么档子事,他也怕大孙有个好歹,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太子府重建自然少不了工部帮忙,他们帮着重新绘制了图纸供朱允熥参考。 朱允熥只是借了个样式,内里则全都推翻了。 他先是加上了上下水等设施,随后又规划出走线的位置。 虽说现在大明工业1.0还没完成呢,但他早就着眼于电气时代,命人研发小型水力发电机了。 如果单纯从技术难度的角度来说,研发水力发电机比研发蒸汽机难度还小。 毕竟这东西就是靠切割磁场产生电流的,其技术难度非常低,随便搞几块磁铁,缠个线圈就能搞定。 只是想要提供稳定且持久的电力就难了,想要随时随地都能用上电,还得回到研发蒸汽机的老路上。 哪怕是几百年的后世,地球上主要发电的方式,不论是热力发电,还是核能发电,其主要发电原理依然是烧锅炉。 朱允熥敲定了太子府的翻修事宜,尚服局那边也终于将他要的官服缝制好了。 朱允熥见官服制作完备,这才召见了文华殿的一干官吏,以及自己从大本堂忽悠来的一群勋贵子弟,给众人来了个集体授官。 孔彦缙看着自己胸前的大鲨鱼补服,满脸都是不解之色。 「皇太孙殿下,微臣身前的补服是几品官?」 「大鲨鱼乃是七品官!」 「那大鲸鱼呢?」 「鲸鱼是六品!」 「按照朝廷的官制,六品、七品不是鹭鸶和鸂鶒吗,为何咱们要用大鲸鱼和大鲨鱼代替?」 朱允熥听到这话小脸一红,心道你以为孤不想啊,不是皇爷爷不允许吗! 虽说朱允熥心里怨念满满,但脸上却丝毫不露。 「你不觉得鲸鱼比鹭鸶威风吗?」 「鲨鱼这大嘴,能一口吃下去多少只鸂鶒,一看就威武呀!」 孔彦缙还想再追问几句,但边上其他勋贵子弟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皇太孙说的对,鲨鱼多威风,比朝廷的那什么鸂鶒强多了!」 「咱们以后就叫鲨鱼党,谁敢惹咱们,咱们就吃掉他们!」 朱值、朱权等人听到众人这样说,在看看呲着大白牙的鲨鱼补服,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绣着龙的衣服不香了。 「大侄子,我们也要穿大鲨鱼!」 「你给我们也搞一套呗?」 「好!」 「以后咱们就叫鲨鱼党,谁敢欺负咱们,小瞧咱们,咱们就呲牙给他们看!」 「诺!」 第三百六十二章 皇太孙的奸计! 文华殿内的一干人,在穿上鲨鱼服、鲸鱼服后都很兴奋,办起事来都比往日多了几分干练和杀气。 在这日之后,朱允熥也恢复了每日早朝的习惯。 左边鲸鱼,右边鲨鱼。 鲸鱼充当文官,鲨鱼充当武官。 但在实际干活的时候,根本就不分什么文武。 老朱过来看过几次,见大孙玩得挺开心的,也就不再管这事了。 在他看来,朱允熥搞出来的鲨鱼服和鲸鱼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罢了。 然而,几天之后,他听到一群官员诉苦,这才意识到大孙这只小逆龙,开始朝着他把持的朝堂呲牙了。 文华殿内,朱允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皇太孙,兵部的人把武器拉走了,没给咱们作坊钱,咱们派人去讨要,兵部的人说让咱们找皇帝陛下要去,他们只管收兵器,发兵器,不管掏钱的事!」 朱允熥听了后大怒道。 「岂有此理!」 「孤不是跟兵部早就说好了么,孤负责管理作坊,兵部负责掏钱,他们现在竟然敢耍赖?」 「朱值、朱权!」 「王叔在!」 「你俩带着十个锦衣卫去兵部要钱,要是茹瑺那厮不给,你们就吃在兵部,住在兵部!」 「诺!」 朱值朱权各自带着十个锦衣卫,大摇大摆走进茹瑺的值房。 茹瑺一开始看到锦衣卫闯进来,还以为自己犯了啥事呢。后来看到两个穿着鲨鱼服的王爷,这才知道这伙人是来要钱的。 只要不是皇帝抓他,那事情就好办了。 「两位王爷息怒,不是下官不想给钱,实在是户部没给兵部拨银子呀!」 朱值朱权往茹瑺的桌子上一坐,大咧咧的道。 「没事!」 「有本事你尽管拖,反正皇太孙发话了,你一天不给钱,我们俩就一天不走。」 「不管你去哪儿,我俩都跟着!」 茹瑺听到这话,心里满是不屑。心道老夫晚上回家,你俩还能跟着? 然而,他低估了这俩王爷的耐心。 茹瑺白天在兵部跟两位王爷耗了一天,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朱值和朱权还真就跟着回去了。 「茹大人,你一定很欢迎孤去你家做客吧?」 「欢迎欢迎……」 朱值、朱权跟着茹瑺回了家,也不哭也不闹,茹瑺吃啥他俩跟着吃啥,哪怕茹瑺去后宅歇息,两人也带着锦衣卫在门外站岗。 亲王站岗,锦衣卫把门。 茹瑺哪受得了这待遇呀,第二天就跑到户部哭诉,死缠烂打地让户部拨了钱,把这对瘟神给送走了。 朱值和朱权经此一役,彻底在京城打响了名头。凡是有官府跟文华殿这边的欠账,两人就领着锦衣卫上门催讨。 一时间,兵部、户部、工部等部门,几乎都被两人折腾过。 就连应天府翻修牢房的钱,都被两人死缠烂打地给要了回来。…. 朱允熥对俩人也很大方,直接从文华殿财政部拨款两万两,给两人修了王府。 虽说只是毛坯房,但比朝廷修的王府强多了,最起码里边该有的房子、池沼啥的都修了。 两人得了甜头,干起活来更卖力了。 地方官府欠明钢商会的钱,两人也全都催讨了一遍。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两人被文官们集体告到皇帝陛下那儿,两人被皇帝陛下拉出去打了板子。 两人挨完板子一如既往地闹腾,最好老朱 都拿这俩货没辙了,只是勒令两人待在宫里,不许出去乱跑。 然而,两人已经得到甜头,岂是那么容易收手的? 按照朱值的话说,现在王府有了,但里边的装修还没着落呢。 不趁着就藩之前多赚点钱,以后上哪儿找「提成」这么丰厚的事去! 于是乎,两人挨完打就溜出宫讨债,周而复始,屡教不改。 好在老朱折腾几次也烦了,任由两个逆子闹腾了。 相对于两个王爷的不安分,其他勋贵之子也抖起来了。 户部尚书陈宗理之子陈密,在穿了御赐「鲨鱼服」后,特意衣锦还乡嘚瑟了一圈。 陈宗理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他这辈子听说过麒麟服、飞鱼服、斗牛服,就是没听说过鲨鱼服。 这张着血盆大口,呲着一口大白牙的鲨鱼,一看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 然而,没几天他就乐不起来了。 陈密这个财政部部长,以他这个户部尚书之子的名义,走访了好几个州府,忽悠他们将押解赋税的活转给了邮政部,还让他们将县衙内的活动经费,暂存在他们在当地的分行。 孔彦缙在穿上鲨鱼服后胆子也大了许多,哪怕面对父亲和祖父的训斥,也觉得背后有人给撑腰了。 涉及到给地方官府的业务往来之时,他们这身鲨鱼服更是无往而不利。 这东西在老朱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可在下边的官员眼里,那就是皇太孙的亲信。 皇太孙是谁,那可是未来大明皇帝! 他们宁愿得罪朝廷六部,也不敢得罪这群穿鲨鱼服的年轻人。 没过多长时间,鲨鱼服在京畿地区算是彻底打开了名气,哪怕一些偏远的府县,也听说了鲨鱼服的事情,知道这些人乃皇太孙亲军,轻易不敢招惹他们。 朱允熥趁着这段时间,疯狂地在各地买地建厂,招募了大量的工人。 与此同时,供销社也在京畿地区遍地开花,仅第一个月就实现了十万两银子的盈利。 虽说这十万两银子,早就不被朱允熥看在眼里了。 但他创办供销社本就没指望赚钱,不过是方便百姓购物、卖农产品的一个便民服务罢了。 现在可以不亏钱,他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为此,他在文华殿大宴群臣,好好地犒劳了一下他们。…. 文华殿大学士,署理松江市舶司提举的陆士原,也给朱允熥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关系,招揽了一批海商,使得市舶司的业务渐渐走上正轨。 迈克尔·哈里斯也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给他招揽一批南洋海商,并在松江市舶司注册。 朱允熥得到这个奏报非常振奋,感觉自己的大航海之梦又迈出了一大步。 不过,他并未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招揽海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筹备贸易的货物,打击其他海商走私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想要完成这一战略目标,最要紧的就是钱钱钱。 没有钱就没法发展海军,没有海军就封锁不了海岸线,就不能控制猖獗地走私。 同理,想要准备足够多的货物,也需要海量的资金支持。 因此,在接到奏报第二天,朱允熥就来到了金陵证券交易所,查阅了一下账面上的资金。 由于证券交易所开办时间不久,大明的商贾对此还不是很信任,因此几个月过去了,销售的股票并不多,只买了三百多万两而已。 如果放在平时,这已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毕竟,朝廷户部的库房,都未必能常年有这么多钱。 然而,朱允熥眼下既要修铁路,又要开矿建厂,还得订购海船打造海军,这点钱就有点杯水车薪了。 负责交易所的解奎看到朱允熥脸色不好,心里也是一阵忐忑。 「皇太孙,其实能卖出去三万份股票,已经算是不错了。」 「毕竟,咱们才开张不到三个月,很多商贾还对这东西存疑。」 朱允熥闻言无所谓地摇摇头道。 「你不用解释,孤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朱允熥早就料到股票销售会遇冷了。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东西抱有一定的警惕。如果不是缺钱太狠,他甚至就不会在大明搞出这东西来。 因此,很多刺激股价的事情他都没做,一直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现在还没分过红吧?」 「是!」 「本来是说年底分红,现在还不到三个月,万没有分红的道理!」 朱允熥点点头道。 「分了吧!」 「跟财政部的陈密商量下,结合去年的盈利情况,将分红分摊到每个月给他们分下去。」 「但也不要分太多,保证每个月的收益在百分之一左右即可。」 「诺!」 朱允熥做完了这个决定就去了马鞍山,视察马鞍山钢铁厂的筹建情况。 然而,他抛下的石子,却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福清杂货铺的老板王福庆,像往常一样打开门板开张,本以为进门的第一个顾客,又是巷子最里边的老光棍田二混。 这货每天都要打上三两酒,喝得醉醺醺的才会上码头干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今天进门的竟然是一个官差打扮的人。 只是这官差的衣服有点特殊,左胸上绣了一只巴掌大的鲤鱼,预示着他不是普通的官差。 「敢问对面可是王福庆王掌柜?」 「你是?」 「在下是金陵证券交易所的职员,奉了解大人之命,前来请王掌柜去领取每月的分红。」 「啥嘞?」 「分红不是年底一起发吗,咋还按月发了?」 「我们解大人说了,今年明钢商会的几笔应收欠款收了回来,商会里现在闲钱不少,就先给老朋友们分润点,也让大家沾沾喜气!」 王福庆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小哥能不能透露下,这次能分到多少?」 「这个我可不知,不过据说能有一分。」 「一分?」 所谓一分也就是一成的十分之一,也就是朱允熥所说的百分之一。 王福庆一听能分到这么多,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一直在职员走出很远,田二混上门打酒,他才回过神来。 然而,他此时已经没时间搭理田二混了,招呼伙计一声,让伙计招待田二混,他就火急火燎地带上凭证,跑到证券交易所大厅领分红去了。 王福庆不是第一个到的,当他赶到之时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 他在人群里搜寻一圈,果然看到了两个老伙计。 「刘能刘掌柜!」 「赵元德赵东家,你们俩腿脚挺快呀,竟然比我还快了几步!」 两人闻言哈哈大笑道。 「分钱的好事当然要快点喽!」 王福庆闻言赶忙问道。 「你俩来得早,知道分钱这事是怎么个章程不?」 「不知!」 「不过据说到点就分,咱们现在排好队等着就是了!」 「是是,皇太孙财大气粗,还能在乎咱们这点小钱?」 几人都是街面上有头有脸的人,跟其他人商量一下,就调整了排队的位置,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俩说说,为啥皇太孙会提前分红?」 「我估摸着是皇太孙赚到钱了,想回馈一下咱们这些支持过他的人!」 赵元德闻言摇了摇头道。 「这事不好说,也可能是皇太孙嫌买的人太少,借此抬一手……」 刘能和王福庆听到这话,两人齐齐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王福庆才幽幽开口。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东西就不好说了,咱们拿到分红还是赶紧将股份卖了吧!」 赵元德再次摇了摇头道。 「看看情况再说!」 「如果这次给咱们分的银钱太多,那咱们拿到分红就是。如果只是正常分红,那咱们还是继续留着。」 两人听到这话赶忙问道。 「这是何意?」 赵元德笑了笑道。 「你俩动脑子想想,如果皇太孙不顾明钢商会的经营情况,故意给咱们多分钱,那就证明是想单纯地抬一手,然后继续卖他的股份。」…. 「如果他给咱们分的少,讲究个细水长流,那就证明皇太孙对明钢商会有信心,想将这个当成百年基业来打理!」 「如果是后者,哪怕分得少点,那这东西也值老钱了。」 「毕竟,朝廷的爵位还说没就没呢,这股份可是每年每月都能吃的,比当官的俸禄还稳当!」 两人听到赵元德这样一分析,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虽说他们经营的都是小本生意,赚的也都是辛苦钱。但不证明他们是傻子,对于新生事物,他们有着充分的警惕。 几人正聊天的时候,证券交易所大厅的钟声「铛铛」的响了八次。 「先别说了,交易所开始办公哩!」 王福庆闻言果然不再说话,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前边的柜台,看着别人能分到多少银钱。 很快,排在第一个的人就领到了分红,然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王福庆本想拉过来问问,但一看到是不认识的商人,也就熄了这个念头。 正当他心里急得如同猫爪挠的时候,大厅柜台上方挂出一个牌子。 「五月份盈利三十万两,每股分红三百文!」 「六月份盈利五十万两,每股分红五百文!」 「七月份盈利七十万两,每股分红七百文!」 王福庆在心里默默计算一下,自己当初一共买了一百股,三个月下来,每股能分到一千五百文,那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说实话,这个钱并不算多,最起码比他店里的很多生意利润都低。 他哪怕用这个钱去进草鞋,回报率也在百分之二十左右。 然而,草鞋这种东西有个市场饱和度跟着,不是他进多少就能卖多少。 因此,哪怕他家里攒了几万两银子,可用于店铺周转的钱也就那么几千两而已。 剩下的银钱只能放在地窖里生锈,还得时不时地拿出来用药水泡泡。 证券交易所这边的分红比例看上去不高,却是他手里闲钱最好的去处。 毕竟钱生钱总比钱生锈强吧? 其他人也跟王福庆的心思差不多,对于他们这些商贾来说,他们缺的不是钱,缺的是投资的渠道和方向。 现在看到皇太孙肯分红,而且分红的比例还挺合理 的,一看就是打算细水长流,用心经营好两家商会,他们还有啥好担心的? 王福庆怀着激动的心情,领到了自己的一百五十两分红,都没带回家,转手就扔到了隔壁的银行里吃利息。 很多人都跟王福庆的选择一样。 银子这等东西带回去容易招贼不说,还特容易生锈。一个存放不好,银子就发黑了。 因此,放在银行随用随取最方便,而且每次取出来的钱都是新的。 金陵证券交易所通过这次分红,不仅赢得了广大商贾的信任,顺便将银行的信用度提高到新的台阶。 很多商贾在拿到分红后,第一时间就是打听,啥时候还卖新股。 至于卖股份的事情,他们是连想都没想过。 好不容易有个放闲钱的地方,他们傻了才卖呢。 商贾们不卖,朱允熥倒是趁机卖了一千股。 这一千股放出去,转眼就被抢光。紧接着,就是有人挂牌收购,一百一十两一股。 很多商贾看到这个收购价,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们三个月前购买的时候,可是按照一百两一股的价格买的。 然而,现在才过去不到三个月时间,他们手里的股票就涨了一成! 这个挂牌价一出,很多人都是观望,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不过,也有聪明人,看破了皇太孙的女干计。 瓷器店的孙如海孙老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感觉有人在故意哄抬股价。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六十三章 钱还是钱吗? 虽然大明的商贾,没有经历过后世的股灾。但他们依然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察觉出股票所潜在的危险。 孙如海就是其中之一,在发现发放分红当天,股价就上涨了百分之十,他果断地将手里攥着的三百股股票全都给抛了。 孙如海拿到三万三千两银子后,才得意洋洋地跟周围人炫耀。 「你们要卖赶紧买,我估计明天这股票就得跌!」 「为啥?」 「这不明摆着有人要哄抬股价,然后趁机卖出更多股票骗钱吗?」 「啊?」 周围的商贾听了这话,一个个心思也活泛起来,思索着是不是要将手里的股票也给卖掉。 朱允熥躲在交易厅的顶楼,不断地听着交易所内手下的汇报。 「启禀殿下,有三百股卖出!」 「买进!」 「启禀殿下,又有五百股卖出!」 「全部买进!」 朱允熥当天买入两千股,这才堪堪将股价稳定在一百一十两每股上。 他的这个举动,给了那些持有者极大的信心。 第二天,朱允熥如法炮制,将股价提升到一百一十二两,收购了三百股。 第三天,朱允熥将股价提升到一百一十五两,却只收到了两百股。 孙如海在卖出股票两天后,见到股票竟然又涨了五两银子,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在涨! 按照现在这价格,已经比全年的分红都高了,买股票的人是傻子吗? 事实上,不仅是孙如海一个人这样认为,很多商贾都心怀疑虑。 这东西太邪了,咋能涨这么高? 然而,没过几天就传出明钢商会收购马鞍山钢铁厂的消息,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明钢商会未来的收益远不止现在这点,这是皇太孙在偷偷往回收购股份呢! 一众商贾想明白这点,顿时死死地捂住手里的股票,将其当成传家宝一般对待。 皇太孙宁愿加价回购,这就说明一个问题,皇太孙没打算巧取豪夺! 这点非常重要。 皇权至上的年代,皇太孙要是派锦衣卫上门,让他们主动上交股份谁敢不交? 然而,现在皇太孙宁愿花钱都不派锦衣卫,也不派那群穿着鲨鱼服的人上门。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皇太孙是个讲规矩之人。 朱允熥将明钢商会收购马鞍山钢铁厂的消息放出去后,大肆在报纸上宣传马鞍山钢铁厂的预计产量,以及投入的资金之类。 在此事登报当天,他就不用暗箱操作了,有一大票强势商贾入场收购股票。 还有不少朝中官员和勋贵,听到股票能赚钱,也纷纷跑步进场,投入了大量的资金。 不过,朱允熥并未急着抛售,而是一直等到他们将股票拉升到一百二十两,这才偷偷抛了十万股,回笼了一千万两银子。…. 银子一到手,他就赶忙给马鞍山钢铁厂和铁道部各自打了一百万,然后又拿出三百万两订购海船。 大明的海船主要以福船为主,小型海船一万两银子一艘。中型海船三万两一艘。大型海船则要十万两开外了,至于朱允熥从脑子里搜寻的大明宝船图纸,按照陈家船工的说法,没有三十万两连个框架都造不出来。 朱允熥现在有了钱,当即订购了十艘大型海船。又以每艘大型海船配备五艘巡洋舰的配置,订购了五十艘中型海船。 剩下的五十万两,则让福建船商打造大明宝船。 至于武器配备的问题, 则要等海船打造完毕,开到金陵城统一装配了。 一来是火炮的运输是个大问题,二来是国之重器不方便假手于人。 朱允熥做完这些,手头上还剩五百万两银子,全被他存到自己的银行里当本金去了。 现在银行还处于适应期,很多大明的百姓还没完全适应这东西的存在,只是将其当做一个兑换银钱的店铺。 不过朱允熥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培养市场。 朱允熥在订购了船只之后,就开启了招兵买马模式。 十艘大型海船和五十艘中型海船,至少需要一万五千名海军,外加五千人的海军陆战队。 朱允熥只是在陪老朱用午膳的时候,随口跟老朱提了这么一嘴,没说具体人数,也没说具体干啥。 老朱闻言也没多问,点点头就算答应了。 朱允熥有了老朱的授权,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派出十个征兵组奔赴大明各地征兵。 为了增加征兵组的权威性,朱允熥给每一只征兵组都配备了一名亲王,就连新婚燕尔的朱桂,都被他派往京城附近负责征兵了。 老朱一直静静地看着朱允熥表演,事实上他在大孙跟他提这事之前,就已经从王德那里得知了大孙的想法。 两万海军! 大明开国以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啊! 只是这孙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一边开工厂,一边修铁路,一边还要跟海商们周旋,难不成这孙子还会变银子? 老朱并不知道证券交易所那边的弯弯绕,也不愿意知道。 他这人并不擅长理财,对银钱之事也不是很关心,他只知道一点,只要抓住军权就行了。 不管是商贾不老实,还是官员不老实,直接派兵抓了他们即可。 然而,朱允熥这边的事情,让他对银钱之事有了兴趣。 他专门花费一天时间,了解了下证券交易所的规则,又命人把解奎叫了过来,询问了朱允熥操纵股价的详细经过。 在知晓了前因后果后,老朱第一次对大孙生出刮目相看的感觉,并感慨自己真的有点老了,跟不上大孙的思路了。 这孙子的法子说透了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商贾低买高卖的那套路子而已。…. 然而,作为一个局外人,想要看清里边的门道谈何容易? 更何况,人心本就贪婪,商贾本就逐利。 有着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这两个金字招牌,朱允熥这孙子想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老朱在搞明白大孙的银钱来路后,对他征兵之事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对于大孙还是放心的。 朱允熥若真想造反,去年借助天花之事就可以逼迫自己退位,哪用得着等到今天? 只是对于大孙一下子就征兵两万有点打怵,这孙子的步子迈得太大了吧? 老朱隔三岔五的跟朱允熥提了几次,见朱允熥还在跟自己玩装傻充愣的那一套,他也就懒得管了。 只是嘱咐锦衣卫,务必要密切盯着。 朱值也领了一个征兵的差事,还是朱允熥亲自给他指定的方向——义乌。 朱值在来义乌之前,对义乌完全没有印象,甚至都不知道这地方是大明的府县。 对于大明亲王的到来,义乌知县王体仁给予了无微不至地照顾,不仅一大早就跑到十里外迎接,更是早就命人将县衙打扫干净,用来招待辽王殿下。 朱值虽然贵为皇子,但在吃穿用度上却并不娇惯,属于那种给什么吃什么,自己从护城河里抓几个蛤蟆,烤得外嫩里焦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但他倒 也没有自虐倾向,见到有好房子住,好东西吃,还是非常开心的。 朱值住进县衙后,当天就在全县张贴了征兵的告示。 第二天,更是命人将义务县的里长、乡长叫到县衙,跟他们讲解征兵的条件和数量。 「孤这次是奉皇太孙之命来招募海军!」 「首先最要紧的就是能吃苦耐劳!」 「第二条,要服从法纪!」 「第三条,不怕死!」 「第四条,给钱,只要被选上,一个月一两银子的饷银,打仗的时候翻倍,打了胜仗还有额外的赏赐!」 朱值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里长打断了他的话,问了一个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敢问贵人,若是倒霉战死了咋算?」 朱值听到这个问题,眉头当即皱起。 他大侄子没跟他说过这事,他也不知道大明战死士兵的抚恤是多少。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边上就有个老头不屑地撇了撇嘴。 「还能咋算?」 「战死的当然算自己倒霉喽,你还指望朝廷赔你银子哟!」 那个问话的里长闻言,脸上的神色一黯,叹了口气就不再搭话了。 朱值见状赶忙伸出五根手指。 「有抚恤!」 「若是不幸战死,皇太孙赔你们五十两银子!」 朱值这话一出,所有在场的里长、乡长都傻眼了,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贵人,您不是骗人吧,朝廷真能拿出五十两银子赔给俺们?」 「该不会朝廷赔了五十两,到了俺们手里就变五两吧?」…. 「俺兄弟当年跟着吴王去打仗,死在战场上总共就给了十两银子,买头牛还不够哩。」 朱值见众人不信,当即指天发誓道。 「孤刚刚说得很清楚,是皇太孙赔钱,不是朝廷赔钱!」 「抚恤银子不走朝廷的公账,走皇太孙的私账!」 「皇太孙要在每个县都开办一个钱庄,一个供销社,现在还没开到你们这儿,等以后开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到时候,真有家里不幸战死之人,银钱直接通过邮局、供销社、银行等店铺送到你们手上!」 「说好五十两就五十两,一文钱都不带少的!」 这时候有个见多识广的人开口了。 「供销社这东西俺知道,俺上个月去府城的时候看到过,那里边啥东西都有得卖,还收粮食、鸡子、活鸡、活鸭啥的哩!」 「不像官府收粮的时候那么麻烦,只要你粮食干净,没往里掺砂石,就按照成色定价。」 「收粮的时候也不像官府的人那般难缠,非得在斗上踹几脚,把粮食踹洒了。而是平了一斗就给钱,一斗一算账,公平得很哩!」 「俺家兄弟为了给闺女凑嫁妆,卖了两担粮食,外加三只老母鸡,总共换了一千三百文!」 周围的乡长、里长一开始只当听个笑话,可听到最后这句集体红了眼睛。 「啥?」 「一千三百文?」 「粮食多少钱一担卖的,母鸡算多少钱一只?」 「粮食不算贵,一担折银钱五百六十文,一只鸡折银钱六十文。」 「不过这只是他们的收购价,你要是从他们手里买就贵哩,一只鸡要加价二十文哩。」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暗暗盘算。 如果这些东西卖给村里的富户,估计能卖到八百文都算多说了。 然而,卖给那什么供销社,竟然能多卖出五百文,这可真 是意外之喜。 先不管这兵当不当,这供销社可是个好东西。 事实上,这也是朱允熥主推供销社的原因。 因为按照高明等人的说法,对百姓盘剥最狠的从来不是官府,而是村里的富户乡绅。 百姓平时用钱,只能拿粮食找他们兑换。他们就借此压低价格,用极低的价格从百姓手里收粮,收鸡鸭鹅、牲畜等。 然后,转手高价卖给城里的粮商,或者他们自家就是开粮店的,转手卖给城里需要买粮的百姓。 这样里外一倒手,他们就平白多了几成利。 一旦朱允熥想推行一条鞭法,最大的障碍就是老百姓手里没钱。 老百姓想要银钱交税,就得拿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食找乡绅们换,从而让老百姓平白多被搜刮一道。 因此,朱允熥一直没指望供销社赚钱,只想从中砍乡绅一刀。 随着老百姓将皇太孙征兵的消息带回村里,县城要开供销社的事也在村里、坊间传开了。…. 很多老百姓对于当兵没啥兴趣,但对于供销社却万分期待。 只有村里的富户乡绅们非常反感,因为一旦城里开了供销社,他们就平白少了一条财路。 义务县上溪镇黄三村刘振刘老爷就非常生气,不仅摔了自己最心爱的瓷碗,还命令全家跟自己一起挨饿。 他这些年放出去不少债,每年光是吃利息,就能让自家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朝廷真在义务县开那劳什子供销社,岂不是村里的那些穷鬼都能变得有钱了? 一旦村里的穷鬼们都能有钱,那钱还是钱吗? 刘振在屋里踱着步子想了一宿,第二天就将家里的几个长工派了出去,让他们去村里挨家挨户地要钱。 实在没钱的话,拿东西抵债也行! 黄老爹一家就在逼债的行列之中,他早年上山挖矿遭遇塌房,一条腿砸断了,家里为了给他治病,从刘老爷处借了五两银子。 这些年利滚利都滚到十两了,现在让他一下子还债,他哪来那么多钱? 黄老爹的大儿子黄狗儿看到老爹发愁,再看看家里的弟妹,咬了咬牙道。 「爹!」 「俺听村里人说,皇太孙在县城招兵哩,只要去应了差,每人就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黄老爹刚听到这儿就打断了儿子的话。 「不行!」 「老爹就是把这条命赔给刘老爷,也不能让你去当这个兵!」 黄狗儿闻言嘿嘿笑道。 「老爹也莫说大话,就怕刘老爷不稀罕哩!」 黄老爹闻言,当即将拐棍扔过去,砸在大儿子的身上。 「你个夯货,连个数都数不明白,去当兵不是送死吗?」 黄狗儿闻言再次笑道。 「人家当兵是打仗,又不是招咱去数数。」 「再者说,人家说了,当了兵能吃饱饭。」 「爹!」 「儿子从小到大还没吃饱过哩,儿子饿呀,儿子想去当兵,儿子想尝尝吃饱了是啥滋味!」 黄老爹听到这话顿时不再言语,只是任凭泪水在老脸上纵横。 此时他心里只恨自己无能,让儿子长这么大连顿饱饭都没吃过! 「儿啊!」 「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就去吧。」 「当兵虽说不咋地,但好歹能吃饱饭。」 「嗯!」 「谢谢爹!」 黄狗儿在谢过父亲后,就独自收拾行李去了。 说是收拾行李,其 实也没啥好收拾的,不过是带上几双草鞋,拣两件破衣烂衫罢了。 至于被褥行李,他压根就没想拿,只想着给弟弟妹妹们留着盖。 第二天,黄狗儿就辞别了父亲,去了县城征兵处报到。 他在一个书生处刚录了名字,就被一个军爷带到一个坐在红罗伞盖的贵人面前。 朱值看了看黄狗儿瘦弱的身体,眼底就闪过一丝不悦。 「这身板也太瘦了吧,就这能打仗吗?」 黄狗儿听到贵人说他瘦,也顾不上对方的身份了,当即为自己争辩几句。 「你别看俺瘦,俺力气大得很,百十斤的谷子,俺一人能挑两捆!」 朱值闻言满脸不屑地道。 「你能挑两百斤?」 「来人,给他个一百斤的石锁,他要是能拎起来,就算他过关!」 朱值的话音一落,当即有一个虎背熊腰的护卫,将一个石锁重重地扔在黄狗儿面前。 黄狗儿躲避不及,被石锁溅起的灰尘呛了一鼻子灰。 不过,他来不及抱怨,当即去抓石锁。 然而,他使出了全身力气,石锁都牢牢地贴在地上纹丝不动。 黄狗儿见状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但依然拿石锁没有半点办法。 朱值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道。 「孤刚刚说啥来着,孤一看你这身板就不行!」 「你还是回家再养两年,等那拎动这石锁再说吧,哈哈哈!」 黄狗儿听到这话,急的小脸通红。 「才不是哩!」 「俺是没吃饱饭,你要是让俺吃饱饭,俺肯定能将石锁举起来!」 朱值闻言冷笑道。 「这还不简单?」 「来人,带他去吃饭,如果他吃完了饭还是拎不动,就给他十文钱打发回去!」 「诺!」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六十四章 传孤的命令,孤要现场征兵! 朱值在招兵处,早就备了几口大锅,随时准备招待那些前来参军之人。 哪怕是不合格之人,他也会让人吃饱饭,再给几文钱路费打发回去。 黄狗儿赶到之时,正好是一锅米饭刚端上来。 护卫指了指一摞的黑陶大碗,以及边上刚端出来的米饭道。 「自己拿碗吃,能吃多少吃多少,边上的盆里是咸菜。」 「随便吃吗?」 「当然!」 护卫说到这儿之时,看了看黄狗儿干瘦的身子,在他耳边提醒一声。 「俺也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奉劝你一句,别吃太多,吃个半饱就行。如果吃太多,反而使不出力气!」 「嗯嗯!」 「大哥放心,俺心里有数!」 黄狗儿说完这话就端起黑陶大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糙米饭,然后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然而,一碗饭看上去挺多,他扒拉几口就吃完了,甚至连个滋味都没吃出来。 「刚刚吃的太急,我再尝一碗……」 护卫见他这么说,也被这孩子给逗乐了。哪有一碗一碗尝的,这孩子是怕俺们找他要饭钱吗? 不过,当他看到黄狗儿吃饭这般快,也起了逗弄一下的心思。 「不急!」 「你坐那儿慢慢吃,俺给你盛饭。」 护卫说完就走到饭盆前,真的干起了盛饭打杂的勾当。 黄狗儿见状颇为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可当碗里的米饭吃光了,还是伸手端起一碗米饭扣在自己碗里。 黄狗儿一连吃了八大碗,这才羞涩地擦擦嘴。 「先吃这些吧,待俺把石锁耍起来,成了皇太孙的兵,再好好的吃个饱饭!」 正在盛饭的护卫听到这话都吓傻了,这货是啥肚皮呀,八大碗饭还没吃饱? 黄狗儿吃完饭,又喝了点米汤,这才重新来到征兵处,来到刚刚奚落他的贵人边上。 「俺吃完了,这回保准有力气耍起石锁!」 朱值百无聊赖地躺在椅子上,见到又是刚刚那个小瘦猴,心里就是一阵沮丧。 大侄子制定的征兵标准太高了,一上午都刷下去好几十人了,按照这个进度得啥年月能征到两千人啊! 至于眼前这个小瘦猴,他是半点都没指望的,只当是个半大的孩子,喂饱了打发回去就完事。 「那你试试吧,不过本王提醒你一声,拿不动也别逞强,老老实实回家去不丢人。」 「今天本王已经撵回去几十人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黄狗儿权当没听见,走上前攥住石锁用力往起一抬,只见百十斤重的石锁还真的被他缓缓拎了起来。 朱值看到石锁离地,身子霎时定住,随后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干瘦的少年,拎着石锁的右手突然使劲一提,然后猛地松开,换成了左右拎着石锁。 再这样耍了几下,少年两手握住石锁大喊一声,竟然把石锁给举了起来! 朱值见到这一幕霎时坐正了身子,满眼都喷出火热的目光。 这人是孤的了! 「好!」 「不愧是孤看中的人,孤这就收下你了!」 黄狗儿闻言没有半点信息,而且非常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不对吧,你不是替皇太孙招兵吗?」 「俺就算通过了,那也是皇太孙的兵!」 「呃呃……」 朱值被黄狗儿这么一怼,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他好不容 易看中一个人,竟然还被人嫌弃了! 锦衣卫倒是很开心,乐颠颠的领着黄狗儿去登记去了。 刚刚给黄狗儿盛饭的护卫,更是将其当成了自家儿子一般看待,热情地给他讲解军中的规矩。 凡是当过兵的老人都懂,军中只看本事,不看其他。 这小子如此年岁就有这般力气,以后的军营里吃上几年饱饭,再好生操练一番,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黄狗儿很快就领到了一套衣服,外加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如果不是军中有规定,不让把衣服送人,他真想托人将衣服带回家里,让老爹给弟弟妹妹们改几件小衣服穿。 至于那十两银子么,则被他托村里的里长给带了回去,好让爹爹去还刘老爷家的债。 这样一来,他们家就能保住那两亩地,弟弟妹妹也就不用卖给别人当佣人。 黄狗儿的遭遇不是个例,很多乡绅在得知有个「供销社」这样的存在,都开始急吼吼地收账。 因为他们当年放债之时本就不是为了挣那点利息,而是奔着他们家的田宅土地去的。 现在眼看着这些农户要解套,他们自然要赶紧收紧绳子。 在一众大明乡绅的努力下,朱允熥的征兵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 很快各地的征兵组,就陆陆续续返程了。 朱值也勉强在义乌征了一千多人,虽然距离两千人的标准还差了很远,但他实在是挑不出更多的人了。 然而,就在他带着新兵离开义乌,打算返回京城之时。 两个乡的百姓挥舞着锄头、铁锨、镐头等物将他的车驾给拦住了。 义乌县令见状赶忙上前喝止,朱值确实看得一头雾水。 他这次出门完全遵照大侄子的指示,既没有摆排场,又没有欺压百姓,强迫地方官府接待,咋还激起这么大的民变? 「八大碗,孤没干啥坏事吧?」 「他们凭啥这么对待孤,呜呜呜……」 黄狗儿自从那天连吃了八大碗米饭,就被人取了个八大碗的诨号。 朱值对他也挺器重的,直接让他当了自己的长随。此时听到朱值抱怨,黄狗儿赶忙解释道。 「殿下不必惊慌,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 「啊?」 「他们不是来打孤的吗?」 「不是!」 「这只是两个乡干架而已!」 「俺们这地方山多地少,老百姓都是靠挖矿为生。但矿脉这东西挖着挖着有时候就过界了,两边都不愿意相让,那最后只能打起来喽!」 「俺小时候就参加过七八次这种械斗,还亲手挑开过一个人的肚皮哩!」 黄狗儿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神色非常平静,就仿佛在说一件极普通的事。 然而,他边上的锦衣卫却齐刷刷地后退一步,尽量离这个小杀神远一点。 就为了争个矿,就能打得把肠子都挑出来? 锦衣卫没办法理解,朱值这样的天潢贵胄更理解不了。只有同为义乌新兵的一帮少年,能知道这里的辛酸。 当他们看到两方打架的人里有自家长辈亲戚,队伍更是发生一阵骚乱,想要冲过去帮忙。 好在有锦衣卫的人弹压,并且告诫他们擅自离队违反军法,他们这才强忍着怒意待在队伍里。 县令王体仁也没打算能劝住两边,只是跟两边的乡长、里长说项,让他们先把路闪开,让朝廷的王爷过去再打。 两边也非常给面子,虽说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但依然给朱值让开一条路。 朱值坐在马车 里,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从乌压压的人群穿过,只是短短一百多丈的路,就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相对于朱值的紧张,队伍里的新兵就从容多了。两旁要打仗的乡民,甚至还跟队伍里的新兵蛋子们招手,满脸羡慕地嘱咐他们,以后进了京城,跟着皇太孙好好混,混出个人样来。 更有甚者将自己带的饭团,煮鸡子啥的往新兵手里塞。也不管是不是自家村的娃了,逮到哪个给哪个。 「娃们!」 「出去后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混不出人样就别回来啦!」 「混出人样来……」 老人喊到这儿抹了一把泪水,对着渐行渐远的新兵们喊道。 「混出人样来也别回来啦,别回来受这份罪哩……」 这句话一经喊出,新兵队伍里顿时爆出一阵压抑的哭声,每一个新兵都红了眼睛,不忍再看家乡父老。 朱值见自己真的平平安安从上万人的包围下走出来,胆子顿时大了许多。 他也不急着赶路了,反而想看看这乡间械斗是啥景象。 这可把县令王体仁给吓坏了,赶忙劝他离开此地。 「殿下,您还是赶紧走吧,这真打起来可是要死人的!」 「你还是此地县令呢,你就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王体仁闻言郁闷地道。 「下官有啥办法?」 「义乌这穷地方就没几块能种田的好地,老百姓的生计都在挖矿上,他们争起矿来可不就……」 王体仁刚说到这儿,就见两个乡的百姓打了起来。他赶忙催促着朱值快跑,朱值非但不急着走,反而跳上马车看起了热闹。 械斗一触即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有一往无前的杀伐果断。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清楚,想要自家人多吃一口,就只能从别人嘴里夺。 因此,也没有所谓的正义不正义,大家所争的不过就是那碗饭罢了。 两边一旦开打,就是男女老少齐上阵。身高力壮的顶在最前边,妇孺老弱在后边压阵。见到自己这边有人受伤就抬下去,然后堵住缺口。 朱值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打仗是啥样呢,当他看到一个百姓挥舞着镐头,将一个人的脑袋刨开,露出白花花的脑浆,他顿时泛起一阵恶心,趴在马车上大口地呕吐起来。 怎么会如此? 都是大明子民,怎么就能打成这样! 朱值趴在马车上吐了一会儿,见两边还没分出胜负,依然在忘我地搏斗着,心里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皇太孙之所以派他来此地征兵,是不是就是看中了此地的民风彪悍? 一个乡间械斗都能打成这样,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更加舍生忘死? 朱值想到这儿,再看向战场之时,心里多了一些新的体会。 他发现两边不是纯粹的混战,而是有一定的章法的。 两边各自有一个人指挥,然后还有人不断的穿梭在前线和后方,不断地传达着指挥的命令。 而且两边也不是一味的死战,是一边打,一边伺机突破。他站在马车上,就看到左边的一伙人,偷偷派出一股机动兵力,去抄右边那伙人的后路。 朱值看到这里,心里对于大侄子的钦佩油然而生。 难怪大侄子能当皇太孙! 同样是生活在皇宫里,朱允熥那厮就知道这儿有好兵,而他这个当王叔的明明到了地头上,都征不到两千人。 眼前这些人不就是现成的士兵吗? 只要给他们换上大明士兵的军服,再对他们稍加训练 ,让他们知晓金鼓号令,他们就是大明的精锐呀! 朱值想到这点,只感觉心里充满了激动之情。 「赶紧传孤的命令,喝令两边人别再打了!」 王体仁像是看傻子一样看朱值,心道这时候别说你个王爷的命令,就是你老子朱皇帝来了,也休想让两边休战。 他们义乌这地界,一旦发生乡间械斗,必然是一方将另一方彻底打服气才能罢休的。 否则,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更浪费时间。 「辽王殿下,您的命令很难传达,现在已经打出火气了,就算派兵镇压都镇压不住!」 朱值却恍若未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传孤的命令,孤要现场征兵!」 「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只要年龄达标,孤就一股脑全收了!」 王体仁听到这话,赶忙乐颠颠地跑过去传达王命。他倒也没托大的自己去传达,而是找了两个捕快,让捕快去通知两边的指挥,两边指挥听闻王爷要现场招兵,顿时命人敲响了铜锣。 正在械斗的百姓,听到铜锣声立马后退。 刚刚还纷乱不堪的官路,霎时间就恢复了平静。 朱值见到此情此景心里更加欢喜,这连训练的工夫都省了,只要拉到战场上就是精锐老兵呀。 锦衣卫的一群人也看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乡间械斗,竟然连金鼓号令都用上了。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参与械斗的人对待金鼓号令的态度。 他们这些锦衣卫都是上过战场,知道战场之上是什么样的。 别说是一群新兵,就是打过十几场仗的老兵,一旦打出火气来,都不将金鼓号令放在眼里。 哪怕后方的将军把铜锣敲碎了,他们依然不愿意后退,总想着再加一把劲,就能将敌方打倒。 然而,义乌乡间的械斗,竟让他们看到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他们心中岂能不惊。 两边指挥的乡长,在各自鸣金休兵后,各自带了十几个人来拜见朱值。 朱值看到彬彬有礼的几十个人,脑子里一阵懵逼。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还染着殷殷血迹,他甚至以为这只是前来劳军的普通庄户。 「草民等拜见贵人老爷!」 「敢问贵人老爷刚刚说现场征兵可是真的?」 「贵人老爷打算征几个兵娃子?」 「不是俺自夸哟,俺带来的这十几个娃子,可是村里的好汉,将来上了战场,一定能给贵人老爷好好出力!」 朱值坐在马车上,看着下方大礼参拜的众人道。 「孤刚刚不是说了么,只要年龄相当孤都要!」 「哪怕现在长得瘦弱点,将来带到军营里,好生喂上几年饱饭,也能出落成勇士!」 两边的乡长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意。 虽说村里的年轻人都被招走,他们以后打架就打得不热闹了。 但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 最要紧的还是村里后生的前途,只要他们能落得好前程,他们就算少挖几个矿洞又算啥。 两边的乡长得到朱值的准话,赶忙命人回去宣传,不多时所有少年都被叫了过来。 朱值这次征兵只要十六岁到二十岁之人,有些人年龄明显超了,他也装作没看出来。 只是当一些毛头小子,一个个满脸的稚气,愣说自己已经十八了,可把他给气坏了。 「去去去,年龄太小的不要!」 「凭啥不要俺,俺今年 十八了!」 朱值听到这话,只是笑吟吟地问道。 「那孤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对,孤就收了你。」 「你问吧!」 「小伙子,你去年多大?」 「俺去年十四!」 少年喊出这句话后,不仅朱值哈哈大笑,就连他身后的护卫也跟着笑。 「俺去年真是十四,俺真没骗你们!」 乡长见到少年还没明白咋回事,气得一巴掌呼在其脸上骂道。 「夯货!」 「去年十四,今年应该十几?」 「十八呀!」 「这不是您老刚刚教俺的吗,说不管谁问今年都十八!」 朱值听到这话笑得更大声了,不过在笑过之后,他还是将这个少年给收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喜欢这个少年的单纯。 再者说,他过两年也要就藩,身边总得有几个心腹才好。 这些少年没有根底,正好从小训练,将来当他的贴身护卫。 朱值存了这个心思,在征兵的时候就放肆多了,原定两千名额,他愣是找回去五千多人。 在朱值带着五千新兵蛋子,浩浩荡荡赶回京城之时,苏州城外的张家老宅,江南九大家正满脸愁容地坐在一起,商量着今后的事情该如何做。 自打陆士原将族中生意一股脑交给女儿,自己投靠了朝廷,投靠了皇太孙,江南九大家的盟主之位,就从陆家转移到了张家身上。 张天佑看着一众海商,满怀心事地道。 「诸位,现在皇太孙正在加紧操练海军,等皇太孙将海军练成,封锁了大明海疆,咱们就再也不能干走私的营生了!」 其他人闻言也是一阵头疼,目光则齐刷刷落到陆家家主陆红拂身上。 虽说陆红拂穿着一身男装,但在场的谁不知道陆士原压根没儿子,家中只有一个独女。 不过他们倒也没想过去戳破。 在商言商,他们这些商人是最不讲究虚礼的,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管你是男是女。 张天佑见到众人看向陆红拂,心念电转间登时想到一事。 「陆家贤弟,你觉得咱们今后该当如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老朱头往我军里掺沙子! 虽然张天佑明知道陆红拂是女的,但他出于尊重,还是以贤弟相称。 陆红拂感激地看了张天佑一眼。 她之所以穿男装,不就是怕被人小瞧么? 毕竟在场的江南海商,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女流之辈。 「张兄客气了!」 「虽然家父被皇太孙赏识,弃商从官,不再从事海上生意,但家父临行之前将家中产业托付给我,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是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影响都族中产业。」 「因此,我陆家坚定地跟诸位叔伯长辈站在一起,坚决抵制朝廷重开市舶司!」 陆红拂这番表态,让在场的海商们脸色好看了不少,连带着张天佑这个后起之秀,也对陆红拂刮目相看。 他刚刚突然点陆红拂的名,其实是想到一件事。 如果他们张家和陆家联姻,两股势力合成一股,就算不能跟朝廷分庭抗礼,最起码也能在西南割据一方,成为大明的海上诸侯吧? 当然,他这个想法只是一个闪念,他还没狂妄到以为可以吃定陆家的程度。 陆家虽然没有他们张家在海上的势力大,但他们家从宋朝时期就开始经营海贸,在内陆盘根错节,族人众多,长江水系的水匪,多卖他们家面子。 他张家的货想顺江出海,也得看他们陆家的脸色。 「陆贤弟,那么依你看,咱们九大海商应该如何应对呢?」 陆红拂刚刚之所以急着表态,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现在刚刚接手族中的生意,很多事还没缕清个头绪呢,哪能知道如何应对朝廷的事情? 「这就劳烦张兄多思虑了。」 「在下刚刚接手家中生意,此时正是千头万绪,哪里有时间想这些事。」 「不过,我可以代表陆家表个态,不管诸位叔伯长辈如何做,我陆家都会跟上。」 张天佑见陆红拂这样说,脸上登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由陆贤弟表态,那这事情就好办了!」 「诸位,虽说朝廷这次来势汹汹,但咱们这些年遭遇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 「朝廷能筹建海军,咱们就不能招募水手吗?」 「在陆地上,咱们打不过大明的卫所军,到了海上可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张天佑越说越兴奋,脸上甚至隐隐闪烁着反贼之光。 然而,底下的听众则是一阵尴尬,眼神躲闪间,还不住地咳嗽两声。 他们跟张家不同,他们就是走私挣钱而已,可真没想过造反。 陆红拂也不愿意搭茬,她亲爹都跑去拥抱朝廷了,她再怎么蠢也不会去干造反的勾当。 按照他爹临行前的话说,这叫两头下注。 如果皇太孙真的锐意进取,执意开拓海外贸易,那他们陆家可以随时转舵支持朝廷开办市舶司。 如果皇太孙只是玩玩,觉得这事太麻烦了,不想继续深入,那他们陆家就继续干着走私的买卖。…. 总之一句话,他们海商终究只是生意人,仅此而已。 张天佑见话题僵住,只能讪讪地坐下,不再提造反的事情。 其他人见张天佑不说话了,这才叽叽喳喳的开始讨论起来。 「诸位,你们觉得咱们跟皇太孙商量下,每年给他三百万两银子如何?」 「他开办市舶司不就是为了征税么,咱们给的钱比他能征到的税都多,他应该没理由拒绝吧?」 另一个人接过话题说道。 「如果皇太孙愿意当然最好,就怕皇太孙贪得无厌,觉得钱来的太容易 了,还想要更多。」 「要不咱们组织织工闹事?」 「苏州城就有二十万织工,只要组织起来,朝廷定然害怕!」 张天佑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朱屠户还没死呢!」 「在朱屠户活着的时候闹民变,你这是嫌自己活得长了吗?」 「呃呃……」 众人听了张天佑的话再次陷入沉默,就连提议的顾家家主,都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但让众人引颈就戮,放弃海上的生意他们又不甘心。 于是乎,众人再次陷入愁云惨淡的模样。 陆红拂一直谨记父亲的教诲,多看多听,少说少做。 然而,现在看到满屋子的人,愣是一个能出主意的都没有,让陆红拂心里非常不忿。 就这还是江南九大家? 啊呸! 「诸位叔伯长辈,若是你们没办法,不妨听听晚辈的建议如何?」 「你?」 众人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只是碍于陆家的情面,这才没有反唇相讥。 否则,换个场合,一个黄毛丫头敢说话,早就被他们呵斥了。 张天佑倒是挺激动的,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贤弟请讲!」 陆红拂清了清嗓子道。 「晚辈这段时间观察了下皇太孙的行事,看得出皇太孙还是挺讲规矩的人。哪怕想高价将手里的股份卖出去,也只是通过商业手段来运作,并未用朝廷的律令来压人。」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无不露出嘲笑的表情。 「他就算想用朝廷律令压人,但这种事他压得住吗?」 「朝廷能抄家灭门,但却不能让人心甘情愿掏银子!」 「只要把银子藏在地窖里,朝廷就算鹰犬遍地又能奈那些商贾何?」 陆红拂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尽然!」 「皇太孙先前经营书店之时,也并未采取巧取豪夺的办法。」 「因此,晚辈认为咱们可以从商业上入手。」 「现在市舶司招揽了一些海商,虽说这些海商实力一般,但也能吃下几十船的货。」 「如果咱们将货源牢牢攥住,让朝廷收不到货,朝廷就没办法跟番商交易。」 「到时候,咱们再派出使者跟皇太孙谈判,谈定每年上缴多少税费,就准许咱们随意贸易,岂不是既给了朝廷脸面,咱们又落了实惠?」…. 「咦……」 众人本来是想听个笑话的,可听了陆红拂这样说,所有人都面露惊讶之色。 看不出,这小丫头还有两把刷子呀,竟然能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沈从兴也颇为惊讶地看了眼陆红拂,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陆红拂能想出来的办法,猜测是陆士原临行之前的布置。 其实,他们这些海商对于陆士原投靠朝廷的事并不怎么抵触,他们甚至还有点羡慕。 如果皇太孙给他沈从兴一个机会,他绝对跪得比陆士原还快。 天底下最赚钱的生意就是当官,那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现在陆士原担任松江市舶司提举,还挂着文华殿大学士的名头,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可以预见,不管将来市舶司的生意咋样,他陆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张天佑也对陆红拂刮目相看,甚至生出几分欣赏之情。 想不到这小丫头脑子还挺活泛,竟然能想到抓住货源的办法。 「诸位,我觉得陆贤弟的提议不 错。」 「他皇太孙不是要脸么,那咱们就把货物全都攥在手里,看他到了日期交不出货咋办!」 其他人闻言点点头道。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咱们要把握好度,千万别把皇太孙惹急眼了。他要是真动用官府的力量,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张天佑最讨厌这群商贾的就是这一点,天天想着吃羊肉,还特么怕羊膻! 天底下哪有既当***,又能立牌坊的好事? 想要挣钱,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 「既然诸位都同意,那咱们就研究下如何做吧!」 「我张家跟诸位不同,我们的主要势力都在海上,陆上的庄园、田地、铺面不多,所以这收货、囤货之事,还得劳烦诸位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道。 「这个好说!」 「本来也快到了收货季了,我们今年只要抬高半成收货价,就能让朝廷连根毛都收不到!」 在一众商贾琢磨如何跟朱允熥唱对台戏的时候,朱允熥正在接见一个贵客。 陈海自从领了朱允熥出使日本的命令,就冒险带领船队扬帆出海了。 他此行一共有两个目的,其中之一是寻找石见银矿,其二是跟日本将军源道义建立关系。 所谓的源道义,就是大名鼎鼎的足利义满,《聪明一休》里的将军。 历史上的源道义几次派出使者访问明朝,表达了愿意跟明朝通商互市的美好愿望。但大明皇帝朱元璋嫌弃这人是乱臣贼子,几次都予以严词拒绝了。 还曾经写下信件,劝诫源道义遵纪守法,做一个日本国的良民,别再欺负日本天皇了…… 老朱的谆谆教诲注定付诸东流了,人家源道义祖上几代人的努力,才换来了现在的权倾朝野,岂能因为他的一纸书信就放弃?…. 源道义不愿意放权,老朱自然也不愿意通商,两国就这么相持着,直至大明皇帝换成了朱棣,源道义才接受朱棣的命令,肃清海上的倭寇,开开心心地跟大明通商互市。 朱允熥也知道老朱这个忌讳,因此是以私人的名义传达善意,并且承认源道义的地位。 这给了源道义非常大的尊重,不仅热情地招待了大明使者,还领着陈海在日本好好地玩耍了一番。 如果不是大明皇太孙眼巴巴等着,陈海真想在日本玩个三年五载再回来。 「皇太孙,卑职幸不辱命,终于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从日本国手里要下了石见银山。」 「不过卑职并未第一时间派人开采,而是以船只修整为由将此地给占据!」 「日本人还不知道这里有银子,只以为这里是一座荒山呢,嘿嘿嘿……」 朱允熥并未隐瞒陈海,在派遣陈海出使日本之时,就将此地的重要性告知了。 此举也有考验陈海之意,如果陈海真有别的心思,自然会暗中派人开采,或者偷偷告诉日本人,从而谋取更大的好处。 然而,朱允熥不怕陈海反水。 因为大明的海军迟早会降临日本,会将这片银矿给占据。 他让陈海出使日本,不过是想让陈海替他趟趟路,熟悉一下海上的水文条件,试验下自己的新航线好不好走罢了。 「好!」 「你这事办得不错,孤赐你鲨鱼服,市舶司副提举……」 陈海听到皇太孙给他封官,开心的不要不要的。虽说他不知道鲨鱼服是啥,但皇太孙说得如此郑重,那一定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然而,陈海叩谢了皇太孙之恩,看到小太监捧上来的鲨鱼服后霎时傻 眼,这官服上咋还有个龇牙咧嘴的大白鲨? 这东西可不是善类,他们海上讨生活的人最讨厌这玩意了。 只要让这东西闻到血腥味,能跟着船追出几百里! 「皇太孙,卑职出使日本的时间不过几个月,咱大明的官服咋改成鲨鱼了?」 王德见陈海竟然敢质疑皇太孙的赏赐,当即不乐意了。 「你好不知好歹!」 「这可是文华殿特有的官服,放眼朝堂上都独一份的存在!」 「现在朝堂里皇子亲王都穿这个,你竟然敢嫌弃?」 陈海听了这话赶忙摇头道。 「不不不!」 「卑职哪敢嫌弃,只是卑职之前没听过此物,还以为朝廷的官制有啥变化了哩!」 朱允熥却不管那些,赶忙命王德给陈海穿上。 陈海穿上鲨鱼服,对着镜子瞅了瞅,除了大白鲨的补服有点瘆人外,这官服整体上跟朝廷官员穿的没啥区别,也就变得重新开心起来。 「卑职多谢皇太孙赏赐!」 朱允熥热情地拉着他去食堂用膳。 他文华殿跟老朱的乾清宫不同,左右偏殿都被他用上了,因此用膳只能去公共食堂。…. 两人正用膳的时候,负责去义乌征兵的朱值也赶了回来。 本来朱值有一肚子话想跟大侄子说,可是看到大侄子这里正招待客人,他也就暂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坐在一旁陪吃陪喝陪聊了。 然而,当他听到陈海讲述日本国的见闻,说日本国两个大名打仗,一场战斗有几百人时,不由嗤之以鼻。 「陈海,你确定你说的是两个国家打仗?」 「回禀辽王殿下,日本的国和咱大明的国不同,他们那里的国,也就跟大明的一个县差不多。」 「但能出动几百武士打仗,已经算不小的国家了,很多国家还凑不出这么多人哩!」 朱值听到这儿,当即将自己回来路上见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要是说打仗,孤这次去义乌也见到一场。」 「那是孤刚出义乌县城,正好赶上两个乡的村民械斗。」 「好家伙,两个乡十几个村子,总共才一万多人,竟然男女老少全出动了。」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打死打伤了几十人。要不是孤心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们能打到天黑!」 朱值说到这儿,不由朝着朱允熥拱了拱手。 「大侄子,孤服了!」 「孤总算知道你为啥派孤去义乌征兵了。这穷山恶水养出来的刁民,打起仗来是真不要命啊!」 陈海听到朱值这样说,也笑着附和道。 「谁说不是哩!」 「咱们大明两个乡打仗,都赶上日本国战哩,哈哈哈!」 朱值听到这话也跟着放声大笑,只有朱允熥静静地握着酒杯,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他也很想笑,但心里却莫名地悲伤起来,脑子里也浮现出一幅幅不和谐的画面来。 他知道那是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一个后世几百年的记忆。 但他此时却不想过多地去触及,他怕自己一旦触及了,会将某个岛国从地图上抹去。 「算了!」 「先不聊日本的事了,咱们还是聊聊未来大明海军之事吧。」 「陈海,你觉得想要守住咱大明海疆,大明需要多少海军?」 陈海只是个造船的商人,顺便跑跑海上运输的生意罢了,还真没想过这问题。 「敢问皇太孙,您指的海疆是从哪儿到哪儿?」 「如果只是大明沿海,有个三五万人应该就差不多了。如果将越南、日本、琉球等地都算上,那至少得二十万……」 「二十万吗?」 「那就二十万吧!」 朱允熥陪着陈海吃完饭,就领着陈海去检阅自己的新兵了。 陈海看到短短时间里,皇太孙就征募了两万多海军,只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看样子,皇太孙是真想干一番大事业! 朱允熥在军营里转了一圈,查看了下士兵住宿的营地,又问了问士兵的伙食,最后又给士兵们讲了讲话,这才结束巡视。 然而,就在他要打道回宫之时,颖国公傅友德手里捧着一份圣旨走进了军营。 「陛下有旨,所有人跪接!」 朱允熥看到圣旨整个人都一懵,他早晨陪老朱头吃饭的时候,老朱头还没提圣旨的事呢,咋突然派人送来一份圣旨? 虽说朱允熥心里充满狐疑,但依然老老实实跪了下去。 傅友德见朱允熥跪好,这才打开圣旨朗声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皇太孙筹建海军,壮咱大明国防,咱心里甚是欣慰……」 「然则海军兹事体大,不委派重臣监管难以服众。现委派颖国公傅友德,担任大明靖海军都指挥使……」 「钦此!」 朱允熥听到这个圣旨,气得脸都白了。 老朱头往我军里掺沙子!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六十六章 时代不同了! 傅友德宣读完圣旨,赶忙撇清自己。 「皇太孙殿下,微臣可没想来夺您的权,完全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朱允熥不悦地瞪了眼傅友德,喝令军营的人将这老头看住,随即带上护卫进宫找老朱算账。 乾清宫。 老朱正跟汤和闲聊之时,突然听到皇太孙进宫的消息,赶忙问了汤和一嘴。 「汤大哥,你现在能走不?」 「回上位,经过惠民医馆的诊治,寻常走路已经没问题了,只是小跑恐怕有点困难!」 「那你坐轮椅上,咱推着你跑路吧!」 老朱跟汤和说完话,又对着周围的人嘱咐一声。 「你们都给咱听着,咱大孙要是进来找咱,就说咱不在!」 「啊?」 汤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到老朱把他按在轮椅上,然后推着他从乾清宫的后门熘了。 只是过台阶的时候苦了他了,被老朱翘起前轮用后轮撑着,「敦敦敦」地从台阶上咕噜了下去。 汤和被颠得都快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在两人狼狈逃窜之时,朱允熥也赶到了乾清宫。 「皇爷爷呢?」 秦德顺笑吟吟地看着朱允熥道。 「皇爷说他不在,让皇太孙明儿再来!」 朱允熥敏锐地听出了关键点。 「你是说,皇爷爷说他不在?」 「是!」 「那孤明白了!」 「这老头一定是听到孤要来,提前找地方躲起来了!」 「只是他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朱允熥见老朱不在也没多留,直接派人去了国子监,找日本国王之子藤佑寿借了两个厨子。 老朱推着汤和直接来到御花园,找了个凉亭坐下继续闲聊。 「上位,您这个当爷爷的咋还怕孙子?」 老朱没好气地道。 「你是不知道,咱家那逆孙难缠的很,打又打不怕,骂又骂不听!」 「更何况,这次咱多少有点理亏。咱大孙筹办海军,没找朝廷要一文银子,咱还给他派过去个都指挥使,这孙子指不定被气成啥样呢,咱还是远点躲着吧!」 汤和听到老朱这样说,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对爷孙还真是奇葩,老的、小的都没个正形。 「唉!」 「咱这大孙驴得很,一点都不像他父王,想当年标儿那孩子多乖巧,咱让他干啥就干啥,啥时候跟咱顶过嘴……」 汤和知道上位是跟他诉苦呢,赶忙配合地问一句。 「上位,皇太孙不是挺孝敬的吗,怎么还能顶撞您呢?」 老朱闻言撇撇嘴道。 「顶撞?」 「他何止是顶撞哟,上来驴脾气能把咱气得背过气去。」 「先前说搞什么市舶司,搞着搞着也没动静了,又去搞海军。」 「要是小打小闹地搞个几千人也就罢了,一下子搞出两万多人,还连个折子都没有。」…. 「搞得满朝文武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这孙子干出啥天怒人怨的祸事来!」 「咱派傅友德过去,也不仅仅是盯着这孙子,也是想给他的海军整个名目,免得别人说闲话!」 汤和听到「海军」两个字,心里顿时明白皇帝为啥说这些了。 敢情皇帝这是说给他听,让他主动请缨帮皇太孙训练海军来着! 毕竟,整个大明朝,也就自己管过水军,并且给倭寇打过仗。 「上位,微臣虽说不能上阵杀敌了,但给皇太孙当个参谋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上位和皇太孙不嫌弃,微臣倒是可以入驻海军军营,帮着皇太孙照看一下!」 老朱要的就是汤和这番话! 「那敢情好!」 「赶明咱封你个太傅,你顶着太傅的头衔,那孙子也就没法说啥了!」 汤和闻言澹然地笑道。 「老臣愚见,皇太孙是个有章法之人。」 「去年他随便搞了三千人,不也打得倭寇落花流水么?」 「因此,就算没有老臣的辅左,皇太孙也能训练好海军。」 老朱可不这么看,在他看来朱允熥去年之所以能赢,主要是运气好,没遇上大股的倭寇。 都不用说别的,海上光是陈友谅和张士诚的旧部就不下五万人。 如果不是他们慑于朝廷的威势,故意躲着朱允熥那几千人,朱允熥怎么可能那么顺遂? 「咱让你帮着练兵,也不仅仅是对付倭寇的。」 「咱今年秋天打算召藩王们入京,让他们各自带着精锐军队来一场阅兵。」 「到时候咱大孙的亲兵也上去转转,让他那些王叔们都看看,也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汤和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暗暗感慨老皇帝还真是深谋远虑,竟然已经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去了。 老皇帝此举是想让皇太孙立威,只要让大明的藩王知晓了皇太孙的领兵之才,他们自然会对皇太孙恭敬,不敢生出不臣之心。 同理,皇太孙在看到藩王们的兵马齐整,也会对王叔们多几分倚仗,不会随便生出削藩的想法。 此举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微臣明白了,微臣定当给皇太孙训练出一支劲旅来!」 两人正在闲聊之时,秦德顺颠颠的跑过来伺候。老朱一看到他,赶忙开口问道。 「那逆孙走了?」 「回皇爷的话,皇太孙没找见您就走了。」 「他没说什么怪话吧?」 「没说!」 「只说您躲得过初一,但躲不过十五!」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对着汤和一阵苦笑。 「你听听,这像是孝敬孩子该说的话?」 「咱就是太宠着他了,把他惯得无法无天!」 汤和闻言陪着笑脸说道。 「上位,您这就说得不对了。」 「正所谓养儿如狼,总好过养儿如羊。」…. 「皇太孙英明神武,将来必定能继承您的衣钵,将大明江山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老朱本来也没真生气,不过是花样炫耀罢了。 现在听到汤和这样说,心里登时跟吃了蜜似的,满心满脸都是甜丝丝的。 两人又唠了一会儿,老朱吩咐御膳房传膳。 然而,在两人用膳之时,小太监突然端上来一盘非常精致小巧的菜。 老朱并不爱吃生鱼,但看到红彤彤的鱼肉被卷成卷,规规矩矩地摆在盘子里,上边还点缀着碧绿的酱汁,就觉得食指大动。 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吃之前谨慎地问了一句。 「这菜是……」 「回禀皇爷,据御膳房的人说,这是皇太孙特意嘱咐御膳房为您准备的,说是最消火去暑了。」 「哦?」 老朱一听这话更不敢动快子了,生怕那逆孙给他往菜里放泻药。 汤和听到这话倒是来了兴趣,赶忙夹了一快子放在嘴里。 「老臣给陛下试…… 」 汤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呛得泪流满面。 老朱见状赶忙问道。 「怎么?」 「这菜很难吃?」 汤和摇了摇头,朝着老朱伸出大拇指。 「好吃!」 「微臣活这么大岁数,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那你哭什么?」 「微臣是因为感动,感动于皇太孙的孝心,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当芥末在他嘴里炸开,一股辛辣直冲鼻腔之时,他的眼泪也瞬间留了下来。 「你……」 汤和见老朱也中招了,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的。 「陛下,您也被皇太孙的孝心感动了吧,哈哈哈……」 老朱白了汤和一眼,赶忙大口地灌着茶。 「逆孙!」 「赶明他犯到咱手里,咱非得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呜呜呜……」 老朱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你瞅瞅吧,这就是咱家的逆孙,真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咱不过是让傅友德去帮他管着点军队,他就在吃食上这么报复咱!」 汤和听了老朱这番抱怨,只感觉自己比窦娥都怨。 这本来是爷孙俩斗法,自己完全是池鱼之殃啊。 「上位,您就别抱怨了,老臣才冤呢,哈哈哈……」 老朱在陪汤和用过膳后,当即发出一道道诏命,诏各地藩王入京演武。 诏书发到西安秦王府,秦王看到旨意,当即乐得哈哈大笑。 「太好了!」 「孤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进京了!」 朱樉这一年来过得一点都不爽,先是被一个老骗子骗了几十万两银子,回到封地上因为赶上蓝玉非得玩什么关门打狗,让几万北元士兵从自己的辖区跑了,还被父皇狠狠地申斥了一番。 后来因为自己要扩建王府,多在封地收了点税,又不知道被哪个狗东西捅到了父皇那里,害得他又被父皇臭骂一通。…. 朱樉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父皇小题大做。 毕竟,他以前犯的错比这大多了,也没见父皇隔三差五地训斥啊。 在他看来,父皇之所以训斥他,主要是为了打压他,好给他的好大孙铺路! 现在诏他入京演武,也一定是想让皇太孙立威,让他们这些当王叔的敬服。 然而他偏不让那老头如愿! 你不是想让朱允熥立威吗,那孤就让他颜面扫地! 朱樉在接到圣旨当天,就命人在三卫兵马里挑选精锐。 按照父皇的旨意,他此次进京只能带领三千人马,可得仔细挑一挑。 在朱樉憋着劲给朱允熥下脸面的时候,周王朱橚更是咬牙切齿的在琢磨这事。 相对于朱樉的不忿,朱橚对于老朱和朱允熥的怨念可谓是恨意滔天。 他怎么说也是大明的亲王,老爷子竟然只因为他慢待了那孙子,就命锦衣卫的人来打他的板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怜他三十来岁的人了,竟然还要被当着妻妾的面打板子,让他情何以堪! 因此,在接到老爷子的旨意后,朱橚这个从来不关心军事的人,都亲自跑到军营里挑挑拣拣。 一万五千人里挑三千人,自然是优中选优! 朱橚在挑完了人还觉得不够,因为他的三卫兵马长年闲置,很多军械、铠甲都破损严重。 如果放在平时,他才懒得关心呢。 毕竟 ,就算北元入侵,也打不到他们开封府,他也就没必要在军队上多花钱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在演武上大出风头,狠狠的落落朱允熥和老爷子的脸面! 于是乎,朱橚砸锅卖铁搞了三十万两银子装备军队。 腰刀全都换上最新的,铠甲也花高价买。就连战马的马蹄铁,都得敲下来换上锃光瓦亮的镔铁! 朱棣在接到父皇的旨意,当即将自己的智囊姚广孝给叫来了。 「姚上师,你看父皇这道旨意有何用意?」 姚广孝恭敬地接过朱棣递过来的圣旨,匆匆看过一遍后,当即朝着朱棣拜倒。 「老和尚恭喜殿下!」 「殿下有了这道圣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整备军械,打造兵器啦!」 朱棣听到这话,脸上也是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早就想扩军了,但最大的难题是不能私自打制兵器,又不能找朝廷要。 然而,在接到父皇的这道旨意后,他就可以借着上京演武的由头,请求父皇准许他打造一些新的兵器、铠甲。 虽说进京演武只能带三千人,但一旦有了父皇的旨意,他就算多打造个三万把武器,又有谁能说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铠甲! 朝廷对于武器的管控一般,并不怎么严密。然而,对于铠甲的管控可是非常强,寻常人家敢私藏铠甲都是谋反重罪。 哪怕他是藩王,也不敢私自打造铠甲,只能上书朝廷,请求朝廷给予拨付。…. 「孤自然是晓得这个好处的,只是想不通,父皇为何要让孤和其他兄弟进京演武。」 姚广孝闻言微微一笑道。 「殿下已然知道,只是想借老和尚之口说出来罢了。」 「其实皇帝陛下此举无非两点,其一,让殿下和其他藩王知晓皇太孙的用兵之能。其二,让皇太孙看看边军的威武雄壮,不至于生出削藩的心思。」 「这就跟山林间的野兽似的,殿下见过老虎逐鹿,可曾见过老虎抓着黑熊死命地咬?」 朱棣闻言摇摇头道。 「未曾!」 姚广孝哈哈一笑道。 「这就对了!」 「因为老虎和黑熊都知道对方不好惹,老虎就算能咬死黑熊,也怕伤到自己,从而让自己失去战斗力。同理,黑熊也不会过分地招惹老虎,平白地让自己陷入险地。」 「因此,这两种动物在山林间可以和睦相处,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陛下让殿下和诸位藩王入京演武,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你们和皇太孙彼此忌惮,又彼此倚仗,谁也奈何不了谁,又谁都离不开谁。」 「藩王需要朝廷的支持,才能应对北元的劫掠。朝廷也需要藩王挡在前边,替自己守卫一方,才能从容调兵遣将,从容地应对外敌。」 姚广孝说到这里,双手合十,朝着南京的方向躬身一礼。 「陛下此举可谓是用心良苦,既保全了殿下和诸位藩王,又保全了皇太孙。」 「只是可惜喽,陛下没有算到人心!」 朱棣听到这话赶忙追问道。 「姚上师,此言何意?」 姚广孝摇了摇头道。 「人心向来是不知足的。」 「而且,以老和尚所知,皇太孙身边的三位师傅,都是儒家一派。」 「儒家向来讲究集权,岂能任由殿下和诸位王爷逍遥?」 「只要皇太孙继承大统,他们定然会建议皇太孙削藩!」 「到时候,殿下恐怕想要个善终都不能够喽……」 朱棣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不快之色。 自从看出老爷子的打算立朱允熥为皇太孙的心思,他就有了夺嫡的想法。 现在姚广孝又在撺掇他造反,他心里当即有些逆反。 「姚上师,孤现在只想做闲散王爷,你就别说这些话来扰孤的心境了。」 姚广孝闻言微笑不语,直至把朱棣看得心里发毛。 「你有啥话就直说,瞅着孤发笑是为何?」 姚广孝嘿嘿一笑道。 「殿下忘了蓝玉乎?」 「在太子殿下还活着的时候,蓝玉就几次三番在太子殿下面前说您的坏话,让太子殿下提防着您。」 「现在太子殿下故去,皇太孙将来接掌大明皇位,蓝玉若是再进谗言,您认为皇太孙是信与不信?」 「殿下和太子殿下有手足之情,蓝玉说点挑拨离间的话尚不足虑。然您和皇太孙之间可隔着一层呢,皇太孙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听闻您对他的帝位有所威胁,岂能轻易放过您?」…. 「到时候,恐怕秦王、晋王、周王无恙,您的燕王之位是必定要被废除的!」 朱棣听到这儿,登时被激出一身冷汗,一把抓住了姚广孝的手道。 「姚上师救我!」 「我要如何做,才能免此灾祸?」 姚广孝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开始念起了地藏经。 朱棣见状心里更慌了,扑通一声就给姚广孝跪下了。 「姚上师,孤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呜呜呜……」 姚广孝听到这动静,这才装作慌乱地睁开眼,一把将朱棣给扶起来。 「殿下!」 「求人不如求己!」 「求人不如求己?」 朱棣嘴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狐疑。 「姚上师的意思是……」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 「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就算殿下没有伤虎意,也不能没有防虎心!」 「孤明白了!」 「孤这就给父皇上书,请求打制兵器、铠甲之权!」 老朱在下达旨意后,当即明发天下。 他故意缓了几天,约莫消息传到大孙那边了,这才倒背着手来到文华殿。 本来老朱是想听大孙跟他诉苦,比如说什么时间紧,来不及训练新兵之类的话。 然而,当他赶到之时,只见文华殿一派繁忙的景象,都没人搭理他。 「皇太孙,河南商贾要购买一百万斤镔铁……」 「卖!」 「皇太孙,陕西客商购买一百二十万斤镔铁……」 「卖!」 「只要价格合适就卖,不用事事问孤!」 高明闻言再次高声提醒一遍。 「殿下,这可是陕西的客商!」 「陛下降旨,让天下藩王入京演武,这明摆着是冲着您来的,您怎么还能卖给他们镔铁,帮他们打造兵器铠甲呢!」 【讲真,最近一直用@ 皇爷爷正瞪着两只龙眼看自己。 「皇爷爷!」 朱允熥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上前一把抱住了老朱头。 「皇爷爷,您能不能再下一道旨意,让王叔们多带点人进京演武?」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龙都蒙了,自己是想敲打一下这孙子,让他别这么跳的,怎么这孙子还嫌敲打得不够? 「为啥?」 「皇爷爷,三千人够干嘛的,怎么着也得带三万人啊……」.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这两个混账! 老朱听到大孙的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三万人穿州过府的得多大阵仗,还不得吓坏沿途的老百姓? 再者说,三万人人吃马嚼也是笔不小的开支,他真当那些王叔个顶个的富可敌国啊! 而且,这些人进了京驻地、和吃饭也是个大问题。 虽说京城不缺粮食,但贸然多几十万人也会增添许多压力。 「你可闭嘴吧!」 「咱把话给你撂这儿,要是演武的时候,你被人给比下去,看咱咋整治你!」 朱允熥才不怕呢,老朱的手段无非就是打板子,或者吊起来打而已。 「皇爷爷,若是孙儿拔了头筹,吓得王叔们尿裤子,您老打算咋奖赏我?」 老朱闻言不悦的瞪了大孙一眼,恶狠狠的道。 「奖赏你在房梁上挨鞭子!」 「切……」 「抠门……」 老朱见大孙敢「切」自己,气得当场就想给他几脚。可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他确实挺苛刻的,心里顿时软了下来。 「你想要啥?」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睛里登时冒出绿光。 「皇爷爷,孙儿的太孙府快翻修完了,只是里边还缺点家具。」 「孙儿要是去您宫里搬几件,您老没意见吧?」 「哦……」 老朱一听这事顿时放下心来,不过是要几件家具而已,这个要求得满足! 「好!」 「如果你真能拔得头筹,那咱宫里的家具你随便搬。」 「如果还不够,就让银作局给你打造,全都按照最好的来!」 老朱当着大孙的面夸下海口,随即好奇地追问。 「大孙,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啥?」 「担心你王叔们实力太强,影响到你……」 「哦……」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 「不担心!」 「孙儿只担心他们带的人太少,买的铁太少……」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这孙子为啥嫌人少了,敢情这孙子整天忙着挣钱呢。 现在秦王、周王、燕王大把地花钱买铁,可算是便宜了这逆孙。 老朱想到这里,赶忙黑着脸叮嘱道。 「卖他们点兵器也就罢了,铠甲之类的千万不能乱卖。」 「那东西是国法,你要是触犯了国法,可别怪咱惩罚你!」 朱允熥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没事,皇爷爷随便责罚,孙儿长了个铁屁股,嘿嘿嘿……」 老朱见他这般嬉皮笑脸,当即拉下老脸训斥道。 「你以为只是打鞭子那么简单?」 「如果让咱知道你私自卖铠甲,咱就废了你的太孙之位,把你关到锦衣卫大牢里!」 虽说朱允熥明知道老朱是吓唬他,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老朱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带着一群狗腿子离开。 朱允熥在老朱走后,赶忙召集工业部的人过来开会。…. 「诸位,刚刚皇爷爷给孤严令,让孤不得私自卖武器铠甲之类的。」 「你们回去跟作坊的管事说一声,武器铠甲之类的先别做了。」 秦杰闻言当场不乐意了。 「殿下,您这话咋不早说,微臣连定金都收了,现在您不让打造了,这不是诚心砸咱们的招牌吗!」 「啥时候的事?」 「就 是今天下午呀,秦王府、周王府的人来下的订单,还有他们王府的大印呢,每人订购五千柄腰刀,外加五千副铠甲。」 「这可是大单,做成了少说有五十万两银子入账!」 秦杰说到这儿,看了看朱允熥的座椅。 「殿下,要不您就委屈一下,挨几下板子就能挣五十万两银子,这买卖不亏……」 朱允熥闻言当即抄起一本折子扔过去。 「滚!」 「敢情挨打的不是你了!」 秦杰闻言笑嘻嘻的道。 「微臣倒是想替您受罚来着,只是怕陛下看不上微臣,不稀罕打微臣呀,哈哈哈……」 由于朱允熥跟秦杰等人年龄相彷,他们又跟朱允熥有着同窗之谊,因此大本堂的这些少年跟他相处得都非常融洽。 负责财政部的陈密也出言附和道。 「殿下,咱们库房里的存银可不多了,虽说银行里还有几百万两银子,但那个是保证金,轻易不能动用。」 「因此,这个订单咱们还是得吃下!」 朱允熥见陈密也这样说,再次陷入深深的犹豫之中。 「要不这样吧,刀只卖刀坯,最后锻打和打磨的工艺就不做了。」 「只卖刀坯,这个应该不会被人挑毛病!」 陈密和秦杰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声称赞起来。 「好主意!」 「这样就算陛下过问,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毕竟,咱们只是卖了块铁疙瘩而已,别说用来打仗了,就是用来砍泥巴都嫌慢!」 「皇太孙,腰刀的事情解决了,那铠甲咋办?」 「铠甲才是大头呀,一副铠甲能卖几十两银子呢。」 朱允熥闻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 「铠甲这个事有点难办,容孤慢慢想办法……」 在朱允熥满脸愁容之时,兵部武选司郎中史来恭也在头疼。 如果放在往年,他这个武选司郎中可是香饽饽,各地藩王、边军谁不得捧着他,敬着他给他送送礼,让他在分配武器铠甲的时候,多挑一些合用的分给他们。 然而,自从皇太孙负责了工部的作坊,就没人理他这个武选司郎中了。 原因无它,只因为皇太孙那边啥都敢卖! 这次藩王进京演武,这是多大的场面啊,得用多少武器铠甲! 如果放在往年,他光是收红包都能收个几千两,乃至上万两。 现在倒好,生意全被明钢商会那边给抢去了! 正当他愁云惨澹之时,突然有一个太监走了进来。…. 「史来恭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 「嘱你严禁铠甲走私,一应武器铠甲必须从兵部库房划拨,不得私自买卖!」 「钦此!」 史来恭接到这个圣旨,可谓是惊喜得差点大笑三声。 「微臣接旨!」 「微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托,替陛下看守好兵部的库房!」 史来恭拿了皇帝的圣旨,当天就带着兵部的兵丁在各个关键路口设卡,阻拦一切离京的车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下,别总命人盯着我们明钢商会的马车了。」 「我们明钢商会可是皇太孙名下的,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可禁不起您这么折腾呀!」 「您今天扣十车货,明天扣二十车的,还让我们咋做生意?」 史来恭现在有圣旨撑腰,别说是秦杰了,就是秦杰他爹秦逵亲自过来,他也敢顶回去。 「抱歉!」 「本官身负皇命,不管是谁家的马车,本官都要好生检查一番!」 秦杰见史来恭不给自己面子,当即回到文华殿,将此事报告给朱允熥。 「皇太孙,史来恭铁定是冲着咱们来的,您得想想办法呀!」 「如果他只是检查也就罢了,他把咱们正常交付的农具都给扣下了,这不明摆着找咱们的茬吗!」 朱允熥听了这话也非常生气,然而他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哪有时间跟他一个小官理论。 因此,朱允熥在听了秦杰的告状,命人将朱值和朱权两兄弟给叫了过来。 现在这俩人也在忙着成亲之事,如果不是皇太孙派人相邀,旁人根本叫不动他俩。 两人来到文华殿,看到秦杰也在,心里已然猜到八九分。 「可是又遇到不配合的衙门了?」 朱值和朱权可谓是文华殿的哼哈二将,凡是遇到朝廷的衙门故意找茬,朱允熥就派两人出去摆平。 两人经过这半年时间的锻炼,与人理论的水平飞速增长,已经达到能舌战群儒的程度。 哪怕是遇到蛮不讲理之人,两人也能凭借自己过硬的拳头以理服人。 「兵部武选司的人,手里拿着圣旨,天天找咱们的茬!」 「有圣旨呀!」 朱值和朱权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有点畏惧的。 比如说老朱! 老朱的板子可贼疼,挨一次几天都爬不起来。 两人前段时间刚挨了一次,短时间内没有在旧伤上叠加新伤的想法。 「这个有点难办呀……」…. 「大侄子,不是我们俩不帮忙,你也知道的,你皇爷爷那个人……」 朱允熥才不听两人的抱怨呢,只是澹澹地道。 「加钱!」 「按照正常出勤翻倍!」 两人一听加钱,登时喜笑颜开起来。 「三倍!」 「你要是给三倍,我们俩就接了这差事!」 按照文华殿的规矩,凡是出差都有补助,少则几十两,多则一千两。 跟兵部衙门说理这种事,肯定是要按照顶格的出差标准发放补助的。 三倍就是三千两,且是每人三千两。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麻烦的事,朱允熥也不愿意麻烦这两位王叔。 实在是这两位王叔的出场费太贵了,哪怕他是皇太孙也经不起这般花费。 朱值和朱权得到朱允熥的许诺,当即领着十几个锦衣卫,大摇大摆地走进兵部衙门。 武选司郎中史来恭,一听说这俩瘟神来了,赶忙顺着后门熘了。 如果是一般人过来,他还可以装一下「直臣」,刷一波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美名。 然而,这俩混蛋是真敢打人,且打完了人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虽说皇帝事后会惩罚他俩,但自己这顿打岂不是也白挨了? 朱值和朱权经常「出差」,早就摸清了这些官员的底气。他们俩一早就命锦衣卫埋伏在兵部后门,生怕史来恭听到自己的名声提前跑路。 因此,在兵部衙门里没找到史来恭后,两 人直接奔着兵部的后门去了。 史来恭怎么也没想到,这俩混世魔王竟然还学上兵法,给他来了出声东击西! 此时他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抓着,只能眼看着朱值和朱权越走越近。 「卑职见过两位王爷……」 朱值听到这话当即大喝一声。 「大胆!」 「孤就不配你称呼一声封号吗?」 史来恭闻言赶忙改口。 「微臣拜见辽王殿下、宁王殿下……」 朱值闻言冷哼一声道。 「晚了!」 「你刚刚对本王不敬,本王要罚你掌嘴!」 史来恭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给朱值给跪了。 「辽王殿下饶命,微臣知罪了……」 朱值见史来恭这么不堪,当即走上前,拍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卖孤个面子,以后不许查明钢商会的马车!」 「这……」 「辽王殿下,不是微臣不卖您面子,实在是圣明难违!」 朱值闻言冷笑道。 「父皇给你的圣旨只是说让你查禁武器、铠甲走私,你扣着明钢商会的农具作甚?」 「孤告诉你,你这可是层层加码,一刀切的行为!」 「孤若是将你告到父皇面前,父皇非得把你推出去砍了不可!」 如果是平时,史来恭听到这话也就顺理成章地怂了。 然而,他此时不仅仅代表自己,更是代表兵部,是整个兵部的希望。…. 因此,他绝不能怂! 兵部能不能从皇太孙手里夺回兵器、铠甲的发行权。他这个武选司郎中,将来还能不能收到边军和藩王们的红包,就全看这一波了。 「辽王殿下,请恕卑职不能从命!」 「卑职身负皇命,自然要以陛下马首是瞻……」 朱值见着老倌油盐不进,当即给十七弟一个眼色,朱权收到信号,捏紧了拳头,照着史来恭的脸就是一拳。 朱权在打出第一拳后,两人将史来恭按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拳打脚踢。 两旁站着的锦衣卫,见人打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拉开两个王爷。 「王爷,不能再打了,再打该打出事了!」 「哼哼!」 「史来恭,孤今天让你尝尝苦头,如果你还不知悔改,孤天天堵在兵部门口揍你!」 朱值撂下这句狠话,随即带着十七弟转头离去。 史来恭捂着肚子呜呜地哭了一会儿,随即回到兵部找兵部尚书茹瑺告状。 茹瑺看到史来恭这个惨状,气得直拍桌子。 「岂有此理!」 「简直是荒唐、胡闹!」 「来人,赶紧去刑部叫几个午作来验伤,并给出具伤情鉴定!」 第二天早朝,老朱刚一坐好,就看到兵部尚书茹瑺哭哭啼啼地从队伍里站出来。 「陛下!」 「兵部武选司郎中史来恭,奉了陛下的旨意查禁武器、铠甲走私,竟被辽王殿下、宁王殿下当街殴打!」 「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 在茹瑺说完这番话后,六部的官员齐刷刷地跪在他身后。 「请陛下主持公道!」 老朱听着大殿中振聋发聩的「主持公道」声,心里也是一阵郁闷。 自己咋就生了这么两个混账! 还有那逆孙也是个混蛋,咱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私自贩卖武器、铠甲,他怎么就不听呢! 「众爱卿 平身吧!」 「养不教,父之过。朱值和朱权犯下此等大错,都是咱这个当父亲的没教育好!」 「今天,咱就当着众位爱卿的面,好生责罚一下他们!」 大殿上的人听到老朱这样说,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皇帝陛下说得非常明白了,两位皇子犯的是「大错」,跟「罪」是一点都不沾边。 由此可见,皇帝陛下的「公道」,无非就是把两个皇子拉出来打一顿板子而已。.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六十八章 吃一堑长一智! 老朱确实没打算严惩。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打坏了他都心疼,怎么可能重罚。 其他大臣也知道,能让皇帝陛下下旨责罚辽王、宁王这俩混账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惩罚皇太孙,那是想都别想。 好在他们本来也不是奔着皇太孙去的,不过是想打击一下皇太孙的「羽翼」。 能把辽王和宁王打得几天爬不下来床,他们就可以借机限制皇太孙,从容地将仓库里库存的武器、铠甲「卖」出去。 所谓的「卖」,当然不是正常的卖了。但各地边军、藩王不给兵部孝敬,他们自然捞不到好兵器和铠甲。 这个孝敬,则是兵部全体同仁的福利。 事实上,这些孝敬都只是冰山一角,这里边还牵扯着巨大的利益。 老朱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当场命人将两个逆子给绑了过来。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朱允熥这个逆孙竟然也不请自来了。 朱值和朱权跟两个小英雄似的,趾高气昂地走进大殿。 只是在面对父皇那威严的目光时,两人瞬间怂了,赶忙规规矩矩地磕头。 朱允熥领着几个锦衣卫,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在给老朱行礼后,朱允熥朗声说道。 「启禀皇爷爷,孙儿要弹劾兵部!」 「啊?」 朱允熥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很多官员看向朱允熥,一个个眼珠子都冒红光。心道这孙子哪来的脸说这种话,他们还没集体上书弹劾他呢,他竟然还有脸弹劾别人? 老朱也颇为意外地看了眼大孙,不知道大孙又搞什么新花样。 「兵部武选司擅自设卡,阻拦本该发往上元县的农具,耽误百姓正常的生产生活!」 老朱听到这话不悦地看向兵部尚书茹瑺,茹瑺神色自若地道。 「启禀陛下,此事乃武选司史来恭负责,微臣也不甚清楚。」 「不过既然皇太孙敢当朝弹劾,那自然是有确凿证据喽!」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道。 「那是自然!」 「皇爷爷,您若不信现在就跟孙儿去兵部库房,自然能看到兵部是如何欺负孙儿,把正常的农具给扣押的!」 朱值和朱权听到这话也赶忙附和道。 「父皇,儿子就是见兵部欺人太甚,这才替大侄子出气的!」 「您不是一直教诲儿臣,说咱们朱家人要亲善互助吗?」 「儿臣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大侄子,这才挺身而出,仗义出手!」 老朱听到这话还是挺欣慰的,毕竟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朱家子孙和睦相处。 ,只是一想到朱值这个混账,心里就一阵腻味,暗暗想到这话该不会是那逆孙教的吧? 「闭嘴!」 「你还有脸说?」 老朱呵斥完朱值,随即换上一副笑脸看向朱允熥。 「大孙,咱最后给你个机会,你真想让咱现在就去兵部查看?」…. 朱允熥看到皇爷爷这般表情,心里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他这次是故意摆兵部一道,这才临时转运了几十车的农具。 事实上,这些农具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订购的,只是他为了完成供销社供货体系,提前转运到上元县的仓库而已。 朱允熥想了一会儿,见自己这边没什么漏洞,反倒是兵部那边明显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刁难他的证据非常明显,这才自信满满地看向 老朱。 「皇爷爷,孙儿希望您能为我主持公道!」 老朱闻言脸上一阵冷笑,心里暗道自家这大孙还是太年轻啊。 「好吧!」 「既然你执意要咱去看,那咱就陪你去一趟。」 「只是咱有言在先,若是查出对你不利的证据,咱可决不轻饶!」 「诺!」 老朱在听到大孙肯定的答复后,当即带着几个大臣前往兵部查看。 茹瑺早就安排妥当了,命人提前守候在兵部库房的门口。见到皇帝陛下等人到场,这才几人合力打开库房。 老朱到了库房门口也不急着进门,只是对朱允熥摆摆手道。 「你先进去看看吧!」 朱允熥闻言当即领着护卫,跟着几个大臣走进兵部库房,自信满满地掀开马车上的苫布。 然而,当苫布被打开,露出马车上的东西时,朱允熥顿时傻眼。 只见应该摆放着农具的马车,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兵器和铠甲! 朱允熥满脸的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 「孤的作坊很久没生产兵器了,这车上哪来的兵器?」 几个大臣看到车上的兵器铠甲,脸色蓦地一沉,哪怕是傅友德这个铁杆的皇太孙党,见到证据确凿都神色一黯。 皇太孙这次有点过分了,怎能私自贩卖兵器和铠甲呢? 孔讷身为文官之首,看到满车的兵器铠甲,脸上也不禁露出愤怒之色。 「皇太孙,这就是你说的农具?」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跳出来指责。 「皇太孙,您可是大明的嗣君,整个大明都是您的,您怎能监守自盗,干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难道您不知道,兵器、铠甲乃是天下祸乱的根源?」 「一旦兵器铠甲落到歹人手上,随时就能拉起一支大军,成为朝廷为之头疼的叛逆!」 老朱见众人数落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走进库房,从马车上拿下一把兵器,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大孙,你看看这兵器是否出自水利作坊!」 朱允熥硬着头皮点点头道。 「是!」 「确实出自孙儿掌管的水利作坊……」 老朱闻言冷冷笑道。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 朱允熥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回去了。…. 这明显是有人摆了他一道,他若是傻乎乎地喊冤,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 「孙儿知罪,请皇爷爷责罚!」 朱允熥干脆利落地认罪,朱值和朱权却不干了,连声喊冤。 「父皇,这不可能,大侄子绝不可能干出此等事情,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老朱对于大孙的反应还是挺满意的,只是听了两个逆子的话心底登时升起不悦。 「你们俩说栽赃嫁祸,那么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 朱值和朱权兄弟俩抓蛤蟆还行,哪里知道有什么证据。 好在边上还有个傅友德,这老倌是行伍出身,知道一些兵部的运转规则。 「陛下,只要查阅一下兵部的入库账簿,就知道这些兵器铠甲出自何处!」 「如果真是皇太孙走私,那兵部的账簿上必然没有这些东西的记录!」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来人!」 「给咱将兵部的账本拿过来,在这里一笔笔地核查! 」 茹瑺领命称诺,当即命人将兵部的去年和今年的入库账册搬过来。 「请陛下查验!」 老朱看着厚厚的一摞账本,想了想道。 「大孙,你文华殿不是有人吗,你让他们过来查!」 朱允熥心里也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农具,怎么就变成了兵器铠甲。 他为了应付老朱的警告,可是连刀剑都不生产了,只是生产出一堆刀坯。 换句话说,他自己的作坊里都没兵器,这里的兵器是哪儿来的? 现在听到老朱让他自己查,他也不客气,当即命人去文华殿将一群人叫过来。 文华殿的官员干别的不行,但查账的本事可以说是大明第一等。 张宗浚尤善此道,还独创了一些快速查账的小窍门。并且凭借这一手查账的手段,成了财政部下边核查司的司长。 然而,张宗浚领着一干核查司的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查完了。 「回禀殿下,兵部账目并无问题,库房里现有的兵器铠甲与账目相符。」 「马车上的这批兵器,完全是凭空多出来的!」 张宗浚在「凭空」两个字上咬了个重音,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虽然查不出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但也绝不承认是皇太孙的。 老朱听了这话,笑吟吟地看向朱允熥。 「大孙,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允熥想都没想就跪了下去,朝着老朱磕了个头道。 「请皇爷爷责罚!」 朱值和朱权闻言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地叫嚷着。 「大侄子,这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咱们可不能怂呀!」 「反正我们不认罪!」 「这不是我们干的!」 老朱满意地看向大孙,暗道这孙子还算聪明,没有撒泼打滚地喊冤。 只是看向朱值和朱权的时候脸色就不那么和善了,这两个货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真该将他们俩活活打死算逑。…. 「既然你知错了,那咱可就责罚你了!」 「来人,皇太孙明知故犯,走私兵器铠甲,着重打六十大板,打完后关入锦衣卫大牢!」 「朱值、朱权两兄弟,殴打朝廷命官,事后不知悔过,着重打四十大板,也扔到锦衣卫大牢里反省!」 茹瑺听到这话,心底登时一喜。 没想到,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能引得陛下将皇太孙打入大牢! 其他文官脸上也难以掩饰惊喜之色,只是这抹惊喜很快就隐去,换成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只有傅友德和孔讷跪下求情。 「陛下,皇太孙就算有错,也不该如此重罚,还请陛下从轻发落,给皇太孙留些颜面!」 相较于傅友德的求情,孔讷的目的就明确多了。 「陛下,皇太孙年幼,就算偶有过失,也不宜责罚过甚。相对来说,皇太孙的三位师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因此,微臣建议,重重惩处皇太孙的三位师傅,将他们贬为庶人,发配回原籍……」 孔讷跟朝堂上的文官不同,他对于皇太孙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觉得皇太孙太过于年轻,还需要悉心教导。 至于需要谁来教导,当然是他这种德高望重的圣人之后了。 因此,一开口求情,就冲着朱允熥的三个师傅去了。 在两人求情后,其他几个大臣也碍于情面跪下求情。 「陛下,皇太孙少不更事,就算犯了大罪也不该重罚。」 老朱对 于众人的求情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淡淡地摆摆手。 「谁都不用求情!」 「来人!」 「将皇太孙和两个逆子拖下去!」 「重重地打!」 「诺!」 锦衣卫对朱允熥道了声「得罪」,随即将其拖到门口按在地上打起来。 朱允熥早就在老朱的鞭子下练就了铁屁股,锦衣卫的板子对他来说,跟按摩差不多。 朱允熥浑不在意,但朱值和朱权就没那么好运了。 一来是锦衣卫不敢放水,二来是两人忒不禁打,几板子下去两人就涕泪交流了。 「父皇,别打了,儿臣知错啦,哇呜呜呜……」 老朱听到两个逆子的哭喊,心里更是升起一阵烦躁,跳着脚地骂道。 「给咱重重的打!」 「就算是打死也不打紧!」 虽然老朱这样说,但谁敢真把皇子打死? 只不过板子挥动的幅度更高几分,打下去的力道更重一点罢了。 由于这次是老朱亲自监督,锦衣卫可没敢放水,四十板子下去,当场就把朱值和朱权两个混蛋给打昏了。 相对来说朱允熥还好,虽然疼得满头都是汗,但依然咬牙硬扛着,愣是一声没吭出来。 对于朱允熥来说,屁股上的疼远不如心痛来的厉害。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困惑,自己几十车的农具,怎么就变成武器铠甲了?…. 现在可以明确一点,就是他的农具被兵部的人给调包了。 只是他想不通,兵部哪来这么多兵器和铠甲。 按理说,兵部这帮人,应该没胆子偷开作坊生产才对呀。 而且,就算他们自己偷开作坊,也不可能生产出这般品质的兵器。 这一点都不科学! 哪怕朱允熥被抬到锦衣卫大牢,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 如果不能把这件事想明白,他就算被皇爷爷打死都活该! 老朱也知道大孙是被冤枉的,因为大孙的水力作坊里一直有他的眼线,他早就知道这逆孙把刀剑改成了刀坯,还把铠甲改成了甲片和铁丝、牛皮等物,而且是分开发货,用以躲避自己的监察。 可以说,大孙的库房里都没有组装好的铠甲,以及打磨好的兵器,着吗车上的东西是哪来的? 只是他想借此机会给大孙点教训,让大孙明白官员们的阴险,这才引而不发,甚至当众责罚大孙。 夜深人静,北镇抚司高级牢房。 朱允熥趴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地面,满脑子都是白天的事情。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迷迷糊糊将要睡去之时,大牢的房门缓缓打开了。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皇爷爷披着一件斗篷,满脸坏笑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秦德顺拎着个食盒跟着进来,将食盒放在牢房的桌子上。 老朱坐在大孙的床边,掀开大孙盖在屁股上的纱布,看到锦衣卫打得还没自己打得重呢,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小逆孙,是不是在心里骂咱哩?」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 「没有!」 「孙儿只是恨自己蠢,着了别人的道道!」 老朱闻言欣喜的点点头道。 「不愧是咱大孙,见识就是比你那两个王叔明白!」 「咱知道你是冤枉的,也知道那些兵器铠甲不是你卖的,但你可知咱为啥要责罚你?」 朱允熥早就猜到老朱是故意的了,因此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皇爷爷是想让孙儿吃一堑长一智!」 朱元璋闻言开心地道。 「对!」 「你这孩子心善,对任何人都掏心掏肺,从不愿意怀疑别人,也不愿意恶意揣测别人。」 「这本是你身上的优点,但也是你身上的缺点!」 老朱说到这儿,不由叹息一声。 「咱当年何尝不是这样?」 「然而,一个郭桓案直接把咱给吓到了。」 「大明总共有十三个布政使,共有十二个卷入其中!」 「上至六部尚书,下至县衙小吏,全都上下其手来骗咱!」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六十九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哪怕郭桓案已经过去八年时间,老朱每当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老朱第一次感到恐惧,感觉自己要被架空了。 谁能想到郭桓一介户部尚书,竟然能拉着整个朝堂下水。而且,牵扯了十二个布政使,上上下下大小官吏一万多人。 朱允熥趴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皇爷爷讲述当年的惊心动魄,对于皇爷爷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以前跟其他人一样,单纯地以为皇爷爷无情。哪怕不是残忍嗜杀,但也绝对称得上是冷血。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又哭又笑,又满脸的悔恨和后怕的老头,他心里渐渐有些明悟了。 皇爷爷确实嗜杀,但不是天生嗜杀,而是被逼得不得不杀。 白天的时候,自己被人诬陷,将农具换成了兵器铠甲,自己还气愤的想杀人呢,更何况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皇爷爷! 「皇爷爷,孙儿懂了!」 老朱爱怜地抚摸着孙儿的脑袋,笑呵呵的道。 「懂了就好!」 「咱跟你说,皇帝就是要跟臣子斗,你但凡糊涂点,底下的人就敢往死里糊弄你。你若是精明点,虽不能避免被臣子糊弄,但他们想糊弄你,总得多动点脑子才行!」 「嗯嗯!」 「孙儿记住了!」 朱允熥挨过这么多次打,唯有这次觉得值回票价了,让他对于朝堂,以及大明的官场有了全新的认知。 「皇爷爷,您知道他们是如何办到的吗?」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道。 「大致能猜到!」 「怎么,你想让咱替你出气?」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不用!」 「兵部的事情孙儿自己解决,您也不用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做的,孙儿自己想办法调查!」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 「那你就自己查吧!」 「另外,锦衣卫的人得用起来,不能让他们整天游手好闲的。」 「哦……」 朱允熥对于锦衣卫一直有所警惕,不太敢动用他们,生怕他们干出天怒人怨之事。 不过,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他彻底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是要有一支情报组织。 「好吧!」 「孙儿一会儿叫二虎过来问问!」 老朱闻言摇了摇头道。 「二虎不行!」 「二虎这人忠心是有的,但办事不够狠辣,远不如蒋瓛干脆。」 「你应该重用蒋瓛,给蒋瓛个表忠心的机会。同时培养常森,让常森随时有能取代蒋瓛的能力。」 「如果蒋瓛有价值,你就放任蒋瓛跟常森斗,哪怕蒋瓛欺负常森,给常森气受你也不能帮忙。」 「反之,如果蒋瓛失去了使用价值,那你就可以召见常森,只要跟他叙叙旧,喊他一声三舅,他就能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 朱允熥听得脸都绿了,期期艾艾的道。 「皇爷爷,这样做是不是有点阴险……」 老朱见大孙竟然说自己阴险,当即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对着逆孙的屁股一拍。 「放肆!」 「咱教你帝王心术呢,你竟然敢骂咱!」 朱允熥打开心结,立马感觉到痛了。就是老朱不拍他屁股,他都觉得屁股上跟着火似的。现在被老朱这么一拍,疼得他「嗷」的一声嚎出来。 然而,老朱听到大孙的哀嚎声,没有丝毫心疼,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隔壁牢房。 朱值和朱权昏昏沉沉间,听到父皇那如同猫头鹰一般的笑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十五哥,父皇也太狠了,大侄子白天都挨了六十板子了,屁股都被打烂了,父皇竟然还不放过,追到天牢里边打!」 朱值闻言「嘘」了一声道。 「小点声!」 「别让父皇听见,父皇可是个小心眼,听到咱俩说话,保不齐跑过来再揍咱俩一顿!」 朱权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十五哥,这次咱俩好像亏了!」 「只为了三千两银子,又是挨板子,又是蹲大牢的,出去后得找大侄子说道说道,这次不给咱们加钱,咱们以后不替他出头了!」 朱值闻言思索了下道。 「嗯!」 「你说得有道理,咱们也不讹他,让他以后便宜点卖咱们武器铠甲就行!」 朱权闻言面露不可置信道。 「十五哥!」 「大侄子这次被他皇爷爷修理得这么惨,大侄子以后都不敢私自贩卖武器铠甲了吧?」 朱值恨铁不成钢的锤了朱权一拳道。 「你是不是傻!」 「父皇都多大岁数了,再活能活几年?」 「等将来咱俩就藩的时候,大明早就换了大侄子当皇帝了。到时候咱们俩找他多要点兵器,他好意思不给吗!」 朱权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还是十五哥想得远,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在朱值和朱权的隔壁,两个锦衣卫的书吏,听到两个「逆王」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咋记录了。 这要是如实记录在案,被皇帝陛下看到,该不会把辽王和宁王给宰了祭天吧? 在老朱跟大孙传授帝王心术之时,兵部武选司郎中史来恭家里也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兵部尚书茹瑺亲自带队,带着兵部的几个侍郎和司郎中前来探望。 不管咋说,史来恭都是为了他们兵部挨打的,是他们兵部的大功臣。 「史郎中,你就安生在家养病,兵部的差事不用担心,老夫暂时让别人先替你一段时间……」 本来史来恭还挺高兴的,觉得茹瑺能亲自过来,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然而,听了最后一句话,气得他差点一口唾沫吐着老东西脸上! 自己不过是被两位王爷打了两拳,咋就不能上班,不能工作了! 「尚书大人,卑职身体没有大恙,明天就能正常当值……」 「唉!」 「本官说让你休息你就休息,哪来这么多废话!」 「你现在脸上还挂着彩呢,本官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的面说你被打得都下不来床了。你明天就活蹦乱跳地当值,岂不是让本官难做?」 兵部侍郎许濂和邵永祥闻言也赶忙帮腔。 「史郎中,你就安心养病,兵部的事情就交给其他同僚吧!」 「部堂大人也是一番好心,你可要领这个情哟!」 史来恭躺在床上都快骂人了。 武选司可是正经的肥差呀! 虽说大部分要拿出去分给兵部同僚,但自己还是能剩不少的。 现在他们趁着自己「病」,就要夺自己的权! 可以预见,就算以后自己好了,也捞不到这么好的差事了! 茹瑺从史来恭家出来,单独留下许濂问道。 「该处理的人处理妥当了?」 「全都妥当了!」 茹瑺点点头,随即背 着手离去。 这次诬陷皇太孙,可谓是兵行险着。但只要处理干净首尾,就是皇帝也拿他们没辙。 更何况,马车上的兵器、铠甲,可都是皇太孙负责的水力作坊里出来的高级货,就是皇太孙想抵赖都不成。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只能一条道地支持别人了。 否则,将来皇太孙登基,第一个砍了自己! 只是支持谁呢? 朱允炆还是朱棣? 秦王朱樉直接被他略过了,这人风评太差,在朝堂上这关就过不了。 晋王朱棡也不好,太感情用事了,一旦得知自己诬陷过皇太孙,必然要对自己秋后算账。 茹瑺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阵叹息。 如果不是皇太孙太能折腾,什么都不想给别人留,他也不想跟皇太孙作对啊。 兵部都吃了军械的油水多少年了,哪怕老皇帝都不管,他竟然想从中插一杠子,换成谁当兵部尚书都不能容他! 在茹瑺领着众人离去后,躺在床上的史来恭当即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桌前摊开纸写了一封信。 史来恭在写完信件后,命人将家中的车夫叫来。 「这封信送到你家主人手上!」 「要快!」 「是!」 史来恭打发走了车夫,冷冷地看向窗外。 虽说他只是个小小的郎中,但也是有后台的! 朱允熥被下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哪怕是西安城的秦王府,也在两天后就知道了这件事。 朱樉听说大侄子被关进锦衣卫大牢,开心地连吃了三碗饭,还打开了一坛二十年陈酿用来庆祝。 相对于朱樉的内敛,朱橚就豪放多了。 开封府当天夜里火树银花不夜天,周王夜宴舞翩迁。 朱棣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却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老爷子的障眼法罢了,只是想削弱朱允熥的存在感,让他不至于太过招摇显眼。 「姚上师,孤这次又折损一名干将!」 姚广孝接过朱棣递过来的信,看罢后叹了口气道。 「武选司郎中虽不算什么***,但位卑而权重,这次折损对殿下确实损失甚大!」 「好在咱们在京中还有布置,兵部还有咱们几个棋子!」 姚广孝说完这番话,突然想到一事。 「殿下,何不让王妃给娘家写封信……」 朱棣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麻烦了!」 「孤那个大舅哥可是个忠君爱国的义士,绝不会跟孤这样的逆王搅和在一起的。」 「倒是徐增寿还不错,一直跟孤很是亲近。」 「只是不知为何,这小子被老爷子从宫里撵出去了,当了个破工人子弟学堂的指挥使!」 「现在整天傻呵呵地帮朱允熥那孙子练兵,已经跟孤有点疏远了……」 姚广孝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头疼。 他虽然自诩智计百出,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燕王手里的牌确实太少了,让他空有一身屠龙计,却没有施展的良机。 姚广孝想了好一阵,突然眼前一亮。 「殿下,眼下倒是有个好机会。」 「经此一事,兵部尚书算是彻底恶了陛下,更恶了朱允熥。您只要朝他抛出橄榄枝,此人必定誓死追随!」 「与此同时,朱允炆、秦王、周王那边也可以利用。」 「他们比殿下还急,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们是最希望朱允熥死之人!」 「我们不如从中择取一人支持,不管将来是秦王、还是朱允炆当了皇帝,都比朱允熥好对付得多!」 朱棣听到这话认真地思索了一番道。 「周王就算了!」 「孤与周王一奶同胞,还是别让他卷入其中了。」 钟山明东陵,懿文太子墓。 虽说朱允炆在钟山之上结庐守孝,但对于京中发生之事依然时常关注着。 在得知朱允熥犯了大错,惹恼了皇爷爷后,朱允炆偷偷地喝了半坛子酒。 经过这几个月的清苦生活,他整个人显得沉稳了许多,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浮躁了。 而且,自从他搬到山上,跟表姐的联系更加方便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藏着掖着。 朱允炆喝到微醺之际,只见人影一闪,空荡荡的享殿之中就突然多了个人影。 他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此人是谁。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表弟,你这边有锦衣卫的眼线,你这般喝酒一定会被人察知的。」 朱允炆无所谓的笑笑道。 「皇爷爷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我!」 「孤能守得住这里的清苦,已经让皇爷爷对孤刮目相看了。」 「现在孤只等你们的好消息,只要你们替孤除了朱允熥,孤自然能重新获得皇爷爷的喜爱!」 韩玉裳闻言自信满满地笑道。 「表弟放心,表姐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算不能将其刺杀,也能让其失去圣宠!」 「哦?」 朱允炆听到这话,睁开惺忪的睡眼,颇为不屑地看了眼韩玉裳。 他这段时间呆在东陵,认真的思考了下自己这一年多的得失,非常清楚自己跟朱允熥的差距。 皇爷爷喜欢朱允熥是有理由的,朱允熥比他更自信,更聪明,更勇敢。 如果换成他是皇爷爷,也会喜欢朱允熥那样的好圣孙。 因此,他对于韩玉裳所说的话并不以为然。 想要让皇爷爷对朱允熥失望? 难! 难如登天! 韩玉裳自然看出朱允炆的不信,但她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 「表弟,你看看这个!」 「这可是明王为你亲自谋划的!」 朱允炆听到「明王」两字,本能地生出反感。 不管怎么说,他身体都流着朱家的血脉,对于白莲教的叛逆头子,有着天然的反感情绪。 但他依然伸手接过了信纸,并且认真地看了起来。 虽说他不喜欢「明王」这个称号,但对于明王本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此人能在皇爷爷的追捕下逃亡这么多年,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朱允炆怀着这样的心情看向信件,只看了一眼就醉意全消,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 信上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朱允熥开办供销社,谋夺民财,强买强卖,已然在很多地方激起民变! 朱允熥假借修路之名,拆毁无数民房,致使京师至大同一线数万名百姓流离失所…… 朱允熥强推乡间医馆,驱使男人进入产房,引发上元县百姓***…… 朱允熥开办市舶司,已经引发了江南海商的众怒,他们正在密谋对付朱允熥,并将其从皇太孙之位上拉下来。 朱允炆看罢,满脸地不敢置信。 然而,他所惊讶的却不是朱允熥引起了众怒,而是惊讶于朱允熥的本事。 原来在自己守孝的 这段时间里,朱允熥已经干了这么多事!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哪来这么多人才可用? 还有,江南海商是什么东西,大明不是禁海多年,不允许民间百姓跟番商贸易吗? 「表姐,这上边的内容……」 韩玉裳闻言淡然一笑道。 「这上边都是明王殿下亲自为您搜罗的信息,只是让你看看,并不是让你去告状。」 「不让孤,难道……」 「不错,我们白莲教在朝中也是有人的,自然有途径将这些消息递到朱元璋面前!」 「只是现在这些事证据还不是很充分,朱允熥所犯的错也不是很大。因此,我们这才隐忍不发,一直静静地等待时机。」 朱允炆闻言再次面露疑惑。 「孤该如何做,才能配得上表姐的这份帮助?」 「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只要在特定的时间进宫,向你皇爷爷表达孝敬之心即可!」 朱允炆听到这话,脸上终于露出感激之色。 虽说他一直跟韩玉裳暗中密谋,但一直对白莲教抱有警惕之心。 直至听到刚刚那番话,他才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帮自己,并不是要谋夺自家的江山! 「多谢表姐!」 「孤将来若是当了大明的皇帝,定然定白莲教为国教,封你为公主,封明王为护国大法师!」 「不过,你们最好给白莲教改个名字。」 「要不然,就算孤不在意,孤的那些王叔们也会反对……」 韩玉裳闻言微微笑道。 「这都是后话,待我们帮你成为大明皇帝之后再说!」 …… 牢房里,老朱在给大孙上了一堂帝王心术的课后,看到牢房内的环境太差,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大孙,要不咱们搬回宫住吧……」 朱允熥闻言也有些心动,只是一想到隔壁还关着两只呢,他心里就有点不忍。 「皇爷爷,十五叔和十七叔也一起回宫吗?」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骂道。 「那两个混账回去干嘛,生生地把咱给气死吗?」 「让他们俩在这儿呆着吧,省着出去丢人现眼!」 朱允熥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要是他们俩不走,那孙儿也不能走。」 「两位王叔咋说也是因为我的事情进来的,哪有把我放出去,把他俩关在这里的道理。」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也不强求,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既能让大孙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也能让那两个混账感念大孙的恩情,以后死心塌地地给他办事。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好生在这儿趴着吧。咱已经让郝文杰守在北镇抚司了,你若是有啥需要就让他过来即可!」 「好!」 「多谢皇爷爷了!」 老朱说到这儿本来都想走了,可一想到逆孙瞒着他干的那些事,又一屁股坐下去,对着他的屁股一顿拍。 「咱差点忘了,你给咱解释解释,你卖给你二叔和五叔的铁片是咋回事!」 「你别当咱啥也不知道,你虽说没敢明目张胆地卖铠甲,但铁片可是卖了不少!」 「还有铁丝,牛皮等物!」 「都是命人走水路,偷偷卖出去的吧?」 第三百七十章 皇爷的意思是? 朱允熥听到老朱连运输方式都打听清楚了,尴尬地拿着被子蒙着头,假装打起呼噜。 「呼……呼……」 老朱见大孙竟然跟自己玩装睡,岂能轻易放过他,对着他的屁股就使劲拍了一下。 「嗷……」 朱允熥应声而叫,刚叫一声,就看到老朱的大脸贴了过来。 「还敢装睡不!」 「皇爷爷饶命啊,孙儿不敢啦……」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几声,随即板着脸教训道。 「咱跟你说的都是正经话,你竟然敢当耳旁风?」 「没……」 「没个屁!」 老朱气鼓鼓地对着大孙的屁股又来了几下狠的,把个小逆孙打的吱哇乱叫,这才恨恨的收了手。 「这次小小的警告你一下,以后不许胡乱折腾了!」 「哦哦……」 朱允熥听到这话,这才知道自己为啥被关进锦衣卫大牢。 敢情皇爷爷是因为自己卖「铁片」的事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二叔和五叔把钱都交了,自己不发货有点说不过去啊! 老朱见大孙嘴上说的好听,脸上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看在他白天刚被打完,他都恨不得将其从床上拖下来,按地上狠狠胖揍一顿。 「你是不是觉得咱小题大做?」 「嗯……啊……不是,皇爷爷圣明烛照,洞若观火,岂是孙儿敢腹诽的!」 老朱本来巴掌都扬起来了,听到大孙后边的马屁,又笑呵呵地放下了。 「你呀!」 「你个小逆孙,全仗着一张巧嘴,要是没这张巧嘴,咱早就把你打发到天边了,嘿嘿嘿……」 老朱笑了几声,轻轻揪着大孙的小耳朵,开启了讲故事模式。 「你知道为啥咱不让你乱卖铠甲吗?」 「不知道!」 「咱给你说啊,咱当年在壕州城,见你义曾祖父郭子兴……」 「是郭奶奶的父亲吗?」 「是!」 「当时壕州城分成好几伙人,咱几次跟你曾祖父谏言,让他带着兵从壕州城里迁出去,攻略其他地方谋求大事。」 「然而,你曾祖父就是不听。不光不听,还把咱辛辛苦苦招募的义军给扣下了。」 「最后,咱只身带着二十四个弟兄从壕州城里出来,一路上攻略定远、南下滁州、直至攻陷应天府……」 「你可知咱为啥?」 朱允熥听着老朱的故事,只感觉在听天书一般。 难怪这老头脾气这么大,敢情年轻的时候这么有本事呀。 只带着二十几个人就敢打天下? 现在听到老朱突然发问,朱允熥结合自己被打的经历,试探性的口吻说道。 「难道是因为盔甲?」 朱允熥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后背上传来剧痛。 原来这老头情绪激动,下意识地对着自己后背拍了一下! 「对!」…. 「咱当年虽说只带了二十四个人,但每个人身上都披着重重的盔甲!」 「盔甲有这么大的作用,能让你们以一当十?」 老朱闻言哈哈笑道。 「咱的傻孙儿,何止是以一当十,那简直是以一当百!」 「这么跟你说吧,寻常的义军里,一千人都未必能有一副铠甲!」 「你要是有十个穿着铠甲的护卫,手上再有趁手的兵器,你都能追着一千人打了!」 「这……」 朱允熥听到这儿都听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古代的盔甲作用竟然这般大。 朱元璋见大孙这般反应,还以为大孙不信呢。 「不信吗?」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朱元璋闻言再次嘿嘿一笑。 「要不咱改天让人给你演练一番,让你见识下穿着铠甲和不穿铠甲的区别?」 「嗯嗯……」 「皇爷爷,如果未来的战场不再是刀枪剑戟之类的,而是威力极大的火铳,铠甲已经挡不住火铳的弹丸了,那是不是就不用禁铠甲了?」 老朱闻言登时想到逆孙搞出来的烧火棍,据说威力挺大的,打的还挺远,准头也比之前的火铳要好很多。 但老朱一直对此不以为然,火铳就是火铳,再远能有多远? 而且就那纤细的铳管,火药放多了都得堵死,还能有多大威力呀。 不过大孙既然这样问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几句。 「那是以后的事!」 「如果你真能搞出威力大的火铳,能一下子把铠甲打穿,那自然可以不禁铠甲。」 「但反过来说,你那时候就该禁火铳了。」 「总之,想要维护王朝稳定,就必须将最厉害的东西握在朝廷手里,保持对八方四夷足够的威慑力,让他们不敢轻慢咱们大明!」 朱允熥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发现皇爷爷说的话好有道理啊。 不管是大明,还是后世,好像官府总得管控点啥,如此才能保证自己的统治。 「皇爷爷,孙儿明白了!」 「您放心,国之重器,孙儿是不会轻易给人的!」 「但愿吧!」 老朱对于自家的逆孙是彻底无语了,满脑子都是如何挣钱。 「你这个逆孙呀,要是给你足够多的钱,你估计都能把咱给卖了……」 朱允熥闻言嘿嘿笑道。 「哪能呢!」 「民间都说,家有一宝,如有一老……」 老朱见孙儿这么夸自己,当即乐得见眉不见眼。然而,转念一想顿时觉得不对劲,这逆孙故意把话说反了! 「逆孙!」 「那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咱是宝!」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快就察觉出来了,登时开心的哈哈大笑。 「哇,您老真是太聪明了,这都被您老听出来了?」 老朱伸出大手威胁地在逆孙面前晃了晃。…. 「逆孙,你看这是啥?」 「饶命呀!」 「晚啦,哈哈哈!」 不多时,高级牢房里传出一阵有节奏的「哇呜」声,吓得隔壁病房里的两只混蛋大气都不敢喘。 「父皇还没打完孙子吗?」 「谁知道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是喜怒无常呀……」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突然听到铁门的「吱嘎」声。两人听到这声音,赶忙趴在床上打起呼噜。 老朱推开关押着两个逆子的牢房,看到两个逆子睡得还挺香,当即对一旁的锦衣卫道。 「既然这俩逆子挺喜欢这儿,那就先关上半个月再说吧!」 两人听到这话赶忙求饶。 「父皇饶命呀,这地方环境太差了,儿臣一刻都待不了啦!」 老朱就跟没听见似的,旁若无人地关上牢门,只是在离开大牢的时候,脚步变得轻快无比,嘴里还哼起了凤阳小调 ,足以证明老头看到两个儿子吃瘪,心情还是非常愉悦的。 在老朱走后,牢房里又来了几个人。 二虎、秦德顺都过来探望了一番,还给他换上了锦被,就连牢房里的马桶都换成了宫里的。 郭慧妃也领着韩妃和杨妃过来看了一眼,韩妃和杨妃在朱允熥的牢房里哭了一鼻子,就去隔壁教训自家的两个逆子去了。 只留下郭慧妃跟朱允熥算账。 真算账,没有其他含义。 「允熥呀,最近这明钢商会的生意是不是有点多,我去查账的时候看到好几笔几十万两的进项……」 郭慧妃可是明钢商会的副会长,拥有随时查账的权利。 现在工部的官办作坊已经形同虚设,朱允熥名下的明钢商会一家的钢铁产量,就占了大明的一半还多。 而且,这个数据还在不断提升。 一旦马鞍山钢铁厂正式投产,明钢商会的钢铁产量将几倍地提升。 最近老朱要藩王进京演武,各地藩王都在努力购置兵器铠甲,致使明钢商会的生意暴涨。 明钢商会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卖军械、铠甲,但可以肆无忌惮地卖镔铁和配件啊。 比如说腰刀的刀坯,只要买回去锻打一番就是一口好刀。还有编制铠甲所用的铁丝、和铁片,他们也能卖。 至于马蹄铁之类的,本就是跟民生相关,朝廷的律令就更管不到他们了。 因此,周王朱橚省吃俭用攒出来的三十万两银子,绝大多数进了朱允熥的库房。 「郭奶奶,这些进项都是王叔照顾……」 郭慧妃闻言陡然大怒,伸出纤纤玉指,使劲地戳了戳朱允熥的脑门。 「你也太胆大包天了,他们敢买,你就敢卖呀!」 「我想着都不是外人,卖了也就卖了……」 「对了,十一叔也买了不少……」 郭慧妃听到这话顿时语塞,因为所谓的十一叔,乃是大明蜀王朱椿,正是她所生的长子。…. 「咳咳……」 「你十一叔跟其他人不同,你对其他王叔们还是要提防着点……」 朱允熥见郭慧妃这样说,这才嘿嘿笑道。 「孙儿自然知道十一叔跟其他人不同,因此别人都是先钱后货,只有十一叔可以赊账!」 「赊账?」 郭慧妃一听到有人敢赊账,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头。转念一想是自己儿子,眉头又渐渐舒展了。 「咳咳……」 「蜀地偏狭,民生凋敝,山民还刁滑,不服王朝教化,你就不用急着催促你十一叔的货款了,从宫里的分红扣吧……」 郭慧妃就算再贤明,遇到自己亲儿子的事情,也难免生出偏袒之心。 「这事咱俩知道就行,不用跟你皇爷爷说了!」 「嗯嗯!」 「郭奶奶放心,孙儿谁都不告诉!」 郭慧妃听到这话,开心地拍了拍朱允熥的小脸蛋。 「真乖!」 「不枉我疼你一场!」 郭慧妃夸完朱允熥,随即起身道。 「来!」 「让郭奶奶看看,朱元璋给你打成啥样了,要是打坏了你,看我回去不跟他拼命!」 「别别……没事……」 郭慧妃见朱允熥这样,当即噗嗤一笑。 「你个小猢狲,小的时候咱什么地方没看过,这才多大年纪就学会害羞了?」 郭慧妃一边这样说,一边掀开朱允熥屁股上罩着的纱布。 当她看到两瓣红彤 彤的屁股,柳眉当即竖了起来。 「朱元璋!」 「你个挨千刀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允熥呀,你好生在这儿养伤,郭奶奶这就回去替你出气!」 郭慧妃气哼哼地走出去,路过隔壁牢房的时候「咣当」就是一脚。 「别号丧了!」 「赶紧跟我回宫,替小熥熥出气去!」 韩妃和杨妃两人闻言,赶忙替儿子盖上纱布,然后哭哭啼啼跟着郭慧妃回宫。 郭慧妃怒气冲冲地回宫,当即命人给后宫的门上锁。 然而,郭慧妃下完命令,守门的太监却没动弹。 郭慧妃见状怒吼道。 「本宫的话不管用吗?」 「上锁!」 「回惠妃娘娘,皇爷早就进了韩妃宫里……」 「啊?」 郭慧妃听到这话直接傻眼,怎么也没想到,老朱竟然预判了她的预判。 「这该死的高丽贱婢,竟然敢勾搭皇爷,看本宫明天咋整治她!」 郭慧妃见老朱已经溜进后宫了,也就不再命人锁门了。 她耍小性是耍小性,绝不会因为耍小性子落了皇爷的脸面,更不会因此耽误朝廷大事。 韩妃宫中,老朱搂着高丽美人,听着账外秦德顺的禀报。 「皇爷,果然不出您所料,惠妃娘娘从北镇抚司回来就命人锁门,听闻您已经在韩妃宫里宿下,这才绝了锁门的念头!」 老朱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 「那泼妇气傻了吧?」 「可不嘛!」 「据小太监汇报,说惠妃娘娘气得脸都绿了,还扬言明天要整治韩妃呢!」 躺在老朱怀里的韩妃,听到这话吓得面无血色。 「皇爷,您还是回吧,要不郭姐姐能打死臣妾……」 老朱闻言搂紧了高丽小美女,满不在乎地道。 「咱还没死呢,你怕那婆娘作甚?」 韩妃听到老朱这样说,顿时觉得心安不少。 「皇爷,今天打算玩什么姿势?」 老朱闻言暗暗叹了口气道。 「咱今天乏了……」 韩妃满脸失望的「哦」了一声,紧接着听到皇爷补了一句话,登时满心欢喜起来。 「咱虽然乏了,但你可以主动点嘛……」 「皇爷的意思是?」 老朱一脸坏笑的在韩妃的身上抓了一把,又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的拍在韩妃的屁股上。 「爬上来……自己动……」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七十一章 蒋瓛的正确用法! 寻常人被关进北镇抚司大牢,那就基本上等于与世隔绝了。 别说进去探望犯人,就是想给犯人捎点东西都不行。 然而,朱允熥自打被关进牢房,每天都有来探望的人。 傅友德领着几个老国公过来转悠一圈,常升的媳妇领着几个命妇过来转悠一圈,嫡长公主宁国公主领着驸马梅殷过来看了看,见大侄子这里已经啥都有了,还是强行塞下几床锦被,以及一堆补药才走。 至于文华殿的三个小老头,可是在北镇抚司外边排了三天才排到。 高明等人走进牢房的时候,牢房已经被各色礼品给堆得没处下脚了。 「早知道殿下在大牢里这么威风,我们三个就不急着过来了……」 朱允熥听着高明的抱怨,再看了看高明红肿的眼睛,就知道这老头这三天肯定哭了好几场。 他这三个师傅,杨新炉有点不正经,秦亨伯有点天真,唯有高明算是正常的,但却过于正常了,总是劝谏他这不能干,那个必须干。 不过,最重情的也是高老头。 「高师傅眼睛怎么了?」 「孤这里有不少补药,您拿几筐回去尝尝?」 「老夫是被风迷了眼,才不用吃药呢!」 「反倒是你,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应该能安分点了吧?」 高明没好气地怼了一句,随即开始抱怨起来。 「陛下也是的,怎能将你关进大牢呢?」 「这地方环境如此之差,如何能将养身体?」 「老夫这就进宫面圣,祈求陛下将你放出去!」 朱允熥听着高老头情真意切的话,心里充满了感动。 自家这高老头呀,总是嘴硬心软。 「高师傅不用担心,是孤自己不想出去。否则,这小小的北镇抚司谁能拦得住孤?」 高明听到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二虎那厮天天下了值就往文华殿跑,都快长在文华殿了。 有二虎这么个锦衣卫的祖宗,谁敢为难皇太孙? 然而,高明还是有点担心,怕皇帝陛下厌恶了皇太孙。 「陛下那边没有生气吧?」 「没有!」 「皇爷爷早就知道兵部那边有猫腻,故意让孤吃这个亏,然后让孤拿兵部练手呢!」 三人听到这话,神色都是一松,杨新炉更是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老夫说什么来着?」 「陛下精明着呢,岂能看不出兵部的那点猫腻?」 「陛下此举就是教皇太孙驭下之道!」 「就好比大猫教小猫抓老鼠,从来不会亲自把老鼠给咬死,而是把老鼠放到小猫边上,要小猫自己抓着玩!」 秦亨伯和高明听到这个比喻,无不露出会心一笑。 杨新炉这个比喻虽说有点僭越,但却贴切无比。皇帝陛下此举,可不就是老猫教小猫的手段嘛! 几人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感慨。 他们这三天可被吓坏了,生怕皇帝起了废除皇太孙的心思。 几人熟读历史,知晓历史上太多这种惨事。 越是英明神武的皇帝,越是寿命悠长的皇帝,越喜欢干废立太子之事。 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等等,哪个没废过太子? 然而,现在看到牢房里堆满了礼品,看到皇太孙恢复得不错,几人彻底放下心来。 最起码从现在来看,皇帝陛下还没有生出废除皇太孙之位的想法,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皇太孙,以后咱 们还是改一改吧!」 「老夫知道你想做事,你有满腔的抱负,但咱们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秦亨伯算是最玩世不恭之人,经过这一事依然被吓得够呛,忍不住出言劝谏一番。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嗯嗯!」 「改改改,不过改之前,孤得把兵部的事摆平!」 「你们给孤分析一下,兵部是在哪儿搞来那么多兵器铠甲的?」 「孤这两天查问了作坊里的不少管事,又查看了作坊的出货记录,完全没有这批货的记载呀!」 高明几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秦亨伯的劝诫被皇太孙当成耳旁风了。 不过,皇太孙若是这么好劝,也就不是皇太孙了。 高明和杨新炉等人闻言,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事实上,他们想了好几天,但谁也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正在三人愁眉不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殿下,卑职倒是想到一种可能……」 「谁?」 高明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当即警惕地大喝一声。 「谁在门外偷听!」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听到这话,赶忙吓得跑进牢房,扑通一声跪在朱允熥面前。 「卑职不敢偷听殿下和师傅们的谈话,卑职是来给殿下送果盘,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高明等人一看是锦衣卫指挥使,当即露出嫌弃的表情。 高明等人虽然不满朝廷上的部分官员做法,但终究是文官心性,天然地反感锦衣卫这种特务组织。 现在见到锦衣卫指挥使跑过来献殷勤,他们没直接斥骂,已经算是嘴上留情了。 「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蒋瓛听到高明的话,神色间有些不快,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将果盘放在桌子上。 「殿下慢用,殿下若是有别的需要,尽管吩咐卑职,卑职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允熥见蒋瓛这样说,顿时想起皇爷爷之前的教导,让他倚重蒋瓛,让蒋瓛多给自己干点杂活。 「嗯!」 「你现在门外候着,一会儿孤跟几位师傅聊完再找你叙话!」 蒋瓛本来心里还有点小怨念,可听了朱允熥这话,脸上登时露出狂喜之色。 皇太孙要单独召见我,这是要对我委以重任了! 「诺!」 「卑职这就在门口候着,殿下得闲的时候喊一声就成!」 蒋瓛给朱允熥磕了个头,就乐颠颠地跑到门外去站岗了。屋里的三位师傅见门口多了个锦衣卫指挥使,登时没了说话的心情。 谁知道那句话说错,被这厮听去,转头就告到皇帝陛下那里? 「既然皇太孙有事,那我们就不在此地久留了。」 「皇太孙好好将养吧,这是文华殿这几天的政事,您一会儿得闲的时候检查一下……」 三人说完这话就退了出去,只是在路过蒋瓛的时候,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是来自文化人的嘲讽! 蒋瓛见到三位师傅这般表情,脸上倒是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满脸堆笑地跟三位师傅告别。 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这三个老头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竞争。 他们三个能干的活自己干不了,同理,自己能干的事,那三个老头也玩不转。 真正的井水不犯河水! 朱允熥在打发走三个师傅后,并未第一时间叫蒋瓛进来,而是翻了翻三位师傅留下的奏折。 在见到他们处理的都非常符合心意后,这才将蒋瓛叫进来。 「蒋瓛!」 「卑职在!」 蒋瓛在外边等得都快急死了,突然听到皇太孙的召唤,赶忙颠颠地跑进来。 然而,朱允熥在蒋瓛进来后,依然没有询问他关于兵部之事,而是支使他干起杂活。 「你帮孤把桌子上的印玺拿过来!」 「诺!」 蒋瓛恭敬地端起印玺放到朱允熥面前,朱允熥伸手抄起印玺,在一份份写好草拟意见的奏疏上盖印。一边盖印,一边支使蒋瓛继续干活。 「你也别闲着,帮孤把牢房里的东西收拾下,这都堆在屋里像什么话!」 「诺!」 「殿下,要不卑职再开一间牢房,把东西暂时搬过去?」 「好!」 蒋瓛得了朱允熥这句话,脸上跟吃了蜜似的,满脸开心地忙活起来。 自从朱允熥被册封为皇太孙,他就铆足了劲想跟皇太孙套近乎。 然而,有二虎这个祖宗在前边顶着,他始终找不到机会靠近皇太孙。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皇太孙似乎也不喜欢他,总是对他很敷衍,很冷淡。 在常升出事之后,皇帝陛下突然任命常森当锦衣卫副指挥使,更是把他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如果是一般的副指挥室,他早就想办法弄死了。就算不弄死,也得给他下几个绊子,让他知道锦衣卫是谁说了算。 然而,常森这厮的后台太硬了,担着皇太孙三舅的名头,谁敢给这位爷找不痛快? 因此,在常森成为副指挥使后,蒋瓛过起了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哪天皇太孙心情不爽,把他这个指挥使给撸了。 如果是其他卫所的指挥使,就算被撤职也没啥可怕的。但锦衣卫指挥使不同,他平时里干的那些事,可都是往死里得罪人的差事。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哪怕是皇亲国戚对他都恨之入骨。 因此,一旦他被撤职,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皇太孙支使他干活,那是给他脸面,给他表现的机会! 在蒋瓛累的满头大汗后,朱允熥这边也批完奏折了。 这就是他跟老朱的区别,如果让老朱来批阅,这些奏折少说也得两个时辰才能批完。 然而,到了他这儿,不过是一刻钟而已。 朱允熥将最后一份奏折摞起来,这才看向正在忙碌的蒋瓛,看到蒋瓛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先停下吧!」 「你先找个机灵点的人,将这些奏折送去文华殿,然后进来回话。」 「唉!」 蒋瓛激动地搬着厚厚的一摞奏折走出去,将自己的心腹叫过来,将事情交代下去后,赶忙颠颠地跑回大牢。 在蒋瓛忙前忙后的折腾时,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身上的那点骄矜之色褪去了不少。 这就是朱允熥故意晾他一段时间的原因。 自己和三个师傅都想不明白的事,他个锦衣卫指挥使倒能想明白,是不是显得自己和三个师傅太无能了些? 朱允熥就是想让蒋瓛知道,自己对他所说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让他收起卖弄的心思。 蒋瓛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早就没了那点嘚瑟之心,只剩下对朱允熥的敬畏。 蒋瓛再次来到朱允熥床前就规矩多了,朱允熥不发话,他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朱允熥见他这般懂规矩,这才淡淡地开口。 「你刚刚说知道兵部的猫腻?」 蒋瓛见朱允熥发问,赶忙将心中的猜测说出。 「回禀殿下,卑职猜测兵部诬陷殿下的铠甲,是来自之前的损耗!」 「损耗?」 「回殿下,正常仓库保管都有损耗一说,比如说粮食发霉腐烂,武器、铠甲生锈腐烂等等。」 「自从殿下接管官办作坊以来,武器铠甲产量激增,兵部库房的损耗也自然激增……」 蒋瓛说到这儿的时候,小心地看了眼朱允熥的脸色,见他面上露出思索之色,这才小声的说道。 「陛下这两年对锦衣卫管束甚严,不让卑职往六部派遣太多人手,因此卑职对此事也不甚知晓。」 「不过,兵部想要搞到这么多不在账册上记录的兵器、铠甲,只能通过损耗这种方法!」 「若是殿下想要彻查,卑职定当全力以赴,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替殿下查清楚!」 朱允熥听到这儿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搞了半天,原来并不是利用平时的「损耗」,故意留了一批货在等着孤…… 只是,他们平时克扣了损耗,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地卖出去? 「蒋瓛,你给孤说说,兵部平时是如何处理损耗的。」 「回殿下,兵部处理损耗的办法可多了。」 「兵部虽然不敢销售铠甲,但却可以在拨付的时候,将普通的铠甲换成精良的,将精良的铠甲换成残破的。」 「如果边军和藩王给的分润多,他们就在额定的数量之外,再多拨付一定数量的陈旧铠甲。」 「陈旧铠甲没有太大限制,多给点、少给点,完全是他们说了算。」 「不过,这个陈旧和残破只是纸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如何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朱允熥听到这儿长叹了一口气道。 「孤明白了!」 「对了,这些事皇爷爷知不知道?」 朱允熥这个问题还真给蒋瓛给问住了,毕竟他不是第一任指挥使,他前边还有两个死鬼呢。 「回禀殿下,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以陛下之圣明,应该是知晓兵部的猫腻的吧?」 朱允熥闻言冷笑几声道。 「难怪皇爷爷对官员如此痛恨,他们是真对不起皇爷爷的信任啊!」 蒋瓛见皇太孙这般说,当即单膝跪地道。 「请皇太孙下令,卑职不出三天,定然将这个案子审问清楚!」 朱允熥听到这话再次陷入犹豫。 从本心里说,他是不喜欢动用特务组织的。 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无能,无法调动官员的主观能动性,就只能用这种恐怖高压的态势来强迫他们屈服。 一旦他动用锦衣卫,就算最后查出真相,也会让天下人以为是屈打成招,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错误,这才将兵部的官员推出来背锅。 然而,这口气不出,他心里又不痛快。 朱允熥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对蒋瓛说道。 「准!」 「但此案不可牵连太广!」 蒋瓛听到这话心中大喜,皇太孙终于肯信任自己了! 「诺!」 「请皇太孙放心,卑职一定将此案控制在兵部,绝不牵连到其他部门!」 朱允熥听到这话头皮都发麻,自己所说的不要牵连太广,是说只抓主犯的意思,可到了蒋瓛这个特务头子耳朵里,不牵连别的部门就算完了? 但自己刚刚话已经说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不许弄死人,也不许有人自杀!」 「孤要活口!」 蒋瓛听到前边的话,心里还有几分不满,觉得皇太孙太仁慈了。可听到后一句话,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皇太孙是怕有人被杀人灭口呀! 「卑职明白!」 「保证不让他们杀人灭口,也不让他们通过自裁来逃脱刑罚!」 朱允熥见蒋瓛又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锦衣卫这把刀还真不好用啊。 估计皇爷爷用这帮人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奈吧? 既要让他们如狼似虎,又不能让他们太狠,只能一边敲打一边用。 「你去忙吧,明天给孤消息!」 「诺!」 蒋瓛得了皇太孙的命令,当即乐颠颠地出去点起人马,气势汹汹地冲进兵部抓人。 茹瑺正在兵部办公呢,突然看到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其给带走。 「你们这是作甚!」 「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你们不能拿我……」 「我们奉了皇太孙的旨意!」 「皇太孙?」 茹瑺听到这句话,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的跌坐在地上,任凭锦衣卫架着他出了兵部衙门。 在茹瑺被抓后,兵部上下几百号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幸免,全都被锦衣卫「请」到北镇抚司去协助办案了。 哪怕是卧病在床的史来恭,也被锦衣卫从病床上拖下来,抓到了锦衣卫大牢。 兵部出事之后,京城的其他五部的官员无不心惊胆战,就连文华殿内的一众属官,都感觉天塌了一般。 在他们的印象中,皇太孙殿下是仁义的化身,怎么只是一转眼间就跟老皇帝那般残暴了? 就算兵部这次有错,也没必要将兵部上下几百号官员一网打尽吧? 户部尚书陈宗理,当天就冲到工部衙门,将工部尚书秦逵桌子上的砚台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就是你说的仁义之君?」 「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就大肆株连,将兵部几百号人全都给抓进锦衣卫大牢!」 秦逵也对朱允熥有些不满,感觉朱允熥这次有点小题大做了。 因此,面对陈宗理的指责,秦逵没有一句辩解的话,只是劝慰地说道。 「还没到最后一步,没准皇太孙只是吓唬一下他们呢?」 「再者说,这次兵部的事情干得确实有点过分!」 「他们今天敢诬陷皇太孙,明天指不定能干出来啥呢!」 陈宗理是听了秦逵的话,这才暗暗支持皇太孙。哪怕皇太孙搞出个财政部,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干涉。 皇太孙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把他老腰都给闪断了,让他有种所托非人的沮丧感。 现在听到秦逵还在狡辩,陈宗理当即怒不可遏。 「那天你也在场,马车上的武器和铠甲,都是水利作坊锻打出来的好东西!」 「证据确凿,怎能说是兵部诬陷皇太孙?」 秦逵听到这话,脸上登时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老陈,你们户部也管着不少仓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仓库管理的猫腻?」 「想必你们户部,每年粮食、钱财的损耗也不小吧?」 「咱都不说别的,光是散碎银子熔化后重新熔铸,这里边就有多少损耗!」 「兵部这次做得这么过分,当着陛下的面诬陷皇太孙,皇太孙就算杀几个人泄愤也是应当应分!」 陈宗理听到秦逵这番话,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兵部身上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皇太孙夺了户部的「损耗」,估计户部的官员也会造反。 毕竟,大明朱皇帝定的那点俸禄,实在是太可丁可卯了,就是家里多养只鸡都不够。 要是没有这些合理合法的「损耗」可以吃,他们这些官员真得上街要饭了。 「就算……」 「皇太孙也不能把兵部的人全都抓走啊!」 「现在偌大的兵部一个喘气的都没有,若是此时边疆战事一起,你让朝廷如何调兵遣将,如何平定叛乱?」 秦逵赶忙命人给陈宗理奉茶,自己则充当起小厮,亲自给陈宗理搬来一把椅子。 「老夫没心情喝茶!」 陈宗理袍袖一挥,拒绝了工部官员的奉茶,但对于秦逵搬来的椅子,却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陈,皇太孙不是残暴之人,也不是不晓事的人,没准只是将他们叫过去问问话,天黑之前就放回来了呢?」 「再者说,就算是担心国事,也轮不到咱俩担心啊。」 「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皇太孙的三个师傅,都比咱们更担心!」 陈宗理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明悟了几分,下意识地端起桌子上的茶盏。 「你的意思是说,皇太孙若是大肆株连,那三位师傅也不会同意?」 秦逵微微一笑道。 「三位师傅地位超然,可他们再超然,也逃不过文官的身份。」 「只要是文官,有几个喜欢锦衣卫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皇爷那边应该能满意了! 北镇抚司大牢,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非常神秘的所在。 因为这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人生的终点。 兵部的人在进入锦衣卫大牢后,一个个就吓得瘫软了。 相对来说,茹瑺还算好点,能自己从外边走进来。 然而,当他看到墙上挂着整洁的刑具,脑门上依然渗出豆大的汗珠。 如果他所料不差,这些刑具都会用到自己身上吧? 蒋瓛亲自接待的茹瑺,看到茹瑺目光总是飘向刑具,不由微笑着解释道。 「茹尚书不用担心,一般来说没人能挺过三道刑具。」 「以您这般养尊处优的身段,随便挑个一两样就够了。」 茹瑺强自镇定的道。 「本官没有罪!」 「你休想屈打成招,让本官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蒋瓛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茹瑺送进一间牢房。 「只要进了这里,有罪没罪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你胆敢伙同兵部上下人等诬陷皇太孙,将皇太孙运往上元县的农具给调包,致使皇太孙遭受陛下责罚!」 「此等欺君罔上之大罪,把你千刀万剐都不过分!」 茹瑺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依然强装镇定,摆出一副不知道蒋瓛说什么的样子。 好在蒋瓛也懒得跟他解释,把他关进去后就不再搭理他了,只是在他隔壁的牢房里审问犯人。 最先带上来的是兵部的两个侍郎。 所谓侍郎,也就是分管兵部具体事务的副尚书。 邵永祥还算正常,因为他本就不受重用,在兵部处于被排挤的对象。 他现在还处于懵逼状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只是隐约猜到应该跟皇太孙贩卖兵器一事有关,但具体如何他就不清楚了。 相较于邵永祥的懵逼,许濂心里跟明镜似的。 因为这事完全是他一手操办,并且亲自参与了每一个细节的敲定。 但为了不露出马脚,他也装作跟邵永祥一样地懵懂,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锦衣卫这么多年专门办案了,见过的大女干大恶多了去了,岂能被他所蒙骗? 再加上蒋瓛本就是靠着出色的业务能力提拔上来的技术骨干,对付他这样的货色简直是手掐把拿。 蒋瓛都没对他们动刑,只是将自己埋在兵部衙役中的几个卧底叫了出来,让他们供述几个可疑人物。 衙役能接触的级别普遍不高,但不论是调包,还是货物存放和转运,总是需要衙役、兵丁干活。 毕竟,老爷们娇嫩的手可是写文章的,岂能干那等粗活? 「回禀指挥使,俺们在兵部接触的人也不多,只是隐约听到前几日范老三、董大迷糊、赵贵等几人,被派了一趟肥差,干完之后每人都拿了十两赏银!」 蒋瓛当即命人将这几个人叫了出来,放在兵部尚书和两位兵部侍郎旁边的牢房里审问。…. 「说吧!」 「回大人,您还没问呢,小的们不知道说啥呀!」 「哼哼!」 蒋瓛才懒得跟这种货色废话呢,直接对着一旁的徐六子喊道。 「用刑吧!」 「好嘞!」 徐六子现在已经算是皇太孙的人了,一般时候锦衣卫就算有案子,也不敢劳动这尊大神。 只是今天这案子特殊,牵涉到了皇太孙殿下,蒋瓛才特意将徐六子叫来做个见证。 徐六子闻言也不客气,当即从炭火盆里拿出一块烧红的烙铁, 在范老三的大腿上烫起来。 事实上,范老三在看到烙铁之时,心理防线就已经接近崩溃了。在烙铁贴上皮肤的瞬间,钻心的疼痛传递到中枢神经,他就彻底破防了。 「俺招!」 「是许侍郎指使俺干的,他说只要俺把东西换上去就没俺的事了……」 「还说事后给俺调到刑部,让俺当个小头目……」 蒋瓛闻言淡淡地问道。 「说具体!」 「许濂那厮让你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把什么东西换到什么上边?」 「期间都跟你说了多少话,给了你多少赏钱,一五一十地供述出来,本官可保你不死!」 「俺说!」 「许濂那厮是五天前的下午找的俺,还领着俺去兵部外边的酒楼吃了顿饭,说让俺将兵部库房里的兵器铠甲,换到几十辆马车上,事成之后给俺五十两银子……」 「俺说这活一个人干不过来,得找两个帮手,他就又给俺加了二十两。俺独自拿了五十两,剩下二十两分给董大和赵贵,在五天前的晚上将马车上的东西给换下来,换上许侍郎……不不……许濂那厮给的兵器铠甲……」 「禀大人,俺说的都是实话,俺就是个干活的,根本不知道他们为啥让俺这么干呀!」 「俺也是事后才知道,许濂那厮竟然敢诬陷皇太孙殿下,俺要是早知道,他们给俺一千两银子,俺也不敢接这个活呀,呜呜呜……」 蒋瓛见范老三这么好对付,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轻蔑的表情。 「带下去签字画押!」 「再把许濂那厮带上来!」 许濂早就听到范老三的供述了,此时被带到审问室,看到边上火炉里的烙铁,扑通一声就给蒋瓛跪了。 「下官全招!」 「是茹瑺,茹瑺那厮逼迫下官做的……」 许濂刚说完这话,就听到隔壁的牢房传来茹瑺愤怒的嘶吼。 「许濂,你个王八羔子,老夫要不是听了你的计策,老夫又岂会干下这等事!」 蒋瓛给边上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一个锦衣卫小旗当即走进隔壁牢房,抓起地上的稻草团了团,塞到茹瑺的嘴里。 蒋瓛这边见大牢里清净了,这才继续审问。 「说吧!」 「一五一十地交代,或许皇太孙仁慈,还能留你个全尸!」…. 许濂听到这话,吓得当场瘫坐在地上,裤裆处流出一股骚臭的液体。 此时他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我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 许濂避重就轻地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后,蒋瓛又将茹瑺给拎了过来。 在锦衣卫掏开他嘴里的稻草后,茹瑺朝着许濂就「呸」了一口。 「我呸!」 「好你个许濂,你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什么屎盆子都往本官头上扣!」 「若不是你忽悠老夫,说兵部上下全指望这点损耗过日子,如果不能保住这笔财源,兵部上下的生计都要成问题,老夫能干出这等事?」 「老夫再不济也是兵部尚书,从不指望这点损耗过日子,每年的年节孝敬,老夫都花用不完……」 「蒋瓛,本官也不多为自己狡辩,只求您能如实向皇太孙禀报。」 「本官有罪,但本官并没想跟皇太孙作对,完全是被兵部这帮人给裹挟了,为了保住他们的饭碗,这才默许了此事!」 「皇太孙要杀要剐本官都受着了,只求皇太孙网开一面,饶恕老夫的家人……」 案子审到这种程度,就基本上没 什么可审的了。剩下的无非是询问各司郎中,确认几人说的话是否属实。 但大体上的罪名是定下来了,欺君罔上,贪赃枉法,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兵部的其他人啥下场不好说,茹瑺和许濂这两人大概率是要砍了! 不过,具体如何处置就不归他管了,他只管替陛下和皇太孙探寻事情背后的真相。 在锦衣卫将兵部上下给包围之时,整个朝堂为之一震,就连老朱都被大孙的手段给吓到了。 老朱创办锦衣卫,但一直防着锦衣卫,时不时地还宰个指挥使祭天,用以平息一下民愤和百官的怨怼。 因此,他对于锦衣卫一直持谨慎小心的态度,如果不是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是绝不会动用这些人的。 老朱虽然给大孙出招,让他好好利用锦衣卫,可在他想来,大孙充其量也就抓几个人吓唬一下,却未曾想大孙一出手就这么狠,直接将兵部几百号人全给抓了。 「二虎,你去锦衣卫那边盯着点,别让蒋瓛他们把事干太过分!」 二虎也知道老朱对待锦衣卫的态度,因此一直不愿意让朱允熥过多接触锦衣卫,甚至防着蒋瓛这个女干诈之徒靠近朱允熥。 现在听到皇爷的指示,赶忙颠颠的跑去北镇抚司坐镇。 老朱这边派出二虎后,都察院、六科两处的官员,齐齐摩拳擦掌地撰写奏章。 他们这些天积累了不少朱允熥的黑材料,只是嫌这些黑材料太少,不足以对朱允熥造成重创,这才一直隐忍至今。 现在看到朱允熥露出獠牙,竟然将兵部上下几百号人都给抓了,他们也就不用忌惮了。 按照他们的理解,朱允熥今天能将兵部包圆,明天就能把都察院、六科给废了。…. 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临死之前吼两嗓子。 一时间,弹劾朱允熥的奏章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乾清宫。 在都察院和六科集体弹劾朱允熥,施展围魏救赵的招数时,文华殿内的三个老头也坐不住了。 他们集体跑到北镇抚司,请求面见皇太孙。 蒋瓛听到这三个人到来,心里其实挺腻味的,但又不敢替皇太孙回绝,只能先命人好茶好水地招待着,待自己这边审问出结果了,这才跟三个老头打了个时间差,抢先一步将兵部的审问文书送给皇太孙后,再跟皇太孙禀报三位师傅前来之事。 朱允熥早就料到三位师傅会来。 因为这三个师傅最大的希望,就是把自己培养成符合儒家人理想的圣君。 仁义、温和、宽容、大度。 相对来说,老朱的培养方向就简单多了。 精明、强干,不被底下人糊弄,守好大明江山就是好圣孙。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两边都有点一厢情愿。 朱允熥的理想是星辰大海,可不是当什么心中的圣君! 「让他们过来吧!」 「诺!」 在蒋瓛去带三位师傅过来之际,朱允熥翻开兵部一干人的审问文书翻看起来。 事情的起因和经过,跟蒋瓛之前的分析差不多,确实是因为「损耗」所引起的争端。 因为自己这边贩卖兵器铠甲,触及了兵部上下人等的利益,因此他们搞出这么个事件,想借此来打击自己的威信,并保住他们约定俗成的既得利益。 案情并不复杂,安排也不算周密。 只是这一个个把口供当成了诉苦大会,哭天抹泪地说什么俸禄太低活不下去之类的,让他看得一阵烦闷。 敢情你们坑了我,还特么怪我喽? 朱允熥正烦躁之时, 三个师傅走了进来。 高明黑着张脸,杨新炉和秦亨伯脸色也不好看,但好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拜见皇太孙殿下……」 「殿下,您这次……」 朱允熥不待高明说完,就将锦衣卫的审问记录扔了过去。 「高师傅,你先看看这个吧!」 杨新炉和秦亨伯见状也伸长脖子去看,随着高明翻篇越来越快,几人的脸色从黑色变成了红色,愤怒的红色。 「岂有此理!」 「这群挨千刀的家伙,竟然为了几文银钱坑害大明的储君,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动摇大明的根本吗?」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感到几分欣慰。 自家师傅还是向着自己的! 「三位师傅若是不信,可以去牢房里亲自看看他们,是否有屈打成招的因素。」 「这有啥不信的……」 杨新炉刚说到这儿,就见一旁的高明拱了拱手。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高明说完这话就走出牢房,对着守在门口的蒋瓛敷衍的拱了拱手。…. 「劳烦带老夫去关押兵部官员的牢房看一眼!」 蒋瓛见状当场怒了。 他之前不跟几个老头闹冲突,那是给皇太孙面子。 现在见几人连皇太孙的话都不信,他这个当狗的自然要替主人叫两嗓子。 「高明,你别太过分,你当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你说看就看呀!」 「老夫奉了皇太孙谕旨,你敢不让老夫去看?」 「我……」 「好吧!」 「来人,带高师傅和其他两位师傅去关押兵部官员的牢房……」 蒋瓛将几人打发走,当即跑进牢房里对皇太孙一阵抱怨。 「殿下,卑职这次真没动用刑罚,不信您问问徐六子,只有审问一个兵部衙役的时候,让徐六子那烙铁烫了一下……」 「孤知道,孤只是让他们去看看,消除他们的疑心病而已。」 蒋瓛见朱允熥这样说,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另外,您打算如何处置兵部这群败类,是将他们明正典刑,还是让他们瘐死在狱中?」 朱允熥闻言有点不喜,觉得蒋瓛这人确实有点阴。 所谓瘐死狱中,就是想办法让人病死在牢房里,俗称的「被自杀」。 「如果这事在皇爷爷手里,皇爷爷一般是如何处置?」 蒋瓛想了想道。 「不好说!」 「皇爷的处置比较灵活,如果证据充分的就明正典刑,证据不充分,或者经不起推敲的就让他们瘐死在大牢里……」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想到皇爷爷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 咱要什么证据,咱只要怀疑就够了! 敢情皇爷爷不是说着玩,是真这么干的呀! 「先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回去干活吧!」 「至于此案的主犯和从犯就先关着吧,等孤想好了怎么处置再说。」 「诺!」 高明等人在关押兵部官员的牢房里转悠一圈,见兵部上下官员全都完好无损,身上连个伤都没有,也没人喊冤叫屈,顿时知道锦衣卫这次是真正的文明办案,并没有冤枉这些人。 但三人依然开心不起来。 权利就如同一只猛兽,一旦将其从笼子里放出来,再想关进去就难了。 皇太孙现在才十几岁,让他过早的品尝到权利的滋 味,等他以后当了皇帝,这天下还有什么能制约他? 正在三人满心担忧之时,他们看到蒋瓛走了进来。 「所有人听着,皇太孙口谕,此案只罪首恶和从犯,其余兵部人员一律回本部干活!」 两边牢房内的犯人听到这话,无不跪在地上称颂皇太孙的贤名。 「皇太孙贤名!」 「感谢皇太孙不杀之恩,呜呜呜……」 高明等三人听到周围叩谢的声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皇太孙并未想大肆株连! 此案让皇太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皇太孙若只是诛杀首恶和从犯几人,还真算是非常克制了。 二虎刚赶到北镇抚司,就看到一众兵部的官员互相搀扶着从大牢里往出走。 他赶忙抓住一个人打听。 「怎么了?」 「你们这么快就被放了?」 「啊!」 「皇太孙圣明呀,说是只杀首恶,让我们继续回去干活……」 「不是,我是想问,你们这么快就交代了?」 兵部的官员听到这话,羞愧地用袖子遮住脸跑了。 二虎见状又去找别人问,只是不管问谁,谁都不愿意搭理他。 主要是他问得不对,按照他的口气,像是兵部这帮人太怂,招得太快了似的。 后来二虎索性不问这些人了,而是找了几个自己熟悉的锦衣卫老人,经过一番打听后,二虎在对兵部的一群人生出鄙夷之心后,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皇太孙的处置很合理,皇爷那边应该能满意了!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再教育! 老朱是不希望大孙杀人的,最起码不希望他杀太多。 如果非得杀人,也完全可以甩给他这个当爷爷的嘛。 反正他已经是朱屠户了,就算再杀点也不算啥。 不过老朱在得知大孙能主动控制情绪,只把几个首犯关着,其他人都放回去干活,他心里还是颇为欣慰的。 最起码,这孩子没意气用事! 那些刚刚弹劾完朱允熥的御史言官,六科都给事中在得知此事后也傻眼了。 皇太孙圣明啊! 这样的大事还能克制住杀戮的欲望,比老皇帝强出何止一点半点! 大明的官员对皇帝的要求其实挺低的,只要不乱杀,不乱管事,他们多数时候都能接受。 高明等三个老头,重新来到朱允熥的牢房里致歉,表达对朱允熥误解的歉意。 「老夫误会皇太孙殿下了,皇太孙依然心存仁义,并未想过大肆株连……」 朱允熥听着高明的道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 「孤接受高师傅的道歉了!」 「啊……」 高明听到这话当场愣住,正常情况下,皇太孙不该谦虚几句吗? 杨新炉看着高明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道。 「老高,你也不想想,咱们家殿下啥时候谦虚过,哈哈哈!」 高明听到杨新炉的笑声,看到朱允熥满脸笑意地看向自己,这才明白过来。 「哎呀!」 「皇太孙就不要打趣老夫啦,老夫是真的知道错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太孙打算如何处置这几个人?」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孤不处置!」 「这种事不应该交给三法司会审,让他们决定这些人的生死吗?」 高明听到这话再次一愣,随即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朱允熥行了个大礼。 「老夫代天下人谢过皇太孙殿下!」 杨新炉和秦亨伯本来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见到高明这般态度,也有样学样地跪了下去。 「皇太孙此举乃是明君典范!」 杨新炉三人这番称赞可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内心地赞誉。 在他们看来,这是皇太孙尊重律法,实现依法治国重大让步! 中国古代的官员,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其实都不喜欢太强势的皇帝。 因为皇帝太强势,就会绕过司法、程序乱下决定。 如果是英明之主,还知道有所克制。如果摊上不靠谱的皇帝,那天下百姓就惨了,国家非得被折腾乱了不可。 因此,中国自打出现「皇帝」这种生物后,两千年来的臣子一直在跟皇权博弈。 他们想尽办法想将皇权关进笼子里,但又一次次被强权的皇帝冲破牢笼,实现个人的独断专行。 很难说这种事情谁对谁错。 毕竟中国古代的历史太长了,想找到强权皇帝兴盛国家的例子有很多,找强权皇帝把国家折腾散了的也不少。 总之,这是一笔糊涂账。 现在朱允熥愿意退让一步,将审判茹瑺、许濂、武选司郎中史来恭的权利归于三法司,已经是老朱家最开明的人了。 如果让老皇帝来处置,可能几人的脑袋,现在已经挂在城门上了。 事实上,朱允熥真没他们想的那么多,他之所以如此决定,只是想看看大明的官员到底还剩几分下限。 现在这个案子咋说也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要是敢给他搞出个无 罪释放,那他可真要杀人了。 第二天,兵部诬陷皇太孙案被送到都察院之时,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也是一阵错愕。 按照大明的规矩,凡是锦衣卫参与的案子不都是钦案么,咋还能发给他们来审理? 刑部尚书杨靖,大理寺卿张廷兰两人也收到了这个案子的卷宗,在看到兵部一干人的供述后,两人齐齐做出一个论断。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只是如何定罪,两人发生了不小的分歧。 「依本官看,皇太孙既然将此案交给咱们审理,那是对咱们的信任,咱们一定要从严、从重判决,如此方对得起皇太孙殿下的这番苦心!」 张廷兰闻言有些不悦。 「若是依照杨尚书所言,那就得判欺君。」 「一旦判了欺君,那这几人的家眷可都得死!」 刑部尚书杨靖冷笑道。 「他们干出此等骇人听闻的大案,诬陷当朝皇太孙,难道不该让他们全家陪葬?」 「这……」 张廷兰听杨靖这般说,不由看向一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 「袁大人,您认为此案该如何判决?」 虽然都察院也算三法司的一方,但都察院却很少参与案件的审理。 因此,袁泰见两人把皮球踢给自己,心里当场有点不悦。 其实这个案子很简单,重判有重判的道理,轻判也有轻判的理由。 可不论重判还是轻判,最要紧的都是让皇太孙满意,让陛下满意。 然而,如何才能让这两人满意呢? 「你们说,陛下和皇太孙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们希望严判还是从轻发落?」 张廷兰和杨靖听到这话也陷入思索之中。 这事还真不好说,如果按照老皇帝的秉性,那自然是斩立决,夷三族才好。 可若是看皇太孙的意思,好像并未有重判的心思,否则也不用发给他们三法司会审了。 因此,这个案子如何判,逐渐演变成了一个站队问题。 是遵照老皇帝的性格办,还是依照皇太孙的性格办。 杨靖纠结了一会儿道。 「还是重判吧,现在毕竟是陛下当国,如果判轻了,陛下那关也过不去!」 「可皇太孙明显没有大肆株连的意思,如果咱们判得太狠,会不会给皇太孙留下刻薄的印象?」 杨靖和张廷兰交换完意见,又一次齐刷刷看向袁泰。 袁泰可是个老狐狸了,岂能轻易表态。 「要不咱们抓阄?」 两人听到这话,无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此等人命关天之大事,这厮竟然提议抓阄? 在三法司头疼之时,满朝文武也对此案展开了一系列猜测。 傅友德、冯胜、汤和三人坐在惠民医馆对面的酒馆,小口地喝着酒讨论着。 「你们说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三大傻会咋处理这个案子?」 冯胜摇了摇头,随即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这种事情他这个棒槌脑袋怎么可能想明白,还是听两位大佬分析吧。 汤和自打把惠民医馆当成家,对于京城官员的品行也多了几分了解。 这倒不是他有意打听,实在是病友太多,道听途说就给他脑子装满了。 「依我看此案会重判,判他们个斩立决,然后全家流放都有可能!」 傅友德想了想点头道。 「嗯!」 「若是如此判,也算是给皇太孙一个交代了。」 「只是烂疯子过两天要是回来,得知外甥孙被人欺负了,还不得偷偷派人把那几个人全家都给宰了呀?」 冯胜听到这话,顿时插嘴道。 「有可能!」 「蓝玉那厮可不是好相与的,现在外甥孙这么争气,朝野上下一片称赞,这老头做梦都会笑醒!」 「他儿子也给安排明白了,跑到皇太孙边上当了护卫,未来注定富贵一生。」 「蓝玉那厮就算学常升,给他们来个一命抵一命都赚翻了,哈哈哈!」 在几人讨论之时,宁国公主府里,宁国公主也在跟驸马讨论此事。 「还真没想到,我这个大侄子竟然这么克制,被人欺负这么惨,都没当场杀人!」 宁国公主这话多少有点不屑,感觉朱允熥太仁慈了,一点都不像父皇那般杀伐果断。 梅殷跟宁国公主同床共枕十几年了,岂能不知自家婆娘是啥心性? 「别乱说!」 「皇太孙这般处置,才是符合国法,合乎天理人心之举。」 「父皇那般滥用私刑本就不好,千百年后史笔如铁,还不知道会怎样评价呢!」 宁国公主闻言,伸出纤纤玉指在夫君的眉头上戳了戳。 「你呀就是个读儒家的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本宫那几个兄弟岂是好驾驭的?」 「本宫这个大侄子,若是没点非常手段,将来就算当了皇帝,这江山恐怕也坐不稳!」 梅殷闻言微微一笑,并未搭这个话茬。 「你就少操点心吧,父皇比你想得长远多了!」 宁国公主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父皇给你密旨了?」 「你别问,这种事不能说!」 宁国公主见夫君这样说,心里更加笃定父皇给了他密旨。 「夫君,你就给我看看嘛……」 「不……」 老朱也挺关心三法司那边会给出怎样一个结果的,但他又不好意思问,生怕自己派人去问了,影响了那边的判决。 但如果判得太轻,他可是真的要发飙的。 搞不好,把三法司这几只也抓起来好好查一查。 好在三法司那边没敢让他等太久,很快就把判决结果送来了。 老朱在看过之后虽然觉得有点轻,但大体上还能接受,也算是给大孙立威了。 「来人,将大孙叫过来,让他亲自看看这判决可还满意!」 「诺!」 北镇抚司距离皇宫不远,朱允熥没多一会儿就赶到乾清宫了。 老朱将三法司的判决结果扔给他。 「你自己看看吧,如果觉得不满意,还可以改判!」 「不管你判成啥样,咱都站在你这边!」 朱允熥接过奏疏一看,只见上边写着凡是参与人员,全部斩立决。男丁族灭,女眷流放。 实话说,这个判决不算轻也不算重。 如果真严格按照大明律,夷三族都是常规操作。 但朱允熥本就志不在此。 因此,在看过奏折后,提笔在上边「刷刷刷」地改了起来。 「皇爷爷,这就是孙儿的处置!」 老朱接过去一看,只见大孙在三法司的判决上打了个大大的「」,然后下边又用朱笔写道。 凡是涉案人员及其家属全部发配到煤矿,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老朱看到这个判决,整个人都麻了。 「大孙,你这是啥意思? 」 「另外,啥叫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回皇爷爷的话,所谓的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是让他们自食其力,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干活!」 「这……」 老朱听到这话眉头不禁皱起,他总觉得这样太便宜了那些人,也太委屈了自家大孙。 「会不会太轻了点?」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见得!」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从云端跌落尘埃的落差!」 「杀人固然简单,但却不能解决问题。」 「就比如这次兵部的事情,其本质是因为孙儿的作坊,动了他们兵部吃损耗的大饼!」 「因此,如何改革薪酬结构,如何优化管理制度,这才是将来工作的重心。」 「至于这几只利欲熏心之人,杀与不杀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老朱听了大孙这番话,再看看大孙脸上难以掩饰的萧索,只感觉心里一痛。 大孙这次吃苦了! 但也正是这次吃苦,让大孙变得更成熟,也更稳重,考虑事情也更长远了。 他这个皇帝还琢磨如何报复之时,大孙就已经想到如何未雨绸缪,改革朝廷的制度了。 老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心疼了…… 「你打算如何改?」 朱允熥听到这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份早就写好的奏章。 「皇爷爷,孙儿想说的话都在这里。」 「您老秉国二十几年,您老帮我把把关,这些举措咋样?」 老朱翻开后只看了一眼,身子就不由坐直了,然后双手捧着看完。 「大孙,这真是你写的?」 「不是你那三个师傅代笔的吧?」 朱允熥苦笑着摇摇头道。 「皇爷爷,您看看上边第三条,官绅一体纳粮那条……」 「您觉得,就孙儿的三位师傅,他们能想出这条吗?」 「这条可是把他们三个都算计进去了,等于是剥夺了他们的特权,他们岂会支持?」 「孙儿写完这份奏章,皇爷爷是除了孙儿之外,第一个看到此物之人!」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对着边上的人道。 「来人,给咱拿个火盆来!」 「诺!」 不多时秦德顺端着一个烧着炭的火盆,老朱略微犹豫了下,将奏章扔到火盆里。 朱允熥见状,赶忙跑过去将奏章从火盆里抢出来,满心不悦地质问老朱。 「皇爷爷,您这是干嘛,就算孙儿的奏章没道理,您也不能烧了呀!」 老朱看着大孙,满脸心疼的道。 「大孙,这事太难了,咱不想让你受这个罪!」 「你若是想推行这上边的政策,你知道会遭遇多大的阻力吗?」 「百姓、乡绅、官员都会联合起来反对你,到时候你非但推行不下去,搞不好甚至会亡国!」 老朱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哪怕当年对阵陈友谅之时,他都没这么心慌过。 然而,在看了大孙的奏折后,他的心彻底乱了。 他以前是嫌弃大孙惫懒,不爱参与朝政。 现在他只希望大孙还是懒点吧,只要完全照搬自己定下的制度,当个守成之主就行。 朱允熥闻言嘟嘟囔囔道。 「不见得吧……」 「孙儿觉得这几条建议都挺好的呀,不说是老成谋国,那也是切中时弊,是救国救民的好政策。」 朱元璋见大孙这样说,只感觉一阵头疼。 实话说,他也觉得大孙的建议不错,甚至是开创万事基业的善政。 但治国看的不是对错,而是看合不合适。 最起码,以他当了二十几年的皇帝来看,大孙的几条建议不适合眼下的大明。 「你还不服气?」 「咱来问你,第一条上写的一条鞭法,将百姓所有赋税、徭役折算成银两、铜钱这条,你打算如何施行?」 「你知不知道咱大明有多缺铜和银?」 「老百姓手里都没钱,你让他们如何拿银钱交税?」 「另外一点你可能也没想到吧,一旦朝廷开始征收银钱,老百姓就得把粮食低价卖给乡绅、酷吏,被他们盘剥一道。」 老朱说到这儿,沉重地叹息一口气道。 「你当咱不想收银钱么,实在是不忍看到百姓遭受二次盘剥呀!」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道。 「皇爷爷,孙儿早就考虑到这点了,孙儿在各地尝试开办供销社,就是想阻断乡绅酷吏们对百姓的盘剥,给他们个高价出售农产品的途径……」 老朱闻言冷笑几声,随即将手边的一堆奏折扔给大孙。 「你先看看这些再说吧!」 朱允熥捡起一份奏章翻了翻,只见上边是御史言官弹劾他,说他开办的供销社强买强卖,低价收购百姓粮食、家禽等物,引发百姓动乱之事。 「这不可能吧?」 「一定是他们诬告!」 老朱闻言再次扔给他一份奏折。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咱一直派人盯着你干的那些事呢,御史言官的话你不信,那咱派出去的人你总该信了吧?」 朱允熥捡起这份奏折翻了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只见上边是锦衣卫的奏报,说是江浦县令为了巴结自己,强迫百姓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低价将粮食卖给自己设在青浦县的供销社。 老百姓没了粮食,再花高价从供销社买粮食吃…… 第三百七十四章 皇太孙有请! 虽然奏折上的内容很离谱,但朱允熥却觉得大概率是真的。 因为,锦衣卫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造假,也没必要骗自己和皇爷爷。 只是,自己已经对店员和经理培训过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朱允熥将奏折看完后揣进袖子里。 「皇爷爷,这份我先收着,回去就着手调查。如果真是奏折上这种情况,我绝不会姑息……」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嗯!」 「你先去处理这个吧,等你啥时候把手下人调教明白,再来跟咱说一条鞭。」 「否则,你敢说一次,咱就敢抽你一次!」 朱允熥闻言下意识地捂住屁股,看到老朱一脸的坏笑时,这才知道老头又在吓唬自己。 「皇爷爷,您就说孙儿说的这几件事咋样,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会不会将大明带上一个新高度?」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脸上也露出悠然神往之色。 「一条鞭、清丈全国、官绅一体纳粮、取消人头税……」 「如果真能做到这些事,那你就是堪比秦皇汉武那样的明君,是万世敬仰的皇帝!」 「只是这些事何其难也,你穷尽一生能做成一件事,都够你夸耀千古了!」 老朱咋说也是当了二十几年皇帝的人,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 只是知道的越多,见识得越多,他越觉得这些事做起来的难度有多大。 这里触及的利益太大了,随便拿出来一项,都是要搅得天翻地覆的。 「咱来问问你,你知道清丈全国的难度有多大吗?」 「知道!」 老朱苦笑着摇摇头道。 「你不知道!」 「咱搞过一次清丈全国的事,但也只是直隶地区还算彻底,全国其他十几个布政使都有不少瞒报现象。」 「哪怕是这样,咱也培养了五年人才,又耗时十年才完成!」 「你想清丈全国,将所有隐瞒土地都挖出来,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远的不说,就说各种犄角旮旯的土地,你要是不上天,你连看都看不到,这土地还怎么清丈?」 「上天吗?」 朱允熥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这事还真不难!」 老朱本来是想让大孙知难而退,这才说了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想法。 哪承想,这逆孙竟然跟他说上天不难? 「大孙,咱跟你说正经话呢!」 「你要是再跟咱闲扯,可别怪咱不搭理你了!」 朱允熥闻言嘻嘻一笑道。 「皇爷爷,孙儿也跟您说正经话呢。」 「上天确实不难,孙儿扎两个大口袋就能上天了。」 「要不改天孙儿带您去天上转转?」 「呃呃……」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自己反而被搞糊涂了,难不成这孙子真有本事上天? 「算了!」 「咱不搭理你了,你还是赶紧给咱滚蛋吧!」 「哦……」 朱允熥悻悻地抱着一堆弹劾自己的奏折出宫,刚走到门口就被老朱叫住了。 「等等!」 「你那份奏折藏好了,千万别被外人看到!」 「嗯嗯,知道了……」 老朱再把大孙打发走后,郁闷地靠在龙椅上发呆,想着是不是给他找两个漂亮的侍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别整天想那些不靠谱的事情。 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更不靠谱, 大孙才多大,万一沉湎女色伤了身子,那可是更大的损失。 老朱想了半天,决定还是给大孙找点事做,再给他制造点压力,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然而,没等老朱琢磨好给大孙安排点啥事的时候,他就听到二虎鬼鬼祟祟地钻进来禀报了。 「皇爷,皇太孙带着几个护卫,白龙鱼服溜出宫了……」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猜到大孙去了哪儿。 「这孙子是要去江浦县,你偷偷带几十个人跟上,路上准备几百人随时接应。」 「诺!」 …… 江浦县珠江镇。 碎石铺成的街道上,朱允熥领着孔彦缙、常继祖并辔骑着三匹高头大马。 珠江镇这地方,很少看到如此高大雄壮之战马,因此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朱允熥看着街道两旁关门的店铺,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珠江镇不应该是很繁华的地方吗,怎么街道上的生意会如此冷清?」 孔彦缙闻言也附和着道。 「我去年来过这里,这里确实挺繁华的,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竟然有这样多的店铺关门!」 朱允熥翻身下马,随手指了家开着的店铺道。 「走!」 「咱们过去打听打听!」 「诺!」 朱允熥将缰绳扔给身后的护卫,自己领着孔彦缙和常继祖来到一家店铺。 这是一家杂货铺,里边有着不少针头线脑,以及油盐百货啥的。 朱允熥指着地上袋子里散装的盐问道。 「店家,你家的盐咋卖?」 店家抬眼瞅了他们一眼道。 「不卖!」 朱允熥闻言诧异地道。 「为啥不卖?」 「不卖就是不卖,哪来那么多为啥?」 店铺老板说完这话,就拿起一根鸡毛掸子在柜台上掸了掸,然后对着几人道。 「你们出去吧,本店什么都不卖!」 「如果不是怕东西发霉了要晒晒,我家店铺都没打算开门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更疑惑了,明明店铺里有货,店家却不愿意卖,这是什么道理? 正在朱允熥疑惑间,几个县衙的捕快闯了进来。 「田老板,你这么快就把县尊大人的话给忘了?」 田四喜闻言赶忙点头哈腰的道。 「没忘!」 「小的哪敢忘了县尊大人之命!」 「这几个是外地来的贵人,只是进店歇个脚,喝口水就走,什么东西都没买!」 几个衙役闻言看了看朱允熥等人,见他们手上确实没拎着东西,这才在门口抓了把盐才走。 朱允熥在几个衙役走后,看向店老板问道。 「店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县尊给你们下了什么命令了?」 店家听到这话,根本懒得解释,只是一个劲地往出推朱允熥等人。 「你们可把我坑苦了,我早就说过不卖东西,你们为啥非要追问呀!」 常继祖一把打开店家的手,反手一个擒拿就将田四喜给按住了,疼得田四喜哭爹喊娘。 跟朱允熥这个「劣徒」不同,常继祖可是从小在常升的棍棒下练就的武艺。 虽然年岁跟朱允熥差不多,但身手比起朱允熥强了何止一点半点? 「哎呦呦……客官饶命啊,小的真不能卖,也不敢卖……」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道。 「我就问你几句 话,你若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就让他放了你!」 「行行,你们问吧!」 朱允熥见店家服软,这才给常继祖递了个眼色。 「先松开他,他若是不老实,你在给他点狠得!」 「诺!」 在常继祖松开手后,田四喜重新恢复自由,晃悠几下胳膊,发现胳膊没断,这才满脸幽怨地看向朱允熥。 「这位贵人何必为难小人,小人不过是干小买卖的商贾……」 「你为什么不卖给我们东西?」 「我们县尊不让卖!」 「为何不让卖?」 「因为县城新开了一家供销社,县尊大人说那是皇太孙的买卖,凡是供销社里卖的东西,都不许我们卖,不能让我们跟皇太孙抢生意……」 「这是什么道理!」 田四喜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脸上也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是呀!」 「这是什么道理!」 「小的们人微言轻,说话又不管用,只能听从县尊的安排喽!」 朱允熥听到田四喜的抱怨,再次开口问道。 「如果你们卖货会如何?」 田四喜闻言神色一凛,害怕地摇了摇头道。 「不敢卖!」 「谁要是敢私自卖货,被县尊大人发现,是要枷号示众的!」 「枷号示众?」 孔彦缙见朱允熥不懂,赶忙上前解释道。 「就是带着枷锁跪在县衙门口……」 田四喜再次补了一句道。 「现在县衙门口还跪着四个店铺老板哩,都是违反了县尊大人的命令私自卖货……」 「总之,你们若是不想害我,就去县里的供销社买东西吧。那里除了东西贵点没别的坏处,不管你们想买啥都能买到!」 「这……」 朱允熥领着两人出了杂货店,找人问了问路,随即来到江浦县县衙,果然看到有四个带着枷锁的人跪在门口。 因为烈日暴晒,几人的脸都晒掉皮了,每当有人路过,几人就哀求着要水喝。 朱允熥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当场让护卫给几人喂了点水。 哪承想,只是这样一个举动,登时引来了衙役的呵斥。 「尔等是什么人,竟然敢给犯人喂水?」 「他们犯了何罪,为何不能喂水?」 衙役听到这话,上下打量几人一番,见几人穿戴不俗,这才不耐烦地回了几句。 「俺们也不知道,俺们只是奉县尊大人之命行事!」 孔彦缙闻言当场就想跟衙役理论一番,却被朱允熥给拦住了。 「先别搭理他们,等咱们去供销社看看再说!」 「诺!」 朱允熥领着两人离开县衙,看到路上有个闲汉,随即拉住打听一番。 「敢问大哥,江浦县的供销社怎么走?」 「什么供销社?」 「你说的是太孙店吧,你沿着路往前走,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那个最大的铺面就是!」 朱允熥听到「太孙店」三个字,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烧,感觉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朱允熥沿着街道向前走,果然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座极大的店铺,光是这一家店铺,就占了差不多一条街。 几人刚来到供销社门口,就有个伙计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几人进去选购。 朱允熥看到这番景象,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 这家供销社的店员不打人! 朱允熥走进供销社大厅,果然如杂货店老板所言,里边上至马鞍马车,下至针头线脑无所不包,应有尽有。 伙计一直热情地招呼众人。 「几位客官可是想买马车?」 「不是小的跟几位客官吹,咱们的马车可是比京城总店卖的还便宜几百文哩,就是京城的贵人也有来小店买马车、马具的……」 朱允熥走向放在大厅边上的马车,看到上边的标价果然比京城那边的定价低了点。 但这东西总价依然在四百六十两的高价,真不知道哪个贵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为了省几百文跑这儿来买马车。 「你们这儿的货品挺全啊,比京城总店的东西都全。」 「客官好眼力!」 「这都是我们经理本事大,自己私下联系的货源……」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确实有本事,都敢私自联系货源了!」 伙计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几位客官到底买不买东西,若是不买就请离开,莫要拿小人消遣!」 朱允熥见一个伙计都这样横,当即被这家伙给气乐了。 「你莫不是经理的亲戚?」 伙计闻言冷哼一声道。 「还真叫客官猜对了,江浦供销社经理正是我二姐夫!」 「唉!」 朱允熥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即走出供销社。 「把这里给孤控制住,再命人将江浦县令给孤抓来!」 「诺!」 常继祖掏出一个铜哨吹响,当即有几十个护卫从街头巷尾跑出来,将供销社团团围住。 随后,常继祖又掏出一个穿天猴点燃,天空中传来一声炸响后,城外的几百名护卫当即骑着战马冲进城,朝着供销社的方向疾驰而来。 刚刚趾高气扬的小伙计,当场被冲进去的护卫给拿下。 小伙计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这些护卫朝着二楼冲了上去。 不多时,他姐夫王登科,连同账房、库管等人,都被这些黑衣人从楼上给拖了下来。 江浦县县令冯朝阳,正在县衙后院纳凉呢,突然见到几十个黑衣护卫冲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 「谁放你们进来的?」 「县尊大人,皇太孙有请!」 冯朝阳听到「皇太孙」三个字,当即面露喜色。 「皇太孙来了?」 「太好了!」 在他想来,自己帮了皇太孙这样的大忙,皇太孙肯定对自己另眼相看。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些黑衣人竟然掏出绳索,将自己五花大绑地给绑了起来。 「诸位,你们不是说皇太孙请我吗,怎么还把我给绑起来了?」 「冯大人,刚刚是卑职说错了,皇太孙原话是把你抓过去!」 「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临安公主 江浦供销社大楼外。 朱允熥坐在从二楼搬下来的一把太师椅上,看着身前跪着的几个败类,只感觉跟做梦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出来的学生王登科,竟然能干出这等龌龊事。 这个王登科,本来是他从国子监招来的学生,也算是希望学堂第一批生员了。 虽说数理化学的很差,但一手文章做得还是不错的,是他打算重点培养的人才。 然而,自己让他担任江浦县供销社经理一职,打算历练历练他,将来再对他委以重任。 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给自己闯下这样大的祸。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江浦县令冯朝阳竟然会通过王登科这么个供销社经理,来拍自己的马屁。 这马屁离得是不是有点远? 王登科看到朱允熥脸色阴沉,一颗心直接跌落到谷底。 相对来说,冯朝阳还是满心的不解,觉得自己明明为皇太孙做事,怎么就被抓了过来? 「您真是皇太孙殿下?」 朱允熥面沉如水地道。 「是!」 冯朝阳闻言赶忙磕头道。 「下官冯朝阳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下官所作所为,可都是奉了殿下的旨意呀,下官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奉了孤的旨意?」 「是啊!」 「王登科给本官说,供销社是殿下的产业,让本官照顾一二。」 「然后本官就照顾了……」 朱允熥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看向王登科。 「王登科,你来给孤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登科闻言砰砰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允熥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气了,从太师椅上起来,对着王登科就是一阵踢。 「废物!」 「孤当时给你怎么说的!」 「前三年孤都没指望供销社挣钱,你竟然敢私自进货,还排挤其他店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王登科见到朱允熥这样说,当场痛哭流涕地磕头请罪。 「卑职有罪!」 「卑职辜负了殿下的期望,请殿下重重治罪,呜呜呜……」 朱允熥踢了他一阵,直至累了才重新回到太师椅上。 「查一查,可否闹出过人命!」 常继祖闻言就退了下去,命人去四里八乡调查。 王登科闻言则赶忙说道。 「回殿下,卑职只是想为殿下立功,并未搞出过人命!」 「立功?」 朱允熥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之前看报表的时候,供销社一个季度盈利十万两的事情。 原来这厮以为给自己赚钱,就是立功的表现啊! 「先把几人带到一旁!」 「把县衙门口的几个商贾给孤带过来!」 「诺!」 不多时,四名商贾被带到朱允熥面前,朱允熥见几人身上的枷锁竟然还没被撤掉,当场气得发飙。 「你们瞎了吗,没看到他们身上的枷锁?」 「来人,赶紧将他们的枷锁给撤了!」 朱允熥说到这儿,看了看旁边跪着的几个人,见正好是四个。 「然后将枷锁给边上那四个人带上!」 「诺!」 四个商贾解开枷锁后,对着朱允熥就是一阵磕头。 「草民拜见皇太孙,草民知罪了,以后再也不敢做生意了, 求皇太孙给草民一条活路呀,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到无尽的辛酸。 自己明明想做的是一项善政,怎么到了下边就成了这副样子? 朱允熥再次起身,亲自上前将四人扶了起来。 「让四位先生受苦了!」 「此事是孤之罪,孤自然会去向皇爷爷请罪。」 「但在这之前,孤要先料理了这几个败类,并恢复江浦县的繁荣!」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对着几人深深一躬,吓得几人再次跪了下去。 不过这次朱允熥没亲自扶他们,而是命人给几人赐了座,并亲自询问这段时间江浦县所发生的事情。 「几位贵姓?」 距离朱允熥最近的一个商贾赶忙起身道。 「不敢!」 「免贵姓王,殿下就称呼草民为老王吧……」 「王掌柜啊,敢问您是做什么生意的?」 「回殿下的话,草民在珠江镇上经营着一家布店。」 「生意可还好?」 「回殿下,在供销社开之前还行……」 王掌柜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跪地上砰砰磕头。 「殿下饶命!」 「草民没有臧否殿下的意思,草民生意不好,且跟殿下的店铺没任何关系……」 朱允熥见状赶忙解释道。 「你不用怕!」 「孤开办供销社,并不是跟你们抢生意,也不是为了赚钱的。」 「孤现在宣布,你们的店铺非但可以正常营业,甚至孤还会调高供销社商品的售价,不让他们跟你们竞争。」 「这……」 王掌柜几人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太孙。 事实上,皇太孙准许他们继续开门做生意,他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们现在只想将店铺内的货物全都出手,然后赶紧搬离江浦县,去一个没有供销社的地方。 现在皇太孙对他们说,不仅允许他们继续做生意,还会主动将供销社内的商品价格调高,让他们有种不真实的梦幻。 「皇太孙,您这样可就不好赚钱了?」 朱允熥苦涩地笑了笑道。 「王掌柜,若是孤对你说,孤从来就没指望供销社赚钱你信不信?」 王掌柜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道。 「信!」 「殿下富有四海,整个大明都是您的,您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 朱允熥闻言激动得一拍大腿道。 「对喽!」 「孤还真看不上这点小钱!」 朱允熥说到这儿,懊恼地指了指边上带着枷锁跪着的几个败类。 「孤的名声全让这几个败类给败坏了!」 「如果他们确实没搞出过人命,孤就罚他们枷号示众一个月!」 几个商贾闻言赶忙摆手道。 「殿下,县尊大人和王经理虽然霸道,但确实没有逼死人命。」 「还请殿下从轻发落……」 朱允熥闻言淡淡地道。 「你们不用为他们求情,你们放心,孤就算不宰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在此地当官了。」 「等他们枷号示众一个月后,你们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几个商贾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许多,随后的话也多了几分。 但不论朱允熥问什么,他们都是唯唯诺诺地应承,不敢多说一句话。 虽然朱允熥心里很不爽,但也知道这才是国 情。 他们若是敢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自己反而要命人调查一下,这些人是不是某个王府的门人了。 「现在天色快到晌午了,孤请几位吃一顿饭吧!」 「来人,去县里最大的酒楼订一桌酒菜,孤要亲自招待几位掌柜!」 几个掌柜听到这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他们活了半辈子,还从没有过这么大的脸面! 不知是不是供销社不提供餐饮服务,江浦县的酒楼、客栈生意倒是不错,很快就给朱允熥整治出一桌上好的席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四个掌柜借着几分酒意,也把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皇太孙殿下,草民知道您开办这供销社是为了啥,不就是想让老百姓有个便宜买东西的地方,又有个不受乡绅们盘剥,能高价卖东西的地方嘛……」 「但您找的这个掌柜是真不行哟,非但没能理解您的一番苦心,反而只想着怎么赚钱!」 朱允熥听到王掌柜这般说,赶忙说道。 「对对!」 「孤就是这个意思,敢问王掌柜,若是让您当供销社的掌柜,您会如何做?」 「如何做?」 王掌柜闻言仰脖干了一杯酒,顿时意气风发起来。 「不是草民跟您吹,要是咱有这么大的买卖,背靠京城那么多作坊,咱就是躺着都能把钱给赚了!」 这也是朱允熥最生气的地方。 虽说他禁止供销社买卖一些针头线脑的东西,但也给了供销社不少独占的商品。 比如说肥皂、火柴、镰刀、锄头等廉价工业品。 这些东西别说领先大明了,就是放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处于领先地位。 然而,王登科这个废物,竟然还觉得不够,还跟底层百姓抢那点针头线脑的生意,实在是把他的人给丢尽了! 「做生意这种事,不能死守着一个店铺,得动弹起来……」 「草民要是当供销社的经理,会派伙计挑着农具去下边村里吆喝着卖,老百姓有钱就用钱买,没钱就用粮食、家禽、鸡子、鸡毛之类的换。」 「如果您不想雇太多伙计,完全可以跟村里的里长、乡长、粮长之类的合作,让他们代为经营。」 「将部分商品放在人家院里,老百姓在村里就把东西买了或者卖了,然后隔三五天,派人下去结算一遍,再把收上来的货物运回来……」 「收东西的价格嘛,这就看皇太孙想咋弄哩!」 「您要是只想挣钱,那就比当地乡绅的收购价稍微高一点点,老百姓只要能多卖几文钱,就是多走上几里地也愿意卖给您!」 「您若是想让老百姓得利,那就参照正常售价下调,刨除中间的损耗,下浮个一两成。」 「而且,草民不建议您什么都收,只收一些当地的特产,或者最紧俏的商品。」 「草民这几个月竟琢磨供销社这玩意了,还特意赶马车去过一趟京城,去供销社总店去瞅了一眼。」 「草民感觉皇太孙在下一盘大棋……」 「皇太孙,您只要根据各地市场的需求,定下一个统一的收购价,从便宜的地方收,运到贵的地方卖就行,根本没必要什么东西都收……」 朱允熥听了王掌柜的话,心里生出无尽感慨。 乡野有贤人啊! 朱允熥这一顿饭,直接从中午吃到晚上。 席间四位商贾都畅所欲言,纷纷指出他的供销社有诸多问题,还给他提供了不少经营上的建议。 朱允熥命人一一记录下来,散场后又命人给 他们送回家去。 第二天,王掌柜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刚想喊人给自己倒水喝,就看到床头放着一顶乌纱帽。 王大志一脸懵逼地拿起这顶乌纱帽,只见下边还有一套绿色的官服! 「怎么回事!」 「芸娘!」 「有人没!」 随着王大治的呐喊,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推门进来,对着王大治就是敛衽一礼。 「妾身恭喜老爷!」 「恭喜什么?」 「老爷您忘了,昨天皇太孙跟您聊得非常投机,当场赐您九品鲤鱼官服,并恩准您入京中商学院读书!」 「啥?」 王大治听到这话,惊得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芸娘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却被王大志一把推开。 「别扶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皇太孙非常赏识我?」 「赏我一套官服?」 「我当官啦?」 「我当官啦,哈哈哈……」 随着王大志回忆起昨天的事情,王大志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夸张,最后定格在一个哈哈大笑的画面。 「老爷?」 「啊啊啊……」 「老爷,您倒是说话呀,您想急死妾身吗?」 「啊啊啊……」 芸娘看到自家老爷这个样子,急得呜呜哭着跑出去叫郎中。 两刻钟后,郎中背着药箱来到王家。 「郎中,您快看看我家老爷吧,我家老爷刚刚得知自己当了官就大笑,笑着笑着脸就僵住了……」 郎中看到王大志这番做派,顿时知道发生了何事。现在听到王掌柜媳妇的话,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不妨事,王掌柜只是笑得下巴脱臼了,待老夫为其归位即可!」 郎中在王大志的下巴处捏了几下,随后抽冷子对着其下巴猛地一顶,只听得咔哒一声,王大志的下巴当即恢复正常。 「哎呦,可疼死我喽……」 王大志下巴能重新活动后,可不敢大笑了,甚至连说话都不敢。 在喝了一大壶茶水后,就喜滋滋地穿上官服,对着水缸里的倒影嘿嘿傻笑,满脑子都想着一件事。 我当官了? 我王大志竟然也当官了! 王大志在对着水缸嘚瑟一圈后,赶忙跑到供销社去拜见皇太孙,却不料皇太孙一大早就回京了。 王大志见状满脸的遗憾,只能对着贴了封条的供销社「砰砰」磕头,来表达自己对皇太孙的敬重。 在王大志磕了几个头后,其他三个获赐官服的商贾也赶了过来,王大志又陪着几人重新磕了一遍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皇太孙仁义呀!」 「为了不耽误咱们的生意,竟然下令关了供销社!」 「我真是惭愧呀,前些天被枷号示众的时候,我还偷偷骂过皇太孙,我真是罪该万死呀,呜呜呜……」 正在几人进行自我反思,自我忏悔之时,常继祖捧着一张「伪」圣旨走了过来。 「皇太孙有旨!」 王大志等人听到这话,赶忙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皇太孙手谕!」 「孤在与王大志等四人闲聊后,深刻地意识到供销社的问题,决定暂时关闭供销社。」 「现委任王大志为江浦供销社经理一职,陈济和、孙尚荣、耿清河等人为副经理,协理王大志经营供销社,待四人从金陵商学院深造归来,即可赴任!」 「钦此!」 常继祖在宣读完朱允熥的谕旨后,还给四人送上一份金陵商学院的入学通知书。 四人看着通知书上烫金的五个大字,只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 他们不仅能当官,还能去读书进学? 皇太孙对他们的恩情太大了,他们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啊! 「敢问这位大人,皇太孙在哪儿?」 「皇太孙对我们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们不亲自面见皇太孙,给皇太孙磕几个头,我们寝食难安啊!」 常继祖闻言微微笑道。 「这就不能说了!」 「皇太孙乃是大明根本,行踪是要非常保密的,寻常人打听一下都是重罪,敢泄露皇太孙行踪者,更是不赦之罪!」 几人听到这话当场吓得冷汗直冒。 「大人恕罪!」 「我们真的只是想感谢一下殿下,绝没有加害殿下之心呀!」 常继祖见几人被吓成这样,赶忙解释道。 「本官知晓你们的心思,不过皇太孙临行前有话交代,说你们若是想感谢,就好生在商学院读书,回来好好替他经营供销社,务必将供销社做成利国利民的店铺!」 「是是是……」 「请大人给皇太孙带句话,就说我们一定不辜负皇太孙的期望,一定好生替他老人家经营店铺!」 常继祖在传达完朱允熥的谕旨后,并未奔向城门,而是骑上快马朝着城里最大的宅院而去。 朱元璋的长公主临安公主和其驸马李祺,因为李善长之事被流放江浦,朱允熥这个当侄子的来到江浦,若是不来拜见一下,定然会被人说闲话。 因此,他昨天处理完供销社的事情,就直接来到临安公主府拜见,并在此地留宿一晚。 常继祖回来汇报之时,朱允熥正陪着大姑和大姑父用早膳。 虽说临安公主是被流放到江浦,但她毕竟是大明长公主,皇帝陛下的亲闺女,日子再差也比普通百姓强多了。 更何况,她还继承了李善长家的产业,以及自己多年来「打拼」的庄园、田产、店铺等等。 皇帝的女儿若是想创业,那在各行各业都能干出一番名堂。 临安公主不是个贪心的人,在江浦县只经营了几家酒楼客栈,外加几个田庄。 因此,朱允熥在江浦开办的供销社,并未对临安公主的生意造成多大影响。 常继祖在汇报完后,临安公主还不待朱允熥说话呢,就抢着说了几句。 「大侄子,你别怪姑姑多嘴,要不是你姑父拦着,姑姑早就给你写信,告诉你这里发生的事了!」 「你那个供销社真是不咋地,挣不了多少钱不说,还引得天怒人怨的,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朱允熥听到大姑姑的数落,只能跟个乖宝宝似的点头称是。 「姑姑教训的是,侄子已经命人将供销社关了,打算过段时间对人员进行培训后再开。」 临安公主听了这话,当场惊呼出声。 「啊?」 「你还要再开呀!」 「大侄子,不是姑姑说你,你好好经营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商会多好,那可都是年入百万以上的好营生,干嘛搞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买卖?」 李祺听到自家媳妇说起来没完,赶忙使劲地咳嗽几声。 临安公主听到丈夫的咳嗽声,没好气地怼道。 「你可歇会吧!」 「你又不是肺痨,大夏天的咳个什么劲!」 「本宫跟大侄子说几句体己话,碍到你什么事了!」 李祺 听到自家婆娘这般说,气得一摔筷子就坐到一边去了。 相对于临安公主的泼辣,他这个罪臣之后就小心谨慎得多了,生怕自家婆娘说错了话,引得眼前这位大明未来皇帝的不满。 朱允熥看出李祺的窘迫,赶忙笑着对他说道。 「大姑父不用担心,我非常喜欢大姑姑快人快语。」 李祺见朱允熥这样说,脸上的郁闷稍解,朝着朱允熥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皇太孙误会了,罪臣不是嫌临安话多,只是怕耽误太孙殿下用膳……」 临安闻言冷哼一声道。 「什么罪臣!」 「你有什么罪,公公又有什么罪!」 「还不是父皇偏心,看不上我这个庶出,为了自己的私心,一点情面都不讲!」 李祺见临安这般说,一张脸吓得跟白纸似的。他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赶忙去拉临安,还用手去捂她的嘴。 「快别说了……」 「你再胡说八道,咱们家就没了……」 临安听到丈夫这样说,也意识到不妥,识趣地闭上嘴巴。 只是一想到全家的惨状,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坐到一旁啜泣。 朱允熥见状只能放下筷子,然后颓然地叹了口气。 「大姑姑、大姑父,你们俩就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虽不能给李相国翻案,但也绝不会加罪你们,更不会加罪几位表兄妹!」 李祺见朱允熥这样说,脸上露出一丝羞愧的表情。正在哭哭啼啼的临安也不哭了,尴尬地擦干了眼泪,对着一旁的丈夫抱怨道。 「我就说了,大侄子重情重义,才不是父皇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咱们有啥事直接求他就行,用不着整这一出!」 第三百七十六章 老朱的心事! 李祺被临安公主说得更不好意思了,耷拉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 他本就是个老实孩子,出生的时候大明连个影都没有呢,整天跟反贼老爹李善长东跑西颠,担惊受怕的。 因此,跟自家的几个弟弟相比,他并没有养成多少纨绔习性,反而老实得近乎木讷。 但也正因为这个软弱的性子,才能让老朱把长女嫁给他,并且在李善长一家灭门的时候,把他单独摘出来。 可别说什么老朱不杀女婿之类的话,安庆公主的丈夫欧阳伦不就被老朱给宰了祭天么。 老朱要是发起狠来,除了亲生儿子舍不得,没有他舍不得的人。 临安公主擦干了眼泪,见自家丈夫还是一副瓜怂样子,当场愤怒地踢了他几脚。 「你是死人呀,该说就说呀!」 「本宫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什么事都不敢出头,只能靠我这个婆娘……」 李祺对于临安公主的家庭暴力早就习惯了,反倒是朱允熥有点看不下去眼了。 「大姑,差不多得了,别总欺负大姑父!」 临安公主被朱允熥一阵指责,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嘻嘻地抱怨起来。 「哟哟哟,到底是男的向着男的,姑姑不过是抱怨几声,你个当侄子的都看不下去啦?」 「得得得,你们爷们唠吧,我去外边看猫儿、狗儿打架去了。」 当饭厅里只剩下朱允熥和李祺时,气氛突然陷入尴尬。 朱允熥这时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把快人快语的大姑给挤兑走,怎么说也得留个缓解气氛的呀。 「大姑父,有啥事您就说,只要是大侄子能办的绝不含湖!」 李祺见朱允熥这样说,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期期艾艾地对朱允熥说道。 「其实也没啥,我就是想问问,您那边还缺人不……」 「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想着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大了,快到了议亲的年纪,我这个当爹的……」 朱允熥一听到这儿顿时明白了,敢情李祺是想让自己给他找点事做,方便将来家里的几个孩子处对象。 这还真不是李祺官迷,像他们家这种情况,属于高不成低不就。 按理说临安公主乃是大明长公主,再怎么不招老朱待见,身份地位也摆在那儿呢,没人敢小看她们家。 但偏偏又有个李善长之事,让他们家的几个孩子都成了罪臣之后。 再加上临安只有公主的爵位地位,手里没有实权,议亲的时候肯定被人看不上。 反正,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绝对看不上这种空架子的公主之家就是了。 因此,李祺想找点事做,翻译成大明官话就是想要个官,手里有点实权的那种。 最起码,能让他在京城的官场有头有脸,将来给自家孩子说亲也不至于太寒酸。 这事对于朱允熥来说还真有点难办,他现在的命令不出文华殿,对朝廷那边几乎没影响。…. 总不能给自家大姑父扣个「大鲨鱼」或者,「大鲸鱼」的官服吧? 那玩意哄哄宫里不懂事的皇子,以及宫外的普通人也就罢了。 对于李祺这种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来说,这就是赤裸裸地羞辱了。 而且李祺可不是长在蜜罐里的纨绔子弟,早年间李善长没犯事的时候,他在朝中是颇受皇爷爷重用的,四方水旱之类的事情,都是派他去各地赈灾、视察,是颇有能力和手腕之人。 朱允熥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大姑父,侄儿在京城练了一支海军,皇爷爷给我配了个都 指挥使,我挺不待见那人的。因此,我一直想着找两个指挥同知牵制一下他,您若是不嫌弃都指挥同知职位低,就帮我盯着点那人,也算帮大侄子个忙了。」 李祺听到这话心里暗暗一盘算,都指挥同知可是从二品的职位了,品级上来说不算太高,但也绝对不算低。 最起码,对于自己这个罪臣之子来说,那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 「不嫌弃!」 「承蒙皇太孙看重,这让微臣已经感激不尽了。」 「对了,都指挥使是谁呀?」 「傅友德!」 「谁?」 李祺本以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玩意,还想着自家老爹咋的也是当过相国的人,自己娶的还是公主,只要稍微使点手段就能压服住对方。 然而,当他听到「傅友德」的大名,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 「颖国公傅友德?」 「是啊!」 「皇爷爷非得把他塞过来恶心我,我还不能给推了,只能找两个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牵制他,把他给架空喽!」 朱允熥说得恶狠狠,李祺听得直突突。 颖国公傅友德可是大明为数不多的老臣了,而且是跟他父亲李善长同时期的人。 自己一个晚辈去牵制他,还不得被他一脚给踹飞呀! 不过,从另一个层面来说,皇太孙让自己去牵制傅友德,岂不是把自己跟傅友德摆在同一个高度了? 同知、同知,就是啥事都能过问,啥事都得知道的意思。 虽说比都指挥使低一级,但不管都指挥使想干啥,都得他签字同意才行,否则就是不合法,不合规! 李祺想到这里,心里登时升起一阵热切。 一旦自己跟傅友德搭班子,岂不是直接进入勋贵高层,大明的权利中心了? 这样一来,自家的几个孩子议亲之时,那选择面可就多了。 京城的勋贵之家,***之家都可以挑着选! 躲在门外的临安公主见自家丈夫跪在地上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话,气得她掀开门帘就走了进来。 「你倒是放个屁呀!」 「大侄子这么抬举你,直接让你当指挥同知,你都不表个态?」 李祺经过临安公主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砰砰砰地给朱允熥磕了几个响头。…. 「微臣……微臣誓死报答皇太孙的知遇之恩,呜呜呜……」 朱允熥见状赶忙将其给扶起来。 「大姑父,咱们是在家里说自家话,就别搞这些虚礼了,免得折了我的寿数。」 「哦对了,家里两个表哥在哪儿,怎么没见到他们两个?」 临安公主听到这话赶忙解释道。 「这不是你昨天来得太晚,怕他们打扰你休息,就没让他们过来拜见。」 「来人啊,赶紧把那两个孽障叫进来,让他们见见皇太孙殿下!」 随着临安公主这一嗓子,宫女很快就带进来两个帅气公子哥。 朱允熥看着两人笑着问道。 「哪个是李芳表哥?」 李芳闻言当即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朱允熥跪下道。 「在下李芳,见过皇太孙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朱允熥笑着将其拉起来,看向边上的少年道。 「既然你是大表哥,那这位定然就是二表哥李茂喽?」 李茂闻言也上前行了一礼。 「在下李茂,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允熥也将其拉起来,询问道。 「两位表哥可曾吃过早膳?」 李芳比较羞涩,抿着嘴笑着不说话,相对来说李茂就调皮得多,见朱允熥这样问,当场就抱怨起来。 「没!」 「一直听母亲的话,在门外等候召见来着……」 朱允熥热情的拉着两人来到桌前道。 「那就一吧,我一个人吃也没劲。」 「大姑姑,您家厨子不忙吧?」 「啊?」 「他们要是不忙,让他们再给整治几个菜呀,这点东西是喂鸡呢?」 朱允熥这番玩笑话一出,房间里顿时笑声一片。 临安公主更是差点笑岔气,指着朱允熥的脸骂道。 「哪有你这么说姑姑的,说得像我苛待了你似的!」 「你们爷几个先吃着,我亲自去厨房给你整治几个好菜!」 朱允熥笑着道。 「那敢情好!」 「我之前在宫里可是听郭奶奶说了,皇爷爷想吃您做的菜都难如登天,等我尝过大姑姑的手艺,回宫好好跟皇爷爷吹嘘一番……」 临安公主见朱允熥这样说,只觉得鼻子一酸,暗暗感慨自己这些年确实跟父皇生分了许多。 「大侄子,你这次能在江浦待几天?」 「要不等你回京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正好好久没见过郭慧妃了,进宫跟她叙叙话。」 临安公主这些年跟父亲朱元章闹得太僵,哪怕因为大侄子的一句话生出思亲之情,也不好意思承认。 朱允熥也知道大姑姑的脾性,说白了跟老朱头一个德行,死倔死倔的。 不过,她能有这个话,应该能宽慰一下皇爷爷的思女之情吧? 因为有朱允熥的几句玩笑话,饭厅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李芳和李茂本就是少年心性,又跟朱允熥年纪相彷,没几句话就热络了。…. 李祺见几个孩子挺聊得来,借口去地窖里找酒,多给他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免得自己这个长辈在场让他们不自在。 李祺出了饭厅,吩咐下人去地窖里取酒,自己则熘达到厨房,对着正在炒菜的临安公主深深一躬。 临安公主见丈夫这样,脸上登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一边呆着去,少在这儿碍手碍脚!」 「娘子,为夫替李家谢过你的谋划了!」 临安公主闻言,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 「说的什么话?」 「李芳、李茂也是我的儿子,我不替他们谋划还能指望谁?」 李祺嘿嘿笑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临安公主闻言微微一叹。 「慢慢来吧!」 「只要你能起复,你那几个侄女都能跟着沾光,你李家的爵位……」 李祺听到「爵位」两字,眼底现出一道悲愤的红光。 「韩国公的爵位必须拿回来!」 「那是父亲劳苦一生用命换回来的,就算不给我,也必须给咱们的儿子!」 这才是李祺心里永久的痛,也是他最后的执着。 他之所以如此看重韩国公的爵位,绝不是因为那点俸禄。 实在是因为这不仅代表着李家的荣耀,更代表着他们李家的功绩。 还有一点他不能说,那就是拿回爵位,就等于变相给家父翻桉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很难,最起码在老皇帝活着之时几乎不可能办到。 所以,他哀求临安公主制造这样一个机会,就是想趁着皇太孙身边缺人之时,提前在皇 太孙面前留个好印象,为将来夺回韩国公的爵位铺路! 临安公主自然知道丈夫的心事,更何况她也觉得公公死得实在是冤。 只是一想到父皇的脾气,她就知道这事很难办。 「慢慢来吧!」 「唉!」 李祺闻言叹了口气,见桉板上有一盘炒好的菜,问过临安公主后,端着去了饭厅。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 乾清宫。 老朱处理完公事后,拿起锦衣卫的密报翻看起来。 当看到朱允熥对江浦县供销社的处置时,老朱生出不悦的表情。 「这逆孙又没杀人?」 秦德顺赶忙跟了一句。 「皇太孙殿下仁义!」 老朱闻言狠狠地瞪了眼秦德顺,吓得秦德顺赶忙缩了缩脖躲到一旁。 「咱不仁义吗?」 秦德顺听到这话,赶忙扑通一声跪倒。 「皇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皇太孙就是像了您,所以才这么仁义的……」 老朱听到秦德顺这样说,心气这才顺了点。 「哼哼!」 「这逆孙也太仁义了,总这么仁义不得被人欺负呀?」 老朱一边抱怨,一边翻到下一页,看到后边的内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鳖孙,亏他想得出来,哈哈哈……」 秦德顺听到这笑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伸长脖子去看。 老朱见他看得辛苦,还故意歪了歪身子,方便他看得清楚点。 秦德顺看到锦衣卫密报上的内容,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皇太孙也太狠了,竟然罚那几人跪着游街,而且还要拉到别的县的供销社门口示众……」 「这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呀!」 老朱闻言笑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江浦县令和江浦供销社经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但凡要点脸的,经过这一码事都得找根绳吊死自己,就算不吊死自己,这辈子的仕途也毁了!」 「不过,这俩人还是幸运。要是落到咱的手里,哼哼,扒皮填草都是轻的!」 老朱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大孙去了江浦的临安公主府,一颗心顿时酸熘熘起来。 「这孙子倒是乖巧,竟然还知道去看看他大姑姑……」 秦德顺闻言赶忙拍马屁道。 「这还不是皇爷教的好嘛!」 「皇爷重视亲情,皇太孙自然也重视。」 「这次视察江浦县,万没有不去临安公主家里看看的道理!」 老朱一想到临安,心里就跟拧了根麻花似的。 「临安这孩子好久没进宫了吧?」 「奴婢记得年前来过一次,年后还没进过京。」 老朱闻言沉重地叹息一声。 「唉!」 「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吃到大闺女给咱做的菜了……」.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七十七章 孤真该把这两人千刀万剐! 秦德顺见老朱这样说,只感觉心里一阵发酸。 「皇爷,要不您下个旨意,让临安公主进宫……」 老朱闻言摇了摇头。 「不了!」 「临安不愿意见咱,咱就别给人家添堵了。」 老朱说完这话,就一脸萧索地起身,回到卧室睡觉去了。 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惦记临安,一会儿惦记大孙,一直折腾到后半夜,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老朱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老皇帝了,些许儿女情长,根本不被他挂在心上。 然而,当他上完早朝,回到乾清宫的时候,看到一个猴崽子在自己的御案上一通翻找,登时给他气得跳脚直骂。 「你个逆孙又在翻啥!」 朱允熥闻言笑嘻嘻道。 「皇爷爷,您把玉玺藏哪儿了?」 老朱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上次这逆孙偷用他的玉玺,被他按在凳子上打了好几十鞭子。这才过去多久啊,这孙子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咱的鞭子呢!」 朱允熥闻言从腰里拿出一根鞭子晃了晃道。 「在这儿呢!」 「孙儿早就放着您这手呢,刚刚一进宫就把您的鞭子给拿下来了。」 老朱见状狠狠地瞪了眼大孙,随即恶狠狠的道。 「玉玺在桌子下边的暗格里!」 「暗格?」 朱允熥赶忙弯腰看向桌子底下,果然看到桌子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凸出的暗格。 「皇爷爷,您这是防我呢吧?」 「您费这劲干嘛,这玩意不早晚都得传给我吗?」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吐血,这逆孙不能要了,这就开始咒他早死了! 「咱这不没咽气呢吗!」 「你要想掌大权,等咱咽了气再说!」 老朱气哼哼的坐到龙椅上,静静地看着逆孙在桌子底下捅咕,直至逆孙将玉玺拿出来,使劲地哈了口气,要往圣旨上盖章之时,他这才伸手将逆孙给拎了过来。 「你这次又要干嘛?」 朱允熥闻言,满脸不悦的道。 「您老往我的海军里掺沙子,我就不能给海军找个都指挥使同知了?」 「哦,原来是这事啊。」 老朱一听这话,赶忙松开手,任凭逆孙去折腾。 上次的事情他本就有点理亏,大孙筹办海军,大明朝廷一文钱没出,他直接扔过去个都指挥使,咋看都有点过分了。 虽说他事出有因,想帮大孙把把关,让大孙在军演上出一把风头。但没掏钱就是没掏钱,说破天去他都不占理。 「你打算让谁当指挥同知?」 「指挥同知可是个从二品的官职呢,别说朝廷的,就是你文华殿都没这个权力……」 「孙儿打算让大姑父当这个指挥同知!」 「大姑父?」 「你大姑父不是提督京营呢吗?」 「不是那个,是临安姑姑家的姑父……」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惊呼出声。 「李祺呀!」 「啊!」 朱允熥重重地将印盖下去,随即反问道。 「怎么了,皇爷爷信不过他?」 老朱闻言没搭理大孙,心想咱还真信不过。 不管咋说,咱也算他的杀父仇人了,咱哪敢把兵权交给他? 不过这话不能说,说了就太伤大女儿的颜面了,只能 憋在心里郁闷。 「你倒是信得过他……」 老朱郁闷了半天,这才酸溜溜地说了这么一句。朱允熥听了,理所当然的道。 「孙儿当然信得过了!」 「毕竟,孙儿跟他又没杀父之仇,他还得指望孙儿给他家***呢!」 老朱被这话「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看到鞭子别在逆孙的腰上,随手就将鞭子抽了出来,对着逆孙的屁股就抽了上去。 「嗷!」 朱允熥应声而叫,随即抱着圣旨就跑了出去。只是跑到门口的时候,朝着老朱做了个鬼脸。 「小气鬼!」 「孙儿不白占您便宜,孙儿封个指挥同知,还您一个女儿!」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的不解,可正在他不解之时,突然听到偏殿方向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父皇!」 「女儿特意备了午膳,您不过来尝尝吗?」 老朱听到这个声音,眼眶瞬间湿润了。 「临安……」 「父皇!」 临安听着父亲哽咽的声音,再也装不下去了,飞奔着扑到父亲的怀里,抱着父亲失声痛哭。 「女儿不孝,让父皇记挂了,呜呜呜……」 老朱看到许久未见的大女儿,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哽咽地安慰道。 「是父皇不好,是父皇对不住你……」 乾清宫外,李祺看着朱允熥一手攥着圣旨,一手捂着屁股从里边跑出来,他刚要跪下接旨,就见朱允熥将圣旨塞到他怀里了。 「大姑父先看看,看完送去吏部,让吏部照着圣旨上的内容,给您写一份官凭!」 所谓官凭,就是大明版的任命书。 按照大明律法,任何官职的任命都要有吏部的文书官凭,印信等物。 一般新官上任之前,还会派其上司带着他赴任。一边是做个见证,一边是为其壮威。 至于像影视作品里那般,说捡了别人的任命书就能冒名顶替当官,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 李祺拿着圣旨看了又看,见上边的字迹怪异,不由问了一句。 「这不是父皇写的吧?」 「不是!」 「这是我随手写的,但印玺是真的,是我亲自从皇爷爷手里抢过来的!」 「抢?」 李祺听到「抢」这个字,整个人都蒙了。 皇太孙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从皇帝陛下手里抢印玺? 这种事别说普通皇子皇孙了,就是当年太子殿下也不敢啊! 「陛下没责罚您?」 「责罚了呀!」 「你没看我刚刚捂着屁股出来么……」 「呃呃……」 李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无语,心道这也算责罚? 不过,转念一想,李祺也就释然了。 皇太孙这么得宠,自己将来从他手里将「韩国公」的爵位要回来就更稳当了! 「微臣定当不负皇太孙所托,一定帮您好好看着靖海军!」 朱允熥闻言嘱咐道。 「其实靖海军那边也没什么事,士兵的训练科目,我早就已经下发到每一个百户手里了,大姑父只要帮我盯着点,让他们训练的时候别偷懒就行。」 李祺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终于恢复几分自信。 「这好说,微臣当年也是办过不少差的。」 朱允熥知道自家大姑父的能力,否则也不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付给他。 现在见他重拾自信,更是真心为他 高兴。 「对了,你晚点进去谢恩,现在皇爷爷正跟大姑姑执手相看泪眼呢,估计没有一刻钟哭不完。」 李祺闻言期期艾艾的道。 「微臣就不进去了吧,想来陛下也不愿意见我……」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李祺心里对皇爷爷有芥蒂,不想进乾清宫谢恩。 不过,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他这个当晚辈的只能建议,不能干涉。 「不见就不见吧……」 朱允熥撂下这话,对着边上的李芳李茂说道。 「两位表哥就别傻站着了,跟我去文华殿转转吧,我给你俩也搞身鲨鱼服穿穿!」 两人来京的路上,就一直听朱允熥吹他的「鲨鱼服」说穿上可威风了,比锦衣卫的飞鱼服还好看。 现在听朱允熥这样说,两个少年早就心痒难耐。只是没得父亲命令,两人不好擅自行动。 李祺见两个儿子心都快飘没影了,赶忙笑着挥挥手道。 「赶紧跟皇太孙过去吧!」 「去了文华殿,要听皇太孙的话,不许给皇太孙惹麻烦!」 「知道啦!」 李芳、李茂听到这话,赶忙扔下父亲,跟着朱允熥奔向文华殿。 两人到了文华殿,看什么都新鲜。当看到蓝春等一干勋贵子弟,在文华殿外边站岗,两人顿时有点踟蹰起来。 如果从身份地位上说,两人应该比蓝春尊贵许多才对。 毕竟,蓝玉充其量只能算后起之秀,还是在常遇春死后,沾了开平王常遇春的光,这才被皇帝陛下重用。 相对来说,他们的祖父李善长,那可是开国后第一批获封的功臣李唯二的公爵,被誉为大明开国第一功臣,能比肩汉代的萧何的! 至于他们的父亲,更是娶了大明长公主,当朝第一驸马。 这两层加身,两人还真是不怕任何人。 只是祖父老年昏聩,参与到了胡惟庸一案之中,将他们家的前程全都断送了。 因此,两人在看到蓝春之时,竟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蓝春见到两人时脸色也不好看,如果不是看在皇太孙的面子上,他可能连正眼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朱允熥察觉出这几个少年的不对付,主动对着蓝春介绍道。 「这两位是临安公主家的儿子,这个是李芳,那个是李茂!」 蓝春闻言冷哼一声道。 「知道!」 「微臣小时候跟父亲去过他家,还被他俩抢了一把弹弓呢!」 朱允熥一听这话,敢情这些人都是老相识,而且还是有过节的那种。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咱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目光要放长远,心胸要放开阔点。」 「以后你们同殿称臣,更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提携!」 蓝春闻言翻了翻眼睛,满心不喜的道。 「诺!」 「谨遵皇太孙谕旨!」 「蓝春见过两位大侄子!」 朱允熥听到这句「大侄子」,恨不得将蓝春发配去看城门。 自己咋把这茬给忘了,这厮比自己还大一辈呢! 李芳、李茂一听这话,也差点被噎住。 蓝春好端端的提辈分干嘛,平白的让人尴尬。 不过,从祖辈那边论,他们俩还真得管蓝春叫一声叔父。 只是他们俩这么叫了,心里肯定就不舒服了。 「蓝春叔叔好!」 蓝春毕竟是少年心性,见两个昔日看不起自己的人管自 己叫叔叔,当即开心得哈哈大笑。 「好好!」 「两位大侄子打算来文华殿干点啥差事?」 「文的还是武的?」 蓝春这话有点僭越了,但他仗着自己比朱允熥都大一辈,也就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然而,李芳和李茂可不傻,他们知道自己是投奔谁来的,只是看向朱允熥,没搭理冒傻气的蓝春。 朱允熥见两人看向自己,也就着蓝春的话问道。 「你俩确实该想想这个问题,我这里虽不分什么文职和武职,但具体做事的时候还是有点区别。」 李芳见朱允熥这样说,腼腆地笑道。 「我就当个文职吧,给皇太孙誊写下文书之类的就行。」 李茂从小就不安分,根本坐不住板凳,想都没想就说道。 「我可没大哥的文采,还是让我给皇太孙跑跑腿,干点杂活之类的吧。」 朱允熥见两人做好了选择,当即对蓝春道。 「以后李茂跟你混了,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李茂见自己的上司竟然是蓝春,小脸当场就垮了下来。 「皇太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蓝春闻言哈哈大笑着上前,一把拍在李茂的肩膀上。 「晚喽!」 「文华殿这边,武职的事归我管,你以后就是我手底下的兵了,哈哈哈!」 朱允熥见蓝春已经进入状态,当即不再理会两人。反倒是李芳有点担心,担心弟弟在蓝春的手底下会吃亏。 「殿下,蓝春那人……」 「你不用担心蓝春,蓝春除了嘴上爱占点便宜外,别的都还好,不会对李茂区别对待的。」 「你以后就跟孔彦缙混……」 「孔彦缙!」 孔彦缙听到朱允熥的呼唤,当即放下笔从里间跑出来。看到朱允熥领着一个少年,赶忙上前询问。 「殿下,您有什么事情吩咐?」 朱允熥将李芳的手放到孔彦缙手里道。 「以后他就是你的兵了,给孤好好带带他,看他适合做什么,就给他分配点什么事做!」 「好嘞!」 朱允熥解决了两个表哥的事,这才进入自己的小内阁,招呼三个师傅开会。 这是朱允熥的习惯,每当遇到不懂的事情,就会找三个师傅商量一下,询问他们三人的意见。 只是今天有点小意外,几个人刚刚在会议室做好,就看到文臣之首的孔讷拄着拐棍走了进来。 「老夫忝为太傅,皇太孙这边开会,怎能不知会老夫一声?」 孔讷一进入会议室,高明、秦亨伯等人赶忙起身相迎。 虽然他们三人快烦死这跟他们抢徒弟的老头了,但又不得不敬着这老头。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世袭衍圣公,还是大明的文官领袖呢。 在孔讷坐下时,小格子间里的李芳听到动静,非常好奇地朝会议室张望。 「孔兄,你祖父长啥样呀,我能进去看看吗?」 孔彦缙闻言心虚的道。 「没啥稀奇的,就是一个臭脾气的倔老头,打人老疼了……」 孔讷之所以能这么快摸过来,只是因为有孔彦缙给他通风报信。 否则,他怎么可能知道皇太孙回来,又怎么知道皇太孙要开会? 朱允熥朝着会议室外孔彦缙所在的格子间看了几眼,然后笑着起身相迎。 「哎呀呀,孔太傅这是说的哪里话,孤正想派您的大孙孔彦缙去叫您来着,却没想到您自己过来了!」 孔讷就跟没听见似的,开口就是说教。 「皇太孙殿下,您这段时间倒行逆施,可是干了不少天怒人怨之事!」 「虽说有陛下宠幸,但您也不该任意妄为。」 「须知治天下如烹小鲜……」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孔太傅!」 「这话是老子说的,不是你家先祖孔子说的……」 孔讷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自己这两天偷着看《道德经》,顺嘴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文臣领袖,一代宗师,脸皮的厚度还是不错的。 「咳咳!」 「殿下不用管是孔子还是老子,您只要知晓其中的道理即可!」 「为政之道,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朱允熥听到这儿暗暗点点头,这句话确实是孔讷他家老祖宗说的,就藏在论语里。 「殿下身居储位,天下归心,只须上敬陛下,下抚黎民,天下臣民无不归心,又何必逐利焉……」 朱允熥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甩出一句孔子的话怼回去。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孤虽然逐利,但既不伤天害理,又不……」 朱允熥本来想说「不扰民」来着,可一想到江浦县发生之事,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烧。 这该死的王登科,该死的冯朝阳! 孤真该把这两人千刀万剐!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太孙很忙! 虽然朱允熥对王登科和冯朝阳恨得要死,但还真没理由杀这两人。 哪怕是按照大明律,杀这俩人的理由都不充分。 因为这两人只是贪功,还真没有实质性的贪污。 王登科为了给自己这个皇太孙挣钱而违规,冯朝阳则是为了巴结自己这个皇太孙,配合王登科乱搞…… 如果非要追究,他这个皇太孙才是第一责任人。 因此,朱允熥只能想法子折磨两人报复,没法动用大明律。 除非他像老朱那般,直接来个皇权特许,杀了也就杀了。 然而,朱允熥跟老朱不一样,他要脸…… 朱允熥对兵部那几只鬼轻拿轻放也是基于此。 他们老朱家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朱门酒肉臭,凭啥要求别人勒紧裤腰带跟着他们家干工作? 朱允熥也知道自己这个思想要不得,但他也没办法。在见识了另一个记忆里的某些开国领袖的感人事迹后,他就咋看自家人的做派咋不顺眼。 太宽以待己,严已律人,太双标了…… 孔讷本想说教一番朱允熥,却不料被朱允熥拿着自家老祖宗的话给反说教了。 朱允熥引用的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家老祖宗说了,如果能够求到富贵,就算给人家赶马车他也乐意。要是不能,那就自己想干啥干点啥。 孔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对自家老祖宗的怨念+999。自家这老祖宗也真是的,没事说那么多话干嘛,搞得自己连辩驳都辩驳不了。 「咳咳……」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 朱允熥歪着脑袋问道。 「那该怎么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殿下,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孔太傅,你家祖宗还说了,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 孔讷听到这话再次傻眼。 这学生没法教了,他说一句就有三句等着他! 「殿下,您好自为之吧,老夫去找陛下去……」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眼,满脸不屑地道。 「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大儒呢,原来就这点本事呀,说不过学生就找家长……」 孔讷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 「老夫不会去找陛下告状的!」 「你们开会吧,老夫旁听总行吧!」 「事无不可对人言!」 「哼哼!」 朱允熥当然想说「不行」,但听到这老头后一句话,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当然可以!」 「但我估计你未必能听得懂!」 孔讷闻言也翻了翻眼睛,心道自己虽说不管事,但在朝堂上也混了几十年,还有自己听不懂的内容? 然而,在朱允熥跟几个师傅开口后,他发现自己还真听不懂。…. 那些字单独拎出来,他肯定都认识。可一旦连起来,他就听了个一脸大写的懵逼。 「杨师傅,孤这次去江浦县考察供销社之事深感痛心,为何孤已经明确地跟他们说了,这东西不以盈利为目的,他们还拼命地给孤捞钱?」 「难道咱们组织架构出了问题,亦或者精神文明没跟上,没有统一思想,统一认识,这才致使王登科等人枉顾孤的命令?」 由于杨新炉家是江南富户,从小耳濡目染了不少生意经,因此朱允熥平时都是将供销社之类的事情扔给他管 。 「殿下,您说的精神文明建设这事,老夫跟其他两位师傅也聊过,觉得非常有必要,应该马上提上日程。」 「现在我们文华殿有京城的各种作坊当依托,物质文明方面是肯定不缺的,甚至有些过于富裕了,但精神文明上确实差了点意思。」 「很多人在做事上还是沿用之前的惯性思维,以殿下为中心,以朝廷为中心,从而忽视了百姓的利益诉求……」 孔讷听到这儿实在是受不了了,赶忙打断了杨新炉的话。 「等等!」 「你们聊的是什么玩意,为啥老夫一句话都听不懂啊!」 杨新炉听到孔讷这般抱怨,脸上登时露出得意之色。 事实上,他们一开始也听不懂,后来听得多了,问得多了,这才渐渐跟上皇太孙的思路。 朱允熥瞪了眼孔讷。 「老孔头,我们开会的时候,你最好少插嘴。打乱了我们的思路,影响了我们的治国大计,你担待得起吗?」 「我……」 孔讷被朱允熥这一通抢白,直接闹了个大红脸。但他又不愿意抬屁股走人,想着自己就是赖,也得把这一场会给赖完! 至于那些听不懂的名词也不打紧,等孙子晚上回家,偷偷找孙子问问不就行了? 不过,朱允熥这种跟师傅们坐着闲聊的开会方式,倒是让他非常受用。 这比起奉天殿里,某人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听着大臣们跪着禀告朝政的形势好太多了! 孔讷不知道儒家所推崇的上古圣皇之治是什么,但在他看来,朱允熥这种坐而论道的形式,就算没达到圣皇之治,应该也相差不远了吧? 总之,第一次文华殿开会,孔讷的感受非常舒坦,非常新奇,仿佛有种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受。 除了某个不招人待见的熊孩子,总是挤兑他,想把他给撵走外,就没啥让他不开心的事了。 朱允熥见孔讷还不走,也就懒得搭理他了,自顾自地跟几个师傅闲聊起来。 他这次开会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让文华殿的官员深刻地领会自己的精神,不要干一些跟自己想法相左的事情。另一个是加强监督和管理,建立一套内部的自纠自查体系。 「几位师傅都说说,孤要如何做,才能让文华殿一系的官员认真做事?」…. 秦亨伯率先发表意见。 「这是千古难题,陛下对待贪官污吏已经算狠了吧,但依然止不住人的贪心贪念。」 「就好比这次事件中的王登科一般,他虽然没贪钱,但他贪功所造成的后果,比贪污还要严重!」 高明闻言冷哼一声道。 「那就杀!」 「杀到他们不敢贪功为止……」 秦亨伯见高明这般说,微笑着闭上嘴巴。他这人不善与人争执,也不愿与人争执。 杨新炉可不惯着高明,直接怼了回去。 「如果严禁贪功,那他们就只按照规定做事,一点都不知道变通,还是会发生害民之举。」 「就算他们不害民,也会害殿下,将供销社办成赔钱的无底洞。」 「皇太孙只是说不指望供销社盈利,但也不希望这东西赔钱吧?」 朱允熥赶忙接过话茬道。 「对对!」 「杨师傅说得非常对,孤只是不指望挣钱,但可没想当那个冤大头。」 「要是真给了他们太高权限,他们敢站在大街上给百姓发粮食、发香皂,而且不要都不行。」 「如果他们把东西发下去,让老百姓得到实惠也行。就怕他们发了十 块香皂,转过头就跟我报一千块香皂的账。」 「到时候东西都发下去了,孤想去查证都没办法!」 「所以,还得防备着底下人这般糟蹋孤,拿孤当冤大头……」 「对了,你们不是都有学生么,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以后秦师傅负责抓生产,杨师傅负责抓销售,高师傅负责监管、查账之类的。」 「我再从锦衣卫调几百个力士过来,协助高师傅监察各地的执行情况。」 「然后给各地发文,让各地都给孤警醒起来。」 「孤虽然不愿意杀人,但把孤惹急了,孤就把他送给皇爷爷,让皇爷爷替孤杀!」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我们三个帮皇太孙批阅奏折,并写下处理意见。皇太孙翻阅的时候,觉得我们处理得没问题就直接写个准字。如果觉得我们的意见不妥,就划掉重写,我们照着执行。」 「还有呢?」 「还有就是随时有事,随时商量,没有固定时间开会。」 「那皇太孙天天岂不是什么都不做?」 杨新炉一听这话当场炸毛。 「谁说皇太孙天天什么都不做了?」 「皇太孙可忙了,每天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 「忙?」 孔讷听到这话,脑门上顿时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号。 另外一边,老朱也有同样的困惑。 老朱在跟临安公主哭了一会儿,就在临安的搀扶下去了偏殿用膳。 其实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人跟什么人吃,又是什么人做的菜。 只要是临安公主做的菜,老朱都喜欢吃。 这不仅是因为临安公主所做的菜,包含着女儿对父亲的孝心,更因为临安公主的手艺,传承自马皇后。 老朱喜滋滋地吃了几口,突然想到大功臣没在,赶忙命人去找大孙。 却不料太监回来禀报,说他大孙出宫了。 老朱一听这话登时不喜,忍不住跟女儿抱怨道。 「你这个大侄子,也不知天天都忙些啥,是一刻都不愿意在宫里待。」 「原来嫌太子府陈旧,现在眼看着都翻新完了,还不愿意留在宫里!」 临安公主可是刚吃了大侄子一波利好的,她夫君和两个儿子的差事,都被朱允熥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听到父亲跟自己抱怨,赶忙替大侄子辩解几句。 「父皇,您这就过于苛责了。」 「咱家允熥孝敬懂礼、聪明干练,那可是上天赐给咱们朱家的宝贝!」 老朱闻言笑呵呵补了一句。 「对你这个姑姑还恭敬,还知道照顾亲戚,给他大姑父谋官职……」 临安公主见父皇这样说,脸上登时有点发烧。 她虽然快人快语,但面皮可不厚。 「父皇!」 「李祺本来就有政才,您当年对他也是颇为倚重的,总不能因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让他赋闲在家一辈子吧?」.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七十九章 靖海军! 老朱听到临安公主的抱怨,当场就儿女情长地英雄气短起来。 「好好好!」 「咱不说了,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咱就是死了也瞑目喽!」 临安公主见父皇这样说,这才转嗔为喜地给老朱盛了一碗蛋花汤。 老朱爱吃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一碗飘着几片青菜叶子的蛋花汤都能让他干两碗米饭。 在老朱跟爱女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朱允熥已经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朱允熥先是去太平门外的铁器作坊,观看了下蒸汽机的移植情况。 虽说铁器作坊这边只是将动力源由水力改成蒸汽动力,但作坊的传动装置也要做出适当的调整和修改。 朱允熥参观了蒸汽作坊的改建工作后,就径直去了位于希望学堂内的科研院,对蒸汽纺纱机、纺织机等工作做出几点指示后,就换上一套便服,给重点班的学生讲课去了。 没办法,目前来说,他这个讲师的地位无可替代,只能亲力亲为。 在朱允熥手持粉笔,给学生们讲解高等数学和物理课程之时,位于城外的靖海军营地,也迎来了一位新的指挥同知。 因为朱允熥刚打掉兵部尚书,外加一个兵部侍郎,以及几个兵部的小人物,整个六部对他非常恭敬。 当然,这也跟朱允熥没直接一刀咔嚓了他们,给他们重新改判有关。 毕竟,大家都是出来当官混饭吃的,谁不希望有个好脾气的老板? 因此,吏部的官员明显看出圣旨有问题,一看就不是皇帝陛下的手笔,还是非常干脆地给李祺出具了文书。 而且特事特办,本来最少三天能办完的事情,他们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办妥了。 李祺拿着墨迹还没干的文书,心里不禁生出感慨。 若是放在十年前,他父亲还没死的时候,不用皇太孙、皇太子的面子,光是他老爹的面子,也没人敢在文书上拖沓! 李祺略微感慨了下,就拿着文书去报到了。 他闲了好多年了,再不干点事都感觉自己成了个废人。 李祺来到靖海军大营外,只是看了看军营的营盘,就感觉跟大明其他军营的不同。 这里没有栅栏、拒马之类的路障,只有粉刷着白灰的砖墙,以及刷着油漆的大铁门。 透过铁门的缝隙看进去,看不到营帐,只看到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房子。 李祺对此非常满意,先别说这军营的实力如何,单说这环境就吊打大明一众军队了。 李祺正趴门缝四处张望之时,突然听到里边传出一声断喝。 「什么人!」 「此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窥伺!」 李祺听到这话,赶忙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看向说话的小兵。 「本官是新来的指挥同知!」 「有文书吗?」 「有!」 「拿来!」 李祺将文书递进去,刚想说几句话,就见小兵跟边上的人交代几句,颠颠地跑远了。 「人呢!」 「你们这是啥意思,还怕本官是假冒的不成?」 在李祺气得直跳脚之时,靖海军都指挥使值房内,傅友德见到小兵送过来的任命文书,不由笑着扔给边上坐轮椅的汤和。 「靖海军真正的都指挥使来喽!」 汤和看了看任命文书,苦笑着摇摇头道。 「咱俩都啥岁数了,还跟个晚辈争?」 「不过李祺也算好运气,旁人若是摊上他们家这种事,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废了。」 「还想出来做官,还想掌兵权?」 「做梦去吧!」 傅友德闻言揶揄的笑笑道。 「没办法,谁让人家嫁得好呢!」 汤和听到这话,顿时笑岔气了,一边笑一边骂道。 「你怎么也染上冯大嘴的毛病了!」 「别忘了,你儿子也是驸马,娶了陛下的女儿!」 傅友德嘿嘿笑道。 「开个玩笑嘛!」 「不过老夫早就知道,自己这个都指挥使就是临时的,只要陛下找到合适的人,立马把我踢到一边去。」 汤和闻言点了点头道。 「这是必然!」 「皇帝陛下的权利需要交接,咱们的权利也需要交接。」 「只是皇帝陛下有个好圣孙,咱们家里可没有好孙子哟!」 傅友德听到这话,也不由叹了口气。 这才是最无奈的,他们拼死拼活地挣了个爵位,到了传承的时候,发现家里的子弟竟然没一个成器的。 「算了!」 「先不想这些,咱们还是去迎接一下指挥同知吧!」 汤和闻言,眼皮当场耷拉下来。 「不去!」 「老夫咋说也是长辈,就是上位见了老夫,都得叫老夫一声老哥,怎么能去迎接李家的小辈?」 傅友德年龄比老朱和汤和小很多,但现在听到汤和倚老卖老,他也不愿意去迎接了。 「好吧!」 「咱俩就坐在这儿等李祺那小子过来拜见!」 「命人打开营门,放新任指挥同知进来吧!」 「诺!」 不多时,李祺在小兵的带领下来到值房,在见到值房里还坐着汤帅后,李祺心里本就不多的怨念霎时消散。 他本来以为只有一个傅友德,哪承想小小的靖海军里竟然还藏了一只汤老帅! 「晚辈见过汤叔叔,见过傅叔叔。」 傅友德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这里不论亲疏,只论军职!」 「本官忝为都指挥使,以后你就是本官的副手了。」 「这里有靖海军的条例,还有皇太孙亲自撰写的纪效新书,你拿回去好好拜读一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你的值房……」 「来人,带李同知去他的值房!」 「诺!」 李祺看到这个景象,也只好熄了跟傅友德和汤帅叙叙旧的想法,抱着桌子上的一堆文书,跟着门外的小兵去了自己的值房。 在李祺走后,傅友德笑着摇摇头道。 「还是太嫩,比起当年的李相国差远了!」 汤和闻言附和着道。 「李相国可是被上位赞为堪比萧何的大才,李祺这孩子怎么可能比得上?」 「不过,你这么一点情面都不讲,有点说不过去吧?」 傅友德闻言笑道。 「有啥说不过去的?」 「这小子明显是皇太孙找来牵制我的,我再怎么跟他拉关系也没用!」 「这么说吧,这小子最大的价值就是跟我唱反调!」 汤和听到这话,朝着傅友德竖起大拇指。 在大明的军方,能让汤和看得起的人不多,傅友德绝对算得上一号。 因为傅友德懂进退,知轻重,从不恋栈权位,一直琢磨如何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傅友德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纪效新书扔给汤和。 「汤帅,你也别闲着,帮着皇太孙 完善一下此书啊!」 汤和接过书翻了翻,咬牙切齿地道。 「他奶奶的,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给皇太孙编的兵书,竟然编得这么好!」 傅友德闻言嘿嘿一笑,从抽屉里又抽出一本。 这本书在他们军营几乎能做到人手一本,军中凡是百户以上军官,更是必须熟读此书。就算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也得提起上句知道下句的程度。 而且,每隔十天半月就考一次,谁考的好谁升官,考得差的直接贬一级。 现在靖海军的士兵操演、训练、口令等,全都是按照这本书上的练,就连傅友德和汤和都不能干预。 一开始,两人还颇为不忿,总想着用自己多年的经验给纠正一下。 然而,在看过训练科目和训练效果后,两个老将集体闭嘴,转而躲在值房里研究起这本兵书,并挖空心思地挑毛病。 「虽说挑毛病很难,但总得挑几个吧,要不显得咱俩太无能了些……」 在傅友德和汤和绞尽脑汁的挑毛病时,李祺也打开了纪效新书,并认真地翻阅起来。 相对于靖海军日常条例来说,纪效新书就有意思多了。 最起码,他不用猜测,为啥军中会禁止喝生水,为啥光是一个卫生条例,就写了三十多条…… 然而,在看了一会儿纪效新书后,李祺顿时被书中的内容震撼到。 这本兵书写得太好了,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人如何选兵、练兵、用兵! 哪怕他这种完全不通兵事的人,在看了这本书后,都知道如何统御军队,训练军队了。 李祺在激动过后,蹬蹬瞪跑到傅友德的值房,满怀激动地问道。 「都指挥使大人,敢问这本兵书可是出自两位国公之手?」 汤和跟傅友德,正挑书里关于短兵篇的毛病呢,突然听到李祺这话,一个个就跟吃了苍蝇屎似的难受。 「不是!」 「我们两个废物,怎么可能编出这么好的兵书!」 「啊?」 李祺听到傅友德的狮子吼,登时满脸郁闷地退了出去。 不是两位老帅编的,难不成是皇太孙编的? 不可能! 皇太孙才多大,又打过几场仗? 难道是蓝玉? 李祺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作者栏里写着「朱允熥」三个字,顿时知道两位老将为啥生气了。 皇太孙还真敢写…… 只是他也不想想,他就算满天下去说这本书是他写的,难道有人会信? 李祺也不信,但李祺坚信这本兵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对值得认真揣摩。 李祺本想在值房里,将这本纪效新书好好拜读一下,却不承想看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 就在这时,傅友德推开了他的房门,朝着他喊了一句。 「到饭点了,不去食堂吃点饭呀?」 「食堂?」 傅友德看到李祺如同一只傻鸟似的,就懊恼地敲了敲脑袋。 「差点忘了,你第一天过来,这里的很多规矩都不懂。」 「你跟老夫来吧,老夫带你去食堂!」 李祺听到这话,赶忙跟着傅友德去了外边。 傅友德领着李祺走向一座距离值房最近的一座房子,指了指远处的好几座同样规格的房子道。 「这是第一食堂,也叫军官食堂。」 「但里边也不全是军官,亲兵营的人也在这儿吃。」 傅友德领着李祺走进食堂,李祺却看向台阶下 站得整整齐齐的军士,不解的问道。 「他们为何不进去?」 「难道要等军官吃完,他们才能进去吃吗?」 傅友德闻言冷笑道。 「怎么可能?」 「这里是最不讲究这些虚礼的。」 「在靖海军大营,除了皇太孙,你和我可以不用排队,其他人都得按照军队编号排队吃饭。」 「因为食堂太小,军士太多,不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只能分成几批吃。」 李祺闻言点点头,感觉自己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李祺见状赶忙回头看去,只见刚刚站在台阶底下的士兵,正唱着曲调怪异的军歌。 更让他惊奇的是,好几个方阵唱得还不一样,像是在比谁的嗓门大似的。 这边唱飘飘落叶,军队绿花,另外一边唱什么心里话,还要想家之类的。 李祺见傅友德都进门了,赶忙追上去询问。 「都指挥使,门外又搞什么花活呢?」 傅友德正倒背着手,伸着头看向打饭窗口的菜盆子,看有没有自己爱吃的菜呢。听到李祺这般问,没好气地道。 「老夫哪知道为啥!」 「还不是皇太孙的吩咐,说什么唱歌能提精气神!」 「反正皇太孙咋说咋有理,咱们照做就是了!」 「那个老范,把红烧肉给我来一份,还有那个油煎黄花鱼,炒青菜也来一份!」 「米饭随便来点就行,老夫垫吧垫吧,晚上回家还得吃哩!」 打饭的师傅听到这话,赶忙答应一声。 「好嘞!」 「红烧肉一份,黄花鱼一条……对了,都指挥使大人,今儿有新到的儋州过来的炒鱿鱼,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就是那个咬一口嘎吱嘎吱的那个?」 「对对!」 「那就来一份吧,正好当下酒菜喽!」 傅友德打完饭菜就去一旁吃去了,李祺看着林林总总十几样菜,只感觉头皮都发麻。 谁家的军士吃得这么好? 按照皇太孙这么养兵,一年的花费不得百万两开外呀! 虽说李祺感觉很心疼,但是点菜的时候却毫不含糊,每样菜都点了一份。 打饭的师傅见状忍不住提醒道。 「这位大人,俺们军营有规矩,不论军官还是小兵都不许剩饭。」 「谁要是剩饭剩菜,可是要罚挨鞭子的!」 李祺听到这话,赶忙去掉几个菜。 他今天第一天来靖海军,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挨鞭子。 李祺端着餐盘来到傅友德的桌子边上坐下,开口就问道。 「军中所有人的伙食都这样?」 「是!」 「那一个月开销多少?」 「你是问吃饭,还是全部?」 「吃饭!」 「每月的伙食银子将近三万两。」 李祺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啧舌。 皇太孙这是养了只什么军队呀,简直是吞金兽啊! 「敢问都指挥使,每月的全部军费是多少?」 「那可就多了!」 「要是全都算上,一个月少说十万两吧!」 「就这还没算上训练时的军械的损耗呢,如果全算上只能更多!」 「呃呃……」 李祺听到这话,惊讶得连吃饭都忘了。 如果傅友德没骗自 己,那皇太孙的靖海军,一年岂不是要花一百多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新兵,每天只是吃饭、睡觉、训练的新兵啊! 要是以后打起仗了,每天的银子不得跟流水似的呀。 「朝廷给拨了多少……」 傅友德听到这话,心里也有点气。 本来他想腆着老脸,找兵部和户部要点饷银来着。可户部和兵部的人,听说这边的伙食开销后,一个大子都不愿意给了。 按照他们的话说,正儿八经跟***打仗的边军,每月的花费还没你们一半多呢。我们要是再给你们拨款,边军还不得集体造反呀! 因此,傅友德在兵部和户部磨了小半个月,愣是一文钱没要到。 「没钱!」 「现在靖海军上下都是皇太孙养着的!」 「老夫这个都指挥使的俸禄,都是皇太孙发的!」 傅友德气鼓鼓的说完这番话,语重心长地对李祺道。 「你来靖海军其实挺对路的。」 「你之前没在军中待过,没养成别的军中的坏毛病,可以很容易适应这里的节奏。」 「老夫是不行了,看军营里处处不顺眼,但又处处插不上手,总感觉跟不上皇太孙的步伐喽!」 傅友德说完这番话,就吭吭哧哧地吃饭,吃完就扔下盘子跑路了。 正常来说,傅友德应该将餐盘送到指定位置的,但谁让他是靖海军里最大的官,只要皇太孙不在,就没人管得了他。 李祺一边琢磨傅友德的话,一边满怀心事地吃饭,思索着以后如何在靖海军立足。 正在他琢磨这些事时,一个少年军士打了个敬礼,将餐盘放在了他的桌上。 「报告,卑职可以坐在这里吗?」 李祺见是白天在自己门口站岗的小兵,当即对着他笑了笑道。 「可以!」 小兵闻言坐下,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看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李祺正琢磨如何开展工作呢,见小兵这样子吃饭,赶忙展现一下自己的人文关怀。 「慢点吃!」 「这里又没人跟你抢!」 小兵头都没抬,嘟嘟囔囔道。 「有!」 「吃慢了就不能盛第二次了……」 小兵风卷残云地将饭盘里的饭吃光,赶忙颠颠地跑去排队,重新盛了一盘子饭。 李祺敏锐地发现,小兵两次盛饭的量不同,第一次明显少很多,只有半盘子饭左右。第二次则多了许多,满满一大盘米饭,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 小兵重新打完饭,乐颠颠的回到傅友德的桌子上,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李祺见状好奇的问道。 「你两次盛饭的量不同吧?」 小兵听到这话,赶忙「嘘」了一声道。 「嘘!」 「这是我的抢饭绝技!」 「要是第一次盛太多,等吃光了饭盘里的饭,就抢不上加饭机会了!」 李祺闻言不解地问道。 「皇太孙不让你们吃饱饭?」 小兵当即摇摇头道。 「不不!」 「皇太孙是大好人,生怕我们吃不饱。是食堂里的管事的,为了不让我们剩饭,总是少做几个人的饭菜。」 「如果吃饭慢了,可不就有人要吃不饱哩?」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王见林!」 第三百八十章 蓝玉归来! 李祺暗暗记下这人的名字,打算以他为突破口,好好地了解下靖海军这边的情况。 两人吃完饭后,王见林非常有眼色地将餐盘摞在一起,然后放到指定位置。 李祺见状不解地问道。 「这又是什么规矩?」 王见林笑道。 「食堂的规矩!」 「这样方便他们清理餐盘,省得来回折腾了。」 「哦……」 李祺心里暗暗腹诽,这靖海军还真是无处不在的规矩。 王见林将李祺送回值房,李祺本想跟他好好聊聊,却不料这家伙比他这个指挥同知都忙。 「见林呀,找地方喝点茶聊聊?」 「不行,卑职还得去上课呢,明天上午吧……」 「上课?」 「回同知的话,按照靖海军的规矩,所有人完成白天的训练后,晚上都要学习一个时辰。」 「皇太孙殿下从国子监招来大量的先生,教我们读书识字。」 李祺听到这话再次陷入懵逼。 「所有人都学?」 「是!」 「所有!」 「而且伍长、什长想要晋升,光自己识字多还不行,还得考他们手下。如果他们手下的士兵识字不够多,那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升。」 「这……」 李祺是彻底被皇太孙的「胡闹」给震惊了,给小兵吃那么好也就罢了,竟然还教他们读书识字? 如果大明百万卫所军都按照这个标准来养,那大明朝廷非得破产不可! 事实上,不仅傅友德这样想,就是靖海军的都指挥使傅友德,也对朱允熥要求所有士兵读书识字表示不理解。 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完全是浪费。 士兵是啥? 那就是战场上的炮灰,可能一照面就得死几成的存在。 花费这么大人力、物力去培养一群炮灰,咋看都不值当。 但朱允熥固执得很,不管谁劝说他都不管用,依然坚持这般养兵、练兵。 久而久之,傅友德也懒得搭理他了,每天就是在靖海军里吃吃喝喝,从不插手军队训练和管理方面的事情。 李祺不解归不解,但却从没想过要劝谏。 正如傅友德所言,他本来就没在大明的军营里厮混过,不知道正常军营啥样,反而更能接受靖海军这边的规则。 因此,李祺遇到自己不懂的地方,只以为是自己不通军事,只会努力让自己适应。而不会去怀疑这样做的合理性,更不会去无端质疑。 经过十几天的熟悉,李祺渐渐适应了靖海军的节奏。 每天按时起床,跟着亲卫营一起出操,吃饭,训练,学习。 生活规律了,心态也平和了,多年养成头疼、失眠的老毛病,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当他在军营呆了半个月,重新回到公主府,看到公主那曼妙的身姿,竟然生出几分激动! 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感觉了? 临安公主看到「失踪」了半个月的夫君,表情瞬间愣住。 夫君瘦了,人也更精神了! 半个月没理的胡子,更给他增添了几分狂野的气息。 「临安!」 李祺喊出这个名字时,只感觉一阵口干热燥,鼻子内仿佛能喷出火一般。 临安听到这声呼唤,身子不由一颤。 这死鬼多少年没这么动情地叫过自己了! 「干嘛?」 李祺听到临安这声娇嗔似的责怪,几个跨 步就冲上前,一把将临安给抱了起来。 「你说呢?」 「啊……嗯……唔……哦……啊……」 在一番五百字的狂风暴雨后,公主府的千工拔步床终于停止了摇晃。 临安趴在李祺的怀里,拿着小拳拳捶打着夫君。 「死鬼!」 「咋去了靖海军几天,回来后变得这般神勇了?」 李祺听着自家婆娘的称赞,笑得地动山摇。 「不知道!」 「应该是那边风水好吧,哈哈哈!」 「早知道有这么个所在,本宫早把你扔过去了……」 「临安,这次皇太孙帮了咱们大忙,咱们得好生谢人家一下!」 「嗯嗯,都听你的……」 第二天,朱允熥刚在文华殿开完小会,就听到王德颠颠地跑过来,告诉自己临安公主夫妇俩,给自己送了三大车的礼物,全堆在太子府的院子里了。 朱允熥闻言不解地问道。 「这俩人为啥突然给自己送礼?」 「不清楚!」 「不过据锦衣卫的徐千户说,昨夜公主府挺热闹。」 「怎么个热闹法?」 王德见朱允熥这样问,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现在他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自己,没事跟皇太孙提这些干嘛! 「就是那么个热闹……」 「殿下您还小,您还是别问了……」 「不问就不问!」 「等等,锦衣卫在公主府也布控了吗?」 「殿下,公主府里不仅有公主,还有李祺呀!」 「这可是重点人物,锦衣卫怎么可能不监视?」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露出恍然的表情。 「一会儿把蒋瓛和徐六子给孤叫过来,孤有几件事吩咐他们做!」 「诺!」 「徐千户容易,就在文华殿外候着呢。」 「奴婢先将他叫过来,还是让他和蒋瓛一起过来?」 「先叫过来吧!」 不多时,徐六子颠颠的跑进大殿,赶忙殷勤地给朱允熥行礼。 「殿下,您叫卑职有事?」 「找几个得力的手下混进市舶司,替孤盯着点市舶司里的事情。」 「相应的手续一会儿补给你!」 「诺!」 朱允熥又跟徐六子聊了点细节,没多一会儿蒋瓛也到了。 蒋瓛这段时间一直过得七上八下的,自打上次替皇太孙搞定兵部后,皇太孙就没再召见过他。 更让他心里没底的是,皇太孙对于兵部的轻拿轻放,让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处置又过火了,让皇太孙生出不满? 事实上,朱允熥确实有点不满,但却不是因为这事冷着他,而是不想让他过分骄纵,这才将他晾一边。 「蒋瓛啊!」 「你们锦衣卫有没有关于九大海商的记录?」 「有!」 「关于九大海商的事,早在洪武二十二年就开始搜集了,现在关于他们的卷宗已经整理出十几卷,不知殿下想要哪方面的?」 「全搬过来吧!」 「然后你再从锦衣卫里抽调一些人,混入九大海商的生意当中,替我监视他们的一切。」 「孤跟他们之间的战争快开始了,孤必须多几只眼睛才行!」 蒋瓛听到这话,心里开心得想要呐喊。 皇太孙终于想起他们锦衣卫啦! 他们锦衣卫这条狗,总算又 有用武之地啦! 「请殿下放心,卑职定当将他们盯得死死的,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卑职都第一时间前来禀告殿下!」 这才是蒋瓛最高兴的事。 因为只要他负责了这件事,他就可以经常出入文华殿,经常在皇太孙面前露脸了! 朱允熥在将任务布置下去后,就不再关注这件事了。 反正他跟江南九大海商之间的战斗,一时半会也打不响。 换言之,当他的靖海军彻底成型之前,他想打也没法打。 然而,等他的靖海军一旦成型,江南九大海商就只是一群猪猡了。 朱允熥打发走蒋瓛后,就带着护卫去了城外。 今天他要迎接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他亲舅老爷蓝玉! 其实蓝玉早就该班师回朝了,只是瓦剌那边总是零星入侵,搅得边境不稳,他才拖延到现在。 哪怕是班师,也只班回来一部分,还有大部分的士兵留在前线,跟着常升继续戍边。 礼部的官员早就先他一步到场了,给凯旋将士们献舞的舞台,都已经提前搭建完毕。 现在正有上百名教坊司的舞姬,莺莺燕燕地在上边排练。 朱允熥是代表皇帝陛下来迎接大军凯旋的,因此老朱特意将自己的黄罗伞盖和龙撵都借给了大孙。 一边是给大孙充充场面,一边也是为了表示对蓝玉的重视。 朱允熥刚来到城门外,就有一波波的探马过来禀报,说大军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报!」 「蓝玉大将军在五里外……」 「报!」 「蓝玉大将军距此还有一里……」 「报!」 「蓝玉大将军……」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 「不用报了,孤已经看到舅老爷的马车了!」 小兵听到这话顿时退了下去,朱允熥却跨上战马,朝着蓝玉的马车疾驰而去。 蓝玉看到外甥孙奔过来,赶忙从马车上跳下,大笑着上前拥抱朱允熥。 朱允熥看着蓝玉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心里登时一阵紧张。 「舅老爷,您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为何军报里没提?」 蓝玉无所谓的道。 「小事!」 「不过是追击的时候,被藏在草丛里的几个***给射伤了而已!」 「要不是你送过去的军医给力,可能舅老爷就再也看不到你喽!」 朱允熥闻言紧紧地抱住蓝玉。 「舅老爷,你辛苦了!」 蓝玉开心地摸着外甥孙的小脑袋,又在他的后背锤了锤。 「不辛苦!」 「咱就是吃这碗饭的,有啥好说苦的。」 「不过,你小子倒是长高了,也长壮了。」 「来!」 「让舅老爷抱抱,看看还能不能抱动你了!」 蓝玉说话的时候,伸手将朱允熥抱了起来,在官路上转了两圈。 「好重!」 「再过两年,舅老爷就抱不动你了!」 蓝玉将朱允熥放在地上,朱允熥这才看到,蓝玉身后的马车上,坐着很多缺胳膊少腿的将士。 「舅老爷,这些人……」 蓝玉听到外甥孙这样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向一旁的蓝禾说道。 「蓝禾,你来给皇太孙解释下!」 「诺!」 「回禀皇太孙殿下,这些人都是随义父出征的 义子军。」 「因为边疆的战事惨烈,他们当中个个带伤,过半的人身体残疾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舅老爷!」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些人都是留给我的!」 「你把他们祸害成这样,你让我以后还咋用呀!」 蓝玉听到这话更尴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外甥孙别生气!」 「你不懂,这缺胳膊少腿的兵更厉害!」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舅老爷,你看我像傻子吗?」 蓝玉尴尬地挠挠头道。 「来!」 「跟我上马车,我好好跟你解释一下!」 朱允熥跟着蓝玉坐上马车,蓝玉这才给他讲述了这一年多战争的艰辛。 在今年春季那场大战过后,他们又跟瓦剌骑兵打过十几场。 虽说每次的规模都不大,但架不住频次高啊。 而且蓝玉这人打仗的时候还喜欢身先士卒,他都带头冲了,他的义子营还能不冲? 久而久之,蓝玉的几千义子营,就被打成眼前这个模样了。 「外甥孙,你别看他们缺胳膊断腿了,但他们可都是战场上的老兵!」 「他们就算不能上战场了,也能给你当个教头,替你教教新兵蛋子啥的。」 「如果你实在嫌弃他们,就给他们每人发一笔银子,或者给他们每人分点地,把他们遣散了吧……」 蓝玉最后一句话,语气中满是萧索的意味。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缺条腿,人厌狗也嫌。 两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军也来到了城门下,接受礼部筹备的凯旋仪式了。 周围的百姓看到满是缺胳膊少腿的先锋营,一个个顿时发出嘲笑声。 「这是蓝大将军的军队,莫不是叫花子军吧,哈哈哈……」 「嘘,小点声,别让蓝疯子听到!」 「不过这大军也太凄惨了点,比要饭的不强多少……」 主持凯旋仪式的官员,看到蓝玉的精锐竟然这么狼狈,虽然不敢向平头百姓那般嘲笑,但脸上也露出不屑之色。 他们都是朝廷的官员,岂能不知道这里边的门道? 但凡上了战场,不可能没有伤员。 然而,一般的将军在班师回朝,接受朝廷凯旋仪式之时,都会把自己最威武雄壮的精锐放在前边。 一来是给自己充门面,二来也是给朝廷留情面。 百姓们看到大明的威武之师如此雄壮,也必然会轰然叫好,给大军壮一下盛威。 蓝玉打了大半辈子仗,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现在他搞出这么一出,那就是明摆着要给朝廷难堪! 周围的笑声,和官员的鄙夷,让本就沮丧的士兵把头垂得更低了。 蓝玉自然知道充脸面的道理,但他估计自己以后恐怕没机会领兵了,也就无所谓顾忌谁的颜面。 因此,他特意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想让大明的百姓看看,打仗远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更何况,蓝玉也不觉得自己的手下有啥丢人的。 他们是为了保卫大明才缺胳膊断腿的,他们理应享受这份荣耀。 当然,蓝玉也有一点点小私心。那就是想通过这些残疾老兵的凄惨,博得陛下和朝廷的怜悯,多给他们拨点抚恤银子。 这也是他这个主帅,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然而, 当他听到周围传来嘲笑声时,蓝玉的暴脾气登时忍不住了,一拳头就将马车的车厢给锤出个大洞。 朱允熥顺着车厢的大洞,看到两旁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官员鄙夷、皱眉的表情,心里的火也腾地就起来了。 他当场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舞台上的舞姬们喝道。 「都别跳了!」 礼部的官员赶忙跑过来询问。 「皇太孙殿下,朝廷的凯旋仪式才刚开始,骤然叫停不合朝廷规矩……」 朱允熥从车夫手里抽过马鞭,照着那个官员就抽了过去。 「滚你娘的朝廷规矩!」 「朝廷的规矩都被你们这群人给糟蹋光了!」 「来人啊!」 「传孤的军令,限靖海军半个时辰内赶到这里列阵,迎接北征军凯旋!」 「诺!」 礼部的官员听到这话,脸上再次露出不屑。 靖海军的营盘离这儿可有十里地呢,等他们集结完赶过来,估计晌午饭都吃完了。 蓝玉虽然不知道朱允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知道他此举,定然是为自己鸣不平,为自己身后的几千伤残士兵鸣不平。 「外甥孙算了,别折腾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还有很多人永远埋在黄沙里了……」 「舅老爷,你就别劝我了。」 「既然礼部的人搞不好凯旋仪式,那就让我亲自布置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逆孙又给咱出了个难题哟! 在传令兵走后,礼部的官员集体等着看笑话。 虽说老皇帝还活着呢,很多官员不方便跟皇太孙靠得太近乎,但他们可一直关注着皇太孙的事。 说句夸张点的,就是皇太孙吃饭放个屁,他们都想闻闻啥味道。 这倒不是他们多八卦,只因为皇太孙注定是大明未来的皇帝,他们总得提前摸清楚这位的脾气。 因此,一般情况下,能不得罪皇太孙,他们是不愿意主动招惹的。 只有都察院的御史,有事没事参奏几本。 但他们也没奢望能将皇太孙给弹倒,只是御史职责在身,每个月都得弹劾个人,要不然就成吃白食的了。 然而,今天皇太孙这命令可有点失水准。 先不说靖海军营地离城门有多远,单说靖海军的人数就有两万多。 这两万多人,光是整队就得两个时辰吧? 至于说跑到这里,那还不得天黑? 反正领军主帅是皇太孙亲舅老爷,蓝玉生谁的气,都不会生自己外甥孙的气。 他们礼部的官员,也就乐得躲清闲了。 传令兵骑着快马,很快就来到了靖海军兵营,传达了朱允熥集结的命令。 傅友德在接到军令后,丝毫不敢怠慢,立马命亲兵营的人四处去传达军令,并且第一时间敲响了聚将鼓。 不多时,军中营级军官就悉数到场。 傅友德将朱允熥的军令传达完毕,所有人回到各自的营房召集士兵,并按照一定的次序有序出营。 最先出营的是亲兵营,紧接着是侦察营、步兵营、炮兵营等等。 全军出动,声势浩大。 傅友德站在军营门口,感受着地面的震动,只感觉体内的鲜血都在沸腾一般。 对味了! 这才是大明的军威! 本来傅友德是没想去凑热闹的,但看到大军行进的气势如此盛大,顿时生出万丈豪情,跨上一匹战马就跟了上去。 靖海军出动,可把京城守城的官兵给吓坏了,他们看着黑压压的军队,还以为是有人造反呢,第一时间就命人将城门给吊了起来。 这还不够,他们还快马上报朝廷,告知有人要造反! 老朱正抓着几个官员大骂特骂呢,突然听到有人要造反的消息,把他吓得连说话都不说话了。 「谁!」 「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造咱的反?」 「回禀陛下,距离太远看不清,总之有上万人马朝着京城扑来!」 「为了稳妥起见,还请陛下早做准备,召各地藩王入京救驾!」 大殿上的官员听到这话也懵了,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如果真有乱兵进城,他们这些官员就成了前朝余孽,肯定是第一波被杀的人啊! 老朱听到城门校尉的话反而冷静几分。 「你给咱详细说说,那些兵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回禀陛下,是从码头那边……」 「码头那边?」 「那边是谁的营地?」 齐泰听到这话,赶忙提醒一声。 「陛下,皇太孙的靖海军,好像驻扎在江边,就在码头附近……」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敢情又是那逆孙搞出来的事情! 只是咱才几天没收拾他,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找揍了? 「去问问,是不是皇太孙搞出来的靖海军!」 「诺!」 这个守门校尉刚应承下来,又有一波守军赶了过来。 「 陛下,靖海军奉命出动,为贺蓝大将军凯旋!」 传信兵这话一说,皇太孙私自调动兵马的罪名直接实锤! 老朱在确定是大孙搞出来的事情,心里就更有底气了。 虽说这逆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对他的孝心还是有的,绝不可能造他的反! 只是,他不知道私自调兵的罪名有多大吗? 按照大明律,私自调动士兵五百人,不管任何理由都可以砍了! 他倒好,一下子调动上万人…… 「齐泰,你去看一下啥情况,要是看到那逆孙就跟他说一声,让他办完事回宫一趟,咱要好好跟他唠唠!」 齐泰听到这话,强忍着没笑场。 皇帝陛下的唠唠,估计是用鞭子,或者用板子? 反正不会用嘴! 「诺!」 老朱这边刚把齐泰打发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听到正阳门的方向传来一阵整齐的歌声。 「唱歌?」 老朱听到这歌声更懵逼了,暗道自家那逆孙,搞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给他舅老爷唱歌? 这回也不用派人去看了,老朱直接命人准备肩舆,抬着他去了太平门。 他想亲自看看,朱允熥那逆孙到底玩什么花样! 太平门外,礼部的官员都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靖海军的行动会这样迅速!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此时距离半个时辰还有至少一刻钟呢,靖海军的人就赶到了? 虽说并不是两万人齐编满员,还有很多人在路上,陆陆续续地列队。但他们能如此迅速,已经超出了礼部官员的认知。 我大明军队的开拔速度,竟然如此迅捷? 蓝玉看到眼前排列整齐的几千人也蒙了,他在大明军方中已经算严苛的了,但也不敢下朱允熥那样的军令! 因为一个搞不好,军队都有可能哗变! 在蓝玉震惊的同时,蓝玉带回来的受伤士兵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都是百战老兵,看着脸上稚气未脱的新兵,有着强烈的自信和优越感。 然而,当他们看到如此训练有素,列队迅捷的士兵,脸上无不多了一层郑重之色。 这些兵不孬! 只要拉到战场上见见血,就是一等一的好兵! 正当他们对皇太孙招来的士兵品头论足之时,皇太孙下达了一个让他们费解的命令。 「奏乐!」 「唱军歌!」 「欢迎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随着朱允熥话音一落,这些刚刚喘息完的靖海军,齐刷刷地唱起靖海军的军歌。 蓝玉听到这条军令也懵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大明似乎没有军歌。 礼部的官员同样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知道凯旋令,哪知道军歌是啥? 然而,随着数千士兵合唱,所有人的思绪都停止了,满脑子都只有靖海军军歌的旋律和歌词。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太孙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不臣兮,觅个封侯。」 蓝玉只听了一遍就喜欢上这首歌了,这首歌简直太适合军中的粗汉子们唱了。 只要嗓门大,跟着使劲吼就行了。 「朱允熥,这首歌是你编的?」 朱允熥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胡诌道。 「是! 蓝玉得到这般肯定的答复,眼眶湿润地搂过外甥孙,拿自己的大手捏了捏外甥孙的胖脸。 「编得不错!」 「有这首军歌在,大明军心就被你小子给攥住了!」 朱允熥听到蓝玉这般夸奖,心虚地低下头。 这哪是他编的歌,这是他抄《纪效新书》的时候,顺手从一个叫戚继光的人那里抄来的! 不过,现在戚继光他爹还没出生呢,这首歌就只能跟皇太孙姓了! 礼部的官员听到歌声响起,一个个脸色全都一变。 这歌调铿锵有力! 这歌词…… 歌词说不上多好,如果拼文采的话,他们当中随便拎出来一个人,编的歌词都比这个强上十倍、百倍。 但歌词中蕴含的气势和思想,他们是真的搞不来。 别的不说,单说那句下救黔首,觅个封侯就不是他们能想到的。 因为他们的心里只有君王,只有家族,只有自己,早就忘了还有「黔首」要救。 用几百年后的话说,就是脱离群众太久了。 北征的伤残将士们听到第二遍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唱给他们听的。 当他们听清歌词唱的是啥,也下意识地跟着哼唱。 只是唱着唱着,每个人视线都不禁模糊了。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少年郎。 虽无锦帽貂裘,但也雄姿英发。 上树能掏鸟,下河能摸鱼。 朝廷军令至,舍身赴边关。 手提三尺剑,报效家与国。 归来见天子…… 天子? 天子在哪儿啊! 归来一身伤,无缘见天子! 只有路边笑,笑我军袍破。 胳膊短一截,走路身形错。 何苦来哉兮? 所有北征将士,擦干眼泪,目光坚定地看着对面的靖海军齐声合唱。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不臣兮,觅个封侯。」 随着越来越多的靖海军列队,演唱军歌的队伍越发壮观。 在两万人齐声呐喊中,金陵城的城墙都微微震颤。 振聋发聩的歌声,传入城中,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城中百姓不论是打水的民妇,还是走街串巷卖糖人的商贾,亦或者是倚门卖笑坐在二楼的栏杆上,朝着过往行人挥舞手帕的***,无不在这一刻愣住,屏住呼吸,聆听着城门处传来的歌声。 歌声不好听,曲调更是简单得近乎苍白。 然而,其歌声中却透着一种不甘、不忿、不平、不屈的昂扬斗志! 在这穿透霄汉的歌声里,看台上突然传出一阵咔嚓响,礼部侍郎张智的座椅,不知是本就不结实,还是因为什么缘故,一个椅子腿突然折断。 张智一屁股摔在地上,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是静静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悄悄地从看台上退下。 他现在已经不敢站在台上了。 他心虚,他不配! 老朱乘坐肩舆都快走到城门口了,突然听到歌声中的不平之音,登时让人将他放下来,然后倒背着手走上城门楼。 秦德顺刚要「尖叫」,就被老朱给制止了。 老朱静静地看着下方正在高歌的将士。 一边衣甲光鲜,队列整齐。 一边破衣烂衫,杀气腾腾。 老朱看到此处 ,听着歌声中的不平之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都说他不待见蓝玉这厮,单看蓝玉干的这个事,就让人心里膈应。 好好的凯旋仪式,你不能挑点像样的人打头阵,给京城百姓和百官们提振一下心气吗? 非得搞这么一出,让百官尴尬,让咱这个皇帝尴尬! 好像谁亏待了有功将士似的! 老朱的目光掠过士兵,落到台子上的舞姬们时,眉头也是一皱。 礼部的官员们确实有点尸位素餐了,他们是不是就会从教坊司拉几个人过来跳跳舞? 当老朱的目光落到蓝玉边上的少年身上时,紧锁的眉头直接拧成个麻花劲,一口老牙也下意识地咬了起来。 都怪这逆孙! 搞出这么大动静,让朝廷拿啥去抚恤这些将士! 虽然老朱当了二十几年皇帝,但深知带兵之难。眼下这些士兵心中的不平之意已经被勾起来了,朝廷如果不拿个让他们满意的抚恤章程,他们下一步就只能兵变了! 然而,最让他头疼的也是这点。 朝廷现在虽说有点银子,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分啊。 再者说,分给他们多少? 每人一百两,还是一千两? 这次的抚恤银子给多了,那以后其他有功将士咋封赏? 继续拿钱填吗? 老朱想到这儿摇了摇头。 别说大明朝廷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能拿出来,老朱也不打算这样做。 因为他知道,这就不是花钱能买来的事! 他也是从小兵一步步混起来的,太知道他们想要啥了。 他们想要的是一份安稳,一份体面。 实话说,就算他这个皇帝舍得,给每人发一百两银子,这些人也未必乐意要。 因为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当了一辈子兵,早就习惯了当兵打仗。 现在让他们解甲归田,他们又怎能拿起锄头安心种地? 可能很多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吊抹脖子,不想拖累家人,成为家人的负担。 如果有家人的还好,可以把军户的身份传承下去,怕的是那些还没成家的人,连个子嗣都没有。 但如果继续留他们在军中,他们又骑不了马,打不了仗…… 就算老朱愿意白养他们,他们也难以接受自己成了个废人这一事实吧? 老朱越想越头疼,同时对某个逆孙的恨意越发高涨。 唉! 这逆孙又给咱出了个难题哟!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太子是被老皇帝给气死的! 朱允熥得意洋洋地看向蓝玉。 「舅老爷,你看我搞得这个凯旋仪式咋样,比礼部那帮废物强吧?」 蓝玉笑呵呵的竖起大拇指,然后指了指城门楼上。 「你可别嘚瑟了,你先看看你身后!」 「身后……」 「谁呀?」 「往上看,城门楼上!」 「老朱头呀!」 蓝玉听到这个称呼,差点笑岔气。 这外甥孙真给力,竟然敢直呼皇帝陛下为老朱头! 「我感觉皇帝陛下好像生气了,你今天最好小心点!」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道。 「没事!」 「那老头天天生气,我都懒得搭理他!」 「对了,我二舅咋样,有没有想我?」 「你二舅呀……」 蓝玉想到常升,脸上顿时多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他一把将朱允熥搂紧马车,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咱跟你说个事,你可别说漏嘴了!」 「啥事?」 「其实边疆那边没啥战事了,很多事都是我主动挑的,就是为了把你二舅留那边!」 「呃呃?」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阵语塞,心道蓝玉这心眼也太多了吧,这是防备老朱呢? 蓝玉见朱允熥这个表情,登时嘿嘿笑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说你皇爷爷现在很喜欢你,但谁知道未来能不能出现啥变故?」 「总之,咱们手里攥着兵权总是好的。要是有人敢对你不利,或者某人生了废立之心,我跟你二舅也能扶着你当上皇帝!」 蓝玉说到这儿之时,眼底闪过一道寒芒,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舅老爷,你们……」 朱允熥本来想说他们的担心太多余,但一想到这是来自长辈的关心,也就将话收了回去。 「算了!」 「我领你们这个情!」 正在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马车的车壁传来「咚咚」声,紧接着就听到二虎那破锣嗓子喊道。 「皇太孙,皇爷叫您过去一趟!」 朱允熥想都没想就对着外边喊道。 「不去!」 「我跟舅老爷……」 蓝玉见朱允熥对老朱的命令这般反感,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可他还是将朱允熥拎着送到外边,扔给一脸懵逼的二虎。 「朱允熥,对你皇爷爷要恭敬!」 「赶紧过去吧,别让你皇爷爷等急了!」 「哦哦……」 朱允熥满心不悦地嘟囔着道。 「我真不想去,那老头找我准没好事,肯定又该骂我了……」 二虎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皇太孙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皇爷怎么可能舍得骂他,把他吊在城门上打一顿还差不多! 老朱看到逆孙登上城墙,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扬起巴掌要打的时候,却听到逆孙大喊一声。 「皇爷爷,你看……」 老朱下意识地看向城墙下边,随后就听到逆孙大喊道。 「大家快看呀,你们的皇帝来看望你们啦!」 朱允熥这居高临下的一嗓子,直接将城门外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老朱看到城下几万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赶忙在脸上堆出满脸的笑容,并朝着 下方挥手示意。 正在老朱搜肠刮肚的想说点啥之时,边上的逆孙又开口了。 「皇爷爷说,诸位将士们辛苦了!」 城下的靖海军听到这话,就跟条件反射似的,下意识地喊出一句话。 「为大明尽忠!」 蓝玉带回来的老兵,听到靖海军的新兵这样喊,也跟着喊起来。 「为大明尽忠!」 老朱听到排山倒海的呐喊声,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诚。 小逆孙的新军搞得不错,这句话喊得深得朕心! 其实朱允熥原来想用「为人民服务」的,但被傅友德和汤和两位老将竭力反对,这才改成了为「大明」尽忠。 老朱在被逆孙摆了一道后,很快就进入皇帝角色,清了清嗓子,对着下方的将士们喊道。 「咱知道你们打了仗,也知道你们立了功!」 「咱不会亏了你们,大明也不会亏了你们!」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在老朱喊出这番话后,朱允熥刚想复述一遍,就看到秦德顺扯着公鸭嗓提前开喊了。 还别说,这老头嗓门还挺响亮的。 虽说声音有点尖细,但穿透力那是相当不错,连城下几万人的喘气声都给压了下去。 秦德顺用人形扩音器重复完皇帝陛下的话后,得意地看了眼朱允熥,心道这是俺的活,你个皇太孙也好意思跟俺抢? 朱允熥岂能看不出秦德顺那傲娇的小眼神,只是他懒得搭理这家伙。 要不是老朱在边上站着,他非得窜过去问问秦德顺,他朱允熥敢编瞎话,你秦德顺敢吗? 城下的将士在听到秦德顺的复述后,不论是靖海军的新兵,还是蓝玉带回来的老兵,都齐声呐喊起来。 「万岁!」 「万岁!」 一时间,城墙下到处响彻着「万岁」之声,老朱也在这摧崩山岳的万岁声中迷失自我,回想着往昔的峥嵘岁月。 这一晃,自己都掀起十次北征了。 在这一次次北征中,将士们死了、老了、伤了、残了,自己也大半截入土喽! 老朱一感怀就容易飘,人一飘嘴就容易瓢。 于是乎,老朱对着下方殷殷期盼的将士们,喊出一句让他心疼得好几天睡不着觉的话。 「诸位将士们!」 「此次斩首有功,且杀敌伤残者,一律赏赐白金百两!」 所谓的白金,其实就是白银。只是说白金好听点,仅此而已。 老朱这么喊都算厚道的了,他要是不厚道点,就直接喊「黄金千两」了。 因为所谓的黄金千两,不过是在特制的大号铜钱上,印上「黄金千两」这四个字而已。 听上去好听,实际上还不值一两银子呢。 闻讯赶来的户部尚书陈宗理,刚跑到城门下边,就听到皇帝陛下狮子大开口。 把他给急得脑门上的汗当场就冒了出来。 此次随蓝玉出征的将士,少说也有一万伤残,要是全按照一百两的赏银,那可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国库才有点盈余,老皇帝就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陈宗理是紧赶慢赶,还是在秦德顺复述完老朱的话,这才气喘吁吁地爬上城墙。 当他听到城墙下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声时,心里只有一个念想。 完了! 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又成穷光蛋了! 老朱却意犹未尽似的继续许诺。 「所有人官升一级!」 「 就是普通军士,咱也会给你们安排妥当,绝不让你们流汗流血又流泪!」 在老朱的连番打鸡血下,蓝玉领回来的伤残老兵霎时精神起来,满怀激动且热切的目光看向城门楼,看向那个在风中摇摆的老头。 这是他们的陛下,他们的陛下亲自给他们许诺,会给他们安排妥当! 陛下从不骗人,这次也一定不会骗人! 老朱在说了一大堆后,随即命令士兵归营。 当他从城墙上下来,被小风一吹后霎时清醒了。 此时他脑子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 自己刚刚到底都说了些啥? 老朱见到逆孙又要跑,当即一把将其抓住,扯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扔上了肩舆。 「跟咱回宫!」 「皇爷爷,我还没说解散呢,您好歹等我下个军令再走呀!」 「哦?」 老朱听到这话霎时来了兴趣,赶忙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果然,蓝玉带回来的将士已经有序的散去,唯有朱允熥的靖海军,依然直挺挺的站在城门外,仿佛在等朱允熥的军令。 「小逆孙,有点意思呀,这是学习细柳营的故智,还是学的匈奴冒顿的故智呀?」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你朝着咱射一箭,门外那两万将士就齐刷刷的跟上,直接把咱射成刺猬猬?」 正哭丧着脸的陈宗理,听到老皇帝如此恶毒的话,吓得脸都白了。 此时他突然有点同情朱允熥,甚至有点同情已故的太子朱标了。 给这样一个皇帝手底下当太子、太孙,还真不是人干的事。 别的不说,就说老皇帝这无处不在的「毒舌」,心理素质但凡差点,能被这老头给玩死! 他现在严重怀疑,懿文太子是被老皇帝给气死的! 朱允熥见老朱说话这么难听,直接朝着老朱做了个鬼脸。 「皇爷爷,您多心了。」 「孙儿若是学冒顿,您老还想当刺猬猬?」 「这么跟您说吧,两万杆火铳齐刷刷对着您,您老连个渣都剩不下!」 老朱听到大孙这番逆言逆语,气得老脸黢黑。 边上的陈宗理听到皇太孙这番话,当场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现在算是明白秦逵为啥喜欢皇太孙了,也只有皇太孙能治那条老毒龙!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就颠颠地跑了,像是生怕被老朱抓住似的。 老朱看着跑得跟兔子似的朱允熥,心里恨恨的想着,你个小兔崽子,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等你进宫的,咱不把你屁股打成八瓣,咱都不姓朱! 朱允熥跑到门外,对着靖海军下达解散回营的命令后,连城门都没敢进,直接绕道去了太平门外的打铁作坊,然后连夜收拾行李,去了马鞍山矿区,扎根基层,深入群众,打响增产增效的第一战! 这把老朱给气得呀,一天写三封信催他回京,甚至在书信里再三保证,绝对不打他,不骂他。 然而,不管老朱咋忽悠,朱允熥都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一来是这边确实需要盯着,二来是回去也没啥事,无非就是陪老朱吃饭,或者被老朱吊起来当健身器材。 老朱这次还真没想打孙子玩,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叫他回去,是想跟他商量下如何安置伤残老兵,以及过段时间的军演之事。 本来他是想让大孙在军演上「献个丑」,然后夹起尾巴当孙子,别动不动就翘尾巴。 可在看过靖海军的阵列后,老朱的想法生出偏差。 他觉得与其让大孙「献丑」,不如让藩王们见 识下大孙的军事实力,让他们夹起尾巴当藩王。 反正对于他死后的大明朝来说,不管是嗣君还是藩王,只要有一个消停,这大明的天下就乱不了。 然而,在几次召唤大孙无果后,老朱气哼哼地给诸位藩王下了道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此次军演谁垫底,他就裁掉谁的两卫兵马! 按照大明的制度,藩王总共才三卫兵马。 要是被朝廷裁撤两卫,那可就只剩下五千人了。这五千人既要守卫王府,又要守卫封地,甚至还要时不时跟北元、西南蛮夷之类的打仗,根本就不够用啊。 因此,在这封圣旨下达后,各地的藩王们直接就慌了。 一开始订购武器铠甲的纷纷追加订单,之前没订购的这次也慷慨解囊。 封地富余的直接收税,顺便把明年的税也收了。 封地贫瘠的就典卖家当,卖房子卖地都算小打小闹,齐王朱榑更是把王府都卖了,只为了多筹点钱,给军队的装备弄好点。 对于他们这些手握军政大权的藩王来说,只要手里有兵,现在丢掉的东西迟早还会回来。 一旦自己的兵权被剥夺,或者严重缩水,那自己这个藩王当不当也就没啥意思了。 相对于其他藩王的担忧,朱棣更多的是纠结。 因为他一开始想的是藏拙,就是不在军演上出风头,尽量地隐藏自己的实力。 姚广孝也是这个意见,兵器、铠甲,该买还是要买,但不能装备。 最起码,进京军演的时候不能用。 然而,在收到皇帝陛下的最新旨意后,不管是阴沉如水的朱棣,还是智计百出的姚广孝都懵逼了。 皇帝陛下此举到底是何意? 是故意吓唬他们,想逼他们使出全力? 还是另有所图,有着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事实上,老朱之所以生出这个心思,只是想让他们清理点位置,方便他安排此次北征受伤的将士而已。 但这个圣旨多多少少也有点吓唬的意味。 按照他的想法,他是想用蓝玉带回来的一万伤残士兵,从诸位儿子的手上换一万完好无损的精兵。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点过分,但实际上只要每个藩王分配一千,就能将那一万人全都安置妥当。 这样一来,他既完成了对将士们的承诺,又给大孙换回一万精兵! 完美! 第三百八十三章 孤不是与民争利! 马鞍山钢铁厂的建设速度很快,主体建筑已经大体建成,只是一些配套设施还不齐全。 比如说职工宿舍,居民小区之类的。 不过只要朱允熥舍得花钱,年底之前还是能全部建成的。 当然,这只是因为他的钢铁厂本就不大。 否则,就算他把库房掏空,也找不出足够多的钢筋和水泥之类。 按照他的预想,钢铁厂至少要经过三到五次的扩建。可能十年之后,眼下的建筑全都得爆破拆除,或者当做库房使用。 朱允熥在钢铁厂只待了几天时间,就去苏州筹建制造局第一纺织工厂了。 虽说,现在蒸汽纺纱机还处于研发阶段,但相关的选址,以及其他准备工作,还是可以先提上日程。 另外一点,就是他要亲自督导一下生丝的收购工作,为接下来的纺纱工厂准备原材料。 朱允熥的到来,对于整个苏州来说都是大事。 苏州知府张清来,一大早就召集全城的乡绅、耋老出城迎接。 并且提前一天就黄土垫道,清水撒地。 所谓的黄土垫道,只是听上去好听,实际体验并不太好。 因为土就是土,再怎么垫道都有灰尘,否则也就不用清水浇地了。 朱允熥还是更喜欢水泥路和沥青路,只是以大明现在的工业基础还实现不了。 朱允熥简短地听取了张清来的工作报告,随后又在张清来的陪同下接见了苏州城的乡绅、耋老,以及工商业团体代表,对他们表示深切的慰问。 随后,朱允熥在苏州知府张清来和部分乡绅的陪同下,参观了苏州织造局,观看了织金、缂丝等复杂工艺的演示。 朱允熥在织造局一行结束后,还在苏州知府衙门的院子里,举行了盛大的招待晚宴。 席间各商业代表踊跃发言,积极为建设美丽新苏州建言献策。 朱允熥高度肯定了各位代表的建议,并认真听取了各界人士对于朝廷工作的批评和指正。 朱允熥还破天荒地宣布,为了振兴苏州经济,将要在苏州推出生丝保护价机制。 这个提议一出,顿时获得以张清来为首的苏州官僚的高度支持,并表示今年的夏税将再创新高! 最后,晚宴在恭祝陛下万年,大明万年的美好祝愿中落下帷幕。 朱允熥在结束了招待晚宴后,就直接躺在知府衙门休息了。至于此间的主人张清来,则只能包下一家客栈充当临时居所。 朱允熥借着微醺的酒意熟睡之时,苏州城内的张天佑正在跟一众掌柜和伙计们密谋。 「诸位,今天皇太孙搞出来个生丝保护价,这是要断了咱们的财路,抢咱们的饭碗呀!」 苏州城是张家的大本营,当年张士诚就是在苏州称帝的。 张士诚本就是商贾出身,对于苏州的商贾非常照顾,给了他们不少便利。…. 因此,哪怕在张士诚反朝廷武装力量被剿灭后,苏州当地对于张家后人都非常照顾。 甚至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给他们通风报信,并暗中提供保护。 因为有苏州城的商贾相助,张天佑才能一次次躲过大明朝廷的追捕。 直至大明新中国成立几年后,朝廷上接连发生大事,这才放弃了对张家后人的抓捕工作。 可尽管如此,张天佑依然隐姓埋名,随身至少携带十几个地方的户籍凭证。 因为没有正式的大明户口,张天佑自然也就不能买房子买地。但他借助父辈留下的人脉,控制很大一部分海外市场份额,算是抓住了核心环节。 因此,地无一垄,房 无半间的张天佑,依然可以在苏州城呼风唤雨,影响着超百万人的生计。 「少东家,您说咋办吧!」 房间中的一众商贾,有很多都是曾经张家的掌柜。 只是张家倒了后,将大部分产业都分给了他们,让他们独自顶门立户,这才有了他们眼下的繁华。 称呼张天佑少东家,既表示他们的忠心,也表示他们对张家的感。 张天佑也非常有分寸,从不以少东家自居,对他们各自的营生更是从不干涉。 因为有这点情分在,所以这些人才愿意听他的话。 「我觉得不能让朝廷收到生丝!」 张天佑这话一出,房间中的众人不敢言语了。 这倒不是他们反对,只是觉得想做到这点几乎不可能。 朝廷可是掌握着军队、官府等诸多权力呢。而且,朝廷收税更是天经地义。 就算皇太孙收不到生丝,官府收税的时候收生丝,老百姓也不敢拿别的东西湖弄呀。 张天佑见众人不说话,再次补充道。 「官府那边有咱们的人,我早就跟管仓库的管事说好了,只要朝廷的生丝一入库,他就转手卖给咱们!」 「低价!」 「嘶……」 房间中的一众商贾都是老人,很多人是经历过苏州破城一战的。 听到张天佑这话,他们脑子里只想到一个词——火龙烧仓! 众人见少东家都安排得这么明白了,无不拱手称赞。 「少东家深谋远虑,我等钦佩之至!」 「少东家就下令吧,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干!」 「您说让皇太孙收不到生丝,咱们就联手让他一根都收不到!」 张天佑听着众人吹捧的话,脸上登时露出得意之情。 「提价!」 「不管朝廷的保护价多高,咱们都提一口价!」 张天佑这话一出,房间中再次陷入沉默。 原因无他,大家出门是做生意的,不是来跟人赌气的。 如果朝廷的保护价太高,他们也非得跟的话,那额外的损失咋算? 张天佑见众人不说话,脑子一转就明白他们的顾虑了。 「诸位,刚刚有句话我忘说了。」…. 「你们还是以每年的成交价为准,额外多出的部分,我给你们补齐!」 一众商贾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唯少东家马首是瞻!」 众人在商议妥当后,张天佑亲自送他们离开,重新回到房间中就变了脸。 「唯利是图!」 「当年父皇对他们那么好,我们张家倒台后,也将全部房契、地契分给他们!」 「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半点小事,他们竟然这般态度,真是气死人了!」 秦相思闻言,伸出柔荑轻抚张天佑的脸颊,随后又吐气如兰地在他的耳边轻声安慰道。 「天佑,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您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 秦相思本是苏州名妓,被张天佑收拢做了小妾,又出资以她的名义购置了这座宅院。 张天佑听到爱妾这般说,心情这才稍微好了点。 「我知道!」 「我只是心中不忿而已!」 「不过,他们也高兴不了多久了……」 秦相思闻言不解的问道。 「此言是何意,难道您要收拾他们了?」 张天佑玩归玩,闹归闹,但口风向来很紧。哪怕是枕边人,该不说的也不会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来来,让我看看你这几个月是胖了还是瘦了……」 …… 随着朱允熥的到来,苏州城的百姓明显感觉生活有了变化。 因为有着生丝保护价的机制,今年各地商贾收购生丝的价格都比往年高了一成。 官府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得收生丝,见到别人涨价他们也跟着涨。 这样来回涨了几次,生丝价格就比往年翻了一倍还多。 老百姓手里有闲钱了,消费欲望增强,使得整个苏州城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繁荣。 朱允熥换了一身普通书生的衣服,领着常继祖和孔彦缙在大街上闲逛,看着人流如织的街道,心情无比地舒畅。 朱允熥见一个小吃摊不错,当即邀请两人过去做做,顺便吃点苏州城的特色美食。 孔彦缙愁眉紧锁,常继祖则是瞪大着眼睛,盯着路上的每一个人,生怕有人对皇太孙不利。 「少主,您为何不继续提高保护价了?」 「这样一来,咱们可就收不到生丝,您筹建的纺织作坊也搞不起来了!」 朱允熥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招呼孔彦缙坐下,待到孔彦缙坐下后,他这才解释道。 「我的本意是让利于民,不是与民争利!」 「只要能让百姓得利,纺织作坊开不开又有什么关系?」 孔彦缙听到这话当场大吃一惊,随后郑重地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少主高义!」 朱允熥笑着招呼他坐下吃喝,尽情地享受苏州城的一切。 在朱允熥吃吃喝喝之时,张天佑正在巡视各家商贾的库房。在看到堆得满仓库的生丝时,张天佑笑得眉飞色舞。…. 他父亲败给了朱元章,但他打败了大明的皇太孙,从他的手里抢来了八十万担生丝! 然而,配合张天佑收购生丝的商贾钱为用却满脸愁容。 收的时候没注意,收完之后才发现,这玩意根本不好存放啊。 万一不小心失了火,百万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少东家!」 「现在这些生丝,少说也得上万张织机,不停不歇地织上一年了,咱们还要继续收吗?」 「收!」 「务必将江苏一地的生丝全都攥在咱们手里,让朱允熥那边一根都捞不到!」 「现在市舶司那边正跟番商签订文书呢,到时候看他拿不出货,谁还跟他市舶司做生意!」 「哈哈哈!」 张天佑笑过之后,就倒背着手离去了,只留下一脸苦涩的钱为用。 继续收? 那就得再租几个库房了,否则这里根本堆不下! 朱允熥在接见了锦衣卫的人后,知道张家那边的动静,直接命令苏州知府发文,让百姓可以用银两交税。 【讲真,最近一直用@ 张天佑还真猜对了,朱允熥之所以有这个底气,就是因为他的眼光从来没局限在苏州,而是放眼整个大明。 大明产生丝的地方很多,不仅仅是江苏有生丝,湖广也有,而且价格更便宜。 他在苏州出台生丝保护价的同时,就派人去湖广地区收购了。 现在那边收购的生丝已经超百万担,养活几个织造局都够用了。 张天佑想明白这点,当即命人停止收购。甚至他还想让手下的商贾,将先前收购的生丝以保护价的形式卖给朝廷。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朝廷那边在宣布可以用银两完税之时,就撤销了收购点。 现在市面上只有他张家傻乎乎的高价收丝! 张天佑想明白这点,气得当场吐血,哪怕老相好秦相思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他从疲软中振作起来。 张天佑一把推开秦相思,然后精赤着上身就下了床。秦相思还想扑上去安慰一下他,却被他再次推开。 「滚开!」 「老子现在赔得都快当裤子了,哪有时间跟你温存!」 张天佑这话倒不是夸张,生丝的价格本就不便宜,在有些地方甚至能直接当货币用。…. 他用比往年高出一倍的价格收,可谓是出了大血了。 虽说有苏州当地的商贾出了一半的钱,但他还贴补了一半呢! 因此,他跟朱允熥赌的这口气,差点把他赌破产! 秦相思委屈巴巴地坐在床上,看着暴跳如雷的张天佑,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和心疼。 「天佑,要不把宅子卖了吧?」 张天佑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这宅子能值几个钱,撑死了十几万两银子!」 「老子就是破产了,你这样的宅子也能随便买!」 「包括你!」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但秦相思却不敢生气。 毕竟,她现在吃的用的,可全都是张天佑给的,哪敢跟他生气? 好在张天佑这边不收生丝了,江苏当地的生丝价格一落千丈。 老百姓见用银子完税不划算,又纷纷改用生丝交税。 反正官府的告示里说的明白,可以用银子,那就也可以不用银子喽? 因此,到了交税的时候,百姓纷纷拿出不值钱的生丝来交税。 此举可苦了苏州知府张来清了,如果不是有皇太孙在边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真想将告示给撕了。 他今年可是做好了给朝廷上缴税银一百万两的打算,将自己的考评分往上刷刷,争取年底之前挪动挪动。 就算不能直接升到京师,起码也混个布政使当当呀。 现在被皇太孙这么一搞,今年的升官计划又泡汤了。 随着一车车生丝被运进库房,仓库大使孙元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按照大明的制度,库房中的生丝,除了一部分转移给苏州制造局,剩下的生丝都是放着吃灰,或者当做给官员、衙役、差役的俸禄发放。 因此,这里边有很大的运作空间。 比如说,把上等的生丝换成次等,或者直接写成损耗,一层层给它漂没掉。 这种事情是他的拿手绝活,他就靠着这个本事,不声不响地攒下几十万两银子的家当了。 最让他开心的是今年有个大主顾,早在半个月前就跟他说定,今年会花高价收购他这儿的生丝。 到时候他偷偷将生丝卖掉,再往库房里堆点柴火,一把火烧掉…… 虽说此举会耽误仕途,但干了这一票后,自己就有百万身家了,还当什么库大使 啊? 孙元见所有生丝入库后,当天就兴冲冲去找自己的大主顾谈下一步的合作了。 「秦掌柜,您之前说的生丝还要不?」 所谓的秦掌柜,就是张天佑在苏州城的相好秦相思。 张天佑有很多不方便做的事,都是吩咐秦相思去做的。 秦相思看到孙元,想都没想地回道。 「不要了!」 「你一把火全烧了吧!」 「啊?」.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八十四章 虎兕出于柙! 孙元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边都等着退休,连修园子的地方都选好了,你告诉我不要了? 「秦娘子,这不好吧?」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那边人都安排好了,现在你跟我说不要了?」 秦相思也知道自己这事干得不地道,但张天佑刚被皇太孙摆了一道,现在正疯了似的摔东西呢,她哪敢拿这事去烦他? 然而,就在她想随便拿几千两银子,将孙元这个库大使给打发走时,看到张天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一般来说,张天佑是不太敢在苏州抛头露面的。 因为苏州是他们张家的大本营,认识他的人太多。只要有一个爱告状的人,他就可能被朝廷给盯上。 如果只是苏州知府级别的他倒也不怕,年节孝敬早就递上去了,对他们张家的生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怕被朝廷鹰犬锦衣卫给盯上,那帮人眼里只有皇帝,些许钱财根本买不动。 孙元见到张天佑的时候也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难怪秦娘子能从苏州名妓,一跃而成为此地知名的富婆,原来是身上有人呀! 「本官见过张公子!」 孙元原来是张士诚手底下的兵,张士诚兵败后,他被当时的吴王朱元璋俘虏,顺理成章地成了朱元璋的人。 后来跟着徐达打过几次胜仗,靠着军功升迁,又给人送了点礼,这才混了个库大使的差事。 这个官职虽低,只有区区九品,但油水足呀。 按照他的理解,就是给他个苏州知府都不换的那种。 张天佑见孙元认出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孙元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岂能看不出张天佑的杀心? 然而,他不慌不忙地说道。 「张公子不必紧张,苏州城认识您的人多了,本官认识你也没什么出奇。」 「更何况,本官在投了朱元璋之前,可是跟着张皇帝讨生活的人,也算是你们张家旧部了!」 孙元所说的张家旧部,明显带着一种往事如烟,尽付笑谈中的调调。 张天佑听着非常不爽,但心底的担心倒是彻底放了下来。 一般来说,不念旧情,薄情寡恩之人都贪财。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恰好,张天佑最不缺的就是钱。 「刚刚你俩的话,本公子都听到了!」 「我给你十万两,你将仓库里的生丝烧了就行,不需要你将其给运出来!」 「只是烧?」 「烧!」 孙元默默盘算一下,按照之前跟秦娘子商量的事,他能拿到三十万两。 现在省去了一个偷运的环节,他能拿十万两。 虽说一下子少了二十万两,但安全性也提高不少。 毕竟,偷运官府的物资,需要上下打点的人太多。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如果只是仓库失火,相对来说罪名就小得多,顶多是革职发配而已。 如果被判了发配也好办,跟官府的人打点一下,发配到几百里外的老家也是一样。 「好!」 「还是张公子爽快,十万两银子就为了放一场火,哈哈哈!」 张天佑听到这话,不由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知府衙门守卫严密,他更希望这把火能放到哪儿去。 直接把朱允熥这个狗东西烧了,让朱屠户那个老狗哭死,那才叫为父报仇呢! 「钱上你不用担心,你随便指定个地点,我到时 候命人把钱给你送过去。」 「黄金还是白银?」 「黄金吧,这个方便点。」 「如果有金陵银行的白票是最好不过了,这样你我两便。」 所谓的白票,乃是金陵银行推出的一种不记名银票,一千两银子一张,通存通兑,只收取百分之一的手续费。 此物一出顿时获得商贾和官员们的喜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兑换出去三百万两。 张天佑反感朱元璋家的一切,也顺便反感朱允熥搞出来的银行。 然而,这东西实在是太香了,简直是居家旅行,行贿受贿的最好选择。 因此,他也兑了一百万两的白票,随时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也行!」 「我现在就付你五万两,事成之后再给你五万!」 张天佑非常痛快的点给孙元五十张白票,孙元认真的看了看,见所有印记一样不缺,确定是金陵银行推出的真品,当即将其揣入怀中。 「张公子真是爽快人呀!」 「张皇帝有您这样的后代,家族兴旺指日可待!」 孙元撂下这句吉祥话就走了,只留下张天佑在原地发呆。 张天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安全,当即点给秦相思五十张白票。 「这个钱你先拿着,等孙元那边办完事,你再将这个钱给他。」 「天佑,你这是……」 「我得马上离开苏州!」 「万一孙元这人不靠谱,把我卖给朝廷,卖给朱允熥,我们张家就完了!」 秦相思见张天佑这般说,也不好继续留他了,只是眼含热泪地为其收拾行装。 另外一边,孙元在回到苏州官府仓库的值房,就开始琢磨如何放火的问题。 他在之前已经写过几封信,言说自己老迈,不能继续看管仓库,让知府衙门派遣得力人手接管。 当然,这些信都卡在了某个书办的手上,并未递到苏州知府张清来的手中。 这是他提前为自己谋划的后路,表明自己早就想走了,是朝廷不放自己离开。 因此,一旦仓库这边出点问题,他也有为自己脱罪的理由。 其实放火这事他干得非常熟练,只要在入库的生丝中掺入冻在冰块中的白磷,随着气温升高,冰块融化,白磷就会燃烧…… 当然,这只是引火之物,想要火势变大,大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还需要别的布置。 只是不知道近几天还有没有生丝入库了,如果没有的话就麻烦了。 虽说他是库大使,掌管着仓库的一应事宜。但按照朱皇帝定下的规矩,他也不能随意出入库房,甚至都不能随意打开仓库大门。 老朱之所以设置如此繁复的规定,主要是防止监守自盗。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有的人不需要盗,只需要坏事就行了。 孙元在床上琢磨了一夜,第二天就听到一个惊天好消息。 皇太孙要接管仓库! 孙元看着守在仓库外的锦衣卫,心里简直比吃了蜜都甜。 这帮锦衣卫懂什么,他们顶多是看门狗。 现在更简单了,他只要将引火之物送进去,等着仓库失火就行了。 孙元等了两天,就赶上有一波外地生丝入库。 原则上说,朝廷的夏税已经收完了,此时不该有生丝入库的。 然而,朱允熥看生丝价格便宜了,甚至比湖广地区的还便宜,当即决定收购一批。 这里边有部分桑户跟风卖生丝,还有部分之前囤积的商贾,为了缓解资金压力进行的 抛售。 朱允熥为了表示重视,甚至亲自来到库房,看着众人将一担担生丝运进仓库之中。 然而,谁也没注意,几个挑着担子的民夫也混入其中,往库房里运送了几担生丝。 守门的锦衣卫对此也没有察觉,他们的职责是防止别人偷盗。至于生丝入库的盘点和检查,就轮不到他们了。 孙元全程跟在苏州知府张清来身后,以备皇太孙随时垂询。 「现在库房里有多少生丝了?」 张清来瞅了眼身后的孙元,孙元赶忙上前禀报道。 「回禀皇太孙,现在已经有八万担了!」 「八万担应该够用了吧?」 张清来听到皇太孙的喃喃自语,赶忙说道。 「皇太孙,八万担可不少了,咱们苏州织造局就算全力开工,一年也用不上五万担!」 张清来觉得不少了,但朱允熥却依然觉得不够。如果张清来知道眼前的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生丝没运过来,估计能气得吐血。 「皇太孙,您为何要收这么多生丝呀?」 「据下官所知,您的市舶司订出去的不是丝绸吗?」 「丝绸虽说是用生丝做的,但想把生丝做成丝绸可不容易,这里边涉及好多环节呢。」 「要经过漂洗、缫丝、纺纱、最后才是织布。」 「咱们苏州织造局就几千张织机,就算铆足了劲地干,一年也不过能织几万匹,也就刚够宫里穿用。」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你说的这些孤都懂!」 「不过,孤之所以收这么多生丝,必然是有大用!」 「你就帮孤好生看管好仓库,千万别让其失火或者丢失就行。」 「另外孤警告你一点,少拿损耗之类的说事。兵部之前跟孤玩这手,被孤全抓锦衣卫去了!」 张清来听到朱允熥这番威胁,赶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今年才三十多岁,才不会因为些许钱财毁了自己的官途呢。 「皇太孙放心,下官天天派人守在这儿,绝不让库房里生丝出现半点闪失!」 「好!」 「孤预计还会在苏州待几天,过几天就得离开苏州了。临走之时,孤也没啥好赏赐你的,赏你一件鲨鱼服穿吧。」 「鲨鱼服?」 张清来听到是这东西,激动得眼珠子都直冒光。 鲨鱼服在京城是笑话,但在京城之外则是神话。 因为官场上流传着一句话,现在能穿上皇太孙的鲨鱼服,未来就能穿上新皇帝的麒麟服! 谁能捞到鲨鱼服,就证明谁在皇太孙心中挂了名! 「卑职多谢皇太孙赏赐!」 「卑职愿为皇太孙赴汤蹈火……」 朱允熥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对张清来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这是个铁官迷! 经过老朱几次三番地在房梁上教导,朱允熥的心态也渐渐向着皇帝的思维转变了。 水之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皇帝用人也是如此,不怕你贪名、贪利、贪权,怕的是你什么都不贪。 相对来说,一个人贪名、贪权,则可以用官职、爵位诱惑之,让其死心塌地地为朝廷卖命。 这也是封建王朝的统治逻辑和统治基础。 如果朝廷的官员不为名、不为利,也不贪权,还全心全意为朝廷着想,为皇帝陛下着想。 这样的人不是圣人,就是达瓦里氏。 然而,对于封建王朝来说,不可能有达瓦里氏。至于圣人 嘛,上下五千年,总共出过几个? 哪怕是老朱这样恨贪官疾恶如仇之人,对待武将的贪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拿文官撒气。 因为在他的朴素逻辑中,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国家就能大治。 因此,武将只要打仗的时候不怕死,贪点钱财之类的小毛病无伤大雅。文官只要不贪财,贪点名啊、权啊之类的,他也权当看不见。 当天夜里,张清来正躲在客栈,穿着皇太孙赏赐的鲨鱼服臭美之时,突然听到手下惊慌失措地闯进来。 「知府大人,大事不好了,库房那边失火啦!」 「失火?」 张清来听到这两个字,吓得整个人都要打摆子了。 皇太孙对这批生丝很重视,要是让皇太孙知道,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呀? 「快备轿!」 仓库在苏州城最北边,距离知府有六七里路。 然而,当张清来坐着轿子赶到之时,却发现库房外立着几匹高头大马,为首的战马上坐着的人正是皇太孙殿下! 张清来吓得当场从轿子里滑了下来,然后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卑职该死!」 「卑职万死,请皇太孙治罪!」 朱允熥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张清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下次遇到突发事情要骑马!」 「是是……」 「卑职一定谨记在心!」 「起来吧!」 张清来从地上爬起来后,当即加入指挥的行列里。 然而,在朱允熥看来,这厮还不如不指挥了。他一指挥,救火现场反而有点乱套。 「常继祖,你去将张清来叫回来,让他别在那边捣乱!」 常继祖早就看张清来不顺眼了,人家府库的人好好的救火,这家伙上去一通瞎指挥,把人整得都不知道干啥了。 因此,他上前二话不说,抓着张清来就拽了回来。 张清来见状都哭了,他是发自内心地想将功补过呀! 「殿下,为何不让卑职指挥救火!」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道。 「看守库房的人,自有应付火灾的预案,你上去一通瞎指挥反倒是耽误事!」 张清来听到是自己指挥失措,赶忙磕头道。 「卑职知错了,卑职这次绝对不瞎指挥,卑职跟着他们一起救火!」 「你?」 「救火?」 「是!」 朱允熥见张清来一脸的坚定,当即让常继祖将其放开。 「去吧!」 「孤倒要看看,你这个知府是不是真敢冲进火场救火!」 张清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原本只想在外边拎几桶水,表示一下救火的决心而已。 然而,听皇太孙这意思,还想让他进火场? 张清来略微犹豫了下,当即咬了咬牙。 「请皇太孙明鉴,卑职这就去救火!」 张清来刚要撸胳膊挽袖子,突然看到胸前的鲨鱼补子,觉得穿这个进火场不太合适,但不穿又表明不了自己皇太孙一党的身份。 因此,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下,就拎着一桶水冲进了火场,往堆积如山的生丝上浇水! 滚滚的浓烟熏得他眼睛直冒眼泪,火势掀起的热浪更是对他一阵炙烤,将他的头发都烤焦了。 然而,张清来依然忘我地将一桶桶水倒在生丝上,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忠心。 朱允熥站在距离火场十几丈远的地方,看着火光中闪 烁的「大鲨鱼」,脸上露出几分欣赏的微笑。 此人是可造之才! 在张清来加入火场后不久,城里灭火队的人也赶着灭火车赶了过来。 两个人负责给水车加压,另外有人用接着皮管子的铜管,对着着火的仓库呲水。 虽然水柱不高,还没二层楼高,但对于仓库这种地方来说也足够用了。 仓库的大火很快被扑灭了,只有最开始的着火点依然顽强地燃烧着,哪怕是被水淋湿了,依然有绿油油的火苗时不时地从烧成焦炭的生丝中冒出来。 参与救火的一干人,见状无不骇然变色。 「鬼火!」 「这是冤魂索命,这是厉鬼放火……」 朱允熥听到众人的这番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就有意思了! 张清来脸色黢黑地跑到朱允熥面前,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幸不辱命,卑职已经将大火扑灭,保住了大半的生丝……」 虽说张清来这话有点不要脸,一句话就把别人的功劳抹杀,变成了他张清来一个人的功劳。但朱允熥依然笑吟吟地听着,没有丝毫反感。 对于堂堂苏州知府来说,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可贵了,就算贪了点功又算啥? 哪怕他是作秀,但能做到不要命的程度,那也是厉害。 「张知府辛苦了!」 「殿下,此次失火着实蹊跷,虽说有无知民众喊是什么鬼火,但以卑职之见,此事定然没这么简单!」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那依张知府之见,这火是怎么来的呢?」 张清来想了想,看向一旁同样狼狈的库大使孙元。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 朱允熥闻言立马笑着接了一句。 「那是谁之过与?」 第三百八十五章 拿这只硕鼠当给皇爷爷的寿礼! 两人刚刚用论语打了个机锋,其原话出自《论语·季氏》,其本意指的是监守自盗。 朱允熥和张清来默契地一笑,边上满脸烟灰的孙元虽然听不懂,但也跟着嘿嘿傻笑。 这是他的为官秘籍,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跟领导的高度一致。 朱允熥看着烟熏火燎的库大使,温和地说道。 「库大使辛苦了!」 孙元见皇太孙竟然当面称赞自己,开心得当场跪地上磕头。 「不辛苦!」 「这本就是下官职责所在!」 「皇太孙没有治下官监管不力的罪,下官已经感激不尽了。」 朱允熥闻言诧异地道。 「谁说不治你得罪了?」 「来人!」 「将所有负责管理仓库的人给孤锁了!」 随着朱允熥的一声令下,几百个锦衣卫冲上前来,将刚刚参与救火的所有仓库人员给团团围住。 孙元看到这景象整个人都懵了,这皇太孙咋还说翻脸就翻脸? 「殿下,下官冤枉呀!」 「下官早就给知府上书,说下官老迈,已经不足以胜任库大使一职!」 「而且最近下官家中老娘生病,下官日夜侍奉,偶有不察也是情有可原。」 「再者说,看守仓库的都是锦衣卫的人,下官就算想做手脚也不可能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登时出现笑吟吟的表情。 「咦!」 「你怎么知道有人做手脚了?」 「徐六子!」 「这个人你给咱重点查!」 「孤有预感,这厮身上肯定有事!」 徐六子闻言,当即从人群中走出来,朝着朱允熥抱拳一礼后,当场拉着孙元去审问了。 锦衣卫办案非常高效,几乎是刚灭完火就在仓库周围找了几间空房子,临时审问起管理仓库的几十号人。 张清来听着深夜中传来的阵阵鬼哭狼嚎,吓得腿肚子都转筋。 这段时间他陪着皇太孙游遍了苏州城,陪皇太孙吃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他一直以为皇太孙是仁义心肠,谦和懂礼的好孩子,哪承想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了阎罗殿里的阎王! 朱允熥有吃夜宵的习惯,哪怕眼下四野里哭声不断,也不耽误他吃吃喝喝。 「老张啊,过来陪孤吃点?」 张清来看着精致小巧的炭火锅,无精打采地摇摇头道。 「卑职吃不下……」 「卑职……卑职……」 张清来说到这儿,扑通一声就给朱允熥跪下了。 「殿下饶命,卑职自打担任苏州知府以来,可从未干过贪赃枉法之事!」 「张知府平身!」 「微臣不敢!」 「微臣还是跪着吧,跪着心里舒坦!」 朱允熥见状亲自将其给扶起来,并且柔声安慰道。 「老张!」 「你在孤面前不用这般拘谨!」 「你的情况孤都知道,你身上没啥大事。」…. 朱允熥的一声老张,成功让张清来还魂。当听到皇太孙亲口说自己没啥大事的时候,张清来更是大石头落地一般,心态霎时就稳了。 然而,他刚挨着屁股坐下去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皇太孙说的是他没啥大事,那就证明还是有事喽? 「皇太孙,微臣就是收了点商贾的孝敬,但从没给他们办过什么事……」 朱允熥赶 忙招手道。 「孤知道!」 「坐坐……」 「你的情况,孤早就命锦衣卫暗中打探清楚了,你要是真有大问题,也不会坐在这儿跟孤吃宵夜了。」 「来,喝杯酒压压惊!」 张清来听到皇太孙这样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 自己这些年虽没有贪赃枉法,但也绝对算不上清廉。该吃的火耗一样没少,该拿的孝敬也一样没落。 如果按照老皇帝的律法,扒皮填草够不上,但发配流放是跑不了的。 「殿下,卑职……」 「卑职年少家贫,全靠寡母为人浆洗供我读书。因此,卑职把银钱看得略重了些,总想多挣点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也让当年瞧不起我的人高看我一眼,还想补偿自己……」 「卑职有罪!」 「请皇太孙责罚!」 张清来在经过一番自我反思后,还是决定接受皇太孙的处置,免得将来被皇太孙秋后算账。 朱允熥头疼地看着张清来,心想自己都没想搭理他那点烂事,他咋还跟自己过不去了呢? 「责罚么……」 「仓库失火,罚你半年俸禄吧。」 张清来听到这话当场愣住,在明白朱允熥的意思后,砰砰砰给朱允熥磕了三个响头。 「卑职谢皇太孙维护之情!」 张清来之所以如此感激,主要是朱允熥给他定的罪名很轻,只给他定了个渎职之罪。 这样一来,即使放在吏部考评,对他的影响也不大,只要再干一两样出彩的事情,就能把自己的罪名洗清。 「你如果想要钱,孤给你指一条路。」 「孤在京城有两个作坊,你全买成那两个作坊的股份吧,光是吃息就够你过上优渥的生活了。」 「孤再给你个内部价!」 张清来闻言大喜,赶忙殷勤地给朱允熥倒上一杯果酒。 「卑职多谢皇太孙提携!」 朱允熥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向张清来。 「老张,你给孤透个实底,你这些年到底搂了多少银子?」 张清来听到这话,老脸不由一红。可转念一想,就算自己不说,锦衣卫的无孔不入,也能将自己的家底打探出来。 因此,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坦荡点当个直臣。 「回禀皇太孙殿下,卑职只是遵循旧例,吃了点火耗和前任留下的份子钱而已。」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解地问道。 「孤知道火耗,这东西也算是朝廷默许的钱吧,你拿着不算违规。但份子钱是啥,这个孤还真没听说过。」…. 「所谓份子钱,就是苏州城一些大酒楼、商铺的干股,这个干股对官不对人,谁在苏州知府的位置上就把孝敬给谁。」 「比如说官府宴请,用谁家的酒楼都是用,但有了这份干股,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还有车船店脚牙之类的,本就属于朝廷重点监管的行业,他们也会拿出半成干股给知府,再拿半成分给知府衙门的其他人,每个人都有分润……」 「还有公干的补助,各地孝敬的茶钱之类。」 朱允熥听了直呼好家伙,敢情在大明当官这么爽,有这么多隐形福利? 难怪皇爷爷杀得那么狠,想当官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 张清来自己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忙给自己找补几句。 「不过,也不是所有官都有这些好处,得是正印官,或者是前三……」 「比如说苏州城吧,知府、通判、同知三人才有分润,知府拿大 头。」 「到了县一级,县令、县尉、典吏才有资格分润,其他人也没有。」 「不过总的来说,地方官比京官富裕。京官最苦,没有人给他们孝敬不说,平时连薪俸都时常拖欠……」 朱允熥知道京官过得苦,尤其是各个衙门的小官,职权不大,想贪都没地方贪。 然后自家那皇爷爷还挺不靠谱的,就跟仇官似的,恨不得一文钱的俸禄都不给。 因此,京官的日子确实有点苦,但也距离上街要饭差得远呢。 只是活的不那么体面,过的不那么优渥而已。 「老张,你还是直接说总数吧,让孤震惊一下!」 张清来尴尬地伸出一根手指,朱允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行!」 「你当了三年知府,才攒了一万两银子,倒也不算太过分。」 张清来听到这话当场红了脸,又伸出一根手指,摆成了一个「十」字。 朱允熥见状当场惊讶地张大嘴巴,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以前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还以为是瞎编呢。 现在一看,竟然是真的! 「擦!」 「你这么能捞,只是当了三年知府,就捞了十万两银子?」 张清来赶忙解释道。 「殿下息怒!」 「卑职拿的钱都是干净的,从来没有贪赃枉法。每年上缴给朝廷的税银,卑职更是一文钱都没拿过!」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一个锦衣卫小旗颠颠地跑过来。 「回禀殿下,审问出来了,是库大使收了别人的银子,故意让人混进去几袋子掺了白磷的生丝,将仓库给点燃了。」 「据仓库的兵丁们说,库大使孙元这些年贪污了少说有百万家财。」 「徐千户让卑职问一下殿下,还要不要继续审,审库大使孙元的贪污细节?」 朱允熥和张清来听到这话齐齐懵逼,两人都露出同样惊讶的表情。 朱允熥惊讶的是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小官巨贪」,这都赶上某自来水厂的科长了,真是贪得令人发指啊。 张清来则是羞愧! 自己堂堂正五品的苏州知府,竟然没一个九品库大使贪得多,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朱允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清来,带着几分戏谑的道。 「孤收回刚刚的话,跟这个库大使一比,你这个知府就是个笑话!」 朱允熥说完这话,激动得拍案而起。 「查!」 「一笔笔都给孤查清楚!」 「正好皇爷爷的春秋又到了,孤就拿这只硕鼠当给皇爷爷的寿礼!」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张清来这人挺阴损啊 其实孙元的嘴挺硬的,但架不住其他人怂啊。 一个个在经历了锦衣卫的酷刑,恨不得把小时候看邻村寡妇洗澡的事交代出来。 然后听说检举别人可以立功,一个个又开始了疯狂撕咬。 有人说张三偷了一袋子生丝拿出去卖钱,有人说李四盗用库房的木料盖房,还有说王五克扣骡马的豆渣,拿回去喂猪了。 不过,被说的最多的就是库大使孙元。 他这些年的手脚非常不干净,只是从来不吃独食,这才让他一直逍遥了这么多年。 再加上他将苏州官场打点到位了,一般来说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然而,这次是皇太孙亲自督办的案子,又有锦衣卫强力干预,众人为了立功脱罪,只好将他给供出来了。 仓库这边的普通兵丁,只知道库大使有钱,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 有说几万两的,有说几千两的,还有狮子大开口,直接就报百万两的。 虽说锦衣卫是分开审案,但那时防止犯人串供,他们锦衣卫可是彼此通气的。 因此,在其他锦衣卫拿到这个口供后,纷纷来找徐六子求证。 徐六子见一个库大使竟然贪了这么多,当即使出看家本领,将孙元给收拾的生不如死。 孙元扛不住酷刑,只能老老实实交代了有人买通他,让他破坏仓库的事实。 他想通过出卖张天佑脱罪,从而进一步掩盖自己贪污犯罪的事实。 然而,锦衣卫这么多年竟反贪了,对贪污犯有着与生俱来的尊敬。 在得知他贪了不少钱后,多少人红着眼睛等抄家呢,岂能让他如此轻易的蒙混过关? 于是乎,在徐六子再接再厉的折磨中,孙元终于放弃了抵抗,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这些年的犯罪事实。 徐六子在拿到全部口供后,就满脸期待的来找皇太孙邀功。 「殿下,这就是孙元的全部口供。」 「据他供述,他这些年总共贪污了六十多万两,但大部分都用来买房子买地了,手里的存银只有十几万两,还有五万两在张天佑手里,说仓库失火后再给他五万……」 「张天佑?」 朱允熥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眉头紧皱。 如果不是为了给大明营造一个良好的经商环境,以及彻底扭转皇爷爷造成的不良影响,他早就使用权力机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即使如此,他依然往江南九大海商那边派出锦衣卫,用以打探他们那边的消息。 「咱们埋伏在张家那边的人怎么说?」 张清来见朱允熥跟锦衣卫交谈,当即想起身离开,却被朱允熥给叫住了。 「老张,你也是咱们自己人了,不用这么紧张!」 张清来一听这话,心里就跟吃了蜜蜂屎似的,赶忙挨着屁股坐了半边椅子。 「回殿下,咱们的人插不进去,只能在外围干一些打杂的。」 「九大海商的核心层都是以家族、血缘为纽带,从不接受陌生人。」 「不过,卑职已经买通了他们府里的丫鬟、奴仆,一旦有消息,立马就能传回来!」 「只是这个张家比较难弄,因为当年攻打苏州城的关系,张家剩下的人本就不多,现在还东躲西藏,想找他们可费劲了!」 张清来听到这儿,突然心神一动。 刚刚朱允熥故意不背着他,这是对他的信任,他得报答皇太孙的这份信任! 「皇太孙,您是想抓张天佑吗?」 朱允熥想了想道。 「也不是说抓,只是想约 出来聊聊。」 「上一辈的恩怨跟孤无关,只要他能配合朝廷,支持市舶司的发展,孤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张清来听到这话心里更有底了,当即毛遂自荐道。 「若是这样,卑职倒是可以试试。」 「你?」 朱允熥诧异的看着张清来,不知道他所说的试试是何意。 张清来尴尬的道。 「请殿下恕罪,刚刚卑职没说全,卑职还有一部分收入来自于商贾的孝敬。」 「张家就是其中最大的商贾。」 「事实上,张家人经常出入苏州,官府一直对其不闻不问,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底上过意思愤怒。 「你这可不是小事了,公然跟皇爷爷的政令作对,纵容……」 「算了!」 「这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再提已经没啥意思了。」 张清来赶忙解释道。 「殿下恕罪,卑职也没想这么干,可历代苏州知府都这么干,苏州府上下官员也都拿了这笔孝敬,卑职若是不拿,就是跟苏州的整个官场作对!」 「卑职孤身一人,想要在苏州这潭死水里放开手脚,有些事不得不做呀!「 朱允熥见张清来这样说,心里的反感这才消退点。 老张说的也没毛病,苏州是张家的大本营,苏州当地官府早就被他们张家打点了几十年,他一个外来户不卖张家的面子,最后可能会被排挤的丢官罢职。 「他们每年给你多少?」 「不多,每年只有一万两,但胜在稳定……」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连呼好家伙。张清来当了三年苏州知府,总共才收了十万两银子,张家一家就贡献了三分之一。 有了这份恩情,官府能抓张家人都见鬼了。 「你想怎么做?」 「回殿下,卑职打算以苏州知府的名义,为张士诚修建一座衣冠冢。」 「这样一来,不管张家的人躲到天涯海角,都会主动冒出来!」 「这个办法……」 朱允熥越听眼睛越亮,心里暗道张清来这人挺阴损啊。 不过这办法是真好,古人最重孝道,张清来有这份情分,张家人以后一年不给他两万两银子,苏州人都得骂他们没良心。 只是这事被皇爷爷知道,会不会又把我吊到房梁底下谈心? 张清来见朱允熥迟迟不言语,还以为朱允熥有顾虑呢。 「殿下,皇帝陛下当年跟张士诚的仇不深,远不如陈友谅。而且,陛下御驾亲征陈友谅之时,张士诚并未从后方偷袭,也算是给了陛下面子。」 「因此,这事只要上报朝廷,朝廷也必然准许。」 「这样啊……」 「那你就给朝廷上书吧,这事孤不方便出面,就全都交给你来办了!」 「诺!」 朱允熥跟张清来敲定这件事后,见徐六子还在边上等着,不由开口问道。 「还有事吗?」 徐六子心想您还没下令抄家呢,卑职怎么可能走! 「殿下,库大使贪污一案……」 「哦哦……」 朱允熥闻言恍然大悟。 「抄家是吧?」 「嗯嗯!」 「那就抄了吧!」 「另外,派人去张家问问,剩下的五万两银子啥时候给!」 「回殿下,据孙元交代,张天佑在苏州城有个相好,叫什么秦大娘子,要不要卑职过去走一遭?」 朱允熥闻言想了想道。 「去问问吧,但不要动粗,就是正常的传唤。」 徐六子听到这话,赶忙乐颠颠的答应下来。 「好嘞!」 「殿下就瞧好吧!」 徐六子得了朱允熥的命令,当即点起一百锦衣卫,气势汹汹的冲进孙元的家。 从孙元家起获了十几万两银子,还有数不清的房契地契后,又带着人杀向了秦宅。 秦相思本来还埋怨张天佑胆小,有点风吹草动就吓跑了。现在见到锦衣卫的速度这么快,那边的火刚扑灭就杀了过来,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徐六子见到被小丫鬟搀扶着的秦相思,也是感觉一阵口干舌燥。 不愧是苏州名妓,这身段,这脸蛋,这胸,这屁股…… 「咳咳……」 「本官奉皇太孙之命拿你前去问话!」 秦相思听到这话,吓得腿更软了,要不是有小丫鬟搀扶,估计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徐六子看到她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心里更是升起一丛小火苗。 好一个天生尤物啊! 「这位大人,民妇不知犯了何罪,皇太孙要命你来锁拿我……」 徐六子闻言,赶忙收起旖旎的心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孙元已经招认了,说是你指使他焚烧官仓,还说事成后再给他五万两银子!」 秦相思见锦衣卫连孙元的事都知道了,顿时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完了! 自己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秦相思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比如说被人脱了裤子打板子,活着***骑在木驴上游街等等。 古代惩罚女性罪犯的手段无外乎几种,打板子、夹手指、骑木驴等等。 一般来说,古代也很少惩罚女性。 如果女性犯罪有父兄、丈夫、儿子之类,一般都会拿这些人去问话。 如果没有这些人,活着不得不用刑,也是以羞辱为主,很少直接伤害性命。 但很多女性因为受不了这份羞辱,从衙门里回去就悬梁自尽了。 秦相思就对衙门有着莫名的恐惧,只以为自己去了那地方就回不来了,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定然被官府扒光了游街之类的。 因此,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根绳子吊死! 「请大人宽限片刻,待奴家进去换身衣服……」 徐六子本想拒绝来着,可秦相思的一句「奴家」,说的他骨头都酥了,让他下意识的就点点头。 秦相思朝着徐六子感激的一笑,心里确实生出无限鄙夷。 看这锦衣卫的做派,她若是进了大牢,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与其被此等腌臜之人羞辱,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秦相思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卧室,随即将小丫鬟打发出去,从箱子里掏出一丈白绫悬在房梁之上。 徐六子在外边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见秦相思还不出来,心里当即有点着急了。 「秦大娘子干嘛呢,咋还不出来?」 「你进去催催,告诉你家娘子一声,本官可没时间在这儿耽搁!」 「是!」 小丫鬟应了一声,随即推门走进秦娘子卧室,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不好啦!」 「我家大娘子上吊啦!」 徐六子听到这话,一脚就踹开房门冲了进去。见到房梁上真的吊着一个人,赶忙挥刀将白绫给斩断,并在秦大娘子掉下的瞬间,一把将其给接住。 软玉温香抱满怀,徐六子却没有半点旖旎的情愫。他将秦大娘子平放在地上,对着她的胸口就是咣咣几拳,随后有捏着她的脖颈,帮她疏通堵塞的气道。 不知道是那几拳有用,还是活血化瘀起了效,总之没多一会儿秦相思咯咯两声,竟然真的开始喘气了。 徐六子见道秦相思睁开眼,满脸惊喜的道。 「你总算醒了!」 秦相思看到徐六子的满脸横肉,一颗芳心顿时如同死灰。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自己刚刚就不该想着什么「美美的死」,临死前还要花个妆。 否则,自己断然不会被眼前这个恶人给救活。 重新醒过来的秦相思,在喘气均匀后,登时嘤嘤啜泣起来。 徐六子很少见到女人哭,哪怕是锦衣卫,一年也未必能见到几个女性罪犯。 此时见秦相思哭的这般凄惨,登时慌了手脚。 「你这人咋回事!」 「你这是畏罪自杀,抓到官府是要脱了衣服打板子的!」 徐六子本来是想安慰一下对方,哪成想说完之后对方哭的更伤心了。 如果说刚刚还是嘤嘤啜泣,现在就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但现在的徐六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命人将秦相思给绑了,带到了苏州知府衙门的大堂上。 然而,这时候朱允熥已经睡下了,根本没时间搭理她。 最终,秦相思在惶恐不安中,在大堂上待了一夜。 朱允熥第二天起来,先是清点了一波库大使孙元这个小官巨贪的犯罪资产,共计抄出十七万六千三百四十六两纹银。 朱允熥直接上报朝廷十七万两,剩下的零头全赏给了锦衣卫办案人员。 房产地契之类的也就地拍卖,所得钱款全部充公。 在忙完这些后,经过徐六子的几次提醒,朱允熥这才来到前堂。 此时的秦相思已经快被内急憋得爆炸了,见到大堂上突然走进来个翩翩美少年,当即软语哀求道。 「小弟弟,能不能帮姐姐解开绳子,姐姐都快难受死了……」 「哦!」 朱允熥闻言还真上前帮她解开了绳子,秦相思重获自由,当场就奔向门外。 可刚出了门她就傻眼了,她根本不知道茅房在哪儿啊! 「小弟弟……」 「茅房在大堂外东北角,写着如厕两个字……」 秦相思听到这话,脸上登时现出两抹绯红。但此时她也顾不上羞涩了,只能奔着东北角的方向发足狂奔。 此时她甚至庆幸自己从小就被卖到妓院了,如果像正常的江南女人那般裹小脚,那这点路就能难死她。 在解决身体的内急后,秦相思一脸轻松的回到大堂,示意朱允熥重新将她绑上。 「小弟弟,姐姐回来了,你赶紧给我绑上吧,免得你家大人就此责罚你!」 朱允熥闻言再次轻「哦」一声,走到绳子边上将绳子捡起来,却没有去绑秦相思。 「秦大娘子,要不你去洗漱一番,吃过早点在来问话吧。」 「啊?」 在秦相思诧异的目光中,朱允熥打了个响指,随后有一队侍女从屏风后走出来,驾着秦相思去了后宅洗漱。 秦相思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随即询问身边的侍女。 「刚刚那个少年是谁?」 「那就是咱们大明的皇太孙殿下呀!」 「果然是他!」 秦相思懊恼的锤了锤脑袋,心想自己早该猜到的。知府大堂何等机要重地 ,岂是寻常少年能随便出入的? 然而,皇太孙这般对待自己所为何事? 总不会看重自己的美色吧? 秦相思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甩了出去。 如果她能年轻十岁,估计凭自己的姿色,真能将皇太孙迷住。 然而,她现在都二十五了,都成老太婆了,哪还有当年的风韵了。 再者说,皇太孙的年纪也就十三四岁吧,估计还不懂什么是男女情爱呢。 自己竟然对一个孩子,生出这般龌龊心思,真是无耻至极! 那他到底想对自己干嘛呢? 总不至于想听我唱曲吧? 秦相思怀着异常忐忑的心情走进知府衙门后宅,在一众侍女的伺候下洗漱。 当她重新梳洗一番,并从侍女那里要来胭脂水粉,给自己重新打扮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顿时恢复了几分自信。 谁说本姑娘二十五了,这怎么看都跟十五岁的小姑娘差不多嘛! 第三百八十七章 抓蛤蟆二人组! 都说女人的颜值就是自信,放在秦相思的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重新打扮一番的秦相思,看着容光焕发的自己,顿时生出无尽的自信。 然而,侍女的一句话,顿时将她从云端打落到谷底。 「带我去见皇太孙吧!」 侍女不屑的看着秦相思,低眉顺目的后退一步。 「切!」 「皇太孙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 秦相思被怼得那叫一个郁闷,但又不敢分辨什么。 自己现在的地位还不如个侍女呢,侍女虽然卑贱,但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如果火烧官仓的罪名落到自己身上,自己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朱允熥用过早膳后,这才想起还有个重要的人犯没见呢。 「将张天佑的相好叫过来吧!」 「诺!」 不多时,秦相思被带到大堂。当她再次看到穿戴一新的朱允熥,一脸威严地坐在大堂的宝座上时,心里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民妇秦氏,拜见皇太孙殿下!」 「你是张天佑的外室?」 秦相思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羞愤。 一般来说,外室可是比妾室还低一级的存在。 毕竟,妾室是在官府有备案,是正经抬进府里的,生的孩子也能进祠堂。 相对来说,外室的地位更加尴尬。看上去更自由一些,可以独门独户,但所生的孩子却没有任何地位,张家的一众族老族亲都不认得。 虽然秦相思心里很反感「外室」这个称呼,但依然咬牙点了点头。 「是!」 「民妇自打七年前跟张天佑梳拢,就成了他的外室!」 朱允熥摇摇头道。 「孤没问你跟张天佑的情史,孤这次传你过来,只是想让你给张天佑带句话。」 「啊?」 「您不杀我?」 朱允熥冷笑几声道。 「你们所犯的事可大可小!」 「火烧官仓,可视同谋反。往大了说,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可往小了说,也不过是罚钱流放而已。」 「至于如何量刑,就看孤的心情了。」 秦相思是不怕灭族的,或者说就算灭族,她家也没啥可灭的。 再者说,她都没上张家族谱,就算张家灭族跟她有啥关系? 然而,朱允熥这样说,还是让她生出一丝求生的愿景,让她满怀期待地问道。 「殿下您说,您让我给张天佑带什么话?」 「你让他赶紧投案自首吧!」 「一个月内,孤若是见不到他本人,那孤就只能以谋反的罪名,发下海捕文书抓他了!」 秦相思听到这话,心里顿生狐疑。 皇太孙见张天佑干嘛,总不会也是让他带句话吧?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她跟张天佑可算是七年的夫妻了,彼此的情分自不一般。 「敢问皇太孙殿下,若是张天佑投案自首会落得什么下场?」 「只要他投案自首,孤可以既往不咎,甚至赦免他们张家全族之罪。」 「如果他支持孤的市舶司,孤可以赏他个副提举,让他也有个官身!」 秦相思见皇太孙拿出这般大的好处,激动得两眼都直冒光。 在她看来,这是张家洗白最好的机会! 只要他们投靠皇太孙,非但可以免去东躲西藏之苦,更是可以直接成为大明官员,摆脱商贾的贱民身份! 然而,她一想到自己的尴尬处境,心里就有点惋惜。 可惜了,这些条件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敢问皇太孙,若是民妇帮您办成了这事,民妇又有什么赏赐?」 「你想要什么?」 「民妇想恳请皇太孙殿下,赐民妇一个诰命。哪怕是最低级的诰命也行,能让民妇堂堂正正进张家的门,民妇就感激不尽了!」 「原来就这……」 朱允熥还以为这女人想要啥呢,原来只是要个诰命啊。 「好!」 「孤答应你!」 秦相思开开心心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给朱允熥磕了几个响头,磕的脑门都有红印了。 「民妇谢皇太孙!」 朱允熥淡淡地摆摆手道。 「别急着谢,等你把张天佑带来再说!」 「请皇太孙放心,民妇一定不辱使命!」 朱允熥也不知道这女人哪来的自信,但见她这般笃定倒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回去吧!」 「若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孤可派人护送你回去!」 「民妇知道怎么走……」 尽管秦相思一再表示自己知道家在哪儿,但某个欲求不得的舔狗依然一路尾随着将其给护送回去。 虽说在路上,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徐六子收获了无数白眼,但他依然笑呵呵的,活像沾了多大便宜似的。 朱允熥在打发走秦大娘子后,听到手下有人禀报,说朱值和朱权两位王叔来了,已经把知府衙门守门的兵丁给揍了,此时正气汹汹地走过来。 朱允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这俩家伙不应该在金陵么,咋突然跑苏州来了? 再者说,皇爷爷能放他们出来? 正在朱允熥这样想的时候,朱值和朱权一路上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这知府衙门都是些什么不长眼的狗东西,连咱们俩的架都敢拦,真应该拖出去喂狗!」 「这种狗东西就该揍,揍得他满地找……」 「哇,这不是大侄子吗,十五叔可算是找到你了,哇呜呜呜……」 朱允熥看着前脚还骂骂咧咧,后脚就哭唧唧的小王叔,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五叔、十七叔,你俩这是咋了,咋还来苏州了?」 「该不会是想我了,想过来跟我玩吧?」 朱值睁眼说胡话道。 「自然是想你了!」 「大侄子你也不讲究呀,跑苏州游山玩水都不知道带上我俩,以后再也不跟你好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假话,别人他不知道,这俩货他还是清楚的。 据说他们俩在自己这儿学会了排位赛机制,已经在京城开了好几家线下的蛐蛐馆了,专门给京城的那帮「蛐迷」排名。 虽说不能赚得盆满钵满,但对于两个还没就藩的藩王来说,那收入也足够他俩花用了。 甚至时不时还能接济下他们各自的母妃,让她们在后宫的日子不至于太拮据。 这么两个不是下水抓蛤蟆,就是上岸斗蛐蛐的货,怎么可能想自己? 「十七叔,你这人诚实,你来说!」 朱权听到朱允熥这般称赞自己,心里登时乐开了花。 「大侄子这话可说对了,我朱权平生从不说假话!」 「我们俩之所以过来,是……」 朱权刚说到这儿,就被朱值给打断了。 「是你皇爷爷要杀我俩!」 「啥?」 朱允熥满脸的不 敢置信。 别人他不知道,但对于老朱他还是很了解的。 这老头可是出了名的双标加护犊子,就算这俩货闯下天大的祸事,老朱头都不会杀了他们俩祭天。 「扯吧!」 「皇爷爷怎么可能……」 朱权闻言登时满脸不屑的道。 「怎么不可能!」 「十五哥去常家大闹了一场,把跟汤家的婚事给搅黄了,皇爷爷气得提着剑追了他好几条街!」 「呃呃……」 朱允熥听到这事,心想还真有可能。 汤和可是皇爷爷光屁股长大的朋友,而且年龄比皇爷爷还大,皇爷爷都得管他叫一声老哥。 朱值跑汤家大闹,把皇爷爷给他定的亲事搅黄,老朱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狠狠地收拾他一顿,好给汤和老帅出气。 「为啥呀?」 「汤和家的姑娘不好看?」 朱值听到大侄子这样说,登时变得扭捏起来。朱权最烦他这个扭捏劲,毫不留情地把他老底给漏了。 「哪有!」 「我觉得汤家姑娘挺好的,脸上胖嘟嘟多可爱……」 朱值听到这话,当场对着朱权一通狂喷。 「你喜欢胖的,你咋不娶回家去,跟着我跑苏州来干嘛!」 朱权羞答答的道。 「人家不是没看上我嘛,就看上你了……」 朱允熥闻言看了看自家这不靠谱的小十五叔,心道确实长了个好皮囊,完美继承了她母妃的美貌,和老朱那魁伟的身高。 明明才十六,已经长得跟大人差不多了,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半头。 只是这脑子…… 朱允熥看了看朱值愤愤不平的表情,猜测他估计又把脑子落宫里了。 「十五叔,不是我说你,你就算看不上人家,也不能跑人家里闹呀!」 「对了,你看上谁了?」 一般来说,小男生要是竭力反对一门亲事,绝对不会是因为对方长得丑,只能是心里有人了。 朱值听到这话再次扭捏起来,朱权可不惯着他,替他完成了抢答。 「看上老郭家郭二妞了!」 「哈?」 「郭二妞是谁?」 朱值见十七弟把心上人说得这般不堪,登时急切地争辩。 「别听你十七叔胡说,人家有正经的闺名,名叫郭倩兮!」 「郭倩兮?」 朱允熥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想起自己好像在选妃的画册上看过。只是自己年龄还小,对女人实在是没兴趣,这才没有关注过。 不过现在见朱值连人家的名字都搞清楚了,显然是已经名草有主了。 「你喜欢郭倩兮?」 朱值再次扭扭捏捏起来,一只脚甚至在原地转起了圈圈,活像村东头的二愣子。 「也说不上喜欢,就是喜欢看她那像青蛙肚皮一样白的@@。」 「那她呢?」 「她对你的印象咋样?」 「她?」 没等朱值说话呢,朱权当场不乐意了。 「你十五叔咋说都是个亲王,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她敢不乐意?」 朱值见朱权这样说,当场一脚将其给踹飞。 「滚一边去!」 「人家郭倩兮都给我写信了,说也喜欢我……」 朱允熥看着恋爱脑上头的朱值,只感觉一阵头疼。心里更是犹豫要不要把这货捆了,然后连同抓住的那只硕鼠,一起送给皇爷爷,让皇爷爷从严从重 发落! 「来人啊!」 「伺候两位王叔沐浴更衣,再供他们吃顿饭,然后护送他们回京!」 两人听到这话当场哀求起来。 「大侄子,不要呀……」 「你现在把我送回去,你皇爷爷非得打死我不可!」 朱允熥赶忙安慰道。 「放心!」 「你父皇顶多把你吊树上打几百鞭子,绝对舍不得打死你的!」 「来人!」 「带走!」 随着朱允熥的话音一落,几个锦衣卫当场冲进来,拖着两人就要走。 朱权的反抗很弱,只是随便应付两下。相对来说朱值的反应就激烈多了,死死的拽着门框,就差把门框给扯断了。 「大侄子,你不能赶我走!」 「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帮你干活……」 朱允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不就是两个娘们的事吗?」 「我这就给皇爷爷写信,让皇爷爷将郭家二妞许配给你,在让十七叔娶汤家二妞!」 朱权见朱允熥这样说,赶忙纠正道。 「她不叫汤家二妞,她叫汤静娴!」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连呼好家伙,这宫里的皇子都玩上自由恋爱了! 「两位王叔放心,我保证你俩都能得偿所愿!」 「你俩就安心的上路吧,我给你俩随身多带点消肿化瘀的药。你俩回去被你们父皇揍一顿,上几天药就没事了!」 朱值哭唧唧的道。 「那也不行!」 「打死我也不会去,除非咱们一起回去……」 朱允熥闻言心想,我特么不也是躲出来了的吗,现在回去找揍呀! 「乖!」 「听话!」 就在朱允熥循循善诱之时,朱权突然福至心灵的脱口而出。 「对呀!」 「凉国公不是给你一封信么,说只要让大侄子看了信,大侄子就会留下咱俩!」 第三百八十八章 咱拿乾清宫跟逆孙换! 朱允熥一听有蓝玉的信,暂时放过了他们俩。 「我舅老爷给我写信了?」 「是啊!」 「你保证不赶我俩回去,我就把信给你!」 朱允熥无视了朱值的条件。 「少跟我提条件,等我看过信后再决定!」 朱值不敢跟朱允熥犟,当即从怀里将信掏出来。 朱允熥一把将信抢过,然后认真的看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原来是蓝玉不知道在哪儿打听到燕王朱棣私自购买精铁,并在北平城私自打制兵器、铠甲之事,让自己小心防范,并找机会告诉皇爷爷,让皇爷爷削去燕王朱棣的兵权。 还跟自己说,辽王朱值的封地在辽东,将来可以作为牵制朱棣的藩王,让自己务必跟朱值搞好关系。 朱允熥看罢信件,心里长长一叹。 他忽然有点明白,皇爷爷为何要杀蓝玉了。这货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想干涉皇家之事。 只是他忽视了一点,燕王朱棣的精铁是他朱允熥卖的! 他朱允熥若是连个朱棣都对付不了,凭啥执掌大明的天下? 再者说,未来的战场拼的是火气,搞一堆刀枪剑戟有毛用,还不够自己一通炮弹炸的呢。 朱值和朱权见朱允熥眉头紧锁,顿时凑了过来,想看看信上写的是啥。 朱允熥哪敢让这俩货看到,赶忙将信件收起,随后掏出一盒火柴将信给烧掉。 一旦让皇爷爷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蓝玉这条命算交代了。 「你们俩愿意留下就留下好了!」 「不过事先声明,不许胡闹,出行必须带足够多的护卫。」 两人见朱允熥终于同意他们留下,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然后,两人在知府衙门洗漱一番,换上一套衣服,领着几个护卫就去游山玩水了。 看到两人急不可耐的样子,朱允熥甚至感觉自己被骗了。两人该不是逃婚,只是想出来玩玩吧? 金陵紫禁城。 老朱在接到大孙那边的密奏,知道这两个逆子跑到苏州城,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打儿子是真的打,但心疼儿子也是真心疼。 在得知朱值拐着朱权偷偷溜出京城,身边连个护卫都没带,老朱也是紧张了好几天没睡着觉。 现在知道两人的下落,他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老朱略微犹豫了下,抽出一张空白的折子,给大孙写了一封信。 先是问了下苏州之事办得如何,可否还顺遂。随后又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问他每天吃饭多少,睡觉多少之类的。最后又嘱咐他注意安全,出门的时候不要怕麻烦,尽量地多带人随行。 最后的最后,他才提了嘴那两个逆子的事。 「将你两个王叔扣住,随后派锦衣卫将他们押解回来,不许他们再乱折腾!」 老朱临要封火漆的时候,想了想又打开折子,在上边补了一句。 「小逆孙,咱差不多就回来吧,秋季军演你不想参加,难道连咱的寿辰也不想回来?」 老朱写完最后一段话,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那逆孙是不会听他话的,这最后一段话注定被逆孙当成耳旁风。 然而,人生不就这样吗? 孩子长大了,注定不会听长辈的话。 老朱命秦德顺将信件用火漆封上,交给锦衣卫送出去,就倒背着手溜达出了乾清宫。 夜晚的紫禁城漆黑一片,只有几处有火光。 太庙、祖庙的香火,御 膳房的厨火,以及乾清宫的灯火。 朱元璋不喜欢这种压抑的黑暗,很想让人将整个皇宫点亮,但却觉得太靡费了,又将这个想法压了回去。 正当他打算命人提着灯笼,带他去城墙上转悠一圈之时,突然看到太子府那边亮起一排灯光。 这排光很亮,亮得他都觉得有点刺眼。 「太子府那边是什么情况,莫不是失火了吧?」 秦德顺闻言笑着解释道。 「据说是皇太孙从天上偷来神雷,这是神雷之力发出的光,名叫电光。」 「电光?」 老朱听到这个名目,心底的好奇瞬间被勾起。 「走!」 「去那么看看!」 「诺!」 老朱带着护卫来到太子府的时候,朱允熞正在灯泡下边拍手鼓掌呢。 「哇!」 「太漂亮了,三哥真是太厉害了,还真把雷电给偷下来了!」 「三哥威武,三哥霸气!」 老朱看着挂在房梁上,散发着橘黄色光芒的灯泡,两只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圆。 「这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会发光?」 朱允熞听到皇爷爷的声音,吓得赶忙一缩脖,然后蹑手蹑脚的凑过来给老朱行礼。 老朱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免了!」 「跟皇爷爷说说,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发光,莫不是夜明珠?」 「回皇爷爷的话,这东西不是夜明珠,是一种叫灯泡的东西。」 「据说是用电才能点亮,但电是什么东西……」 「马博!」 朱允熞一提到细节就懵了,赶忙使出召唤大法。 虽说朱允熥早就把他撵去希望学堂读书去了,但朱允熞是出了名的学渣,上课从来不好好听讲,有时候还组织同学逃课、逃学。 因此,很多知识他都只听了个大概,具体细节完全说不上来。 马博可是朱允熥的开山大弟子,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是希望学堂里所有学生中,唯一一个精通数理化,并且能举一反三的人。 因此,朱允熥将电器的研发工作全都交给他来负责。 一般来说,科学发展最大的难题是「想到」,也就是根据现有的原理,想到可能的需求。 然而,朱允熥通过「梦入神机」大法,读档了很多科学书籍,直接跳过了这一步骤,直接快进到定向研发、定向应用这一环节。 再加上电力的应用,本就比蒸汽机的研发难度还低,只要把公式、定理研究明白,剩下就是缠绕线圈、研究漆包线之类的简单工艺。 至于灯泡的试错环节更是直接取消,一步到位地用钨丝做实验,领先爱迪生一万年。 因此,大明版的电器现代化才能成为可能。 不过,以目前大明的工业实力,想要量产还不大能够。顶多是搞出点样品,让某些特权阶层提前享受到而已。 想要实现大明版的家家户户电灯电话,就算不用一百年,也至少有几十年的路要走。 毕竟,另一个时空里,慈溪老佛爷还坐过汽车和火车呢,可直至一百多年后,还有多少人没拥有汽车呢。 科技的普及,最大的关键点在于成本,而不是科技本身。 不能普及的科技就是奇技Yin巧! 朱允熥现在玩的就是奇技Yin巧,满足他个人生活的奢侈无度。 为此,他专门搞了个小型火力发电机,就建在距离太子府几里地之外。 之所以建那么远,还 不是怕有噪音打扰他睡觉? 马博听到朱允熞的呼喊,极不情愿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正在进行电路开关的测试,是真不愿意搭理这家伙。 「四皇孙殿下,您又有啥事啊……」 「不是我,是皇爷爷,皇爷爷想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能亮?」 「哦哦!」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免了!」 「谢陛下!」 「此物之所以能亮,主要是因为电流通过钨丝,会产生电热反应,将钨丝点亮……」 马博说了很多,但老朱表示自己只是听了个寂寞。什么电流,什么正负极,什么电阻,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如果是大孙当面,他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然而,眼前是马博这个外人,他就只能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掩饰一下自己这个皇帝的无知。 「不错!」 「很有意思!」 「是不是用了此物,就能省下灯油和蜡烛钱了?」 「是!」 「但需要烧煤,再通过蒸汽机将热力转化成动力,再由发电装置将动力转化成电力……」 老朱见这家伙又开始长篇大论,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打住!」 「咱只要知道这东西便宜就行!」 「赶明给咱的乾清宫也装上这东西,这样咱宫里的灯油和蜡烛钱又能省下不少!」 马博很想说这东西比点灯油可贵多了,而且现在的电线和灯泡也不够,未必能连到乾清宫去。 但他刚要开口,就被老朱给打断了,示意他闭嘴,他也就只好将话给咽了回去。 老朱围着灯泡转悠几圈,越看越喜欢。 明亮、柔和,还没有烟火气! 这要是在乾清宫用上这个,以后晚上加班批奏折的时候可方便太多了。 「这逆孙的宫里还有啥好玩意?」 「好玩意?」 马博心想这是科学,这是进步,怎么能用「好玩意」来形容呢。 然而,朱允熞却根本不管这个,赶忙献宝似的跟老朱说。 「皇爷爷,我三哥这里可多好东西了!」 「有能自动吹风的扇子,还有能喷热水的莲蓬,还有……」 老朱听到朱允熞的话,当即拉着他的手进了太子府的主殿。 这座主殿自打被雷劈了后,就被朱允熥拆了重建的。 相较于之前的纯木结构,这次重建引入了大量的水泥、砖石等材料。 朱允熥之所以这样建,倒不是考虑坚固程度。 因为后世的砖混结构房屋,还真未必比古代的实木房屋更坚固。 他之所以用砖石,主要是考虑到建房的时间成本和材料成本。 好木头不便宜,哪怕放在大明朝也是如此。 相对来说,砖石就便宜多了。尤其在朱允熥改进了砖窑,又有了蒸汽机制作砖坯后,砖石的价格大幅下降。 老朱领着朱允熞进入主殿后,还没等看到室内的布置呢,就被脚下踩着的瓷砖所吸引了。 「这地上铺的是……」 「回皇爷爷,这是三哥命人特制的瓷砖!」 「嘶……」 老朱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得直摇头。 他的乾清宫才用普通的地砖,这逆孙竟然舍得用瓷砖铺地了? 「此物未免太过奢靡吧?」 马博不仅是朱允熥最得意的学生,更是朱允熥最大的小迷弟,见到有人说恩师坏话,总忍不住上去「叨」 几口,哪怕是面对皇帝,他也丝毫不怵。 「回禀陛下,此物采用的是新工艺,价格极为便宜,比用石砖还便宜不少呢。」 「哦?」 「有多便宜?」 「现阶段来说,一块瓷砖的成本大致在三百文左右,等以后产量提上来,价格肯定会更低。」 「按照微臣恩师……皇太孙的想法,此物的价格要达到三十文左右才有普及价格,现阶段嘛也就是铺着玩玩。」 「铺着玩玩?」 朱允熥听到这话,鼻子都快气歪了。要不是看在马博这人一根筋,还是他大孙的得意手下,他早就命人给他俩耳刮子了。 老朱见此等奢华的地砖竟然只要三百文,顿时收回了目光,看向屋顶挂着的那盏巨大的水晶灯。 水晶在灯光的辉映下,散发着迷人的色彩,晃得老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此物倒也别致……」 秦德顺听到这话,顿时知道皇爷生了觊觎之心,担忧不好意思开口索要。 因此,赶忙将马博拉到一边小声地嘀咕。 「马詹士,你们手里还有没有这样的水晶灯,也给皇爷的乾清宫装一顶呗?」 所谓的马詹士,乃是马博在文华殿的职位。 虽说他不愿意当官,但朱允熥又岂能让自己的得意弟子没有当个白身? 因此,在东宫搜刮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个官职。 但马博的马詹士只是个名头,方便他穿着「鲸鱼服」溜达,混个见官不跪的权利。至于文华殿的事务,他是一点都不管的。 没时间,也没心情管。 马博听到秦德顺这样说,当即诚实地摇摇头。 「没有!」 「此物只有一个,上边的每一个配件,都是琉璃厂的人手工吹出来的。」 秦德顺见马博如此不开窍,都想拿锤子凿开他的狗头了。 「那你就命他们再吹一套!」 「我掏钱!」 「我掏钱买还不行吗!」 马博再次摇摇头。 「不行!」 「现在琉璃厂正全力生产玻璃窗呢,没时间搞这玩意。如果想搞,得等皇太孙殿下回来,有了皇太孙的手令,才能让他们调整生产进度……」 老朱听到两人的嘀咕,见秦德顺连吃两个闭门羹,脸上登时有点挂不住了。 「秦德顺,咱不用求他,赶明咱自己搞个琉璃厂!」 秦德顺一听这话,就知道皇爷动了真气。 否则,皇爷这么节省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盏灯,生出建一座琉璃厂的想法? 「皇爷息怒!」 「皇太孙仁孝无双,只要他回来,定然会……」 老朱冷哼一声道。 「那逆孙也配说仁孝无双?」 「说笑话还差不多!」 「有了这般好东西,不说给咱送一套,倒是自己先享受起来了!」 「咱真是白疼了他这个逆孙!」 老朱越说越气,越气就越觉得气不够用。正好看到边上有个皮子包着的椅子,当即一屁股坐了下去。 然而,他坐下去之后,只感觉坐空了似的,椅子当场塌陷下去。 直至椅子不再塌陷,老朱才惊魂甫定地摸了摸把手,并在椅子上晃悠几下。 「咦!」 「这椅子有点意思!」 朱允熞也非常喜欢这个椅子,见皇爷爷夸赞椅子当场说道。 「皇爷爷,这是软椅,里边加了弹簧和鹅毛垫子之类的,坐上 去特别软乎!」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坏笑。 「这逆孙该不会是怕咱打板子,这才琢磨了这么个特殊椅子吧?」 「还别说,这椅子坐上去确实挺舒服的,就算屁股肿了,坐上去都不会觉得疼,哈哈哈!」 老朱在笑过之后,脑子里甚至开始琢磨,该找个什么理由揍一顿那逆孙了。 比如说,进门的时候先迈左脚? 这逆孙太不孝了,琉璃灯、地砖不献给自己也就罢了,连个好椅子都舍不得,亏得他整天惦记他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还担心他遇到啥危险。 老朱在椅子上歇了会儿,缓过几分精神后,又开始了寻宝之旅。 「皇爷爷,这个就是能自己动的扇子!」 「您看,只要按下这里,它就能呼呼地吹风!」 老朱看着前边网罩里呼呼吹着凉风的怪东西,心里连呼过瘾。 虽说现在已经过了署伏,但夜里还是有点闷热,有了这小凉风一吹,整个人喘气都顺畅几分。 「这也是好东西!」 秦德顺听到老朱这样评价,将风扇也暗暗加进清单,只等皇太孙回来就讨要。 「皇爷爷,我三哥的床还能加热呢!」 「据说只要按下这个开关,到了冬天被窝就是暖暖的!」 「皇爷爷,这边是浴室,只要转动这个就能调节水温,往出一拔就能喷出热水啦……」 老朱看着头顶呼呼喷水的莲蓬,又看了看边上能让人平躺的大浴缸,心里再次生出一阵感叹。 这逆孙也太会享受了吧? 咱洗澡的浴桶还是木头呢,他竟然用瓷器烧出一个大浴缸! 等等! 整个像马桶的是个什么玩意,该不会真的是个马桶吧? 朱允熞看到皇爷爷看向马桶,当即坐上去给皇爷爷演示了一下。 「皇爷爷,此物是马桶,每次完事之后,只要一拉绳子,里边就能喷出水,将腌臜之物全都冲洗干净……」 「呃呃……」 老朱在见识了大孙的「奢靡」后,心里直呼自己这几十年的皇帝白当了,还没个逆孙会享受。 于是乎,他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他今天不回乾清宫了,要在大孙的新房子里住一晚! 然而,老朱在住过一晚之后,体验了豪华大浴缸和淋浴的双重洗礼,又体验了完美贴合臀部曲线的抽水马桶后,他就绝口不提回乾清宫的事了,一直赖在了太子府。 原因无它,实在是这新宫殿住着太舒服了,大有此间乐,不思蜀的意思。 每天在批阅完奏章后,躺在大浴缸里泡个热水澡,泡完澡躺在绵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简直是再美不过的享受了。 按照他的逻辑,他都辛苦几十年了,也到了该享受的时候了。 再者说,咱也不白住,咱拿乾清宫跟逆孙换! 老朱已经决定了,等逆孙回来,就让逆孙住进乾清宫去! 秦德顺早就看出了老朱的心思,在老朱住进太子府第三天,秦德顺就指着太子府门上挂着崭新的「太孙府」牌匾道。 「皇爷,奴婢瞅着这牌匾有点旧了,上边的字迹都看不清了,是不是该换一个了?」 老朱看着牌匾点点头道。 「你不说咱都没注意,这牌匾确实有点不搭!」 「命人摘了吧,换个新的!」 「诺!」 「皇爷,新牌匾上刻啥?」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折回屋里,在桌子上挥毫泼墨写下三个大字。 秦德顺自然是好一通夸,什么龙飞凤舞,力透纸背,隐隐有金石之音之类的。 直至老朱最后一笔写成,秦德顺这才念出来。 「养心殿?」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他不过是咱外甥孙养的一条狗! 老朱在给太子府挂上新牌匾后,又给大孙写了一封信。 不过,这次他可没催促大孙早点回来,而是东拉西扯地说了很多,让他在外边玩够了再回去。 在老朱给朱允熥写信之时,朱允熞也给三哥写了一封信。 朱允熥收到两人的信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皇爷爷来偷家啦! 其实朱允熥是不在意这事的,只是老朱自己觉得过意不去,总想等乾清宫翻修好了,再让大孙回来。 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算占大孙便宜了。 然而,朱允熥不在乎,满朝文武却集体高潮了,纷纷猜测老皇帝此举是不是有退位之心? 一些脑瓜子灵光的连劝谏书都写好了,只等老皇帝宣布之时好递上去,博得个忠臣的美名。 相对来说,朝中的年轻官员则偷偷写好了劝进表,只等老皇帝宣布退位,他们就齐刷刷送到文华殿,抢着当第一波从龙之臣。 当然,也有首鼠两端,既写好了劝谏书,又写好了劝进表,只等老皇帝宣布之时看各方的反应。 如果老皇帝是真心实意退位,那就不用犹豫了,直接奔文华殿拜见新君吧。 要是老皇帝虚晃一枪,只想看看朝中众人动静,那就递上劝谏表,高呼大明离不开您,还需要您来掌舵护航! 提前进京的藩王们也感受到京城的气氛不对了,也纷纷猜测父皇的用意。 朱棡就是最先进京的藩王,在将带来的卫队扔给京营安排驻扎后,就进宫去找父皇唠家常去了。 然而,他颠颠跑到乾清宫却扑了个空,直至抓到个小太监,打听一番后才知道父皇搬家了,搬到大侄子那边去了。 朱棡来到太子府,看到太子府的牌子都换成了「养心殿」,只觉得满头都是雾水。 老爷子不会是疯了吧,咋还跑太子府这边住了? 老朱得知三儿子前来拜见,赶忙笑呵呵地出来迎接。见老三盯着门上的牌匾看,更是非常臭屁的问道。 「咱的笔力咋样?」 朱棡听到这话,自然是对老爹一阵吹捧,直接将老爹吹成了书法大家。 「父皇的书法自然是极好的……」 「对了父皇,您咋还搬这儿来了,这不合规矩吧?」 老朱非常霸气地道。 「咱就是规矩!」 「咱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来,跟咱进去看看,看看咱的新寝宫咋样!」 朱棡跟着老朱进了养心殿,在看到一众叫不出名目的家具摆设后彻底服气了。 这哪里是什么宫殿,这简直是天宫! 不用人摇就能转动的扇子,不用灯油火苗就能发光的灯,按一下就出热水的莲蓬,一拉就能冲水的马桶,甚至椅子还能按摩,坐上去能感觉后背酥麻的震动。 「这……这都是大侄子从神仙那儿学来的?」 老朱看着三儿子吃惊的表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实话跟你说,当时咱还不咋信这事,现在一看是真的了。」 「朱允熥这孩子,真的受过神仙点化!」 老朱对于张邋遢的话一直将信将疑,或者说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然而,在新宫殿的建设上,老朱不得不信了。 因为新宫殿内的太多东西,都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 朱棡也是一阵感叹,感觉有点看不懂自家大侄子了。不过在感叹之后,他立马问出一个问题。 「父皇,那允熥回来住哪儿?」 「总不能让他再去宫外的希望学堂吧?」 朱 棡也是非常关注京城的事情的,可以说老朱打他大侄子几次,每次打多重,他大侄子晚上住哪儿之类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朱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努了努嘴。 「把咱的寝宫给他呗!」 「这……」 虽说朱棡早就从别人那儿听到了这个消息,但当他听到父皇亲口说出这句话,依然感到万分的震惊。 「父皇,难道您真想退位?」 老朱听到这话,立马瞪起两只龙眼,气得破口大骂。 「哪个长舌妇传的谣?」 「咱现在身体好着呢,再干十年都没事,怎么可能退位?」 「再者说,你是不知道你大侄子有多能折腾,他之前给咱提了几条建议……」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闭嘴,脸上写满了萧索之意。 正如他当时跟大孙所言那般,不论是乡绅一体纳粮,还是一条鞭之类的,都是能掀起轩然大波,搅得天下大乱的政策。 因为这里边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可以说是将全体官员得罪个遍。 虽然老朱一辈子都跟官员作对了,但他可不希望大孙走上他的老路。 这条路太苦,也太孤独。 杀到最后,真的就是孤家寡人。 「你这次回来就多留一段时间,过了年再走吧。」 朱棡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意动。 「父皇,这不合规矩吧?」 老朱闻言瞪了眼朱棡。 「咱刚刚跟你说啥了,咱说的话就是规矩!」 「对了,军演准备得咋样了?」 一提到军演,朱棡的眼里绽放出自信的光芒。 在军事方面,他朱棡不敢说冠绝大明,但冠绝诸位藩王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回禀父皇,军演之上儿臣定然拔得头筹!」 老朱听到这话,开怀地哈哈大笑。 「好!」 「如果今后咱不在了,你就是咱大明的定海神针!」 「你大侄子虽然聪明,还有上天护佑,但终究还年幼,总得有你帮衬着咱才能放心!」 老朱并不忌讳谈生死,但朱棡却受不住这个。在他看来,只要父皇还在一日,自己就永远是个有人疼的孩子。 朱棡红着眼圈,有些幽怨地道。 「父皇,好好的说这个干嘛,您一定能长命百岁……不……一万岁……」 「要死也是儿子先死,儿子可不敢想失去您该有多难受……」 老朱听到朱棡这般孩子气的话,气得他站起身「咣咣」给了他好几脚。 「少说这晦气话!」 「你都是当爹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似的!」 朱棡不以为忤,嬉皮笑脸地说道。 「在父皇面前,儿臣可不就是孩子嘛,嘿嘿嘿……」 老朱见儿子这般无赖,也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拉着他的手去偏殿用膳。 这也是老朱喜欢朱棡的原因,相较于其他儿子眼珠子一转,几十个心眼,还是真性情的老三更招他待见。 朱棡在陪父皇用过膳后,就去太庙拜祭皇后和太子大哥、大嫂的牌位了。 没有人教他这样做,他只是想这样做。 然而,他刚从太庙里出来,就感觉一阵眩晕,差点晃得他摔倒在地上。 正在他想去太医院找人瞧瞧之时,一个小太监颠颠地跑过来,说凉国公蓝玉有请。 朱棡闻言只能先将去太医院的事扔一边,带上随从去了蓝玉府上。 朱棡赶到之时,蓝玉 府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的马车能停到巷子的尽头,院子里都坐满了前来贺寿之人。 朱棡看着蓝玉家的声势,心里有几分不喜,感觉蓝玉太张扬了。 蓝玉听闻朱棡赶来,赶忙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出来迎接,朱棡看着院子里都坐满了人,不由皱了皱眉头道。 「凉国公家里还真是高朋满座,也不知道孤要被安排到哪个犄角旮旯啊?」 蓝玉没听出朱棡的警醒之意,反而以为朱棡在跟他打趣呢,不由得哈哈大笑。 「晋王殿下太会说笑啦!」 「没有谁的位置,也不能没有您的位置啊!」 「来来来,跟我进堂屋上座!」 朱棡见蓝玉这般热情,也只能苦笑着跟着他进了堂屋,坐在了蓝玉上首边的位置上。 「孤此次进京匆忙,不知道大将军过寿,没准备合适的寿礼,还望大将军见谅!」 蓝玉闻言哈哈大笑道。 「晋王太客气了!」 「咱俩可是在草原上合作对敌的交情,啥寿礼不寿礼的。」 「本来老夫也没想做这个寿,但耐不住下边的将校们撺掇。他们此次跟随老夫,都混了个军官当当,总得给他们个表孝心的机会不是?」 朱棡见蓝玉这样说,也只能跟着一起喝酒说笑,至于劝诫之言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众人酒过三巡后,突然有一个小厮跑进来,说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来献礼了。 大厅中的众人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心里全都是一震,每个人都正襟危坐起来。 蓝玉见大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借着几分酒气说道。 「他来做甚?」 「老夫做寿没给他下过帖子吧?」 边上的人恭维道。 「蓝大将军挟大胜之师归来,那些小人自然要抢着来献媚!」 蓝玉闻言哈哈大笑道。 「你们就是一群小人,非得把老夫架到火上烤,想把老夫烤熟了吃肉是吧……」 众人见蓝玉这样说,也跟着一阵哈哈大笑。 在众人大笑过后,蓝玉对小厮说道。 「去!」 「将那狗东西撵出去,别让他搅了老夫的兴致!」 众人见蓝玉这样说,无不拍手为其叫好。然而,曹振听到这话,却凑上前小声地提醒道。 「大将军,蒋瓛咋说都是锦衣卫指挥使,多少还得给他点颜面吧?」 蓝玉在放完那句嘴炮后也有点后悔了,可刚刚见众人为其叫好,又让他有点飘,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改口。 于是乎,蓝玉只能硬着头皮撑面子。 「他算个屁!」 「他不过是咱外甥孙养的一条狗!」 「老夫爵位是靠军功,一刀一枪拼来的,凭什么卖一条狗的面子!」 天下苦「锦衣卫」久已,在场之人不论是看不看得上蓝玉的,听到蓝玉这番话都忍不住为其拍手叫好。 「大将军说得好!」 「咱们的富贵是拿命换来的,凭啥要看那些腌臜人的脸色!」 「就该让蓝大将军治治这些狗!」 蓝玉听到众人这般称赞自己,更加有点飘飘然了。 蒋瓛站在蓝府门口,听到里边的哄堂大笑,以及众人的谩骂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手底下的锦衣卫小旗也听到里边的动静了,忐忑不安地问道。 「指挥使,咱们还进去吗?」 蒋瓛阴沉着脸喝道。 「还进去干嘛, 被人勒死吃狗肉吗?」 「走!」 「噢……」 蒋瓛越想越气,心想自己就算是一条狗,那也是皇帝陛下的狗,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般奚落了? 他重新回到北镇抚司,当即叫来几个心腹,让他们暗中调查有关于蓝玉的一切信息。 本来蓝玉就是锦衣卫的重点监控对象,只是因为朱允熥被册封皇太孙后,这才对他网开一面,减弱了对他这边的监视。 在蒋瓛的重新启用下,原来暗线、暗桩全都被活跃起来,源源不断地将蓝玉的各种牢骚、逆语传递回北镇抚司,并被蒋瓛亲自整理成册。 然而,蒋瓛在搞了几天小动作后,并没有急吼吼的上报。 因为他在犹豫,蓝玉毕竟是皇太孙亲舅老爷,自己针对蓝玉,会不会被皇太孙记恨? 因此,在纠结再三后,蒋瓛决定还是让别人上,自己躲在后边看热闹吧。 都察院御史张亨,刚下朝归来,就发现家里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纸口袋。 他打开一看,只见上边竟然罗列的全是凉国公蓝玉这些年干的龌龊事。 什么指使家丁侵夺民宅,纵容义子霸占人田产,以及某年某月某处,都和某人宴饮之时说了哪些大逆不道之言等等。 张亨一看到这东西,真比见了亲娘还兴奋。 他们御史言官就是靠弹劾别人吃饭的,他正愁这个月的业绩不够,不知道找谁刷点业绩呢,就有人主动给他送过来。 然而,送这个东西的人是谁呢? 同样的疑问在所有都察院御史的心中萦绕,因为不仅张亨收到了,他们同样也收到了一份来历不明的蓝玉犯罪记录合集,就连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都收到一份。 只是这家伙老女干巨猾,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来历不一般,是有人要拿他当枪使。 虽然袁泰这个左都御史没上当,但都察院的其他人确实跟得了个宝贝似的,随便从里边抽出几条就开启了疯狂刷业绩的活动。 一时间,朝堂上弹劾蓝玉的奏章,差点没把老朱给淹了。 老朱看到这么多弹劾蓝玉的奏章也有点懵,心道这家伙又干啥天怒人怨的事了? 然后,老朱将蓝玉叫过来臭骂一顿,并把弹劾他的那些奏章给蓝玉看。 蓝玉看到奏折上的内容后,当场被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叩头请罪。 「上位恕罪!」 「微臣知罪了,微臣这就责令义子和家丁们清退田产房宅!」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显然不满意这个操作。 「杀几个吧!」 蓝玉一听这话,整个人脑瓜子都是「翁」的一响。 「啊?」 第三百九十章 世上真有不用人力的纺纱机? 老朱一直挺看不上蓝玉的,如果不是看在他死去的姐夫,以及他还有点用的话,估计早就卡察掉这货了。 因此,他给蓝玉一个选择。 如同产妇产子之时的选择一般,保大还是保小! 蓝玉也知道老朱的用意,老朱这是嫌他的死党太多了,想让他主动剪除点。 只是蓝玉一想到那些跟他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混了点功劳的弟兄,就怎么也狠不下去心。 老朱见蓝玉迟迟没反应,老脸当场就冷了下来。 「怎么?」 「你还舍不得?」 蓝玉听到这话,脑门上冷汗直冒。 「不不!」 「微臣有啥不舍得的,微臣这就回去弄死那几个逆子!」 老朱冷哼一声道。 「不用麻烦!」 「你回去写个名单递上来,咱自然会派人抓他们!」 「记住,这是咱看在大孙的面子上,最后给你的机会!」 「你要是不珍惜,就别怪咱无情!」 蓝玉平时挺嚣张的,一口一个朱屠户骂着,但真见到老朱之时,乖巧得跟个小猫似的。 「是是!」 「微臣一定珍惜!」 「对了陛下,您觉得死多少合适?」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把手插到后脑勺,优哉游哉地靠在椅子上。 「这就看你的态度喽!」 蓝玉见老朱这样说,心里气得直骂娘。 这特么是人话吗? 还看老子的态度,要真按老子的态度,老子还一个都不想杀呢! 但蓝玉只敢在心里腹诽,可不敢面上显露出来。 「微臣知道了!」 老朱见他这样说,这才不耐烦地摆摆手。 「滚吧!」 「微臣这就滚!」 蓝玉连滚带爬地从宫里爬出来,回到家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蓝永跟了自己十几年了,这个不能死……」 「蓝禾也是个好孩子,几次冲锋陷阵都替自己挡了刀,也不能死……」 「蓝宁这孩子跟咱的时间短,那就他吧……」 只是十个人的名单,让蓝玉纠结了一晚上,这才修修改改地搞出来。 第二天,蓝玉命人将折子递上去,就在家闭门称病,再也不敢向往日那般呼朋唤友地喝酒了。 老朱在看到蓝玉递上来的名单,眉头当场皱了起来。 说实话,这不是他想要的名单。 老朱对于蓝玉的那几个义子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景川侯曹振、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 这几个可是蓝玉的死党,跟蓝玉十几年的老将,是真正意义上的蓝党。 如果蓝玉没有反心,就该把这几个人供出来,自己剪除自己的党羽。 现在搞了几个不痛不痒的义子,这是湖弄鬼呢吧? 虽说蓝玉递交的名单让老朱非常不爽,但老朱还是看在大孙的面子上捏鼻子认了。 毕竟蓝玉啥德行,他心里最有数了。…. 说他口无遮拦,背地里大不敬之类的可能有,但若说他敢造反,那他还没那个胆子! 老朱在蓝玉自己检举揭发的奏折上又添了几个人名,委婉地告诉蓝玉,自己很不满意他的「态度」,然后又写了个「准」字,就将奏折扔给刑部,让刑部去处理了。 按照老朱之前的习惯,这种事情一般是交给锦衣卫来干的。但这次弹劾蓝玉的乃是御史言官,那就用这十几个虾兵蟹将平 息众怒好了。 老朱的命令到达刑部后,整个刑部欢欣鼓舞,感觉这是法治的胜利,御史言官的胜利,文官的胜利。 然而,当他们乐颠颠地带着刑部的衙役去抓人时,却被蓝玉的义子给打了回去。 刑部尚书杨靖那叫一个气啊,一边气刑部的衙役是废物,一边气蓝玉的手下都是一群骄兵悍将。 然而,气归气,人还是要抓。 最后没办法,刑部尚书杨靖从兵部那里借来一百个人,这才将蓝玉的十几个义子给抓捕归桉。 期间衙役伤亡十三人,也成了蓝玉义子们罪上加罪的铁证。 本来刑部是想给这十几个人定个凌迟的罪名的,但老朱考虑到他们毕竟有功于国,将凌迟改成了斩首,也算是含有的体现了一次仁慈。 行刑当天,京城万人空巷地前去围观。 事实上,对于百姓来说,杀谁他们都围观。 因为反正都不认识,只要知道是为民除害就行了。 然而,文官们却大肆渲染这盛大场面,纷纷写文纪念,更有甚者将其投稿到皇太孙名下的三味书屋旗下的报社里,进行了长篇累牍的连载。 随着报纸的发行,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些人的罪行,对于朝廷此次诛杀十几个败类更加拍手叫好了。 朱允熥的报社,一直处于试运营阶段,只覆盖了金陵城和周边的几个县。 即使如此,依然引起轩然大波,让很多人意识到了报纸的重要性。 这是解奎等人怎样都始料未及的,哪怕是负责此事的齐泰,也被报纸的突然爆火给搞蒙了。 朱允熥也没想到,他绞尽脑汁地想打开报纸销量,最后竟然是在文官的帮助下打开的。 蓝玉看到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报道,气得在家里直摔桌子。可当他打听出报纸的幕后主人,竟然是自己一直尽心尽力维护的外甥孙,把他给气得当场写信跟朱允熥诉苦。 朱允熥也是通过蓝玉的抱怨,这才知道自己的报纸火爆了,甚至被一些商贩自发地带到其他地区销售。 据说生意还不错,各地县学的读书人,以及市井上识字的商贾,都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在得知这东西每隔十天出一期,他们直接订了一年的报纸。 朱允熥对于蓝玉的抱怨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觉得有皇爷爷帮自己修理一下蓝玉的「义子」们是个好事情。…. 他相信老朱,肯定会把最好的留给自己,那些刺头之类的都会剪除。 因此,朱允熥直接给老朱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随便杀,多给自己留点有用之人就行。 老朱也相信大孙能理解自己的苦心,所以在收拾蓝玉的时候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老朱在接到大孙的信件后笑骂了一通,就将这封信当成个笑料,在朱棡陪自己吃饭的时候给朱棡看。 朱棡看到大侄子跟他皇爷爷如此君臣不疑,也为这对爷孙俩感到高兴。 不过,在看到老爷子对大侄子这般宠溺,朱棡心里又隐隐为大哥抱不平。 太子大哥当年为了保下恩师,那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啥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朱棡在京城呆了几天后,其他藩王也陆续进京了。 周王是第二个到的,到京城的第一天,就跟京营的人发生了冲突,嫌弃人家给准备的营地不好,非要让人家给他们换。 负责提督京营的乃是朱元章的二女婿梅殷,梅殷听小舅子的抱怨,直接将这事告到皇帝陛下那里。 老朱一听又是周王闹腾,只是让朱棡去处理一下。 朱棡的处理方法非常简单,把周王一通臭骂 ,让他滚回王府消停呆着就算完事了。 周王不敢跟朱棡争执,只能带着几个护卫回了王府。 再之后就是蜀王、湘王,两人在拜见了父皇后,湘王出宫回王府,蜀王则去后宫拜见亲娘郭慧妃。 秦王来得不早不晚,只是进城后并未第一时间去拜见父皇,而是先回王府安顿了一番,洗了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才去的。 老朱也非常亲切地接见了他。 「老二啊,今年咱大寿之时,你要是舍不得就别送了,可千万别像去年似的整个破碗来寒碜咱!」 秦王经过一年的调整,也从被骗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尴尬地红了脸。 「父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就别提了吧……」 老朱见状哈哈大笑,留他在宫里吃了顿饭,就将他给打发了。 秦王回到王府抱怨了一番宫里饭菜质量差,夸奖了一下父皇寝宫的奢华,就开始了王府改造大计。 后来一打听新宫殿的室内装潢,都是他大侄子朱允熥搞得,他就懒得折腾了。 因为,他不想去求朱允熥! 更何况,他想求也求不到,他大侄子现在正忙着跟九大海商打架呢。 朱允熥在收购了生丝后,又去了一趟松江市舶司,在敲定了几个大的海外订单后,就命苏州制造局那边招募工人,又命南京的机械制造局,打造改进的手工织机。 因为想要打造蒸汽动力的织机,短时间内还无法达成,且会对苏州现有的经济格局产生影响。 因此,朱允熥想用手工过渡一下,让更多底层织工能靠这个活命。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苏州城的织工竟然都被人给高价雇用走了,就连织造局的织工都被人挖走不少。…. 对于这种情况,朱允熥都不用锦衣卫去打探,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以张天佑为首的反革命集团,又跟自己这个大明皇太孙打擂台了。 上次是跟自己抢生丝,这次是跟自己抢织工! 要不是他手里掐着蒸汽机这个王炸,他早就指挥锦衣卫,天南海北也要将这些狗东西抓捕归桉。 到时候在锦衣卫的手段下,想让他们干啥他们敢不干? 署理松江市舶司的陆士原,在得知苏州的织工被人招募走了,当场就不想跟海外番商签订合同了,还想将已经签订的合同作废。 「皇太孙,咱们不能再签订单了,再签的话咱们也交不出货呀!」 「老陆,你就放心大胆的签!」 「别说他们这点货,就算再翻十倍,孤也能鼓捣出来!」 陆士原闻言赶忙解释道。 「殿下,这不一样!」 「番商们可是带着图样来订货的,得按照人家的样子织……」 「啥?」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懵了,他根本不知道海外番商们的要求竟然这样多。 「啥图样?」 陆士原赶忙将海外番商提供的图样拿给朱允熥看。 「这个是圣母像……」 「这个是耶稣……」 「还有这个图样……」 「茛苕?」 「对对,迈克尔·哈里斯先生就是这么叫的,说是西方的一种植物,寓意……」 朱允熥脱口而出道。 「寓意智慧与艺术,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再生与复活。」 陆士原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以前以为皇太孙只是看重海贸之利,没想到皇太孙对于海外的风俗竟然如此了解。 「皇太孙圣明!」 「这东西确实有这 些寓意,我们九大海商这些年也替他们织过不少这样的丝绸。」 「福建泉州那边出海的瓷器图桉也有定制,需要按照他们提供的图样和式样制作,那样他们运回去才能卖出好价钱!」 朱允熥听了陆士原的话,心里好一阵感慨。 他以前以为只要是大明产出来的东西,西方人都抢破头买呢。 敢情这时候的大明商贾,就支持来样定制啦! 虽说这个交货期有点长,但也不是大明匠人手速慢,实在是受限于这时代的运输条件。 朱允熥感慨一番,意识到自己对于海贸的了解还太少,知道的东西还太偏颇。随后,更加坚定他当甩手掌柜的心,决定以后绝不随意插手市舶司的事情,还是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只是对于取消订单一事,他还是竭力反对的。 「老陆,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织丝绸的事交给孤,孤定然不会砸了咱们市舶司的招牌!」 朱允熥跟陆士原分开,就给靖海军的指挥同知写了封信,询问靖海军什么时候可以下海试航。 他有点受不了被一***商掣肘的局面了,想直接把港口一封,将他们的货烂在库房里,等着他们上门求饶。…. 然而,靖海军指挥同知李祺的来信很让人沮丧,说现在士兵对于船只的操作还不熟练,至少要两个月以后才行。 朱允熥看罢信上的内容,直接去了苏州,亲自督办蒸汽纺纱机和蒸汽纺织机的筹建工作。 正好之前选好建厂地址了,现在可以直接开干。 由于纺纱机的建造成本比较低,他就从纺纱机开始搞,等搞完后请全苏州的织机厂老板前去参观。 在朱允熥这边忙得脚不沾地之时,偷偷潜回苏州的张天佑,又领着几个海商,外加苏州当地的商贾开会了。 他们这次开的是庆功会,庆祝自己在一次阻击了皇太孙的计划,提前一步将苏州的织工给招募走。 「为咱们的胜利喝一杯!」 众人举杯相庆后,自然少不了对张天佑一阵夸奖。 「张贤弟深谋远虑,真有大将之风呀!」 「此次提前招募了几万织工,差不多将市面上的织工全都攥在咱们手里了,看皇太孙那边靠什么织丝绸,哈哈哈!」 张天佑听着众人的夸奖,故作谦虚地道。 「哪里哪里!」 「我也只是见招拆招而已!」 「前段时间疯狂收生丝,就被皇太孙闪了一下腰,害得我白白损失了几百万两!」 「若不是我跑得快,估计我现在已经成皇太孙的阶下囚喽!」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也都是一阵后怕。 皇太孙在苏州抄家库大使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虽说皇太孙没有当场杀人,只是将人运回京城交给老皇帝处置,但所有人都知道,库大使孙元是必死无疑了。 唯一的不确定就是他的死法,是被剥皮实草,还是会被轻巧地斩立决。 如果是后者,那还真算他捡了个大便宜。 在做的苏州商贾,很多人都是孙元的顾客,或者跟他有过生意上的合作。 毕竟,孙元想要将库房里的物资变成钱,就少不了与商贾打交道,将这些物资卖出去。 因此,在听到这么个商业伙伴被抓,所有人都觉得挺惋惜的。 「张家贤弟,听说朝廷打算给令尊建衣冠冢?」 「朝廷此举,应该是想诏安你把?」 张天佑闻言满脸不屑的道。 「哼!」 「诸位放 心,我是不会像陆士原那般投靠朝廷的,我张家誓与朱家王朝不共戴天!」 众人见张天佑这般说,纷纷为其叫好。 「张兄弟说得好,这才是四九公之后该说的话!」 众人之所以这般叫好,只因为他们已经将陆家排除在九大海商之外了。 虽说陆士原打算首鼠两端,让女儿接管家业,自己去给朝廷卖命。但九大海商依然将他女儿陆红拂排除在外,连召开秘密会议都没通知他们家。 因为这世上就不存在所谓的骑墙派,你想骑墙那最先死的就是你。 「喂,你们听说没,皇太孙在苏州建新厂房呢,说有不用人力的织机!」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嗤之以鼻。 「瞎扯!」 「这世上哪有不用人力的织机!」 「虽说有水力磨坊,还有水力春米的玩意,但织丝绸和纺纱是多繁复的事,岂是那点水力能搞明白的?」 众人好生嘲笑了一下皇太孙的天真,又弹冠相庆了一夜,这才偷偷熘回各自家中。 从外地来苏州的海商倒是没什么,苏州本地的商贾回到家没多久就收到了知府大人的请柬,说请他们去参观新建成的纺纱机器。 每一个收到这种请柬之人,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难道世上真有不用人力的纺纱机? 这不可能吧?.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九十一章 孤相信百姓! 虽然张天佑没收到请柬,但他也得到苏州知府邀请苏州商贾去参观新作坊的消息了,说是要向众人展示一种新型纺纱机械。 张天佑听着「线人」天花乱坠地讲述,脑子里一万个问号。 皇太孙真有办法搞出不用人力的纺纱机? 这怎么可能呢? 张天佑非常想亲眼去看看,但他又怕自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因此,只能派遣自己的亲信田顺义去看看。 田顺义也是张天佑父亲留给他的老人,对他最为忠心。可以说,他之所以能遥控苏州的生意,全靠田顺义帮他盯着呢。 虽然田顺义在张家的地位非常重要,但在苏州商贾中却不怎么起眼,所经营的绸缎庄和织机厂都属于小打小闹级别,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过有一点还是比较强的,那就是不论什么行业,都有他一席之地,最起码能说得上话。 因此,在苏州知府张清来下请柬的时候,也顺便给了田顺义一份。 田顺义跟着各个商会的会长来到新厂时,第一时间就被新厂的牌匾惊呆了。 张宗来见状心里连声哀叹,他早就劝阻过皇太孙,说应该给新厂取个正经点的名字,可皇太孙偏不听,非得搞这么个怪名。 正在张宗来这样想的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个会长好奇地问了一嘴。 「知府大人,这苏州纺纱一厂是啥意思,后边还有二厂、三厂、四厂啥的吗?」 张宗来只能硬着头皮道。 「是!」 「别说三厂四厂,就是九厂十厂也有可能!」 「哦哦哦……」 众人听到这话,就像得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张宗来随口敷衍了一句,就直接领着众人进厂了。 众人还没跟着走进生产车间,就听到了一阵机械的轰鸣声。 这可是在大明很难听到的声音,让他们心里充满了好奇。尤其当她们看到高大的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以及整个房子冒出的热气时,更是对眼前的「纺纱一厂」充满了敬畏。 然而,就在众人要走进纺纱车间之时,一个少年从里边走了出来。 少年拱着手,脸上堆满了笑容。 「诸位发大财呀!」 众人看到少年,脸上表情顿时一变,随后齐刷刷地跪下去磕头。 「草民等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大明商贾卑贱,哪怕他们有万贯身家,见到当官之人也要自称草民、贱民。 朱允熥笑呵呵地说了声「平身」,众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紧紧地跟在知府张清来的旁边,脸上再也没有刚刚进厂之时的恬淡和从容了。 没办法,苏州知府吃了他们孝敬,他们在苏州知府面前多少还能保存几分体面。可面对大明最尊贵之人,他们的那点优越感就荡然无存了。 每一个人都屏气吞声,别说敢放屁,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朱允熥见他们这么拘谨,也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尽可能地说话更随和一些,举止更自然一些。 他要真把皇家的派头端出来,这些人还不得吓尿几个? 「诸位,这就是咱们苏州纺纱一厂的纺纱车间了!」 众人循着皇太孙的声音看去,直接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 只见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方形大锅里,蒸腾地冒着蒸汽,上百个女工在大锅里捞煮熟的茧子。 这一步是用以去除蚕丝上的脂肪,使之能更好地被纺成丝线。 然而即使是这一步,也足以震 撼众人了。 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煮蚕茧的工人,足以供应十来个成熟的纺纱工。 这里不光是煮蚕茧是为了除去蚕茧上的胶质,让蚕丝舒展开,从而为后续的缫丝、纺纱做准备。 朱允熥见众人被震撼住,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一会儿众人看到几百个纱锭的壮观场面,回家就得辞去之前雇的织工。 果然,在朱允熥将众人领到纺纱车间后,众人看到几百个旋转的纱锭,以及源源不断被传送带运送过来的生丝,一个个惊讶得眼珠子瞪得滚圆。 「太神奇了!」 「竟然真的可以不用人力,就能将生丝纺成纱!」 虽说作坊里还是有不少工人,时常盯着纱锭,并且不时地调整一下转速,但这点工人对于传统的纺纱来说,显然是太微不足道了。 在众人震惊于现代机械的威力之时,田顺义则弓着腰上前问道。 「敢问皇太孙,此机械一天可纺多少纱?」 朱允熥想都没想地就开始胡说八道。 「现在是测试阶段,工人们还不熟练,一天也就纺个几千锭吧。」 「等以后工人熟练,机械也调校好,一天生产个一两万锭应该不成问题。」 田顺义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正常来说,一个熟练织工三天能织完一个纱锭,那就算是速度快的了。 一天一万锭,岂不是要三万织工没日没夜地织才行? 「敢问皇太孙,您未来打算雇多少织工?」 「织工?」 「孤为何要雇织工?」 朱允熥领着田顺义来到蒸汽锅炉房,指着正一铲铲往炉子里铲煤的工人道。 「你们看看,孤这里的机器不用吃,不用喝,雇两个人给他加煤就能干活,孤为何要雇佣织工?」 「一个织工一月少说要三两银子,一万职工一个月就要三万,三万织工一个月就要九万两……」 「九万两银子,够孤的锅炉烧十年的煤了,孤是傻了才雇用织工吧?」 事实上,朱允熥这话就是吹牛逼。 因为市舶司接的都是来样定制的订单,别说现在他搞不出蒸汽纺织机,就算他能搞出来,也只能搞素色的纺织机,织完了要进行印染等工序。 这样一来,西方的高级订单就没法完成,会砸了他市舶司的招牌。 因此,不管是为了市舶司的订单,还是为了保证苏州城百姓的就业,他都会招募大量的织工。 然而,田顺义和那些看热闹的商贾不知道啊,他们在见识到了纺纱机的神奇后,还以为纺织机也能如法炮制,轻松地鼓捣出来呢。 因此,他们还没回家,就开始琢磨如何辞退家里多余的织工了。 其实他们根本用不上那么多织工,只是因为听了张天佑的话,为了给皇太孙添堵,这才临时多雇佣了一倍。 现在见到皇太孙根本不需要织工,他们也就没必要白养着他们了。 「哦哦……」 「皇太孙圣明,此法确实更加经济实惠,倒是我等浅陋了……」 「诸位慢慢参观,孤接下来还打算建造二厂、三厂、四厂,直至建满三十个纺纱厂,一统整个大明的丝绸纺织工业……」 朱允熥这牛吹得都没边了,事实上就眼前这个纺纱机,还是他废了好大的劲才鼓捣出来的呢,为此都耽误了火车的研发工作,临时调用了不少零部件。 而且,产能也远远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就现在传送带上走的生丝,都是他提前多少天就准备好的高档货。 因此,才有如此几百 个纱锭同时纺纱的秩序井然。 否则光是断线就能让他丢尽老脸。 朱允熥说的是随便看,但他走后就有人过来撵人了,示意闲杂人等出去,这里不许围观之类的。 田顺义还没看够呢,见有人来赶他,赶忙将皇太孙搬出来。 「皇太孙说让我们随便看的,你这人咋能撵人哩!」 这人理直气壮地道。 「皇太孙还说留你们吃饭哩,你们也好意思去吃?」 「就这还是苏州城知名商贾哩,连个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众人见纺纱厂的人如此难缠,气恼地甩袖离去。 在他们看来,皇太孙是好的,是热情好客的,都是底下的小鬼难缠,破坏了皇太孙的贤明。 殊不知,这人在将他们撵走后,赶忙就去找皇太孙报道了。 「回禀殿下,卑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商贾赶跑了!」 「他们没发现啥吧?」 「没有!」 「不过再让他们看一会儿,咱们事先准备的生丝可能就不够了……」 众人离开纺纱一厂,对着纺纱一厂的牌子发呆许久。 他们都是吃丝绸这碗饭的,太知道蒸汽纺纱机的厉害了。 一旦这东西普及开来,他们再想吃这碗饭就难喽! 皇太孙如果真搞几十个这样的厂子,他们那些靠人工的小作坊如何能打得过? 「诸位,咱们大难临头喽!」 「是啊!」 「如果是普通商贾研究出来的新东西,咱们还可以威逼利诱,让其交出新机器的图纸,哪怕咱们花重金买断都成。」 「然而,对方可是皇太孙,大明最尊贵之人,背后是整个大明朝廷!」 「咱们拿啥跟人争哟!」 一个个商贾如丧考妣地回到家中,都没等到下午,赶在吃中午饭之前就开始赶人。 正在作坊里做工的陈九夫妇,正琢磨三日断五疋,多赚点买米钱呢,就听到他们俩被辞退的噩耗。 陈九夫妇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俩可是作坊主说尽了好话,才把他俩从制造局给挖来的「好手」,咋没干上几天就给辞了呢? 更让他们俩感到崩溃的是,他俩现在制造局那边还算「逃工」身份呢,这要是被官府抓住可是要打板子示众的! 然而,最让陈九夫妇崩溃的是,他俩去找老板钱为用要工钱时,非但没要到工钱,反而还糟了一顿毒打。 说他俩吃得比谁都多,手底下却不出活,浪费了他们好多丝线,却没织出来几匹好丝绸。 陈九听到这话委屈得都快哭了,钱家作坊的织机跟官府那边的不一样,他早就跟老板说明了,自己和婆姨王四娘,少说要适应十天半月,这期间只能织普通的丝绸,钱家现在竟然拿没有好丝绸当理由不给自己工钱? 这还有天理良心吗! 陈旧挨了打,但却不敢去官府告官,只好委屈巴巴地和婆姨相互搀扶着回家养伤。 事实上,陈九夫妇的遭遇并不是个例。 张天佑在得知朱允熥可以不用人工就能纺纱、织布后,也是大为吃惊。 不过,在吃惊过后,张天佑又想出一个计策。 「诸位,皇太孙现在不是不雇佣织工吗?」 「我给你们出个主意,立马能让皇太孙方寸大乱?」 一众苏州商贾听到这话只感觉头大。 自打他们听了张天佑的话,貌似就没占过便宜,净特么跟着吃亏了。 「少东家,我们可都是小本生意,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张天佑听到这声抱怨,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 「诸位,这次不让你们出钱,只是让你们少雇点人,再把风声放出去……」 「什么风声?」 「你们附耳过来……」 在朱允熥的纺纱一厂开业第二天,苏州城就流传着一个谣言,说皇太孙发明了一种不用织工就能织布的纺织机,还能自动纺纱,所有纺织作坊都活不下去了,这才纷纷解雇织工的。 一开始众人不信,可是在当所有作坊的老板都这样说后,他们也只能信了这个话。 随后,经过几天的酝酿,苏州城内几万织工,在有心人的挑唆下,终于聚集在纺纱一厂,大闹着让纺纱一厂滚出苏州城。 张宗来听闻纺纱一厂这边聚集了几万人,吓得差点找根绳把自己勒死。 这可是民变呀! 一旦有御史言官参他,他小命都不保! 「皇太孙,您可得帮帮我,千万不能酿成民变呀!」 朱允熥一直派人密切注意着纺纱一厂那边的动静,事实上这些天以来,纺纱厂那边就没正经生产过,只是锅炉呼呼地烧,烟囱天天冒烟,装出一副每天都在加紧生产的假象罢了。 不过,为了防止民变,他还是在纺纱一厂里布置了一千锦衣卫,让他们负责纺纱厂的安全。 「老张!」 「不要急,一切尽在掌握!」 张清来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虽然嘴上不敢说着埋怨的话,但脸上也眼睛里写满了幽怨。 他这段时间跟朱允熥相处,也算是摸清了这位皇太孙的脾性,胆子变得大了几分。 「皇太孙,下官全家老小的安危祸福,可全都在您一念之间了。」 「如果苏州城发生民变,您这个皇太孙肯定没事,微臣这个苏州知府就当到头了!」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道。 「没事!」 「要是朝廷辞了你,孤调你去文华殿,跟孤干别的去!」 张清来听到皇太孙这样说,郁闷的心情这才缓和点。 虽说文华殿的品级有点低,还没他这个正五品的苏州知府高呢,但好歹也算是潜邸之臣了吧? 等着将来皇太孙登基,自己可就有了从龙之功,直接一步登天了。 「那就多谢皇太孙了……」 正当两人闲聊之时,门外一个锦衣卫急匆匆地跑来。 「殿下,大事不好啦,乱民开始冲击咱们的厂子啦!」 朱允熥闻言当场呵斥道。 「注意你的用词!」 「那都是我大明治下的子民,怎能用乱民来称呼!」 「对对对,是卑职疏忽,那些织工要冲击咱们厂子啦,千户大人让卑职过来请示,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朱允熥冷哼一声道。 「先守住,如果有人敢冲门就朝天上放几枪吓唬吓,如果还有人敢硬冲,就放倒几个。」 「注意,别出人命,尽量以吓唬为主!」 「诺!」 朱允熥在打发走锦衣卫小旗后,端起茶盏漱了漱口。 「走吧!」 「孤也该过去看看了!」 张清来听到皇太孙竟然要以身犯险,当场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 「您给微臣个示下,微臣替你去跟那些织工交涉!」 「您千万不能以身犯险,万一有暴民闹事,伤到您一根汗毛,微臣就是万死也难以向陛下交代呀!」 朱允熥笑笑道。 「 不妨事!」 「其实织工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想要份养家糊口的差事而已。」 「孤给他们个差事不就行了?」 张清来见皇太孙说得这般轻巧,心底再次升起一丝疑惑。 「殿下,您不是不要织工吗?」 「而且那边可是有几万人,您就算用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朱允熥闻言反问道。 「谁说孤用不了这么多?」 「别说几万人,就是几十万织工,孤也用得起!」 「几十万?」 张清来听到这个数字,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这道题超纲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苏州城有十万织工,就已经冠绝天下,成为驰名海内外的丝绸圣地了。 如果再多几十万,那苏州城将迎来怎样的光景? 岂不是比大明的帝都都要繁华? 朱允熥在张清来震惊的时候,已经自信满满地迈步走了出去。 「张清来,孤的大业才刚刚开始!」 「等孤的大业完成,大明将以一国之力对抗全世界,吊打全世界!」 正在愣神的张清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是一震。 这还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还喜欢游山玩水的皇太孙? 皇太孙突然显露一下帝王之气,竟然给人如此强大的震撼! 虽说张清来听不懂皇太孙的具体含义,但还是赶忙追了上去。 「皇太孙小心!」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微臣知会都指挥使衙门,让他们调三千卫所兵过来护驾吧……」 朱允熥闻言摆摆手道。 「不用!」 「孤相信大明的百姓,他们不会伤害孤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爹到底犯了啥事? 苏州盘门瑞光塔。 张天佑站在塔上,遥望被数万织工围堵的纺纱一厂,脸上写满了戏谑的不屑。 他在幻想,如果他是大明皇太孙会如何做。 背靠朝廷,有朱屠夫那样的皇爷爷力挺,还有苏州知府的全力配合,以及随时能调动的卫所军队,竟然连几个商贾都对付不了? 还是说朱允熥这废物,直至现在都不知道有人在对付他? 就算他一开始不知道,可上次孙元火烧官仓的时候,他也应该意识到问题了吧? 张天佑想不通,为何朱允熥明明知道有商贾暗中跟他较劲,却始终不愿调动军队。 难道说,朱允熥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仁义? 张天佑想到这儿,苦涩地摇摇头。 他们老朱家可以有狠辣、贪婪、狂暴等等血脉,唯独不该有仁义这东西。 真正的仁义得像他父皇张士诚那般,哪怕死了快三十年,依然被苏州城的百姓铭记! 张天佑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着身边的空气招呼了一声「相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为了保险起见,这次回来并未去找秦相思,甚至秦相思都不知道自己回来。 张天佑长叹一声,感觉自己又该物色个新的红颜知己了。 秦相思虽然不在,但张家的老人张忠却在。 张忠原本是张士诚养子,被外人称之为五太子,是张士诚生前最得力的手下。 在张士诚兵败后,张忠背负张士诚幼子出逃,一路上躲避朱元章手下的追杀,这才保全了张士诚最后一点血脉。 因此,他对于张天佑的情感是非常复杂的。 从族谱上说,他是张天佑的义兄,但从感情上说,他更多时间扮演的是父亲的角色。 现在看到张天佑满脸落寞的样子,张忠的心里充满了酸涩。 「少主若是想念秦夫人,老奴可以将秦夫人带出来!」 「多谢五哥好意了,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失魂落魄……」 「再者说,为了一个女人,折损了五哥这样的手足兄弟也犯不上,就让那女人在锦衣卫的监视下呆着吧,看样子锦衣卫也不会对付一个女流之辈。」 张忠闻言嘿嘿一笑,躲到一旁化作一个无声的背影。 「五哥,你说咱们有生之年,还能为父亲报仇了吗?」 张忠听到这话更加沉默了,当年他们实力那么强,都没干过还在崛起的朱元章。现在朱元章都定鼎中原二十几年,他们还凭什么打? 但这种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能嘴上说出来。 毕竟,他和张天佑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就是靠这股仇恨活着呢。 张天佑见张忠不说话,自顾自地说道。 「真希望朱允熥能死啊,那样一来,朱屠户在丧子之痛后,又能体验一把丧孙之痛了……」 张忠听到这话,突然开口说道。 「少主可是想刺杀朱允熥?」…. 张天佑也不避讳,诚实地点点头道。 「那是自然!」 「我做梦都想杀他,只是这事不用咱们动手,咱们还是叫白莲教去做吧!」 「小明王一脉吗?」 「呵呵……」 张忠听到这话,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嘲笑。 当年他们反元之时,只是需要一个挑头的人,这才有了所谓的明王。 等到他们站稳脚跟,有了各自的地盘后,小明王也就成了个废物,最后更是被朱元章给淹死。 张天佑听到张忠的嘲笑,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赶忙解释道。 「五哥不要笑,我也知道他们靠不住,所以只是给他们点钱打发下,能不能成事无所谓。」 「相对来说,这几天要劳烦五哥一趟,去趟安南,将我的几个儿子带过去安顿好。」 张忠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少主,您终于决定了?」 张天佑沉重的点点头道。 「是!」 「大明的海军眼看要建成,一旦海军建成,大明将再无海商走私之机会,咱们盘踞在海上的力量,也会遭遇明军的重点打击。」 「因此,咱们还是提前将钱财运到安南,去那边当一方诸侯吧。」 张忠也是支持这一策略的,尤其是现在安南政局不稳,陈氏已经显现出控制不住安南国政的局势,国家大政都由权臣黎季犛把持,只要他们贿赂好黎氏,就能轻松在安南获得一个港口,以及一片土地容身。 他们之所以选择安南,也是有不少考虑的。 首先安南的文字、风俗跟中原接近,自唐宋以来一直臣服于中原王朝,有大量中原王朝的人迁移过去。 其次,安南到处是港口,非常适合做海上贸易,以及海盗生意。 最后,安南很弱。 只要给他们张家几代人时间,未必不能让安南的皇帝改姓张! 这也是张天佑等人最大的期盼。 毕竟,以华夏历史为例,田氏可以代齐,他张氏自然也可以代陈! 「请少主放心,老奴定然妥善安排几位幼主,以及几位夫人……」 「有五哥照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张天佑说完这话,看向下方的一众闹哄哄的场景,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只是临走之时,还得给大明放一把火才行,哈哈哈!」 在张天佑放肆地笑过后,他的眼睛突然看到一抹朱红。 在大明朱红色乃是非常尊贵的颜色,只有皇室和高品级官员才能用。 紧接着,他就听到下方传来一阵喧嚣声。 「皇太孙驾到!」 「所有军民人等跪迎!」 张天佑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不禁皱起。 「朱允熥怎么来了?」 虽说纺纱一厂的门口聚集了不下两万人,但一听说皇太孙的车架到来,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朱允熥坐在马车上,望着下方乌压压的人头,心里突然想到一个典故,一个叫萨拉热窝的典故。…. 这要是有人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对着自己勐射几箭,自己该不会当场被人射死吧? 朱允熥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感受到衣服内软甲的坚硬和冰冷,他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随着马车的行进,跪在地上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让朱允熥的马车可以进入厂子里。 朱允熥进入工厂大门,随即领着四个抓着盾牌的锦衣卫上了一个高台。 一开始,没人知道皇太孙为何要在厂子里建一座高台,更没人知道高台上的几个大喇叭是干嘛用的。 直至朱允熥站在上边,并且对着聚集在工厂门前的数万织工喊话,他们才意识到,原来皇太孙早就料到有今天了。 张清来看到站在高台上的朱允熥,只觉得心潮澎湃,热血上涌。 虽然他不知道皇太孙是如何料到这件事,并且在建厂之时就已经提前布置好。 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一刻,朱允熥是神! 「诸位父老乡亲们,孤知道你们为什么来闹,也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你们所求者不过是养家湖口而已!」 跪在下边的老百姓,听到朱允熥这番贴心贴肺的话,一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 有那感性的人,更是自责地扇着自己的嘴巴子,暗骂自己不是东西。 他们都闹腾成这样了,就差放火烧人家的厂子了。 然而,皇太孙非但没有一点生气,还如此理解他们的处境! 「皇太孙圣明!」 「不是俺们想跟皇太孙作对,实在是俺们没活路了,还请皇太孙怜悯,给俺们小民一条活路吧,呜呜呜……」 在一个有点水平的老者说完这番话后,在他身后的所有织工,都哭天抹泪地重复。 「求皇太孙怜悯!」 「求皇太孙给条活路!」 虽说一开始口号还不甚整齐,可在众人喊了几遍后,口号的频率渐渐趋于一致。 朱允熥听着越来越整齐的口号,暗暗盘算着此事有几分偶然性,几分必然性,以及几分的组织性。 目前来看还不错,虽说里边少不了别有用心之人,但大体上还只是为了混碗饭吃而已。 正好他这边急需人,可谓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朱允熥在众人发泄了一番情绪后,这才重新对准大喇叭喊话。 「诸位父老乡亲,尔等放心,孤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活路的!」 「接下来,孤要开办制造局纺织二厂、三厂,孤要在苏州招募两万名织工!」 下方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欢欣鼓舞。 但也有很多人不信,感觉官府是在诳他们,等把他们湖弄走,就该不算数了。 因此,跪在最前边的老者再次发话。 「敢问皇太孙,您说的可是真的,您真会雇佣两万织工?」 「另外,工钱咋算,是按天算,还是按活算……」…. 朱允熥听到这话,颇为意外地看了看下方的老头,心道这老头脑子挺灵光啊,适合当个公会会长(防和谐错别字)啥的。 「工钱不好说!」 「不好说?」 下方的织工听到朱允熥这话集体炸毛。 「皇太孙,您咋还能说不好说哩!」 「您不是大明皇太孙吗,给多给少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哩?」 「奏是!」 「您可是皇太孙哩,是皇帝老爷之外最大的官哩,还不是您说啥是啥哩?」 朱允熥闻言哈哈大笑道。 「诸位乡亲们,听孤把话说完!」 「孤之所以说不好说,是因为孤不知道你们的能耐有多大呀!」 「你们之前在别人家作坊干活的时候,人家作坊老板也得让你们试工,看看你们的活计才能定价钱吧?」 众人听到朱允熥这样说,也爆发一阵哈哈大笑。 跪在最前边的老头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嘴里碎碎念地跟边上的人小声滴咕着。 「这孙子不孬,是个知道咋干事的娃!」 「嘘!」 「徐老爹,你不要命哩,人家可是皇太孙,你竟然直呼人家孙子?」 徐老爹就是替广大织工跟朱允熥对话的老头,听到边上人这般提醒,满脸不屑的道。 「咱们离他忒远,他能听到都见鬼哩!」 「不过皇帝老爷倒是生了个好孙子哩,会说话,还明事理,将来能是个好皇帝!」 徐老爹跟边上的人滴咕完,随即抬头对着上边喊道。 「皇太孙,您划个道道出来,只要不比外边的作坊差太多,俺们以后就跟您混哩!」 朱允熥闻言,戏谑地看 向地上的小老头。 「徐老爹,你这话可有点瞧不起人哩,啥叫不比外边作坊差太多?」 「孤可是大明皇太孙,大明最有钱的人。你让孤把工钱开低了,孤的颜面往哪儿搁?」 「孤今天把话撂这儿,跟着孤干的乡亲,若是不能比以前挣得翻倍,可以偷偷画小人诅咒孤!」 朱允熥这话,再次引起百姓的轰然大笑,就连徐老爹也笑得咧着大嘴。 只是徐老爹笑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不对,赶忙问了问边上的青年。 「王家娃子,刚刚皇太孙喊咱啥来着?」 「喊您徐老爹呀!」 边上的人也赶忙附和道。 「对呀!」 「俺们都听到哩,皇太孙亲口喊您徐老爹喽,您老的面子可大发喽,嘿嘿嘿……」 徐老爹听到这话,脑门上登时冒出一层密汗。 「大发个鬼哟!」 「皇太孙一定是听到咱们小声滴咕了,这才知道俺姓徐的……」 「呃呃……」 正在笑的几个汉子,听到这话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鹅似的,瞬间变成了哑巴。 皇太孙站着的台子,距离地面怎么也有一丈高吧,就这还能听到他们那么小声地滴咕?…. 另外,台子距离他们还有两丈远哩,莫不是皇太孙还长了个顺风耳? 朱允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民」之举,竟然吓得某些人话都不敢说了。 然而,他此时还不知道,还暗暗为自己的亲民行为得意呢。 「孤明天在此招募工匠,编入制造局名下。」 「只要你们通过考核,就可以成为制造局名下正式职工!」 「到时候会有人亲自考校你们的技艺,技艺越纯熟,会的东西越多,评级越高,工钱也就越高……」 朱允熥又跟众人说了几句,随即对着众人挥挥手道。 「都散了吧,赶紧回家准备准备,明天早点过来排队!」 众人见皇太孙这样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位于盘门附近的纺纱一厂门口,一大早就聚集了几千人。 他们当中有些人半夜就跑过来了,生怕第二天排不上队。 陈九夫妇就在这群人当中,哪怕解手都不敢一起去,要留一个在原地守着位置。 皇太孙说得很清楚,只招两万人。 然而,他们更清楚,苏州织工多达十万人,这不早点来排队,皇太孙提前招满了咋办? 人家皇太孙放着不用人力的机器不用,专门赏他们一口饭吃,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谁还敢指望皇太孙再多拿出一万个饭碗? 太阳初升,后知后觉的人赶来之时,看到门口早就已经排起了长龙的队伍,一个个捶胸顿足的懊悔。 早知道会有这么多人,他们昨天就不回家了! 然而,现在后悔也晚了,他们只能祈祷自己被录上。 正在众人心里打鼓,忐忑不安地等待之时,纺纱一厂的大门打开,里边走出来两百个扛着凳子、椅子之人,还有书生打扮之人,手上拎着笔墨纸砚的盒子。 前边的人将桌子、椅子摆正,后边书生打扮的人立马坐上去,然后在桌子上铺开纸笔。 之前那些负责扛桌子、椅子的人也没退下去,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负责组织现场的秩序。 「所有人听我号令,分成一百个队伍……」 「以这里为标杆,从这儿往后排……」 先前那些没抢到前排的人,见突然多出九十九个前排,立马不在 人多的队伍里挤,赶忙跑向还没人站立的牌牌前。 在经过一番混乱后,队伍渐渐由臃肿、冗长,变成一百个整齐的队列。 「站在最前边的上前录名!」 「人家先生问啥说啥,不许撒谎瞒报,一旦以后考察出撒了谎,皇太孙永不录用!」 「那个谁……赶紧过来!」 陈九闻言赶忙颠颠地赶过去,对着书生一通点头哈腰。 然而,人家压根就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些书生,乃是朱允熥从苏州州学里调来的秀才生员,个个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一个个小脾气傲娇得很。…. 「姓名?」 「陈九!」 「籍贯?」 「苏州府昆山县玉山镇人……」 「丁口?」 「婆姨一个,一子一女……」 「特长?」 这回陈九可懵了,赶忙问道。 「敢问先生,啥叫特长?」 先生不耐烦地回道。 「就是问你都会啥!」 「哦哦……小的会织绸,还会缂丝、织锦,凡是织工方面没小的不会的。」 「小的还会修织机,以前俺在织造局干活的时候,就帮着修过不少织机……」 书生闻言勐然抬起头,颇为不屑地看了眼陈九。 「你是制造局的逃工?」 陈九听到这话,当场吓得面无血色,赶忙跪地磕头。 「先生饶命,小的也是一时湖涂,贪了钱掌柜开出的高价钱,这才……」 书生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来人!」 「将此人扭送官府,按照逃工处理!」 在书生说出此言后,当场有两个汉子走过来,拖着陈九就往外走。陈九的婆姨王四娘见到自家汉子被人拖走,当场就冲了过来。 「你们这是作甚,凭啥拖俺家男人!」 「你家男人是逃工,犯了王法!」 「啊……」 这边的闹腾,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们看到给官府当工匠竟然这样惨,一个个纷纷生出退出的想法。 虽说挣钱很重要,但自由民的身份更重要。 再者说,他们这儿是江南繁华之地,只要有手有脚干点啥都能养家湖口,没必要为了几文钱把自己卖给官府。 在两个兵丁拖着陈九往外走的时候,正在排队的一些工匠,也悄悄地从队伍里熘了出去。 正在暗处观察的朱允熥,刚刚还跟张清来吹嘘,自己如何做局,如何骗得苏州当地商贾解聘织工,然后给制造局招募大量织工之时,正好看到一群人往外走。 朱允熥当场就命人众人拦住,询问他们离开的缘由。 「为啥离开?」 「俺们是凭本事吃饭的,又不是卖给官府了,凭啥动不动就抓人!」 「抓谁了?」 「那个谁……不正被人拖着往出走呢嘛!」 朱允熥在搞明白缘由后,当场命人将陈九给带了过去。 陈九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大明皇太孙,赶忙跪地砰砰磕头。 「皇太孙饶命呀,小的也是一时湖涂,贪了外边的高工钱,这才当了逃工!」 「求您再给小的一条活路吧,小的能干活,能修织机,小的啥都能干,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话,登时生出兴趣。 「哟!」 「还是个技术型人才呢!」 「你起来吧,你不用给孤磕头 请罪。」 「哪儿的工钱高就去哪儿干,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以后你能找到比孤这里工钱更高的地方,也可以随时走。」 …. 「来人,传孤的命令,废除苏州织造府所有匠人的匠籍!」 「同时,此次招募之工匠,一律不得入匠籍。」 朱允熥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陈九夫妇俩满脸的不敢置信,站在一旁的张清来更是惊讶地张大嘴巴。 皇太孙此举可是在擅改皇帝陛下的制度呀,一旦被有心人弹劾,势必会引起皇帝陛下的不满。 「殿下,请您三思呀!」 「匠籍乃是大明的根本制度,岂能轻易废弃?」 「就算您要废弃匠籍,也需要向皇帝陛下解释,此乃权宜之计……」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道。 「我朱允熥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张清来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皇太孙到底是少年心性,做事就是欠考虑。 再者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也是能说的,这要是传到皇帝耳中,还不得把这孙子打死呀。 相较于张清来的担心,陈九夫妇那叫一个喜出望外,赶忙给朱允熥磕头。 「小人叩谢皇太孙大恩大德,皇太孙万岁万万岁……」 张清来见两人连「万岁」都喊出来了,赶忙大声呵斥道。 「闭嘴!」 「万岁是皇帝陛下才能用的,你们这是要害死皇太孙啊!」 然而,更让张清来崩溃的是皇太孙的态度。 「老张,别太紧张,孤早就接受过军民的山呼万岁了,皇爷爷没有丝毫生气的……」 张清来见皇太孙这样说,只能悻悻地站到一旁,对着两个逃工道。 「来人,带他们去重新录名,告诉负责的人,就说皇太孙饶恕了两人的罪责。」 「另外,这次招募之工匠不入匠籍,但也不入民籍,单独造册为工籍,以备后续查阅……」 朱允熥听到「工籍」两字,眼睛也是一亮。 「对对,工籍好,以后就叫工籍!」 张清来见皇太孙赞同了自己的想法,心里也是非常欣慰。 这样一来,起码有了一道缓冲,就算被人弹劾了,皇太孙事后也能找补一下。 正在朱允熥这边有序进行时,一匹快马突然飞奔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皇太孙殿下!」 「殿下!」 锦衣卫当场就拎着盾牌跑过来,将朱允熥团团护住。 朱允熥听到来人的声音,立马就听出来人是谁了,赶忙让护卫散开。 「都散开,来人是蓝春!」 众护卫听到是蓝春,这才撤掉盾牌,并闪开一条缝,放蓝春进来。 蓝春连滚带爬地来到朱允熥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朱允熥的大腿就哭。 「殿下,救救微臣父亲吧,微臣之父被陛下打入诏狱啦,微臣全家也被抓啦……」 「若不是微臣当时正在外边公干,微臣此时应该也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了,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瓜仁「嗡」的一声。 「这怎么可能?」 「皇爷爷有分寸的呀,不是天大的事情,根本不会处置舅老爷呀!」 「蓝春,你给孤说说,你爹到底犯了啥事?」 蓝春满脸泪痕的望向朱允熥,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谋反……」.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九十三章 给咱一盘虾,手剥的大虾! 老朱再敲打了蓝玉一番,就将蓝玉的事扔到一边,不再放在心上了。 这倒不是他多大度,只是他知道,蓝玉这厮暴脾气肯定有,但造反的胆子还没有。 只要自己能再活十年,熬都能把他给熬死,又何必枉做坏人? 现在老朱一门心思都是秋季军演之事,一来看看各地藩王这几年的练兵成果,有没有能力成为大明藩篱。二来也向海外藩国宣示一下武力,让他们不敢小觑大明。 至于第三点么,就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了,就是让自家那逆孙和诸位藩王互相比较下,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不爽,那就是自家那逆孙,好像长在苏州和松江府了似的,一点回来参加军演的想法都没有。 这让他很是苦恼,恨不得一天写三封信催他回来。 然而,又嫌丢面子,不愿意动这个笔。 正好这时候蓝玉给他上折子,说要请他这个皇帝去家中做客,看看他家新建的花园,顺便吃个饭,喝点酒啥的。 老朱也就顺势答应了,想着吃饭的时候跟蓝玉提一嘴,让蓝玉给逆孙写封信,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一般情况来说,臣子是很少主动请皇帝吃饭的。 因为这里边的因果太大,谁都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这还是他手底下的谋士给他出的招,说什么以前的王翦就这么对付秦王的,整天要钱修园子,盖房子啥的。 你只要让皇帝知道你贪钱是为了建园子,皇帝就不会对你起疑心。 蓝玉就真信了,请了京中的高手为其设计园林,还花重金请人修建。 园林一建成,蓝玉就给老朱上书,说请陛下来参观自家花园。 蓝玉本来只想客气下,也没想到皇帝这么给面子,还真说要来他这儿。 因此,为了招待皇帝陛下,蓝玉又上书说要准备几天。 老朱想着自己前段时间刚敲打完蓝玉,蓝玉肯定要借机向自己表表忠心,也就宽限他几日,给了他表忠心的机会。 然而,当约定的日期临近,老朱坐着马车前往蓝玉府邸参观之时,马车在驶进蓝玉家的胡同之前突然停下了,任凭二虎如何驱赶,马车都是纹丝不动,驾车的战马更是不住地刨着蹄子,死活不肯往巷子里走。 老朱见到这场景当场就慌了,他这辈子有好几次这种经历,或者类似的经历,他甚至将这些经历写入《皇明祖训》里供后人学习借鉴。 凡动止有占,乃临时之变,必在己精审,术士不预焉。 且如将出何方,所被马忽有疾,或当时饮食、衣服、旗帜、甲仗有变,或匙筯失、杯盤倾、所用违意,或烈风、迅雷逆前而来,或飞鸟、走兽异态而至,此神之报也,国之福也。 若已出在外,则详查左右,慎防而回;未出即止。然,天象人不能为,馀皆人可致之物,恐女干者乘此伪为,以无为有,以有为无,窒碍出入,宜加详审。…. 设若不信而往,是违天取祸也。 朕尝临危,几凶者数矣。前之警报皆验,是以动止。必详人事,审服用,仰观天道,俯察地理,皆无变异而后运用,所以获安。 (节选自皇明祖训) 老朱因为有着这些离奇经历,因此在见到马匹有异常,当即命人退了出去。 当老朱回到皇宫后,立马命二虎带着锦衣卫直扑蓝玉府邸,在蓝玉的府邸里搜出二百副没来得及转运走的盔甲,以及两百多名士兵。 虽说二虎跟蓝玉关系不错,但面对这般铁证,他也没办法替蓝玉遮掩了,只能偷偷放水,放蓝玉的小儿子蓝春去找皇太孙。 至于能不能救蓝玉全 家,那就看蓝玉家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朱元璋听到这个消息大怒,直接命人将蓝玉全家打入锦衣卫诏狱,并且大肆捉拿跟蓝玉有关系的将领。 几十个跟随蓝玉出征的武将被牵连,然后全家下狱。 文官们则集体出动,纷纷上书弹劾蓝玉一党不法事,将大明的武将差不多弹劾了个遍。 哪怕是在京城治病、养病的汤和,都被这群文官找了几个罪名弹劾了一番。 老朱则是从谏如流,不管弹劾谁都派锦衣卫过去「问问」。 锦衣卫能怎么问? 自然是先把人抓了再说,以免跑了找不到人喽。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二虎在查了几天后,向皇帝陛下禀报。 「皇爷,卑职已经调查清楚了,此次事件纯系误会。」 「据蓝玉府的甲士供述,他们只是蓝玉从各个山庄抽调的庄户,是为了给皇爷表演军中之戏。」 「其他武将也多数喊冤,说很久没跟蓝玉联系过,根本不知蓝玉谋反之事!」 老朱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指着二虎的鼻子大骂道。 「你是不是拿了他们的钱,跑咱这儿替他们说话?」 二虎哪受得住这个罪名啊,闻言赶忙「砰砰」磕头,没几下脑门就被磕出血。 老朱却犹自愤愤不平地跳脚直骂。 「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咱待你不薄啊,你竟然跟那些女干臣一样来糊弄咱!」 「现在他们是想杀咱!」 「你却跟咱说,蓝玉那狗东西搞了两百多甲士埋伏,是想给咱表演什么戏耍?」 「你特娘的是拿咱戏耍呢吧!」 二虎听到这话又惊又恐,不过更多的还是委屈。 他对待老朱一直像对待父亲般尊敬,怎么可能生出这般大逆不道之心? 老朱的这番诛心之言,真的比拿刀砍他都难受。 「皇爷恕罪,卑职绝对不敢有此心啊!」 「说句僭越之言,卑职兄弟俩从小就没了父亲,我们心里一直拿您当父亲般对待,岂能跟外人合伙来害您……」 「只是卑职所拷问的事情确实如此啊……」 老朱听到这儿,愤怒地抄起砚台,对着二虎就砸了过去。…. 「你还敢说!」 「蓝玉的杀心连拉车的马都看出来了,你竟然还敢替他说话!」 「来人,将这个狗东西给咱拖出去,给咱严加审问,是不是拿了蓝玉那丧尽天良的钱了!」 「诺!」 「传旨蒋瓛!」 不多时,蒋瓛来到乾清宫。 老朱看到蒋瓛,脸上立马露出一丝微笑。 「蒋瓛啊,你该不会让咱失望吧?」 蒋瓛一听这话,再想到刚刚二虎被拖出去之事,心里就有数了。 「请陛下放心!」 「卑职一定将所有乱臣贼子给陛下查出来!」 「宁错杀,不放过!」 老朱听到这话果然龙心大悦。 「好好好!」 「不愧是咱看重之人,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务必给咱查个水落石出!」 「诺!」 蒋瓛在接手蓝玉一党案后,进展可谓是神速,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搜集到了几百件罪证。 蓝玉这些年和将领之间往来的信件,以及蓝玉这些年私自贪墨的违禁物品。 这些东西放在平时根本就不算啥事,老朱也知道蓝玉喜欢偷偷藏点战利品啥的,也对此 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随着蓝玉谋反案浮出水面,这些东西都成了蓝玉谋反的罪证。 随后蒋瓛有审问出几份指责蓝玉谋反的供状,以及在席间大逆不道之言。 本来蓝玉的死党没想交代,但架不住蒋瓛太强了。 比如说蒋瓛审问蓝玉死党定远侯王弼之时,王弼就咬紧牙关扛着酷刑,一个字都不往外露。 然而,当蒋瓛说出他跟蓝玉哪年哪月和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喝酒,席间什么人都说了什么话后,他心理防线彻底崩了。 完了! 这是陛下要整治蓝玉,给皇太孙铲除蓝玉这个外戚! 一旦案件变成政治事件,王弼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番。 说是诬陷倒也算不上,蓝玉喝酒后确实挺能发牢骚的,说点大不敬的话也正常。 蒋瓛将整理好的口供拿给老朱看,老朱看罢又是一通大骂,骂蓝玉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然后命令蒋瓛继续追查,务必将蓝党一网打尽! 蒋瓛得了陛下的命令,审问的进度更快了,抓人的力度也更大了。 军中将校无不牵扯其中,甚至锦衣卫中有几个千户,都被他以给乱党通风报信为由给抓了起来。 一开始很多人还能捞到单间,可随着抓捕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蓝玉这个重犯还能捞到单独牢房,二虎这等人都只能跟人混住了。 这一天,二虎正靠着墙打盹,突然听到一阵牢门响动,睁眼一看见是姜四、韩五两个货。 「你俩咋也被抓了?」 姜四、韩五耷拉着个脑袋,一脸的郁闷道。 「私放蓝春的事被蒋瓛知道了……」 二虎听到这话长叹一口气道。…. 「唉!」 「你俩这是被我连累了呀!」 两人倒是没啥怨念,嘻嘻哈哈坐在二虎边上,询问他这段时间过得咋样。 二虎无所谓的道。 「还能咋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虽说蒋瓛那厮恨不得我早死,但他还不敢对我用刑。只是怕皇爷听了那小子的谗言,大开杀戒的时候,连带手把我也剁了!」 两人赶紧安慰道。 「不会!」 「虎爷可是简在帝心,你大哥又给皇爷立过大功,皇爷是不会要你的命的!」 「只是凉国公这次悬了,搞不好要全家问斩……」 二虎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从本心来说,蓝玉干的那些事,给他个砍头一点都不为过。 但要说他谋反吧,好像还差点意思。 「你俩在牢房还有人脉不?」 「我想去看看凉国公!」 姜四眼珠转了转,看到一个狱卒路过的时候,朝着其招了招手。 「老刘滚过来,帮咱把牢房门打开!」 狱卒听到声音,看到喊他的人是姜四,赶忙颠颠的跑过来打了个千。 「哎呦,这不是姜四爷吗,您老咋也被抓进来了?」 「少废话,虎爷要去外边溜达溜达,赶紧给老子把牢门打开!」 狱卒闻言直摇头道。 「不行!」 「指挥使大人盯得严着呢,小的要是敢给您开牢房,回头就能把小的关进来!」 狱卒说完这话扭头就走,像是生怕姜四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似的。 然而,在其转身的一刹那,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姜四见狱卒走远,赶忙爬到牢 门边上,伸手从外边将一个铁片抓进来,然后在手上掰了掰,做成一把钥匙的大致形状,嘁里咔嚓几下就将牢房的门锁给打开了。 「虎爷请!」 二虎看着姜四的手法,笑着锤了他一拳道。 「好小子,牢房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韩五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 「虎爷您不知道,这几年北镇抚司牢房的锁具都是姜四管着的,这些锁头里边啥构造,他闭眼睛都能摸出来!」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感动,他隐约猜到两人为啥进牢房了,可能不仅仅是蒋瓛打击报复,更是两人怕他受苦,这才跑进来陪他。 否则,以他俩的本事,蒋瓛想要抓住他俩把柄可是很难的。 「多谢了!」 「我二虎这次要是能出去,请你俩去我家好生喝一杯。」 「那敢情好,好久没尝过嫂子的手艺了,得让嫂子多给我俩炒几个菜!」 「两个吃货!」 二虎笑骂一句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你俩就别跟着了,好生呆在牢房里等我吧!」 两人闻言也不客气,还真就靠着牢房的墙壁坐了下去。 现在蓝玉可是灾星,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没必要往上凑。…. 二虎轻车熟路地来到关押蓝玉的牢房,沿途虽然有狱卒看到他,但他们集体默契得瞎眼,权当啥都没看到。 二虎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来到蓝玉牢房之外,看着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被折磨得没有人形的蓝玉。 「凉国公……」 蓝玉痛苦地睁开眼睛,看着门外的二虎,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 「二虎兄弟,你是知道咱的,咱不可能干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替咱去跟上位说,上位一定……」 二虎打断蓝玉的话,沉重地说道。 「卑职已经被皇爷关进来了,现在也是阶下囚……」 「啊?」 蓝玉听到这话,眼底的希冀之色渐渐淡去,脸上渐渐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咱懂了!」 「上位这是厌了我,想让我死在他前边,哈哈哈……」 二虎这些天也想明白这点了,皇爷不可能看不出蓝玉的为人,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异常。 但皇爷依然坚持蓝玉谋反,依然下令严查,可能是出于别的考量。 「上位加封常家了吧?」 二虎点点头道。 「据说加封常升之子常继祖为开国公世子!」 「世子?」 蓝玉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 「好!」 「常升呢?」 「皇爷恢复常升的爵位了吗?」 二虎闻言摇摇头。 「没有!」 蓝玉听到这话,笑得更加放肆了。 「世子配太孙,上位又下了一步好棋呀,哈哈哈!」 「看来上位已经给咱外甥孙选好班底了,我这个舅老爷已经没用了,哈哈哈……」 蓝玉的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奈,听得二虎也是不胜唏嘘。 「蓝爷,您有啥话要卑职带出去,就趁着现在赶紧说吧。」 二虎见到蓝玉的房间里有笔墨纸砚,又补充一句。 「您要是不想说,写出来也行!」 蓝玉看了看自己牢房内的笔墨纸砚,脸上终于绷不住了,抱着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笔墨纸砚乃是让他交代罪行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他 交代遗言的工具。 蓝玉跪在地上哭了好一通,最后仰天大喊一声。 「老夫冤枉啊!」 声音穿过牢房,在走廊里回响,最后换来一阵阵啜泣之声。 定远侯王弼在牢房的另一头高喊。 「蓝老哥,俺对不住你呀!」 其他人听到王弼的呼喊,也朝着蓝玉的方向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着道歉的话。 「蓝爷,卑职对不住您老,卑职实在是扛不住啦,呜呜呜……」 哭声很快就传到牢房之外,引来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蒋瓛带着人挨个牢房抽打,并喝令他们都闭上嘴,谁都不许喊冤。 然而来到蓝玉的牢房之外,看到跪坐在蓝玉牢房外的二虎时,蒋瓛却跟没看见似的,直接跳过了这间牢房。…. 二虎简在帝心,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也不敢针对二虎。 二虎见到蒋瓛去隔壁逞威风,不由对着蒋瓛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 「欺软怕硬的小人!」 蒋瓛却跟没听见似的,只是鞭打隔壁牢房的犯人力道更大几分。 二虎听到隔壁传来的鬼哭狼嚎声,眉头不悦地皱起,但他眼下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也很难去管别人的死活了。 「蓝爷,赶紧写吧,卑职不能久等……」 蓝玉听到这话也赶忙擦干眼泪,爬到桌子前提起笔,起手就写了一个「冤」字,然后就停下笔发呆了。 二虎见状也不敢催促,只能焦灼地等待着。一直等了好久,才见蓝玉继续提笔写字。 「皇太孙殿下安好……」 「舅老爷不冤,莫以舅老爷为念,替舅老爷跟蓝春那小子说一声,他爹死有余辜,罪有应得,让他好生为大明效力,不要学他老子……」 蓝玉写完遗书,交给门外等着的二虎,整个人就任命般地躺倒在地上。 二虎接过遗书,刚放进怀里,就听到牢房的大铁门吱嘎一声响了。 他转身看向走廊的尽头,只见一个手持拂尘的家伙,手里捧着一份圣旨走了进来。 二虎见到这场景,脑瓜子「嗡」地一响。 「来人可是秦公公?」 秦德顺闻言应了一声。 「正是咱家!」 「二虎兄弟别来无恙乎?」 「无恙!」 「敢问秦公公,可是皇爷的旨意到了?」 二虎在问出这句话后,走廊的尽头沉默了许久。 「唉……」 「有旨意,所有人跪接!」 刚刚还鬼哭狼嚎的牢房,听到这声音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带着希冀的目光趴在牢房门口,静静地看向手拿圣旨的秦德顺。 「皇帝手谕!」 「蓝玉,你这个挨千刀的狗东西,咱对你掏心掏肺这么多年,你竟然要造咱的反?」 「咱真是将你凌迟处死都不解气!」 「咱姑且念你有几分功劳的份上,给你个痛快吧。」 「蓝玉全家明日午时,押赴午门外斩首示众!」 「其他参与密谋者!」 「斩!」 「知情不报者!」 「斩!」 三个「斩」字,直接将整个牢房的温度打到冰点,每一个人都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冤枉。 哪怕是二虎也满脑门的问号,因为圣旨来得太快了。 从蓝玉谋反案开始,这总共才过去几天呀,竟然这么快就审结了? 「秦公公,能不能劝劝皇爷,让皇爷暂缓 两天……」 秦德顺听到这话,吓得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虎爷,您这是要害死咱家还是咋地?」 「皇爷啥脾气您不清楚?」 「皇爷之所以这么急着处置,就是怕皇太孙赶回来求情呀!」 「天下谁不知道皇太孙念旧,皇太孙要是知道这事,就是拼了惹毛了皇爷,也要……」…. 「唉……」 秦德顺说到这儿就识趣地闭嘴了,因为再说下去就该牵涉到冤不冤的问题了。 现在皇爷都结案了,蓝玉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得受着,他这个当太监的就更没必要替他喊冤了。 蒋瓛从秦德顺手里接过圣旨,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得意洋洋地走向蓝玉牢房,对着跪在门边的二虎道。 「虎爷,还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二虎闻言瞪了眼蒋瓛,气哼哼的回到牢房里呆着。 他虽不怕蒋瓛,但也不想惹麻烦。 蒋瓛见二虎走了,笑吟吟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蓝玉道。 「凉国公,你不是一直自诩功高么,可最后不还是折在咱这条狗身上?」 「哈哈哈!」 蓝玉闻言冷哼一声道。 「狗就是狗!」 「老夫纵死也是英雄,千百年后依然有后人记着我的功绩,记着我的好!」 「然而你这条狗,千百年后都没人知道有你这么个玩意!」 蒋瓛也不以为忤,只是戏谑地看向蓝玉。 「凉国公晚上有啥想吃的没?」 「虽然你看不起我,骂我是狗,但我不跟你计较,还是会给你准备丰盛的断头饭的!」 蓝玉听到这话,身体终于有点反应了。 他将天南地北的各色美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发现自己对所有美食都没有兴趣,只对出征之前,朱允熥亲手给自己剥的大虾感兴趣。 蓝玉感兴趣的也不是大虾,而是想到了老朱醋坛子打翻的表情。 蓝玉想到这里,躺在地上哈哈地笑了起来,直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是他唯一一次赢了朱屠户,让朱屠户吃他这个臣子的醋。 「给咱一盘虾,手剥的大虾!」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九十四章 咱让你抓你就抓啊!(求月票) 蓝玉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 因为按照大明的规定,死刑犯的断头饭标准是一两银子,都够摆上一桌小席面了。 因此,蓝玉只要了一盘盐水煮虾,能给朝廷省下不少钱呢。 蒋瓛很快就命人准备了大虾,同时也给其他人准备了断头饭。 这次要杀的人有点多,有名有姓的都是几百人,剩下一些没名目的人就更多了,什么张王氏、篮张氏等等,全算上要达到一千二百多人。 然而,这还是老朱草草结案,没给蒋瓛太多时间去大肆株连的结果。 若是换成另一个时空的蓝玉案,这个人数要翻十倍再得拐弯。 蒋瓛在问过蓝玉后就直接出了牢房,至于其他人的断头饭就不归他管了,他们爱吃啥吃啥,自有牢头们伺候着。 第二天上午,牢头给每一个牢房的人都送了断头饭。 很多人看到断头饭,只是呜呜地哭,没有丝毫食欲。 相对来说,蓝玉一党的武将们还算洒脱,每个人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蓝玉吃完了一盘手剥大虾,喝了一壶酒,就躺在草垛上假寐,等着锦衣卫的人拉他去刑场。 约莫巳时左右的时候,大牢里走进来上百个锦衣卫,他们挨个打开牢房验明正身,并给每人的脖子后边插了牌子。 蓝玉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只是小兵的动作相对温和些,没有对他打骂。 蓝玉跟着众人出了牢房,猛然间被外边的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但他还是贪婪地眯着眼看向头顶的太阳,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结束了!” 蓝玉说完这句话,就毅然地走上囚车,被一众锦衣卫簇拥着去了午门外。 京城的百姓听闻今天要杀一千多人,早就跑过来看热闹,将午门外的广场堵得满满登登。 蓝玉站在囚车里看向两旁的百姓,心里想着当年自己捕鱼儿海大捷后归来,也是这般盛况空前的场面。 想不到时隔数年,自己行刑之前,又是同样的场景。 蓝玉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发现并没有多少熟人,就开始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了。 前方的路很宽敞,每一个人都拼命地后退,像是生怕被囚车的晦气沾到似的。 蓝玉看着宽敞的道路,心里突然生出一个疑问,自己是咋把路走得这么窄的,走到断头路上的? 狂妄? 自大? 贪婪? 自己确实挺狂妄自大的,尤其是捕鱼儿海之战后,甚至连傅友德和冯胜都不放在眼里。 好在傅友德是个老好人,从不跟自己计较。冯胜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也没太针对过自己。 至于贪婪嘛…… 哪个武将不贪婪? 武将要是既不贪财,又不好色,得到赏赐都分给手底下的将士,那朱屠户岂不是更睡不着觉了? 蓝玉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唯一的错就是错在骄狂上了。但他就这么个臭脾气,他要是彬彬有礼,那他还特么是蓝玉吗? 唉! 如果有来生,可特么不当人了! 当人太难! 在蓝玉看周围的人群时,周围的人群也在看他。 “咦,这不是蓝大将军吗?” “前段时间朝廷还给蓝大将军举办凯旋庆典来着,咋这么快就犯事了?” “据说是谋反!” “谋反?” “不可能吧?” “蓝大将军可是皇太孙的亲舅老爷,他为啥要谋反……” 几个人谈论到这儿,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那事先准备的臭鸡蛋还扔不扔?” 几个人齐刷刷看向好事者,随即摇了摇头。 “省点吧,万一蓝大将军变成厉鬼找你咋办……” 好事者一听这话,赶忙将臭鸡蛋扔到阴沟里,绝口不提这事了。 蓝玉如同一个开路先锋一般,用自己的威名吓唬住所有围观群众,给自己和后边的人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不多时,他们被带到行刑的台子上,每个人被依次排列跪在台子上,等待着行刑官的发号施令。 然而,让蓝玉感到意外的是,行刑官的位置竟然空缺。 就在他心存疑虑之时,一阵鸣锣开道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所有官兵民等跪迎!” 老百姓一听说皇帝驾到,赶忙跪在地上等着磕头,然后跟着其他人的口号高喊万岁。 皇帝亲自监斩啊,这可不是常见之事! 蓝玉听到老朱亲自来监斩自己,也是颇觉得有面子,艰难地转动着脖子看过去。 老朱依然精神矍铄,走路都仿佛带风。在路过行刑台之时,还特意瞥了眼跪在台上的蓝玉,目光中带着一丝冷冽和不屑。 蓝玉见状回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都这时候了,这朱屠户都不愿意给自己个好脸? 老朱坐在行刑官的位置上,一边看向边上摆着的日晷,一边看向签筒。 一旦到了午时三刻,他就要将签筒里的签子扔到地上,宣布正式行刑! 不过,在此之间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对所有人验明正身。 “开始吧!” “诺!” 锦衣卫得到命令,当即扯着一个个犯人从老朱面前走过,老朱手里拿着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名单,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就在上边划掉一个人的名字。 这才是他亲自监斩的目的,防止别人弄虚作假,用其他死囚代替! 蓝玉也看出老朱的用意了,心里对老朱更加不屑了。 这老头不信任自己也就罢了,难道连他一手组建的锦衣卫都不信任? 好在他对咱外甥孙还是信任的,这倒是让咱走得安心不少。 否则,自己真的做鬼也不会放过这老屠户! 蓝玉想起外甥孙,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多好的孩子呀,咋就托生在老朱家,给他朱屠户当了孙子…… 老朱在将所有关键人犯验明正身后,这才老老实实坐下,等着午时三刻的到来。 在老朱两侧是大明的藩王,他们也被老朱抓来观礼。藩王们身后,则是朝廷的官员,以及没有被牵连的武将勋贵们。 如果说蓝玉一党是“鸡”,那他们自然就是杀鸡儆猴里的“猴”。 老朱是非常注重现场教育的,每次诛杀贪官、乱臣之时,都会招来一大群官员围观,让他们引以为戒。 此时文官们看着蓝玉一党的惨状,一个个非但不在叫嚣着弹劾了,反而生出同病相怜的心有戚戚。 今天被杀的是蓝玉一党,那明天可能就轮到自己。 毕竟,胡惟庸一案,牵连十来年还没消停呢,还时不时听闻有人被卷入胡党案被杀。 那蓝党案呢? 会不会也牵连十几年? 众人看向老朱的背影,看着老朱那满头白发,心里略微轻松点。 看皇帝陛下这年纪,应该牵连不了十几年了…… 老朱正在眯着眼养神之时,突然看到一个锦衣卫小旗颠颠地跑了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 “那逆孙回来了?” “快快,命人给咱挡住,千万不许放他进城!” “诺!” 锦衣卫小旗颠颠地跑开,坐在老朱身旁的一众藩王,还有身后的一众官员心里则活泛起来了。 皇帝陛下嘴里的逆孙只有一人,那就是当朝皇太孙。 或者说,咱们大明皇帝陛下唯一怕的人,估计也只有这个皇太孙了。 因为皇太孙是真敢怼老皇帝,也真敢拿老皇帝的话当耳旁风! 然而,老皇帝还不舍得重罚,更加助长了皇太孙的骄纵。 朱棡跟蓝玉私交不错,非常不忍心看蓝玉冤死。因此,听到大侄子归来的消息立马就坐不住了。 “父皇,儿子想出恭……” 老朱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阵不耐烦。然而,就在他想准了之时,突然想到什么,随即恶狠狠地对儿子说道。 “那就拉裤子里!” “啊?” 朱棡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心道自己装得这么不像吗,刚一开口就被父皇发现了? 坐在朱棡边上的朱樉,看到三弟吃瘪的模样,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然而,老朱听到他的笑声,赶忙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朱樉见到老爷子威胁的眼神,赶忙把脑袋耷拉下去,只是肩膀一抽一抽,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朱棣听到朱允熥回来的消息,眉头当场就紧锁起来。 他是最不希望大侄子归来之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大侄子永远别回来! 蓝玉虽然听不清老朱说了什么,但看到老朱脸色大变,隐约间也猜到了什么。 难道咱外甥孙回来了? 蓝玉想到这一点,心里本能地生出一丝希冀,一丝对生命的希冀。 然而,理智很快就占据上风,让他意识到这样对外甥孙不利。 如果外甥孙没拦住皇帝陛下,他的威名必然受损。 如果外甥孙拦住了皇帝陛下,那朱屠户必然对他生分。 这两种可能,不论哪种可能对外甥孙都很不利。 蓝玉想到这里,挑衅似的看向监斩台,对着老朱的方向大喊。 “朱屠户,你赶紧杀了我吧,老子早就受够了!”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火起,抄起生死签就要往地上扔。 然而,正在这时,他看到蓝玉眼底的决绝之色,心头一片恍然。 这老东西一定是猜到咱大孙回来,怕咱大孙难做,这才故意激怒咱! 老朱想到这里,对蓝玉伸出大拇指。 蓝玉看到老朱伸出的大拇指,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纯真笑容。 他这辈子一直活在老朱的阴影之下,一直渴望获得老朱的肯定。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直至自己临死之时,吝啬的朱屠户才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上位!” “蓝玉去也……” 蓝玉喊完这句话,就伸出脖子趴在身前的石墩上,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势。 老朱看到这一幕,眼眶也突然湿润起来。 蓝玉比他和常遇春都小,小了十来岁,早些年他们一直拿他当弟弟般看待的。 老朱想到蓝玉曾经像个跟屁虫一般,缠着自己和他姐夫常遇春的景象,心里就生出一阵难言的不舍。 蓝玉也曾经是个好孩子呀…… 只是他为何总是不知满足,总是要挑战咱的权威? 咱不能给大孙留个祸害! 咱不能! 老朱痛苦地闭上眼,随着他眼睛的闭上,一根刷着红漆的生死签滑落。 “陛下有旨!” “斩!” 刽子手闻言抄起酒碗,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喷在虎头刀的刀身上。 “蓝爷!” “标下得罪了,您到了那边后,标下定当年节供奉,不至于让您短嘴!” 蓝玉闻言洒然一笑。 “给咱个痛快就行,年节孝敬还是剩下给家里孩子多买两斤肉吧!” “诺!” 刽子手握住刀柄,调匀了呼吸后,“啊”的一声大喊,手持虎头刀重重砍下。 然而,就在其砍到一半之时,突然听到南边传来一阵“轰隆”巨响,紧接着地面传来一阵震颤,将他和死囚都从台子上震了下去。 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更是被吓得四散奔逃。 藩王和官员们也不好过,被巨大的声浪和地面的震颤吓得面如血色,胆小的甚至都脱离队伍,朝着空旷之处发足狂奔了。 老朱也被这地震的余波震得够呛,手扶着不断摇晃的桌子,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南边的方向。 朱棡在站稳后赶忙跑到父皇边上,用力地搀扶起父皇。 “父皇,您没事吧?” 老朱正了正冠,愤怒地咆哮道。 “怎么回事!” “可是地龙翻身?” “不知道呀……”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城门方向跑来几个士兵,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皇太孙攻城啦!” “皇太孙打进来啦!” “啥?” 老朱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朱棡在惊骇之余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大侄子还真威猛,连京城的城门都敢轰,可比他舅老爷胆子大多了。 其他藩王和文武百官听到这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可是京城啊! 京城被人攻破了,还是被大明皇太孙给攻破的? 正在众人惊骇之时,朱允熥骑着一匹快马,身后跟着几百个护卫冲了过来。 朱允熥看到法场上虽然混乱,但却没人被砍头之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 自己总算及时赶回来了! 朱允熥亲自下马走到刑场之上,将蓝玉给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舅老爷受苦了!” 蓝玉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将脸靠在外甥孙的肩膀上呜呜大哭。 “臣冤枉……臣真的没想谋反,呜呜呜……” “孤信你!” 然而,当朱允熥要去替他求情之时,蓝玉又将朱允熥叫住了。 “允熥,别费力气了,你皇爷爷杀我,不是因为这事……” “你走吧,就当你没回来过……” 朱允熥看向蓝玉那蓬乱的头发,苍老的脸,重重地点点头道。 “孤知道!” “孤知道皇爷爷为何要杀你!” “你知道?” 蓝玉一直将朱允熥当成孩子,现在突然听到朱允熥这样说,他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当他再次看向朱允熥之时,发现朱允熥不仅身形长高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稚嫩都不知不觉间褪去,变得有些坚毅和冷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想保护的孩子,已经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而且,能给他遮风挡雨! 朱允熥扔下蓝玉,来到老朱面前单膝跪地。 “皇爷爷,孙儿特来向您请罪!” 老朱看着久别的大孙,阴沉着脸问道。 “你请什么罪?” “孙儿情急之下,命人有大炮轰开了城门……” “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朱允熥听到这话,朝着老朱嘿嘿一笑道。 “但凭皇爷爷发落!” “只要您老舍得,嘿嘿嘿……” 老朱纵使有满腔的怒气,听到大孙这样说,也只能化为无尽的苦笑。 “你个逆孙啊!” “你真是要活活把咱给气死!” “京畿重地就敢动用大炮,还亲自指使人轰开城门,咱打死你都不解气!” 老朱朝着大孙抱怨几句,随即给大孙找了个台阶。 “起来吧!” “咱瞅着南城门也挺破旧了,正好拆了重建吧!” 老朱这话一出,边上站着的藩王和大臣们集体傻眼。 皇太孙可是把城门给炸了,老皇帝竟然说城门破旧,正好拆了重建? 如果他们没记错,南城门前两年刚好翻修过吧? 一众藩王见老爷子这般明目张胆地偏心眼,一个个气得都直翻白眼。就是一旁看热闹的文武百官,见到老皇帝对皇太孙如此宠溺,也是惊掉一地下巴。 虽说老皇帝不可能杀皇太孙,但你好歹把他揍一顿,或者关入大牢里关几天,给天下臣民表演一下也行呀。 老皇帝这种连“演”都懒得“演”一下的行为,深深地刺痛了那些以大明律为准绳的官员。 然而,更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皇太孙在老皇帝这般说后,并未从地上站起来,反而又跪下去一条腿。 “皇爷爷,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这次老朱不等大孙说完,就冷着脸打断了他。 “你闭嘴!” “咱可以不追究你轰开城门之事,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你若是再敢得寸进尺,咱就把你打入大牢!”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威胁丝毫不惧。 “皇爷爷,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说!” “请皇爷爷收回成命,饶恕蓝玉等人一命!” 朱允熥此言一出,整个刑场上针落可闻,每个人都屏气吞声,等待着老皇帝的决断。 老朱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向朱允熥的眼睛好似能喷出火来。 “逆孙!” “你可知咱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谁!” “知道!” “你知道还来阻止?”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愿意让皇爷爷做错事!” “咱错了?” 老朱听到这话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笑话,他冷笑了几声,当即朝着一个锦衣卫招了招手,随后对其耳语了几句。 不多时,锦衣卫颠颠地跑过来,递给老朱一束满是荆棘荆条。 老朱看着浑身长满了尖刺的荆条,朝着朱允熥冷冽地一笑,随即将荆条重重的扔在他面前。 朱允熥看着地上的荆条一阵不解,但周围的官员和藩王却是一脸的恍然。 因为老皇帝当年也曾这样教育过太子,但太子不敢拿起荆条,被老皇帝一通训斥。 随后,老皇帝一边拿着荆条,一边撸去上边的尖刺,一边训斥着太子。 朱允熥不知道这段历史,但很快就猜到了皇爷爷的用意。 原来皇爷爷想借这东西做比喻啊! 蓝玉等人就是寄生在大明这颗荆条上的尖刺,自己若想替他们求情,就得证明自己有撸掉尖刺的能力。 老朱看着满脸不解的大孙寒声说道。 “你父王当年也面临过同样的选择!” “你父王拿不起这东西,咱就替他将尖刺拔掉,将荆条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你若是也拿不起来,就别怪咱心狠手辣!” 老朱话音一落,朱棡痛苦地闭上眼,其他大臣脸上也露出不忍的表情。 老皇帝实在是太狠了,太子当年好歹都成年了,皇太孙现在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呀。 那稚嫩的小手,如何扛得住荆棘的摧残? 蓝玉看到朱屠户又使出这招,气得他都想骂娘来着。这老阴逼太损了,咋能这么欺负允熥这孩子。 “允熥!” “你别听你皇爷爷的话,你舅老爷死得不冤,你舅老爷活该被砍头!” 定远侯王弼等人也暗骂老朱不仗义,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嘛。 朱允熥再咋说也是天潢贵胄,从小锦衣玉食,从没吃过苦头,哪能受得住这般荆棘之苦? “皇太孙,您的恩情咱王弼心领啦!” “咱王弼就是到了阴曹地府,见到太子爷也要说您的好,让太子爷保佑您万岁万万岁!” 朱允熥看着地上满是尖刺的荆棘,又看了看自己稚嫩的小手,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皇爷爷!” “孙儿不用您帮忙!”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伸手从地上捡起荆条。 虽然他已经足够小心,但尖刺还是扎破了他的手,刺得他鲜血直流。 朱允熥强忍着疼痛,咬牙握了上去,紧紧地攥着荆条,将一个个尖刺从上边撸下来。 一根、两根、三根…… “皇爷爷您看,孙儿能自己拔刺!” “孙儿不是不敢杀人,只是不愿意杀人。” “但若是有人威胁到孙儿的皇位,孙儿也绝不会留情!” “请皇爷爷相信孙儿!” 老朱看着满是鲜血的荆条, 凄厉地大喊一声。 “传太医!” 老朱在喊完这句话后,就猛地上前,一脚踢开了大孙手里的荆棘,然后攥着大孙血肉模糊的手大骂。 “你是不是傻!” “咱让你抓你就抓啊!”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道。 “皇爷爷有命,孙儿岂敢不从?” 老朱听到这话,抬起手就给这逆孙一巴掌。 “咱还说让你好生呆在宫里读书哩,你啥时候听过!” 第三百九十五章 那奸人是谁? 老朱看着还在跟自己嘻嘻哈哈的逆孙,恨不得把他吊房梁上打死。 这逆孙的两只爪子还哗哗淌血呢,哪来的脸能笑得出? 老朱是心疼得都快碎了,但对于边上看热闹的一众藩王来说,他们只感到心头一震。 这朱允熥如此小的年纪,就对自己如此狠辣,将来长大了还得了? 朱棣的心更是一颤,若是将来大侄子当了皇帝,他们这些当叔叔的还能有好? 文官们也是看得倒吸冷气,皇太孙太刚了,为了救下蓝玉这个杀星,竟然不惜用手去抓荆棘…… 啧啧,这得多疼啊! 想想都让人汗毛倒竖! 然而,此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由此可见此子性格之坚毅,心志之坚定,远非常人可比! 将来若是当了皇帝,也是个乾纲独断,特立独行之主啊! 相对来说,武将这边却是感到一阵振奋,他们最喜欢这种有主见的皇帝了,这样打起仗来才顺遂。 蓝玉跟那些武将想的又不一样,他看到朱允熥为了他这个老头子,竟然不惜用手去抓满是尖刺的荆棘,只感觉心被掏空了一般。 心疼、自责等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冤不冤了,只恨自己有生之年太少,没法报答这孩子的恩情。 跟蓝玉陪绑的一干北征将领,见到朱允熥这般仁义之心,也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跪在地上呜呜地痛哭流涕。 他们本来就冤得要死,不过是跟蓝玉走得近了点,这才被皇帝陛下打成了蓝玉一党。 然而,在有了朱允熥这慷慨一握后,他们对老朱家的那滔天怨念瞬间消散,只剩下对皇太孙的无尽感激。 哪怕最后皇太孙依然没能救下他们,他们也认了,起码老朱家还有个有良心的人! 老朱看着大孙的两手不断地流血,太医又迟迟不来,急得眼珠子都红了。 「太医!」 「太医都死哪儿去了!」 朱棡赶忙上前怼了一句。 「父皇!」 「这是法场行刑,太医来干嘛,给砍了头的人接脑袋吗?」 朱棡这话一出,老朱气得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闭嘴!」 朱棡挨了父皇一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朝着朱允熥挤眉弄眼,然后悄悄朝着朱允熥竖个大拇指。 在一众藩王中,也只有朱棡是真心为大侄子感到高兴。 大侄子此举看似莽撞,实际上却收获了军心、民心,同时也向他皇爷爷宣扬了他的决心和恒心。 老朱见迟迟叫不来人,赶忙让人抬着朱允熥回宫。然而,朱允熥却纹丝不动,只是看向一旁的法场。 老朱见状气得抬起手,照着朱允熥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随你处置!」 「你说咋办就咋办,这下总成了吧?」 朱允熥闻言,赶忙朝着老朱躬身一礼。 「谢皇爷爷恩典!」 「皇爷爷有旨,将所有人收押,稍后查明真相后另行处置!」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这孙子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他们个无罪释放。那样一来,自己的老脸往哪儿搁? 现在这样就挺好,既不说有罪,也不说无罪,先关着查明真相。 啧啧,这逆孙有点意思呀,该不会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策吧? 老朱冷哼一声,随即照着逆孙的屁股踢了一脚道。 「滚吧!」 「赶紧给咱回宫!」 「诺!」 朱允熥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却并没有坐上老朱的马车,而是叫过来随行的手下,命他们将刑场上的所有犯人都押到靖海军军营,这才跳上老朱的马车。 老朱见朱允熥这番布置,心里非常不满,在其上了马车后就是一通抱怨。 「你个逆孙也把咱想得太不堪了吧,咱都说交给你处置了,你还怕咱暗中毒死他们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就是一阵心虚,他确实怕老朱暗中出手,但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说了会被这老头打死的! 于是乎,他只能来个声东击西。 「哎呀,疼死我啦……」 老朱听到大孙喊疼,果然不再追究法场上的事了,紧张地看着大孙嘀嗒淌血的两只小手,不住地催促马车快点。 然而,他再怎么催促,马车也不能飞,只能颠颠的往太医院跑。 在煎熬的赶路中,老朱又忍不住埋怨起来,开始数落起逆孙。 朱允熥听着老朱的数落,只是咿呀呀地喊疼,然后装成疼昏的样子往老朱怀里一歪,老朱果断地闭上嘴巴,两手用力抱紧了逆孙。 「你呀你……」 「真是要活活把咱给气死哟……」 当马车停在太医院时,朱允熥适时地醒过来,然后跳下马车奔向太医院去止血。 老朱见状赶忙跟上,在后边不住嘴的抱怨着,看着点脚下,别摔着什么的。 然而,朱允熥是真疼了,手里还扎着不少尖刺呢,不赶紧挑出来,那钻心的疼痛真能把他疼晕。 在郝文杰院长的亲自操刀下,朱允熥手上的尖刺终于全部被拔掉,同时手上也被酒精消了毒,并缠上厚厚的绷带。 「陛下,皇太孙已经没事了,只要多吃点好吃的,多喝点补药……」 郝文杰刚说到这儿,就看到朱允熥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马上心领神会地补充了几句医嘱。 「多喝点补药就能补回来一些……」 「但是要注意多休息,不能着急上火,更不能把手腕绑起来吊到房梁上……」 「那样的话,这双手就废了!」 老朱听着这离谱的医嘱,又看了看两人的脸色,眼皮一耷拉,权当自己啥也没听见。 「咱知道了!」 「咱这几天保证不打他,等他好利索再打!」 朱允熥见自己的小算盘这么快就被老朱给拆穿,「哎呦」一声就躺倒床上装死。 老朱也知道大孙的潜力,绝对不是手上扎几个刺就能晕的,但他也不拆穿,只是命人抬着他回了乾清宫,并把他安顿在宫里就去命人准备午膳去了。 老朱再次折返回来的时候,见到大孙正瞪着两只大眼睛四处乱看。 老朱没好气的道。 「咋不装睡了?」 朱允熥尴尬地红了脸道。 「皇爷爷,您还生气呢……」 老朱冷哼一声道。 「轰城门,劫法场,咱的老脸都被你踩在地上摩擦了,咱生会气还不让?」 老朱朝着逆孙抱怨完,随即对着外边招了招手,不多时一个太监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来!」 「把这碗药喝了!」 「呃呃……」 朱允熥一看到黑漆漆的药汤就反胃,他之前喝的都是太医院***的冰糖雪梨,很少喝这种苦兮兮的汤药。 「皇爷爷,我没病,我不喝药……」 老朱才不惯着他呢,只是将药碗送到逆孙嘴边,然后威严地低喝一声。 「喝!」 朱允熥拗不过这老头,只好张嘴艰难地喝了起来。 然而,喝过之后,朱允熥的眼睛顿时一亮。 郝文杰这厮不错呀,竟然配出可乐味的汤药? 等这件事情过去,得给这老头加点钱了,嘿嘿嘿! 朱允熥喝了一碗「汤药」后,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再来一碗!」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起疑,舔了舔碗边,察觉出汤药有点甜后,当即命人把郝文杰叫过来痛斥。 「这就是你开的药?」 「这甜丝丝的药能治病吗?」 「重开!」 「熬好了给咱送过来!」 郝文杰被老朱这个外行教训后,只能硬着头皮开了一碗苦涩的汤药应付差事。 事实上,在他看来,皇太孙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地出点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真给他开太多补药,反而会把他补得鼻子出血。 因此,他这才开了个温和滋补的方子。滋补不滋补先放一边,首选口感要好。 可怜的朱允熥,在老朱的威逼下,又喝了一碗苦涩的汤药这才算完事。 老朱看到逆孙一脸苦兮兮的模样,这才感觉郁闷的心情好了点。 「小逆孙,这汤药好喝不?」 「皇爷爷,您是故意的!」 老朱闻言嘿嘿怪笑道。 「就许你欺负咱,咱就不能欺负你呀,哈哈哈!」 老朱在笑过之后补了一句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早点好利索,咱也好早点揍你不是?」 朱允熥听到这话,回敬了老朱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朱见这逆孙竟然还敢给自己白眼,气得他揪住逆孙的两边脸,使劲往外抻了抻,将逆孙的嘴直接抻成了青蛙。 「你个逆孙啊!」 「咱就是打死你都不解气!」 「你知道坏了咱多大的事吗,咱要是不把那祸害除了,咱死了都不敢闭眼!」 朱允熥的脸都被老朱给揪变形了,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 「滋道……」 「您老是为我好,不想让我被蓝玉欺负喽……」 老朱听到这话更气了,将逆孙的嘴扯得更大几分。 「那你还拦着?」 「蓝玉那老匹夫,连咱都不放在眼里,在背后暗戳戳地骂咱,能把你个小孩子放在心上?」 「你别看他现在对你挺好,等你将来当了皇帝,触犯了他的利益,这老东西绝对要炸毛!」 「到时候军中全是他的部下,你个小皇帝拿啥去对付他!」 老朱愤怒地说完,见大孙不说话,气得他使劲地捏了捏对方的脸。 「说话呀!」 「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朱允熥「哇哇」两声,老朱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大孙的嘴都快撕开了,这孙子还真没法说话。 老朱赶忙松开手,让朱允熥的腮帮子重新归位。 「皇爷爷,您直接把我嘴撕开算了!」 老朱看着大孙那被自己捏红的脸蛋,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 「咱没打死你就算客气了,少跟咱讨价还价!」 朱允熥闻言果然不敢再提脸上的事了,只能委屈巴巴地说道。 「皇爷爷,您也太小看孙儿了!」 「孙儿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不用您枉做坏人。」 老朱闻言不屑的道。 「你拿啥去制约他们?」 朱允熥自信满满地道。 「皇爷爷,您有锦衣卫,孙儿也有锦衣卫啊。」 「而且,孙儿还有靖海军!」 「孙儿的靖海军,可不仅仅能下海,在陆地上也是好手!」 「这……」 老朱听到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家大孙手底下的底牌还真不少。 然而,让他苦恼的也是这点,这逆孙这么多底牌,但却从来不动用。 「光有人有啥用,你小子又不愿意用……」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炸毛了。 「谁说孙儿不用了?」 「我只是没抽出时间搭理他们,等我把市舶司的事情整完,看我咋收拾军队那群军头!」 「你咋收拾?」 朱允熥神秘兮兮地笑道。 「皇爷爷放心吧,孙儿自有妙计!」 「您老不就是怕孙儿抓不住军权吗,等过段时间孙儿带您去个地方,您看到孙儿的布置后就不担心了!」 「哦?」 老朱听到这儿,心里的好奇登时被勾起。但见这孙子故意卖关子,他也就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跟咱去用膳吧,正好聊聊咋处置蓝玉一党的事情!」 朱允熥举起自己那两只包得跟粽子似的手,满脸沮丧道。 「皇爷爷,我手都伤成这样了,根本用不了筷子呀……」 老朱见状气哼哼的道。 「咱喂你吃!」 老朱说完这话,犹自愤愤不平地抱怨。 「咱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快七十的人了,还得伺候你个孙子吃饭!」 秦德顺听到老朱的抱怨,自告奋勇的道。 「皇爷,要不奴婢伺候皇太孙用膳?」 老朱闻言瞪了秦德顺一眼,随即大喊一声。 「滚!」 半个时辰后,朱允熥终于在老朱的抱怨声中吃完了午膳。 虽说被皇爷爷亲自喂饭很荣耀,但如果让朱允熥选择,他宁愿趴地上学狗吃饭,也不愿意被这老头伺候。 这老头实在是太能唠叨了,说好的谈蓝玉一党之事,然而半个时辰内愣是一句没提,竟批评他这个孙子了。 吃饭半时辰,老朱就训了他半个时辰。 只有临近吃完的时候,才顺嘴提了嘴蓝玉的事。 「谋反的罪名得有人担!」 「总之,咱没错,咱也不可能有错!」 「别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这就是老朱给朱允熥下达的最高指示,也是重审蓝玉谋反案的准则。 这指示很自私,也很朱元璋! 朱允熥得了这个指示后陷入了为难,因为这事摆明了是老朱想除掉蓝玉这个刺头,现在老朱还不想承担罪名,更不想认错,这事就有点不好办了。 在朱允熥头疼的时候,满朝文武也在关注着这件事。 虽说皇太孙以大无畏的精神救下了蓝玉一党,但谋反重罪可不那么好洗刷。 如果洗刷了蓝玉的谋反罪名,那就是皇帝陛下冤枉了蓝玉,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若是不洗刷蓝玉谋反的罪名,那皇太孙就是在无理取闹,破坏大明的律法纲常,只能以特赦的名义饶恕蓝玉。 总之,不管怎么处理,这都是一个麻烦事。 朱允熥先是命人将全部卷宗调过来查看,然后又找自己的三位师傅,询问他们三个的意见。 然而,高明等人也不喜欢蓝玉,在他们看来蓝玉就算没谋反,杀了也没啥可惜的。 因此, 面对朱允熥的问计,三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朱允熥看出几个师傅的心意,也就让他们回到文华殿重新办公,命人将关在锦衣卫的二虎给放了出来。 「二虎,你觉得这事蓝玉被冤枉的概率有几成?」 二虎想了想道。 「殿下,卑职觉得凉国公没有谋反的道理,再者说二百人也不够呀!」 「陛下就算是进了凉国公府,带进去的护卫少说也得在五百人左右,府门外还有一千人,根本威胁不到陛下……」 「而且,卑职当时拷问过这些人,他们都对谋反、刺杀之事不知情,只说自己是来表演军中之戏的……」 「什么军中之戏?」 「据说是您在大同府教他们的足球,还有军中的摔跤技巧。」 「呃呃……」 朱允熥听到这些,心里大致有了些想法。 「皇爷爷都知道这些事吧?」 二虎点点头道。 「知道!」 「卑职早就禀明皇爷了,只是皇爷总是抓着马匹嘶鸣预警这事不放,非得说蓝玉对他有杀心……」 「马匹嘶鸣是咋回事?」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二虎当下将如何收到蓝玉邀请,如何备车,如何进入蓝玉府邸胡同,马匹如何受惊,并且对着胡同嘶鸣,死活不肯进入胡同之事说了一遍。 朱允熥在听闻之后,瞬间发现此事的端倪。 「虎叔,你带上几个信得过的人,重新去一下蓝玉家那条胡同,仔细检查一下胡同内部,可是被人投放了猛兽的粪便或者尿液之类的东西!」 二虎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殿下,您是说有人故意陷害凉国公?」 朱允熥点点头道。 「基本上吧!」 「此人不仅非常了解蓝玉府上的布置,还非常了解皇爷爷的脾气,知道皇爷爷最迷信动物预警之类的事情。」 「如果不是此人挑拨离间,皇爷爷也不会突然下令查抄蓝玉府邸,更不会生出此等误会!」 二虎听了朱允熥这番话,脑子里突然闪出一道灵光。 「卑职想起来了!」 「凉国公之前曾经得罪过一个人,那个人就能做到殿下刚刚说的那两件事!」 朱允熥也猜到是谁了,只是还需要最后一步确认。 「你先去查探吧!」 「记得多带几匹马、几条狗过去试试!」 「诺!」 两个时辰后,二虎再次回到乾清宫。 「回禀殿下,果然不出殿下所料,凉国公府邸的胡同内,确实有猛兽的尿液!」 「虽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事后也被人用醋掩盖过,但依然被老猎人发现了几处!」 「按照老猎人的说法,投放的是老虎尿液,这才致使马匹受惊!」 朱允熥听完二虎的讲述,脸上蓦地露出古怪的笑容。 这人的手段很高明,只用一泡老虎尿,就成功地引起了皇爷爷的疑心,并成功地除掉了一个政敌。 难怪皇爷爷说此人阴险狠辣,单看这件事来说,手段确实不俗。 「孤知道了!」 「你去替孤将蒋瓛叫过来!」 二虎听到朱允熥提到「蒋瓛」,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皇太孙英明!」 「卑职这就去叫蒋指挥使!」 蒋瓛自打朱允熥归来,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境地。 若是这次不能将蓝玉钉死,那么他必然 受到蓝玉的报复。 蓝玉可是功勋赫赫的凉国公,还是皇亲国戚,自己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如何抗衡? 至于说东窗事发,蒋瓛是从来不担心的。 因为从始至终,他就没针对过蓝玉,更没在皇帝面前说过他一句坏话。 弹劾蓝玉的奏章出自都察院的御史,抓捕蓝玉的命令出自皇帝陛下。 甚至最开始审问罪犯的人也不是他,而是二虎这个天子近臣。 是皇帝陛下嫌二虎办案不力,这才将案子交给他来审问。 因此,从一开始他都是被动地接受皇帝的任命,从没主动的参与过这个案子。 然而,在见到二虎得意洋洋地走进北镇抚司,并说皇太孙要见他之时,蒋瓛心里依然一颤。 皇太孙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蒋瓛回顾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觉得只有都察院御史那边有可能出问题。 因为他们接到的神秘信件太神秘了,神秘得只有锦衣卫才能有。 但这个他也想好了对策,他打算将这事推到管理档案的一个小吏身上。 这个小吏确实偷着将档案卖给过外人,早就被他查知了,只是一直没有对齐动手,就等着他来背这口锅呢。 蒋瓛想明白这些,这才鼓起勇气踏进乾清宫。 乾清宫的布置一如往昔,老朱只是把睡觉的地方切换到了养心殿,乾清宫依然是他接待臣子,处理公务的地方。 朱允熥坐在乾清宫的台阶上,看着走进宫里的蒋瓛。 「卑职蒋瓛,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殿下!」 「蒋瓛,老虎尿还有没有了?」 「这……」 蒋瓛一听这话,脑门上瞬间见汗。 皇太孙竟然连这事都知道了? 蒋瓛一直以为自己干得非常隐秘,可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一回来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事实上,蓝玉谋反一事本就是他一手炮制的。他就是通过这一个小小的误会,成功地激起了老朱的疑心。 然而,朱允熥却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自顾自地说道。 「你觉得蓝玉谋反案该如何处置?」 蒋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的道。 「请殿下示下,您说让卑职怎么办,卑职就怎么办!」 「皇爷爷说,此事不能影响到他的威名,也不能影响到孤的威名。」 「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蒋瓛闻言沉重的点点头道。 「卑职认为凉国公是被女干人所害,陛下也是被女干人蒙蔽,这才误以为凉国公要谋反!」 朱允熥闻言笑吟吟地看向蒋瓛。 「那女干人是谁?」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诚心给他这个皇帝难堪? 女干人是谁? 蒋瓛听到这话,脑瓜子都跟炸了一般。 这特么还用说么,除了我蒋瓛,还特么谁是这个女干人! 皇太孙这是让我认罪啊! 蒋瓛想到此处,如丧考妣地朝着朱允熥磕了个头。 「卑职明白了!」 「卑职告退!」 蒋瓛从乾清宫出来,刚想回家写下认罪书,再找根绳子吊死自己,就看到一个小太监颠颠地走过来,把他领到了养心殿。 老朱坐在沙发椅上,看着底下跪着的蒋瓛淡淡地道。 「那逆孙打算咋处置你了?」 蒋瓛听到这话,心里再次咯噔一下。原来自己的那点小猫儿腻,皇帝陛下早就知道啦? 「陛下恕罪!」 「卑职……卑职也只是一时糊涂,呜呜呜……」 老朱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回去找个人把罪担了,你继续留在锦衣卫当指挥使!」 「啊?」 蒋瓛满脸的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皇帝陛下竟然饶恕了他,还让他继续担任指挥使? 然而,老朱可没时间搭理他,更没心情给他解释。 「滚吧!」 「下次再敢耍小聪明,咱扒了你的皮!」 「诺!」 蒋瓛赶忙答应下来,随后颠颠地离开皇宫。 哪怕重新回到家里,过了很长时间,他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老皇帝跟皇太孙心不齐! 皇太孙明显有让自己顶罪的意思,然而老皇帝却将其给驳回,岂不是说皇帝陛下不满皇太孙? 虽然蒋瓛心里一万个问号,但却找不到询问的人,只能赶紧安排个人替他顶罪。 第二天,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上书,说北镇抚司有一个书吏跟蓝玉有私仇,因此将蓝玉的事情泄露给都察院的御史,又诬陷蓝玉谋反…… 这个奏疏递上去就收到批示了,诬陷之人斩立决。 只是这个书吏早就提前自杀了,斩立决也只是斩了个空气。 蓝玉谋反之罪洗脱了,但是纵容家丁仆役欺压良善,霸占田产,侵夺战利品等不法事却是证据确凿。 因此,朱元璋顺势剥夺了他的爵位,将他贬称庶民。其余蓝玉党羽,也参照此例,剥夺一切职位,抄家罚没财产,发配边军中为奴。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但相较于之前的全家斩首来说,已经算是轻得不能再轻了。 通过这件事,京中武将勋贵们收敛了许多,再也不敢以身犯险。 与此同时,朱允熥的仁义之名彻底坐实,定远侯王弼等人离京之时,还不忘对着京城的方向叩拜,表达对皇太孙的感。 蓝玉重新回到府邸,看着大门上「凉国公」的牌匾被摘掉,心里无悲无喜。 相对于其他兄弟的遭遇,他没被抄家发配,已经算是幸运了。 正在蓝玉的妻妾收拾破烂的府邸之时,朱棡带着几大车的礼物赶了过来。…. 「蓝大将军安好!」 「晋王殿下安好!」 「晋王殿下这是……」 朱棡满不在乎的道。 「听闻蓝大将军昭雪,本王特意带点油盐酱醋、蔬菜、米面之类的东西过来,也省得您费劲去采买了。」 蓝玉听闻此话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蓝玉的夫人则赶忙出来表示感谢。 「晋王的礼物真是太及时了,妾身正愁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收拾呢……」 蓝玉家虽然没被抄家,但是之前搜集证据的时候,蓝府早就被锦衣卫折腾个底朝天,所有瓶瓶罐罐都被打碎了。 然后他们全家老少又被抓进大牢好几天,家里厨房等地都快成老鼠窝了。 因此,晋王送来的东西最合适不过,是他们家眼下急需的物资。 蓝玉在听了自家婆姨的感谢后,这才意识到晋王的礼物有多珍贵,赶忙表达了感谢之情。 「晋王留下吃一杯水酒?」 朱棡哈哈一笑道。 「还是跟我去王府吧,蓝家舅母正经地收拾一下午呢,短时间甭想正常生火做饭!」 蓝玉夫人听到这话,也赶紧劝蓝玉。 「老爷,您就先跟晋王去王府暂歇一会儿,等您晚上回来之时,府邸也被拾掇出来了。」 蓝玉听家人也这样说,也只好跟着朱棡去了他的府上。 两人坐到马车里,朱棡拉着蓝玉的手安慰道。 「舅舅,父皇也是在气头上呢,等过段时间气消了,也就恢复您的爵位了!」 朱棡跟太子亲厚,也就跟着太子一般,称呼蓝玉为娘舅了。 蓝玉闻言摇了摇头叹息道。 「晋王殿下不用安慰老夫,老夫心里都明白!」 「若是没有皇太孙殿下以命相搏,老夫此次绝无幸免!」 「将来就算能恢复爵位,也只能是皇太孙登基后给老夫恢复……」 朱棡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从臣子的角度来说,他也觉得父皇这事干得不地道,有点让人寒心。 可从儿子的角度来看,这也是父皇想保全朱家江山,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蓝玉说对了,父皇有生之年,他的爵位是甭想恢复了。 按照他们家老爷子的脾气,没一刀砍了他,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只是可怜了大侄子,据说手还没好呢,就被老爷子胖揍一顿。 两人回到晋王府邸,晋王当即命人整治出一桌酒菜,权当是给蓝玉接风了。 蓝玉也是杯来即干,一心想将自己灌醉。 然而,正当两人推杯换盏之际,一个少年突然推开房门。 「咦!」 「舅老爷果然被三叔给拐来啦?」 蓝玉愁苦的脸上,在看到朱允熥的瞬间就露出笑容。 虽说这次他受了很多委屈,但只要有朱允熥在,他蓝玉终有一天能重新站起来! 朱棡见朱允熥溜了进来,赶忙朝着他招手道。…. 「快过来陪我们俩喝两杯!」 朱允熥自己搬了个凳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上去。 蓝玉一见他这模样,脸上立马露出紧张的神情。 「咋了,你皇爷爷又打你啦?」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没事!」 「皇爷爷打得不重,还不够给我挠痒痒的呢!」 朱棡闻言打趣道。 「蓝大将军,您就别担心他了,你这个外甥孙皮糙肉厚的扛揍着呢!」 蓝玉却一万个不信,只是板着脸道。 「手伸过来让咱看看!」 朱允熥闻言当即炫耀地把手伸过去,蓝玉看到后大吃一惊。 「这才过去几天啊,就好差不离啦?」 「我可是神仙体,区区小伤算什么?」 朱允熥闻言得意洋洋地说完,就抽回小手,抓起桌子上的筷子,夹起一根鸡翅放到碗里,然后用手抓着撕咬起来。 蓝玉见到外甥孙手上 的伤好了,都能扯着鸡翅膀啃了,心情也是大好,也学着朱允熥的样子抓起一个鸡翅啃了起来。 朱棡见蓝玉这般狼吞虎咽,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他还真怕这老头一时想不开,自己在家抹脖子自杀。 朱棡又看了看自家大侄子,心里暗暗感叹,也不知这孩子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他能来看蓝玉,可算是给了蓝玉莫大的安慰。 朱棡想到这里,赶忙殷勤地给大侄子倒了一杯酒。 「来来,别光顾着吃,得学着喝点酒了!」 朱允熥看了眼酒杯直接摇头拒绝。 「不喝!」 「我还想成为史上活得最久的皇帝呢,可不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朱棡听到这话,气得都直翻白眼。 这孙子也太惜命了吧,哪有年轻人不喜欢喝酒的? 蓝玉也有点不满,觉得不够男子汉气概。 在他这种人的意识里,男人就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才叫爽快。 但朱允熥搬出这么个理由,他们俩倒不好再劝了,再劝的话像是嫌人命长似的。 朱允熥虽然没喝酒,但却命人送上来一个佐酒之物。 「来人,将孤给舅老爷的礼物带上来!」 「诺!」 不多时,王德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件龇牙咧嘴的官服。 「这?」 朱棡和蓝玉都有些诧异地看向朱允熥,搞不清这孩子卖的什么药。 「舅老爷,皇爷爷剥夺了您的国公之位,您就先穿上我们文华殿的鲨鱼服应应景,赶明我当了皇帝,再给您换麒麟服!」 蓝玉听到这话,感动得一把抓住朱允熥的胳膊,哽咽得说不出话。 「好孩子!」 「你能有这个心,舅老爷就知足了……」 「舅老爷,我还给你准备了个职务,我打算筹办一所陆军学院,您啥时候有空去给我当个副校长呗?」 「啥?」 在蓝玉一脸愕然中,朱允熥拍了拍蓝玉的肩膀道。…. 「舅老爷,咱们这就说定了,以后你就是金陵陆军学院副院长……」 朱允熥强行「说定」后,就擦了擦手跑路了,只留下朱棡和蓝玉大眼瞪小眼。 「晋王殿下,陆军学院是啥玩意?」 「不知道!」 「莫不是像国子监那样的东西,专门培养打仗的学生?」 虽说两人谁都说不清陆军学院是干嘛的,但朱允熥的突然出现,却给蓝玉带来新的希望。 这让很多想看蓝玉笑话的人大失所望,在他们想来,蓝玉此次就算不死也至少要颓废一阵子,谁也想不到他只过了一天,就穿着鲨鱼服笑呵呵地去开启新生活了。 蓝玉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朝廷再次变成一具精密的机器,在老朱这个工程师的操纵下完美地运转着。 「着京营提督梅殷于正阳门外整饬演武场……」 「着所有藩王入营,准备三日后的军演……」 「着……把那逆孙给咱拎来!」 「诺!」 不多时,朱允熥被叫了过来。 「皇爷爷,您在这儿可还住得惯?」 老朱闻言老脸尴尬地一红。 「还行!」 「暂时住得惯!」 「你要是住不惯乾清宫,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改建一下!」 朱允熥闻言嘟囔道。 「不!」 「万一改建得漂亮了,某人又该跟我换了! 」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直翻白眼,他算看出来了,这孙子就算有点孝心也不多。 「咱叫你过来是有事要嘱咐你!」 「还有三天可就军演了,你要是给咱搞砸了,咱决不轻饶!」 朱允熥从不担心军演,他手底下那些严格按照纪效新书训练出来的士兵,足以吊打大明所有军队了。 「皇爷爷,军演的事不用担心,孙儿定然让那些王叔们好看!」 「孙儿只是不解,您为何要留着蒋瓛呀?」 老朱听到这话,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不简单,因为蒋瓛跟蓝玉有仇啊!」 「有仇?」 老朱看着大孙一脸的不解,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解释道。 「用人不能只用人的优点,还得用人的缺点。」 「蒋瓛这人心胸不大,还挺爱记仇,正适合用来牵制朝臣。」 「因此,咱这次特意饶了他一命,就是想让他继续帮你盯着……」 「哦哦哦……」 朱允熥闻言恍然大悟道。 「懂了!」 「孙儿有一事相求,孙儿此次在苏州抓了个贪官,一个库房小官就贪污了近百万两银子,您老帮孙儿把他处置了吧!」 「啥?」 老朱听到竟然是这样大的贪官,气得当场站起来。 「一个库房小官?」 「是呀!」 「孙儿不愿意沾血,有劳您老行雷霆手段啦!」 朱允熥说完就跑,只留下老朱愣在原地。 老朱过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孙子活学活用用到自己身上了。…. 这算是啥,利用自己残忍嗜杀的缺点? 然而,老朱想跟那逆孙算账也算不着了,那逆孙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老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没说完呢! 「唉!」 「这逆孙哟,就不能让咱把话说完么……」 「秦德顺,你去给他说一声,三日后的军演还有几个外藩使节呢,让那逆孙接待一下!」 「诺!」 秦德顺赶忙追上朱允熥,将皇帝的旨意告知。 …… 三日后的宫门外。 在鸿胪寺卿房显的带领下,日本国王子藤佑寿,朝鲜同知密直司事卢嵩,安南国大夫阮宗亮,广西思明府土官知府黄广平等一众土司,等候皇帝陛下的召见。 然而,他们等了一上午,却只等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让诸位久等啦!」 「皇爷爷身体欠安,就由孤来接见诸位!」 藤佑寿跟朱允熥可算老熟人了,他可是买过三味书屋不少话本,用实际行动支持过朱允熥的生意的。 而且跟朱允熥还有同船出海的情分在,现在见到是朱允熥来接待他们,他显得非常兴奋。 其他人对朱允熥可挺陌生的,哪怕有鸿胪寺卿亲自介绍,他们的眼中依然露出探寻之意。 朝鲜同知卢嵩,看向朱允熥的目光就有些轻视。 虽说朝鲜的国号都是去年冬月才定下,他们朝鲜国王李成桂,现在还不敢以国王自称,要在大明面前称权知国事李成桂,但这并不妨碍他打量大明的皇太孙,甚至心底生出轻视之意。 自打他进入大明,他就听闻了不少皇太孙的荒唐事。 什么皇太孙之尊从事商贾贱业啦,欺负寡母和庶出的兄弟啦,指使舅舅灭太子妃满门之类的。 总之,在他眼里,他早就将朱允熥比成了秦二 世,他私底下也认为,大明注定二世而亡。 基于这个心思,他在对待大明,以及大明皇太孙之时就不那么恭敬了。 当然,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他们朝鲜代理国王李成桂也是这般心思。 一边向大明称臣,一边暗搓搓地厉兵秣马,打算在大明的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他此次来大明之前,朝鲜代理国王李成桂刚收纳五百女真人,打算偷偷泅渡鸭绿江,抢占辽东的土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几日大明就该收到辽东守将的军报了吧? 在卢嵩这般想之时,其他西南土司看向朱允熥的目光也颇多不善。 这倒不是他们有不臣之心,实在是朱允熥太年少了,年少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而且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看上去一点威严都没有,很难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相对来说,老皇帝就威严得多。他只要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都让人脚底生寒,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个西南的女土司,见到大明皇太孙还是个翩翩美少年,更是吃吃地笑起来。…. 西女土司之女奢香笑的最为大声,若不是鸿胪寺卿房显一个劲的咳嗽,奢香估计能笑弯了腰。 朱允熥也注意到这个满头银饰的少女,见她笑得这般大声,不由上前问道。 「这位小美女,为何笑得如此大声?」 奢香快人快语,听到朱允熥发问,当即诚实的回答道。 「我是笑你年轻!」 「大明的皇帝是多么威严肃穆之人,可大明的继承人却如此年轻,能扛得起大明的万里江山吗?」 奢香的话一出口,鸿胪寺卿房显就吓得面无血色。 原则上来说,他这个鸿胪寺卿可是担负着教导诸藩属国使者礼节之事的。 现在西女土司之女这般无礼,当着皇太孙的面嘲讽皇太孙年轻,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呀! 「皇太孙恕罪!」 「西女土司少不更事,出言不逊,还望您饶恕其轻慢之罪!」 房显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朱允熥,想看这位未来的大明皇帝如何处置此事。 事实上,奢香的话虽然有些过分,但却是他们心声。 他们虽然名义上臣服大明,但从来未真心臣服过。 在他们看来,中央王朝的皇帝只知道欺负他们,让他们称臣纳贡,却从来没保护过他们,更没给过他们任何好处。 基于此,他们也非常希望大明出现一个软弱的皇帝,那样一来,他们就可以脱离大明的控制,重新恢复往昔的自由。 朱允熥看着跪在地上的房显,笑呵呵地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房大人免礼!」 「出言不逊的是这位女土司,跟您这个鸿胪寺卿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这位女土司也算不上不逊,只是说了个实情嘛!」 「这位美丽的女土司,如果您在六十年后也说孤长得年轻,那孤可是会非常开心的!」 众人听到朱允熥的玩笑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在轰然的大笑声中,奢香的不合时宜也被冲淡了。 高丽同知卢嵩也跟着众人一起笑,只是在笑过之后,对于眼前这个少年皇太孙多了一份警惕。 这人看上去年少,但思维却非常敏捷,如此简单就化解了尴尬,可见是个极顶聪明之人! 奢香被朱允熥连夸两次漂亮,也略显羞涩地红了脸。 「多谢皇太孙夸奖,臣女愧领了!」 边上的王德看看奢香,又看看皇太孙,在心里暗暗琢磨,自家 皇太孙是不是看上这个小娘们了? 这小娘们出身可不咋地,西南土司之女,根本配不上自家殿下呀! 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该不会让这小女土司人间蒸发吧? 王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群土司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将治下的子民当成牛马一般驱使。但在大明皇帝眼中,跟一只跳蚤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们惹恼了老皇帝,老皇帝一声命令就能灭了他们。…. 朱允熥此次是替皇爷爷来招待诸位使节,顺便带他们去城墙上领略一番大明的军备的。 因此,在略作寒暄后,他就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位于正阳门上的城墙。 「诸位请随孤来!」 「今天是我大明一年一次的军演,诸位正好见识下我大明的军备!」 一众外藩使节听到这话,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也是大国的常规操作了,每次军演之时都会拉他们出来看看,让他们盛赞几句大明甲兵的威武雄壮。 说白了,就是向他们展现实力,让他们都老实点,别轻易冒犯大明。 然而,也有今年第一次参加的。比如说朝鲜的卢嵩,以及安南的阮宗亮。 朝鲜是刚立国不久,又赶上去年大明国丧停办军演。安南的阮宗亮则纯粹是因为山高路远,来往一趟太不方便了,今年才碰巧赶上一回。 当朱允熥领着几人登上城墙之时,城墙上已经坐满了前来观礼的文武官员。 老朱更是坐在城门楼上假寐,只等吉时一到就开始军演。 礼部给朱允熥安排的位置位于城门楼的东边,紧挨着城门楼的位置。 老朱在大孙上了城墙后,特意朝着大孙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这孙子跟一众使节聊得有说有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孙子表现不错! 不怯场! 老朱之所以让大孙去招待外藩使节,一来是想历练一下大孙,二来是厌烦了这些虚伪的客套。 虽说他是大明皇帝,可以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但人家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来朝贡,你总不好给人摆脸色吧? 可谓是太冷淡了不好,太热情了更不好,很难把握好这个尺度。 相对来说,让皇太子或者皇太孙替他招待就好很多,不论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皇帝的威严,还给了外藩使节面子。 然而,就在老朱偷偷打量大孙的时候,城墙下的军阵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老朱听到下边的骚乱声,眼睛顿时微微眯了起来。 在军演的时候发生骚乱,还是当着这么多外藩使节的面,这是诚心给他这个皇帝难堪? 「来人!」 「将闹事的军官斩首!」 「诺!」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九十七章 实诚的老二 朱允熥正听众人吹捧大明的军纪严明,盔甲森然呢,突然听到城墙下传来喧哗之声,脸上也是一阵愕然。 正在吹捧大明的几个西南土司见状也霎时闭嘴。 这还真是搬石头砸别人的脚。 自己等人不过是替大明吹一波牛,咋还吹出事了呢? 朝鲜使臣卢嵩,见状微微一笑,颇为不屑地说道。 「都说大明军纪严明,依在下看也不过如此嘛……」 安南使者阮宗亮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玩味笑容。 安南国一直不服大明,或者说不服任何朝代的中央王朝。 哪怕唐宋元依次把他们打成三孙子,他们依然仗着隔山隔海,跟中央王朝作对,暗戳戳地使绊子。 因此,现在看到大明军纪涣散,他们的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这要是回国后大肆宣扬一波,也算是提振安南国士气人心了。 只是有一点比较遗憾,那就是国王陈颙的密诏,恳求大明出兵,帮助安南国除去女干臣胡季犛。 然而,看眼下大明的军纪衰败程度,就算老皇帝有扶持之心,也无扶持之力了吧? 不过,对于阮宗亮来说,他所带的密旨只是顺带脚的事,就算陈颙这个皇帝被废,他在新朝照样当官,对他本人的来说没多大影响。 只是胡季犛这人薄情寡恩,恐怕很难共富贵。 在大明歌舞升平之时,整个环大明文化圈一直不平静。 日本正处于南北两天皇时期,又有权臣足利义满把持朝政。 朝鲜半岛也不太平,李成桂刚刚结束高丽王朝,将高丽王朝变成朝鲜王朝,并开启李氏朝鲜的新篇章。 地处西南一隅的安南也不安分,外戚胡季犛正阴谋篡位,打算将李氏安南改成胡氏安南。 不过,他们总算还有一点自知之明,那就是不敢跟大明作对。 哪怕是作对,也只敢暗戳戳地搞点小动作,搞完小动作还得赶忙跑来朝贡,生怕惹毛了大明这头巨龙。 因此,大明军演上的一个小小失误,也能让他们找回不少民族自尊心。 朱允熥听了朝鲜使者的嘲讽,心里暗暗想着,有些事情还真是几百年都没变过。 终有一日,他要让金瓯无缺! 「王德,你去打听下,下方何人喧哗?」 「诺!」 城墙下方,京营、锦衣卫、羽林卫,靖海军,以及各地藩王的卫队依次排列。 其他藩王对于自己的排次没啥意见,唯独秦王朱樉非常不爽,质问负责此次军演的梅殷,为啥他的军队要排在狗屁靖海军之后? 梅殷见是朱樉这个刺头,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大明的诸位藩王中,顶数老二朱樉不是东西。贪婪残暴,奢侈无度,将封国治理的不说民不聊生吧,也至少是道路以目。 偏生他还喜欢讲排场,总以天下藩王之首自居,处处都要占个先。…. 「秦王殿下,靖海军乃是太孙殿下亲军!」 如果是正常人,听到这话也就消停了。然而,朱樉可不正常,凭借自己在西安也立过点战功,就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朱允熥是皇太孙不假,可他更是孤的晚辈子侄,这天下哪有侄子排叔叔前边的!」 「你赶紧让他退到最后边,把孤的军队提到前边去!」 「否则,就算孤答应,孤手底下的军士也不答应!」 朱樉在喊完这番话后,他身后的卫队立马举起长矛鼓噪。 「不答应!」 「不答应!」 梅殷一看这阵仗 ,真是又气又怕。气的是朱樉不懂事,怕的是引来陛下的不满。 果然,在这边士兵刚鼓噪完,他就看到二虎骑着一匹快马跑了过来。 「何人在此鼓噪!」 朱樉这人混归混,但担当还是有的。 他一看到二虎过来,就知道老爷子知道这事了,当即站了出来。 「是孤在鼓噪,二虎兄弟是想砍了孤吗?」 二虎看到闹事之人是秦王,脸上顿时露出跟梅殷一样的难看表情。 「秦王殿下,今天军演乃是朝廷大典,上边还有几个藩属国和西南土司看着呢,您就不能给朝廷留点颜面吗?」 朱樉眼皮翻了翻道。 「朝廷都没给我们藩王留颜面,凭啥让我们给朝廷留颜面?」 「孤别的不说,单说你们给孤安排的军营,那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再说你们给孤的卫队提供的米粮、菜蔬,米粮也就算了,菜蔬里竟然全是烂菜叶!」 「你们是打发叫花子呢?」 事实上,朱樉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们不远千里来京城参加军演,朝廷不好生招待也就罢了,竟然处处给他们刁难。 不是住的不行,就是吃得太差。还把几千人挤在一个小营地里,晚上连撒尿都不敢使劲,生怕呲到自己人。 其他藩王听到秦王这番抱怨,也跟着叫好助威。 只有朱棡跑过来一通劝慰。 「二哥,大家谁不是这样?」 「再者说,咱们在京城就待几天,军演结束咱们就回封地了,你总不能为了这几天,就让朝廷给你盖个营房吧?」 「忍一忍,先把今天熬过去再说!」 朱棣也过来假惺惺地劝道。 「三哥说得对,咱们没有三哥命好,直接住进靖海军大营,吃糠咽菜又咋了,这是咱们的命……」 朱棡刚想附和朱棣,说朱棣说得对之类,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 朱棣朱老四这个坏种,竟然转弯抹角地骂自己。 「朱棣,你这话啥意思?」 「我来京城十几天了,也只有昨天去了靖海军一趟,还只是带了几百人过去,我啥时候搞过特殊化了?」 朱棣翻了翻眼睛,一脸不屑地道。 「三哥说得对!」 「三哥一直跟咱们住一起,吃的也是一样的猪食,只是俺们穷,买不起肉干和米酒,只能让部下的肚子挨饿……」…. 朱棡听到这话顿时有点心虚。 实话说,他这些天确实吃了几顿小灶,还是大侄子亲自派人送过来的劳军物资。 现在被人抓住小尾巴了,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咋辩解了。 二虎见几个藩王还得闹腾一会儿,赶忙打马回去将这里的事情告诉老朱,请皇帝陛下定夺。 老朱一听说朱樉和朱棣在挑事,老脸当场拉了下来。 他本想命人抽这两个逆子一顿,又怕两个逆子闹腾出更大的动静,把人丢到国外去。 但若是不处置,两人再折腾一会儿,大明的颜面也就丢尽了。 正在老朱犹豫不决时,朱允熥走了过来。 朱允熥也从王德那儿得知下边发生的事了,一想到皇爷爷那护犊子的性子,就知道老头肯定又陷入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选择题里了。 因此,朱允熥赶忙来到老朱这边,拿起老朱桌子上的两只金杯,倒满了酒命人给朱樉和朱棣送过去。 秦德顺看了看老朱,又看了看朱允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朱也一脸诧异地看向大 孙,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孙,你给两位叔叔送酒是何意?」 「该不会是火上浇油,想让他们俩喝醉了继续闹腾吧?」 朱允熥闻言笑笑道。 「皇爷爷,您就让秦公公将酒送过去就行了。」 「两位王叔聪明绝顶,只要看到酒杯就能消停下来。」 「这?」 老朱一脸的不信,但见大孙说得笃定,还是给秦德顺一个眼色。 秦德顺会意,赶忙颠颠的端着两杯酒下了城门楼。 老朱见秦德顺已经走了,一把拉住大孙的手,对着他脑袋弹了一下。 「坏小子,这回该说为啥了吧?」 朱允熥闻言怪笑道。 「皇爷爷,您忘了金杯共汝饮的典故啦?」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的愕然,随后爆发一阵哈哈大笑。 「逆孙,亏你想得出来,哈哈哈!」 另外一边,朱樉正在朱棣的煽风点火下,跟梅殷争执呢,非要把自己军队的位次提上去,还鼓动其他弟弟跟着一起闹。 周王见一奶同胞的四哥都上场了,自然也跟着闹腾起来。 然而,正在他们闹得最欢腾的时候,只看秦德顺颠颠地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秦王、燕王接旨!」 朱樉和朱棣听到有父皇的旨意,赶忙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儿臣恭祝父皇金安!」 「陛下口谕,特赐二人御酒一杯!」 「御酒?」 朱樉早就做好挨骂的准备了,甚至被老头子劈头盖脸地抽一顿鞭子都有可能。 然而,他唯独没想过的就是赐酒。 难道说,老爷子这是在鼓励我? 朱棣可没朱樉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他在听到「赐酒」后,心里「突」地一跳。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爷子此举,肯定包含着特别深的用意。…. 朱棣怀着这样的心思,再看向托盘之时脑筋转得飞快。 御酒……金杯…… 天啊,金杯! 孤明白了,老爷子这是告诫自己,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老爷子这是动了杀心呀! 朱棣想到这里,再看向托盘的两杯酒时,脸色就变得非常不自然。 他颤巍巍的端起酒杯,恭敬的对秦德顺道。 「还请秦公公回去转告父皇,就说朱棣知错了,这就好生约束将士,绝不会再发生喧哗之事!」 秦德顺闻言微笑着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秦王。 「秦王殿下,该您了?」 秦王端起酒杯,看了看迟迟不肯饮酒的朱棣,又看了看笑吟吟的秦德顺,脱口而出地问道。 「秦公公,这酒里不会下毒了吧?」 秦德顺听到这话,眼皮当场耷拉下来,连看都懒得看秦王一眼。 他发现了,秦王这孩子脑子有坑。 如此盛大的场面,皇帝就算恨得他牙根痒痒,也不可能下毒毒死他呀! 「秦王殿下到底接不接旨啊!」 秦王见秦德顺这般催促自己,心里更加笃定这酒有问题,心里暗暗琢磨,自己不过是耍点小脾气,老爷子该不会真想弄死自己吧? 「秦公公,您先稍候啊!」 朱樉说完这话,随即拉着朱棣去了一边。 「老四,你是不是猜到啥了,给二哥说说!」 「二哥,你没听说过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典故吗?」 「这是啥典故?」 「陛下在胡惟庸案后对茹太素所说的话,说完这话后没多久,就把茹太素给杀了……」 「你说这典故是何意?」 朱樉对茹太素之事也有耳闻,只是一时间忘了还有「金杯」这档子事。现在听到朱棣这么一分析,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不能吧!」 「父皇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咱们两个的命呀?」 朱棣也觉得不能,但一想到自己的遭遇,就想着拖朱樉下水。 「二哥,父皇前几天刚整治完蓝玉,若是没有朱允熥拦着,蓝玉现在坟头的土都凉了!」 「父皇为了给大侄子开路,连蓝玉那样的猛将都舍得杀,更何况咱们这些年长的藩王了……」 朱樉听到这话心里直打鼓。 实话说,他也就是想给老爷子添点堵,可没想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多谢四弟解惑,二哥这就接旨谢恩!」 朱樉扔下朱棣,赶忙走上前端起酒杯。 「儿臣谢父皇恩典!」 「儿臣定当严加约束士卒,不再给父皇添麻烦!」 秦德顺见两人都领命了,赶忙跑回去复命。 老朱在得知两个儿子的反应后,看向朱允熥的笑意更浓了。 这逆孙还真有两下子,只靠两个金杯子就吓住两位王叔了,哈哈哈! 正在这时,钦天监前来说吉时已到。…. 老朱见吉时已到,当即宣布军演正式开始。 在一阵军鼓声中,京营精挑细选的三千虎贲之士,披挂整齐,骑着高头大马从观礼台前缓缓行进。 老朱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大明军士,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得意之色。 这才是他敢于杀尽不臣,陈兵漠北的底气! 只要大明将士永远这般勇猛,大明的天下将士钢浇铁铸一般地坚固! 老朱在得意之后,目光下意识地落到皇太孙那边,观看皇太孙那边的藩国使节反应。 朝鲜使臣卢嵩,正趴在城墙上看大明的军阵呢,见大明军中的骑兵哪怕在行进之时,依然能保持森然的队列,心里暗暗啧舌。 此等精锐之士,实在是世间罕见也! 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安南使节阮宗亮,在看到大明的骑兵方阵,脸色也变得恭敬许多。 在他看来,大明的将士不论是身高,还是气势,都不是他们安南国的士兵可比的。 用威武雄壮来形容大明军队再合适不过了。 相对来说,日本国王子藤佑寿就淡定得多。一来是他见了好几次大明军演,二来是大明的军舰开不到日本过,大明纵有雄兵百万也无法奈何他们。 当年盛极一时的大元,十万将士不也都为了鱼吗? 大明要是想打日本,如何将这些雄壮的骑兵运过去才是最大的难题。 西南土司们也见怪不怪了,换言之,他们之所以呆在城墙上观礼,就是因为底下的大明军队。 若不是他们打不过大明军队,他们怎么可能抛家舍业地跑大明的都城来朝贡? 在京营之后就是锦衣卫和羽林卫的阵列行进。 锦衣卫的衣衫华丽,一出场就引得众人轰然叫好。羽林卫的队列整齐,也收获不少喝彩声。 在两支军队之后就是朱允熥的靖海军了。 相较于前面几支的精锐,靖海军再怎么训练都只是新军,士兵脸上的稚嫩之色是不论如何都褪不去的。 再加上他们没有经过实战的演练,在威势上远远不如前面三支军队。 但总算有个优点,那就是靖海军的队列相当之整齐。在行进之时,还能变换动作,喊出相应的口号,倒是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老朱对靖海军可是相当,这支军队一走过来,他就瞪着两支眼睛观看。 总的来说老朱还是满意的,这支军队不论在军容军貌上都不错,更难得的是气势如虹,如同关在笼子里的小老虎似的。 只是这些士兵太年轻,还没见过血,身上少了点杀气,给人感觉缺点意思。 但对于大孙来说,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将靖海军训练成这样,已经算是军事奇才了。 「传旨!」 「赏靖海军每人一坛酒!」 秦德顺听到这话,刚要用自己的公鸭嗓复述一遍,就听到城门楼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敬礼!」 随着领头士兵高喊出「敬礼」两字,正在行进的三千士兵,嘁里咔嚓地将火铳从背上拿下端在手上,与此同时眼睛也齐刷刷看向城门楼的方向。 「陛下万年!」 「大明万年!」 「靖海扬帆!」 「四海称臣!」 老朱怎么也没想到,靖海军竟然还能给他搞出这般惊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好好!」 「每人再加一两银子!」 秦德顺这次总算有时间替皇帝陛下喊话了,然而让所有人失望的是,靖海军在听到陛下的赏赐后,竟然没有半点反应,一句谢恩的话都没说,就这么哒哒哒地走了下去。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环节彩排的时候没有,领头的两只靖海军傻鸟不知道咋办,就只能装成没听见似的领着众人走了过去。 朱允熥这边的外藩使节,在看到靖海军过去后,也齐刷刷发出惊叹之声。 只是在一众惊叹声中,总是夹杂着点不和谐的音调。 「靖海军风貌还行,气势上也不错,就是太稚嫩了,没经历过战阵,终究是中看不中用哟!」 朱允熥看了看朝鲜使臣卢嵩一眼,心想这人还真是自信满满,连自己的海军都敢臧否? 本来朱允熥还纠结先拿谁练兵呢,既然朝鲜使臣这样跳,那就先拿朝鲜练练手好了! 「卢使臣不用着急,一会儿还要骑射和火器演练呢,你看过火器演练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卢嵩闻言哈哈一笑,朝着朱允熥拱了拱手道。 「那微臣就静待佳音喽,哈哈哈!」 在两人说笑声中,秦王朱樉的卫队走了过来。 秦王闹归闹,但治军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他一直憋着劲地想拔头筹,花费重金从某个不愿意透露名字的皇太孙手里买了武器铠甲,使得他的三千卫队显得异常精锐,就连先前的京营都给比下去了。 老朱也对秦王的卫队赞不绝口,尤其那簇新的武器和盔甲,新的都能滴出油来。 朱樉也非常得意,耀武扬威地从城门楼前走过。 因为刚刚看到靖海军喊口号非常壮观,朱樉也想学一下。只是因为训练时间太短,口号喊得「此起彼伏」的非常混乱。 以至于城墙上的众人,连他喊的是啥都没听出来,就看到他的卫队在一片尘烟中走远了。 接下来是朱棡的卫队,朱棡没花钱搞那些花活,基本上士兵平时穿啥现在还穿啥。 因此,他的卫队所穿的盔甲就有些斑驳和参差了,有些人的铠甲上甲片都掉了,还有的上边印着刀砍斧凿的痕迹。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破破烂烂的军队,看得西南的那群土司们热血沸腾。尤其是那几个女土司,对着骑在战 马上的朱棡指指点点,直夸此人乃真英雄也。 西南那地方一直不太平,没有大明的时候他们互相打,有了大明后他们打大明,然后被大明按在地上摩擦。…. 在臣服了大明后,他们继续互相打。 总之,就是没有一个消停时候,总是在零和博弈的旋涡中沉沦。 因为经常打仗,所以他们对于盔甲鲜明的秦王卫队并不感兴趣,反而对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晋王军队情有独钟。 老朱也对朱棡的卫队非常满意,暗暗决定不给老三的卫队里塞老弱病残了,还是让他留着战斗力打北元去吧。 至于刚刚过去的朱樉,既然他有钱给卫队换装,那让他养三千老弱病残应该没啥问题。 再接下来就是朱棣和其他藩王的卫队表演了,表演效果大同小异,如果不是旗子上写着「燕」、「周」等字样,外人还以为是同一支军队来回走呢。 因为他们都买了朱允熥的「阅兵礼服」套餐,清一水的制式铠甲和武器,根本看不出区别。 老朱看着自家这群傻儿子,又看着边上数钱数到手软的逆孙,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把逆孙拎过来扔到城墙下摔死! 在阵列行进表演结束,接下来就是弓马骑射之类的项目了。 这方面朱允熥非常自觉,自知不是久经战阵的王叔和京营的对手,直接选择弃权。 朱允熥此举引来一阵嘲笑声,尤其是登上城墙的几位王叔笑声最大。 「大侄子,就算你手下的骑射功夫不好,也不至于放弃吧?」 「随便派几个人上去比划比划,重在参与嘛,哈哈哈……」 朱允熥听着二叔的嘲笑,非常淡定地道。 「骑射就不参与了,平白的丢人现眼。」 「还是让侄儿给二叔表演下火铳射击,还有大炮射击之类的吧!」 「火铳呀?」 朱樉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不屑的表情。 大明军中不缺火铳,只是很多人并不愿意用这玩意。 因为这东西又重又笨,射程还短,准头更是没有,属于打哪儿指哪儿的玩意。 至于大炮就更没啥用了,充其量是个大点的炮仗。 如果放在城墙上协助守城,里边灌满火药和弹丸,居高临下地打出去还能有点用。 若是放在城外跟人野战,那东西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放不上两炮就得被人冲上来砍死。 「大侄子,战场之上还是讲究个真刀真枪,火铳、大炮之类的都是玩具,平时喜庆的日子听个响还行,真打仗可不能指望那些!」 朱樉语重心长地说完这番话,还没等朱允熥反驳,朱棡那边就忍不住了。 上次击退北元一战,主要参与者就是蓝玉和晋王朱棡,朱棡是真正见识过火炮和火铳威力的,第一个站出来为大侄子打抱不平。 「二哥,你不懂就别瞎说,大侄子的火铳与众不同,打得又远又准!」 朱樉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心想自己好心好意教大侄子两句战阵之道,咋还教出错了? 「老三!」 「你别仗着打了两场胜仗,就对我指手画脚!」 「我跟大侄子说的都是正事!」 「大侄子身为大明皇太孙,未来要继承咱大明皇位的!」 「你一味地顺着他,哄着他,只会惯坏了他,让他养成不可一世的毛病!」 「纵使你说的火铳有千般好,咱只问一句,真到了战场上,人家射出十箭的时间,你这边能打出几铳?」 「恐怕你这边打完一铳,连火药还没装完,敌人已经射 完十箭了!」 朱棡见二哥这般说,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辩驳了。 他当时见到的火铳,虽说换药速度提升了许多,但依然很慢,需要用铁条清理掉铳管中的火药残渣,这才能放进去新药。 相对来说,弓箭就方便得多,只要对方是个经验丰富的射手,足够在这边换药的时间里射出四五箭了。 但他还想为大侄子辩解几句。 「二哥,你不能只挑毛病,不看人家的优点呀。」 「一个弓箭手训练至少要十年,而火铳拿过来就能用,这能有可比性么……」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侄子,你不讲究呀! 朱允熥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争执,哪怕他一直觉得自家这三叔有点傻憨憨,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货说到点子上了。 火铳这东西跟传统的弓箭比,最大的优势不是射程远近,而是他低成本的培训模式。 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太难培养了,少说也要三五年以上的时间培养。 草原游牧民族之所以将汉人打得节节败退,就是因为草原人从小就练习骑射,可谓是人人皆兵。 相对来说,汉族百姓更多的时间是在研究如何种地,哪有闲暇去练习弓马骑射? 然而,火铳的普及正好弥补了这一点。 火铳射击的训练时间短,见效快,不管是老弱妇孺,只要给他们一杆火铳,教他们射击三五次,他们就能掌握要点。 正是因为火器的普及,草原游牧民族才学会跟汉人和平共处。等到后续的机关枪出现,游牧民族还变得热情好客,以及能歌善舞起来。 朱允熥见两人争执不下,当即上前劝解道。 「二叔,三叔,你俩先别争了,等会见识下我的火铳营的威力就知道了。」 朱樉闻言冷哼一声,气哼哼地坐回椅子上,不再搭理朱棡和朱允熥。 朱棡见状也现出鄙夷的表情,朝着大侄子说道。 「大侄子,一会儿好好表现,给你三叔争口气!」 朱允熥笑着答道。 「好嘞!」 几人说笑的时间里,一众京营、藩王的卫队都演练完毕。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军队演武的名次是一目了然的,谁都做不得假。 最终朱棡的卫队以射击第一的成绩,队列第二的成绩成为本次军演的冠军。 至于第二,自然是憋着一股劲的朱樉了。 事实上,朱棣要是使点劲是能拿第一的,但他不想太出挑,更不想抢朱樉和朱棡的风头,只能屈居在第三。 前三排出来,后边的名次就不重要了,静等着皇帝陛下的责罚就行了。 最后是朱允熥名下靖海军的军演,不计入此次排名。 当主持此次军演的梅殷,站在高台上宣布让靖海军上场后,所有文武官员都齐刷刷地趴在城墙上,哪怕汤和这种腿脚不好的老人,也强撑着病体拄着两根拐棍趴在城垛上,想亲自见证一下靖海军的奇迹。 他跟傅友德是帮着朱允熥练过兵的。虽说朱允熥早就准备了练兵教材,两人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但两人也是全程见证者,靖海军练成的参与者。 现在到了检阅成果的时候,两人的心里比谁都激动。 在汤和趴在城垛上紧张地看向演武场时,傅友德正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蓝玉上城墙。 蓝玉自打被削夺了爵位,整个人就颓废了下去。哪怕朱允熥给了他鲨鱼服,还聘请他去军事学院当副院长,他都提不兴趣。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当起了混在洪武末年的老宅男。…. 今天军演他也不想来,一来是没啥好看的,二来是嫌弃丢人。 满城墙的文武勋贵,就他一个白丁,让一生好强的蓝玉把脸往哪儿搁? 「老蓝!」 「你就来看看吧,皇太孙的靖海军非常强,能影响未来百年的战场!」 「唉!」 「你就替他吹吧,你别当咱不知道,那小子说是练兵,可是连军营都没去过几次,手底下的将校名字都叫不全,就这能练出啥好兵都见鬼哩!」 「就这还想拉着老夫去什么军事学院,幸亏老夫托人打听一下,敢情那什么学院就一块牌子,连个正经的校舍都没有,学生和先生更是没用,满打满算就一光 杆将军……」 傅友德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好笑。 皇太孙还真是这种好大喜功的毛病,不管做啥事都整得声势浩大,实际上很多时候就是挂个「牌子」吓唬人。 要是让两人知道,朱允熥已经很克制了,还有很多构想没来得及实施呢,两人估计会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 在两人在城墙上拉拉扯扯之时,城墙下方的国子监观礼台上,众人也伸长脖子在眺望。 他们这群国子监监生,虽说不能捞到上城墙上看热闹的特权,但皇帝陛下还是在城墙根底下,给他们找了个合适的观看地点。 然而,这些生员并不喜欢看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他们觉得这东西有辱斯文。 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说新晋的徽州生员韩清看得就很认真,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还拿出一杆千里眼,引得所有人侧目。 众人侧目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韩清的土豪给震惊了。 千里眼在京城的供销社有售,要一千两银子一根呢。 因此,在韩清拿出此物后,他边上的生员也不看演武场了,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他,犹豫着如何开口,从他手里借过来耍耍。 韩清也不喜欢军演,但为了了解大明军队的实力,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看。 当然,他也非常好奇朱允熥的靖海军实力如何。 虽说靖海军的强弱不能代表朱允熥,但通过靖海军的表现,还是可以反推朱允熥在军事上的水平的。 除了韩清之外,还比较在乎大明靖海军的就是江南的九大海商了。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进京,但却纷纷派遣耳目前来观礼,探查靖海军的真实水平。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通过合法渠道了解靖海军水平的机会,平时他们的人靠近靖海军营地,都会被当成女干细抓起来严刑拷打。 城墙之上,老朱见满朝文武如此关切,又看了看左下手方向的藩属国使节也趴在城垛上,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作为皇帝,他自然比别人知晓更多内幕,他早就将傅友德和汤和叫进宫,询问他们二人靖海军的训练水平了。 两位老将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一提到靖海军,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这让朱元璋感到非常有底气,这才将靖海军放在压轴的位置上。 随着军演总指挥梅殷的命令落下,靖海军火器营一营,迈着整齐的步伐,扛着长枪就从阵列中走出来。 营长张江河喊着口号,领着众人行进到白线边上,当即喊停。 「停!」 「原地踏步……」 随着众人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原本的行进队列也迅速调整好,变成了射击队列。 在距离把门百步之外,是排列整齐的一百个稻草人。 稻草人的身上画着标靶,脑袋上则扣了个拳头大小的陶罐充当脑袋。 原则上来说,只要射中标靶就算「中」,如果射中陶罐,并将陶罐击碎,那则可以称为神射。 朱棡的卫队之所以能赢朱樉,就是因为朱棡的卫队射中的陶罐数量最多,达到三十多个。 百步之外射中拳头大小的陶罐,已然是不得了的成就,足以堪称神射了。 至于射铜钱、柳树之类的,那不能说是扯淡,但在军队来说也不讲究这个。 因为太难,没有适应性。 对于他们军队的人来说,能在百步开外射中陶罐就已经算是高手了。 在底下的靖海军进行射击前的准备工作时,生性好赌的朱棡跟朱樉打起了赌。 「二哥,你猜靖海军第一轮 能射中多少标靶?」 朱樉的军中也配备了火铳,知道这东西发挥太不稳定,当场伸出一根手指。 「能有一成中靶都算他运气好!」 「一成?」 朱棡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今年过年之时,我跟蓝大将军在大同打***的时候用的火铳,都至少能有五成中靶。」 「现在过去大半年,朱允熥又改进了好几次,少说也能有八成!」 「八成?」 朱樉也露出跟朱棡一样夸张的表情。 「三弟,不是二哥说你,要是真有八成中靶,二哥当场从城墙上跳下去!」 朱棡闻言笑了笑道。 「要是真能有八成,也不用二哥跳下去,只要给我一千副铠甲就成!」 朱樉不善地看向朱棡。 「若是射不中八成呢?」 朱棡豪气干云地道。 「我给你两千盔甲!」 「好!」 两人正打赌的时候,朱棣和朱橚也凑了过来。 「二哥、三哥,你俩玩的时候也带我跟五弟一下呀!」 「来者不拒,你俩打算押谁?」 「我押不能!」 「我也押不能……」 其他藩王见他们这边玩的热闹,也跟着过来凑了个热闹。 「三哥,是不是买一赔二?」 「是!」 「那我押五百盔甲!」 「我押三百……」 轮到朱椿和朱柏的时候,两人做了个跟众人相反的决定。 「我俩一人出五百副盔甲押三哥!」 朱棡听到朱椿这样说,当即朝着两人竖起大拇指。…. 「有魄力!」 朱椿则笑嘻嘻地问道。 「三哥,你别光耍嘴,赶紧算算赔率升到多少了?」 朱棡闻言当即开始算账,朱樉、朱棣、朱橚都是一千,其他藩王有五百、三百不等,总计五千五百副盔甲。 「约莫不到一比三,如果咱们赢了,你们俩的按照一比三赔付,剩下的归我,哈哈哈!」 「三哥大气!」 正在这时,老朱听到身后的喧闹声,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吓得正在坐庄的朱棡当场缩了缩脖子,朝着几个弟弟摆摆手,让他们离自己远点。 老朱见众人消停了,不悦地瞪了老三一眼,刚想训斥他几句,城墙底下突然传来一阵火铳声响,惊得他赶忙回头去看。 然而,老朱也只是看看而已。 他这把年纪,能看清远处的稻草人都不错了,哪能看得清标靶? 在第一遍火铳声响过,张江河当场高声喊道。 「退!」 第一排射击过的士兵,听到军令后立马后退到最后一排,第二排士兵则上前一步。 张江河并未命令第二排的士兵射击,而是给了他们一个原地站立的命令,然后颠颠地跑到梅殷处报告。 「回禀大将军大人,第一轮射击结束!」 「收起火铳,等待报靶!」 「诺!」 身处坑道中的小兵,接到梅殷报靶的军令后,这才从坑道中爬出来,挨个查稻草人上的标靶。 然而,在查过一遍后,众人不敢置信的又查一遍,直至再三确认过后,这才来到梅殷面前报靶。 「禀报大将军,靖海军第一轮百人骑射,所有人全部中靶!」 「嚯!」 哪怕梅殷隐隐看到标靶上的成绩,可当他听到小 兵这般说的时候,依然感觉心头一震。 一百个火铳兵竟然全都中靶? 这等成绩已经比朱棡的亲卫营都要强出许多了! 「没搞错吧?」 「会不会漏了几个?」 「回禀大将军,没有错,卑职等查了三遍,确实全部中靶!」 梅殷听到小兵再三确认,当场从台子上跳下来,骑上一匹快马跑到城墙上给皇帝老丈人报喜。 「陛下!」 「大喜事!」 老朱听到梅殷的报喜声,脸上就荡漾开笑意了。 不用说,一定是靖海军的成绩非常亮眼,这才引得梅殷这孩子亲自跑上来。 朱棡站在城墙上粗略一数,也知道超过八成了,只是太远的地方看不清,不知道超出了多少而已。 因此,在梅殷上来之时,他跟朱椿、朱柏三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满怀期待地等着梅殷报数。 相对来说,朱樉、朱棣等人则完全处于震惊之中。 虽说他们也不可能看清每一个标靶,但仅以他们能看清的来说,中靶的数量就已经超过八成了。 这般强悍的准确率,对他们来说有着颠覆性的认知,甚至让他们感到一阵恐惧。…. 本来他们这些藩王就处于劣势,现在大侄子拥有此等神兵利器,将来老爷子两腿一蹬,他们这些苦逼藩王还不得被大侄子欺负死呀! 现在他们只祈祷一件事,那就是射速不够快,以及这种火铳的造价昂贵,只有少量的士兵才能配备了。 相对于大明藩王们的恐惧,东边城墙上看热闹的一众西南土司和藩国使臣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因为大明打藩王多少还能客气点,但打他们是真不客气,是有多狠打多狠。 现在大明研制出如此犀利的火器,那还有他们好日子过吗? 梅殷刚跑上城墙,就被一众藩王和藩国使节的目光给锁定了。 老朱也非常好奇,大孙的手下到底打出了怎样的成绩,能引得梅殷亲自爬上城墙。 「梅殷不用多礼,直接说标靶成绩吧!」 梅殷气喘吁吁的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靖海军手持皇太孙研制的新型火铳,第一轮射击无一人脱靶!」 「什么!」 梅殷此言一出,城墙上全是倒吸冷气的声音。朱樉更是直接冲上去,一把薅住梅殷的衣领质问道。 「梅殷,你没撒谎吧?」 「第一轮射击可是有百人,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中靶?」 「这样的成绩,就是孤的亲兵卫队也做不到!」 朱棡是非常希望大侄子的靖海军取得好成绩的,可听到无一人脱靶后也凌乱了。 不过,他的凌乱跟朱樉不同,他生气的是朱允熥这小东西,竟然连他这个三叔都瞒着! 「朱允熥,你啥时候又改进火铳了,咋没说给三叔个样品玩玩!」 朱允熥早就不火铳改进方面的事了,他接连将燧发火枪、火绳火枪,以及来复枪等图纸都扔给了作坊,让他们照着图纸研究。 反正火铳考核流程早就确定好了,根本就不用他操心。 因此,现在他也不知道靖海军用的是第几代火铳。 「三叔别急呀,等会儿我命人给你送几个上来!」 老朱听了梅殷的禀报也非常振奋,他之前一直听大孙吹火铳之威,也听过手下讲述火铳的厉害。但他一直未曾亲眼所见,以为手底下为了巴结自己,故意给皇太孙说好话哄他来着。 然而,现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心中激动得 无以复加。 若是火铳真有这样高的准确率,又有百步之外的射程,那大明百万雄兵还不得横扫天下? 老朱当即喝止了喧闹的众人,朝着大孙招招手道。 「大孙过来!」 「唉!」 「你给咱说说,你这火铳射速怎么样?」 「射速呀……」 「还是让皇爷爷自己看吧!」 老朱听到大孙这般自信满满的话,当场开心地哈哈大笑道。 「好!」 「那咱就自己看!」 「梅殷,传令下去,让下边接着演练!」…. 「诺!」 梅殷也不下城了,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两面小旗,在城墙上挥舞起来。 不多时,城墙下的火器营重新整队射击。 在一轮齐射后,第一排的士兵再次后退,将第二排让了出来。 然后就是第二排射击,如此往复,周而复始。 三段射击法在大明不新鲜,沐英在平叛之时就使用过。 然而,能衔接得天衣无缝的分段射击却是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朱听着城下密集的火铳发射声,只感觉这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北元铁骑排着队吃铳子的壮观场面了。 一队队北元骑兵倒在火铳之下,大明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被傅友德拖上城墙的蓝玉,看到城墙下密集的火铳射击场景,脸上也露出惊骇之色。 难怪傅友德非得拉着自己过来,敢情这货早就知道朱允熥改进的火铳犀利! 只是,这孩子是如何改进火铳的,又是怎么做到连续发射的? 要知道这东西装药可是非常麻烦的,先要将铳管里的火药残余用铁条清理掉,然后再往里边倒入火药,将铅弹扔进去,再用铁条压紧。 只有这样,火铳在发射之时才能发挥足够的威力。 但这样一来时间也就耽误了,他们这边换一次药的时间,足够熟练的弓箭手射出好几轮的箭雨了。 然而,底下的靖海军士兵,只排了五排,就能做到不间断射击,而且还特别从容,这就让人惊奇了。 朝鲜使节卢嵩,贪婪地看向正在射击的大明士兵,满心满眼都想着将此等利器据为己有。 若是他们朝鲜有了这样的火器,就算不能反攻大明,也足够他们从大明身上将辽东这块肥肉给撕下来了。 越南使节阮宗亮也看得眼睛发热,这真是神兵利器也。 不需要多少训练时间,就能打造出一只让骑兵都闻风丧胆的军队,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美事? 正在众人惊诧于火铳的犀利之时,张江河对着火器一营的士兵下了个命令。 「所有人注意,目标稻草人头上的陶罐!」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又是一轮火铳骑射,站在城墙上的众人只听到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响,上百个陶罐全部被击碎! 这番场景一出,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说百步之外射中标靶就已经很夸张了,那现在的场景简直是神迹。 因为十万军中培养出几个神射手都是千难万难,底下小小的一营士兵,竟然有一百个神射手,这怎能不让人感到惊恐? 试想一下,战场之上主将刚露出个头,就被一百个神射手锁定,然后一轮火铳就将主将的脑袋打烂…… 老朱在看到这般场景后,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此等火铳一旦泄露出去,将会对他的 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大孙!」 「会制造此等火铳的工匠有多少人?」 「总共不到一千人吧……」 「那就全都归入内廷管理,其家小、宗族全部登记造册,有敢私自泄露此等火器打制者!」 「族诛!」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道。 「皇爷爷,此举未免太过了吧,现在火铳还很不成熟……」 站在朱允熥身后的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气得都在心里骂娘。 这特么都百步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了,你竟然还说不成熟! 老朱也是同样的心思,觉得大孙说话太气人了,恨不得给他几巴掌。 「你还想怎地?」 「没想怎地呀,只是觉得这东西的射程还可以更远,射速还可以更快……」 「比如说,将有效射程提高到三百步,射速能达到连续不断地喷吐铳子的程度就行……」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暗暗啧舌,心道皇太孙也真敢想,还想提升到三百步之外,还想源源不断地喷吐铳子,他咋不上天哩,上天啥都有! 众人腹诽归腹诽,可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想着如何防御。 有人想到了盾牌,有人想到了盔甲。 大明的一众藩王,更是庆幸自己前段时间购置了一批铠甲,正好用来抵挡靖海军的火器。 然而,就在众人这般想的时候,这对爷孙俩的对话,直接让他们陷入万丈深渊。 「大孙,此等火器威力如何?」 「一般般吧!」 「目前来说只能说勉强够用,距离孙儿的目标还差了很远!」 「够用是啥样?」 「五十步内可破甲!」 「嘶……」 老朱听到这话,两只龙眼当场瞪得滚圆。他身后的一干皇儿,更是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破甲? 五十步的距离都能破甲? 老朱终于明白大孙为啥不把铠甲当回事了,这孙子说得没错,未来的战争格局变了! 一众藩王在错愕之后,一个个气得都差点吐血,看向朱允熥的时候,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这该死的朱允熥,忽悠他们买了一堆铠甲,然后转过头就研究出能破甲的火铳,这不是拿他们当冤大头宰吗! 此时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退货! 「大侄子,你不讲究呀,我们要退货!」 「你赶紧把铠甲都收回去,给我们换上这样的火铳!」 「一副铠甲换一杆火铳!」 。. 火红的鸡枞 第三百九十九章 逆孙,还有多少事瞒咱! 朱樉第一个跳出来退货,其他藩王也紧随其后。 一开始朱允熥敞开了卖铠甲,他们还以为捡了大便宜呢,再也不用看老爷子的脸色了,能从大侄子这里随便买。 然后,他们砸锅卖铁地搞了几千副铠甲,心想这回可以无敌于天下,不用惧怕大侄子搞事情了吧? 哪承想,这孙子转过头就搞出这么个玩意,这不是诚心耍人吗! 朱椿和朱柏也反应过来,哪怕打赌赢了一千多副铠甲的喜悦都冲淡了。 现在他们俩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之前买的铠甲能退货不? 「大侄子,你不讲究啊,十一叔对你不薄啊,你咋能连我都坑!」 朱柏不敢像朱椿那样随便,但也扭扭捏捏地抱怨着。 「皇太孙,你十二叔攒点钱不容易,你看看……」 朱棡听着一众兄弟的抱怨,这才明白当时他要买铠甲的时候,朱允熥不愿意卖给他了。 敢情大侄子跟自己还是亲,不忍心坑自己啊! 老朱听着自家这些不争气的儿子们抱怨,恨不得把他们都从城墙上扔下去。 太丢人了! 堂堂大明藩王,竟然因为几副铠甲的事情抱怨! 「都闭嘴!」 「让咱大孙的手下继续军演!」 「还有?」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惊诧莫名,心道这种打得又快、又远、又准的火铳,已经让他们非常头疼了,难道大侄子还有更厉害的武器? 事实上还真有,朱允熥的火炮营还没上场呢。 随着老朱的话音一落,梅殷再次拿出两面小旗,在城墙上挥舞几下。 不多时,靖海军中的炮兵营上场。 站在城墙上的众人,看到士兵赶着马车,将一杆杆又黑又大又粗的火炮推出来,一个个只感觉脚底板升起阵阵寒意。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火炮,那粗大的炮口,一看就威力不凡。 大明其实并不缺火炮,只不过缺大型火炮。 因为铸造大型火炮的难度很大,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极为苛刻,哪怕是只能守城的碗口铳,都只能用铜来铸造。 老朱也只在洪武五年的时候铸造了几千杆,分配给部分卫所守城之用。 不是这东西不好用,实在是成本太高了,也太容易损耗了。 因为碗口铳熔了就能当钱花,各地卫所时不时就报损耗,然后让朝廷给新的。 老朱平时深居简出,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大炮。 相对来说,蓝玉倒是早就见过这东西了,之前在大同府打北元***之时,朱允熥就给了他不少大炮。 然而,他跟朱棡拥有一样的苦恼,那就是鬼知道大半年过去了,朱允熥这孙子又鼓捣出什么好玩意! 总之,以他的角度看,城墙下的大炮不仅更粗了,也更长了…… 一众藩王看到黑黢黢的大炮被推上来,一个个更加沉默了。 小小的火铳都能破甲,这么粗的大炮还不得把人给打飞了呀? 某人像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似的,特意给稻草人披上了铁质铠甲,还带上了头盔。 与此同时,标靶的距离也被拉长了,一直推到了千步开外。 站在城墙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万事俱备后,城墙下方的火炮营这才发射。 在一阵轰隆隆的炮声响过,一颗颗炮弹携带着刺眼的火光砸向一千步开外的标靶群。 炮弹砸向地面后并未向一般的炮弹那般弹跳起来,而是在落地的瞬间发生爆炸。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再次将城墙上的众人震惊,很多人哆哆嗦嗦地指着爆炸的方向大喊大叫。 「这炮弹竟然能爆炸?」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落地的炮弹竟然还能炸开!」 众人之所以这样惊讶,主要是他们之前所用的炮弹都是实心弹。其主要杀伤能力是靠火药的推动,将实心的炮弹发射出去,通过物理撞击的方式杀敌。 说白了,就是火药版的投石机,火药的作用就是单纯地作为推力。 朱允熥是要引导工业革命的,自然不可能按部就班地发展,必然要选择跳跃式的前进。 老朱见下方的火炮发射完毕,当场提议道。 「诸位,咱们站在这儿也看不清,不如去现场看看如何?」 朱允熥赶忙拦住老朱。 「皇爷爷,此事万万不可!」 「现在的火炮技术还不成熟,为了避免有哑炮,或者延迟爆炸的炮弹等情况出现,您还是不要过去查看了。」 「您要实在想看,站在城墙上用望远镜看吧!」 朱允熥说完这话,当场拿出一个双筒望远镜,对着老朱示范道。 「您老只要将他放在眼睛上,就能看到远处的东西。」 「哦?」 老朱将信将疑地接过去,看向千步之外的爆炸现场看过去,顿时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这东西像是有仙法似的,竟然真的将远处的东西拉到他近前,让他看得无比清晰。 「咦!」 「此物不错!」 蓝玉看着老朱手里的望远镜,心里跟小猫挠似的,想开口找朱允熥要一个,又碍于眼前人多,不好意思开口。 正在他犹犹豫豫间,他突然发现傅友德竟然拿出一根圆筒,也对着远处的标靶看了起来。 「老傅!」 「你手里拿的是啥?」 「千里眼呀!」 蓝玉闻言不服气的道。 「为啥老夫没有!」 傅友德闻言冷哼一声道。 「我可是靖海军都指挥使,你连个副院长都不愿意当,怎么可能有这东西!」 蓝玉听到这话,气哼哼地一把将千里眼抢过,对着远处的标靶看了起来。 「哇!」 「此物端得神奇!」 「竟然看得如此清晰!」 傅友德见蓝玉这般没见过世面,脸上登时露出得意之情。 事实上,他早就知道火炮的威力,他在靖海军都偷偷操练多少次了。 他之所以拿出千里眼来看,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外加气气蓝玉这厮罢了。 蓝玉透过千里眼看过去,只见地面上的标靶全都被打的横七竖八,铠甲上的甲片都散落一地成为铁片了,头盔也有被打成两半的。 至于地面上一个个的深坑,更是带给他极强的冲击力。 「他奶奶的,咱外甥孙果然又改进了火炮,比之前在大同用的火炮强太多了!」 「老傅!」 「是不是老夫去当什么劳什子院长,就能亲自训练火炮兵,并且捞到这样的千里眼?」 傅友德闻言露出一丝窃喜。 「这个可不好说!」 「但是以皇太孙的大方来说,你都给他当院长了,他哪好意思不把东西给你置办齐当了?」 「至于训练炮兵……」 「皇太孙的意思说,将来陆军学院主打的就是火铳兵和炮兵的运用……」 蓝玉一听这话,心里再也没有丝毫犹豫。 「老夫明天就去陆军学院报到,再给那孙子卖几年命!」 傅友德闻言开心的附和道。 「这就对喽!」 「咱们这些杀才,也只有跟着皇太孙干才有点意思,皇太孙这般重用你,你还整天躲在家里不见人,可有点不识抬举喽!」 在两人对话的时间里,老朱那边也将标靶现场全都看了一遍。 老朱在看过之后,心里的激动久久不能平静。 他总算明白大孙为啥不将一众藩王放在眼里了,他手里握着这般威力巨大的火炮,能特娘的将谁放在眼里? 恐怕在他眼里,自己这个皇爷爷都想废就能废吧? 老朱想到这儿气得都快哭了,他一直以为大孙还小,需要自己这个皇爷爷为他撑起一片天,敢情这孙子自己就是一片天! 「大孙……你真是太孝顺了,呜呜呜……」 朱允熥正洋洋得意地等着老朱夸奖呢,哪承想老朱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皇爷爷,您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老朱一把抓住大孙的手,声泪俱下地道。 「咱要谢谢你呀!」 「谢我啥?」 「谢你不杀之恩啊!」 「你个逆孙都鼓捣出这么厉害的大炮了,竟然还没想着弑君篡位,咱不该谢谢你吗?」 「呃呃……」 朱允熥直接被老朱的脑回路整懵圈了,心道这老头咋不按常理出牌呀。 老朱边上的一众藩王也傻了,他们虽然没有望远镜,但他们依然能看到标靶场的一片狼藉,知晓火炮的威力巨大。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看了这般威力巨大的火炮,竟然想到的是这…… 老朱见大孙一脸的傻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的屁股就是「咣咣」两脚。 「逆孙!」 「说!」 「还有多少事瞒着咱!」 老朱越想越气,这逆孙翻修宫殿,搞出不用灯油的电灯不告诉自己。现在搞出这般军国重器,也没给自己透露一点风声。 这还是自己盯得紧,天天命人在他身边监视的结果呢。 要是把这逆孙放出去,还不得搞得天翻地覆呀! 「皇爷爷,孙儿没有事瞒着您呀,您不是一直在我身边放眼线了吗?」 老朱听到这话更气了,他确实在大孙身边放了不少眼线,眼线也确实传回来不少信息。 然而,就跟养心殿里的灯泡似的,他都住进去快半个月了,也没搞明白啥叫正极负极,啥叫直流交流。只知道那玩意不能碰,碰上就浑身酥麻! 他这个皇帝都看不懂,他仍在大孙身边的眼线更看不懂了。 因此,每次传回来的线报都是皇太孙与匠人打造了可以发光的东西,取名叫电灯。 皇太孙与匠人打造了可以传信的东西,取名叫电报。 皇太孙与匠人研制了可以画像的东西,取名叫照相机。 皇太孙与铁匠研制了可以发射火药的东西,取名叫新型火炮…… 老朱回想着自己之前看过的线报欲哭无泪,这特么通过字里行间,谁能看出来啥是啥? 这真是不亲眼所见,你永远不知道逆孙又鼓捣出来啥! 老朱薅着大孙的脖领子,阴森森地问道。 「咱之前听说,你鼓捣出可以飞天的东西,那东西真能飞天?」 「能!」 「咱还听说,你鼓捣出可以画像的东西,只要咔嚓一声就能把人的容貌画进去?」 「是!」 「 咱又听说,你正在研究千里传信的东西,只要这边刷刷写信,那边就能收到?」 「回皇爷爷,只是理论上能做到,但实际操作中远没那么简单,需要先将文字转译成电码,再将电码发送过去,那边收到后再将电码转译成文字……」 老朱哪听得懂这个,他只要知道逆孙没否认就行了。 「中!」 「咱算看明白了,你个逆孙是真不吹牛呀!」 「这就是你想做那几件事的底气吗?」 朱允熥闻言狡黠地望着老朱。 「皇爷爷,您说的是哪几件事?」 老朱瞪了逆孙一眼道。 「还能是哪几件,就是你之前跟咱说的,能搅得天下大乱的几件事!」 朱允熥笑嘻嘻地点点头道。 「当然!」 「孙儿正是因为有这些本事,所以才敢做那些事!」 「但孙儿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不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孙儿是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满意地摸了摸大孙的脑袋。 「不错!」 「总算有点皇太孙的样子了,哈哈哈!」 老朱说完这番话,略微沉默下再次开口道。 「改天带咱去你的作坊看看!」 朱允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嗯嗯!」 「随时欢迎皇爷爷莅临希望学堂指导工作!」 「咱指导个屁!」 「咱不过是去看看热闹,看看你个逆孙又鼓捣出啥新玩意了!」 老朱说完这话,开心的在大孙的脸蛋上捏了又捏,眼眶中也再次浮上一层水雾。 这一刻老朱终于明白,不是朱允熥有意瞒着他,是他这个皇爷爷对大孙的关心还不够,根本不了解自家大孙的本事…… 城墙上的众人,听着两个爷孙间的哑谜,只表示听了个寂寞。 他们既不知道哪几件大事,又不知道两人说的飞天、千里传音是什么玩意,只知道两人说得很有意思,跟神话故事似的。 朱樉更是满脸的不屑,觉得这对爷孙俩吹得没边了。 还飞天,他做梦飞天吧? 至于千里传音,咔嚓一声就能将人的容貌画出来,这简直比做梦还扯! 相较于他们的疑惑,距离城门楼较远的地方则依然沉浸在火炮的震撼中。 朝鲜使节卢嵩都吓傻了,看着远处的一片废墟喃喃自语。 「此乃天威!」 「天威不可测啊!」 他决定回到朝鲜就将此事禀明李成桂,让自家王上重新审视一下朝鲜跟大明的关系。 还有之前忽悠的五百女真人,能放回去还是赶紧放回去吧,可千万别引起大明的仇视。 一旦大明派出虎贲之师,带着这样的火炮进入朝鲜,朝鲜可没有城池能抵挡得住呀! 安南使臣阮宗亮也是心头巨震,久久地沉浸在爆炸的威力下无法自拔。 此时他只庆幸一件事,那就是大明立国以来,他们安南对大明还算恭敬,从来没主动挑起过事端。 在震惊过后,安南使臣阮宗亮,看着城墙下犹自冒烟的火炮,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既然大明现在如此强盛,还拥有如此威力巨大的火炮,若是支持安南国主,国主岂不是再也不用惧怕外戚胡氏的篡权了? 只是要如何说动大明皇帝,让皇帝出动军队帮着安南平叛呢? 第四百章 自家这二傻子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老朱搞军演就是为了吓唬人的,现在见大孙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当即笑嘻嘻地朝着众人说道。 「你们去标靶那边看看吧,咱这老胳膊老腿就不动弹了!」 众人得到旨意,赶忙乘着马车,或者骑着战马颠颠地跑过去。 朱棣一马当先跑在最前边,跑到半路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人了,这才稍微调整下马速,把二哥朱樉放过去后,跟着朱樉的屁股后跑。 朱樉追上朱棣,不屑地问道。 「老四,你这么急着赶过去干嘛,你害怕标靶长腿飞了呀!」 朱棣尴尬地笑道。 「二哥说笑了,咱这不是看到新火器好奇嘛!」 朱樉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真好奇咱们那大侄子的脑袋是咋长的,不声不响地鼓捣出这么多好东西!」 两人说到这儿陷入一片沉默,只是默默地骑着马赶路。 一千步的距离很短,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赶到了。 两人赶到标靶现场,看着满地的狼藉,齐齐发出惊呼之声。 「天啊,这是把山包都给削平了还不够,又挖出一个坑啊!」 朱棣听着二哥的惊叹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头盔碎片。 「刚刚在城墙上看就挺震撼的,来到现场一看更吓人。」 「这么厚的头盔都扛不住,试问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能扛住?」 两人正在说话的工夫,其他藩王也骑着快马赶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儿,几个藩属国使节,以及西南土司们也集体乘着马车赶了过来。 老朱搞军演的目的就是为了吓唬这帮人,岂能不让他们过来瞅瞅火炮的威力? 众人来到标靶遗迹,看着满地的碎屑,以及散落在地上的铁片,全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等威力巨大的火炮,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让他们只能归结为天威了。 众人在见识过火炮之威后全都沉默了,哪怕回到城墙上也脸色阴沉。 只有朝廷的武将满脸笑意,幻想着用此等神兵利器建功立业,开疆拓土。 朱樉郁闷了一会儿,觍着脸来到老朱面前问道。 「父皇,儿臣驻守西安,经常遭遇北元***侵犯,您能不能……」 老朱都没等他说完,朝着他字正腔圆地骂了一个字。 「滚!」 「谁敢朝咱讨要此等神器,就是有不臣之心,想着有朝一日打进南京城,把咱这个皇帝给弄死!」 老朱这番话一出,所有想讨要火炮的藩王全都闭嘴了,就连朱棡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现在要是开口,那就是居心叵测的反贼,这谁能扛得住? 在一众藩王郁闷不已之时,西南土司们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说大明朝廷的军队不是什么好鸟,但大明藩王的军队更烂。 要是给藩王配备了此等火器,那他们这些土司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正在众人震惊于火炮的威力之时,朱棣问了一个非常专业的问题。 「大侄子,这种火炮发射一次要多久?」 朱棣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竖起小耳朵,满脸好奇地望向朱允熥。 朱允熥坏坏的一笑道。 「一般般吧,勉强能做到连射!」 「连射?」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唯一的一点侥幸也消失了。 其他藩王闻言心里也是一沉,暗中琢磨如何给皇太孙送礼,缓和跟皇太孙的关系。 然而,正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敢问皇太孙,您能否让我等看看火炮连射的盛景?」 朱允熥转头看去,见说这话的人是朝鲜使臣卢什么的玩意,当即笑嘻嘻地道。 「可以啊!」 「不过那得等孤打到朝鲜,让你们在战场上见识!」 「呃呃……」 卢嵩被这话噎得差点喘不上气,心道自己没说错啥话吧,咋感觉皇太孙这么不待见自己呢? 「皇太孙殿下,我朝鲜对大明一直恭敬有礼,不曾有过半分怠慢,使臣不知您这战场相见是何意!」 朱允熥笑了笑道。 「没啥意思,就是觉得你们迟早不消停,提前敲打敲打你们!」 周围其他使臣听到这话,不等皇太孙敲打他们,赶忙跪在地上朝着朱元璋大礼参拜。 「小臣今日才得见大明军威之胜!」 「小臣回到藩国,定当告诫自家王上,让王上年年朝贡,恭敬地侍奉大明!」 「吾等既然已经归附大明,自当忠于大明,永世不敢背叛!」 老朱看着所有使臣跪在地上恭贺自己,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这是啥? 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老朱一生搞过十几次北征,但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穷兵黩武之人,深知兵者生死存亡之地,国之大事也的道理。 因此,除了北元这个祸害外,他很少对外用兵。哪怕是用兵,也是对方挑衅在先,大明还击在后。 现在这种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西南土司和藩属国们臣服的效果,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形式。 「平身吧!」 「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为大明守卫藩篱,咱和大孙是不会对你们动刀兵的!」 老朱这番话说得一众使臣热泪盈眶,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然而,朱允熥却非常不满意。 因为老朱刚刚说话的时候把自己给带上了! 这老头自己不愿意打仗就不打呗,连手带脚地把自己给带上干嘛? 自己省吃俭用,费劲巴力的搞出火炮,难道就是为了在家门口放两个当炮仗用? 「皇爷爷,您无权代表我!」 「您不愿意对他们动刀兵,可不代表我会惯着他们!」 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的一众藩国使臣,听到这话吓得再次跪在地上。…. 「皇太孙殿下,我等蕞尔小国,本就是大明藩篱,岂敢对大明不敬?」 「您就看在我们如此孝敬的份上,不要对我们行征伐之事了!」 老朱见众人这般哀求,也转过头训斥大孙。 「逆孙!」 「你忘了咱的皇明祖训了吗,朝鲜、安南、琉球等国可都是不征之国!」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只能不耐烦地说道。 「行行行!」 「您老说啥是啥吧,只要他们恭恭敬敬地给咱们朝贡,孙儿不打他们就是了!」 众人见朱允熥这样说,赶忙齐声称赞其贤明。 老朱也只是在众人面前装装样子,他太了解自家大孙了,这孙子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估计都等不到他闭眼,就能听到这孙子把手伸到别的国家。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只要不影响大明的百姓安稳,他愿意打就打去吧。 「大孙,你之前轰开城门时用的就是此物吧?」 朱允熥闻言眨了眨眼,心想用不用给这老头说实话呢。 其实以目前火炮的威力,还不足以轰开京城的大门。 金陵好歹也是老朱亲自打造的京城,还真不是他搞的土炮能打下来的。 他只是象征性地朝着城门开了一炮,城墙上的守军就把城门打开了。 然后,他在进城之后,又命人用炸药包将城门炸了,这才造成炮轰城门的假象。 但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一旦说了,那就害了守门的官兵,搞不好要全家问斩的。 「回皇爷爷的话,确实是这种火炮!」 朱樉听到这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敢情父皇都不知道这东西? 「大侄子,你这就不对了!」 「你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皇爷爷呀,你皇爷爷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好,你竟然连他老人家都瞒,这事做得可太不地道了!」 「再者说,你咋能拿这大炮轰城门呢?」 「你今天轰城门,明天还不得轰宫门呀!」 朱樉此言一出,周王朱橚赶忙接上。 「打进紫禁城还不容易?」 「把大炮偷偷运进太平门,往龙广山上那么一架,对着父皇的寝宫轰就行了!」 「保证父皇的寝宫能炸得连个渣都不剩!」 朱樉和朱橚摆明了挑拨离间,老朱也知道这俩逆子在故意恶心人,还是当着一众海外藩国使节的面恶心人。但还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大孙,想看着他如何破局。 「二叔、五叔言重了,我要想造反根本不用这么麻烦,锦衣卫里全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把皇爷爷绑来见我!」 「还有御膳房,太医院,也都是我的人……」 朱允熥话音一落,朱樉和朱橚齐齐傻眼。 他们早就听说父皇宠幸这孙子,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父皇的宠信竟然如此地没有保留,连锦衣卫都成这孙子的人了!….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鼻子都能喷火了。 这逆孙还真不客气啊,简直是把他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 「你可闭嘴吧!」 「再敢多说一句,咱当场命人将你吊起来!」 朱允熥闻言赶忙闭上嘴巴,只是挑衅的小眼神不安分地看向朱樉和朱橚,大有不服气来咬我的架势。 两人看到朱允熥这个表情,气得赶忙找老朱告状。 「父皇,你管管你大孙子,他刚刚瞪我俩!」 「你俩也给咱闭嘴!」 老朱呵斥完两个逆子,这才看向眼珠子乱转的朱允熥。 「逆孙,此火炮可有名字?」 「没有!」 「打算叫洪武大炮来着,还怕皇爷爷不喜欢,嘿嘿嘿……」 老朱听到「洪武大炮」四个字,笑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然而,听到大孙后边的话,老朱顿时知道,这逆孙又跟自己逗闷子。 「你个乖孙,倒是拍了一手好马屁,哈哈哈!」 「就叫洪武大炮吧!」 「霸气!」 朱允熥嘿嘿一笑道。 「是!」 「孙儿也觉得这名字不错。」 「等以后再生产新型火炮,就取名洪武二号、洪武三号,依次类推……」 「好好,哈哈哈……」 在老朱放荡的笑声里,朱樉等人心里齐齐哀叹。 完了! 自家老爷子完全被这孙子拿捏住了! 不过这孙子拍马屁的功夫确实不错,鼓捣出这么厉害的武器,不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竟然舍得拿出来讨老爷子欢心! 但朱樉岂能让老朱如此得意,赶忙搜肠刮肚地想出一句话来恶 心老爷子。 「父皇,儿臣觉得朱允熥此举没安好心!」 「哦?」 虽说老朱明知道自家这二傻子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贸然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一阵好奇,想问问他怎么就没安好心了。 朱允熥也诧异地看向二叔,心道自己没得罪他吧,这咋还跟自己杠上了? 。.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零一章 蓝玉这个亲舅老爷还真没白当…… 秦王朱樉早就看不上朱允熥,或者说自从得知老爷子宁可立大哥的孙子,都不愿意立自己当太子,他就心态爆炸了,看不上朱标的所有儿子。 现在看到大侄子鼓捣出这么厉害的大炮,朱樉心态更崩了,就算他明知道说风凉话,根本影响不到大侄子,也忍不住挤兑他几句。 甭管有用没用,先把嘴瘾过了再说! 「父皇您想想,以后这大炮肯定是战场上的利器,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大炮之下。」 「朱允熥用您的年号命名,那将来死在大炮下的冤魂,岂不是要来找您老索命?」 朱樉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揶揄地看向朱允熥,想看看这孙子如何应付。 然而,没等朱允熥开口呢,老朱抢先一步替大孙解围了。 「哼!」 「咱建立大明的过程中,死伤何止百万,让他们尽管来找咱索命吧!」 老朱这番光棍的言论一落地,所有人都识趣地闭嘴,就连一心想挑事的朱樉都不敢再说话了。 他隐隐觉得,老爷子的怒气值快满了,自己要是再敢多嘴,老爷子真能把自己从城墙上扔下去。 军演结束后,老朱又在宫里举办宴会招待群臣,并把一众藩属国使节扔给朱允熥,让朱允熥在文华殿招待他们。 在老朱等人回到宫里吃喝的时候,城外的标靶场地又迎来一批新的观众。 这些围观的人有的是城中百姓,有的是军中将校,有的是国子监生员。 韩清也混在人群之中,观察火炮的破坏现场。 在看到整个小山包都被炸成大坑后,韩清在震惊之余又充满了无限喜悦。 如果他搞到大炮,或者搞到大炮的图纸,岂不是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炸死朱屠户? 然而,要如何搞到大**纸呢? 韩清从人群中出来,赶忙找到亲侄女韩云裳相谈,让韩云裳去找朱允炆,再让朱允炆去给自己偷图纸。 韩云裳听闻此事后觉得很难办,但还是将信息传递给朱允炆,让朱允炆看着想办法。 朱允炆在收到这个任务后,心里无声地哀叹。他在军演上连个靠近城门楼的观礼台都没捞到,怎么可能搞到大炮的图纸? 事实上,不仅韩清觊觎大炮的图纸,就是倭国的藤佑寿,朝鲜的卢嵩,安南的阮宗亮,以及西南的土司首领们都想搞到大炮的图纸。 只是一打听到希望学堂内有锦衣卫把门,他们就纷纷动了这个心思。 锦衣卫是何等人,那可是大明皇帝的亲军,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偷东西,那不是找死吗? 奉天殿内的宴会分成三层,第一层是老朱的一众皇子皇孙们,他们围绕着老朱形成第一层。 第二层则是文武勋贵,以及皇亲国戚们,他们是大明最忠实的拥趸,被老朱通过血缘关系拧成了利益共同体。 第三层才是文武官员,也是数量最多的群体。 他们按照文武之分坐在两侧,各自领着三五个好友将桌子并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 蓝玉也混了个位置,就在第二层不显眼的位置。 虽然他凉国公的爵位被撸了,但他好歹还顶着个皇太孙亲舅老爷,蜀王朱椿老丈人的身份,咋说都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坐到第二层也不算过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蓝玉这家伙就有点飘了。 他见没人给自己敬酒,心里就有几分憋气,自己抄起个酒杯就走到正中央。 「上位,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老朱一看到蓝玉,脸上的笑容当即敛去。 「蓝玉,你这话是何意? 」 蓝玉摇摇晃晃的说道。 「上位前段时间可是亲口答应了,要给北征的将士们个交代!」 「现在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您该不会忘了这事吧?」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心说自己特意将一众藩王叫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咱没忘!」 「咱正要跟一众皇儿们说这事呢!」 老朱说到这儿,当即起身举杯。 「诸位皇儿,咱有件事想拜托给你们。」 老朱突如其来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心道皇帝陛下啥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一众藩王也大眼瞪小眼,满脸不解地看向父皇,搞不清父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有蓝玉说的北征将士是啥意思? 只有在座的部分官员大致猜到了,可能是之前随蓝玉出征的老兵之事。 当时陛下可是在城墙上答应了他们,说要给他们个妥善的安置。 朱棡第一个起身表态。 「父皇,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棡话音一落,朱樉、朱棣、朱橚等人相继起身。 「父皇有命,儿臣等无所不从!」 老朱见一众皇儿如此给面子,当即笑呵呵一饮而尽。 「好好好!」 「诸位皇儿有此心,咱心甚慰!」 「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有点北征的老兵想安置。你们每人不是都领三卫兵马吗,正好帮朝廷安置下老兵。」 「老兵啊……」 一众皇子听到这话齐齐陷入沉默,哪怕是第一个站起来的朱棡都闭嘴了。 朱棡是知道跟随蓝玉北征的将士有多苦的,蓝玉的亲兵营更是折损大半,侥幸存活的也多半带伤,有的人甚至缺胳膊少腿。 如果父皇打算将这些伤残士兵分给他,那他这个大孝子也得对父皇说「不」了。 「此次朝廷北征有三万多老兵,其中有一万人残了。」 「咱也不去跟你们挨个算了,你们不是每人带了三千人进京吗?」 「这三千人全都留下,你们领三千老兵回去吧!」 老朱此言一出,第一层的藩王圈瞬间炸毛。 朱樉当即跳出来表示反对。 「父皇,您老也太偏心眼子了吧!」 「我们总共就三卫兵马,满打满算不到两万人,您一下子塞过来三千伤残老兵,您还让我们活不活了!」 其他人虽然不敢像朱樉那么放肆,但一个个全都现出愤怒之色,满心满脸都是不情愿。 老朱沉着脸看向朱樉,对身旁的人道。 「秦王醉了,扶秦王去北镇抚司大牢醒醒酒!」 老朱本想拿秦王做个样子,逼迫其他皇子认下这笔账。却不承想,这件事成了压垮秦王最后的一根稻草。 秦王不等锦衣卫上前就一脚踢翻了桌子,然后将身上的秦王衮服,还有头顶的冠冕全都一股脑脱下来,重重地扔在地上。 「父皇!」 「您要是这么做,那这秦王我也不当了,您爱给谁给谁吧!」 「总之,想让我收容那些伤残老兵门都没有!」 秦王说完这番话,就轻哼哼地往地上一躺,打定主意耍这个无赖了。 老朱见状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却也拿这个逆子无计可施。 没办法,谁让这逆子有个好娘呢! 「拖出去!」 「把这个逆子给咱拖出去!」 在锦衣卫将朱樉给 拖出去后,老朱满怀期待地看向朱棡。 「老三,你来表个态!」 朱棡闻言扭扭捏捏道。 「父皇,儿臣的封地本来就靠近北元,您再塞过来三千个累赘,您让儿臣如何抵御北元的袭扰呀!」 「要不这样吧,您让其他弟弟们多分担点,儿子替朝廷解决三百人……」 朱棡说完这番话,还不待老朱有反应呢,其他藩王就炸毛了。 「三哥,我的北平府也离草原很近,东边还有辽东野人!」 朱棡见说话的是朱棣,赶忙看向周王。 「五弟,你的封地在中原腹地,你替朝廷多承担点吧!」 周王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心道啥好事轮不着,这种烂事总能找上自己。 「三哥,你再说这话我就跟你翻脸!」 「啥叫中原腹地?」 「中原腹地在北元末年就打得没人了,现在遍地是草寇,遍地是狼烟!」 「你把那么多老弱病残扔给我,这是想让我周王一脉绝后啊!」 朱棡见周王这样说,只能将目光看向其他几个弟弟。其他人见状,赶忙摇头反对。 「三哥,我们四川地界也不太平,你别想往我那儿塞人!」 「三哥,我们江西更是蛮夷混居,稍有不慎就能闹出民变,你削弱了我的卫队,我以后拿啥镇压闹事的蛮夷?」 「我们山东也乱得很,还经常有倭寇袭扰,父皇若是不想让儿臣绝后,就尽管把儿臣的卫队留下吧……」 老朱知道此事会有阻力,但怎么也没想到阻力竟然这样大,竟然一个支持自己的儿子都没有! 正在老朱一筹莫展之际,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 「父皇,宫里不是还有好几个皇子没就藩么,您何不将这些人分给他们?」 朱橚此言一出,赢得所有藩王们的附和。 「父皇,五哥说得对,您与其折腾我们,不如直接将人分给王弟们!」 「我们的卫队都跟随我们多年,早就在封地成家立业,有妻有子。您现在将他们留在京城,岂不是让他们骨肉分离吗?」 朱桂等人眼睛喷火地看向朱橚。 「五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若是不想要那些伤兵,也别推给我们呀!」 「我们本来就年幼,不懂兵事,在封地还没站稳脚跟。」 「父皇,您就忍心看着儿子,带着群臣老弱病残去封地受罪呀,呜呜呜……」 朱桂说完这话,当即领着一干皇子跪在大殿中间,朝着父皇呜呜地哭。 老朱听到一众皇儿的哭声,心疼的心都要碎掉了。 「皇儿们请起!」 「此事父皇会慎重考虑,绝不会让你们以身犯险的!」 朱桂等人见父皇这样说,这才哭哭啼啼地从地上起来,各自回到座位上继续哭。 老朱看着底下的皇子们哭哭啼啼,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对他来说,可谓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让谁吃亏都不好。 然而,这些百战老兵又不能不安排,否则不仅寒了大明将士之心,更是有损自己这个皇帝的威严。 正在老朱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看到蓝玉又钻了出来。 老朱看到这厮就没好气,心想若不是这厮给自己惹麻烦,自己也犯不着为这事头疼。 「蓝玉,你又想说啥!」 蓝玉闻言呵呵一笑道。 「上位,草民倒是有个想法,既不用折损诸位藩王们的实力,又能替朝廷安置好这些孬兵!」 「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赶紧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上位,皖王不是还没就藩吗,何不将这三万人全都分给皖王,让他们跟着皖王去凤阳府戍守大明祖陵?「 所谓的皖王乃是朱允炆的封号,朱元璋在决意立朱允熥为皇太孙后,就给朱允炆封了个皖王的封号,封地凤阳府,也算是对庶长孙的优待了。 蓝玉此言一出,大殿上的所有人都不由侧目。 因为太子妃吕氏的罪行涉及皇家密辛,所以老朱从未对世人公布过吕氏之死的细节。 因此,在世人看来,吕氏的死很冤。 先被常升灭门,随后皇帝陛下为了不让大孙为难,就直接处死了吕氏。 现在蓝玉提出这个建议,让所有人觉得蓝玉这人不厚道,甚至有点太欺负人了。 人家朱允炆已经够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死了爹娘,还失去了皇长孙的身份。 现在蓝玉这厮还想将自己北征之时被打残了的部下扔给朱允炆,让朱允炆给那些人养老,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朱允炆听到蓝玉的话也直接气炸了,心想自己已经够低调了,蓝玉这厮咋还死盯着自己不放? 正在朱允炆想站起来反对之时,一干正义感爆棚的人就率先站了起来。 「陛下,此举万万不妥!」 「大明祖陵乃是何等重要之地,岂能让一些老弱病残去驻守?」 「这是对大明的不敬,也是对大明历代先祖的不敬,请陛下三思!」 老朱也觉得蓝玉的提议有点过分,朱允炆这孩子还是不错的,给其父王守墓这么久,从来没听说他叫苦叫累,是个难得的孝顺的好孩子。 要是分给这孩子三万伤残士卒,岂不是寒了这孩子的心? 老朱想到这里,再看向蓝玉之时,眼神就不那么和善了。 蓝玉这个亲舅老爷还真没白当,还真是处处护着自家外甥孙啊…… 第四百零二章 他们不是麻烦,也不是负担! 朱允炆都快恨死蓝玉了,自己都惨成这样了,这老头子还不放过自己? 朱允炆生怕老朱一口应承下来,赶忙跑出来跪下,朝着老朱砰砰磕头。 「皇爷爷,孙儿……」 朱允炆说到这,就只剩下「呜呜」地哭泣了。他也想像二叔朱樉一般躺地上放赖,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但当无赖也是要天分的,老朱生了二十几个皇子,也只生出朱樉这么一朵奇葩。 都快奔四的人了,说躺地上就躺地上,一点皇家体统都不顾,简直是混账东西。 老朱看着呜呜哭泣的孙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不就是几万的伤残老兵么,咋就整得整个朱家都不宁了? 老朱想到这儿,再看向蓝玉的眼神里充满了怨念。 「允炆啊,咱是不会把那一万多伤残老兵都给你的……」 朱允炆听到这话赶忙磕头谢恩,不过在他重新回到座位上时,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皇爷爷只说不全给自己,岂不是说自己还是要分到一部分? 老朱确实是这么想的,一万多人给谁都是个负担,但分散开来负担就小很多了。 「要么每人裁撤一卫兵马,要么每人给咱安置两千伤兵,你们自己看着选吧!」 老朱这话一出,基本上就定下调子了,一众藩王不管愿不愿意都不敢反对。 而且,就算是被拖走的朱樉,估计也会被老朱强按着低头认命。 朱棡见父皇动真格的了,当场就要出言表态。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就被几个弟弟给叫住了。 「三哥!」 周王朱橚一个劲地给朱棡使眼色,朱棣也朝着朱棡摇摇头。其他王弟也纷纷看向朱棡,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他,希望他别应承父皇的无理要求。 朱棡见众人这般反应,只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老朱看着朱棡几次想说话,最终都低着头沉闷以对,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但老朱也不能拿他们怎么着,顶多是骂他们一句混账到头了。 毕竟儿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跟他这个父皇都不贴心贴肺了…… 老朱意兴阑珊地起身离席,将偌大的奉天殿交给群臣耍乐。 众人在老朱走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朱橚和朱棣等人搬着桌子凑到朱棡面前,主动跟朱棡并桌。 「三哥,幸亏你刚刚没答应,否则咱们得被老爷子给坑死!」 「朝廷咋就差这点钱了,非得让咱们替朝廷养废物?」 朱棡听到「废物」两字,只感觉一阵刺耳。 「五弟慎言!」 「他们都是为了大明而战,为了父皇而战,现在不幸受了伤,身体也落下残疾,你怎能称呼他们是废物?」 朱橚闻言不屑地撇撇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既然三哥发话了,他也就不再以废物相称了。 朱棣主动给朱棡倒了一杯酒。…. 「三哥,这事真不能答应!」 「这次有一万多伤残老兵要安置,以后若是再有伤残老兵,是不是还得让咱们安置?」 「你和我的封地都在边境,时常要与蒙元***苦战,搞一堆伤残老兵,这不是拉低咱们战力吗!」 朱棡也是基于这一点,这才当了一次「逆子」。但一想到父皇落寞的眼神,他心里依然痛如刀绞,感觉自己愧对父皇的养育之恩。 「咱们就是拖!」 「看谁耗得过谁!」 朱橚话音一落,所有藩王跟着附和,只有朱棡一 脸惆怅地喝着闷酒。 没有了老朱的宴会变得更加喜庆热闹,不论王公贵族,还是文武大臣都变得放肆起来。 文臣聚在一起行酒令,武将们也三五成群地猜酒划拳,一众藩王则化身街溜子,拎着酒杯到处在人群里找老丈人,大舅哥之类的敬酒。 朱椿也凑到蓝玉面前,给蓝玉这个老丈人敬了一杯酒。 蓝玉勉力自家女婿几句,就迫不及待的跟一干武将去划拳去了。 「冯胜!」 「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冯胜听到蓝玉的叫嚣,当场拎过来一个酒坛子放在桌子上。 「来呀,谁怕你,谁不喝趴下谁孙子!」 朱椿看着冲向人群的老丈人露出无尽苦笑,他的王妃蓝氏还让他想办法开解下蓝玉呢,可看蓝玉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哪还用开解? 殊不知,蓝玉今天之所以这般高兴,主要是看到了老朱吃瘪。换言之,他后半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老朱吃瘪了。 虽说这些将士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但他身为将军,只要带给将士们胜利和荣耀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他想管也管不了。 现在他给了弟兄们胜利和荣耀,该老朱这个皇帝兑现承诺了。 夜色阑珊,繁花散尽。 每一个人都尽兴而归,只有兴武卫指挥佥事董翰心事重重,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委屈。 董翰是跟着蓝玉在塞外立的战功,这才被升为指挥佥事的。 由于此战伤残人数太多,因此他被留在京营,负责管理这些伤兵。 本来他今天是没资格参加宴会的,但他跟兵部的一个侍郎交好,两家算是儿女亲家,这才被写进宴会名单里,进宫吃了这么一顿饭。 然而,今天奉天殿见识了诸位藩王的推诿,让他心里非常失望。 皇帝陛下是好的,为了他们这些伤残老兵操碎了心,想尽一切办法安顿他们。 但诸位藩王视他们如包袱,如累赘,竭力地反对接纳他们,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当他从宫里回到军营,看着满营地缺胳膊少腿的老兵,不由悲从中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们也曾经是手脚健全的好儿郎,他们是为了保护大明,保护皇帝陛下才受的伤,怎么就没人愿意接纳他们,给他们一碗饭吃?…. 军中的百户、千户看到指挥佥事这般动静,赶忙凑了上来。 「老董,你这是咋了?」 「宫里的饭菜不好吃,还是喝酒没喝过人家,哈哈哈!」 董翰听到李千户这话,再看看李千户左臂那随风飘摇的袖筒,赶忙掩饰地擦了把眼泪。 「没啥!」 「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李千户闻言用仅剩的一条手臂拍了拍董翰。 「难受个球!」 「你再难受也是全须全尾的,比俺们这些残废不强多哩?」 董翰听到「残废」两字,只觉得一阵刺耳。 「你们不是残废!」 李千户等人闻言,满脸不在乎的笑道。 「俺们不是残废是啥?」 「自打从大同府回来,朝廷把俺们扔在这儿快一个月哩,也没见人管过俺们……」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揍是!」 「老李说得对,俺们可不就是残废嘛,人嫌狗厌的不招人待见……」 董翰见他们这么糟践自己,近乎用怒吼的声音喊道。 「你们只是身子残了,但人还没有废!」 「你们不是废物! 」 众人听到董翰这么说,一个个霎时陷入沉默。 指挥佥事是个好官,从来没瞧不起过他们,还整天去兵部为他们讨要说法,讨要军粮。 可残废就是残废,缺胳膊少腿就是缺胳膊少腿,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呀! 不过董指挥佥事愿意这样说就随他吧,总归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不是? 李千户看了看董翰的脸色,见他的脸不红不白,当即知道这家伙在宫里没喝够。 「老董,要不咱们再喝点?」 李千户的提议顿时引起几个千户和百户的拥护,就连董翰都有点意动。 他现在心里跟着了火似的,确实需要烈酒压压。 但他身为朝廷命官,更是担负着监管伤兵营的重任,岂能在营中喝酒? 「喝酒不好吧?」 「再说,咱们军营里也没酒啊……」 千户李成听到这话当即笑道。 「谁说没有哩?」 「老邱、老王、老冯,你们私藏的好酒哩,还不拿出来孝敬下董佥事!」 「好嘞!」 随着李成的话音一落,几个围在董翰身边的百户、千户顿时散去,不多时每个人都拎着个酒坛子跑了过来。 「你们哪来的酒?」 李成嘿嘿笑道。 「之前陛下不是赏了每人一百两银子嘛,虽说被户部砍了一半,兵部又砍了一半,但剩到每个人手里还有三十两哩!」 「他们都是群没成家的老孤拐,爹妈早就死球了,这钱可不就用来买酒喝?」 李成闻言板着脸教训道。 「这不好!」 「这可是你们拿命换来的钱,还是留着养老吧!」 百户邱德勇听到这话,没心没肺地笑道。 「董佥事想多哩,俺们这些老**哪能活到老?」….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俺们没死在战场上,已经算是拣着了,剩下的日子多活一天算一天,哪管得了那么多!」 「来来,喝酒,跟咱们说说宫里长啥样,皇帝老爷长啥样!」 董佥事见他们活得如此洒脱,也就不再纠结于那些有的没的,一把拍开泥封跟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宫里除了房子大点,房梁高点之外就没啥好哩!」 「饭菜那叫一个难吃,还没咱们在塞北吃的烤羊有滋味!」 「宫里的酒还不错,只是量太少,咱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也抢不过宋国公、颖国公等大佬呀,只能守着自己的一壶酒慢慢喝。」 「董佥事,宫里的婆姨好看不?」 董翰其实也没看到几个宫女,见得最多的是宫里的太监。 但此时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为了满足小兵们的兴趣,只能瞪着两只眼睛胡诌。 「好看哩!」 「那模样,那身段,比窑姐还漂亮哩!」 「给咱递酒的时候,咱还摸了她们的手哩,那叫一个滑溜呦,比泥鳅都滑……」 董翰的话引得一众小兵吞口水,同时他也被几个老色批引导着滑向了两峰之间。 「奈兹!」 「奈兹啥样!」 董翰拿筷子抽了下不住在胸脯处比划的李成。 「想啥哩!」 「人家宫女穿得严实着哩,哪是咱说看就能看的!」 「不过看样子应该不小……」 几人就着董翰胡编的宫女,不知不觉间就喝光了一坛酒。 此时几人都有些醉意了,董翰更 是变得迷迷糊糊起来,胡话说的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宫女还瞅咱使眼色哩,还给咱个手帕……」 董翰说到这儿,还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手帕,在众人的鼻子前晃了一下。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露出色与魂授的表情,只有李成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董大哥,这话不对吧,这不是你给嫂子买的礼物吗?」 董翰被拆穿了谎言,恼恨地瞪了李成一眼。 「你懂甚!」 「你嫂子的早就让人捎回去了,这是今天宫里的宫女新送的!」 李成见董翰说话时舌头都大了,也就不再跟他争论。只是神情黯淡地往边上一倒,说着不切实际的梦话。 「真想娶个婆姨,体会下有婆姨伺候的日子哟……」 李成这话一出,所有单身狗集体发出共鸣。 「是啊!」 「这辈子太亏,十多岁就跟着大帅打仗,打了小半辈子仗,连个婆姨都没混上!」 「要是能娶个婆姨,然后再生俩娃,也算对得起祖宗哩!」 众人说到这儿都有点怅然,一想到前途未卜,众人心里更是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董佥事,今天皇帝老爷说没说咋安顿咱们?」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董翰是绝对不会跟他们说朝堂之事的。可他此时都快喝断片了,再加上心里本来就怀着一肚子的愤懑,也就借着酒劲将这个牢骚发了出来。…. 「咋没说哩!」 「皇帝老爷为了你们的事,都要跟诸位王爷们翻脸哩!」 「秦王知道不?」 「知道!」 「不就是开青楼的那个嘛……」 「想当年,咱还领着弟兄照顾过秦王的生意哩,嘿嘿嘿……」 「对对,就是那个开青楼的王爷!」 「今儿皇帝老爷本打算将咱们交给诸位王爷,咱大明王爷多,每家分上一两千也就得逑!」 「然而,秦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把皇帝老爷气得当场把他下了大狱!」 众人听到这话,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李成满脸关切地询问。 「后来呢?」 「后来谁收留咱们啦?」 董翰无奈地摇摇头,随后整个人往后一躺,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的星斗泪流满面道。 「没人愿意要咱们!」 「晋王不要、周王不要、燕王也不要!」 「人家都嫌弃咱们是累赘,不愿意养活咱们这些废物,呜呜呜……」 董翰越说越伤心,哭得也就越大声。 「苍天不公啊!」 「凭啥咱们为朝廷打了胜仗,却没人愿意要咱们!」 「咱们也不是要啥封官拜爵,就是要个能吃饭的地方而已,咋就这么难哟,呜呜呜……」 董翰的不甘在夜风中回荡,听得军营里的每个人心里都非常不是滋味。 李成、邱德勇等人也不再劝酒,只是每人守着一个酒坛子,一口一口地灌着酒,仿佛想让酒来麻醉自己的自尊心,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敏感。 然而,酒入愁肠愁更愁,不甘也愤懑也会在酒水的浇灌下变成绝望和无奈。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他们是废物! 所有人都视他们为累赘! 李成在喝完一坛酒后,重重地将坛子摔碎。 「他奶奶的逑,咱们都活到这份上了,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不活了!」 董翰迷迷糊糊中听 到这句话,还以为对方说的是「不喝了」呢。 「确实不能再喝了,不喝了……」 李成没有理会董翰的醉话,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回到自己的帐篷。 其他人见状也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他们没有直接走,而是将董翰给拖回帐篷,随后才各自回到各自的帐篷。 第二天,军营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这声嘶吼很快就传进京城,并且传进皇宫。 「皇爷,出大事啦,兴武卫千户李成,百户邱德胜,以及上百士卒吊死在军营之中……」 「什么!」 老朱听到这话,惊得连刷牙的手都停顿了,含着满嘴的沫子看向二虎。 「回禀皇爷,据说是他们得知诸位藩王不愿意接纳他们,他们又不愿意给朝廷添麻烦,不愿意给皇爷添麻烦,这才集体上吊自杀的!」 「这是李成等人的遗言,请皇爷过目……」 老朱用颤抖的手接过遗书,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皇帝老爷!」 「咱是你手底下的兵,您不认识我,我也没凑近了见过您。」 「但咱得说,咱没白……」 信写到这儿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嘴,上边还呲着两排大白牙。 老朱一看就知道,准是这家伙不会写字,给自己画上图了。 结合上下文语境,这张嘴应该是「吃」,或者「嚼咕」的意思吧? 翻译过来,就是咱没白「嚼咕」朝廷的粮,咱给朝廷打仗的时候尽力了! 接下来也有很多错别字,老朱都凭借自己过硬的基本功给强行翻译过来。 「现在咱残废了,不能给朝廷打仗了,咱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咱们蓝老爷手底下的兵,就算死都不能被人瞧不起!」 老朱在看完这封漏洞百出的信,心情无比地沉重。 这就是他的手下,哪怕上吊自杀,都不愿意造他的反…… 咱大明有这样的好兵,何愁天下不定,百姓不安? 可不知为啥,咱的心为啥这么不安呢? 老朱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这份不安来源于愧疚,对这些有功将士的愧疚。 他本意是想给这些人找个吃饭的地方,哪承想因为诸位藩王的反对,让这些将士觉得自己被嫌弃,被人当成累赘了…… 老朱想到这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虽说他一万个看不上蓝玉,但此时此刻他也不由佩服起蓝玉这厮。 果然是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 蓝玉足够傲、足够狂,所以他的兵才宁死不屈!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这群血性汉子! 「二虎,传咱的旨意给兵部,削去所有藩王一卫兵马!」 「他们不是不愿意要么,咱这次非但不给了,还帮他们省点钱!」 老朱说得斩钉截铁,且言语间带着森寒之意。 二虎也对兴武卫的遭遇非常同情,但他太知道大明藩王的德行了,皇爷此举非得闹得鸡犬不宁。 「皇爷,此事万万不可,还请您三思而行!」 「咱不用三思!」 「他们谁敢反对,就让他们去北镇抚司大牢里给朱樉那个逆子作伴!」 「唉……」 「卑职领旨!」 老朱的旨意传到兵部,新兵部尚书唐铎那叫一个郁闷。 他要是敢上诸位王爷府上传旨,能被那些桀骜不驯的王爷们给打死! 「秦虎统领,这事您可得帮帮老夫,老夫可不敢去王爷府上传旨啊!」 二虎听到唐铎的哀求,赶忙说道。 「唐尚书不用多虑,卑职会派锦衣卫跟随您老一起去……」 唐铎听到这话,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这就好!」 「那就有劳虎爷带路了!」 「诺!」 如果是一般的口谕,老朱随便派个太监就传旨了。然而,削去所有藩王一卫兵马,这可是要在兵部备案,并且要重新选派将领接管的,这才特意让二虎给兵部传旨,让兵部准备相应的事宜。…. 唐铎在走完了兵部的流程后,这才在二虎的陪同下去给诸位王爷传旨。结果跟他预料的一样,每个接到旨意的藩王,都露出吃人的目光。 若不是边上有锦衣卫的人护着,他估计自己能被这些王爷当场打死! 「周王殿下,这可是陛下的旨意,您想抗旨不遵吗?」 朱橚冷冷地看了眼唐铎,随即将目光对准了二虎。 「虎爷,父皇可曾说抗旨是什么下场?」 二虎见朱橚这样问,尴尬地咳了咳道。 「皇爷有命,说如果有人抗旨不遵,就去锦衣卫大牢跟秦王作伴!」 朱橚听到这话当场从地上爬起来。 「孤选蹲大牢!」 二虎见朱橚宁可蹲大牢都不愿意裁军,心下也是一阵无语。 皇爷生的都是什么玩意,咋一个比一个难缠? 然而,朱橚只是开始,随着传旨的进程推进,锦衣卫大牢里的王爷越来越多。 一开始,周王跟秦王下棋,后来是三人打牌,再后来是四人打马吊。 在圣旨全都传了一遍后,大牢里摆了两张马吊桌,还得闲着两个看热闹耍嘴的。 总之一句话,这些王爷仗着老朱的宠爱,宁可蹲大牢都不愿意裁军! 哪怕最受老朱器重的朱棡,此次事件中也跟诸位兄弟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坚决捍卫自己三卫兵马的权利。 老朱为此甚为头疼,却又拿自家这群逆子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在早朝的时候求救于诸位爱卿。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满朝文武早就等着看笑话呢,谁也不愿意出来支招。 再者说,他们也没啥办法。 想要安顿这些伤残老兵就两条路,一条是朝廷背下来,一条是扔给诸位藩王。 朝廷的财政状况皇帝比谁都清楚,国库比皇帝陛下的脸都干净,拿什么养这些人? 相对来说,诸位王爷的封地就富裕多了,他们可以私自征税,还能让草原或者西南蛮夷进贡,养活个千把人真不算啥难事。 现在就是战略相持阶段,要么是老皇帝压服住一众藩王,让他们替朝廷扛下这个雷。要么是老皇帝疼爱诸皇子,自己扛下这个雷。 总之一句话,谁扛谁掏钱! 老朱见所有人都不说话,气恼地开始点名。 「陈宗理,你来说说这事该咋办?」 陈宗理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皇帝这么问是啥意思,该不会想让朝廷养着那些伤残老兵吧? 别说朝廷没那么多钱,就算朝廷有钱也不能干啊! 这些年伤残的将士们多了去了,朝廷养了这一批,那之前的伤残老兵呢?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朝廷养了这批,那之前的老兵闹腾起来,大明还有好日子吗! 「陛下,现在国库存银不到三十万两,补发之前朝廷欠下的俸禄还不够呢,实在是无力承担这三万人的安置费用啦……」…. 陈宗理说完这话,就紧张地看着皇帝的脸色,见皇 帝陛下老脸拉了下来,当即感到一阵紧张。 「陛下,朝廷虽然支应不起,但皇太孙那边倒是宽裕得很……」 「据说皇太孙在苏州府,不费吹灰之力就招募几万织工,还成功地化解了一场民变……」 「若是让皇太孙安置这些人,应该也不费什么力气吧?」 陈宗理的话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近乎蚊子哼哼的声音。 原因无他,只因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朱之所以将这些负担扔给诸位藩王,不就是不想给大孙添麻烦吗? 再者说,他堂堂大明皇帝陛下,连三万人都安置不了,最后还要求大孙帮忙,让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老朱虽然不满意这招,但这招却引起所有人的赞成。 「陛下,陈尚书此言有理!」 「皇太孙既然能养得起三万织工,想必三万老兵也不在话下!」 「对啊!」 「皇太孙乃大明未来之主,这些老兵也是为大明征战才受伤的,理应由皇太孙安置!」 朱允熥把持着朝廷九成的作坊,却不给朝廷一文钱的税收,早就引起朝中官员的不满了。 加之他文华殿那边年节的福利吊打朝廷官员,更是让所有人眼热不已。 现在逮到这个机会,还不死劲地坑朱允熥? 老朱听着下方的议论之声,愤怒地直拍龙椅把手。 「都给咱闭嘴!」 「你们……你们……」 然而,正在老朱气得想杀人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皇爷爷,诸位大人说的没错,他们是为大明征战而受伤的,理应由孙儿安置他们!」 老朱听着大孙的这番话,再看看大孙那稚嫩的脸庞,只感觉心里一暖。 这是他最近听到的最暖心的话了! 被他寄予厚望的一众皇儿推三阻四,宁可蹲锦衣卫的大牢都不愿意为自己这个父皇分忧。 最后为自己分忧的,还是自家这个傻孙子。 「好孩子!」 「你有这份心咱就知足了,这事咱再想想办法,咱咋地也不能把麻烦留给你!」 众人听到皇帝陛下如此舐犊情深的话,无不为这对爷孙情所感动。 当今陛下虽然过于杀伐果断了些,但对待皇太孙是真的慈爱啊! 「皇爷爷,孙儿谢过您的维护之情!」 「但孙儿要纠正您一个错误,他们不是麻烦,也不是负担!」 「他们是大明的功臣,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请皇爷爷将他们交给我吧,我会让他们重新焕发生机,让他们重新披上战袍!」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零三章 孤要朱高炽那个死肥宅干嘛? 朱允熥的话铿锵有力,但却掷地无声。 原因无他,只因为没人认为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人还能焕发生机,并且再次走上战场。 如果他们有那个能力,也不至于被所有人嫌弃了。 因此,他们只当朱允熥在说场面话,客套话。 老朱也这样认为,他觉得大孙只是善心发作,看不得那些将士受苦,这才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这一切的。 「大孙,你能有这个心,就算对得起他们了,咱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皇爷爷,您老还能想什么办法?」 「他们没死在草原荒漠,他们死在了京城边上的军营!」 「皇爷爷,我不想再看到有将士为此而自杀了!」 老朱听到大孙这番话,略微犹豫了下道。 「好!」 「既然咱大孙有此心,那咱就拨给你三千……」 「不!」 朱允熥斩钉截铁地道。 「我全要!」 朱允熥此言一出,不仅老朱满脸的震惊,就连刚刚推三阻四的官员们也集体傻眼。 此时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皇太孙该不会是傻掉了吧? 这可是三万多人呢,还是一群只会打仗喝酒的杀才,里边还有一万多缺胳膊断腿的残废。 皇太孙一下子要这么多人,他拿什么去安置他们? 要知道,这群人要的可不仅仅是个吃饭的地,是要个能吃一辈子饭的地方! 「大孙,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三万多人呢!」 「你若是不趟这个浑水,哪怕他们闹出兵变之类的事情也与你无关。若是你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他们若是闹事,不满,可是有损你的名声!」 这才是老朱不愿意将这些人分给大孙的原因。 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丢掉的不仅是自己的胳膊腿,还有他们的自尊心。 现在这群人非常敏感,稍微处置有问题,他们就会集体闹事,甚至发生兵变之类的。 据说现在已经有兵变的苗头了,那些活着的将官带着人守在军营,不让任何人去收殓那些自杀将士的尸体,非要朝廷给他们个说法。 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插手这件事,可不是啥明智的选择。 「皇爷爷,孙儿想好了!」 「孙儿既然敢要他们,那就定然会对他们负责,给他们个妥善安置!」 老朱见大孙说得这般笃定,心里还是有几分犹豫。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大殿上已经响起了山呼皇太孙贤明的呼声了。 「皇太孙贤明!」 「皇太孙仁义!」 「皇太孙爱兵如子……」 文官们也不傻,见到朱允熥敢这般大包大揽,他们赶忙将这个锅扣到朱允熥身上。 老朱见众人都这般态度了,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好吧!」 「咱依了你!」 「孙儿谢过皇爷爷恩典!」 朱允熥拜谢过老朱后,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兴武卫。 兴武卫军营,董翰呆呆地坐在一众自杀的将士遗体边上,嘴里喃喃自语。 「都怪我!」 「要不是我大嘴巴说漏了嘴,你们也不会死,呜呜呜……」 兴武卫指挥袁德上前安慰道。 「不怪你!」 「他们早晚都会知道朝廷的态度……」 「害死他们的不是你,是朝廷,是陛下,是那些庸碌的官员!」 「我们要报仇!」 「 杀尽京城的贪官报仇!」 袁德话音一落,周围的士兵顿时高呼。 「打进京城,杀尽贪官!」 董翰听到这话,吓得脸色苍白。 「袁德,你可千万不能干傻事啊!」 「陛下对咱们很好,咱们可不能反叛陛下!」 袁德闻言冷哼一声道。 「我们不是要反叛!」 「我们只是想找陛下要个说法!」 「说好了安置咱们,为啥过去一个月了,都迟迟无法安置!」 「若是嫌弃咱们是废物就直说,我老袁第一时间抹脖子,绝不给陛下添麻烦!」 袁德说完这话,就朝着身后的士兵招了招手。 「弟兄们!」 「抬上死难的弟兄,跟咱进京讨要说法!」 「诺!」 众人轰然称诺后,抬起死去的弟兄尸体就跟着袁德出了军营。 这让外围的京营官兵非常紧张,想上前阻止吧,还怕伤到对方。可若是不阻止,真让他们闹到陛下那里,铁定逃不脱干系。 梅殷也非常头疼,看着自己这边的人出工不出力,把他气得都想杀两个祭天了。 然而,他知道此时不能杀人了。 现在对面的伤残老兵,一个个都急红眼了,他这边若是过分逼迫,他们真敢发动兵变。 此时梅殷恨死自己那一干大舅哥、小舅子之类的了。 他们每家只要安置一两千人,何至于让事情闹到现在这步田地? 「袁德,你给我站住!」 「梅提督,这不关你事,我劝你最好呆在原地别动!」 「袁德,咱们也是多年的交情……」 袁德见梅殷想跟他套近乎,当场气得眼珠子通红。 「闭嘴!」 「谁特娘的跟你有交情!」 「你现在大官坐着,驸马当着,哪能跟俺们这群泥腿子比?」 「你不配!」 梅殷听到袁德这番抱怨,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 因为在说话的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袁德,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身后的弟兄们想想啊。」 「你这样带着人进京,无异于谋反啊!」 袁德冷哼一声道。 「那就谋反好了!」 「只要陛下能妥善安置这些弟兄,就算事后诛我九族又如何!」 袁德撂下这句狠话,就用自己的身体冲开了前边的士兵。 京营这边的官兵根本不敢阻拦,哪怕他们面对的是个瘸了一条腿的残废,也没人敢上前动刀子。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后退,并且默默地将刀收起。 正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军营外突然跑来一匹快马。 「皇太孙驾到!」 「所有人跪接!」 梅殷听到皇太孙来了,赶忙领着一众将官来到军营门口。 袁德听到皇太孙来了的消息,脸上闪过一丝沮丧。他今天本想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弟兄们个说法的,现在皇太孙来了,他哪还好意思闹腾? 要是皇太孙劝他,他必然要给皇太孙这个面子的。可给完皇太孙面子,自己身后的弟兄们咋办? 不多时,朱允熥的马车抵达京营,袁德见众人已经迎了上去,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拖着一条残腿凑了上去。 「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谢皇太孙……」 朱允熥 在接受众人的拜见后,明知故问地指着抬着尸体的众人道。 「咦!」 「你们这是要干嘛去?」 一众小兵在朱允熥的注视下,羞愧地低下头,随后又偷偷看向袁德。 袁德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赶忙上前道。 「回禀殿下,卑职想带着他们进宫,找皇帝陛下要个说法!」 朱允熥闻言冷冷地看向袁德。 「你要什么说法?」 袁德听到这话,心虚的脑门直冒汗。 「回殿下,卑职只是想给弟兄们讨口饭吃!」 「而且,这是陛下之前答应我们的,卑职讨要这个不过分……」 朱允熥闻言叹了口气道。 「确实不过分!」 「这是孤和皇爷爷欠你们的,说破天也是你们占理!」 袁德见朱允熥这样说,慌得当场跪在地上,朝着朱允熥砰砰磕头。 「殿下!」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您对我们够意思,要不是您冒着生命危险去大同,又亲自给我们治病,我们去年冬天就死了,那还能活到现在!」 「我们……我们只是觉得不公……」 朱允熥抢过他的话说道。 「还觉得很委屈是吧?」 「是!」 「朝廷凭啥这么对我们呀,我们到底犯了啥错了,呜呜呜……」 朱允熥上前几步搀扶住袁德。 「起来吧!」 袁德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道。 「不!」 「卑职就要讨个说法,哪怕事后卑职被陛下降罪也值了,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话,语气中多了几分威严。 「起来!」 「别跟孤耍小孩子脾气!」 「现在你们都是孤的人,孤以后对你们负责!」 「啊?」 袁德闻言满脸震惊,边上看热闹的梅殷也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劝阻。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您不知道他们……」 朱允熥朝着梅殷摇了摇头道。 「不!」 「孤知道他们!」 「他们心里有怨,有气,有不甘,有失望,甚至是绝望。」 「所以他们脾气变得暴躁,稍有不如意就闹事!」 这正是梅殷想提醒朱允熥的话,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伤残老兵,实在是这些人不值得同情。 一个个仗着自己伤残了,整天不是要这就是要那。 皇帝陛下赏赐了他们每人一百两…… 虽说一百两银子缩了水,实际到他们手上还不到三十两,但就算三十两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呀。 但凡要强点的,都够支个摊做点小生意了。 然而,这帮杀才啥都不干,整天只知道喝酒吃肉。没一个月工夫,就把皇帝陛下的赏赐花得七七八八。 现在又埋怨朝廷不安置他们,只是他们也不想想,朝廷该咋安置他们? 让他们当捕快,他们能追得上谁? 让他们当衙役,他们还能耍得起水火棍吗? 朝廷倒是愿意给他们分地,可他们一个个谁像是会种地的样子,谁又愿意回家种地? 总之,在家梅殷眼里,这群人有可怜之处,也有可恨之事。 不管谁来安置他们,都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 相对来说,皇帝陛下将他们安置给藩王,差不多是最妥善的办法了。 只是藩王们也不傻,宁可冒着触怒皇帝陛下的风险也不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袁德等人听到朱允熥的话,脸上立马露出感动之色。 「弟兄们!」 「咱之前说啥来着,还得是咱们自己人理解咱们!」 「皇太孙跟那些王爷就是不一样,知道咱们弟兄心里的苦!」 「殿下呀,不是我们想闹事,实在是我们心焦呀,呜呜呜……」 「我们眼看着自己是废人,既不能提刀上战场,又不能回家种地务农,我们心焦得整晚睡不着觉啊,呜呜呜……」 朱允熥拍拍袁德的肩膀道。 「孤知道!」 「你们在大同府的时候军纪严明,是因为伤了、残了,一下子失去了指望,这才变得暴躁和无理取闹的。」 「不过,这不怪你们,只能怪朝廷没照顾好你们,没给你们一颗定心丸!」 那些扛着死尸的士兵,听到朱允熥这番贴心贴肺的话,无不感动得哇哇大哭。 「殿下,俺们对不住您,给您添麻烦了,呜呜呜……」 哭声仿佛会传染一般,一开始是几个人哭,哭着哭着就变成三万多人一起呜呜哭。 朱允熥听着三万多人的哭声,心情也很不好受,一直过了很久再开口。 「诸位弟兄们,你们以后愿不愿意跟着孤,保卫孤!」 正在哭泣的一众将士,听到这话无不擦干眼泪,用尽全身力气高喊。 「愿意!」 「咱们愿意!」 只有袁德期期艾艾地看向朱允熥。 「殿下,我们都这样了,已经不能打仗了,还咋保卫您?」 「您不用可怜我们,就把我们这些累赘背在身上,您不欠我们的,是朝廷欠我们……」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是啊! 咱们现在都成残废了,就算没残废的也落了一身的病,提不动刀,上不得马,留在皇太孙身边,只能是给皇太孙添麻烦。 众人想到此处,稀稀落落的朝着朱允熥喊话。 「皇太孙,俺们就是死,也不能给您添麻烦!」 朱允熥跳上马车,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笑道。 「你们啥意思,是不是看不起孤?」 「不是!」 「俺们真没这意思,俺们只是不想给您添麻烦……」 「孤来问你们,若是现在有人要刺杀孤,你们会怎么做?」 众人听到这话不假思索的道。 「宰了他!」 「老汉少了条胳膊,但老汉就是用嘴咬,也要咬死他!」 「老汉干不了别的,老汉能替殿下挡刀!」 「不管是谁想杀殿下,都得先杀了俺再说!」 朱允熥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喊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就对了嘛!」 「你们还有嘴,还有眼!」 「别说用嘴咬了,你们就是用眼皮夹,都能把害孤的人夹死!」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这话说过了,俺们眼皮没那么大劲,嘿嘿嘿……」 朱允熥跟着众人笑了几声,随即一脸正色地道。 「诸位,孤不是跟你们开玩笑,孤也不是可怜你们。孤只是单纯地觉得,你们是好兵,是不可多得的精锐之师!」 「正好孤的亲军还没创建,孤就以你们为骨,创建独属于我朱允熥的王者之师!」 「现在孤只问一句,你们敢不敢跟着 孤,给孤冲锋陷阵,给孤荡平不臣!」 这次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全都扯着嗓子大喊。 「敢!」 「吾等唯死战不退尔!」 「好!」 「有你们这句话,孤就放心了。」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朱允熥的兵,我管你们生,我管你们死!」 在朱允熥说完最后一句话,所有人都感动得呜呜哭泣。 到底是跟他们一起打过仗的皇太孙,知道他们最想要的是啥。 「愿为皇太孙效死!」 军营之外的一辆马车上,老朱听着军营里传来的震天怒吼,心情复杂地说了一句话。 「从今天起,咱大孙有了三万死士!」 坐在老朱对面的汤和附和道。 「上位说的是!」 「现在皇太孙让他们去死,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然而,这也是皇太孙以真心换真心换来的!」 「只是皇太孙该如何安顿这些人呢?」 「别看现在这些人士气不错,可一旦让他们冷静下来,他们又该闹腾起来。」 「如果皇太孙不能妥善安置好他们,终究是给自己找了个***烦哟!」 老朱听到这话也露出头疼之色。 「是啊!」 「白养着他们肯定闹事,要是让他们做事……」 「他们都这样了,还能做啥事?」 「咱大孙总不至于让他们去宫里宿卫吧?」 「他们的忠心毋庸置疑,但若宫里真遇到事情,他们能应付过来吗?」 在两人的议论声里,朱允熥那边又发话了。 「诸位,先把袍泽安葬了吧。」 「孤在城外有一片地,打算建一座忠烈祠,正好安顿这些人!」 先前朝廷派了好几拨人,想要从这些人手里要过这些尸体,都被这些人给打了回去。 现在朱允熥只是一句话,兴武卫军营的人就轰然领诺。 「诺!」 「谨遵皇太孙训令!」 朱允熥安顿好自杀的将士,随后让他们安心在军营里呆着,保证三天内给他们个妥善的安置。 众人信了朱允熥的话,全都回到军营里老老实实呆着,眼巴巴地数着日子。 在兴武卫的人焦急地等待之时,满朝文武也在等待。 武将勋贵们自然希望出现奇迹,皇太孙真能想到合适的办法,安置了这些伤残老兵。 文官们倒也没想看笑话,他们只是单纯地好奇,好奇皇太孙哪来这么大的勇气,一口气安置三万多人。 这些人可不是苏州织工,全都有一技之长,招过去就能干活。 这帮人半辈子都仍在战场上了,除了打仗杀人啥都不会,就算皇太孙想将他们安置在作坊里,他们也干不来那份活呀! 朱允熥揽下这三万多人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甚至传到了北镇抚司大牢。 正在打马吊的朱樉、朱棡、朱棣、朱橚等人,听到这事无不愣住。 「那孙子真应下了这事?」 「是呀!」 「卑职听指挥使说的,指挥使说城里都传遍啦!」 「啧啧……」 朱樉啧啧半天也没啧啧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想说几句风凉话来着,可一想到大侄子是给自己擦屁股,愣是不好意思说了。 朱橚也是一阵愕然,不过在愕然之后,脸上立马露出冷笑。 「嘿!」 「到底是大哥的儿子,天生就 会邀买人心!」 朱棡听到这话,当场将手里的「八条」砸到朱橚脸上。 「闭上你的狗嘴!」 「你要是愿意邀买人心就去,没人拦着你!」 朱棣也对自己这个同胞弟弟投去不悦的眼神。 不管朱允熥是不是邀买人心,他能在这时候站出来,主动揽下这个差事,那就是所有人的恩人。 否则以老爷子的脾气,就算不打死两个逆子,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五弟,你就少说两句吧!」 「大侄子此举是真仁义,不仅替咱们解围,也替朝廷解决了个***烦,咱们应该感激他!」 朱棡听到朱棣这话,脸色这才好看了。 「我提议,咱们都备一份厚礼给大侄子,表达咱们对他的感激之情!」 「厚礼呀……」 朱樉的脸上立马露出肉疼之色,他现在可是穷得底掉。先是被牛鼻子老道坑了几十万,后来为了军演买盔甲,又亏了几十万,现在西安的税都收到三年后去了,他都不知道回家日子该咋过呢,哪来的钱给朱允熥送礼? 「三弟,爱送你送,二哥现在也只能略表心意……」 朱棡也不嫌弃,拍了拍二哥的胳膊道。 「二哥,尽心就行,不用拘泥礼物轻重。」 「总之,咱们要让大侄子知道,咱们领了他这个情!」 朱樉一想到自己的「太子之位」,心里就是一阵不甘。 然而,大侄子这事干得确实漂亮,可谓是帮了他个大忙,他又不得不承这个情。 朱樉在自己的恩怨情仇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 「好吧!」 「我把母后赏我的白玉床送给他……」 朱棡见朱樉连白玉床都舍得拿出来,衷心的赞叹道。 「二哥豪气!」 「既然二哥这般大方了,那咱这个当三叔的也不能小气,就将京城的一处庄子送给大侄子吧!」 朱棡说完这话,目光立马落到朱棣身上。 由于受蓝玉的影响,朱棡也对朱棣有点怀疑,想借此事情逼他表个态。 朱棣见朱棡看向自己,当即拍着胸脯说道。 「咱可没两位兄长那般富裕,但只要是咱燕王府有的,大侄子尽管开口讨要,咱打个结巴都不是人!」 朱橚见朱棣都表态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送朱允熥一个金子做的鸟笼子……」 其他藩王见一向小气的朱橚都出血了,一个个纷纷慷慨解囊。 这个说送几个太监,那个说送几个宫女,还有说将自己卫队留下,给大侄子充当护卫。 他们这边还没讨论完到底送啥呢,朱允熥那边就接到信了。 「殿下,卑职刚刚听锦衣卫的牢头说,一众藩王得知您替他们解围,纷纷表示要送您大礼!」 朱允熥不屑地撇撇嘴。 「无非就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孤又不缺这些玩意。」 徐六子闻言嘿嘿附和道。 「确实!」 「他们忒看不起殿下了,竟不知道殿下才是大明最有钱的主,嘿嘿嘿!」 朱允熥听着徐六子的吹捧,心情顿时大好。 「说说吧,他们都想送孤点啥,权当给咱解闷了。」 「秦王说送您一张白玉床……」 「哟嚯,这玩意稀奇,孤听说这床还是早年间从元大都缴获的呢,被皇奶奶赏给二叔了。」 「现在二叔竟然舍得送我,足见是大出 血了!」 「晋王殿下还说将他在京城的庄子送您哩……」 「哪个庄子?」 「应该是靠近玄武湖那个吧……」 「哦哦,这还不错,正好将来规划的时候能用上。」 「还有呢?」 「还有就是燕王了,他说只要他们燕王府有的您随便挑!」 「随便挑?」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徐六子,你说孤要是找四叔要两个人,四叔会不会给我?」 徐六子闻言笑道。 「这得看您要的是什么人了,您要是讨要燕王世子,那燕王铁定不答应!」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不!」 「孤才不要朱高炽那个死肥宅呢,孤只要一个太监,外加一个老和尚!」 第四百零四章 苍天啊,这是神迹! 成贤街。 蓝玉穿着一袭满是窟窿的破旧袍子,浑身酒气地牵着一架牛车,在其身后还有三个仆人,各自赶着一架牛车紧紧跟随。 蓝玉将牛车牵到希望学堂,守门的锦衣卫见状赶忙将此事报告给在红楼备课的朱允熥。 朱允熥现在已经不怎么上课了,只是偶尔过来给高年级学生讲一讲,并且是以启发为主。 不过,就算不讲课,他也喜欢住在希望学堂,住在自己的小红楼里。 这不仅仅是为了梦到曹雪芹的名著,也是他喜欢希望学堂这边的氛围。 他这人不喜奢华,哪怕翻修太子府,也不是为了自己享受,而是为了电器类试验而已。 朱允熥在听闻蓝玉赶着牛车过来,心里大致猜到了什么,赶忙跟着锦衣卫来到门口。 当朱允熥来到门口之时,正好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呜呜」地哭。 不用说,这人肯定就是蓝玉了。 朱允熥走上前,拍了拍蓝玉的肩膀。 「舅老爷,您这是又玩的哪一出,这么大岁数了咋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哭鼻子?」 蓝玉梗着脖子死犟死犟地道。 「我没哭!」 「我只是被风迷了眼,在这儿揉了揉眼睛!」 朱允熥才不信他的鬼话呢,把他往边上推了推,一屁股坐在蓝玉边上。 「心虚了吧?」 「自责了吧?」 「觉得心里有愧了吧?」 蓝玉听到这话,眼圈蓦地一红。 「我心虚啥,我自责啥?」 「老子一辈子光明磊落,对得起任何人!」 朱允熥闻言笑呵呵地道。 「这几天晚上,那自尽的一百来人没找您?」 「我……」 蓝玉见朱允熥这样说,气恼地别过头去,只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确实是为这件事自责,都是跟他一起搅马勺的弟兄,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了,他这个当大将军的心里不可能没点愧疚。 更何况,他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却没有为他们做任何事。 甚至从心里来说,他希望事情闹大,让老朱下不来台,让朝廷下不来台! 唯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对的! 然而,事情真的发生后,他又过不了心里那关。 因此,他变卖了家产,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颠颠地给朱允熥送来,就是想弥补一下自己的亏欠之情。 「皇太孙,您就别拿话挤兑老爷了,老爷这两天难受得都快死了……」 蓝府的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替蓝玉说了句话。然而,蓝玉非但不领情,反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怪他多事。 「老夫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将士,我对得起他们,我……」 蓝玉说到这儿,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求救似的看向朱允熥。 「外甥孙,你还是骂我几句吧……」…. 朱允熥苦笑着道。 「我为啥要骂您?」 「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您当时就想把他们托付给我来着,是我看他们残了,这才一直拖延至今。」 「这一百多条命也算是警醒了我,让我知道是人就有尊严,不容任何人践踏!」 蓝玉挺朱允熥这样说,欣慰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这些钱你拿去,好生安置他们……」 「别告诉他们我来过,也不用跟任何人说……」 蓝玉说完这话起身就 要走,却被朱允熥一把给抓住。 「舅老爷,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知道您家开销大,好几个庄子上都是这些年跟着您的老兵,这些年非但没给您交过一文钱租子,反而每年要贴补进去不少。」 「您把家底都搜刮一空,以后拿啥贴补他们?」 蓝玉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我已经把地契、房契都过给他们了,现在让他们自力更生,自食其力!」 「至于我们这几十口子嘛……」 「我打算带着婆姨和儿子回凤阳,我在那边还有点产业,足够养活我们这些人了!」 朱允熥闻言大吃一惊。 「您要离开京城?」 这年月谁都不愿意离京,哪怕是皇帝的儿子都不愿意就藩,就是舍不得京城这份繁华。 蓝玉也不愿意,但他变卖了产业后,剩下的家底已经支应不起在京城的开销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回到凤阳乡下。 再有就是远离京城这个是非窝,免得那天朱屠户心血来潮,再送他一顿烧鹅。 到时候他吃还是不吃? 蓝玉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钟楼和鼓楼,怅然若失的道。 「是啊!」 「不离开京城,咱在京城还有啥意义呢?」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有点慌,蓝玉这老头子要跑路! 「舅老爷,你不是答应我,给我当陆军学院副院长吗?」 蓝玉听到这话只回应他一个「嘿」,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啥狗屁的陆军学院啊,就是三间破房子,挂了一块牌子而已,真当咱啥都不知道呀! 「那个以后再说,我先走了……」 朱允熥看着蓝玉跑路的背影郁闷地喊出一句话。 「舅老爷,你会后悔的!」 蓝玉听到这话脚步顿时加快几分,没一会儿工夫就跑没影了。 在蓝玉走后,负责管理希望学堂的秦亨伯凑了过来,看着几大车金银珠宝啧啧称奇。 「啧啧,看不出,蓝玉这杀才竟然还挺重情义……」 所有文官都讨厌蓝玉,哪怕是秦亨伯这种不大管事的人,也不喜欢蓝玉的飞扬跋扈。 这也是蓝玉被老朱下狱,没有一个人替他喊冤的原因。 朱允熥听了秦亨伯阴阳怪气的话也没反驳,事实上,蓝玉确实有取死之道,皇爷爷就算宰了他也不算冤枉他。 「殿下,这些东西咋处置,是留下当试验材料,还是送去银行换成钱?」…. 「先放在仓库保管几天吧。」 「蓝玉这人做事没啥规划,想一出是一出,肯定是把家里买菜钱都送过来了,还不知道他媳妇在家咋闹腾呢。」 秦亨伯闻言笑了笑,随即命人将牛车赶到仓库,牛则顺手牵到育种场,看看能不能当繁育牛用。 在蓝玉走后,京里的勋贵武将们都多多少少送来一些钱,可却全都被朱允熥婉拒了。 朱允熥此举固然收获一波好名声,但也让很多人好奇,他到底打算如何安置那些人。 老朱在下午时分也过来一趟,隐晦地说孝陵卫也能安顿千把人,也被朱允熥拒绝了。 「皇爷爷,您就别过来跟我抢人了,这可都是我的宝贝!」 老朱见大孙这般嘴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倒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了。 在老朱看来,大孙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他安心而已。 事实上,朱允熥确实有点不舍得这些人了,被这些人的血性给打动了。 如果这些人真变成了癞皮狗, 给口吃的就消停,他反而看不上了。 正因为他们还有追求,有理想,这才让他生出试一试的想法。 兴武卫。 自打皇太孙来过之后,他们就一直眼巴巴地等着、盼着。 他们一边祈祷着奇迹,一边又怀着异样的忐忑。 「指挥使,皇太孙会不会晃点咱们,转过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不会吧……」 袁德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求助的看向一旁的指挥佥事。 「董翰,你说皇太孙会咋安置咱们?」 董翰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好说!」 「据说皇太孙很有钱,估计是每月给咱们发点饷银,把咱们养起来吧?」 袁德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这不把咱们当成吃闲饭的了吗?」 「咱们有手有脚……」 袁德说到这儿,正好有个瘸了一条腿的士兵,拄着拐杖从边上路过。 「就算咱们有点小残疾,也不至于把咱们当猪养呀!」 「要真是那样,那我袁德第一个不干!」 「老子宁可回老家种地,也不在京里吃白饭!」 董翰闻言叹了口气,指了指军营里的其他人道。 「你有志气,但他们呢?」 「他们……」 袁德看着围在大锅边上,小心地捞着锅里面条的一众汉子,好不容易升英雄气霎时消散。 是啊! 他跟董翰都是军官,身体上也没啥残疾,以后的日子咋的都能过。 可这些伤了、残了的人咋整,他们有的人还不到三十啊,未来的日子可咋过? 正在两人纠结之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皇太孙口谕!」 「孤即刻派人来清点人数,并登记信息,请各级军官招呼好士兵,听从孤派来的人调遣!」 袁德和董翰听到这话赶忙起身称诺,然后敲起聚将鼓,将一众千户、百户叫过来分派任务。…. 不多时,一队马车开进军营,从上边下来一溜穿着绸衫的秀才公。 孔彦缙带着皇太孙的手谕,亲自跟袁德和董翰交涉。 「在下乃是文华殿侍读,奉了皇太孙之命,前来登记官兵信息,还望两位将军配合一二。」 两人闻言赶忙学着孔彦缙的样子躬身行礼。 「有劳孔大人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俩没有不配合的!」 「对了,孔大人,可否告知登记这个有啥用吗?」 「两位将军不必忧虑,这只是普通的信息登记,方便对你们后续的管理。」 「管理?」 「是啊!」 「你们现在已经是皇太孙的人了,自然要归皇太孙管!」 袁德闻言大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对对!」 「可不就得归皇太孙管嘛,嘿嘿嘿!」 「来人,赶紧给孔大人看座、奉茶……」 「不用,我们带着桌椅来的……」 袁德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出门带着桌椅的。不过,就在他愣神的工夫里,马车上的人已经从马车里卸下桌椅,在他的军营里搭起了一个个凉亭。 「这……」 袁德见这些人手脚利落,很快就搭起了一个个凉亭,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些人来。 「皇太孙真不愧是皇帝老爷的孙子,这雷厉风行的做派,还真跟皇帝老爷一模一样!」 孔彦缙跟两 人打好招呼,随即就开始了登记信息。 此次信息登记很简单,就是姓名、年龄、籍贯、伤残部位和等级的确定等等。 虽说兴武卫有三万多人,但在朱允熥临时抽调的三百个监生的登记下,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忙完了。 在孔彦缙等人离开后,所有小兵都聚集在各自的百户、千户身边打听。 「大人,皇太孙这是要干啥,是不是要给咱们分地呀?」 百户没好气地瞪了眼说话的瘸子。 「你瞅瞅你现在这德行,真分你几亩地你能种呀!」 小兵闻言也不恼,只是嘿嘿地笑道。 「咱是不能种,但咱不会把地租出去吗,一年咋地也能收获点口粮不是?」 这时一个千户走过来,打断了几人的话。 「别瞎猜了,俺听说要给你们分胳膊、分腿……」 「啥?」 千户的话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惊讶。 「张千户,您这话咋比刘瘸子的话还不靠谱,分咱们点地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想分胳膊腿……」 一个小兵刚说完,就有另外一个小兵站了出来。 「俺也听说了,是要给咱们分胳膊和腿,说要让咱们都健全起来,才能为皇太孙做事……」 「你听谁说的?」 「就是给俺登记的秀才老爷呀!」 「他跟俺是一个村儿的,这才给俺交了实底,还说不让我到处说哩……」 「这……」 这时又有一个小兵说话了。…. 「俺觉得真有可能!」 「今天登记的时候,那个秀才公一个劲地问俺咋伤的,还有人专门量了俺胳膊长度,并且在纸上画了俺断了那条胳膊的样子……」 「俺估摸着,皇太孙可能是要给咱们做腿做手!」 众人听到这话集体沉默了。 实话说,他们做梦都想把断掉的胳膊腿找回来,哪怕不能重新安上,死的时候带到棺材里也是个念想呀。 然而,没人敢信这件事,实在是这事太离谱了,离谱得让他们不敢信。 在他们心怀忐忑之时,铁器作坊那边正在连夜加班加点生产特种钢材,并借助蒸汽冲压设备,将他们打制成特定的形状。 两天后,又有一群人进入军营。 这次来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每个白大褂的后边还跟着几个皮肤黝黑的铁匠。 孔彦缙又是这次的带队,他轻车熟路地找到董翰和袁德,交给两人几张名单,让他们将名单上的人叫过来。 两人看了看名单,只见上边有千户,有百户,还有一文不名的小兵。 虽说这些人职务上有高有低,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身体残疾,且都是瘸了腿的残废。 「敢问孔大人,皇太孙莫不是真要给这些人发腿?」 「不是发腿,是给他们安装假肢……」 袁德闻言忍不住心下腹诽,心道发腿和发假肢不是一个意思么,难道我们还能天真地以为皇太孙能给我们整来真腿? 「假肢长啥样,能让我们先看看吗?」 「可以!」 孔彦缙带着两人来到马车前,只见一条条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腿出现在两人眼前。 「皇太孙还真给发腿了!」 「就是不知道这铁腿能不能用!」 「来人,赶紧把名单上的人找来,就说皇太孙给他们发腿啦!」 孔彦缙看着大呼小叫的两人,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说得也太吓人了, 还发腿…… 然而,兴武卫的小兵就吃这一套,在他们眼里皇太孙就是神仙,没有皇太孙做不成的事。 不多时,名单上的人尽数拄着拐杖赶了过来,还有不少闲汉也跑过来凑热闹。 一个断腿小兵,在白大褂医师的指挥下,成功地安装了假腿。 「陈二嘎,你觉得这腿咋样,可有什么不适感?」 「啥不适?」 「就是不爽利,用着不合脚之类的……」 「没没没……挺好,好着哩……」 陈二嘎为了配合自己说的话,还在地上走了几步。虽说有些歪歪扭扭,但他依然走得极为开心,极为激动。 「俺能走啦!」 「俺有腿啦,哈哈哈!」 郝文杰看着一步一歪的陈二嘎,皱着眉头说道。 「不对!」 「你这脚不合适,拿下来让我给你修修!」 陈二嘎一听这话,吓得脑门上立马见汗,赶忙摆手道。…. 「没没!」 「好得很,不用修……」 陈二嘎不傻,今天总共就带过来两百多只腿,可军营里断腿的人少说三五千,他要是错过这次,天知道还要等多久。 郝文杰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他在担心啥。 「你不用怕,这腿都是根据你们每个人的情况特制的,不是谁拿过去都能用。」 「你这个假肢重量偏轻了,我给你加点配重,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整好!」 指挥使袁德闻言,赶忙踹了陈二嘎一脚。 陈二嘎以前是他的亲兵,跟他关系非常不错。 「陈二嘎,你没听到人家的话吗,赶紧把腿卸下来!」 陈二嘎见指挥使发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卸下假腿。 郝文杰接过假腿,在箱子里一通翻找,找出一个配重交给随行的铁匠,让铁匠将其给加上去。 不多时,陈二嘎就收到了重新调整好的假肢,他迫不及待地把断腿伸进去,然后用绑带等固定好,再次试探地踩了下去,只感觉从未有过的舒适。 「陈二嘎,你再走两步试试?」 陈二嘎闻言赶忙试着走了两步,发现身子再也不像刚刚那般摇晃了,走得异常稳健。 只是假腿的脚底板很硬,每次抬腿的时候都掌握不好分寸,像是拖着一条腿走路似的。 但即使这样也让他喜出望外了,谁能想到他陈瘸子竟然有一天能正常走路! 「太感谢了!」 「我又能正常走路啦,哈哈哈……」 郝文杰看着陈二嘎微微笑了笑道。 「不对劲!」 「你走路的样子还是有点怪,要不试着跑两步,适应下假腿的重量和力道?」 「跑?」 对于陈二嘎来说,能让他走路,他就已经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了。 现在这人竟然让他跑? 「这位大人,万一咱把腿给跑坏咋整?」 郝文杰笑道。 「跑坏了就给你做新的呀!」 「咱们皇太孙殿下掌管着大明最大的冶铁作坊,你还愁没有铁腿用呀,哈哈哈!」 郝文杰这个笑话一出,顿时引起所有人的哄然大笑。 陈二嘎也在众人的笑声中彻底放下心来,试探着小跑了几步。在跑了几步后,陈二嘎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撒欢的在军营里狂奔。 兴武卫的众人看到这番景象,一个个全都露出震惊之色。 苍天啊,这是神迹! 陈瘸子不瘸了,这是要上天哩! 。.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零五章 朱樉的好兄弟! 在朱允熥解决了三万多伤残老兵的事情后,老朱也就没有管着一众藩王的意义了。 但要是将他们就这么放了,老头心里还有点不甘。 于是乎,老朱决定饿它们两顿。 北镇抚司大牢,高级牢房,时不时地传来阵阵哀嚎声。 「有人没人呀,咋还不给我们送饭啊,这是要饿死我们吗?」 「来人啊!」 「孤要吃饭!」 不管他们如何哀嚎,寂静的走廊里都没有一点声音。 朱棡也饿了好几顿了,见二哥还在哀嚎,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二哥别喊了,老爷子诚心想给咱们点教训,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 朱樉也知道这茬,但他确实饿得难受啊。 不过他也嚎不了多久了,因为他很快就没力气嚎了。 一直在两天之后,老朱才命人给他们送饭。 但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老朱只命人给他们一点稀饭吃。 平时众人连看都不看的白米粥,此时竟然吃出香甜的味道来。 「老三,这粥真香!」 「你还有没有剩?」 朱棡听到这话,赶忙一口干了碗里的粥,然后将碗倒过来晃了晃。 「没剩!」 朱樉见状只能气恼地舔着饭碗,一脸的意犹未尽。 「来人啊!」 「外边有没有能喘气的呀!」 朱樉吃饱了饭就又开始闹腾起来,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次外边还真有人应声了。 「哟!」 「二叔还有力气喊呐,要不要侄子跟皇爷爷说一声,让皇爷爷再饿您两天?」 朱樉听到朱允熥的声音,简直如闻仙籁啊。 「大侄子!」 「亲亲的大侄子,你赶紧跟他们说一声,给二叔点吃的吧,二叔都要饿死啦!」 其他人听到朱允熥的声音,也赶忙趴到牢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朱允熥看到一众藩王的惨样,心里对老朱头也是一阵腹诽。 这老头子也是的,没事折腾他们干嘛? 临了还让他来当这个好人,让他卖这些王叔们个好。 这老头也不想想,自己用得着王叔们念自己的好吗? 现在自己巴不得他们造反呢,正好平叛撤藩一锅烩了! 「二叔,您这可是给侄儿出难题了,让你们禁食可是皇爷爷的旨意,说饿几顿好,能让人脑子更清醒。」 「你现在让我给你搞吃的,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朱樉听到这话,气得在门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虽说他这一年多一直在西安府了,但对于京城的事情可没少打听。 这孙子跟自己装什么小白兔,他这一年来欺君、抗旨的事干得还少了? 「大侄子,你不是说锦衣卫都是你的人吗,该不会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吧?」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二叔跟自己玩心眼,给自己使激将法呢。…. 不过,他今天本来就是卖好的,也就乐于装这个傻了。 「是啊!」 「只要是我说话,他们没有敢不做的!」 「来人,给王叔们上酒菜!」 朱樉见朱允熥这样说,赶忙在门里给他拍了个马屁。 「大侄子仗义!」 「二叔领你这个情啦!」 其他人在朱樉说完纷纷表态。 「三叔也领情!」 「六叔领情!」 「十一叔也领情……」 在差不多所有人都说完领情的话后,周王这才扭扭捏捏地哼哼道。 「五叔也领了……」 朱橚这话一听就透着一股不情不愿,朱允熥也懒得跟他计较。 他已经从宫人处得知,自家的老子娘跟朱橚有点过节,对于朱橚的那点小心思也能理解。 「来人,打开牢房吧,伺候王叔们洗漱一番!」 「诺!」 朱樉听到朱允熥这样说,顿时蹬鼻子上脸道。 「孤要洗澡!」 「孤浑身都要痒死了,实在是受不了……」 「二叔先别急,吃完饭侄儿领你去泡澡!」 不多时,一众藩王洗漱一新,酒菜也正好端上来。 朱棣看着菜吃着都凉了,顿时知道朱允熥早就准备好酒菜,故意跟他们逗着玩呢。 搞不好这孙子突然过来,都是得了老爷子的暗中授意,就是让他来收买人心的! 朱棣想到这里,郁闷得连吃饭都没兴致了。 看来在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是甭想跟这小子作对了。 否则,就算这小子能容自己,老爷子那关也过不去啊! 「大侄子,你不跟我们一?」 朱允熥谢绝了朱棡的好意。 「不了!」 「我刚刚在宫里陪皇爷爷用过了。」 朱棡听到这话顿时不再言语,朱棣闻言心里一动,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众人用膳的时候,话题很自然就提到了给朱允熥的礼物上。 朱允熥友好地表达了对一众王叔的感谢,另外像朱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对了四叔,听说你想送我点东西,还说只要是你们燕王府有的随便挑?」 朱棣一听这孙子的话就知道没好事,但自己已经答应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是!」 「四叔确实说过这话,凡是我燕王府有的你随便挑!」 朱允熥见朱棣这么说,当即笑呵呵地说道。 「那侄儿可不客气啦,我想要四叔家里一个叫马和的小太监,还有一个叫姚广孝的老和尚!」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马和倒无所谓,只是这姚广孝太要命了。 自己这些年瞒着老爷子干的事,那姚广孝可都知道。 而且,姚广孝乃是自己的智囊,自己可离不开这人。 最让朱棣不解的是,朱允熥为何单独要这两人,还点名要姚广孝,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大侄子,您为何要这两人?」…. 「可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朱允熥笑着摇摇头道。 「没有呀!」 「就是单纯地想要,您就说给不给吧!」 「这……」 朱棣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心里更没底了。 现在他宁可宰了姚广孝都不可能把人交出去,万一姚广孝说了自己暗中打造武器铠甲之事,那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大侄子,不是四叔食言,实在是姚广孝太重要了,乃是你皇爷爷赐给我,方便我给母后诵经祈福用的……」 正在啃着鸡腿的朱樉听到这话,当场「噗」的一声笑出来。 大明皇后都死十年了,他这个正牌儿子都不诵经祈福了,朱棣这个庶子这么殷勤是做给谁看呢? 但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朱棣固然没脸,可他这个正牌儿子岂不是更没脸? 朱棡也听出朱棣言语中的推托之意了,当时母后去世之时,父皇确实给他们这些藩王赏赐了一批和尚,陪着他们诵经祈福。 但明眼人都知道咋回事,一般的都是收到和尚,就近盖座庙供上就完事了,谁见天的诵经啊? 因此,朱棣此时拿这事当理由,着实有点过分了。 「大侄子,你四叔不舍得就不舍得吧,我那儿也有高僧,赶明送你几个!」 「三哥,我不是……」 朱允熥闻言脸上略微有些失望。 「四叔,那小太监总不是皇爷爷赏赐给你诵经祈福的了吧?」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大侄子若是看上了这个,四叔回去就命人给你送来!」 「行!」 「那咱俩一言为定!」 「事先声明我只要活得,你要是敢给我送个死的过来,别怪我跟你翻脸!」 朱允熥这话一出,不仅朱棣愣在当场,就是其他正埋头干饭的藩王也集体愣住。 在他们的印象中,可从未见过朱允熥说这样重的话,还是跟他们这些长辈说重话。 朱棡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轻声唤了下朱允熥。 「允熥,你这事咋了,不就是个小太监嘛,不至于伤了咱们一家人的情分吧!」 朱允熥闻言郑重地看向朱棡。 「不!」 「这个人于我很重要,我要让他为***一件大事!」 事实上,朱允熥对姚广孝都不是很在意,他最在意的就是马和,也就是后世七下西洋的郑和。 他之所以迟迟没组织舰队出海,去寻找遍地黄金的美洲大陆,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年头航海靠的是技术,也是靠运气。 他只是想去趟日本,还被海浪给拍回来了呢。 郑和七下西洋都能活着回来,足以证明此人运气之逆天。 朱允熥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北镇抚司大牢,临走之时嘱咐牢头,等这些王叔吃完饭就放他们回去。 朱樉等人饱饱地吃了一顿,一个个躺在床上舒服地拍着大肚皮,一脸的享受之色。…. 正在这时,牢头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诸位王爷请了!」 「请什么?」 「刚刚皇太孙说,你们可以回家了呀!」 「啊?」 朱樉等人听到这话,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彼此。 「等等!」 「既然父皇已经放了咱们,那咱们刚刚为啥朱允熥还要让咱们在这儿吃饭?」 「把咱们放了回家吃不好吗?」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回过味来,敢情刚刚是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朱棡没好气的怼了一句道。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吃饱了你有力气走吗?」 「你说得也对哈……」 众人互相搀扶着出了北镇抚司,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冲了过来。 大明第一批藩王,都是领兵打仗,为过镇守边疆的武王。 一看这伙人的精气神就知道,这是一队精锐骑兵,比之他们的卫队还要强上几分。 朱樉为人一向贪婪,一看到这么精锐的骑兵就生了觊觎之心。 「你们哪个卫所的?」 「该不会是孝陵卫吧?」 大明的卫所很多,但最精锐的必然是给老朱看坟的孝陵卫。 孝陵卫的选拔非常严格,是从各大军营中挑选,而且每年都要 考核,凡是不达标者都会被踢出队伍。 「回禀秦王殿下,卑职等是兴武卫之人,现在已经是皇太孙殿下的亲兵卫队!」 「啥?」 「你们是兴武卫的人?」 朱樉等人听到这话无不惊讶地瞪大眼睛。 兴武卫是谁,他们可再清楚不过了。 说白了,他们之所以糟了这么多天活罪,就是赖兴武卫这帮残废。 「你们不是残废吗?」 领头的将领袁德听到这话,都想捅这家伙一枪,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只是碍于对方亲王的身份,硬生生忍了这口气。 「我们从来不是残废!」 「弟兄们,给秦王殿下看看皇太孙给你们做的新腿!」 「诺!」 骑在马上的骑士,纷纷撩起裤筒,露出一条条闪着金属光泽的铁腿。 秦王等人看到这架势,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朱允熥这小子可以呀,这么一群残废到了他手里,都能变成精锐之师? 「你们战力恢复几成?」 袁德本不想搭理秦王的,但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还是梗着脖子说道。 「打秦王殿下的卫队,我们可以一挑三!」 「哟嚯!」 「好大的口气!」 「本王的卫队可是千里挑一的精锐,你们别说一打三了,就是一打一胜过他们,本王都赏你们一千两银子!」 「秦王这话可当真?」 「本王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好!」 「请秦王殿下划下道来,咱们比试比试!」 「比就比……」 本来朱棡还想劝劝的,可见二哥正在气头上,也就懒得劝了。…. 再加上他也想看看这些安了假腿的人战斗力如何,如果他们战斗力确实没影响,那他那边还有几百个残废呢,兴许也能变废为宝。 「二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去城外比试一番,让我们见识下可好?」 朱樉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道,心里暗骂自己这群好兄弟,这群人是真能搓火! 「好呀!」 「诸位若是不急着回家,那咱们就城外演武场上溜一圈,正好当消化食了!」 「走!」 朱樉在一众不安好心的兄弟的怂恿下去了演武场,没多一会儿他的卫队也赶了过来,跟对面的兴武卫的士兵两军对垒起来。 其实朱樉本来没想这么快比试,刚刚说的也多是气话,但架不住他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兄弟呀,这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老朱和朱允熥差不多前后脚得到信的,朱允熥听到这事只觉得无聊,老朱却极为感兴趣。 一开始听闻大孙给士兵安上假腿,老朱心里就犯嘀咕,这东西是不是中看不中用。 现在听说自己的傻儿子要跟他们比试一下,当场就坐着龙撵跑过来看热闹了。 老朱都亲自观瞻了,这比试的档次一下子提升不少。 与此同时,比试的规矩和赏格都提升了一些。 为了避免伤到人,两边只许用木质武器,且不得下杀手。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两军对垒一旦打出火气,啥规矩不规矩的,不直接戳人眼珠子都算善良的了。 火红的鸡枞 ,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零六章 嘴上说着不敢,但私底下连龙袍都做好了 因为是比试的兴致,因此每边只派出一百人参战。 但即使双方只有一百人,当他们全副武装后,跨上战马冲锋之时,依然带给人极强的冲击力。 没有鼓声,也没有号角。 两方骑士在旗子落下去的一刻就开始向前,只是相对于秦王卫队的全力冲锋,兴武卫老兵却只是不紧不慢地骑着马,显得一点都不着急似的。 朱樉看到这一幕,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样子这群人配合很有问题,所以才不敢加速冲锋的。 然而,当两队骑兵相撞,朱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秦王卫队,只是一个照面就被那群病怏怏的兴武卫骑兵给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 朱樉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场中。 其他藩王看到这一幕也大惊失色,因为他们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打法。 只有老朱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当他看到一众皇儿被震惊之时,脸上的微笑又霎时敛去。 兴武卫的打法没啥稀奇,这只是老兵惯用的打法。 再者骑兵冲锋之时,人在马背上颠簸,手上根本就没多少准头。 因此,别看兴武卫慢吞吞的骑马,但他们借助对方的冲击力,只需稍稍用力,准确地击中马背上的骑士,就能将他们从马背上击落下来。 这东西说白了没啥技术含量,但对士兵的心理素质要求极高。 别的不说,单说面对上百骑兵冲锋,依然能保持淡定和从容,这一点就难能可贵了。 朱允熥站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也被震惊了,他嘴上说得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有点小担心的。 因此,在老朱的马车刚到,他就偷偷溜了过来,并且躲在城墙上用望远镜偷看。 蓝玉也跑过来凑热闹了,见到自己昔日的手下,没给自己这个老将军丢脸,当即得意洋洋地朝朱允熥炫耀。 「外甥孙,咱之前咋跟你说的来着?」 「这些人可都是宝!」 「哈哈哈!」 朱允熥点头赞叹道。 「见识了!」 实话说,朱允熥之所以收下这三万多人,更多的是一种同情和怜悯。 然而,现在兴武卫只是一个照面,就把秦王引以为傲的护卫给打翻,这简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舅老爷,他们是咋做到的?」 蓝玉将兴武卫的玩法说了一遍,朱允熥顿时恍然大悟。 「懂了!」 「他们是利用了对面骑兵的惯性,然后以逸待劳,只需要三两拨千斤……」 「高明!」 「但这份高明却并不是谁都能学到的!」 蓝玉见朱允熥这般推崇兴武卫,脸上也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咱亲手调教的人能差了?」 「不是咱跟你吹,别说咱这些人骑着马,就让他们站在地上一人一杆长枪,都能将秦王手底下的废物给挑翻!」…. 朱允熥听了蓝玉这通虚拟语气,斜眼看了他一眼。 「舅老爷,牛皮别吹太大!」 「我不信步兵能打得过骑兵,而且是顶盔掼甲的骑兵!」 蓝玉见朱允熥不信,脸上登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咋?」 「你不信?」 「来人,给兴武卫的袁小子传句话,就说他蓝爷爷在城墙上看着呢,觉得他实在是太丢人了!」 「骑兵对骑兵算个逑,咱早些年教他克制骑兵的枪术都忘光啦?」 朱允熥身边的锦衣卫听了这话并未动身,而是不住地拿眼睛瞟朱允熥。 虽说蓝玉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但朱允熥才是他们头顶的天,他们只听命于朱允熥一人。 朱允熥看着蓝玉挑衅的目光,有些犹豫地说道。 「这不好吧?」 「秦王咋说都是我二叔,这么折他面子,以后咋相处啊……」 蓝玉冷哼一声道。 「外甥孙,咱跟你说句大实话,让他们畏惧于你,才是他们与你相处的最佳方式!」 「你是时候展现一下实力,让他们感受一下畏惧了!」 「你要记住,朱家的这些子孙当中,只有你是真龙,其他人都是蛟!」 朱允熥听到这话嘿嘿一笑道。 「我肯定是真龙,他们是不是蛟就不好说了,没准是猪婆龙呢?」 蓝玉好不容易一本正经地给朱允熥谏言一次,直接被朱允熥这话整破防了。 猪婆龙是啥,那就是一种连大鹅都打不过的废物点心! 朱允熥拿他那些王叔跟猪婆龙比,可见这孙子也没拿正眼瞧过他们。 蓝玉之所以谏言,不就是让朱允熥知道自己和王叔们的区别么,别过分信任他们?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没啥可说的了。 「行!」 「你能有这个心态也行了,咱也算对得起太子爷喽!」 两人正在闲聊之时,看台上的朱樉气得跳脚开骂。 「这不对劲!」 「一定是兴武卫的人使诈!」 朱樉一边骂,一边冲下看台,对着自己的卫队就是拳打脚踢。 「孤花费重金,给你们配备了最好的铠甲,你们就给孤打成这样?」 「等回到西安,孤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来人,重新跟兴武卫的比,你们要是再比不过他们,孤就扒了你们的皮!」 朱樉这话可谓正中袁德下怀,他正愁没打过瘾呢,朱樉就主动送上来了。 老朱有心阻止自家老二犯傻,但却没想到自己身边坐着的都是一群狼崽子。 「老二啊,差不多得了!」 「父皇,二哥败不馁,还有再战之勇,您应该鼓励他呀!」 「三哥说得对,二哥这叫越挫越勇,乃是大无畏精神,我支持二哥继续跟他们比!」 老朱回身瞪了眼挑事的朱棡和朱橚,又看了看一脸不忿的老二,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算了!」 「你愿意丢人现眼就丢吧,咱不拦着你了!」 老朱不管这事了,其他藩王挑事挑得就更起劲了,一个劲地给朱樉煽风点火。 「二哥,他们刚刚就是抽冷子来那么一下,只要咱们的人防着点,小心他们出阴招,准备能把他们打趴下!」 「孤还就不信了,咱们的卫队竟然还干不过一群残废?」 「等等!」 「二哥,你检查下他们,该不会有人不是残废,却装成残废吧?」 朱樉听了蔫坏蔫坏的朱橚的建议,登时朝袁德投去怀疑的目光。 袁德登时举起右手,露出两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手指。 「我算是伤残等级最低的,只是断了两根手指!」 「请秦王殿下查验!」 袁德说着就将手伸了过去,朱樉看着铁手指点点头道。 「孤看清了!」 「其他人呢?」 袁德立马命令身后的武士下马,给朱樉看他们身上的残疾情况。 在一众士兵撩起裤筒,撸起袖子,露出里边的铁质胳膊和腿时,看台上的一众藩王霎时闭嘴。 这群人不仅是残废,有的还不止残废了一点半点。 朱橚也识趣地闭上嘴巴,不在一旁挑刺了。 朱樉见到这些人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残废,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自己这边一百个护卫,连一百个残废都打不过,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笑话他不会带兵? 如果父皇也这样想,那自己这个守边藩王的位子都可能不稳! 因此,不论如何都要赢回这一局! 「袁德,可敢与孤的卫队再比试一次?」 袁德闻言笑了笑道。 「当然!」 正在袁德说完这话的时候,一个锦衣卫颠颠地跑过来。 「传皇太孙口谕,不许兴武卫骑马比试!」 袁德听到这话脸上一片愕然,他下意识地看向城墙,当他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袍子的人朝他招手时,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蓝大将军!」 「弟兄们快看,蓝大将军来看咱们啦!」 刚刚因为暴露身体残疾而有些不忿的士兵,听到这话齐刷刷地朝着袁德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当他们也看到那个穿着蓝袍的老头时,一个个激动得又蹦又跳。 「蓝大将军,我们有胳膊有腿啦,我们又能骑马打仗啦,哈哈哈!」 站在城墙上的蓝玉,听到底下众人的欢呼声,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朱允熥,咱替他们谢谢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不屑地撇撇嘴道。 「谢啥谢,这都是我该做的!」 「另外,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把那三辆马车的财货带回去,别让你媳妇市场上赊菜了……」 蓝玉是停妻另娶,把一个小妾扶正当正牌夫人,惹得老朱对他极不待见。 朱允熥知道这事,也就对蓝玉府上的夫人没啥敬意了。…. 蓝玉闻言也不恼,只是尴尬地挠挠头。 「谁那么长舌妇,把咱这点事都告诉你了?」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 「锦衣卫在你府上还有好几个眼线呢,你晚上说几句梦话我都知道,这点事还用得着特意打听?」 「你以后少说点牢骚话,什么狡兔死,走狗烹?」 「要是让我皇爷爷听到,肯定得骂你猪狗不如!」 蓝玉听了这话更尴尬了,要不是城墙太高,他都恨不得一头栽下去摔死自己。 「行行行……咱知道了,咱以后不说了还不成么……」 蓝玉说完这话就故意不在看朱允熥,主动地跟城墙下的一众旧部互动。 「小崽子们,蓝爷爷看着你们呢,你们给咱打出点威风来,别被人小瞧喽!」 城墙下的兴武卫小兵,听到这话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嗷嗷叫着回应。 「蓝爷您就瞧好吧,小的们保证把他们屎打出来!」 「打得他们爹妈都不认识!」 「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哈哈哈!」 在众人放肆的笑声中,朱樉的脸色渐渐变了,变成了暗红的猪肝色。 简直是欺人太甚! 孤的卫队怎么说也是千挑万选的,他们竟然如此小瞧孤! 孤若是不把他们打趴下,孤就不做这个秦王了! 「你们还比不比啦!」 朱樉实在是受不了了,打断了兴武卫的笑声。 兴武卫指挥使袁德闻言赶忙对着手 下招招手道。 「来来,先别笑了,赶紧布阵!」 「诺!」 在袁德一声令下,兴武卫的一百人迈着僵硬的步伐,渐渐形成一个中间靠后,两侧略向前伸的雁形阵。 朱樉见兴武卫的人果然没有骑马,扛起长枪盾牌就结阵了,气得脸色发青。 「尔等为何不上马!」 「回禀秦王,皇太孙有令,不让吾等上马对战,卑职等不敢不奉命!」 老朱见他们玩这么大,也赶忙派人阻止。 骑兵对战步兵,还是同等兵力下,步兵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哪怕是比试,也可能搞出人命来。 老朱不怕死人,但这种无畏的牺牲,他也是不愿意见到的。 「赶紧拦住他们,不许他们冒险!」 「皇爷,他们说是皇太孙的命令,不让他们骑马比试……」 「这不是胡闹吗!」 「这要是伤到人可咋办?」 「皇爷,也未必就能伤到人吧?」 朱樉见兴武卫的人坚持不上马,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狠辣。 「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韩大勇,此战若是再输,你们就别活着来见孤了!」 朱樉的卫队中登时走出一人,对着朱樉抱拳一礼。 「卑职遵命!」 朱樉气哼哼地回到看台上,刚坐下就听到碎嘴子朱橚开口。 「二哥,皇太孙也未免太小看你了,你这口气竟然能忍?」…. 「不忍咋办,人家可是皇太孙,有他皇爷爷护着的!」 朱樉说完这话,特意偷看了眼老朱,见老朱没搭理他,又开始说怪话。 「可怜咱是个没娘的人,要是咱娘还活着,咋地也不能眼看着咱被一个晚辈欺辱啊,呜呜呜……」 朱樉刚假哭两声,就被老朱一茶杯打到脑门上。 「少说点闲话,赶紧学着点!」 朱樉懊恼地掸掉身上的茶水和茶叶,然后伸长脖子看向场中。 这次比试两边都小心了不少,朱樉这边的韩大勇也不向之前那边猛冲了,而是小心翼翼的上前。 兴武卫这边则是原地不动,一直默默的结阵,默默的注意着两边的距离。 这让站在城墙上的蓝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秦王这些年的战绩都是吹出来的吧,手底下咋全是一帮不会打仗的废物?」 朱允熥也是个不会打仗的废物,他就会一招,那就是在兵力优势,装备优势的情况下平A。 至于战略战术,这哪是他这个打人机水平的菜鸟能会的? 「舅老爷,这次对面没冲锋难道又错了?」 蓝玉一脸傲然的道。 「当然!」 「骑兵对骑兵,稳准狠比速度更重要,因为对方的速度就足够快了,只要你把刀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自然能造出足够的杀伤。」 「然则,骑兵对步兵就是一个字!」 「冲!」 「只有足够快,才能带给步兵足够大的冲击力,才能冲开他们的军阵!」 「秦王卫队现在慢悠悠的上来,这不是擎等着给兴武卫的人送菜吗?」 蓝玉话音一落,朱允熥就看到一直原地不动的兴武卫,在对面距离自己还有几丈远的时候就发起了冲锋,与此同时两翼也向前移动,如同一个口袋一般将骑兵给包围住。 韩大勇见状立马带着手下的骑兵冲锋,然而兴武卫这边将长矛斜插在地上,直接将他们的前路给封死 。 在他们短暂地错愕时,袁德盯着一面盾牌,手里拎着一杆长枪就冲了上去。 一杆子就将一个骑兵给捅了下来,随后夺了对方的马匹,借助马匹的力量,霎时间清理出一片空地。 其他兴武卫的人见状,一个个士气如虹,顶着秦王卫队的木刀木剑就冲了上去,将对方一个个捅下马。 韩大勇被自己人围在中间,任凭他如何地策动战马,都始终跑不出去,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地被俘。 这一场比试耗时虽然不短,但也绝对算不上长,兴武卫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成功地将一百名骑兵给打下马。 这让朱樉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战斗还没结束,他就气哼哼地跳下看台回王府了。 其他藩王的脸色也很难看,因为朱樉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人,还有他们老朱家的人。 他们身为朱家子孙,脸上也是一样没光。…. 「怎么能差这么多!」 说话的人依然是碎嘴子朱橚,也只有他仗着年长敢在这种场合说话。 朱棣是领过兵的,早就看出门道了。 「就是能差这么多!」 「咱们的卫队距离战场太远了,一年都难得打上一次仗。」 「兴武卫的这批人,可是边军,跟北元骑兵打了十几年的仗,给他们跟烧火棍,他们都敢跟骑兵对战,咱们的卫队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朱棡也看出问题在哪儿了,说白了还是他们的卫队缺乏实战经验。 老朱听着几个儿子的对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这就是你们花费重金打造的卫队?」 一众藩王听到这话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父皇息怒,儿臣等知罪!」 老朱脸色铁青地转过身,拎起一把椅子就想抡过去,还怕打坏了自家皇儿。好在一旁的二虎眼明心亮,赶忙递上一根鞭子。 老朱抡着鞭子,打得一干皇儿嗷嗷直叫。 「父皇饶命啊……」 「父皇息怒,父皇别打了……」 「嗷呜……」 老朱面对一众藩王的求饶声,打得反而更起劲了。 「咱打死你们这群废物!」 「咱拼着不要脸,得罪了群臣,才把你们分到边境当藩王,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咱的?」 「父皇,那是二哥……儿臣的卫队肯定没这么烂……」 「你还有脸说?」 「正月里蓝玉和你二哥北出长城打***,你们开封府为啥不出兵!」 周王听到这话顿时一阵语塞,他当时确实收到出兵的调令了,只是他嫌天寒地冻得不愿意动弹,不想去塞外遭那份罪。 「父皇饶命啊!」 「儿臣当时生病了,风寒……很重的……」 老朱见朱橚现在还敢跟自己扯谎,当场对着他噼里啪啦地抽了十几鞭子。 「放你娘的屁!」 「你当时在王宫里,正跟你几个美人看戏喝酒哩,啥时候生过病?」 「咱大孙路过开封府,你都不说让他进王宫歇歇脚,你特娘的还有没有点良心!」 老朱骂完又是一阵狂暴输出,把周王朱橚打得嗷嗷直叫。 其他藩王见状,只是跪在地上扯着脖子哀求,没一个上前拉架的。 只有朱棣,见自家胞弟被打得实在凄惨,这才壮着胆子上前劝道。 「父皇,五弟已经知错了,您就别再责罚他了!」 「如果您实在要责罚,那就责罚儿臣吧!」 朱棣本来是客气的,想 着父皇见自己这么护着弟弟,一定会动恻隐之心。 哪承想,老爷子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对他说了一个字。 「好!」 「那你跪好吧,咱只打你一个!」 「啊?」 朱棣听到这话直接傻眼,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挨着了。 「遵旨!」 朱棣跪好好,老朱的皮鞭立马就下来了,在一声声皮鞭的伴奏下,老朱还污言碎语地骂了一通。…. 「你们两个小娘养的,真是让咱操碎了心!」 「咱哪点对你俩不薄,你们竟敢跟咱藏心眼!」 「本来能把北元***一锅烩的大胜,就是因为你们两个小娘养的,将北元太尉和丞相给放了回去,害得咱还得组织一次北征!」 「咱今天打死你俩算逑……」 朱棡一直在边上跪着求情,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嘴上说着求情的话,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事实上,他对这两个弟弟也有意见。 正月里那场大战,他们俩但凡帮帮手,就能让战果扩大一倍。 然而,这俩人非但不帮忙,朱棣更是纵容一万多北元***从北平的方向跑了。 这跟里通外国都没啥区别了! 不过,朱棡毕竟是厚道人,见父皇把老四的衣服都抽破了,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父皇。 「父皇,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老四就没命了!」 「咱就是要打死他!」 老朱嘴上叫嚣着,但手上却收了力,见三儿子拉住自己,则借坡下驴地回到座位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老朱才幽幽开口道。 「咱知道你们的小心思,你们不就是不服气吗,觉得咱偏袒老大,宁愿将储君之位给老大的儿子,都不给你们这些皇子?」 「儿子不敢!」 「儿臣也不敢……」 「哼!」 「嘴上说着不敢,但私底下连龙袍都做好了,嘿嘿嘿……」 朱棣听到这话,身子不由一颤,随后将头深深地埋下去。 老朱看着朱棣的动作,再次冷哼一声道。 「你们别觉得在自己的封地里胡作非为,咱就啥都不知道。」| 「咱今天告诉你们,咱眼睛亮着呢,只是不稀罕搭理你们!」 「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生出不该生的心思,别怪咱心狠手辣!」 众人听到这话,赶忙跪地磕头。 「谨遵父皇教诲,儿臣等不敢或忘!」 老朱数落完这群逆子,想了想刚刚秦王的卫队被一群残废打败的事情,又给他们一道旨意。 「今年就算了,从明年开始,你们每年秋冬季节都给咱去草原上溜达去。」 「不管你们是杀人还是放火,总之不能呆在封地里!」 「诺!」 「谨遵父皇旨意!」 老朱见一众藩王痛快地答应,也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都滚回去吧,等给咱过完大寿就给咱滚蛋!」 「诺……」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零七章 马和的妹妹! 老朱回到皇宫就把蒋瓛叫过来了,还特意当着二虎的面嘱咐道。 「替咱往燕王府里塞几个人,给咱盯着点燕王,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暗中搞鬼了!」 「有什么消息可以直接进宫跟咱说,不必知会任何人!」 老朱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指的是二虎。二虎也听出来老朱的疏离之意了,躬身一礼后就退了出去。 蒋瓛听得倒是心中大喜,这证明皇帝陛下终于将他引为心腹了。 「卑职肝脑涂地,也要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老朱才懒得听他的马屁话呢,只是朝着他摆了摆手就将其打发了。 事实上,老朱在打燕王时所说的话,其实是秦王朱樉干的混账事。 这厮在家里跟侧妃穿着龙袍、凤袍瞎胡闹,要不是今天朱樉跑得快,他也不用打朱棣撒气了。 老朱也是在说出这番话后,见朱棣的反应异常,这才想着派人去查探一下的。 另外一边,朱棣铁青着脸回到燕王府,一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暗室里,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哪怕是王妃徐氏,也被他拒之门外。 「滚!」 「谁都不许进来!」 朱棣跪在暗室里,死命的捶打着地面,手臂上和额头上青筋直冒。 此时他心里非常不甘和愤怒,想痛斥父皇一顿,却又不敢表达出来。 朱元璋那句「小娘养的」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刺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父皇!」 「儿臣将来若是干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那也是你这个父皇逼的!」 朱棣一直哭到晚上,这才擦干了眼泪从暗室里出来。 然而,他出来后并未去洗漱,也没有去吃晚饭,而是命人将马和叫了过来。 马和一进入燕王房间,就感觉房间内的气氛不对劲。 燕王坐在太师椅上,幽暗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显得他更加地威严和深不可测。 「马和,你伺候孤也有些年头了吧?」 马和闻言赶忙跪在地上说道。 「回禀殿下,奴婢自打洪武十七年入宫,已经伺候您九年了。」 朱棣闻言满意地点点头。 「孤待你如何?」 「殿下待奴婢恩同再造,奴婢今生粉身碎骨也难报答殿下万一!」 其实马和在燕王府只是个普通的太监而已,平时陪世子和王子们读读书,并没有多被朱棣看重。 因此,朱棣这般问得没道理,马和拍马屁也只是走个过场。 但有些程序该走还是要走。 「你知道就好!」 「孤已经将你送给皇太孙了,你以后就是皇太孙的人,到了皇太孙那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吧?」 「啊?」 马和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还有跳槽的一天! 从藩王府邸跳到皇太孙那边,怎么看都是赚了啊。 然而,燕王殿下能愿意让自己走吗?…. 自己在燕王府可是呆了整整九年,知道不少燕王府的密辛。 实话说,马和这么想就纯粹高看自己了,最起码他不知道姚广孝跟朱棣的密谋,不知道朱棣潜藏的逐鹿之思。 朱棣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一个小太监,所以对马和这个太监并不怎么在意。 只是王府深宅,保不齐有些不干净的事。 比如说某个小妾惨死,某个婢女或者太监被丢到乱葬岗之类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传出去也有碍自己的名声 。 「你到了皇太孙那边要好自为之!」 「知道吗?」 马和听到「好自为之」四个字,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燕王殿下该不会是让我表明心迹呢吧? 可这种事咋表明心迹呢? 只有死人的嘴最严…… 马和想到这儿,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太监也是人啊,能活着谁想死! 但是,燕王都把话说这份上了,自己还有命吗? 「奴婢知道了!」 「奴婢回去就找根绳子上吊,死也要死在燕王府,忠于王爷一辈子!」 朱棣一听这话,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滴个天爷呀,那死孩子指名道姓要你,你死在我这儿,这不是诚心给我添堵吗? 「不行!」 「孤不许你死,要死也别死在燕王府!」 「你不许活蹦乱跳地去皇太孙那儿,到了那儿把嘴闭上,别谈论燕王府这边的事就行!」 「如果你能给孤透露点皇太孙的事,孤对你也不会吝啬赏赐的!」 马和听到这儿,眼珠子瞪得跟个蛤蟆似的。 啥情况? 燕王竟然真心送我去皇太孙那儿? 「殿下放心,奴婢不管在哪儿,心都永远留在燕王府,留在殿下身边!」 朱棣听到马和这样说,心里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嗯!」 「你能有此心甚好!」 「对了,孤听闻你有个妹妹?」 「你虽然身体残缺,不能传宗接代了。但你妹妹可以嫁人呀,将来她嫁了人,给你过继个儿子,你不就也能有香火了吗?」 「你放心,孤会派人去寻访你妹妹,到时候给他许个好人家!」 马和听到这话,眼睛里顿时闪烁着晶光。 他被阉割之时,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随着他年龄渐长,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后,悔恨、自责,乃至于对祖先的愧疚,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幸好他有个妹妹,让他愧疚的心多了一丝慰藉。 然而,这事他隐藏得很深,几乎从未对外人说起,燕王是如何知晓的? 现在不管燕王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只能拜谢燕王的这份真心了。 「奴婢拜谢燕王恩典!」 「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呜呜呜……」 朱棣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去吧!」 「回去拾掇拾掇,一会儿孤就派人送你去皇太孙那里!」 「诺!」 朱棣在马和离开后,心里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赶忙叫过两个小太监去看住马和,生怕他一时会错了意,或者想不开啥的,偷偷找根绳子上吊。 朱棣安排完这一切,这才在妻妾的服侍下沐浴,洗掉这几天在牢狱里积攒的尘埃。 马和在两个太监同事的监视下,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他是王府的太监,身上的一切都是王府所赐,没有一件是自己的东西。 他只是将半截狼牙项链找了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这是他寻找妹妹的信物,他妹妹脖子上有另一半狼牙。 剩下的几两碎银子,以及几件破旧衣服都被他送给两个太监了。 两个太监拿到礼物,自然是对他一番恭喜。 「马兄从此以后可算飞黄腾达了,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可怜人哟!」 马和 心里也非常欣喜,只是想着自己还没出王府呢,不该表露出开心之意。 「嗨!」 「我是被燕王嫌弃送出去的……我这心……唉……」 两个人闻言赶忙拍着马屁。 「是是!」 「马兄为人最是忠心,是王府公认的,我们谁都比不上……」 几人正说着闲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王府护卫的声音。 「马公公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就上路了!」 「这么急?」 两个负责监视的太监大吃一惊,就连马和都心头一震。 皇太孙到底是何等人啊,竟然能让王爷如此上心,片刻时间都不敢耽误! 现在的朱棣就是惊弓之鸟,白天又受了老朱一通鞭子,更让他紧张得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亲自将人送上门显得太低贱,他都想亲自带着马和给朱允熥送过去。 马和不敢耽误,赶忙从房间里走出来,朝着两位军爷拱拱手。 「劳烦军爷了!」 护卫也知道马和「高升」了,不敢对他大呼小叫。 「不劳烦!」 「吾等都是奉命行事!」 「马公公坐稳了,咱们就出发!」 「多谢!」 随着马车开动,马和的心也飞了起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将老死燕王府,却不承想迎来这样一个大造化。 皇太孙为何会亲自要我呢,可是听说过我? 这不可能啊,我在燕王府都没名声,外人又怎会知道呢? 马和带着这样的心思进宫,以致当他被带到乾清宫,见到当朝皇太孙还没想明白。 但他知道此事也不用去想了,眼前最要紧的事是先伺候好这位新主子。 「奴婢马和拜见皇太孙殿下!」 朱允熥此时正在批阅奏章,看到是马和来了,他也只是瞟了一眼,然后示意他站在一旁就好。 马和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小心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乾清宫的布置。…. 他刚刚进门之前就看了匾额上的字,这可是皇帝才能住的乾清宫啊,皇太孙竟然住在这儿? 殊不知,朱允熥也不想住在这儿,可谁让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头,把他的太子府给霸占了,他也只能在这儿将就一下了。 在马和的目光里,乾清宫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椅子,外加一个「嘀嗒」个不停的长方形盒子杵在那儿,也不知是干嘛的。 然而,就在他看着方盒子,对着里边左右摇摆的东西发呆之时,突然听到「铛」的一声传来,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好在多年在王府伺候的生涯,让他养成了沉稳的性格,这才没让他惊呼出声。 一旁的三德子听到钟声,熟稔地上前给朱允熥换了一盏茶,然后再次乖巧地站在一旁伺候。 他也在盯着这个新人看。 自家殿下自打获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宫里从来没主动填过人。 虽说老皇帝给他塞了不少小太监,但皇太孙连看都懒得看,只是让自己管着他们而已。 但是,眼前这个小太监明显不一般,第一天进宫就被皇太孙留在近前伺候了,这对他王德来说可是一个强劲的威胁。 搞不好,自己将来总管的位置就要被这小子给夺去了! 可怎么给这小太监上点眼药呢? 正在王德这般想的时候,他突然看到马和越过自己,凑到皇太孙面前研起墨来。 王德见状一边恼恨这家伙拍马屁,一边恨自 己竟顾着看他了,连砚台里的墨汁不够了都没注意到! 然而,就在他要抢着给皇太孙磨墨之时,却被皇太孙用眼神给制止了。 「王德,最近你不用近前伺候了,去替孤管理下宫里的太监吧!」 「啊?」 王德听到这话只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皇太孙也太喜新厌旧了吧,这刚来个新人,就厌烦自己这个旧人了? 马和在听到这话后则赶忙向后退了一下。 「皇太孙恕罪,奴婢未得您指示就擅自上前,还望皇太孙重重责罚!」 朱允熥看了看马和,脸上露出一丝迷之微笑。 这人有点意思! 王德也看着地上跪着的马和,心道这次遇到对手了,这小子段位挺高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玩了个以退为进。 然而,没等两人有何反应,马和这边又开口了。 「奴婢幸得皇太孙青睐,但奴婢这人蠢笨,实在是干不来什么精细活。」 「皇太孙若是不弃的话,就给奴婢分配点洒扫庭院的粗活吧,这样奴婢干起来也顺手,也不会耽误殿下的大事!」 王德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对马和生出好感。如果他真能谨守本分,不跟自己争宠,自己也不是不能容他…… 朱允熥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小子会做人! 「王德,你替孤去杨乳娘那里问问,今秋的衣服做好没,咋还没进上来?」…. 王德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支自己出去,心里更加郁闷了。 「诺!」 朱允熥在将王德支走后,对着跪在地上的马和道。 「孤有几句话要问你。」 「殿下请讲!」 「我四叔是不是嘱咐你盯着我了?」 马和一听这话,心里连呼要糟,这话一个说不好就是送命啊! 「殿下,奴婢不愿做背主之人!」 「哪怕燕王殿下现在已经不是奴婢的主子了,奴婢也不能背着他说坏话!」 「如果将来殿下厌弃奴婢,将奴婢送与他人,奴婢依然会像忠于燕王一般忠于您!」 马和说完这番话就「砰砰」磕头,表达自己不背旧主的情分。 朱允熥见他这样,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小子好生狡猾! 这确实是他的考验,如果马和说燕王的坏话,朱允熥反而会失望。 「不错!」 「能忠于旧主,证明你是个重情之人!」 「孤听闻你还有个妹妹?」 马和听到这话,脑瓜子「嗡」的一声。 自己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太监,咋有妹妹的事情搞得谁都知道了? 「殿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朱允熥闻言笑了笑道。 「我呀……」 「神仙师父告诉孤的!」 「你别愣着了,赶紧把你妹妹的事说出来,孤好派人去寻。」 「要是晚了一步被四叔给寻去,你们兄妹再想见面可就难了!」 马和听到这儿更崩溃了,皇太孙到底是什么人啊,咋连燕王要帮我找妹妹的事都知道了!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零八章 张少主,我劝你认命! 虽说马和心里有点腹诽,但还是老老实实将自己记得的事情说了一遍。 「奴婢只是记得家在云南昆阳州宝山乡植知代村人,舍妹是今年应该有十五岁了……」 「这半截狼牙就是信物……」 马和说到这儿,当即摘下脖子上的狼牙。朱允熥看了看,随后命马和自己画下来,当做寻人的标识。 「还有别的亲人吗?」 「有!」 「奴婢还有哥哥,兵荒马乱中跑丢了,估计就算不死,也跟奴婢一样成了太监吧……」 朱允熥见马和的脸色黯淡下去,再联想马和以后的功绩,心里也替他感到不值。 单纯以郑和所立的功绩,封他个公爵都不重! 「你放心,孤会下令命人寻访,不管你家里有什么人,孤都会替你寻到!」 马和听到这话,当即「砰砰砰」给朱允熥磕头。 「奴婢拜谢殿下隆恩!」 「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 朱允熥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了。 「问吧!」 「殿下,奴婢并未给您立过功,您为何要帮奴婢寻访家人呢?」 朱允熥闻言淡然一笑道。 「因为我要让你替我卖命!」 「卖一辈子命!」 朱允熥的直言不讳,直接给马和整不会了。 但也正是朱允熥的直接,让马和的心颤动起来,对朱允熥生出无尽的好感。 跟着这种人很好,起码死也能死个明白! 「奴婢能给殿下卖命,是奴婢几辈子的福分!」 朱允熥将寻访马和家人的事情吩咐给锦衣卫,就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随着他的摊子越来越大,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苏州的纺织作坊缺织机,需要从机械制造局调配。 然后,苏州的那帮女干商,见纺织作坊缺机器,又大量地裁人,逼迫苏州城的织工聚众闹事。 虽说有苏州知府张清来帮忙瞒着,但还是被邻近州府的官员上报朝廷,被放到老朱的案头。 老朱在看到苏州发生民变后,当场把逆孙叫过来臭骂一顿。 「咱早就跟你说过,治国要一点点来,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你以为你有蒸汽作坊,能鼓捣点新奇玩意,就能治理好国家?」 「屁!」 「治国治的是人心,治的是衣食住行!」 「现在苏州城闲着这么多织工,你让他们何以为生?」 这也是老朱明知道自己被海商集团和文官给坑了,依然选择对海商的走私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因为江南数省之地的百姓,靠海贸吃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论是种桑养蚕的,还是纺纱织布的,乃至于街上的贩夫走卒,都跟海商有着莫大的关联。 因此,老朱一开始就不支持朱允熥跟海商集团作对,哪怕想整治他们,也得等大明解除了外患,再腾出手来收拾这伙内忧。 老朱啰里啰嗦地骂了一通,见大孙一反常态地老实,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登时有点气急败坏。 「你倒是说话呀,你平时的本事呢!」 「孙儿等皇爷爷说完再说!」 「咱说完了,你有什么话就赶紧放吧!」 「皇爷爷,孙儿有把握压下去民变,这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老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等来这么一句话。 「你拿什么压?」 「锦衣 卫还是兴武卫,还是你那没练成型的靖海军?」 「皇爷爷,织工所求者不过是一个工作而已。孙儿抓紧时间多生产点织布机运过去,不就完美解决了?」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说得倒轻松,织机哪是那么容易造……」 正常来说,普通人家想搞一台织机,少说也得花费几十两银子,两三个月的工夫。 因为这东西打造起来相当麻烦,不比做个轿子省事。 但朱元璋突然想到,大孙手底下有个蒸汽作坊,这才将到嘴边的话给止住了。 「就算你能鼓捣出那么多织机,那你有那么多生丝吗?」 「有!」 「孙儿上次在苏州收了不少生丝,还派人到湖南、湖北等地收购……」 「哦……」 老朱见这孙子还真做了准备,当即对其挥挥手。 「滚吧!」 「注意方式方法,千万别酿成大的民变!」 「另外,组织挑头的人必须严办!」 「诺!」 苏州府,知府衙门。 几千百姓聚集在知府衙门,排在最前边的一排人,手里扯着巨大的条幅,上书几个大字。 「严惩女干商!」 几人身后的百姓则齐声呐喊。 「俺们要吃饭!」 「俺们要做工!」 这整齐的口号,统一的动作,若说没人指使都见鬼了。 张清来躲在衙门里,透过门缝看过去,见只有几千人,心里顿时放下不少。 他分明记得昨天还有上万人呢,今天就只剩几千人了,咋看都是好兆头。 现在张清来对于朱允熥也有不小的意见,皇太孙太贪多贪大了。 要不说皇太孙一开始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至于让苏州商贾联起手来抵制他呀。 那条幅上说的打倒女干商,其实就是要打倒皇太孙! 只是他们不敢明着说,怕糟了朝廷的忌讳罢了。 但即使现在,给他们定个谋反也够用了。 只是外边几千人,他手里的那点衙役还真不够用。如果激起民变,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现在他只盼一点,那就是皇太孙赶紧来。只要皇太孙带着大军过来,保证苏州城安静得夜不闭户! 知府衙门外闹事的人非常规律且自律,每天辰时报到,过了下午申时就会自行散去。 张清来好不容易捱到申时,在众人散去后,这才敢溜出衙门,找自己在苏州城的相好诉苦。 然而,今天他刚溜出府邸,就被一个人给拉住了。 这人穿着普通的百姓衣服,但手上拿着的腰牌却分外显眼。 「锦衣卫?」 「是!」 「皇太孙有手谕,让卑职亲自交给张大人!」 张清来一听这话,高兴得直拍大腿。 「哎呦呦,总算是等到皇太孙的命令了,赶紧拿给本官瞧瞧,皇太孙有什么好办法了……」 锦衣卫递给张清来一个竹筒,张清来看了看街道上,见街上还有不少行人,当即退回衙门,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拆开竹筒。 当竹筒被拆开,张清来看到里边的书信时,眼睛顿时一亮。 「妙呀!」 「皇太孙此举可谓是釜底抽薪之计!」 「只是皇太孙能搞到这么多织机么,就算京城的工匠多,短时间内也打造不出这么多张织机吧?」 虽说张清来心里怀着疑惑,但还是决定按照皇太孙的命令执行。 皇太孙之所以看中他,不就是看中他听话懂事吗? 苏州城藏香阁,本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烟花之地,但最近却挂起停业的牌子,拒绝招待任何顾客。 原因无他,只因她们被一个豪商给包了。 自从相好被官府盯上后,张天佑就重新开发了这片非***地。 整日倚红偎翠地享受人生,顺便还能站在藏香阁的顶楼,看知府衙门的笑话。 「少爷,今天街面上的赖八过来询问,明天是不是还照旧?」 「照旧!」 「但人数必须得多,如果还像今天似的就三两千人,那他就别想来找我要赏钱!」 「诺!」 张天佑打发走手下,又招待了几个心腹,商量了下未来的大计。 「诸位,明天继续裁员,务必让苏州城人人恐慌!」 「裁员的事情好说,只是停机的损失太大了……」 「损失的事情有我呢,我给你们补!」 「那就没问题了!」 其实苏州城本不缺工作,朱允熥雇用三万织工,更是大大地缓解了苏州城的失业率。只是张天佑铁了心跟朱允熥作对,故意制造了一场人为祸事。 在他的指使下,纺织作坊接连停工,解雇了一大批人,人为的将苏州城失业率给提升上去了。 然后他又花钱雇佣一群地痞流氓,让他们带人去知府衙门闹事,制造民变的动静。 只要民变的动静制造出来,自然有人将苏州的事情上告皇帝陛下。只要皇帝陛下知道苏州发生动乱,某个皇孙自然而然要吃瓜落。 搞不好,皇帝陛下一开心废了皇太孙,他们海商集团不就又可以开开心心地走私了? 只是这件事一直是自己操办,其他海商根本没帮上忙,如果真成功将朱允熥打下去,那将来的海商份额得重新划分一下了。 他张天佑至少要占一半! 张天佑将几个商贾打发走后,又找来自己的一个族叔,让其进京打通下关节。 所谓的打通关节,就是让御史言官,或者京城有资格上书的官员为民请命,言说苏州百姓在皇太孙的暴政之下都要活不下去,都要卖儿卖女了。 虽说苏州城远远没到这种程度,但只要钱到位,他们啥话不能说,不敢说? 张天佑做完这一切,这才志得意满地去休息。 第二天,张天佑再次站在藏香阁顶楼,观看苏州知府衙门门前的闹事盛况。 果然在加了钱后,今天的人数明显多了一倍。 只是比起前段时间的万人空巷还是差了不少意思,但那次是好几个作坊主以不去就辞工为由,这才忽悠了这么多人。 这种法子不能常用,用多了就不灵了。 正在张天佑欣赏美景之时,一阵铜锣声响起。 「都散开!」 「知府衙门发布新告示啦!」 十几个衙役从衙门里走出来,在知府衙门的大门前张贴了几张告示。 周围闹事的百姓,虽说有不少是被地痞流氓裹挟过来的,但也有不少是真失业了,想让衙门给主持个公道,惩治下那些胡乱辞工的女干商的。 因此,看到新的告示,他们霎时就围了上来,哪怕一个个不认识字,也看得津津有味。 「谁识字,给咱念念上边写的啥呗!」 「俺……俺认识几个……」 「切,俺还认识几个呢……」 这时衙役再次敲起铜锣,对着众人一通呵斥。 「都闭嘴!」 「有请衙门里的书办给你们 宣讲!」 众人一听这话,赶忙识趣地闭上嘴巴。 「本官奉皇太孙谕旨,决定成立苏州纺织二厂、三厂,招募工匠六万人……」 「哦豁!」 众人听到书办念完告示,一个个都听傻了。 「咱没听错吧,皇太孙要招募六万人?」 「咱苏州城有没有六万人先不说,就算苏州城有六万人,皇太孙能养得起这么多人吗?」 「皇太孙可是未来的皇上,未来皇上说的话应该没差了吧?」 领头闹事的赖八见状也蒙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他带头闹事的理由就是官府不作为,致使百姓找不到工,吃不上饭。 现在官府一下子抛出六万张饭票,把他的后路直接堵死了。 赖八在人群里呆了一会儿,就赶忙跑向藏香阁,找自家的主子说这事去了。 不多时,张天佑也得知苏州府告示内容了,惊得他也半晌没说出话来。 皇太孙是疯了吗,他哪来的魄力一下子招工六万? 算上他之前招的织工,这可是九万人了! 苏州城一共才多少织工,撑死十万顶天了,他一个人就招募九万,还让不让别的作坊活了? 再者说,他拿啥养活这么多人? 哪怕每人每月只给二两银子,那一个月下来也是十八万两,一年就是两百万两银子。 皇太孙每年拿两百万两银子,就为了收买人心? 这成本未免也太大了吧! 知府衙门这个告示一出,苏州城那些听命于张天佑的商贾顿时全慌了。 一旦让皇太孙将所有工匠都招募走,那他们可就没人干活了。 他们现在是听了张天佑的蛊惑,这才在正忙的时节辞退工匠。现在皇太孙一下子招募这么多人,他们以后去哪儿招工匠去? 织工可跟别的工匠不同,这东西没几年经验,织出来的布根本就不能看! 一众商贾在痛定思痛下,顿时将张天佑的话扔一边,开始暗中加薪,改善伙食,并且偷偷将之前辞退的人给招回去。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以往那些织工是没退路,只能任由他们这些黑心作坊揉捏。 现在皇太孙下旨招人,不仅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更是给他们无穷的底气。 「小张呀,之前作坊活少,老夫这才辞退了你。现在作坊又接了不少活,你回来干活吧?」 「王老爷,工钱咋算哩?」 「之前多少现在还是多少呗!」 「之前才一两二钱银子,现在皇太孙那边招工起价就二两……」 「小张呀,皇太孙那边工钱高,要求也高不是……」 「咋了,你瞧不起俺?」 「俺表哥可在那边当工长哩,有他引荐俺还进不去咋地!」 「那就二两……」 「二两也不行,太少了,你要想让俺去,每月至少三两,一天还得管一顿饱饭,菜里要有大肥肉片子……」 「行行行……」 「只要你回来干活,工钱按你说的,吃喝管饱,菜里至少有一片大肥肉片子……」 同样的招工戏码在苏州城各地上演,每一个作坊主都被这张告示坑苦了。 原本一两二钱的工价,就能招来不少织工,现在二两银子还每人愿意来呢。 这让一些听了张天佑鬼话的人非常郁闷,也不顾什么张家少主的情分了,对着张天佑一通抱怨。 「张少主,你出的这都是什么馊主意,现在眼看着工价上涨,招人都招不到,你让我 们咋活呀!」 张天佑听着一众商贾的抱怨,心里也是非常郁闷。 谁能想到朱允熥第一批招募的织工还闲着呢,就敢招募第二批,甚至第三批啊。 「诸位,听我一言。」 「你们觉得皇太孙真有本事养得起九万织工吗?」 「张少主,人家告示都贴出来了,你还说人家养不起?」 「另外老夫得提醒张少主一句,皇太孙身后站着的是皇帝,是朝廷。」 「你一介商贾之身,哪来的底气跟朝廷作对,跟皇帝作对!」 「要是真把皇太孙逼急了,调集大军过来平乱,你父亲冒着身死族灭的风险保全的苏州城,可就毁在你的手上了!」 张士诚最大的功绩就是面对朱元璋的逼迫之时,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而是带着兵马逃离了苏州,还给朱元璋一个完完整整的苏州城。 因此苏州百姓感念张士诚的功绩,对张家散落在民间的族人照拂有加,对张天佑这个张氏后人也非常尊敬。 但这份尊敬是有限度的,一旦让他们觉得自身利益受损,或者影响到苏州城的利益,他们照样要翻脸。 孙开山这番话一出,张天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自打他长这么大,他还没听过这么重的话呢。 其他人见孙开山开炮了,也跟着破鼓众人擂,纷纷指责张天佑的无知和天真。 张天佑在所有人说完后,强忍着怒气说道。 「诸位,若是这般看不起我张某人,那就请诸位去知府衙门告官,把我交给朝廷吧!」 众人听到张天佑这话,顿时不再搭理这孩子。 孙开山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开炮了。 「张少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也忒瞧不起人了!」 「我等就那么不开眼,会出卖你挣赏钱?」 「我们只是劝你认命!」 () ... 第四百零九章 咱大明要发达了! 认命? 张天佑听到这话,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老子要是认命,老子还应该是皇子呢! 老子凭什么认命,他朱重八不过是个要饭花子,不比商贾尊贵! 张天佑心中一直是不甘的,也是满怀愤懑的。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些人不是能助自己成就大事之人,只配被自己利用。 因此,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强装淡定地问道。 「那你们打算如何?」 「花高价从朱允熥手里抢人吗?」 众人听到张天佑这话再次陷入沉默,他们是绝对不愿意花高价的,一旦陷入互相抬价的泥潭,他们每年得少赚多少钱? 但眼下好像不抬价也招不到人了吧? 「敢问张公子,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张天佑冷笑道。 「你们也是长年跟纺织作坊打交道的人,我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当年置办纺织作坊,置办织机用了多少钱,多少时间?」 众人听到这话如梦初醒。 纺织作坊可不是有钱就能办的,首先你得有足够多的织机。 然而,织机这东西构造复杂,每一台都至少得两个月的时间打制和调试。 而且这东西还经常坏,需要经常有人维护…… 因此,小门小户根本置办不起织机,能置办起织机的在苏州,乃至大明,那已经是小康之家了。 这也是为何有这么多织工,宁愿去给作坊织布,也不在自家织布的原因。 因为他们没有织机这种生产资料。 「张少主的意思是皇太孙没有足够多的织机?」 张天佑闻言不悦地瞪了一眼众人。 「你们觉得呢?」 「朱允熥招募的第一批工人,还在苏州织造局里拿空饷不干活呢。」 「现在这两批人,也大概率会如此。」 「一旦皇太孙养不起他们,苏州城定然暴乱,到时候你们再想雇人,非但不用多花钱,反而可以趁机压价……」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睛顿时亮了。 「高呀!」 「张少主神机妙算,吾等真是佩服呀!」 「只是不知道皇太孙能拖多久?」 「据说皇太孙这人可不差钱,手底下不少产业都是日进斗金的……」 「要是跟咱们耗上一年半载,那咱们可就耽误工期啦!」 这也是张天佑所担心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朱允熥到底有多能扛,又能扛多久。 但他觉得朱允熥不可能扛太久,因为他不是傻子,没有拿钱白养人的道理。 「这就看你们如何选了。」 「如果现在抬价招人,正好替朱允熥和朝廷解决了麻烦,但以后你们就很难再把价格打下去了。」 「如果扛一扛,让朱允熥知难而退,知道纺织这行当不是他能涉足的,那以后苏州依然是你们的天下!」 「这……」 众人闻言再次陷入犹豫,过了好一会儿,孙开山才支支吾吾地说道。 「要不咱们观察一个月?」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 「孙老哥说得对,咱们先稳上一个月,看看皇太孙那边咋出招,咱们在琢磨如何应付……」 这天之后,整个苏州城霎时安静下来,再也没人聚在知府衙门闹事了。 偶尔有几个泼皮无赖想挑事,也被知府里的差役给当场擒拿,扔到大牢里关了起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旦到了发工钱的日子,皇太孙发不出钱来,那么眼前的宁静就会变成狂风暴雨,席卷整个苏州城。 然而,皇太孙能发出这个钱吗?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一年还是两年? 九万张织机,就算让京城所有工匠一起动手,没有两三个月也无法完工吧? 然后皇太孙就白养着这些工人? 正在一众商贾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热闹之时,苏州码头突然迎来几十艘货船。 每艘货船上都站着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一看这船上装的货物就非同凡响。 苏州知府张清来更是一大早就带着几百名衙役来到码头,亲自等候在这里,准备迎接皇太孙送来的第一批织机。 然而,当货船到港后,张清来看到一个个捆扎好的木条,以及其他零碎木料,脸上的喜意瞬间消散。 他一把抓住领头的锦衣卫,对其质问道。 「徐千户,说好的织机呢,咋送过来一堆烂木头?」 「张大人,这就是织机呀!」 「这是织机?」 张清来再次看向船上的碎木头,怎么也无法将这些东西跟织机联系在一起。 「不对吧,这东西怎么织布?」 徐六子闻言摇摇头道。 「这咱就不懂了,咱只是负责押货,具体组装得由船上的工匠来!」 「组装?」 「是啊!」 「要不然呢?」 「货船虽大,但也装不下几张织机呀,不把他们拆开怎么运送?」 张清来听到这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皇太孙英明,倒是下官愚钝了。」 「来来来,赶紧将货物搬到作坊,先组装几个出来看看!」 在张清来的竭力催促下,很快就将一艘船上的货物给卸了下来,并顺利用马车运送到苏州纺织作坊内。 张清来一直盯着工匠组装,生恐错过每一个细节。被朱允熥养了一段时间的织工也围了过来,对着地上的零件指指点点。 「这织机看上去有点怪呀,好像跟咱们惯常用的不一样……」 「是啊,我看到还有不少铁件呢,应该比咱们之前用的结实。」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工匠很快就组装了一台织机出来。 张清来看着眼前的织机,当场叫过来一名熟练织工演示。 陈九坐在织机旁,脚踏着织机的踏板,吱嘎吱嘎地织起丝绸。 织了没一会儿,陈九就朝着一旁的工匠竖起大拇指。 「这位师傅,这织机绝了,比咱往常用过的所有织机都顺畅,还省力气,更难得的是经纬分明,宽度一致,没有丝毫差错!」 「敢问师傅,您是打造织机的老匠人了吧?」 匠人闻言哈哈大笑道。 「啥呀!」 「咱就从来没整过这玩意,这不过是按照皇太孙给的图纸,拿车床一个个车出来的。」 「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也是来之前才跟人学了几天如何组装,否则咱连组装都不会,哈哈哈!」 「啊?」 这回轮到陈九等人吃惊了,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张清来都满脸惊讶。 他是苏州知府,对于苏州的支柱产业必然要了解一番。 现在听匠人说自己完全不懂织机,但却能片刻间组装一台织机出来,让他大为惊奇。 「本官问你个问题,这织机一天能装多少?」 「一人一天能装十台吧,这次随船的工匠总共有三百 人,一天也就能装三千台。」 「嚯……」 张清来一听这话心里大吃一惊,同时他也明白为何皇太孙有底气招这么多人了。 一天三千台,十天岂不就三万台,三十天就是九万台…… 整个苏州城都未必有十万台织机,皇太孙这是凭一己之力,直接垄断了苏州城的丝绸纺织行当啊! 可以预见,以后苏州城里十万张织机呀呀作响,全都是官办作坊,没有个人作坊啥事了! 「皇太孙圣明啊!」 张清来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一旁的工匠闻言哈哈笑道。 「这是自然,皇太孙可是天上的神仙,就连张真人都不敢在俺们皇太孙面前自称师父!」 张清来是正经的儒家学徒,信奉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因此,对于工匠的鬼神之言,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但他对于匠人们的手艺还是满意的,当即宣布由知府衙门出资,给组装织机的匠人买上几头大肥猪宰了吃肉。 此举顿时获得匠人们的一致拜谢。 第二天,三千张织机同时启动,吱嘎吱嘎的织布声几里外都能听到。 这回坐等看笑话的一众商贾坐不住了,纷纷跑到纺织作坊查看。 正常来说张清来是不想让他们参观的,但皇太孙在信里交代了,不让他阻拦来看热闹的人,他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众商贾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混在织工的队伍里进入作坊,在看到一水的硬木织机后,众人集体陷入凌乱。 「你们看着织机,每一张都完全一样,甚至所有零件都同样大小……」 孙开山刚说完这话,一旁的老匠人就笑呵呵地回了一句。 「这位老兄好眼力!」 「俺们皇太孙说了,只有标准化才能实现工业化!」 孙开山闻言赶忙开口询问。 「啥是工业化?」 这可把老匠人给整蒙了,他也只是鹦鹉学舌,哪知道工业化是啥? 「就是……想要啥就有啥的意思……」 「不过这标准化可是个好东西,俺们所有零件都是统一尺寸,统一做工,只要有一个织机出现问题,就可以拿出标准件更换,极大地节省了时间……」 这个孙开山听懂了,这也是他最为震惊的原因。 以前的织机都是匠人凭经验打造,尺寸根本就没有统一的说法,可以说每一张织机都有不同的尺寸。 因此,想要维修的时候,也只能根据织机的不同临时制作零件。 然而,皇太孙这边的织机可太漂亮了,所有织机大小一致,零件都完全一样,这可省了老大的麻烦了。 现在他只好奇一件事,那就是皇太孙是如何制造出这么多织机,而且还能保证完全一样的。 「敢问这位老弟,你能说说这织机是咋打造出来的吗,为啥能做到这般一致……」 「车床呀!」 「只要设定好固定的尺寸,车床一动就能车出来,自然所有零件都完全一样啦!」 「车床是啥?」 「车床……」 老匠人突然发现,自己在京城作坊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到了外边还真挺难跟人解释。 「就是一种特殊的工具,专门生产各种零件的东西!」 「这……」 孙开山一脸大写的懵逼,完全没听懂老匠人说的是啥。 但老匠人已经没心情跟他费口舌了,撂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你就别乱打听了,你 就知道一点,这样的织机俺们京城的作坊,一天能产几千张,不出十天半月就能把苏州城装满就行!」 孙开山和身后的一众作坊主,一听到这话集体不淡定了。 如果真如老匠人所言,那他们以后只能喝西北风了! 「敢问老弟,你们京城的作坊真有这么大能耐?」 老匠人满脸得意地扬扬头。 「那是自然!」 「别说生产织机了,就是给朝廷生产甲胄、战车,俺们也不在话下!」 「这……」 孙开山再次陷入沉默,同时对于京城的作坊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啥样的作坊,又能生产织机,又能生产战车之类的东西? 不过眼前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他们跟皇太孙的对赌失败了。 虽说双方从来就没交过手,甚至都没见过面,但双方一直在暗中较劲。 苏州作坊主不愿意让皇太孙插手纺织行当,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这才配合张天佑跟皇太孙作对。 如果没有这层利害关系,就是张天佑说破天他们都不带搭理的。 然而,严酷的现实告诉他们,他们即将失去赖以为生的本钱了。 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织机数量,在皇太孙面前不堪一击! 众人在参观了一圈官府的纺织作坊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从作坊里出来。 「诸位,现在咱们咋办?」 「还能咋办,只求皇太孙别把事做得太绝,好歹给咱们留条活路!」 「活路?」 孙开山冷笑着看向说话之人。 「皇太孙是天上的神龙,岂能看得上你我这群商贾?」 「人家没一开始就让官府整治咱们,已经给足了咱们天大的脸面!」 「现在皇太孙的作坊开起来了,咱们就等着关门歇菜吧……」 孙开山说完这话,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看到作坊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老织工还在吱嘎吱嘎地织布,他就一阵委屈。 这到底是为啥呀,怎么好端端的生意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同样的问题也在张天佑脑子里回响。 当天下午,他也在义兄的护卫下,偷偷去官办作坊里看了一圈。 再见到新式纺织机,张天佑也是大吃一惊。 他一直以为朱允熥在他的逼迫之下,已经快走投无路了。 直至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人家压根就没正眼瞧过他! 自己所搞出的一切手段,在人家面前都跟小孩子的把戏一般幼稚。 跟人抢生丝,殊不知整个大明都是人家的,人家完全可以放弃苏州的生丝跑去别的地方收啊。 辞退织工以逼迫朱允熥放手,殊不知此举正中朱允熥下怀,他正愁不知如何与民争利呢,苏州个人作坊辞退织工,他那边就广开大门有多少要多少…… 张天佑本以为朱允熥搞不到这么多织机,却不料人家非但搞得到,而且搞得如此之好,远超苏州其他作坊的水平…… 张天佑越想越气,最后气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既生瑜,何生亮啊! 身在京城的朱允熥可不知道张天佑有这么多戏,此时他正被百官和一众王叔诘难呢。 「皇太孙殿下,您在苏州开办作坊,引起百姓暴乱这事是真的吧?」 「是真的!」 「您与民争利,引起苏州百工萧条也是真的吧?」 朱允熥摇了摇头道。 「不真!」 「孤若是想与民争利,早就打得那群小作坊活 不下去了,何至于让他们闹出民变来?」 都察院御史张亨闻言怒不可遏的道。 「原制造局不过三千织工,殿下一到苏州就增加到三万,竟然还说不是与民争利?」 「现在迫于舆论压力,又招募六万织工,实则不过是殿下的缓兵之计吧?」 「孤为何要缓兵?」 「孤若不是照顾苏州的小作坊,孤早就花高价招募织工了,岂容他们蹦跶到今天?」 张亨闻言更加气恼了,朝着老朱叩首道。 「陛下,皇太孙殿下明明犯下大错,却不知悔改,强行争辩,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呀!」 「现在苏州城百业凋零,都是因为皇太孙与民争利,呜呜呜……」 秦王朱樉闻言也跳了出来。 「大侄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赚了那么多钱都不知足,竟然还跟升斗小民抢生计?」 周王朱橚见老朱一直不做声,也跳出来添油加醋。 「父皇,朱允熥倒行逆施,与百姓争利,丢尽了皇家颜面,还望陛下严加管束,以免其闯下更大的祸事……」 燕王听到这两人的话,也想出来给朱允熥加加担子,但看到晋王一脸的不快,他就稍微靠后了点,打算在看看形势再说。 晋王见所有人都指责大侄子,护短的小脾气蹭就上来了。 「二哥,开织布作坊咋地也比开青楼体面吧?」 「还有某人那贼难吃的酒楼都没关张呢,凭啥指责咱大侄子的产业!」 两人被朱棡揭了短,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 「老三,你这是啥意思,你个开赌场的还好意思说我?」 「三哥,你这话可不厚道,弟弟的酒楼虽然不好,但也比你的赌场干净吧……」 老朱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赶忙拍拍龙椅扶手呵斥道。 「都给咱闭嘴!」 「大孙,咱给你十天时间,赶紧从苏州城撤出来!」 「苏州乃是大明赋税重地,岂能轻易瞎折腾?」 「撤?」 朱允熥反问道。 「皇爷爷,您让孙儿如何撤?」 「孙儿可是在苏州城砸了几十万两银子了,您现在让我撤出来,不是让我血本无归吗!」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你就眼看着近十万的织工生计无着,眼看着苏州城百业凋零吗!」 「谁说织工生计无着了?」 老朱抄起十几份奏章扔过去骂道。 「你自己睁眼看看,这都是弹劾你与民争利,致使苏州城百业凋敝,民不聊生的奏折!」 朱允熥上前几步捡起一份奏折翻了翻,见上边都是老调重弹,没有丝毫心意,当即将其给扔到一边。 「皇爷爷,您若是信孙儿就等上两天,不出两天苏州城肯定有好消息!」 「好消息?」 朱元璋心道这小子骗鬼呢吧,苏州城都被他跟那个张什么的知府折腾成啥样了,还能有好消息? 然而,就在朱元璋这样想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陛下,苏州府急报!」 大殿中的众人一听到这话,脸上无不露出凝重之色。之前弹劾过朱允熥的人,心底也是一阵窃喜,觉得皇太孙挨打在即。 老朱神色凝重地看向门口,心里也是非常忐忑。 他生怕苏州城在闹出什么事端,如果闹出杀官、死人之类的大事,那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责罚一下逆孙了。 「赶紧呈上来!」 「诺!」 不多时,老朱颤巍巍地打开苏州府急报。 老朱一看到奏报上写着张清来的名字,脸上就有几分不悦。 如果不是大孙拦着,他早就想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给咔嚓了。 「咱先看看你的同伙写了啥,一会儿咱再收拾你!」 老朱威胁朱允熥一句,这才打开奏折看了起来。 底下的一众官员和藩王,见状无不伸长脖子看过去,好奇奏折里写了什么。 然而,让众人惊讶的是,皇帝陛下竟然在看完奏折后翻到第一页,又重新看了一遍。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苏州发生民变啦? 老朱将奏折再看一遍后,心里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虽说他不敢相信奏折上的内容是真的,但他又万分期待这是真的。 因为一旦奏折上的内容成真,那他大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于社稷,有功于苏州! 「臣张清来恭请圣安!」 「自皇太孙在苏州城兴办官办纺织作坊以来,总计招募织工共九万人。」 「现在有三万人已经正式上工,其余人也会在织机就位后开工……」 「届时苏州官办作坊织工将达到近十万人……」 「皇太孙殿下所打造新织机效率翻倍,届时苏州每年将生产丝绸上千万匹……」 老朱攥着奏折久久不语,整个人完全被奏折上的数字所震惊了。 一匹丝绸少说也是十两到几十两银子不等,哪怕全都按照最低价十两银子折算,上千万匹丝绸其总价也在百万万两银子! 此时老朱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咱大明要发达了! 第四百一十章 靖海军演武! 老朱自打建立大明,一直过得都是苦日子,手头就没宽裕过。 现在突然看到年产量一千万匹丝绸的作坊,其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哪怕他知道这只是产量,并不是最终的利润,但依然让他心潮澎湃。 这要是全换成钱,比大明一年的赋税都要多上两倍了! 只是这可能吗? 该不会是张清来故意给朱允熥打掩护,故意编个数字来哄骗自己吧? 所有人都盯着老朱,看着老朱一会喜形于色,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好奇地打量着皇太孙…… 朱允熥也被老朱看得有点发毛,心虚地问道。 「皇爷爷,您到底收到啥消息了?」 老朱朝着朱允熥招了招手,朱允熥噔噔噔就爬上台阶来到老朱边上,从老朱手里接过奏疏。 朱允熥匆匆看了几眼,悬着的心顿时放下。 「嗨!」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就这点小事呀!」 「张清来也真是的,这点破事还值得给您上书,直接给我写封信就完事了……」 「小事?」 「还破事?」 老朱斜着眼看向逆孙,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这么大的作坊都要建成了,这孙子竟然还说是小事? 「咱来问问你,这作坊是不是真如张清来说的这般大,真能容得下九万人同时织布?」 「当然啦!」 老朱见这孙子答应得这么痛快,心里反而有点不托底。 「滚吧!」 「等咱的人回来,咱得到确切消息再说!」 老朱将朱允熥撵下去,就想宣布退朝。 至于他们说的什么与民争利之类的,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老朱家是不是真多了一个年产上千万匹丝绸的大作坊! 然而,老朱不愿意追究,可不代表别人也不追究啊。 更何况,朱樉、朱橚、朱棣等人齐聚一堂,一大早晨巴巴的来上朝,不就是为了给某人添堵么? 「父皇,您孙子激起民变的事您不管啦?」 「父皇,您好歹骂他几句呀……」 其他大臣见状,也赶忙跟着上前凑趣。 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拿了海商的钱,跑过来替海商说话的,有的是拿了苏州那些丝绸作坊的钱,跑过来替他们说话的,也有一部分是听说苏州的乱象,出于公心来为百姓说话的。 「陛下,皇太孙此举确实大大的不该,您应该好好责罚他一下,让他别干涉苏州的商业了……」 「是啊,苏州乃是朝廷赋税重地,一旦苏州发生乱象,干扰了朝廷的税收大计,那可是咱们朝廷的损失啊……」 老朱听到众人的聒噪,心里没来由一阵烦闷。 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宰两个祭天的时候,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报声。 「锦衣卫密报……」 「快传!」 不多时,秦德顺又递上来一份密报,老朱接过一看顿时激动地站起来,拿着奏折手舞足蹈起来。 「太好了,咱大明终于有钱啦,哈哈哈!」 众人看到陛下这个动作都懵了,他们陪着老皇帝几十年,还从未见老皇帝这般激动过。 「陛下,您这话是何意?」 「难道咱大明某地发现金矿啦?」 「金矿?」 老朱闻言不屑地撇撇嘴,心道金矿哪比得上这个下金蛋的鸡呀。 「苏州之事不用再议!」 「咱大孙是奉了咱的命令去苏州扩建苏州织造局,虽说期间发生了点动荡,但很快就消弭下去,也就不用过分追究了。」 「然则,扩建后的苏州织造局,每年织上千万匹丝绸,这才是天大的喜事!」 「上千万匹……」 大殿中的群臣听到这话也有点懵,丝绸和布匹都是硬通货,尤其是上好的丝绸,甚至可以称为压箱底的好东西。 哪怕是最差的丝绸,一匹也得十两银子吧? 上千万匹丝绸,岂不是说一年有一百万万两银子的进项? 「陛下,这怎么可能呢?」 「成熟织工也需五日才能织出一匹来,不眠不休一年也才能织七十匹,九万织工一年也不过六百万匹……」 「这还没算成本呢……」 「然而,陛下这上千万匹是哪儿来的?」 老朱听到众人的质疑声,顿时看向一旁的大孙。 「大孙,你来说说这是咋回事吧?」 朱允熥站在一旁,无所谓地抠抠耳朵。 「这没啥稀奇的,我改进了织机,在织机上加装了滑轮、轴承等铁件,提高了一点织布效率……」 「提高了一点?」 工部尚书秦逵有点受不了了,这东西都用了几千年了,还没听说谁能提高效率呢。 因为不管咋改进,都是要人工一点点织出来。 「敢问皇太孙,可否让臣等见识一下?」 「见识?」 朱允熥看向老朱。 「皇爷爷,现在方便吗?」 老朱本来有点困了,想去后宫打个盹的,现在听到大孙这样问,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方便!」 「去你城外的作坊是吧?」 「是!」 「你跟咱坐龙撵过去吧!」 「好嘞!」 老朱说完这话,就开心地领着大孙去了殿外,又开心地坐着龙撵抢先溜了。 大殿内的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心道咱们咋去呀,难道腿着过去? 正在一众大臣不知道选啥交通工具之时,朱棣上前一步邀请道。 「几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坐孤的马车过去吧。」 「岂敢……」 「若是臣等坐了王爷的马车,那王爷坐什么?」 朱棣闻言淡然笑道。 「孤乃是粗人,坐不惯马车,还是骑马舒坦点!」 众人见朱棣这样说,拜谢后欣然从命。 不多时,老朱领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玄武湖附近的铁器作坊。 朱允熥不仅在苏州开办纺织厂,在京城也开办了几家,不过规模都不大,就是给玄武湖附近的村妇搞点挣钱的营生罢了。 再就是安置一些老兵的家属。 虽说蓝玉手底下光棍多,但也有不少成家立业的。 朱允熥送佛送到西,自然也要给他们安排个生计。 老朱先是在朱允熥的带领下,参观了织机生产车间。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老朱只见一根根木头被锯成木板,木板又被锯成木条,然后木条又被飞速转动的齿轮裁剪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在见证了这一奇迹后,老朱对于接下来要看的织机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 秦逵也看得目瞪口呆,以往锯开一根木头,需要两个工匠拉大锯拉上几天时间,才能锯出一块木板。 然而,在朱允熥这里,一块木板的诞生速度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单说这一项,就已经节省了 大量的匠人成本和时间成本! 秦逵又看了一会儿,见到木板木条被裁成同样大小的尺寸后,又被推进一个车床里冲出榫卯的孔洞。 秦逵见到这一幕,对于朱允熥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难怪皇太孙敢跟整个苏州城的作坊主叫板,就照他这个生产织机的速度,估计不出十年,全大明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织机了! 要是大明每一户百姓家里都有一台织机,那该是何等兴盛之场面? 秦逵想到这里,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 这不就是孔圣人所说的盛世吗? 大明将开创亘古未有之盛世! 其他大臣在见识到织机制造车间的生产效率后也是一阵激动。 虽说现在加工的只是一堆零件,但一台成品的织机就摆在门口,任谁都知道这些零件就是用来生产织机的! 再加上很多人家里就有织机,更有不少寒门出身的人,从小就靠着母亲织布,这才供得起自己读书。 因此,一看到渐渐成型的零件,很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是夹布棍!」 「这是打纬刀,那个是线棕杆、绞棒……」 「当年寡母就是靠着一架织机,这才供得起下官读书考取功名。」 「现在寡母早已不在,唯有织机……呜呜呜……」 「下官也是,全靠母亲一张织机供养,才有下官的今天,呜呜呜……」 「下官记得夹布棍最容易坏,每次坏了都得去村头找田木匠给做新的……」 「然而你看人家打造的夹布棍,外边竟然还包了一层铁皮,一看就结实耐用!」 别看这些官员说得凄惨,实际上在古代能有个织机,已经算得上小中产了,可以持续地自给自足。 普通百姓家想要置办一张织机,少说也要攒上几年前,还得是风调雨顺,家里没灾没病的情况下。 然而,朱允熥在攻克了蒸汽机,又搞出各种各样的车床,点出了工业冶炼后,生产这种木质结构的织机就跟玩一样。 事实上,这种织机朱允熥压根就看不上。 如果不是苏州那些作坊主步步紧逼,非得跟他搞事情,他也不愿意搞出一条专门生产织机的生产线。 这东西只适合小农经济社会的男耕女织,跟他要搞得工业化大生产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不过这样过渡一下也好,起码稳定了就业,缓解了江南剩余劳动力的问题。 朱允熥带着他们参观了织机作坊生产线,就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小型纺织厂,让他们见识新型织机的生产效率。 实话说,朱允熥对织机的改进没多少,只是在关键零件上换成了铁制品,又增加了点滑轮、轴承之类的东西做辅助,能节省织工的一部分力气而已。 但即使这种程度的改进,也大大提高了织机的生产效率,可以让一个熟练的织工,从容地在三天内织出一匹丝绸来。 如果一张织机两班倒,三天时间能生产出两匹! 但朱允熥不打算这样搞,他是来大明搞工业化的,不是搞血汗工厂的。 老朱笑呵呵地跟几个织工聊了天,询问一番新织机的使用情况,就心满意足地回宫做梦数钱去了。 其他大臣见状也说不出话来,只有陈宗理缠着朱允熥不放,问他一年给朝廷交多少商税。 「皇太孙,下官不管这作坊是归您还是归谁,下官就问您一句,商税您交不交?」 「要知道之前那些作坊可是要交税的……」 「您现在挖了他们的织工,那他们的税您得替他们交了吧?」 朱允熥一听到「税」,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当场就炸毛了。 「老陈,你这话可不厚道哟!」 「啥叫我挖了他们的织工,明明是他们不要这么多人,辞退了大量织工,我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才将他们全都招募过来!」 陈宗理见朱允熥这样说,当场耍起无赖来。 「臣不管,臣只知道苏州府每年给朝廷上缴几十万两税银,现在那些作坊被您挤兑黄了,那这个税就只能找您要!」 本来都走到门口的老朱,突然听到两人对话,立马兴致盎然地看起热闹。 其他大臣见皇帝不走了,也跟着陈宗理求情。 「皇太孙,您每年上千万匹丝绸织着,好歹匀点给朝廷,别全攥在手里呀……」 「陛下,苏州府每年几十万两银子的税收呢,您就这样放了?」 老朱本想再看一会儿笑话,见一众官员都看向自己,登时对大孙招招手。 「大孙啊,你要不看着交点?」 「交点?」 朱允熥听到这话,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其实大明的商税真不高,才百分之三点三的税率。 这点税率跟后世比起来,跟没有似的。 但朱允熥依然不愿意交,因为搞工业最缺钱,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花。 如果按照朝廷的税率,朱允熥的丝绸作坊,每年要给朝廷交至少三百万两的税呢,搁谁不心疼啊。 但现在老朱发话了,他多少得给老朱点面子,不可能一毛不拔。 「皇爷爷,您说交多少合适?」 老朱听到这话并未搭腔,而是看向一旁急得都快哭了的陈宗理。 「老陈,你觉得一年收多少合适?」 陈宗理一听这话,心里登时开始盘算起来。之前苏州府每年交给朝廷三十万两银子,现在皇太孙搞出这么大动静,咋说也得收他一百万两吧? 只是这般狮子大开口,会不会惹恼陛下,惹恼皇太孙呢? 陈宗理略微犹豫一下,当即咬了咬牙。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今年若是再不能足额发放俸禄,京城的官员非得把他炖了不可! 「陛下,微臣觉得皇太孙每年至少要交一百万两税银才能说得过去!」 「一百万两?」 老朱听到这个数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一下子要这么多,那逆孙还不得当场翻脸呀。 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朱允熥听到这个数当场就答应了。 「老陈,这可是你说的,每年一百万两!」 「孤一会给你开个支票,你拿着去金陵银行取钱,就算明年的税都交完啦!」 在陈宗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朱允熥已经写好支票,并且塞到他的手里。 陈宗理拿着一百万两银子的支票,又看着逃也似的离开的朱允熥,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少了! 如果刚刚开口要两百万两,估计皇太孙也会答应吧? 事实上,朱允熥都做好掏三百万两税银的心理了,现在听到陈宗理哭了那么长时间的穷,才只要一百万两,他心里当场乐开了花。 老朱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可能大孙本来想给的更多,只是自己的户部尚书眼皮子太浅,说了一个最低的数…… 但老朱不心疼,因为不管朝廷收一百万两还是两百万两,对他来说都不亏。 毕竟,大孙的钱也是自家的钱嘛! 在陈宗理屁颠屁颠去银行取钱之时,朱允熥则 将靖海卫全都撒了出去,沿海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巡航演武。 在忍了那些海商大半年后,朱允熥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台州府。 张天佑在苏州折戟后,立马跑到了台州府。 一来是躲避被自己坑了的作坊主,二来是季风到了,他该给自己的贸易伙伴发货了。 台州海港中,此时已经停满了各国商船,东至朝鲜、日本,西至安南、爪哇、苏门答腊、苏禄、彭亨、暹罗等十几个国家。 然而,就在他们要装船之时,海面上突然飘过来一支舰队。 「靖海军千户官蒋帆,奉皇太孙之命实行禁海之策,有胆敢私自下水与番商贸易者!」 「杀无赦!」 张天佑眼看着靖海军将他和海外番商的船都堵在港口里,气得脸色发青。 因为直至靖海军开过来,他都没接到台州卫所的讯号! 要知道,这台州卫上下可是一直被他们张家养着的,他们竟然一点口风都不给自己露? 台州卫指挥使石宽也很郁闷,不是他不想给张天佑通风报信,实在是他走不出卫所啊! 「这位上差,能不能通融一下,下官的婆姨真的要生了,下官要回去一趟……」 一个穿着鲨鱼服的武官听到石宽的哀求,冷哼一声道。 「皇太孙严令,演武期间沿海卫所官兵民等,一律不得出海,不得出营!」 「违令者斩!」 沈文说完这话,故意撸起自己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左臂。 他曾经隶属于龙江左卫,后来在战场上受伤,被临时编入兴武卫。 如果没有皇太孙的恩典,他可能一辈子都是个废人了。 皇太孙非但不嫌弃他们,还给他们量身打造假胳膊假腿,让他们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皇太孙还赏他鲨鱼服穿,据说鲨鱼服比锦衣卫的飞鱼服还尊贵,代表着皇太孙特许! 这是天高地厚之恩啊! 现在皇太孙派他们出来办事,那必须丁是丁,卯是卯,丝毫都不能差样! 皇太孙说一个人都不能走,那就连只耗子都别想溜出去! 事实上,不止台州卫,整个江南沿海卫所全都被派了鲨鱼卫监视。 所谓鲨鱼卫,就是他仿照锦衣卫,从蓝玉扔给他的伤残老兵里挑的一部分人组成的,专门忠于自己的特殊部队。 现在口袋已经扎起来了,只等着抓贼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海商的投名状! 蒋帆之所以过来得这么快,主要是有锦衣卫的线人提前通风报信,这才带着手底下的弟兄过来巡查。 在将整个港口控制住后,蒋帆就带着一队人下了船,来到港口上盘问起来。 「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张忠和张天佑对视一眼,然后挺身而出站了出来。 「这位军爷辛苦!」 「此地是小人管事,几位军爷有什么吩咐?」 蒋帆冷冷地看了眼张忠,见张忠一大把年纪了,一看就不是皇太孙所说的张天佑,跟他攀谈的心思也就淡了几分。 「皇太孙的律令没收到吗?」 「演武期间不许任何商船下海,更不许非法跟海外番商贸易!」 张忠满脸堆笑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金子,悄悄塞到蒋帆手里。 蒋帆见状登时将金子扔在地上,并对张虎破口大骂。 「收起你的女干商行径,你当本官跟那些腌臜的贪官一个德行?」 「你再敢贿赂本官,信不信本官将你扭送到衙门,治你个贿赂军官之罪!」 张忠听到这话都懵了,咱大明啥时候多了个贿赂军官的罪名? 但既然人家这样说了,那就证明人家确实不想收钱喽? 张忠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收钱的军爷,一时间还真有点不知道咋办才好。 「军爷,我们没跟番商贸易呀,就是给他们送点水喝吃食!」 蒋帆看了看码头上摆放整齐的一个个木箱子,冷笑着问道。 「那这些箱子是何物?」 「你别告诉我,这些箱子都是空的!」 张忠闻言嘿嘿一笑。 「这些箱子确实不是空的,但里边没有货物,只有一堆杂草和石头,是帮着海商压箱底的!」 蒋帆闻言有些不信地看向一排排箱子,他才不信这伙人搞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给人压箱底的。 再者说,海商就算押箱底,也是挑瓷器之类的压,没听说有拿石头压箱底的呀。 「来人,打开木箱查验!」 「诺!」 随着蒋帆一声令下,几个靖海军的士兵当即拎着撬棍走出来,对着箱子就是一阵乱撬。 张忠见他们连撬棍都带着,顿时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 但他依然不慌,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任凭对方的撬棍在木箱子上折腾。 不多时,一个木箱被撬开,露出里边的货物。 蒋帆走过去一看,见到里边还真是杂草和石头,当场就有点懵。 这是啥情况,难道锦衣卫弟兄的情报有误? 还是说,他们此行暴露了行踪,让对方提前做好了准备? 几个小兵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也呆住了,这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 正常来说,箱子里不该是码放整齐的绫罗绸缎吗,怎么变成杂草和石头了? 躲在一旁的张天佑见到此情此景,在得意之时,心里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那女人说的竟然是真的,他们真有皇宫里的眼线,能够提前知道朝廷的布置! 张天佑在几天前接待了一个特殊客人,一个头戴幕罗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告诉他,朝廷的海军已经练成,不日将抵达沿海卫所查禁走私,并劝他早做打算。 还说愿意跟他联手,一起对付大明朝廷。 虽说张天佑并未跟女人深谈,但是他通过一些细节,就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天底下除了他,也只有白莲教余孽对大明恨之入骨了。 他并不 信任白莲教,甚至对白莲教有点鄙夷。 虽然他不信那个女人的话,但此次交易之时还是加了几分小心。 他命人提前准备了一些假货物放在码头,只等这边装完船,确定安全后才会命人将真货带过来。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边刚准备装船,就被靖海军给堵个正着,并且没有收到台州卫的任何警示。 不过,经过这件事,倒是让他重新审视了下跟白莲教的合作。 蒋帆又撬开几个箱子,见里边依然没有货物,就只能硬着头皮带人收队。 但收队归收队,警告那些海商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蒋帆让随船的舌人给海商宣讲大明政策,直至他们都听明白了,这才带着人离去。 经过蒋帆这么一闹,张天佑是不敢再跟海商做生意了,海商也不敢继续在此逗留,一个个扯起风帆向着其他港口驶去。 有一部分商船,则直接驶向松江港,打算去跟大明官方市舶司贸易。 毕竟海贸利润极大,就算给大明交点税也没啥大不了的。 在张天佑这边走私受阻之时,其他几大海商也遭遇了差不多的待遇。 有的被人赃并获,有的则见风向不好,直接去市舶司投诚去了。 这时被众人嘲笑的陆士原,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沈从兴来到市舶司,见到陆士原出来迎接,当场就要跪下行礼。 陆士原赶忙上前一把将其搀起,笑呵呵地打趣道。 「沈老弟,你这样就过了哟!」 「咱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搞这些花头就没必要了吧?」 沈从兴笑着答道。 「话虽如此,但礼不可废。您现在是官,在下是民,民见官下跪行礼,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沈从兴的话让身后的几个家主非常不爽,暗骂这人是太会溜须拍马了。 虽说他们此次前来有求于陆士原,但他们依然想保持昔日的高调。 陆士原在将沈从兴领进去后,就像忘了他们似的,将他们给晾在了原地。 这让赵家、陈家两位家主非常不满,暗骂陆士原是小人,刚当上个破官就跟他们摆官架子。 然而,在得知海贸的份额快被罗家、沈家、陆家分完后,两位家主当场就慌了,再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连夜备上厚礼就去找陆士原说项去了。 「陆先生,些许薄利不成敬意!」 由于几家都是吃海贸饭的,两人没敢拿玻璃之类的东西来糊弄陆士原,而是搞来非常文雅的字画。 陆士原确实好收藏古董字画,在瞟了一眼两人送过来的字画后,心里暗道两人也算是下血本了,竟然连阎立本的画作都能淘换来。 然而,他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不论如何都没有收两人礼物的道理。 「两位这是干嘛?」 「咱们都属于商贾之家,有什么事直说就行,没必要搞这套了吧?」 赵家家主赵振廷满脸堆着笑道。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权当给令侄女添装了。」 「陆老哥若是不收下,那可就是看不起我啦!」 陆士原闻言,只能笑呵呵地收下。 「既然赵老弟这样说,那本官倒不好意思拒绝了!」 「来人,将书画收下,给两位奉茶!」 不多时,赵振廷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茶,心里暗暗得意。 要是没这两幅字画,他跟陈瘸子还只能在外边站着哩。 不过这陆士原谱挺大呀,竟然敢自称本官? 啧啧,一个从六 品的小官而已,瞅把他给能的…… 赵振廷酸溜溜地腹诽了一会儿,随即主动提起海贸份额之事。 「敢问陆大人,听闻市舶司海贸份额快分完了?」 陆士原闻言刮了刮盖碗道。 「有这回事!」 「两位一直不来市舶司注册,本官还以为两位看不上这点份额呢。」 赵振廷听到这话,赶忙摆手道。 「不不!」 「我们哪敢看不上呀,我们只是最近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过来而已……」 陆士原明知道两人在说胡话,但也懒得拆穿他们。 他这波算是押对宝了,皇太孙确实是能干大事之人,只用不到一年时间就编练了水师,阻断了走私之路。 其实一开始,陆士原都做好十年,甚至失败的准备了。 因为他太清楚此事的难度,光是编练水师这一项就是大工程,没个几百万两银子连想都别想。 想说动皇帝陛下拿出几百万两银子,编练一支强横的水师岂是那般容易的? 哪怕皇太孙深得皇帝陛下喜爱,皇帝陛下也不可能豁得出去几百万两银子,支持皇太孙干这种不靠谱的事。 然而皇太孙非但干成了,还没让朝廷掏一分钱! 陆士原回忆这一年来的经历,只感觉置身梦中一般。 皇太孙竟然只靠一个小小的证券交易行,外加一个金陵银行,就能干出这样多的事,简直是神仙手段! 现在是时候替皇太孙敲一敲这些人的竹杠,帮皇太孙回回血了! 「赵老弟,陈老弟,你们两人现在啥想法?」 「是想在市舶司注册,还是继续干咱们以前干的买卖?」 赵振廷闻言懊恼地拍着大腿。 「别提了!」 「以前的买卖还咋干哟,我这个月刚被没收了两百万两银子的货物,再被没收几次,我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志坚也倒起苦水。 「你才被没收两百万的货,我陈家被没收了五百万的货……」 「现在绍兴知府天天找我陈家的麻烦,还要抓我去治罪,我……」 朱允熥这次收网行动是全方位覆盖,海上有靖海军,岸上有各地官府配合。 遇到不愿意配合的官府,他就派鲨鱼围过去盯着。 如果鲨鱼卫都制不住他们,那就换掉当地官员,换成自己的死党。 现在绍兴府知府就是辽王朱值临时兼任的,原绍兴知府早就被朱允熥随便找个理由调到京里担任闲职了。 苏州知府张清来也对苏州府上下清理了一遍,凡是官府里有跟张家往来之人,全都被他剔除队伍。 正常来说,这种事情干起来是相当麻烦的,哪怕辞退个典吏都得惊动朝廷,从吏部获得批文才能辞退。 然而,在朱允熥常驻吏部,天天抓着吏部尚书詹微谈人生,谈理想后,吏部一路绿灯,只要张清来上书说辞谁,吏部那边立马给批文。 甚至可以先辞人后补票! 在张清来的步步紧逼下,张家在苏州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朱允熥还怕张清来控制不住局面,直接派过去一千兴武卫老兵替他压阵。 有了这一千人,张清来在苏州大刀阔斧地改革了一番,已经将苏州上上下下全都攥在手里。 陆士原听到陈志坚的诉苦,心里更加暗爽了。 幸亏他早就投靠了皇太孙,否则他也会落得陈家的下场。 「陈老弟莫慌!」 「咱大明自有法度,绍兴知 府不会乱来的!」 陈志坚闻言「哇」的一声哭出来。 「陆兄,您有所不知,现在绍兴知府是辽王!」 「辽王可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他才不管什么法度呢,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据说已经抓了我陈家不少人,连我两个族叔都被抓进去了,呜呜呜……」 「还让我陈家补税,说我们欠朝廷几千万两税银!」 「您是知道的,别看咱们家大业大,可谁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呀!」 「辽王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呀,呜呜呜……」 陈志坚一哭,赵振廷也跟着哭起来。 两人哭的不是族人被抓,而是因为朝廷推出来的这个「补税」政令。 如果朝廷真抓着他们这些年走私的罪证不放,非逼着他们补税,那他们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现在两人只后悔一件事,早知道朝廷这么狠,两人早就跟张天佑合伙去海外建国了! 「陆大人,还请您替我们引见一下,替我们跟皇太孙求求情!」 「只要皇太孙能原谅我们,让我们干啥都行!」 两人说完这番话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的坐在椅子上,任凭陆士原宰割。 陆士原看到两人的凄惨样,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这就是他一直致力于功名的原因,皇权之下甭管你有多少钱,终究敌不过朝廷的律令和法度。 「两位真的愿意投效皇太孙?」 两人听到这话一愣,心道皇太孙还缺人,还愿意接受两人的投效? 现在他俩不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么,皇太孙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 「敢问陆大人此言何意?」 「皇太孙真能接受我俩?」 陆士原闻言微微一笑,随即起身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拱手。 「皇太孙口谕!」 两人听到这话赶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陆士原见到两人如此恭敬,这才开口说道。 「孤建市舶,兴海贸,非为私利也,乃是为大明千秋万代之基业,亿兆百姓之福祉!」 「尔等本为商贾贱民,不思报效朝廷,几次试图跟孤作对,孤深恨之……」 「奈何孤不愿以势压人,以权迫人。」 「尔等今后若遵守大明律令,孤依然认尔等为大明之民……」 「没收货物处三倍罚金后,扔可放还于尔等……」 两人一开始听得冷汗直冒,心想皇太孙可别把他俩划到张天佑一党里去。 张天佑那是妥妥的反贼,他们俩可从没干过造反的勾当。 然而,当两人听到「罚金」后当场呆住,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陆士原。 「陆大人,皇太孙说将货物发还给我们?」 「这怎么可能呢?」 「这到了嘴的肥肉还能吐出来?」 陆士原听到两人的话,再次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拱手。 「这就是皇太孙高义的地方!」 「不瞒两位,我之前也曾劝过皇太孙,让皇太孙将两位的货物罚没。」 「然而皇太孙给我上了一课,他告诉我说,任何事情都要有法度。一旦他开了这个口子,将你们的货物全都罚没入宫,那么将来就有人利用这个口子,炮制别人走私的证据,罚没别人的货物。」 「一旦此风蔓延,大明海贸将彻底断送!」 「因此,他身为大明皇太孙,绝不能开这个先河。」 赵振廷听到陆士原的话,感动得泪流满面。 「皇太孙圣明!」 「皇太孙圣明啊,呜呜呜……」 「我真该死,我之前竟然还想跟着张天佑那个狗东西跟皇太孙作对,我……」 赵振廷说到这儿「啪啪」地扇着自己耳光。 陈志坚则「砰砰」地磕着头,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以及对皇太孙的感激之情。 陆士原见两人「真情流露」得差不多了,赶忙将两人从地上扶起来。 「两位起来吧!」 「你们俩已经听完皇太孙的口谕了,接下来该两位表态了!」 「你们是打算弃暗投明,还是打算负隅顽抗?」 两人闻言当即斩钉截铁的道。 「投明!」 「必须投明!」 「我回去就给皇太孙建生祠,日夜保佑皇太孙长命百岁!」 「我要高悬皇太孙画像,早晚三炷香……」 陆士原见两人越说越不靠谱,赶忙打断两人的话。 「两位,光嘴上说说可不行,你俩得拿出实际行动!」 「实际行动?」 两人听到这话当场有点懵。 「敢问陆大人,咋做才算有实际行动呀?」 陆士原略微沉吟一番说道。 「第一,交罚款!」 赵振廷听到这话,赶忙拍着胸脯表示。 「没问题!」 「皇太孙说交多少交多少!」 陆士原摇摇头道。 「这可不是皇太孙找你们要的,这是罚款知道不?」 「正常市舶司关税是一成,你们是三倍罚款,那就是货值的三成!」 赵振廷一听说要交三成货值的罚款,心疼得腮帮子都直抽抽。 但一想到皇太孙没直接将货物全拿走,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反倒不那么肉疼了。 「好!」 「第二点,补交税款!」 「这……」 忠心归忠心,但一提钱忠心就得打折扣了。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赵振廷和陈志坚,此时脸上登时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陆士原见状赶忙补充道。 「这个不是针对你俩,我们陆家、沈家、罗家都补交了!」 赵振廷见陆士原这样说,登时忐忑地问道。 「敢问陆大人,这得补交多少?」 陆士原并未给赵振廷个准数,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 「这就看你们俩的忠心了,你俩想给多少?」 这回轮到赵振廷和陈志坚纠结了。 给多了两人心疼,给少了皇太孙那边肯定不满意。 两人纠结了好一会儿,再次看向陆士原。 「还是陆大人给我俩定个数吧,我俩参考一下。」 陆士原也不客气,当即说出自家的补税数目。 「我陆家打算补税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 两人听到这话差点吓得当场晕过去。 「陆大人,您家想抽出一千万两现银也不容易吧?」 「咱们做海贸是赚钱,但还要压货、备货,以及维持日常店铺开销呢,根本没那么多现钱呀……」 陆士原闻言嘿嘿笑道。 「刚刚忘了跟两位说了,皇太孙皇恩浩荡,准许咱们分十年补齐!」 「如果每年只补一百万两的话,这不就从容多了?」 两人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如果分十年给的话,这事还真不算啥。 只是一想到要过十年苦日子,两人心里还是有点不乐意。 「我们赵家比不上你们陆家,我们就给皇太孙五百万两银子吧……」 「我们陈家给皇太孙六百万两,分十年……」 陆士原当场纠正了两人的错误。 「错!」 「这不是给皇太孙的钱,这是咱们补交的税银!」 两人闻言连忙点点头道。 「对对!」 「这是补交的税银!」 两人说完这话,赶忙眼巴巴地看向陆士原。 「敢问陆大人,是不是补交了税银,朝廷对咱们以前走私之事就既往不咎了?」 陆士原点点头道。 「当然!」 「而且皇太孙还承诺,可以准许咱们子弟出仕!」 「啥?」 赵振廷听到这话激动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陈志坚也满脸惊讶,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商贾出仕啊,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两人在听到这话后,就连补税几百万两银子之事都不觉得肉疼了,甚至觉得千值万值。 陆士原见两人这般表情,赶忙给两人打了个补丁。 「事先声明,皇太孙恩准的出仕,只限于文华殿的官职,可不是朝廷的正式官职……」 「敢问陆大人,啥是文华殿的官职呀?」 「就是没俸禄,没职权,但是可以见官不跪,免除劳役等特权……」 虽说这官职缩水严重,但两人还是非常开心。光是见官不跪这一条,就让两人非常满意了。 「行!」 「反正朝廷的俸禄也没多少,没有就没有吧……」 陆士原见两人接受了,随即说出第三条。 「第三点,两位需要交个投名状!」 「投名状?」 赵振廷满脸不解地看向陆士原,心道这投名状该不会是让他去杀人吧? 陈志坚也非常不理解,搞不明白投名状是啥。 陆士原微笑着解释道。 「现在张天佑还没下落,他的货物放在哪儿,还有哪些渠道可以出海,朝廷可是还不知道呢……」 「如果两位能提供一些信息,或者帮着朝廷将张天佑抓捕归案,皇太孙自然会好好感谢两位一番!」 第四百一十二章 你还要不要脸,竟然敢找咱借钱? 虽然张天佑收到白莲教的提醒,没有被朝廷官兵没收货物,但自打那次被查以后,他也彻底隐匿起来,再也不敢带着一干小妾招摇过市了。 路过城门的时候,张天佑还特意看了看自己的海捕文书,发现上边的画像跟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这才让他稍微放心点。 看来其他海商还没出卖我? 按照张天佑的想法,那帮唯利是图的海商,在见到朝廷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后,肯定会以头抢地地跑去邀功,顺便把自己卖给朝廷当路费。 然而,过了这么久,朝廷都没搞到自己的画像,只能说那群海商仗义了。 正在张天佑发呆之时,张忠递过来一块芝麻烧饼,外加一壶清水。 「少主,先将就着吃点,等咱们去了海上就可以随便吃喝了。」 「唉……」 张天佑郁闷地拿起烧饼啃着,他生平经历过无数次逃亡,唯有这次让他体会到了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感觉。 「真的要放弃吗?」 正在吃饭的张忠突然听到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咱们还是放弃吧,安南那边的落脚点已经安置妥当,少主在那边也能开创一番新局面!」 张天佑坐在城外的大石头上,眺望着不远处的城门,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对大明王朝没有感情,但对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却有着深深的卷恋。 想着自己的父母、祖辈都埋在这片土地上,张天佑的眼眶不由湿润起来。 「父亲,孩儿不孝啊,呜呜呜……」 张忠听到少主的这声哭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选择呢? 要么投降大明,在大明朝廷的眼皮底下讨生活。要么远走他乡,去一个远离大明的地方继续苟活。 「大哥,咱们就不能拼一把吗?」 「咱们海上不是还有人吗?」 张天佑的心里是极度不甘的,这些年他拼命地笼络人手,就连日本那边的浪人武士,都笼络好几千人了。 因此,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只要将大明仅有的这两万水师给灭了,他们张家就又能称霸海上了。 「少主,您还是醒醒吧……」 「咱们在海上总共就两万多人,还有一万多在安南,剩下这点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另外,你没看到人家船上都装的啥吗?」 「那黑黢黢的大炮,几发炮弹就能干沉咱们的船,你让手下拿啥跟他们打?」 事实上,两方也不是没打过,自打靖海军演武开始,他们就不停地扫荡沿岸的海盗。 张家的海盗团伙,已经跟靖海军打了好几次了,哪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张忠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一个劲地催促朱天佑跑路。 大明这地界已经没法呆了,留在这儿张家搞不好都要断后! …. 张天佑闻言心中更加郁闷了,他在大明还有上千万两银子的货物没卖出去呢,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产业。 现在全都扔到陆地上了,让他如何能心甘? 正在张天佑郁闷得无以复加之时,一个头戴幕罗的女子突然走了过来。 「张公子别来无恙呀!」 「是你?」 「正是在下!」 「明王让我替他问您,咱们之前商量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所谓之前的事,不过是指两家联手之事。 只是张天佑看不上白莲教,这才一直没答应跟他联手。 然而,现在他眼看着要跑路了,想着留在大明的产业也带不走,就打算坑大明一把。 「可以啊!」 「能给明王效力,乃是我张家的福分!」 韩云裳闻言一阵窃喜,他们白莲教有人,张家有钱。如果两方联手,就算不能推翻大明,势必也能将大明搅得天翻地覆! 「恭喜张公子!」 「张公子加入明王麾下,定然能得到明王的重用。」 「明王之前就曾经对我说过,只要你愿意跟我们联手,将来事成之后封你为王!」 「哈!」 张天佑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止住了。 「那就多谢明王的恩典了!」 「既然咱们两家联手,那我总得表示表示,让明王知道我的忠心嘛!」 张天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印章,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本本。 「这是我张家在大明的产业,店铺遍布长江两岸三省、五府、十七县,共有店铺四十八间。」 「另有田庄、河船一百条,沿海货仓九个……」 「只要凭借这个印章,就能调动这些人力和物力!」 韩云裳听到这话,眼珠子瞪得滚圆。 一开始他叔叔韩清让她来招揽张天佑,她还有几分不情愿呢。 想着张家不过是一介商贾,招揽到手下又有何用? 然而,现在看到张家缴纳的「投名状」,韩云裳霎时傻眼。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这张家在江南经营几十年,果然不容小觑。 「那在下就替叔叔拜谢张公子的厚恩了!」 张天佑闻言微微一笑,心道刚刚还说赏我个王爷当呢,现在就拜谢我的厚恩了,果然是白莲教也很现实。 「不必谢,这都是为了反明大业吗!」 张天佑说完这话,就随手将印章和小本本扔出去,吓得韩云裳赶忙飞身去接。 张天佑见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在笑过之后,他也就起身跟着张忠上了船。 韩云裳刚想查看一下印章,却不料张天佑突然起身,她赶忙追上去询问。 「张公子,您这是……」 「哦……」 「我要去外地办点事,等过些日子再去拜见明王!」 张天佑说完这番话,扬起风帆就熘了,只留下韩云裳一个人站在岸上默默发呆。 …. 这人就这么走了? 几十家店铺啊,说给就给了? 韩云裳顾不上感慨,赶忙打开小册子翻看起来。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按照小册子上的统计,张天佑一出手就送了自己几千万两银子的产业! 这可比白莲教这几十年的积累都多了,她跟叔叔两人这么多年,也总共搞了不到两百万两!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韩云裳走遍三省五府十七县,将各地的店铺、仓库都查看了一番,这才回去跟叔叔复命。 「叔父,这就是张天佑送给咱们的产业名册,以及支取现银,调动物资的印鉴!」 韩清一边听着侄女的汇报,一边翻看小册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叹了口气。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张天佑跑了!」 「啊?」 「跑啦?」 韩清没理会傻乎乎的侄女,只是苦涩地摇摇头。 「看来人家根本看不 起咱们,只当咱们是要饭的叫花子了!」 「不过,他们能舍得下这般大血本,倒也让我刮目相看!」 事实上,张天佑只是被锦衣卫逼得太紧,没时间将手里的产业变现,这才便宜了他。 否则,张天佑就算一个铺子卖一两银子,也会揣着银子走,怎么可能白白送给他? 韩清在感慨一会儿后,拍了拍小册子,志得意满地说道。 「有了这笔产业,咱们将来做事情就更方便了!」 韩云裳闻言赶忙单膝跪地。 「侄女恭贺叔父大业早成!」 韩清闻言哈哈大笑了一会儿,随即在京城外的德安寺召开了香主大会,并指派了几个亲信去接手变卖张天佑馈赠的产业。 殊不知,锦衣卫早就在一些店铺外边埋伏许久了,只等有人上钩来着。 现在见到有人敢过来接手店铺,还想将店铺转手卖掉,当场就将他们给抓捕归桉。 这也是张天佑将这些店铺送人的原因,因为他早就发现自家店铺被人盯上了,想转手卖出去实在太难。 而且一旦店铺转让,避免不了要去官府登记,这不等于是羊入虎口么? 韩清在得知手下损兵折将后,气得大发雷霆,狂扇韩云裳十几个耳光,又大骂韩清不仗义! 好在并不是所有店铺都被盯上了,还是有不少店铺不在官府的视线内,帮他赚回几百万两银子,总算是弥补了他的损失。 只是可惜了几个仓库的丝绸,据说有上百万匹,都被一群穿着鲨鱼皮的人给没收了。 不过韩清能损失几个香主的情况下,就捞到几百万两银子,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有了这笔钱的帮助,韩清当即投身于炒股浪潮中。 自打金陵证券交易行开业,韩清就成了这里的大主顾。在赚了三十万两银子后,韩清彻底喜欢上这项新生的生意。 …. 他发现自己非常适合炒股,甚至有股神之称。 别看眼下交易行只有三支股票,但每天的涨跌可都不尽相同。 他在砸入一百万两银子后,立马成了这里的大客户。每天不停地低买高卖,赚得不亦乐乎。 然而,让他坚定炒股信心的却不是赚钱,而是因为朝廷的官员也喜欢往这儿跑。 他通过交流股票信息,低买高卖等等一系列手段,跟很多官员都成了布衣之交。 现在大明官员在茶余饭后都不聊国家大事了,只聊股票的涨跌,每天算计着股息和涨幅哪个更划算。 一有时间他们就往交易大厅跑,每当看到自己持有的股票涨了,他们就暗暗窃喜,回家都能多吃两碗饭。 韩清在得到几百万巨资后,也全都砸进交易行,将有些疲软的金陵煤炭股价生生拉动了五个点,然后果断地将持有的股票抛出,换成了明钢的股份。 至于皇太孙新发行的铁路股,他是连看都不看,哪怕那支股票只有一两银子一股,他也看不上眼。 在韩清在大明的股市里自由遨游之时,老朱正坐在朝堂上发愁。 「陛下,山东、河北大旱,百姓颗粒无收,还望朝廷救济……」 「陛下,镇北大将军常升上书,说军械老旧,粮草也只够半月之用了,望朝廷火速调配一些粮草军械,以备北元来犯之时可以全力抵御……」 「陛下,黄册到了十年一修的日子了,也需朝廷拨银三十万两……」 「陛下,官员俸禄……」 「陛下……」 老朱刚过完大寿,就又赶上大明青黄不接了。 他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的 这群讨债鬼,恨不得把龙椅扔给那孙子。 咱都多大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替那孙子卖命! 「镇北大将军的折子转给那逆孙,让他亲外甥去想辙去!」 「河北、山东两地的灾民,着河南调配一些粮食先过去……」 「官员俸禄先欠着……」 「黄册……」 「户部现在还有多少存银?」 陈宗理闻言赶忙站出来。 「回禀陛下,户部现在存银只有十七万三千四百八十三两……」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一阵不耐烦。 「那些零零碎碎的就不用说了,先拨出十万两采购纸张先修着,剩下的咱再想办法!」 「诺!」 陈宗理刚退下去,老朱就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结束了郁闷的早朝。 只是临走之时将陈宗理单独拎了出来,打算回养心殿跟他再唠唠。 然而,两人路过文华殿的时候,看到里边进进出出,一副异常忙碌的样子,老朱顿时来了兴趣。 「咱有日子没见那逆孙了,陈爱卿跟咱进去看看!」 「诺!」 两人蹑手蹑脚进入文华殿之时,朱允熥正将脚搭在桌子上,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 …. 在他旁边是文华殿的财政部尚书陈密,正捧着一份财政部的工作报告读呢。 「启禀殿下,这个月明钢上缴利润八十万两……」 朱允熥听到这个数,眉头不禁一皱。 「怎么才这么点?」 陈密见皇太孙这般不满,心里顿时一阵腹诽。 皇太孙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要是他爹的户部一个月有八十万两银子的入账,估计睡觉都能笑醒。 然而,这就是文华殿。 八十万两银子的进项,非但不能让皇太孙高兴一下,反而引起皇太孙极大的不满。 躲在门口的老朱,听到这孙子连八十万两还嫌少,气得都想冲进去暴打他一顿了。 「他那铁匠作坊这么赚钱?」 「回禀陛下,据微臣的犬子说,上个月明钢商会净赚一百三十万两……」 「嘶……」 八十万两的进项,已经让老朱眼馋不已了。现在听到一百三十万两,老朱眼珠子都红了。 「河北和山东还遭着灾呢……」 陈宗理听到陛下这样说,下意识的附和道。 「是啊!」 「皇太孙向来仁义,一旦听说这两个地方的老百姓吃不上饭,肯定会康慨解囊的……」 两人自顾自地说着悄悄话,另外一边的陈密则跟朱允熥解释起来。 「回禀殿下,近期兵器、盔甲出货量锐减,仅有的农具和铁料收益,也只有这么多了……」 朱允熥闻言「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开口问道。 「金陵煤业那边咋样?」 「回殿下,金陵煤业的营收很稳定,这个月稳定在一百万两!」 「不过后续的增长将会很难,只有冬天的时候才能出现增长了。」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金陵煤业的瓶颈期。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金陵煤业早就不是蜗居在京城的小作坊了,而是占据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市场。 虽说现在挣钱更多更快,但也正如陈密所言,金陵煤业再想有进一步的发展将会很难。 躲在门口的老朱听到这话,惊讶得嘴巴都能塞进去个西瓜。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就是卖个煤球吗,咋一个月也能赚一百万两了? 陈宗理倒是知道这里边的门道,毕竟替皇太孙管钱袋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亲儿子。 虽说他演戏似的打了几次陈密那混球,但父子毕竟是父子,打听点事还是不难的。 「老陈,你说咱大孙手里现在能有多少钱?」 陈宗理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清楚!」 「但少说几百万两吧?」 「嘶……」 「几百万两……」 老朱眼珠子一顿乱转,琢磨着从大孙手里坑多少钱才好? 朱允熥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人盯上,还自顾自地听着陈密汇报呢。 「还是说市舶司吧!」 「这个月市舶司上缴多少税收?」 …. 「回禀殿下,经过您的大力整顿,这个月市舶司上缴税收八百万两……」 「八百万两……」 「啧啧,也还行吧……」 陈密听到这话都快哭了,这可是八百万两银子啊,皇太孙竟然只说个可还行? 老朱和陈宗理听到这话也要哭了,他们俩东挪西凑,一年也凑不出八百万两现银啊! 然而,更让他俩生气的是,朱允熥一个月收了八百万两银子的税,竟然还不知足! 「老陈,你说这市舶司的税是属于朝廷的,还是属于……」 陈宗理没等皇帝陛下说完就打断了皇帝陛下的话。 「陛下,市舶司必然是属于朝廷的呀!」 「这……」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悔得他肠子都青了。 「咱当年答应过大孙,将市舶司给他了……」 陈宗理闻言小眼睛滴熘熘乱转。 「敢问陛下,您当年可曾有圣旨,可曾有手谕?」 「没……」 「陛下圣明!」 朱允熥之所以不满意市舶司的利税,只因为这个月乃是订货高峰月,外加上有几个冤大头海商的罚款等进项。 他的期待值是一千万两,现在才八百万,他当然不满意了。 由此可见市舶司还没获得广泛的群众基础,依然不被大多数海商所认可。 「殿下,您还有罚没张家店铺的入账呢,以及从张家库房抄没的上百万匹丝绸……」 「这些丝绸都少说值一千万两银子了,那些店铺就算再贱卖,也能值个一两百万两吧?」 老朱听到这话再也不澹定了,激动得都有点手舞足蹈了。 「老陈,你刚刚听到没,那逆孙抄了什么人的家,竟然一下子搞了上千万两银子!」 「陛下,微臣听到了,据说是张士诚余孽张天佑的产业……」 老朱闻言下意识地捻动胡须,振振有词地说道。 「张士诚可是咱的对手,当年更是死在咱的兵锋之下的。」 陈宗理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皇帝安了什么心,赶忙附和道。 「对对!」 「张士诚可是陛下亲自剿灭的,因此……」 「因此,张家的产业,也应该归咱呀,哈哈哈……」 「嘘!」 「陛下小点声,别被皇太孙听到!」 朱允熥闻言没有丝毫喜色,只是澹定地摆摆手。 「这是意外之财,算不得数。」 「治国还是得靠固定收益……」 「对了,货币改革的事做得咋样了?」 「回殿下,准备工作已经大 体完成,只待您从皇帝陛下那儿讨来圣旨颁行天下,就可以正式发行金银铜三级货币体系了!」 虽说之前朱允熥也没闲着,玄武湖王宫那边一直以发行纪念币的形式搅乱大明的金融市场,但那毕竟是小打小闹,没有从法律意义上确立金银铜货币的法定地位和兑换比例。 …. 现在他即将要做的事就是从根本上确立三级货币体系,建立健全大明的金融法规,完善大明的金融体系…… 「圣旨的事好办!」 陈密听到这话,当场噗嗤一声笑出来。 皇太孙说得好办,估计就是去皇帝陛下那里偷吧? 可若是被皇帝陛下发现,少不了一顿胖揍啊! 朱允熥听到陈密的笑声,脸上也是闪过一丝尴尬。 「开会呢,给孤严肃点!」 朱允熥跟陈密谈论货币改革的细节时,尿急的高明刚好从偏殿出来,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后,就快步走向门外。 然而,高明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趴在窗户上偷窥的人。 「陛……陛下?」 高明在确定来人正是老朱时,赶忙重新高声大喊一遍。 「微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允熥听到高明的示警,赶忙让陈密将折子收起来,同时调整好坐姿,变成正襟危坐的样子。 「小陈呀,刚刚咱俩说到哪儿了?」 陈密看到朱允熥对着他一顿挤眉弄眼,顿时心领神会地说道。 「哦哦……」 「刚刚殿下问这个月靖海军的军饷筹措到没有……」 朱允熥闻言赶忙点头附和道。 「是呀!」 「还差多少银子?」 「回禀殿下,经过小臣多方筹措,现在也只筹措到三万两,还差二十万两呢……」 「而且演武之后船只就得修整,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少说也得十几万两银子……」 朱允熥闻言露出头疼的表情道。 「哎呀呀!」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孤只是当个皇太孙而已,就已经被累得晕头转向了,真不知道皇爷爷这些年是咋坚持过来的!」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老朱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步流星地就冲了进来。 然而,还没等他这个皇爷爷开口呢,那孙子就当着自己的面哭起穷来! 「皇爷爷,孙儿正想去找您呢!」 「您是不知道啊,孙儿的靖海军都快吃不上饭了,您老能不能借我点钱?」 「借钱?」 老朱黑着一张老脸,气哼哼地看向朱允熥。 「逆孙!」 「你还要不要脸,竟然敢找咱借钱?」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一十三章 老朱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允熥一听老朱这话,就知道老朱刚刚趴墙根了,赶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皇爷爷,您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老朱冷哼一声,随即踢了逆孙一脚,示意逆孙把位子让出来。 朱允熥会意,赶忙从椅子上起来,然后热情地伺候着老朱坐下。 老朱刚坐在椅子上,眼珠子就在桌子上的一堆桉牍中逡巡,一会儿翻翻这个,一会儿翻翻那个,见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朝着逆孙伸出手。 「拿来!」 朱允熥明知故问地道。 「啥呀?」 「你们刚刚念叨的东西!」 「哦哦……」 朱允熥装模作样地在袖子里摸了摸,随即朝着老朱摇摇头道。 「没有!」 「孙儿没带在身上!」 老朱见逆孙跟自己耍无赖,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陈密身上。 「你敢抗旨吗?」 陈密骤然感受到老朱的龙威,直接吓得跪在地上。 「陛下饶命,小臣岂敢……」 陈密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袖子里,刚碰到奏折就是一哆嗦。 虽说老皇帝很吓人,但皇太孙也不是善与之辈呀,得罪了他照样没好果子吃! 陈密想到此处,顿时又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然后「砰砰」磕头,当了一只磕头虫。 陈宗理见老皇帝逼迫自家儿子,护短的小脾气立马上来了。 「陛下,既然皇太孙不愿意给您,您就别强求了,咱们还是回去继续想办法吧……」 老朱听到陈宗理的话,立马将矛头重新对准自家逆孙。 「逆孙!」 「跟咱这个皇爷爷还藏着掖着,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朱允熥闻言眼睛滴熘熘乱转。 跟老朱藏心眼确实有点过分,但一想到朝廷那笔烂账,朱允熥心里就满腔的怨念。 「皇爷爷,不是孙儿……」 「算了,小陈,你把咱们的财务报表给皇爷爷过目吧!」 陈密得到朱允熥的授意,赶忙从袖子里掏出奏折,恭敬地递给父亲。 陈宗理满意的看向自家儿子,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到底是上阵父子兵,咱家儿子还是向着老子滴。 陈宗理从儿子手里接过奏折,然后颠颠地给老朱送过去,在老朱看的时候他都没下去,而是站在一旁偷看。 老朱也没赶他,反而时不时地询问几句,跟他一起探讨。 老人滴滴咕咕好一阵,总算是聊明白皇太孙这边的财政构成了,但一到要开口要钱的时候,两人齐刷刷陷入了沉默。 老朱希望陈宗理开口,陈宗理则觉得这是皇家内部之事,自己一个外人不方便说。 两人就这么僵着,谁都不愿意开口,一直到小太监过来传膳的时候,老朱才一脸谄媚地拉住大孙。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大孙呀,有日子没陪咱用膳了吧?」 朱允熥看到老朱这和煦的笑容,脑海里就浮现出戴着头巾的大灰狼形象。 「皇爷爷,孙儿不饿!」 「你不吃午膳吗?」 「孙儿早晨吃多了,一口气吃了一百个包子,现在一点都不饿!」 老朱见状站起身来拍拍朱允熥的肩膀。 「不!」 「你饿!」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子里飘 过一句话,有一种饿叫做你皇爷爷觉得你饿…… 老朱一锤定音地决定大孙饿不饿后,就传令给御膳房,让御膳房给准备丰盛的午膳了。 临走的时候看到陈宗理和陈密,还朝着两人招了招手。 「你们爷俩也过来吃点吧!」 陈密是经常跟朱允熥一起吃饭的,听到这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陈宗理可是知道老皇帝的抠门脾气,向来不愿意请人吃饭,赶忙拉着儿子叩谢皇恩。 午膳摆在养心殿西偏殿内,老朱拉着大孙坐在一边,陈宗理则拉着儿子坐在另一边。 在等小太监传膳的空档,老朱看着室内的装修,再看看边上坐着的大孙,脸上罕有地闪过一丝温柔。 「说起来这还是你修的宫殿呢……」 朱允熥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宫殿只是砖混结构,根本没花多少钱。 最大的花销还是建发电厂,那东西的价值远远超过这座宫殿本身。 「皇爷爷住得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 「你郭奶奶跟咱说,改天还想让你给她的寝宫翻修一下呢。」 「别的不要,浴室必须修得漂亮,哈哈哈!」 朱允熥看着老朱这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心里不禁对老朱生出些许同情。 这老头可是大明的皇帝呀,郭奶奶也是大明贵妃,竟然对一个小小的浴室生出期待……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堂堂皇帝陛下,不建一座温泉宫已经很对不起自己了,在宫里竟然连个大点的泳池都没有,日子过得也太寒酸了。 「皇爷爷,您现在这养心殿将就两年,等过几年孙儿手头宽裕了,咱们去城外重新建一座宫殿,让您过几天皇帝该过的生活!」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大孙,你是想建皇家园林吧?」 「咱可是在皇明祖训里说了,后世子孙不得修建园囿之类的东西!」 「那是亡国之举,你怎能干这事!」 「陛下圣明!」 陈宗理恰到好处地拍了一句马屁,拍完马屁看了看皇太孙,又补了一句。 「皇太孙仁孝无双……」 老朱批评完大孙,又贪恋地看了看宫殿的墙面和天花板,以及地上铺的地砖。 「这就很好了!」 「比起咱之前住的乾清宫好太多了,咱晚年能在这儿养老已经很奢侈了……」 朱允熥听了这话,鼻子莫名地有点发酸。然而,老朱根本不给他心疼的机会,见饭菜摆设整齐了就招呼他动快子。…. 「来来,用膳!」 「尝尝这道菜,这可是咱特意叮嘱御膳房给你做的!」 朱允熥看着晶莹剔透的熊掌,再次被老头的体贴所感动。 「皇爷爷,您之前不是跟我说,紫金山上的熊都被我吃光了吗?」 老朱闻言嘿嘿笑道。 「咱让孝陵卫单独划了一块地,给你养了几十只熊……」 正在吃饭的陈宗理听到这话,心里连呼破桉了! 他就说最近孝陵那边的开销不对,平白多了几万两银子的花销,原来是老皇帝给皇太孙养熊呢! 「我……」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酸涩得不行。 这老头住好点的房子都心疼,却毫不吝啬地专门给自己养熊,只因自己爱吃熊掌! 朱允熥想到这儿,当即眼含热泪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您那边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 「您有什么事直接跟孙儿说,孙儿能帮肯定帮!」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暗道自己的女干计得逞了。 这小逆孙吃软不吃硬! 老朱故作镇定地摆摆手道。 「没事!」 「咱就是想你了,想让你陪着吃顿饭而已!」 「来来,多吃点菜!」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赶忙起身给大孙去夹菜,然而胳膊刚抬起来,就从里边「恰当好处」地掉出来一份奏章。 朱允熥看到奏章赶忙捡起来翻看,见上边乃是常升给朝廷的奏折,说边军缺粮缺兵器兵饷,请朝廷赶紧拨银子拨粮…… 老朱见状唉声叹气道。 「咱本不想跟你说的,但朝廷现在确实抽不出银子支援北边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拍着胸脯表示。 「皇爷爷,二舅那边的事您就甭操心了,全都交给孙儿吧!」 「今年河北、山东都遭了灾,几百万灾民需要朝廷赈济……」 「河北、山东的赈灾也交给孙儿!」 「东边李成桂那狗东西也不安分,偷偷摸摸招安女真人搞事情……」 所谓李成桂,就是李氏朝鲜的开创人。 「孙儿这就让靖海军去朝鲜演武,震慑下李成桂!」 老朱见大孙成功上钩,立马开心的大吃大嚼起来,连给大孙夹菜的事都忘了。 朱允熥则在老朱起身的时候,也赶忙跟着起身了,为了表示恭敬,还端起饭碗等着。哪承想老头翻脸比翻书还快,他这边刚答应替他解决问题,这老头立马就坐了回去。 朱允熥尴尬地端着碗瞅了一会儿,见老朱吃得昏天黑地的,这才满怀怨念地坐下来。 「皇爷爷,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您若想让孙儿替你做事,您总得给孙儿点支持吧?」 老朱满不在乎地抄起一瓣蒜,嘎嘣嘎嘣嚼起来。 「你想干啥?」 「想让咱禅位吗?」 陈宗理听到这话吓得心脏都偷停半拍,心道老皇帝这嘴也太毒了,好好的吃饭提什么禅位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您老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陈宗理看到老朱吃瘪的表情,心里暗暗发笑,普天之下也就皇太孙能治这糟老头! 老朱冷哼一声道。 「想得美!」 「咱再替你看着两年,等你给你爹守孝结束,咱就把皇位让给你!」 朱允熥听了这话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早就习惯老朱的毒舌了,但一旁的老陈和小臣可受不了啊,坐在凳子上跟个蛆似的,不住地扭动。 此时陈宗理只后悔一件事,自己就不该吃这顿饭! 谁家皇帝把禅位说得这么随意,跟吃饭喝水似的? 老朱却毫无自觉,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你也不用着急,咱都这个岁数了,咋的也熬不过你。左近不过三五年的光景,这大明还不早晚是你的?」 陈宗理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忙离席叩拜道。 「陛下慎言!」 「微臣请陛下收回刚刚的话,这话对社稷可不利……」 老朱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咱就是随口一说,不用大惊小怪,安心用膳吧!」 陈宗理刚从地上爬起来,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呢,就听到皇太孙开口整治老朱头了。 「皇爷爷,孙儿不 急着继位!」 「孙儿是想让您答应我几件事,给我写几份圣旨啥的。」 老朱刚刚在门口趴墙根的时候就听到一些,现在见大孙这样说,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铸币那事吗?」 朱允熥点点头道。 「是!」 「现在咱们大明货币太乱了,大唐的开元通宝竟然都还在流通,北元时期铸造的货币更多了,比咱们大明自己铸造的都多!」 「因此,孙儿想将旧钱全都收缴,然后换成咱们大明特有的铜钱!」 「这个嘛……」 老朱捋着胡须琢磨了一会儿,不由将目光落到陈宗理身上。 陈宗理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现在看皇帝陛下瞅着自己,赶忙开口问道。 「敢问皇太孙,您知道铸币的损耗有多大吗?」 朱允熥摇摇头表示不知,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铸过铜钱,都是用冲压机压出来的铜币。 陈宗理放下快子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殿下,不是陛下不想改革币制,将以往朝代的铜钱全都收缴,实在是这事做起来太难。」 「铸造铜币光是成本,就已经比铜钱本身还贵了,在收缴前朝旧钱重新铸造,其中间的损耗更大!」 「因为历朝历代铜钱中的含铜量是不一样的,咱们想要收缴前朝铜钱,就得承认前朝铜钱的面值,拿本朝的钱去补前朝的窟窿……」 「前辈张昶曾经替陛下算过一笔账,想要将历朝历代的铜钱熔了重铸,少说要耗费几千万两银子,你让咱大明如何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朱允熥闻言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币递过去。 「陈尚书,如果改成这种呢?」 陈宗理对这种钱并不陌生,毕竟这玩意就是他儿子管着的,他早就在家里见过这东西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东西是如何铸造的,还以为跟古法一样呢。 因此,当即表达了反对意见。 「皇太孙,您这种钱不是损耗更大吗?」 「您别看中间少了一个孔,可将亿兆铜钱放在一起,中间少的那一个孔就是天文数字!」 朱允熥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 「陈尚书,孤之所以用实心铜币,非但不是费钱,而是为了省钱!」 陈宗理闻言大为惊奇。 「皇太孙此言何意?」 「您这种铜钱造型优美,字迹清晰,甚至连钱币上的人像都惟妙惟肖,可见含铜量本就不低。」 「中间又多了一块,只有造价更贵的道理吧?」 朱允熥看向对面的陈密道。 「小陈,你给令尊解释下吧!」 陈密闻言嘿嘿笑道。 「父亲大人有所不知,皇太孙说这种钱币省钱是真的。」 「因为这钱压根就不是浇筑出来的,而是用铜板冲压的。」 「冲压?」 「回父亲,冲压是一种金属加工工艺,这种方式虽说会多耗费点原料,但却能节省大量的加工时间,减少加工环节。」 「比如说,传统铸钱是要做砂范,然后经过翻砂、浇铸等环节制造铜钱。」 「但对于冲压来说,一锤子下去铜钱就铸造好了,可以极大地节省成本……」 陈宗理听了儿子的解释后,总算搞明白铸币机的原理了,同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 「你小子既然早知道这些,为何不提前告诉为父一声,还让父亲在陛下和皇太孙面前献丑!」 陈密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儿子是皇太孙的人,哪能事事都告诉您呀……」 「滑头!」 陈宗理嘴上说儿子滑头,心里则非常满意儿子的表现。 身为人臣,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老朱也非常满意辞,直接给他升了官,升他当东宫伴读,引得老陈和小陈再次拜倒感谢。 「大孙,既然你有心做这事,那咱自然是全力支持你。」 「你写个折子给咱,咱给你抄一份圣旨,然后昭告天下!」 「谢皇爷爷!」 「还有件事,孙儿想亲自去河北和山东赈灾!」 老朱是非常不愿意大孙离京的,生怕大孙在外边遇到危险。 但一想到他爹活着的时候,也经常替自己赈灾,并且巡视各地,增长见闻,也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准了!」 「只是路上不许乱跑,必须听从二虎的安排,并且带上足够多的护卫!」 「好嘞!」.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一十四章 倔强的老朱! 在皇太孙跟老皇帝谈妥了条件后,午膳终于进入了正常的气氛里。 老朱跟陈宗理这对君臣谈笑风生,朱允熥跟陈密两人则不断地挤眉弄眼,随后更是凑到一起说悄悄话。 第二天老朱还没上朝呢,就收到一份大孙送过来的奏折。 「皇爷爷,这是货币改革的圣旨,您别忘了誊抄一下,嘿嘿……」 老朱本以为就是几句话的事,打开一看霎时愣住。 只见里边林林总总写了十几条! 什么不允许各级官府以任何理由拒收新币,不允许污损,不允许私自熔炼另铸铜器等等。 老朱粗略地看了一遍,就知道这东西不是出自逆孙之手了。 「这都是你那三个师傅帮你想的吧?」 朱允熥臭屁的扬扬头道。 「皇爷爷,孙儿自己就想不到吗?」 老朱白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道。 「很多事情一看就不是你能想到的,比如说不允许陪葬这一条……」 「你才多大,咋能想到有人会带着铜钱陪葬的事情?」 朱允熥听到这话,脑子里闪过一个叫海昏侯的人,据说他的墓葬里陪葬了十吨重的铜钱。 只是这个墓在哪儿来着? 老朱自顾自的说教着,却不知大孙的脑子已经奔着挖坟倒斗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老朱说了一会儿,见大孙一直没回应,还以为这孙子不乐意了呢,赶忙换了个话题。 「对了,赈灾之事你是咋考虑的?」 「回皇爷爷,孙儿打算用靖海军的战舰从江南采购一批粮食运过去,先缓解一下山东的燃眉之急。」 「至于大部分问题,还是得从山东当地解决!」 「哦?」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直接拉着大孙坐上肩舆拉起家常来。 「详细说说!」 「回皇爷爷,高师傅跟我说,绝大多数饥荒都是人祸。」 「山东百姓缺粮,但不代表山东当地缺粮。只是粮食集中在大户手中,只要让大户开仓放粮,自然可以缓解当地的灾情!」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欣慰,爱怜地摸了摸大孙的脑袋。 「大孙,你能说出这番话,皇爷爷就放心了!」 「但你此去山东河北巡视,还是要务必小心,免得地方官吏和地方豪强联起手来欺负你!」 「诺!」 「皇爷爷,救灾如救火,孙儿就不跟您去早朝了,您以后遇到新钱方面的问题,就直接找小陈了解吧,孙儿先去山东了……」 「这么急?」 「孙儿昨天就让兴武卫准备了,他们现在正等在城门外……」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也只能恋恋不舍地道。 「好吧!」 「二虎,路上替咱照顾好这孩子!」 二虎闻言赶忙单膝跪地。 「请皇爷放心,卑职就算豁出命也会保护好皇太孙!」 老朱闻言点点头,然后坐着肩舆去上早朝。 …. 老朱的心是伤感的,他也一直告戒自己要忍住,千万别回头…… 然而,在肩舆马上要拐弯之时,他还是没忍住,扭动身子朝身后看去,正好看到朱允熥站在远处朝着他挥手。 老朱见状暗骂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逆孙总算还知道咱的心…… 老朱来到朝堂之上,也懒得誊抄一遍了,直接往大孙递上来的奏疏上盖了个大印,就扔给户部尚书陈宗理去办理了。 朝中官员昨天下午就得知皇太孙要帮着朝廷赈灾的消息了,因此在赈灾之事上没人敢说一句话,生怕引来朱允熥的党羽攻讦,最后再来一句你行你上啊! 要是朝廷有这个能力,哪还轮得着皇太孙干这事? 只是他们也很好奇,皇太孙到底会如何赈灾。 自古以来赈灾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搞不好就能身败名裂。 而且山东河北两地民风彪悍,山东更是白莲教猖獗,皇太孙此去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啊。 在朱允熥离京后,京城顿时飞出无数封信件。 有通知同年好友小心,千万别被皇太孙抓成典型的。也有给族中通风报信,让族中收敛行径,不要被皇太孙抓住痛处。 朱棣也派出亲卫回了一趟北平府,给姚广孝传了一封口信,让他便宜行事。 他在北平府一直留有一支三百人的秘密军队,并未编入三卫兵马,只听从他一人调遣。 朱棣临行之时给姚广孝留了一块令牌,让他可以调动这支军队。 相较于朱棣的活跃,朱樉这次倒是没啥动作,浑然忘了这是一个刺杀的好机会。 因为他最近发现了个新地方——惠民医馆! 本来朱樉是非常讨厌去医馆这种地方的,但侧妃邓氏有孕,也不知道信了谁的邪,非得去宫外的惠民医馆瞧病。 朱樉为了喜当爹,只能硬着头皮陪着去。 然而,就在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等候之时,突然看到一个人! 「是你?」 朱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那个骗得他倾家荡产的老骗子。 因此,大步上前,一把将其给抓住。 张邋遢也没想到,自己都躲到惠民医馆了,竟然还能碰到秦王…… 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故作懵懂地问道。 「你是?」 朱樉见这老东西竟然敢跟自己装傻,当即挥出一记老拳。 本以为势在必得的一拳,却被他打了个空。那老东西身子一扭,就躲过了自己的一击。 「老骗子!」 「你把本王害得好苦啊,本王今天不把你大卸八块,本王都跟你姓!」 张邋遢挣开朱樉的手,轻身一跳就跳到边上继续装傻。 「你到底是谁!」 「贫道可是大明皇帝敕封的通微显化护国真人!」 朱樉听到这封号没啥反应,但边上正在接受「听诊器」诊治的邓氏却吓得赶忙站了起来。 …. 「您就是张真人?」 没等张邋遢搭腔,给邓氏诊治的医师就开口说道。 「他就是皇帝陛下敕封的张真人,皇太孙殿下的师父!」 邓氏听到这话,脸上立马惨白一片,赶忙拉住快要暴走的朱樉。 「王爷息怒!」 「此人万万惹不得呀,您要是打死了他,父皇真能废了您!」 朱樉闻言那叫一个气啊,指着张邋遢跳脚大骂。 「孤还就不信了,老爷子能因为一个老骗子就废了孤!」 「老骗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邓氏见状赶忙招呼门外的护卫进来。 「你们都是聋子吗,还不赶紧拉住殿下……」 张邋遢自打被朱允熥挖了「内丹」,整个人就性情大变,再也不提修行之事,整天赖在惠民医馆,跟着一群太医院的医师学习皇家医学。 现在看到朱樉竟然跟自己叫嚣,当即撸起袖子道。 「你们都别 拦着他!」 「贫道虽然一百多岁了,但打他还是不成问题!」 朱樉听到这话更气了,心道一个老掉牙的老骗子都敢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谁都别拦孤,孤要打死他!」 正在朱樉要挣脱手下的拉扯,冲上去暴揍张邋遢一顿之时,晋王朱棡急匆匆赶到。 朱棡这两天脑子有点眩晕,本想去太医院诊治一下,却听闻太医院的院正、院判等人,都来惠民医馆坐堂了。 他刚刚就在郝文杰的屋里接受诊治,听到外边吵吵嚷嚷,影响他看病,这才出来查看的。 现在见到二哥要打张真人,可把朱棡给气够呛。 自己为了请张真人糟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大劲? 自己好不容易将张真人请出山,保佑咱大侄子平安顺遂,你个当二叔的竟然要打死张真人? 「朱樉!」 「你这是要干什么!」 朱棡气急之下连二哥都懒得叫了,直接称呼朱樉名字。 朱樉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几次别人叫他名字呢,很多时候都是在圣旨里才偶尔提一次两次。 哪怕太子活着的时候,也很少称呼他朱樉,而是直接称呼他二弟。 现在听到老三直呼自己名字,朱樉脸色瞬间就黑了。 「老三,你刚刚叫我什么?」 朱棡也知道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口,想收回来也晚了。 「二哥,你若是敢动张真人一根汗毛,就别怪弟弟不顾兄弟情分!」 朱樉见朱棡改了称呼,心气这才平复几分。但听到朱樉威胁他,心气霎时又起来了。 「你敢威胁我?」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去年被人坑得都快要饭了,就是拜这老头所赐!」 朱棡早就听说去年朱樉被骗的事了,现在听到朱樉提起此事,又见张邋遢并未急于否认,他就基本上认定这事跟张邋遢有关了。 因为朱樉那事明眼人一看就是遇到高人了,否则哪有坑了别人,自己又不占一文钱好处的事? …. 但这事不能见光,别说张邋遢没承认,就算张邋遢承认了,朝廷也得想办法压下去。 「二哥,这事跟张邋遢无关,张邋遢当时正在武当山闭关,此事弟弟可以作证!」 朱棡一边说,一边朝着张邋遢挤眉弄眼。 张邋遢本来想大咧咧承认来着,反正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么自己死,要么被人打死,于他而言又没啥损失。 再者说,他还有个好徒弟呢。 虽说他那徒弟有点「虚」,但毕竟跟自己担着师徒名分。 自己这个师傅要真被人打死了,徒弟怎么也得为自己报仇吧? 要是自己一命能换得朱樉这个暴虐藩王一命,好像死得也挺值的。 但现在见到朱棡给自己使眼色,张邋遢也就只能继续编瞎话了。 「晋王殿下说得不错,当时贫道正在闭关!」 张邋遢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真诚,甚至一边说还一边挑衅地看向朱樉。 他现在真有点想死了,死在秦王手上,然后让自己的便宜徒弟替自己报仇。 朱樉见张邋遢挑衅似的看向自己,当场就忍不住了,挣开手下的拉扯,朝着张邋遢就一脚踹出。 朱棡见状赶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张真人。 朱樉本就是带兵的藩王,加上憋了一年的气,这一脚别说踹到人身上,就是踹到小树上都能踹折! 朱棡胸口被撞了这一下,「嗯哼」 一声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然而,朱樉根本没注意到朱棡的不对劲,骂骂咧咧地再次飞起一脚。 张邋遢修道一生,对医书也颇有涉猎。看到朱棡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就知道朱棡要遭殃。 偏偏这时候朱樉还在一旁张牙舞爪,实在是把他惹急了,他在躲过朱樉的一脚后,直接挥出一记老拳打在朱樉的鼻子上。 一时间,朱樉的鼻子就跟两道瀑布似的,稀熘熘淌下两道血流。 「老骗子,你竟然敢打我!」 「来人啊,把这老东西给孤绑了,孤要将他碎尸万段!」 张邋遢听到这话当场怒斥道。 「都闪开!」 「没看晋王晕倒了吗?」 几个护卫刚要冲上来,听到这话赶忙后退几步。 朱樉见到朱棡躺在地上当场就慌神了,但嘴上却说着欠揍的话。 「老三,你躺地上干嘛,装死吓唬人呐!」 「告诉你呀,二哥可不吃你这套……」 直至朱樉看到张邋遢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针包,对着朱棡开始针灸后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老三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正在这时郝文杰赶了过来,见到朱棡躺在地上,吓得当场就慌了神。 「老神仙,晋王殿下身体咋样?」 张邋遢沉重的摇了摇头。 「很是不妙!」 「你过来诊诊脉吧……」 郝文杰刚才就给朱棡诊过脉了,还用听诊器听了他的心跳呢,知道朱棡的身体有隐疾,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 …. 现在听到张邋遢这般说,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老神仙,实不相瞒,刚刚就是在下给晋王殿下诊治的……」 张邋遢闻言登时好奇地追问起来。 「你可是查出来什么病因?」 「初步查出来些,但不方便说……」 「不方便就不说吧!」 「来人,抬晋王殿下上床……」 在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地将朱棡抬上床后,郝文杰和张邋遢两人进密室滴咕了好一会儿,两人再次出来之时脸色都非常难看。 朱樉见两人这般脸色,心里更虚了,生怕朱棡是因为自己那一脚晕倒的。 若真是如此,不仅老爷子饶不了他,就是他死后也没脸见母后和大哥了。 「郝太医,你赶紧跟孤说说,我三弟他咋样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郝文杰摇了摇头道。 「不好说!」 「还是等陛下来再说吧!」 「父皇?」 朱樉一听到父皇要来的话,身子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这边激灵还没打完呢,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公鸭嗓。 「陛下驾到!」 朱樉呆呆地看向门口,还没见到父皇,就听到门外传来父皇不耐烦地怒斥。 「闭嘴!」 「这里是医馆,你个死太监鬼叫什么!」 老朱训斥完秦德顺,就大步流星地冲进病房,一进入病房就四处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道。 「咱的老三呢?」 在看到朱棡好好地躺在床上,老朱的心这才稍微落地。但当他走到朱棡病床前,看到朱棡眼睛紧闭,脸色发白之时,心又再次提熘起来。 「张神仙,咱皇儿咋样了?」 张邋遢看了眼一旁的郝文杰,见郝文杰满脸哀求地看向自己,还偷偷朝着自己做了 个打躬作揖的手势,心里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郝文杰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 不过,谁摊上这种事,估计胆子都大不起来。 正好自己早就活够了,就替这孩子背了这事吧。 「陛下,经过贫道诊断,晋王殿下之病应该在脑子里。」 「脑子?」 朱樉听到这话心里登时一喜。 如果老三是脑子有病,那就跟他踹那一脚没关系了! 老朱听到「脑子」两字,眉毛不悦地拧在一起。 「张神仙,你这话是何意?」 「回陛下,贫道没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晋王殿下本就有脑疾,自打进京就偶尔眩晕。刚刚又被秦王殿下踹了雷霆一脚,直接引起气闭,并引动了病灶……」 「现在晋王殿下凶多吉少,恐怕很难挺过这一关了!」 「什么!」 老朱听到这话,身子如同枯叶一般委顿,脑子里更是「轰」的一声,只感觉整个天空都黑了下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陛下!」 众人见状赶忙去搀扶老朱,却被老朱一把推开。 「滚!」 「都给咱滚出去!」 「咱……咱没事……」 老朱说完这话,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只是哪怕这老头都躺地上了,嘴里还倔强地念叨着「没事」,用以来表现自己的坚强。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一十五章 老朱的死亡加急名单! 老朱躺在床上已经好一会儿了,但他始终不愿意睁眼,更不愿意面对众人。 因为一旦他睁开眼,就要接受残酷的现实。 他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朱元璋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朱棡向来身体康健,怎么就快死了? 难道是自己活得太久,侵占了子孙们的寿数? 老而不死是为贼,自己确实活得太久了…… 朱元璋纠结了好久,这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当他看到满屋子的人,就连朱樉那个逆子都跪在一边时,顿时无力地抬起手,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道。 「郝文杰和张真人留下,其他人都滚出去!」 朱樉跪在地上不甘的抻了抻脖子,见老爷子连正眼都懒得看他,只能悻悻地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当病房内只剩下老朱、郝文杰、张邋遢三人时,老朱这才幽幽开口。 「真的没救了吗?」 张邋遢摇了摇头道。 「很难!」 朱元璋顿时从这简短的两个字里发现希望,张神仙说很难,那就是还有希望喽? 「张神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咱都要治好皇儿!」 「咱已经这个岁数了,实在是禁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了,呜呜呜……」 「陛下不必伤感,如果救治得当,晋王殿下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只是……」 张邋遢说到这儿,不由看向一旁的郝文杰,郝文杰则不住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闭嘴。 郝文杰现在就后悔一件事,刚刚就不该跟张邋遢说实话,就应该告诉他没救了,赶紧准备棺材吧! 现在张邋遢将老皇帝的希望勾起来,自己最后若是搞砸了,岂不是要给晋王陪葬? 张邋遢见郝文杰这般样子,心里一时间也泛起嘀咕,琢磨该不该跟皇帝陛下说实话。 正在他琢磨之际,老朱受不了了,使劲地锤了锤床板怒道。 「都这时候了,你们俩还跟咱打哑谜?」 「郝文杰,你来给咱说,咱皇儿到底还有没有救!」 郝文杰一听到老朱威严的声音,登时吓得跪在地上筛糠。 「回禀陛下,正常情况来说,晋王殿下这病是无药可治。然而,皇太孙从仙界偷来神仙医术,或许可以试一试……」 「那就试呀!」 「陛下,此法非常危险,要敲开晋王殿下的脑袋,取出里边的肿瘤……」 「此法可谓是九死一生……」 老朱一听这么吓人的治病法子,当场就抑郁了。 把人的脑袋敲开人还能活吗? 最后咱皇儿没治好,又落了个死无全尸? 「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吗?」 郝文杰闻言将头深深地磕了下去,老朱见状连问都不用问了,就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只有一成把握?」 郝文杰抬起头,给了老朱一个苦涩的笑容。 「回禀陛下,一成都说多了,实际上是比一成还要小……」 「目前惠民医馆的水平,也就给人割个阑尾,简单地处理下外伤,根本就没有开颅的能力。」 「而且近年来陛下仁慈了,我们医学院缺大体先生,对脑部的研究根本不够……」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愣住,心道这事跟自己仁慈不仁慈有啥关系,另外啥叫大体先生? 「咱仁慈吗?」 「另外,大体先生是何意,也是得道高人吗?」 郝文杰闻言只能给皇帝陛下科 普一下外科手术的基本常识,老朱在听闻后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这几年杀人杀得少了,他们缺少尸体做学问啊…… 老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若是那什么大体供得上,先让你们研究一段时间,你们能有几成把握?」 郝文杰盘算了一会儿,心虚地伸出三根手指。 事实上,郝文杰这三根手指,都是看在「大体」的面子上伸出来的,要是按照他谨慎小心的作风,他都想伸出半根。 因为他只能大致判断可能是脑子内部的问题,根本就无法确定是不是脑子的问题。 若是开颅后发现不是脑子的问题,那他还得重新寻找病根呢。 老朱一看郝文杰伸出三根手指,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若是不动脑子,咱皇儿还能活多久?」 「回陛下,如果保守点治疗,应该还能活半年。但半年之后随时可能严重,到时候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半年?」 老朱闭上眼睛默算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那咱就给你半年时间准备,等你准备得差不多了再给咱皇儿治病!」 「陛下,大体先生不够,微臣想准备也准备不了呀!」 「你放心,大体先生很快就有了!」 老朱扔下这句话,就挣扎着从病床上下地,任谁怎么劝都没用。 老朱临走之前还去看望了一下朱棡,见朱棡已经醒过来,还能朝着自己笑,老朱心酸得又落了两滴泪。 「皇儿,你安心在这儿治病,咱先回宫了……」 朱棡闻言笑了笑道。 「父皇,您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会忽悠人,儿臣没病,只是偶尔头晕脑疼,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是是!」 「咱皇儿没病!」 老朱安慰了朱棡一番,就火急火燎地回宫了。刚回到皇宫连坐都没坐稳,老朱就迫不及待地命人将刑部尚书给叫了过来。 刑部尚书杨靖正整理刑部积累的案件呢,听到皇帝陛下召见赶忙颠颠的跑进宫。 「微臣拜见陛下……」 「免礼……」 「谢陛下……」 一番礼仪过后,老朱单刀直入地道。 「秋决名单拟出来了吗?」 「回禀陛下,现下正在整理,不日……」 「立刻马上给咱送过来!」 「这……」 老朱也知道自己有点难为人了,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救皇儿,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算了,咱跟你一起去刑部,先挑几个紧要的宰了吧……」 杨靖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麻了,皇帝陛下这是咋了,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气了吗? 老朱跟杨靖来到刑部,随手拿起一个地方上递上来的卷宗,见是某地不孝子将老人赶出家门,被邻居给告发了…… 老朱想都没想就提起笔在上边画了一道。 「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该杀!」 老朱扔下这个卷宗后又拿起一个,见是某地女干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 老朱略微犹豫了下,也在上边画了一道,终结了这个女干商的性命。 随后又有几个争家产互殴致兄弟死亡,以及打家劫舍之类的案件,老朱统统做了斩立决的批示。 这让在一旁观看的刑部尚书杨靖冷汗直冒啊,有好几个根本就够不上斩立决,撑死了流放千里,也被皇帝陛下给判了死刑! 皇帝陛下这是受啥刺激了吗,咋这么大的杀意 啊! 「陛下,张生逐父案不至于死吧?」 「按照大明律,打几十棍子流放即可,斩立决是否太重了些?」 老朱听到这话龙眼登时就瞪了起来。 「你就是这么当刑部尚书的?」 「你是不是看那张生乃是生员身份,就有意偏袒他?」 「读了圣贤书,还能将老父赶出去,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咱没千刀万剐了他,咱已经很仁慈了!」 杨靖一看老皇帝发怒,赶忙跪地上磕头请罪。 「陛下息怒,微臣一时糊涂,微臣知罪了……」 老朱见刑部尚书认罪,当即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继续在刑部的卷宗里挑选罪大恶极之人。 没一会儿,老朱就钦点了十几个死刑犯,然后让刑部按照名单将人送到锦衣卫,交由锦衣卫秘密处置。 杨靖这时候也算听明白了,皇帝陛下这是另有目的吧? 否则,这种乡野间的小案子,怎么能轮到锦衣卫插手? 在老朱的安排下,郝文杰那边很快就收到十几个大体老师,而且还是活的…… 这让郝文杰非常难办,因为皇太孙曾给他们制定过规矩,不许他们用活体,哪怕是死刑犯也不行。 郝文杰想到此处,赶忙入宫求见陛下。 「陛下,这……这不行呀……」 老朱正强撑着吃晚饭,突然听到这话惊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什么不行?」 「可是咱皇儿不行了?」 「不不不,是大体……大体先生不行……」 「皇太孙曾有严令,禁止使用活人……」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当场捶在桌子上。 「混账!」 「他三叔都要没了,这逆孙竟然……」 老朱刚骂完逆孙,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呀,那逆孙不是没在京里吗,你还顾忌这个干吗?」 郝文杰闻言心里那个汗啊,赶忙解释道。 「回禀陛下,这是皇太孙立的规矩,微臣不敢破呀!」 老朱闻言在心里暗骂郝文杰迂腐,但脸上依然挤出一丝和煦的笑容。 「文杰呀!」 「你不用顾虑那孙子的规矩,现在大明还是咱当皇帝,咱的规矩最大,他不敢管你!」 郝文杰心想,您都多大岁数了,再活又能活几年,以后可都是您孙子的天下呀! 老朱见郝文杰还是一脸担心,当即板着脸说道。 「咱给你写一道密旨,你是按照咱的旨意做事,将来若是真有人追究,咱给你做主!」 郝文杰听到这话,心想也只能如此了,当即心不甘情不愿地叩首谢恩。 老朱在将郝文杰打发走后,无奈地苦笑了一会。 这逆孙毛病真多! 竟然对死刑犯都讲仁义! 老朱嘲笑大孙一通后,就再次埋头干饭。 其实他根本就没什么胃口,但现在大孙去山东赈灾,皇儿还重病在身,他这个当爷爷、当父亲的老头,就是强撑着也得撑下去,绝对不能倒。 一旦他倒了,京城必定生变。 到时候他皇儿的命能不能保得住先不说,他大孙的皇太孙之位都可能易主! 接下来的日子,老朱每天不是关心朱棡的病情,追问郝文杰那边的研究进度,就是打听大孙那边的赈灾情况。 「回禀陛下,皇太孙已经到达山东!」 「回禀陛下,皇太孙怒斩七十八名贪官……」 这是在朱允熥 走后十天传来的消息,老朱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地干了三碗饭! 小逆孙终究是长大喽! 看来让孩子出去转转还是有好处的,省得他把世人想得太美好。 老朱这边刚吃完饭,就看到朱橚领着几个言官,外加大理寺、刑部的人求见。 「宣!」 「诺!」 朱橚领着众人进殿,再给老朱行过礼后慷慨激昂地说道。 「父皇!」 「儿臣听闻皇太孙刚一到山东,就杀了七十八名官员,引得天下震动!」 「现在京师百姓更是议论纷纷,说皇太孙此举过于苛刻了,有违仁义之名!」 在朱橚开腔后,大理寺的人也慷慨陈词。 「陛下,皇太孙没有经过三司会审就滥用私刑,此风不可长,此举不可倡,还请陛下重重斥责,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其他人见两人说完,赶忙高声附和道。 「请陛下重重斥责,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老朱听到众人的话都傻了,心道咱大孙才杀几十人你们就受不了了,咱这些年杀的何止几万,你们还不得把咱给恨死呀! 「朱橚,你啥时候跟他们搅和到一块去了?」 「儿臣……」 「儿臣本来是想跟父皇请安的,偶然跟几位大人相遇,这才……」 老朱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截了当地道。 「咱安,你赶紧滚吧!」 「儿臣……」 朱橚本来想支棱一下的,可看到老爷子阴沉个脸,吓得磕了个头就溜了。 老朱在将朱橚赶走后,冷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官员。 「你们还有啥话要说吗?」 众人一看这架势,谁还敢说话啊,只能磕个头往出退。 然而,众人没走几步,就听到老皇帝的怒喝。 「来人!」 「将这几个人押到咱大孙军前,交由咱大孙发落!」 门外的锦衣卫闻言轰然称诺,然后不由分说地拖着几人就出了皇宫。 「陛下饶命啊……」 「陛下,臣等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皇太孙仁义之名受损呀……」 老朱看着众人被拖走的身影连连冷笑。 咱大孙仁不仁义,不是你们说了算,是咱这个皇爷爷说了算! 「来人!」 「派人跟咱大孙说一声,再有杀人的事送到京城来,让咱这个皇爷爷替他杀!」 「另外,把那七十八个人的人头送进京城,咱还有别的用途!」 「诺!」 老朱在安排完这些事,就命人准备肩舆去了北镇抚司。 自从北镇抚司和惠民医馆联合办学,北镇抚司内部就多了一个神秘的部门——停尸房。 在这之前,北镇抚司是不留尸体的,每当有犯人受不住刑死掉,他们都是直接拖到乱葬岗喂野狗。 老朱来的时候,郝文杰和张邋遢等人,刚处理了一具尸体,正洗手准备吃饭呢。 突然听到皇帝陛下过来,张邋遢顿时紧张起来。 「张道长,一会儿全靠你了!」 张邋遢闻言无奈的道。 「文杰,你不能总这样,老夫不过是帮忙的,主要动刀的事还得靠你来……」 「我……我害怕……」 「唉!」 张邋遢见郝文杰如此惧怕老朱,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替他跟老朱回话。 不多时,两人来到老朱面前,老朱热情地招呼两人坐 下,随即询问研究的进程。 「回禀陛下,目前研究的差不多了,只是郝院正有个心病,没有皇太孙在场他做不来手术……」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看向一旁的郝文杰。 「这是什么毛病,没有咱大孙,你还不过日子了?」 郝文杰闻言赶忙磕头请罪。 「陛下恕罪!」 「给晋王殿下医治,实乃旷古之未有之奇观!」 「微臣才疏学浅,医术皆赖皇太孙传授,若无皇太孙这个恩师在一旁指点,微臣是万万不敢在晋王殿下头上动刀的!」 郝文杰之所以有这个条件,其实是两方面原因。一方面确实是心里没底,希望朱允熥能在一旁陪着他,让他多一份底气。另一方面则是怕手术失败,被盛怒之下老皇帝一刀给砍了。 毕竟,自己可是要在亲王头上动刀,还是老皇帝最喜爱的皇子。 一旦他将朱棡的脑袋搞得稀烂,最后还没治好,老皇帝绝对能千刀万剐了他! 老朱也猜到郝文杰的一些小心思了,但他也不敢用皇帝的身份去压人,只是头疼地看向一边的秦德顺。 「咱大孙现在跑哪儿去了,可否能联系上?」 「回禀陛下,据高明师傅说,皇太孙在进入兖州府后就脱离大部队,领着二虎等人微服私访去了。」 「此次诛杀贪官,也是高先生请出王命旗牌,替皇太孙殿下监斩的……」 老朱闻言气得直骂娘。 「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乱跑,他就是不听话……」 「赶紧派人给咱找,务必在月底前将逆孙给咱找回来!」 「诺!」 在老朱想来,不出半个月就能将大孙给找回来。然而,他将皇命发出去一个月,都没找到大孙的身影,倒是传回来几条新的消息。 「陛下,京城百姓议论纷纷,说皇太孙在山东宣布选秀,要挑选十万名秀女入宫……」 「选秀?」 「陛下,京城百姓盛传皇太孙反了,在山东招兵买马……」 「招兵买马?」 「陛下……」 第四百一十六章 他们在演戏给殿下看! 朱允熥自从进入山东地界,所到之处炊烟袅袅,百姓安居乐业,一点也不像受灾的样子。 这让他非常奇怪,难道是山东谎报灾情? 高明见朱允熥一脸疑惑,不由开口解释道。 「殿下,这刚到山东地界,还远远不到山东腹地呢,灾害的影响自然小得多……」 「不过,百姓的日子远没咱们看到的太平,他们只是没遭灾而已,不代表他们日子好过。」 「不信你找几个百姓过来问问……」 朱允熥闻言当即命人去「请」几个百姓过来,锦衣卫的大老粗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个个骑着快马冲进村子,蛮横地抓了里正和几个年轻人就过来了。 朱允熥严肃地批评了几个锦衣卫,然后亲自给几个吓得跟鹌鹑似的村民松绑。 老里正王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哪怕被解开了束缚也只会砰砰磕头,嘴里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才是县令,还是各里正去县衙轮值的时候远远见过,啥时候见过皇太孙出巡这般大排场啊? 这一眼望去,上万人的出行队伍,乌压压的一眼都望不到头…… 「贵人饶命,小的真的啥也没干呀,呜呜呜……」 「老丈不用怕,孤只是……咱只是想找你问几句话。」 这一刻朱允熥终于明白老朱为啥总是「咱咱」的了,跟乡下老农称孤道寡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不知是朱允熥的这句「咱」生效,还是朱允熥和善的语气感染了里正,里正终于敢抬头偷瞧一眼。 王春见问话的是个头戴王冠的美少年,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不少。 在他想来,对方还是个孩子,能有啥坏心眼? 「您是皇太孙老爷?」 「是!」 「哇!」 「咱见到皇太孙哩,嘿嘿嘿……」 「瞅瞅人家皇帝老爷的孙子,长得就是俊,唇红齿白的,一看就天天吃白面馍馍……」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继续肯定地点点头。 「是!」 「而且咱吃的还是皇爷爷亲自给咱蒸的馍哩!」 周围的锦衣卫听到这般胡扯,霎时笑得前仰后合。就连高明想到老朱穿着龙袍,腰上系着围裙,围在灶膛边上蒸馒头的场景,脸上也不由莞尔,暗骂皇太孙真调皮,连皇帝陛下的闲话都敢编排! 王春见皇太孙说话这般和气,顿时感觉一阵亲切,胆子都大了不少。 「哟!」 「皇太孙小老爷说话和气,像咱们乡下人的脾气!」 「小老爷想知道啥尽管问吧,小老儿知道啥说啥,绝不跟您说瞎话哩!」 「孤……咱听说山东糟了灾,打年后就没下过雨,全境大旱,颗粒无收?」 「旱是旱哩,但还是下过几场雨哩,咋地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但别的地方俺就不知道哩,据说北边有啃树皮的哩,前些日子还有几十个逃荒的路过俺们村……」 「这么说你们村过得还行喽?」 「行啥行,也就混个饿不死罢咧……」 「布政使老爷年年加税,种地交税天经地义,可生娃要交税,娶亲要交税,修城墙交税,给地里浇大粪都要交税……」 「搞得现在村里都不敢生娃,不敢浇地哩,交不起那个税哟!」 朱允熥听到这儿眉头顿时皱起。 「生娃交税是何意?」 「按照朝廷规制,不是不成丁不需交税吗?」 王春听到这话诧异地看向 朱允熥,冷哼一声道。 「啥?」 「成丁后才交税吗?」 「那为啥俺们生下来就交人头税,不论男女老少都得交哩?」 高明听到这儿上前两步道。 「殿下,虽说陛下规定人头税需成年后才收,但地方上一直是按照黄册录入的时候收,如果录黄册的时候正好添丁,哪怕只有一个月大也要按照正常的丁口收税。」 「江南之地皆如此,更何况北地了……」 朱允熥听了高明的话,心里非常受震撼。 他之所以迟迟没废除人头税,就是觉得反正都得成丁后才收税,对老百姓影响不大。 打算再发展几年,积蓄几年的财力再推行。 现在一看,只要朝廷给开个口子,底下这帮混账就敢给你捅个窟窿! 「来人,将里正所说的税名全都记下来!」 「等问完话,再给他们每人一壶酒,一匹布压惊!」 「诺!」 老里正王春一听问几句话还有赏赐,登时笑得见眉不见眼,其他几个乡下汉子见状也乐呵呵地在一旁补充,生怕惹了贵人不高兴,到时候不给他们发赏赐。 朱允熥安置好几个村民,就跟高明登上了宽大的马车。 「高师傅,孤若废除人头税,你觉得可行性有多大,会有哪些阻力?」 高明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道。 「殿下,废除人头税的阻力有两重,一重是朝廷上的,一重是地方上的。」 「如果您能从别的地方补足朝廷每年的人头税,那么朝廷方面的阻力可以忽略。」 「只是地方上会比较麻烦,因为少了一个税种,地方各级官吏就少了一个名目向老百姓要钱,他们一定会阻挠,甚至阳奉阴违……」 「补足吗?」 事实上,朱允熥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想等自己的工业革命搞完,再用作坊那边赚取的钱来贴补农业税收,从而实现平稳过渡。 但他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如果什么东西都等他准备齐当了,老百姓指不定得受多少罪呢。 「补足好办,只是地方上……」 「皇爷爷杀了二十几年,也没遏制住贪官污吏啊!」 高明闻言也是一阵惆怅,对此他也没啥好办法。 他甚至能想到地方官吏会如何应付,以及编出哪些新名目继续收钱,但却不知该如何遏制这帮人。 最后高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看来,也只能采用皇帝陛下的严刑峻法了……」 这是高明之前最不认同,甚至最为讨厌的做法,他兄长就是死在严刑峻法之下。 但当他当了官,站到了帝国的最高层行列,见识了帝国的运转艰难等情况,心态悄然发生变化。 不是皇帝想杀人,是有些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震慑宵小! 「若是孤取消一切杂税,将所有税赋统一成一种,并且编入土地之中。」 「地多者多交,地少者少交,无地者不交,高师傅以为如何?」 高明闻言眼睛一亮,由衷地赞叹道。 「此法甚为简便,于国于民皆有大利呀!」 朱允熥所言者实际上就是他跟老朱商量过的摊丁入亩,只是他一直听从老朱的告诫,从来没跟外人提起过。 「只是地有贫瘠、膏腴之分,南北庄稼不同,收成也不同,这个税率又该如何厘定呢?」 「比如说同样大小的一块地,种桑养蚕者,岁入肯定比之种粮百姓多,那么这种又该如何区分呢?」 「是收入多者多交,收入少者少交,还是交同样的税?」 「如果收入多者多交,那么遇到灾害年头,或者蚕丝价格大降的年份又该如何折算?」 高明提出的这个新问题,给了朱允熥当头一棒。 他只知道「摊丁入亩」四个字,却从没想过实行起来会有这么多麻烦。 好在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可以集中大明最有智慧的一群人商定对策。 「这就有劳高师傅和其他几位师傅替孤琢磨了,孤只提出一个方向,具体如何实施就看你们如何谋划了。」 「殿下还真是个好甩手掌柜……」 高明说完这句话,跟朱允熥相视一笑,就倚在车壁上开始琢磨起来。 这事说起来简单,只有短短四个字,可若想形成一个制度,里边牵扯到的细节多如牛毛,都能编成一本书了。 朱允熥也知道这里边的复杂程度,也没指望高明三两天就能想好细节,只是给他指了个方向,让他顺着这个方向去延伸和拓展。 朱允熥在给高明出了个难题后,高明就不来他的马车上蹭吃蹭喝了,开始躲在自己的马车里闭关。 朱允熥也乐得清闲自在,每天不是观察一路的风土人情,就是询问沿途百姓生计。 当一行人的车队进入济南府后,朱允熥终于看到了大灾后的场面。 岁饥,人相食! 一路上卖儿卖女者不计其数,更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对着车队磕头叩拜。 朱允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能强令二虎散发一部分粮食,缓解下燃眉之急。 此举引起二虎的极大不满,他是随军打过仗的,知道军粮的重要性。 一旦军中粮食不够,会引发军心动荡,军士哗变。 因此,一般情况下,哪怕看着百姓饿死,军粮都是不能动的。 但皇太孙眼下被灾民的惨状给震撼到了,他也只能从随军的粮车里挤出几车,在灾民聚集的地方支上几口大铁锅给百姓施粥。 朱允熥只给百姓施了一天粥,就看到山东承宣布政使赵子良,提刑按察使曲能,以及都指挥使陈治三人带着山东大大小小的官僚跑出几十里地迎接。 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尊重,他们还去曲阜拉来一堆老孔家的遗老遗少充门面。 朱允熥看着眼前这群不忙着赈灾,却忙着迎接自己的官僚,从心底升起一阵恶心。 大明有这样的官僚,真是大明百姓的悲哀! 朱允熥直接拒绝了欢迎仪式,只是命人将赵子良、曲能、陈治三人叫来。 这三人可谓是山东三巨头,一个管民政,一个管司法,一个管军事。 只要把这三人控制住,整个山东就尽在掌握! 三人恭敬地在帐篷里给朱允熥行了叩拜大礼,没等朱允熥开口,赵子良就不迭地汇报工作。 「启禀皇太孙殿下,卑职已经严令济南府乡绅,全力施粥救济百姓!」 「并且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开仓放粮,缓解灾情……」 朱允熥听到赵子良这番话,阴郁的心情这才好点。 「赐坐吧!」 「谢皇太孙殿下!」 不多时,当三人坐在小凳上,三人的心才算稍微放松下来。 陈治和曲能佩服地看向赵子良,若不是老赵在临行前强力布置,他们三人哪能捞到小凳坐? 赵子良心里也隐隐有些得意,他在皇太孙一行人刚进入山东地界就暗中派人打听,打听皇太孙的行事风格。 在得知皇太孙在济南府境内施粥,他当机立断地在济南府增设上百个粥棚。 现在一看,此举果然奏效,正好拍对了皇太孙的马屁。 朱允熥跟他们详细了解了山东受灾经过,以及眼下的灾情有多严重。 在得知受灾百姓预计有三百万众,朱允熥的心里总算有了底。 「三百万啊,孤努力一下还是能赈济过来的……」 「对了,你们都做了哪些措施?」 「回皇太孙,微臣等已经命令各级府县,让他们全力救济百姓,号召当地富户乡绅捐钱捐物,并且允许百姓自由出境,去外地就食……」 所谓去外地就食,说白了就是逃荒去外地要饭的文雅说法。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暗道赵子良也算是能臣,这几条处置措施也算到位。 只是为何路上会有这样多的灾民呢? 难道赵子良只是混弄我? 但他现在被众人簇拥着,再想找人打听细节已经不容易了,也只能听之信之。 「孤知道了!」 「你们辛苦了,下去吃点饭,明日随孤一起进城吧!」 「诺!」 第二天,朱允熥来到济南城外,看到城门口开设了几十个粥棚,上万灾民井井有条地排队领粥、吃粥,心情再次好了几分。 不管他们是做样子给自己看,还是处于什么目的,只要让来百姓吃饱就行了。 朱允熥进入济南府,住进布政使衙门后,秘密将一部分锦衣卫撒了出去,让他们替自己查探济南府各级官吏的风评和名声,并且打听各地的受灾情况。 至于他本人,则每天被济南府的官员簇拥着视察各地的粥棚,以及发布各种赈灾的命令。 只是有一点不爽,那就是他所看到的都太和谐了。 百姓和谐,施粥的官兵和谐,官员也对灾民和颜悦色。 自己每到一地,山呼殿下千岁的声音更是整齐划一,一看就是特意排练好了等自己来似的。 但他又不能挑这些毛病,总不能嫌人家口号喊得太整齐,太好了吧? 「赵大人真是治下有方啊,老百姓山呼千岁的声音,比京城百姓还整齐!」 朱允熥不阴不阳地说了这么一句,引得赵子良尴尬一笑。 皇太孙果然精明! 赵子良早就接到京城同僚的来信,得知眼前这位皇太孙可不好糊弄,因此特别精心准备了好久,这才打造了这番井井有条的赈灾名场面。 然而,还是被皇太孙看出了破绽,这破绽竟然是准备得太好了…… 「皇太孙谬赞了!」 「可能是山东乃礼仪之乡,百姓从小耳濡目染的多了些吧?」 朱允熥闻言,只给了赵子良一个「呵呵」。 心道让你再笑一天,等孤的锦衣卫密探回来,看孤怎么整治你们! 当天深夜,徐六子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进入布政使衙门。 「殿下,打探清楚了,济南府是从大前日开始施粥的,是布政使赵子良从衙门里掏钱,从粮商手里买的粮食给百姓施的粥……」 「另外,城外的百姓有问题,有不少是济南府卫所里的士兵,还有衙门里的小吏,以及他们的家属、亲戚……」 「他们在演戏给殿下看!」 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七章 高师傅,您觉得鸩杀如何? 济南府南城门。 山东承宣布政使赵子良,正在城门口的粥棚视察工作。 赵子良看着铁锅里浓稠的米粥,还往里插了一根筷子,见筷子插在里边不倒,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错!」 「你们这个粥棚不错,比北城门那几个混蛋强!」 「我给他们拨的粮食也不少啊,他们竟然敢私自克扣,真该将他们砍了!」 「对了,今天的灾民准备好没有?」 「昨天皇太孙可是说了,今天要跟灾民一起用餐。你们找几个长得干净的孩子,一会儿带到城里的澡堂子洗干净,再换身干净衣服,千万别让他们把虱子招给皇太孙……」 「另外,再找几个城里的乡绅,让他们穿上打补丁的衣服,陪着皇太孙好好吃一顿……」 「好嘞!」 赵子良安排好这番工作,盘算皇太孙快过来了,又命人将都指挥使陈治,打算继续让他拉着卫所兵丁过来凑数。 然而,眼看着皇太孙的车驾都要过来了,都没看到陈治身影。 直至皇太孙的车架出现在城门口,才有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赵大人,大事不好啦,皇太孙刚刚临时下旨,将兵营封闭,不许任何人外出!」 「啊?」 赵子良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轰然炸开! 完了! 皇太孙知道自己拉兵丁过来装灾民之事了! 正在赵子良心怀忐忑之时,朱允熥的车架驶出城门口,朝着他的粥棚笔直地驶过来。 随着皇太孙的马车越来越近,赵子良的心也越来越沉,渐渐沉入谷底。 当朱允熥的马车停在粥棚边上,赵子良则像是失去浑身力气似的,委顿的跪在地上。 朱允熥上前两步,踢了踢跪在地上的赵子良。 「赵大人,今天来的灾民不多呀!」 「啊……」 「是不多……」 「估计灾民都回家了吧?」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道。 「是吗?」 「最后给你个机会,想好了再回话!」 赵子良听到这话,赶忙「砰砰」磕头。 「殿下饶命!」 「微臣知罪啦,微臣不该欺瞒殿下,不该找人假扮灾民……」 一旁的提刑按察使曲能见状也跪了下去,跟着赵子良一般请罪,同时还给赵子良分辨着。 「殿下恕罪!」 「赵大人虽然有错,但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 「陛下三令五申让我们保证殿下的安全,灾民中鱼龙混杂,很难保证没有白莲逆匪,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 朱允熥听到这话,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将两人依次踹倒。 「闭嘴!」 「孤的安全还轮不到你们来保护!」 「如果你们只是找一些人来演戏给孤看,孤就算生气也不会把你们怎么着!」 「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真正的灾民拦在几十里之外,活活让他们饿死!」 「来人,将赵子良,还有这个狗东西拉出去砍了,然后将人头悬在城门上示众!」 赵子良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吓傻了,他怎么说也是堂堂一省布政使,竟然就这么被砍了? 「殿下饶命啊!」 「微臣知罪啦,微臣再也不敢啦!」 「殿下,微臣乃三品大员,就算要砍也得有陛下的旨意,您不能杀我呀……」 「皇爷爷呀?」 朱允熥见他们把皇爷爷都给搬出来,登时被两人给气笑了。 「要不孤把你们俩送京城去,让皇爷爷替孤处置你俩?」 「皇爷爷的手段可比孤狠辣多了,你俩一旦被送过去,还能不能留个全尸都难说,嘿嘿嘿……」 刚刚还哭天抢地,恨不得给朱允熥讲解大明律,证明皇太孙没资格杀他们的两人,在听到朱允熥这番话后立马闭嘴了。 他俩突然想到老皇帝这些年杀人的手段,扒皮填草,凌迟处死,挖眼断手…… 我滴个天,落在老皇帝手里,简直比死还难受啊! 「来人,将他们俩押送京城,交给皇爷爷发落!」 赵子良听到这话直接吓尿了,赶忙给朱允熥磕头。 「微臣知罪了!」 「皇太孙殿下,微臣愿意接受您的处罚,求您别将微臣送给皇帝陛下呀,呜呜呜……」 「微臣也愿意死在皇太孙手里,呜呜呜……」 朱允熥见这俩人改口,戏谑地问道。 「想明白了?」 「你们要真想明白了,就赶紧写下认罪文书,交代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孤或许能对你们从轻发落!」 「罪行?」 两人面面相觑,想着自己还有啥罪行啊,不就是弄虚作假,没让皇太孙见到真灾民吗? 朱允熥见两人如此执迷不悟,不由点拨一句道。 「山东之灾是天灾也,还是人祸也?」 「山东之杂税之名是否太多也?」 「每年所收苛捐杂税都如何花用了?」 「另外,山东前两年大熟,多产的那些粮食呢,为何一场旱灾就引得百姓如此缺粮?」 赵子良听到这话脸色大变,比之刚刚听闻要死都难堪。 「殿下,此事说来话长……」 「孤不管你说来话长还是话短,你要想活命就把事情给孤交代清楚!」 「来人!」 「将两人带到军营严加看管,不许他们两个畏罪自杀!」 「诺!」 在兴武卫的人将两人带下去后,朱允熥又叫来徐六子。 「徐六子,带上人去布政使、按察使家里搜搜,把他身边的人都抓起来拷问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事!」 「诺!」 朱允熥做完这些事后,对着二虎说道。 「给那边发信号吧,让他们打开关卡放人!」 「诺!」 一个时辰后,被隔在十里外的灾民一窝蜂地赶了过来,总算吃上了受灾以来的第一口热乎粥。 朱允熥在安顿好粥场之事,第一时间召集全城官吏,在布政使衙门给他们开了个会。 「尔等之前协助布政使赵子良弄虚作假,孤以知之。但念在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孤姑且饶了尔等!」 「接下来的日子,孤会在每一个正印官身边配一名锦衣卫,负责监管尔等的工作。」 「这期间,尔等若是认真做事,对朝廷负责,对百姓负责,孤会上奏朝廷,保举尔等升官升职!」 「若尔等阳奉阴违,处处坏孤的事,孤也不吝刀斧手斩之!」 「另通令全省所有府县官员,凡是有饿死百姓之事发生,孤不论何种缘由皆治其罪!」 「反之,只要能救助灾民,不让灾民冻饿而死,所犯之罪不论多大,孤皆网开一面!」 「诺!」 在朱允熥的大刀阔斧下,济南城很快就恢复秩序。 各级官吏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种救 灾工作,远近闻讯前来的灾民,也在各级官吏和兵丁衙役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地接受朝廷的救济。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却因为一场大火彻底激怒朱允熥。 他从海路经由大清河运过来的粮食,竟然在码头被人给烧了! 经过锦衣卫的强力调查,查知此事竟然是都指挥使陈治,伙同济南府几十名官员联手干下的案子。 原因也很简单,一旦有外地运来的粮食,他们之前囤积的粮食就卖不出去了! 朱允熥愤怒之下,将七十八名官员全都推到河运码头给砍了! 此举不仅震惊了整个济南府,连带着整个山东省都被震撼到。 这可是皇太孙第一次杀人啊! 而且一次就杀这么多! 此事过后,朱允熥也彻底明白了之前高明说的那句话了,所谓天灾实际上是人祸! 若是没有山东布政使前三排的人使坏,哪来的山东省受灾? 牢房内的赵子良和曲能,在得知皇太孙砍了七十八个人后,再也不敢拖延了,赶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供述出来。 朱允熥看着两人的罪状,对于山东,以及整个大明的感到一阵悲哀。 「罪臣赵子良谨奏!」 「罪臣任山东布政使期间,只编排了三个税名,分别是整修鱼鳞图册之笔墨税,黄册税,营建库房保管之保管税……」 「其余杂税名目皆历任布政使所遗留,罪臣不过是因循守旧而已……」 「所得税银分三部分,一部分给了地方各级官吏发俸,一部分用于官府迎来送往,一部分用于进献燕王、鲁王……」 曲能关于杂税的流向跟赵子良交代的差不多,再结合锦衣卫拷问其他官员得到的供词,基本上可以证明赵子良所说为事实。 另外,对于山东省历年所积攒之粮食之事,两人也有所交代。 「山东本就缺粮,历年所积粮食有限,加之边境用兵,粮食拆借、挪用之数不在少数……」 朱允熥看到这段供词,脑门顿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敏感地觉得这里有问题。 「虎叔,边军的粮食还能征调到山东省?」 虽说二虎只是个看门的,但他常年站在老朱的乾清宫外,耳濡目染了不少朝政大事。 「应该是有的吧。」 「朝廷早年是可以用粮食换盐引的,因此不少商人往边境运送粮食,然后换取盐引……」 「另外,此事可能牵涉到燕王,殿下您还是将赵子良带过来问问最好……」 「哦?」 朱允熥闻言当即命人将赵子良给拎过来,详细询问他关于粮食征调之事。 赵子良本来就在供词里留了个活口,如果皇太孙发现猫儿腻,自然会询问他。如果皇太孙没发现,他也就不用多说了。 现在见皇太孙正好问到这个问题,赵子良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 「殿下英明!」 「此事确实非罪臣一人可为,罪臣不过来山东一年多,哪能犯下那般多罪名!」 「此事乃历任布政使都有所参与,罪臣不过是因循旧例,继续调集粮食给燕地罢了……」 朱允熥听到这里脸色蓦地一沉。 「你是说,孤的四叔将山东粮食调走了?」 「是……」 「我四叔要那么多粮食干嘛?」 「这……」 赵子良再次陷入为难之中,因为再说下去就有离间天家骨肉的嫌疑了。 「殿下,您何必明知故问呢?」 朱允熥 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 「孤真不知道!」 「赵大人,你如果不想自己的老婆孩子被发配教坊司,就老老实实给孤交代,少特娘的在这儿给孤打哑谜!」 朱允熥的这句威胁,成了压倒赵子良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破罐子破摔起来。 「罪臣知罪!」 「但罪臣之罪罪不容诛!」 「边军一直有走私之事,燕王更是镇守北地十数年,与北地蒙元部落,以及辽东女真都有贸易往来。」 「然则,北平府产粮有限,历年来一直靠盐引从山东调粮,这才导致山东府库空虚,一有旱灾就饿死人……」 「现在罪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求皇太孙给罪臣个痛快,别牵连罪臣的家人,呜呜呜……」 朱允熥听到这里,气得直接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仰头望天。 在他锲而不舍地追问之下,他终于得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知道的真相。 山东这乱摊子,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折腾到他们老朱家的人身上! 高明看着朱允熥仰头望天的背影,脸上不由露出心疼之色。 虽说朱允熥贵为皇太孙,但他其实还是个孩子,本不该承受这些事情的。 然而,他生在皇家,又肩负着大明的江山社稷之重,只能过早地接触这些阴暗的东西。 高明一直默默地关注着,直至朱允熥垂下头,他这才走上前。 「殿下有决断了?」 朱允熥长叹一口气。 「此事就不告诉皇爷爷了,免得皇爷爷为难。」 「但燕王之事确实该管管了!」 高明闻言点点头道。 「陛下年事已高,确实不宜知道此事。但若是不让陛下知晓,殿下又该以何罪名惩罚燕王,并让燕王警醒呢?」 朱允熥也正为这事头疼呢。 既不能让皇爷爷知晓此事跟燕王有关,又不能放过燕王。 否则,他连自己良心那关都过不去。 「高师傅,您觉得鸩杀如何?」 「鸩杀?」 高明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开口劝道。 「殿下,您现在还没登大宝之位,可千万不能行此险招!」 「一旦让其他藩王知道这事,他们会联起手来反对您的!」 「孤不怕!」 「孤有朝廷百万大军在手,还怕他们这些藩王?」 第四百一十八章 老四,你是不是瞒着咱干啥事了? 朱允熥确实不怕,高明也知道朱允熥不怕,但他这个当师傅的怕呀。 老皇帝还没死呢,皇太孙就逼着王叔喝毒酒,老皇帝就算再喜欢这孙子,也得把他给废了! 「殿下息怒!」 「殿下,您就暂且忍耐几年,等陛下千秋百年之后再惩罚燕王也不迟呀!」 朱允熥痛心疾首的道。 「孤就眼睁睁看着山东、北平两地的百姓遭此荼毒?」 「你能看下去,孤可看不下去!」 高明听到这儿,突然回过味来,这孙子该不会是演我呢吧? 之前常升犯事的时候,把这孙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连周铁嘴那等人都被他揪出来当辩论了。 现在因为山东受灾饿死了人,就能对自家四叔动杀心? 虽说高明心里感觉不对劲,但他不敢赌,生怕皇太孙脑子一热,真干出惹恼老皇帝的事来。 「殿下,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呀!」 「普天之下,只有您当上皇帝,天下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您再忍忍……再忍几年……」 「乖哟!」 朱允熥突然犯浑,把高明这个小老头搞得都快成哄孩子的老妈子了。 「那现在怎么办?」 「难道孤还能装不知道,继续让燕王、鲁王继续祸害百姓吗?」 「这个嘛……」 高明眼珠子滴熘熘乱转,胡须都捻断一大把,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坏屁。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殿下可从削减燕王卫队上着手,再以鲁王世子年幼为名,给鲁王府派遣一名得力属官,帮着鲁王府整治一下为非作歹的管事和奴仆!」 高明这话还真不是为鲁王府开脱,鲁王朱檀洪武二十三年就死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小儿子朱肇煇,哪怕现在朱肇煇也才六岁,断奶都没几年,哪来的本事干坏事? 因此,赵子良给鲁王府的孝敬肯定进了鲁王府管事,或者几个王妃的腰包。 高明建议朱允熥给鲁王府派个官员,就是为了整治那些王妃、管事,以及王妃的家人、亲戚之类。 只要制住这些人,鲁王府的事情也就解决大半了。 「这样啊……」 朱允熥略微沉吟一下说道。 「好吧!」 「孤就依高师傅所言,暂且饶了他们一命!」 两人敲定了整治燕王府、鲁王府之事,再次探讨起关于赈灾之事。 因为粮食被陈治那个败类给烧了,朱允熥就算想赈灾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高师傅,有啥办法能让人心甘情愿掏钱掏粮?」 高明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太孙的意思了。 「殿下,微臣之前说过,山东不缺粮。即使缺粮,但有几个地方肯定不缺。」 「其一,鲁王府!」 「其二,齐王府!」 「其三,衍圣公府!」 「其四,各地乡绅之家!」 …. 「殿下只要让前三者出钱出粮,各地乡绅之事自然可解。」 「只是如何让他们出钱出粮,这就得殿下想办法喽,微臣可不敢多嘴多舌,嘿嘿嘿……」 朱允熥闻言瞪了老高头一眼,但也拿他没办法。 谁让他皇爷爷在皇明祖训里写了,离间天家骨肉者斩! 高明要是给他出招算计鲁王府、齐王府,这妥妥地算是离间天家骨肉了。 只是怎么让他们乖乖掏钱,朱允熥也没 啥更好的办法。 正在朱允熥愁眉不展之时,他突然看到喝得醉醺醺的王德从外边走进来。 朱允熥当场就有点不满,王德不过是自己身边的太监,混得比自己人缘都好。 天天有人请这厮吃饭,咋没人请我吃饭! 「王德!」 「你好大的胆子!」 王德突然听到朱允熥这般严厉地训斥,吓得酒意顿时醒了一半,扑通一声给朱允熥跪下了。 「殿……殿下……」 「王德!」 「孤问你,咱俩谁是主,谁是仆!」 「你见天的不见人影,是不是还得让孤来伺候你?」 「我……不不不……奴婢……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王德说到这儿就「啪啪」地抽自己的嘴巴子,没几下就把两个腮帮子打肿了。 「奴婢再也不出去喝酒了……奴婢再也不去见人了,还请殿下饶恕奴婢这次,呜呜呜……」 朱允熥本来也没生气,不过是有点郁闷罢了。现在见王德把脸都打肿了,当即朝着他摆摆手。 「滚回去歇息吧,孤晚上在伺候你沐浴!」 「殿下,您这是要折煞死奴婢呀,奴婢岂敢让您伺候……」 「奴婢这就去洗掉酒气,然后过来伺候您……」 二虎见王德连滚带爬的走开,顿时阴仄仄的说道。 「殿下,就算您不教训他,卑职都想向您进言了。」 「您这次出门就不该带着他,您的名声都快被他给败坏完了!」 「这厮见天的出去喝酒,还收受地方官员的孝敬。虽说大钱不敢收,但小钱就没断过。」 「这家几十两,那家几百两……」 「短短几天时间,收了少说几千两银子了吧?」 二虎说到最后,还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反正按照皇爷的规矩,这厮够扒皮填草了!」 二虎早就看王德不顺眼了,同样是出来办差,自己天天累得跟孙子似的,那厮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到哪儿都有官员巴结着! 朱允熥听了二虎的抱怨,不由生出一个疑问。 「二虎,你说为啥王德这么招人喜欢呢?」 二虎闻言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因为他贱吧?」 「贱?」 「对!」 「就是贱!」 …… 王德在洗刷掉身上的酒气后,就颠颠的跑到朱允熥边上小心地伺候起来。 不时地给朱允熥添茶倒水,看到砚台里的墨水快干了,又赶忙给他磨墨。 …. 朱允熥看着不住忙活的王德,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二虎的谗言。 王德真的贱吗? 可能他的这个贱,只是相对于自己和二虎来说有点贱,但却是平易近人的贱。 自己身份太高,慢说济南府,就是整个山东能跟自己说得上话之人都没几个。 因此,底下的官员惧怕自己,不敢邀请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二虎乃是天子近臣,又是锦衣卫祖宗,天下官员避之唯恐不及,岂能主动往上凑? 相对来说,也就王德最好接触了。 身份卑贱,只是个有点贪财的太监。但却常伴皇太孙身侧,能打听到不少秘密和消息,还知道皇太孙的癖好。 朱允熥想到这儿,再看向王德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仿佛是一只大灰狼在看大老鼠。 「王德呀,孤交代你点事呀?」 王德刚被朱允熥敲打完,此时乖巧得不得了。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孤只是想让你本色出演个女干臣!」 「啥?」 …… 一天后,王德再次活跃起来,不仅频繁地与济南府官员吃吃喝喝,还将手伸向了鲁王府、齐王府,以及衍圣公府邸。 「王公公,听闻殿下要在山东选秀女?」 王德掐着公鸭嗓道。 「有这事!」 「不过只跟亲近的几个人说了,让我们这些当奴婢的暗中寻访,没打算大张旗鼓地办,你们是咋知道的?」 「回王公公,我们也是道听途说……」 「对了王公公,不知殿下打算选多少秀女,下官等能不能帮上忙?」 「帮忙呀……」 「咱家出宫之时,惠妃娘娘曾经嘱咐过咱家,说让给宫里再选点宫女……」 众人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他们正愁不知怎么拍宫里的马屁呢,现在岂不是正好来机会了? 「敢问王公公,宫里得要多少宫女?」 王德掐指算了算道。 「孝陵那边得用三千,宫里少说得用三万,玄武湖那边的宫殿还得用三万,各大藩王府邸再赏赐点也得三万……」 「你们就按照十万人准备吧!」 「啊?」 这回轮到在场的官员傻眼了,他们山东总共才多少人,去哪儿找十万个妙龄少女去? 「王公公,这未免太多了吧?」 「不多!」 「你们若是办不到,咱家就去别的地方采买。到时候太孙妃成了别的地方人,你们山东官员别眼红就行!」 王德这番话一出,众人的心再次热切起来。 这可是太孙妃呀,未来就是大明皇后! 若是山东出个皇后,那他们这些山东官员岂不是都能沾光? 「请王公公放心,我等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皇太孙凑够这十万人!」 王德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好!」 …. 「若是尔等尽心办事,咱家定然在殿下面前,还有惠妃娘娘面前替你们美言!」 「不过有一点你们得记住了,殿下这人规矩大,不愿意扰民,你们若是敢强取豪夺,搞得天怒人怨,可别怪锦衣卫无情!」 「请王公公放心,我等知道该怎么做!」 王德在济南府放出风去,又以传旨的名义去了鲁王府、齐王府、衍圣公府。 所传圣旨内容很简单,就是以皇太孙的口吻训斥他们一番,说他们倒卖粮食,私自与关外进行贸易,触犯了大明国法之类的。 鲁王妃戈氏听完这道旨意,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只是听从娘家哥哥的建议,将鲁王府里吃不完的粮食给卖了,怎么就卖到关外,并触犯了大明律了呢?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若是此举引来陛下不满,降罪于她们戈氏,她们戈氏将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在王德传旨之后,鲁王妃热情地款待了王德。 非但赐给王德一大锭金子,还话里话外的透着求助之意。 王德默默的将金子揣在袖子里,笑嘻嘻的说道。 「戈王妃勿忧!」 「我家殿下还没将此事上报陛下呢,只要娘娘配合, 这件事奴婢就能帮您摆平……」 「什么事?」 「宫女!」 在王德的大力鼓吹下,皇太孙色中恶鬼的名声不胫而走,年轻女子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原本一袋小米就能换走一个少女,此时已经长到三袋了! 济南府城外草市。 朱允熥穿着一身素雅的便服,在二虎和高明的陪伴下,在草市上闲逛。 所谓草市可不是卖草的地方,而是济南府最大的人口买卖市场。 朱允熥只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三次妻离子散的人间悲剧。 高明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或者说他早就见惯了这种事情。 毕竟,对于他这种经历过元末乱世的人来说,眼前的人口买卖已经算是盛世了。 因为真正的乱世,人命比草贱! 「殿下仁义啊!」 「殿下不惜自毁名声,却让无数百姓因此受益!」 朱允熥听到高明的称赞,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烧。 虽说眼前的人口买卖只是权宜之计,等他从南方运来的粮食一到,他就打算强行取缔人口买卖,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眼前的哭声,呼儿唤女之声,依然让他大为震动。 「高师傅,您就别寒碜我了,我……」 高明打断朱允熥的话。 「殿下,切忌妄自菲薄,您此举确实是仁义之至!」 「若不是您拼着自毁名声,山东一地不知有多少女子要被卖到烟花之地,也不知有多少女子会被当成口粮吃掉……」 「您这不是善举,什么是善举?」 …. 「再者说,他们只是暂时与家人分别,等殿下的粮食一到,自然就把他们放回去了嘛……」 这就是朱允熥想出来的馊主意,以自己要选秀之名,让各地官府死命地搜集美女。 因为这些女人是要献给宫里的,所以没人敢染指,也没人敢欺负。 谁也不敢保证,哪个女的将来会飞黄腾达,会不会回来报复他们。 因此,除了跟家人分别之时有点伤感,其她衣食住行还算不错。 各地乡绅也在各级官吏的摊派下,每家要供养十个到上百个不等。 困扰山东的旱灾,在选秀的浪潮下,竟然诡异地进入一个稳定期…… 甚至比朱允熥通过正规布告发出去的训令都管用。 让乡绅捐钱捐物没人捐,让他们给宫里进献宫女,那一个个积极的都不用鞭子抽,上赶着忙前忙后,还生怕王德那死太监看不上。 王德在放出风去后,每天就一件事,辗转各地看美女! 朱允熥在草市转悠一圈,见买卖还算公平,幽幽叹了一口气。 「还好!」 「总算不至于饿死人了!」 高明闻言附和道。 「是啊!」 「大灾之年能不饿死人,就是圣人之举啦!」 「只是可惜了殿下的声明,还不知京城百官如何议论您呢……」 京城百官确实炸锅了,尤其以周王朱橚闹得欢。 这一天,他更是叫上几个藩王,一起进宫给老爷子添堵。 在晋王病重,秦王失宠后,朱橚的心思霎时活跃起来。 再联想去年老爷子让他坐第一排之事,更是让他生出一种「主人翁」意识。 相对来说,朱棣就低调的多。 自打朱允熥去山东赈灾,朱棣每天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生怕他那大侄子查出自己的不法行径。 在 大明走私可是重罪,当年安庆公主的夫婿欧阳仑,就是因为跟关外自私贸易被老爷子给砍了的。 如果老爷子得知此事,就算不砍了自己,也绝对会严惩自己。 朱元章看着朱橚在下边夸夸其谈,心思早就飞到了山东之地。 他也非常好奇,那逆孙咋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不就是赈灾么,咋就搞出选秀,还整出选秀十万的谣言出来? 正在老朱思前想后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锦衣卫密奏。 「传!」 「诺!」 不多时,一份锦衣卫密奏出现在老朱手里,在老朱打开密奏的一刹那,整个大殿也陷入了寂静。 朱橚也不再聒噪了,目光灼灼地看向老朱,想从他的脸上表情猜出密奏的内容。 朱棣也心怀惴惴的看向老朱,然而,正在此时老朱突然看向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探寻。 「老四!」 「你是不是瞒着咱干啥事了?」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一十九章 皇太孙是好人哩,都是身边的太监不干人事! 朱棣本就是惊弓之鸟了,现在突然听到老爷子这话,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但他好歹是领兵藩王,在沙场上见惯了生死,早就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哪怕心里怕得要死,脸上都不带显露分毫的。 「父皇!」 「儿臣从未对您有半点欺瞒呀!」 老朱听着朱棣的分辨,冷哼一声就不在搭理他了。 他对于朱棣的话半个字都不信,但也不打算追究。 当然,他也确实没啥可追究的。 「你大侄子在信里说,让咱替他给你带声好,说辛苦你为国戍边,这才压服的北元闲散部落不敢南侵!」 「啊?」 朱棣听到这话整个人呆若木鸡,朱允熥为何要在给老爷子的信里提自己? 是不是这孙子知道什么了? 自己在北平府和山东两地经营多年,粮食通道也是通过鲁王府、齐王府打通的,自己只是负责跟辽东野人和北元部落私下交易,应该不会走漏风声吧? 朱橚见朱允熥大老远还不忘问候朱棣一声,顿时酸溜溜的问道。 「父皇,大侄子没提我吗?」 老朱看了朱橚一眼,眼皮耷拉着道。 「没!」 「你整天在咱的耳边说他的坏话,他提你干嘛?」 「父皇,儿臣咋就成说坏话的了,儿臣这不是怕大侄子被身边的几个师傅带歪吗?」 现在所有人都学聪明了,想找朱允熥的茬从来都是弯道超车,拿他身边的谋臣说话。 比如说高明等人,以及国子监那批生员。 一来是这些人职位不高,二来是根基太浅,攻击起来没啥压力。 总之一句话,皇太孙是好的,是正确的,是聪明的,是伟光正的,都怪他身边的女干臣! 「你能有这等好心?」 老朱不悦的瞪了眼朱橚,随即再次看向朱棣。 「老四,你确定没干啥坏事?」 朱棣此时已经大致猜到了,大侄子应该没跟老爷子提自己倒卖粮食之事,心里也就有谱了。 「没呀!」 「父皇咋就不相信儿臣?」 「若是父皇不信,您就派锦衣卫去抄儿臣的家,把儿臣关进锦衣卫大牢吧!」 老朱见朱棣这般反应,将信将疑道。 「算了!」 「既然你信誓旦旦的说,咱也就姑且信之。」 「不过有个话咱得提前知会你一声,你大侄子提议,说让常升的北征军驻扎在万全都司,协助你一起抵御北平!」 「啥?」 朱棣听到这话直接懵逼了,万全都司距离北平城可只有两天的路程,一旦朱允熥想对自己动手,随时都能兵临城下。 可以说,朱允熥此举,完全是派他二舅去盯着自己! 一旦常升驻扎在北平府,他燕王的一举一动都要在常升的监视之下,再也别想跟北边的部落私下交易了。 「父皇,此举恐怕不妥吧?」 「如果常升移防万全都司,那大同、晋阳等地岂不空虚?」 「还望父皇三思,一切以大局为重。」 老朱听了朱棣之言也陷入犹豫之中,他敏感的觉察大孙的建议有猫腻,明摆着是冲着他四叔朱棣去的,就是为了就近监视、限制朱棣。 但他现在更好奇,为何大孙突然针对朱棣,防着朱棣。 是不是这孙子发现了朱棣私底下干的什么事,又不敢告诉自己,怕自己生气? 老朱环顾一周,看着底下眼珠子乱转的周王,在看看耷 拉着脑袋不知想啥的燕王,心里不由生出一阵烦闷。 自己这是生了一群什么东西! 「暂时让常升移防过去吧!」 老朱纠结再三,还是决定遵从大孙的建议,将常升挪到万全都司驻防。 朱棣一听这话当场慌了,他可不想在人眼皮底下过日子! 「父皇,一旦大同失手,整个中原腹地将成为胡骑的马场呀!」 「请父皇三思,切忌因小失大!」 老朱见朱棣这般紧张,心里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无妨!」 「朱桂已经完婚,不日就去大同就藩,有他跟……」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想到老三朱棡还躺在病榻上,一时间陷入伤感。 「咱自然会派知兵之人辅助,万万不会让大同有失!」 朱棣见父皇这样说,只能恨恨的退下。他现在基本肯定朱允熥知道自己的不法事了,所以才拿这事来敲打自己! 章丘王家堡村。 王大力一家已经断炊三天了,全靠草根树皮充饥。 正在王大力饿的两眼冒金星之时,他的小儿子呜哇呜哇的哭起来。 「爹……」 「俺饿……呜呜呜……」 王大力闻言有气无力道。 「饿还不省点力气,号丧什么!」 这时王大力的婆姨林秀娘端着一破锣野菜团子进屋,听到王大力的骂声顿时不悦道。 「你朝孩子吼什么!」 「俺咋就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货,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林秀娘骂了丈夫一嘴,就赶忙招呼小儿子。 「娃!」 「过来吃团团!」 王大力听到「团团」两字,赶忙从炕上爬起来,如恶狗扑食一般扑了上去,抓起一个菜团子就往嘴里塞。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将两人的儿子王陵吓得呜哇呜哇的哭。 林秀娘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丈夫,将一个菜团子塞到小儿子手里。 「吃!」 小儿子王陵接过菜团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顿时忘了刚刚的烦恼。 相反,王大力在几口叶菜团子下肚后,却不由的扶着门框呜呜的哭起来。 「咱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俺真没用,俺是废物,俺不如死了算逑,呜呜呜……」 林秀娘见丈夫哭诉,心里也不好受。 自家丈夫倒也勤劳,但奈何辛勤一年种地打粮,交了皇粮国税就不剩啥了。 哪怕自己纺线、绣花补贴家用,日子也一直过得紧巴巴。 两人省吃俭用,攒了钱置办三亩地,又从村里吴秀才家里租了二十亩。 本指望今年秋收能过个好日子,哪成想今年就下了几场小雨,连地皮都没湿透,落了个颗粒无收不算,还欠了吴秀才家二十亩地的地租…… 「娃他爹,这不怪你,怪咱们没那个挣钱的命!」 「要不你把俺卖了吧,你们爷俩还能落两个活命钱……」 王大力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瞪起眼睛。 「你啥意思?」 「是不是还惦记吴秀才家的儿子!」 「你个不守妇道的***,俺当初就不该图便宜娶了你……」 林秀娘本是好心,想卖身让丈夫和儿子活命,却不料丈夫搬出她早年在王秀才家当丫鬟之事来羞辱她,气得她当场就像撞灶台自尽。 「你……你恁地折辱人,俺不活了,嘤嘤嘤……」 王大力骂完就后悔了,见婆姨要死要活,赶忙上前拉住。 正在两人拉车之时,吴秀才领着一个老婆子走了进来。 「王大力在家没?」 王大力一听是吴秀才的声音,登时愤怒的大吼。 「不在!」 吴秀才却不管这些,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秀娘也在呀!」 「我来是想跟你俩商量下,你家那三亩地卖不卖?」 「要是卖给我,我不仅给你们活命的粮食,还免了你们今年的地租!」 「你们看咋样?」 这就是古代典型的土地兼并情况。 每当大灾之年,都是土地的新一轮洗牌。 当地乡绅地主会低价收购土地,将大量的自耕农变成佃户。 然后,他们在通过科举获取功名,从而获得免除徭役和赋税的权利。 这样持续个几十年上百年,国家的税源就越来越少,财政也会渐渐枯竭。 王大力为了置办这三亩地,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临死前能给儿子置办二十亩地! 他起早贪黑爬半夜的拾掇地,将自家这三亩地拾掇的极好,并且全都通上水渠变成水田了。 在南方水田不稀奇,但在北方水田可是个稀罕物,只要种上几年稻谷,他们家就算不能脱贫致富,起码也能混个温饱无忧。 因此,王大力把这三亩地看的极重,哪怕饿的都快死了都不愿意贱卖。 「吴老爷打算出多少钱买地?」 「一两银子一亩!」 王大力一听这地价,气得就想骂娘。 普通旱地还八两银子一亩哩,他这可是水田,就只给一两银子? 然而,就在他想骂人之时,吴秀才又开口了。 「外加三斗小米!」 「三斗小米?」 王大力听到三斗小米,眼睛顿时放光。 如果真有三斗小米,他们家省着点吃,差不多能度过这个灾荒了。 然而,正在王大力要答应之时,一旁的林秀娘不干了。 「不行!」 「那三亩水田死都不能卖!」 「俺宁愿卖了俺自己,也不能卖娃的水田!」 「既然你们不想卖,那你们全家就等死吧!」 吴秀才扔下这话就气哼哼的走了,在其走后门外的老妈子颠颠的走了进来。 「林娘子,您刚刚说要卖自己之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林秀娘可不想让儿子将来也过这般苦日子,因此宁愿卖了自己,也要让儿子有傍身的田地。 「张婶子可是有好买家?」 「哟!」 「还真让林娘子说着了,现在皇太孙在山东选妃,选宫女,县令大人发话了,只要家里有待嫁女一律不许成亲嫁人……」 「县里田举人家里也放出话了,说要买一百个女的送给皇太孙,为自家在京城当官的儿子谋个好前程!」 林秀娘一听这话俏脸顿时羞红了,边上的王大力则一边气愤,一边暗恨自家没女娃,白白错过了一桩好事。 「张婶子见谅,俺家没女娃呀……」 张婶子闻言上前一把抓住林秀娘的手笑道。 「哎呦呦!」 「您家虽然没女娃,但您打扮打扮,不也能当少女使唤吗?」 「俺……俺行吗?」 「嗨!」 「咱山东才多大 ,去哪儿整十万闺女去,可不就得四处拉人凑数吗?」 「你放心好了,人家当王妃的人选早就定了,你就是进宫给人当使唤宫女的……」 「田举人可是说了,只要肯卖身,每人给三斗米!」 「三斗米啊……」 林秀娘一听说自己能换三斗米,顿时应承下来。 「要真能换三斗米,俺就卖身给田举人……」 「那咱们可说好喽,我去唤人给你送米,你跟我们回城里,等着被宫里的贵人相看!」 「你要是能被宫里的贵人相中,田举人还给你家三斗米!」 不多时,张妈扛着一袋小米颠颠的跑进来,扔下小米就让王大力在卖身契上按手印。 王大力眼含热泪看着婆姨,最终在婆姨的再三催促下,咬牙按下手印。 「秀娘,俺对不起你呀,呜呜呜……」 林秀娘一想到要和儿子分开,也是苦的伤心欲绝。 「俺也不舍得……」 「你们爷俩好好过,你一定要善待我儿,若是你敢卖了我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呜呜呜……」 林秀娘哭了一鼻子,就跟着张妈坐上田举人家的马车去了县城,只留下王大力和王陵这对父子守着三斗小米度日。 王大力为了养活儿子,每天都去山上挖野菜,然后跟小米拌在一起给儿子蒸野菜团子。 这样省吃俭用大半个月,家里还剩下两斗小米呢。 只是他自己饿得越发消瘦,脸色也更加蜡黄。 他知道这是为啥,只因为他把米都留给了儿子,想让儿子靠米活下去。 然而,时间一长,他的身体也终究支撑不住了。 正在他饿的两眼昏花之时,突然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一个非常熟悉的女人。 「秀娘?」 「大力!」 「秀娘,真的是你?」 「是俺!」 秀娘扔下手里的袋子,抱着丈夫和儿子相拥而泣。 当他看到丈夫饿的面黄肌瘦之时,就知道丈夫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大力!」 「咱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俺这次带回来粮食,足够咱们渡过灾荒啦!」 林秀娘拉过米袋,在丈夫面前使劲的晃了晃。王大力把手伸进米袋里,抓起一把米贪婪的放进嘴中。 「香!」 「正经的南方稻米,以前年成好的时候,咱家也吃过哩……」 「秀娘,你咋搞的大米?」 林秀娘听到丈夫这般问话,脸上顿时露出崇敬之色。 「这是皇太孙发的米!」 「皇太孙命人从南方拉来的大米,县城家家户户都给发哩!」 「这两天就能发到咱们村!」 「皇太孙?」 王大力这段时间天天咒骂皇太孙,因为皇太孙把他最宝贵的女人给夺走了。 「皇太孙不是色鬼吗,要招十万宫女入宫,咋还能给你发粮食?」 「俺也不知道哩……」 「只是听人说,皇太孙从来没说要招十万宫女,都是他身边的大太监假传圣旨,败坏他老人家名声哩!」 「据说,皇太孙已经把那大太监给砍了,人头都挂在城门楼上哩,方便过往的百姓扔石头砸他!」 王大力听到这话惊呼出声。 「啊!」 「这没说,皇太孙是好人哩,都是身边的太监不干人事?」 「可不嘛!」 「 皇太孙可是大好人哩!」 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章 鲁王妃说要去敲登闻鼓? 章丘县。 随着一车车南方大米运进来,章丘县的粮价雪崩。 从之前三两银子一斗的天价,跌到三百文一斗都没人要。 这可把当地的粮商、乡绅们急坏了,恨不得找到皇太孙的粮库,把皇太孙的存粮都给烧了! 然而,朱允熥经过山东都指挥使陈治一事,早就不信任当地官府和卫所了,粮食从上岸到转运,全部由自己带来的锦衣卫和兴武卫的人负责。 为了保证粮食发放,他还将山东学政给调过来,调动了整个山东的县学、府学生员,让他们负责抄抄写写的工作。 现在章丘县县学内的生员,正在当地教谕的指挥下,负责给前来领粮食的灾民登记。 每家每户都按照黄册上的户籍人口发放,不论这两年是不是添丁进口,还是死了丁口没来得及登记,都按照之前黄册的记录人口。 多了不退,少了不补! 王大力也在领救济粮的大军之中,听着周围人抱怨,之前因为家里缺粮把房子、地低价卖给当地乡绅,将来不知靠啥生活之时,王大力心里充满了得意。 幸亏自己娶了个好婆娘,宁可卖她自己都不让咱卖的,要不咱现在也得跟他们一般犯愁! 王大力是幸运的,他扛过了这次天灾,还保住了自己仅有的一点土地和两间土坯房。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已经在这一轮土地兼并的盛宴中出局。 朱允熥徜徉在章丘县城,听着周围百姓的抱怨之声,心里再次泛起涟漪。 「高师傅,怎么才能让那些乡绅将之前低价买去的土地吐出来?」 高明闻言心里非常欢喜,为自己能有一个一心为民的主公而感到高兴。 但对于朱允熥所说的事,则无奈的摇摇头。 「难办!」 「非常难办!」 「土豪劣绅虽说可恨,但他们的行为却完全在大明律之内,并未触犯律法!」 「除非您动用锦衣卫,强令他们归还土地,并号召当地百姓举报……」 「但这样一来,您可就将全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都得罪死了,恐怕将来的身后名不会比当今陛下好多少。」 高明这番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甚至连自己的阶级都背叛了,全心全意支持朱允熥。 朱允熥见高明能说出这番话也很感动,更加庆幸自己没认错人。 「多谢高师傅提醒!」 「但孤从来就不是为了让他们感激的,也不用顾忌什么身后名!」 高明听到这话,感受到朱允熥坚定的信心后,再次开口劝阻。 「其实,殿下若想让失地农民重新拿回土地,还可以怀柔一点,不用闹得太激烈……」 「什么办法?」 「借钱给失地农民,让他们从买家手里赎回来。然后,您再命令官府配合一下,再让锦衣卫敲敲边鼓,这事也就大半能成!」 朱允熥闻言眼睛一亮,他不缺钱也不缺粮,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事。 如果强令他们交出土地,那必然会引得天怒人怨,甚至动摇大明律法的根基。 可如果让失地农民赎回土地,这可就合理又合法了! 「准了!」 高明见朱允熥答应得这么痛快,赶忙提醒道。 「殿下圣明!」 「但殿下此举可要破费不少,恐怕不下于千万之资啊!」 这也是高明没有第一时间说这计策的原因,因为这计策耗损太大,哪怕皇太孙有陶朱公之名,也很难拿出这么多钱吧?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再者说,做这种事未必就赔钱,没准我还能赚点呢?」 「赚钱?」 高明听到这话,心里那是一万个不相信。 这种事怎么可能赚钱? 然而,朱允熥却没有半点想解释的想法,兴高采烈的坐上马车准备回去坑人了。 齐王府。 虽然齐王朱榑进京了,但齐王府这台机器依然正常运转,并且不断的通过书信与齐王保持联系。 在朱允熥放出选秀的风声后,齐王妃吴氏的内弟吴寿安就在齐王妃的授意下,暗中收集民间女子。 为此收集了十几个绝色美女,外加上万人的使唤宫女。 他们以为此举可以博得皇太孙欢心,为将来齐王府谋取更大的权利。 哪承想,只过了十几天,就收到皇太孙发布的训令,说从来就没有选妃之事,完全是无良太监王德私自搞出来的花活! 齐王妃听到这件事,气得差点吐血。 她为了给皇太孙选妃,前前后后可是花出去十几万两银子,外加几千石的粮食! 等将来齐王从京城回来,得知自己赔了这么多银子,还不得打死自己呀? 「都怪你,非得出什么馊主意,给皇太孙贡献妃子,现在好了,钱赔了不少,人情还没落下!」 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吴寿安也很委屈啊,谁知道皇太孙身边的太监能这么大胆子? 不过,对于赔钱之事他可不认。 这波虽说被皇太孙耍了一道,但他们在旱灾之初就收了上百万亩的土地,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 跟这波收益相比,那十几万两银子的损失简直是微不足道! 「大姐,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不是还帮着齐王殿下收了上百万亩的土地吗,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呢,怎么也算将功抵过了吧?」 齐王妃听到这话,脸色这才稍微好看点。 但这事干得不光彩,若是被皇帝陛下知道,他们齐王府肯定会被斥责。 「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万一传到御史言官耳朵里,弹劾咱们王爷一通,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吴寿安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大姐,您太小心了吧?」 「燕王府比咱们收的还多呢,周王府据说将整个开封的土地都收到自己家去了,也没见皇帝陛下斥责他们呀?」 「再者说,一百万亩很多吗?」 「咱们齐王府这么多官员、将官,千户、百户的,每家分上一点也就没啥了!」 齐王妃闻言点点头,同时对皇帝陛下生出些许怨恨。 皇帝陛下也是的,每年只给一万两银子好够干什么的? 王府这么一大摊子,先不说三卫兵马每年的花费,光是王府的支出,一年也得十万八万的银子才够。 如果跟京里的官员、勋贵走动得勤一点,搞不好要二十万两银子才勉强维持住。 还有宫里的娘娘们,年节也得孝敬,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你说得也对!」 「陛下对待诸位王爷还是极好的,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发火……」 正在两人谈论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启禀王妃,皇太孙那边派人传手谕了,请您过去一趟!」 「哦?」 齐王妃闻言眉头不由皱起,忍不住抱怨道。 「这皇太孙又搞什么幺蛾子?」 「若不是他多管闲事的赈灾,咱们齐王府又岂能只收了百万亩土地,应该将青 州府所有土地都收归咱们王府……」 「大姐,您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皇太孙又有什么大事呢?」 「大事?」 齐王妃不屑地撇撇嘴。 「他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训斥咱们罢了。」 「不过他也真是的,还只是个皇太孙呢,就敢训斥其长辈。将来若是当了皇帝,还不得把咱们王爷骗到京城关起来呀!」 吴寿安听到这话,赶忙开口劝道。 「大姐,这话可不兴乱说,若是传到锦衣卫耳朵里,咱们齐王府可吃不了兜着走!」 齐王妃说完就后悔了,但却不好意思在弟弟面前承认。 「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齐王妃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颤。 「什么声音?」 「回……回禀王妃,奴婢不小心把打碎了茶盏……」 齐王妃听到这话怒不可遏道。 「混账!」 「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重打***板!」 齐王妃处置完侍女,将弟弟赶出去道。 「你先去招待传手谕之人,我换套衣服再过去。」 「好嘞!」 吴寿安来到前厅,看到来传手谕之人穿着飞鱼服,腰上还别着锦衣卫的腰牌,心底顿时一凛。 「你们都瞎了吗,还不赶紧给锦衣卫的弟兄奉茶!」 锦衣卫百户田宏闻言赶忙拒绝道。 「不麻烦!」 「卑职传完手谕就走!」 吴寿安闻言还想上前套近乎,却被田宏一把推开。 「请吴大人自重,卑职有皇命在身,不方便跟你寒暄!」 吴寿安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对这个锦衣卫恨得要死。 他们吴家咋说也是将门之后,父亲也是追封江国公,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给无视了! 「既然这位上差如此说,那微臣就不命人奉茶了!」 「把茶水撤了吧!」 「诺!」 在侍女拿着茶水下去后,整个前厅霎时陷入冰点。 田宏不想说话,吴寿安也不愿言语,一直等到齐王妃穿戴整齐过来,田宏这才公事公办的态度,从怀里掏出一张手谕。 「皇太孙手谕!」 「孤听闻最近山东有不少乡绅、官员、藩王等低价收购土地,强买强卖,巧取豪夺……」 「孤本着为大明负责,为皇爷爷负责之态度,将派出钦差严查土地买卖之事。」 「若有行不法事者,不论藩王、官员,一律查办!」 田宏宣读完手谕就走了,只留下齐王妃姐弟俩面面相觑。 一直在田宏走出很远后,齐王妃才缓过神来。 「他说什么?」 「他说要严查土地买卖?」 「凭啥啊!」 「秦王、晋王、燕王、周王都干了,凭啥就查咱们?」 「就因为咱们好欺负吗?」 吴寿安闻言忧心忡忡道。 「大姐,要不咱们退回去点?」 「皇太孙可是深得陛下喜爱,若是皇太孙将咱们的事告知陛下,陛下定然发下雷霆之火……」 齐王妃已经陷入无尽的委屈之中了,哪还听得进弟弟的话。 「不退!」 「这都是咱们花钱花粮食买回来的地,凭什么退回去!」 「咱们没仗着王府的势强取 豪夺就已经不错了,他朱允熥凭什么管咱们!」 同样的戏码也在鲁王府上演。 鲁王虽然死了,但他留下一个世子,外加一个鲁王妃戈氏。 戈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趁着旱灾之时大肆收购土地,为鲁王府以及自己的娘家都收购不少。 现在突然听到皇太孙的手谕,气得她直接发疯。 「不退!」 「打死我也不退!」 「他朱允熥若是敢来鲁王府找事,我就穿上诰命服去敲登闻鼓,让天下人都看看,他朱允熥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呜呜呜……」 济南府,皇太孙行宫。 朱允熥听着手下锦衣卫的汇报,对自家这些亲戚有了全新的认识。 「齐王妃说孤会将齐王骗到京城关起来?」 「鲁王妃说要去敲登闻鼓?」 「啧啧……」 「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哟!」 「既然她们不愿意退,那也别怪我心黑了,嘿嘿嘿……」 朱允熥在发布第一道手谕后,每隔几天就发布了第二道,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 齐王妃看着眼前的一道道手谕,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 「他朱允熥竟然敢推翻大明律法,对咱们王府收税?」 「还按照占有田地多少收税,地越多税越重?」 「我不活了,我这就上京去告御状,呜呜呜……」 鲁王妃戈氏在看到朱允熥的手谕后相对来说还算平静。 「按照土地多寡征税?」 「切!」 「多大个事啊,我将土地挂到佃户名下不就得了?」 朱允熥发布的几道新律令主要有几点,第一点对整个山东所有土地所有者征税。第二点,人均五亩地以下者不征税。第三点,一个月内厘定完土地,之后十年都按照这次厘定的收缴,并不再接受土地买卖转让等手续。 鲁王妃戈氏第一时间就将鲁王府名下的土地挂到佃户名下,每人五亩地,绝对一点都不超。 同时还让佃户跟他们重新签订一个契约,一份土地买卖的契约,作为补充协议。 事实上,这也是古代官员和乡绅常干的套路,就是靠各种欠条来钳制佃户。 再加上他们所持有的武装力量,完全可以做到在当地作威作福的程度。 齐王妃在盛怒之后,也充分借鉴了鲁王妃的办法。 你不是要对地多者收税吗,那我就化整为零,将所有土地都挂到佃户名下,看你拿什么收税! 在鲁王妃和齐王妃的大力鼓动之下,整个山东省的官员、乡绅纷纷效仿。 一时间,当地的衙门光是处理土地更名、买卖之类的文书,就忙得他们脚不沾地了。 一个月后,当所有人都完成更名过户的手续后,朱允熥又发布一道新手谕…… 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一章 谁是奸臣? 朱允熥如同一只硕大的蜘蛛一般盘踞在济南府,通过锦衣卫和兴武卫组成一条条蛛丝,控制着整个山东省的所有府县。 每当他发布一条命令,都可以通过八百里加急,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每一个地方。 对于齐王府、鲁王府、衍圣公府这等特殊地方,更是有专人对接,保证一字不差地传达。 在齐王府和鲁王府,将田产挂到佃户名下之后,朱允熥当即发布新手谕——买地! 这消息一出,整个山东地界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朱允熥是为了限制土地兼并,这才出台了一系列举措。可谁又能想到,屠龙者终成恶龙,最后的目标竟然也是要买地!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不少大地主感觉轻松了许多。 皇太孙有私心才是最好的,如果跟老皇帝似的,铁面无私,那日子才叫一个难过。 高明在得知朱允熥这个新命令后,也非常不理解,甚至还跟朱允熥大吵一架,认为自己看错了人。 朱允熥也懒得跟高老头解释,依然我行我素地让锦衣卫赶赴各地收地。 对于普通农民来说,给谁交税都是交,他们才没那么多家国情怀呢。 相对来说,能给皇太孙当佃户,那绝对是最优解。 更何况,皇太孙买地是真给钱呀! 虽说地价有点低,但总比被王府和豪绅白白抢去的好吧? 而且,锦衣卫的人非常义气,你要是之前低价卖了地,只要有契约、凭证,他们就上门替你要,低价帮你赎回不说,还准许你继续卖给皇太孙。 这样一来,所有农民纷纷把地卖给皇太孙,成为一名光荣的佃户。 不过,他们之所以这般趋之若鹜,主要是皇太孙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从皇太孙手里租地,什么苛捐杂税统统不要,每年只收两成的地租就算完事! 虽说这地租比起国朝的租税高了不少,但他少了很多的苛捐杂税,以及人头税啊。 皇太孙说了,不管家里有多少丁口,一律只按照租种的土地数量收税,其他钱一文不要! 有了这等优惠政策,老百姓再也不惦记当自耕农了,全都跑去给皇太孙当佃户。 而且,最让他们安心的是,皇太孙那边白纸黑字地说了,只要农民想赎回土地,不管过了多少年,都可以原价从他手里将土地赎回去,继续当自己的自耕农! 没有利息! 这可是天大的利好消息,此消息一出整个山东为止沸腾,所有名下有土地的人,纷纷拿着凭证去各地的皇太孙驻某某地办事处办理土地买卖事宜。 更有甚者拿着齐王、鲁王的土地跑过来「投献」。 如果换成别人来收地,他们肯定不敢侵占「王族」财产,将王族财产据为己有。 然则,皇太孙就不同了。 藩王再牛也就是个王,可皇太孙将来是要当皇帝老爷的,正好管着这些没皮没脸的王爷。 王大力一家也兴高采烈地将家里的三亩水田卖给皇太孙了,然后反手又从皇太孙那边租了三十亩地,打算来年大干一场! 然而这还不算,种子、农具之类的东西,还可以从皇太孙那儿低息贷款购买! 王大力一口气购置了全套的明钢牌农具,当他扛着新农具回家,小心翼翼地撕掉上边的油纸,看到黑亮的农具本体,以及锋利的钢口之时,大有一种铁锨在手,天下我有的澎湃感。 有人欢喜有人愁,齐王妃吴氏,鲁王妃戈氏已经哭晕在床头。 「骗子!」 「大骗子!」 「哪有这么欺负孤儿 寡母的,我要进京告御状,嘤嘤嘤……」 齐王妃也赶忙喝令弟弟给齐王写信,让齐王在京城面陈陛下,哭诉自己遭遇的不公。 相对来说,衍圣公府还算平静,他们家从一开始就没信朱允熥的邪,再加上他们家采用的是投献制,地契本来就在农民手里,只不过是在官府过一下户,落到他们衍圣公府名下,可以逃避一些徭役之类的。 因此,朱允熥的这番折腾,对他们家影响相对较小。 但随着朱允熥后续的动作越来越多,之前投靠衍圣公府的农民纷纷转头拥抱皇太孙的大腿,使得衍圣公府的财源急剧缩水。 然而缩水也没辙,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毕竟,齐王府和鲁王府都没干炸毛,他们一个衍圣公又能如何? 但衍圣公府依然将家里遭遇的不公告知了在京城的衍圣公孔讷。 孔讷看到家里族弟声泪俱下的哭诉,心酸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泣。 在得知孙子孔彦礼还天天往宫里跑,去文华殿给朱允熥那孙子干活,把老头给气得直接命人将其给绑了,锁在家里哪儿也不让去。 他算看出来了,皇太孙就没安好心! 按照皇太孙这个折腾法,大明非得跟秦朝似的二世而亡! 文官之首的孔讷都这般态度了,在京城的山东籍官员更炸毛了。 他们一个个搜肠刮肚地上书,弹劾皇太孙侵占民田,强迫百姓卖地,购买皇太孙名下作坊的农具、种子之类,给山东百姓造成非常大的灾难之类。 诸位皇子也联合起来,一起冲进皇宫找老朱哭诉。 「父皇呀,儿臣们活不下去啦!」 「您大孙子把我们辛辛苦苦置办的家当全给骗走啦,这让我们以后可咋活呀,呜呜呜……」 相较于一般藩王的哭诉,还数秦王朱樉最绝,直接扛着金册家谱就进了宫。 朱樉将金册往地上一摔,指着金册道。 「父皇,这玩意我不要了,现在就还给你!」 「您费心费力给秦王一脉排的字辈也大概率用不上了,儿子回到西安就将家里的小崽子全都叫过来,挨个滋滋放血!」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发怒,蹬蹬走下台阶,照着朱樉就踹了出去。 「混账!」 「朱允熥整治的是山东之地,跟你西安有什么关系?」 「你还要杀妻灭子?」 「你现在拎着刀先宰了咱再说!」 朱樉见父皇发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父皇的大腿就哭啊。 「父皇,不是儿子有意要气您,实在是您孙子太不像话了!」 「您都把大明江山留给他了,他咋还跟我们抢那一亩三分地呀!」 「山东的地都成他的了,您让老七和老十家的儿子以后吃啥喝啥,呜呜呜……」 正跪在地上伤心的齐王,听到二哥提到自己,赶忙爬到老朱面前砰砰磕头。 「父皇要为儿子做主呀,儿子在山东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置办点家当,全都被朱允熥给骗走了!」 「他先说要对所有人征税,我家前脚刚把地挂到佃户名下,就又被他强行从那些刁民手里买走了!」 「那些刁民卖的可都是我家的地呀,那是儿子留着养活您孙子、重孙子的地呀,呜呜呜……」 在朱樉和朱榑一哭,整个大殿上所有藩王都跟着哭,就连老十三朱桂都假惺惺地跟着抹了一把眼泪。 事实上,朱桂是看不上那点地租的,再加上他还没就藩,名下本来就没啥土地。 但他靠着明钢商会和金陵煤业的股份分红, 每年都有二十万两银钱的收入了,足够他养活一家老小。 更何况,他还有三味书屋的股份呢,据说那边每年进项也不少,比前两项还高哩。 因此,他现在可以算是大明藩王中的小富豪,还是属于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既然当了藩王,就得跟藩王保持一致性。 有些利益他虽说用不上,但却不能不争取! 老朱听着满屋子的哭声,一时间也陷入烦躁,甚至对大孙都生出不小的怨恨了。 这孙子就不能再缓几年,非得这么急着动手? 事实上,老朱自打知道那逆孙在山东的一条条政令后,就知道这逆孙安的什么心。 不就是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吗? 只不过把朝廷换成了皇太孙而已,其他都是换汤不换药。 从本心里说,老朱是非常支持大孙的。 因为一旦任由这些藩王瞎搞,再加上地方上的乡绅、官员们胡闹,大明的财税之源必然会枯竭。 只有越来越多的自耕农,才能保证大明的税源,保证大明朝廷的有序运转。 然而,眼前这些藩王也是自己的种,不能不替他们想出路啊。 「你们先回去吧,咱一定狠狠地教训那逆孙,务必给你们个交代!」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信老爷子能给他们啥交代。 以老爷子对那逆孙的宠爱,估计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老朱见众人不动,登时发怒道。 「怎么?」 「你们还想留在宫里吃饭不成?」 「赶紧滚!」 「今天宫里不留饭!」 一众藩王听到这话,赶忙夹起尾巴灰溜溜跑路,哪怕是混不吝的秦王,也不敢再逗留了,捡起地上的金册跟着众人一起跑路。 老朱在打发走这群藩王后,又迎来了孔讷为首的文官集团。 老朱本来不想见的,但衍圣公孔讷乃文官之首,多少得给点面子。 因此,他拒绝了其他官员的觐见,只让人带孔讷进去。 其他人听闻皇帝拒绝见他们,心里虽然不忿,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给孔讷打气。 「衍圣公,咱们大明文脉能不能延续下去,就拜托给您啦!」 孔讷闻言朝着众人拱拱手。 「诸位放心!」 「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皇帝陛下收回皇太孙的乱命,还山东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衍圣公说得好!」 「到底是衍圣公,大明文脉之首,我等佩服!」 孔讷在接受众人的迷魂汤后,迈着坚定的步伐登上台阶,找大明最强神龙朱元璋掰头去了。 老朱在接见孔讷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命人提前在大殿上摆放一张茶桌,外加两把椅子。 在孔讷进入大殿之时,老朱正坐在茶桌上泡茶,见到孔讷进来行礼,老朱没有半点表示,依然自顾自地倒着茶,就跟没看到孔讷似的。 直至孔讷行完了全套礼节后,老朱这才热情地朝着孔讷招招手。 「衍圣公来啦,赶紧过来陪咱喝两杯!」 衍圣公经过刚刚那一套跪拜大礼,身上的火气已经小了好几分。 事实上,这也是老朱如此安排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让老孔头去去火气,知道一下自己的身份。 孔讷朝着老朱躬身一礼。 「既然陛下有请,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来来!」 「看坐!」 孔讷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挨着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盏细细地品尝。 茶一般,水更一般。 最起码比起他从趵突泉运过来的泉水差远了。 但因为是皇帝亲手所泡,又别有一番风味,有一种独特的殊荣在里边。 皇帝之所以给自己泡茶,估计是也觉得皇太孙此举有些过分,有向自己认错之意吧? 孔讷想到此处,在喝茶时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只要皇帝不认可皇太孙的行为,那大明就还有救! 「好茶!」 「好水!」 「好功夫!」 「陛下真是宝刀不老啊!」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道。 「衍圣公会说话!」 「哈哈哈!」 「对了,衍圣公此番前来,一定是为了咱大孙在山东搞出来的事吧?」 孔讷闻言小心地开口问道。 「敢问陛下,您觉得皇太孙在山东所施行的虐民之举,可否称得上是仁政?」 老朱闻言拿起茶盏轻啜一口,没有直接回答孔讷,而是反问了一句。 「孔夫子,你觉得何为害民之举?」 孔讷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发现之前的判断有误,老皇帝非但没生皇太孙的气,反而还在维护那孙子。 这可怎么办呢? 他之所以赶来跟皇帝叫板,是笃定皇帝不会支持皇太孙的倒行逆施。 现在皇帝这个态度,倒让他不知从何下手了。 「陛下,皇太孙欺压皇族,此为一不善。」 「皇太孙官绅、皇族一体纳粮,此为二不善!」 「皇太孙强买百姓土地,此为三不善!」 「皇太孙强卖百姓农具、种子,此为四不善!」 「皇太孙强占山东大半土地,鲸吞朝廷税赋之源,此为五不善!」 孔讷一口气说了朱允熥五个不善,最后峰回路转替朱允熥说起「公道话」来。 「陛下,虽说皇太孙有此五不善,但依微臣之见却不能怪皇太孙。」 「皇太孙年幼,岂能懂这里边的门道,必然是受到身边之女干臣蛊惑!」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还好这老孔头没老糊涂,他要真敢说咱大孙的坏话,咱不介意让他儿子提前袭了衍圣公的爵位! 「那依孔夫子所言,谁才是咱大孙身边的女干臣呢?」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二章 论骂架我还没怕过谁! 孔讷想都没想,直接将这口锅扣在高明头上了。 「回陛下,微臣窃以为应该是高明蛊惑了皇太孙殿下……」 孔讷也知道自己是睁眼说胡话,因此在用词上非常小心,一个「窃」字就足以表明他的心虚。 老朱闻言不动声色地轻「哦」一声,随即继续小口的啜饮。 孔讷见状赶忙继续忽悠。 「陛下,高明心胸狭隘,挟私怨入宫,仇视皇家,仇视朝廷……」 「因此,给皇太孙贡献此等恶毒计策!」 老朱闻言沉重地叹了口气道。 「唉!」 「咱知道了!」 「等咱大孙回来,咱定当狠狠教训他一顿,并将高明赶得远远的!」 孔讷闻言赶忙起身行礼,并送上一句恭维。 「陛下圣明!」 「圣明吗?」 老朱听到这两个字,只感觉莫大的讽刺。 在这件事上,他真不觉得自己圣明,反而觉得大孙的法子才是长治久安。 但奈何朝廷需要文官,文官需要钱粮…… 「你先回去吧,好生安抚一下年轻的官员,让他们安心做事,不用多想。」 「诺!」 老朱在打发走孔讷后,就命人前往山东,将朝廷上的事,以及他三叔重病在身之事全都告知了。 他相信大孙一旦得知他三叔重病,定然会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果不其然,在这封信发出去不到十天,朱允熥就从海上赶了回来。 「皇爷爷,我三叔怎么样了?」 老朱看到大孙如此急切,心里既是欣慰,又有点吃味。 他之前一直没敢告诉朱允熥实话,生怕这孩子急着赶路遇到危险,因此一直说自己病了…… 哪承想,自己生病还没有他三叔生病好使呢! 「逆孙!」 「光知道担心你三叔,就不知道担心咱?」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一笑。 「皇爷爷,您能吃能睡的怎么可能生病,那一看就是忽悠我呀!」 「再者说,我在宫里也有眼线的,您要是真有病,不用您说,我立马第一时间能知道!」 「哦?」 老朱一听这话,眉毛登时皱起。 「你小子竟然敢派人盯着咱?」 「说!」 「你的眼线是谁!」 一旁伺候的秦德顺,听到老朱这话,赶忙心虚地低下头。 朱允熥眼珠子一通乱转,绝口不提眼线的事。 老朱见朱允熥这般态度,知道逼问他也没用,只能领着他去了惠民医馆。 朱棡自打被诊断出脑子里有东西,就一直住在惠民医馆了。 一开始,老朱是瞒着朱棡,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的。 但朱棡又不是傻子,从周围人的态度和情绪上就能判断出来,自己可能生了非常严重的病。 因此,在他有心套话,甚至是逼问的手段下,早就将自己的病情搞得一清二楚了。 然而,正如老朱担心的那样,朱棡在得知自己脑子有病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 朱允熥来到惠民医馆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朱棡躺在病床上哼哼。 「孤要死了……哼唧唧……」 「父皇呀,儿臣不孝呀,哼唧唧……」 朱允熥看到朱棡被吓成这样,心里也挺难受的。 但他也非常清楚 ,以大明当前的医疗水平,开颅手术几乎十死无生。 因此,也不怪朱棡害怕,换成别人估计早就吓死了。 「三叔,侄儿回来看你了!」 朱棡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一把抓住朱允熥的手。 「大侄子,你可算回来了,三叔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呜呜……」 「三叔完了!」 「郝文杰说三叔脑子里长了东西,说要给我脑子开瓢,我……」 老朱看到朱棡这般失态,心里生出一阵不悦,使劲咳了咳道。 「别让你大侄子看不起!」 「呃呃……」 朱棡听到这话,尴尬地挠挠头,嘴里不敢说话,但眼睛里则满是哀求之色。 朱允熥见状赶忙安慰道。 「三叔不怕!」 「您这病还没确诊呢,郝文杰那庸医未必诊治得对,可能是别的病引起的……」 朱棡听到这话,眼睛里顿时露出希冀之色。 「真的吗?」 郝文杰一听说朱允熥回来了,就赶忙领着惠民医馆的一干人围了上来。 现在听到朱允熥这般贬低他的医术,他赶忙大点其头。 「皇太孙说的没错!」 「微臣的医术远远不及皇太孙,微臣这点微末本事都还是跟皇太孙学的呢!」 朱允熥听到郝文杰这般吹捧自己,心虚得不敢反驳。 虽说他治病的本事远远不如郝文杰,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病人是需要信心的。 朱棡眼下这个样子,最需要的就是「神医」的点拨,哪怕自己这个神医是假的,只要他相信就行。 「把听诊器给孤拿来!」 「诺!」 郝文杰当即将自己脖子上的听诊器递给朱允熥,朱允熥接过去之后,对着朱棡一通「听」,还一会儿让他躺下,一会儿让他站起来,将朱棡折腾得够呛。 然而,朱允熥越折腾他,他就越觉得朱允熥专业,有本事,对朱允熥的话就越信服。 实际上,朱允熥哪会听这玩意,纯粹是在这儿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呢。 「郝太医,你是怎么判断我三叔脑子有瘤的?」 「回殿下,微臣查验了晋王殿下的脉象,又听了心音、脉搏,排除了其它问题,这才确定脑子有问题的……」 「血压和血糖测了吗?」 「血压?」 「血压是啥,这玩意咋测?」 「还有血糖是啥?」 朱允熥看到郝文杰一脸茫然,心里倒是感觉安定了不少。 头疼有很多种病因,高血压、高血糖都有可能引起。 既然郝文杰还没测这两项,那倒是多了一丝救治的可能。 …. 「你这医术也不行啊,连血压和血糖都没测,就敢断言脑子有问题?」 「你那俩眼睛是透视眼呀!」 郝文杰听到这话一脸的委屈,心道您也没教过我咋测呀。 但现在皇太孙最大,他说啥自己都得忍着。 「是是!」 「皇太孙教训得是,所以微臣才要让您回来诊治嘛……」 朱允熥懒得跟他争辩,安抚了朱棡一通后,就去了希望血糖研究室,亲手绘制血压计图纸,交给机械部门加班加点地打造。 相对来说血糖检测稍微复杂点,得让医学实验室培养皿培养试剂和试纸。 好在他之前借助「梦入神机」大法,抄了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要不然光是试验就能把 朱棡给耗死。 几天后,朱允熥带着血压计给朱棡量了一遍血压后,看到低压一百二,高压一百六的数值,心里就大致有谱了。 自家这个三叔是个高血压? 又过了几天,血糖检测出结果后,朱棡又多了个高血糖的毛病。 虽说朱允熥没法判断朱棡是几型糖尿病,但只要确定大致方向就好办了,剩下的就是从饮食上着手,严格控制糖分摄入量,并且引导朱棡每天保持一定的运动量。 每天再给朱棡喝点葛根水,帮助他降压。 通过几天的治疗,朱棡感觉自己脑袋不疼了,胸也不闷了,脑子都灵光了许多。 「哎呀,真神了,咱大侄子给咱吃的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咱这病好了一大半啦,哈哈哈!」 老朱看着兴高采烈的朱棡,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没事就好!」 「你这边的事好了,咱总算抽出时间收拾那逆孙了!」 「啊?」 朱棡闻言当即大吃一惊。 「父皇,朱允熥又咋了?」 「他这次治好了儿臣,可谓是有功之人,就算他闯了再大的祸,您也不能责罚他!」 老朱瞪了朱棡一眼,不悦地道。 「这还用你说?」 「但你若是知道他都干了啥,还能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咱才佩服你!」 朱棡挺父皇这般说,心里也是一怔。 「父皇,我大侄子到底干啥了?」 老朱将朱允熥在山东干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通,朱棡听了后直接沉默了。 跟所有藩王一样,朱棡也非常不满朱允熥在山东的所作所为。 赈灾可以,但借赈灾之名,将藩王的土地都抢走就过分了。 藩王也有一大家子人,还要养活一万多的军队,这人吃马嚼的哪一样不舍得花钱? 老朱看到朱棡沉默,戏谑地踢了他一脚。 「咋了?」 「刚刚还说维护你大侄子呢,现在就不吭声了?」 「你大侄子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 「若是让郝文杰那个庸医治病,你脑袋现在都开瓢了!」 事实上,朱允熥也不能排除朱棡脑子里是否有肿瘤,只能先从血压和血糖上想办法,给出一些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生怕吓到朱棡。 朱棡听到老朱的挤兑,脸上一阵发烧。 「谁说不支持他了……我这不是正琢磨咋支持呢吗?」 老朱也懒得戳破老三的谎言,冷哼一声就倒背着手走了。 现在朱棡可以免受开瓢之苦,老朱也就不用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心情非常愉悦。 相对来说,朱允熥搞出来的那点烂事,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朱棡看着父皇哼着凤阳小调离去的背影,当即不再担心大侄子了。 看样子,父皇并未生大侄子的气。 然而,朱棡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了。 既然父皇没生大侄子的气,那岂不是说父皇也支持大侄子的做法? 按照这个推理,岂不是父皇也嫌我们这些藩王占的地太多了? 老朱确实嫌他们占地太多,但碍于都是自己的儿子,不好意思干涉罢了。 如果朱允熥真能扛住这波压力,他这个当皇帝的也就顺水推舟支持大孙的改革了。 但问题是,朱允熥能扛住吗? 老朱想到这儿,脸上顿时露出女干诈的微笑。 小逆孙! 能不能改革掉咱的朝政,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喽! 老朱从惠民医馆回宫后,并未回到自己的养心殿,而是熘达到文华殿,去大孙那边转悠一圈。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朱允熥的文华殿冷冷清清,除了几个国子监生员外,其他官员都相继告了病假。 老朱走进文华殿,看到文华殿内冷冷清清的样子,戏谑地嘲笑道。 「小逆孙,现在知道啥叫孤家寡人了吧?」 朱允熥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呢,突然听到老朱的声音,赶忙放下毛笔抬头看过去。 「皇爷爷,您也来看我笑话?」 老朱随意的坐在小凳上,笑嘻嘻的接过小太监递上的茶。 「傻孙子,咱要是想看你笑话,咱就不过来喽!」 「那您来干嘛?」 「咱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天咱要召开大朝会,届时会将京城的文武百官全叫来,让他们跟你打擂台!」 「咱不管你是用刀,还是用嘴,只要能折服他们,让他们支持你的改革,咱就任由你折腾。」 「如果你摆不平他们,那就收起你那套不切实际的东西,老老实实按照咱定下的国策走!」 朱允熥闻言感激地点点头。 「多谢皇爷爷,孙儿明白了!」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欣慰得都快哭了。 这孩子太聪明了,一点就透啊! 对于朱允熥山东之事,他这个皇帝不公开反对,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好!」 「你知道就好!」 「记住咱说的话,不论你用刀子还是棍子,亦或者嘴巴,只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就行!」 …. 朱元章这话再明显不过了,说白了他不在乎死多少人,只在乎大孙能不能控制住朝廷,震慑住官员。 只要朱允熥能让官员听话,哪怕杀得朝堂血流成河,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在乎! 毕竟,官员杀了一茬还有无数茬等着呢,可好的继承人却是千载难逢。 甚至老朱希望大孙能狠下心来,狠狠地杀上一批,看还有谁敢炸毛! 但以他对大孙的了解,他大孙一定会试图跟官员们讲道理,只有迫不得已之时才会大开杀戒。 「你好好准备一下吧,必要时带上你的高师傅,他不是能说会道吗,让他替你说……」 「如果他说得不好,就正好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咱们接着过咱们的日子……」 老朱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只留下朱允熥一个人发呆。 皇爷爷今天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呀! 自己该如何让他们听话呢? 威慑? 劝服? 朱允熥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来人,将弹劾孤的奏章全都取来!」 「诺!」 不多时,锦衣卫抬来十大筐的弹劾奏章,直接把朱允熥给吓傻了。 朱允熥早就知道自己不得人心,却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 「高师傅!」 「高师傅?」 「来了!」 高明满手墨汁地从里间跑出来,看到这么多的奏章也是一愣。 「高师傅,别看热闹了,这都是弹劾孤的,帮孤看看他们都说了啥,咱们明天好一条条反驳回去! 」 「啊?」 「哦……」 高明只是一愣,就明白朱允熥的意思了。 朝堂辩论吗? 这种事他最喜欢了! 「殿下,不用看,微臣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他们骂了啥。」 「无非就是强抢民财,与民争利之类的。再就是殿下受女干臣蛊惑,倒行逆施,致使山东生灵涂炭……」 「总之一句话,就是一群贪得无厌之小人,撒泼打滚想多吃多占的言辞罢了!」 朱允熥见高明这么有自知之明,登时好奇地问道。 「高师傅,你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高明自信满满地道。 「当然!」 「论骂架我还没怕过谁!」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二十三章 咱的田地都去哪啦! 刚过了丑时,洪武门外就人影憧憧。 一队队羽林卫点着火把,静静地肃立在城墙上下。 锦衣卫也全副武装,穿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严阵以待地守在五龙桥之上。 在这些人之外,则是一个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刽子手。 当天边破晓,一抹鱼肚白挣扎着从黑暗中挤出来之时,紫禁城的宫门也随之吱嘎作响,缓缓地从里边打开。 早就等候在门外的文武官员分成两列,在礼仪官的引导下鱼贯而入。 本来这些官员是怀着异常悲愤的心情入宫的,可当他们看到严阵以待的锦衣卫,以及手持横刀,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暗骂朱元章不要个脸! 说好了让众人理论的呢? 你搞出这么个阵仗,谁还敢说话? 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文官领袖衍圣公孔讷,看到皇宫内的布置也吓得一哆嗦。 皇帝陛下这是不打算讲理了吧? 一众武将看到这阵仗倒是没什么惧怕之意,但此时他们跟文官站在一起,由衷地希望文官们能硬气点,好好地跟皇太孙理论一番。 朱允熥搞出来的官绅一体纳粮太狠了,不仅文官要交税,他们武将也逃不掉。 他们在战场上拼杀了大半辈子,可不就是贪图这点荣华富贵吗? 要是让他们跟普通农户一样交税,那他们还咋维持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 因此,在反对皇太孙新政方面,他们跟广大文官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就是坚定地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但出于对常遇春和蓝玉的尊重,他们不好意思公然跟皇太孙唱反调,只能期待文官们给点力了。 老朱躲在城门楼上,暗中窥伺着进宫的官员,看到他们被自己准备的刽子手吓住,不由露出得意的恶龙微笑。 「大孙,咱也就能帮你到这儿喽,剩下的就看你敢不敢下手喽,嘿嘿嘿……」 二虎听着老朱的龙之「嘿嘿」,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皇爷这恶趣味越来越足了,这是不吓死几个不罢休啊! 一众官员踏上五龙桥,看着锦衣卫手里握着明晃晃的绣春刀,一个个吓得都不敢上桥了。 正在他们犹豫之时,秦德顺这个死太监捏着公鸭嗓朝着他们吼了一嗓子。 「陛下有旨,身体不适的官员可提前退朝!」 「钦此!」 「提前退朝?」 一众官员听到这话纷纷举起小手。 「我!」 「我身体不适!」 「下官身体也不适……」 「我早晨吃坏了东西……」 走在最前边的几个大老,听到身后一片「身体不适」的声音,只有一种被人卖了的感觉。 「你们!」 「你们刚刚在门外不还好好的吗,咋就身体不适了?」 「诸位,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我们是为了大明的文脉,为了朝廷的公义,为了百姓的福祉!」…. 「岂能因为刀斧在前就畏葸不前?」 经过几个六科郎中的蛊惑,有些松散的人心再次凝聚起来。 「对!」 「我们是为了朝廷公义,为了天下人心,岂能因为一点点波折就退缩!」 「纵有刀山火海,我辈也应砥砺前行!」 「刀山火海,砥砺前行!」 众人喊着口号,踏着整齐的步伐踏上五龙桥,在锦衣卫冷冽的寒光中走进奉天殿。 然而,众人刚一进入大殿就傻眼了,因为大殿上龙椅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个屏风! 皇帝陛下啥意思? 这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了吗? 只有领头的几个大老心中大定,正确地理解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皇帝这意思是两不相帮吧? 孔讷猜的没错,老朱确实打定主意两不相帮。 不管是文官赢,还是皇太孙赢,他都不打算插手。 因为他是大明的皇帝,是大明最后的正义,绝对不能掺和进这件事之中。 一旦朱允熥玩砸了,他这个皇帝还得站出来主持公正呢。 但从本心里说,老朱是希望大孙赢的。毕竟,大孙所提出的几条国策,不论是官绅一体纳粮,一条鞭法,还是摊丁入亩,都是稳定皇朝的治国良策。 中原皇朝之所以千年以降都没这么做,只因为一点,那就是妥协。 皇权和官员之间的妥协。 皇帝要利用官员统治国家,就必然要让出一部分利益获得官员的支持。 老朱就是没想好如何制衡官员,这才没敢旗帜鲜明地支持朱允熥。 如果他能想到办法,哪还轮得到朱允熥冲锋陷阵,他朱重八就打头阵去了。 在众人愣神的工夫里,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张椅子,放在屏风前边。 不用说,这一定是给皇太孙准备的。 果然,没过多久,皇太孙就穿着簇新的衮服,领着高明和一个太监从门外走进来,并大咧咧地坐在中间的椅子上。 虽说众人是来跟皇太孙理论的,但理论归理论,礼却不能废,该磕头磕头,该喊皇太孙千岁喊千岁。 在一众山呼千岁之声,朱允熥伸出一只手,原名王德,现名王智的死太监,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平身」,众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就瞪着两只眼睛看向朱允熥,谁都没开口,但大殿上却到处都充斥着火药味。 直至朱允熥开口之后,众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朝着朱允熥开炮。 「诸位爱卿,有什么困惑和不解就尽管问吧,孤会一一解答你们。」 「皇太孙殿下,敢问您之前在山东推行的政策,可曾与皇帝陛下商议过?」 孔讷问这个问题的目的非常明确,如果皇太孙说「有」那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这事一旦通了天,也就没理论的必要了,回家洗干净脖子等着皇帝的刽子手就行了。…. 如果皇太孙说没有,那就好办了。 最起码证明这事皇帝陛下不知道,完全是皇太孙一意孤行,还有转圜的余地。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yua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没有!」 孔讷得到否定的答复心中大定,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敢问殿下,您在山东之新政,是否打算推广全国?」 「是!」 朱允熥回答之后,偌大的大殿霎时间陷入混乱,每一个官员都交头接耳起来。 「皇太孙,您想过这样的后果吗?」 「我朝虽不似宋朝那般礼遇读书人,但皇帝陛下也出台了许多善政,用于导人向善,鼓励世人读书。」 「中了秀才功名,可免除徭役、赋税,每月还给予米粮,这才有了洪武之治,百姓安居乐业,大明国泰民安。」 「皇太孙抛弃皇帝陛下施行多年之善政,如何让天下人信服,让读书人信服!」 孔讷这番言论一出, 顿时引得满堂喝彩,哪怕是一辈子跟科举无缘的武将团体,都站出来为孔讷叫好。 「孔大人说得好!」 「读书人辛辛苦苦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现在皇太孙搞了个官绅一体纳粮,这天下人谁还去受那十年寒窗苦!」 朱允熥静静地听着一众官员鼓噪,脸上没有半点反应。然而,他虽然没反应,但他身后的高明却忍不住了,越过朱允熥站在台上,对着底下的一众官员怒斥道。 「荒谬!」 「读书是为了明理,学习圣人的智慧,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 「什么时候读书是为了那几斗米,那可以不服徭役,不纳赋税的特权啦?」 「尔等口口声声说读书,可身上哪有半点读书人该有的风骨!」 高明这话一出,刚刚还在鼓噪的文官霎时傻眼,一个个就跟被捏住鸡脖子的鸡似的,一声都叫不出来。 「你……」 「你……胡搅蛮缠!」 「圣人也没说让人饿着肚子读书啊!」 这话是孔讷身后的一个言官说的,然而他这话刚说完,就听到高明理直气壮地怼了回来。 「圣人说了!」 「圣人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我辈读书人,自当以圣人为楷模,学习圣人之风骨,潜心学问,经世济民,方不负读书人之名!」 大殿之上的官员听到这话,一个个再次语塞,看向高明的眼睛都能喷火了,却又想不出能辩驳之话。 还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嘴炮无敌老高明! 「说得好!」 正在这时,大殿之上突然传出一句不和谐的声音。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皇太孙身边的死太监讪讪地后退两步,一只手还做着捂嘴的动作。…. 高明一脸嫌弃地看了眼「王智」,心道好不好的用得着你个死太监说? 王智也识趣的闭嘴,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不过刚刚高明那番话真是说得太好了,简直把他的心声都给说出来了。 虽说王智也是饱读诗书,但他入了宫自然跟宦官站在同一阶级立场上,天然地跟朝堂之上的文官不对付。 他平时最看不惯就是文官那副高高在上的假清高嘴脸,现在见高明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们,自然忍不住叫起好来。 事实上,屏风之后也有人喊了个好,不过是在心里喊得。 老朱在城门楼上偷窥后,就偷偷地从大殿后边熘了进来,坐在了屏风之后。 听到高明怒怼满朝文官,激动的椅子扶手都快拍烂了。 高明说得太好了,这厮若不是罪臣之弟,咱都能让他当吏部尚书哩! 在文官这边哑口无言之时,孔讷再次站了出来。 「高明,你这话说得也不全对!」 「我家先人只是不嫌弃清贫,但并不推崇清贫。」 「我家祖上孔圣人收徒之时也是要收束脩的,否则孔圣人又何以养家?」 「我辈圣人门徒,自然不是为了禄米而读书,但有了禄米却可以让我们衣食无忧,有更多的时间来体悟圣人之微言大义!」 「因此,皇帝陛下才会优待读书人,给予读书人免除徭役和赋税之特权,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安心读书,不为家庭之生计劳碌奔波。」 「正因为陛下有此等举措,才有天下归心,万方来朝之太平盛世!」 孔讷这番话一出,再次引起满堂喝彩。 「孔 大人说得好!」 「孔大人不愧是圣人之后,对圣人的心思果然体察入微……」 「陛下圣明!」 「陛下一片劝学之心苍天可鉴!」 高明见孔讷这个老不要脸的连自家先人都黑,也拿着老东西没辙了,求救似的看向朱允熥。心道,您要是再不出手,我可就顶不住啦! 朱允熥看到高明求救似得眼神,这才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来人,将孤的东西抬上来!」 「诺!」 不多时,几个锦衣卫抬着一个巨大的屏风走进来,咣当一声放在大殿上。 朱允熥走下台阶,揭开屏风上的布幔,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铁棍,将其拉到最长后对着屏风上的数据讲解起来。 「诸位,这是大明立国之后的土地数据。」 「洪武十四年,大明全国共有田地数量为三百六十六点七七万顷。」 「这个数据可还正确?」 朱允熥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户部尚书陈宗理。 陈宗理署理户部多年,对于历年来的田地数量了如指掌,现在见所有人都看向他,就连皇太孙都盯着他,赶忙上前一步道。 「数据不错!」 「洪武十四年,大明各布政使所有田地数量确实只有这么多!」…. 朱允熥见陈宗理肯定了自己的数据,随即倒背着手看向众人。 「诸位,洪武十四年到如今,已经过去十二载。」 「大明不说风调雨顺,但也称得上是国泰民安。外无强敌入侵,内无叛贼作乱。」 「百姓安居乐业,户口繁衍太平。」 「如果现在做一次全国田地普查,诸位觉得大明之田地该有多少?」 朱允熥这话一出,大殿上的文官武将全都陷入沉思。 实话说,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有多少,但凭感觉应该也要比洪武十四年多,而且还得多出不少才行。 毕竟,他们刚刚可是连「洪武盛世」都喊出来了,若是洪武都盛世了,田地数量却没啥变化,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朱允熥见没人说话,当即拿着小铁棍点名。 「你来说!」 「我?」 被朱允熥指到的乃是给事中刘昱,刘昱平时是监管吏部的,对于大明有多少田地还真不清楚。 「我……我猜应该有八百万顷吧?」 朱允熥见他说出个数,当即扔下他,又指了一个官员。 「你说有多少?」 「卑职猜测就算没有八百万顷,也应该是七百多万……」 「你们都猜猜有多少!「 「五百万顷?」 「六百万顷?」 「一千万顷?」 朱允熥不管他们猜多少,都只是微笑着点头,不做一句争辩。 当他听到有人猜「一千万」之时,脸上的笑容这才消失。 朱允熥示意众人安静,随即走向屏风,撕掉第一页的洪武十四年田亩数据,露出一张新的数据表。 「诸位大人请看,这是本朝洪武二十四年的数据!」 众人循着朱允熥的声音看过去,只见硕大的屏风上写着一串惊掉众人下巴的数据。 三百八十七点四七万顷? 整整十年过去了,大明的田地怎么只增长了这么点? 户部尚书陈宗理看到这个数据,也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事实上,这些黄册早就封存在户部了,只是因为数量太大,户部两年来都没统计出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批黄册有问题,就算统计出来数据也不会好看,这才拖着始终不去统计。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不知不觉间竟然将洪武十四年的黄册给统计出来了,还有零有整的! 刚刚还叫嚣着孔圣人也收学费的孔讷,看到这个数据也是一阵崩溃。 「敢问皇太孙,您这个数据是从何处得来,真实可靠吗?」 「孔大人,您忘了洪武十四年重修过黄册,大明十几个布政使的黄册就封存在玄武湖上的小岛,孤前些日子特意命人清查统计出来的!」 「如果孔大人不信,您可以调派朝廷的官员再去核查一遍,如果跟孤的数据对不上,孤可以向皇爷爷上书,请求皇爷爷撤掉孤的皇太孙之位!」…. 「这……」 孔讷见朱允熥连皇太孙之位都拿来当赌注,当即不敢再怀疑这数据有假。 只是这数据也太假了吧,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就这么点啊! 「这怎么可能……」 朱允熥看着孔讷支支吾吾,满脸戏谑地问道。 「敢问孔大人,您和其他人刚刚口口声声说洪武盛世,那么孤问一句,我洪武盛世繁衍了上千万的人口,可为何田地却只多了二十万顷?」 「我……我……」 「敢问诸位大人,我洪武盛世繁衍的人口都是死人嘛!」 「他们这十年来就只开垦了二十万顷田地吗!」 「如果他们不是死人,那他们开垦的新田地都去哪了!」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整个大殿上针落可闻。 每一个官员的脑门上都见汗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回答皇太孙的话,甚至敢跟他对视之人都没有。 正在大殿一片死寂之时,一直躲在屏风后边看热闹的老朱,「砰」地一脚踹开屏风。 众人听到这声音,吓得赶忙抬头看去,只见老朱气冲冲地捏着两个拳头,瞪着两只龙眼冷冷地看向下方众人。 「你们都是哑巴吗!」 「回答咱大孙的话,咱这洪武盛世的田地都去哪啦!」 众人一看老朱发怒,一个个吓得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陛下……」 「臣等知罪……」 老朱却跟没听见众人请罪似的,急躁地在高台上转圈圈。 「他奶奶的!」 「敢情咱这十年起早贪黑地治国理政,就治理出二十多万顷田地呀!」 「咱要重新彻查!」 「清查全国土地!」 「谁敢贪污咱的土地,咱扒了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全家都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二十四章 咱圣明,咱仁慈? 老朱彻底被朱允熥抬出来的数据搞破防了。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起早贪黑爬半夜,兢兢业业,克勤克俭地治国理政,他就委屈得想嚎啕大哭。 在他想来,自己这十年来就算不让全国耕地翻两倍,最起码也能翻一倍吧?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整整十年过去了,整个大明耕地增长数量竟然只有区区二十万顷,连一个零头都不到! 「朱允熥,你这数据咋来的,是否准确?」 「回皇爷爷,这就是根据您在洪武二十四年下令修整的黄册而整理出来的数据呀!」 「啥时候的事?」 「为何不早点告知咱知道!」 老朱有些埋怨地瞪了朱允熥一眼,朱允熥则翻了翻白眼道。 「您老又没问……」 「再者说,这东西堆在玄武湖库房里都快生虫子了,我还以为您老把这东西给忘了呢……」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不由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户部尚书陈宗理。 陈宗理一看到老朱那迁怒的眼神,就知道这老头心里打啥主意。 有一说一,这个锅他可不背! 「陛下,老臣接手户部尚书之时,这东西就堆在库房里了。之后太子大丧,又是北征的,户部上下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去整理黄册呀……」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谁都不怨,只能怨他这个皇帝把这事给忘了。 但不怪罪个人,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爽。 「大胆!」 「黄册关乎朝廷根本,你这个户部尚书竟然都不上书提醒咱一声,这就是罪大恶极!」 陈宗理见皇帝这么说,也只能委屈巴巴地磕头谢罪。 「臣知罪!」 「请陛下从严发落!」 老朱本来也没想怪罪陈宗理,只是想找个背锅侠而已。现在见陈宗理认罪了,轻轻的处罚一下就拉倒了。 「罚俸一年……」 「另外,马上调派国子监生员,将黄册重新给咱清查一遍,凡是有错漏之处,前后不一致者,严肃追究上下关节人员罪责……」 「遵旨!」 老朱敲打完陈宗理,恶狠狠地看向下方的一众官员。 「你们一个个都给咱小心点,别让咱查出你们贪墨土地的罪证!」 「否则,咱把你们全都满门抄斩!」 一众官员听到这话,吓得赶忙磕头如捣蒜地求饶。 「陛下饶命!」 「臣等真的不知此事啊!」 「臣等一直奉公守法,从未有过贪墨之事……」 老朱听到这话更委屈了,带着几分悲愤的哭腔说道。 「你们没贪!」 「咱没贪!」 「那咱大明的土地都去哪儿了!」 老朱发出这番振聋发聩的恶龙咆孝后,偌大的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没人知道土地都去哪儿了,但土地确实少了,而且少得极其不正常。…. 正当所有人都承受着朱元章的龙威之时,大殿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知道!」 「你知道?」 老朱闻言立马看向大孙,在见到朱允熥重重地点头后,老朱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且深沉起来。 「你给咱说说,咱大明的土地都去哪儿了?」 朱允熥再次从屏风上撤下一张纸,露出一个圆形的百分比分布图。 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新颖的统计图纸,虽 说一开始没几个人懂,但只要看上一会儿,精明的户部尚书陈宗理就大致猜出这图代表什么含义了。 果然,接下来朱允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诸位请看,整个大明的土地就是这个圆!」 「这片三角形的区域,就是洪武二十四年所统计的土地数量,占了整个圆的三分之一左右。」 「这一条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所占之土地,约占大明土地的百分之五。」 众人听到这话陷入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这也不多呀……」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恶狠狠地看向说话之人的方向,见所有人都低下头,看不出来是谁说的,又气哼哼地转过头。 朱允熥也听到这声抱怨了,冷笑着看向文官集团。 「现在看似不多,但你们想想,现在才洪武二十六年,大明开国才二十几年!」 「而且,皇爷爷对待科举一直不咋上心,洪武初年还停办了十年,有功名的读书人本就不多……」 朝堂上的官员对于朱允熥揭老朱伤疤之事不以为然,但老朱这个当局者却受不了了。 老朱尴尬地咳了咳,怒斥道。 「说事就说事,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 老朱早年间确实一度停办科举,其主要原因是科举官员太容易抱团,不容易控制。他这才停办了科举,让地方官员举荐人才当官。 然而,地方举荐上来的人才良莠不齐,很多人根本不具备当官的才能。 因此,坚持了没多少年,他又重新启动了科举制,持续不断地为大明制造官员人才。 但因为他的反复无常,最后又向科举制低头,始终让他觉得很丢人。 现在听大孙提起这事,就感觉有人拿鞋底子照着他的脸啪啪打一般。 「皇爷爷,孙儿无意冒犯您,孙儿只是陈述事实!」 「我之所以提起这事,主要是想告诉诸位,大明开国时间短,给予读书人的功名并不多,举人只有千余人,秀才也不过堪堪过万而已。」 「然而,五十年后,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呢?」 「大明有功名的读书人将达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虽说现在他们只占据百分之五的土地,那么当百年之后,他们将占据百分之五百的土地!」 「就是把整个大明都给他们都不够用!」…. 「嘶……」 朱允熥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老朱更是听得头皮发麻,大有一种天塌地陷之感。 不过,一想起自己这些年竭泽而渔式地杀贪官,老朱又是一阵庆幸。 幸亏自己杀得多,否则大明的土地全被那帮人给占去了! 陈宗理等人听了朱允熥这番言论,眉头皱着上前一步说道。 「皇太孙殿下,您这话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 「秀才试两年一次,举人三年,进士三年,每次录取人数不过百,就算一百年下来,也不过举办三十场科举,哪来的百万功名?」 「而且不同功名免税的额度不同……」 陈宗理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不解地看向众人,又看了看朱允熥。 「微臣记得咱大明没有免除赋税的条文吧?」 陈宗理这话一出,老朱的龙眼登时瞪了起来。 「对呀!」 「咱也没记得下过这样的律令,谁说给有功名在身的人免除赋税啦!」 朱允熥笑着看向陈宗理和老朱。 「 没有吗?」 老朱斩钉截铁地道。 「没有!」 「咱记得咱给读书人优免过,但只是免除徭役,没说免除赋税!」 陈宗理闻言赶忙跟上道。 「对对!」 「陛下在洪武十年之时下令曰,食禄之家与庶民贵贱有等趋事执役以奉上者庶民之事,若贤人君子既贵其身而复役其家,则君子野人无所分别,非劝士待贤之道,自今百司见任官员之家有田土者,输租税外悉免其徭役着为令。」 其他官员听到这话,赶忙出言附和道。 「对对!」 「国朝从未说过免除读书人赋税,皇太孙殿下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 朱允熥听到一边倒的反对声,笑吟吟地看向众人。 「真的没有吗?」 朱允熥说着命人卷起屏风上的图标,露出下边的内容。 「诸位,我这里可有一个不一样的说法哟!」 「京官一品优免役粮三十石、人丁三十丁!」 「二品免粮二十四石,免人丁二十四丁!」 「三品免粮二十石,免人丁二十丁!」 「四品免粮十六石,免人丁十六丁!」 「五品免粮十四……」 「六品免粮十二……」 「七品免粮十……」 「八品免粮八……」 「九品免粮六……」 「教官、监生、举人、生员各免粮二石,人丁二丁!」 老朱只听朱允熥念了几句,就好奇地上前端详起来,在看完之后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谁给咱大明朝制定的这个规矩,咱这个当皇帝的咋不知道!」 朱允熥看了看下边的官员,冷笑道。 「这就得问问您的这些股肱之臣了!」 「虽说皇爷爷从没下过优免赋税的诏命,但地方上早就形成约定俗成的制度了。」…. 「这份优免条例还只是京畿地区的,偏远省份的优免比这个还多!」 跪在下边的官员在看到这份图表后,一个个冷汗直冒。 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在享受这份约定俗成的优惠政策,家里所占有田亩几乎是不交税的,家里的人也不服徭役! 老朱越看脸色越难看,下意识地攥紧了杀人的拳头。 「陈宗理,这事你可知道?」 陈宗理其实是听说过这事的,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咬紧牙关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回禀陛下,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朱冷哼一声道。 「那你家里种了多少地,减免了多少米粮?」 「回陛下,微臣家里只有薄田三十亩,交由族兄即族侄儿耕种,没有半亩优免……」 「但微臣之族兄和族侄,确实沾了臣的光,享受了免除徭役之苦……」 「微臣这就修书一封,让他们跟其他农人一样服徭役!」 老朱对于陈宗理还是颇为信任的,一来是他当官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腐化堕落。二来,他这些年杀的尚书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应该能给陈宗理点警醒。 「咱姑且信你!」 「等以后咱查出来,你敢欺瞒于咱,看咱怎么收拾你!」 老朱扔下陈宗理,随即阴仄仄地看向其他官员。 「你们都占了朝廷多少便宜?」 众人听到这话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然后哼哼唧唧地说道。 「臣等死罪……」 「死罪? 」 「呵呵……」 老朱冷笑了几声后愤怒的咆孝道。 「你们确实该死!」 「来人!」 「给每人一张纸,让他们如实写下自己优免了多少田税!」 「谁写的与实际不符,咱就扒了谁的皮,抽了谁的筋!」 众人听到这话,吓得汗如雨下,有那胆小的更是直接晕过去。 陈宗理毕竟是老实人,虽说他没占朝廷多少便宜,但他太知道身后这群官员的秉性了。 那都是一群又便宜不占就觉得亏得慌的人! 「陛下,京官背井离乡,有的更是在京十多年,岂能对家乡之事尽知?」 「若有地方官员有意巴结,伙同其族人侵占朝廷粮税,朝中大臣也未必知晓啊!」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感动得都哭了。 到底是老好人陈宗理啊,人民的好尚书啊! 「陛下,陈大人说得对,臣等自打中了进士后就一直在京城当官,从未回过家乡,哪里知道家乡现在是什么样子?」 「请容陛下给臣等时间,让臣等询问下家乡的族人……」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些人大孙串通一气的坑皇爷爷,气得他当场就破口大骂。 「你们想得美!」 「你们不就是想跟家里人通气吗,皇爷爷才不上你们的当呢!」…. 朱允熥说完这话,得意地看向皇爷爷,想着皇爷爷一定跟自己想的一样。 哪承想,老朱在听了自己的话时,非但没鼓励自己,反而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住嘴!」 「陈宗理所说才是老成持重之言!」 「咱就给你们半个月时间,你们回去好好查查家里都占了朝廷多少便宜!」 「如果能及时更正,咱就既往不咎,否则就别怪咱心狠手辣!」 老朱说完这话就一甩袍袖宣布退朝,朱允熥当场不干了。 「皇爷爷,孙儿还有很多数据没罗列出来呢,这里还有藩王的,还有驸马的,还有武将勋贵……」 老朱听到这话,愤怒地看向逆孙。 「你可闭嘴吧!」 「来人,把朱允熥绑了,连同这个屏风,一起带到咱的养心殿!」 「皇爷爷,您处置不公!」 「我要抗议!」 「我不服……」 老朱听着大孙愤怒的咆孝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逆孙真真要气死个人! 要是再让他罗列下去,大明的官员还不得全杀一遍啊! 真将官员全杀了,这么大的帝国谁去治理,谁去上传下达? 朱允熥很愤怒,但官员们却很高兴。 皇帝陛下这是明摆着要放他们一马了,把他们感动得把脑门都磕破了。 「陛下圣明!」 「陛下仁慈!」 「臣等多谢陛***恤,臣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朱在文武百官的恭维声中坐上肩舆,优哉游哉地出了奉天殿。 「咱圣明?」 「咱仁慈?」 「呵呵……」.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诸王楷模! 在奉天殿内众人诘难朱允熥之时,谨身殿里还蹲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不过,他们可不敢真跑过去看热闹,而是命值班的小太监来回给他们传话。 「秦王殿下,那边开始啦!」 「第一个出手的是衍圣公……」 秦王朱樉一听说衍圣公出手,立马开心地欢呼起来。 「太好了!」 「衍圣公可是文官领袖,老爷子也得顾及几分!」 「有衍圣公出手,朱允熥那孙子的新政肯定得泡汤!」 周王朱橚附和道。 「是啊!」 「衍圣公可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岂能眼看着朱允熥那孙子胡闹?」 朱棡和朱棣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许多。 他们俩也讨厌新政,但朱棡顾忌朱标的面子,朱棣不想出这个头,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好在这事也用不着他俩出头,按照朱允熥的新政,整个朝堂都是他的敌人,有的是人替他们说话。 其他藩王也大致如此,都打算等在一旁吃现成的。 当然,如果老爷子真信了那孙子的邪,硬要收他们的地,那他们也会哭闹一场。 正当所有人暗道庆幸之时,小太监又跑过来传话了。 「不好啦,衍圣公被高先生给怼回去啦!」 「啥?」 谨身殿内的众人一听这话集体傻眼,朱樉更是骂骂咧咧起来。 「这高老头真该死!」 「要不是这老头撺掇,朱允熥能想到找咱们收税?」 「他这是离间天家骨肉,合该被老爷子千刀万剐了他!」 「二哥说得对,咱们这就回去上书弹劾高明,说他挑拨皇室亲情,离间天家骨肉,让父皇砍了他的脑袋!」 老二跟老五骂骂咧咧之际,小太监再次跑回来传话。 「衍圣公又把高先生怼回去了,现在衍圣公声音最大!」 朱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好!」 「这才是圣人之后的气场!」 「对了,我大侄子没说话吗?」 「这小子不声不响地憋出这么个响屁,该不会一言不发地当哑巴吧?」 朱棡听到这话,不悦地瞪了朱樉一眼。 他是反对向他收税的新政,但不代表他反对朱允熥。朱樉现在把矛头对准朱允熥,这可触了他的逆鳞。 「二哥,说话注意点!」 「朱允熥可是当朝皇太孙,咱们跟他君臣名分已定,要像对待大哥那般尊重他!」 「啊呸!」 朱樉闻言冷笑道。 「尊重他?」 「他配吗?」 「哪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的皇太孙!」 「若是大哥也这样做,我这个当老二的也照样不服!」 其他人听到这话,齐刷刷地看向朱樉。众人虽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集体支持朱樉这番言论。 甭管是谁,只要跟他们藩王作对就不行! 「回禀秦王,皇太孙出招啦!」 「皇太孙拿出一张图表……」 「说是什么大明田亩数目,说大明洪武十四年有三百六十多万顷!」 「皇太孙又说了,洪武二十四年大明田亩有三百八十多万顷……」 「哎呀呀,不好啦,皇帝陛下发飙啦……」 谨身殿内的众人听到这话齐刷刷一震,随即在回过神来后众人心里更是一惊。 他们发现一个惊天 秘密,大明这十年来土地增长竟然只有二十万顷? 楚王捅了捅边上的齐王。 「你小子行啊,一人就占了咱大明二十分之一?」 按照大明制度,一顷地一百亩,一万顷地就是一百万亩。 齐王之前在青州强占了百万亩土地,正好占了大明新开垦土地的二十分之一。 齐王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他太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了,他要是贪点拿点没事,可若是贪太多,拿太多,多到伤及国本的程度,都不用朱允熥那鳖孙煽风点火,老爷子就能出兵灭了他! 「你少说风凉话!」 「你别当咱不知道,你在武昌占的地也不少!」 「我湖南地界蛮夷混杂,我那是开疆拓土,岂是你这强占百姓熟地的行为可比的?」 楚王怼完齐王,还不忘看向蜀王和湘王。 「朱椿、朱柏,你俩说是不是!」 朱椿和朱柏的封地也是蛮夷多,汉民少,属于经常反叛的地界。 两人听到楚王这番挑衅的话,尴尬地笑了笑,既不点头回应,也不摇头否认。 事实上,他们俩也多多少少侵占了点封地周围的民田,只是闹的动静小,不像其他兄长那般大罢了。 毕竟他们俩也是各领三卫兵马的藩王,就算他俩不稀罕地里那点出息,但跟着他们的将领还得靠那个养家不是? 然后将领占的地多了,送他们俩点,他们俩能拒绝吗? 但是,现在一看大明过去十年了,田地才增长了这么点,两人就知道坏事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一会儿,小太监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陛下怒了!」 「把所有官员撵回家写交代的罪状去啦!」 朱樉听到这话,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得了!」 「咱们也别看热闹了,赶紧回家写认罪的折子吧!」 「估计,过不了多久,老爷子的钦差就该派往各地清查田亩喽!」 朱樉的话音刚落,秦德顺就领着几个太监走过来了。 「皇帝陛下口谕!」 众人一听这话,赶忙跪地上聆听老朱口谕。 「你们这群***的兔崽子!」 秦德顺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愤怒地瞪着眼睛看向他,秦王朱樉更是气得直接从地上蹿了起来。 「死太监,你他娘的骂谁呢!」 秦德顺见状赶忙解释道。 「诸位王爷息怒,不是咱家骂你们,是皇爷就这么说的!」 「老爷子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呀!」 「要不然给咱家一万个胆子,咱家也不敢这么骂诸位王爷呀!」 「这……」 「这话也确实像老爷子口吻……」 朱樉悻悻地跪下,用眼神威胁了秦德顺一眼。 「老秦,你就别原汁原味了,多少也给父皇修饰下吧?」 秦德顺闻言赶忙摆手道。 「不不不……」 「这哪行,咱传的是皇帝口谕,一个字儿,一个音儿都不能差,差了那就是假传圣旨哩!」 秦王听到这话气得直翻白眼,恨恨地道。 「行!」 「你传吧,今天的赏钱没了!」 秦德顺一听这话,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别介呀!」 「虽说不能改,但快慢还是可以改一下的嘛……」 「皇帝陛下说,你们这群***的兔崽子 ,咱真是瞎了眼,咋把你们派到各地去当藩王啦……」 秦德顺用飞快的语速说完这段话,然后笑吟吟地看向秦王。朱樉被这老太监看的心里一阵发毛,只能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扔过去。 「今儿进宫匆忙,兜里就这点钱,你爱要不要!」 「要!」 「秦王殿下的赏赐,咱家要是不要,岂不是给脸不要脸了吗,嘿嘿嘿……」 秦德顺稀罕地拿着银子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入袖子里。 「皇帝陛下还说了,让你们回去盘算一下,这些年占了朝廷多少田地,原原本本写个折子上来!」 「要是敢欺瞒作假被陛下查出来,由你们好果子吃!」 「钦此!」 众人听到「钦此」两字,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多跪。 诸位王爷从地上爬起来后,集体无视了秦德顺这个死太监,齐刷刷地聚到秦王边上。 「二哥,您可是天下诸王之首,你可得给弟弟们说句公道话呀!」 「咱们这些年是占了点朝廷的地,但咱们也是为朝廷养军队,也为朝廷安定地方了呀!」 「咱们这地没白占,咱们……」 朱樉被一众藩王的一句「诸王之首」直接给捧迷糊了,大包大揽地道。 「诸位王弟放心,有二哥在,绝对不让你们吃亏!」 「你们回去啥也别写,父皇若是怪罪下来就说我让的,让父皇来找我一个人的麻烦!」 众人听到这话,齐声称赞朱樉大气,只有朱棡和朱棣向朱樉投来狐疑的眼神。 朱樉年长,年岁小的藩王不知道他啥德行,但朱棡和朱棣可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太知道朱樉这人不靠谱了。 他现在大包大揽地承诺替众人扛事,转过头就能抱着老爷子哭诉,说被众人给挟制了。 「二哥,你真不怕老爷子发飙?」 「不怕!」 「老爷子有胆子就把我废了!」 「逼急眼我把他在西安的孙子全抓过来,吊在城门楼上滋滋放血,我看到时候是他心疼,还是我心疼!」 朱棡听到朱樉这般不要脸的话,只能默默地心疼侄子朱尚炳三秒钟。 朱尚炳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朱棡和朱棣不信,但其他藩王可真信了,觉得有二哥撑腰,胆气顿时足了几分。 然而,朱樉被一众藩王簇拥着出了宫后,没多久就转悠回来,并鬼鬼祟祟地来到养心殿外,靠在养心殿外的围墙边上听起老朱的墙根。 养心殿内,老朱正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呢。 「一群挨千刀的废物,咱真该活剐了他们!」 「还有秦王那个败类,干啥啥不行,占地第一名!」 「皇爷爷,二叔也没占多少,据锦衣卫查探,这么多年总共才占了不到一千万亩……」 「一千万亩?」 老朱听到这数字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整个大明朝十年时间总共才增长两千万亩土地,被秦王这个逆子一人就占去一半! 「他占一千万,别人再占一千万,十几个藩王就是一亿多亩!」 「天底下的地都被他们占了去,咱大孙和咱大孙的大孙们吃啥喝啥!」 「咱大明的军队吃啥喝啥!」 「咱大明的百姓吃啥喝啥!」 老朱骂完之后,气哼哼地来到屏风前,指着屏风骂道。 「还有谁占得多?」 「你那几个姑姑咋样,她们都各自占了多少? 」 「还有那些武将们占了多少?」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这事不好说,现在很多数据都只能估算,但总体上来说,还是民间隐瞒的田产是大头。」 「民间隐瞒?」 老朱闻言冷笑道。 「老百姓拿啥隐瞒?」 「若没有官府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老百姓想隐瞒田产哪儿那么容易!」 「必须要狠狠地清查一遍了,务必将全国的田亩数量全都摸清楚,要不然咱死了都闭不上眼!」 朱允熥是一万个支持清查全国田亩的,但他刚在山东搞了个试点,现在还没见成效呢,心里总有点不甘。 「皇爷爷,那山东的新政还执行不执行?」 「执行!」 「为什么不执行?」 「朝廷上的文武官员能支持吗?」 老朱闻言再次冷笑道。 「他们还哪来的脸反对!」 「你放心大胆地去干吧,现在没人敢管这事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大喜。 「好嘞!」 「孙儿这就去干!」 「对了,皇爷爷,孙儿想重新任命个山东布政使,您有啥意见吗?」 老朱愤怒归愤怒,但对于权柄还是看得极重的,见大孙突然要任命布政使,立马警惕地问道。 「你想任命谁?」 「皇爷爷,您觉得原兵部尚书茹瑺咋样?」 「茹瑺?」 老朱对茹瑺并不反感,只是碍于他触犯国法,这才将其发配到煤场去挖矿的。 现在听到朱允熥重新提起这人,老朱的脑子立马开动起来。 「这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能力是有的,又受了你这么大恩惠,定然会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只是,他刚被发配煤场才多久啊,就这么放他出来你真甘心?」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 「皇爷爷,官员不就是拿来用的吗?」 「如果茹瑺好好干,替咱们把山东地界的税收上来,咱们给他个***做做也没啥。如果他不好好干,还跟那些官员沆瀣一气,那咱们杀了他也不心疼呀!」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比在路上捡到一块金子还开心。 「好好好!」 「这才是咱的好大孙!」 「你能说出这番用人之道,足见咱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呀,哈哈哈!」 朱樉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皇宫,朱樉回到家里就把心腹叫了过来,让他们连夜赶回西安。 至于他自己,则老老实实地跑到书房,给老爷子写自家的财产清单。 抬头就是「儿臣朱樉谨奏」,恭敬得不要不要的,一点也没有在宫里时的嚣张。 他算是看明白了,老爷子这次是要玩真的! 第二天,在锦衣卫上门催促的情况下,所有藩王都被老朱叫到宫里问话。 一众藩王站在太阳底下,不住地窃窃私语。 「老七你写了吗?」 「没写!」 「二哥不是说了吗,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我写那玩意干嘛!」 「我也没写,我就不信父皇还能逼死咱们?」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突然看到朱樉从外边走进来,赶忙上前小声询问。 「二哥,您肯定也没写吧?」 朱樉闻言怔怔地问道。 「写什么?」 朱橚见朱樉这样,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二哥不带写的,让你们把心安在肚子里!」 朱榑闻言还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父皇昨天不是说了吗,让咱们写下这些年侵占了朝廷多少田地?」 朱樉听到这话,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啊啊……」 「你们说的是这个呀!」 「这可是父皇口谕,我这个当儿子的岂能不遵?」 「啊?」 众人听到朱樉这话集体傻眼,朱榑等人更是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珠子,跟一条傻乎乎的金鱼似的看向朱樉。 「二哥!」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老爷子怪罪下来有你顶着,还让我们谁都不要写!」 朱樉是打定主意装傻到底了,哪怕朱榑当面拆穿他也装作不知。 「我说了吗?」 「我怎么不记得?」 「你……」 「你耍我们!」 正在众人争执之时,一脸威严的老朱从门里走了出来。 朱樉见状赶忙恭敬地上前跪下,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奏折。 「儿臣朱樉,奉父皇之命,已将秦王府财产清单开列出来,还请父皇过目!」 老朱是顶看不上朱樉的,但没想到他这次如此配合,竟然第一个上交王府财产清单,反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老朱伸手接过朱樉的奏折,由衷地表扬道。 「不错!」 「不愧是诸王之首,还真有点诸王楷模的意思!」 老朱夸完朱樉,随即看向一旁的其他儿子,语气威严地喝问道。 「你们的呢?」 「我们……」 第四百二十六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们……」 众人支支吾吾一阵,最后化为满腔的愤怒指向朱樉。 「朱樉,你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我们跟你拼了!」 老朱是最终尊卑长嫡的,岂能任由他们这般没大没小? 「说什么呢!」 「朱樉怎么说也是你们二哥,你们竟然直呼其名,真是太没规矩了!」 朱橚听到这话,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父皇,您是不知道呀,昨天我们接到您的口谕,都打算回去老老实实写折子,哪承想被我二哥给拦住了!」 「他还说您若是怪罪,由他一个人扛着!」 「现在我们听了他的话没写,他自己反倒是写了,这不是坑我们吗,呜呜呜……」 老朱一听朱橚的哭诉,心里基本上信了大半,这确实是老二能干出来的混账事。 但他还是故意看了朱樉一眼,不悦地询问道。 「老二,老五说的可是实情?」 朱樉坚定地摇摇头道。 「父皇!」 「五弟那是污蔑!」 「儿子最是孝敬父皇,岂能违背父皇的旨意!」 「算你识相!」 朱元璋说完这话,再次看向手头空空的一众皇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冷笑。 「咱现在还活着呢,咱说话你们就敢不听!」 「若是等咱死了,你们侄子继位,你们还不得反了天?」 「来人,将他们拖出去,每人打二十鞭子!」 「打完后抬回来,让他们跪在地上给咱写,什么时候写清楚什么时候完事!」 「诺!」 一众锦衣卫上来就拖人,朱棡和朱棣见状赶忙从袖子里摸出奏折。 「父皇!」 「儿子写了!」 「儿子也写了!」 他们俩本就信不过朱樉,回去后老老实实地写了家里的田地清单,打算看看情况再拿出来。 本来朱棡想一扛到底的,可听到要挨鞭子顿时扛不住了,这才拿出来挡灾。 朱棣倒是一开始就想拿出来了,却不想抢朱樉的头功,这才慢了一拍。 不过,看到朱樉被一干兄弟们如此嫉恨,他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现在跟朱棡一起拿出来,更加显得不显山,不露水。 老朱见两人老老实实写了折子,当即对着锦衣卫招了招手,将两人给拖了回来。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集体被拖出去挨鞭子,挨完鞭子都不给上药,拖回来还得跪在太阳底下写自己的家产清单。 好些个藩王平时不管家,家产都是交给王妃管理,此时更是抓了瞎,根本不知道该写啥。 好在老朱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说实话,他早就将监察御史派下去了。之所以还让他们写,不过是想惩罚他们一下罢了。 在一众藩王跪在地上交代自己家底的时候,改名叫王智的某个死太监,怀里揣着一份诏书,去了城外的钟山煤矿。 钟山煤矿位于钟山脚下,本来钟山乃是帝陵所在之山,是不允许挖矿这等行径的。 然则,金陵煤业商会后台太硬了,硬生生从钟山啃下一块山脚。 茹常就被下放到钟山煤矿挖矿,跟他一起下放的还有当时兵部的侍郎,以及一些小杂鱼。 自从兵部损耗案后,兵部算是彻底大换血,很多人都被扔到这里来挖煤了。 虽说挖煤的工作很辛苦,但比起大明的其他犯法官员来说,他们依然算是幸运的了。 最起码他们保住了一条性命 ! 经过半年来的劳作,茹常已经渐渐适应了煤矿上的工作,每次进入矿洞之时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惊恐了。尤其在对待老鼠的态度上,他前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一开始,他在矿井内看到老鼠,会吓得魂不附体,总想用什么东西砸死它才舒坦。 直至有一次发生矿难,将他和几个矿工埋在里边,他们跟着老鼠后边找到水源,找到通风口,侥幸活了一条性命后,他彻底喜欢上这种动物。 这也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处境,老鼠在外边人人喊打,自己这个贪官也被人比喻成「硕鼠」。然而,在这漆黑的矿井之下,他和老鼠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来挖矿,老鼠来指明矿井内部的安全情况。 没有一无是处的人,只有放错位置的人。 这一天茹常又如常下了矿井,刚在井里挖了一会儿煤,就听到旁边的李二蛋喊自己。 「茹尚书,俺昨天生了个儿子,俺们都是大老粗,也不会给孩子取个名啥的,您帮着取个好听的名字呗?」 茹常听到这话赶紧恭喜一番。 「恭喜二蛋兄弟了,你这是第三个儿子了吧?」 李二蛋憨厚地笑了笑道。 「可不嘛!」 「俩儿子就要难死咱了,现在又多个要账鬼,这是要把俺一辈子都扔在这矿井里哟!」 茹常知道这是李二蛋的炫耀,故意顺着他说道。 「哟哟哟,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你小子竟然还嫌弃起来了!」 茹常调侃一句,当即扔下镐头问道。 「你家可有字辈?」 李二蛋闻言摇摇头道。 「俺一逃难的穷苦人,哪有那玩意,您看着给取个算逑!」 茹常闻言点了点头道。 「那之前的儿子都叫啥?」 「老大叫李大壮,老二叫李二壮,老三……」 「老三原本打算叫李三壮的,俺婆娘说不好听,还说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将来想供个读书人出来,免得跟俺们一样受苦受累……」 茹常闻言朝着李二蛋竖起大拇指道。 「你娶了个好婆姨呀!」 「你婆姨说得对,人还是要读书识字才好。加上皇太孙这几年新政不断,未来读书人有大用!」 李二蛋见茹常这样的人都夸他,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连你都这么说,那俺还真娶对媳妇哩!」 「茹尚书说说,给咱家老三取个啥名好哩?」 「李墨!」 「李墨?」 「对!」 「就叫李墨!」 「墨是黑土的墨,所谓黑土也,正应了咱们现在所挖之煤。」 「你儿子叫李墨,既取了文房四宝中之意,又体现他不忘本,不忘父兄挖煤供他读书之恩情!」 李二蛋听茹常这样说,顿时拍手叫好。边上其他干活的人,也连连夸赞茹常有学问。 茹常听了众人的夸奖,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唉!」 「有学问管啥用,还不是跟你们在一起挖煤……」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不再言语了。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他们肯定会奚落一番。 毕竟这是贪官,是他们平时最痛恨的人。 然而,跟这个贪官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贪官也没自己想象中的可恨。 除了干活不如他们,别的方面都比他们强。 比如说待人接物上,茹常对待任何人都是客客气气,从来不跟人甩脸子 ,甚至干了几个月连脸都没红过。 做人做事上也很厉害,跟矿上的每一个人都处得非常好。不管见到谁,都能一口叫出人家的名字,让人倍感亲切。 偶尔矿上伙房的账目对不上了,茹常还会过去帮人查账、对账,总之在做人做事上,这家伙无可挑剔。 众人渐渐也喜欢上茹常,时不时地还会请教他一下。 比如说帮着看个黄历啦,选个黄道吉日啥的。或者帮着取个名,帮着写个信啥的。 矿井内沉默了一会儿,李二蛋突然开口说道。 「茹尚书,您这么大才,跟俺们一起挖煤确实太屈才了。」 「皇太孙该不会让您挖一辈子煤吧?」 「没准惩罚您一下,过段时间就把您给放出去了呢?」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纷纷劝道。 「对对!」 「二蛋兄弟这话说得靠谱,皇太孙最是惜才之人,咋能让您挖一辈子煤哩,等他气消了自然就放您回去做大官哩!」 茹常听到众人这般说,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你们就别调笑我啦!」 「皇太孙不杀我,已经是法外开恩喽,我哪还敢痴心妄想?」 「再者说,跟你们挖矿也挺好,挖煤做工,挣钱吃饭,人活得踏实!」 「皇太孙之前在报纸上说过,这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众人听到茹常这样说,齐声夸他豁达,心胸开阔。 只有茹常自己知道,自己这不过是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而已。 茹常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重新回到地上洗净尘土,正准备吃完饭时,突然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人凑了过来。 「你是?」 「咱家奉皇太孙谕旨,过来问你几句话!」 「皇太孙?」 不论是茹常,还是周围正在吃饭的人,听到「皇太孙」三个字,耳朵都瞬间竖了起来。更有甚者,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满脸崇敬地看向王智。 王智看到众人对皇太孙如此恭敬,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诸位不必紧张,咱家只是替皇太孙来问几句话!」 众人哪管那么多,听到他真是皇太孙派来的人,立马扑了上来。 「俺们给皇太孙请安!」 「俺们恭祝皇太孙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哎呀呀,这可使不得,僭越……僭越啦……」 王智嘴上说着「僭越」,但脸上早就笑得乐开了花。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皇太孙当皇帝,那样一来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众人在给皇太孙请过安后,立马推了推傻乎乎的茹常。 「老茹,人家叫你哩!」 「俺们刚刚说啥来着,俺们就说皇太孙忘不了你吧,肯定还会重用你哩,嘿嘿嘿……」 茹常听到身边人的话,心里也升腾起一片热切。可一想到自己所犯之罪,他就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 没机会了! 自己明面上犯的是兵部仓库损耗案,实际上是诬陷皇太孙的不赦之罪,这辈子是没机会出去了…… 虽说茹常心如死灰,但依然恭恭敬敬地给王智行了礼。 「犯官茹常拜见皇太孙殿下,恭请皇太孙殿下安……」 「皇太孙安!」 「皇太孙问,茹常你知罪否?」 茹常听到王智这般说,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从小读书,获取功名,登上兵部尚书等一系列画面。 当回忆到自己诬陷皇太孙,致使自己踉铛入狱之 时,更是后悔的捶足顿胸。 「犯官知罪!」 「犯官罪该万死,合该千刀万剐呀,呜呜呜……」 王智对茹常的反应非常满意,继续捏着嗓子道。 「皇太孙又问,若是孤让你重新做官,你可愿意?」 茹常听到这话,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 「我……」 「我……」 「我不配……」 「罪臣不配啊!」 「罪臣使皇太孙蒙垢,险些使皇太孙失宠于陛下,罪臣之罪罪该万死,无颜再苟活于人世间呀,呜呜呜……」 王智看茹常这般入戏,赶忙叫住他。 「停停停!」 「差不多得了,再演就显得假了!」 「皇太孙又问,孤若有难,卿肯相助也?」 茹常听到这话登时一震,随即甩了甩袍袖,郑重地叩首行礼道。 「罪臣为粉身碎骨以报!」 王智见茹常这个态度,点了点头道。 「这里有一份皇太孙手谕,你先不用急着回话,先拿去看看,明天咱家再来找你!」 茹常接过王智递过来的手谕,在翻看几页后顿时知道王智为何会这样说了。 官绅一体纳粮! 摊丁入亩! 一条鞭法! 虽说皇太孙的手谕字数不多,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力,能够震撼到整个帝国。 茹常也终于明白自己接到的为何不是任命,而是一封似是而非的手谕了。 这种事情不管谁去干,那都是要被后世的读书人骂死的! 在茹常愣神的时候,周围的矿工小心地凑上来,围着皇太孙手谕看个不停。 「茹尚书,您这手谕上写的都是啥呀?」 茹常闻言烦躁地摆摆手,本想撵开众人,可转念一想他又换了一副语气。 「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讲讲皇太孙的手谕!」 众人一听说茹常要讲皇太孙手谕,不管是矿上的管事,还是伙房做饭的伙夫,都齐刷刷地聚了过来。就连看管他们这些犯人的牢头,听到这事都跑过来凑热闹。 「诸位,皇太孙手谕里是这么说的……」 「皇太孙想改革种地的税赋,以后地多的多交税,地少的少交税,每家每户每人少于三亩地不交税……」 「这个咋说呢,好比李二蛋家有五口人,但他们家总共就十五亩地……」 李二蛋听到这话,赶忙打断茹常的话。 「茹尚书,俺家没那么多地!」 「俺在老家只有七亩地!」 茹常气恼地瞪了李二蛋一眼。 「咱刚刚说了,是打比方!」 「就好比你家有十五亩地,你家里有五口人,平均下来每人只有三亩地,你家就不用交税啦!」 众人听到这话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茹常。 「还有这好事哩?」 「那要是得多的哩?」 「地多的自然要交,但少于每人三亩则不用交,说这是口粮田,专门给每家每户种口粮用的!」 「这是大好事呀,皇太孙真是活菩萨呀!」 茹常见众人这样说,心里顿时有了几分底气,继续宣扬皇太孙的手谕。 「皇太孙还说,以后不管老百姓,还是当官的,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都一律交税,没有任何优免啦!」 众人一听这话再次齐声叫好。 「这也是大好事呀!」 「俺们村之前有 个举人,每到交税的时候,里正就将他家的赋税摊派到俺们头上,让俺们这些普通农户替他们交税!」 「俺这才年年种粮不够吃,然后跑出来逃荒滴……」 「俺们村也是,本来每家就没多少地,还得替大官交税,日子过得苦兮兮……」 「要是真按照皇太孙说的这样,不管当官的还是老百姓都一起交税,那可是大好事呀!」 茹常笑着打断众人的话。 「还有呢!」 「皇太孙还说,以后取消人头税啦,不管生多少娃都不用交税,只看你们家里地多地少!」 「地少的也可以啥都不交,只有地多的才交税!」 「还说以后不用服徭役啦,各种摊派啥的统统不用交,全都折合到田地里,每年只收一茬税!」 钟山矿场的矿工以前都是农民,一听说只收一茬税,他们顿时意识到问题所在。 「老茹,只收一茬税的话,是不是收得比往常多哩?」 茹常闻言点点头道。 「是!」 「咱们国朝以前农税是十五税一,现在把徭役、人头税、摊派啥的都折在一起,合计每亩收税二斗,也就是五税一!」 「哦豁!」 「确实不低哩!」 「整整翻了三倍哩!」 茹常本以为是一场吐槽大会,哪承想周围的矿工刚说了几句话,就齐齐改了口风。 「不过,收的再多也比以前划算!」 「以前一到农忙的时候县官就征发徭役,还总是加征各种杂税,算下来一亩地得交三四斗米粮,还耽误了耕种和收地!」 「还是皇太孙这新的好,全都合在一起,少了很多麻烦事!」 「这位大哥说得对,皇太孙就是看到这点了,这才不让那些贪官污吏坑咱们!」 「咱们给皇太孙磕头!」 「对对,给皇太孙磕头!」 茹常在一众吵嚷着要给皇太孙磕头的声音里,渐渐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也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他要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新政之苍鹰! 文华殿内。 高明陪着朱允熥用午膳之时,随口聊到茹常之事。 「殿下,茹常能愿意出来当官吗?」 「应该能吧?」 朱允熥对这事也没多少把握,毕竟他接下来让茹常干的事,可是得罪天下读书人的事情。 高明见朱允熥这般说,略微犹豫了下道。 「若是茹常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那老夫去山东走一遭吧!」 「只要在山东将新政执行下去,老夫这辈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只感觉一阵悲凉。 自打新政的风声透露出去,他算是彻底体会到孤家寡人是什么感觉了。 一干小伙伴离他而去也就罢了,秦亨伯和杨新炉两位师傅也称病不朝。 搞得他现在就是一光杆司令,文华殿内除了原本的几个书吏,就剩下锦衣卫这群害群之马了。 只有高明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甚至愿意做新政的殉道者。 「高师傅,孤怎么舍得让您去冒险呢,您还是坐镇中枢,跟孤一起研究大明新政吧。」 高明也知道文华殿这边离不开人,对于两位老友的「称病」心怀愧疚,但却又没法怪罪他们。 毕竟,按照新政的部分政策来说,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也是打击的对象。 相对来说,秦亨伯家的田产还算少点,杨新炉家的田地就多了,整个松江府有三分之一的田地是他们杨家,或者被他们杨家族人控制着。 一旦朝廷按照各家各户掌握的田亩征税,杨家这个名门望族可以直接宣告灭亡了。 「殿下,要不咱们的新政缓一缓,或者松一松,别一下子就绷这么紧?」 朱允熥闻言叹了口气,看了看乾清宫的方向说道。 「高师傅,这事如果不能趁着皇爷爷活着的时候推行下去,等到孤继任当皇帝这事的阻力会更大!」 「如果皇爷爷的威望都不够,你觉得我的威望能够吗?」 高明听到这话还没等做出反应呢,两人身后就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你个小逆孙,连咱这老头子都算计进去了!」 高明闻言赶忙起身离席拜倒。 「微臣拜见陛下!」 老朱随意的挥了挥袍袖道。 「不必多礼!」 「咱不过是闲得无聊,随便出来走走!」 老朱说完这话就大咧咧的坐在朱允熥边上了,歪着脑袋看向自家大孙,笑吟吟的骂道。 【鉴于大环境如此, 「你个小逆孙,虽然对咱多有不敬,但这话说得倒是一点不假!」 「若是咱活着都干不成的事,等咱没了你就更干不成!」 朱允熥被老朱抓了个正着,尴尬地笑了笑道。 「皇爷爷英明!」 「孙儿也只能在您的羽翼下才能干成点事,嘿嘿……」 …. 老朱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少给咱灌迷魂汤,咱才不吃你这套呢!」 「咱打算清查全国田地,你这边有啥人才举荐吗?」 朱允熥闻言惊喜地道。 「皇爷爷,您也决定啦?」 老朱摇了摇头道。 「没!」 「但不论做什么决定,也得先掂量掂量咱们有多少本钱不是?」 老朱可以肯定大孙的新政是好东西,但他却不敢一意孤行地下令全国推广。 因为这事太大了,牵扯到的利益也太大。 平心而论,他都这岁数的人了,哪还有精力去管这些。他现在最大的念想就是平稳地将皇位传承下去,不出任何波澜才好。 如果不是他大孙在山东搞出动静来,他甚至连问都懒得问。 「先在山东试行一年两年再说吧!」 朱允熥闻言略微有些失望,但也仅仅是有一点而已。因为按照他跟高明的设想,也是借着山东大灾之后的混乱,在山东强行试行一段时间再说。 「咱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咱想重建中书省了……」 老朱说到这儿,看了眼边上的高明道。 「他算一个!」 高明听到这话,满脸的不敢置信。 中书省啊! 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一旦进入中书省,自己就正式进入大明朝廷的核心层了! 大明的中书省跟丞相制一样,都曾经被老朱扫进垃圾堆里。 只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废除丞相制被老朱写进了皇命祖训,而中书省则没提。 因此,老朱可以随时恢复中书省,但却绝对不会再搞出来个丞相来。 但中书省的部分职能其实跟丞相是重叠的,都是统管全局,负责整个帝国的上传下达。 有点类似于皇帝的秘书班子,但权利却比秘书之类的大得多。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可能更类似于朱棣时期的内阁。 事实上,朱元章心血来潮重建中书省,也是借鉴了大孙这边的内阁制,只是他不好意思跟大孙叫一样的名目,这才搬出早就被他裁撤的中书省。 朱允熥眼珠一转就猜到这点了,笑嘻嘻地凑上前道。 「皇爷爷,您这个中书省,肯定也和之前的中枢省不同吧?」 老朱被朱允熥说破心事,尴尬地红了脸。 「小逆孙!」 「就不知道给咱留点颜面,哈哈哈!」 老朱骂完朱允熥,随即靠在椅背上,用手轻拍着大腿道。 「确实!」 「咱此次重建的中书省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咱不会任命什么中书左丞之类的官员,所有人都是大学士。」 「高明过去当个大学士吧!」 高明听到这话,心里登时升腾起热切的情绪,但却不忘看一眼朱允熥。 「臣……」 朱允熥见高明看向自己,顿时明白高明在担心什么。 「高师傅,孤和皇爷爷不分彼此,孤的人就是皇爷爷的人,皇爷爷的人也是孤的人!」 …. 朱允熥说完这话,当即觍着脸看向老朱。 「皇爷爷,要不您也封我当个大学士吧?」 正在几人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怪叫。 「大学士!」 「大学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随着这道怪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少年跳进偏殿。 「三哥!」 「咱们去抓……抓……」 「皇爷爷好!」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孙儿告辞……」 朱允熞看到老朱在场,吓得当场就要开熘。老朱扭头瞪了眼这孙子,当即呵斥道。 「过来!」 朱允熞听到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停住脚步,随后挪挪蹭蹭地走过来,耷拉着脑袋道。 「皇爷爷……」 老朱看着朱允熞这个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快子就打了过去。 「现在不是大本堂上课的时候吗,你咋又跑出来玩耍啦?」 「讨打!」 「咱还听说,你现在隔三差五就装病,不去上课,也不去读书……」 朱允熞听到这话,赶忙抬起头争辩道。 「没有!」 「孙儿现在没在大本堂读书,孙儿现在宫外的希望学堂读书!」 「而且孙儿也不是逃课,今天是旬日,学堂那边放假……」 「哦?」 老朱只是听郭惠妃说,朱允熞现在经常在宫里玩耍,这才出言教训他几句。现在听到他这般解释,当即探寻地看向朱允熥。 「他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爷爷的话,朱允熞现在确实是在希望学堂那边读书,那边没到旬日就放假也是真的。」 「不过,这小子装病也是真的,您打他打得不冤!」 朱允熞见三哥这就把自己给卖了,气得差点哭出来。 「三哥!」 「我哪有装病,我是真病了……」 老朱听了大孙的解释,再看看朱允熞,登时一指墙角道。 「去那边跪着去,等咱跟你三哥说完正事再收拾你!」 朱允熞听到这话,只感觉头皮刷一下就麻了,但又不敢争辩,只能老老实实走到墙角跪好。 朱允熞跪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心一会儿皇爷爷会如何责罚自己,心里忐忑得跟又一百只青蛙乱蹦跶似的。 然而,忐忑了一会儿,他又隐隐生出一点期待。 自从母妃去世后,已经很久没人管教过自己了…… 老朱可不知道朱允熞心中所想,在将其打发走后,一边逗弄着青鸾鸟,一边跟朱允熥、高明两人商量着新政方面的细节。 比如南北方差异,南方地少,北方地多。但南方一年两熟,北方一年一熟,这起征的田亩数是否一致? 种粮食和种桑树的经济价值不同,这又该如何区别。 还有匠户、渔户、猎户等等,这些又该如何裁定。 一项制度的制定,总是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如此方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 几人一聊就是一下午,朱允熞跪在角落里都打了好几个盹了,才见到皇爷爷从座位上站起来。 「大孙,今天就谈到这儿吧,明天咱叫上陈宗礼、秦逵,汤和等人,咱们到养心殿继续商量这事!」 「诺!」 老朱这边刚打算走,就听到墙角传来一阵弱弱的声音。 「皇爷爷!」 老朱循声望过去,见朱允熞还跪在墙角呢,登时虎着脸道。 「以后不许装病逃课了,再让咱发现,看咱不打你的板子!」 朱允熞闻言赶忙应承。 「孙儿保证……」 「皇爷爷,您不责罚我啦?」 老朱看了看跪傻了的道。 「咱不是罚你跪着了吗?」 「啊?」 「啊……哦哦……」 朱允熞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惊喜,原来自己这么轻松地就混过去啦? 「谢皇爷爷!」 「孙儿先行告退!」 朱允熞从墙角熘过来,拎着他的青鸾大鸟就跑出去了。 老朱看着小孙子跑出去的背影笑着道。 「这孩子都跪傻了,还想咱咋责罚他呀,哈哈哈!」 另外一边,朱允熞跑出去被冷风一吹,心里小确幸消退后,又升起一丝丝惆怅。 自己到底是不如三哥 得宠啊,皇爷爷甚至都懒得亲自责罚自己…… 朱允熞想到此处,悻悻地出了宫。 本来他是住在太子府的,哪怕老朱霸占了那里,也没把他从太子府赶出去,依然保留了他的小院子。 但他现在却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待了,只想离开这座皇宫,去找自己在希望学堂那边的小伙伴。 然而,到了希望学堂,朱允熞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宿舍,再一次陷入迷惘。 希望学堂每旬都会放两天假,现在学堂里一个相熟的朋友都没有,只有几个离家较远的孩子趴在桌子上自习。 朱允熞看到此情此景,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加糟糕了,直接找了个角落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正当他哭得投入之时,一个国子监生员走了过来。 「呀,这不是四皇孙殿下吗?」 朱允熞听到这话,头都没抬就呵斥道。 「滚!」 「都给我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生员闻言非但没滚,反而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陶罐,并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陶罐,一阵蟋蟀的声音顿时从陶罐内传出。 朱允熞听到这声音,立马抬头看过去,看向对方手里的蛐蛐罐。 生员见状笑着将陶罐递给朱允熞,然后潇洒地扬长而去。 朱允熞拿着陶罐把玩了一会儿,突然朝着那人喊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改天我让三哥重重地赏你!」 生员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 「在下韩清!」 朱允熞闻言暗暗记下这个名字,然后拿着蛐蛐罐欢天喜地地玩耍去了。 第二天,王智再次来到钟山煤矿,正好看到穿戴一新的茹常等候在门口。 …. 王智见状什么也不说了,打开马车的车门,朝着茹常道了声恭喜,就拉着他去了文华殿。 茹常故地重游,看着一如往昔的宫殿,心情异常的复杂。 同时在心里告戒自己,这一次定然不负平生所学,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 王智将茹常领到文华殿,将其交给皇太孙就退了下去。 朱允熥看着瘦骨嶙峋的茹常,差点没认出他来,惊得赶忙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茹尚书,您咋瘦成这样了!」 茹常闻言心想,谁每天下矿挖煤能胖? 但一想到眼前的皇太孙,是给了自己第二次政治生命之人,他心底那点怨念顿时烟消云散了。 「罪臣茹常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允熥见茹常这般一本正经,也就不再调侃他了,换成了严肃的神色。 「你想好了?」 「罪臣想好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身败名裂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步商鞅的后尘!」 茹常在看到朱允熥的手谕后,就猜到了自己未来的遭遇。但在看到老百姓对于新政的评价后,他觉得这事值得一做。 虽说商鞅死后被五马分尸,但他毕竟缔造了强大的大秦,为大秦一统天下打下了坚实的根基。 他这个罪臣不敢跟先贤比肩,但能做皇太孙名下的一条忠犬,为皇太孙扫除障碍也是一件幸事! 「罪臣愿效彷郅都,成为殿下新政之苍鹰!」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竟想这样处置你七叔? 朱允熥见茹常这般表态,开心的将其从地上扶起来。 「茹爱卿能这么说,孤真是再高兴不过了!」 「来来来,你还没用午膳吧,正好陪孤一起随便吃点!」 朱允熥热情的拉着茹常去了偏殿用膳,茹常看着满桌子的菜品,感动得稀里哗啦。然而,朱允熥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把他感动坏了。 「其实孤平时吃的没这么丰盛,今天是得知你要来,这才特意命人准备了一番。」 「殿下,您对微臣的恩德真是比天高,比海深,呜呜呜……」 朱允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让人家替你去卖命,怎能不给人吃点好的?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朱允熥还命人给茹常倒了一杯酒,茹常小心地端起酒杯,在接满了一杯酒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落座。 「茹爱卿,不知你对孤的新政有啥感想?」 茹常闻言赶忙起身说道。 「殿下,微臣在钟山煤矿之时,也曾拜读过您的不少大作。」 「您在报纸上发表的几篇文章,微臣都反复看了多遍,窃以为对您的新政还算有一定了解。」 「殿下想做的乃是利在千秋之大事,彻底解决困扰历朝历代的土地兼并之困局!」 「微臣昨天在看了殿下的手谕后更加坚定了这点!」 「虽说殿下的政令不多,只有寥寥数条,但每一条都直指要害,针砭时弊,有彻底革除大明财政弊政之决心!」 朱允熥听到这儿眼睛直放光,他之前在报纸上放出去几篇「放风」类的文章,没想到还真找到知音了。 只是这知音不是别人,竟然是被自己贬到矿上挖煤的茹常,这就让他有点尴尬了。 难道说,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真的能令人脱胎换骨? 朱允熥想到此处,对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生出别样的期待。 要是采用轮流制,把朝廷官员都送过去改造一下,是不是用起来更顺手? 茹常见朱允熥脸色不错,就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说到皇太孙心坎里了,因此胆气更加大了几分。 「请殿下恕微臣大不敬之罪!」 朱允熥听到这话就知道茹常接下来要说啥,开心地对其说道。 「孤恕你无罪!」 茹常躬身一礼道。 「谢殿下!」 「微臣斗胆说一句话,陛下英明神武,历代帝王皆不能及。然则,陛下对于财税之事过于武断了,给大明留下不少弊病。」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陛下,陛下承袭前朝之制,前朝的财税就是一笔糊涂账,咱们大明在此基础之上建立,能有今天这般规模已然是皇帝陛下宵衣旰食,勤勉治国之建树了。」 「然则,前朝之弊政,我朝也继承多矣。」 「比如户籍制,军户制,赋税制等等,都存在很多问题。」 「军户隶属于指挥使管辖,民户属于地方官府,匠户又有一套说法,这等于将百姓分成三部分,又分属三部分分别管辖。」 …. 「彼此间互不统属,也给人留下不少可乘之机。」 「现在江浙地区就有不少军户、匠户逃亡之事发生,去外地冒籍成为民户。」 「民户也多有铁脚诡寄、活洒、死寄、悬挂逃回、寄庄等隐匿田产的手段。」 「不过危害最大者还是团局造册,富人豪强跟地方官府合作,隐匿富人田产,从而达到减少赋税之目的。」 「此次朝廷公布的洪武二十四年田亩数量如此之少,就是地方上团局造册,隐匿田产所造成之后果!」 朱允熥越听眼睛越亮,很多东西他都不清楚,却没想到茹常知道得如此门清。 「茹爱卿对地方之事竟然懂得如此之多!」 茹常听到这话,不由露出一声苦笑道。 「殿下,不是微臣懂得多,实在是……」 「其实这些事情,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是知晓的,只是没人愿意说罢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色蓦地一沉,这也是他最为痛心疾首的,但也是最无可奈何的。 茹常能说出这些话,就是向朱允熥表明心迹,他是真心想出来做事,而不是跟那些官员沆瀣一气。 朱允熥也明白茹常的想法,决定给予茹常更大的支持。 「既然茹爱卿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孤也给你交个实底!」 「只要茹爱卿敢当孤的苍鹰,孤绝不做汉景帝!」 汉朝的郅都,就是因为汉景帝没扛住窦太后的压力,这才被汉景帝处死的。 不过,郅都还不算最冤,最冤的乃是他的老师晁错,也因为他没扛住朝臣的压力给杀了。 可以说,汉景帝纵有再大的功业,这两个人之死依然是他抹不去的污点。 茹常见朱允熥说出这番话,感动得赶忙离席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他这次都做好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打算了,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竟然有如此担当,竟然愿意保他一命! 如果换成别人说这话,茹常绝对不会信。但朱允熥则不同,朱允熥死保常升、蓝玉,不惜跟满朝文武作对,甚至跟老皇帝作对,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朱允熥说保他,那就一定会死保! 「微臣叩谢殿下隆恩,殿下待微臣至此,微臣敢不为殿下效死力乎,呜呜呜……」 朱允熥故意让茹常哭一会儿,这才命人将其给扶起来。 「茹爱卿,若是孤让你任山东布政使,你将如何做?」 茹常听到这话就知道,上任前的正式考核开始了。 「回禀殿下,微臣给自己定下三件事!」 「其一,坚定执行殿下的新政!」 「其二,严查民间隐匿田产!」 「其三,严厉打击地方豪强!」 朱允熥听了茹常的三件事,手指在桌子上弹跳了一会儿,这才幽幽开口。 「山东的豪强有点多,孤再给你配一百锦衣卫,随时听你派遣,并保护你吧。」 …. 茹常并未拒绝,而是非常配合地谢恩。 在他看来,这一百锦衣卫可不仅仅是保护,可能还起到一定的监视作用。 朱允熥知道茹常会错了意,但也懒得解释,在招待完茹常后就给了他圣旨,以及王命旗牌,让他去山东主政一方。 茹常也不负朱允熥所托,从文华殿出来就给自己套了个纸枷锁,然后带着一口棺材去山东上任了。 茹常一到任上,就召集全山东的官员申明自己的三件事,又给他们制定了一系列考核指标。 山东的地方官员看到茹常摆出这个架势,一个个只能暂时配合。 茹常在给一众官员开完会后,则领着一百锦衣卫挨个府县的巡查,准许地方百姓击鼓鸣冤,并可当街告状。 通过一系列的案件,茹常诛杀了不少地方豪强,甚至连青州齐王府的管事都给宰了。 此事一出,整个山东省为之一震,各级官吏全都战栗,地方豪强举家搬迁。 豪强虽然搬走了,但土地却都留了下来,全被茹常以官府的名义给没收了。 期间对于不配合的官员,茹常也使出雷霆手段,该杀的杀,该抓 的抓,能就地处斩者绝不送进京。 对于犯错比较小,但却比较耽误事的官员,则全都一股脑革职,扔到城墙底下和泥搬砖去。 此举虽说震慑了山东官场,但也给他造就了不少政敌,引得百官弹劾他是酷吏。 相对来说,文官虽然痛恨茹常,但也只是痛恨而已。鲁王府和齐王府就没那么客气了,明里暗里不知派了多少人刺杀。 幸亏朱允熥早就料到了这点,提前给他安排了一百名锦衣卫保护,否则茹常刚一到山东就得被烧死在驿站里。 虽说茹常大刀阔斧地改革进行得比较顺利,但由于他之前杀人太多,依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让他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了。 王命旗牌可以先斩后奏,但对于官员的任命就没权利了,只能向朝廷请命。 好在他身边有锦衣卫,可以借用锦衣卫传信。 朱允熥接到茹常的信后也陷入犹豫之中,如果他只是缺人还好解决,但他现在要从煤场往出捞人,这就有点难了。 不过最难的还是另一件事,茹常这厮竟然命人给齐王揍了…… 不得已,朱允熥只好去找老朱,让老朱以皇帝的名义特赦,同时问问齐王挨揍之事如何处置。 老朱自打重建中书省,就不再像以前那般天天上朝了。 当然,也是洪武十四年到洪武二十四年的田亩数据给了他严重打击。 正应了那句话,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那他还干个屁? 现在老朱都是将国事扔给大孙,自己躲在后宫逍遥快活…… 因此,在得知朱允熥的来意后,老朱气急败坏地将其给轰了出去。 「滚!」 …. 「你以前偷玉玺的本事呢?」 「现在倒来听话劲了,是想让咱替你背锅吧!」 郭惠妃见老朱生气,赶忙拈起一粒葡萄塞进其嘴里。 「皇爷,消消气,皇太孙这也是尊重您,这才过来问您的意见的,您咋还能生气呢!」 老朱闻言横了郭惠妃一眼。 「你少替他打马虎眼,他大老远过来准没好事!」 朱允熥听着这两公母一唱一和的,尴尬地咳了咳道。 「皇爷爷英明……」 「钟山煤场的人好办,参照茹常的例子,把他们发配到山东就行。」 「现在孙儿遇到一件难事,茹常在清查青州田亩期间,跟齐王发生了点冲突,致使齐王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 老朱闻言眉头顿时皱起来,不悦地瞪了朱允熥一眼。 「什么齐王?」 「那是你七叔!」 朱允熥赶忙附和道。 「对对,我七叔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 「皇爷爷,您要是过段时间收到七叔告状的信件,可千万别信啊……」 「真是他自己从马上摔下来的,事后茹常也全力救助了……」 老朱听到这事,气的抬起手,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逆臣竟敢欺咱皇儿!」 「咱……」 老朱刚想宣布茹常的死刑,看到大孙在一旁站着,顿时止住话题,冷着一张脸问道。 「逆孙,你打算如何处置茹常?」 「回禀皇爷爷,孙儿决定狠狠地训斥他!」 老朱闻言心里有点失望,感觉大孙对茹常的处罚太轻了。 现在茹常敢将齐王拉下马,未来就敢将齐王逼死! 虽说山东新政之事很重要,但让老朱牺牲儿子,老朱还是心疼的。 「那你七叔呢,你七叔咋办?」 朱允熥闻言皱眉道。 「我七叔在此事上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就命锦衣卫将其锁拿入京,关在锦衣卫大牢里反省几个月吧……」 「啥?」 老朱听到这番话,惊得从椅子上「蹭」的一下站起来。 「你说啥?」 「你竟想这样处置你七叔?」 朱允熥挠挠头道。 「皇爷爷要是觉得处罚轻了,孙儿就将其关一年?」 老朱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抓起桌子上的葡萄酒砸了过去。 「滚!」 「咱今天都不想看到你!」 朱允熥接过老朱砸过来的葡萄,笑嘻嘻地就跑了出去,临走之时还不忘气老朱头一下。 「孙儿谢皇爷爷赏赐!」 在朱允熥跑掉后,老朱对着其背影破口大骂。 「逆孙!」 「就这么急着逼死自己的亲叔叔?」 「咱真是瞎了眼,咋就挑了这么个逆孙!」 郭惠妃听着老朱放嘴炮,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心道不管好赖,皇爷都不敢废了朱允熥了。 就算朱允熥不反,朱允熥手底下的靖海卫、兴武卫也不能干啊。 …. 更何况,常升还领着十来万军队在边境上晃悠呢,要是听说大外甥被废了,还不立马掉头打回来啊! 「皇爷,骂两句得了,您可别真生了废立之心!」 「现在大明这摊子事,还真离不开皇太孙了!」 老朱闻言气哼哼地道。 「咱还就不信了,没了他朱屠户,咱还得吃带毛猪?」 郭惠妃听到这话,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明明您才是朱屠户吧? 「皇爷,您还没看出来吗,皇太孙是故意跟您闹着玩呢,他怎么可能派人去抓齐王?」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要是没有咱拦着,你当他真不敢呢?」 「要是咱死了,估计他都敢命人直接把齐王给砍了!」 老朱气哼哼地在地上转了几圈,自言自语的道。 「不行!」 「咱得给皇儿写封信,让他带着家眷回京一趟,别着了那孙子的道!」 「茹常那厮也得收拾!」 「咱现在还活着呢,那厮就敢把齐王从马上拉下来,要是等咱死了,那厮还不得上天?」 「来人啊,把二虎叫过来!」 不多时,二虎颠颠地跑进来。 「皇爷,您叫卑职?」 「你挑几个人去山东一趟,带上咱的手谕,把那茹常……」 /106//.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二十九章 父皇还有口谕? 济南府,布政使衙门。 茹常听着衙门外沸反盈天的喧闹声,心里充满无尽的悲哀。 因为今天前来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新政惠及面最广的山东百姓!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百姓会反对自己,反对皇太孙的新政! 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新政是打击地主豪强,打击官员士绅,打击大明宗室吗? 自己为了推行新政,几次遭遇暗杀,被无数官员弹劾,民间读书人的圈子里更是骂自己走狗。 然而,自己付出了这样多,得到的却是…… 「茹常狗官,滚出济南府!」 「茹常狗官,为虎作伥。欺压良善,盘剥百姓!」 「茹常茹常,丧尽天良。灾年加税,家破人亡!」 茹常听到百姓这般骂自己,委屈得都想上吊自杀了。自己这可是拼着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风险来山东做事的,老百姓就这么评价自己? 在茹常怀疑人生,怀疑社会之时,人群之外的二虎也满脸疑问。 按理说皇太孙的新政应该不错呀,咋招来这么多刁民? 二虎这次来山东,不仅仅有替皇爷出气的想法,还肩负着替皇爷采风,体察民间对新政的态度之责。 因此,一路上都是便装。 此时见到上千百姓堵在布政使衙门前,二虎将马匹扔给随从,就仗着膀大腰圆挤进人群里。 他抓过一个喊得嗓门最大的汉子问道。 「敢问兄台,您为啥对新政这般不满?」 「按理说,皇太孙的新政不是对百姓很好吗,能少交不少税,还不用强制服徭役了。」 汉子闻言诧异道。 「少?」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少了!」 「俺以前给柳老爷家种地,每亩地交一斗米就行,也不用服徭役!」 「现在平白要交两斗,俺吃亏吃大了!」 周围的人听到汉子抱怨,也齐刷刷地开始抱怨起来。 「俺妹夫以前将地挂在齐王名下,齐王也每亩只收一斗半,别的啥税都不要……」 「还有俺家,以前把地挂在衍圣公府上,每年交的地租也不多,比皇太孙定下的还少哩!」 二虎听了一圈,顿时明白这些人是啥玩意了,敢情这就是一群狗腿子呀! 「那你们平时是不是还得替王爷、地主之类的欺负我的百姓?」 「不算吧……」 「就是平时替老爷们收个租啥的……」 二虎听到这儿也懒得听了,直接给身后的锦衣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将这群刁民轰走。 在锦衣卫扯下外边的罩衫,露出里边锦衣卫特有的飞鱼服、绣春刀后,守在布政使衙门前的刁民顿时一哄而散。 不过他们也没走远,而是躲在不远处看热闹。 「俺说啥来着,茹常这么欺负人肯定没好下场!」 「现在看到了吧,皇帝派锦衣卫来抓他啦!」…. 「真的吗?」 「这样看来,皇帝老爷也知道茹常这厮干得过分啦,想要废除新政啦?」 「那可真是太好了,咱们以后又不用交税了,哈哈哈!」 在街道上的百姓弹冠相庆之时,躲在门里的茹常确实心中一片冰凉。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狡兔还没死完呢,飞鸟也没杀尽,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取自己性命了! 茹常想到此处,当即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当二虎推开布政使衙门大门时,茹 常已经摘了官帽,心如死灰地等着死亡宣判了。 二虎见茹常这么配合,一时间倒有些不好意思提老朱的口谕了。 老朱也知道自己这事不地道,因此没敢留下墨宝。 「咳咳……」 「皇帝陛下口谕!」 「罪臣茹常恭请圣安!」 「圣躬安!」 「茹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藩王不敬!」 「着二虎将茹常押赴齐王府,交由齐王发落!」 茹常听到这话,心里稍微有些惊讶,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惊奇之色。 皇帝陛下给出这种口谕也算合情合理,属于意料之外,但也没偏多远的程度。 「罪臣茹常领旨谢恩!」 二虎传完老朱的口谕后,就一脸尴尬地看向茹常。 「茹大人,卑职此次离京之时,皇太孙让卑职给您传个话。」 「皇太孙?」 茹常听到这话,多日积攒的情绪霎时绷不住了,嗷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皇太孙竟然还记得罪臣?」 「皇太孙啊……罪臣……罪臣能劳您惦记,罪臣就是死也无憾啦,呜呜呜……」 二虎直接被茹常这反应整蒙了,心道这人咋回事啊,就笃定自己是来杀他的啦? 「茹常,皇太孙的话你还听不听?」 「听!」 「请上使宣读皇太孙口谕!」 「皇太孙说让你放心,他会替你做主,会坚定地支持你!」 「皇太孙真这样说?」 「当然!」 「难不成我敢假传皇太孙口谕吗?」 「不不不,罪臣不是这个意思……」 二虎打断茹常的客套道。 「赶紧起来吧,我带你去齐王府转一圈还得回去呢!」 在二虎领着茹常前往齐王府时,齐王府内朱榑正躺在床上哎呀哎呀地叫唤。 「茹常匹夫,欺人太甚,竟然敢命人射本王的马,害得本王从马背上摔下来!」 「孤绝对饶不了他!」 「孤要进京告御状!」 「孤要让父皇杀了他为孤报仇!」 「哎幼幼……疼死孤啦,呜呜呜……」 齐王妃吴氏在一旁附和道。 「殿下受委屈了……」 「殿下您还不知呢,先前皇太孙在山东之时,对咱们齐王府更过分……」 「要不是臣妾死命地护着,臣妾的弟弟吴寿安都要被皇太孙给杀了!」…. 朱榑听到这话,反手就给吴氏一记耳光。 「闭上你的嘴!」 「咱们现在针对的只是茹常匹夫,跟皇太孙无关!」 「千错万错都是茹常这些女干臣的错,皇太孙没有半点错!」 吴氏捂着脸,满脸的不敢置信。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您前两天晚上不还抱怨……」 朱榑见吴氏如此不懂事,气得他当场命人将其给拖了出去。 「闭嘴!」 「孤何曾有过半分抱怨!」 「孤恨的只是茹常这个女干臣!」 「来人啊,扶王妃回后殿,没本王的命令,不许她出宫半步!」 「诺!」 吴氏见王爷发怒,也不敢再言语了,只能哭哭啼啼地被宫女和太监簇拥着出了大殿。 在吴氏看来,自家殿下绝对是吃错药了,否则怎会如此性情大变? 事实上,朱榑还真没 吃药。他之所以这般态度,只是因为收到一封密信,他二哥朱樉命人给他送来的密信。 朱樉在信中告诉他,他们各自的王府早就有锦衣卫的探子了,让他万事小心。 同时还告戒他不要针对朱允熥,就算抱怨都不行。如果非要怨恨,那就怨朱允熥身边的女干臣! 朱榑看罢二哥的密信,就知道二哥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他所料不差,他二哥是想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来反对朱允熥! 只要将朱允熥身边的左膀右臂打掉,朱允熥这个皇太孙自然就是光杆将军,也就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皇帝老爷子还没理由责怪他们,他们这些当叔叔的被欺负这么惨都不怨恨大侄子,处处维护大侄子,只是搞掉大侄子身边的几个女干臣,老爷子想挑错都挑不出来! 正在朱榑这般想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殿下!」 「大事不好啦,二虎带着锦衣卫来王府啦!」 「随行的还有茹常那狗东西!」 朱榑听到这话,惊得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浑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哼哼唧唧喊疼呢。 「吴寿安,你说谁来了,二虎不是伺候父皇的吗,他怎么突然来山东啦?」 「谁说不是呢,卑职看到二虎之时也被吓了一跳,看二虎的脸色好像来者不善呀!」 朱榑闻言直接慌了,在地上急得直转圈圈。 「这可怎么办呀!」 「父皇最偏心了,孤更是比后娘养的都不如,父皇一定是派二虎来责罚自己了……」 「可恨自己被人欺负成这样,父皇非但不帮我,还帮着外人欺负我,我……」 吴寿安见齐王吓得都快哭了,赶忙建议道。 「殿下,要不您在床上装病呗?」 「就算二虎奉了皇命,可见您重病在床,也不敢拿您怎么着吧?」 朱榑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对呀!」 「孤咋说也是个藩王,二虎那狗奴才还敢打孤不成?」…. 「来人,给孤多拿几床棉被,就说孤病入膏肓,不能下地迎接了!」 「诺!」 二虎领着茹常在前厅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有人出来迎接自己,心里也不由泛起滴咕,这齐王的谱也太大了吧?、 正当二虎这样想的时候,就看到吴寿安哭哭啼啼地迎了出来。 「二虎兄弟,我家殿下听闻您来了,本想亲自出门迎接的。奈何身上伤势沉重,实在是下不来床啊,还请您屈尊过去一趟……」 「这么严重吗?」 二虎诧异的看了眼茹常,茹常则是一脸懵逼的看向吴寿安,心道真是见了鬼了,齐王只是从马上摔下来,而且摔得也不重,摔完后还能追着自己骂了两条街呢,咋就突然连床都下不来了? 「走!」 「带我去看看!」 「诺!」 不多时,二虎来到齐王寝殿,看到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齐王,脸色蓦地一黑。 这厮在装病! 二虎可是开创锦衣卫的祖宗,对付各种装病的犯人最有经验了,打眼一瞧就知道齐王是装的。 但他也不能拆穿,只能回京跟皇爷汇报之时多给他下点眼药。 「齐王真是病得不轻呢!」 齐王见二虎说得这般轻描澹写,就知道自己的伎俩没瞒过对方。但他也不慌,只要不挨父皇的责罚就算赚了。 「让二虎兄弟见笑了,孤真是伤势沉重,不能亲自去迎接……」 「对了,二虎兄弟此 次前来可是带来父皇的旨意?」 二虎闻言点点头道。 「确实有口谕!」 「但殿下身体不豫,这口谕不说也罢!」 齐王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口谕都可说可不说,那证明自己没啥大事。 一旦确定自己没大事,齐王反倒是好奇起来。 「父皇的口谕岂能不说?」 「来人啊,将世子抱过来,让世子替孤磕头行礼!」 二虎闻言摆摆手道。 「不用劳烦世子了,就是皇爷听闻您从马背上摔下来,表示非常担心,特意让卑职过来慰问一下。」 朱榑听到这话傻傻地问道。 「就这事?」 二虎看了看一旁的茹常道。 「还有就是让卑职将茹常带过来,交给殿下处置!」 「哈!」 朱榑听到这话惊喜得跟诈尸了似的,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却不料身上的被子太重,刚起来一半的身子又被压了回去。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将本王身上的被子撤掉!」 「诺!」 几个太监赶忙上前,将齐王身上盖着的被子一层层撤掉,齐王除了束缚,跟没事人似的从床上跳下来,跟个大灰狼似的,围着茹常嘿嘿直笑。 「茹常匹夫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父王还是向着自家人的,不想某个憋……嗯嗯那什么……」…. 「来人啊,将本王的宝剑拿过来,本王要将茹常一片一片的切了喂狗!」 吴寿安闻言赶忙去墙上拿齐王的宝剑,然而还没等他将宝剑递给齐王呢,就被一旁的二虎给拦住了。 「陛下说了,不许你伤害茹常,只许你打几鞭子出出气!」 「啊?」 齐王诧异地看向二虎。 「父皇不是说了么,将茹常交给孤处置?」 二虎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齐王殿下,陛下只是说将茹常交给你处置,但没说让您随意处置啊!」 「来!」 「拿着卑职的鞭子,打几下出出气,这事就算过去了!」 朱榑接过二虎递过来的鞭子,在手上甩了甩,只感觉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力道。 「二虎,你这鞭子是撵鸡用的吧,这打到人身上能疼吗?」 二虎不耐烦地道。 「凑活着用吧,这鞭子还是皇太孙从四皇孙殿下手里抢的呢!」 「朱允熞?」 朱榑听到这话彻底没了半点脾气,敢情这就是让他打两下意思意思啊! 茹常此时也听明白了,敢情陛下没想要他的命,只是想让齐王打他几下出出气! 这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已经是对他格外优厚了,他心里哪还敢抱怨? 茹常赶忙跪在地上,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朱榑看着跪在地上的茹常心里那个气啊,打他嫌鞭子没力道,不打心里还憋得慌。 朱榑略微纠结一会儿,抡起鞭子对着茹常就是一顿输出,把他两条胳膊都快甩断了,茹常愣是一声没吭! 茹常确实没啥吭声的必要,眼前这点羞辱跟他在钟山煤矿挖煤来说,简直是啥都不算。 二虎见朱榑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歇气,笑吟吟地问道。 「齐王殿下可是出完气了?」 朱榑气哼哼道。 「就这样吧,再打下去他没事,孤可是要被累死了!」 二虎闻言嘿嘿一笑道。 「既然齐王责罚完茹常了,那就请跪接陛下口谕吧!」 齐王闻言登时愣住。 「啥?」 「父皇还有口谕?」 「这回不会是打孤的吧?」.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三十章 你们确定抓的是李成桂? 朱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老朱这人做事最喜欢各打五十大板。 二虎看着一脸忐忑的朱榑,赶忙给了他个实底。 「放心!」 「陛下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带着世子、王妃去京里待一段时间。」 朱榑听到这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软禁?」 「父皇呀,儿臣什么罪都没犯,您咋能软禁我呀,呜呜呜……」 二虎听到这话不禁替皇爷感到不值,他的这些儿子就不能想皇爷点好了? 「不是软禁!」 「只是陛下想您了,想让您带上家眷,再带上鲁王世子进京陪他几个月!」 「哦?」 朱榑一脸的不敢置信,前年他二哥犯错,老爷子还把他给抓京城关起来了呢。 自己跟茹常闹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子就这般放过自己了? 「二虎兄弟,你给孤透个实底,老爷子这次真不是鸿门宴吧?」 「齐王殿下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皇爷每天很忙,没时间管你的……」 朱榑得到二虎这般保证,这才欢天喜地地去后殿张罗进京。 齐王妃吴氏见自家殿下这么开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天大的喜事!」 「父皇说想咱们了,让咱们带上世子进京!」 「进京?」 吴氏闻言也是一阵不敢置信。 「殿下,父皇该不是想把咱们调走,方便茹常没收咱们的土地吧?」 「呃呃……」 本来正兴头上的齐王,听到这话犹如被人浇了一盘凉水。 他现在总算想明白了,难怪老爷子让自己责打茹常,原来只是让自己出出气,然后就把自己拎到京城关起来啊! 朱榑想到这里就是一阵沮丧,想出更是充满了无边的失望。 难道朱允熥那个孙子就这么重要? 动不了那孙子,连那孙子的手下都不能动? 虽说朱榑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父皇口谕下来了,他也只能带着家眷进京,将整个山东交给茹常去折腾。 他算看明白了,皇太孙新政是肯定要推行下去了,谁也别想拦住。 反正不管他们咋折腾,自己都有在青州收税的权利,照样当自己的王,养自己的军队。 无非就是日子过得紧巴点呗? 茹常在明白皇帝陛下的良苦用心后,也激动地给老朱上了个奏折,急切地表达了敬仰和感激之情。 只是老朱在看过他的奏折后,连批复都懒得批复,直接就扔到一边了。 老朱确实帮茹常解决了齐王和鲁王这两个麻烦,但不代表他喜欢茹常这个人。 如果茹常真搞得天怒人怨,他是不介意将其推出去祭天的。 朱榑带着家眷和鲁王世子一行人进京之时,京城百官正在议论一件大事。 据辽东指挥使禀报,高丽自边境到鸭绿江边,在要害边境囤了不少军粮,似乎有对辽东之地染指之意。 这封奏报一经送入京城就引起轩然大波,老朱是不信高丽有这个胆子的,但也把营造辽王宫的宫城给停了,并且告诫武定侯郭英,让其停止在辽东的一切营房之类的建造,带着兵士前往别的地方暂避。 武将这边更没将高丽当回事,对于大明来说,天下承平已经二十六年。但对于高丽来说,李成桂刚当上朝鲜国王才几天,哪来的胆子进犯大明? 在武将看来,朝鲜国王李成桂,只是想在辽东收拢点女直人, 或者占点小便宜罢了。 然而,让所有武将震惊的是,文官们得知高丽之事,一反常态地高潮了起来。 不仅新任兵部尚书唐铎闹腾起来,就连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等人也嚷嚷着朝廷出兵,灭了他蕞尔小国! 朝堂之上,冯胜看着慷慨激昂发表宣战演讲的唐铎,轻轻拽了拽身旁的傅友德,压低声音询问道。 「老傅,他们文官是不是吃错了药,这事不归他们管吧?」 「再者说,咱们之前说打仗之时,他们拦着挡着的不让,说什么民生凋敝啦,老百姓没钱啦……」 「在轮到高丽小国的时候,他们这么激动?」 「难道他们跟高丽有啥过节?」 傅友德听到冯胜的话,脸上也是一阵无语。 「我哪知道为啥……」 「还是等散了朝,找信国公问问吧!」 「信国公老女干巨猾,一定能猜到原因!」 两人嘀嘀咕咕之时,文官那边已经开始喊口号了。 「陛下,不出兵踏平高丽,不足以震慑不臣,不足以杨我国威!」 「请陛下下旨吧,给高丽小国一点教训!」 老朱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吵吵嚷嚷的文官,只感觉脑袋都大了。 他也挺纳闷的,这帮文官是疯了吗,竟然想主动挑起战争? 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命郭英低调行事了,这帮文官咋还激动了呢? 虽说文官闹得很凶,但老朱向来不是容易被人左右的性子,在安抚众人几句就借口招待齐王而散朝了。 散朝之后,一众文官跑到兵部继续义愤填膺地商讨踏平高丽,来一场灭国之战。 武将们则在傅友德的带领下去找信国公汤和去了。 众人来到汤和在京城的府邸,见到汤和颤颤巍巍拄着拐棍走出来,赶忙将朝堂上的事情告知。 汤和听了众人的话,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反问一句。 「你们说说,如果大明攻打高丽,大明该从何处出兵,又该以何处兵出战?」 众人一听到是军事问题,一个个顿时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 有说从海上进兵的,有说效仿唐太宗从陆上征伐的,直至傅友德站出来,众人这才闭嘴。 「按理说,从海上和陆地两面夹击高丽最为稳妥,但我大明在辽东驻军不多,从外地调兵又耗费颇大,以皇帝陛下的脾性断然不会这么干。」 「因此,老夫窃以为,大明若是想攻打高丽,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海上进攻,直抵高丽国都,逼着高丽签订城下之盟!」 汤和听到这话,笑吟吟地看向傅友德。 「既然你都想到是从海上进攻了,那你应该明白今日朝堂上争啥了吧?」 「争啥?」 汤和见傅友德还没想明白,有些气恼地提醒道。 「你想想看,大明的海军在谁的手上!」 「那自然是皇太孙啊,这还用问?」 傅友德说完这话,登时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汤和。 「信国公,您的意思是,文官们打高丽是假,逼皇太孙的海军打高丽才是真?」 汤和闻言凝重地点点头道。 「是!」 「如果皇太孙远征高丽失败,朝野上下更有话说了……」 傅友德听到这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甚至已经可以预见,一旦皇太孙的靖海军战败,不仅会让天下藩王轻视皇太孙,御使言官也会弹劾皇太孙靡费钱粮 ,训练出一支乌合之众! 更糟糕的是,天下百姓会如何看皇太孙? 皇帝陛下又会如何看? 「信国公,咱们得赶紧提醒殿下,让其千万要稳住,千万别受了文官们的激将法出兵啊!」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也纷纷明白过来。 「对对!」 「傅友德说得对,咱们可不能让皇太孙被坑!」 「高丽虽小,但隔山隔海,谁又敢保证必赢呢。一旦打输了,皇太孙就名望扫地啦……」 汤和听到众人之话,愤怒地用拐棍锤了锤地面。 「既然你们都想到了,那还留在老夫这儿干嘛,还不赶紧去提醒皇太孙!」 傅友德、冯胜等人闻言大惊,当即扔下信国公跑了。 然而,两人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们俩来到皇宫之时,文官们已经先他们一步进入宫里了。 「遭了!」 「咱俩得快点,必须赶在他们前边见到皇太孙!」 在傅友德和冯胜急着赶路之时,乾清宫里的小朝会已经开始了。 自打老朱重启中书省后,大朝会已经很少开了,一般都是十人以内的小朝会。 此时老朱坐在龙椅上,朱允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 「陛下,高丽不可不乏!」 「陛下都明确朝鲜之名了,高丽小国依然私下里自称高丽,实乃对陛下之大不敬!」 「其收拢辽东女直野人,抢夺大明物产,不臣之心已现,我大明必须给予其教训……」 高明听了兵部尚书唐铎的话,登时反问一句道。 「敢问唐尚书,兵部可曾制定出进兵方略?」 唐铎听到这话脸上一喜。 「兵部倒是拟定了几个进兵方略,只等陛下下旨宣战!」 「那就说说吧,你们兵部都拟定了啥进兵方略?」 「我兵部一致认为,从海上进兵最为便捷。」 「海上?」 高明听到这话,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殿下,唐铎建议朝廷从海上进兵!」 高明故意说得很大声,以期让朱允熥明白其弦外之音。 然而,朱允熥昨天又梦到几本新书,晚上抄了一宿,现在正犯困呢,压根没听出他说了啥。 「哈欠……你们商量就行,这点小事不用烦我……」 「皇爷爷,你跟他们聊,孙儿先行告退了……」 朱允熥说着就要走,老朱见状大喝一声。 「你给咱站住!」 「这是上朝,你竟敢如此怠慢?」 「我困啊……」 「要不咱打你一顿?」 朱允熥听到这话陡然一惊。 「孙儿不困了……」 朱允熥虽然重新坐在椅子上,但对于底下臣子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老朱倒是听进去了,但一想到高丽和大明的距离,就一点想打的心都没有了。 打下来干嘛? 年年让他们进贡咸鱼? 事实上,老朱时期有很多次小国不敬之事,但老朱都没搭理他们。 在老朱看来,这事除了让人说一句「服」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因此,尽管唐铎说得天花乱坠,老朱始终稳如泰山,没有一点出兵攻打高丽的打算。 正当老朱想结束这无意义的朝会之事,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 「回禀陛下,颖国公和宋国公求见……」 老朱听到这俩人 求见,心头登时浮起一丝疑惑,这俩人跑过来干嘛,难道也是劝说自己出兵高丽? 「宣吧!」 不多时,傅友德和冯胜走进乾清宫,在给老朱行了礼后就火急火燎地说道。 「陛下,不可对高丽出兵啊!」 「啊?」 「高丽山高路远,与大明隔山隔海,实在是没必要征伐。」 「啊!」 老朱听着两人的话,惊讶得嘴巴都能塞进去鸡蛋了。如果他所料不差,这话该是文官用来劝他的吧,咋从傅友德嘴里说出来了。 「傅爱卿!」 「咱没说要出兵高丽呀……」 「没有吗?」 傅友德见老朱神色如常,顿时开心地点点头。 「陛下圣明!」 「陛下不出兵就对了!」 傅友德和冯胜开心地站到一旁,兵部尚书唐铎可不干了。 「陛下,我天朝上国之威仪万万不能丢啊!」 「今日高丽敢觊觎我大明国土,明日就有其他小国敢觊觎!」 「届时我大明四处烽烟,威名受损不说,土地、人口也尽为敌国掳去……」 唐铎说到这儿,见陛下和皇太孙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陛下,皇太孙不就有海军吗,何不命皇太孙征伐高丽,扬我大明国威?」 「他?」 老朱看了眼朱允熥,见朱允熥靠在椅子上睡得就差打呼了,气得他使劲踢了一下。 「啊……」 「干嘛!」 「谁踢我?」 老朱看到大孙这般傻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次踢了踢道。 「你没听到吗,刚刚兵部尚书让你出兵打高丽哩!」 老朱人老成精,一听到唐铎提到大孙的海军,就知道他安得什么心了。 他将大孙叫醒,只是想让大孙看看文官们的嘴脸。 然而,朱允熥在听了老朱的话后,满脸不解地道。 「皇爷爷,孙儿不是早就出兵高丽了吗?」 这回轮到老朱和唐铎震惊了。 「什么时候的事,咱咋不知道?」 「快一个月了吧?」 「市舶司那边完事后,我就派了一万人去高丽,现在应该都快回来了……」 「啊?」 傅友德和冯胜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 高丽虽小,但也不是区区一万兵马就能打得过的呀。 唐铎听了这话倒是心里暗暗一喜,如果皇太孙真的只派一万人打高丽,那应该很快就能接到皇太孙战败的消息了。 历史上,隋炀帝、李世民攻打高丽,哪个不是几十万军队? 皇太孙只派了一万人,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呢! 只要皇太孙战败的消息传回来,皇太孙的名望必然受损,届时皇太孙推行的新政也会大受打击! 到时候在鼓动地方百姓闹闹事,没准能彻底废弃皇太孙新政! 虽说唐铎心里都快乐开了花,但他还是表面镇定地恭维。 「皇太孙英明!」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收到皇太孙的靖海军凯旋的消息了吧?」 傅友德和冯胜听到这话,愤恨地瞪了眼唐铎,随即上前一步道。 「陛下,赶紧派兵前往支援啊!」 「高丽山高路远,可不是区区一万人就能打得下来的!」 老朱在得知大孙派兵,并且只派了一万人过去后,心里也是气得直骂娘。 这鳖孙朕不让人省心,对藩属国征伐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没跟自己通个气! 要是这一万人真折损在高丽,这鳖孙就威望扫地了! 「来人!」 「传旨武定侯郭英,命其率兵渡江,从陆上攻击高丽,为咱大孙的靖海军减轻压力……」 「同时命令山东布政使茹常,征调山东之渔船、商船等所有船只,节制山东诸卫所、藩王卫队,前往高丽驰援……」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紧张,揉了揉眼睛劝道。 「皇爷爷,您不用这么紧张,孙儿的一万人足够用了!」 「再者说,孙儿只是让他们吓唬一下高丽,没让他们攻打高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应该不会?」 老朱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此乃军国大事,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都不能出兵!」 「咱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没想到你对军国大事竟如此儿戏!」 「若是这一万人全军覆没,咱看你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老朱训斥完逆孙,就火急火燎地草拟圣旨,并加盖玺印之类的了。 在他的全力催促下,中书省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飞快的写好圣旨,并且封上火漆传递出去。 然而,他们这边前脚刚将圣旨发出去,紧接着就听到宫门口传来急报。 「陛下!」 「大捷!」 「靖海军大捷!」 朱元璋听到这话直接蒙了,再三确认地问道。 「哪儿大捷?」 「陛下,靖海军大捷,现在报捷的士兵正在宫门口呢!」 老朱闻言大怒。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命人进来!」 不多时,报捷的小兵被带进来,老朱赶忙从龙椅上走下来询问道。 「你说靖海军大捷?」 「回禀陛下,靖海军奉皇太孙之命巡视高丽,见高丽有不臣之心,我等来不及请旨遂击之……」 「一战而胜!」 「再战而降!」 「三战……」 老朱听到这儿,已经惊喜得手舞足蹈起来。 「胜了?」 「你们一万人打胜了高丽?」 「是!」 老朱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更激动了,从小兵手里抢过军报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唐铎满脸不甘地上前,抓着小兵的胳膊问道。 「你刚刚说三战呢……」 「三战打得咋样,是不是败了?」 唐铎话音一落,大殿上的人全都看向小兵,想知道三战到底打得咋样。 小兵啥时候见过这么多大官,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三战……」 「三战我军打进王宫,生擒了朝鲜国王李成桂,还有他的几个儿子……」 「呃呃……」 大殿上的人听到这话,没有一个人相信。哪怕是朱允熥,都觉得小兵在吹牛。 「你可知欺君之罪?」 「俺没欺君呀!」 「俺说的是实话,人我们都抓回来了,现在正在码头上哩!」 大殿上的人见小兵说得如此笃定,一个个全都傻眼了,包括哈欠连天的朱允熥。 他真的只是命靖海军过去转悠一圈,吓唬吓唬高丽就回来! 现在这帮家伙直接把人国王给抓回来了,是不是玩得有点大? 「你们确定抓的是李成桂?」 「该不会抓错了吧?」 第四百三十一章 那就抢一把? 汉城景福宫勤政殿。 李成桂站在一张以半岛为核心的巨大地图前,不住的在上边插白色的小旗子。 每一个旗子都代表一座军事要塞,且是兵精粮足的要塞。 自从推翻高丽王朝王氏的天下,李成桂就始终处于恐慌之中。 一来担心国内的世家大族反叛,二来担心大明军队的进犯。 虽说大明朱皇帝已经明确表示不干涉半岛内政,甚至还钦赐他「朝鲜」国号。但他依然如同乞丐守着唯一的粗瓷大碗一般,生怕某个皇帝来抢他的大碗。 因此,为了防备来自大明的进犯,他在边境驻扎了二十万军队,并且修筑了几十座碉堡和烽火台。 现在他不仅成功的在边境修建工事,并且借此吓退大明军队,大明甚至连辽王宫的建造都停止了! 大明的这种软弱表现,让他心中大定的同时,也对辽东之地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李成桂再次拈起一支白旗,扎在鸭绿江北岸的建州卫上。 这里已经是大明的地界,但当地的建州女真却很弱,只要给点粮食、布匹,就能游说他们迁徙到朝鲜。 李成桂对着地图看了看,再次拈起一支旗子,犹豫半天才插在沈阳中卫的位置上。 这里已经接近辽河,跨过辽河就跟辽王的封地广宁接壤了。 李成桂深知自己一旦出兵占领沈阳中卫,必然会惹怒大明,然后遭遇大明的强势镇压。 但大明此次停止修建王宫,以及突然撤军,给了他不小的信心。 他猜测大明可能又出现问题了? 比如说,其西南的安南不安分了,或者北边的蒙古诸部又越过长城,对大明造成威胁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一个将朝鲜带到历史新进程的机会。 正在李成桂醉心于自己新划定的朝鲜边界之时,殿外传来太监的禀报声。 「王上,奉化伯郑道传于殿外求见!」 郑道传可是李成桂造反夺位的第一功臣,李成桂听闻他来了,赶忙命人将其带进来。 不多时,郑道传走入大殿,在给李成桂行礼后,看到墙上已经插满白旗的地图,心中就猜到李成桂想的是什么了。 「看来王上又有奋发之志了?」 李成桂在郑道传面前是不太掩饰心事的,毕竟两人可是实打实的一起造过反的交情。 「你来的正好,看看朕为朝鲜新划定的边界如何!」 李成桂说这句话时神采飞扬,顾盼生姿,大有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 郑道传也从这句话里听出李成桂心情不错,连忙笑着恭维道。 「大王英明睿智,实乃朝鲜之福呀!」 「若是我朝鲜真能以辽河为界,不仅将平添十数万顷良田,更可为后世奠定霸业之基!」 「一旦中原王朝有变,我朝鲜即可趁势而起,效仿圣主忽必烈,成中原之皇帝也!」…. 李成桂本就是元朝达鲁花赤吾鲁思不花之子,在元朝末年才归于高丽王朝,并且帮高丽王朝打过几次胜仗而已。 因此,李成桂对于元朝非常有感情,对元朝开国皇帝忽必烈更是非常崇敬,视为平生之偶像。 李成桂见郑道传说出自己的心声,心里登时乐开了花,放浪的笑声更是响彻整座大殿。 「知朕者郑伯也,哈哈哈!」 郑道传顺着李成桂说几句恭维话,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本人可不认为朝鲜有跟大明抗衡的实力。 在李成桂笑的差不多之时,郑道传随即变了脸色说道。 「王上,前 些日子卢嵩回国之时所说的话,您都忘了吗?」 「卢嵩?」 李成桂听到这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朕岂会忘记?」 「朕之所以在边境陈兵,不就是防备大明吗!」 郑道传见李成桂这般说,一脸沉重的说道。 「据微臣与卢嵩私下交谈,大明现在国泰民安,北境又大胜北元,可谓声势喧天,威镇寰宇!」 「加之又有皇太孙英明神武,百姓咸服,君臣不疑,可以预见的大明盛世……」 「而且大明火器犀利,不论是喷火枪,还是爆炸炮都强大无比,远不是咱们朝鲜所能抗衡……」 李成桂听到这些话,郁闷的将插在沈阳中卫上的白旗拔下,愤怒的扔进盒子里。 「朕知道大明强盛,你就不用天天跟孤念叨了!」 郑道传见到李成桂知错就改非常满意,赶忙奉上一记彩虹屁。 「王上圣明!」 「王上登基之初所定下对明朝事大的国策甚为英明!」 「正所谓见机而作,周易所贵。小不事大,春秋所诛。」 「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此皆亡国之象也!」 「望王上深以为戒!」 如果说李成桂刚刚还有几分不甘心,可在听了郑道传这番话后,心里只剩下后怕和惊悸。 李成桂郑重其事的朝着郑道传躬身一礼。 「多谢郑卿劝谏,朕知错也!」 李成桂不是一个知错能改的人,但对于大明的态度上,他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别说大明现在正如日中天,就算大明陷入内乱,大明的百万军队也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了。 至于他之前插在地图上的旗子,不过是他在景福宫的一个梦而已。 郑道传见到李成桂成功被自己吓住,也是非常满意。 事实上,他之所以说这番话,并不是他对大明有多忠诚,只是源于高丽半岛上千年以来的传统。 正如同中原王朝有限制皇权的「天人感应」一说一般,高丽半岛上也有限制王权的理论,那就是拿中央王朝吓唬国王。 郑道传口口声声尊敬大明,不过是借大明的强盛,来反对李成桂的王权罢了。…. 李成桂在拔掉旗子后,这才想起询问郑道传入宫的意图。 「郑爱卿入宫有何事?」 「王上,现在军队都集中在边境,京师空虚,恐非社稷之福!」 「一旦京师发生变故,王上将何以御之?」 李成桂听到这话,自信的笑了笑道。 「朕在京师还有两万精兵,足以震慑不臣!」 「而且前朝余孽也杀得差不多了,光靠南部的平民根本不够成事……」 「王上,还是从边境抽调回一些军队,用以拱卫京师吧。另外,也要尽量避免跟大明发生冲突,不要让大明对咱们生出敌意……」 「现在大明连辽王宫都停建了,很难说不会派兵来攻打咱们。」 李成桂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咱们跟大明可是隔着千山万水呢,他们不出动几十万大军,休想突破朕在边境设立的防线!」 郑道传见李成桂如此执迷不悟,不由说出心中的担忧。 「王上,若是大明从海上攻来呢?」 「海上?」 「对!」 「就是海上!」 「据卢嵩所说,大明皇太孙早就筹建海军了。虽说大明海军建立之初是防备倭寇,但并不妨碍他们 派遣海军来攻打咱们啊!」 「这……」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声。 「大王!」 「大事不好啦,大明天朝的军队打来啦!」 「什么?」 李成桂闻言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 「大明为何攻打咱们,他们完全没有理由啊!」 「再者说,咱们距离大明这么远,他们是怎么打过来的?」 郑道传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惊,但他并未像李成桂那般慌乱,而是跑到外边仔细的询问起来。 「大明的军队从哪儿打过来的?」 「从仁川方向!」 「仁川?」 「那岂不是海军!」 「大王,赶紧调集京师军队,再派人前往边境传旨,召集边军入京勤王!」 …… 靖海军副指挥使秦风,自从接到皇太孙巡视朝鲜的旨意,就扯满风帆朝着朝鲜杀了过来。 按照他的本意,本打算在朝鲜国都附近的海域击沉点渔船,再炮轰几个村镇就算完事。 然而,当他们的舰队开到仁川附近,突然遭遇朝鲜战船的主动挑衅。 这让一向骄横惯了的靖海军根本无法忍耐,当场朝着朝鲜战舰打出三轮火炮。 秦风本想吓唬一下朝鲜战舰,让他们知难而退。然而,不知是巧合还是运气,他们打出去的三轮火炮竟然全数命中,直接将朝鲜的几艘战舰给轰成了渣渣。 秦风看着海面上飘着的朝鲜士兵,心想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按照皇太孙的旨意,可没说让自己攻打朝鲜,并与朝鲜交恶啊! 「喂!」 「我们是来宣扬大明皇太孙旨意的,不是有意要攻打你们……」…. 秦风朝着海面上的朝鲜士兵喊话,可朝鲜士兵根本不听,拼命的朝着岸上游去。 然后秦风就在后边追,一直追到了岸上。 哪怕上了岸,秦风也没打算打,只是想找当地朝鲜官员申明情况,表达自己来宣达皇太孙旨意。 然而,仁川当地的守军根本不给他机会,集结了几千人就朝着他们发起进攻。 秦风为了自保,随即命令上岸士兵开火铳射击。只是射了三轮,对面就没人了…… 秦风见状更是沮丧,心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了,一下子杀了朝鲜几千人,回到大明还不得被皇帝陛下给砍了呀。 因此,本着将功赎罪的想法,秦风继续向前推进,打算去汉城找朝鲜国王,让朝鲜国王给自己写封信,证明自己并不是有意冒犯。 然后打着打着,就莫名其妙地来到朝鲜首都汉城了。 秦风看着汉城城墙上如临大敌的朝鲜士兵,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他对天发誓,他真的只是来传旨的! 「城上的朝鲜士兵听着!」 「我乃大明靖海军副指挥使,奉皇太孙之命前来传旨!」 「尔等马上打开城门!」 城上的朝鲜士兵听到这话都傻了,心道城下那人也太不要脸了,都打到人家城门口了,还说是来传旨的? 秦风等了一会儿,见城上的朝鲜士兵丝毫不动,随即命人推来几门大炮,对着汉城的城门就是一轮轰炸。 秦风在轰开城门后,立马命令军队杀了进去,并且在沿途收服的带路党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汉城景福宫门口。 直至现在,秦风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进行灭国之战,只是单纯的想见到朝鲜国王,让他给自己写封信,证明自己并未轻 启战端,制造两国纷争。 然而,随行的参赞王贺可是聪明人,而且是跟着蓝玉走过南,闯过北的人。 王贺眼看着这是一个灭国之功,赶忙提醒秦风。 「指挥使,咱们都打到这儿了,何不将朝鲜国王抓回去,让皇太孙殿下亲自给他传旨?」 「这?」 「行吗?」 「行啊!」 「这可太行了!」 「您要是将朝鲜国王抓回去,皇太孙保准升你的官!」 「是吗?」 秦风被王贺说的一阵心动,看着眼前的景福宫眼睛里直冒光。 在秦风犹豫要不要打进王宫之时,朝鲜国王李成桂已经调集了两万大军前来抵御。 李成桂本就是武将出身,本人更是戎马半生。为了表示对大明天朝的尊敬,他不仅亲自指挥,更是亲自带队冲锋。 然而,随着对面传来一阵「砰砰」的响声,他胯下的战马轰然倒地,他本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着李成桂的倒下,朝鲜士兵顿时土崩瓦解。 秦风在命人打扫战场之时,这才得知自己竟然俘虏了朝鲜国王!…. 李成桂被带到秦风面前之时,非常硬气的没有下跪。 秦风也没敢让他下跪,而是命人好吃好喝的供起来。 本来秦风在俘虏了李成桂,就打算班师回国了。 然而,王贺可是蓝玉一手带出来的武将,见到颇为繁华的汉城就在自己脚下,岂能空着手回去? 「指挥使大人,卑职建议在汉城筹集点军费!」 「皇太孙苦哇!」 「皇太孙为了建立靖海军,每天节衣缩食,连顿猪肉都不舍得吃,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 「现在咱们都打到这儿了,不给皇太孙带回去点财物,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再者说,咱们手底下的弟兄冒着生命危险,一路上过关斩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秦风听了王贺的话,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王贺,你来靖海军的时间不长,不知道我们靖海军的军规……」 王贺满不在乎的道。 「嗨!」 「你当大明别的军就没军规?」 「我以前跟着凉国公蓝老爷打仗的时候,皇帝陛下隔三差五的派人宣扬军规,可蓝老爷啥时候听过?」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再者说,这里又不是大明,抢一把应该没啥事吧?」 秦风听了王贺的蛊惑,在看看繁华的汉城也颇为动心。 「那就抢一把?」 火红的鸡枞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这怂样还当兵部尚书? 有了秦风的准许,王贺顿时领着一群人冲向汉城府库,将府库彻底搬空,还顺便去了趟景福宫,把景福宫里之前的东西都倒腾到船上。 本来王贺还想抢点美女回去的,可在见到船上快被堆满了财物,他就果断地放弃了美女。 在他的朴素认知里,只要有钱啥东西买不到? 但他对于朝鲜的高官还是抓了几个回去,得让他们给自己这伙人作证,他们真的没有轻启战端,完全是出于自保! 秦风看着慢船的金银财宝也是眼珠子瞪得滚圆,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怕皇太孙会因此怪罪他们,治他们个不听军令之罪。 为了赎罪,秦风只能命人登记造册,全都带回京城交由皇太孙处置。 至于十几万两散碎银子,则被王贺强行私分了,给随行的士兵每人分了十两,剩下的跟几个军官私吞了。 按照王贺的说法,这种碎银子贵人是看不上的。 秦风一想到十几万两碎银子,心里就是一阵打鼓。 他们都是皇太孙从义乌招的兵,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更没干过私下分赃之事。 但军中的气氛已经被王贺给鼓动起来了,若是不答应他私下里分点,估计整个靖海军会兵变! 秦风拒绝了自己那份银子,带着满载宝物的战船慢悠悠地回到南京城。 这一路上他一直琢磨如何跟皇太孙请罪,搞得他连个安生觉都没睡过。直至看到南京城墙,他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总算是把人都带回来了,至于赏罚功过就交由皇太孙处置吧! 秦风在将报信的信使放下去后,就命令所有人下船整队。 然而,王贺不在此列。 王贺在秦风整队之时,正领着几个从兴武卫过来的老兵,对着朝鲜国王李成桂,和他手下第一大臣郑道传耳提面命呢。 王贺就这李成桂的耳朵吓唬道。 “见了皇太孙知道该咋说不?” “知道知道!” “贵军乃是好意来传旨,却不料被我朝鲜误以为是海寇进行攻击,然后贵军反击……” “一切都是小王的错,跟贵军无关!” 王贺见李成桂这么配合,手上的力道登时小了几分。 “船上的财宝是啥意思?” “这是小王送给皇太孙的礼物,皇太孙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小王!” 李成桂说得义愤填膺,好像大明不收他的礼物,他就要以死明志! “可以!” “进皇宫后就这么说,要是敢多说一句没用的,我们以后天天去你们朝鲜海域溜达!” 秦风那边整队完毕,不耐烦的过来催促道。 “咋样了?” 王贺看了看李成桂道。 “还行!” “老家伙还算配合!” 秦风闻言点点头。 “那就好!” “估计皇太孙快过来了,赶紧过来列队吧!” “好嘞!” 随着王贺归队,码头的尽头传来一阵锣鼓声。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听到这鸣锣开道的声音,就知道有大人物要来。 因此,他们提前一步就靠边站了。 不多时,一队骑兵过来净街,在街道上的闲杂人等被清理干净后,皇太孙和皇帝陛下的车驾这才慢悠悠的赶过来。 在皇帝和皇太孙的车驾后边,不仅有随行的锦衣卫,还有步行的文武官员。 其实他们本不用过来的,但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朱允熥只出动区区一万靖海军,就能把朝鲜国王给抓回来。 要是征伐朝鲜这么容易,当年隋炀帝也不用折戟沉沙了,李世民也不用损兵折将,直至李治时期才彻底平定高丽。 事实上,朱允熥也不信,但他相信一点,那就是自己的手下不敢谎报军情。 既然他们说将朝鲜国王给抓回来了,那就一定是抓了,顶多因为失误抓了个假的。 秦风等人看到皇太孙的车驾,立马跪地行礼。 “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众文官听到靖海军的拜见之声非常反感,因为他们将皇太孙放在皇帝陛下前边了。 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毫无人臣之礼! 若不是皇帝陛下和皇太孙关系亲厚,他们甚至会觉得皇太孙有不臣之心,急着催皇帝陛下退位呢。 老朱也有点不爽,照着逆孙屁股就是一脚。 “咋训练的手下,咱这么大个皇帝看不见?” 秦风一开始还真没看见,他是在拜见完皇太孙之后才看到皇帝的车驾的。 但这时候也没法解释了,只能尴尬地跪在地上等待皇太孙的审判。 朱允熥笑嘻嘻的解释道。 “皇爷爷,您就别挑理了,他们没喊我万岁已经给足您老面子了!” 老朱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随即越过逆孙来到靖海军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卑职秦风,现为靖海军副指挥使!” “咱刚刚听报捷的信使说,你们把朝鲜国王给咱抓回来了?” “回陛下,卑职等确实抓了个朝鲜国王,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朱见秦风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 “把人带上来给咱瞧瞧!” 王贺闻言不待秦风吩咐,拎着李成桂的脖领子就将其带到老朱面前。 “陛下,此人就是朝鲜国王,据俘获的朝鲜士兵指认,此人就是不敬大明的李成桂本人!” “为了防止抓错,卑职还抓了几个朝鲜大臣,都被卑职带回来了!” 老朱一听王贺这话,心里就是一阵不喜。 这人贪功之心太急了! 先不说眼前的朝鲜国王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伱也不该像拎小鸡似的拎过来吧? 人家好歹是一国之主,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换言之,你对别国之主都不尊重,那对大明之主还能尊敬到哪儿去? “你也是靖海军的人?” 王贺听到皇帝这样问,赶忙献宝似的说道。 “回陛下,卑职原来在兴武卫任职千户,曾跟随凉国公蓝老爷在塞外打仗……” 老朱都没等秦风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难怪这般不懂规矩,原来是蓝玉那狗东西的人啊!” “这……” 王贺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惹怒了皇帝陛下,只是自己咋惹怒了皇帝,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老朱朝着王贺摆摆手,在将王贺撵走后这才来到李成桂面前。 “你就是朝鲜国王李成桂?” 李成桂闻言赶忙恭敬地跪下去行礼。 “小王确实是朝鲜国王李成桂!” “蒙大明皇帝陛下不弃赐予国号朝鲜!” “小王一直想来大明拜见皇帝陛下,感谢皇帝陛下赐予国号之大恩。只因山高路远,隔山隔海,一直无缘得见天颜!” “正好皇太孙传旨外藩,小王再三要求秦风将军,秦风将军这才答应带小王来朝拜陛下,还望陛下恕小王冒昧之罪!” 老朱听了这番话,一边拍着李成桂的肩膀,一边抚须哈哈大笑。 “不错!” “确实是枭雄之资,就是会说话,难怪能辽东之外开创王霸之基!” 李成桂得了老朱这番夸奖,也投桃报李地拍了老朱一个马屁。 “大明皇帝陛下气度恢宏、节俭爱民、仁厚礼贤,宽以待民、木林岸边,忠厚仁恕、任贤用能,明章之治……” “今日得见陛下天颜,实乃成桂三生之幸,更是我朝鲜小国万世之福也!” “望陛下饶恕小王先前不敬之罪,让小王继续为大明牧守边界,以群星拱辰之姿态服侍陛下,服侍大明……” 李成桂这番话说的非常谦卑,夸老朱的话,更是把他平生所学的成语都给用上了,听得老朱身后的一群文武大臣那叫一个满意。 大明的文官虽然毛病很多,但天生一种自大的骄狂劲儿,最喜欢天朝上国的感觉。 李成桂这番马屁,可谓是拍的大明君臣都很舒坦。 老朱再次笑呵呵地摸了摸李成桂的肩膀,然后命人将其带进鸿胪寺好生款待。 “李成桂,你先跟咱的鸿胪卿去馆驿歇息,明日咱……朕将在宫里设宴款待尔等君臣!” 老朱很少自称“朕”,但眼前这个形势,他要不用“朕”自称,总觉得气势不对。 李成桂见老朱这般体恤他,感动得当场大哭。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您的恩德如传闻一样宽厚仁德,小王真是铭感五内呀,呜呜呜……” 老朱一看李成桂哭得这么凄惨,就知道这家伙来的路上遭了不少罪。 “去吧!” “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朕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李成桂听到这话,激动得差点就抱着老皇帝的大腿哭诉了。可一想到老皇帝这么大岁数了,天下迟早是皇太孙的,他就硬生生忍住了。 “小王多谢陛下!” “小王这就拜别啦……” “去吧……” 老朱朝着李成桂摆摆手,李成桂这才小心翼翼地跟着鸿胪卿去馆驿歇息。 这一路上坐船可把他给累死了,他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再找两个侍女给他揉揉肩。 只是不知道大明是否能提供这些服务…… 老朱在打发走李成桂,又招来朝鲜的大臣询问一番。 “你是郑道传?” 郑道传曾于洪武二十三年六月出使过大明,为尹彝、李初指控李成桂之事做辩解,与老朱有过一面之缘。 老朱当时明确表态不干涉高丽事务,让高丽人自己解决自己的内政。 只是郑道传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三年,大明的皇帝陛下竟然还记得自己。 “外臣正是郑道传,多谢大明皇帝陛下还记得外臣……” 老朱笑着对郑道传点点头。 “你是个人才,朕当然要记得你!” 郑道传听到这话,脸上惊喜得跟一朵菊花似的绽放。 这可是来自大明开国皇帝陛下的称赞,将来若是回到朝鲜,是可以载入朝鲜史册的! 自己单单凭借这句赞誉,就能保证家族在朝鲜三代无忧。 哪怕将来李成桂想动自己,也得掂量掂量这句话! “外臣叩谢陛下对外臣的赞誉,外臣……外臣真是太激动了,呜呜呜……” 老朱和颜悦色地将郑道传扶起来。 “起来吧!” “你此次跟随国主入京之行为,不亚于古之介子推辅佐晋文公之功业!” “将来若是回到朝鲜受了什么委屈,可命人写信与朕,朕为你主持公道!” “陛下……臣……臣何德何能,能蒙陛下如此厚爱啊,臣愿永远效忠大明,效忠陛下,世世代代辅佐朝鲜国主侍奉陛下!” “咦呃……” 朱允熥听得实在受不了了,只感觉对方就差管老朱叫亲爹了。 朱允熥不爱听,但他身后的大明文官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人已经琢磨如何将这段话写到起居注和实录里边了。 这可是有历史意义的会见啊! 老朱安抚了郑道传一番,就命鸿胪寺的人将其带回去好生休息。 至于朝鲜的其他官员,老朱就没寒暄的兴趣了,只是接受他们一番拜见,就将他们打发给鸿胪寺了。 在处理好朝鲜君臣,老朱这才抽出时间询问秦风等人。 “尔等战损几何?” “回陛下,战损仅几十人,都是被对方流矢所伤……” 老朱见只死伤几十人,脸上登时露出惊讶之色。 “就死这些?” “回陛下,此皆卑职等训练不精,战场慌乱所致,望陛下恕罪……” 老朱听到这话,气的都想给这厮一脚。他分明是问为何只死这么少,咋听对方的语气像是犯了多大错似的! 然而,没等老朱踢秦风,朱允熥就抢先说话了。 “死了这么多人,你还有脸回来?” “回去写一万字检查交上来,组织所有什长以上军官,总结此次失败之教训,每人都写一份千字以上的检查,明天给咱……给孤交上来!” 老朱听到大孙的数落都傻眼了,心道大孙也太不会领兵了吧,人家只死伤这点人,竟然还不满意,还要责罚人家…… 两人身后的一众文官武将也愣住了,暗道皇太孙御下这么严苛吗? 打了这样大的胜仗,不说奖赏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责罚手下,是不是有点过分?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是,秦风听了朱允熥的责罚非但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开心地应承下来。 “诺!” “卑职这就带着人回营写检查!” “保证深刻反省此次战役失误之处,认真总结经验教训……” 老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板着脸训斥道。 “朱允熥,你对手下未免太严苛了吧?” “那个谁,你不用听他胡说,你先回去好生休息,咱过几天给你们叙功!” “皇爷爷您不懂,孙儿为了打造靖海军,花费海量的银子,耗费大量的心血,就这还给我打死这么多人,我没砍了他都算法外开恩了!” 老朱见大孙竟然还敢顶嘴,气得扬手就要打。却不料,他这边刚扬起手,秦风那边就说话了。 “陛下,皇太孙教训得对,此次确实是卑职指挥失当,这才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皇太孙明明给我们配备了射程远超弓箭的火铳,卑职还是将士兵带入敌人的射程……” 朱允熥听到这话,愤怒地骂道。 “盔甲呢!” “孤不是给你们配了轻甲吗!” “你们只要穿上轻甲,都不至于被弓箭所伤!” 秦风闻言羞愧地低下头。 “军中将士嫌天气闷热,很多人私底下不穿轻甲……” “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咣当一脚踹过去,他本想再踹几脚的,却被老朱给拦住了。 “行啦!” “咱知道你带兵有方啦,就不用在咱面前演戏啦!” 朱允熥见老朱揭穿自己的小把戏,登时尴尬地笑了笑道。 “皇爷爷圣明,孙儿真是啥心思都瞒不住您,嘿嘿嘿……” 老朱瞪了眼朱允熥,随即对着秦风温言抚慰道。 “你们干得不错,没丢咱大明的脸面,哈哈哈!” “此役有功将士一律重赏!” 靖海军的将士听到这话,齐刷刷拜谢,一时间码头上响彻着震天的万岁之声。 老朱在众人拜谢过自己后,看着河面上的战舰顿时来了兴趣。 “这就是你们靖海军的战舰?” “是!” “带咱上去看看!” 秦风听到这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向一旁的朱允熥,直至朱允熥朝着他点点头,他这才应承下来。 老朱自然注意到这点小动作了,但他今天心情大好,也就懒得搭理逆孙了。 在老朱跟着秦风上战舰上参观之时,王贺贱兮兮地凑到朱允熥面前,偷偷地将财货清单塞给朱允熥。 “殿下,这是朝鲜国王进献给您的礼物清单!” 朱允熥饶是见过大世面,看到清单上的列表也不由惊呼出声。 “这么多!” 王贺笑嘻嘻道。 “有些东西太笨重,卑职都没稀罕带!” “等卑职以后再去的时候,全都给殿下搬回来!” 朱允熥无视了王贺的话,认真地看清单上的东西。只见上边林林总总写了不下几百件宝物,光是黄金就有三十万两,白银更是多达两百万两。 先不说那些杂七杂八的珊瑚、玛瑙、珍珠、人参之类的杂物,光是真金白银就让他收回本钱了! “值了!” “有了这些钱,孤又能打造一支海军啦,哈哈哈!” 在朱允熥捧着清单哈哈大笑之时,路过他的官员无不投来鄙夷的目光。 此番大战,扬的是我大明国威,震慑的是周边不臣,皇太孙只在乎区区财货,实在是有辱斯文! 虽说大明的文官挺看不上朱允熥这副死认钱的嘴脸,但当他们登上战舰,看到船舱里堆满的财货之时,一个个也都露出猩红的目光。 “陛下!” “钱!” “好多钱!” “船舱里有好多金银珠宝,还有珊瑚玛瑙!” 老朱听到这话,也顾不上欣赏船上的大炮了,循着声音就跑进船舱里数钱。 “真的好多钱!” “这回咱大明国库总算充盈啦,哈哈哈!” 朱允熥听到船上的动静连呼要遭,赶忙冲了上去,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财产。 老朱看着满船的金银珠宝直流口水,但也不好意思跟大孙抢钱。毕竟靖海军从筹建到日常训练,他可是没出过一文钱。 “切!” “瞅你那小气样,像谁要跟你抢似的!” “您没要跟我抢吗?” “咱……” 老朱被朱允熥这话怼的一阵无语,为了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只能气哼哼地领着一干官员下船。 “逆孙,你不跟咱回宫?” “不!” “我得看着这些东西入库才心安!” 老朱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德行!” 老朱领着一群官员回宫就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安置朝鲜国王。 武将这边认为,既然打都打下来了,自然是大明的国土,应该派兵驻扎朝鲜。 文官这边则认为,老朱之前曾经下诏,言明大明有不征之国,朝鲜就在不征之国之列。 且此次靖海军出征,既没有朝廷兵部文书,又没有皇权特许之命令,属于不宣而战,于道义上有亏,理应护送朝鲜国王回到朝鲜,让其继续当大明的藩属国。 老朱对此也颇为头疼,作为皇帝来讲,他当然希望大孙有开疆拓土之功。 但一想到驻军的费用,他心里就是一阵心疼。 再加上大明不缺土地,朝鲜对于大明来说就是一块飞地,想要控制和管理殊为不易。 因此,他对于两边的争论没有任何表态,就是任由两边争吵不休。 “陛下,老臣建议处死李成桂,李成桂本就是乱臣贼子,得国不正!” “咱们处死李成桂,朝鲜自然该划归大明版图,永远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陈宗礼见傅友德说完,登时跳出来反对。 “颖国公!” “你有没有算过,大明需要在朝鲜驻扎多少人的军队,才能控制住整个朝鲜?” “有一两万人足矣!” “那么再问颖国公,一两万人每年军费几何?” “这……” 傅友德听到这话一时语塞。 “陈宗礼,这事不能单纯以军费论处!” “拿下朝鲜,则辽东之地再无边患,辽王之辽王宫也可以顺利建造,我大明将多处辽东之外几千里土地,这难道不是大好事吗?” 这次没等陈宗礼开口,兵部尚书唐铎就跳出来跟他打擂台了。 “当然不是好事!” “占据朝鲜劳师远征不说,光是每年驻扎的军费就要几十万两!” “这个钱谁出?” “另外还有一点,咱们吞并朝鲜事小,让大明其它藩属国如何看?” “安南、真腊、暹罗、占城、日本等国会不会人人自危?” “届时全来攻打大明,大明又将如何应对?” 唐铎驳斥完傅友德,就朝着朱元璋躬身一礼,寻求皇帝陛下的支持了。 “陛下,切莫因小失大,使大明陷入四面楚歌之境地呀!” 老朱本就不稀罕朝鲜那块破地方,听到唐铎的这番分析顿时有些动心。 冯胜太知道老朱的脾气了,一听唐铎之话就知道要遭,赶忙跳出来反对。 “唐铎,你特娘是不是没有卵蛋!” “就你这怂样还当兵部尚书哩,你应该当怂部尚书!” “咱大明将士浴血奋战抢来的土地,你竟然说送就送,你还是人吗!” 其他武将听到冯胜这话连呼过瘾,全都鼓噪起来。 “宋国公说得对!” “这土地是大明将士打下来的,凭什么还给他们!” “他们要是想要,让他们战场上抢回去!”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难道有人不姓朱? 老朱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愤愤不平的冯胜,没想到这老匹夫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前倒是小看了他。 但老朱也只是有点意外而已,绝不会因为冯胜这番血性发言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对于他和他的大明来说,真不缺朝鲜那点地方。除非占了朝鲜,能给大明带来更多的好处,否则他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随着冯胜的加入,正常的讨论渐渐走了样,变成了文武两边的骂仗。 原则上来说,武将是骂不过文臣的。因此,骂着骂着,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宋国公,就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子扔了过去,并且正好打在兵部尚书唐铎的脸上。 唐铎也不甘示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时间,朝堂之上大臣互殴,笏版都打折好几根,奏折之类的更是飞得满天都是。 老朱见他们打的差不多了,这才出言阻止他们的闹剧。 “你们都先回去吧,咱晚上跟大孙商量商量!” “另外,明天先不接见朝鲜君臣了,让他们在鸿胪寺多养几天吧!” 众人听到这话齐声称诺,随后满脸不甘地离去。 在一众官员离开皇宫之时,文华殿内也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先前被家中长辈关起来的一众文华殿小尚书,随着朝鲜君臣的造访,齐刷刷地跑进皇宫讨论。 “皇太孙,您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这么快就立了灭国之功!” “常继祖,你把话说明白点,这算哪门子灭国之功,这分明是不宣而战,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陈财迷,你懂个什么,这就是灭国之功!” 孔彦缙见两人吵闹不休,赶忙出来当和事佬。 “两位别吵了,现在不是谈论功不功的事,而是要讨论如何处理朝鲜这块飞地!” 常继祖翻了翻白眼道。 “这有啥好讨论的,咱们把地都抢下来了,总不至于还回去吧?” 孔彦缙闻言摇了摇头道。 “还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春秋时期齐桓公就因为守护礼法,多送了别人几十里地。” “现在大明占了这么一块飞地,于情于理不合,还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常继祖没孔彦缙读的书多,听到孔彦缙这话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凭什么?” “咱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方,凭啥要还回去!” “殿下,您说句公道话,您觉得这地该还吗?” 朱允熥闻言摇了摇头道。 “当然不还!” “伱们啥时候见到孤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去过?” 常继祖为代表的一干武官,听到朱允熥这话齐声叫好。 “看见没,皇太孙可是跟我们站一边的!” 孔彦缙见朱允熥这样说,赶忙出言劝谏道。 “殿下,朝鲜之事非比寻常,这可是陛下亲自定下的不征之国。咱们无故征伐,本就已经违背了皇帝陛下的旨意,现在还想着霸占人家的土地,这不仅陛下不容,就是天下人也会耻笑咱们贪婪!” 朱允熥笑吟吟地看向孔彦缙。 “孤问你个问题,春秋时期楚国乃蛮夷之地,那现在楚国大地上的蛮夷都去哪儿了?” 孔彦缙略微思索道。 “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 “蛮夷接受我中华文化,已经变成我中华之一部分了!”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不见得吧?” “孤再问,汉初的匈奴去哪儿了,唐朝的突厥去哪儿了,宋朝的辽国去哪儿了?” 朱允熥的三连问,直接把孔彦缙给整蒙了。 “殿下,您此言何意?” 朱允熥没搭理他,只是继续追问。 “唐朝之时长江流域还属于蛮荒之地,居住着不少蛮人,现在那些蛮人都去哪儿了?” “这……” 这回不仅孔彦缙懵逼,文华殿内的其他人也蒙了,不知道皇太孙到底想说什么。 朱允熥略微停顿后,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道。 “孤来告诉你们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都被咱们的祖先赶到山上,赶到边境蛮荒之中了!” “中华之版图,不是天生就这样大,都是一路上靠征战,靠杀伐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春秋时期的几十个诸侯国,只是现在的山东、河北、山西、陕西四省之地!” “你家祖上孔子周游的列国,实际上都没出山东省!” “这……” 孔彦缙听到这番话,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他们孔家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先人孔子,那不仅是他们的圣人,更是他们的祖先,是他们的图腾。 然而,皇太孙竟然如此评说孔子,让孔彦缙一时难以接受。 “殿下,您怎能……” 朱允熥朝着孔彦缙拱了拱手。 “刚刚冒犯了,孤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不过有一点孤是肯定的,那就是朝鲜之地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们现在啥事都别讨论了,就给孤讨论如何将这块地方好好的利用起来就行!” 朱允熥这番话说完,文华殿内的武官激动的手舞足蹈,文官之流在一片沮丧。 不过沮丧归沮丧,他们还是忠诚的遵从朱允熥的想法,认真的思索治理朝鲜的可能性。 “殿下,大明要想治理朝鲜,其难度是相当大的。我们是派遣流官治理,还是效仿西南土司治理?” “如果是前者,朝廷根本就无法快速准确地知晓朝鲜局势,也无法快速的给官员传达政令。” “可如果是后者,那西南土官跟朝鲜国王又有何区别呢,无非就是换个名头而已。” “因此,与其劳心劳力去治理,不如制定朝贡制度,继续让李成桂治理朝鲜,只是每年给大明进献赋税即可。” 负责财政部的陈密发表完言论,负责工业部的秦杰也站了起来。 “殿下,朝鲜物产本就不丰,从朝鲜往大明运粮也无利可图。且路途遥远,很是得不偿失。” “另外,想要治理朝鲜,就要派遣军队驻扎,这每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朝廷能愿意掏这笔钱吗?” “因此,微臣建议,咱们不如在朝鲜开辟个港口,只将其作为船只中转之用,扩大经商范围即可……” 孔彦缙见两人都说了,加之皇太孙刚刚也算给自己赔了不是,也算是给了自家祖先孔子面子了,这才慢吞吞地开口。 “殿下,还有一事不知您想过没有,如果治理朝鲜,那朝鲜之地的读书人是否也要参加大明之科举?” “如果准许他们参加科举,朝廷在中试名额上是否要特殊照顾,以便朝鲜之地的读书人归心。” “另外,录取的朝鲜士子,是将他们留在大明当官,还是派回朝鲜当官?” “如果治理朝鲜,朝鲜之地的风俗是否要改变,是否要派遣大量的读书人教化该地之民?” 朱允熥只听了一会儿,就感觉头都要大了。 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后悔派出靖海军去朝鲜海域巡航了。对于打下朝鲜,俘虏朝鲜君臣的秦风王贺等人,更是心生怨念。 这俩货闲的没事干,给自己惹这个麻烦干嘛? 但刚刚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哪怕这是个赔钱的买卖,他也得硬着头皮干下去! 朱允熥听得不耐烦,门外的老朱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他发现朱允熥麾下的这批年轻人不错,思考的很全面,甚至有些地方比朝堂之上的那些人想的还全面。 最起码,朝堂上吵吵一下午,也没人提朝鲜之地的科举问题,只是嚷嚷着费钱而已。 老朱来这边本想跟大孙商量下处理朝鲜之事,见他们正在讨论着,也就不急着打扰了。 大殿里,朱允熥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别总跟孤摆困难,赶紧说说解决办法!” “要不然孤养你们何用?” 大殿内的众人,听到这话无不羞愧的低下头,其中以常继祖为首的部分武官头低的最低。 没办法,他们除了会打打杀杀,也不会干别的呀。 孔彦缙等人略微犹豫了下道。 “殿下,不是微臣等推托,实在是现阶段太难治理了。” “别说远在天边的朝鲜,就是咱们大明西南诸地都治理不过来,还得借助当地土司的力量来治理。” 朱允熥听到孔彦缙这番话,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货说的不错,现在大明想跟云南通个信,一来回都得月余时间。 如果短时间内搞不定蒸汽轮船,朝鲜还真的只是一块飞地。 但现在靖海军都已经把朝鲜国王抓回来了,难道就这么放回去? 正在朱允熥一筹莫展之际,大殿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殿下,卑职倒是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允熥闻言看过去,只见是负责财务统计的一个小官。他对此人有点印象,记得他好像算账挺快的,算是财政部下的金算盘。 “你叫张什么来着?” “卑职张宗浚,现为财政部下的主事,专门负责账目统计工作。” “对对,你叫张宗浚,以前跟吕氏有一腿!” 朱允熥之前从二虎的奏报里得知,张宗浚跟太子妃吕氏走得比较近,但鉴于吕氏已死,张宗浚又挺老实的,没做过啥出格的事情,他也就渐渐将此事扔一边了,没有给这家伙穿过任何小鞋。 张宗浚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吕氏之事非常隐秘,没有任何人知晓呢。哪承想,皇太孙早就知道他和吕氏的事,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而已。 “皇太孙饶命!” “卑职跟吕氏真的没啥交往,更没做过对皇太孙不利之事!” 朱允熥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做没做过都不重要,只要以后忠心一点就行了!” “对了,你刚刚说有办法,赶紧说来听听。” “如果说得有道理,孤就原谅你之前的不忠!” 张宗浚闻言如蒙大赦,赶忙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 “殿下,卑职建议委派一宗室监理朝鲜,作为其封国之地。”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文华殿内的文官武将们听到这话,也仿佛打开了新天地,同时露出惊讶之色。 张宗浚继续说道。 “朝鲜虽地狭民少,但也有数百万之众,远强于大明藩王之封地。” “若是以朝鲜之地封于宗室,则大明既不失地,又可收宗室和朝鲜之心。” 朱允熥激动得拍案而起,大声地称赞道。 “妙哉!” “此计甚妙!” “你叫张宗浚是吧?” “明儿就进中书省当个书吏吧,跟着高师傅他们长点见识!” 张宗浚听到这话开心的当场拜谢。 中书省可是朝廷现在最有权力的部门,比之朝廷六部权利还大。哪怕进去当个抄抄写写的书吏,未来发展也不可限量! “卑职遵旨!” “卑职一定努力做事,报答皇太孙的知遇之恩!” 朱允熥扔下众人,兴冲冲地跑出去,打算去找老朱商量此事的可行性,却不料刚出了门就跟要进大殿的老朱撞了个满怀。 “皇爷爷?” “您咋又跑我这儿听墙根!” 老朱尴尬的笑了笑道。 “咱本来是过来找你谈事的,看你们正讨论着,这才没进去打扰。” “皇爷爷,您觉得孙儿刚刚想出来的办法咋样?” “啥办法?” “就是封王叔去朝鲜当国王啊!” 老朱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不是你手下想出来的吗,啥时候成你的了?” 朱允熥尴尬地挠挠头,将老朱听墙根的时间又往前调了几分钟。 “原来皇爷爷早就听到啦!” “不过我的手下想出来的,也能算到我头上!” 老朱拉着朱允熥向着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办法是不错,就怕你王叔们不愿意去啊。” 朱允熥闻言不解的道。 “为啥?” “他们不愿意去,我还不舍得给呢,我让朱允熞去!” “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啊!” “皇爷爷,您这话可就错了,我那些王叔也是亲的呀!” “难道有人不姓朱?” 老朱闻言当即对着朱允熥的脑袋抽了一巴掌。 “胡说八道!” “哪个要是有人敢不姓朱,咱早就把他们沉塘了,岂能养到这么大!” “赶紧命人将他们叫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顺便商量下让谁去!” “诺!”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朱樉这个混账真是罪该万死! 希望学堂小学部。 在朱允熥砸下巨资的情况下,希望学堂也越发地步入正轨,分成了小学部和初中部,初步完成了九年学制的建设。 朱家的皇子皇孙就被他安插在各个年纪读书,他们在这里接受超越时代的科学文化灌顶,同时还要接受一定程度的军事训练,以求将来更好地为大明效力。 只是朱允熥的这番苦心,并不被这群皇子皇孙所领会…… 绿荫场上有皇子矫健的身影,学堂围墙更是成了他们攀岩的天堂,只有十四皇子朱楧还算稳重,但也只局限于不逃课,每天沉迷于小黄书不可自拔。 因此,当锦衣卫奉了朱允熥之命前来传召这些皇子皇孙进宫之时,除了朱楧和朱允熞老老实实呆在学堂内,其他人早就去外边采风了,而且是采的秦风楼的风…… 好在这些人都有专人盯着,找起来也不麻烦,否则一个个去找,估计能找到天黑都找不完。 朱楧在得知朱允熥传召之时,只是轻“哦”了一声,就跟着锦衣卫进宫了。 朱允熞正在跟他的良师益友韩清斗蛐蛐,在得知要进攻之时,表现了极其强烈的不满。 “韩师傅,你说三哥突然叫我进宫是要干嘛?” 韩清闻言想了想道。 “我只是个国子监生员,哪知道朝廷大事。但依我猜测,可能是跟朝鲜之事有关。” “朝鲜?” “朝鲜不是离大明很远么,跟大明有什么关系?” 朱允熞在地理课上学过朝鲜,但他只记住朝鲜离大明很远,别的什么都没记住。 “可能会分封吧……” 朱允熞歪着脑袋想了想。 “韩师傅的意思是,我三哥要让我去朝鲜就藩?” “有可能!” 朱允熞得到韩清这般答复,脸上登时阴沉起来,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韩师傅保重,我先进宫了!” “皇孙殿下也保重,为师先将蛐蛐收起来,留着您回来后继续玩……” “不用了,我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玩了……” 朱允熞郁闷的撂下这句话,就跟着几个锦衣卫上了马车,缓缓地驶向皇宫。 当朱允熞赶到皇宫之时,以朱栴为首的秦风楼小队已经带着满身的脂粉味赶回来。 其实以他们的年纪,在秦风楼里也干不了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看点歌舞表演之类的。 但他们依然很心虚,以为自己在外边喝花酒的事情暴露了。 因此,一个个站在乾清宫外,忐忑得跟风中凌乱的落叶似的。 “十四哥,父皇是不是知道咱们的事了?” “应该……应该不会吧?” “二哥说帮咱们摆平,不让锦衣卫的人告诉父皇的……” 几人正秘密交流之时,看到朱允熞过来,赶忙将其给围了起来。 “朱允熞,我们警告你,你见到你三哥可不许乱说!” “你要敢乱说,我们就把你扔护城河里淹死!” 朱允熞面对众人的威胁毫不示弱道。 “你们敢!” “你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我三哥,让我三哥把你们扔到锦衣卫大牢里关死!” 朱栴等人听到朱允熞这样说,一个个下意识地撸起袖子。 “嘿!” “几天没见,你小子胆气见涨啊!” “来来来,哥几个带小侄子去太庙后边松松骨!” 朱允熞看到几个王叔伸手要抓他,顿时吓得大喊大叫。 “你们别过来!” “你们不能欺负我,你们敢欺负我,我就告诉我三哥,哇呜呜……” 朱栴才不管那么多呢,上前一把捂住朱允熞的嘴,然后在他耳边威胁道。 “听话!” “你要是答应我们不乱说,我们就不揍你!” “否则,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同意就点点头!” 朱允熞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现在被这么多王叔威胁,只能屈辱地点点头。 “唔唔……” “朱允熞,你可要说话算话哟?” “唔唔……” 朱栴见朱允熞点了两下头,这才将其给松开。 朱允熞重获自由,看向几个王叔的眼里充满了愤恨,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将愤怒藏在心里。 正在几人闹腾之时,朱允熥从外边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朱允熞之时,立马朝着其招了招手。 朱允熞看到三哥来了,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你们想得美!” “我就要告诉三哥,你们天天逃课吃花酒!” “嘿,小崽子,你敢……” “我就敢,lueluelue……” 朱允熞朝着刚刚欺负过自己的人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地跑到朱允熥面前告状。 “三哥,他们刚刚欺负我,还说要把我扔护城河里淹死!” 朱栴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 虽然他们嘴上说不怕朱允熥,但朱允熥毕竟是皇太孙,是大明未来的皇帝,他们这些皇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当个藩王,怎么可能一点不怕? 他们说不怕,不过是嘴上占点便宜罢了。 “大侄子,您别听朱允熞瞎说,我们刚刚跟他闹着玩呢!” “对对!” “我们都是他王叔,咋能把他扔护城河里淹死,就是逗逗他,哪承想他还当真了!” 朱允熥斜着眼睛看了几人一眼,见几人尴尬地朝着自己讪笑,心里就知道几人刚刚肯定是威胁朱允熞了。 在他犹豫要不要替朱允熞出这口气的时候,朱允熞小嘴叭叭地就把他们给卖了。 “三哥!” “十四叔他们天天逃课去外边喝花酒,学堂里的先生们不敢管他们,全都瞒着你和皇爷爷!” “喝花酒?” 朱允熥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朱栴,带着几分戏谑的问道。 “十四叔,你们发育完全了么,竟然还知道跑出去喝花酒?” 朱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毫不客气地就将二哥朱樉给卖了。 “大侄子,这事不怪我们,是你二叔……” “你二叔说,男人长大了就该去那种地方,不去会被人看不起!” “我们也就是去看看热闹,啥事都没做……” 朱允熥闻言没搭理他,只是按着朱允熞的肩膀问道。 “朱模、朱楹他们也去了?” “嗯嗯,他们都去了!” “他们还让我去,我听韩师傅的话没去,他们还笑话我不是男人!” 朱允熥听到这些脸色顿时黑了,再看向朱栴几人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他对于朱允熞是很看重的,这孩子虽说是吕氏之子,但一直跟自己亲近,对自己比对他同母的亲大哥还亲。 因此,朱允熥也一直当朱允熞是自己的亲弟弟,对他跟对其他几个妹妹一样爱护。 现在听到朱栴这几个败类竟然要带坏朱允熞,朱允熥想弄死几人的心都有了。 “朱栴,这事有点过分了吧?” 朱栴听到朱允熥这般威严的声音,吓得腿当场就软了。 “皇太孙饶命,我也是听了你二叔的吩咐,他说让我带朱允熞去的……” “而且我们也没强求他去,他说不去我们就没再问过他……” 朱允熥听朱栴这么说,脸上的阴郁这才稍微好点,但却将愤怒转移到朱樉身上。 朱樉这个败类不能留了! 朱允熥无视了朱栴的丢人现眼,冷冷地看向一旁的朱模、朱楹两人。 “朱栴他们几个去也就罢了,咋说也十四五了,你们俩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去干嘛?” 朱模、朱楹听到这话,吓得也当场跪下。 “我……我们俩去吃饭,那里的鸭肉好吃……” 朱允熥听到这俩货给出的理由一阵无语,原来这俩货是去吃鸭子的? “传旨!” “将负责跟着他们的锦衣卫重责四十大板,然后开革出去,永不叙用!” 二虎一听这话,赶忙跳出来替自己的手下求情。 现在的锦衣卫靠上朱允熥这个金猪,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各种补贴福利拿到手软,不知道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来呢。 现在这些人被开革出去,那还不跟要了他们命似的? “皇太孙三思,卑职这里替他们认错,求皇太孙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朱允熥毫不犹豫拒绝道。 “没机会!” “锦衣卫瞒着皇爷爷也就罢了,连我都要瞒,我还留他们干嘛?” “二虎,这事你也有责任!” 二虎见朱允熥动了真怒,不敢再替手下求情。 “卑职知罪,请皇太孙责罚!” “你自己去领罚吧,具体罚多少下自己定!”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一沉,这种不说打多少下的责罚最难搞,打轻了肯定不行,打重了他也疼啊。 看来这次不脱层皮是不可能过关了! “卑职领旨!” “等等!” “你先将他们拖下去教育一顿!” “每人先打十下意思意思,让他们如坐针毡就行。等皇爷爷用完膳再拉出去好好打,给他们个深刻的教训!” “另外安排几个人,把朱樉给我盯死了,他那边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事都要原原本本告诉我!” “诺!” 二虎答应一声就命人将一众皇子给按倒,然后噼里啪啦打起板子。 朱栴等人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熥这大侄子是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按在地上打板子。 先不说疼不疼的事,光是这个人他们也丢不起啊。 “朱允熥,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我们可是你王叔,你没权利打我们!” “我要告诉父皇,说你不敬尊长,以下犯上!” “啊……轻点……哇呜呜……” 一众皇子的硬气只持续了几秒钟,当板子落在他们屁股上后,他们就只剩下哭爹喊娘的劲儿了。 老朱从养心殿方向过来,突然听到乾清宫传出熟悉的哭喊声,当即停下脚步。 “秦德顺,你先过去看看,打听下出了什么事!” “诺!” 不多时,秦德顺颠颠地跑回来。 “回禀皇爷,是十四皇子等人逃课去秦风楼喝花酒,被皇太孙知道了,正命人责罚他们!” “哦?” 老朱闻言脸上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这表情很快就转变成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想不到曾经在咱的板子下哀嚎的逆孙,现在竟然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的王叔们了!” 秦德顺看了看老朱的脸色,试探着替朱允熥说话。 “皇爷,这事也不能怪皇太孙,实在是朱栴几个皇子太不像话,他们不仅自己去,还拉着朱楹等几个年幼的皇子,还想拖朱允熞下水……” 老朱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传旨给郭惠妃,停了朱栴母妃的份例,将其从侍寝名单中划掉!” “皇爷,这事也不能全怪十四皇子,据说是秦王殿下指使人带坏宫里的皇子的……” 老朱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气。 “怎么又是他?” “他不好好待在封地清查田亩,竟然还有心思搞这些事情?” “传旨给陕西布政使,让他们狠狠地查查,秦王这狗东西隐匿了多少田产!” “诺!” 秦德顺答应一声,随即吩咐小太监去中书省传旨,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爷,咱们现在过去吗?” 老朱摇了摇头道。 “不急!” “等那边打完再过去!” 虽说每人十大板不多,但这可是皇太孙亲自监督行刑,哪个锦衣卫敢私下放水? 因此,在十大板打完,每个皇子都疼得鬼哭狼嚎。 然而,当他们想到这只是开胃菜,一会儿吃完晚膳还得再挨一顿胖揍,他们哭得更大声了。 “朱允熥,你不是人,我们再也不跟你玩了,哇呜呜……” “我们要找父皇告状,呜呜呜……” 正在一干皇子哭唧唧地哭诉之时,老朱阴沉着脸从外边走了进来。 “谁要找咱告状啊!” 一众皇子看到老朱进来,一个个吓得赶忙低下头,没人敢言语了。 只有两个年幼的皇子不知轻重,愤怒地指着朱允熥道。 “父皇,朱允熥不敬尊长,对我们滥用私刑,打得皇儿屁股都开花了,哇呜呜……” 朱允熥见真有不开眼的敢告状,当场就急了。 “皇爷爷,孙儿……” “你别说话!” “让他们说完!” 朱楹等人听到这话,还以为父皇要给他们做主呢,兴冲冲地跑到父皇面前。 “父皇,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呀,我们咋说也是您的儿子,是朱允熥的长辈,他竟然敢命人打我们,这是完全不将父皇放在眼里,呜呜呜……” “二哥之前就说了,只要朱允熥将来继位,非得把我们全都弄死!” 老朱听到这话心头一跳,皱着眉头看向朱楹。 他最担心的就是皇室不和,没想到他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啊。 “你二哥真这么说的?” “是啊!” “二哥说得没错,您现在还活着呢,朱允熥就敢打我们,等您将来没了,他肯定把我们全杀了,然后吊在城墙上滋滋放血呀!” 老朱闻言心里暗骂道。 “朱樉这个混账真是罪该万死!”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五章 朱植朱青天! 老朱这次是真对朱樉失望了。 如果朱樉只是贪点财,好点色,老朱顶多训斥他一番。 现在他公然离间皇家骨肉,私底下在一众皇子面前诋毁朱允熥,这可触了他的逆鳞。 “你们二哥还说了什么混账话,都说给咱听听?” 一众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言语。 “都哑巴啦?” “说话!” “回……回父皇,二哥也没说什么,就说让我们自己多留个心眼,说大侄子是想拿我们当猪养!”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绿了,但鉴于大孙还在一旁呢,也不好当场发作。 “朱允熥,伱先带着朱允熞进去,咱跟你这些小王叔们聊聊!” 朱允熥知道老朱想把自己支走,不想让自己对朱樉生出嫌隙。 “皇爷爷放心,孙儿心里有数!” 老朱闻言欣慰的点点头。 “咱对你是放心的,只是对……” “算了,你先进去吧。” “好!” 本来朱允熥也不想听这些话,闻言当场领着朱允熞进了偏殿。 朱允熞一看到满桌子的好吃的,馋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哇!” “狮子头、鱼翅、熊掌、鲍鱼!” “全是我爱吃的!” 朱允熥也不管老朱还没进来,当场给朱允熞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在碗里,然后使出大灰狼忽悠小红帽的语气说道。 “四弟,现在有个好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什么好地方?” “三哥的手下,一不小心把朝鲜国王给抓了,现在朝鲜那地方没王,你要不要去那边当王?” 朱允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去!” “我才不去那么远的地方当王!” “朱允熞乖,听话……” “那地方宫殿、城池都是现成的,你过去就可以直接住进去,不用再费心思去建了。” “那我也不要!” 朱允熥看着埋头吃狮子头的朱允熞,心里就没来由一阵生气。 这孙子竟然不愿意去? 朝鲜是多好的地方啊,别人想去还去不成呢,这孙子竟然一点都不稀罕? “朱允熞,那地方真不错,有好几百万子民呢……” 朱允熞闻言朝着朱允熥做了个鬼脸。 “三哥,你就别忽悠我了,我们上地理课的时候先生都说了,那地方穷的鸟不拉屎,哪怕当国王都只能吃咸菜,我才不去那地方当王呢!” “您要是实在嫌弃我,就把我扔大同那边吧,让我跟十三叔做个伴!” 朱允熥听到这话差点气死,这熊孩子咋就不知好歹呢! “朱允熞,你说什么胡话呢,谁说嫌弃你了!” “我这是为你好,想把好地方给你留着!” 朱允熞闻言愤怒的扔了筷子。 “不信!” “你就是嫌弃我,想把我扔天边去,一辈子都不想见到我!” “我知道你生我母妃的气,一直看不起我,一直想把我撵得远远的,我不讨你的嫌,我这就找皇爷爷说,我要去关外就藩,再也不让你看到,哇呜呜……” 朱允熞一边说,一边朝着外边走,给朱允熥气得,一把就将其给薅过来,按在椅子上一顿狂暴输出。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我啥时候看不起你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打死你……” 老朱正在殿外训斥自己的一群逆子呢,突然听到偏殿里传来朱允熞的哭嚎声,赶忙扔下那群逆子冲了进去。 “朱允熥,你打他做什么!” “皇爷爷你别管,我是他兄长,兄长如父,教训他天经地义!” 老朱听到这话还真就没动,只是在一旁看着,任由朱允熥收拾朱允熞。 朱允熞见皇爷爷进来都不帮自己,哭得更凄惨了,没一会儿就一抽一抽的。 朱允熥听到这声音,手上也不敢用力气了,只是下意识的拍打着。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不敢了,呜呜呜……” “那去不去朝鲜当藩王?” “去……不不不……打死我也不去……” “你!”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朱允熥终于明白老朱为啥将其吊起来打了,对付这种不听话的熊孩子,不吊起来是真的打不痛快啊。 “来人!” “把他带到养心殿的住处关起来!” “没我的命令,不许给他饭吃!” 老朱一听自己的孙子被罚不吃饭,当场有些绷不住了。 “大孙,这个过了吧,万一饿坏了咋办?” “皇爷爷您别管,我有分寸,一顿两顿饿不到他!” “要不别为难孩子了,问问他王叔们谁愿意去?” “唉!” “行吧!” 朱允熥恶狠狠地瞪了眼朱允熞。 “别说我这个当兄长的没照顾你,是你自己放弃的,将来可别后悔!” 朱允熞闻言倔强地扭过头去。 “我才不后悔呢!” “我宁愿去大漠里吃沙子,也不跑那么远的地方当王!” 朱允熥见朱允熞如此执迷不悟,只能放弃让他去朝鲜的想法,命人将宫外的几个皇子叫进来。 “皇爷爷,您对小王叔们说吧!” 老朱闻言咳了咳道。 “刚刚你们应该也听见了,现在朝鲜国王空缺,你们有谁愿意去吗?” 一众皇子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后集体摇头。 老朱看到这一幕也震惊了,心道朝鲜那地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自家这些逆子就没有一个愿意去的? “你们若是去那儿当王,咱可以多给你们三卫兵马!” 朱栴年长,不像其他皇子那般不懂事,听到父皇说多给他三卫兵马还是颇为动心的。 老朱看出朱栴动心了,对着他循循善诱道。 “真不去?”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若是留在大明,只能当一个普通藩王,环境远没有朝鲜那边好!” 朱栴闻言坚定的摇摇头道。 “父皇,儿臣死也要死在大明!” 老朱闻言失望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森严的看向其他儿子。 “你们也没人愿意去吗?” 其他人闻言齐刷刷的摇头。 “不去!” “我们跟十六哥一样,死也要死在大明!” 老朱见他们这么说,气得抓起一个碗就砸了下去。 “滚!” “都给咱滚!” “今天谁都不许吃饭,都给咱饿着!” 众人听到老朱说“滚”,当场灰溜溜的跑掉,很快偏殿里就剩下朱允熥和老朱这对爷孙了。 安静的偏殿里,老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此时此刻,老朱有点无颜面对大孙。 他原本自己封出去的藩王,是能为大明开疆拓土,戍守边疆的。 现在一看,自己封的这些藩王,好像除了趴在大明这条巨龙的身体上喝血、吃肉,就干不出什么好事了。 “大孙,要不咱把所有藩王都撤了?” 朱允熥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 “皇爷爷,您不会是在考验我呢吧?” 老朱闻言尴尬的红了脸,气恼的骂道。 “你个逆孙就不能配合一下,替你那些王叔说几句好话?” 朱允熥哈哈一笑道。 “我才不呢!” “我早就知道他们什么德行,指望他们替我守卫边疆,还不如指望一群猪!”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肺管子都炸了,看到桌子上有馒头,当场抓起几个朝着逆孙砸过来。 “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拿你当哑巴!” 朱允熥笑嘻嘻地躲过馒头袭击,接住最后一个馒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老朱坐在一旁暗暗生了会气,见大孙也不来哄自己,只顾着吭哧吭哧吃饭,气得他也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两人吃了一会儿,老朱见大孙还不吭声,顿时有点撑不住了。 “大孙,你看这事咋办?” “还能咋办,你儿子不愿意去,我弟弟也不愿意去,只能把李成桂送回去喽!” 老朱不甘心的问道。 “就这么送回去,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朱允熥无奈地耸耸肩。 “您有更好的办法吗?” 老朱闻言也是一阵头疼,好好的一个开疆拓土的机会,就被自己这群逆子给放弃了。 正在老朱要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时,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对了大孙,你有多久没跟朱植那个逆子联系了?” “朱植啊,我们前几天还通信来着,据说他现在当知府当得挺起劲的……” 朱允熥说到这儿,眼前也是一亮。 “皇爷爷,您的意思是让朱植去?” 老朱笑着点点头道。 “对呀!” “朱植本来就是封的辽王,广宁那地界连个像样的城池都没有,辽王宫也迟迟没建起来。” “如果让朱植去朝鲜,王宫、城池都是现成的,朱植肯定乐意!” “朱植能愿意吗?” 老朱自信满满的道。 “你放心,他肯定乐意。你跟他说,他要是不愿意去,咱也不给他盖王宫了,让他去辽东睡帐篷!” 朱允熥想了想,觉得这事还真有戏,朱植最耽于享受,没准真能同意去朝鲜当王。 “好吧!” “正好我这两天要去松江府,察看今年市舶司的工作进展,到时候顺便去绍兴看看朱植,问问他的意见。”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惯他毛病,就说是咱的旨意,谅他也不敢抗旨!” 朱允熥闻言将身前的汤盆往老朱那边推了推。 “皇爷爷您多喝点汤!” 老朱笑呵呵的端起饭碗去盛汤,可盛了一半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你啥意思?” “可是嫌咱话多?” 朱允熥笑呵呵的解释道。 “不是!” “孙儿是觉得您老口气太大,让您喝口汤压压……” “逆孙!” 第二天,朱允熥启程去了松江府,老朱也顺理成章地“病了”,无限期延迟对朝鲜君臣的接见。 这让满朝文武非常困惑,鸿胪寺卿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朝鲜君臣了。 如果大明还承认朝鲜的藩属国地位,那就该以郡王之礼对待。如果大明想吞并朝鲜,那朝鲜国王必然要降为公爵,或者直接秘密处死。 在鸿胪寺卿迷茫之时,礼部尚书齐泰,兵部尚书唐铎也在暗戳戳地讨论。 “听说有人谏言,让皇子皇孙去镇守朝鲜?” “是有这个传闻,据说是原文华殿的一个伴读谏言的,陛下和皇太孙都颇为意动。” “只是皇子们都不愿意去,嫌朝鲜那地方太远。” 齐泰闻言暗暗咋舌道。 “确实有点远,也难怪皇子们不愿意去。而且在法理上也不合适,会让其他藩属国人人自危。” 唐铎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 “你以为只是法理上的事?” “据兵部的奏报,朝鲜国王李成桂的儿子李芳远,已经在朝鲜自立为王,并且从边境抽回十几万军队守卫都城!” “大明若是强行派遣皇子就藩,必然会有一场恶战。如果打赢了还好说,要是一不小心打输了,损兵折将不说,更是折损大明的威严,让其他小国耻笑!” 唐毲说到这儿,幽幽叹了口气。 “此次靖海军侥幸取胜,可不见得以后也能有这样好的机会喽!” 两人的讨论只是个缩影,事实上大明很多官员都不看好让皇子就藩朝鲜。 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朝鲜实力仍在,想要强占必然要损兵折将,于大明而言有些得不偿失了。 因此,朝堂之上又一轮争论开始。 只是这些争论与朱允熥无关了,朱允熥在松江府视察了市舶司的工作后,勉励了陆士元一番,就坐着舰船去了绍兴。 朱植自打署理绍兴知府,总算是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了。 他发现当知府比当藩王有意思多了,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 在知府的一切日常工作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审案子。 各种奇奇怪怪的案子,给他的生活增添了无数色彩。 今天他又接到一个诉状,乃是本府的一个寡妇贾张氏,状告其小叔子强暴她,玷污其清白之事。 朱植最喜欢这种带有桃色的案子了,一接到状纸就急吼吼地命人将人犯带上来。 绍兴府的老百姓也喜欢这种案子,一大早就围在知府衙门门口,等着看辽王审案子。 朱植也丝毫不避讳,甚至希望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他朱青天的名声才能传扬出去。 只是他不知道,今天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里有一个他的亲亲的大侄子。 朱允熥和常继祖两人躲在人群里,看着朱植穿着鲨鱼服端坐在大堂上,脑袋上顶着一顶硕大的官帽,两人就是一阵暗暗发笑。 “殿下,辽王的帽子像是偷的!” “可不就是偷的吗,他现在还没有吏部的正式任命呢!” 两人正暗暗发笑之时,边上的百姓怼了他们一下。 “你们俩别出声,好好听朱青天审案!” “朱青天?” 朱允熥听到百姓这么称呼朱植,心底生出不小的惊讶。 一般来说,“青天”这两个字,可是百姓对官员最高的尊称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吊儿郎当的朱植能获得当地百姓这样高的评价。 朱植显然也听到百姓称呼他朱青天了,得意地抓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下。 “升堂!” “威武……呜呜呜……” 随着一阵低沉的“威武”声,大堂内外一片肃静。 朱植也趁着这段时间,暗暗观察了下大堂上跪着的贾张氏和其小叔子贾穑。 “堂下何人是原告?” 堂下胖胖的妇人赶忙开口。 “民妇是原告!” “状告小叔子贾穑对奴家用强,奴家抵抗不过,只能被其糟蹋,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呀,嘤嘤嘤……” 一旁跪着的贾穑,闻言当场怒斥道。 “你胡说!” “分明是你几次三番勾搭我,见我毫不动心,这才诬陷我玷污你!” “请青天大老爷明鉴,晚生连碰都没有碰过嫂嫂,又何来玷污之说!” 朱植一听两人的话就是一阵头疼,后悔自己升堂升早了,应该派人暗地里考察一下两人的风评在审案。 在朱植头疼之时,大堂之外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有说是女方诬告的,也有说男方狡辩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殿下,您说这两人谁说的是真的?” “你说呢?”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我宁愿让那地方荒着! “我认为……” 常继祖的八卦之火迅速燃烧,滴滴咕咕地给朱允熥分析起来。 “殿下,卑职常听人说,奸出妇人口。” “此女能豁出去不要名节告状,定然是真有其事!” “是吗?” “必须是啊!”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对常继祖的话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并不关心谁说的是真话,他只想看看朱植如何判桉。 如果朱植是个“昏官”,正好打发他去朝鲜垦荒,为大明戍边去。 大堂之上,朱植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见那贾张氏全都对答如流,当场就要判贾穑败诉。 然而,他看到贾穑被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后,又突然改了主意。 “来人啊!” “属下在!” 朱植看了看说话的衙役,无奈的摆摆手道。 “孤没叫你们,孤叫自己的亲随呢!” “王五、王六,你俩给孤滚过来!” 王五王六应声出列。 “卑职在!” 朱植见两人出列,随手一指那告状的贾张氏。 “你俩还没成亲吧?” “孤今天做主,把这个女人给你俩了,你俩把她给我办了!” “啊?” 朱植此言一出,不仅王五、王六愣住了,跪在堂下的贾张氏也蒙了。 只有门外看热闹的闲汉爆出一阵叫好声,怂恿这两人赶紧动手。 常继祖见状低声道。 “殿下,辽王这是在胡闹,要不要卑职拦下?” 朱允熥眼珠一转倒是猜到点什么,摇了摇头道。 “不用,朱植这是在办桉呢,咱们别打扰他。” 常继祖低声抱怨道。 “办桉?” “哪有这么办桉的,这不是明摆着拉偏架吗?” 朱植见两人不动,不禁催促道。 “你俩愣着干嘛?” “还是不是男人了?” 王五王六听到这话,试探着上前。然而,还没抓住贾张氏的手呢,就被贾张氏反手一巴掌抽脸上了,给王五抽的眼冒金星。 “你们不要碰我!” “殿下,这娘们太烈,卑职……卑职不敢上啊……” 朱植闻言大骂道。 “废物!” “孤在这里悬赏,有谁能降服住这泼妇,本王赏金百两!” 朱植话音一落,衙役里当即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殿下,卑职愿意一试!” “好!” “你要是能在堂上将此女给办了,本王赏金百两!” 贾张氏听到这话,当即破口大骂。 “狗官!” “我要上京告御状,敲登闻鼓!” “我太可怜啦,被人欺负了来告状,没想到还被狗官欺负,嘤嘤嘤……”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贾张氏的哭声,也不由生出同情之心。 然而,当那膀大腰圆的汉子上手,被贾张氏拼命挣脱后,众人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位壮士行不行呀,连个娘们都按不住?” 汉子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羞怒,然后使出浑身力气压了上去,却不料贾张氏力气也不小,几经挣扎还是从他手里挣脱了。 “此女确实烈性,这么壮的汉子都降服不住……” 这下汉子脸上彻底挂不住了,大手一挥,抡圆了巴掌就要扇下去,却被大堂上的朱植给叫住了。 “停!” 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依然停下手,讪讪的站到一旁。 朱植走到堂下,对着贾张氏竖起大拇指。 “贾张氏好力气,这般壮实的汉子都不是你对手,确实让本王钦佩!” 贾张氏听到这声夸奖,得意洋洋的道。 “那是!” “想当年,咱帮着爹爹杀猪,整头猪咱说扛走就扛走,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插话。 “这话没毛病,我跟她爹是街坊,早年间经常看着张胖丫帮她爹杀猪!” 朱植听到这话,再次看向贾张氏时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贾张氏,等闲一两个壮汉都不能近你身,现在你却说小叔子对你用强?” “本官现在问你,你小叔子有这个能耐吗?” 贾张氏一听这话当场傻眼,边上看热闹的百姓也瞬间明白过来,为啥朱植让人对贾张氏用强了,原来人家早就看出贾张氏说谎,故意找人来试探他。 “大人……我……” 贾张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贾穑这个被告确实一脸惊喜。 “青天大老爷呀!” “晚生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了,是乃是家兄亡故之后,贾张氏几次勾引于我,我乃读书人,岂能干此禽兽之事,每次都断然拒绝!” “为了避免嫌疑,晚生更是搬去寺庙居住,就是怕着了这妇人的道!” “哪承想这妇人为了得到晚生,竟然恬不知耻的来诬告我,我真是……呜呜呜……” 朱植听到贾穑的哭诉,当场怒喝道。 “贾张氏,你可知罪!” 贾张氏本就没什么见识,只是觊觎小叔子身子,想跟小叔子成亲罢了。 现在见行为败露当场哭诉道。 “大人饶命,民妇知罪了!” 朱植见贾张氏认罪,当场就要宣判。 “既然你已知罪,那依大明律,诬告他人应受反坐之罪,本官将判你……” 朱植刚说到这儿,一旁跪着的贾穑就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晚生有话说!” “请讲!” “大人,晚生只嫂嫂虽对晚生有诬告之罪,但请大人念在晚生亡兄之子的份上,对贾张氏网开一面……” “贾穑,这妇人污的可是你的名誉!” “晚生知道,但晚生不想追究!” “大嫂一个人抚养侄子也不容易,她只是……” “算了,请大人开恩,饶了贾张氏这次吧!” 朱植见苦主这样说,当即宣判道。 “来人,将贾张氏拖出去重责二十杖!” “打完就放了吧!” “诺!” 衙役拉着贾张氏出去行刑之时,贾穑朝着朱植不住的磕头谢恩。 “谢青天大老爷体恤!” 朱植最喜欢听别人叫他青天大老爷了,只是嘴上还得故作谦虚下。 “不妨事!” “本官只是秉公办理罢了!” “来呀,传唤下一个!” 正当衙役要去传唤下一个告状之人时,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 朱植打开一看,当场脸色大变。 “停!” “今天本官不接桉子了,有什么冤情明天再说!” 朱植撂下这话就急匆匆跑向后院,当他看到站在后院门口的朱允熥之时,激动得当场冲上前紧紧的抱住。 “大侄子,真的是你,哈哈哈!” “大侄子,看你十五叔威风不?” “我现在可是青天大老爷,判桉如神,整个绍兴府人人称赞我,哈哈哈!” 朱允熥挣脱朱植的熊抱,上下打量朱植一番。 “不错!” “有几分昏官的样子了,哈哈哈!” 朱植闻言对着朱允熥的胸膛就是一拳。 “胡说什么,我可是朱青天!” “对了,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朱植嘴上说的轻松,可心里却早已七上八下,生怕朱允熥说出什么圣旨来。 朱允熥看出朱植的心事,笑吟吟的反问道。 “你是希望有事,还是不希望有事呢?” 朱植闻言眼珠一转,拉着朱允熥就走。 “我当然是不希望有事了!” “不过,就算真有事,你也别说出来,等陪我吃完饭后再说!” 朱允熥挣脱朱植的手道。 “吃饭就免了吧,我此次来是招你回京的。” 朱植听到这话,身子顿时僵住,脸上的笑容也霎时敛去。 “辽王宫这么快就建好了?” “还没有。” “那我这个辽王住哪儿?” “总不能让我住帐篷吧?”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朱植闻言当场沮丧起来,做到一旁的石凳上暗暗垂泪。 “父皇就这么容不下我,非要把我赶到穷乡僻壤去住帐篷吗?” “大侄子,你能不能替我跟父皇求求情?” “我不想就藩,我不想当藩王!” “只要不让我就藩,让我干什么都行!” “您看我这知府不是当的挺好吗,你就让我当个知府,一辈子不给我升官都行,呜呜呜……” 如果放在以前,朱允熥绝对不信有人会放弃当藩王,而选择当一个小小的知府。 但在见识了宫里那些废物后,他知道朱植说的是真话,他是真不想去辽东就藩。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对于现在来说,辽东就是个蛮荒之地,人口密度低的可怜。 “十五叔,孤知道辽东苦寒,但这是你父皇的旨意,孤也无能为力啊……” 朱植听到这话直接崩溃了。 “为啥是我呀!” “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 朱植说到这儿,直接给朱允熥跪下了。 “大侄子,我求求你,你皇爷爷最喜欢你,你去跟你皇爷爷说,就说我不想当藩王,我只想留在京城,留在江南,呜呜呜……” 朱允熥看着哭成泪人的朱植,坚定地摇摇头。 “不行!” “你父皇的旨意,谁能左右得了?” “十五叔,你还是认命吧!” 朱植见朱允熥这样说,气得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不嘛!” “我不要去辽东,我不想去吃沙子,呜呜呜……” “那地方连个王宫都没有,让我睡帐篷是要冻死的!” 朱允熥默默地看着朱植撒泼,直至他哭的差不多了,这才抛出朝鲜这根肉骨头。 “十五叔,如果你实在不想去辽东,我可以求皇爷爷给你改封!” 朱植听到这话当场从地上爬起来。 “改封?” “大侄子,你能不能让你皇爷爷给我封到绍兴?” “我喜欢这里!”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算老朱舍得封朱植在绍兴,他还舍不得呢。 江南繁华富庶,承担着大明一半多的赋税,岂能轻易封出去? 要是都封给老朱的儿子们,那将来自己的儿子孙子吃啥? “你想得美!” “现在有这么个事,朝鲜国王李成桂年岁大了,想要留在大明养老。但朝鲜不可一日无王,因此请求大明派遣一个藩王替他戍守边疆。” 朱植闻言霎时愣住。 “你想让我去朝鲜?” “是啊!” “十五叔,有些事您不知道,十六叔、十七叔他们为了抢这个位子都打起来了!” “是我跟皇爷爷举荐你,说辽东之地太苦了,连个像样的城镇都没有……” “你要是去了朝鲜,王宫是现成的,城池也是现成的……” 朱植听了朱允熥的话顿时有点心动。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朝鲜都比辽东强太多了。 然而,他一想到朝鲜距离大明的遥远,浑身就是一激灵。 “大侄子,我要是去朝鲜就藩,是不是这辈子都回不到大明了?” 朱允熥闻言正色道。 “十五叔,你说什么胡话呢!” “朝鲜是大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呆在朝鲜和呆在大明是一样的!” “你让我考虑考虑,明天……明天给你答复……” 朱允熥生怕朱植反悔,赶忙忽悠道。 “十五叔,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你要是不快点决断,这好事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哦哦……” “那就抢走吧,我不急……” 第二天,经过一夜思考的朱植,一大早就来到朱允熥发房外。 “大侄子,我想好了!” 朱允熥满怀期待地问道。 “你打算啥时候去就藩?” 朱植摇摇头道,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奏章。 “大侄子,你将这个交给父皇,跟父皇说从今往后我不姓朱了!” “我宁可不姓朱,也不去辽东和朝鲜当王!” 这就是朱植想出来的办法。 既然只要是皇家之人,就要背负皇家的责任。那他放弃皇室身份,岂不是就不用背负责任了? 朱允熥看着桌子上的奏折整个人都蒙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植这货为了不去辽东受苦,竟然连皇家身份都不要了。 这要是让老朱知道,还不得被这逆子给气死? “十五叔,你想好了!” “你要是放弃皇家身份,你不仅不能当藩王,甚至连知府也当不上!” 朱植闻言满脸诧异道。 “为何?” “我连藩王都不做了,难道还换不来个知府?” 朱允熥白了朱植一眼道。 “你当这是过家家?” “朝廷官员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然后通过科举考试上来的。” “你一个只会抓蛤蟆,烤青蛙的废物,凭啥当知府?” 朱植听到这话脸上一阵尴尬。 “要不,你让我当个县令?” “不行!” “别说县令了,你要是不姓朱,你连个里正都当不上!” “我……” 朱允熥见朱植有点松动,赶忙开口劝道。 “十五叔,你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去朝鲜当个王不好吗?” “不好!” “我宁可要饭也不去朝鲜当王……”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有点生气了。 “那你去要饭吧!” 朱允熥说的本是一句气话,哪承想朱植还当真了,从知府衙门出去就沿街乞讨起来。 当朱允熥听到手下的奏报后当场就被气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货为了不去辽东和朝鲜,真敢上街要饭! 朱允熥赶忙命人将朱植给抓回来,当他看到朱植捧着大碗,满手油污地朝着自己嘿嘿傻笑之时,他彻底绷不住了。 “十五叔,你这是何苦啊!” 朱植朝着朱允熥嘿嘿傻笑道。 “我知道你心软!” “如果是父皇的圣旨,我肯定不敢违背。但既然是你来说,我自然要争取一下了!” “我……” 朱植将破碗放在桌子上,两手随意的在鲨鱼服上蹭了蹭,然后做到椅子上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朱允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将来会不会削藩?” “如果你发誓永远不削藩,那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别说去辽东、朝鲜,就是去金帐汗国当藩王,我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朱植突然的转变,反倒是让朱允熥有点不适应。 一想到朱植所说的话,朱允熥更是一阵犹豫。 “这事不好说,但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削你的藩!” “但其他人就难受了,毕竟皇爷爷封的藩王太多了,有些更是占据关键位置。” “你是说北平府吗?” 朱允熥没想到朱植反应这么快,一下就点到问题的关键了。 “是!” “北平府地处要冲,将来就算不作为大明的首都,也至少是大明的陪都,绝不可能落在藩王之手!” 朱植见朱允熥这样说,感动地点点头。 “谢谢!” “谢谢你跟我说实话!” “那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有人跟我说,你早晚要削藩,我不想将来跟你作对,所以……”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对朱樉的恨意更浓了。 这祸害太坑了,得赶紧命人把他给弄死! “十五叔,你不用担心这个,你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绝对信任你的……” 朱植闻言痛苦的摇摇头。 “不!” “一旦我坐到那个位置上,我必然会跟他们一样!” “再者说,就算你信得过我,你儿子也未必信得过……” “正如那人所说,太子朱标信得过兄弟,但太子大哥的儿子不可能信得过王叔……” 朱植说到这儿突然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起身道。 “唉!” “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只要你以皇太孙的身份命令我,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朱允熥听到这话,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悲凉。 不知不觉间,他觉得自己跟一众小王叔,以及自己的亲弟弟之间多了一层隔阂。 “十五叔,我不会以皇太孙的身份命令你!” “你若是不愿意去,我绝不会逼你!”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出了知府衙门,一个人踏上回京之路。 回到京城后,朱允熥一头扎进养心殿,想跟老朱诉诉苦,让老朱狠狠地收拾朱樉那败类一顿。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老朱就朝着他招了招手。 “在朱植那儿碰钉子了?” “嗯!” “这孩子就是欠揍,咱这就命人抓他回来,狠狠的揍上一顿就老实了!” 朱允熥沮丧的摇摇头。 “不用了!” “十五叔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皇爷爷,您能不能管管我二叔,他怎么啥话都说啊,整天在背后说我坏话,吓得十五叔都不敢就藩了……” 老朱听到大孙的抱怨,脸上也是一阵不悦。 “你放心,咱早晚替你料理了那逆子!” “不过,你二叔的事以后再说,咱这儿现在有两份奏折,你过来看看可行不可行?” 朱元章一边说,一边从桌子上翻出两份奏折,扔在朱允熥面前。 “一份是你四叔的,一份是你二哥的。” “他俩上书干嘛?” “他俩想改封去朝鲜就藩!” 朱允熥一听这话连奏折都没看,断然拒绝道。 “不行!” “我宁愿让那地方荒着,也不能让这俩人过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咱的好贤孙! 朝鲜这块肥肉,有的人嫌弃,有的人却想要而不得。 朱棣就很想要,甚至拉着姚广孝,让他给自己想办法。 “殿下,此非王霸之基!” “朝鲜三面环海,北边又有高山阻隔。只适合当个土王,不适合您这样的真龙蛰伏!” “相对来说,还是北平府更好。” “退有茫茫荒漠以自保,进有居高临下之优势……” “幽燕之地民风彪悍,振臂一呼,群雄响应!” “此乃王霸之基!” “一旦京师有变,您可直驱虎师逐鹿中原也!” 朱棣听了姚广孝的一通分析,心里也有点后悔,但奏疏已经递上去了,想要追回来是万万不可能了。 “姚上师说得孤明白!” “但现在朱允熥羽翼已丰,根基已成,我这个当王叔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加之其火器犀利,近有火铳如雨,远有炮火如雷,孤以何御之?” “还不如改封去朝鲜,安安生生当个太平王爷,然后将这份家业一代代传承下去,保我燕王一脉安全……” 姚广孝也知道朱棣所言是事实,朱允熥搞出来的火器威力实在太强,强得让人绝望。 但他可是学了一辈子屠龙术,不屠个龙,他这些年岂不是白玩了? “殿下,朱允熥之火器确实犀利!” “但古语有云,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朱允熥想清查全国田亩,还想官绅一体纳粮,这就是失信于天下,必然会引发朝野上下的一片反对!” “现在他又无端攻伐朝鲜,更加使得天下藩王寒心!” “只要老皇帝一去,殿下振臂一呼,天下都将为殿下变色!” “这……” 朱棣听到这番话,绝望的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希冀。 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愿意蜗居在朝鲜那破地方。 他之所以想主动去朝鲜,无非是想向朱允熥表明心迹,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反心。 毕竟,放眼整个大明,也只有朱允熥手上有成建制的海军。 只要朱允熥控制住海路,就能将朱棣死死地困在那块半岛上。 但姚广孝这番分析重新燃起了他的野心,让他对外来生出无限期待。 “姚上师,孤王真的还有机会?” “殿下,天无绝人之路!” “如果朱允熥严格奉行老皇帝之制度,再加上蓝玉等一干武将的支持,平稳地继位还是有可能的。” “然而,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此时提出官绅一体纳粮这事!” “殿下试想一下,寒门世子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得中,金榜题名,谁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 “现在他断了天下读书人的财路,您觉得天下读书人还会支持他?”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武将也是官!” “官绅一体纳粮这政策,也关乎武将集团之利益!” “可以说,皇太孙只靠这一条,就成功地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了!” “现在之所以没人敢闹,只是因为老皇帝还健在。一旦老皇帝故去,天下必然烽烟四起,朝野上下必然一片反对之声!” 朱棣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也隐隐浮现兴奋之色。 “姚上师所言有理!” “漫说那些读书人,就是孤王也甚为反感!” “孤前些日子收到二哥之来信,也多有抱怨之声……” 姚广孝闻言打断了朱棣的话,郑重其事地道。 “殿下若要起事,切莫联络秦王、晋王,这二人秦王太贪,晋王太迂,都不是合适的盟友。” 朱棣听到这话心神一凛,赶忙躬身下拜道。 “多谢姚上师提醒!” “敢问姚上师,何人可为孤之盟友?” “周王、齐王、鲁王、辽王四人足以!” “若是将来殿下起事,朱允熥定然派遣李景隆重兵压境,殿下只需紧守城池,闭门不出即可。” 朱棣听到这话登时愣住,不解地问道。 “为何是李景隆,不该是蓝玉、冯胜、傅友德等老将吗?” 姚广孝闻言微微一笑道。 “殿下,您觉得老皇帝会留着他们威胁新君吗?” “再者说,就算老皇帝放心,贫僧也有手段让其不放心!” “届时只要咱们散播谣言,说蓝玉有帝王之相,以老皇帝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性子,必然在大行之时将蓝玉给带走!” “嘶……” 朱棣听到这话激动地倒吸一口凉气,一边震惊于姚广孝对父皇的了解,一方面震惊姚广孝的狠辣。 姚广孝这一招要的可不仅是蓝玉的命,是将跟蓝玉走得近的武将全都打包带走啊! “李景隆这人本事是有的,但私心极重。只要殿下许以高官厚禄,其必然阳奉阴违!” “届时联络鲁王、辽王、齐王从背后攻击,给李景隆个合适的退兵理由,他大概率会借坡下驴。” “就算李景隆首鼠两端,一时半会不愿意退兵,殿下还可以联络周王,让周王从开封直驱金陵,用围魏救赵的计谋迫使李景隆退兵!” 姚广孝这番隆中对,虽说有很多漏洞,以及有很多还没实现,但依然听得朱棣心潮澎湃,激动地紧紧握着姚广孝的手。 “姚上师!” “孤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 “殿下,贫僧一生最正确之事,也是从一众藩王中认准了您!” 这一刻,两人之间似乎迸发出别样的情感,这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阶级,超越了时代的情感! “殿下,既然您重燃斗志,那地下兵器作坊是不是……” “孤这就命人重新开工!” 在朱棣重新找寻到人生的方向之时,懿文太子墓前的享殿中,朱允炆也在幻想着未来。 “表姐,你说皇爷爷会答应我改封之事吗?” 韩玉裳听到这话,俏脸气得煞白。 “朱允炆,谁让你擅自上书请求改封的?” “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去了朝鲜那破地方,这辈子都和皇位无缘了!” 朱允炆闻言苦涩地笑了笑道。 “表姐,别傻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朱允熥手底下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还有皇爷爷对他无限宠爱,咱们拿啥跟他斗啊!” “我还是去朝鲜当个王爷算了,朝鲜跟大明隔山隔海,也不用担心朱允熥对我不利……” “你!” 韩玉裳抬起手照着朱允炆就甩出一巴掌。 “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妃,对得起吕氏全族吗!” “你身为人子,如此血海深仇却不报,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朱允熥听到这话愤怒地起身,对着韩云裳一阵咆孝。 “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连皇爷爷的面都见不到,整天待在这四处漏风的享殿里,没人知道我的孝心、孝行,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受够了!” “我现在只想过安生日子,消消停停地过完这一生!” 韩玉裳还想再训斥朱允炆几句,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急促的布谷鸟叫声。 这是她跟同伙约定的联络方式,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就意味着有人过来了。 “我懒得理你,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在韩玉裳走后,朱允炆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但凡有选择,谁又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当藩王? 可他没有选择! 放眼朝中,连一个支持他的官员都没有。武将之中,也没人效忠他,他能怎么办呢? 朱允炆越想越委屈,想着想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正当他哭得撕心裂肺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淮王殿下在吗?” “什么人?” “奴婢奉陛下旨意,宣您进宫赴宴!” “什么?” 朱允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他搬到这里为父王守灵,除了军演之时进宫吃了顿饭,还从未获得过皇爷爷的召见呢。 “您稍等,孤洗把脸就来……” 朱允炆赶忙来到脸盆前,可就在他要将手伸进脸盆之时,突然看到水盆中的倒影。 憔悴容颜伴随着满脸的泪痕,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苦楚。 两只通红的眼睛泛着晶莹的泪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碎和心酸。 如果皇爷爷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应该能更加心疼几分吧? 朱允炆想到此处,只是随手在脸盆里划了几下,搞出一阵水花声就权当洗了脸。 不多时,当苏培盛看到朱允炆顶着一张大花脸走出享殿之时,他只疑惑一件事,那就是淮王殿下这脸是怎么洗的? 难不成是干洗? 苏培盛好奇归好奇,但绝不会多嘴多舌。进宫第一天,他师傅就告戒过他,在宫里当差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谨言慎行。 “淮王殿下,陛下的御撵就停在外边,陛下让您乘坐御撵进宫!” “啊?” 朱允炆听到皇爷爷召见本来就很震惊了,现在听到皇爷爷让他乘坐御撵进宫,将他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皇爷爷真让我坐御撵?” “是!” “这种事情,奴婢哪敢说假话?” 朱允炆得到准确的答复,脸上登时乐开了花。 然而,当他兴冲冲的走到马车前,想要迈步登上马车之时,突然感觉腿上一痛,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他的腿上。 朱允炆吃痛后瞬间冷静下来。 “御撵乃皇爷爷专用,我身为皇孙,岂敢僭越?” 苏培盛听到这话气得都想骂娘了,这孩子是不是戏精附体,演戏演上瘾了吧? 这荒山野岭的谁在乎你是走着,还是坐马车回宫的? “淮王殿下,此去皇宫可有二十里路呢?” “而且这是陛下特许,没人会见怪的。” 朱允炆闻言断然摇头拒绝道。 “不!” “侍亲如亲在!” “父王在世之时,一直告戒我恪守孝道,遵守礼法,不可须臾违背!” “你们在前边赶着御撵带路吧,孤跟着御撵在后边走路!” “淮王殿下,陛下可等着您进宫用膳呢,您这一路走回去恐怕要吃晚饭了吧?” 朱允炆一听这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再加上路途遥远,整整二十里路,这要是走回皇宫,岂不是两只脚都要磨出血泡? “那就给孤备一匹……” 朱允炆本想说给他备一匹马,他骑着马进宫。但一想到自己这一年来受到的委屈,他心里就是一阵怨怼。 自己就走着回宫,让京城所有人看看自己的境遇! 那老头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我也不稀罕! 反正那老头子偏心眼偏到天边了,我就算累死在路上也不会心疼! “不了!” “孤就走着回去!” “这……” 苏培盛见朱允炆执意走着回去,也不再相劝,只得硬着头皮陪着他一路走回京城。 养心殿。 老朱看着热了又热的饭菜,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派个人去看看,允炆那孩子到哪儿了,怎么还没进宫?” “诺!” 过了好一会儿,秦德顺急匆匆地跑进来。 “皇爷,大事不好啦,淮王殿下没做您的御撵,一路跟着御撵回京的!” “啥?” 老朱突然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傻眼,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炆竟然还有这般毅力。 “他为何要走路回来?” “可是你派去的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那孩子?” 秦德顺当即叫起撞天屈。 “皇爷,您是知道奴婢的,奴婢岂能多那个嘴!” “再者说,苏培盛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品性您应该也清楚啊,咋可能在淮王殿下面前乱嚼舌根?” 老朱闻言紧皱着眉头。 “难道是朱允熥?” “这逆孙也真是的,允炆这孩子都要远赴朝鲜了,咱不过是想抬举他一次,弥补一下这些年的缺憾,他竟然吃起醋来……” “皇爷,应该也不是皇太孙的事,皇太孙甚至都不知道您叫淮王殿下进宫……” 老朱听到这话也泛起滴咕。 “那是为何?” “允炆这孩子,向来不是个坚毅之人,若是没有人说三道四,他岂能一路走着进宫?” 秦德顺闻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是啊!” “谁也没想到淮王殿下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现在整个京城都震惊了,一路上还有不少百姓自发跟随,连声称赞淮王殿下仁孝守礼,是皇孙之楷模!” “皇孙楷模?” 朱元章听到这四个字心头“突”地一跳,他本性多疑,如果众人只是称赞朱允炆守礼,他绝对不会多心。但这个“皇孙楷模”,可就让他泛起滴咕了。 】 为何不是藩王楷模,而是要点名皇孙楷模? 难道是针对朱允熥? 老朱想到此处,脸上登时浮现一丝冷笑。 “有意思!” “想不到咱家最不成器的孙子,也学会玩心机了!” “备肩舆!” “咱要亲自去城墙上看看咱的好贤孙!”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东厂还是太寒酸了 正阳门。 随着皇帝的御撵驶来,正阳门附近的喧器霎时归于平静。 本地的挑夫放下担子,熟稔的扎进狭窄的胡同里躲避。 外地的商旅好奇地张望,瞻仰着皇家的威严,以备将来作为归乡的谈资。 路上的行人则自发的靠边站,为即将到来的骑士闪出一条道路。 在万众瞩目之中,皇帝那镶金嵌银,体现着皇家奢华威严的马车缓缓驶过。 只是跟以往不同,今天的御撵后边跟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这少年衣着朴素,脸上布满泪痕和尘土,哪怕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依然步履蹒跚地紧紧跟在马车后边。 「这孩子是谁,为啥要跟在马车后边?」 「咱哪知道,应该是锦衣卫在路上抓的逃犯?」 「你们外乡人懂啥,这人可是皇孙,当年太子爷出殡的时候,俺们远远地看见过!」 「皇孙?」 「皇孙为啥不坐马车?」 「这咱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他怕把马累着?」 正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人群里响起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们知道个甚,皇帝陛下专门命人用自己的马车去皇陵接二皇孙进宫,二皇孙这是为了不违礼,这才坚持不坐马车的!」 「此等忠谨仁孝,知礼懂礼之人,才是咱大明皇孙之楷模呀!」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无不动容,在他们眼里朱允炆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孩子,别说他生在皇家身娇玉贵的,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能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啊。 「哎呀呀,皇陵离京城少说也有二十里路哩,二皇孙就这么一路走回来的?」 「这孩子可真懂事,不愧是皇帝老爷的孙子!」 「这算啥,俺还听说,太子爷身后有好几个儿子,只有二皇孙愿意去坟前守孝,光是这份孝心就比其他人强了不止多少!」 周围的百姓在听了这话后,对朱允炆更加钦佩了。 「啧啧,真是仁义孝顺的好孩子,皇帝老爷有福气哟!」 「这孩子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呜呜呜……」 正当周围的人沉浸在感动之中时,人群里再次传出一阵不和谐的声音,而且带着浓烈的陕西口音。 「懂事有啥用,还不是不招皇帝陛下待见?」 「俺听说,二皇孙要被赶出皇太孙赶出京城了,发配到朝鲜吃咸菜!」 「啥?」 「兄弟,你这是听谁说的?」 「这话还用听谁说吗?」 「二皇孙年长,本来该他当皇太孙的,也不知朱允熥使了什么手段,哄得皇帝陛下开心,抢了二皇孙的皇太孙之位不说,还容不下亲兄弟,天天想着将亲兄弟撵到天边……」 人群中到处是这种不和谐的声音,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瞬间被带偏了。 「二皇孙可怜哟!」 「皇帝老爷也是的,咋能舍得将这样的好孙子发配哩?」 在一众百姓被陕西口音把情绪带起来后,又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普及起秦朝历史。 「据说秦始皇那时候,大皇子扶苏贤明,后来赵高伙同李斯立了胡亥当皇帝,还命人杀死了扶苏!」 「搞不好二皇孙就是咱大明的扶苏呀!」 「扶苏的故事俺听过,这几天酒楼茶肆到处都有说书人讲秦汉演义的故事!」 「扶苏可怜哟,要是秦始皇传位给扶苏,大秦咋能让刘邦那个无赖给抢了哩!」 在有了这么多有心人的带动情绪下,正阳门附近的百姓看向朱允炆的时候 ,无不带着一丝同情的意味,有那感性之人联想到这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更是抹了一把眼泪。 「这孩子可太可怜了,呜呜呜……」 正当所有人沉浸在心疼、同情等情绪中时,人群里有一群操着浓重陕西口音的汉子齐声大喊。 「二皇孙贤明!」 「老皇帝不公!」 周围百姓本就想找个宣泄口,听到这口号立马跟着喊起来。 不多时,正阳门内外到处是「二皇孙贤明,老皇帝不公」的口号声。 正阳门城门之上,朱樉将两只手笼在袖子里,仰着头吸了吸鼻子,一脸得意的对周围的几个兄弟说道。 「瞅见没,这就是民意!」 「老爷子一意孤行,会被天下人耻笑滴!」 周王等人闻言顿时一阵吹捧,很快就给朱樉吹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只有朱棣一脸嫌恶地道。 「二哥,你下次搞小动作的时候,跟底下人说一声,别把口音带进来!」 朱樉闻言尴尬地红了脸,强自镇定的道。 「有吗?」 「咱昨没听出来有啥口音,这不跟京城百姓说话一个味吗?」 朱棣听到这话,赶忙离朱樉远一点。 他们这次进京是给老朱过生日的,有的人干脆在军演结束后就没回去,一直呆在京城了。 一般来说,只要不想着造反,没有藩王愿意离开繁华的京城,回到鸟不拉屎的封地上受罪。 几人说话之时,朱允炆也走到城门之下了。 朱允炆听着周围百姓的呼声,只感觉一阵心潮澎湃。 这是民心!我朱允炆也有民心了! 孤若是早有这等民心,孤又岂会故步自封,去朝鲜那破地方当藩王? 虽然朱允炆非常享受百姓的声音,但他依然强自镇定,甚至频跟周围的百姓互动,让他们不要称颂自己的贤名。 然而,老百姓最喜欢凑热闹了,你越不让他们喊他们喊的越起劲。 苏培盛跟在御撵后边,听到周围百姓的呼声,只感觉心里一沉。 这不是他该听的话! 皇宫里的太监在秦德顺的带领下,早就集体投靠朱允熥 了。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就算不是他所主导,他也脱不开关系。 朱允炆一边虚伪的跟周围百姓互动,一边走过五府五部,正在办公的五府五部官员,听到外边的呼喊声立马跑出来看热闹。 然而,当他们听到街上的百姓这般称颂朱允炆之时,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有人甚至露出会心一笑。 「这是百姓的呼声呀,皇帝陛下应该会慎重考虑处置二皇孙之事了吧?」 「难说……」 「皇帝陛下刚愎自用,没准会起到反作用。」 衍圣公扔下这句话,就拄着拐杖从另一条路溜了,只留下兵部尚书唐铎人面面相觑。 「老唐,衍圣公这话啥意思?」 「咱们之前定下这计策之时,衍圣公可是没反对!」 「现在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是想把自己摘出去,把责任全推到咱们头上?」 唐铎听到一众大佬这般说,赶忙站出来当和事佬。 「诸位同僚,这事没人能跑得掉,以皇帝陛下之英明睿智,迟早会想到咱们头上!」 「好在皇室中人也沉不住气出手了,应该能帮咱们抵挡一阵子!」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阵窃喜的笑容。 本来他们谋划的是借扶苏之事来影射朱允熥,并且提前一个月就在京城宣讲扶苏、 胡亥的故事,提前铺垫情绪了。 哪成想没等他们喊口号呢,陕西的某王沉不住气了,不仅抢了他们的风头,更是给他们打了掩护。 这波他们算是稳赚! 老朱只走到宫门口,就听到大街上百姓的呼喊声了,当他听到「老皇帝不公」之时,脸上瞬间阴沉起来。 「这是有人搞事情啊!」 秦德顺闻言赶忙奉上一记彩虹屁。 「陛下圣明!」 老朱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就转身离去了。 当老朱重新回到养心殿之时,御膳房那边再次派人过来请旨。 「皇爷,徐管事让奴婢问您,现在是否传膳?」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一脚踢翻椅子。 「传什么传!」 「咱气都要气饱了!」 秦德顺见老朱动怒,赶忙拉着小太监去了殿外。 「你回去跟徐爷说一声,让他等我的信号,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派人过去告诉他……」 「多谢老祖宗解围,孩儿这就跟徐爷说……」 秦德顺在将小太监打发走后,又命人去将王德给叫了过来。 「王德,你家殿下今天心情咋样?」 王德闻言委屈巴巴地提醒道。 「干爹,儿子改名了,儿子现在叫王智……」 秦德顺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得了,你就别在这儿装委屈了,不就是个名字吗,有啥大不了的?」 「别说主子只是让咱们假死,就算主子让咱们真死,咱们都不能有半点犹豫!」 「否则就是不忠!」 王德闻言恭敬地躬身一礼。 「多谢干爹教诲,儿子明白了……」 「回干爹的话,皇太孙最近几天心情都很不好,整天盯着希望学堂那边,想着法地折腾那些不愿意就藩的皇子,就连朱允煌现在都被他罚抄书,每天不抄够五千字就打板子!」 「还天不亮就命人将他们叫起来去操场跑圈,不跑够一定圈数连早饭都没得吃!」 秦德顺听到这话,砸吧砸吧嘴道。 「这也不能全怪皇太孙,实在是有些人太不像话了……」 「你这样,你去找一下皇太孙,跟他说皇爷心情不顺,让他过来哄哄!」 王德闻言不解地道。 「干爹,这能行吗?」 「依儿子看,咱们不如让皇爷把火发了……」 秦德顺闻言眼珠转了转,随即满脸笑容的弹了弹王德的脑袋。 「好儿子,做事就是比咱狠!」 「行!」 「就按你说的办,先不告诉皇太孙,等皇爷把火气撒完再说!」 「不过你得悠着点,皇爷发起火来可不管不顾,要是真处置了某个皇子,没准事后会迁怒皇太孙……」 王德闻言开心的笑道。 「这就得靠干爹盯着了,干爹见事不好之时,派人给儿子传个信,儿子立马带皇太孙过来灭火,嘿嘿嘿……」 秦德顺本来还想在嘱咐几句,却不料里边传来老朱愤怒的咆哮声。 秦德顺不敢怠慢,只能扔下王德,急匆匆的钻进大殿里。 「皇爷,您有何吩咐?」 「派人查查外边是何人搞鬼!」 「不管牵涉到谁,都先抓了再说!」 「唉……」 秦德顺答应一声,脚底下却纹丝不动,试探着问道。 「敢问皇爷,用哪拨人手去查?」 老朱闻言愤 怒地吼道。 「咱叫你去查,当然是用你的人手!」 秦德顺要的就是这句话,虽说他手底下有一群人,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很多时候根本不敢用。 再加上锦衣卫横在前边,他的人只能蛰伏在暗处。 「诺!」 「皇爷瞧好吧,奴婢定然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正当秦德顺颠颠地想去启动自己的人马之时,老朱又将其给叫住了。 「慢!」 「从羽林卫里抽调几百人协助!」 「啊?」 「哦哦……好的,奴婢这就去办!」 秦德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皇爷突然将羽林卫牵扯进来,这是对他不信任啊! 朱樉等人在城门上看了一会儿热闹,见朱允炆进了宫,也就从城墙上下来了。 然而,他们这边刚走下台阶,就被一伙生面孔的人给拦住了。 「东厂办差,请诸位王爷协助一下!」 「东厂?」 朱樉、朱棣等人闻言顿时傻了,心道大明啥时候多了个东厂? 最后还是朱棣反应快,突然想到了点什么,试探着反问道。 「你们是秦公公的人?」 东厂的番子听到这话,眼底也闪过一丝惊骇。 他们东厂可是刚成立,就在他们出门之前还没东厂的名号呢,燕王殿下咋就一下子猜到他们背后的主子了? 「回燕王殿下的话,卑职等确实听命于秦公公!」 「不过,秦公公忠于陛下,卑职等也是替陛下办差,还请诸位王爷配合!」 朱棣闻言点点头表示理解,其他藩王听到这话也没多少惊讶之色。 毕竟,锦衣卫跟皇太孙穿一条裤子,早就是朝野尽知的秘密了。 老皇帝若是不想被皇太孙架空,只能重新组建一支秘密队伍。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老爷子的秘密队伍不去折腾朱允熥那孙子,反而将矛头对准他们这些亲儿子。 在一众藩王被东厂的番子带走之时,刚刚进入宫门的朱允炆,也被几个小太监「簇拥」着去了司礼监,接受秦德顺的亲自审问。 皇帝陛下说的非常明白,不管牵涉到谁,都先抓了再说! 秦德顺看着门外瑟瑟发抖的朱允炆,心里不无遗憾的想着,东厂还是太寒酸了,连个独属于自己的监狱都没有,只能屈居于皇宫东边的这片库房里…… 第四百三十九章 都滚进来用膳吧! 秦德顺并未第一时间询问朱允炆,而是命人将其领到一处空置的房屋暂时安置。 当其他几个挑事的藩王被带进宫后,秦德顺询问了他们一番,这才来到关押朱允炆的房间。 「淮王殿下,奴婢奉皇爷旨意问您几个问题,还请您如实回答!」 朱允炆哪见过这场面啊,被带进小黑屋的时候就吓傻了,现在听到秦德顺搬出老朱这尊神,吓得他身子不住的哆嗦。 「秦公公请问,孤……孤知无不言……」 「皇爷让咱家问殿下,您为何执意步行入宫?」 「回秦公公,孤只是不敢僭越,这才坚持步行进宫……」 「那你脸上的泪痕是何意,可是要故意给皇家抹黑,让民间百姓误以为皇爷给了您多大委屈?」 秦德顺这番诛心之言,直接把朱允炆给问住了。 他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这种事能做不能说呀! 「回秦公公,孤……孤是因为思念父王,思念母……孤一想到自己要远离大明,再也不能在父王坟前尽孝,孤就心如刀绞,呜呜呜……」 秦德顺听到朱允炆扯出这个理由,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算这小子机灵,没把他母妃给搬出来,否则他就是哭瞎了眼,皇爷都不带多看他一眼的。 「淮王殿下仁孝,奴婢定然会如实禀告皇爷!」 朱允炆听到这话赶忙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秦公公回护了……」 秦德顺闻言又嘱咐朱允炆几句,这才从关押朱允炆的密室退出来。 事实上他就算不审问朱允炆,也知道这事跟朱允炆没关系。 他也算是看着朱允炆这孩子长大的,知道这孩子本质不坏,也没太多的花花肠子。 他之所以将其关在密室,不过是例行公事,外加不想让他激怒皇爷罢了。 皇爷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哪能受得了这份气? 秦德顺从朱允炆的房间出来,就去另外一个院子审问秦王去了。 其实其他几个王爷都是陪绑,秦德顺早就通过太监耳目得知朱袂对老皇帝不满,对皇太孙不满。「秦王殿下,您折腾这些又是何苦呢?」 秦王朱樉听到这话,登时瞪起两只大眼珠子,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秦公公,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本王又折腾啥了?」 「这分明是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强行把本王带到这儿的!」 秦德顺闻言叹了口气道。 「秦王殿下,您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您真当皇爷糊涂,连陕西口音都听不出?」 「正阳门内外挑事喊口号的带着满嘴的陕西味,你真当咱家的东厂是摆设吗?」朱樉听到这话,立马笑嘻嘻的上前问道。 「秦公公,孤刚刚在城墙上就想问了,您跟孤说,您这东厂是啥时候建的,平时都负责管啥?」 提起这话秦德顺的腰杆顿时挺得笔直。 「东厂建立时间不长,主要是替皇爷打听点人和事,没有具体的分工。」 朱樉满脸不屑的撇撇嘴。 「嗨!」 「敢情跟锦衣卫没啥区别呀!」 秦德顺听到这话,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唰的一下就炸毛了。 「咱们东厂跟锦衣卫咋能一样呢!」 「这么跟你说吧,锦衣卫不敢抓的人,咱家的东厂敢抓。锦衣卫不敢办的案,咱家的东厂敢办!」 「咱们东厂是直属皇帝陛下,只听命于陛下一人!」 秦德顺给自己吹了好大个逼 ,又给自己叠加了皇权的无敌buff,然而听到朱樉耳朵里,只换来一个不痛不痒的「哦」。 「哦……」 「这不还是跟锦衣卫没啥区别么,难不成你们还敢管锦衣卫,敢抓锦衣卫?」 秦德顺扯着公鸭嗓叫嚣道。 「当然敢!」 「锦衣卫算个屁,我这个东厂大档头可以天天在宫里伺候皇上,锦衣卫指挥使蒋魂他敢随便进宫吗?」 朱樉听到这话,不由朝着秦德顺竖起大拇指。 「高!」 「这话说的有水平!」 「蒋斌那厮还真不敢,他胯下比你多了一坨肉,哈哈哈……」 秦德顺听到朱樉肆无忌惮的嘲笑,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 「殿下赶紧交代下满大街的秦腔是咋回事吧,陛下那边还等着听信呢。」 秦王冷哼一声道。 「孤不知道!」 「难道大明律规定陕西人不能来京城,不能在京城的街道上说话?」 秦德顺闻言再次笑了笑。 「秦王殿下您真不知道?」 秦王坚定的摇摇头。 「不知!」 秦德顺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好!」 「咱家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德顺说完这话就转身出去,随即将手底下的人叫过来。 「秦王殿下说了,大街上的陕西口音跟他无关,那就把那些人都杀了吧!」 屋里的朱樉听到这话,吓得赶忙追出来。 「秦公公,您这是干嘛?」 「那少说也上百号人呢,你咋能说杀就杀?」 秦德顺冷哼一声道。 「这些人妖言惑众,诋毁当朝皇太孙,离间天家骨肉,哪一条,哪一件不是死罪?」 朱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命人做了点小动作,竟然被秦德顺这个死太监搬出这么多罪名。 「秦公公,您这话说的有点重了吧?」 「来来,这点银子您拿着,给手下们买点酒吃……」 秦德顺一反常态的收回手,脸上冷冷的对着手下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没听到咱家的话吗?」 「杀!」 「一个不留!」 「诺!」 朱樉眼看着小太监急匆匆离去,从嘴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秦德顺,你好大的狗胆!」 「你敢杀孤的人,就别怪孤对你不客气!」 秦德顺闻言冷哼一声道。 「随便!」 「咱家只忠于陛下一人,还请秦王殿下海涵!」 朱樉听到这话气的头都要炸了,怒气冲冲就要去找父皇告状,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秦德顺给拦住了。 「秦王殿下,您要去干嘛?」 「皇爷有旨,您不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决不许踏出这座院子半步!」「 孤就是要出去,你能怎么着?」 「来人呀,将秦王送回去反省!」 随着秦德顺话音一落,院子外边突然冲进来几十个羽林卫。 朱樉见父皇的羽林卫都听秦德顺调遣了,顿时不敢炸刺了,只是嘴上依然不依不饶。 「哼!」 「孤就当给父皇个面子!」 在朱樉重新回到房间后,秦德顺当场将燕王、周王等人给放了。 因为今天这事本就不关几个王爷之事,再加上他故意要恶心朱樉一番,这才 将他们提前释放。 「几位王爷辛苦了!」 「奴婢一会面见陛下之时,一定会称赞几位王爷高义,说几位王爷如何配合……」朱棣等人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洋溢出得意的笑容。 他们本以为今天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呢,却不料因为朱樉那个蠢货跟秦德顺闹矛盾,反而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那就多谢秦公公美言啦!」 朱棣热情的上前握住秦德顺的手,两人的双手松开之际,秦德顺的袖子里顿时多了一张轻飘飘的纸。 秦德顺将手笼在袖子里捻了捻,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这是一千两银子一张的银票才有的质感,而且是不记名银票! 「燕王殿下真是太客气了!」 两人寒暄一番,这才跟着秦德顺向养心殿走去。 朱棣猜测今天这顿饭是吃不上了,但也不敢贸然离去。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打算去养心殿给老朱请个安,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 朱棣等人赶到养心殿之时,外边的长廊里已经坐了好几个藩王,就连几个尚未就落的王爷也坐在其中。 朱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朱植不知啥事回来了,当即兴冲的朝着其走去,并一屁股坐在朱植旁边。 姚广孝给他的谋划里,朱植这个辽王可是关键的一环! 「十五弟,你不是在绍兴当知府当的乐不思辽了么,咋还舍得回来了?」 朱植闻言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 「四哥,您这说的是啥话,现在眼瞅着要过年了,我这个当儿子的再不回京,那可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朱棣闻言笑着拍拍朱植肩膀道。 「好小子,当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孝敬父皇了,哈哈哈!」 朱植听到这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咱就算不长大也知道孝敬父皇啊! 但他不想跟朱棣说话,甚至希望能离他远一点。 然而,他越不希望跟朱棣说话,朱棣的话反而越多。 「十五弟,你想好啥时候就藩了吗?」 「我前段时间还给你写信来着,询问过你的意见。你若是嫌弃辽东苦寒,我可以命人替你修建辽王府。」 朱植听到这话就是一阵头大。 他之所以不愿意回京,不愿意挨着朱棣,就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这段时间在绍兴当知府,也认识不少江湖奇人。 其中有一个姓邬的师爷给他分析了当前形势。按照那位邬师爷分析,将来大明的皇帝和藩王必有一战,他不管是站在哪一边都不好过。 朱植就是听了这番分析,这才生出退缩之意。 既不想去辽东当藩王,也不想去朝鲜。 「多谢四哥美意。」 「只是就落之事得看父皇的意思,父皇若是让我明天走,我绝不敢拖延到明天上午!」 朱棣没听出朱植语气中的疏远,反而自告奋勇的道。 「这事好办!」 「一会儿父皇若是召见咱们进殿用膳,四哥替你跟父皇提!」 「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父皇大概率会先给你选一门亲事,等你成了亲再放你出去!」 「对了,武定侯郭英还在广宁吧?」 朱棣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顿时洋溢出一丝戏谑之色。 「十五弟好福气呀!」 「我们几个定亲之时,父皇哪问过我们的意见?」 「父皇现在命武定侯去给你修王府,这是摆明了同意你跟郭家的亲事了!」 朱植听到这话,脸上也浮现出一片羞红。 他也没想到,父皇竟然真的给他换了媳妇,换成他属意的郭倩兮。 朱植一想到郭倩兮那雪白的有如青蛙肚皮的**,心里就是一阵小鹿乱撞。 「四哥别胡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朱棣宠溺的拍了拍朱植的脑袋。 「傻孩子,父皇都把郭英派过去给你修王宫了,这就是认准这门亲家了,你跟郭家小女娃的婚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你等着吧,估计这一两天就有旨意下来了!」 朱棣越说越起劲,甚至扬言要主动担下迎亲使的差事,还说要送朱植一份大礼。 虽说朱植心里一直忌惮朱棣,不想跟朱棣产生瓜葛,但在朱棣这如火的热情下也渐渐融化了。 「多谢四哥!」朱棣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你我亲亲的兄弟,说谢就生分了!」 「你只要记得咱们是藩王,是为大明拱卫边疆,戍守一方的藩王就行!」 朱棣这是明显的话里有话,朱植也听出朱棣话里有话了。 「嗯!」 「十五弟明白!」 朱棣听到朱植这般说,顿时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朱权听两人说的热闹,赶忙凑过来打听。 「四哥,你跟十五哥说啥哩,也跟我说说呗?」 朱棣本不太看得上朱权,一来朱权憨憨傻傻,不像朱植脑子那么灵光。 不过一想到朱权的封地在大宁,比朱植的广宁距离自己还近,他的脸上立马洋溢出热情的笑容。 「没说啥!」 「我刚刚跟你十五哥说,等你俩成亲的时候,送你俩一份厚礼!」 朱权闻言立马开心起来。 「是吗?」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我也不要啥好东西,你给我盖一座像样的王宫就行!」 「要是指望朝廷那帮废物,估计能把王宫给我修的跟狗窝似的,嘿嘿……」 朱棣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行啊!」 「我回去就命人招募工匠,先提前替你把王宫的地基打出来,转过年开春就给你修新王宫!」 「多谢四哥!」 正在几人热火朝天的聊着之时,朱允炆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个脑袋走了进来。 在其进入院子不久,大殿里就传来老朱那威严的声音。 「都滚进来用膳吧!」 第四百四十章 咱在你眼里,就是残忍嗜杀之人吧? 老朱今天都不打算吃饭了,因为他不喜欢这种被儿子、孙子算计的感觉。 别说他没厌恶朱允熥,就是他对朱允熥失望透顶,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只是一想到自家儿孙聚一次不易,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招呼他们一声。 朱橚等一干藩王,略微犹豫下走进养心殿,由小太监引领他们去了偏殿的餐厅。 其他皇子见状,也小心翼翼的跟上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朱允炆也耷拉着个脑袋跟了进去,在回京的路上他还有一丝丝骄傲和怨怼,可在经历过秦德顺的几个死亡询问后,他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朱允熥的差距,在这个皇宫里早已经全是朱允熥的人了,不论是锦衣卫,还是皇爷爷身边伺候的秦德顺。 当众人落座,小太监上菜之时,朱允炆看到自己身前一盘接着一盘的青菜、豆腐之类的素菜,又在心里给朱允熥加了个罪名。 这厮竟然连御膳房都买通了? 负责上菜的几个小太监,在上完菜退出去之时,朝着门口的徐兴祖微微一笑,算是完成了短暂的眼神交流。 徐兴祖并不知道这些小太监为啥朝自己笑,还以为自己脸上有油点子呢,直至他看到朱允炆身前好几盘青菜后才意识到,原来这群兔崽子阴了朱允炆一把! 原则上来说,陪皇帝陛下用膳,只能吃自己眼前的菜。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敢像某个不知名皇太孙似的,可以围着桌子吃…… 老朱见人坐齐了,这才端起酒杯。 “诸位皇儿饮胜!” 众人齐齐端起酒杯,一时间偏殿内响彻着饮胜之声。 老朱干了一杯酒就埋头用膳,不再多说一句话了。其他人见状,也只能埋头干饭,安安心心当一个干饭王。 只是每个人在吃饭的时候都竖着耳朵,准备随时聆听老朱的教诲。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今天老爷子像是转了性似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是吭哧吭哧的吃饭。 而且,最让他们感到困惑的是,朱允熥竟然不在! 这可是惊天消息! 老爷子宴请所有人,唯独少了朱允熥,岂不是说明老爷子厌弃了那孙子? 正在众人这样想之时,突然听到老朱开口了。 “咱大孙怎么没来?” “回陛下,皇太孙说他那边有事要忙,让您跟诸位王爷先吃,不用等他了。” “哦?” “哦……” 老朱闻言心里非常失望,不过他的失望远远比不上在座的藩王。 原来不是老皇帝不待见朱允熥,而是朱允熥不稀罕来啊! 老朱陪着一众皇儿用过晚膳后,看着桌子上没动几筷子的饭菜,脸色不由阴郁起来。 这么好吃的饭菜,他们竟然不爱吃? 要是咱大孙在这儿就好了,早就围着桌子挑自己喜欢的菜吃了…… 老朱感慨一会儿,目光不由飘向朱允炆。 “允炆啊,听说你想去朝鲜就藩?” 朱允炆听到老朱点自己的名,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回禀皇爷爷,孙儿确实打算给父王守孝结束去朝鲜就藩。”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你不怕苦吗?” “不怕!” “三弟好不容易将此地打下来,若是放弃就太可惜了……” 朱允炆说到这儿,突然哽咽起来。 “我本就是个无用之人,能为大明戍守境外之地,也算是为大明尽忠了,还请皇爷爷成全,呜呜呜……” 老朱听到这话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不管咋说,朱允炆都是他亲亲的孙子,他这个当爷爷的也不希望他去朝鲜受苦。 但也正如朱允炆所说的那般,朱允熥都将地方打下来了,再不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再加上朱允炆的特殊身份,如果留在大明确实有点尴尬,不如远远的将其打发掉,还能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既然你有此心,那咱就成全伱吧。” “等你守孝结束,咱给你娶了媳妇,咱就给你改封!”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有高兴,有失落。有欣喜,有辛酸。 自己终于要远离大明了吗? 自己终究是被舍弃之人啊…… “孙儿谢皇爷爷成全!” 老朱在接受了朱允炆的感谢后,就神态萧索的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并且拒绝了一众皇子的相送。 老朱来到外边后,将秦德顺叫了过来问道。 “朱樉那个逆子在哪儿?” “回皇爷,秦王殿下在东边库房边上的院子里。” “可曾用膳了?” “回皇爷,奴婢刚刚已经派人送过去一些餐饭了,只是听说秦王殿下不太爱吃,朝着下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老朱闻言暗暗叹息一声道。 “你不用给他上眼药,他啥脾气咱心里有数。” “前边带路吧,咱去见见那逆子!” “诺!” 库房边上的杂院里,朱樉气哼哼的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地上则是洒落一地的饭菜。 “什么狗东西,竟然敢给本王甩脸子看,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啦?” “本王告诉你,你不过是我们皇家的一条狗,老爷子信任你,你才有点用,一旦我家老爷子厌恶你,你连条狗都不如!” “来人啊,把秦德顺那狗东西给孤叫过来,孤要当他的面骂……” 在朱樉骂的正起劲的时候,老朱一脚踹开房门。 “混账东西!” “你骂他是狗,那你又是什么,你又是谁的狗!” 朱樉看到父皇铁青的脸色,登时吓得跪在地上。 “父皇,您……您……” 老朱看了眼地上的饭菜,见都是好肉好菜,脸上变得更加阴沉了。 “败家玩意!” “这么好的饭菜说扔就扔!” “来人,将地上的饭菜收起来喂狗!” 秦德顺闻言,赶忙朝着身后打个手势,一个小太监赶忙拎着笤帚等物进来打扫。 老朱踢了踢桌子旁的椅子,将椅子踢出去一段距离,这才坐在上边打量着朱樉。 “咱听说你最近有点不安分?” “父皇,儿臣没有……” 老朱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脸色阴沉的问道。 “你就这么看不上你大侄子?” “明里暗里的拆台,真当咱是瞎了不成!” 朱樉闻言羞愧的低下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儿子知罪……” 老朱看到朱樉这个样子,懊恼的捶打着脑袋。 “唉!” “咱对你还是太放纵了,这才将你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样子。” “西安你不用回去了,让你儿子袭爵吧!” 朱樉听到这话如坠冰窟,脸色登时吓得惨白一片。 “父皇,您……您不要儿臣了吗?” “父皇,儿臣知错了!” “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过儿臣这次吧,呜呜呜……” 老朱听到朱樉这般哭诉顿时有些心软,但一想到朱樉这些年干的腌臜事,他只能咬牙从椅子上站起来。 “即日起,秦王朱樉贬为朱庶人,开除其宗人谱牒!” 朱樉听到这话,只感觉一个大石头砸在自己头上,将他整个人砸的晕头转向。 他可是大明的大宗正,管着宗族之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大宗正竟然第一个被开除宗族之人! “父皇,您不能这样对我!” “您就算厌恶了儿子,也请您看在我母后的份上,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吧!” “父皇……父皇……” 在朱樉一声声的呼唤中,朱元璋决然的走出房间,走出小院,直至走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朱元璋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里也很痛。 但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朱樉的行为,已经阻碍了大明国策的推进,更是离间了皇家骨肉间的亲情。 朱元璋无目的的在皇宫里溜达,突然看到文华殿那边传来璀璨的灯火,他不由自主的朝着灯火走了过去。 “陛……” “嘘!” 秦德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诺……” 文华殿。 朱允熥趴在海图上对着几个岛屿圈圈点点。 这次靖海军巡视朝鲜,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已经天下无敌了! 不过想想也是,当别国战舰还以撞角为主要攻击手段,少量配发弩炮、投石机等简易武器的时代,他的战舰上配发的火炮和火枪,已经将世界上的其他国家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虽说他的靖海军只有两万多人,但这两万多人在海上已经是无敌的存在,可以自由穿行于海洋上任意航道。 因此,他将目光聚焦在日本、安南、琉球等地。 既然要玩个大的,那就先从环大明洋开始。 凡是在大明附近的国家,都先溜达一圈。 王德经过干爹的点拨,又从王智改回自己的本名了。 他见皇太孙依然趴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忍不住催促道。 “殿下,陛下那边已经催过好几次了,您再不过去,陛下可要生气了……” “你去替我回了吧,我今天就不过去给别人添堵了。” 朱允熥扔下王德,就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宗浚。 自从张宗浚上次主动冒头,朱允熥就喜欢上了这个家伙。 阴险、狡诈、智计百出!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家伙道德底线低下,非常符合朱允熥的性格。 “张宗浚,你来说说,如果孤想拿下日本该如何做?” 张宗浚对着地图看了看说道。 “殿下,现阶段您的靖海军无疑是无敌的存在,只要舰队开过去定然能将日本打下来!” “然而,打下来不代表能有效治理。” “就比如现在的朝鲜,虽说靖海军将朝鲜国王李成桂给抓了,但现在朝鲜又多出个新国王,并且对大明敌意更重。” “因此,为了长治久安的统治下去,还需要从长计议。” “比如说承认南北两个天皇,怂恿源道义自立为王,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与正式册封。” “同时支持其他大名、守护之类的地方势力独立,让整个日本区域陷入混乱。” “然后大明再以话事人的身份介入进去,就会顺理成章的多。” 张宗浚说完日本的事情后,又将目光看向安南区域。 “安南这个国家有点复杂!” “其国内现状有点类似于汉献帝和曹操时期,殿下可以等其国内的黎季犛谋反后,以平叛的名义出兵,然后扶持安南王族,再将其分割成几个小诸侯,再一个个蚕食掉……” 朱允熥越听越欣喜,只感觉自己找到宝了。 虽说自己的三个师傅也不错,但比起张宗浚来说,还是有点太束手束脚了,对于国际上的事物所了解的也不够全面。 “张先生,你觉得现在朝鲜还有办法缓和吗?” 张宗浚闻言摇摇头道。 “难!” “再派兵攻打的话,哪怕咱们的船坚炮利,也必然要遭受些损失。” “依卑职所见,不如将朝鲜国王李成桂放回去,这样一来朝鲜就会出现一大一小两个国王。” “咱们大明海军也不用直接攻打,只要站在李成桂后边为其虚张声势即可……” 两人越聊越兴奋,就连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是一人端着个大海碗,围在地图边上边说边吃。 只是两人谁也不知道,房间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个全神贯注倾听两人谈话的人。 老朱本来是想过来数落朱允熥一顿的,可听到朱允熥跟张宗浚的谈论后,心底的那点小怨念霎时消失了。 现在看到大孙的晚膳如此简单,只是一大碗米饭,上边盖了一勺子葱烧海参,心里非但没有怨念,反而有点淡淡的心疼。 “你晚饭就吃这个?”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声音,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这已经不错了吧?” “我这可是葱烧海参呢,比起鱼翅来也只差了一个级别而已……” 张宗浚可是非常惧怕老朱的,见老朱进来赶忙后退几步,然后就要偷偷溜掉。 却不料他刚溜到门口,就被老朱给叫住了。 “你站住!” 张宗浚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 “陛下饶命!” “微臣再也不敢蛊惑皇太孙了,求陛下饶微臣一命吧,呜呜呜……” 老朱原本是想夸张宗浚几句的,现在见张宗浚竟然怕成这样,心里顿时有点不喜。 “咱在你眼里,就是残忍嗜杀之人吧?”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还真的能在天上清查土地! 老朱是对张宗浚有印象的,知道他曾经跟吕氏走的挺近,给吕氏出谋划策过。 否则以吕氏的本事,根本做不成那么多事。 但他一直没动张宗浚,一来是此人对太子朱标很是忠心,二来是此人乃偏才,非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可比。 刚刚听到他给朱允熥出谋划策,老朱更加为自己的决定庆幸。 此人不愧是偏才,能想出的办法也确实挺阴险。 只是还需敲打一下,免得此人将大孙给教坏了,把这些阴谋诡计都用在对付他那些叔叔上。 张宗浚听到老朱这番话,吓得磕头如捣蒜一般。 “陛下息怒!” “微臣认为陛下乃方正君子,行圣人之道,做事光明磊落,不会喜欢小人这种鬼蜮伎俩,故此误会了陛下,还望陛下饶恕……” 老朱本想敲打张宗浚一番,突然听到他这番连吹带捧的恭维直接笑出声。 “可以啊!” “不愧是江湖出身,这哄人的本事不错!” “不过,以后切莫把这点鬼心思用在咱大孙身上,咱会派人盯着你,你要是敢当佞臣,必然有人手持圣旨来斩你的狗头!” 张宗浚闻言赶忙磕头谢恩。 “谢陛下宽宥之恩,小人定当全心全意辅佐皇太孙,不掺杂任何私心……” 老朱闻言看了看朱允熥,随即扬了扬下巴。 “起来吧!” “诺!” 张宗浚从地上老老实实爬起来,只感觉脊背都被汗水浸透了。正当他想找个角落站着之时,老朱突然叫住了他。 “把饭碗端起来!” “你这碗饭是咱大孙给你的,你就把这碗饭端好!” “是是!” 张宗浚又赶忙从地上端起饭碗,跑到一边侧过身子大口的扒拉起来。 老朱施施然的坐下来,见张宗浚吃的差不多了,还不忘让人给他端茶递水,避免他被噎住。 然而,面对一旁吃饭的大孙之时,老朱又换上另一副嘴脸。 “大孙,你这吃的也太简单了。” “来人,命御膳房再给咱大孙准备十个菜送过来!” 朱允熥刚要拒绝,就见秦德顺应承一下,随即颠颠的跑了出去。 朱允熥见状只能放下饭碗,随即对一旁的张宗浚道。 “你也先别吃了,等一会儿饭菜送过来陪孤一起吃吧!” 张宗浚连忙说着不敢,却被老朱给呵斥了。 “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朱这番话又把张宗浚给吓一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朱允熥见状,不悦的瞪了老朱一眼,哪怕他明知老朱是为了帮他收服此人,此时也不由觉得老朱有点过分了。 “皇爷爷,差不多得了,我知道张宗浚是什么人,知道该怎么用他!” 老朱闻言嘿嘿笑道。 “咱知道!” “咱就是看他不顺眼,替你敲打一下。” “对了,你俩刚才讨论朝鲜之事,咱倒是有几点想法想要补充一下。” “啊?” “皇爷爷,您老又趴墙根?” 老朱瞪了逆孙一眼。 “咱啥时候趴墙根了,咱是光明正大偷听的!” 老朱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道。 “唉!” “咱这些天也反复思量过,朝鲜之事确实处理的过于粗糙了。” “贸然吞并,必然引起朝鲜军民的强烈抵抗,到时候损兵折将不说,大明的威信也必然大打折扣。” “因此,最好就是先乱其国,让其越乱越好,等其乱到一定程度,大明再以王者之师的身份出现,则可一举而定乾坤!”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皇爷爷,刚刚张宗浚说可以将李成桂君臣放回去,让他跟他儿子李芳远等人内斗,然后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老朱闻言笑吟吟的摇摇头,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这就是咱要补充的地方了!” “剧咱所知,李成桂之子李芳远,其文韬武略在一众王子忠无人能敌,其心性也非常坚韧狠辣。” “如果真把李成桂放回去,咱估计他未必斗得过他儿子李芳远,搞不好能被他儿子给杀了!” 老朱这番话直接将朱允熥和张宗浚给整傻了,他们俩在朝鲜也有不少眼线,还在此次被俘虏的朝鲜臣子身上打听不少消息,却从不知道朝鲜还有这样一个猛人。 “皇爷爷,您说的这些保真吗?” “要是按你这么说,那李芳远岂不是朝鲜版的李世民了?” 老朱闻言愣了愣道。 “李世民吗?” “还别说,李芳远最崇拜的就是大唐李世民,行事风格上也颇多效仿之处。” “但此人更狠辣,未必能让李成桂安享晚年。如果李成桂敢立别人当太子,李芳远也定然会造反,就算杀光所有兄弟都在所不惜!” “所以,对待此人上,你们俩要慎重考虑,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 “这样啊……” “对了皇爷爷,您是咋知道这个人的?” 老朱闻言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道。 “你当咱这些年的皇帝是白当的?” “咱乃大明之主,虽说不惦记周边小国那点地方,但总得派人监视其行为,防止其作乱吧?” “咱盯李芳远都盯十几年了,在他们父子俩起事之前,咱就认定此人是个人物!” 老朱说到这儿,拍拍屁股起来道。 “好了,这些事你俩忙活去吧,缺人缺物随时跟咱说。” “咱今天过来是有另一件事要说,清查全国土地的最大障碍,咱已经替你除了,你接下来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 “最大障碍?” 朱允熥带着几分不确信的道。 “皇爷爷,您说的最大障碍,该不会是我二叔吧?” 老朱闻言沉重的点点头。 “咱刚刚已经废了他秦王的身份,将其贬为庶人了……” 老朱扔下这句话,朝着大孙笑了笑,就满脸萧索的转身离去。 朱允熥愣了愣,赶忙上前一把抱住老朱。 “皇爷爷,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的!” 老朱闻言凄恻的笑笑道。 “好!” “咱等着你的好消息!” “咱们皇室里的大麻烦咱替你解决了,朝堂上的麻烦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请皇爷爷放心!” 老朱掰开大孙环抱的手,故意挺了挺胸膛向着外边走去,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他的身形都不免佝偻起来,显得整个人都有些蹒跚…… 朱允熥看着皇爷爷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终于看到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皇爷爷终究是老了…… 这一夜看似平淡,但对于整个大明来说,却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第二天,朱元璋没有上朝,将整个朝堂都扔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主持朝政第一件事,就是全面清查全国田亩数量。 虽说朝堂上的官员不敢明着反对,但他们暗地里没有一个人愿意配合。 武将勋贵那边也心情复杂,拼命的隐匿自家田产,不想被清查出来。 更多的官员则是无声的冷笑,决定好好教皇太孙做一次人。 因为这年代清查田亩只能用人海战术,一亩一亩的手动测量。 先不说朝廷有没有这么多懂算学的人,就算有这样多的人,如何丈量土地,获得第一手数据也是一个海量工程。 户部尚书陈宗礼本心里是希望朝廷能有一本明账的,但他也深知这样做的难度有多大,尤其在地方官府和地方乡绅相互勾结的情况下,想要做成可谓是难如登天。 因此,他第一个站出来质疑。 “殿下,丈量土地是好事,可大明一时间去哪儿找这么多人才?” “另外,隐匿与山野间的土地,除非有本乡本土之人带路,否则外乡人连地在哪儿都不知道,又如何丈量呢?” “乡下之乡绅,隐匿土地还来不及,又岂会主动告知?” 陈宗礼的话音一落,朝堂之上所有人大点其头。 “陈尚书所言有理,皇太孙如何让人违背人性,主动告知其藏匿土地所在呢?” 朱允熥面对众人的质疑冷冷一笑道。 “孤从来没想过他们能配合!” “中书省按照孤刚刚所说拟定圣旨,然后传遍大明所有布政使、府县等衙门,其他六部官员配合……”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就宣布散朝了,引得所有人一阵惊讶。 一众官员跨过五龙桥后,远离了守卫官兵的监视,一个个开始疯狂吐槽起来。 “皇太孙到底年轻气盛啊,不知道这水里有多深!” “当年皇帝陛下只是清查江南之土地,就动用几十万军队,田间地头都站满了兵丁,这才将江南之地清查个七七八八。” “皇太孙现在没有一点准备,就想清查全国田亩,搞不好还得跟两年前那次一样,最后来个不了了之……” “能清理成啥样咱不知道,咱只知道得给家里的人写封信,让他们好好配合官府喽,嘿嘿嘿……”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吟吟的附和道。 “此言甚是,配合皇太孙清查田亩乃咱们的天职,老夫也得回去给家里人写信……” 在朱允熥宣布清查全国田亩的当天,京城就有上千封信飞了出去,传递道大明的每一个省府县。 有的落在当地县令手里,有的落在当地大族的族长手里,有的则落在布政使手上。 总之,在朝廷的正式公文下达之前,大明所有府县官员、乡绅都知道皇太孙要清查全国土地,并且知道这是老皇帝对皇太孙的考验。 因此,在朝廷文书正式到达之前,所有府县的户房都开始忙碌起来,各种田亩的交易、典当、过户等手续飞快的进行着。 金华县令在收到朝廷的正式公文后,只是冷笑一番,就将书信扔在书案上。 “清查田亩?” “皇太孙想的未免太简单了,以为光靠一纸文书就能迫使百姓交出隐匿田产?” “大人,咱们该如何做?” “正常张贴布告,命令所有里长、乡长、粮长来县里学习……” “虽说皇太孙这政令过于儿戏,但咱们身为臣子还是要竭力配合嘛……” “大人高见!” 在金华县令的催促下,金华县所有乡长里长,乃至粮长都来县衙前聆听布告。 “告与诸位百姓们知晓,现在朝廷要清查全国田亩,若有隐匿田产者,自动去县衙报备、过户,以后只需按照新法交税即可。” “若是不行报备,被官府查知者,官府当无主荒地处置!” “届时有敢阻挠者,以谋反罪论处!” 一众里长、乡长听了衙门官员宣读的布告,一个个顿时打起小九九。 有胆小的里正,一想到自己在河边开垦的几十亩荒地,心里就是一阵打鼓,琢磨着要不要去官府提前报备。 至于那些胆大的里正,则完全不将朝廷的布告放在心上。 毕竟两年前官府也清查了,但只是清查了个寂寞。 众人散去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 “赵里正,你家貌似藏了不少地吧?” “哪有,别瞎说……” “嗨,你还怕我卖了你呀,我家藏得地也不少……” “你藏了多少?” “不多,也就七八十亩吧……” “哦豁,那么多?” “我家才不到五十亩地,全都租给同村的人帮着种哩……” “你说,这次朝廷会不会像早些年似的,派出官兵下来查呀?” 田里正闻言嘿嘿一笑道。 “就算派人下来查也没用,我家的地都藏在山沟沟里,除非朝廷的官兵会飞……” 两人正谈论见,突然听到周围的百姓一阵喧哗。 “快看,天上有东西在飞!” 两人听到这话赶忙朝着天上望去,只见天上有一个巨大的球型物体,正缓慢的在他们头顶飞行。 “这……这是什么东西?” “不……不知道啊……” 天空之上,坐在热气球里的希望学堂生员黄文静、吕青书,一个拿着望远镜向下张望,一个负责在纸上写写画画。 “金华县东南山坳里有田地,目测约有千亩规模,并不在原来的鱼鳞图册上。” “记下了,还有别的地方吗?” “别的地方暂时看不清,得等咱们飞过去再说!” “小张,你改变一下方向,往南直飞看看……” “好嘞!” 热气球在天上又飞行了一会儿,黄文静突然惊喜的喊出来。 “发现了!” “南边又有一片田地,种的是桑树,目测规模有几百亩,也没在鱼鳞图册上!” 吕青书在纸上写写画画一番惊呼道。 “好家伙,光是一个金华县,藏匿的田产就超过鱼鳞图册一倍之数,这要是将全国田地全清查一遍,还不得翻上两翻啊?” “应该不知两翻……” “江南之地早些年清查的非常彻底,这些应该都是后续开垦之土地。” “北方就从来没彻底清查过,其隐匿之田产恐怕会非常惊人!” “不过,这也多亏了皇太孙搞出来的热球,若是没有这热球辅助,给咱们十年时间,咱们也清查不完大明的土地呀!” “是啊!” “谁又能想到,皇太孙竟然真的能上天,还真的能在天上清查土地!”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二章 咱大明到底有多少田地! 金华县城县衙。 县令张子善在张贴完布告后,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直至三天后,有一伙人前来造访,说奉了皇太孙之命前来清查田亩,他这才意识到还有这回事。 张子善穿戴整齐,步履轻盈的跑出衙门迎接,当他看到这一行人只有五个人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皇太孙这条政令有问题,清查全国田亩,那得是多大的工程,少说也得几十万人吧? 就算是彻查他们金华县,也有三两千人也不够啊。 然而,皇太孙只派了这么五个人,难道说只是走个过场? “敢问几位谁是主事?” 吕青书指了指身前的黄文静道。 “黄生员负责主事,我负责记录,这位张军户负责操控飞球,另外两名锦衣卫兄弟,负责保护我们一行人。” 金华县领张子善闻言,赶忙朝着黄文静拱拱手。 “原来是皇太孙高足,久仰久仰!” “几位有什么公干,请随我进衙门说话吧。” “好!” 几人跟着张子善进入衙门,分宾主坐定后,张子善这才询问几位的来意。 “敢问几位有何公干?” “我们是奉皇太孙之命前来清查金华田亩的。” “哦?” “就你们五个人?” “当然不是!” “我们希望学堂出身的生员有上千人,这次都被皇太孙派出来了。” 张子善听到有一千人,而且都是生员,这才觉得靠点谱。 “一千人虽说少了点,但若都是生员的话,倒也差不多能清查完敝县的田亩数了。” 黄文静闻言赶忙摆摆手道。 “张大人误会了,皇太孙虽然派出来一千多人,但分到金华县的只有我们五人。” 张子善听到这话,惊的当场站起来。 “只有你们五人?” “皇太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光靠你们五个人够干嘛的?” “不是本官跟你们诉苦,也不是本官不愿意配合你们。” “本官食朝廷俸禄,自当是忠于陛下,忠于皇太孙的。但本官也是朝廷委派,对金华县之土地田亩不熟,至于衙门里的差役、吏员都是金华县本地人,本官都不敢指望他们勤于王事,本官又岂敢将他们派给诸位?” 对于张子善来说,金华不过是他履历中的一个客栈,他干满一任若是不升迁,也会调往别处当县令。 因此,于公于私他都没有阻挠朝廷清查田亩之本意,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事不好办,老命伤财不说,最后也未必能清查出个结果。 黄文静闻言微微一笑。 “多谢张大人提醒,不过我们此次前来不是寻求帮助的,只是想让大人派人去验证一下。” “验证?” “是的!” “我们已经将金华县大致田亩所在绘制出来,只需张大人拿出贵县的鱼鳞图册比对,找出不在图册上的田亩即可。” 张子善听到这话直接傻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们查完了?” “还绘制出我金华县的田亩图册?” “你们啥时候开始着手做的?” 黄文静得意的笑笑道。 “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在金华县探查三天。” 张子善闻言更加不解了,三天够干嘛的,估计这伙人连金华的双龙山都没走完! “黄生员,这可不是开玩笑?” “你确定你们只用了三天,就将金华县全部清查一遍?” 黄文静自信满满的笑笑。 “当然!” “我们已经重新绘制了金华县的田亩图册,每一块稻田、桑田都没落下!” “这……” 虽说张子善一万个不信,但还是命人拿来了本县的鱼鳞图册。 当金华县全县田亩分布图摆在桌子上时,张子善挑衅的看向黄文静。 “黄生员,现在该拿出你们绘制的图册了吧?” “当然!” 黄文静说完这话,随即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本黄色的册子,将其打开摊放在桌子上。 张子善赶忙伸头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被黄册上的图形给镇住了。 “这……” “这真是我金华县地图?” 黄文静笑着答道。 “不止!” “这既是金华县县域图,又是金华县田亩、水塘等分布图。” “金华县境内所有稻田、桑田、水塘、鱼塘等等,都在图上有所标注。” “第一页是汇总图,后边是各个里坊的鱼鳞图册,还请张大人过目!” 张子善闻言顿时翻阅起图册来,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这……” “若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打死本官,本官也不信你们能在三天内做完这一切!” “难道说,坊间传言是真的,你们真的是在天上画的图?” 张子善事彻底被黄文静等人绘制的地图所震撼到了,上边不仅轮廓准确,山峰、道路等信息标注的清晰,就连里坊间田亩的分界都画的清清楚楚。 比起早些年修订的鱼鳞图册,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那不是传言!” “皇太孙打造了飞天神球,我们就是乘坐飞球在天上观测地形、地势、地貌,这才绘制出如此精确且详尽之图册!” “现在还请张大人派遣差役前往新标注出来的区域查探,打听好这些田亩归属何人,催促其赶紧来办理更名过户。” “否则期限一到,按照朝廷的最新律令,这些田亩全都要当做无主荒地处理!” 张子善听到这话心里一凛,朝着黄文静拱拱手道。 “多谢黄老弟提醒,本官替金华百姓拜谢你的这份恩情了!” 黄文静闻言笑着摆摆手道。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临行前皇太孙特意嘱咐的。” “皇太孙说,百姓趋利避害,于山野之间开垦点荒田,也不过是想每年多赚点,要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只有牵涉田亩太多,且拒绝整改者才会严办。” 张子善闻言,当即朝着京城的方向深深一躬。 “皇太孙真不愧仁义之名啊!” “本官替全县百姓谢过皇太孙高义!” 黄文静说完这番话,就命人将全县的书吏、差役叫到县衙,又命人将散落在全县各地的里正、乡长、粮长等基层管事之人叫过来等候命令。 不多时,全县的书吏、差役全都集中到县衙。 黄文静也不跟他们客套,直接将黄文静等人绘制的图册往桌子上一摆,让他们自己过来查阅。 县衙的县尉、典史,以及各房书吏看罢新版图册,一个个登时脑门见汗。 事实上,这些不在朝廷黄册上的田地,多数都被他们,或者他们的族人亲眷所侵占,他们只要看一眼图册,就知道自家隐匿的田产暴露了! “大人……” “这是何物?” 张子善见他们都这时候还嘴硬,脸色也不由黑了下来。 “皇太孙仁义,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让你们将不在鱼鳞图册上的田亩尽快归档登记!” “若是再不抓住这次机会,朝廷就以洪武二十四年绘制的鱼鳞图册为准,将所有不在图册上的田亩归为公田!” “这……”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面面相觑起来,在面面相觑后他们集体做了个决定,那就是赶紧派人通知族人、亲眷过来登记归档! 虽说这样做有点丢人,还有被朝廷秋后算账的可能。但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尽快将土地登记在自家名下。 毕竟,他们为了开垦荒地,也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的! 张子善敲打手下一番,又将各里的里正、粮长等人叫进来,让他们自己认领不在鱼鳞图册上的土地。 一众里长、粮长等人见了如此详细的图册也被镇住了,纷纷叩头请罪,承认自己的不法事。 张子善一概既往不咎,只是让他们各自认领,然后调集全部书吏迅速在县衙给他们登记落实。 在金华县县衙忙活的热火朝天之时,大明京畿之地的其它府县也在忙碌着同样的事情。 只有偏远地区的进展比较缓慢,但在两个月后也陆续将新的鱼鳞图册呈递进京。 朝廷之中,自打朱允熥发布清查全国田亩的命令后,所有朝中官员无不等着看热闹。 然而,当第一批清查的鱼鳞图册递送朝廷后,所有说风凉话的官员都闭嘴了。 紧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 直至最后一批云贵川的鱼鳞图册也押解进京,朝堂之上所有官员都变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虽然他们不知道洪武二十四年清查田亩总数具体差了多少,但是光之前几批传回来的鱼鳞图册,就已经清查出超过一倍的土地了。 一旦皇太孙完成所有鱼鳞图册的汇总,统计出大明的真实土地数量,整个朝堂之上将血流成河! 现在他们只关注一件事,那就是此次皇帝陛下会株连多少人…… 冬日。 距离新年的最后一个大朝会,皇帝陛下召集了在京的文武百官入宫听训。 每一个接到命令的官员,都提前将遗书写好,跟妻儿哭泣一番做最后的告别。 因此,当他们站在宫门外等候觐见之时,几乎每个人都肿着一双眼睛,躲闪着别人的目光。 老朱坐着肩舆步入奉天殿时,目光冷冷的扫过丹墀两侧的官员,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因为按照他大孙的说辞,今天将在朝堂之上正式公布大明确切的田地数量! 在老朱坐定后,文武百官三叩九拜,早朝正式开始。 然而,跟以往不同,此次早朝没有一个官员主动站出来奏事。 哪怕是向来没事找事的吏部尚书詹微,今天都变得异常平静,没有丝毫站出来当出头鸟的意思。 每一个人都在等,等皇帝前边那个座位的主人。 这个位置乃皇太孙专座,只是皇太孙很少过来,故此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 文武百官希望这个座位今天也空置,只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皇太孙竟然罕见的出席了今天的早朝。 “孙儿拜见皇爷爷!” “平身!” “谢皇爷爷!” “朱允熥,你之前说今日有要事启奏,不知是何事呀?” 朱允熥闻言眼珠转了转道。 “皇爷爷,要不今天先退朝吧,让他们先回家过个好年,有啥事咱们年后再说……” 一众官员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们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就听到老皇帝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放你奶奶的屁!” “咱放任你折腾这么久,今天你要说不给咱个准数,信不信咱当场命人将你吊起来打!” 朱允熥闻言暗暗吐了吐舌头,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奏疏。 “皇爷爷息怒,我说还不行么……” “经过孙儿的弟子们测算,大明现有田亩总数为……”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他这一停顿不要紧,将整个朝堂上的官员,以及坐在龙椅上的老朱头的心都给提溜起来,甚至连呼吸都静止了。 一直过了半分钟,朱允熥这才说出一串数字。 “大明现有田亩总数为一千三百六十四万顷!” 朱允熥说出这个数字后,整个朝堂上全是呼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倒吸冷气的抽抽声。 老朱更是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着龙椅和龙椅后边的屏风转起圈圈,一直转了好几圈才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朱允熥。 “你给咱再说一遍!” “回皇爷爷,大明共有田亩总数为一前三百六十四万顷!” “皇爷爷,今天没啥事就退朝吧,放他们回家过个安生年!” 老朱听到这话,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朝堂之下的一众官员喝道。 “谁来告诉咱!” “洪武二十四年统计的田亩总数为多少?” 一众官员听到这话,无不羞愧的低下头。 只有朱允熥抬头仰望着老朱,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震颤的数字。 “回皇爷爷,您上次统计的全国田亩总数为三百八十七点四七万顷……” 一众官员听到朱允熥说出这串数字,全都跪在地上叩头谢罪。 “臣等死罪!” “臣等死罪!” “臣等……死罪……” 老朱听到这个数字只感觉眼前一黑,赶忙伸手抓住龙椅的扶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三百八十七点四七万顷!” “只是过去两年半,咱大明整整多出一千多万顷田地!” “咱真是养了一群好官员啊!” “哈哈哈!” 老朱的笑声凄厉且凄惨,虽说他从来没尊重过手底下的官员,但自认处事公正严明,对待底下的臣子也是委以重任,信任有加。 满朝文武公卿,有进士出身者都不多。 很多官员都是从国子监生员,一步步升上来的寒门子弟。 然而,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信任,给予了他们如此高的官位,他们就这样报答自己? “好!” “很好!” “你们真的很好!” “来人,将上次清查田亩之官员全部……” “族诛!” ps: 这里的田亩数系杜撰,实际上洪武二十四年和洪武二十六年的田亩数分别为三百多万和八百多万。 虽然没有我编的这么吓人,但短短两年时间大明的田地多了近两倍,也确实有点吓人了。我只是在此基础之上稍微加了点。 毕竟以大明当时的清查手段,不可能清查干净,哪怕把刀架在脖子上都没用。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三章 孤这是犯了天条呀! 老朱确实被气坏了。 整整一千三百多万顷的田地,这帮人哪怕贪了个零头呢,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生气。 然而,这帮丧尽天良的家伙,把一千万顷给整没了,就给他剩了个零头! 更可恨的是这个零头还不是给他一个人的,是要管全国的军队、朝廷、赈济等所有开支。 「杀!」 「杀!」 「杀杀杀!」 老朱瞪着猩红的两只眼睛,对着下方跪着的官员连声喊了一连串的「杀!」。 他也不知道杀谁,只知道胸中有滔天的怒意,不杀不足以泄心中之愤! 大殿上跪着的官员,每个人都吓得跟筛糠似的,生怕龙椅边上那条恶龙伸出爪子,将他们给拎出去宰了放血。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啊……」 朱允熥听着一众官员的哀嚎声,心里也有点怨念。 这帮人也太狠了,竟然只给皇爷爷留了个零头! 虽说这里有不少技术性的难题,比如说统计上的问题,地图绘制上的难题,但底层官吏心知肚明,且明目张胆多贪多占的土地,也至少有六七百万顷! 光是这个数量,都是给朝廷上报的田亩的两倍了! 「皇太孙,我们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我们吧,呜呜呜……」 「皇太孙,您向来仁义,求您替我们说句话吧……」 众人听到有人求救于皇太孙,一个个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齐刷刷爬到朱允熥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哀嚎。 「皇爷爷,要是按照您那样处置,大明少说要死上千万人。」 「这代价太大了,还是降一降吧。」 「比如说,每个县抓一两只杀了,给天下官吏点警醒。」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回身看了看哭哭啼啼的朝廷官员。 「朝堂之上也按照一定比例杀几只,吓唬吓唬得了。」 老朱在说过那句话后也后悔了,因为清查田亩牵涉的官吏少说十几万人。 若是将这些人族诛,那至少牵连百万。 现在见大孙求情,当即借坡下驴道。 「好!」 「这事咱就交给你负责了,你看着杀吧!」 「但是别杀太少,少于一万人,咱心里不爽利!」 众人一开始听到老皇帝将这事交给皇太孙,心里无不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有个活命的机会了。 现在听到老皇帝还给皇太孙定了个「死亡指标」,一个个气的在心里破口大骂。 老皇帝也太阴损了,哪有这么玩的! 案子还没审呢,就把死刑人数给定出来了,这不是逼着天下官员互相攻讦,互相撇清关系吗! 众人骂归骂,但下意识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撇清自己了。 发现有猫腻而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撑死了是渎职之罪。 但即使是这个罪名,在老皇帝那儿也足以判死刑了。 因此,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皇太孙这儿,希望从他这儿捞个活路。 朱允熥听到老朱给出的一万死亡指标也挺头疼的,但他更多的是心疼。 「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认真办理此事!」 「接下来,孙儿将在大明试行新政!」 老朱原本打算先从山东试行,有了成效后再推广全国。 现在被大明的官吏给气坏了,也不管山东那边的效果了,直接答应了朱允熥的请求。 「那就全国推广吧!」 「从今往后,咱大明的 上至皇室宗亲,下至黎民百姓,不管是谁种了咱的田,都得给咱交税!」 「皇爷爷圣明!」 朱允熥拍了老朱一个马屁,就赶忙跑上前,扶着老朱回去了。 在老朱和朱允熥离开大殿后,秦德顺和王德两人齐声喊道。 「退朝!」 只是跟以往不同,今天在喊出退朝两字之时,朝中没有一个官员愿意走。 他们都忐忑的等待着皇太孙的宣判,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朱允熥扶着老朱回到养心殿,又好生安抚了老朱一会儿,这才重新回到封天殿。 朱允熥见他们谁都没走,不由笑吟吟的说道。 「哟嚯!」 「刚刚不是说退朝了么,你们怎么还不走?」 「回皇太孙殿下,户部尚书陈宗礼有话说……」 陈宗礼听到这声音,不悦的回头瞪了一眼,随即膝行几步上前说道。 「殿下,老臣斗胆替群臣说句公道话。」 「上次黄册造假案,虽说朝中官员没有直接参与,但私底下也都时有通气,属于是暗通款曲,有间接受益等嫌疑……」 「然则,朝中官员谁也不知道能差这么多!」 「哪怕是老夫,在听到皇太孙说出的数字都震惊了,万万想不到洪武二十四年清查出来的田亩总数,和实际情况竟然相差了一千万顷!」 「若说我等无罪,那国法难容,天理也难容。」 「但若说我等有罪,我等也不过是失察之罪,或者是没想到底层官吏的贪渎会如此触目惊心……」 「还望皇太孙明鉴,给我等一个戴罪立功之机会!」 跪在陈宗礼之后的官员听到这话,齐刷刷的说道。 「对对!」 「还请皇太孙宽恕,给我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朱允熥见众人这样说,当即命人将自己的椅子搬过来,坐在众人面前。 「你们倒是聪明,知道孤倚重陈大人,就把他推出来说情。」 「不过,这事不是孤不想帮你们,你们刚刚也听到了,皇爷爷已经定下了死刑人数,不杀够一万,皇爷爷那边不好交代呀!」 「你们说杀谁吧!」 朱允熥这话一出,所有人脑门上都见汗。他们很想说可着底层官吏杀,但底层官吏也是他们的同年好友,亲族血亲,指不定就杀到熟人了。 可若是不说呢,岂不是逼着皇太孙杀自己? 在一众官员犹豫之时,朱允熥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道奏疏。 「其实,刚刚孤还有一份奏疏没递上去!」 「孤这里有朝中诸位大人在原籍家乡的田亩数目……」 「多的上百顷,少的也有十顷、八顷。」 「你们之前一直说当官清苦,孤现在一看,你们也没清苦到哪儿去啊?」 「你们靠收租的收益,可比你们俸禄多的多了!」 一众官员听到这话,无不羞愧的低下头。 只有陈宗礼等少数几个官员没有低头,并且骄傲的看向朱允熥。 他们是朝中仅有的几个干净人,原籍没地,京中无产,全靠那点微薄俸禄和各省布政使年节的孝敬过日子。 总的来说,吃的都算是干净钱。 朱允熥数落完文官,又将目光看向一众武将。 「你们先滚回去吧,这里没你们啥事!」 「啊?」 冯胜等人家里也不少地,虽说有些地是皇帝陛下赏的,是合理合法的收入。 但谁家指望赏赐过日子? 大明承平二十年了,谁家不是偷偷摸摸,连买带骗的搞了不少田庄产业? 要是严格算起来,武将勋贵这边就没一个干净的! 「殿下,我们……我们错了,我们回去就清退土地,全部分给种地的佃户……」 「好!」 一众武将勋贵得到朱允熥这句答复,虽说一个个心里肉疼,但依然充满了感激。 到底是开平王的外孙,跟他们武将就是亲近,这时候还不忘关照他们。 朝堂之上的文官看到武将们摇头晃脑的离去,一个个羡慕的脸都扭曲了。 皇太孙这是明摆着要偏向这帮大老粗了吧? 不过,也有一些文官清流表示理解,认为这是皇太孙的一种怀柔手段。 毕竟,他们文官造反十年不成,武将那边若是不安抚住,大明可是瞬间就会乱起来。 「孤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觉得孤处置不公。」 「但大明的税法是个坑,军户、勋贵、武将这个团体,跟你们不是一回事,你们没资格跟他们比。」 「人家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才博取的富贵功名,你们不过是动动笔杆子,就***得坐,软轿代步,已经捡了很大的便宜了!」 「不过有一点你们放心,孤对于武将那边也是有计划的,不会让他们太嚣张!」 众人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心里的怨念顿时小了许多,也不像刚刚那样不忿了。 「皇太孙英明!」 「我等心服口服!」 朱允熥闻言淡淡的笑了笑,也不戳穿他们的谎言。 「随便你们吧!」 「反正皇爷爷发话了,让孤先杀一万人练练手!」 「你们谁要是敢不听话,还像以前那般阳奉阴违,故意糊弄事,那可别怪孤把你们的名字写到死亡名单里去!」 「臣等不敢!」 ‘好吧,下边孤要说正事了……」 「从即日起,六部九卿,每个衙门只留下必要的官员值守,保证朝政的正常运行,其余官吏全部去希望学堂进行学习改造!」 「学习改造?」 朱允熥冷冷的看向众人。 「你们的思想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你们若是在抱着过去的旧观念,迟早要被孤写到死亡名单上。」 「因此,为了保证你们能更好的适应大明未来的发展方向,只能从思想和肉体上对你们双重改造!」 「改造之后,孤会将你们派驻各省,让你们亲自督导新政的施行!」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宣布散会,然后命他们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大早去希望学堂报道。 至于他自己则躲会自己的文华殿,跟高明一起研究如何对他们进行改造。 「殿下,老臣认为先前培训皇子皇孙,以及朝中官员子弟的教材恐怕不适用了,咱们此次应该更具体点……」 朱允熥闻言叹了口气道。 「孤倒是有一本好教材,但不敢拿出来用……」 「哪本?」 「殿下这边的书,老臣已经都看过了,没发现有合适的教材呀!」 朱允熥郁闷的指了指自己的头。 「这本书在孤的脑子里,孤还没写出来呢!」 高明之所以留在朱允熥这儿,就是为了方便他蹭书看。 若说朱允熥这边的书有多好倒也不见得,只是很多书里的观点着实新颖,总会给他以拨云见日一般的启发。 「理想国?」 「政治学?」 「抑或者是乌托邦?」 高明报出一连串书名,可不管他说什么,朱允熥那边都坚定的摇摇头。 「你就别试探了,孤脑子里这本书确实没写出来呢,你也根本没看过!」 高明一听这话更好奇了,赶忙追问道。 「殿下,透露点呗,这书叫啥,书里是写啥的?」 「这书叫毛……」 朱允熥说到这儿,立马把嘴给堵上。 给高明看看理想国、乌托邦啥的也就行了,那些书虽说对封建社会有一定颠覆,但不至于把自己和皇爷爷给颠覆了。 要是将自己脑子里那本堪称「屠龙术」的书写出来,自己和老朱都得被高明这种反革命武装分子给送上断头台! 「你就别打听了!」 「孤不让你看是为了你好,你若是看了那本书,皇爷爷非得诛你九族!」 「搞不好,孤都得被皇爷爷吊起来打死!」 朱允熥越这样说,高明就越好奇,急的他抓耳挠腮的。 「殿下,既然您脑子里有这样的鸿篇巨著,那不拿出来培训官员就太可惜了。」 「要不然,您从书里摘取点新颖的理念,让为师先拜读一下,然后在稍加修改润色,作为咱们学校的培训教材?」 「这样啊……」 朱允熥闻言陷入犹豫中。 「好吧,我晚上试着写几张……」 「好嘲!」 深夜,文华殿。 朱允熥将所有太监、侍卫都撵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文华殿里。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燃着炭的火盆,只要有写错或者不满意的文字,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丢尽火盆里烧毁。 此书太过浩繁、浩大,哪怕是只言片语传扬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正在朱允熥写的聚精会神之际,突然听到殿外传来阵惊雷。 朱允熥听到这道雷声,吓得手腕不由一抖,一滴墨汁洒落在一行文字上。 「谁是我们的敌人?」 「谁是我们的朋友?」 「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朱允熥将收稿前前后后检查了三两遍,不由喃喃自语起来。 「难道说这段话引动了天劫?」 「那还是划掉吧……」 朱允熥划掉那段话后,再次提笔在纸上写下。 「工作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 然而,在这段话写下后,寂静的夜空中再次传来一声惊雷。 朱允熥仰头望向窗外的夜空,连忙收起纸笔,将已经写完的书稿全都扔到火盆里。 冬日惊雷! 孤这是犯了天条呀! 第四百四十四章 雪狮子的抚养权! 朱允熥憋了三天,也没憋出一本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训教材。 最后他只能这儿摘几句,那摘几句,搞出一个忠君爱国为核心,为人民服务为宗旨,同时代表最先进生产力发展方向为依托的大杂烩。 在朱允熥闭门造车的这些天里,被他扔到希望学堂改造学习的官员可受苦了。 因为学堂没有教材,高明这个班主任就只能每天带着他们进行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上午犁地,下午挖煤,累的他们叫苦不迭。 在为期三个月的轮换改造学习结束后,影响大明后世的税制改革正式开启。 大明正式取消实物税,改成统一制式的银币、铜币进行结算。 官绅一体纳粮,取消一切官员阶级特权。 不过在这个基础上,官员的俸禄得到极大的提高,并且加入了退休金养老机制。 即使如此,这条政策在全国范围内依然引起轩然大波,遇到了基层的各种抵制。 对于这种情况,朱允熥只是将老朱给抬了出来,凡是遇到抗拒新法的官员,就将名字写到死亡名单里交由老朱处置。 老朱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朱允熥敢写他就敢杀! 在杀了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后,这条延续了千年的弊政终于被彻底取缔。 时间一晃来到洪武二十七年大年三十。 因为最近两年一直在忙活新政的事,老朱连生日都没怎么过,新年就更是敷衍糊弄了。 朱允熥也没时间,每天都将自己埋在书山文海之中。 他现在有点明白老朱为啥那么忙碌了,真是权利越大,责任越大。 稍微有一点盯不住,底下的人就敢给你乱来。 因此,他也养成了事事躬亲,一日三问的习惯。 哪怕是年三十,朱允熥依然要批阅上百份奏章,忙的他连个安生年都过不好。 老朱心疼大孙,特意带着饺子来找大孙一起用膳。 然而,一进入清冷的文华殿,老朱的不悦的皱起眉头。 「怎么这样冷?」 「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给咱大孙多放几个火盆!」 「回陛下,皇太孙不让……」 「不让?」 给这老头心疼坏了。 老朱大步流星的越过众人,来到朱允熥所在的书房,看到大孙坐在书案前批阅奏。 「大孙啊,平时忙点也就罢了,今天可是过年,你咋还给自己找这么多事!」 朱允熥听到老朱的声音,赶忙起身问道。 「皇爷爷,您身体好点没?」 老朱闻言笑呵呵的说道。 「好多了!」 「咱的身体不用你担心,反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你爹那个憨憨,就是……就是……」 「嗨!」 「大过年的咱提他干嘛!」 「晦气!」 老朱走上前,蛮横的将大孙手里的笔抢下来,然后拉着大孙的手去了偏殿。 在进入偏殿后,老朱依然觉得过于冷清了,又命人抬进来几个火盆。 「你也是的,咱大明再穷还能少了你这几盆炭?」 「再者说,煤球那玩意就是你鼓捣出来的,几文钱一个的玩意,你省那个钱干嘛!」 朱允熥闻言嘿嘿笑道。 「孙儿怕房间烧的太热犯困,这才没让他们点火盆的。」 「不过,皇爷爷若是真心疼孙儿,不妨将太子府让出来吧。」 「您那边舒坦呀,孙儿重修的时候提前布设了 暖气管道,暖气一烧比多少个火盆都管用!」 老朱一听这话,老脸顿时羞红。 「咱好不容易住惯了,才不跟你换哩!」 「要不你把乾清宫翻修一遍吧,也把你说的那个暖气加上去?」 朱允熥闻言想了想,随即摇摇头道。 「算了!」 「等过几年翻修金陵城的时候,咱们重新选址再建个皇宫吧。」 「阿?」 老朱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最怕花钱,尤其是修建宫殿之类的东西,那可是非常的劳民伤财。 「大孙,你别看朝廷有点盈余就瞎折腾。」 「咱们这宫殿不是挺好么,干嘛要重建?」 朱允熥闻言没回话,只是从一堆奏折里挑出一封海蓝色封皮的奏折递过去。 「皇爷爷您看看这个吧。」 老朱接过去一看,只见奏折上写着朝鲜北王、朝鲜中王,朝鲜南王、日本北王、日本南王、源道义、安南、琉球等几十个国王要在明年三月份觐见大明皇帝陛下及皇太孙殿下…… 老朱匆匆看完后满脸的震惊。 「这么快就搞成了?」 「当然!」 「分裂他们本来就不费事,只要把舰队派过去,朝着岸上放几轮炮就行了。」 朱允熥在执行新政这两年也没闲着,靖海军经过两次扩建,现在已经是一支拥有五万人的海军。 他充分采纳了张宗浚的计策,对藩属国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 同时,他还对藩属国实行汉武帝创立的推恩令,大封王室子弟为诸侯,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国力,为将来兵不血刃的吞并他们做准备。 在这基础之上,他也没忘了对远洋的探索。 现在大明的舰队,已经可以从金陵出发,绕过非洲的好望角,到达遥远的地中海,并且与那里的商人直接贸易,赚取更高的利润。 他之所以没有进行环地球航行,主要是因为远程通讯设备没能达到量产,始终处于实验室研究阶段。 一旦攻克无线电技术,他将直接开启环球航行,并直扑美洲大陆。 老朱在听到大孙的话后,一边惊讶于大孙取得的傲人成绩,一边不屑的撇撇嘴。 「一些土王而已,还用得着盖个新宫殿招待他们呀?」 「皇爷爷,您没看奏疏的最后一句吧?」 「啥?」 老朱赶忙翻到最后一页,将目光落到最后一句上。 「诸藩请求为永例!」 「永例?」 老朱看到这句话霎时愣住,如果这帮人年年来,现在的皇宫确实不够威仪了,鸿胪寺等场所也需要扩建。 「大孙,就算他们年年来,咱们也没必要重建一座皇宫吧?」 「建造宫殿可是大工程,要花费几年的赋税的,轻易还是别动这个念头为好……」 朱允熥闻言,再次扔给老朱一个奏折。 「皇爷爷,您先别急着反对,再看看这份奏折。」 「呃?」 老朱闻言一阵愕然,随即接过朱允熥递过来的奏折翻了翻,只看了一眼老朱就惊叫起来。 「啊!」 「咱大明去年共收缴赋税一万万三千万两银子?」 「刨去各项开支,国库现在还盈余五千万两?」 老朱完全被奏折上的数字所震惊了,他当了二十几年皇帝,从未有过国库如此充盈的时候。 「这这这……」 「大孙,这上边的数不会算错了吧?」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不会!」 「这是孙儿的财政部再三核对过的数字。」 「不过,这上边的数字不全,只是大明去年一年的土地赋税,诸如国营作坊和市舶司那边的数据,得年后才能统计出来。」 「嘶·····」 老朱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以为这些已经够多了,哪承想这孙子竟然告诉他,还有两笔大头没算呢! 这要是将市舶司和国营作坊的收入算上,大明岁入岂不是要达到两万万两银子?老朱终于体会到财大气粗是什么感觉了,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道。 「既然咱都这么有钱了,那就重新建一个!」 「咱早就瞅这个皇宫不顺眼了,后宫盖的那么小,咱的妃子都住不开了,很多人都挤在一个宫里……」 「等转过年你就过了三年孝期,届时你也该成亲了,这皇宫确实不够住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汗啊,这老头的脑回路有问题吧,咋突然就绕到那儿去了? 「皇爷爷,您老也悠着点吧,孙儿听说你前段时间夜夜笙歌,还找了个弘吉剌部的女人,好像今年才十六吧?」 「还有之前的那个李淑妃,好像也还不到二十……」 「您说您找这么多小姑娘,也不怕把您的老腰给累折了?」 老朱见大孙毫不留情的数落自己,气的登时去抓桌子上的砚台,想了想砚台太重,害怕把大孙打坏,又突然转向抓起一摞奏折砸了过去。 「你给咱闭嘴!」 「咱身体好着呢,还能给你生几个小王叔!」 朱允熥一边躲过老朱的攻击,一边暗暗撇嘴,暗骂这老头就是个老不修! 两人玩闹一会儿,那边小太监也摆好饭菜了,老朱顿时抓住朱允熥,强行将其拖拽到偏殿用膳。 晚膳很简单,两盘饺子,一些荤素搭配的炒菜,外加一壶放在热水里烫着的好酒。 老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笑吟吟的看向大孙。 「陪咱喝一杯?」 朱允熥毫不犹豫的摇头。 「不喝!」 「喝酒伤身,我还得努力活到一百岁呢!」 老朱闻言暗暗的白了逆孙一眼,随即满怀惆怅的滋溜一口。 「唉!」 「又熬过去一年,希望明年日子能好过点吧!」 在老朱感慨的时候,朱允熥那边已经干进去半盘饺子了。 「皇爷爷您放心,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 「这咱信!」 「凭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定然将大明治理的国泰民安,嘿嘿嘿……」 老朱滋溜滋溜喝酒的时候,朱允熥已经吃完了一盘饺子,他瞅了瞅老朱,见老朱还没动筷,就不由把筷子伸了过去。 老朱见状「啪」的一下抽下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没规矩!」 「咱还一个没吃呢!」 老朱赶忙夹起一个塞嘴里,然后将盘子朝着大孙那边推了推。 「吃吧!」 「贪吃鬼!」 朱允熥也不客气,直接将盘子拽了过去,然后风卷残云的将其一扫而光。 老朱看着大孙这般吃香,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确实早已笑开了花。 还是这孙子会哄人,只是看他吃饭都能让咱开心! 只是老朱乐着乐着,想到某个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 「大孙,等以后咱没了 那天,你别忘了把你二叔放出来……」 朱樉自打被老朱削去王爵后,就一直关在京城的一处宅院中。 虽说不缺吃,不缺喝,连女人都给他找了十几个,但总归是软禁,跟蹲监狱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老朱一直觉得对老二有愧。 「皇爷爷,您要是心疼二叔,您就下令把他放出去呗?」 「再者说,他这两年也没闲着啊,都给您添了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了。」 老朱闻言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懂什么!」 「你二叔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被咱硬生生关了两年,要是在没几个女人陪着,那还不得把他憋疯?」 「唉,总之这两年苦了你二叔,你以后记得他的好就行……」 朱允熥闻言眼珠转了转道。 「皇爷爷,您要是这么惦记我二叔,何不命人将其叫进宫里陪你喝两杯?」 老朱听到这话一阵意动,可一想到新政推行正处于关键时期,又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虽说现在新政已经在全国推广下去,但依然存在很多问题,不少人憋着劲的想推翻呢。 一旦让外人得知朱樉进宫,保不齐他们会怎么想。 「不了……」 「都这么晚了,就不折腾他了……」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 「可是,孙儿已经提前命人将其请过来了!」 老朱闻言大吃一惊。 「啥?」 「你把他请过来了?」 朱允熥朝着门外拍拍手,不多时王德带着胡子拉碴的朱樉走进偏殿。 「父皇!」 「儿子不孝,儿子给您老请安啦,呜呜呜……」 老朱看到朱樉这般落魄,心疼的都要碎了。 「皇儿!」 「咱的好皇儿,赶紧过来让咱好好看看你!」 「嗯!」 朱樉闻言赶忙爬着爬向老朱,然后抬起头看向两年未见的父皇。 老朱颤动的伸出两手抚摸着朱樉的脸颊,一时间老泪纵横。 「你个逆子啊!」 「你咋就这么不听话,非得逼着咱走到这一步啊,呜呜呜……」 「父皇,儿子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呜呜呜……」 在两人相拥而泣之时,王德凑到朱允熥耳边低声道。 「殿下,刚刚秦王殿下说,四皇孙在他府上喝醉了,非得吵吵着要见您,让您过去一趟……」 「朱允煌?」 「他怎么会跑二叔那边去?」 王德闻言想了想道。 「回禀殿下,四皇孙这半年来都跟秦王走的很近,经常去秦王府上蹭吃蹭喝。今天过年,四皇孙本来想跟您一起过的,几次都走到文华殿外了,见您一直在忙,这才没进去打扰您。」 「然后不知怎么着,就听闻秦王殿下派人叫他,他就去了秦王那里。」 「现在不知怎么着,又非得嚷嚷着见您,您看要不要派人将其带回来?」 朱允熥闻言一阵头疼,本想命人将其直接拎回来,可一想到自己好些日子没见这孩子了,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顺便看看秦王那里还缺啥,见见自己那几个还在吃奶的小堂弟。 「备车!」 「还是咱亲自过去一趟吧。」 「诺!」 「对了殿下,要不要派人叫一下虎爷?」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算了!」 「今天是年三十,就让虎叔好好陪陪家人吧。」 「其他人也不用叫,就在宫里随便叫几个值守的护卫就行。」 王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这不好吧?」 「万一有点闪失,奴婢可担当不起啊,还是多叫上点人吧。」 朱允熥摆摆手拒绝道。 「今天可是年三十,折腾那么大动静干嘛?」 「孤还就不信了,歹人就专门挑年三十跟孤过不去?」 王德拗不过朱允熥,只能点起十几个护卫跟上,静悄悄的出了皇宫。 朱允熥刚出了皇宫,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狗叫声。 他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一只白色的小狗,正在马车边上「汪汪」。 王德也听到狗叫了,见是皇太孙曾经养过的雪狮子,赶忙将其抱起来。 「殿下,这好像是魏国公家的雪狮子,要不要奴婢派人将其送回去?」 朱允熥一把抓过雪狮子的脖子,将其拎进马车里。 「先不用,等我玩够了再送回去!」 「雪狮子,是不是想我啦,想我家的好吃的了?」 「汪汪!」 「你家母老虎呢?」 「汪汪!」 「是不是你家母老虎欺负你,你这才离家出走的?」 「汪汪!」 朱允熥听到这几声汪汪,开心的蹂躏着雪狮子哈哈大笑。 「我就当你承认了,哈哈哈!」 然而,朱允熥的蹂躏,换来了雪狮子更加愤怒的「汪汪」。 正当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之时,一个身披白色狐裘斗篷,骑着小红马的少女突然出现在路上,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朱允熥,是不是你偷走了我家雪狮子!」 朱允熥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魏国公家那母夜叉找上门来了,当即毫不犹豫的道。 「没有!」 「汪汪……唔唔……汪……呜呜……」 徐妙锦听到自家小狗的呜咽声,眼圈蓦地一红。 「你骗人!」 「我分明听到雪狮子的声音了!」 「你把车门打开,把我的雪狮子还给我!」 「不还!」 徐妙锦见朱允熥这般不讲理,登时冲上朱允熥的马车,想从他的手里将雪狮子抢过来。 一众护卫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两人隔三差五去演武场上打架的主,徐妙锦更是经常将朱允熥骑在身下胖揍,因此见到此女冲上来也没人敢拦,生怕弱了皇太孙的威风。 徐妙锦冲进马车,跟朱允熥就雪狮子的抚养权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然而,正在两人争夺之时,突然听到车外传来一阵打斗声…… 「敌袭!」 「有人刺杀!」 第四百四十五章 奴婢真不是奴婢贪生怕死呀! 朱允熥在听到敌袭两个字的时候,就将徐妙锦按住了,并且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嘘!」 「不要出声,先听听外边动静!」 这是朱允熥跟老朱学的,如果不知道外边什么情况的时候,呆在马车里远比乱跑要安全。 因为,谁也不知道外边到底有多少人。 徐妙锦也非常快的反应过来,不在跟朱允熥打闹,而是非常配合的倾听着外边的动静。 「人很多!」 「听脚力应该三十人以上!」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差不多!」 「太多人行动起来反而碍事,三十人算是个比较合适的数字!」 徐妙锦闻言下意识的用身体挡在车门位置,然后回身询问道 「现在怎么办?」 「你的护卫能不能顶得住啊?」 「要不要叫人?」 正在徐妙锦这样说的时候,车门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徐妙锦听到这个声音直接闭嘴,再也不提喊人的事情了。 朱允熥也是一阵苦笑,暗道这伙刺客会挑时间,正好赶在除夕放爆竹的时候刺杀。 现在别说喊人了,就算发烟花报警都会被友军误以为是哪个熊孩子放的,然后站在烽火台上安静的看着烟花绽放。 徐妙锦略微犹豫了下,鼓起勇气攥住朱允熥的手道。 「别怕,小姑姑会保护你的!」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眼,随即掀开衣服道。 「我穿着软甲呢,用不着你保护!」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车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惊呼。 「殿下快跑,他们又来人了……」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阵「啊」的惨呼声,距离朱允熥最几个的护卫咽喉中箭,不甘的扶着车厢倒了下去。 朱允熥听到这声音也不在犹豫,对着徐妙锦说道。 「分头跑!」 「我保护你……」 朱允熥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 「别闹,分头跑!」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欺负欺负我吧,真遇到亡命徒,你一招都扛不住!」徐妙锦虽然一万个不服气,但还是听从了朱允熥的话。 然而,两人刚跳下马车,就被一张大网给罩住了,在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敲晕了带走!」 黑衣蒙面人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同样穿戴的人走上前,对着徐妙锦的脑后就是咣当一棒子敲下,朱允熥在棒子落到自己头上之时,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老楞?」 朱允熥的这声「老楞」一出,刚刚说话的蒙面人也是一愣,眼底放出一道精光。 她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快三年了,这孩子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声音! 然而,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转,她的手下就已经将那个琢磨了她一晚上,非得让她唱一首稀奇古怪的曲子的少年给敲晕了。 韩玉裳在解决掉朱允熥后,马上命人打扫战场。 凡是倒在地上之人,无不被他们补了几刀。 然而,正当韩玉裳要给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家伙补刀之时,这家伙突然求饶起来。 「女侠饶命!」 王德在护卫倒下去一半的时候,就识趣的自己找个地方躺地上装死了。 因此,刚刚箭雨射过来的时候,他才侥幸逃过一劫。 韩玉裳的目光在王德脸上一扫,随即落到王德的脖子上, 正当她要手起刀落解决掉这家伙的时候,这家伙再次开口求饶。 「女侠且慢!」 「小的贱命一条,您就留小的一命,让小的给您传个话啥的吧!」 「传话?」 「是啊!」 「您一看就不是来刺杀的,您要是刺杀,干嘛还要用渔网啊!」 「您之所以要抓活的,是不是想跟朝廷做生意?」 韩玉裳听到这话顿时怔住,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太监不简单啊,竟然一下子猜透自己的心事。 但她却不想回答,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 本来这张纸条是打算将所有活口都杀死后,放到他们尸体旁的。 既然有个活口愿意带信,正好让他看一眼,然后再将其打晕。 「看完了吗?」 「看完了!」 「记住了吗?」 「不是咱家跟你吹呀,要不是咱家进宫当了太监,凭咱家的脑袋瓜都能考上状元。」 韩玉裳听到这话,朝着边上的手下递了个眼色,随即一个大棒敲在王德后脑勺上。 「真啰嗦!」 忙将此事上报五城兵马司。 半个时辰后,一队巡逻的士兵发现地上的尸体,以及停在路边的皇太孙马车,赶五城兵马司大队人马实地勘察后,立马将此事上报皇宫执勤守卫。 不多时,锦衣卫、东厂的人全部到位,对整条街道所在的区域实行封锁。 然而,他们只是打前站的,在他们之后还有千人护卫簇拥着的老朱。 老朱来到现场,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以及在太医的诊治下,正在哭哭啼啼的王德,一张老脸瞬间阴沉下来。 虽然大孙的失踪让他怒不可遏,但他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镇定,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二虎也被手下从家里拖了出来,此时见到老朱出现,赶忙上前禀报。 「皇爷,经过卑职初步勘察,刺客手法极为干脆利落,应该是专门豢养的死士!」 「没有发现皇太孙的尸体,倒是在马车内发现一条小狗,疑似魏国公家三小姐的雪狮子。」 「另外在此地还发现一个活口!」 「活口?」 「皇太孙的贴身太监王德,不过王德再三强调,只要见到皇爷才会说,否则一个字都不会漏!」 老朱闻言点点头,随即走上前近距离观察一下刺杀现场,见到现场死了一地的人,老朱神情暗淡的道。 「厚葬!」 「追赐!」 其他人听到老朱这话,齐刷刷跪下,替死难的护卫拜谢。 「卑职等拜谢陛下恩赏!」 老朱无视了众人的拜谢,目光森寒的扫过王德,然后冷冷的道。 「跟咱上车!」 「啊?」 「啊啊啊……奴婢遵旨!」 王德在明白过来后,赶忙跟着老朱的脚步上了龙撵。 然而,他刚登上马车,就被二虎给拦住了,直至在他的身上搜了搜,没有发现任何凶器这才放他进去。 王德刚进入马车,就听到老朱威严的说道。 「说吧!」 「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德闻言赶忙跪下叩头。 「陛下饶命,不是奴婢贪生怕死,实在是歹人故意留了奴婢一条性命,让奴婢给陛下传话呀,呜呜呜……」 「咱知道!」 「赶紧说事情,再啰嗦咱现在就宰了你!」 「是是是……」 「跟着皇太孙出了宫,没多远就发现了雪狮子,皇太孙将雪狮子带上马车玩耍,走了没多一会儿就看到徐家三小姐,徐家三小姐索要雪狮子不成,就上了马车硬抢……」 「然而,正在徐家三小姐跟皇太孙打闹之时,街道两旁突然出现几十个刺客,对着我们就射箭,一下子就倒了一半的人……」 「再后来奴婢见所有人都死了,就想上前跟人拼命,无奈势单力薄,被一个护卫的尸体砸晕了,正好躺在尸体下方。」 「但奴婢临晕倒之前,还是提醒皇太孙一声,让皇太孙赶紧跑。哪承想,皇太孙刚跑出来就被人用渔网给罩住了……」 「然后刺客给奴婢看了张纸条,让奴婢将纸条上的内容记下来转告陛下……」 老朱强忍着耐性道。 「说!」 「正告朱屠户,释放大明各级监狱内的人犯,包括锦衣卫在内的所有人犯!」 「若三日内做不到,你就再也别想看到孙子了!」 老朱听到这话眉头瞬间皱起,思索着刺客这话是何意。 王德那边确是一个劲的磕头赔罪。 「陛下,不是奴婢冒犯您,实在是歹人猖狂,在纸条上就这样写的呀,呜呜呜……」 老朱被王德墨迹的心烦,强忍着将其弄死的念头问道。 「就这些吗?」 「就这些!」 「咱大孙被抓走之前就没说什么话?」 「哦哦……奴婢想起来了,皇太孙被人敲晕之前喊了两个字!」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关切的问道。 「哪两个字?」 「老楞!」 「老楞?」 老朱闻言再次陷入思索,刚刚刺客传话让他释放人犯,他就已经泛起嘀咕。 现在听到大孙最后留下的两个字,他脑子再次迷糊起来。 「老楞……老楞…」 「怎么有点熟悉呢……」 「对了,咱大孙为何出宫?」 「回禀陛下,是秦王告知奴婢,说四皇孙殿下醉倒在他府邸了,嚷嚷着要见皇太孙,皇太孙这才出宫去寻……」 「朱樉和朱允煌?」 老朱听到这儿眉头再次皱起,脸上露出浓郁的怀疑之色。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德听到这话只感觉脊背一凉,陛下该不会是动了杀心吧? 「陛下,奴婢真不是奴婢贪生怕死呀,这一切都是歹人怕阴谋,想让奴婢为他们传话呀,呜呜呜……」 老朱听到王德的哭声就是一阵烦闷,若不是此人还有大用,他真想一刀砍死他。 「二虎,将此人带回宫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 「另外……」 「另外将秦王也给咱关起来,没有咱的命令,不许他见任何人,更不许他自尽!」 「诺!」 老朱交代完这些事,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秦王府。 秦王府。 朱允煌趴在秦王打造的奢华客厅内,头枕着一个酒坛,手里还捧着一个酒坛。 别看他醉眼迷离,浑身散发着酒气。 实际上,他喝掉的酒还没洒在地上的多。 他之所以能醉成这个模样,只是因为他酒量太差。 「三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为什么不陪我玩……」 「哪怕我天天逃课、逃学,您都不管我,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弟弟了……,我还不如死了,呜呜呜……」 「皇爷爷也不 要我了……母妃、父王也不要我了,二哥也不理我,谁都不喜欢我。」 正在朱允煌目光迷离,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见到这个身影之时,他的身体下意识的一颤。 「皇……皇爷爷?」 朱允煌在短暂的害怕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 「不可能!」 「皇爷爷的眼里只有三哥,根本就不会在乎我,哪怕我死了也没人伤心……」 老朱看到朱允煌顶着红扑扑的小脸,说着满是孩子气的醉话,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郝文杰,你去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诺!」 郝文杰走上前,一把抓住朱允煌的手腕,又翻了翻他的眼皮,随后朝着老朱重重的点点头。 「陛下,四皇孙殿下确实喝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 「他现在说的话,明天酒醒后一句都记不起来!」 老朱闻言不悦的瞪了郝文杰一眼。 「不用你替他开脱,咱还不知道这孩子啥德行吗?」 「给他开一剂醒酒汤吧,然后等他酒醒后带过来见咱!」 「诺!」 老朱的柔情也只能到朱允煌这儿了,在处理完朱允煌后,整个秦王府霎时封闭,里边上至朱樉的姬妾,下至太监、宫女,全部被锦衣卫和东厂抓起来严刑拷打。 锦衣卫为主,东厂为辅。 重新回到皇宫的老朱,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宫殿里静静思考。 释放犯人! 应该是朝廷抓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们不想被朝廷知道是谁,所以放出这样一个烟雾弹,让朝廷释放所有近期抓捕的犯人! 只是会是谁呢? 这两年来的新发改革,朝廷可谓是抓了不少人,最近一个月朝廷也抓了几百人。有渎职者,有贪污者,有暗中阻挠新法执行者…… 如果只算朝中的话,应该有百十人? 这百十人里有六部九卿的官员,还有一部分是大孙那边的人…… 这个人会不会是大孙那边的? 如果真是那边的人,那范围可就小了,总共也才几十人。 正在老朱冥思苦想之时,门外传来二虎的声音。 「皇爷,卑职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 「诺!」 「皇爷,卑职调查了所有城门进出,只有太平门在那个时间段有人出入,目前卑 职已经派人沿路追查!」 「同时对于违反宵禁之令的守门官兵进行盘查,据说是队正陈元兴命令打开的。」 「现在陈元兴已经不知所踪,其余人皆已被控制起来。」 「另外,陈元兴家中没有亲眷,只在其家中壁龛里发现白莲教供奉的无生老母像一张。」 老朱闻言淡淡的叹了口气道。 「原来是白莲教呀!」 「这些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咱大孙此次凶多吉少喽!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下意识的就是一痛。 朱允熥突然失踪,他比朱元璋还要难受。 一想到皇爷连自己都不信任,不把王德所说的话告诉自己,他心里就更痛。 「皇爷,卑职本不该问,但卑职实在是忍不住了,您可否告知王德给歹人传了什么话,也好让卑职参详下,或许能找到线索呢?」 老朱见二虎竟然这般着急,脸上蓦地露出一丝微笑。 「很好!」 「总算是有心了。」 「你自己去问王德吧,小心点,别把他给弄死!」 二虎闻言郑重点点头道。 「卑职明白!」 「在皇太孙被救回来之前,此人还有大用,轻易不会弄死他!」 第四百四十六章 报告皇爷,咱们抓到老楞了! 二虎辞别老朱就直奔关押王德的地方而去,半刻钟后拿到口供,只留下一个鼻青脸肿的王德,躲在暗室里哭啼啼。 当二虎重新回到老朱寝宫的时候,老朱已经拿着刑部递上来的名单思考了。 老朱见到二虎过来,赶忙朝着他招了招手。 「你看看这名单,可有什么奇怪人物!」 二虎在得知刺客的要求后也是一阵懵逼,对方费尽千辛万苦抓了皇太孙,竟然只是想逼迫朝廷释放人犯? 然而,朝廷近期没有对白莲教的大规模抓捕呀。 这两年来,朝廷忙着新法改革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来的时间搭理他们? 再者说,白莲教这两年也挺消停啊,没干过啥过分的事。 只是偶尔听闻某地有白莲香会,忽悠信众百姓捐钱捐物之类的而已。 「皇爷,咱们近期没抓啥人吧?」 老朱闻言也是一阵纳闷,自己最近是抓了一些官员,但这些官员跟白莲教又有啥关系? 「你先看看吧! 「这里还有锦衣卫最近几个月抓的人犯,你也瞅一眼,看看有没有啥可疑的人物。」 「咱感觉这事不简单,可能咱们无意间抓了个非常要紧的人物,否则白莲教不会狗急跳墙!」 二虎闻言点点头,随即接过刑部递上来的名单仔细核对。 不过在看了一遍后,他实在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能拿起锦衣卫那边的名单继续核对。 「皇爷,这名单上啥也看不出来啊!」 「哪怕是近一个月,也有好几百人呢,想从这几百人里找出有问题的人很难。」 老朱也知道很难,但又不得不试着找找。 万一找不到,他也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全放了。 「二虎,如果将最近抓捕的几百人都放了,你们锦衣卫有把握全都盯紧吗?」 二虎听到这话,登时露出为难之色。 「难!」 「非常难!」 「这不是三五个人,这可是三百多人呢,就算每个人派十个人盯着,那也要三千 人……」 「三千人的行动,必然被刺客得知,到时候害了殿下性命,卑职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老朱比二虎悲观多了,在得知大孙被绑之时,他就已经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 「其实,就算咱们完全照着对方的意思做,对方也未必会把咱大孙放回来喽!」 「如果这事再牵扯到皇储之争,咱大孙此次更是凶多吉少!」 老朱说到这儿之时,眼神中陡然射出一道精光。 「查查谁跟这事有关!」 「若是咱大孙回不来,凡是跟此事有关之人全都殉葬!」 「皇爷,包括秦王吗?」 「不只是朱樉!」 「朱允炆、朱棣、朱……」 「凡是动过争储念头之人都得死!」 「嘶…」 二虎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皇爷这次是动了真怒! 不过这样也好,唯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宵小,还皇太孙一个公平! 「卑职明白了!」 正当两人探讨案情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陛下,四皇孙殿下醒了!」 「带他……」 老朱说完这话立马顿住,略微犹豫了下对着外边道。 「算了,别吓到这孩子,还是咱亲自过去一趟吧!」 朱允熞从沉醉中醒来,咕嘟咕嘟喝了 一大壶茶,这才觉得身体舒坦点。 后来听到青鸾鸟喊饿,他又赶忙找了点干果喂它,顺便帮它梳理下羽毛。 直至此时他还不知道三哥失踪,自己更是牵扯其中。 「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我在山上遥望金陵……」 朱允熞下意识的哼唱着,却让赶来其中的老朱身体霎时一震。 「老楞!」 「咱大孙说的老楞该不会是指这个吧?」 二虎闻言也恍然大悟。 「皇爷,卑职记起来了,早年间殿下被秦王世子算计,曾在妓院中听一歌姬唱曲,唱的就是这首曲子!」 两人想到这儿,赶忙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朱允熞,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曲子,是何人所教?」 朱允熞恢复清醒后也恢复了理智,再次看到老朱之时,下意识就是一阵紧张。 「皇爷爷……」 「这是孙儿听三哥偶尔哼唱,于是就学来了……」 「皇爷爷,三哥呢,三哥还是没时间见我吗?」 老朱看着朱允熞那清澈的双眼,很容易就辨别出他没有撒谎,他应该确实不知情,只是恰巧在秦王那里喝醉了。 「你三哥被人刺杀了!」 「啊?」 朱允熞听到这话当场愣住,随后没头苍蝇似的往外跑,嘴里还大声喊着三哥。 老朱一把将其拉住,却招来朱允熞的踢踏和挣扎。 「滚开!」 「谁都别拦我,我要见三哥!」 「你三哥遇刺后被白莲教绑架了,你去他寝宫也看不见他!」 朱允熞听到这番话霎时傻眼,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哇呜哇的哭起来。 老朱看到朱允熞这般伤心也非常心疼,但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只能狠下心肠询问起来。 「谁叫你去秦王府喝酒的?」 「你有为何突然想见你三哥,你让谁去给你传的话?」 朱允熞茫然的看向老朱,弱弱的问道。 「皇爷爷,您是怀疑我吗?」 「不是!」 朱允熞闻言哂然一笑。 「皇爷爷,您就算怀疑我也没关系,孙儿不会生气的。」 「我最近几个月都经常去二叔那儿,二叔那儿离学堂近,还惯着我,从来不限制我,所以我去的就比较勤。」 「前几天韩先生被锦衣卫的人抓了,说他泄露朝廷机密,我想找三哥求求情,却怎么也见不到三哥的面,今天就去二叔的府上跟二叔诉苦,还让二叔进宫替我说情……」 「后来的事我就记不清了,我就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然后就回到宫里了……」 「就这些?」 「就这些!」 「我真没害三哥,就算三哥出事,也轮不到我当皇太孙,我费那个劲干嘛?」 「我只想求三哥放了韩师傅,让韩师傅继续陪我玩……」 老朱听到这儿,眉头陡然皱起。 「韩师傅是谁?」 没等朱允熞回话,二虎就在一旁抢答了。 「回禀皇爷,韩师傅名叫韩清,本是徽州进贡的贡监,后来在希望学堂当教书先生,跟四皇孙走的挺近,深得四皇孙信任!」 「前段时间因为徽州舞弊案被捕,怀疑此人有通风报信嫌疑。同时被捕的还有十几名徽州籍官员,都被关押在锦衣卫。」 「不过他们犯的事不大,充其量发配充军……」 老朱见二虎这样说,顿时将韩清的怀疑放下。 按理说,只是个发配充军的罪名,应该不至于让白莲教搞出这么大动静。 「咱知道了!」 「既然咱大孙开口了,那就卖咱大孙个人情,命人将此人给放了吧!」 「诺!」 朱允熞闻言拜谢道。 「谢皇爷爷,只是孙儿现在没心情玩了,还是让他在里边关着吧。」 「啥时候我三哥回来,啥时候再放出来也行。」 朱元璋闻言欣慰的拍了拍朱允熞的小脑袋。 「好孩子,你三哥真是没白疼你!」 「二虎,听见了没,这个人继续关着,等咱大孙啥时候回来再放他出来!」 「诺!」 老朱又问了朱允熞几个问题,见这孩子确实啥也不知道,也就嘱咐他赶紧去睡,然后领着二虎回到养心殿,继续远程操控锦衣卫、京营的人马,对整个京畿地区进行区域性封锁。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不仅仅是老朱的不眠,也是很多人的不眠。 在京营频繁调动之时,整个京城都被惊动。 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满怀好奇的看向窗外,看向街面上奔跑的军队。 一对饱经风霜,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夫妻,也被街面上的动静惊醒,趴在门缝里看热闹。 「这是又咋了?」 「当年跟陈友谅打仗的时候,也就这阵仗到头了……」 「天晓得!」 「该不会是老皇帝驾崩了吧?」 「贼!」 「你个老头子不要命啦,咋啥话都敢说!」 「嘿,咱们就是在家里唠叨几句,还怕谁去告密呀!」 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毕竟老皇帝年纪在那儿摆着,什么时候驾崩都有可能。 紧张的一夜过去后,很多人上朝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在袖子里藏一条白色的布条,方便随时为老皇帝哭丧。 然而,当他们到了皇宫之后,却发现皇宫内一切正常。 只是老皇帝显得有点问题,急匆匆出来照个面,然后就宣布取消早朝,让众人有事递折子就行。 如果不是怕外人真以为他死了,老朱连这一面都不想露。 老朱在结束早朝后,就再次坐镇养心殿,随时探听追踪的进展了。 二虎那边也将当年的目击证人找到,绘制了歌女的画像,发给所有守卫路口、水道的官兵,让他们务必盯着此人。 刑部那边也试探着放了一批人,都是有家有口,一看就是户籍上没有作假的人。 至于单身汉,没有亲眷的犯人,以及户籍有问题的人犯,老朱非但一个都没放,还命人到处张贴榜文,说要在三日后开刀问斩,每天斩多少人犯之类。 虽然老朱非常担心大孙的安危,但他绝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哪怕是救人,也要占据绝对的主动! 杀人就是他的手段! 果然,这篇榜文一出,对面有点坐不住了,通过小乞丐又给送过来一封信,外加一只手掌。 「朱屠户,你若敢不照做,下次就是你大孙的狗头!」 老朱看着字里行间愤怒桀桀怪笑。 「明天咱就杀一批,看谁耗得过谁!」 二虎闻言赶忙劝谏道。 「皇爷,这样会不会刺激到对方?」 「若是对方做出对皇太孙不利的事情,那咱们就追悔莫及了……」 老朱自信的摇摇头道。 「不会!」 「目前来说,咱可以肯定组织这次事件的人是个女人,应该 就是坊间传闻的什么白莲圣女。」 「女人向来优柔寡断,你越是强势,她就越是犹豫!」 「而且咱基本上已经猜到她想救谁了。」 「普天之下能让白莲圣女这般在意的,可能也只有韩林儿之子,新的小明王了。」 「只是咱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新的小明王竟然被咱给抓了?」 「你猜他会是什么身份,官员、商贾,还是国子监生员?」 二虎闻言摇摇头道。 「卑职猜不到……」 「不过,对方能这么快就知道榜文内容,并且派人将信件传回来,应该距离咱们不远,还没离开京城!」 「卑职已经命人在京城上方布满飞球,并且沿江而下搜寻一切可疑情况了。」 「只要对方再有动作,卑职定然能将其抓获!」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露出一丝坏笑。 「既然此妖女还在京城,那事情就好办了。」 「一会儿在北镇抚司门外张贴榜文,说明天午时将要问斩十名要犯,并将名单公布出去!」 「这……」 二虎闻言一阵犹豫,但一想到老朱刚刚的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诺!」 二虎急匆匆去办这件事的时候,老朱又接见了几个人。 「皇爷,这是魏国公徐辉祖递上来的请罪奏疏!」 老朱打开一看,只见上边密密麻麻写了上万字,就感觉脑袋一阵疼痛。 「你念给咱听吧!」 秦德顺闻言尴尬的道。 「皇爷,奴婢认得字不多,要是念错了您可别介意!」 「估计也没啥大事,不过是一些车轱辘话罢了。」 秦德顺打开奏折一看,果然全是车轱辘话。 徐辉祖先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觉得自己教导无方,这才使得三妹闯下天大的祸事。随后又言明父亲死的早,他们兄弟姐妹承蒙皇帝陛下的眷顾,这才有了如今地位。 这是典型的打亲情牌,希望获得老朱的宽宥。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摆事实,讲道理,言明自家深受皇恩,断然不会做出损害大明利益的事情。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徐家是忠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徐妙锦保全自家的地位。 老朱没等秦德顺念完就迷迷瞪瞪睡过去了,秦德顺见状赶忙调低了声音,直至听到老朱的鼾声,这才彻底闭上嘴巴。 虽说徐辉祖的请罪奏疏没啥营养,但好歹有催眠的作用,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不过,这次皇太孙要是回不来,他们徐家也必然要陪葬! 北镇抚司衙门外的照壁上,再次张贴了一张新的榜文。 二虎在榜文张贴后,就命人全程盯着,密切的注视着每一个路过之人。 凡是有人向着榜文上张望,更是会被地面和空中的监视人员重点照顾。 接近傍晚之时,一个小乞丐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对着榜文快速的扫了几眼,然后又急匆匆的低头离去。 当他路过一个茶摊的时候,对着茶摊门口烧火的老妪摇了摇头,就顺着人群消失在这条街道之上。 韩玉裳在得到小乞丐的信息后,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朱屠户竟然这般难缠,她都绑架了他孙子,还是当朝皇太孙,这老屠户竟然一点都不急,反而以杀人相要挟! 幸好这次砍头的名单里没有叔叔,否则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正当她在思索如何进一步逼迫朱屠户之时,她突然发现茶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 二虎是跟着小乞丐的路线追过来的,走到茶摊前正好口渴,这才随意的做进来讨口茶喝。 然而,韩玉裳是知道他这个锦衣卫头子的,见到他突然坐到自己的茶摊上,整个人都吓得不会喘气了。 难道自己暴露了? 不会吧? 自己没有主动跟任何人接触啊…… 正在韩玉裳胡思乱想之际,二虎不耐烦的喊道。 「人死绝了吗,没看到咱嗓子快冒烟啦!」 韩玉裳闻言赶忙殷勤的上前询问。 「敢问客官要喝点什么?」 「你这个破店能有啥?」 「随便来点解渴的茶汤就行!」 二虎说罢扔下一枚铜钱,随即解开衣领,露出黑乎乎的胸毛,显现其内心的烦躁。 韩玉裳见状,赶忙答应一声,随后去炉子上倒茶。 然而,当她将一碗茶汤递到二虎桌子上时,突然看到二虎朝着自己看过来。 韩玉裳突然遭遇这种变故,身子下意识一抖,暗道对方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二虎盯着眼前的老妪看了一会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去端茶,然而正当他将茶送到嘴边,将要开口喝下之时,他突然反手一泼,将整碗茶汤泼到卖茶老妪身上。 与此同时,他的一只大手迅速探出,一把抓住老妪的手腕,将其死死韩玉裳见状霎时懵了,想要反抗又怕暴露,只能强忍下心中的恐慌试探性的问道。 「官爷,您抓老婆子的手干嘛?」 「大婶,你的小手挺细腻啊!」 「虽说手上颜色看着很老,甚至还斑斑点点,但握在手里滑溜溜的,根本不似六七十岁的老妪!」 韩玉裳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官爷说笑了,可能是奴家常年贩茶之故吧?」 「是吗?」 「是啊……」 韩玉裳说到这儿的时候,手上突然发力,一把从二虎的铁钳里挣脱,然后抬起腿就要向着街面上跑去。 然而,她还没抬起腿,就感觉脑后一痛,仿佛后脑被一柄大铁锤砸到了似的。 与此同时,她的身子也委顿倒地。 二虎一击重拳,将卖茶的老婆子敲晕,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铜哨,对着街道吹了几声。 不多时,十几个锦衣卫从街头、巷尾分别赶来。 「虎爷有何吩咐?」 「把此女绑了,此女就算不是白莲同党,也一定有问题,先带回去详细审问!」 「诺!」 几个锦衣卫刚要去抬起地上的老妪,突然看到其脸上鼓起一层皮。 「虎爷,这女人脸上有问题!」 「哦?」 二虎闻言赶忙蹲下身子看过去,还真看到这老妪脸上干瘪的肉皮鼓起来,靠近耳根的位置甚至有些脱落。 「人皮面具?」 「这玩意可是稀罕货,咱在锦衣卫这么多年,还只听过没见过呢!」 二虎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揭掉老妪脸上的人皮。 当人皮面具揭掉,露出一张白皙粉嫩的女人脸之时,二虎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她!」 「虎爷,此人是谁呀?」 二虎闻言怒斥道。 「别废话了,赶紧去叫人!」 「此女非常重要,关乎皇太孙的安危!」 一众锦衣卫听到这话不敢怠慢,赶忙去发信号,召集附近的其他人。 果然,他们 的援兵还没到呢,街头巷尾就钻出来一群神秘人,二话不说朝着他们发射弓弩。 二虎见状赶忙拖着人犯进入茶摊内部,一边用桌子挡住自己和女人,一边奋力的吹着嘴里的哨子,发出嘟噜噜的求援声。 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天上的飞球,飞球上的锦衣卫赶忙给北镇抚司发信号,并招来更多飞球助阵。 在天上地下的联合打击下,茶摊附近的刺客被尽数击杀。 二虎在确定安全后,扛着卖茶女就上了马车。 「赶紧去告诉皇爷,就说咱们抓到老楞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色虎! 锦衣卫的校尉们听到「老楞」两字都懵了,但鉴于是虎爷发布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去传话。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将消息告诉皇爷边上的太监后,没多久就看到皇爷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 秦德顺拎着一双鞋,一边跑一边喊。 「皇爷慢点,您老还没穿鞋呢!」 老朱现在哪还管的上这么多,一直跑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停下身子穿上鞋。 这个时候抬着肩舆的人也追了过来,老朱也就不在自己瞎跑了,而是坐在肩舆上不住的催促着手下快跑。 当老朱来到北镇抚司大牢的时候,二虎已经对代号为「老楞」的刺客展开了刑讯逼供。 不过,鉴于此人身份过于特殊,二虎倒也没用太血腥的逼供手段,只是命人用钢针刺了几下手指而已。 「怎么样,她招了什么没有?」 「回皇爷,目前为止还没招,不过她绝对是关键人物!」 老朱打量「老楞」几眼,依稀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但他很快就将这个感觉扔一边了,冷着脸询问道。 「你想让咱放了谁?」 「或者说,你想用咱大孙来换谁的命?」 韩玉裳闻言打量老朱几眼,像是要将他的容貌刻在脑子里似的。 「你就是朱屠户?」 韩玉裳此言一出,二虎和秦德顺齐声断喝。 「大胆!」 「对陛下不敬,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韩玉裳见状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无尽的嘲讽。 她干的那些事,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诛九族的罪,还怕这一条了? 老朱也知道对方的心态,让二虎和秦德顺退下,上前两步道。 「对!」 「咱就是你们心心念念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朱屠户!」 韩玉裳见老朱这么痛快的承认「朱屠户」的外号,脸上稍微显露出意外之色。 在她想来,朱元璋听到这种称呼应该怒不可遏啊,岂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 「我的条件早就跟你们说了,你们要释放大明所有在押人犯,不论是京城的还是地方上的!」 老朱闻言冷笑着摇头道。 「不可能!」 「这世上没人有资格跟咱讲条件!」 「而且很多大凶大恶之人也不可能放,放出去让大明的百姓怎么活?」 「一旦天下大乱,岂不是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以机会?」 「你就直说想要谁,不论你想换谁的命,咱都可以给你!」 韩玉裳闻言眼珠一转说道。 「我想要你的命!」 「你若是现在就死在我面前,我就告诉你朱允熥的下落!」 老朱听到这话沉痛的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去。 「用刑吧!」 「用刑?」 老朱这话一出,不仅是绑在架子上的韩玉裳愣住,就是一旁的二虎都傻眼了。 「皇爷?」 老朱没有理会二虎的呼唤,依然坚定的向着外边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之际,绑在架子上的韩玉裳突然喊道。 「朱屠户,你不想知道你孙子在哪儿吗?」 老朱听到这话,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拳头和眉头下意识的纠结在一起。 然而,他依然坚持着没有回头,不给对方看自己笑话的机会。 「你似乎忘了,咱不止一个孙子!」 「没有朱允熥, 咱还有朱允煌,只要好好培养几年,也能继承咱的皇位!」 朱元璋这话直接把二虎和秦德顺听傻了,他俩可是早就上了朱允熥的贼船,将其视为大明理所应当的继承人。 现在老朱说这么一番话,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皇爷,您……」 老朱根本不给二虎说话的机会,直截了断的喝道。 「严加审讯!」 「不用管朱允熥的下落,务必将此女和白莲教的底细审问清楚!」 二虎听到这儿突然有了一丝恍然,连忙应声答道。 「卑职谨遵圣旨!」 秦德顺依然没明白过来,但当他追出去,看到老皇帝扶着地牢外的墙壁无声哭泣之时,也瞬间明白过来。 不是老皇帝不担心皇太孙,实在是他不想被白莲妖女看破心事。 「皇爷……」 老朱朝着秦德顺摆摆手。 「咱没事!」 「在这儿附近给咱准备一间屋子,有消息第一时间来告知咱!」 「诺!」 老朱在北镇抚司住下了,并且听着隐隐约约的审问声入眠。 二虎在使劲浑身解数,依然撬不开「老楞」的嘴,甚至连她的名字都问不出,只能无奈的去面见老朱。 「皇爷,这是块硬骨头,问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嚷嚷着要见你!」 老朱闻言哂笑一声道。 「见咱?」 「拖延罢了!」 「那卑职用点狠的?」 老朱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 「算了,咱过去看看她吧,若是敢耍什么花招,就直接弄死算了!」 老朱再次来到地牢之时,架子上的「老楞」已经浑身湿透,十根手指也被血水染红,身上还***着几十根钢针。 韩玉裳再次看到老朱,使尽浑身力气说道。 「放人!」 「放人我就告诉你……朱允熥在哪儿……」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但很快就恢复理智了。 「不用!」 「咱就当没有过那孙子!」 「你若是现在招供,咱会看在当年小明王韩林儿的面子,绕过你和你要救的人一命!」 「若是再执迷不悟,想要用朱允熥的性命来威胁咱,那咱就只能命人将牢里关押的人犯全部斩首了!」 韩玉裳听到这话面露惊恐的吼道。 「你敢!」 「你若是真敢杀人,你就永远也别想看到朱允熥!」 面对「老楞」的威胁,老朱只是冰冷的回了一个字。 「杀!」 「先杀一百个祭天!」 二虎听到这话,赶忙命人从锦衣卫大牢里拖出人犯,然后一个一个摆在「老楞」面前行刑。 虽说这样不合规矩,属于滥用私刑,但他们锦衣卫办案啥时候讲过规矩? 能在砍头之时宣读一下罪状,已经算是照顾犯人的情绪了。 「犯人张敬,故意拖延文书,拒不执行朝廷新政,犯渎职罪,合该问斩!」 「犯人王冲,犯贪渎罪……」 「犯人田力……」 随着锦衣卫指挥金事宣读完审结文书,十个刽子手手起刀落,当即斩下十个官员的头颅。 老朱在十个贪官人头落地后,再次看向架子上的「老楞」。 「你可要抓紧机会,若是再不招供,下一批可能就杀到你要救的人了!」 「你敢!」 韩玉裳如同一只愤怒的母老虎,歇斯底里的朝着朱元璋嘶吼。 然而,朱元璋是何等性格坚韧之人,岂能被她的几句恶毒咆哮所左右? 只不过他年岁大了,体力有所不支,在监斩了几轮后感觉有些乏了,这才打着哈欠离去。 「二虎,你继续负责行刑!」 「每次十个,直至她交代为止!」 「诺!」 韩玉裳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疯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铁石心肠之人。 朱允熥可是他亲孙子,他难道就一点不在乎? 不是说朱允熥是他最喜欢的孙子,是他最中意的继承人吗? 难道传言有误,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然而更让韩玉裳崩溃的是,她现在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了。 如果老实交代,以朱屠户的狠辣,她跟叔父韩清两人必死。 如果不交代,照锦衣卫这么杀下去,很快就会轮到叔父…… 到底该怎么办? 韩玉裳此时后悔死了,如果知道抓了朱允熥也救不出叔父,还不如直接来锦衣卫大牢劫狱呢! 虽说后者同样危险,到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更让韩玉裳感到绝望的是眼前的杀戮,随着一批批犯人的人头落地,审问他的房间内早已淌满鲜血。 此时不仅地面上血流成河,就连空气中也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死人,更没见过这么多被整齐砍头的死人,而且是如此近距离观察的死人。 尤其在锦衣卫的人拎着人头,将死人的脸对着自己,询问自己是不是想要救的人时,她就崩溃的想要自杀。 韩玉裳的意志只扛到傍晚,在杀到第十二批犯人的时候就崩溃的疯掉了。 直至这一刻她才心生悔悟,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朱屠户。 「疯了?」 「傻了吧?」 「叫太医看看,确定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多时,太医被叫过来,对着架子上的人犯一阵检查,给了二虎一个准确的答复。 「那就给她开药吧,务必把她治好!」 太医看了看满地的血色,再看看森罗殿一般的牢房,心道这破地方咋可能治好? 他这边前脚治好这个女人,女人后脚就会被眼前的环境给吓傻。 「虎爷,要不给她换个牢房?」 二虎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 「谁知道此女竟如此不中用,还没娇生惯养的吕氏能扛!」 太医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 坊间传闻吕氏死于锦衣卫之手,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二虎说完这话也意识到问题了,揪着太医的领子威胁。 「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是是!」 「微臣啥都没听到,微臣只是过来给犯人看病的!」 二虎在审问「老楞」之时,锦衣卫的其他人也没闲着,凡是路过北镇抚司大门的人,全被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了。 在太医给「老楞」诊治的时候,二虎汇总了所有有价值的审问口供,来到老朱小憩的房间。 「皇爷,那女人疯了……」 老朱听到这话没有任何意外,看那女娃年岁也不大,一看就是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如此血腥的场面下定然坚持不了多久。 「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从别人的口供中得知,此女应该是白莲教极为重要的人物!」 「另外,秦公公那边的人也贡献了不少线索,说是此女曾经出入过秦王府,并且在秦王府当过一段时间歌姬……」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愤怒之色,重重的锤了下床铺。 「又是朱樉这个逆子!」 「朱樉那边怎么交代,此次事件他起到什么作用?」 「回皇爷,秦王……」 老朱毫不留情的打断道。 「他算哪门子秦王!」 二虎闻言赶忙改口。 「回皇爷,秦庶人那边交代,他只是负责传话的,并不知道让他传话之人是谁,只是收到一个纸条。」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骗鬼去吧!」 「带那逆子去见人,看看认不认识此女!」 「诺!」 不多时,二虎再次回来。 「皇爷料事如神,据秦庶人交代,此女乃白莲圣女,名叫韩玉裳,乃是现任小明王之侄女。」 「此女跟吕氏交好,跟秦庶人侧妃邓氏也交好,曾经谋划过刺杀皇太孙殿下……」 「就是皇太孙去秦王名下青楼听歌的那次,只是还没等行刺呢,咱们的人就赶到了……」 「秦庶人还交代说,此女跟吕氏渊源颇深,帮着吕氏做过不少事,大爷之死可能也与此女有关……」 「嘶·····」 老朱听到这儿只感觉胸膛着了火一般,还真是新仇旧恨都赶在一起了。 「咱要千刀万剐了她!」 「那逆子有没有说现任小明王叫什么名字?」 二虎闻言摇了摇头。 「没有!」 「秦庶人说他也不知道,从来没见过小明王,一切跟白莲教的联系都是通过此女进行的。」 「哦对了……据秦庶人交代,龙广山行刺,孝陵卫行刺,应该都是此女所为。」 「只是那两次他未参与,都是后来听邓氏所言。」 「邓氏?」 「又是这个邓氏!」 老朱怒不可遏的呵斥道。 「把这个邓氏给咱抓起来严刑拷打!」 「诺!」 事实上这事二虎早就命人去办了,估计人犯已经在来北镇抚司的路上了,哪里等得到老朱提醒? 「皇爷,现在怎么办?」 「暂停杀人吧,免得真把小明王给杀了!」 「哦……」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有点不喜,当年他大哥就是靠杀小明王立的功,给他大侄子挣了个忠毅伯的爵位,现在他还想靠新小明王立功呢,恐怕皇爷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老朱仿佛猜到二虎的心事了,出言安慰道。 「你放心,你的爵位咱都帮你想着呢,绝不会让你白伺候咱一场!」 二虎闻言赶忙羞愧的低下头。 「皇爷,您误会了,卑职只是觉得除恶务尽!」 「其实,当年咱杀韩林儿之事确实有点亏心了。如果那女娃能老老实实交代,咱真能看在韩林儿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命,给韩林儿留一线香火……」 老朱短暂的感慨完,突然好奇的看向二虎。 「对了,你是怎么抓到这女娃的?」 「咱听秦德顺说,你只是路过茶滩喝茶,就察觉出此女异常,然后就把人给抓了?」 二虎闻言尴尬的挠挠头。 「皇爷,卑职若是说了实话您可别笑……」 「说吧,咱保证不笑!」 「卑职接过茶碗之时,突然闻到此女身上有一股 淡淡的脂粉香。」 「皇爷您想啊,此女外表看上去有如七十老妪,身上却有少女的脂粉香,这明显不合常理啊!」 「卑职抓过对方的手一看,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此女手上的皮肤虽然呈深褐色,但握在手上却柔软顺滑,一看就不是七十岁的老妪该有的皮肤……」 朱元璋听到这些整个人都听傻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你还真是一头色虎!」 「赶紧滚回去审问吧,务必审出咱大孙的下落!」 「诺!」 深夜,刑部大牢。 一间幽暗的牢房内,关押着两名徽州籍官员。 一个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一个是普通的国子监生员。 两人都有一个同样的罪名,泄露朝廷机要,给徽州籍官员士绅通风报信。本来两人是被锦衣卫抓走的,不过锦衣卫嫌两人犯的罪太小,审问清楚就扔给刑 毕竟可能泄密的官员有十几人呢,这两个又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因为出身徽州,这才勉强扯上点关系。 韩清也觉得自己没啥大事,因此住进刑部大牢后,非但没急着逃跑,反而饶有兴致的跟一群大明贪官隔着墙壁闲聊闲聊。 他废了这么大劲混入朝廷,不就是想知道朝廷是如何运转,然后试图从内部推翻大明朝廷吗? 否则光靠白莲教那点教义,他们折腾百年也休想造反成功。 几天聊下来,让韩清大开眼界。 他总算知道朱屠户为啥这么恨贪官了,这些贪官的捞钱手段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什么欺上瞒下,什么巧立名目,什么屈打成招……基本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不过,他也从侧面了解了很多朝廷的制度,以及官员希官员之间的关系等等。 他相信凭借这些密辛,将来出去后能更好的融入大明官场,从而结交更多官员,让更多的官员为自己办事! 可跟他同一间牢房的狱友董辉却没那么好的闲情逸致。 韩清待的乐不思蜀,可跟他同一间车房的董辉自打进了牢房就整天担惊受怕,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被人拉出去咔嚓喽。 每当听到牢房门响动,董辉都会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这一天牢门突然响动,董辉再次躲到墙角。 「小董,你这一天天怕个甚?」 「别说咱俩没罪,就算咱俩有罪,也不过是充军发配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不不不……你不懂……皇帝陛下杀人从来不手软,谁知道是不是有别的事……」 「你有啥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胡惟庸案还没完结呢,我家……我家以前跟胡惟庸家有亲……」 「嘶…」 韩清听到这话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他发现大明的部分官员算是被朱屠户给吓破胆了。 不过也奇怪,既然他们如此惧怕朱屠户,那为何还敢当贪官呢? 正当韩清这样想的时候,狱卒拎着铁棍敲了敲牢房门,并给每一间牢房都送了一桌酒菜。 「这是断头饭,该吃吃,该喝喝,明天去了锦衣卫就没这待遇了!」 董辉听到断头饭,直接崩溃的捂着脑袋大哭。其他牢房的犯人听到这话,也吓得呜呜痛哭,表达着对人世间的最后留恋。 狱卒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些年死的官员少说也有几万人了。「都别号丧了,赶紧吃,现在不吃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韩清不甘心的问道。 「王大哥,我们俩犯的事不大吧, 为啥我们俩也要转去锦衣卫?」 「再者说,我俩不就是从那边转过来的吗?」 狱卒王五闻言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具体的俺也不知道,俺只是听锦衣卫那边的兄弟说,他们那边的人不够杀了,这才紧急从刑部调过去一批…」 「啥?」 韩清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啥叫不够杀了? 难道锦衣卫天天杀人玩?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进了锦衣卫,他这条小命估计就交代了。「有劳王哥了!」 「这里有点银子,我以后也用不到了,就留给王哥买酒吃吧!」 王五小心的接过银子,然后义气的道。 「你先别吃,一会儿我给你送点好酒好菜……」 「那就多谢了!」 「我不要酒菜,你只需要给我准备一个……」 第四百四十八章 咱答应的事多了! 深夜,刑部大牢内,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大大方方的从大牢内溜了出去。 在这个人溜出去很久,刑部的人才发现死去的狱卒,以及那间牢房内死去多时的犯人。 刑部的人不敢怠慢,赶忙将此事上报刑部尚书,刑部尚书杨靖得知此事,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调查,并派人去追捕。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这个人就如同从人间蒸发一样,愣是半点痕迹都追寻不到。 如果放在平时,他可能报个庾死就草草结案了。 但是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戒严,大街上随处可见士兵巡逻,显然这事根本就瞒不住。 万一这个犯人被五城兵马司,或者城外的锦衣卫、京营给抓住,自己最后反而不好交代。 因此,杨靖再三思虑,只能硬着头皮将此事上报。 在杨靖一大早颠颠的跑到皇宫门口等着上报之时,锦衣卫留在刑部的密探早就将此事告知二虎,二虎又将此事告知给待在北镇抚司的老朱。 老朱在知道这事后只问了一句话。 「跑掉的人是谁?」 「韩清?」 老朱听到这话冷冷一笑。 「原来是他!」 「韩清……韩清……」 「咱朱家的江山乃火德,他取了个清字当名,这是奔着咱的朱明江山来的呀!」 「这厮将来若是建了国,是不是该叫大韩,或者大清?」 老朱自顾自的说着,一旁的二虎却是听的冷汗直冒。 这次出了这样大的纰漏,皇爷该不会将整个刑部给全咔嚓了呀?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老朱自言自语了几句后,只是命他发下海捕文书就完了。 「皇爷,要不要全城大搜索?」 老朱看了眼二虎,然后问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吗?」 「你知道京城有多大吗?」 「还全城大搜索……你是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咱大明的皇太孙丢了?」 二虎不甘心的道。 「那也不能干等着呀,卑职总得做点啥……」 老朱闻言冷笑一声道。 「那好!」 「你去找吧,若是找不到韩清,找不到咱大孙,然后你提头来见!」 二虎闻言毫不犹豫的道。 「卑职领命!」 老朱看着头也不回跑出去的二虎,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不仅是一头色虎,还是一头傻虎。 事实上,老朱对能活着找到大孙已经不抱指望了,以他跟白莲教的仇怨,白莲教必然没有让大孙活着的道理。 他这个当皇爷爷的,也只能严厉打击白莲教,给大孙报仇这一条路了。 只是如何向世人通报大孙去世的消息呢? 病死,还是病死? 唉! 老朱想到这儿,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现在别说对韩清没兴趣,就是对朝政,对新法等等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甚至连活着都觉得没意思了。 如果能换回大孙的性命,让他立刻死了都行啊! 第二天的早朝再次取消。 高明作为文华殿头号文官,昨天就意识到出了大事。 按理说,就算皇太孙真生病了,也该派人知会他一声,或者让他将要紧的折子带过去处理啊。 虽说高明满腹狐疑,但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得体,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文华殿内的事情,帮着皇太孙管理着庞大的产业。 相对来说张宗浚的表现就慌乱的多,哪怕坐在椅子上也如同屁股上涨了芥子,时不时就得站起来走几圈,然后不住的朝着乾清宫那边张望。 高明几次想训斥他一番,最后都忍住了。直至吃过午饭后,看到张宗浚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这才毫不留情的训斥他几句。 「张宗浚,你这整天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不要以为皇太孙不在,你就可以不用做事!」 「海外诸藩的事情一直是你操办的,新的派驻人员你选好了吗,何时才能启程前往藩国?」 张宗浚直接无视了高明的话,反而上前拉着他来到一个偏僻角落。 「高大人,您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皇太孙…」 「皇太孙不是病了吗?」 「没有!」 「我听宫里的太监说,皇太孙被歹人给绑了,现在全城搜索呢!」 高明听到这话,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要倒下去。 「你胡说!」 「皇太孙怎能……」 张宗浚一把扶住高明,然后拉着他坐到椅子上。 「高大人,不是下官多嘴呀。」 「其实昨天下官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街面上的官兵也太多,显然是在追捕重要的人犯!」 「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出了大事!」 高明到现在也听出不对劲来了。 「你所说的大事,就是皇太孙被绑了吧?」 张宗浚重重的点点头道。 「是!」 「只是这事目前还被压着,没有对朝野公布,不过,你我身为皇太孙的臣子应该早做准备啊!」 高明听到这儿脸色一凛。 「你想做什么准备?」 张宗浚一听就知道高明误会自己了,赶忙解释到。 「高大人哟,您这是想哪儿去了!」 「咱俩受皇太孙大恩,可不能让皇太孙的新法人亡政息啊!」 「咱俩要扛住,替皇太孙守下去……」 高明闻言脸色稍微和缓点,随即呸呸呸的骂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 「皇太孙定然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定会平安归来……」 高明喃喃自语的自我催眠,只是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虽说皇太孙平时非常懒散,让他批个奏折都推三阻四,恨不得把所有活都扔给自己。 但只要他在一天,文华殿这边就有了主心骨,所有人干起事来都有劲。 高明一想到皇太孙不在了,或者永远不在了,就感觉心里一阵慌乱。 这不仅仅关乎他一生的理想抱负,还关乎他一生的期许。 张宗浚是个聪明人,没有高明那么大的理想和抱负,只是个向现实妥协的官迷而已。 因此,在安抚住高明的情绪后,就开始跟他合计如何处置当下的工作了。 「高大人,现在很多重要的事显然是没法等皇太孙了,你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吧! 「从日本运回来的银锭、金锭已经到港,第四批钱币的铸造工作刻不容缓,您看……」 高明闻言连忙点头道。 「我批!」 「皇太孙的印信都在老夫手里,老夫代替皇太孙批复这事!」 「还有金陵造船厂的事情,需要调派人手和工人……」 「另外,凝夫人那边给皇太孙来了一封信,现在皇太孙不在 不如咱俩打开先看看?」 「凝夫人啊……」 所谓的凝夫人,乃是原太子府宠妃李凝,李凝在乘船去了日本后,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金银对了一间茶社。 正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加之李凝在太子府的经历,身上沾染的皇家贵气,吸引了无数的日本名流。 张宗浚奉皇太孙之命实行离间分化之计时,李凝夫人也被派上用场,成了皇太孙在日本的代言人。 高明也知道李凝夫人身份特殊,一旦派人来信,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因此在略微犹豫下,当即同意了张宗浚的建议,跟其一起打开信件阅读。 两人很快就看完了信件,不过看完之后两人再次陷入为难。 现在皇太孙不在,他们俩谁都没权利去处置此事。 「张宗浚,你觉得这事该咋办?」 张宗浚闻言不悦的瞪了高明一眼。 「你别害我!」 「这可是牵涉到藩国王权之争的大事,哪是我一个臣子所能左右的!」 高明闻言试探性的道。 「要不拖几天?」 「等皇太孙会来在做决定!」 「若是皇太孙回不来呢?」 「你闭嘴!」 「我发现你这个人嘴咋这么臭呢,不该说的话别说!」 「高大人,您就别天真了!」 「实话说,咱俩还能干几天都不好说,搞不好用不了多久大明就有新皇太孙了,咱俩就得被人赶出皇宫!」 「因此,趁着咱俩手里还有权,赶紧替大明,替天下,替……皇太孙多做点事吧!」 在两人争执之时,北镇抚司的一间干净房间内,韩玉裳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重新醒过来的韩玉裳看到窗明几净的房间,看到透光窗棱射进来的阳光,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然而,正当她沉浸在这美好的午后时光里时,一个高大、干瘦的老头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韩玉裳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那些她不愿想起,也不想记起的记忆也霎时浮现在脑海中。 「朱屠户!」 朱元璋淡定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淡淡的看着韩玉裳。 「你要救的人是韩清吧?」 韩玉裳听到这话,身体不由一震。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装作云淡风轻的道。 「你诈我?」 老朱闻言只是淡然一笑。 「别废话了,你告诉咱大孙在哪儿,咱放了你和韩清!」 「你做……」 韩玉裳的「梦」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老朱打断了。 「但是,咱有个条件!」 「你跟韩清以后不能留在大明,若是被咱发现你们还在大明,咱就将你们挫骨扬灰!」 韩玉裳听到这话反而陷入犹豫。 韩玉裳再三犹豫了下,终于艰难的开口。 「我要见他!」 老朱听到这话断然拒绝。 「不行!」 「咱没见到大孙之前,你休想见到韩清!」 韩玉裳闻言顿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朱屠户,你终于露馅了吧!」 「你之前还装作不关心,还说自己有很多儿孙,只是在骗我……」 朱元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 「是!」 「咱最在乎的就是允熥,咱最喜爱的也是允熥。」 「如果可以选择,咱甚至愿意替他去死!」 「咱只有将大 明交给允熥,咱才能安心的闭眼!」 「所以,只要你交出咱大孙,你和韩清的是咱都可以不追究!」 老朱说到这儿,语重心长的对韩玉裳道。 「孩子,你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光。」 「你可以嫁人,可以生子,可以有很多种活法,没必要活在上一辈的仇恨里。」 「你也是见过咱大孙的人,你平心而论,咱大孙的品性如何?」 韩玉裳听到这话,顿时想起当年跟朱允熥独处的夜晚。 她本以为朱允熥会毛手毛脚的对自己动手,或者让自己做羞人的事情。 然而,朱允熥什么都没做,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只是向她提出一个要求,让她给自己唱一首曲子。 曲子很怪,但词却很动人,也很纯粹。 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楞 我在山上眺望金陵 侧耳倾听是母亲的声音 望眼欲穿崇山峻岭……… 韩玉裳下意识就哼唱出当年的曲子,她当年之所以错过最佳时机没有动手,就是因为被这首曲子给打动了。 如果刨除朱允熥皇孙的身份,他也只是从小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满心里都是对母亲的思念和眷恋,这让她如何狠得下心呢? 朱元璋听着韩玉裳的哼唱,继续发挥着自己的感情攻势。 「咱当年对你也不薄吧?」 「虽说咱当年不知你的身份,但还是命人给你送了银子,并帮你脱了贱籍……」 韩玉裳听到这话娇躯再次一颤。 是啊,不论怎么说,自己当年都承了这老头的人情。 由此可见,这老头纵有千般狠毒,但对待孙子确实不错,连带着自己这个外人都受到了他的眷顾。 「女娃!」 「给自己个机会,也给咱个机会。」 「把朱允熥的下落告诉咱吧!」 韩玉裳纵有多年造反经验,也终究扛不住老朱的洞察人心,心底渐渐生出动。 「你真的能说话算数?」 「能!」 「你真能放过我和叔父?」 「前提是你们不能留在大明!」 「我们还有很多信徒呢,我们要带着他们一起走!」 「不行!」 「不论他们信了什么教,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死也得死在大明的土地上!」 老朱拒绝的干脆利落,可把在门外听墙角的二虎和秦德顺吓坏了。 皇爷也真是的,就不能哄哄这女匪,让她老老实实说出皇太孙的下落? 然而,让两人意外的是,房间内的二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女匪竟然真的说出皇太孙的下落了! 「你是皇帝,你说话可要算数!」 「咱可以给你写圣旨!」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 「我们抓了皇太孙之后,我就将他交给十个心腹,并交给他们十条船,让他们前往不同的地点。」 老朱闻言无所谓的道。 「没事!」 「你只需将十个地点都告诉咱就行!」 「好!」 「你命人记一下……」 老朱闻言赶忙命人拿进来纸笔,然后一五—十的记下地点。 然而,就当他记下十个地点,打算赶忙命人去找之时,突然听到妖女又说话了。 「不过,这十个地点可能都没有。」 「你这是何意?」 「我在抽签的时候还多做了一个,那就是让抽 到竹签之人自己决定地点。」 「若是果真如此,那该如何找到咱大孙?」 韩玉裳闻言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 「若真是这样,那只能将我放出去,只有我出现在特定的地方,才会有人主动联络我,并且告知我朱允熥的下落。」 「哦对了!」 「我还跟心腹们约定,只要三天没收到我的消息,他们就可以杀人!」 「朱屠户,你要是想确保皇太孙的安全,最好是命人把我放了,否则就算你们找到了他,最后也只是一具尸体! 「你想得美!」 老朱就算再笨,也知道自己被这个小女娃给耍了。 老朱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随即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来到外间后,老朱叫过二虎吩咐道。 「二虎,赶紧命人按照这十个地点搜寻!」 「只要找到咱大孙,马上把这个女人大卸八块!」 二虎听到这话,傻乎乎的提醒道。 「皇爷,您刚刚不是答应过这妖女,要放她和小明王一马吗?」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咱答应的事多了!」 「咱起事那些年,还答应元廷好好称臣不造反哩!」 「呃呃……」 二虎和秦德顺听到老朱这话齐齐一撇,随后两人齐声拍出一记彩虹屁。 「皇爷圣明!」 第四百四十九章 我是孔彦缙呀! 又是一天过去了,当所有锦衣卫的消息传递回来后,老朱又不得不重新思索对待「老楞」的态度了。 「皇爷,韩女匪提供的十个地点都没有!」 「人呢?」 「人都已经抓获了,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有的人更是临时雇佣的,只需要将船划到指定位置就行。」 老朱闻言暗暗叹息一声。 「看样子,这妖女没跟咱说实话呀!」 二虎闻言心下腹诽,您老不也没跟妖女说实话么…… 「皇爷,现在咱们咋办?」 老朱纠结了一会儿道。 「按你们锦衣卫的规矩办吧,只要能找回咱大孙,你们做什么都行!」 朱元璋确实没办法了,或者说他现在只是在死马当活马医。 二虎听到这话心里一喜,但很快就感受到如山一般的压力。 如果最后他没能将皇太孙活着带回来,以老皇帝爱迁怒的脾气,铁定饶不了他。 不过当他想到自己跟皇太孙的关系,大明以后换谁当继承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心里也就释然了。 「卑职明白!」 「卑职若是找不回皇太孙,卑职就死在外边不回来了!」 老朱欣慰的点点头,随即踢了踢二虎。 「既然明白了,那还不赶紧滚?」 「诺!」 二虎并不是一个人走的,而是将姓韩的妖女也带上了,一路上威逼利诱,让她供出跟同伙接头的暗号。 然而,韩玉裳可是跟老朱这等人物都能打个平手的存在,岂是二虎这种人能搞定的? 于是乎,一路上二虎被韩妖女耍的团团转,一会儿给她买桂花糕,一会儿给她买花裙子。 他们名义上是出城寻找皇太孙,可同行的锦衣卫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虎爷带着姘头在游山玩水。 二虎陪了几天小心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掐住韩玉裳的咽喉质问。 「你到底说不说!」 「你要是不说,我就掐死你!」 韩玉裳面对二虎的死亡威胁表现的非常冷静。 「你杀啊!」 「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皇太孙的下落!」 二虎闻言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声。 「你不是说了么,你的手下接不到你的消息就会杀人!」 「说不准,现在皇太孙已经死了!」 韩玉裳微笑的摇摇头。 「不会!」 「我这两天不是在船头上露过脸吗,我的同伙看到我还活着,就不会对你家皇太孙下手!」 「呃?」 二虎本来已经绝望了,现在听到这话,心里再次升起一线希望。 「你说的是真的?」 「你若是敢骗我,我锦衣卫上天入地也要将你白莲教剿灭干净!」 二虎这话说的非但韩玉裳不信,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韩玉裳咯咯一笑的道。 「当然是真的!」 「只要我看到叔父本人,我自然会告知你朱允熥下落!」 二虎一听这话,脸色登时一黑。 韩清早就跑了,鬼知道他人在哪儿。 「没门!」 「皇爷有严令,只有见到皇太孙才能让你韩清那逆贼!」 韩玉裳闻言也不坚持,只是撒娇的说道。 「哎呀,你掐的太紧,人家都喘不上来气了……」 「呃呃……」 二虎闻言赶忙松开手,然后退了几步,转 身就要离开船舱。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虎爷,我晚上想吃鲋鱼!」 「滚!」 「那我想去外边透透气总成吧?」 「您刚刚那么用力,都把人家弄疼了……」 这次二虎没说话,但对于他来说,不说话就等同于默认了。 韩玉裳再次如愿来到甲板上,只是脸上早已没有在船舱之时的娇嗔,只有如河水一般冰冷的冷静。 锦衣卫所乘坐的乃是楼船,上下三层,可以乘坐几百人。 韩玉裳站在顶层的甲板上,尽情的享受着冬日里江面上冷湿的空气,思索如何从这群锦衣卫手里脱身。 不过,当她看到天上飞着的飞球,地上沿着江面奔跑的骑兵,以及江面上并排跟着的几艘楼船之时,不得不无奈的打消这个念头。 正在韩玉裳满心郁闷之时,突然看到江面上飘过来几十艘小货船,她随意的扫了一眼,竟然在一艘船上发现了白莲教的暗记!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在一个船头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叔父! 叔父竟然逃出来了! 韩清带着斗笠立在船头,看到被锦衣卫严防死守的大侄女,心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他不过是去大牢里进修几天,这傻孩子咋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还绑架皇太孙? 你绑架那玩意干嘛,有那功夫不如直接一刀宰了他,然后扶持朱允炆…… 朱允炆不行,还是扶持朱允熞吧。 朱允熞这孩子也很好,尤其是跟自己关系好。 没准这孩子当了皇帝能封自己当大将军,让自己统领大明几十万军队哩。 到时候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改朝换代,岂不是比在底下暗戳戳造反强得多? 现在韩清只想跳上楼船,问问自家傻侄女,到底把朱允熥那个祸害藏哪儿了! 只要宰了朱允熥,大明的天就变了! 船头上的白莲教密语,其实内容非常简单,就是询问朱允熥的下落。 然而,让韩清崩溃的是,楼船上的傻侄女竟然对着江面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就是她也不知道朱允熥在哪儿! 韩清感觉整个人都要气疯了,分明是这傻侄女搞出来的事情,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事实上韩玉裳真不知道,她这几天并未收到手下发来的讯号,更不知道手下将人运到了哪里。 韩清在得到这么一条无用消息后就顺着江流飘走了,只留下韩玉裳继续在甲板上吹着凌乱的风。 至于救人…… 韩清之前或许想过,但在看到锦衣卫防范的如此严密后,他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侄女虽然重要,但显然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韩清飘然而去,韩玉裳的心也乱了。 一开始,她是担心叔父,这才咬着牙跟锦衣卫周旋。现在叔父安全了,她又该以何种心态面对锦衣卫,面对那个傻乎乎的二虎呢? 随着太阳西斜,江面上洒满了金色的鱼鳞。 一天结束了,但她却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明天…… 正当韩玉裳心绪不宁之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汉子没好气的抱怨声。 「吃晚饭了!」 「哦!」 韩玉裳拖着沉重的脚链回到船舱,看到桌子上新鲜的清蒸鲋鱼,本来纷乱的心仿佛被重重的拨动了一下。 「你对朱允熥还真是忠心!」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真搞 来鲋鱼啦?」 二虎听到反贼妖女的夸奖,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 「那是!」 「我对皇太孙的忠心可是大明第一!」 「不过,皇太孙值得我忠心,皇太孙是世上最好的人!」 「我跟你说,就你吃的这鲋鱼,我们皇太孙平时都不舍得吃!」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偶尔吃上一回!」 韩玉裳闻言满脸的不信。 「怎么可能?」 「我听说皇太孙富可敌国,他手里掌握的银钱比大明国库还多,老皇帝花钱害、还得看皇太孙脸色呢!」 二虎开心的道。 「这话不假!」 「皇太孙挣钱的本事天下第一,满天下都没有比他更有钱的人了。」 「但皇太孙经常说,大明的百姓还没吃饱饭呢,他没资格享用太好的东西。」 、「只有大明百姓家家户户能吃饱饭,饭桌上有肉,他才有资格天天吃好的!」 「这样吗?」 韩玉裳闻言神色一黯,思绪再次回到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她扯着脖子唱了一晚上「老楞」的夜晚。 「那要是这样说,皇太孙还是个明君哩!」 「可不嘛,皇太孙必然是明君呀!」 「那我怎么听说,皇太孙最爱吃熊掌,老皇帝为了满足皇太孙的喜好,还专门在钟山上划了片地,专门给他养熊?」 二虎闻言尴尬的解释道。 「你说的都是皇太孙小时候的事了,他现在一年也吃不上几次,很多熊掌都被他分给弟弟妹妹们了,自己难得吃上一回……」 「皇太孙这么节俭吗?」 「是啊!」 「你不知道,皇太孙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的,只有最外边的看上去还不错……」 韩玉裳听着二虎造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谣,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大明的皇太孙真有这么贤明、节俭? 在韩玉裳听着二虎编瞎话之时,运河上的一艘小舟里,朱允熥正跟徐妙锦挤在狭窄的船舱里琢磨着谁先吃谁的问题。 他们俩被大棒敲晕后很快就醒来了,可醒来之后两人就发现栖身于漆黑的船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然,他们俩也没叫几声,在发觉喊叫无用后两人就识趣的闭嘴了。 然而,两天过去了,他们只觉得船吱吱呀呀的划行,却根本没人给他们送吃的。 好在船舱不那么严密,偶尔能从船缝渗进来点水,加上朱允熥用徐妙锦所戴的簪子将船缝扩大后,两人的饮水问题解决了。 但饥饿了两天,两人依然被饿的冒金星。 徐妙锦率先支撑不住了,躺在昏暗的船舱里昏昏欲睡,朱允熥为了让她保持清醒,就故意吓唬她。 「睡吧!」 「等你睡着了,我就切下你一条胳膊啃!」 徐妙锦听到这话陡然惊醒。 「为什么!」 「我是皇太孙,未来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呢,自然不能饿死!」 「你不过是魏国公的妹妹,理应为我献身,保证我能活下去!」 朱允熥本意是吓唬她,哪承想在说完这番话后,傻丫头竟然将胳膊伸了过来。 「你说的对!」 「你是皇太孙,是大明未来的希望,你不能被饿死!」 「你啃吧!」 「但你能不能轻一点,我……我怕疼……」 朱允熥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这丫头平时看着挺精明的,现在 咋变得这么傻? 「骗你玩呢!」 「我才不吃人!」 徐妙锦听到朱允熥这番解释非但没有释怀,反而越发坚定的让他吃。 「没事,你吃吧!」 「我父亲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古代有个将军为了守城,杀了妻子、儿女给手下吃……」 「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愿意保护你,让你活下去……」 「只是你以后回到京城,一定要对我们徐家好,给我大哥升官,报答我的这份恩情!」 朱允熥直接被徐妙锦的逻辑给整不会了,他可以万分确定的是这丫头没饿糊涂。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感到荒诞,甚至是不可理喻。 难道说,在她的脑子里,家族比她个人的安危还重要吗? 她这么小的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牺牲精神? 不过还挺现实的,还知道提醒我给他大哥升官…… 「先不吃你,留着过两天熬不住再说!」 徐妙锦闻言淡淡说了个「好」,然后就扯下船缝处塞着的布条,沾了点渗进来的水,对着自己的胳膊一阵搓洗,仿佛想将自己洗干净,让某个不知名的皇太孙吃的更顺口一点似的。 朱允熥看到她这个傻样也懒得理她,只是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愫暗暗滋生。 「对了,你那天上街干嘛,就是为了找那死没良心的雪狮子吗?」 「是也不是……」 「本来还想去皇宫一趟,给你送点东西来着……」 「给我送东西?」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送什么?」 「新年礼物吗?」 徐妙锦略微犹豫道。 「也不是吧,只是一些信件………」 徐妙锦说着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厚厚的一摞信件。 「这都是给你的!」 朱允熥攥着信件戏谑的调侃道。 「好呀!」 「原来你一直暗恋我,哈哈哈!」 徐妙锦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羞怒,随即恶狠狠道。 「才不呢!」 「我是你小姑,我是你长辈,我怎么可能……」 「嗨!」 「这都是大本堂里那些花痴们写的,她们不敢给你,也不敢让别人转交,怕被皇帝陛下知道打死她们,这才软磨硬泡的求到我头上,让我替她们转达对你的思慕之情……」 「大侄子我跟你说,这里边有几个小丫头真不错,你看看她们的文采咋样,要是过得去眼就娶了吧!」 朱允熥敲了敲厚重的船板。 「这乌漆嘛黑的能看清吗?」 「等咱俩得救后再说吧!」 「得救?」 徐妙锦的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大侄子,咱俩还能得救吗?」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都没人找到咱们俩,咱们俩是不是要死在这艘船里呀!」 「昨了,害怕了?」 徐妙锦诚实的点点头。 「怕!」 「我还没嫁人,我还没生孩子呢,我还不想死,嘤嘤嘤……」 朱允熥听着徐妙锦的假哭实在受不了了,使劲的踹了她一脚。 「哭不出来就别哭了,省点眼泪,也省点力气吧!」 徐妙锦闻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其实我真的有点怕的,我怕大哥、母亲、姐姐们会伤心……」 「我还怕雪狮子想我想的不吃饭……」 朱允熥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别人不好说,雪狮子那死没良心的你不用惦记。他之前在我那儿吃嘛嘛香,从来没有因为想你而不吃饭……」 徐妙锦闻言直接回踹了一脚。 「咱们俩都这样了,你就不知道安慰一下我,哪怕骗骗我也好啊!」 两人互相挤兑一会儿,船舱内再次陷入安静,沉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船桨划破水面,发出枯燥的吱呀声。 过了好一会儿,徐妙锦突然暗暗地啜泣起来。 朱允熥知道,这次不是假哭,而是小女生绷不住了。 朱允熥平静的伸出手,将其揽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朱允熥,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我真的有点怕了……」 「能!」 「只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只要绑架咱们的人不是聋子、瞎子,我就有办法带着你活着走出去!」 正在两人绝望的等待转机之时,一阵机括声响,船舱上方打开一个窗口。 韩景山在收到这批特殊的「货物」后,就没日没夜的带着人划船。 不过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是逆流而上,直接拐进大运河一路北上了。 虽说这样更吃力,速度也不会很快,但这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路线。 一直等到他快划不动船了,这才想起来船舱里还有两个「活物」呢。 这两个活物可非常珍贵,是能换回小明王殿下的人,决不能有丝毫闪失! 因此,他打开顶部的舱门,从上边坠下来一个竹篮,里边装着几个烧饼,外加一壶清水。 「里边的人还能喘气不!」 「能能能!」 「这位大哥,你们抓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皇太孙,我只是个东宫伴读,是给皇太孙办事的人!」 「你们抓我没用呀,我又没得罪过你们!」 韩景山听着船舱里滔滔不绝的絮叨,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圣女大人抓错了,真抓了个假的回来? 别说韩景山脑子乱了,就连船舱里的徐妙锦也蒙了。 她之前听朱允熥吹牛,说只要让他开口说话就能救他们俩出去她还不信,现在听到朱允熥这番胡谄她还真有点信了。 只要绑架他们的人脑子别太聪明,还真有可能被朱允熥给忽悠住! 果然,船舱上边的人傻了,过了好久弱弱的问了一句。 「你要不是皇太孙,那你是谁?」 「我是孔彦缙呀!」 「衍圣公家的孙子!」 「不信你找人去查,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只要找个官府里干过事的人都知道!」 第四百五十章 官府恐怕信不过…… 韩景山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会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难道真的抓错了? 不应该啊,这货可是圣女亲自从皇太孙的马车上拽下来的,怎么可能抓错? 虽说韩景山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咣当」一声将舱门给关上了。 当船舱内重新归于漆黑,徐妙锦不由小声的嘀咕道。 「朱允熥,你这么说人家能信么?」 「我哪知道!」 「万一他们信了呢?」 朱允熥说完就拿起一个烧饼大口的吃起来,徐妙锦见状也不再矜持了,拿起一个烧饼小口的啃着。 在两人吃着烧饼的时候,甲板上的几个人却发生了争执。 「韩哥,刚刚那小子说他不是皇太孙,说咱们抓错了?」 韩景山摆摆手,满脸无所谓的道。 「别信他的鬼话!」 「他那是骗咱们哩!」 「再者说,就算他不是皇太孙,那跟咱们有啥关系,咱们只要按照圣女的要求,将他藏到一个官府找不到的地方就行了!」 「也是啊……」 「甭管他是不是,咱们只要按照圣女吩咐的做就成了!」 虽然韩景山说的轻松,但心里早就泛起嘀咕,中午时分趁着上岸采买食物的时候,他特意找了个算命测字的摊子问了几句。 「老先生,您听说过衍圣公吗?」 「当然听说过!」 「衍圣公就是孔圣人的后裔,当朝皇帝为了表达对孔圣人的尊重,特意册封孔圣人的后代当衍圣公!」 「在咱们大明皇帝废除丞相后,衍圣公可就是文官之首了,地位非同寻常哟!」 「那您知道衍圣公的孙子叫啥吗?」 算命老先生一听这个问题直接撇住。 「哎呦呦,您这可把老朽难住喽,咱也就是个测字算命的,岂能知道衍圣公家的孙子叫啥?」 韩景山闻言只觉得自己问了个寂寞,但让他去问官府中人,他是断然没那个胆子的。 这是源于贼的本性,天然怕见官! 事实上,这等密辛别说普通官吏,就是一般的京官都未必知晓,他去哪儿找明白人问去? 正当韩景山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算命先生突然说道。 「唉!」 「这事你问咱没用,你再往前走走就到了山东地界,山东乃是孔圣人老家,衍圣公家的族人都在哪儿,你去哪儿找人打听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还得去山东啊……」 虽说韩玉裳并未给韩景山指定逃亡地点,但跟他事先有约定的,就是距离金陵距离不能超过两天路程。 而且还得时不时派人去指定的地点发信号,证明他们还活着。 因此,当天夜里韩景山就带着几人,停靠在河湾处的一处避风港里。 几个人上岸捡柴火生火,同时朱允熥和徐妙锦也被拎出来放了放风,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当天夜里在岸上,几人对着一口大锅菜,吃着干硬的烧饼,时不时的还调侃朱允熥几句。 「皇太孙,你在宫里每天都是山珍海味吧?」 朱允熥闻言不屑的笑了笑道。 「你们想啥呢,能吃山珍海味的是皇太孙,跟我这个伴读有啥关系?」 「我这个当伴读的,平时可是连口肉都吃不上……」 「几位大哥,我跟您们说多少遍了,你们真的抓错人了,我真不是皇太孙!」 「你们想想呀,皇太孙是住在宫里的,他犯得着大晚上出宫吗?」 「只有 我这个当臣子的才需要出宫啊!」 两人听到这话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不由看向正在吃饭的韩景山。 「韩老大,俺觉得那小子说的也有点道理,咱们是不是真抓错了?」 韩景山闻言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心里也不由有些怀疑了。 「孙胖子,你去河里抓条鱼!」 「抓鱼?」 「抓那玩意干嘛,谁吃呀?」 韩景山闻言指了指一旁捆着的朱允熥道。 「给他俩吃!」 「凭什么,他俩不是明廷的人吗,为啥给他俩抓鱼?」 韩景山闻言怒吼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孙胖子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不情不愿的下河去抓鱼了。 不多时,孙胖子就靠着一根鱼线坠着的鱼钩,钓上来一尾大鲤鱼。 对于他们这种常年在水上生活的人来说,吃鱼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更想吃肥肥的猪肉片子。 韩景山接过鲤鱼,从身上抽出小刀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给鲤鱼开膛破肚,然后就着河水清洗了一番,清洗完了也不改刀,直接扔到铁锅里炖了起来。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铁锅里飘出鱼的香味,韩景山就命人解开了朱允熥和徐妙锦的束缚,让他们俩过来吃鱼。 两人重获自由,朱允熥当即对徐妙锦使了一个眼色,徐妙锦见状摇了摇脑袋。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相识多年,彼此间早就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朱允熥的意思是问她行不行,能不能一挑三? 徐妙锦的回答也很明确,这几人都是练家子,不是自己这个花拳绣腿所能打的过的。真打起来,他们俩必然吃亏。 朱允熥再次看向徐妙锦,并朝着她身后努了努嘴,徐妙锦见状朝着朱允熥坚定的摇摇头,表示绝不会自己逃跑。 朱允熥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徐妙锦说道。 「那就吃鱼吧!」 朱允熥蹲在铁锅边上,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鱼背夹了一簇子,然后艰难的吐着鱼刺。 相对来说,徐妙锦下筷子的角度就非常精准,夹起鱼眼吃起来。 然后第二筷子则直奔鱼腹部位,夹了一块最肥美的位置。 韩景山默默的看着两人吃鱼,猜测两人谁的身份更贵重。 这是他早年间在山匪窝里学来的伎俩,山匪都是绑架富户家子弟,然后给他们吃鱼。 凡是第一口吃鱼肚子的,必定是有钱人家孩子。若是第一筷子吃鱼背或者别的地方,那一看就是不会吃鱼的穷鬼,随便打一顿就可以放了。 「小子,你到底会不会吃鱼?」 朱允熥早就等着他问呢,听到这话赶忙摇摇头。 「不会!」 「我们老孔家有家规不能吃鱼!」 「为啥?」 「因为我家祖上有人叫孔鲤,吃鲤鱼是对祖宗不敬!」 「你们孔家还有这规矩吗?」 「当然!」 韩景山直接被朱允熥这番极致的「细节」给整懵了,不禁再次怀疑自己抓错了人。 「小女娃,你家看上去挺有钱吧?」 「我家吗?」 还没等徐妙锦说话,朱允熥就抢着替她说了。 「她家当然有钱了!」 「她可是中山王徐达之女,家里金银都能堆成山!」 「你们只要放她回去,她哥徐辉祖肯定会重金酬谢你们!」 韩景山没动心 ,但他身边的两个手下却动心了。 「有多重?」 「能有几百两不?」 朱允熥不屑的笑了笑道。 「你们太小瞧人了,几百两岂能打的住?」 「哦豁!」 两人闻言齐齐露出贪婪之色,看向韩景山的眼神都变了。 「反正她也不重要,圣女也没说如何处置她……」 韩景山闻言也有点动心,他虽说是白莲教坛主,但也没见过啥大世面,整天竟东躲西藏的躲避官府追击了。 现在听说一个小女娃能换几千两银子,也是颇为动心。 甚至开始幻想起来,如果有了这些钱,他能置办多少亩地,能盖多大的宅院,能娶几房老婆…… 「你真不是皇太孙?」 「当然!」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不是皇太孙?」 「这种事还要什么证据,你随便找个官府的人问问就知道啦!」 韩景山听到这话,只是冷笑着看向朱允熥。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我要是去找官府,岂不是什么罗网!」 朱允熥闻言尴尬的笑笑道。 「这位大叔,你一看就是识文断字的人,一定听说过孔子吧?」 「听说过,孔圣人么……」 「对对!」 「咱们现在写的字,就是我家老祖宗孔子发明的!」 「你说你绑了我,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一旁的徐妙锦听到这话,尴尬的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 朱允熥也太过分了,这几个匪徒但凡学过千字文,都不至于信他的鬼话! 韩景山还真认识几个字,不过只局限于他们白莲教的经文,哪里学过什么千字文? 听到朱允熥这番吹捧,当即摇头晃脑的装起读书人。 「咱当然是识文断字的!」 「不是咱跟你吹,咱在白莲教里也是讲经的师父,别人都要尊称我一声坛主哩!」 「哟霍!」 「晚辈拜见韩坛主!」 「韩坛主,虽说咱们俩不是一个教派的,你是白莲教,我是儒家教,但你们白莲教的经文可是用我家孔圣人编的文字写的,您总得念几分香火情吧!」 「你把我送回孔家,我好好谢你几千两银子如何?」 「这……」 韩景山闻言摇了摇头,然后拿出绳索将朱允熥和徐妙锦绑缚结实,扔到岸上的草堆里。 「你就别忽悠我了,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你们两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让这油滑小子跑掉!」 「韩老大放心,我们就算睡觉也睁一只眼,绝对不会放跑他!」 朱允熥躺在草堆里,满脸郁闷的小声嘀咕着。 「该死!」 「等我从他们手里跑出去的,非得将他们几个大卸八块!」 「妙锦,你不是功夫好么,如果你手脚自由,你一个人能打几个?」 徐妙锦闻言摇了摇头道。 「我一个人跑没问题,但真打起来就难说了。」 「他们都是江湖人士,心狠手辣。真动起手来,我怕我的手段不够用了。万一在打斗之中伤到你,那我可就万死莫赎了……」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 「你倒是挺诚实!」 「那你逮到机会就先跑,跑了后叫人来救我……」 徐妙锦闻言略微犹豫道。 「这样不好吧?」 「要是他们拿你出气咋办?」 「要不这样吧,再有机会我拖住他们让你跑,你跑出去叫人来救我!」 朱允熥沮丧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肚腩。 「我这两年就没咋锻炼,你让我跑我也跑不动啊……」 「唉……」 「唉……」 两人密谋了一会儿,就再次开启了相对叹气的无奈人生。 第二天,两人又被关进船舱里,在不知名的河道里展开了无休止的航行。 第三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几天,朱允熥实在受不住了,暗中跟徐妙锦密谋。「拼了吧!」 「在拖下去,咱们俩迟早被他们折腾出风寒来,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了!」 徐妙锦心虚的摇头道。 「我没把握……」 「我没杀过人,我怕打不过……」 朱允熥闻言沮丧的道。 「那咋办!」 「跑又跑不过,打又打不过,难道只能等死?」 徐妙锦听朱允熥这样说,鼓起勇气说道。 「要不我试试?」 「不过我只能对付那两个喽啰,那个为首的我肯定打不过,你没看他手上厚厚的老茧吗,那应该是练的硬气功夫,一掌劈下来就能打死我……」 朱允熥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隐隐有些惊喜。 「真的吗?」 「只要你能对付那两个喽啰就行,最厉害那个交给我!」 「你?」 徐妙锦闻言不屑的撇撇嘴。 「你连我都打不过,哪来的把握杀那个姓韩的?」 朱允熥闻言没说话,只是扭动着身子,将腰上的凸起露了出来。 「我有这个!」 第二天,两人再次被解开手脚放风之时,朱允熥活动活动手腕,并给了徐妙锦一个动手的眼色。 徐妙锦盯着地上一根折断的树枝,朝着朱允熥点点头。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动手,朱允熥伸手去拿腰上的短铳,徐妙锦则去捡地上的树枝,握在手上挡做峨眉刺一般刺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喽啰。 在徐妙锦这边解决掉一个喽啰之时,匪首韩景山也被惊动,身形如燕的朝着两人扑来。 朱允熥扣动扳机,只听的「咔哒」一声,短铳没有半点反应。 朱允熥见状心里一沉,这就是他一直没愿意动手的原因,这种燧发火枪太不稳定,点背的话几次都未必能击发成功! 韩景山看到朱允熥举起短铳,心头也是一阵。 虽说这东西长得很怪,但他跟大明官兵交手多次,深知火器的威力。然而,在听到「咔哒」一声响后,短铳上既没有火苗,也没有冒烟,他心里顿时大定。 「小家伙,身上竟然还藏着此等厉害玩意!」 「看看是你的短铳厉害,还是你韩爷的铁砂掌厉害!」 韩景山说话的时候,朝着朱允熥猛然劈下一掌。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允熥再次扣动扳机,随即「砰」的一声,一颗铅弹顺着枪管喷薄而出,正好命中在韩景山的脸上。 朱允熥看着脸上汩汩冒血的韩景山,再看看冒着浓烟的短铳,满脸的不敢置信。成了! 竟然成了! 苍天保佑啊! 朱允熥一击得手,随即对着徐妙锦喊道。 「还有一个!」 「你先跟他支应着,等我换弹!」 「好!」 徐妙锦果然没有高估自己,哪怕是对上另一个喽啰,在没有了偷袭优势的情况下,她 也打的颇为艰难。 好在她不用杀死对方,只要缠住对方,不让对方去针对朱允熥就行。 朱允熥飞快的换上铅弹,然后朝着正在跟徐妙锦打斗的喽啰扣动扳机。 失败! 失败! 失败! 在接连三次失败后,终于成功的击发,一枪打在对方腿上。 病了一条腿的喽啰依然战斗力彪悍,手中一把钢刀挥舞的呼啸生风。好在徐妙锦走的是轻灵路线,打不过对方,但躲闪腾挪还是不错。 终于,在徐妙锦和朱允熥的极限拉扯下,最后一个喽啰也被耗尽了最后一滴血。只是死的比较凄惨,身中七枪才勉强被磨死。 两人在弄死最后一个人后,齐齐瘫软的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徐妙锦是怕,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朱允熥则是单纯的累,他这两年宅在文华殿,几乎没锻炼过身体。 刚刚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连开那么多枪,早就将他的身体累的虚脱了。 两人喘息了一会儿,为了避免引来对方的同伙,赶忙划着船离开了此地。 只是当两人重新上岸之时,两人意外的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扬州地界。 「朱允熥,扬州有锦衣卫吗?」 「没有!」 「那咱们去官府,让官府派人护送咱们回去?」 「官府恐怕信不过……」 「为啥?」 「我前段时间刚整治完扬州官府,上下杀了不少人,咱们现在过去,会不会被他们当做贼人给偷偷杀了?」 「呃呃……」 第四百五十一章 咱大孙果然有皇天护佑! 朱允熥这话一边是玩笑,一边是无奈。 因为他对士绅收税,可谓是彻底得罪大明的官僚阶级,很难说当地官员得知他的身份会有什么反应。 再加上此地距离扬州府城还有很远的距离,两人走路的话要几天才能走到,万一路上遇到白莲教的叛逆,或者拦路的劫匪,那他们俩可就白折腾了。 「那咱俩现在咋办?」 「要不咱们划船划回去?」 徐妙锦给出了一个非常靠谱的主意,然而朱允熥却不买账。 「你划?」 「我一个人怎么划得动,当然是咱们两人划!」 朱允熥不屑的翻了翻白眼。 「你可歇会吧!」 「咱俩刚刚废了多大劲把船划过来,你心里没点数吗?」 「竟然想靠划船划回去,你咋不上天呢!」 徐妙锦也有点小脾气,见朱允熥这样说,满心不悦的问道。 「那你说咋办,去扬州不行,划船回去也不行,总不能呆在这儿等人来救吧!」朱允熥看了看停靠在码头的乌篷船道。 「先把船卖了吧,卖点银子当路费,雇个马车或者船回去……」 徐妙锦闻言不解的道。 「为啥要卖,咱们直接雇个船夫不就行了吗?」 朱允熥听到这话,无奈的仰头望着天。 好在徐妙锦没傻透气,很快就自己想明白。 「你是担心船上有记号,被白莲教的人认出来?」 朱允熥没好气的道。 「要不然呢?」 徐妙锦闻言朝着朱允熥竖起大拇指。 「你真聪明!」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不出,你除了练武不行,别的方面还挺聪明的!」 「切!」 「咱当年在大本堂也是学霸来着!」 朱允熥跟徐妙锦吹了波牛,就在码头上找人卖船了。 因为他们停靠的乃是扬州府下边的一个草市,总共也没几个人,因此也卖不上什么高价。 加之他们俩还是孩子,对方更加不敢给高价,只卖了五两银子而已。即使如此,朱允熥也善意的提醒了一声。 「这位大叔,这船你买回去好好拾掇下,把上边该拆的全拆了,再刷一层新漆…… 买船的汉子也非常风趣,一边答应着,一边说道。 「晓得!」 「你把船卖这么便宜,一看就是来路不正。要不是看你小子口齿伶俐不好骗,我连五两银子都不会出!」 朱允熥闻言朝着汉子竖起大拇指夸奖道。 「明白人!」 「这船来路确实有问题,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家大人找过来。」 「实话跟你说,我父母早就亡故了,我家我最大!」 「这样啊……」 汉子听到这话,给钱的时候又额外给朱允熥数了几百文零钱,里边还夹杂着不少新版铜币呢。 朱允熥看到自己主持发行的铜币,顿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这还是他在铜币发行后第一次收到母钱之外的铜钱,而且是通过自己双手挣的! 「谢谢大叔!」 朱允熥在谢过买船的汉子后,就领着徐妙锦去草市里去吃喝玩乐去了。 两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朱允熥给了一个店家几百文就包下了整个店,连带着老板和老板娘都给包下来了,还买了两套旧衣服。 一个忙着给她们俩烧洗澡水,一个在厨房里忙活着给她们做菜。 不多时,两人洗完热水澡,换上店家准备的旧衣服来到大厅吃饭。 朱允熥一边吃饭,一边跟店家攀谈。 「店家,这两年日子是不是好过点了?」 店家一看两人的穿戴,以及出手的阔绰就知道两人身份不简单,现在听朱允熥这样问,心里更加笃定其是落了难的官家人,再不济也是做大生意的富家子弟。 「还行吧!」 「比起以前日子是好过了点!」 朱允熥闻言脸上登时露出喜色。这可比官员上折子夸他舒服多了,这可是来自百姓的声音呀。 然而,老板的话还没说几句呢,就被老板娘给打断了。 「好过个屁!」 「俺娘家还是那样,虽说官府不乱派徭役了,但种地还是要交租子,还得帮地主家扛活!」 店老板见状赶忙给自家婆姨使眼色,可老板娘已经沉浸在吐槽的情境里无法自拔了,哪还顾得上看他。 朱允熥闻言眉头微皱,试探着问道。 「不对吧。」 「皇太孙这两年推行的新政,不是只收两成租税,免除一切徭役和杂税么,为啥日子还不好过?」 老板娘闻言恨恨的道。 「你说的那是自家有地的人家,像俺们那种自家没地,只能租别人家地种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反而因为皇太孙对乡绅收税,使得俺们家每年多交不少租子哩!」 「往年俺们种地主家的地,每亩地交三成,自家能留七成。」 「现在主家也要交两成税,主家还得再收三成租子,俺们一亩地只能剩五成了。」 「俺算是看明白了,甭管咋收税,最后倒霉的还是俺们平头老百姓!」 老板娘一边抱怨,一边给朱允熥他们加菜,时不时的还劝他多吃点。 然而,朱允熥此时哪还有心情吃饭啊。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税收改革,最后就改成个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徐妙锦一开始听老板娘吐槽的时候还想笑来着,觉得朱允熥太臭屁了,拐着弯的听别人夸他。 可听着听着,徐妙锦也沉默了。 虽说她不太清楚朱允熥改革的目的,但在大本堂内耳濡目染,还是听过不少传最起码朱允熥是真的想减轻老百姓的负担。 然而,现在折腾一圈,老百姓的负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比以前重了,一定会非常打击他的自尊心吧。 徐妙锦悄悄抓住朱允熥的手安慰道。 「别太往心里去,没准只是这地方这样,别的地方就不这样了呢……」 朱允熥闻言感激的看了看徐妙锦,刚想说声谢谢,就听到老板娘再次开启吐槽模式。 「这位小丫头说的对,确实只有俺们这儿这样,别的地方还不如俺们这儿呢……」「俺听说更扬州的其他县,有的主家收四成租子,只给佃户留四成!」 「一年到头也就剩四五十斤,好够干什么的?」 「一亩地伺候好了,也就百十来斤粮食,去了给朝廷的赋税,还有给主家的租子」 「还真就应了村里王屠户的话,猪毛出在猪身上,无非是换个地方薅毛罢了!」朱允熥听到这话,甩开徐妙锦的手,悻悻的扔下筷子。 「我吃完了!」 「多谢店家款待,我们一会就上路,就不多做叨扰了!」 老板娘嘴上絮叨个不停,但心眼却是好的,赶忙出言劝道。 「现在都过了晌午了,你们这时候赶路恐怕要错过宿头,不如留在我们店里睡一晚,明天早晨起来再赶路吧!」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了!」 「你给我俩备点干粮,够我俩在路上吃就行!」 徐妙锦知道朱允熥自尊心受挫了,赶忙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可以随时上路。 店家见两人这般态度,也只好给两人准备干粮,然后目送两人上路。 当两人重新上路后,朱允熥也不急着赶路了,而是时不时的找人聊天,询问这两年变法的感受。 遇到种地的问收成,遇到做生意的问营商环境,遇到读书人则问对朝廷大政方针的理解,就是遇到娱乐从业人员,也会问问现在的上客率高不高,以及对未来有啥美好愿景。 朱允熥一路上吃吃喝喝的好不惬意,可苦了一路相陪的徐妙锦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货压根就不急着回去,反而把这次绑架当成了体察民情的微服私访。 朱允熥这边不着急,老朱那边却是上火上的嘴角都起泡了。 老朱现在面临重要的抉择,那就是何时公布朱允熥「病死」的消息,以及何时册立新的皇太孙,或者皇太子。 但老朱心里却总是有种不甘,一日没见到大孙的尸首,他就不愿意相信大孙身死。 朝堂之上这些官员还好说,他们虽然暗戳戳的怀疑皇太孙失踪,但却不敢明面上问出来。 相对来说,靖海军的军官们就胆子大的多,他们一直嚷嚷着要见皇太孙,仿佛皇太孙被老皇帝软禁,不让其出来治国理政了似的。 老朱心里那叫一个气,想杀几个助助兴,却又怕伤了大孙的颜面。只能命人将几个带头闹事的军官给抓了,关在锦衣卫里胖揍一顿。 即使如此,靖海军、兴武卫那边的风波也没压下去,每天都有年轻军官跪在宫门口上书***,请求面见皇太孙,汇报所谓的军情。 希望学堂那边也不消停,几百个生员集体上书,请求皇太孙继续临朝听政。还有不少希望学堂下属的各种新式学院,也时不时的搞出一点事情来请老朱定夺。 比如说有个叫无线电研究院的玩意,说自己取得了无线电通信领域的重大突破,天天上书催促对无线发报机进行批量生产…… 还有纺织学院的院长,上书说研制出新型纺纱机,请求批款建厂…… 如果对方只要个三万五万,老朱咬咬牙也就批了。 然而,对方一开口就要一百万两,还说只是一期工程,后续还要继续拨款,老朱就只能将其给骂回去,让其等他大孙病好了再来。 至于他大孙啥时候病能好,老朱心里也没底。 老朱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求诸于鬼神。 张邋遢看到憔悴的不成样子的朱元璋,都不用等朱元璋开口,就知道自己又有麻烦了。 虽说张邋遢现在不理世事,但他在惠民医馆钻研医术,也经常能听到病人讲述外边的事情。 前段时间京城闹得风风雨雨的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到老皇帝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他就知道朝廷出了大事,而且极有可能跟皇太孙有关。 果然,老皇帝一开口就吓了他个半死。 「张仙师,咱大孙被白莲教给绑了!」 「啊?」 哪怕张邋遢一直很注重个人的仙风道骨人设,乍一听到这消息也被吓了个半死。「怎么会这样!」 「皇太孙身居九重皇宫,怎么可能会被白莲教给绑了?」 老朱提起这话就满脸愤恨。 「还不是都怪那逆孙不听话!」 「咱早就跟他说过,让他出门的时候留点神,尽量多带些护卫,千万不可粗心大意……」 「然而,他过 年那天,只带着十几个人就敢出宫,到底着了人家的道!」 「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他,谁能想到他二叔……」 「算了,先不提那逆子,咱就想求求仙师,你能不能使用大神通给咱找找,看看咱大孙在哪儿,是死是活,哪怕给咱个大致方位也好啊!」 「这样啊……」 张邋遢听老朱说完,心里一边对老朱表示同情,一边对自己表示同情。 朱皇帝还真拿自己当神仙了啊,只是自己又没开天眼,自己去哪儿给他找人去?「陛下稍等,待贫道算上一算!」 张邋遢当着老朱的面就打起坐来,很快就进入半入定的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张邋遢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伸出手指指向东北方向。 「陛下,可派人去此方向寻找,或许能有转机!」 「东北吗?」 「是!」 「咱大孙可还活着?」 「皇太孙有皇天护佑,自然是安然无恙!」 老朱听到最后一句话,总算是感觉心里有点底了。 「多谢张仙师指点!」 「若是此番咱大孙能逃过此劫,咱定然给您武当山重修道观,为三清重塑法身!」 张邋遢听着老朱的空口许诺,配合的做了个稽首礼,说了句无量天尊。 老朱从惠民医馆回宫,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到门外传来锦衣卫的消息。 「皇爷,皇太孙找到啦!」 老朱听到这话震惊的直接从龙椅上滑下来,满脸紧张的问道。 「是生是死?」 「生!」 「皇太孙还活着!」 老朱听到大孙还活着,整个人立马有了精气神,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那逆孙现在在哪儿!」 「回陛下,皇太孙已经过了观音门,正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往皇宫这边赶!」 老朱闻言惊喜得直搓手。 「太好了!」 「张神仙说的真对,咱大孙果然有皇天护佑!」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给咱卖了多少钱? 事实上朱允熥没想回来这么早,按照他的想法,他还想再溜达几个县,看看地方上还有哪些弊政,然后回去有针对的调整。 然而,两人刚走进金陵地界,徐妙锦这个小跟班就病倒了。 发烧、咳嗽、说胡话。 朱允熥在天上看到一个飞球,直接在地上点了堆火,吸引了飞球上的人注意,很快就将消息传达给地面上的锦衣卫了。 当锦衣卫按照飞球上的指示跑过来查探,看到朱允熥的时候,可把这群可怜孩子哭坏了。 朱允熥勉励他们一番,却并未跟他们走,而是让他们回去报信。 不出一个时辰,上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了过来。 锦衣卫、靖海军、兴武卫三军联动,共同迎接他们的皇太孙。 一般的小兵不敢放肆,但对于徐六子这种亲近之人来说则没这个顾忌。 徐六子看到朱允熥,直接扑到在朱允熥脚边,抱着他大腿嚎啕大哭。 「皇太孙,您总算是回来了,您可把我们吓坏了,哇呜呜呜…」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暗暗啜泣。 这段时间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绝望、天助,以及对未来的迷惘和恐惧。 如果皇太孙意外身死,他们这些人被派到边境吃沙子都是幸运,搞不好连沙子都没得吃,就被继任者当成眼中钉给弄死。 现在皇太孙回来了,他们不仅保住了饭碗,更是保住了未来的前途。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功劳只有一个人能记住,那就是当朝皇太孙。 除了他,换成任何人都不会待见他们。 朱允熥费了好大的劲才甩开徐六子。 「滚!」 「孤都失踪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用心找,现在跑我这儿表什么忠心!」 徐六子闻言指天发誓道。 「殿下,自打您失踪,我徐六子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每天都是发了疯似的找您!」 「还有虎爷,以及锦衣卫的其他弟兄!」 徐六子说完这话,看了看边上靖海军和兴武卫的人,赶忙又补了一句。 「靖海军和兴武卫的兄弟们也很努力找您!」 「我们都日夜不停的找您,为此抓了几千个白莲叛逆……」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好啦!」 「孤知道你忠心!」 「赶紧把我放开,我这儿还有病号呢!」 「病号?」 徐六子看到一旁人都烧糊涂了的徐妙锦,这才意识到病号是谁。 「哦哦……」 「卑职这就命人给徐小姐备车!」 「不用麻烦,直接扔我的马车里就行!」 「好呦!」 徐妙锦被扔到朱允熥马车里依然不停的说着梦话,朱允熥坐在她旁边听得不耐烦,不由使劲捏了捏她那胖乎乎的脸蛋,然后又使劲揉了揉。 他现在只恨马车上没有毛笔,否则非得在这傻丫头脸上画个乌龟。 在上万人的护送下,朱允熥的车驾穿过太平门,打算经由西华门进宫。 然而,他们刚穿过城门,就看到皇帝的车驾迎面驶了过来。 两人同时打开车门,隔着三丈的距离彼此对视着。 老朱看到大孙果然安然无悉,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放下。 朱允熥看到老朱越发的瘦削和憔悴,本来没心没肺的人,却突然感觉有点难受。 「皇爷爷,孙儿不孝……」 朱允熥奔向老朱,老朱则张开了双臂,等待着 大孙扑到自己怀里。 然而,朱允熥奔到老朱面前直接一个熊抱,将老朱整个人抱了起来! 老朱人在半空,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发现逆孙竟然抱着自己转起圈圈来! 「逆孙!」 「放咱下来!」 「再转咱就散架啦!」 在老朱连打带骂的声音里,朱允熥只是得意的哈哈大笑。 「皇爷爷,我能抱动你啦!」 「一会儿我背您回宫,啦啦啦!」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也不由浮现一丝笑意。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傻孙子还记得儿时的戏言。 不过这孩子长得是真快,眼看着都快到自己肩了,再过几年肯定要超过自己! 「等你长大再说吧!」 「你现在这小身板还不够,嘿嘿嘿!, 「不够?」 朱允熥可不是个听人劝的主,见老朱怀疑他能力,当即放下老朱并且转过身子去。 「皇爷爷您上来,我背您回宫!」 老朱看着大孙微微蹲下的身子,不屑的撒撇嘴道。 「你可歇会吧!」 「刚从外边回来也不嫌累……」 「不累!」 「要不是担心皇爷爷挂念我,我再玩十天都不待回来的!」 老朱听到这话,抬起脚就给逆孙屁股一脚。 然而,出乎老朱意外的是,他这一脚踹过去,逆孙竟然纹丝没动! 虽说他没怎么用力,但由此也能看出,逆孙是真的长大了,不是那个被他一踢一蹦跶的小逆孙了。 老朱试探性的将两手搭在逆孙的肩膀上。 「你试试能不能扛动,扛不动就将咱放下来,可不许逞能!」 「好嘞!」 朱允熥拖着老朱的腿弯处,稍一用力就背着老朱站起来,然后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百姓和士兵看到这一幕,齐声发出喝彩声。 「皇太孙威武!」 「皇太孙万岁!」 「大明万岁!」 在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朱允熥背着老朱一步步走进皇宫。 期间老朱几次让他放自己下来,可朱允熥都咬牙硬挺着,坚持着要背皇爷爷回宫。 两人穿过玄武门的时候,朱允熥对老朱说了一句话,老朱也就不再坚持要下来了,任凭朱允熥背着他。 「皇爷爷您瘦了…」 「唉! 「还不是被你个逆孙给折腾的……」 「孙儿不孝……」 老朱闻言重重的拍了朱允熥脑袋一下。 「你确实不孝!」 「等一会儿进宫,咱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嗯……」 「孙儿认打认罚……」 朱允熥说完这话,肩头就有点耸动。 老朱听着微不可闻的啜泣声,心里不由感慨大孙总算懂事了,知道心疼自己这个孤老头子喽! 闻讯赶来的文武百官,看到皇太孙背着皇帝陛下的身影,不论之前对朱允熥意见有多大,此时此刻也无不被他的孝心所感动。 不过在感动之余,文官们心里又有点泛酸。 皇太孙长得真快啊,这才十几岁啊,就长得这般高大,一看就是继承了常家的血脉。 武将那边倒是看的热血沸腾,皇太孙长得越高大,证明他们武将的功劳越大。 毕竟,皇太孙上另一半血脉可是出自开平王一脉,开平王一脉是彻彻 底底的武将勋贵,还是顶级勋贵! 在京城百姓欢声雷动,文武官员振奋昂扬之际,只有一个人不满意,那就是易容打扮的韩清。 他自打得知皇太孙失踪,就一直散播皇帝陛下要废除皇太孙,改立朱允炆或者朱允熞的谣言。 为了给朱允熞造势,他还四处宣扬朱允熞的贤名,甚至请人在报纸上写朱允熞的贤明事迹。 韩清在抬高朱允熞的同时,还诋毁朱允熥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随时可能逼宫自立等等。 然而,让他吐血的是,经过这一事,之前的所有传言都不攻自破。 皇帝陛下永远不可能换皇太孙,皇太孙也永远不可能造反! 虽说老朱消瘦了许多,但从城门背到养心殿,还是累的朱允熥满头大汗。 老朱本想好生揍这逆孙一顿,可看到他为了背自己,竟然累的满头大汗,也只是万般无奈的踢了他几脚。 「非得逞能!」 「若是把你累坏了,你让咱可咋活!」 「太医呢?」 「赶紧传太医给咱大孙好好诊治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暗伤!」 朱允熥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 「我没事,倒是有一个病号在马车。」 老朱闻言狡黠的一笑。 「徐达家那小闺女吧?」 朱允熥诚实的点点头。 「是!」 「这一路上徐妙锦可立了大功了,路上的小毛贼都是她替我打发的……」 「没吃没喝的时候,也是她去替我抢,替我偷,孙儿这才没披上袭裟要饭去!」 老朱听到逆孙这般影射自己,气恼的把他堵墙角使劲踢了好几脚才解恨! 「看样子你是真没啥事,都累成这样了还敢打趣咱,看咱不踢你个屁股开花,哈哈哈.....」 老朱踢了几脚,随即对太医道。 「去后宫找几个女官,将徐家小丫头抬到郭惠妃那里好生调养,对外就说她年前就病在宫里了,一直在郭惠妃那边养病。」 「诺!」 朱允熥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皇爷爷,这对徐妙锦不公平吧。」 「她咋说也有从龙护驾之功啊,您老这么一安排,她的功劳不就没了吗?」 老朱闻言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还不是龙!」 「咱才是龙!」 「你充其量就是一条蛇,脑袋上长俩小椅角!」 「至于你说的什么从龙之功……」 「你当徐家稀罕这功劳呀!」 「人家女娃是未出阁的贵女,跟你跑出去这么多天,一路上同吃同睡的,你以后还让人咋嫁人!」 「咱赶明让郭惠妃认她当个干女儿,咱在赏她个郡主头衔,给她寻门好亲事,就算对得起她了!」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这才悻悻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还是皇爷爷想的周到……」 「对了,孙儿有点困,想先去洗个澡……」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跑进养心殿的新式浴室,先给浴缸放上水,然后打开水龙头哗哗的冲洗起来…… 老朱听着浴室内传出的哗啦声,对着一旁等候诊脉的太医说道。 「先不急,等他出来再诊脉也不迟!」 「谨遵陛下吩咐!」 「你们几个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进去伺候!」 几个小太监走进浴室,开始给朱允熥搓背,而后朱允熥躺到浴缸里,又给朱允熥按摩。 然而,按 了没一会儿,几人就听到浴缸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皇爷,皇太孙睡着了.......」 「这……」 老朱闻言小声的笑了笑,随即走进浴室伸出两手,想要将大孙从浴缸里捞出来。 然而,他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了,也太低估大孙的体重,一捞之下竟然差点把自己老腰闪断。 「你们将咱大孙抬出来!」 「小心点,别惊着他……」 「诺!」 不多时,几个小太监齐心协力,终于将小肥猪一般的朱允熥从浴缸里抬了出来。 老朱赶忙叫太医给朱允熥全面诊视一番,直至确定大孙身体没有任何毛病,老头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都退下吧,不要打扰大孙休息……」 这时秦德顺凑了过来,小心的提醒道。 「皇爷,二龙不相见……」 「按照规矩,您不能跟皇太孙睡一个宫殿,还请您移步……」 老朱闻言无奈的叹息道。 「唉!」 「咱好歹也是个皇帝,竟然被这逆孙撵的连睡觉地方都没了……」 秦德顺闻言小声的提了个建议。 没多一会儿,他就亲自带路,带着众人抬着老朱去了翁妃的寝宫。 老朱在临走到门口的时候怪声怪气的问了一嘴。 「你给咱卖了多少钱?」 秦德顺一听这话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回禀皇爷,奴婢哪敢卖您啊,不过是翁妃苦苦哀求,奴婢一时心软,这才答应了她的请求…」 秦德顺这样说的时候,故意噜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串缠了好几圈的珍珠项链。 老朱瞅了瞅项链,顿时明白了,敢情自己被这货卖了一串珍珠的价钱! 「哼!」 「以后给咱卖贵点!」 秦德顺听到这话,赶忙欢天喜地的答应着。 「好嘞!」 「下次后宫的主子们,不给奴婢个金山银山,都休想支使动奴婢,嘿嘿嘿……」 老朱这些天也没睡好,去了后宫也只是单纯的睡觉,这让翁妃非常不满,只感觉自己那一串珍珠白白的喂了狗! 正在翁妃沉浸在欲求不满的悲伤中时,迷蒙中醒来的老朱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嘴。 「翁妃!」 「若朕驾崩了,你可愿随朕一起……」 翁妃突然听到这话,下的当场面无血色,脑子里的旖旎之思尽数随着魂魄七零八落。 「陛下,您可是要活万岁的,岂能说这种话……」 「哦……」 老朱听到这个回答,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翁妃看到这笑容更加心怀忐忑,甚至隐隐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好在没过一会儿,熟悉的鼾声再次响起,翁妃这才心神稍安,如同一只小猫似的趴在床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趴在老朱怀里撒娇了。 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皇帝驾崩,自己该怎么办? 陪葬? 还是出家? 第四百五十三章 朱元璋,我日你祖宗! 朱允熥只是睡了一觉,就投入到紧张且忙碌的工作当中。 大明税制改革虽说有不少问题,但有老朱这根擎天柱替他顶着,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相对来说,他自己那一大摊子事才叫麻烦。 大明的远洋舰队满世界晃悠,到处强占海港,建立补给基地。钢铁厂、纺织厂,以及各种加工作坊,也以每天一座的速度在快速崛起。研究院那边每天都要钱,各种项目上马审批,都需要他亲自把关。 在朱允熥忙着文华殿的工作之时,老朱对于白莲教的清算也正式开始了。只不过他的打击手段,在朱允熥看来有点老套。 这一天,朱元璋刚下发一张全国扫白除恶的圣谕,就看到朱允熥那个逆孙拎着圣旨跑过来了。 「皇爷爷,您这圣旨没用!」 老朱一听这话,气的眼珠子都等起来了。 前段时间京城的传言太恶心人,说逆孙会造反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自己这个老皇帝花钱得看逆孙的眼色,说自己完全被逆孙给架空了,皇权不出紫禁城! 这可把老朱给气坏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政令能出紫禁城,他接连下了十九道圣旨。 然而,自己还没从传言中消气呢,这逆孙就拿着自己的圣旨跑过来质疑,这岂不是正应了京城的传言? 「朱允熥,你最好把话说明白,否则今天咱非得给你好看!」 朱允熥把老朱的圣旨往桌子上一摔,摔得老朱脸都直抽抽。这逆孙是摔咱的脸面呢! 要不是看在他颠沛流离的吃了那么多苦,咱今天非得把他吊起来打! 朱允熥对于老朱的心思浑然不觉,还沉浸在孙子背爷爷的爷慈孙孝的情境中呢。 「皇爷爷,您这些年都下过多少次这样的圣旨了,哪次把白莲教清除干净了?」 「这……」 老朱下意识回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好像确实下过好几次这样的旨意了,甚至有 些措辞都一致。 什么有藏匿白莲叛逆者满门抄斩,给白莲叛逆通风报信者诛九族之类的……然而,不管他措辞如何严厉,处置如何很辣,这白莲教就跟野草似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你说咋办?」 朱允熥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摊在老朱面前,随后拿起老朱的御笔在纸条上写写画画。 「皇爷爷,孙儿觉得应该从这几个角度出发……」 「其一,组织佛道两教的高人,邀请白莲教进行辩论,白莲教要想成为正经宗教,朝廷承认的宗教,就得在辩论上获得佛道两派的认可!」 老朱听到这儿直接麻了,当场提出质疑。 「这怎么可能!」 「白莲教是什么阿猫阿狗,佛家和道家的高人,哪来的时间搭理它!」 「再者说,借白莲教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公开露面!」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直接在纸条上敲了敲。 「他们若是不敢露面就更好办了,咱们直接大肆宣扬白莲教是邪教,没胆子跟佛道两家高人辩论,让大明百姓见证白莲教的丑恶嘴脸!」 「哦?」 老朱见大孙这样说,脸上顿时露出思索的神情,想了一会儿开心的在大孙脑袋上拍一下。 「中!」 「你个逆孙总算出了个靠谱的主意,咱这就命人去五台山、龙虎山请高人,让他们在京城组织辩论,哈哈哈!」 「接下来呢?」 「接下来,咱们再编纂一本书,把白莲教如何坑害百姓,诈骗百姓钱财的手段都印在书上,发给每一个县 、乡、里的百姓,让他们熟知白莲教的害处!」 「然后再喊出一个口号,要想富,先修路。要想穷,信白莲……」 朱元璋笑的越发开心了。 「这主意也不错,跟咱的大诰差不多,还可以在加一条,若是家中有这本书的人犯罪可减罪一等!」 朱允熥闻言想了想,直接否定了老朱的建议。 「皇爷爷,减罪一等就不必了,你这是破坏司法!」 老朱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道。 「好!」 「你说不减就不减!」 「还有哩?」 「第三条,破其信仰!」 「我听徐六子说,咱们不是抓了个他们的圣女么?」 「皇爷爷,白莲教的圣女都是干嘛的,您老懂不懂?」 老朱闻言满脸不屑的道。 「这有啥不懂的,不就是弄几个漂亮小女娃,把她们说成多圣洁,多纯真,忽悠百姓供奉吗?」 「其实都是跟佛家学来的,就连圣女出行时的打扮都是照着寺庙里的观音像来的。」 「这样啊……」 朱允熥闻言思索一番,直接给出自己的办法。 「皇爷爷,您把圣女收了吧!」 「对外宣称,圣女见到您的龙颜,直接被您身上散发的王霸之气所折服,自愿伺候您老人家,给您老人家生猴子!」 老朱听到这话整个人不好了,瞪着两只龙眼,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逆孙。 这逆孙不打不行了,竟然这般编排咱! 「秦德顺,咱的鞭子呢!」 「皇爷您忘了,您的鞭子还在乾清宫呢,咱们上次搬家的时候没带过来!」 「那就赶紧去取!」 「今天不狠狠的抽这逆孙一顿,赶明个他指不定给咱编排出啥故事呢!」 朱允熥见老朱发飙,赶忙倒退了几步。 「皇爷爷,您认真考虑下,这事真可行!」 「咱别的不说,单说您老百年之后殉葬之事吧。好人家的闺女给您殉葬,谁听了都得为之心疼一下。」 「要是整几个白莲圣女给您殉葬,满朝文武都得夸您圣明!」 老朱越听越气,直接命人堵门。 「都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宫门给咱关上,休要放跑了这逆孙!」 朱允熥说完最后一句话转头就跑,把冲上来要关门的太监直接撞了个大屁蹲。 「皇爷爷,您真可以考虑考虑,孙儿这主意真不错!」 老朱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当场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混蛋,你这是嫌咱命长啊!」 「咱身边放这么个叛逆,咱晚上睡觉能睡安生吗!」 老朱刚说完这话,就见门口伸进来一个小脑袋。 「皇爷爷说的也对!」 「要不……」 正在朱允熥冥思苦想之时,一个小太监颠颠的跑过来。 「皇爷,二虎有要事禀报……」 老朱的「传」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门口的朱允熥开心的喊了一句。 「我想到了!」 「您老要是看不上,就把圣女给二虎,让二虎把她睡服!」 「滚!」 老朱断喝一声,赶跑了逆孙,赶忙命人将二虎叫进来。 二虎颠颠的跑进大殿,给老朱行了礼后,腆着脸问道。 「皇爷,刚刚卑职好像听到皇太孙说把啥给我?」 「那逆孙说给你一百军棍!」 「 啊?」 二虎听到这话,再也不敢惦记了,赶忙老老实实禀报关于白莲教的事情。 「皇爷,卑职已经审问清楚了,此次皇太孙遇袭一案,主要是因为朝廷误抓了小明王韩清,这才使得白莲教圣女韩玉裳绑架皇太孙,打算用皇太孙换回其叔父小明王!」 「整个计划具体实施过程中,牵涉秦王府人士三十七人,跟秦王有关的守卫、军人随扈,以及发生后来的事情……」 二虎在汇报完后就屏气吞声,连个大气都不敢喘,一直静静的聆听老朱的指示。然而,老朱在听到这些后,一张老脸瞬间阴沉下来,连带着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秦德顺本来正端着托盘,打算过来给皇爷换茶,可是见到此情此景,也只能老老实实躲在门后不敢出来。 大殿里其他伺候的太监,也深深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任何一直声响。 过了好久,龙椅上才传出一阵悠长的叹息。 「唉……」 「咱到底该如何处置那逆子,才能对得起咱大孙哟……」 老朱最纠结的不是别的,主要是怕处置轻了,朱允熥那边有意见。可处置重了的话,他这边又有点不忍。 毕竟,不管咋说,朱樉都是他嫡亲的儿子,而且是现在一众皇子中年龄最长的,跟他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咱已经把他贬为庶人了,再处置只能……」 秦德顺见老朱开口了,赶忙进屋给老朱换茶,并且借助换茶的时机小心的建议。 「皇爷,若是实在不知如何处置,不如交给皇太孙,让皇太孙看着处置……」 老朱闻言斜着眼看了眼秦德顺,吓得秦德顺赶忙低下头请罪。 「皇爷恕罪,奴婢僭越了……」 「你现在越发大胆了,昨天把咱卖给后宫,今天竟然敢干涉咱的家事!」 秦德顺闻言赶忙跪下磕头。 「奴婢知罪了,请皇爷饶命……」 老朱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秦德顺,只是对着门外喊道。 「来人,将这奴婢拖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门外的锦衣卫轰然领诺,秦德顺也赶忙磕头谢恩,谢老朱的不杀之恩。 然而,就在秦德顺被拖下去,门外传来「砰砰」的板子声时,老朱却突然眼睛一亮,觉得秦德顺这办法还真不错。 既可以救朱樉一命,又能平息大孙的怨气,还能顺便考察下大孙对待他那些叔父的态度,是不是装给咱看的…… 老朱想到此处,对着二虎使了个眼色。 「你去外边盯着点,别让你那些徒子徒孙把那奴婢给打死了!」 二虎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心里有决断了,大差不差应该就是老秦刚刚的建议。 「卑职这就去……」 不多时,秦德顺挨完四十板子,被锦衣卫抬进来给老朱过目。 老朱只是瞅了眼秦德顺血肉模糊的屁股,就不耐烦的挥挥手将其撵了出去。 「赶紧去治伤吧,上完药继续来咱跟前伺候!」 秦德顺闻言赶忙趴在地上谢恩。 「奴婢谢陛下恩典……」 「去吧……」 老朱打发走秦德顺后,对着二虎招招手,示意二虎走进点。 「此案牵涉之人全都秘密处置了吧!」 「对外就说咱病了,咱大孙去扬州替咱求医问药去了……」 老朱终究是要脸之人,不想让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只能隐瞒皇太孙被绑之事。这点跟二虎猜测的差不多,只是二虎一想起秦王这些年干的龌龊事,心 里就有点小的不平衡。 因此,在老朱已经确定了处置措施时,二虎还是小声的问了一嘴。 「皇爷,您确定是全部?」 二虎的「全部」,可是连秦王朱樉都算在内的,老朱自然也听出二虎的这个意思了,心下非常不爽的道。 「你说呢?」 「卑职不敢妄揣圣意!」 老朱闻言哼了哼,然后怪声怪气的道。 「朱樉和姓韩的妖女留下,其他人尽数秘密处置喽!」 二虎听到这话当场愣住,皇爷留下朱樉情有可原,毕竟那是皇爷亲儿子,皇爷怎么可能舍得杀了。 然而,皇爷咋还连白莲教妖女也给留下了? 「皇爷,姓韩的妖女罪大恶极,此等叛逆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民愤,您……」 「您留下这么个祸害干嘛?」 老朱没好气的瞪了二虎一眼。 「你说能干嘛?」 「当然是给你当媳妇了!」 「啊?」 老朱没管一脸懵逼的二虎,在说完对此次人犯的处置后就将二虎给撵出去了。 他现在要思考如何处置朱樉和姓韩的妖女,朱樉那边好处理,主要是姓韩的妖女,若是真按照大孙说的办,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圣女都嫁人生孩子了,那信白莲教的无知百姓该如何想,会不会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老朱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尤其想到自己刚刚参加红巾军,跟着一群神神叨叨的神棍混东跑西颠的日子,越发觉得这招数不错。 北镇抚司大牢。 韩玉裳自从得知朱允熥回宫的消息,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上次在江面上偶遇小明王叔父之时,叔父的态度非常明白,他绝对不会像自己救他那般救自己…… 不过,韩玉裳也并不觉得后悔。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叔父。毕竟,韩家可以没有她,却不能没有小明王。 然而,三天前锦衣卫大牢内秘密处置了一批人犯,却唯独落下了她和朱樉,这又让她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朱屠户为何还留着自己,他该不会以为可以利用自己钓动小明王这条大鱼吧? 韩玉裳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而且是秦德顺一瘸一拐来亲自解答的。 「陛下有旨,秦二虎、韩玉裳跪地接旨!」 韩玉裳是死活不想跪的,但身上带着脚镣、手镣,她想不跪锦衣卫也不答应啊。 二虎则纯粹的懵逼,想不通处置韩玉裳的圣旨,为啥还点了自己的名。 该不会皇爷知道自己看了韩妖女的身子,想连自己一块砍了吧? 二虎想到这里当即叫起撞天屈。 「老秦!」 「能不能麻烦你跟皇爷解释下,卑职不是故意要看的,是这妖女勾引我,我没上当,呜呜呜……」 秦德顺看二虎哭成了一头泪虎,心里的恶趣味再也忍不住了。 「二虎!」 「皇爷说了,你好大的虎胆,竟然敢跟妖女勾结在一起!」 「今天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明天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卑职冤枉呀,卑职真的没有对妖女有非分之想,呜呜呜……」 秦德顺逗弄二虎一句就咳了咳,表示自己要读圣旨了,二虎听到动静也不敢哭出声,只是委屈巴巴的掉眼泪,感慨自己的红颜薄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咱自起兵淮右,蒙小明王韩林儿多番信重,后征伐天下之所以如 此顺利,韩林儿之功不可没也。」 「韩林儿虽为白莲之首,然则其为人不通教义,只是限于天下大势,被天下裹挟而行事尔。」 「且其为人并无大过,瓜州之渡,贤王殒命,实乃天妒英才,咱也深憾之。」 「今有韩林儿后裔韩玉裳者,本为白莲邪教之圣女,行为乖张,多有和朝廷作对之举!」 「若依大明律,其罪凌迟亦不为过。」 「然则,咱念韩林儿之情,特此宽宥之,并收其为义女,指婚于殿前都指挥使、勤义伯秦二虎为妾……」 「望尔以后安分守己,相夫教子,不负咱之期许……」 秦德顺念完这篇圣旨,不仅韩玉裳懵逼了,就连二虎也一脸大写的懵逼。啥情况,自己封爵了,还捡了个小妾? 韩玉裳再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后,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她可是白莲教圣女,怎么能嫁人呢! 就算要嫁人,也不该嫁个锦衣卫头子,更不该给人做妾吧!朱屠户这是往死里作践自己啊! 「我不从!」 「朱屠户,有种你就杀了我!」 「想让我嫁人,我宁死不从!」 然而,韩玉裳这番豪言壮语刚喊完,秦德顺的巴掌就呼上去了。 「放肆!」 「这可是皇爷指婚,你竟然敢嫌弃?」 「二虎,你是咋管教你家婆姨的,你要是在放任她胡言乱语,小心咱家在皇爷面前告你的状!」 二虎听到这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啪啪给韩玉裳几个大嘴巴。 「你再敢乱说,信不信咱弄死你!」 韩玉裳挺起胸膛,一脸的无所谓道。 「那你现在就弄死我!」 「弄死我啊!」 秦德顺听到这话,尴尬的当场捂着脸。 「哎呀呀,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咱家可听不得这个!」 「你们两口子愿意闹腾回家闹去,咱还得拿着圣旨去礼部,让他们昭告天下哩!「 第二天,京城大街小巷全都贴满了老朱的圣旨。 京城百姓最喜欢看「***从良,圣女嫁人」的戏码了,直夸皇帝陛下圣明,这般处置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与此同时酒楼茶馆中关于勤义伯智斗白莲教圣女,三打白莲教总坛,俘获圣女欢心的戏文也登台亮相。 这篇戏文乃是出自当代名家罗贯中之手笔,罗贯中不仅结合民间演义,还从其恩师施耐庵的水浒传中找到灵感,套用了祝家庄的部分设定。 在京城百姓喜闻乐见,乐此不疲的看着圣旨,听着戏文之时,韩清这个小明王则气得直接吐血,并且对着皇宫的方向发出愤怒的嘶吼。 「朱元璋,***祖宗!」 「噗……」 第四百五十四章 竟然敢命人打本宫! 韩清在气得吐血后,嘴角的血还没擦干净呢,就得知了另一个让他吐血的事情。 朝廷竟然公开张贴榜文,邀请白莲教参与佛道两教的辩论,并且直接点名让他这个小明王参加! 韩清一眼就看出朝廷的阳谋,不论他参不参加与佛道两教的辩论,他都落不到好处! 如果去了,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要是不去,朝廷就会拿佛道两教当参照物,宣扬白莲教是邪教。 而且,自己在江湖上也会被传为笑柄,会被绿林好汉,甚至白莲教内部骨干嘲笑为胆小鬼。 韩清鉴于当前白莲教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当即决定召开白莲教第九十九次全大明护法大会。 此次大会在距离京城较远的杭州召开,不仅韩清这个小明王盛装出席了会议,大明一十三个省,每省都派出超过三人以上的代表出席了此次护法大会。 在大会上,韩清就白莲教当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进行了全面的汇报,并提出了若干问题和建议。 其中着重讲述圣女嫁人对白莲教整体形象的影响,以及辩论大会会对未来白莲教在大明开展的传教工作造成多大的阻碍。 在韩清发表完重要讲话后,所有与会人员都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讨论共持续三天,最终来自福建白莲教护法马文才给出了合理化建议,提议刺杀圣女保全白莲教的名声。 同时马文才对于佛道两教的辩论也发表了极具建设性的建议。 「明王殿下!」 「朝廷此举着重在于打击咱们白莲教在民间的威望,若是咱们避而不战,势必会极大挫伤教众的感情,以及对咱们白莲教的信仰。」 「然则,明王殿下关乎白莲教的兴亡,不可轻涉险地,以免中了朝廷的圈套。」 「因此,属下建议从咱们白莲教中择取能言善辩者,并对其委以重任,让其代表殿下参与辩论!」 韩清早就想到这个办法了,之所以还拿出来讨论,不过是想给自己挽回几分面子,希望这种话从别人口中说出罢了。 因此,在马文才提出这个合理化建议后,韩清当场表达了高度肯定,并且委派马文才为代表,全权代表自己处理此次辩论之事。 在一众人上来恭喜马文才之时,只有马文才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自己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提这个狗屁建议干嘛,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韩清在两件大事上达成共识后,又提出一个伟大构想。 「诸位,经过本王这一年多的观察,觉得咱们起事的时机已经成熟!」 「起事?」 韩清此言一出,偌大的会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有不少经历过元朝末年圣战的老人,听到「起事」两个字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想当年白莲教席卷天下,赤旗遍布九州。 那场面,那阵仗,那势力…… 「明王!」 「咱们干吧!」 「只要您振臂一呼,天下必群起响应!」 韩清听着台下的欢呼声并未沉迷,反而变得越发冷静。 「诸位,起事是要起事,但咱们此次起事跟以往不同!」 「不同?」 「敢问明王,咱们此次怎么个不同法?」 韩清听到众人这般询问,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本王在希望学堂学习这段时间看到一本神书,书中所言欲成大事者,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明王,咱们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 」 「南北绿林,陈友谅残部,甚至张士诚后人,以及十大海商都跟咱们有不少联系呀!」 韩清肯定了这位教友的话,随即咬牙切齿道。 「还不够!」 「此次咱们要团结士农工商,形成强大的反明浪潮!」 「天下苦皇太孙久矣!」 「皇太孙对天下加税,不论士农工商皆苦不堪言……」 「具体实施过程,本王会稍后跟几位护法商量,尔等回去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在白莲教大会之后,韩云裳也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婚礼。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二虎骑着高头大马,胸前佩戴着耀眼的大红花,得意洋洋的走在轿子前边。 他这次可是陛下亲自赐婚,是奉旨纳妾! 不仅家里的婆娘不敢管,就连满京城的文武官员都得来参加他的婚礼。 事实上,满朝文武也挺好奇的,好奇白莲教圣女的长相。 毕竟能称之为「圣」,其容貌必然不差! 二虎也知道这些老色痞是咋想的,为了满足他们的窥探欲,他不仅亲自掀开轿帘,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扯掉了韩玉裳头上的盖头,露出她那惊世容颜。 「此女果然不俗,当得起圣女之名!」 「身段袅娜,自有一股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病态风流……」 二虎听着众人的品评,心里不屑的想着能不病么,为了让她保持这份病态,已经三天没给她饭吃了,就连水都不多给,每天一小盅的养鱼。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此女性子太烈,一旦让她吃饱了,等闲三五个壮汉都制不住她。 今天大喜的日子,总不能给她带着手镣脚镣吧? 那样一来,自己这个新封的勤义伯可就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正在二虎扶着美妾,在一众文武官员艳羡的目光中走入厅堂之时,突然从人群里,射出一支冷箭。 二虎想都没想就用身体挡了上去,冷箭射到二虎的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去,就被锁子甲死死的锁在甲扣上。 有了二虎的缓冲,周围的锦衣卫也立马反应过来,奔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了过没费多大劲,锦衣卫就将行刺的刺客从人群里揪了出来。 二虎一脚踩在刺客的手指上冰冷的问道。 「何人指使?」 「明狗,休想在我嘴里问出半个字!」 二虎闻言冷笑着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对着前来刺杀之人就要狠狠的刺下去。 然而,还没等他刺下去,他边上站都站不稳的韩玉裳,竟然抢先一步开口了。 「你是王泽?」 「贱婢,亏你还记得我!」 他的名字还是自己帮他取的呢! 韩玉裳闻言只觉得心里一痛,她怎会不记得,这可是她早年间亲自教过的人。 「是叔父派你来的吧?」 「你不配叫明王叔父,你只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婢!」 「虽然我今天没能杀了你,但你不用侥幸,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来杀你!」 「你迟早都会死在我们手中!」 「你要是但凡还有一丝廉耻之心,就该咬舌自尽,保全自身之清白!」 韩玉裳痛苦的闭上眼,任凭泪水划过脸颊。 她也不是没试过自杀,然而不论她如何做,最终都会被锦衣卫的人救下来。 现在她更是饿的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希望能活活饿死自己。 「我知道!」 「我会自尽的……绝不会 给白莲教丢脸……」 王泽听到韩玉裳这样说,脸上也露出一丝愧疚。 「既然圣女早有此心,那王泽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王泽说完这话,重重的朝着地上一磕,直接磕了个头破血流,人事不省。 二虎见状一脸嫌弃的将其踢开,然后命人试了试鼻息。 「虎爷,这人磕死了!」 二虎闻言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那就扔乱葬岗喂狗吧!」 「诺!」 虽说婚礼现场出现了刺杀这样的小插曲,但依然没能阻止婚礼的进行。 在二虎这边举行盛大的纳妾仪式之时,皇宫中的郭惠妃正暗骂某个不知名的皇太孙没有良心。 自从老朱把徐妙锦送过来,朱允熥竟然一次都没来探望过这可怜孩子,这让郭惠妃非常不满,只感觉徐妙锦这一波算是陪了个狗! 现在眼看着太医院各种方法都用过了,徐妙锦依然高烧不退,郭惠妃只能派人去请朱允熥,让他过来看看,或者看恩人最后一眼。 毕竟,如果没有这傻丫头的一路相陪,朱允熥那废物早就喂了狗! 然而,让郭惠妃郁闷的是,她都派过去三拨人了,依然没请动朱允熥那混账。 「回禀娘娘,皇太孙殿下说他正忙着,没时间过来,让您去请郝太医过来诊治……」 郭惠妃闻言气得差点跳脚骂娘。 「郝文杰那个混账东西,现在天天蹲在什么医学院,除了皇爷谁能请得动他?」 「不行!」 郭惠妃当即略施粉黛,领着一群狗腿子,浩浩荡荡的朝着文华殿出发。 文华殿内,朱允熥确实很忙,而且正忙着讨论新税法改革之事呢。 「杨师傅、秦师傅、高师傅,基层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三位有什么建议吗?」 杨新炉和秦亨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小傲娇后,再次回到文华殿办公。 他们俩之所以有这个转变,主要是因为新税法并未侵害到他们太多利益。 虽说新税法对全体士绅收税,甚至亲王都不放过。 但并未收缴他们的土地,还是承认他们的土地私有的。 因此,他们只是少赚点,但依然能保持优渥的生活。 相对来说,高明就光棍的多,他家里总共就没几亩地,所以对新税法那是毫不保留的支持。 杨新炉和秦亨伯闻言立马慷慨激昂起来。 「殿下,此事无解!」 「只要大明承认富户所拥有之土地,那么税赋必然会层层转嫁到佃户身上。」 「我和老秦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之前才竭力反对新税法!」 「常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 高明听到这话,当场抓起一本「说文解字」扔了过去。 「你可闭嘴吧!」 「咋就烹小鲜了,你除了这句就不会说话了吗?」 「新税法怎么了,不就是对士绅收税,影响你家收入了吗?」 「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虚伪!」 「贪婪!」 「国之蛀虫!」 杨新炉听到高明这番谩骂,心里那是又羞又愧,又有点恼羞成怒。 因为高明骂得对,他确实不舍得那份家业! 然而,这份家业也不是他偷来、抢来的,是合理合法继承来的,凭啥自己不能享受? 「高明,你个老绝户,你骂谁是国之蛀虫?」 「好呀!」 「你 敢骂我是老绝户,今天我跟你拼了!」 朱允熥见这两个老头要打起来,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溅自己一脸血。 秦亨伯和张宗浚也想躲,但他俩要是躲了,那可是连个劝架的人都没了。 不过,就算他俩竭力劝架,两个老头也隔空打了起来。 你扔过来一本说文解字,我就扔过去一本资治通鉴。 你扔过来一支笔,我就扔过去一块墨。 正在两人打的有来有回之时,一个人影气哼哼的闯了进来。 好巧不巧,秦亨伯扔出去砸高明的墨锭,正巧砸在闯进来的人脸上,砸了个大大的墨点子。 正好在郭惠妃的脸上,郭惠妃呆立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疯似的冲过去,一把抓住朱允熥的耳朵。 「好啊!」 「本宫派人来寻你,你不来也就罢了,竟然敢命人打本宫!」 「走!」 「跟本宫去你皇爷爷面前说理,让你皇爷爷看看他的好大孙是如何欺负本宫的!」 郭惠妃这话一出,正打得火热的老高和老秦霎时傻眼。 两人虽然在政见上不合,但对于皇太孙是一样的爱护,都将皇太孙当做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弟子,百年之后的家族所系。 现在见郭惠妃搬出这么大个罪名,两人当场就躬身请罪了。 「惠妃娘娘息怒!」 「刚刚都是我们两位不懂事,这才冲撞了惠妃娘娘,实在是跟皇太孙殿下无关……」 「我不管!」 「我只知道你们俩是皇太孙的手下,你们打我,一定是受了他的指使!」 郭惠妃气急败坏的说完这番话,手上顿时用了用力。 「你跟不跟我走?」 「走走走……」 「郭奶奶轻点,再使劲就把我耳朵拧下来了!」 郭惠妃闻言冷哼一声,嘴上说着没门,但手上却悄然松了劲。 一直拉着朱允熥出了文华殿,郭惠妃这才没好气的骂道。 「你这孩子好生没良心!」 「人家小姑娘一路上跟着你风餐露宿,现在病的人事不省,你竟然连看都不看望人家一次,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再怎么说,人家都是你小姑呢,是你十三婶的嫡亲妹子,是咱们老朱家实打实的亲戚!」 朱允熥听着郭惠妃的数落,不敢有丝毫反驳。 「郭奶奶教训的是……」 「不过我最近确实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啊……」 郭惠妃闻言柳眉倒竖。 「你在忙能忙过你皇爷爷?」 「你皇爷爷昨天还去后宫了呢,你就连去一趟后宫的时间都没有?」 朱允熥闻言尴尬的摸了摸头。 「我不是想着我现在长大了么,再去后宫多有不便……」 朱允熥之所以不去后宫看望徐妙锦,一来是最近有点忙,二来就是觉得不方便,自己要主动避嫌。 总往后宫跑,容易招人闲话。 毕竟老朱搞了那么多年轻的「小奶奶」,他这个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宝贝孙子了。 郭惠妃听到这话也觉得颇为在理,按照朱允熥现在的年纪确实不适合往后宫跑。 「哼哼!」 「想不到你竟然还能想到这层?」 「不过,你去别人宫里不方便也就罢了,来郭奶奶这还有啥不方便的?」 「你小时候还在我宫里洗过澡哩,你身上哪块我没看过,还跟我讲究起避嫌来了!」 朱允熥一听郭 惠妃翻旧账,赶忙举手投降。 「郭奶奶别说了,我知错,我认错还不行吗?」 「我这就跟您去,您也不用揪着我耳朵,我保证不跑……」 两人正闹腾之时,老朱的銮驾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这般架势,赶忙笑吟吟的上前打趣。 「哎呦呦,这逆孙又干了啥事,把咱的惠妃给气成这样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朱家有女初长成! 郭惠妃看到老朱就是满肚子怨气,因为这死老头子已经好长时间没去自己宫里了。 「哟!」 「这不是皇帝陛下么,臣妾给皇帝陛下请安了!」 「陛下,臣妾可是听说,您最近补药用的有点多哟?」 郭惠妃说到这儿,故意推了朱允熥一下,将他推到自己前边。 「你可是皇太孙,你皇爷爷这么不保重龙体,你这个乖孙怎么也得劝劝吧?」 老朱听到这话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不待朱允熥开口,就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你个死婆娘,在孩子面前说这个干嘛,平白的惹孩子笑话!」 郭惠妃对着朱允熥比量下自己的身高,颇为不屑的撇撇嘴。 「你大孙都快比我高了,咋就是个孩子了?」 「再者说,这三年孝期已过,也该给这孩子议亲了吧?」 老朱成功将郭惠妃带偏,赶忙点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 「咱是该给这孩子议亲了!」 「咱这就去大本堂看看,给咱大孙挑媳妇!」 老朱撂下这话就命人调转銮驾,向着门外撒腿狂奔。 郭惠妃看着老朱逃跑的背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这老头给岔开了,气得她暗暗跺脚。 「好气啊!」 「又被皇爷给带偏了! 郭惠妃吐槽完自己,猛然看到朱允熥正蹑手蹑脚的要溜,赶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小子也想跑?」 「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去后宫,看我怎么收拾你! 郭惠妃嘴上说的狠,但实际上她非常恪守本分,从来不敢动朱允熥一根手指头。 揪一揪朱允熥的耳朵,已经是她最大的放肆。 毕竟严格论起来,朱允熥的皇奶奶只有一人,那就是在孝陵里躺着的马皇后。 朱允熥称呼她一声郭奶奶,不过是尊敬罢了。 她要是分不清这点,真拿自己当朱允熥奶奶,那就是她不懂事。 朱允熥就这样被郭惠妃揪着衣领拎到了长宁宫,虽说他来的时候不情不愿,但当他看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说胡话的徐妙锦时,小心脏还是轻微的动了下。 「怎么会这样?」 「皇爷爷不是早就让太医给她诊治过了么?」 郭惠妃最气的就是这个,自从朱允熥搞出来个惠民医馆,以及什么狗屁医学院后,皇宫里的太医就疯了似的往那边跑,剩下的都是一些半吊子的家伙。 「你还有脸说!」 「要不是你把太医们拐跑了,本宫至于去文华殿找你吗!」 「呃呃……」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宫里还没有好太医了,郭惠妃才火急火燎的叫来自己。 他上前摸了摸徐妙锦的额头,发现确实有点烫,当即叫过王德。 「王德,你去咱们宫里取点酒精过来,再把退烧的药带过来点。」 「哪种?」 「算了,你把我的急救箱带过来吧!」 不多时,王德扛着一个硕大的药箱跑过来,朱允熥接过药箱,娴熟的在一众瓶瓶罐罐中翻捡起来。 他先是拿了一瓶浓缩柳枝水给徐妙锦灌下去,随后又拿出酒精和酒精棉,给徐妙锦做体表降温。 然而,正当他要解开徐妙锦衣服之时,却被一旁的郭惠妃一把给拦住了。 「朱允熥,你要干什么!」 朱允熥不明所以的道。 「不干什么呀?」 「我只是想解开她的衣服,用酒精给她擦拭身子降降温……」 郭惠妃听到这话差点吐血,亏得她刚刚还在皇爷面前说朱允熥长大了,敢情这傻孩子只长个不长脑子啊! 人家徐妙锦咋说也是中山王之后,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就这样去解人家的衣服? 郭惠妃一把夺过酒精和酒精棉,没好气的瞪了朱允熥一眼。 「一边呆着去,不许朝这边偷看!」 「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敢!」 「你要是敢跑,明儿我就撺掇你皇爷爷揍你!」 「哦哦……」 朱允熥只能无奈的来到外间,坐在贵妃椅上打盹。 然而,他这边刚眯瞪上眼睛,就听到一串脚步声跑了进来。 「三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朱明珰见到朱允熥,一路小跑的扑进朱允熥怀里,并倒腾着两条腿往贵妃椅上爬。 朱允熥见状,赶忙将其一把捞了上来,放在自己大腿上,并使劲捏了捏她的脸蛋。 「小明珰又长胖了,脸大的哥哥都快捏不住了,哈哈哈!」 朱明珰听到这话身子扭动的像一条蛇似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我才没长胖呢!」 「我现在每顿吃的可少了,一顿才吃三碗饭!」 朱明珰这话一出,不仅朱允熥哈哈大笑,就连紧跟着进屋的朱明月、朱明兰、朱明玉三个姐妹也不由莞尔。 「明珰,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缠着三哥哥了!」 「赶紧下来,来姐姐这边!」 「咱们一起给三哥哥见礼!」 「哦……」 朱明珰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朱允熥身上爬下来,然后跟三个姐姐站成一排,规规矩矩的给朱允熥见了礼。 「妹妹给三哥哥见礼,恭祝三哥哥万福金安……」 朱允熥看着如花似玉的四姐妹,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遥想当年他刚刚见到这几个小丫头的时候,朱明月一身浆洗的发白的襦裙薄衫,头上带的也多是较为陈旧的首饰,最惨的就是小明珰了,竟然拿一朵宫花当宝贝,整天别在自己那稀疏的头发上,等闲人想借过去看一下都不行。 而且豁牙露齿的,说话都漏风,连叫自己三哥哥听起来都像在喊山哥哥…… 没想到一转眼,小明珰都成大姑娘了,朱明月这个太子府长女,更是出落的窈窕袅娜,明艳动人。 朱允熥想到这里又平添了一股惆怅。 因为他想起刚刚郭惠妃跟朱元璋的对话了,自己这个当三哥哥的都要议亲了,自家的这几个妹妹是不是也要谈婚论嫁了? 唉! 真不知道自家的几个小美女,最终要便宜哪家混蛋! 「兄长安,也问几位妹妹妆安!」 几个小美女再次向朱允熥敛衽一礼。 「妹妹安,多谢兄长问候!」 朱允熥跟几个妹妹客套完,当即询问她们的来意。 「几位妹妹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朱明月欠身一礼道。 「妹妹听闻妙锦姑姑沉疴不起,特意带着几个妹妹过来探望。」 「哦……」 「现在你们徐小姑正在诊治,可能不方便见客,不妨陪兄长在这儿聊聊吧。」 「诺!」 朱明月答应一声,当即领着几个妹妹坐在朱允熥下手的位置上。 朱明月年纪最长,也最有规矩,只 是浅浅的挨了半个屁股。 相对来说,朱明玉和朱明珰则放纵的多,直接靠在椅背上晃悠着两条腿,一点皇家贵女的样子都没有。 「能不能守点规矩!」 「谁教你们晃悠腿了!」 朱允熥见状赶忙出言相劝。 「明月,别对她们苛责太甚了!」 「她们还小,就由着她们吧……」 朱明月闻言嗔怪的看了眼朱允熥。 「三哥哥,都怪你把她们惯的这般不懂规矩!」 朱明月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也不再管两个小妹妹了。 好在两个小的只是在朱允熥面前才这样,到了外人面前多多少少还是能装的像个人。 「妹妹听闻三哥前段时间遇险,可是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吧?」 朱元璋将朱允熥被绑之事瞒的很严,但再严也不可能瞒得过她们几小只,她们还是从宫里贵妃娘娘们的闲谈中听出些许传闻。 「徐小姑是不是也是陪着三哥哥受了苦,所以才……」 朱允熥一听这话,赶忙摇头否认。 「别瞎说!」 「你们徐小姑是去护城河里抓蛤蟆,不小心掉进去了,这才感染了风寒!」 几个小丫头听到这么扯的理由嗤嗤直笑,如果是朱植那个小王叔么,或许还有可能因为抓蛤蟆掉进护城河里,可徐小姑是什么身手,她在岸上扔几个石子,都能砸死好几只蛤蟆,哪用得着游到河里抓? 「三哥哥,你就编排人家吧,以后徐小姑要是找不到婆家,非得跟你拼命!」 朱允熥说完那番话也后悔了,他本想替徐妙锦遮掩下别的事,哪承想新编的瞎话更扯…… 「哎呀呀,你们就别乱打听了,这件事不许出去乱说,以免坏了你们徐小姑的清誉!」 「对了,今天听皇爷爷和郭奶奶聊天,说是你们几个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你们心中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朱明珰和朱明兰听到这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睁着两双澄澈的大眼睛看着朱允熥。 跟两人相反,年纪稍大的朱明兰和朱明月,听到这话直接羞红了脸,两只耳朵都红的跟两根小辣椒似的。 「三哥哥,我们还小呢,我们还不想嫁人……」 在朱明月说完这话后,朱明珰和朱明玉也跟着重复一遍。 「对!」 「我们还小,我们才不嫁人呢,我们要一直陪着三哥哥!」 朱允熥听到几人的话不由哈哈大笑。 「小明珰和小明玉的话我信了,至于你和明兰的话么,三哥可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哈哈哈!」 两人听到朱允熥的笑声,脸上越发羞窘了,恨不得捂着脸跑出去。 然而,就在两人要脚底抹油开溜之时,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人一阵犹豫。 「你们俩若是有中意的人选就跟三哥说,三哥帮你们想办法促成此事。」 「否则过一两年,皇爷爷给你们指婚,你们可就没这么自由喽……」 朱明月和朱明兰闻言登时面面相觑,朱明月一脸的欲言又止,朱明兰则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不过两人挣扎良久,都只是感激的道了个谢。 「多谢三哥惦念,妹妹若是有所求,一定会事先禀告三哥哥……」 朱明兰见大姐已经把话说透了,只能跟着说一句。 「我也一样,嘻嘻嘻……」 几人正说笑之时,郭惠妃从里边走了出来,见到几个小丫头登时开心的打着招呼。 「哟!」 「你们几 个又来了,又是来看你们徐小姑的?」 「是!」 郭惠妃听到肯定的回答,不由看向一旁的朱允熥。 「瞅瞅!」 「你几个妹妹都比你懂事!」 「本宫刚刚给你们徐小姑换过衣服,不过她现在还烧着,你们进去看看吧,别吵着她休息就行……」 「诺!」 朱明月和朱明兰逃也似的从椅子上起身,领着两个小妹妹进里间去探望,见到徐妙锦果然还在昏迷中,几人看了几眼就退了出来。 「郭奶奶,我们已经看过了,我们这边就告辞了……」 郭惠妃朝着几个小丫头摆摆手道。 「去吧!」 「若是你们徐小姑醒来,我自会派人告诉你们。」 郭惠妃在将几个小丫头打发走后,不由对着朱允熥道。 「允熥,你一向以长兄自居,你这几个妹妹可都长大了,你这个当长兄的可有什么成算?」 如果换成其他人,郭惠妃是决计不会问这么一嘴的。 毕竟这年月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然而,朱允熥这孩子不一样,打小主意就非常有主意,更是一直以长兄自居,对太子府的几个小妹妹回护的紧。 因此,出于对朱允熥的尊重,郭惠妃才多嘴问了一句。 「你要是有成算就赶紧跟郭奶奶说,郭奶奶在相看的时候好帮你留意,免得你皇爷爷那边脑子一热,拿你的几个妹妹去跟武将联姻!」 朱允熥朝着郭惠妃感激的笑了笑。 「多谢郭奶奶惦记,我刚刚也问过她们了,若是有心上人赶紧告诉我,我好帮她们促成。」 郭惠妃闻言噗嗤一笑,伸出手指使劲的戳了戳朱允熥的额头。 「我的傻孩子哟!」 「别说她们没有,就算她们有心上人,哪好意思跟你说?」 「这事你得自己关心,偷偷的观察!」 「哦?」 「是吗?」 郭惠妃看到朱允熥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就是一阵头疼。 「你自己在这儿呆着吧,我先去处理点事情。但你不许走哦,一会儿吃中饭的时候留在这儿,本宫让御膳房给你做几样好吃的菜!」 郭惠妃一边说,一边往外边走。 她人虽走了,但却把自己的小儿子朱橞和朱善宁留了下来。 郭惠妃这对儿女还没有封号,以眼下朱元璋天天往后宫跑的折腾劲,大概率是要等新皇登基后才能捞到封号了。 因此,她这个当母妃的不得不提前为两人谋划,先让他们姐弟俩在皇太孙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郭惠妃一片用心良苦,却不料自家儿子朱橞压根就没这个觉悟,在板凳上挨了一会儿,就跑出去跟宫里的几个弟弟们去斗蛐蛐了,只留下朱善宁这个小公主不尴不尬的陪着。 朱善宁也不愿意陪朱允熥聊天,主要是聊不到一起去。 再加上朱允熥这三年来一直忙朝政大事,很少去大本堂读书,等闲也难得见上一 次,两人之间就更没得聊了。 不过,朱允熥倒是想起郭惠妃的话了,想要知道自家几个妹妹有没有心上人,还是得找人打听才行。 「善宁,听说你最近要进封公主了吧?」 朱善宁听到这话,当即羞红了脸,声如蚊纳的说道。 「是!」 「据说父皇给拟了汝阳的封号,只是要过些日子跟其他几个妹妹一起进封……」 朱允熥闻言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事实上汝阳这个封号还是他 跟老朱一起给这丫头拟定的呢。 「按照咱们皇室的规矩,一般来说进封公主后就要嫁人了吧?」 「听说要许配给谁了吗?」 朱善宁听到这话更羞窘了,羞的小脑袋都快埋进胸口里了。 「没听说……」 「不过,这种事本就不该我们做儿女的乱打听,父皇把我指给谁,我就嫁给谁呗!」 朱允熥闻言淡然一笑,他才不信这个鬼话呢,她们这些小丫头一个个看着挺文静,背地里打架、薅头发、骂仗的事没少干。 「对了,朱明月和朱明兰是不是有心上人?」 「有!」 「谁?」 第四百五十六章 翁妃心思有点重了吧? 正在朱允熥满怀期待的看着朱善宁,希望从她嘴里听到妹妹的事情时,小丫头突然狡黠的笑了笑。 「我才不会出卖朋友呢,啦啦啦…」 朱善宁朝着朱允熥做了个鬼脸,然后跳下椅子撒丫子跑路。 在她身后的几个宫女,朝着朱允熥福了福,然后朝着朱善宁追了出去。 「公主,慢点跑,千万不要摔倒……」 朱允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自己一人,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他现在人缘极差,再也不复往昔在大本堂的时候了。 现在别说朱善宁她们这些小丫头,就是当年跟自己一起抓蛤蟆的小王叔们,在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拘谨,再也没有当年的肆意洒脱了。 朱允熥暗暗感慨了下,就命王德去文华殿取没批阅的奏折,然后在郭惠妃宫里批阅起来。 郭惠妃出去溜达一圈,处理了几个打架的宫人,罚了两个不懂事的妃子,又命人打扫了下坤宁宫,为过几天的宴会做准备,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常宁宫。 然而,她刚一走进花厅,就看到朱允熥坐在自己的贵妃椅上批阅奏折。 郭惠妃见到此情此景,立马想到了同样勤政的老朱,为了不打扰朱允熥,她赶忙退了出去,并且命人不要打扰。 在另一边,躺在床上的徐妙锦也悠悠转醒,并且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此时的她只感觉口渴难耐,但轻唤了几声,却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 不得已,她只能挣扎着自己下床,然后挪到桌前倒茶喝。 在喝了两大杯后,她感觉身子舒服多了,只是脑子有点疼,走上几步路就会累。 可正当她打算重新回到床上躺着之时,她突然瞥见外间坐着的人影。 徐妙锦扶着桌子往门口走了几步,当看到坐在门外的是朱允熥时,她的一颗芳心突然生出一些莫名的情愫。 难道这些天他一直守在门外? 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守候着自己? 徐妙锦看着朱允熥批阅奏折的背影,只感觉心里平添了几分甜蜜的味道。 曾几何时,她的母亲生病之时,父亲也曾这般守在旁边。 一边守候,一边操劳着公事。 这是徐妙锦心中最美好的画面,也是最美好的回忆。 徐妙锦满怀窃喜的回到床上,满脑子都是朱允熥批阅奏折的背影。 然而,正当她怀着少女之思,幻想着未来如何如何之时,门外传来的声音霎时将她的美梦击碎。 「朱允熥,赶紧放下奏折用膳吧!」 「对了,你徐小姑咋样了,你没再进里屋看看吗?」 「啊?」 朱允熥闻言赶忙放下奏折,然后颠颠的跑到里屋,伸手摸了摸徐妙锦的额头。 「郭奶奶,徐妙锦退烧了,我这回能走了吧? 」徐妙锦直接被郭惠妃说的一句「徐小姑」给从云端打落。 对啊! 自己跟朱允熥可差着辈分呢,自己的两个姐姐都嫁给了亲王,自己决计不可能嫁给朱允熥的! 徐妙锦想到这里只感到一阵失落,就连紧闭的双眼都有些颤抖。 「咦!」 「你醒啦?」 徐妙锦听着朱允熥惊喜的声音,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只能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 「嗯……」 「多谢皇太孙照料,我现在已经无大碍了……」 朱允熥闻言开心的说道。 「太好了!」 「等你病好了,咱们 又能去演武场摔跤了!」 徐妙锦听到这话,恨不得一棒子敲死朱允熥。 这臭混蛋满脑子都是摔跤吗? 郭惠妃听到两人的对话,也赶忙从外间跑了进来,满脸惊喜的道。 「哎呀呀!」 「你个小丫头总算是醒了!」 「你要是在不醒,本宫都不知道如何跟你两个姐姐交代了!」 徐妙锦可以在朱允熥面前无礼,但在郭惠妃面前还是要装的像个人似的。 只是她现在身上实在没力气,只能挣扎着做做样子。 郭惠妃见状赶忙叫停。 「打住!」 「你大病初愈,就不用在意那些虚礼了!」 郭惠妃劝住徐妙锦后,又满怀期待的看向朱允熥。 「本宫之前听人说你是神医,郝文杰他们都跟你学习医术,本宫还当他们吹牛。」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的小神医,现在病人醒了,咱们是不是该给人吃点东西了?」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确实可以吃了,不过最好吃点流食,比如说粥、羹一类。」 「饮食还是偏清淡为主才好。」 「好好好!」 「本宫都记下了,这就命人去准备!」 郭惠妃说完,随即对着身后的宫女道。 「去御膳房一趟,给徐姑娘准备点莲子羹……」 「诺!」 郭惠妃吩咐完这件事后,随即拉着朱允熥去了外间用膳。 两人用膳的时候,郭惠妃看到朱允熥只往肉菜上盯,不由一阵好奇。 「对了,本宫一直挺好奇的,你们俩一起颠沛流离,为啥徐姑娘病了,你却一点事没有?」 「郭奶奶,你这是希望我生病?」 郭惠妃听到这话赶忙摇头否认。 「不不不!」 「本宫怎么可能希望你生病,本宫只是好奇……」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 「可能是我天赋异禀,有皇天护佑吧?」 郭惠妃一听这话就知道瞎扯,可眼下她除了相信这个,似乎也没别的理由能解释了。 朱允熥吃饱后擦了擦嘴,当即起身告辞。 「多谢郭奶奶款待,孙儿先行告辞了……」 郭惠妃闻言摆摆手道。 「去吧!」 「拘了你这么长时间,恐怕早就想走了吧?」 「你们爷孙俩都嫌弃郭奶奶,一个嫌弃郭奶奶老了,一个嫌弃郭奶奶唠叨……」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只感觉头大如斗,难怪皇爷爷不愿意来郭奶奶宫里了,这种怨妇的口吻谁受得了啊! 「郭奶奶,您一点都不老!」 「对了,我知道一个秘方,可以让人肌肤变好的……」 刚刚还在自怨自艾的郭惠妃,一听到有美容秘方顿时追问道。 「什么秘方?」 「据说酿造米酒的人,手部肌肤白皙细腻,可能是菌种有美白效果?」 「郭奶奶可以试试用米酒的酒渣擦脸,没准有奇效哟!」 「是吗?」 朱允熥是随便说说,说完这货就撤丫子跑路了。 可郭惠妃却当真了,并且马上命人去酒醋面局找酒糟来擦脸。 朱允熥从郭惠妃宫里出来,在路过日精门长廊时,突然看到天上飞过来一方手帕。 朱允熥下意识的接住,刚想扔给一旁的王德,让其交给秦德顺去处理, 却不料钟粹宫里突然跑出来两个女子。 这两人一个妃嫔打扮,一个穿着宫女服饰。 但不论妃嫔还是宫女,都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帕子。 「拜见皇太孙!」 朱允熥看了看两人,再看看手里的帕子,试探的问道。 「这是你们的?」 「是!」 朱允熥闻言当即将手帕扔给王德,让王德交给两人。 王德刚走上前,宫女就越过主人,替主人接过帕子。 「本宫多谢皇太孙!」 「不用谢!」 朱允熥大度的摆摆手,随即目中无人的向前走去。 然而,走了没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哎呀声。 朱允熥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刚刚还好好的妃嫔,不知怎么就摔倒在地上了。 这事有点巧了吧? 虽说朱允熥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还是上前询问了句。 「用帮忙吗?」 「本宫不碍事的,就不劳烦皇太孙了……」 「哦!」 朱允熥「哦」了一声,还真就不再管那对主仆,大咧咧的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朱允熥走了没多远,就听到王德噗嗤一声笑出来。 「噗嗤……」 「这对主仆还真有意思,总共那么几级台阶,竟然还能摔倒,哈哈哈……」 朱允熥闻言也不由莞尔,这也是他不愿意来后宫的原因,实在是皇爷爷的雨露有点不够用,惹得后宫的有些女人太寂寞了。 以前他还小,倒也不用担心被某些人惦记。现在他渐渐长大,还是要避避嫌。 「这人是谁啊?」 「回皇太孙,刚刚那个穿着石青大袖衫的妃嫔,就是新晋最得宠的翁妃!」 朱允熥听到翁妃之名,赶忙好奇的回头看一眼,见那对主仆竟然还在巷子里没走,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就是翁妃啊?」 「这翁妃心思有点重了吧?」 王德闻言赶忙附和道。 「咱家一介太监,都看出她有意魅惑殿下了,可见翁妃的心思确实有点重了,嘿嘿嘿……」 朱允熥走出巷子,看了看乾清宫,再看看东六宫的方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会儿去养心殿,把养心殿的牌子摘下来,重新改成太子府!」 王德闻言大吃一惊。 「殿下,您此举是何意,可事先跟陛下说过?」 朱允熥摇摇头道。 「这事不用说!」 「你就照我说的做就好了,如果皇爷爷怪罪下来你也一句话别说,尤其不能说刚刚的事情!」 「这小丫头一个人在宫里活着不易,别因为这点事送了命!」 王德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好吧!」 「奴婢一会儿就去跟干爹商量,趁着陛下不在养心殿的时候给他搬家!」 两人敲定了这件事,朱允熥就径直去了文华殿,将路上发生的旖旎抛诸脑后。 朱允熥无心,翁妃却有意。 翁妃今天可谓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这才迈出了这一步。 然而,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朱允熥竟然如此懂礼、守礼,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放荡。 「主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本宫哪知道该怎么办!」 「这不是你说的吗,什么皇太孙从小就留恋烟花之地,见到漂亮的女人就迈不动步……」 「本宫不说国色天香吧,起码也比躺在郭惠妃宫里那个野丫头强吧?」 「然而,本宫如此不顾廉耻,拉下脸面来偶遇,人家连正眼都不看本宫一眼!」 翁妃从家乡带来的宫女拉西玛闻言,连忙向翁妃道歉。 「对不起,奴婢也是听宫里的其它人说的,哪知道她们竟然骗我……」 「耽误了主人的大事,害的主人丢人现……」 正在拉西玛道歉之时,她突然看到快走到门口的皇太孙回头了! 「主人快看,皇太孙朝着咱们这边看过来了!」 翁妃听到这话,赶忙哎哟几声,然后偷偷朝着日精门的方向瞄了眼,果然看到皇太孙远远的打量自己。 翁妃看到此处,心里顿时洋洋得意起来。 还以为皇太孙是谦谦君子,原来是不好意思看我,只敢远远的打量啊…… 因为远方有个「观察着」身份的人,翁妃哪怕装瘸也装的楚楚动人,身段更是袅袅娜娜,晃悠的跟一条水蛇似的。 这对主仆回到钟粹宫里,翁妃当即铺开纸,提笔写了一首小诗,然后折成心形,让拉西玛找机会送给皇太孙。 拉西玛接过心形信笺,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主人,您这样会不会太急切了,万一被皇太孙拒收怎么办?」 翁妃闻言满脸愤怒的道。 「顾不得了!」 「那老东西已经问我愿不愿意给他陪葬了!」 「我若是再不自救,用不了多久就只能陪着那老东西进坟墓!」 「我还不想死,我只想找个靠山,不让自己陪葬而已!」 拉西玛听到这番话,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只是如何接近皇太孙,如何将信笺交到皇太孙手上,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皇帝陛下对皇太孙看的非常严,乾清宫里所有伺候的都是太监,没有一个年轻宫女。 一般的宫女别说靠近皇太孙了,就是靠近乾清宫都不行! 正当拉西玛一筹莫展之际,翁妃打开箱子,从里边拿出几片金叶子递给她。 「你拿着这个去乾清宫,找一个叫小巴图的人。他也是咱们蒙古人,是早年间被明军俘虏进宫的,让他替你将信笺转交给皇太孙就行……」 拉西玛闻言满脸的惊喜。 「原来主人早就计划好啦?」 翁妃洋洋得意道。 「那是当然!」 「要是全指望你这个糊涂蛋,本宫早就饿死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谁让你皇爷爷那么偏心了! 自从朱允熥提出官绅一体纳粮这条新政后,大明的朝堂上霎时刮起了一阵装穷的风气。 很多官员的官服上都打了补丁,哪怕是新作的衣服,也要在衣领、袖子等处补上几块,用于证明自己日子过得很窘迫。 更有甚者翻出多少年前的旧衣服,缝缝补补的穿起来。 在他们看来大明这对爷孙俩之所以如此仇视天下官员,就是典型的仇富心理。 这一天,老朱上朝的时候,满朝文武又是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 老朱看了一会儿,心里就生出强烈的不喜。 虽说他崇尚简朴,但可从来没提倡装穷。 再者说,官员乃朝廷之形象,如果连官员都穿带补丁的衣服,那番邦使节来大明朝拜还不得笑掉大牙? 「明天谁要是再敢穿带补丁的衣服,就不要来上朝了!」 老朱气哼哼的撂下这句话,随后开始了沉闷且忙碌的早朝。 一众官员彼此看了看身上的补丁,心里暗暗得意的发笑。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通过丢自己的人,间接丢朝廷的人,让老皇帝受不了! 在散了朝之后,他们更是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庆祝今天的胜利。 「太好了,老皇帝终于受不了了,哈哈哈!」 「都怪皇太孙,非得改了历朝历代的规矩!」 「元朝都没朝士绅收税,凭什么他皇太孙敢朝士绅动刀?」 户部尚书陈书礼听着前边一众官员的谈话,对着一旁的秦逵无奈的摇摇头。 「年轻哟!」 「真是无知者无畏哟!」 「谁说不是呢,他们竟然想通过这种手段迫使陛下改变主意,简直是痴心妄想!」 秦逵符合了一句后,随即悄***的问道。 「老臣,你家多余的地都咋处理了?」 陈宗礼左顾右盼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俩,这才压低声音道。 「我们家亲戚多,一家分点就完事了。」 「至于挂靠的土地则全都退了回去,免得在这时候触了皇帝陛下的忌讳!」 秦逵闻言嘿嘿一笑道。 「巧了!」 「我家也只留了几亩口粮田,将多余的土地也都分给亲戚了,他们每年只需给我们交两成租子就行!」 「口粮田不用交税,现在反而比以前还省,嘿嘿嘿……」 走在人群最前边的孔讷,对着扶着自己的儿子孔公鉴说道。 「咱们家的地都处理好了吗?」 「回父亲大人,已经处理妥当了,全都按照父亲的吩咐办的!」 孔讷闻言嘿嘿一笑道。 「皇太孙仁慈哟!」 「口粮田……」 「只要咱们将孔家的地全都变成口粮田不就行了,嘿嘿嘿?」 这就是大明官员的避税策略,将名下的土地全都转到亲戚或者同族名下,然后以口粮田的名义避税。 为了完美避税,他们还特意调高了地方上人均口粮田的标准,少的两三亩,多的有达到四五亩之多。 不过,这种办法只有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能用,而且还不担心种地的佃户们反水。 至于底层的乡绅,只能通过加租的方式来弥补损失。 在奉天殿这边下朝之时,文华殿那边的小朝会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这可不是寻常情况,毕竟一般来说,文华殿这边散朝时间比奉天殿那边早得多,很少有拖延的时候。 朱允熥这边讨论的议题也是新政的税收问题 。 「据我所知,现在民间多有隐匿田产之事。」 「虽说他们不敢在总数上造假,但将富户之田产,诡寄于普通农户之上的手段层出不穷。」 「另外,还有部分官员将家中多余土地分给亲戚、同族、同乡之人,侵占他们的免税额度,从而逃避朝廷税赋。」 「这种事情也要想办法避免,防止朝廷的税源枯竭。」 「不知几位师傅,以及几位先生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本来杨新炉是想说几句的,可一想到上次被高明给喷了一顿后,他就识趣的闭嘴。 秦亨伯看了看左右都不说话,又看了看高明,见高明没有盯着自己,这才小声的说道。 「殿下,可以调整免税额度,或者取消口粮田免税之制度,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民间诡寄田地之事了。」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随即看向其他人。 「你们也发表下看法!」 「张宗浚?」 「齐泰?」 「解奎?」 「陈密?」 「秦业?」 「孔彦缙?」 「常继祖……你就不用说了,你家地早就被我充公了……」 常继祖听到朱允熥这样说,站起来腼腆的笑了笑又重新坐下了。 他们家的地早就送给皇太孙了,并且从皇太孙那里换成了明钢商会的股份。 一开始他母亲还不同意,后来见到朝廷税改,这才意识到皇太孙对他们家有多照顾。 孔彦缙听到朱允熥点自己的名字,无比沮丧的站起来道。 「殿下,微臣爷爷干的就是您刚刚说的事,将家里的田地全分给族人了。」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么。 自古以来只有一件事没人喜欢,那就是交税! 别说大明这些当官的不喜欢,当年陈宗礼打算让朱允熥多交点税,也跟要了他老命似的。 因此,朱允熥对于这事倒挺能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从有钱人手里扣钱,是他这个皇太孙的主要责任,且是责无旁贷的责任。 「没事,你家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尽管畅所欲言。」 「维持朝廷稳定运转,必然要有稳定的税源。这个税不是找老百姓要,就是找有钱人要,总之是要有人交这个钱才行。」 「自古以来找有钱人收税都非常难,但咱们不能因为难就不做!」 朱允熥慷慨激昂的说完,文华殿内一众年轻人被说的热血沸腾,连看向朱允熥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 至于杨新炉、秦亨伯、张宗浚等几个老家伙,则是一副无奈的望天状,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哼,说的好听,有本事把你名下那些作坊的税交了呀! 朱允熥看到几个老家伙翻白眼的表情,脸上顿时感觉一阵发烧。 「诸位,作坊那边肯定是要交税的,只是现在不合适……」 「现在孤对作坊的管理采用的是利润上缴制,这些钱都被我拿去用来发展基础工业,以及建造铁路之类的了,暂时还不能给朝廷交税。」 「因此,现阶段朝廷想要维持运转,还是得以农业税为主。」 几人听到这话,敷衍的朝着朱允熥拱拱手,说了个皇太孙圣明,然后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高明忍了好一会儿,不等朱允熥点名就主动站起来了。 「殿下,依微臣看,咱们现阶段就不该对口粮田免征,应该一视同仁征收赋税。」 「毕竟现在的二成税赋,已经比起历朝历代都低很多了。」 「别的朝代虽说十抽一,但人丁税、徭役,以及其他杂税加一起,远超过二成,甚至能达到四五成之多!」 「咱们已经减免了这么多,在对不足人均不足三亩地的农户免征,岂不是丧失了非常大的税源?」 「因此,我觉得咱们就该按照土地征税,地多者多收,地少者少收,无地者也不是不收,而是通过其他方式收税,或者继续沿用之前的政策,按照匠户、渔户等制度……」 「朝廷应该以每个县的土地数量为基准,让他们每年按时按量缴纳足够的粮食,或者等价的银钱……」 一直当听众的杨新炉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开喷。 「高老头,你是不是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聪明!」 「你若是这样做,是能保证朝廷的税收,但是底层百姓的死活你就不管了吗?」 「咱们大明地方上胥吏都是世袭的,他们世代居住在本乡本土,就算他们不能改每个县的土地总数,但他们总可以改每家每户分摊的数量吧?」 「他们有无数种理由将自家田地分摊到平头百姓身上,让平头百姓替他们交税!」 高明本想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可听了杨新炉这番话,想了好久都没想到怼回去的理由,只能无奈的朝着对方拱拱手,表示自己受教了。 杨新炉见高明这个姿态,也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心满意足的坐下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道。 「殿下,杨大人所言甚是,此事不可不防。」 「大明府县近千,就算派出再多的巡查官员,也难以监管到如此细致程度。」 「朝廷的税收最终还是要靠地方上的胥吏征收,一旦逼迫过甚,他们势必会将本该属于他们自身承担的税负转嫁到其他人身上,届时必定会引起百姓不满,甚至酿成民变……」 高明见众人一股脑的支持杨新炉,不由愤愤的问道。 「那你们说该昨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刷刷看向朱允熥。 「自然是请皇太孙定夺!」 没等朱允熥有啥反应呢,高明这老头就先急眼了。 「你们!」 「如果什么是都要皇太孙来定夺,那皇太孙养你们何用!」 虽说高明的话很刻薄,但杨新炉等人却直接无视他。 自古变法无不以牺牲始,皇太孙要想推动这么大的变法,不死点人怎么可能? 他们现在就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想看看皇太孙这把大火会从谁身上开始烧起! 朱允熥听着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见到王德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就草草的结束了早会。 「算了!」 「今天先讨论到这儿吧,你们先忙别的工作,这事咱们以后找时间聊。」 「诺!」 在一众官员退去后,王德来到朱允熥面前小声的说道。 「殿下,锦衣卫的人来报,说秦庶人想见您……」 所谓秦庶人就是秦王朱樉,老朱自打贬他为庶人后,锦衣卫的人就这么称呼他,仿佛称呼他一声朱庶人都是对皇爷的侮辱似的。 虽说老朱早就将朱樉的生死扔给朱允熥来决断,但朱允熥深知老头子可不想看到自己宰了他二儿子,因此一直拖着不去理会朱樉,就那么将其关在锦衣卫大牢里晾着。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不去找朱樉,朱樉竟然主动要见他,难道是先自己命长了吗? 王德见朱允熥不为所动又补了一句。 「秦庶人绝食求见,锦衣卫的人不敢怠慢,这才命人告知到奴婢这里 ……」 朱允熥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走吧,去见见咱这个便宜二叔!」 北镇抚司露天小院。 朱樉无聊的坐在小院的天井出,呆呆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从何时起,金陵的天空不在清澈透亮了,总是显得灰蒙蒙的,似乎有人在天空洒了一把灰尘。 只有雨过天晴后的短暂时间能恢复澄澈的蓝色,但用不了一个下午就会再次变得昏沉起来。 朱樉对着天空发了会呆,随即听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这是饥饿的声音,但他却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因为比起眼下这种圈禁的生活,死亡或许都是一种解脱。 随着吱嘎一声,小院的大门被推开,穿着一袭团龙纹便装的朱允熥走了进来。 「二叔午安?」 朱樉呆呆的坐在躺椅上,对着朱允熥的方向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安!」 两人经过几个字的交流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朱允熥是不愿意跟朱樉对话,朱樉则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毕竟,自己要打听的可是生死。 「朱允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朱允熥最头疼的就是这事,闻言直接跟朱樉踢起皮球。 「二叔希望我如何处置你?」 朱樉闻言嘿嘿一笑道。 「我希望?」 「我希望你能恢复我的爵位,让我重新回到西安当王呢!」 朱允熥闻言戏谑的笑了笑。 「二叔说笑了,圈禁您的命令是皇爷爷下的,我可不能违搴皇爷爷的命令!」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放你回西安当王爷,你能安心当一个太平王爷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父亲当年就替你在皇爷爷面前说过情,这才让你重新回到西安当王。」 「但你是怎么回报你大哥的?」 「你在千方百计对付你大哥的儿子,甚至私通白莲教,打算置我于死地!」 「你对得起你大哥,对得起你身上流淌的主家血脉吗!」 在朱允熥连番的质问下,朱樉再也惮不住了,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我……」 「我不是人,呜呜呜……」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皇爷爷那么偏心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除了二叔谁能帮我看住?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朱樉心里最大的怨念可能就是老朱的偏心了。 虽说老朱对他比对其他儿子还偏爱几分,但只要想想皇位只能在大哥这一脉里转圈,他心里就充满了怨念。 他也是嫡子啊! 而且在大哥死后他最年长! 凭啥就不能让他当太子? 「朱允熥,大明不仅仅是你皇爷爷的,也是我们这些藩王的!」 「你皇爷爷被那些腐儒影响了,宁可传位给幼主,也不愿意传位给儿子,这是很危险的事!」 「主少国疑,天下不宁。国有长君,才是社稷之福!」 「我身为皇次子,在你父亲去世后最年长的存在,凭什么就不能争一争太子之位!」 「再者说,你还没亲政呢,就已经将大明折腾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等你将来真当了皇帝,这大明还不得翻了天?」 朱樉越说越气,显然是陷入自我的情境中无法自拔了。 朱允熥只是静静的听着,直至朱樉吐槽完了才开口。 「看样子二叔最近看了不少书啊,竟然连主少国疑都知道了。」 「你指摘我不会治国,那你说说你将封国治理的咋样了?」 「你封国境内的百姓就过的好吗?」 「另外,我的新税制是皇爷爷首肯的,你不会觉得自己比皇爷爷还英明吧?」 「不说这些事了,还是说说如何处置你吧。」 「我打算上奏皇爷爷,让你跟着船队出海,验证我的天方地圆猜想,等真到了海上,暗中命人将你扔海里喂鱼!」 朱樉听到这话直接傻眼,这大侄子好狠辣的心啊,刚刚还聊得挺愉快呢,咋转眼就翻脸,说要把自己扔海里去? 「朱允熥,你不能这样做!」 「我咋说也是你二叔,你不能残害宗亲!」 朱允熥却懒得搭理他了,吓唬朱樉一通就向着外边走去,朱樉赶忙追上朱允熥,抱着朱允熥的大腿就不撒手。 「大侄子,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可千万不能被我扔海里喂鱼啊……」 「我以后保证不和你作对,你就让我留在京城吧,呜呜呜……」 「来人!」 「赶紧将秦王拉开,孤稍后就让靖海军的人过来接人,先让他去船上适应几天!」 「诺!」 在锦衣卫的强力拉扯下,这才将朱樉给拉进屋里。只是见挣扎无望,朱樉又恢复了本色,对朱允熥展开了无休止的谩骂。 然而,不论朱樉如何谩骂,都没能阻止他被带到靖海军的命运。 朱樉到了靖海军,当天就被带到船上,跟着沿海巡逻的船只巡视大明海疆去了。 这让旱鸭子朱樉非常不爽,晕船晕的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直到十天后他才渐渐适应船上的颠簸,可以从容地在甲板上看风景。 虽说朱樉现在是秦庶人,但船上也没人敢支使他干活。他们只是奉了皇太孙之命,放着朱樉偷偷溜下船就行。 朱樉现在将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的,每天都坚持到甲板上看风景。 由于明知自己会被朱允熥那鳖孙给淹死,因此朱樉也不像以前那么可恶了,对待船上的军士也和善了许多,也不摆王爷的臭架子了。 因为实在是没必要摆,每当遇到风浪之时,船上的每个人都要通力合作,哪怕是他这个亲王也要跟着一起去拖拽缆绳,收束风帆。 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这艘船就是他们的全部,是他们身家性命的寄托。 朱允熥在将朱樉扔到船上后,就开始在大明造势了。 他先是找了几个托,在报纸上论证大地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双方你来我往一段时间,然后他这个皇太孙在站出来提出天方地圆的观点。 然后为了验证这个观点,在组建一支军队,让他们从大明出发,循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行进,绕大地一圈…… 虽说朱允熥早就知道地球是圆的,但为了引发大明人对新大陆的探索,还是得玩点手段。 好在他早就对远航吉祥物马和开展了培训,让他跟着大明的远洋舰队出使南洋、非洲,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 只要他这边造势完成,马和就能带领大明的舰队实现环球航行。 朱允熥为了马和能安心去完成这项伟大壮举,给了马和很多特权,还给他配备了研究院最新推出的无线电发报机。 在朱允熥忙着出海前的各种准备时,大明朝廷上也掀起一股讨论热潮。 大明的士大夫们不再关心田亩征税的小事了,闲暇之时无不讨论大地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 其中工部的官员吵得最凶,尚书秦逵更是在工部开启赌局,让支持地方说的和支持地圆说的对赌。 至于他这个尚书么,则两不相帮,充当仲裁。 在工部激烈的讨论之时,老朱也正在跟汤和等几个老人闲聊此事。 「你们说大地真的是圆的吗?」 「如果大地是圆的,那咱们为啥没掉下去?」 汤和等人只是负责跟老朱唠嗑,他们对于天圆地方才不关心呢。 但汤和是个老狐狸,赶忙跟了一句,直接逗得老朱哈哈大笑。 「上位,老臣可不知道大地是方的还是圆的,但老臣知道一点,那就是不论大地是圆的还是方的,老臣只要记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足够了!」 傅友德等人闻言,无不对汤和这老狐狸暗暗竖起大拇指。 这老头太厉害了,拍马屁于无形啊! 老朱也被汤和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骂老狐狸。 正当他们哈哈大笑之时,朱允熞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皇爷爷,我知道大地是方的还是圆的,我在学堂里学过……」 「哦?」 老朱听到这话刚想开口询问,就被一旁的汤和抢了个先。 「四皇孙,那你来给我们解释下,大地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啊!」 「好啊!」 「按照学堂教的,大地是圆的,我们所踩着的大地是个大圆球,漂浮在黑漆漆的 宇宙中……」 朱元璋闻言不解的问道。 「那为何咱们掉不下去呢?」 「因为地球有引力呀!」 「就像树上的苹果,苹果成熟后为何从树上掉下来,而不是飞到空中去?」 「就是因为地球对其上的东西有吸引力,吸引着他们不掉下去……」 「这是谁教你的?」 「是希望学堂的先生啊,不过据先生们说,他们也是从三哥那学来的,还说这叫朱允熥三大定律……」 养心殿内的几个老头,全都被「朱允熥三大定律」所吸引了,只是朱允熞这个废材根本说不明白,听得几人越来越糊涂。 好在朱允熞本来也不是来说这个的,他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给老朱手里塞了个纸条,老朱接过纸条后借着侧身端茶的时候偷偷打开瞅了一眼,眉头当场就皱了起来。 「来人,去将皇太孙给咱叫过来,让那小子亲自给咱们讲!」 不多时,秦德顺颠颠的跑回来。 「皇爷,皇太孙那边没时间 ,正在跟一个叫马和的太监摆弄机器。」 「什么机器?」 「说是叫发报机?」 「一种能让人千里通信的玩意!」 「哦?」 老朱听到这话好奇心更重了,想着左近无事,就带着几个老伙计去了文华殿那边。 当老朱他们过来之时,朱允熥正跟马和使用发报机写信呢,房间中满是滴滴答、滴滴答的音。 老朱凑到朱允熥面前,看着朱允熥手里摆弄的机器,满怀好奇的问道。 「大孙,这就是能千里通信的玩意?」 朱允熥摘下耳机,对老朱点点头道。 「是啊!」 「我两年前就立项了,直至最近才实现量产。」 「皇爷爷要不要玩玩,体验下当前的最尖端通信设备?」 老朱不屑的拍了拍桌子上的铁疙瘩。 「咱咋就不信呢!」 「这么小个铁疙瘩,真能把信传出去?」 朱允熥自信满满的道。 「当然!」 「不信咱们亲自演练一番!」 朱允熥命人给老朱准备一张纸,让老朱在纸上写字,再当着老朱的面将纸递给屏风另一侧的马和,让马和通过电报发给自己。 老朱全程笑呵呵的配合着,想看看大孙到底玩什么把戏。 在一阵滴滴答的声响过后,当他看到大孙竟真的写下他刚刚在纸上书写的密信之时,老朱的眼睛瞪得有如龙眼。 「你是如何做到的?」 「是不是有人偷偷告诉你,咱刚刚在纸上写啥了?」 边上的傅友德和汤和等人见状也大吃一惊,嘴里喃喃着仙术之类的词。 「上位,这该不会就是皇太孙殿下从张真人处学来的仙术吧?」 朱元璋听到这话,也探寻的看向朱允熥,此时如果朱允熥说这是仙术,他保证不带怀疑的。 然而,朱允熥面对老朱殷切的眼神,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皇爷爷,这东西是通过电波传递消息的,您也不用管电波是啥,您只要知道这东西能将消息传递到千里之外就行!」 「从今日起,我大明将正式进入电报时代!」 老朱确实没听懂,但他也不纠结这个,只是又写了几封信,验证了下发报机的能力。 在确信这东西能传信后,老朱贪婪的拍打着发报机,满怀憧憬的说道。 「只要此物普及,今后咱大明各布政使、府县将连成一体,咱之政令可一日传遍大明的每一处府县,大明每一处府县也可以随时将地方上的事情告知咱……」 「届时咱治理大明,将如同掌上观文一般清晰,哈哈哈!」 汤和等人听到老朱的憧憬后,赶忙送上一记彩虹屁,连呼陛下圣明。 老朱在接受了他们的马屁后,笑呵呵的拍着朱允熥的肩膀道。 「大孙,现在这东西数量多不多,其造价几何,咱想给朝廷配个一千套能不能满足?」 朱允熥坚定的摇摇头道。 「皇爷爷,短期内您就别想了,这东西优先配发给海上舰队,其次才是沿海府县,以及北部边军,最后才能轮到朝廷。」 「至于造价么……」 「怎么跟您解释呢,比如说我要造一把菜刀,但我要先开个铁矿和煤矿,然后铸造一把锤子、铁砧等工具,最后才能打造一把菜刀。」 「这东西也一样,其原理并不复杂,但其上所用的每一个零件,都要一个小型作坊专门供应,想凑齐这套产业链就非常难了。」 「 以眼前这个第一台发报机为例,从两年前立项开始到它诞生,总共花费了我超过两百万两白银!」 朱允熥说到这儿就闭嘴了,心里郁闷的想着,这还是有全套图纸,以及现成的理论指导当依据呢。 如果是从零到一,这个钱估计还得乘以十。 老朱在听到第一台用了两百万两才造出来,差点吓得惊掉下巴。 「这么个小东西就值两百万?」 「咱总算是知道你为啥总缺钱了,不论是市舶司,还是织造局作坊,很多生意看上去都很挣钱,可到了年底一盘账你总是没钱……」 「敢情你把钱都投这些地方啦?」 朱允熥闻言傲然的看向老朱。 「皇爷爷,您觉得孙儿做的对不对吧!」 老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朝着大孙竖起大拇指。 「别的咱先不说,单说你这个发报机,就足以震铄古今了!」 「有了这东西,咱们可以随时知道天下大事,治理天下也将变得如臂指使!」 老朱说完这些豪言壮语,口风突然一转,提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大孙,既然咱们都有此等治国利器了,就别把你二叔扔海上去了吧?」 其他人听到老朱说这话,赶忙找借口开溜,朱允熞躲在门口压根就没进来。 没多一会儿,文华殿内就只剩下朱允熥和老朱一老一少了,就连马和这个太监都在王德的催促下溜了。 朱允熥盯着老朱的脸看了看,满心不乐意的问道。 「皇爷爷,谁嘴这么快啊,又跑您老这儿嚼舌根?」 「是汤和还是傅友德?」 因为这俩人在靖海军挂职,因此朱允熥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这两人。 老朱闻言摇摇头道。 「你就甭管是谁了,赶紧命人将你二叔给叫回来,万一真掉海里淹死咋整?」 朱允熥早就打定主意送二叔朱樉出国深造一番,岂能轻易把他弄回来? 「皇爷爷,孙儿是这样想的。」 「孙儿眼下要组建一支超过五千人的舰队环行世界,不派个咱们老朱家的人盯着我不放心!」 「万一舰队的首领有自立之心,咱们这五千人不就鸡飞蛋打了吗?」 「而且,我为了打造这支舰队,花费的银钱可是高达上千万两!」 「皇爷爷您想想啊,这么昂贵的舰队,除了二叔谁能帮我看住?」 老朱一听到花了上千万两银子,当即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你说的对!」 「这么重要的舰队,不派个咱们朱家人盯着可不行!」 「既然你这么信任你二叔,那咱也就没啥可担心的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让周王去黄金洲给他抓鸟! 朱允熥忽悠完老朱,就直接带着人杀到了靖海军军营,把朱樉那个逆叔给拎了过来。 「二叔,你到底想干嘛,非得逼我把你扔海里吗!」 朱樉正啃着一张大饼呢,听到这话一脸的懵逼。 「我又咋了?」 「你都把我扔船上了,你还想咋折騰我?」 「你为啥派人跟皇爷爷……」 「等等,你怎么联系人给价传信的?」 朱樉一听这话立马闭嘴了,身子也转向了别处,不再搭理朱允熥。 朱允熥见状赶忙去找舰长打听,打听之后才知道,前些日子朱允熞那混球来过…… 「回殿下,四皇孙殿下非得上船看他二叔,卑职们拦不住呀!」 「那为何不早点告诉孤,让孤早点有个准备?」 「四皇孙不让我们说,说我们要是说了,他就把我们家人都扔到护城河里淹死。」 「这混蛋趣来越欠揍了!」 「你们先去忙吧,以后再有人想上船一律阻拦,不得让任何人跟朱樉接触!」 朱允熥打发走舰长,又重新来到朱樉在船上的高级房间。 虽说朱允熥是让朱樉来船上体验生活的,但也没有太过苛待他,起码在住宿条件 上,舰长的房间都没他宽敞。 然而,即使船上已经拿出最好的房间给朱樉,但跟朱樉原来的王府比起来也是天 差地别,让朱樉有了一种被打入尘泥的感受。 朱允熥来到朱樉房间的时候,朱樉正蒙着被子装睡呢,他可不想出卖朱允熞,出 卖唯一一个能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好侄子! 「二叔,你就不能消停点?」 「就你干的那事,我不杀你已经算是顾念亲情了,你别逼着我真把你弄死!」 朱樉猛地掀开被子,色厉内荏的看向朱允熥。 「你敢!」 「你要是敢弄死我,你皇爷爷绝对跟你翻脸!」 朱允熥满不在乎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皇爷爷当然会跟我翻脸!」 「但皇爷爷充其量是揍我一顿,一段时间不理我罢了,你还指望皇爷爷会为你这么个废物而废了我,或者杀了我替你报仇?」 朱樉直接被朱允熥的直白给整无语了。 最让他无语的是,这孙子说的是真的! 以老爷子的心性,还真就是揍他一顿就完事,指望那老头子为己报仇太不现实。 「朱允熥,你到底想咋样!」 「难道非得把二叔扔海上送死?」 「我要是真死在海上,你就不心疼,不愧疚,不难受?」 朱允熥诚实的点点头。 「不难受,就当为民除害了。」 「想想你这些年在西安造的孽,我觉得西安百姓会感激我,嘿嘿嘿……」 朱樉气咻咻的为自己辩驳。 「我只是做了每个藩王都会做的事,凭什么只指责我一个!」 「你三叔造的孽还少?」 「他在晋阳也是土皇帝,对官员动辄打骂,对百姓随意加税!」 「还有你四叔,你五叔,他们谁也不是好鸟!」 「他们没对我动手啊!」 「没对你动手?」 朱樉闻言冷冷一笑道。 「你三叔就不说了,那就是你爹的跟班,他死了都不会对你动手!」 「至于你四叔、你五叔,嘿嘿,他俩背地里小动作可就没断过!」 朱允熥无所谓的 道。 「我知道,但他俩加起来也没你的小动作多,所以,为了解决你这个麻烦,你必须去海上历练!」 「能活着回来是你的造化,如果死在海上,也算你为大明捐躯了!」 朱樉见朱允熥把话说这份上,自己这趟远洋航行是怎么也避免不了了,不由认命的讲起条件。 「若是我活着回来,你可不许再追究我以前的事!」 朱允熥好不犹豫的答应。 「可以!」 「你还得恢复我秦王的位,我不想跟儿子抢一个地方了,你在大明重新给我划块地当亲王!」 朱允熥见朱樉这般得寸进尺,直接给了他个大白眼。 「你想得美!」 「这样一来,你秦王一脉就有两个亲王了,你让别的王叔咋看?」 朱樉见朱允熥毫不留情的揭穿自己的小心思,只能尴尬的陪着笑脸笑笑。 「要是你觉得这样太贪心,那二叔换个条件?」 二叔这些天跟着船员出海,听说了不少海外的密辛,据说海外有的是无主荒地,咱们要去的新大陆更是一片蛮荒,那里的人还刀耕火种呢。 「你要是能给二叔在海外划片地,再给二叔移民过去点大明百姓,让二叔在那边当王也行,嘿嘿嘿……」 朱樉这些天也算是开阔了眼界,知道自己在大明混不下去了,就开始思考退路。 朱允熥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艰难的点点头。 「这事倒是可以商量……」 朱樉见朱允熥答应自己这个请求了,开心的直接从床上蹦下来。 他都被贬为庶人了,现在更是沦为阶下囚,如果真能在海外当王,那简直是绝地翻身啊。 殊不知,他这个请求正好撞朱允熥心坎上了,朱允熥之所以让他跟着出海,就是想让他见识下外边的世界,然后回来忽悠大明的藩王去海外建国。 虽说这个国策是好的,但无奈现实层面的大明藩王打死都不去大明之外的土地上,他们对于未知的土地有着莫名的恐惧,哪怕跟大明只有一海之隔的朝鲜,他们都不愿去。 只有朱樉这种走投无路的人,才会生出这种心思。 当然,这一切还得等他见识过海外条件,并且活着从海外归来才行。 「朱允熥,二叔还有一个请求……」 朱允熥听到这话,直接跟朱樉翻脸。 「二叔,你别没完没了,你去海外当藩王的事我还没想好答不答应呢,你……」 「二叔的意思是想找个伴……」 「我觉得吧,燕王朱棣那厮就挺不老实,把他留在大明肯定给你生事,为了大明的安稳计,你还是把他也一起打包送船上来,起码跟我有个伴啊!」 「这事啊……」 朱允熥朝着朱樉感激的笑了笑。 「二叔这提议不错,这才像个长辈该说的话!」 朱樉得到朱允熥的夸奖,得意的笑了笑。 「你当你二叔真是混蛋啊,我以前之所以跟你作对,只是单纯的看不上你,觉得你不配继承大明皇位。 「现在眼看自己无望了,自然得拉个我更看不上的人下水!」 「我可不希望在海上漂流几年,回来后发现朱棣那厮当了皇帝,到头来还得我给他行跪拜之礼!」 朱允熥听了这话,都不知道该夸朱樉有远见,还是夸他损人不利己了。 如果按照历史正常发展,他要是真能活到几年后,还真得对朱棣行跪拜之礼。 不过他这个理由倒也非常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他这厮不就是爱干损人不利 己的事么。 「四叔有点麻烦,目前来说幽燕一代还得他守着,不过五叔闲着,他开封的封地本就是中原重地,也不用他干啥事,我可以把他给你送海上来陪你玩耍。」 「老五那个废物啊,除了会念几句酸文,喝酒、耍钱啥的都不太行,会不会太无聊了点?」 「不会!」 「就算他现在不会,你不是还可以教他吗?」 「海上要几年时间呢,你慢慢教,总能教会他!」 「那好,就老五吧。」 「不过,你还是得防着点你四叔。我跟你四叔不同,我要是抢了你皇位,我肯定能给你一世荣华富贵,毕竟我跟你爹都是一个娘生的,咱们是实打实的一家人。」 「你四叔跟咱们不一样,你四叔要是抢了你的皇位,他非得千方百计弄死你!」 「我跟你说,你四叔那人非常小心眼,打小还自卑。别看表面上装的人五人六的,可骨子里阴险的很,你得千万防着他。」 「咱们朱家的皇位,只能在你郭奶奶这一脉流转,千万不能被外人得逞!」 朱允熥听到这番话,心里还真生出点感动了,自家这个二叔废物是废物了点,但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谢谢二叔!」 「另外,我也替五叔谢谢您……」 朱允熥从船上下来,回到皇宫就忙活环球舰队出海的事情了。 这个事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非常麻烦。 还有就是对新船只的测试,旧船只的养护。 此次出海的旗舰乃是大明新式铁甲舰,采用全新的蒸汽动力装置。其余船只则是最先进的木质帆船结构,但关键部位全都换成了铁架,极大的稳定了船身。 相较于另一个时空的大航海的寒酸,此次大明准备的环球航行可谓是超级豪华, 其所装备的武器弹药,几乎可以灭掉当世任意一个沿海国家。 即使这样朱允熥还是觉得不够,生怕环球航行的人会在海上生病,或者出现任何意外。 因此,他为此又精心准备了两年,不但在沿途建立各种补给,更是给环球航行舰队准备了非常精密的地图,以及当前最先进的测量设备。 光是为了培训这些人,他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并且让他们沿着早已探明的航线航行,积累航行经验。 哪怕做到了这些,朱允熥还是觉得不安全,非得等到发报机这种东西鼓捣出来才开始远航。 总之,朱允熥想尽一切办法减少伤亡,减少大明第一次环球航行的损失。 临近洪武二十七年春闱之前,环球航行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随时可以起航了。 这一天朱允熥带着马和来参观大明第一艘蒸汽动力轮船,并且询问看马和还有哪些要求。 「马和,此次航行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一旦成功,你的名字将载入史册,比之汉朝的司马迁也不遑多让。」 「现在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用有什么顾忌。」 「只要是大明能满足你的,孤都会尽量满足你!」 马和听到这话,赶忙恭敬的跪在地上,给朱允熥郑重的行了三叩九拜之大礼。 「殿下,您对马和的恩情已经是天高地厚一般了,马和又岂敢再提什么条件?」 「如果不是您,马和今生今世都不会跟兄长和妹妹团聚,您还给奴婢的兄弟娶妻,给他们安排差事,给他们大房子住,还让他们将第一个孩子过继给我,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愿了……」 朱允熥拍拍马和的肩膀,鼓励的说道。 「你要有!」 「你还没封妻荫子,你还没封侯拜相!」 「你身体上的残缺是时代的遗憾,这个孤不能满足你,但除此之外,正常人该有的一切荣誉都不会吝啬!」 「虽说孤已经为此次远航做了充足准备,但大海茫茫,风浪无边,没有什么准备 是万全的,你依然是提着脑袋航行……」 「孤在这里给你个承诺,只要你活着回来,孤给你封侯!」 马和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震惊了,哪怕是司马迁那样的伟大人物,其生平也没封侯啊。 皇太孙现在竟然要给自己这样一介太监封侯,这简直…… 虽说这个爵位是要拿命换的,但大明有爵位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拿命拼来的? 如果说水货,估计也只有二虎这个马屁精的伯爵有点水吧? 「殿下……」 「奴婢不过是刑余之人,不过是一介卑贱之奴婢,岂敢觊觎爵位。」 朱允熥摇摇头,鼓励的看向马和。 「不用推辞,只要你能完成使命,并且活看回来,给你封公爵都不过分。」 「孤只给你个候爵,已经是对不起你了!」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伸手将马和扶起来,拉義他在甲板上一边参观,一边讲述着 他脑子里的奇怪想法。 「海上风大浪急,原则上来说,咱们这艘船是绝对够用了,但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依然是险之又险之地。」 「所以,在航行到此地之时,依然要小心再小心。」 「另外,我二叔那边不用担心,他要是敢在船上闹事,你该关就关,不用顾及我的面子。」 「我之后还会送船上一个人,让他跟我二叔作伴,你就当没看见好了,不论他说 他是谁你都不要信。」 「奴婢保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还有一点,那就是沿途少杀人,只要对方不主动招惹咱们,咱们就没必要灭人国家。」 「你要记住,咱们是要将文明、平等、自由等带给全世界人,而不是杀戮、大炮、火枪。」 「但是有几个地方咱们必须要,谁拦着都不行!」 马和闻言附和的点点头道。 「奴婢在海图上看到了,一个是地中海和红海之间,还有一个是大西洋和咱们大 明洋中间的狭窄区域,殿下的意思是要在两处开凿人工运河,让两边的海洋能够互通,方便船只同行。」 「是的!」 「还有沿路的海峡,以及其他重要补给地点,都要给孤标注好,必要的时候可以留人看守。」 「咱们大明现在人口太少,也只能占据这些战略要冲,等咱们发展个几百年,就可以大量的往海外移民了。」 「奴婢一定不负殿下所托,一定为殿下当好马前卒!」 两人在船上畅想未来之时,位于开封城的周王府闯进一伙穿着黑衣的强盗。 他们闯入王府二话不说,直奔周王的卧室,将其从床上给拽了下来,然后塞入麻袋里带走。 周王妃冯氏疯了似的喊人,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周王府内的护卫、家丁跟没听见似的,依然各忙各的,甚至这伙强人出门的时候都没人拦一下。 事后冯氏去开封府衙去告,府衙也只是接了她的诉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冯氏实在没办法,只好给皇帝陛下上书,并且给远在京城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常森写信,让其托人打听周王下落。 常森接过信件,看完后就一把火烧了。 这事就是他带人干的,他哪来的脸回信? 不过朱允熥那孩子也是的,心眼也太小了吧,不就是买人家鸟,人家没卖他么,竟然记了这么长时间的仇! 废了这么大劲把周王抓来,就是为了让周王去黄金洲给他抓鸟! 这也太荒唐了! 常森烧了信后,就去了锦衣卫的秘密大牢。 由于锦衣卫要同时向两个主子负责,因此锦衣卫内部自然而然搞出了两个大牢。 一套专门应付老皇帝,满足老皇帝的各种要求。另一套则只对皇太孙负责,只关一些跟皇太孙作对之人。 因为周王身份太过特殊,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在这里,因此很多时候都是常森亲自来给他送饭。 「常森,你这个逆贼,到底要将本王关到什么时候!」 「周王别急,快了,很快您就能出去了。」 「等本王出去,一定要重重的参你们一本,绑架藩王,无故拘禁,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常森听到这个威胁,不由嘟囔一句。 「想的真多,还是看看能不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正在啃烧鸡的朱橚听到这话立马傻眼。 「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啊,我就是随口说说……」 「不过我听说那地方有很多青鸾大鸟,你要是能抓回来几只那可就发达了,哈哈!」 第四百六十章 汝妻子吾养之! 老朱端坐在餐桌前,对着眼前满桌子的饭菜没有一丝动筷子的意思。 因为他在等一个人,一个给他交代的人。 正在他等的不耐烦之时,突然有一只大黑耗子钻了进来,三两步跳到他身后,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 「皇爷爷,这才几天没见就想我啦?」 老朱冷哼一声,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赶紧坐下陪咱吃饭!」 朱允熥闻言放开老朱,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美食故作夸张的道。 「皇爷爷,您老这伙食标准渐长啊!」 「这我得说说您了,您不能看朝廷税收增加了就如此奢靡!」 「咱们现在增加的税收,原则上来说只是将地方上的收入转移到了地方,咱们还得通过基建和给吏员发俸禄的形式转移出去呢,一年到头没多收多少钱!」 朱允熥这话倒不是忽悠,经过一年多的税改,大明税收确实大涨.但同时也把地方上的杂税、捐税给停了,等于是停了地方财政小金库,地方上若是想修个桥、补个路,或者修缮下学校、城墙,都得找朝廷拨银子。 因此,一旦将这些钱发下去,大明的财政收入增长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再有一点就是将各种实物税变成了货币税,其本质并耒增加税收,只是增加了朝廷的可支配现银。 而且这部分钱还有一部分要兴建各地的粮储藏库,用于平抑粮价,收购农民的粮食等支出实际上又是一种形式上的改变,并没有实质上增加大明的国民生产总值。 但这也没有办法,以大明现在的生产力,哪怕有朱允熥这个挂逼,也需要时间去积累和积淀,不可能一蹴而就。 朱允熥想搞点小发明创造不难,如果想把某项技术普及,真正做到提高大明生产力,那就千难万难了。 朱允熥说的这种情况老朱也清楚,但他今天想跟朱允熥说的事显然不是这个。 「咱问你,你五叔被你绑哪儿去了?」 「这个嘛……」 「咱可跟你说,你上次被绑的事跟你五叔没关系,你五叔确实有点小心眼,对你不怎么待见,但那是咱这个当父皇的错,是咱当年对他母妃太冷淡,这才让他对你有偏见的。」 「你是晚辈,不能掺和进来!」 朱允熥埋着头滋溜滋溜喝汤,直至老朱踹了他一脚,这才不情不愿的道。 「您老都说了,那是上一辈的事。那他还是我长辈呢,为啥跟我一个晚辈计较?」 老朱直接被朱允熥这话给怼了个哑囗无言,心里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老五那个混蛋跟个孩子较什么劲,真是太有失身份了…… 「话是这么说,可谁让你是皇太孙了,皇太孙就得有皇太孙的肚量,咋能小肚鸡肠呢!」 「赶紧的,把你五叔放回去,人家老婆孩子都要进京告御状了,你还真想把事情闹大啊! 朱允熥闻言悻悻的拿着筷子插包子,直至把包子插成筛子这才幽幽开口。 「皇爷爷,这事真不怪我!」 「是二叔!」 「二叔说他一个人在海上孤单,非得让我给他找个伴!」 「本来二叔想拉四叔下水,我是想着四叔守卫北平要地,一旦将他扔海上去北方边境会出现防御空虚,这才退而求其次挑中了五叔。」 「而且二叔也同意了,他也挺想五叔的,所以这事您别问我,您还是问问我二叔去吧!」 老朱听到这个解释,嘴巴张得能塞进去十个包子,过了好一会几才吐出一句脏话。 「这个逆子,咱当年真应该给他弄墙上!」 「什么东西!」 「自己受苦,还得拉着弟弟陪绑,咱真该将他剁碎了喂狗!」 朱允熥闻言赶忙补了一刀。 「实话说,就二叔那身滚刀肉,您真给他剁碎了,狗都不见得吃!」 老朱对儿子是自己怎么大骂都行,别人说一句都不行的脾气。 哪怕是朱允熥这个爱孙说,老朱也非常不爽,当场就拿起包子打了过去。 「没大没小!」 「不许这么说你二叔!」 「赶紧给你五叔放回来,你五叔跟你二叔不一样,这孩子从小没吃过苦,身子骨也文弱,可禁不起海上的风浪!」 朱允熥闻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皇爷爷,现在恐怕来不及了,今天早晨环球舰队就起航了。」 「您没见我来这么晚么,我就是特意去码头给他们送行了!」 老朱听到这话惊讶的直接站了起来,这次他也不一个一个的丢包子砸逆孙了,直接抄起笸箩砸了过去。 「你个逆孙,你这是要活活的气死咱啊!」 「你就算容不下你那些王叔,也好歹等我闭眼了动手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呜呜呜……」 朱允熥那边正接包子玩呢,突然看到老朱跟他打感情牌,当场受不了了,赶忙跑过去哄老朱。 「皇爷爷您别哭啊,您听我解释,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五叔好!」 「咱不听!」 「你个逆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皇爷爷,您没听过一句话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咱不听!」 「皇爷爷,您想想啊,我那些王叔于家于国都没有尺寸之功,只因为是您的儿子,就骤登高位,第一代藩王还凑活,虽说打仗不怎么行,但起码还敢带兵出去拼几下。等传承几代人,那还不跟一群废物似的呀!」 「因此,咱们得让他们为国立功!」 「孙儿,跟您说,未来几百年的世界,一定是大航海时代。」 「现在二叔和五叔他们出海,为大明开拓海外疆土,将来那就是堪比张骞出使西域,还有伟大的功勋!」 「只要他们俩能走完这一遭,这功劳就直接落到他们身上了!」 老朱听到这儿微微有些动容,他心疼儿子是真,但也更希望儿子们能有一个前程。 如果儿子真立了这么大功劳,别说天下人非议,就是他这个逆孙也不能拿这两位王叔怎么样。 「此言当真?」 朱允熥见老朱上套了,赶忙继续展开忽悠大法,一个劲的给老朱画饼。 「当然当真了!」 「您再想想看,孙儿为啥让一个太监统领整个舰队?」 「太监就立了再大的功劳,撑死给个公凿就了不得了!」 「然而二叔和五叔不同,他们俩本就是天潢贵胄,生下来就是亲王位,只要他们俩跟着船走上这么一遭,那就是咱大明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是整个世界发现新大陆的第一人,不论在大明还是在全世界,那都是响当当的英雄!」 「这可是铁打的功劳,百年、千年都不带过时的!」 老朱的神色有些缓和了,可还是有些担心。 「那要是回不来呢?」 「他们可都是有婆姨、儿子的,你让他们孤儿寡母咋活?」 朱允熥听到这话,脱囗而出一句曹孟德名言。 「汝妻子吾养之!」 朱允熥说完顿时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道。 「孙儿是说,如果真遭遇什么不测,他们的家 儿老小我养了!」 「再者说,他们生的娃也不少了,也算是为咱们老朱家完成开枝散叶的工作了,该出去让他们闯荡闯荡,见识见识外边的世界了。」 老朱听了这话心里好受多了,起码这孙子还有点担当,知道肩负起养活孤儿寡母的责任。 只是那句「汝妻子吾养之」太气人了,这不是咒他早死么! 「咱的妻子不用你养,咱后宫那些嫔妃,咱走的时候全带走,绝不给你留下当累赘!」 朱允熥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汗啊,这老头身上封建糟粕的毒是真深,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放过那些小姑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还是先稳定住老头的情绪,别让他担心那两位王叔的事情才好。 在朱允熥跟老朱打迷阵的时候,码头上正在举行欢送仪式。 朱允熥所谓的起航,不过是起而已,距离船只正式出港还有一会儿呢。 毕竟五千人的队伍,上万的家属总得送送吧? 临行之前,在船头上还得祭奠下海神,宰几头牛,杀几头猪的,祈求一路风平浪静。 等这些忙活完,都快日上三竿了。 在锣鼓喧闹中,有母亲的呼唤声,妻子的哭泣声,还有孩子的喧闹声。 虽说朱允熥为了此次航行,已经做了万足准备,但对于当前的大明人来说,依然根深蒂固的坚信宁上山,莫下海。 海太大了,一望无垠,谁也不知道海的那一边是什么。 因此,大海对于人类是无法越的障碍,也是无法突破的思想屏障。 但这条路必须有人走,这一代人不走,下一代人也要走,而且要付出更多的牺牲和代价。 朱允熥没办法跟世人解释这一切,他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力来推动整个时代。 哪怕为此承担骂名,他也只能默默承受。 虽说岸上的人充满不舍,但时辰到了,舰队总是要出发。 随着探路的舰船先行开动,沉重的铁甲旗舰也缓缓开动,并且冒出剧烈的浓烟。 这让岸上的百姓一阵激动,感赏自己仿佛见证了一个奇迹,一个既不用风帆,又不用划桨的人船,竟然可以靠冒烟前行,同时,也让他们心中多了一份信心。 皇太孙既然能将神仙的法术偷下来,那此次航行一定没问题吧? 岸上的百姓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脸上重新焕发出笑容,对未来充满美好愿景的笑容。 然而,正在此时,旗舰甲板上突然钻出来两个人影,不顾满船士兵的阻拦,拼命的扭打在一起。 「朱樉,***大爷!」 「你特娘的自己犯罪,还得拉上我跟你陪绑,我咋就有了你这么狗屁兄长!」 虽然朱橚很愤怒,但天生的文弱身体,还真不是朱樉的对手。两人扭打了没几下,他就被朱樉死死的压在了身下。 朱樉控制住狂躁的朱橚,这才倒出时间来解释。 「五弟,这事可不怪我,要怪也怪你大侄子。」 「本来我想让你四哥陪我的,是你大侄子非得说你天生适合航海,对新大陆有强烈好奇心,喜欢去新大陆抓鸟,这才把你抓来的!」 朱橚躺在甲板上,听到二哥的这个解释,悲愤的流水纵横。 「朱允熥!」 「***二叔!」 朱樉赶忙纠正。 「骂错啦,你该骂日他二大爷!」 朱橚气哼哼的骂道。 「去你二大爷的,他哥是老大,他哪来的二大爷,我就日他二叔!」 「我要是死在海上,我做鬼都不放 过你俩!」 「我可怜的妙定、妙秀、妙福,孤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朱樉听到这话倒吸一囗冷气,无限鄙夷的看了朱橚一眼。 「酸不酸啊,不就是几个娘们么,把你伤心的跟死了爹似的!」 朱橚听到这话,看了看四周,见周围的士兵都离自己很远,这才壮胆子小声的嘀咕道。 「我现在这样跟死了爹有啥区别!」 「还不是没人收,没人管么,呜呜呜……」 朱樉听到这话,赶忙从朱橚这个反贼身上跳起来。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啥也没听到!」 「朱橚,你小子行啊,竟然敢诅咒君父,你这可是大逆不道!」 朱橚看朱樉这副夸张的表情就一脸的不以为然,伸出一只手道。 「别扯没用的,咱们老朱家顶数你大逆不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跟你的宠妃连龙袍、凤袍都穿上了,还让宫人在王宫里行皇帝之礼!」 「你为了制造凤袍,还命人去南边采办珍珠呢,这些事朝野上下谁人不知?」 「要不是父皇护着你,你就是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朱樉被朱橚挤兑搞得老脸通红,只能讷讷的伸手将其从地上捞起来。 「五弟,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到了船上,咱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要不咱俩好好琢磨下以后如何在船上打发时间?」 「你陪我下棋、赌钱、喝酒。」 朱橚闻言诧异的看了看朱樉。 「那你陪我读书、写字、弹琴?」 朱樉没好气的道。 「弹琴?」 「你对牛弹琴去吧!」 两人的吵骂声随着舰队的渐渐远去而渐渐消失,不过只是上的人听不到了,但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两人的吵闹至少还要持续两年,或者更久。 在环球舰队起航后,大明的朝野上下也渐渐忘却了天圆地方,还是天方地圆,人们又回归正常的生活,准备着一年一度的科场大比。 随各地考生的陆续进京,一时间京城客栈爆满,各种做小生意的小贩沿街叫卖,将贡院附近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然而,在这一片繁华之后,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浙江会馆,一群举子侃侃而谈。 「诸位学子,皇太孙新政执行以近两年矣,然富者破家,贫者越贫,实乃大大的坏政!」 「我等饱读圣人之言,理应肩负起匡扶社稷,矫正君王得失的责任!」 「尔等若是还认自己是读书人,咱们就***,请求陛下罢除新政,回归之前的善政! 「取消官绅一体纳粮!」 「将农税降低到十五税一!」 「恢复国初之制!」 在京城各大会馆同仇敌忾怒斥乱政之时,京畿附近和临近省份的百姓,也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涌入京城。 正常来说,大明是有路引制度的,没有路引百姓是不能擅自离开府县前往外地的。 然而,在有心人的煽动和推动下,成百上千的百姓离开府县,聚成几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京城的方向涌动。 这来自官场的默契,每一个地方官员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聪明的官员还会指点百姓头上顶一本大诰。 因为按照老皇帝定下的法律,只要百姓举着大诰进京告状,沿途官员就不得阻拦。 阻拦者杀无赦! 正是这样一条法律空子,被基层官员玩的出神入化。 很 快数以万计的百姓就涌入京城,将城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提前到达的百姓,更是将皇宫门前的登闻鼓给围住了,跟里边看守登闻鼓的官兵对峙。 一方想敲鼓,一方拦着不让敲。 户部尚书陈宗礼得知此事寝食难安,几次想去告知皇帝陛下都被同僚给拦下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压根就没想提前告诉。 毕竟他也是官员,他也是士绅,等他将来退休还是大明的乡绅。 他就算不为现在考虑,也得为将来考虑。 一旦提前告知皇帝陛下,那就是对整个大明文官的背叛。 不过,他还是将此事偷告诉给了儿子陈密,让陈密偷偷告诉皇太孙,让皇太孙提前有个准备。 他这样做的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两头吃,两头都得好。 然而,当陈密进宫面见皇太孙,将外边发生的事告知皇太孙时,皇太孙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事实上,朱允熥早就通过锦衣卫得知此事,甚至知道的比陈密还详尽。 老朱也知道此事,只是两人谁都没吭声,一直在等朝是官员的动静,看看谁会上书汇报此事。 结果很明显,在这种关乎自身利益的事上,没人心向朝廷,心向老皇帝和皇太孙。 每个人都只顾自身利益,不顾朝廷死活。 只有锦衣卫这种皇家狗腿子能信得过,可以充当皇帝耳目,不至于让皇帝当聋子、瞎子。 「孤知道了,回去替孤谢谢你父亲。」 陈密见皇太孙说的这样轻描淡写,赶忙提醒道。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不仅登闻鼓外边有人闹,京城外更是聚集了大量百姓,还有此次参加科举的举子,也在密谌策划此事,他们甚至扬言在开考那天集体上书,请求皇帝陛下罢除新政,他们还要……」 「还要上书皇帝陛下,废除您皇太孙之位,改立贤明者为大明槠君。」 朱允熥听到这儿不由笑出声。 「一群腐儒!」 「他们以为孤的皇太孙之位,真的只靠皇爷爷的宠爱么?」 「真当靖海军、兴武卫是摆设啊,真当咱二舅在边疆率领的十万大军是猪啊,真当咱舅姥爷蓝玉是废物,真当咱外公开平王白为国捐躯啦?」 「开什么玩笑!」 「孤若是想登基称帝,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只是孤不想让皇爷爷失望,更不想让皇爷爷晚年寒心!」 「他们若是真敢动摇孤的储君之位,那就别怪孤对他们不客气!」 「官绅一体纳粮是国策,谁都不能动摇!」 「十五税一的事也别想了,时间内不可能!」 「不过要是过个几十年,等大明国力发展起来,别说十五税一,就是朝廷一分钱不收,倒麩种地的农户都有司能!」 「只是这事短时间内实现不了,目前来说大明还得靠土地财政这维持运转!」 第四百六十一章 帝王者,出口成宪,言出法随! 在朱允熥默默关注着外边的动静之时,老朱则早就把手伸了出去,并且成功的打入敌人内部,金陵城内的每一个会馆内,几乎都有几双眼睛、耳朵,替他盯着里边的动静,并且为他记录在场的人都说了什么话。 至于顶着大诰来京城告状的百姓,老朱那边也做了手脚,命人在人群中暗暗影响百姓,并且占据了部分首领位置。 这就体现出老朱和小小朱之间的水平差距了,小小朱毕竟只是有一点模糊的记忆,根本没有白手打天下的基层经验。 然而老朱不同,他是真的从底层的尘埃里一路杀上来的,太知道底层那点猫腻了。 在老朱暗中盯城内的动静之时,他也在暗中调兵遣将,将皇宫、京城的重要地方全都保护起来。 至于沿途放水的官员,或者暗中怂恿百姓上京告状的官员,则已经在抓捕的路上了。 这一次,老朱决定给大明来一记狠的,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明的老大! 老朱在做了万全准备后,这才顾得上关心朱允熥。 「那逆孙现在咋样了,应该也知道城内外的事情了吧,是不是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二虎了看秦德顺,见秦德顺朝義他使了个眼色瞬间秒懂,赶忙顺着老朱说道。 「皇爷圣明!」 「皇太孙殿下知道此事第一时间确实有点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虽没有皇爷的处事老辣,但也做了一定的准备!」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来兴趣了,他对自己调教出来的大孙那是非常满意的,对于他提出的官绅一体纳粮更是非常认可,再加上朱允熥只用了几个月就丈量了全国土地,给了他一个无比准确的总数,总算让他这个皇帝知晓大明的真正家底。 因此,就算这过程中有点小波折,小瑕疵,老朱依然非常欣賞大孙的才能。 唯有一点,就是大孙太年轻,没经历过大事,实在是缺乏锻炼。 然而巧了,老朱刚想给大孙来点历练,就碰巧赶上有人送枕头。 这次危机就是他锻炼大孙,教导大孙如何真正治国的开始! 「那逆孙都做了哪些布置?」 「跟皇爷想的一样,皇太孙也命人给兴武卫传倌,让他们进京协助宫城安全,只是得知您已经秘密命人布置,这才将兴武卫调去了希望学堂那边,防止有乱民攻击那里。」 老朱断到这话心里暗暗感动了一下,感慨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孩子真的跟他父王一样仁孝。怕把刀子递到他手上,都不会生出弑君篡位之心。 如果换了别人,都别说别人,就是朱樉那个逆子,都得让他落得个不得善终! 「给他调五百亲卫保护文华殿吧!」 「虽说这点小阵仗波及不到皇宫,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毕竟苍鹰搏兔仍需全力,身为帝王者,任何事情都不可轻视!」 二虎听到这话也被老朱的舐犊情深所感动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座皇宫也不可能出现两套守卫体系。 老朱让朱允熥的亲信入宫,这本就是莫大的信任和恩宠了。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玄武门之变就近在眼前。 由此可见,皇爷这个决定所承担的风险,比之当年的李渊可大多了。 只有爷孙俩感情深厚,彼此无猜忌才能做到这一点! 「卑职替皇太孙殿下谢谢皇爷恩典了!」 老朱无所谓的笑了笑道。 「这是咱这个爷爷该做的,还轮不到你来替他谢。」 一会几出去的时候继续派人给咱盯着,咱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 动。 「着重关注有无藩王跟着搅合其中,若是有武将勋贵和文官们跟他们暗中勾连,也都给咱记录下来,等着咱将来给他们秋后算账!」 在二虎出去之后,老朱看了边上的秦德顺一眼。 「说说吧,你这边都掌握了哪些情况?」 老朱现在手底下两套班底,一套早就设立的锦衣卫,一套是锦衣卫跟朱允熥穿一条裤子后,另辟蹊径搞出来的东厂。 实际上东厂只是私底下的叫法,老朱压根就没给这个机构命名,只是当做一个临时耳目使用。 毕竟监视王府之类的地方,没有比太监管用的了。 只是用了两年下来月越用越顺手,也就顺便给了秦德顺点权限,让他有限度的向其他领域涉足一下,关注一下民间舆情,官场动静之类的。 奏德顺也不负众望,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的干着,并且始终跟皇太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回禀皇爷,奴婢这边掌握的情况跟二虎那边差不多,只知道他们预计在开科考试的时候闹事,上万举子来皇宫叩门,请求您撇销之前的弊政。」 老朱闻言不由冷笑一声。 「取消乡绅一体纳粮,恢复原来的十五税一?」 「那咱取消的人头税咋没人提,咱取消了地方上的苛捐杂税他们咋不说?」 「敢情好处全让他们占了,咱这个皇帝喝西北风?」 「门都没有!」 老朱之所以痛恨文官,就是嫌弃这群人太贪。 国朝给了他们俸禄,一个个还不知足,整天想着搜刮民脂民膏,想着占他们老朱家的便宜,真是罪该万死! 「王府那边有动静没?」 「但不多!」 「只有鲁王府、齐王府有王府官员跟会馆的举子们有一定勾连,但主要是以山东举子为主,估计是想通过举子闹事,让皇爷迫于舆论压力放缓对山东的执行吧。」 老朱对詹王府、齐王府参与此事并不感到奇怪,此次新政第一个动刀的就是山东,这两个王府受损失最大,他们要是不闹腾才见鬼呢。 不过他担心的显然不是山东那俩废物,而是手握重兵,并且勾连着大明和北边的朱棣。 「老四那边有啥动静?」 「回禀皇爷,燕王府那边倒是没啥动静,这两年新政执行下来,北平那边也挺配合的,并未有什么逾越行为。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据燕王府的线报说,燕王最近跟草原上的部落联络的誕频繁的,接连收蝙了不少部落,还暗中将他们编练成卫所,给他们划分了不少草场。」 「另外,辽王宫兴之时燕王也出了不少力,不仅帮选址》还从北平调去不少工匠和民夫帮忙修建,使得辽王很是感激。」 老朱听到这话久久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黯然叹了口气。 「老四这是在谋划咱百年之后的事情啊!」 「这件事你让王德透露给咱大孙,让咱大孙做到心里有数。」 「对了,最近皖王殿下挺忙的,经常出入各大会馆,跟各地的举子举行诗文唱和,很是收获了一波才名。」 「另外,皖王殿下青楼去的也有点频,跟京城的好几个花魁都有交往……」 听到朱允煌老朱就是一阵头疼,这孩子哪儿都好,对他这个皇爷爷也孝敬,就是做的事总不合心意,跟他这个皇爷爷不在一条线上。 现在他正绞尽脑汁的跟天下的士绅斗,跟大明的文官斗,这孙子不说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跟那些人搅和到一起,真是太不知道轻重了。 难道他就看不出,官绅一体纳粮对大明朝廷有多重要? 大明刚建国二十几年,这些贪官污史就敢把上千万顷土地漂没,只给他这个皇帝留个零头。 等大明百年之后,朝廷的賦税还不都得落到平头百姓身上? 那样一来,大明不就跟覆灭的北元一样了吗? 处处烽烟,民变不断! 经过这件事,老朱也总算想明白了,他为啥不待见朱允煌。 实在是这孩子太没有大局观,不会从朝廷大局着手,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相对来说,朱允熥的事事以天下着眼的眼界和见识,真是他拍马都追不上的呀! 「允煌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完婚了!」 一旁伺候的秦德顺听到这话,心里暗暗一喜。 太好了,皇爷终于决定让朱允煌就藩了! 不过看眼下这情况,最起码得等皇爷爷处理完京城这档子事,再给大明来一场大案才能做了。 「只是给他娶个谁家的闺女呢?」 「这事还真颇费心思!」 对于朱允煌的事,老朱也只是转念一想,很快就扔到一边去了。 「小逆孙那边没啥事吧?」 「回皇爷,刚刚二虎汇报的时候,文华殿那边有人来宗报过了,说户部尚书的儿子陈密今天进宫,跟皇太孙殿下说了城内城外之事,并且告诫皇太孙殿下要小心行事,早做准备!」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爆出一阵冷笑。 「陈宗礼这老倌还真是老女干巨猾,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买好!」 「不过这事也确实难为他了,他能做到这程度也算他一个忠心!」 秦德顺一想到朱允熥在文华殿内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脸上就闪过一丝尴尬。 但这事他不敢隐瞒,二虎偷偷隐瞒点,皇爷也就是斥责,如果自己胆敢隐瞒,最好的可能是去孝陵守皇陵,搞不好能被皇爷一刀给咔嚓喽。 「皇爷,这里有手抄,请您亲自过目……」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那逆孙又说大逆不道之言了,因此带着几分气愤抢过去看了起来。 当他看到逆孙清点他那点可怜的家当想跟自己叫板时,脸上登时浮现出冷笑。 「不自量力!」 「还真以为靖海军、兴武卫那点人就能挟制咱呀!」 「咱可是刀头舔血里杀出来的,岂能对你个逆孙没有一点防备?」 「至于上升手里那点人,咱只需一封诏书,就能让人将其送进京!」 老朱吐槽完继续往下看,当看到大孙不想让他失望,不想让他万年心之时,脸上微微动容,拿着手抄的手下意识的垂了下去,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却仰的很高,高的仿佛要透过大殿的屋顶,看破九霄的天空。 「这孩子……」 老朱缓了好久,这才强忍着没让感动的泪水流出来,最后只是给了一个不算评价的评价。 「这孩子跟他爹那个憨憨一个怂样!」 秦德顺闻言暗暗发笑,笑老朱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指不定咋美呢。 果不其然,老朱在骂了大孙一句,紧接看就关切的询问。 「咱大孙现在干嘛呢,晚上可曾用膳?」 「回禀皇爷,据说皇太孙正在起草奏折,还没提传膳的事。」 「这时候还起草啥奏折,有啥事直接来跟咱说不就行了!」 「去吩咐御膳房,去钟山上宰一只熊回来,晚上给咱大孙蒸熊掌吃!」 戊时初刻,文华殿内灯火通明。 然而,在 这一片明亮的宫殿内,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伏在案上书写辑什么。 老朱看着满园的灯火,不由暗暗咋舌,下意识的开始心疼钱了。 而且搞这么亮堂也没用啊,搞不好还方便了刺客。 「咱大孙还没用膳么?」 「没! 「估计皇太孙闻到熊掌味了,就等着皇爷给加餐哩,嘿嘿嘿……」 「除非是你给他漏了口风,否则他要是能闻到味都见鬼了!」 老朱笑骂了秦德顺一句,随即从他手里接过食盒,慢悠悠的溜达进去。 虽说老朱已尽量压低脚步声,可当他走到距离朱允熥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还是孙儿给发现了。 朱允熥看了老朱,鼻子抽了抽,满脸惊喜的道。 老朱本来还想给大孙一个惊喜呢,现在见大孙这狗鼻子竟然这么灵,直接把他的把戏拆穿,当即没好气的骂道。 「你还真长了个狗鼻子!」 「来来来,别写了,赶紧过来趁热吃吧。」 「秦德顺,徐也命人将别的菜传进来吧,咱今天跟大孙好好喝点。」 「好嘞!」 在秦德顺出去张罗之时,老朱板起脸对朱允熥数落起来。」 「大孙,你这样可不行!」 「凡遇大事必须沉得住气,咋能不吃饭哩?」 「岂不闻事多而食少,非长寿之相乎?」 「因此,越是有大事发生,越是要好好吃饭「只有吃喝喝好睡好,才能有力气跟他们斗! 朱允熥闻言心虚的低下头。 「皇爷爷,原来您都知道了?「 老朱闻言不屑的笑了笑。 「你真当咱老了,啥都不知道啦?」 「城里城外发生了这么大事,咱怎么可能不知道?」 朱允熥听到这话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感觉自己给老朱去人了,惹下这样大的麻烦。 「皇爷爷,对不起,孙儿给您添麻烦了。」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换上了一副严厉的表情。 「闭嘴!」 「你是大明皇太孙,岂能因为一点挫折就心生悔意!」 「咱是皇帝,你将来也注定要当皇帝!」 「帝王者,出口成宪,言出法随!」 「别说咱们没错,就箅咱们错了也不能认!」 「咱们只要退一步,那些乱臣贼子就敢进两步!」 「咱们俩若是退了,你让咱们朱家的后世子孙往哪几退?」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我竟然在造自己的反? 朱允熥看着老朱疾言厉色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觉得无比的安心。阑 “皇爷爷,孙儿没说退缩呀!” “孙儿只是觉得给您添麻烦了,让您看孙儿笑话了……” 老朱听朱允熥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 说实话,他还真不在乎天下有几个反贼,朝廷又有几个奸臣。 他就怕大孙养成遇事退缩的性格! 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后悔药,你越是犹犹豫豫,越会反受其乱。 因此,老朱做事向来是干了再说。阑 至于后果…… 在老朱看来,这天底下还没有啥是他不能承受的后果! “你没退缩就行!” “对了,你刚刚在写什么玩意,听说是奏折,是打算拿给咱看的吗?” 朱允熥闻言拿起桌子上刚刚写好的文书,递给老朱说道。 “不算吧。” “是孙儿对眼下局面的分析,还有未来的处理方式。”阑 “本来是打算先写出来,然后再跟您老聊聊的。” “哦……” 老朱接过文书翻了翻,见上边林林总总列举了不少新税法的失误之处。 比如说操之过急,没有徐徐图之。 再比如只测量了各地府县的总数,却没有派人下去丈量百姓家的实际田地,给了地方胥吏缩绳量地,上下其手盘剥百姓的机会等等。 总的来说,分析的还挺全面,挺到位的。 但这些问题却不能归罪于他,很多都是地方上胥吏的问题。阑 别说朱允熥这个年纪的皇太孙解决不了,就是他这个当了二十几年的老皇帝也不敢说能解决。 因此,老朱也只是随意看看而已。 然而,当他看到解决办法之时,老朱的一双龙眼陡然瞪起。 “朱允熥,你这段话是啥意思?” “打土豪,分田地?” 朱允熥闻言傻傻的凑过来道。 “对呀!”阑 “现在之所以百姓觉得困苦,不就是因为大量土地都被乡绅所把持,老百姓手里没田,只能去找他们租种,接受他们的盘剥吗?” 老朱听到这话愤怒的拿起文书抽朱允熥的头。 “你个猪头!” “咱们朱家就是最大的土豪!” “你喊出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你这不是希望天下百姓造咱们家的反吗!”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个逻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擦,我竟然在造自己的反! 朱允熥想明白这点,赶忙懊悔的拍拍脑门。阑 “对不起皇爷爷,孙儿刚刚写文书的时候一时昏了头了,这就把这段给删掉!” 老朱气哼哼的将文书甩在朱允熥桌子上,见朱允熥还真去改,又一把抢了过来,将文书递到蜡烛上点燃。 “不用改了!” “你就不该有这个念头,竟然还将其给写了出来!” “还是一把火烧了的干净!” “一旦这句话传出去,那可就不是城内城外这十来万百姓的事了,那是全天下百姓反对咱们老朱家!” 老朱将文书烧了之后,也不急着催促朱允熥吃饭了,而是拉着他在饭桌旁好好上了一课。阑 “大孙,你知道皇权的正统性吗?”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知道!” “这个先生们给我讲过,皇爷爷当年修元史就是为了继承皇权正统,证明咱们大明是上顺天意,下顺民心的王朝!” 老朱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你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其实那些都是虚的,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其目的就是让他们放心,咱们老朱家不会乱来,咱们老朱家认前朝的账!”阑 “啊?” 这回轮到朱允熥懵逼了,满脸不解的看向老朱。 老朱笑呵呵的看着傻乎乎的大孙,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 “傻孩子,你想想看,王朝更迭关百姓何干?” “他忽必烈坐江山,跟咱朱重八坐江山,跟百姓何干?” “朝廷是叫大元,还是大明,又跟百姓何干?” “老百姓只在乎一点,那就是他家在元朝时买的那几亩地还是不是他家的,他家在元朝时盖的那几间房还是不是他家的,别人在元朝时欠了他家的债,新朝廷还帮不帮着要,别人在元朝时杀了人,新朝廷还主不主持公道!”阑 “这才是天意民心!” 朱允熥听了老朱这番话,顿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难怪他之前听先生讲课的时候总有疑惑,明明老朱是个坚定的反元派,为何建立大明朝后大量沿用前朝的制度法章,原来根子在这儿! “因此,咱建立大明朝后尽量沿袭前朝制度。” “首要是安民,其次是便民。” “前朝的土地买卖咱认!” “前朝的债务纠纷咱也认!”阑 “作奸犯科者咱杀!” “因为咱做了这些事,这才有了之后的登基当皇帝。” “否则,咱就算坐上龙椅,也得被天下人给拉下来!” 朱允熥听完这番话恭敬的起身行礼。 “多谢皇爷爷教诲,孙儿明白了!” 老朱笑着起身拉起大孙。 “你能明白是最好,就算不明白,以后也会慢慢明白。”阑 “其实老百姓所求不多,只要咱们当皇帝的让他们吃饱穿暖,安居乐业,任是谁当乱臣贼子,也休想动弹咱们老朱家的皇位!” 秦德顺趁着这对爷孙俩教学的时间,赶忙趁虚而入的命小太监们将饭菜布置上。 因此,当两人重新落座之时,桌子上已经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色菜品。 老朱宠溺的看了看大孙。 “快吃吧!” “吃完早点睡觉,明天起来迎接新科大比!” “嗯!”阑 在这对爷孙俩享受烛光晚餐之时,外表看似平静的京城正暗流汹涌。 很多大臣家的府邸有人进进出出,街面上也人头攒动,时不时的驶过一辆疾驰的马车。 每一辆马车都捂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被外人看到似的。 然后急匆匆的赶到一地,又急匆匆的赶往下一地。 很多人在忙碌中度过这一夜,但绝对不包括宫里那对爷孙。 翌日清晨,老朱神清气爽的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早就恭候在外的朱允熥,只感觉心情无比的畅快。 看着孩子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就知道他昨天晚上睡的挺香。阑 老朱来到大孙面前,鼓励的拍拍大孙的肩膀。 “不错!” “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陪咱用早膳去!” “好嘞!” 朱允熥赶忙扶起老朱,扶着他去偏殿用膳。 如果换在平时,老朱可能一把就甩开大孙,强调自己老当益壮,根本不需要别人扶。阑 但今天老朱没有,反而非常欣喜的接受了大孙的殷勤。 两人正在用膳的时候,二虎走进来汇报。 “皇爷,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老朱闻言一言不发,只是澹澹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虎见状躬身退下,紧接着秦德顺走过来汇报。 “皇爷,衍圣公求见!” 这次老朱脸上有点动容了,不过也只是脸皮抽动了下。阑 “唉!” “让他在殿外等候!” “诺!” 老朱在知道孔讷求见后就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虽说他一早就知道这里有孔家的事,但他一直不想点破此事,想让孔家适可而止。 毕竟,这天底下的读书人都奉孔子为师。 一旦牵扯到孔家,天下未必大乱,但读书人的心思可就乱了。 读书人的心思一乱,谁还来给他当官干活?阑 老朱心不在焉的吃完了早膳,漱了漱口就领着大孙去了隔壁接见孔讷去了。 孔讷一看到朱允熥,当即对着老朱摇了摇头。 “陛下,老臣说一句冒犯的话,今天您不该带皇太孙来!” 老朱听了这话也回怼了一句。 “你今天就不该来!” 孔讷闻言苦涩的笑了笑。 “眼下朝廷将有大事发生,老臣也只能当仁不让了!”阑 “陛下,老臣斗胆劝谏一句,若是您现在更改新法,恢复旧制,今天将无事发生,科举也会正常进行,百姓们也会称颂陛下圣明。” “若是陛下一意孤行,那今天必定会有很多人流血,陛下的千秋声名也会受到牵累!” 老朱听到这番威胁,只是对孔讷报以冷笑。 “你在威胁咱?” 孔讷摇了摇头道。 “老臣岂敢?” “老臣只是劝谏,希望陛下以天下为重,以大局为重!”阑 “你够了!” 老朱的脸色陡然转冷,怒视着孔讷。 “孔讷!” “你心中若是以天下为重,以大局为重,你今天就不该出现在这儿,而是该在洪武门前劝戒前来闹事的考生!” “他们都是你圣人门徒,你怎么忍心利用他们!” 孔讷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惭愧,但这丝惭愧很快就消失,换成无比的坚毅。 “陛下,您希望皇族永远兴盛,老臣也希望家族永远兴盛。”阑 “一旦朝廷实行新税法,我大明将无世家立足之地!” 老朱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傻乎乎的大孙。 “听到了吧?” “那些口口声声说为国为民的人,其骨子里是多么的自私!” 老朱的这句“自私”,深深刺痛了孔讷,使得孔讷的脸色也狰狞几分。 “陛下就敢说无私吗?” “陛下分封诸子,到处建藩,可曾想过此举会为大明埋下多少祸端,为百姓造成多少麻烦!”阑 老朱大言不惭的点头承认道。 “咱当然有私心!” “咱希望朱家人永远当皇帝,朱家的后世子孙也永远衣食无忧。” 孔讷见到老朱这么无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咋说了,只能打起感情牌。 “陛下,既然您承认有私心,那老臣自然也有私心。” “老臣也希望后世子孙永远衣食无忧,家族能够永远传承!”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阑 “咱没说不让你有私心,也没说让你断子绝孙!” “咱只是觉得你们孔家占的太多了,已经影响到朝廷税收!” “曲阜一县之地尚且不够供养你们孔家,你们孔家旁系甚至在周边府县大量购置土地。” “若是再给你们孔家百年时间,岂不是山东都要姓了孔!” “咱大明一共才几个省,这就被你们孔家占了一个去?” 孔讷见老朱这样说,当即反驳道。 “陛下,您不能只看孔家占了多少,也要看到孔家为大明做了多少啊!”阑 “我们孔家传承一千多年,保存先贤典籍,传承儒家学问,于天下是有大功的!” “陛下为何就容不下我们孔家,容不下大明有别的世家呢?” “须知世家不仅仅是世家,更是文化的传承和积累啊!” 老朱听到孔讷搬出这套词登时有点词穷,可正在他不知道该说啥好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 “世家当然不仅仅是世家,世家还能成为门阀,成为垄断文化传承的糟粕,成为影响皇权的障碍!” 老朱听到这话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大孙,见大孙压根没看自己,只是用那愤怒的小眼神盯着孔讷。 老朱见状赶忙闪到一边,静静的看着大孙表演。阑 “衍圣公!” “在今天之前,孤一直很尊重你,对您的嫡孙孔彦缙也非常信重,倚仗如手足。” “然而,今天你这番话真是大谬也!” 孔讷听到“门阀”俩字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现在听到“大谬”当即忍不住了。 “敢问皇太孙,老臣何来大谬也?” 朱允熥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 “你刚刚说我皇爷爷有私心,分封诸子,到处建藩。”阑 “那么我请问你一句,我大明之藩王都建藩何处?” 孔讷闻言当即如数家珍的道。 “秦王都西安,晋王都晋阳,燕王都北平,周王都开封……” 朱允熥在孔讷说完,再次反问道。 “敢问衍圣公,我皇爷爷所封诸子,可有一人在江南膏腴之地?” “这……” 孔讷听到这话当场愣住,他刚刚所说的西安、晋阳、北平、开封,或许历史上繁华过,但在大明建国之初可都是荒凉之地。阑 哪怕大明建国二十几年,北方大片地区依然人口稀少,绝对算不得繁华富庶之地。 】 老朱听到这儿眼睛却陡然一亮,有些猜到朱允熥接下来将要说什么了。 “我皇爷爷此举确实有些私心,但更多的是为了维护大明边疆的稳定!” “此即谓藩王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也!” 第四百六十三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朱允熥这番睁眼说瞎话直接把孔讷给整蒙了,哪怕是老朱也满脸尴尬地低下了愧的头。 老朱扪心自问,他真没大孙说的那么高尚。 很多时候对于儿子们的劣行他也多是严厉斥责,甚至很多时候直接无视。 但大孙这番话,直接将藩王提高到了朝廷安全的高度,这让他高兴,又暗自惭愧。 看来以后还得给那帮混账加点担子,让他们真正肩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哟! 孔讷在听了朱允熥的胡诌后,只感觉吃了一颗苍蝇屎一般恶心。 他们老朱家啥德行,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真当天下人是傻子不成? 单说老皇帝封出去那些藩王,哪个有贤名? 但这种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下,一旦说出口就真是撕破脸了。 实际上,他今天的行为都有点过了。 但他真希望老皇帝能迷途知返,不要对天下搜刮太甚,给天下的世家大族留下点生存的机会。 孔讷犹豫再三后,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谨受教!」 「今日听生太孙一席话,让老臣茅塞顿开,使老臣深感惭愧。」 「老臣位居庙堂这么多年,竟然无法体会皇帝陛下忧国忧民的一苦心,实在是愧对陛下的信任!」 老朱听到孔讷服软,当即大度地摆了摆手。 「衍圣公不必过于自责,咱这辈子被误会的多了,不多你一个。」 「咱一生行事,只求无愧于天地生民。」 「陛下虚怀若谷,坦坦荡荡,实乃千古之一代圣君啊!」 「老臣刚刚听皇太孙殿下所言有感,既然藩王有守卫社稷之责,那么我们世家也有拱卫华夏之义啊。」 「藩王守国门,世家为爪牙,于国于民都有利啊!」 「请陛下试想一下,真消灭了世家对于朝就真的好吗?」 「武将之所以能成为世家,是因为带兵打仗之能需要世代传承。」 「从种地的农关中挑选名将,肯定不如从朝现有的武将勋贵中挑选来得方便吧?」 「官吏也是同理。」 「从官员子弟中挑选子弟出仕为官,远比从百姓中挑选方便,而且更容易培养成才。」 「因此,世家对于朝廷来说,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们是朝廷的基础,是华夏的传承,是经典的延续。」 「请陛下慎之重之,给世家大族留一条活路,为华夏文明也留一条活路吧!」 孔讷说到这里重重地跪了下去,以他这个年纪,这一跪少说折寿半年。 老朱听到「砰」的这一跪也是一惊,再联想孔讷刚刚的话,心里也有了一阵犹豫,想着是不是给读书人和官员点特权,让他们延续华夏、延续传承?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老朱硬生生给掐死了。 他大孙好不容帮他搞清楚大明有多少家底,他这个当爷爷的岂能给送出去? 但他确实不知如何反驳老孔头了,如果强行用皇帝的身份压制,还怕这老东西笑话他。 因此,老朱只能将目光投向大孙,期待这孙子再次带给他惊喜。 朱允熥本就以跃跃欲试了,现在看到老朱看向自己,当即不再犹豫,拎着一张嘴就上去了。 「衍圣公,您口口声声的华夏传承,难道就只能靠着压榨百姓,侵吞朝廷税收来延续?」 孔讷闻言颤巍巍的抬起头,在心里连道了三声罪过。 「回皇太孙殿下的话,本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老臣身为孔圣后人不该言利。」 「然则,不论是武将打熬筋骨,还是文人笔墨纸砚,哪一样不需要耗费钱财?」 「陛下在建国之初对读书人多有优待,不就是因为读书需要耗大量时间和钱財,才能取得成效吗?」 「老臣也并不是为自家要好处,而是替天下的读书人要好处。」 「读书人六岁发蒙,十五岁束发而学,一路上参加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离乡背井,不畏寒暑,十年如一日,其中辛苦世人皆知。」 「若是再让他们跟寻常百姓一般交税,那么他们又哪来时间读书做学问?」 「若没人做学问,那么谁又来帮助陛下治理国家,帮助陛下教寻百姓?」 老朱听了这番话感觉自己又有点被说服了,他早年间确实是因为这些原因,这才对读书人多有优待,甚至每个月都给他们米面,让他们能够安心读书。 朱允熥见孔讷提到「钱财」两字,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交锋到了白热化程度,但也是最难解决的矛盾。 朝廷要想多收税,要么压榨百姓,要么压榨豪强。 他不想压榨百姓,那就只能从地方豪强下手。 「衍圣公此言倒也实在,确实不论习武还是习文,都需要财力支持。」 「如果不能让勤劳的人致富,不能让努力的人上进,不能让有才华的人实现抱负,不能让有天賦的人读书,那只能证明这个朝廷本身就有问题。」 「我所坚持的是一视同仁,对所有土地收税,不论官兵民等,这是大仁大义。」 「而且,收上来的税并不是供我皇家花用,而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届时朝廷会兴办学校,让大明所有百姓家子弟都能读得起书,成为华夏文化的继承者和传播者。」 「对于学习成绩优异之人,朝廷也会给予重奖。」 「但这个事就跟世家无关了,我绝不会让大明出现一批只会趴在朝廷身上吸血,但却对朝廷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寄生虫!」 「谁给我交税,谁就是我的子民。」 「不愿意给我交税者,不配做我的子民!」 朱允熥这一出,不仅孔讷愕然,就是老朱都被镇住了。 老朱笑吟吟的看着大孙,心里暗道可以啊,这话说得比咱这个皇帝还霸气! 不愿意给咱交税,就不配做咱的子民! 啧啧! 孔讷在这之后也意识到了,那就是新税制不可更改。 不论是老皇帝,还是皇太孙,都是意志坚定之辈。 或许,只有到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一天,他们两个才能醒悟? 孔讷想到这里突然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觉。 「既然陛下和皇太孙主意已定,那么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这次没等朱允熥开囗,老朱就抢着回了一句。 「那就拭目以待吧!」 「朱允熥,你留下陪衍圣公聊天,咱去外边替你解决麻烦!」 老朱这话一出囗,孔讷只感觉心脏都一突突。 「陛下不可!」 「他们都是大明的读书种子,是大明文脉的延续,陛下万万不可动杀心啊!」 老朱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他心意已决,岂是别人所能更改的? 「来人!」 「封锁养心殿,任何人不得出入!」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皇爷爷,今天孙儿是主角啊,你咋能把我扔这儿?」 「您带我去吧,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不会改变想法 的。 老朱闻言回过头看了眼大孙,一个问题就把朱允熥给问住了。 「咱来问你,若是齐泰跳出来反对,你该当如何?」 「若是孔彦缙跳出来求情,又该当如何?」 「若是你舅姥爷蓝玉跳出来哭诉,让你给他点特权,你又该当如何?」 朱允熥越想头皮越麻,这些人是他的先生、朋友、亲人,是他最在乎的人。 「皇爷爷,他们应该不会。」 老朱听到大孙这天真的一问,顿时想到了李善长离开皇宫的午后。 曾几何时,他也没想过李善长会反对自己啊。 然而,真到了关乎利益的时候,谁又靠得住呢? 「孩子,在你顾念亲情的时候,有的人正利用你的亲情来影响你,牵绊你,甚至伤害你。」 「你心太善了,今天这事不适合出面,还是让咱替你解决吧。」 老朱说完这话就毅然决然的迈出门,不再理会傻愣愣的大孙了。 洪武门外,上万名各地进京的举子,以及国子监取得参加科举考试资格的监生,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 领头的几个举子,手里捧着万言书,直挺的跪在地上,望向城门上遒劲的三个大字。 在举人阵的左侧,武将勋贵们站在一旁看热闹,至于右侧的文官们,则神情凝重的行注目礼,只有少数几个官员冲进人群里展开劝说活动。 但他们的声音太小了,连上万人的呼吸声都压不住,又岂能起到什么劝诫效果呢? 老朱登上城墙,只是朝着下边看了一眼,就一脸嫌弃的抽回了头。 「啧啧,人还真不少,不少老棺材瓤子都来了!」 老朱在向下看的时候,下边的人也在向上看。 汤和就抓着一把瓜子,坐在一辆轮椅上,領着几个武将勋贵在洪武门外的树荫里看热闹。 「信国公,你说陛下此次会不会退让?」 「不会!」 「那咱们该怎么办,也要跟文官一样交税吗?」 汤和听到这话反问了一句。 「朝廷没说御赐的田地需要交税吧?」 傅友德心事重重的点头道。 「确实没说,但谁家是靠着陛下當赐的那点田过日子的,谁家在乡下不圈个几百顷,上千顷地?」 「要不然别说支持族中子弟练武了,就是想在京城体面的活下去都难!」 冯胜也跟风附和道。 「是啊!」 「这两年日子是真难熬,底下人不敢给咱们方便了,咱们每年都要多交不少税,底下佃户还骂咱们扒皮。」 汤和闻言自信满满的笑道。 「那就想办法将御赐的田地扩大呗?」 「扩大?」 「还能咋扩大,官府的人手里掐着账簿来收税,多畀一亩地都不行!」 汤和听到傅友德的抱怨,指了指城门楼道。 「这是陛下给咱们留的后门,只要你们别太过,将现有的土地田宅交代清楚,陛下自然会给你们个说法。」 「毕竟咱们跟文官不同,咱们可是要给朝廷带兵打仗的,陛下怎么可能让咱们吃不饱?」 「咱们若是吃不饱,上了战场哪来的力气打仗?」 傅友德和冯胜听了这话茅塞顿开,赶忙给汤和躬身行礼。 「难怪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咱们武将勋贵能躲过这一波,全赖汤老帅维护!」 汤和无所谓的笑了笑。 「少给我灌迷汤,老夫给人灌迷汤 的时候你还不会吃奶呢!」 「跟下边的人打好招呼,今天这事谁都别掺和,家里有事的赶紧回家,连热闹都别看!」 「一会儿上位肯定是要杀人的!」 「好嘞,我俩这就吩咐人传下话去!」 相比于武将这边的淡定和从容,文官那边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六部尚书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只感觉有种芒刺在背之感。 今天对于这些参加科的举人是一场考验,对于他们这些朝廷官员何尝不是考验? 如果老皇帝真的下令杀人,那他们是劝还是不劝? 如果劝,跟着一起死。如果不劝,等着被世人唾弃吧。 现在他们只恨自己官位太高,高得逃都逃不掉。 哪怕他们躲在家里装病,天下人依然能骂死他们。 因此,他们明知道今天没好事,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相较于几位尚书的纠结,孔公釜心里就不是纠结而是煎熬。 因为他老爹孔讷自打进入皇宫,直至现在还没一点消息呢。 孔公釜非常担心父亲的安危,但是相比对父亲的担心,他更担心站在自己身旁的儿子。 因为一旦事情起了冲突,此时洪武门前的人都将不可避免的被拖进去。 「彦缙,你在宫里有门路,去找人打听下你祖父怎么样了,会不会被陛下……」 孔彦缙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一听到老爹这话还是当场慌了。 他太知道老爹的为人了,如果不是发生非常大的事,是绝不会让自己主动跟太监往来的。 「父亲稍等,儿子去去就来!」 孔公鉴望着儿子一路小跑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是孔家最后的底牌了,千万不能让这个傻孩子掺和进去! 孔公鉴在打发走儿子后,再次看向城门的时候,眼神中就多了几分坚毅。 孔成仁,孟曰取义。 仗义死节,就在今朝! 第四百六十四章 朱允炆,你可知罪!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坚持的是真理。 朱允熥如是,孔讷亦如是。 在老朱走后,朱允熥就没一刻得闲,一会儿翻翻窗户,一会儿找找后门,总之是千方百计想出去。 孔讷见朱允熥这般折腾,忍不住劝谏道。 「皇太孙殿下,老臣建议您听陛下的,陛下让您留在这里是为您好!」 「孤知道!」 「但孤必须得去,孤要是不去,没人能教皇爷爷使用扩音设备!」 「扩音设备?」 朱允熥歪着脑袋想了想道。 「就是一种可以将说话声音放大的东西,皇爷爷站在城门楼上说话,几里地之外的人都能听清楚。」 孔讷听到朱允熥这般解释,恍然地点点头。 「懂了!」 「又是奇技Yin巧!」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几句。 「衍圣公,你可别小瞧这奇技Yin巧,你所担心的问题可全靠这东西来解决呢!」 孔讷见朱允熥这样说,饶有兴致的笑着问道。 「殿下可知老夫担心的是什么?」 朱允熥见老朱对自己防范森严,里里外外都安插了足够多的人手,任是自己插翅难飞,也只能暂时放弃越狱的打算。 「衍圣公,您所担心的东西很多。」 「第一,您担心皇权太强,没有世家牵制。」 「第二,您担心传承断绝,没有世家延续。」 「第三,您担心异族入侵,没有世家抗衡。」 「第四,您担心宗族香火,没有财力延续。」 「第五,您担心礼崩乐坏,没有高低贵贱。」 「前三点尚可说您忧国忧民,后边两点只能说您老的封建糟粕有点多……」 孔讷自动无视了朱允熥的吐槽,满眼都写满了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熥竟然这般了解他,竟然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连心底的私心都猜的一清二楚。 「殿下,糟不糟粕的老夫先不说,单说前三点您认同不?」 朱允熥诚实的摇摇头。 「不全认同!」 孔讷闻言立马摆开架势,打算给朱允熥好好上一课。 「有些话老夫没法跟陛下说,今天就跟殿下好好聊聊。」 「您以为老夫所言世家延续华夏、延续传承是牵强附会吗?」 「殿下也是熟读史书之人,历史上的哪一件大事跟世家没关系?」 「推翻暴秦的是世家吧,扶助刘邦登上帝位的也是世家吧,帮着刘邦治理汉朝的还是世家吧?」 「至于汉朝之后的三国,魏晋南北朝,几乎全是世家的影响吧?」 「因为有这些世家支撑着华夏,所以在皇权不张之时,华夏文明的火种才得以保存。」 「五胡乱华不能灭其灵,蒙元入侵不能消其魂。」 「如果殿下还对世家有成见,那老夫再说两个人的名字。」 「扶持南宋,誓死抵抗蒙元的文天祥是世家,背着幼主跳海的陆秀夫还是世家。」 「现在帮您管理市舶司的陆士元就是南宋名臣陆秀夫之后。」 哪怕朱允熥对世家一万个看不上,可当他听到后两个名字之时也不得不动容。 「陆士元竟然是陆秀夫之后?」 「那是自然,否则你以为陆家凭什么在江南海商中占据首领之位?」 「这其实是江南大族对其祖上的敬重,这才推举其成为首领。」 孔讷见朱允熥态度有些松动,不由换上一 副苦口婆心的口吻继续劝道。 「老夫知道殿下对世家颇有成见,认为世家左右皇权,阻塞官路,隐匿田产,搜刮百姓。」 「但殿下也得知道,世家也有好的一面,并不是全都是您所说的那种……」 「而且老夫说句大不敬的话,光靠一体纳粮还不足以消灭世家,只会让世家以更隐秘的方式存在下去,可能对朝廷,对百姓有更大的伤害……」 「这个嘛……」 朱允熥眼珠子转了转,颇为玩味的说道。 「这个就不劳您老操心了,孤自然有办法处置。」 「另外孤相信一点,若是坚持正道,就算没有特权也能耕读传家。若是本身无才,却又望向通过特权来维持富贵,只能是痴心妄想。」 朱允熥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响,当即扔下老孔头跑到了门边上。 「徐六子,你小子总算来了,赶紧放我出去!」 「殿下莫急,待卑职跟陈统领交涉下。」 徐六子静静的看着陈统领,递给陈统领一根绳子。 「老陈,咱们也是兄弟一场,你是想让我帮你,还是你自己……」 陈统领闻言郁闷的闭上眼睛。 「还是你来吧,末了在给咱后脑勺一棒子,让咱躺地上睡个好觉!」 「好嘞!」 「弟兄们,赶紧给羽林卫的兄弟捆上!」 徐六子贴心的给羽林卫陈统领捆绑好后,还小心的在他后脑勺敲了一棍子,这才打开宫殿大门,将朱允熥给放出来。 朱允熥回头看了看孔老头。 「衍圣公要不要一起?」 老孔头拄着一条腿坐在地上,朝着朱允熥摆摆手道。 「殿下请便,老夫年岁大了,见不得血腥场面,就留在这儿等候陛下处置吧。」 朱允熥见这老头这样说,当即不再犹豫,领着一干狗腿子就朝着洪武门的方向跑。 不多时朱允熥来到洪武门前,看到老朱还趴在墙垛上看热闹,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皇爷爷,您又看啥呢?」 老朱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朝着下方指了指。 「咱在等关键人物出场呢。」 「关键人物?」 「衍圣公不就是最大的幕后黑手吗?」 老朱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 「孔讷那人咱知道,他还干不出让学子送死这等事来。」 「这里边肯定有人在背后撺掇,否则不可能鼓动来这么多学子。」 两人躲在城垛后边闲聊之时,城墙下方一直有人在喊话。 什么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恢复朝廷旧制啦,百姓困苦,请求减免赋税之类的。其中一个领头的还扯出个苛政十条来劝谏,就差把老朱说成是桀纣之君了。 「皇爷爷,要不要跟他们辩论下?」 老朱坚定的摇摇头道。 「不辩!」 「咱是皇帝,咱说啥就是啥,何须向他们解释?」 「他们要是不识趣,咱就命人拿大棒子抽他们!」 朱允熥听了心里那叫一个汗啊,自家这皇爷爷是改不了残暴的小毛病了。 「皇爷爷,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今天毕竟是朝廷开科取士的日子,闹大了不好看。」 老朱满不在乎地道。 「是他们先不要脸面的!」 「既然他们不要脸面,那咱只能成全他们!」 「只是……大鱼呢?」 老朱压根就没在乎下方的上万考生,只是不住地在人群里寻找大鱼。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不由在人群里寻找起来。 正当两人漫无目的在人群里寻找大鱼之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咚咚咚的鼓声。 老朱听到鼓声,脸上闪过一丝阴沉。 「大鱼出现了!」 朱允熥听到这阵鼓声也是一惊。 「登闻鼓?」 「谁敲响了登闻鼓?」 老朱闻言冷笑道。 「不急,很快就能知道了!」 大明的登闻鼓很有意思,一开始老朱设置登闻鼓是没有任何限制的,只要你觉得官员冤枉了你,判的案子让你受了委屈就可以敲鼓鸣冤。 然而老朱低估了江南百姓的告状热情,真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敲鼓啊。 张家丢个猪,王家丢只鸡,何家媳妇不退彩礼,赵家鳏夫调戏妇女等等,都会有老百姓敲鼓告状。 老朱在处理了上百起民事诉讼后赶忙立了个规矩,非重大案件不得上告,并且制定了一级告一级的流程,严禁百姓越级告状。 同时登闻鼓也被围了起来,并且派士兵把守,防止京城百姓没事敲着玩。 在老朱之后的历代皇帝,进一步加强了围栏,到了后期甚至直接盖了个院子,将登闻鼓给圈上。 因为按照老朱制定的规矩,只要登闻鼓响了,不管皇帝在干嘛都必须接见敲鼓之人,并且受理案件。 老朱早就知道百姓们要敲登闻鼓闹事,因此早就命人将登闻鼓给看管起来,防止百姓强行敲鼓。 然而,在他做了万全准备之后,登闻鼓还是被敲响了! 「看来武将也不安静啊!」 「走吧!」 「咱俩过去看看,是哪个手眼通天之辈能敲响登闻鼓!」 登闻鼓距离洪武门不远,两人甚至都不用挪地方,就能居高临下的看到敲鼓之人。 只是因为逆光的原因看不清敲鼓之人罢了。 登闻鼓处,朱允炆挥舞着鼓锤奋力的敲打着登闻鼓,发出咚咚咚的轰鸣声。 在朱允炆身后站着五百名严阵以待的羽林卫,他们一边用盾牌支起一道围墙,将外边的百姓隔绝开。一边看着敲鼓的朱允炆,忍受着震尔的鼓声。 老朱来到合适的角度,看清正在敲鼓的人后,当场忍不住吐了个槽。 「怎么是这孙子?」 朱允熥很长时间没看见朱允炆了,甚至都把这孩子给忘了。 现在看到朱允炆在下边敲鼓,朱允熥也颇为意外。 这孩子活腻歪了吧? 朱允炆敲了一通鼓,看到老朱走了过来,当即停止敲鼓,对着城墙上的老朱喊道。 「皇爷爷,孙儿朱允炆要为万民请命!」 「还请皇爷爷允准!」 老朱听到这话「哼哼」冷笑了一声,随即对着下方喊道。 「准!」 朱允炆闻言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奏疏,慷慨激昂的读了起来。 「孙臣朱允炆谨奏!」 「皇爷爷圣明烛照,英毅果敢,远迈汉唐之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开创洪武之治。」 「然则误信谗言,导致民不聊生,百姓困苦,孙臣不忍皇爷爷一错再错也……」 「近年朝廷之弊政有五……」 「其一,不分尊卑贵贱,官绅一体纳粮。」 「其二,十税抽二,开历代苛政之先河……」 「其三,赋税不均,江南之地赋税占全国大半……」 「其四,屡兴大狱……」 「其五,远洋靡费,耗资千万两白银,不见一文产出……」 老朱听了朱允炆这套说辞,不由看了看边上的大孙。 「听到没,人家说你是女干臣呢!」 朱允熥闻言翻了翻白眼。 「孙儿没听到,孙儿只听到二哥说您是昏君!」 两人互相打趣一番,然后脸上不约而同的恢复了凝重之色。 「皇爷爷,赋税不均这条,如果不是朝中官员很难知晓,二哥应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那是自然!」 「别说赋税不均这条,其他几条也不是他那脑子能想明白的!」 「有些事只有在朝中当官多年,密切关注朝廷大事之人才能知晓。」 「尤其是江南税收的比重,以及你市舶司的花费明细。」 「你回去查查,是不是你手底下也有内女干?」 「不用查,肯定有啊。」 「你找谁收税谁不急眼?」 朱允炆在念完奏疏就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百姓的称颂,等待着上万学子的赞扬,等待着城墙上那对爷孙俩的暴跳如雷。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称颂声没有,赞扬声也没听见,就连他万分笃定的暴跳如雷也没发生。 城墙上只有一老一少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不时还调笑几句,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朱允炆越想越气,他已经豁出一切了,为何还不能获得皇爷爷的关注! 哪怕是生气,也比眼下这种毫不在意要强啊! 「皇爷爷,孙儿请您革除弊政,罢除海政,给江南百姓减负!」 朱允炆一连喊了三遍,老朱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大孙,你替咱跟你二哥说道说道吧,咱先去罗伞底下歇会去。」 「好嘞!」 「你们几个把设备调试一下,一会儿孤来跟二哥对线!」 「皇爷爷您慢点,孙儿扶您过去……」 朱允熥将老朱安顿好后,随即来到城门楼上,对着一个硕大的话筒「喂喂」两声。 在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过后,城下数以万计的百姓、官员、学子,见证了一个睁开眼都不敢相信的奇迹。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仿佛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皇太孙的声音!然而,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皇太孙的声音再次传来。 清晰、清激的声音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从城墙上倾泻而出,传入他们的耳中。 「朱允炆,你可知罪!」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这是恨自己这个皇帝不死啊! 朱允熥搞出这一排扩音器,不仅把城墙下的人镇住了,就是坐着歇气的老朱,听到如此洪亮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大孙的惊人手段,这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可即使这样,当他看向摆在城墙上的几个大箱子时,思绪也不禁飞扬起来。 这玩意好生神奇,竟然能扩大说话之人的声音? 若是用此物宣读圣旨,岂不是全城百姓都能听到? 还可以找字正腔圆之人宣读大诰、朝廷的最新文告,既可以让百姓知晓律法,也能普及洪武正韵…… 正当老朱思绪乱飞,拼命地想着如何最大化利用扩音器之时,突然听到朱允熥大喊「你可知罪」四字。 老朱听到这句话,羞愧得恨不得拿袖子把脸给遮上。 这逆孙没救了,如此严肃的场合,竟然干出如此轻佻之事。 朱允炆那傻孩子就差把骂人的话写他脸上了,你还问他知不知罪……朱允炆听到这话也懵住了,自己只是劝谏啊,咋就犯罪了? 再者说,罪不罪的也轮不到这孙子说吧,他凭什么对自己的事指手画脚! 朱允炆本就带着气,现在更是气上加气。哪怕明知道没朱允熥声音大,他也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我没罪!」 「我是为民请命!」 「虽说有冒犯皇爷爷之举,但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诤子不亡其家!」 「我行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上对得起皇爷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朱允炆这番话一出,顿时迎来满堂喝彩。不论是跪在地上请命的学子,还是远处看热闹的百姓,都不禁为其鼓噪呐喊。 哪怕是站在洪武门两侧的官员,在听了朱允炆这番话后也不由暗暗点头。 不论今天这事是否合适,这番话一出,朱允炆基本上立于不败之地了。就算他不能收获圣心,也能收获百姓的爱戴。 在城墙下一片喧哗之时,就体现出扩音器的重要性了。 朱允熥只是「喂喂」了两声,就将城墙下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就你还诤臣、诤子?」 「你知道那个诤字咋写不?」 「该不会是魔怔的怔吧!」 「以下犯上,本数大不敬之罪,你竟然还敢说自己无罪!」 「你平时的温良恭俭让呢,你平时的仁义礼智信呢?」 「你在大本堂读了快十年的书,就学了个无君无父,以下犯上?」 「啊呸!」 朱允熥的话本就恶毒,再加上扩音器的加成,直接将朱允炆的小脸气成猪肝色。 更让他恐惧的是朱允熥的声音太大了,大得远近几里地的人都能听到。而他的声音,超出几十丈之外都未必有人能听到,这对他太不公平! 老朱看到这逆孙竟然在城墙上骂起仗来,气得他恨不得命人将其给拖下去。 不过细听之下,好像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他丢人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城墙下的大臣看到两个皇孙骂架也是一阵无语,心道皇太孙这是什么奇行种啊,如此严肃的场合竟然骂仗玩? 只有京城百姓非常感兴趣,恨不得赶紧回家取小板凳,看这对皇孙大骂三天三夜。 此次新税法,本就对京城百姓影响不大,所以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影响他们打工赚钱。 但是外地来的百姓,还有憋着一肚子气的书生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迫使皇帝废除新税法,恢复到洪武早年的筛子一样的旧税法。 因 此,在朱允炆被朱允熥一通神侃给整蒙了的时候,跪在洪武门正门方向的上万学子纷纷指责起朱允熥来。 「巧言令色鲜矣仁!」 「皇太孙乃诛心之言!」 「皇长孙仁义无双,不容任何人污蔑!」 上万人你一言我一语,嘈嘈杂杂,但他们毕竟是有素质的读书人,很快就变得统一起来。他们首先统一了「皇长孙」的称呼,其次统一了皇长孙的人品。 然后口号就变成「皇长孙仁义,救民于水火」,在充分夸奖朱允炆的时候,这帮人还不忘踩一下朱允熥。 比如皇太孙年轻,不懂治国之道。皇太孙无赖,祸国殃民之类。朱允炆听到这些一边倒支持自己的声音,脸上这才好看点。同时也再次鼓起勇气看向城墙,挑衅似的看向朱允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看看吧,这就是民意! 然而,朱允熥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质疑声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 「都闭嘴!」 「孤跟二哥说话的时候,闲杂人等不许插嘴!」 在朱允熥强大扩音器的加持下,一切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二哥,你不用不服气!」 「我现在就你上书的内容逐条驳斥,让你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朱允炆见朱允熥这样说,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三弟解惑!」 「先说第一条吧,啥叫不分尊卑贵贱,官绅一体纳粮?」 「朝廷收取赋税,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修桥补路,修筑城墙、整修河道、前线用兵,赈济灾民等等,都需要钱粮,这才是税收的根本目的。」 「然则,桥和路修好后,只有平民百姓走吗?」 「江河堤坝修好后,也只保护平民百姓家的田地吗?」 「军士前线厮杀,保家卫国,拒敌于国门之外,只保护了平民百姓,没保护士绅土豪吗?」 「既然不论贫富贵贱,士农工商都走着同样的路,过着同样的桥,那么为啥交税的时候要分什么贵贱?」 「你要是真高贵,有本事你修条路,走到哪儿修到哪儿!」 朱允熥这话一出,城墙下顿时响起震天的喝彩声。 「说得好!」 「皇太孙说的太好啦!」 「凭啥走路的时候不分贵贱,修路掏钱的时候分贵贱!」 很多跟着吵吵嚷嚷的百姓,直至喊完才意识到,自己是来请求朝廷减免赋税的呀,应该是站在皇长孙那边,咋就被皇太孙给带偏了呢? 算了,先不管了,皇太孙说的解气先跟皇太孙混! 朱允炆本就是个皇宫做题家出身,哪懂这些弯弯绕,三言两语就被朱允熥给带偏了。正当朱允炆一脸懵逼的时候,跪在参加科举的学子方阵里站起来一个人。 「皇太孙殿下,学生有话要说!」 朱允熥正拎着嘴四处找人对线呢,现在看到有不怕死的跳出来,可把他高兴坏了。不仅命人给这人请到台上,还将自己的大话筒让给他。 「先请这位学生简短介绍下自己。」 杨士奇听到这话小心脏当场一紧,皇太孙啥意思,该不会是想记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给自己穿小鞋吧?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名声在外,认识自己的人很多,介不介绍都瞒不住,也就索性大大方方介绍起来。 「学生杨寓,字士齐,江西泰和人。」 朱允熥听到这个名字只感觉有点熟悉,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个小本本,将杨士奇的名字暗暗记下。 杨士奇看到这一幕心里那叫 一个汗,心想皇太孙也太心急了吧,这就要打击报复了? 杨士奇觉得自己大概率活不到明天了,只能横下一条心,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皇太孙殿下刚刚与皇长孙殿下辩论之时曾言,朝廷税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学生敢问一句,藩王之田地是否交税,皇太孙名下之田地是否交税,皇家之田地也是否交税。」 「如若皇家跟百姓一起交税,那么天下士绅自然没有怨言。若是皇家自己都不想交税,又何来理由强迫别人交税呢?」 「须知这大明不仅仅是天下士绅百姓的,更是皇家的!」 这就属于典型的作死言论了,就差喊出一句「天下不直陛下久矣」了。 如果不是朱允熥当着杨士奇的面,将杨士奇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深深刺痛了杨士奇,杨士奇充其量从贵贱的角度出发,论证一下历朝历代优待读书人的好处,强调一下读书人对于大明的贡献之类。 然而,朱允熥记小本本的行为太吓人,直接让杨士奇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 不过,这番话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在杨士奇喊出这番质问后,底下请命的学生方阵霎时间连退三步,借此跟杨士奇这个反贼划清界限。 朱允炆也懵逼了,心道自己该不会被杨士奇给害死吧? 站在两旁看热闹的官员听到这话也傻眼了,他们今天只是想借助科举的学子闹个事,让皇帝陛下知难而退,重新恢复对士绅的优免政策。 但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质疑皇帝,质疑皇家,要求皇家跟着一起交税啊!现在他们看向城墙上的杨士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恨不得掐死这货! 这货这番话,搞不好能让他们团灭! 老朱听到杨士奇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论,眼眸霎时变得阴沉起来,脸色更是黑得吓人。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这群人是嫌弃咱这个皇帝吃得太多了! 咱既不修宫苑,又不乱封赏,每日三餐不过数道菜而已。 咱都这么节俭了,这些人竟然还嫌弃咱吃得多,这是恨自己这个皇帝不死啊! 「二虎!」 「准备吧!」 「诺!」 二虎答应一声就赶紧离去,不多时洪武门前的广场上突然冲进来五千锦衣卫,将学生方阵、百姓、官员尽数切割开。 同时京城的大门洞开,守卫京城的京营官兵也飞快的冲了进来,将整个洪武门广场都包围的严严实实。 朱允炆看到这一幕,只感觉腿肚子转筋。 明明只是向陛下上书,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六部尚书脸色异常难看,彼此互相询问着。 「杨士奇是谁的人?」 「赶紧自己去领罪,别牵连无辜!」 「谁知道啊,反正我不认识此人……」 「我也不认识……」 「我听说过,但没见过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 陈宗礼实在是受不了了,当场朝着几人低声咆哮道。 「诸位,赶紧想个办法,否则今天洪武门前注定要血流成河!」 其他几人闻言也暗暗着急,有的甚至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杨士奇真该死,好好的扯什么皇家,非得拖着所有人一起死! 杨士奇在看到城墙下方的动静后,心里也生出悔意。 好像自己刚刚脑子一热,把平时敢想不敢说的话给说了…… 杨士奇偷偷看一眼皇太孙,心里琢磨着咋说才能把刚刚的话圆回来呢? 然 而,让他意外的是,皇太孙好像并没有怎么生气,反而鼓励的看向他,希望他再多说几句似的。 杨士奇壮着胆子再次走向话筒,硬着头皮胡谄道。 「学生再补充几句!」 「皇室是稳定朝廷的基石,陛下更是大明江山守护者……」 「上古之时,人之害多矣。若无圣人教之以相养之道,驱其虫蛇禽兽,人之类灭久矣!」 「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 「因此,皇室为尊,陛下代皇族执掌乾坤,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臣侍君以忠,民侍君以诚,君待臣民以慈。」 「我等今日上书请命,只是想让陛下行宽松之政,与民休息,并无悖逆之心……」 杨士奇说完这番话,就退到一边暗暗擦汗去了。 虽说他不知道此举能不能补救,但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周旋了,就看皇帝和皇太孙好不好骗了。 老朱听到杨士奇这番话,脸上蓦地绽放一个笑容,对着边上的秦德顺说道。 「此人有点意思!」 秦德顺赶忙附和道。 「陛下圣明!」 「但奴婢觉得此人还是太过狂妄……」 站在城墙下方的六部尚书,听了杨士奇这番话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只希望老皇帝也能听到,并且被杨士奇这番话给说服。 正在树荫底下嗑瓜子的勋贵三人组,在听到杨士奇的补救之言后,也发表了一番看法。 「这人可以啊!」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都能圆回来?」 汤和肯定的点点头。 「确实是个人才,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此人未来不可限量啊!」 第四百六十六章 皇爷爷快跑! 傅友德和冯胜自动无视了汤和的夸赞。 这老头现在算是活明白了,见谁夸谁,哪天不说几十遍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话都不正常。两人只能运用博大的语言文化予以附和。 「对对对!」 「汤大将军说得对!」 「此人前途无量……」 城墙上下之人都很满意杨士奇的改口,只有朱允熥满心满眼里都是遗憾。自从这两年涉及到税法改革之事,朱允熥也总算明白古代变法为何那么难了。封建社会的组织结构决定了,这件事不论谁想做都千难万难。 哪怕主持变法之人是皇帝,也会面临难以想象的压力。 因为皇权、世家、官僚高度绑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为依存。 诚如孔讷所言,世家其实在唐朝以后已经深度下沉。 武将世家、文官世家、商贾世家、勋贵世家等等,都只不过是世家的缩影。 其本质是依存于皇权之上的食利阶层,在协助皇权统治百姓的过程中,为自家积累财富。他们又为此形成阶级,并划分阶级,从阶级差异中获取利益。 然则,朱允熥作为这条食物链上的最顶端,却发现自己很难推翻这条利益链条。 这时候他甚至有点痛恨生在皇家了,要是生在民间,搞不好他能跟白莲教成朋友,并借助白莲教再来一次革命。 虽然朱允熥心里有点小怨念,但当他看到坐在远处黄罗伞盖下的老朱时,这点怨念也就消散了。 毕竟,有个护短的皇爷爷还是挺香的。 「刚刚杨士奇先生问皇室交不交税,孤在这里给天下人个交代!」 杨士奇哪敢让朱允熥交代,见朱允熥这样说,赶忙不顾尊卑的抢过话筒,对着话筒喊道。 「学生没说!」 「学生也不敢问!」 「天下人奉养陛下,奉养皇家乃天经地义之事,谁敢质疑谁就是乱臣贼子!」 「你……」 朱允熥刚想斥责杨士奇,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孙,这事休要再提!」 「若是再纠结此事,你就给咱滚回去,咱来替你解决眼下的乱局!」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认怂,他太了解老朱的脾性了,今天这事让他解决,不死个万八千人过不去。 「皇爷爷放心,孙儿不提那事了……」 「现在孤宣布,天子无私事,天子也无私产,诸位可还有异议?」 在朱允熥喊出这句话后,城墙上下不论官兵民等都齐声回应。 「臣等无异议!」 「学生无异议!」 「草民无异议!」 朱允熥听着震天的「无异议」,心中不禁感慨皇权的强大。 根深蒂固的强大!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你们就散了吧,该考试的去考试,该回家种地的回家种地!」 朱允熥此言一出,城墙下请命的一众学子齐齐傻眼。 还能这么玩? 我们说无异议,不过是给你皇家一个面子,你还真以为我们心里没意见啊! 虽然众人心里腹诽不已,但却再也没有一个敢像杨士奇那般质问皇家交不交税的勇士了。 因为请命顶多死一个,如果真质疑皇权,死的可是全族! 「皇太孙,学生等希望陛下轻徭薄赋,恢复旧制,与民休息……」 在领头的几个学子喊出这句话后,后边又是上万人的山呼海啸。 「请陛下恢复旧制,与民休息……」 朱允熥听着这些 杂乱之音,脸上蓦地浮现一丝冷笑。 他总算知道皇爷爷为啥不将这些人当回事了,真应了一句话,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什么叫恢复旧制,与民休息,不就是呼吁取消官绅一体纳粮么? 朱允熥看着下边群情汹汹的阵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要不要杀点人,吓唬吓唬他们? 「旧制是不可能恢复的,你们趁早死了这个心!」 「元朝覆亡殷鉴不远,大明若是不想重蹈前元覆辙,只能优化财政配比,调整税收,实现财富的再分配……」 「今天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事没得商量!」 朱允熥这番振聋发聩之言一出,整个洪武门前的广场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谁也未曾想过,皇太孙只是弱冠之年,竟能说出如此刚硬的狠话。 只是他说的财政配比、财富的再分配是啥意思…… 难道是朝堂上新发明的词汇? 朱允熥却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在一锤定音后接着解释道。 「第二条,十税抽二……」 「孤翻阅历代典籍,虽说历朝历代官方文书上制定的税率并不高,但在实际收取中却有各种杂税,这些杂税加一起,所占税收比例何止十分之二,甚至都能过半!」 「大明先前所制定税制也是如此,正税十五税一,但算上各种地方性的杂税,百姓耕种一亩地所缴纳税赋可能要超过四成!」 「孤将所有杂税折合为一,本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之政,何来苛政之说?」 「其三,赋税不均……」 「二哥,你可知大明为何赋税不均?」 「实在是江南之地富庶,又是京畿之地所在。」 「皇爷爷怜惜北方贫瘠,税赋转运靡费太大,故此收江南之重税以补贴北方之贫瘠……」 「这本就是税收的重要作用之一,调节区域贫富差异……」 「你竟然敢以此来指责皇爷爷,说皇爷爷处事不公?」 「殊不知,皇爷爷正是秉持着对天下百姓之大公,才会如此做……」 朱允炆听到这番话,震惊的连连后退。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谏言的第三条,竟然还包含着如此多的弯弯绕! 老朱倒是听的非常满意,感觉自家这大孙没白疼,竟然真的能体会自己的良苦用心。收税么,有钱多交,没钱少交,天经地义的事,竟然还有人觉得不公平? 江南籍出身的官员,听到朱允熥这个解释,则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现在看来不用想了,只要这孙子上台,他们江南之地还得继续重税! 「我……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怜惜江南百姓税赋太重,觉得对他们不公平!」 朱允熥听到朱允炆这番话不由冷笑道。 「你想过啥?」 「整天啥都不懂,别人给你根针你都当棒槌……」 「至于第四点么,屡兴大狱……」 「这事没得解释,皇爷爷确实挺狠的,该杀杀,从不含糊……」 城墙下方的学子以为皇太孙还得辩解一番呢,现在看到他如此大大方方的承认,无不暗暗笑起来,觉得皇太孙还挺诚实可爱…… 只有老朱黑着一张脸,偷偷的踹了大孙一脚,小声地骂了句逆孙。 「第五,远洋靡费……」 「这事孤不解释,过几年你们就知道此事对大明的好处了。」 「现在孤解释完毕,不论官兵民等有疑问都可上 城墙发问。」 朱允熥飞快的驳斥完朱允炆提出的五条谏言,城墙下的一众人陷入踌躇之中。 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生怕上了城墙就下不来。 正在这时,一伙外地来的百姓,手里捧着大诰来到城墙下方。 「皇太孙,老汉刚刚听您说的忒实在,老汉有几句话想跟您说,不知您乐不乐意听!」 朱允熥闻言赶忙对城下的锦衣卫道。 「快快!」 「快将这位老汉带上来!」 不多时,老汉连同几个村民,都被锦衣卫给领上城墙。 当然,在上城墙之前,锦衣卫不可避免的对几人进行一番搜查。 老汉来到朱允熥和老朱面前就是扑通一跪,手里紧紧的攥着大诰,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皇帝陛下,老小儿可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村里被逼的没活路了……」 「老小儿也知道您改税法是好事,是减轻俺们百姓的负担。」 「但俺们平头百姓手里没地,得靠租种地主家的地过活。」 「您对他们收税,他们就把税加到俺们身上。往年俺们一亩地交四斗租子,现在一亩地就要交六斗,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老朱在老农说完话后,踢了踢一旁傻愣愣的大孙道。 「还不将老汉搀扶起来?」 「哦!」 朱允熥刚上前两步,老汉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可不敢劳烦皇太孙殿下!」 「陛下请看,这可是您颁布的大诰,俺是顶着大诰上京的,这可不算犯王法吧?」 老朱摇摇头道。 「不算!」 「稍后咱会下旨,禁止地主加租,给他们规定死了,只能加一成……」 老汉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戏谑。 「陛下,您这么下旨没用,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得了那么宽?」 「到时候这些税赋还是落在小民头上。」 「小民就是想跟陛下说道说道底下的情况,让陛下知晓俺们小民的难处。」 「至于陛下如何做,小民可不敢乱说。不论陛下最终如何抉择,小民都支持陛下,感念陛下的恩德……」 朱元璋面对闹事的学子之时,心里没有一丝顾虑。哪怕官员的阳奉阴违,他也浑然不当回事,大不了再换一批罢了。 然而,在听到老农的诉说后,朱元璋陷入了迟疑之中。 因为他发现这个问题无解。 他敢对乡绅收税,乡绅就将税赋转移到佃户身上,让佃户替他们承担。 二成税收已经够高了,如果落到百姓身上是六成,那大明离亡国也不远了。 「大孙,你看这事……」 朱允熥也非常为难,因为大明不可能实行土改,而且不禁止土地买卖,所以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只能是既成事实。 然而,不解决土地的分配问题,收税这事就千难万难。 「老汉,若是种自己的土地,让你交二成租税还觉得苦吗?」 老汉闻言满脸开心的笑容,只是眼睛里闪过一丝小狡黠。 「要是能种自己的地,别说给陛下交两成租子,就是交三成俺们也乐意啊!」 「关键是俺们小民手里不是没地么……」 「孤给你们分地!」 「大孙慎言!」 朱元璋听到这话赶忙打断大孙的话,换言之大明若是有多余的田地,这事早解决了,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步田地。 朱允熥自信满满的道。 「皇爷爷不用担心,孙儿心里有数!」 「老汉,孤能给你们分地,但这个地可能不在你们家乡,稍微有点远……」 老汉闻言满眼惊喜的道。 「远点不怕,只要皇太孙能给俺们分地,让俺们种上自家地,俺们啥都听您的!」 「好!」 「既然你们不嫌远,那孤也给你们个保证,只要你们愿意开垦荒地,孤给你们种子、农具,并且五年内不收任何税赋!」 老汉听到这话眼睛都瞪了起来。 「当真?」 「五年不收赋税?」 「当真!」 「那五年之后呢?」 「五年之后田地成为官田,不得私下买卖。但只要您能继续耕种,田地永远属于您。就算您不在了,您的儿子愿意种,也一直归您儿子。」 「不能买卖啊……」 朱允熥刚想解释一下为啥不让买卖,老汉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不能买卖好啊!」 「不能买卖,就没人能从俺们小民手里把地抢走喽!」 朱允熥闻言朝着老汉竖起大拇指。 「老汉是个明白人!」 老汉听到皇太孙的夸奖,羞赧的笑了笑道。 「老汉不傻!」 「老汉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开过荒地,可种着种着,这地就不是自家的了,有的变成村里柳老爷家的,有的成了村里王老爷家的。」 「皇太孙不让田地买卖,这是为了咱们小民百姓好,老汉自然要念您这个恩情的!」 老汉说到这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朱允熥就咣当咣当的磕头。 其他上来的村民见状,也跟着跪倒在地,向着朱允灿通磕头。 朱允熥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后,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对世人宣布了一条国策,一条影响大明未来几十年的国策。 「从今日起,大明之百姓开垦荒地一律登记为官府公田,公田不得私相售卖。」 「开荒之后五年不缴纳任何税赋,五年之后正常交税。」 「开荒第一年,官府无偿赠送良种、农具,且提供一年之口粮!」 「只要原开荒之人及其后人能耕种,且愿意耕种,此土地永远不参与公田分配!」 城墙下闹事的百姓,在听明白皇太孙颁布的新政后无不欢欣鼓舞,然后在拜谢了圣恩后,在锦衣卫的带领下有序离场。 百姓的诉求本就非常简单,只要让他们有地种,有粮吃,他们就知足。在百姓离场后,洪武门前的上万考生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朱允熥对他们又是一番劝慰,然则不管他如何劝说,这些人就是死硬着不走,嘴里嚷嚷着请求恢复旧制,恢复读书人的体面。 老朱对此非常有经验,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给人体面。 「咱大孙也算是把好话说尽了,你们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咱对你们不客气!」 在老朱说出「不客气」三个字,广场上的锦衣卫齐刷刷的抽出绣春刀。 眼看一场血腥屠杀不可避免,朱允熥再次站了出来。 「皇爷爷,对付这事我也有办法,就不要劳烦锦衣卫了吧?」 「你有什么办法?」 「咱就不信,你跟他们讲道理能讲得通?」 朱允熥闻言笑嘻嘻的道。 「孙儿没打算讲道理啊!」 「来人!」 「将咱的秘密武器推上来!」 随着朱允熥一声令下,一辆辆巨大的木质马车被赶了过来。 正当一众学子愣神之时,站在马车之上的士兵,拿起一根根铜棍对准了他们。 「这是啥玩意,新式火铳吗?」 「不是……」 「这是救火车!」 随着马车一侧的两人上下加压,铜棍霎时喷出一道道水柱,将广场前那些请命的学子冲的七零八落。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水里竟然有一股恶臭,粘在身上熏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朱允熥在铜棍喷出水柱之前就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连忙拉着老朱往城下跑。 「皇爷爷快跑,水车里有屎……」 老朱听到这话只感觉一阵恶心反胃,赶忙跟着大孙逃之天天。 在两人走后,洪武广场前的官员、学子可遭了殃,被粪水冲的爹娘都不认识了,一个个跟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生怕跑慢了被喷一脸。 其中朱允炆最惨,因为被救火队特殊照顾了的缘故,吃的比谁都多。 看热闹三人组也赶忙逃跑,傅友德推着汤和,冯胜从羽林卫手里抢过一面盾牌,朝着皇宫的方向死命的跑。 第四百六十七章 他们的人情不值钱! 在朱允熥派出一千喷射战士后,广场上顿时乱作一团。 不仅慷慨激昂的学子们发足狂奔,就连两旁的官员也恨腿少。 陈宗礼和秦逵边说边跑,一直跑到户部衙门才堪堪歇了口气。 「谁给皇太孙出的这个损招,实在是太脏了!」 「陈尚书,你也太小瞧皇太孙了,这种损招还用别人给他出,他眼珠一转就能想出十个!」 「不过这样也好,总算破了某些人的女干计!」 「否则,不论陛下如何处置,今天都断然不能善了!」 「—旦陛下大开杀戒,可就给了某些人口实……」 混在百姓中的韩清就是秦逵嘴中的某些人,他今天本来是打算看一出好戏的。只要老朱敢杀人,他就敢将此事闹大,最后煽动天下读书人一起反明。 然而,打死他也想不到,朱允熥还有这么脏的一手,竟然搞来几百辆粪车喷粪水! 这特么谁挡得住! 哪怕他都跑出半里地了,依然感觉空气中散发着恶臭! 在所有人都四散奔逃,恨不得立马离开洪武门这个腌臜之地时,有一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陛下,您可是……」 孔讷原本是想在养心殿领罪的,可当他听到洪武门方向传来喧哗声还是坐不住了,拄着拐棍走出来,打算劝谏老朱少造一些杀孽。 然而,他刚走到城门附近,就看到老朱在朱允熥的搀扶下狼狈下来。 孔讷见到老朱那一脸嫌恶的表情,还以为洪武门外已经血流成河了呢。 「看样子老夫还是来晚了,陛下终究是对这些可怜的学生下手了,呜呜呜…….」 孔讷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自家孙子颠颠的跑了过来。 「祖父!」 「陛下并未下令杀人,是皇太孙……呕……」 「皇太孙下的令?」 孔讷听到这话,看向老朱的眼神更幽怨了,气的拿拐棍咚咚咚的直怼地。 「皇帝陛下,老臣不得不冒犯您一下了,您咋能让皇太孙沾上杀害士子的骂名哟!」 「皇太孙可是好孩子,是大明未来的希望,您不该让皇太孙下此等命令的!」 老朱见孔讷竟然把他想得那般没担当,当即怒不可遏的表示。 「咱没有!」 「咱……呕……」 「孔呆子,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咱一个人都没杀!」 「咱大孙也没杀!」 「呕……」 孔讷听到老朱的话,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没杀?」 「陛下您真没杀人?」 老朱气哼哼地踹了大孙一脚,然后没好气的道。 「咱想杀来着,被这逆孙给拦住了……」 孔讷得到老朱确信的回答,当即激动的爬上城墙,朝着下方看过去。 只见偌大的城墙下方,几百辆马车在人群里行驶,时不时的朝着人群里喷射带有恶臭的水柱。被喷到之人无不满脸嫌弃的用袖子捂住嘴,然后死命的往人群外边跑。 孔讷见到此情此景,非但不觉得恶臭,反而饶有兴致的趴在城墙上观看。 「这皇太孙,亏他想得出来,哈哈哈!」 孔彦缙强忍着不适登上城墙来寻孔讷,看到祖父竟然还张着大嘴哈哈大笑,当即忍不住劝道。 「祖父,还是遮上点脸吧,免得被熏出病来……」 孔讷闻言笑声更大了,甚至眼里泛出泪花。 「本来老夫以 为今天一场杀戮不可避免,老夫甚至拼着不要性命去跟陛下劝谏,想让陛下收收手,给天下士子,天下世家点机会……」 「然而,老夫怎么也没想到,老夫如此筹谋竟然比不上几百辆水车,哈哈哈……」 「皇太孙仁义啊!」 「孔彦缙,你今后要忠心辅佐皇太孙,切忌因为家族利益而对皇太孙有嫌隙!」 孔彦缙闻言当即躬身领命,不过另一个疑惑又浮现心头。 「祖父,既然您如此欣赏皇太孙,为何又要跟皇太孙作对呢?」 孔讷闻言怔怔的看了眼自家傻孙子。 「作对?」 「爷爷何曾跟皇太孙作对过?」 「祖父,您不是一直反对他对天下官绅收税么?」 孔讷闻言哈哈大笑着摸了摸自家傻孙子。 「傻孙子,爷爷都这把年纪了,再吃能吃几顿,收不收税于我何干?」 「只是天下之事哪是那般简单?」 「世家大族有的是避税之法,历朝历代想从世家大族手中收税者,最终都是让百姓更加困苦……」 「爷爷是担心皇太孙做事太急,将天下搅得大乱。」 「至于族中产业这块,老夫早就命你父亲将族中田产分配给族人了,剩余部分也变更为祭田,专供族中祭祀之用。」 「祭田?」 孔彦缙听到这话,眼睛里顿时一亮。 对呀! 世家大族还可以将田产变更为祭田用来免税! 大明以孝治天下,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不会因为此举而苛责世家。 不行我得赶紧跟皇太孙说一声,让皇太孙赶紧将这个漏洞给补上! 孔讷仿佛看出大孙的心思似的,自顾自的说道。 「祭田避税只是其一,还有假托寺庙、道观之法,将族中产业全部捐给寺庙、道观用来避税。还有典当之法,将族中产业典当出去。」 「按照大明律,田产交割期间是不能征税的……」 「总之,世家大族想要避税有的是法子,最终朝廷的赋税还是要着落到平民百姓身上……」 孔彦缙听到这儿也算听明白了,祖父这是教自己经济之道呢。 「祖父,您跟孙儿说这些话,可是想借孙儿之口告知皇太孙殿下,为其拾遗补阙?」 孔讷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你的事喽,和咱这个当爷爷的无关……」 「一辈人管一辈人的事,你的事自己做主!」 「自己做主?」 孔彦缙看向爷爷的目光更迷惑了,搞不懂爷爷为何要这样说,为何要这样做? 难道是大家族的自保方式? 孔彦缙第一次觉得自己跟祖父的思想上有差距,而且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在孔讷站在洪武门城墙上看风景之时,京城外城城墙上也站着一撮人。这些人都是江南世家大族的当家人,就连杨新炉、秦亨伯等人也在场。 只是杨新炉跟秦亨伯跟其他人保持着不小的距离,显然两人已经被江南世家大族开除江南户籍了。 杨新炉看着闹哄哄的洪武门门前广场,对着一旁的秦亨伯苦笑。 「皇太孙这招数也太脏了,咱们悉心教导他这么久,他就想出这么个腌臜招数?」 秦亨伯对于朱允熥的招数倒是挺满意,觉得其有大巧不工,大道至简之意。 「杨兄,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吗?」 「否则任凭那些学子闹下去,老皇帝必定大开杀戒,届时一场浩劫不可避免……」 杨新炉闻言重重的点点头道。 「是啊!」 「此法虽脏,但却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否则,陛下和士子相持不下,必然有一番血腥杀戮。」 「届时朝野动荡,民不聊生,你我皆是罪人!」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登上城墙的高明看到两人,也颠颠的跑了过来。 「咋样,咱们教了个好学生吧,哈哈哈……」 两人听到高明的声音,无不向边上挪了挪,跟此人划清界限。 「什么咱们,分明是我跟秦兄,跟你高老头有什么关系!」 高明见两人还在生自己的气,当即有些不耐烦道。 「得了!」 「一个个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整天惦记那点银钱上的事,也不嫌丢人?」 「那点银钱?」 杨新炉听到这话当场炸毛了。 「你知道我杨家在松江府有多少产业,多少田宅?」 「按照皇太孙的新税法,我杨家每年要交多少税?」 「再者说,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如果只是我一家多交点钱,老夫还不至于如此浅薄,因为点钱财上的事跟皇太孙过不去。」 「实在是此事牵连甚广,牵扯到天下多少家族,多少士绅?」 「如果他们心怀怨念,大明如何能太平?」 「须知治天下,靠的还是这些人啊!」 高明这次没杠,非但认真聆听了杨新炉的话,还非常认真的思考起来。 「老杨,你是大族出身,你来说说,大族一般都有哪些逃税的手段?」 杨新炉听到这话,惊讶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老高,你是不是傻了,你明知道我是世家大族出身,竟然还问我这个问题?」 高明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你跟他们不一样,老夫信得过你!」 杨新炉见高明这样说,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朝着高明拱了拱手道。 「多谢信任!」 「一般来说,世家大族无非是隐匿人口、田地等手段避税。」 「以往朝代丈量田亩只在地上,只要安排好丈量田地之人,隐匿田产很容易……」 「现在皇太孙搞出个飞球,直接从天上看,这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就很难隐匿田产了。不过,他们可以买通胥吏,将自家田地的数量少报,从而让平民百姓多承担……」 「还有族田、祭田等手段能合理合法避税,国朝以孝治天下,只要将家中田产转移到宗族上,或者转移到祭田上,专供族人祭奠祖先之用,就是皇帝陛下也没办法。」 「另外,世家大族都有家庙或者家寺……」 「当铺……」 杨新炉说一条,高明记一条,当记了十几条后,高明忍不住吐槽。 「你们世家大族招数真多……」 杨新炉尴尬的红了脸,有些不悦的道。 「你到底还记不记,不记我就不说了……」 「记记记,你赶紧说,我晚上还得回去跟皇太孙商议如何从你们世家大族身上拔毛呢!」 杨新炉闻言不屑的摇摇头。 「难!」 「就怕你们非但拔不下毛,最后反而惹下更大的篓子!」 「不过现在皇太孙正在兴头上,老夫也就不多劝谏了,你们看着折腾去吧!」 深夜,文华殿。 朱允熥看着高明整理的世家大族避税之法,只感觉整个人头都要大了。 「竟然有这么多招数?」 高明闻言也是一阵感慨。 「谁说不是呢,老夫白天听杨新炉说的时候,也是听了一身的冷汗。」 「殿下,咱们将变法之事想的太简单了!」 「是啊……」 「我原本以为此事很容易呢……」 正在朱允熥拄着脑袋发呆之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过来,塞给朱允熥一个信笺,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又走了。 高明见状好奇地张望,却只见朱允熥看都没看,将信笺放在烛台下就烧了。 「殿下,您为何连看都不看一眼?」 「如果为师所料不差,此信笺应是女子所作吧?」 「不是为师唠叨,殿下守孝已满,也该琢磨一下婚姻大事了。」 「早日为皇家诞下子嗣,皇帝陛下才能早日安心,并将国家大事交付与你………」 朱允熥听着高明的唠叨,却转身对着阴影里的某个人影喊了一噪子。 「巴图,以后不要再为某人传信了,你以后再见到某人告诉某人一声,孤从未看过她的信笺!」 「诺!」 高明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感觉这里边有事。因为巴图可不是明人名讳,一看就是蒙元那边的人。 「殿下,此信该不会是……」 高明用手在茶盏里沾了点茶汤,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后」字,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朱允熥,见到朱允熥朝着他点点头,脸上立马露出惊骇之色。 「殿下还请谨慎行事!」 「虽说陛下对您极为宠信,但一旦涉及此事是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 朱允熥闻言无奈地点点头道。 「孤知道该怎么做!」 「孤早已命人于城外另劈一地建造宫室,只待主体建筑完工就搬出去。」 高明听到这话,当即起身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殿下英明!」 「殿下此举甚为妥当!」 「对了,今天学子闹事,将开科取士的大事给耽搁了,殿下应该为陛下想想办法,如何重新启动科考,为大明遴选人才……」 「如若此事办成,天下读书人无不欠殿下一个人情……」 朱允熥闻言不屑地笑了笑。 「人情?」 「他们的人情不值钱!」 「不过此时我已经命二虎去办了,想必此时应该快办差不多了吧?」 「二虎?」 高明一想到二虎曾经干过的那些蠢事,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这事交给二虎办,会不会适得其反?」 「此时殿下应该安抚士子们,让他们感受到殿下春风化雨般的恩情,然后开开心心去考试。」 「您派二虎这个杀神去办此事,一旦跟士子们起了冲突,岂不是破坏了殿下的仁义之名?」 「高先生,您觉得孤现在还能有啥好名声?」 「孤都命人往他们身上泼粪了,他们现在不恨死孤就不错了,还能感念孤的仁义?」 「孤现在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虎叔太温柔,吓唬不住那些士子!」 第四百六十八章 皇爷,您想要多低的? 城外大营。 虽然白天的事情了了,但余波仍在继续。 梅殷带着京营的士兵,给每一个进京告状的百姓发放路引,并且将他们按照户籍编练在一起,派遣士兵护送回原籍。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押送。 梅殷对于今天的结果还是非常满意的,除了最后水车上场之时,有人踩踏受伤之外,整个事件没有一个人被杀。 本来他今天都做好死上几千人的准备了,没想到皇太孙只派出几百辆水车就完美解决。不仅保全了闹事的百姓,更是保全了老丈人的名誉,可谓是一举两得! 在梅殷处置上京闹事的百姓之时,二虎那边也没闲着,而是对付白天闹事的书生。 「杨士奇是吧?」 「这有份认罪书,你看一下,如果没意见就签上名字,过两天滚进贡院去考试!」 杨士奇接过锦衣卫递上来的认罪书,刚想看一眼,就感觉后背被一棍子给击中。 「你还真敢看啊!」 「赶紧签字画押,再敢耽误就将你拖下去灌大粪!」 杨士奇一想到白天的恐怖当场认怂,赶忙在纸上签下名字。 锦衣卫的人见他签下认罪书也不多话,连踢带踹地将其踢出营地,然后同样的招数用在下一个人身上,继续重复同样的话。 杨士奇来到外边之时,营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书生,此时他们正义愤填膺地对军营里的锦衣卫谩骂。 「岂有此理!」 「吾等是为民请命,何罪之有,凭什么让咱们签认罪书!」 「王兄说得对,咱们为民请命,请求皇帝陛下减轻百姓负担,于朝廷非但没罪反而有功!」 几人的话瞬间点燃众人的激情,使得众人更加鼓噪了。 然而,正当几人志得意满,沉浸在周围的赞扬声时,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王兄、李兄,你们两个刚刚可曾在认罪书上签字?」 「签了啊……」 「既然自认无罪,那又为何签字?」 「不签不行啊,不签他们就拿水枪吡……」 杨士奇见两人这样说,哈哈大笑一番扬长而去。 他发觉自己悟了! 以前很多想不通的道理,现在竟然都能想通了。 什么为国为民,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任何公义在强权面前都靠不住!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笑,怎么就听了一干人的忽悠,跳出来当了一回跳梁小丑! 杨士奇越想越觉得滑稽,他现在只想回到客栈好生睡上一觉,然后回到家乡,当一个闲散教书先生。 以后教书也不教人科举制艺之道了,只教人读书识字,明事明理即可。 然而,正当他走进城门,打算顺着城墙回客栈之时,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身前。 「敢问可是杨士奇杨先生?」 「在下正是,敢问阁下………」 「卑职乃皇太孙殿下亲卫,特奉皇太孙之命前来请先生过府一叙。」 「过府?」 杨士奇敏锐地察觉到「过府」两个字的差异,皇太孙不是住在宫里么,没听说皇太孙在外边有府邸啊。 虽说杨士奇心里狐疑,但他既然决定回乡归隐,也就不在乎所谓的贵人不贵人了。 「前头带路吧……」 「皇太孙吩咐过,让杨先生坐马车过去。」 「皇太孙吩咐过,让杨先生坐马车过去。」 「哦?」 「那就坐坐皇太孙的马车,以后 回家也有的吹了,哈哈哈……」 杨士奇所住的旅店本是在贡院附近,然而马车却调转车头,直接朝着国子监方向而去。 这多少让他有点慌了,感觉自己上了辆黑车! 正当杨士奇以为自己要被拉到乱葬岗之时,马车停在了一座学堂前。 「希望学堂?」 「你们把我拉到这儿干嘛,不是说要去见皇太孙吗?」 「杨先生有所不知,皇太孙的府邸就在学堂内。」 「哦……」 杨士奇满怀好奇地跟着锦衣卫走在希望学堂的石径上,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一座漆着红色外墙的小楼旁。 「皇太孙殿下就住在这里。」 「杨先生请一个人进去吧。」 「好!」 杨士奇辞别锦衣卫,朝着小红楼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皇太孙的声音。 「可是杨先生到了?」 「领进来吧。」 「诺!」 杨士奇刚一进入小楼就被刺眼的灯光给镇住了,他怔怔地盯着悬于小楼中央的圆形灯,眼睛都被灯光刺激出泪水了,他都不忍眨一下眼睛。 「杨先生不要盯着电灯看,长时间盯着此物会伤到眼睛。」 「哦……」 杨士奇见朱允熥这样说,这才收回视线,然后揉了揉被晃瞎的两眼,直至他眼前的黑斑消失,他这才有时间打量小楼内部的布置。 总的来说小楼内部布置极为简单,一室一厅而已。厅堂的摆设也颇为简陋,只有一张长条桌子,边上摆了几张椅子而已。 如果不是眼前的皇太孙是真的,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普通百姓之家。 「皇太孙,这真是你的府邸?」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能算吧?」 「这里只是我在希望学堂这边的临时休憩之所,我平时还是住在宫里的时间多一些。」 杨士奇闻言微微点头,心道这就不奇怪了。 「敢问殿下,您叫学生过来是何事……」 朱允熥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随即示意杨士奇坐下。 「没什么事,就是怕价生出心灰意懒之心思,特此命人将你叫过来,让你参加几天后的科举考试而已。」 「呃……」 「皇太孙,难道您不生学生的气,不觉得学生白天在城墙上所说之言有冒犯您和皇家?」 朱允熥无所谓地笑笑道。 「当然不会!」 「我觉得你是大才,这才特意叫你过来叮嘱几句。」 「切莫因为一些小事就错失机会,白白埋没自己的才华。」 杨士奇听到朱允熥这番谆谆教诲,感动的扑通一声就跪了。 「殿下!」 「学生如此大逆不道,公开质疑皇上,质疑殿下,殿下竟然不计前嫌,言辞恳切挽留学生,学生……学生真是羞愧的无以复加啊,呜呜呜……」 「学生定牢记殿下教诲,好生考试,呜呜呜……」 朱允熥见杨士奇这么容易被感动,心里开心的跟吃了麻花似的。 这就是自己的王霸之气吗? 哇嘎嘎! 杨士奇哭哭啼啼离开小龙楼的时候,正好撞见几辆马车赶过来。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皇太孙今天晚上该不会接见很多人吧?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猛然看见从马车内下来之人。这人他认识,乃是福建建宁人杨荣! 「杨荣贤弟,您也蒙皇太孙征召了吗?」 杨荣没回杨士奇的话,而是反手从车里又捞出来一个人。 杨士奇看到这人更是一惊,这人也姓杨,乃是湖广石首人杨溥。 这两人跟自己一样,都是年少成名,哪怕在这波赶考的士子中也颇有盛名。 「你们俩都被皇太孙征召了呀!」 杨荣朝着马车后边指了指道。 「应该还不止,此次有点名气的人好像都被皇太孙叫来了……」 「这……」 杨士奇一看到后边排着长龙的马车,顿时觉得今天皇太孙的召见不香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不论皇太孙今天召见多少人,自己可是第一个被召见的! 杨士奇有了这样的想法,心里舒坦多了,对于皇太孙赏的「大锅饭」也不那么抵触了,反而有点小确幸。 朱允熥对后续所有人都是这一套,展现自己简陋的府邸,然后打一张苦情牌,说朝廷财政有多艰难,自己跟皇爷爷都节衣缩食,然后鼓励士子好好考试,莫要辜负十年寒窗…… 虽说这一套很俗套,但却很有用。 很多寒门世子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皇太孙,别说皇太孙真用心跟他们聊天,就是皇太孙照着稿子念,也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了。 在朱允熥机械般地给人打鸡血时,老朱已经迷瞪了好几觉。 由于朱允熥被人绑过,老朱对于朱允熥的安全格外关心,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大孙是否回宫。 「回禀皇爷,刚刚乾清宫那边来人了,说皇太孙还没回来,还留在希望学堂那边接见此次闹事的考生呢。」 老朱看了看摆放在客厅的大钟,见已经是子时过半了,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这逆孙惯会做好人!」 「本来今天咱是打算杀个几千人的,被这逆孙一搅和,愣是一个人没杀!」 「变法这样大的事,不杀点人怎么行呢?」 「这逆孙就是异想天开,咱就不信了,不杀人他能推行得下去!」 秦德顺直接无视了老朱的抱怨,只是在涉及皇太孙的时候夸一句。 「陛下,皇太孙也是仁义为怀,不忍心让您背负骂名。」 老朱也知道大孙的心思,但一想到自己的布置全被破坏了,心里总是有点不爽利。 「唉!」 「由他去吧。」 「皇爷,这里有此次参与闹事的官员名单,还请您过目……」 老朱接过秦德顺递过来的名单,随意扫了眼,见上边都是一些小虾米,当即拿出笔在名单上写写画画,随后又将名单扔给秦德顺。 「都抓了吧!」 「空出来的职位按照咱指定的人接替,今天晚上连夜传旨,把官服也一并送过去……」 「诺!」 第二天早朝,每一个文武官员都跟没事人似的,照常上朝,照常奏事。 但在有信任的注意下,有些熟面孔可是消失了,换上了一些见都没见过的生面孔。 「臣礼部尚书齐泰启奏陛下!」 「昨日考生汇聚洪武门,错过入龙门之时机。」 「微臣恳请陛下另择吉期,召集天下英才入龙门……」 老朱闻言淡淡的道。 「那就明天好了!」 「届时尔等进入龙门之后,咱会命人将考题给你们送进去!」 「诺!」 「敢问陛下,主考官人选……」 老朱闻言朝着下方看了看,见礼部的几个官员都还在,当即说道。 「还是按照之前定下的人选吧!」 齐泰听到这话,心里一喜,赶忙叩头谢恩。 按照之前定下的人选,他这个礼部尚书可是主考官! 齐泰一想到自己如此年轻就能主持如此盛大的考试,心里激动得恨不得在大殿上翻几个跟斗。 在齐泰退下去后,工部的官员又来启奏几件事。 「陛下,皇太孙最近从工部抽调大量匠人,说是要营建新宫……」 「准!」 「陛下,京师城墙修缮……」 「准!」 「陛下……」 「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官员突然失踪,今天朝堂上的官员显得非常活跃。 很多人没事找事也得上前刷一下脸,让老皇帝看到自己还在。 老朱知道他们的心思,可就算他知道,也被这些不要脸的人烦了个半死。 在折腾到晌午时分,他总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早朝。 老朱重新回到后宫,就径直去了郭惠妃宫里。 百姓他处置了,考生他大孙处置了,但还有一人没有处置,那就是朱允炆这个逆孙。 朱允炆当着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面敲响登闻鼓,并且劝谏自己,实乃大逆不道! 要不是看在他爹那个憨憨的份上,真应该将其贬黜到天边,永世不让他回京! 郭惠正领着一群狗腿子处理宫中事务,核对近几个月的各项开销呢,突然看到老朱气哼哼的走进来,当即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今儿是什么风把皇爷给吹来了?」 老朱气哼哼的坐下,朝着郭惠伸出一只手。 「咱记得你这儿有京城闺秀的画册来着?」 「有!」 「赶紧拿来给咱看看,咱赶紧给那逆孙挑个媳妇,然后远远地打发他走人!」 郭惠妃一听这话当场慌了,赶忙跪在老朱面前。 「敢问皇爷,皇太孙又怎么惹恼您了,您要将其远远的打发?」 老朱闻言不解的反问道。 「谁说打发他了,咱说的是打发另外一只!」 「朱允炆?」 老朱郁闷的点点头道。 「除了他还能是谁……」 「咱也真是白疼他一场了,竟然联合外人骂咱这个爷爷,咱……」 郭惠妃一听不是朱允熥,当即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开心的去给老朱拿画册。 「皇爷,这里边都是京城五品以上官员的闺秀,年龄在十三到十七岁之间……」 老朱接过画册翻了翻,随即一脸不开心的抬起头问道。 「全是五品以上的吗,有没有再低点的?」 「再低?」 郭惠妃眼波流转,立马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皇爷,您想要多低的?」 「七品以下的吧!」 「这孩子心思单纯,妻子的母族地位太高,容易让他有非分之想。」 「但也不能太低,太低的话眼皮子浅,丢皇家的颜面……」 「皇爷,臣妾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臣妾有个远房亲戚,家里有个女娘年岁相当,只是其父品级太低……」 「多低?」 「城门官……」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这逆孙真当自己在选秀呢? 洪武二十七年二月,沉寂三年的贡院再次热闹起来。 一大清早,大明各地的考生,就将贡院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此时的他们还不能进去,须等主考官祭奠过圣人,以及各路鬼神才行。 齐泰身为主考官,在万众瞩目中祭奠孔圣后,又祭奠了一番考场的各路鬼神,这才宣布考生入场。 上万名考生在经过一番搜身后,这才能拎着考篮等物进场。 在所有人钻进考棚内,数骑锦衣卫快马跑进考场,将一个朱漆封着的锦盒递给主考官齐泰。 齐泰叫来副考官刘三吾、纪善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漆封,从锦盒中拿出墨迹还未干透的考题。 然后命人眷抄,传阅各个考棚,让考生自己记录考题。 杨士奇也在一众考生之内,在看到考题后,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科稳了! 杨溥、杨荣两位在见到考题后也露出自信的笑容,感觉这次就算不能名列前茅,也不至于名落孙山。 正当所有人志得意满的答题之时,文华殿内的朱允熥却陷入一众美女的情书,不知该如何选择的窘境。 「朱允熥,这些都是给你的情书,你赶紧看看,挑两个看得过眼的回信!」 「你要是不回信,那些大家闺秀能把我吃了!」 徐妙锦在痊愈后,再次成为大本堂大姐大。 因为她跟朱允熥的特殊关系,大本堂内一众公主伴读就将主意打到她身上,让她负责给她们传递情书。 朱允熥饶有兴致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信笺,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拿了她们多少好处?」 徐妙锦闻言羞赧的红了脸。 「哪有……」 「我是看她们太可怜了,这才忍不住帮她们一把……」 徐妙锦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朱明珰的笑声。 「三哥,你别听徐小姑胡说,她分明收了人家银钱!」 朱明珰蹬蹬瞪跑进屋,拿起一封信笺道。 「三哥,你不知道,一封信件十两银子跑腿费呢!」 「要不是明珰打不过徐小姑,这种好事哪轮得到她!」 徐妙锦见朱明珰揭穿自己,当场对着她挥舞着小拳头。 「你还有脸说!」 「我挣的钱不都给你们买零食吃了吗!」 朱明珰闻言咯咯直笑,朝着两人做了个鬼脸,然后跟个兔子似的跑开了。 在朱明珰走后,朱允熥拿起一封信件晃了晃。 「卖便宜了!」 「下次卖贵点,一封一百两,少一文钱都不帮她们送!」 徐妙锦闻言赶忙摇头道。 「不行!」 「她们都太穷,一个个零花钱还没我多呢,要太多她们该掏不起了!」 「不过这些都不错,那些长得丑的小姑都替你拒了,你看看这些可有中意的?」 「那就看看?」 朱允熥当即拆开一封信看了看,直接在上边挑出一个错别字来。 「这是谁写的,咋还有错字呢?」 徐妙锦之所以不走,就是想看看信上都写啥,现在听朱允熥这样说,当即伸长脖子看过去。 「这封应该是冯家叔叔的大孙女冯宝儿写的……」 朱允爆听到「冯家叔叔」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冯家叔叔?」 「该不会是冯胜吧?」 徐妙锦点点头道。 「是啊!」 「除了他还能 是谁!」 朱允熥眉头微微皱起。 「我对冯胜有印象,在朝堂上这货就会说俺也一样,由此可见他家孙女也差不多……」 徐妙锦闻言暗自替冯家侄女惋惜,随即从桌子上一堆信里挑出一封。 「你看看这封情书的文采如何……」 「这封啊……」 朱允熥低头扫了一眼,见上边一首情诗。字迹工整,文采也不错,当得上一声才女称谓。 「这个可以!」 「这个是何人所做?」 徐妙锦将信笺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道。 「这个好像是赵盼儿所作……」 「还有这个应该也不错,你看看……」 在徐妙锦的撺掇下,朱允熥将所有情书全都看了一遍,还真找出几张不错的。 西平侯沐英家的沐惜春、前礼部尚书赵勉家的赵盼儿,如果忽略文采的话,冯胜家的冯宝儿也不错。 朱允熥本来对于婚姻之事没什么兴趣,但一想到自己不上心,就得等着老朱头帮自己挑,还不如自己先过过眼呢。 「徐妙锦,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替我将赵盼儿叫过来。」 「干嘛?」 「你这样不合礼法吧?」 「怎么也得经过三媒六证才行啊……」 朱允熥闻言不耐烦的道。 「你这个媒婆咋这么多话,让你去就去,再敢啰嗦,我一会儿命御膳房把你那狗东西给炖了!」 「你敢!」 徐妙锦闻言登时瞪起眼睛,气呼呼的走出文华殿。 徐妙锦重新回到大本堂,瞬间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若不是此地人多眼杂,还有不少宫里的姑姑盯着,她们一定一股脑的将徐妙锦给围上,询问他皇太孙看过信笺后的反应。 即使上有先生盯着,下有宫里姑姑看着,她们也通过借书、还书等动作将消息传递完毕。 徐妙锦接到冯家小侄女的纸条,毫不留情的在上边写道。 「下次写信记得检查错别字!」 冯宝儿收到徐妙锦的回信,羞愧的趴在桌子上没脸见人了。 她分明检查了好几遍了,咋还有错别字! 徐妙锦又敷衍了几个豪门贵女,见赵盼儿竟然没给自己传纸条,她颇为意外的看了赵盼儿几眼。 这小丫头城府挺深啊,难道真不在乎朱允熥那混蛋如何说? 正在徐妙锦这般想的时候,赵盼儿回身朝着她嫣然一笑,然后又转过身去。 「她竟然还有心思笑!」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朱允熥那混蛋约她?」 「唉…」 徐妙锦沮丧的从书箱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我不美吗?」 「为啥那混蛋从来不正眼看我……」 徐妙锦纠结再三,还是给赵盼儿写了纸条。 赵盼儿收到徐妙锦的纸条,整个人当场石化。 「朱允熥约你去文华殿相会!」 赵盼儿本以为能收到回信就算不错了,怎么也想不到,皇太孙会主动邀请自己去文华殿! 到底要不要去? 如果此事败露,一定会招致皇家的不齿吧? 可若是不去,会不会恼了皇太孙,以后都没机会了? 赵盼儿纠结良久,这才决定中午午休的时候过去,然后下午课之前回来。这样既全了礼节,又照顾皇太孙的面子。 赵盼儿打定主意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等着中午午休了。 如果是往常,午休仿佛很快就到。然而,今天心里存了事,只感觉每一刻钟都那样的难熬。 赵盼儿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连午膳都顾不上吃,急匆匆的就跑出大本堂。 大本堂里都是人精,见到赵盼儿这般样子,当场有人拈酸吃醋起来。 「哟哟哟,这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吧?」 郭倩儿本来也是惦记皇太孙的,只是后来跟朱植勾搭上了,这才绝了这个念头。因此,她现在在大本堂内算是名花有主的超然物外,可以嘲笑所有痴心妄想之辈。其她人闻言,顿时将徐妙锦给围了起来。 「徐妙锦,上午皇太孙那边怎么说!」 「可有看到我的信……」 「皇太孙有没有夸我文采好……」 徐妙锦听到这群人的叽叽喳喳就是一阵烦躁,正主都跑去幽会了,这帮傻鸟竟然还不自知! 「你们别问我,等赵盼儿回来直接问赵盼儿吧!」 「啊?」 「赵盼儿?」 「她刚刚出去了,该不会是去见皇太孙了吧……」 在徐妙锦重重的点下头后,徐妙锦终于将自己的那坛子醋分给众人,全屋同此酸度。文华殿那边,赵盼儿在跟守门护卫道明来意后,当即被护卫领进文华殿。 此时的文华殿内没多少人,很多人都被调遣到新宫那边办公了。 朱允熥之所以还没搬过去,主要是嫌那边油漆味太重,打算上手下门帮自己把味道吸没了再过去。 因此,在赵盼儿进入文华殿之时,文华殿内只有几个书手,外加一个伴读。赵盼儿含羞带怯的上前行礼。 「臣女赵盼儿,拜见皇太孙殿下!」 「抬起头来!」 「诺!」 朱允熥看了看赵盼儿长相,觉得还不错,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如果没有更好的人选,就定她当媳妇也不错。 「可会伺候笔墨?」 「会!」 「那就过来研墨吧。」 「诺!」 赵盼儿身形款款来到朱允熥书案前,抬起皓腕小心的为其添水研墨。朱允熥在看赵盼儿一眼后就不在关注此女了,开始认真的批阅起奏章。 直至他口渴之时,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 赵盼儿从太监手里接过茶盏,递到朱允熥手边,两人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的触碰。 朱允蛹感受到不同,这才对着旁边人多看一眼。在见到赵盼儿俏脸绯红,羞涩的低下头时,他的心仿佛也被触动了一下。 「你父亲时常给你写信吗?」 「回禀皇太孙,家父每月都来信,跟臣女说一些筑路方面的趣闻。」 「筑路啊……」 朱允熥之所以第一个召见赵盼儿,也是因为赵勉正在为他修建铁路的缘故。 修路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个辛苦活,从勘探到绘制图纸,选定路线等等,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赵勉就是负责修建京城到大同的铁路之人,据说已经几年未曾归家了。 「赵爱卿辛苦了……」 「只要此路修成,孤一定将尔父亲调回京城,让其单列一部,成为一部尚书!」 赵盼儿闻言当即躬身拜谢。 「臣女替父亲谢过殿下知遇之恩!」「 你继续吧……」 赵盼儿闻言一愣,随即再拜道。 「请殿下恕罪,臣女还要去大本堂完成课业,恐怕没时间 久留了……」 「哦哦……」 朱允熥闻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用功读书吧。」 赵盼儿后退几步,再拜离去。 朱允熥这边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老朱。 老朱在得知大孙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将大本堂内的豪门贵女带到文华殿相看,气的当场破口大骂。 「不知羞耻的混账,哪有他这么干的!」 「相中哪个跟咱知会一声,咱自然会命人替他张罗,岂能如此胡闹……」 「陛下,赵家女娃走了,说是要回大本堂读书……」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一愣,随即露出一丝嘲讽。 他常年混迹后宫,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这不就是后宫常玩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那逆孙怎么说?」 「回皇爷,皇太孙没说什么,直接就放人回去了……」 「继续给咱盯着!」 「赵家这个叫啥来着?」 「赵盼儿!」 「对对,就这个赵盼儿,给咱把名字记下来!」 「如此不知羞耻,自荐枕席的***,万万不能做咱大明皇太孙的媳妇!」 秦德顺闻言心里暗暗替赵盼儿感到惋惜,他对赵盼儿印象不错,挺文静个姑娘,家世、教养都挺好,咋就这么不矜持呢…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朱允熥那边的动静直接让朱元璋傻眼。 只见朱允熥以一天一个的速度约见小美女,连续三天都不重样。 这回可给朱元璋整懵了,他一开始还担心大孙年轻把持不住,搞出啥丑闻。 可看现在这架势,这逆孙真当自己在选秀呢? 「皇爷,现在咋办,要不要将这些女娃的名字全记下来?」 「记下来吧!」 「咱估摸着也只能在这里挑了……」 「对了,你的人有没有注意到那逆孙对谁家闺女特别在意过?」 秦德顺仔细的想了想,随即摇摇头道。 「回皇爷,这还真没有。」 「据奴婢的手下说,皇太孙对待每一个女娃都差不多,问几句话,看一眼,然后让对方伺候笔墨……」 「然后呢?」 「没有然后呀……」 「皇爷,皇太孙今天相看的闺女不错,是沐英家的女儿,人品贵重,出身也不差,跟咱们皇太孙倒是难得的良配!」 「沐英家的呀……」 老朱一听是沐英家的,心里当即同意了一半。 沐英是老朱义子,是老朱从小养在身边的。而且沐英这人至孝,在皇后去世后就悲伤的吐血,在太子去世后更是伤心的直接病死,算是给太子陪葬了。 因为有着这层关系,老朱对于沐英一家一直非常怜爱。 「改天带那孩子来见咱,咱替大孙相看相看!」 「诺!」 第四百七十章 你想当正妃,那得先死个爹! 老朱是个急性子,夜里说要相看孙媳妇,没几天就寻个由头,将有适龄女眷的官员请进宫,并安排郭惠妃那边也做了个局。 老朱这边只是陪着勋贵、官员们喝了三巡酒就借故离开,跑后边去给大孙相看媳妇去了。 相较于前殿的庄严肃穆,坤宁宫里就热闹多了。 一众小丫头莺莺燕燕的,哪怕每个人只说几句话,叽叽喳喳地也跟菜市场似的。 这让郭惠妃非常头疼,想要呵斥一番,又怕吓到这些孩子。可是不管不顾的话,这群小丫头也太能吵吵了。 正当郭惠妃头疼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秦德顺那厮的公鸭嗓。 「陛下驾到!」 坤宁宫内的一众妃嫔、命妇、豪门贵女,在听闻陛下驾到之时无不大吃一惊,然后各自起身离席,跪在地上等待迎接皇帝陛下。 老朱走入坤宁宫,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心里登时有点后悔。 自己也是吃饱撑的亲自跑一趟干嘛,让郭惠妃留下几个模样周正的小女娘慢慢相看也就是了。 既然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看看了。 老朱越过众人,来到郭惠妃边上坐下,这才淡淡地开口。 「都平身吧!」 「谢陛下……」 虽说老朱已经让他们平身,但他们依然只敢站在桌子旁,没人敢大咧咧坐下。 徐妙锦倒是敢,甚至都已经挨着半个屁股了,无奈被自家老娘和嫂嫂给拎了起来,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徐妙锦的小动作顿时吸引了老朱,老朱对这丫头印象不错,感觉跟自家那逆孙一样的悖懒性子。 「那是徐达家闺女吧?」 「上前回话!」 徐妙锦听到这话赶忙扔下母亲和嫂嫂,身形款款地来到老朱面前大礼参拜。 「臣女徐妙锦拜见陛下,拜见惠妃娘娘……」 老朱和蔼可亲的问道。 「身子可大好了?」 「回陛下,臣女早就好利索了,现在上山能撵鸡,下河能抓鱼!」 朱明珰身为待嫁公主,自然也是要参加这种宴席的,见到徐妙锦这般说,赶忙给她补充几句。 「皇爷爷,徐小姑可厉害啦,抓蛤蟆比十五叔他们还熟稔,还能用弹弓打鸟……」 朱明珰的这份补充,直接把徐辉祖老婆还有徐家老夫人谢氏给气了个半死。 明眼人都知道今天是相亲大会,自家闺女捞了个能抓蛤蟆的名头,以后还怎么嫁人哟! 老朱倒是听的非常开心,不仅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还乱点鸳鸯谱。 「哈哈哈!」 「倒是跟朱植那个混球是天生的一对!」 「要不给咱当十五儿媳妇吧,咱看也就是你能制住朱植那混球了!」 这就是摆明了要赐婚了,如果徐家同意这门亲事,此时就该上前谢恩。 徐家自然是同意的,徐家有三女,长女嫁给燕王做王妃,次女也嫁给了代王朱桂,若是老三也能嫁给藩王,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还没等徐家主母谢氏上前谢恩,跪在老朱面前的徐妙锦就回绝了这门亲事。 「臣女拜谢陛下了,但臣女不能嫁给辽王殿下,辽王殿下喜欢的不是臣女,是武定侯郭英之女郭倩!」 「臣女可不能夺人所爱!」 老朱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想给朱植娶汤和嫁的闺女来着,偏生这小子不争气,自己跟郭家女儿勾搭上。 现在经过徐妙锦这么一说,可谓是满城皆知,就算不答应也不行了。 不过,老朱对徐妙锦着实喜欢的紧,哪怕不能让其嫁给朱植,也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唉!」 「朱植这个没福气的混账!」 「三丫头,你是咱看着长大的,咱现在给你个恩典,你看上咱朱家哪个儿子,咱就将你许配给谁!」 朱元璋此言一出,整个坤宁宫都为之一静。 自古只听说皇家挑挑拣拣的,何曾听过臣子之女挑挑拣拣,而且还是在一众皇子中挑拣? 徐家这面子忒大了,大的简直没边了! 徐妙锦也被老朱的恩典给砸晕了,不过他一想到朱权、朱旃、朱梗几人,心里就是一阵腻味。 老朱家剩下的几个皇子还不如朱植呢,是真正的文不成、武不就,长得还丑…… 「臣女谢陛下恩典!」 「不过臣女还想再孝敬尊亲几年,不想太早嫁人。」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只能升起无限的惆怅和遗憾了。 不用说,人家孩子没看上自家那几个混账! 老朱在徐妙锦这儿吃了个软钉子,只能无助的看向郭惠妃,郭惠妃登时命人拿出一堆用于赏赐的宫花、香囊之类的东西。 老朱对着一众东西看了看,都不甚满意,最后看到架子上摆着一把如意,当即命人取了过来。 「这柄玉如意赐予你吧,希望你日后能找到如意郎君!」 魏国公媳妇以及徐妙锦老娘,赶忙跑过来推辞。 「请陛下收回成命,小女福薄,受不起如此贵重赏赐!」 「老夫人请起!」 「咱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既然咱家的儿郎配不上这孩子,咱也只能替徐达兄弟祝福这孩子喽!」 「是小女无状,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妙锦,还不赶紧叩谢陛下!」 徐妙锦闻言赶忙规规矩矩给老朱磕了个头,然后恭敬的接过玉如意,跑回去跟冯家的两个小侄女显摆。 老朱看着徐妙锦这番姿态,心里再次升起一阵惆怅。 此女性子豁达,要不是差着辈分,许给朱允熥那个混球倒是极好的。 老朱在上次了徐妙锦后,又将赵家、沐家等几家勋贵的女儿叫过来瞧瞧。 还别说那逆孙眼光不错,挑的这几个都是美人胚子,只是不知性情咋样,还得让郭惠妃帮着打听打听。 老朱一并赏赐了宫花、香囊等物,也算是替大孙留了插了个眼。 老朱在接见完这几个小丫头后就想起身离席了,却被郭惠妃用眼神给止住。 「陛下,开国公常家的妻女也来了,您不见上一见?」 「哦?」 老朱一听这话赶忙重新坐下,命人将常家妻女带上来。 虽说开国公的爵位被削了,但常升有个当皇太孙的外甥,这爵位迟早还能找补回来。 因此,勋贵们寻常聊天之时,依然以开国公相称。 常升媳妇汤氏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将自家女儿外加常茂家的几个女儿都带进宫了。 「妾身汤氏拜见陛下!」 「你们也快点拜见陛下,还傻愣着干嘛?」 常升媳妇这么一催促,身后的几个女儿、侄女这才提名拜见。 「臣女常琴音拜见陛下.」 「臣女常棋语拜见陛下……」 「臣女常书欣拜见陛下……」 老朱见到哪个都连声道着好,给足了常家母女面子。最后又询问下常家可曾有什么难处,除了每人一对宫花、香囊,又额外赏赐十匹云锦。 老朱赏赐了 一堆东西,最后将目光落在常琴音身上。 「这孩子今年多大了?」 「回禀陛下,此女乃是亡兄常茂嫡女,今年芳龄十六……」 老朱闻言点点头,暗暗记下此女名字。 郭惠妃看出老朱又有走的意思,赶忙将自家远房侄女叫过来引见。 「陛下,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的王二妮。」 「其父亲是城门官,官职虽不高,但这孩子家教是极好的,从小就开蒙,琴棋书画上都有涉猎……」 「王二妮?」 「臣女王二妮拜见陛下,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老朱盯着王二妮看了看,只见这孩子长得还挺周正,礼数也到位,还真没啥可挑剔之处。 只是一想到其父亲的出身,老朱心里总是有点腻味。 自己要是给朱允炆娶个城门官女儿当媳妇,该不会把这孩子给气死吧? 「赏!」 郭惠妃闻言赶忙将宫花、香囊赏下去,又额外赏赐锦缎两匹,算是对此女格外垂青了。 老朱知道郭惠妃这是故意加重赏赐,想敲定朱允炆和此女的婚事,但老朱也没阻拦,而是任由郭惠妃发挥。 老朱在看了该看的人后就起身离去了,在老朱走后,坤宁宫再次恢复往常的热闹。 只是这次的热闹明显有点不同,空气中都仿佛渗透着陕西老陈醋的酸味。 「哟哟哟,看不出来呀,你一个小小城门官之女竟然也能获得陛下赏赐!」 王二妮闻言并不答话,只是小口的吃着菜。 虽说她家跟郭惠妃有亲,但亲戚太远了,如果不是郭惠妃主动提起,他家都甚至忘了还有这么显赫的亲戚。 因此,她此次进宫别无所求,先混饱了再说。至于什么皇子选妃,豪门结亲,跟她统统无关。 一众豪门贵女见王二妮不搭理她们,他们自觉没趣,也就挑别人调戏了。 调戏的主力自然是蒙陛下赏赐宫花、香囊的赵盼儿、冯宝儿、沐惜春三人喽。 原则上来说,获赐玉如意的徐妙锦最该被调戏,可谁让此女巾帼不让须眉,小拳头耍的贼溜,等闲之人根本不敢招惹。 因此,他们只能将酸涩投到另外三人身上。 一个说赵家崛起在望,过不久见到赵家姐姐就该大礼参拜了。一个说冯家盛宠不衰,冯家将来要出个太孙妃了。 然而,不管别人说什么,三人都打定主意装死。 自从三人获得陛下赏赐,成了众人中的焦点,她们三个就谨言慎行,生恐被人挑出错来,错过大好姻缘。 太孙妃啊! 大本堂里的豪门贵女,哪个不是奔着成为太孙妃来的? 宫宴很快就结束了,郭惠妃自然不会让人白来,给每个豪门千金都赏赐了宫花一对。 冯胜早就关注着后宫的动静呢,听闻后宫那边散了,也不顾军中袍泽的拉扯,当场扔下众人颠颠的跑出了宫。 当看到自家女儿手里捧着两个精致的匣子,冯胜脸上登时露出傻抱子一样的纯真笑容。 「宝贝孙女,赶紧给爷爷看看,郭惠妃赏赐你啥好东西啦!」 冯宝儿闻言赶忙献宝似的将匣子递给爷爷,冯胜接过匣子当场就要打开,这可急坏了冯宝儿。 「爷爷,上车再看!」 冯胜看着宫门前出宫的人群,也意识到此事不妥。 「对对!」 「咱们上车偷偷的看!」 冯胜抱着孙女上了马车,随后赶 忙钻进去,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当看到盒子里只有一对宫花,外加一个香囊之时,冯胜的老脸登时垮了下来。 「就这?」 「爷爷,这可是陛下亲赐哟!」 「而且,只有赵尚书家的女儿、沐英家的女儿,常家女儿跟孙女才有香囊,其它入宫的女眷是没有的。」 冯胜看着一脸傲娇的孙女,心思登时活泛起来。 常家那几个可以直接忽略,这几个乃是实打实的表亲,上位是绝对不会从其中选太孙妃的 至于赵尚书家和沐英家么…… 应该就是自家孙女竞争太孙妃的大敌了。 而且按照皇帝陛下选太子妃的惯例推算,极有可能是沐英家的女儿。沐英病死,遗留孤女在世。 身份地位既显赫,又不用担心外戚干政,可谓是皇太孙绝配! 冯胜想到这一层后,登时对自家孙女告诫道。 「宝儿,你以后要多亲近沐家姐妹!」 「咱们家无缘太孙正妃,能当个侧妃也是好的!」 冯宝儿傻傻的问道。 「爷爷,为啥我就不能当正妃?」 冯胜闻言狠狠瞪了眼孙女。 「你想当正妃,那得先死个爹爹,外加死个爷爷!」 「只要我跟你爹还活着,你就死了当正妃的心吧!」 「呃呃……」 冯宝儿怎么也想不通,当太孙正妃跟死爹有啥关系,但对于冯胜这种老臣来说,则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皇帝陛下最注重皇权传承,绝不会允许外戚干政。 因此,太孙正妃要么门第不会太高,要么父兄死绝,就如同当年的常家一样。 因此,太孙正妃要么门第不会太高,要么父兄死绝,就如同当年的常家一样。 赵盼儿回到秦家,明显感觉秦家待她不同了。 不仅单独给她辟出一个小楼,甚至连丫环婆子都增加了好几人。赵盼儿看着桌子上的宫花、香囊,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 如果她所料不差,亲伯父一定是知道自己在宫里的事情了。果然,晚饭时分亲伯父就带着夫人过来探望自己。 「盼儿歇息了吗?」 「还没!」 「盼儿见过亲伯父见过亲伯母。」 秦夫人赶忙将赵盼儿扶起,然后笑吟吟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听闻陛下亲自赏赐了你宫花、香囊?」 「是!」 赵盼儿赶忙将东西拿过来,请秦逵夫妇过目。 秦逵哪懂这些,看了眼就完了,秦夫人倒是拿起一朵宫花左看右看,又看了看香囊的针脚和用料,赞叹几声这才放下。 「赵家侄女,你这边缺啥少啥就跟伯父说,伯父虽家资不厚,但也不会亏待你。」 赵盼儿闻言赶忙起身致谢。 「小女蒙伯父收留已经是感激不尽,伯母平日照料极好,从不曾短缺什么……」 「那好,你好生歇息吧,明日还得去宫里读书呢……」 「是……」 秦逵只是略坐一坐,就领着夫人离开了。两人走过月门,秦夫人不无艳羡地说了句。 「赵家丫头真是好命人哟!」 「妾身看那宫花、香囊都不是凡俗之物,想必陛下是中意此女,想选此女为太孙妃了。」 秦逵闻言摇了摇头道。 「难说!」 「按理说陛下应该选赵盼儿,其父亲官位不显,不用担心外戚干政……」 「 但皇太孙性格坚毅,恐怕这事最后还得看皇太孙殿下自己的意思,老皇帝相中与否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秦夫人闻言满脸不解道。 「皇太孙会看不上咱们家盼儿?」 「盼儿这孩子可是老身看着长大的,不论是模样、脾性、才学,那都是一等一的出众。」 「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太孙能匹配得上了!」 「对了,妾身听闻前几天皇太孙还单独召见盼儿,并留下盼儿在文华殿伺候笔墨来着……」 「老爷,您说皇太孙会不会也有意?」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朱允熥,你!去!死!吧! 贡院。 经过几天的鏖战,上万名考生已经陆续交卷,等待着贡院龙门打开好出去放风。 原则上会试要考三场,但实际上只有第一场有用,后两场都是补充。 只要第一场考得够好,后边两场只要不太差都能过关。 当所有人的卷子都交上去后,贡院的龙门洞开,所有考生疯了一样涌出去。 然而,此次主考官齐泰却不能走,他还要领着几个副考官批阅试卷呢。 「诸位,考生们的压力结束了,现在压力落到咱们头上了!」 「在正式阅卷之前,本官强调几句!」 「咱们此次是为国选材,不可偏私。谁敢抠字眼,卖人情,别怪本官无情!」 其他副考官见齐泰这般说,无不躬身领命。 「谨遵尚书大人教诲!」 「吾等绝不偏私,一心为公!」 齐泰见众人这样说,这才命人将考卷拿过来,按照次序发放给每一个房的副考官。 每一房副考官再依次下发,交给同房的书吏帮着甄选,只有书吏觉得文理通顺的文章才会交给他们过目。 同理,主考官是不直接批阅试卷的,只有各房副考官们批阅完毕,从其中挑选出优秀文章才会交给他们审阅。 否则齐泰就算再有能耐,让他批阅一万份卷子也不现实。 再将所有卷子下发后,齐泰就彻底清闲下来。闲着无事的齐泰,偷偷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条,只见上边写着一连串的人名。 杨士奇、杨溥、杨荣…… 这是他在进考场之前,皇太孙特意交给他的,其用意非但不是让他走后门,反而是让他将其全都黜落! 齐泰不认识另外两只,只是对杨士奇有印象,知道这厮是在城墙上逼皇家交税的***!因此,他理所当然地将另外两只归类成杨士奇一党,皇太孙的吩咐,也被他理解成皇太孙的报复! 只是这个报复太狠了,比宋朝赵祯对付柳永都狠。最起码,人家明说永不录用了。 皇太孙倒好,偷偷地搞破坏,还不告诉人家…… 在齐泰暗暗吐槽朱允熥的时候,朱允熥也正在为此事自责呢。 虽说他从来都看不上科举考试,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科举取士已经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选拔人才方式。 毕竟,比起欧洲那片从厨子、马夫里选王公大臣来说,大明的科举取士起码有个规矩制度。 他暗中做了手脚,三杨是肯定要落选了。这对于三杨来说,不啻于人生毁灭,信仰崩塌。但他之所以这样做可不是为了报复,只是想将这些人收拢到太孙府而已。 正在朱允熥暗暗自责之时,徐妙锦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大侄子,陛下正给你选妃呢,你不去看看?」 朱允熥闻言没好气的回怼道。 「选的又不是你,你这么高兴干嘛!」 徐妙锦听到这话,心里小鹿乱撞了一下,随即口是心非的道。 「你想得美!」 「本姑娘才不稀罕当什么太孙妃呢!」 「呶!」 「这里又有几封你的情书,要不要看看?」 朱允熥指了指桌子。 「放边上吧,我晚些时候在看。」 「咦?」 徐妙锦故作惊讶地道。 「你今天心情不高兴?」 朱允熥诚实的点点头。 「今天做了个亏心事……」 徐妙锦突然见到朱允熥如此低落,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哄了。 他俩平时打打闹闹,赌气拌嘴的事没少干。 唯一没干过的就是谈情说爱。 一个神经大条,一个装作神经大条。 徐妙锦纠结半天,只想到一个办法。 「要不咱们去演武场?」 「练练?」 朱允熥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自己有好长时间没去练武了,当即开心的说道。 「好!」 「但你得让我一只手!」 徐妙锦听得朱允熥如此不要脸,鼻子哼哼两声就算是答应了。 然而,就在两人出宫之时,朱允熥又命人将雪狮子给拎了过来。 然而,就在两人出宫之时,朱允熥又命人将雪狮子给拎了过来。 徐妙锦一看到雪狮子都快被喂成雪猪猪,想掐死朱允熥的心都有了。 「你咋把雪狮子养这么胖!」 朱允熥满脸无辜地揪了揪雪狮子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啊,平时都是王德负责喂雪狮子的……」 「正好把他带过去减减肥!」 朱允熥说完就将雪狮子扔了出去,心疼得徐妙锦差点当场跟他翻脸。 「你咋把它扔了!」 「你不是嫌它肥么,正好让它一路跟着减减肥……」 徐妙锦见朱允熥这样说,登时不再想着将雪狮子抱上来了。 然而,雪狮子在宫里生活太舒坦了,跟着马车走了没两步就不动了,眨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着马车汪汪,想让马车里那对主人将它给抱上去。 徐妙锦见状立马心软,可她刚想下去将雪狮子抱上来,就见朱允熥以更快的速度下了马车,然后…… 然后这厮照着雪狮子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得雪狮子嗷嗷直叫! 「朱允熥,你是不是想……嘶……以……」 徐妙锦使出洪荒之力,才将「死」字给压下去。 不压不行啊,这话只要喊出来,那就是诅咒皇太孙,她全家都得跟着吃挂落! 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发狠,一会儿到演武场非得揍他个鼻青脸肿,为自家雪狮子报仇! 雪狮子见女主人不下车,身后只有朱允熥这个狗东西,当场不敢卖萌偷懒了,赶忙颠颠的跟着队伍行进。 朱允熥也不急着上马车,只是跟在马车后边当监工,只要雪狮子走的慢一点,他咣当一脚就踢过去,踢完还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笑的雪狮子和雪狮子的主人暗暗咬牙。 朱允熥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踢,领着众人来到演武场。 不过他也知道路上坏事做绝,雪狮子的女主人肯定会趁机报复自己。 因此,在开打之前就披挂了全套的盔甲,就连面甲都戴上了,生怕被暴走的徐妙锦给打破相。 两人的比试还是非常正规的,在演武场骑马冲锋,枪戟相抗。不过长枪和长戟都是样子货,就是落个打闹的时候热闹。 在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之时,老朱也得到大孙去演武场的消息了。 老朱正在郭惠妃屋里喝小米粥养胃呢,突然听到大孙又跑去演武场胡闹,当场跟郭惠妃吐槽起来。 「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是这般瞎胡闹,真真是愁死个人哟……」 郭惠妃闻言也不由莞尔。 「遥想当年,太子平日里看着多稳重的人啊,听闻自己要选妃了,还急的抓耳挠腮,天天央求臣妾帮忙探听消息……」 老朱听到郭惠妃提到太子,脸上也露出悠然神往之色。 「是啊!」 「那时的标儿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端的 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怕是京城的女娃都暗暗倾慕于咱家标儿啊!」 「然而,咱家标儿那般稳重之人,在婚姻之事上都要担心一下,这逆孙怎地一点不关心?」 郭惠妃闻言也是一阵好笑,既笑老朱的自卖自夸,又笑朱允熥顽劣。 不过在笑了一会儿后,郭惠妃突然神色一变。 「皇爷,允熥这孩子该不会还不通男女之事吧?」 「这….…」 老朱闻言皱起眉头,连小米粥都喝不下去了。 「来人,将平日里为咱大孙浆洗衣服的宫人叫过来!」 「诺!」 不多时,朱允熥乳母杨琉璃带着几个宫里的使唤婆子走进来。 「奴婢杨琉璃拜见陛下,拜见惠妃娘娘!」 杨琉璃早就不是当年的普通宫女了,不仅历任尚服局司衣,现在更是掌管整个尚服局掌印女官,人称杨尚宫。 老朱在杨尚宫进屋后就端着茶盏不说话,只让郭惠妃替他询问。 郭惠妃也是秒懂,在老朱叫宫人之时就知道老朱想问什么了。 「杨尚宫,你平日里负责照料皇太孙的起居,皇太孙那边的贴身衣物也是交由你浣洗,你可知皇太孙是否通人事了?」 杨琉璃听到这话,脸上登时羞红了脸。 「皇太孙殿下的衣物都是奴婢亲自浣洗,实则在去年奴婢就发现殿下内衣上有遗……」 老朱听到这话,尴尬的当场咳嗽起来。 想想也是,自己这个爷爷当的也是心累,连大孙那什么的事都得过问。 不过—想到这孩子没爹没娘,老朱心里那点怨念也就消失了。 自家大孙可怜哟…… 郭惠妃继续询问,比如多久一次,数量多寡之类。 老朱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能跑出去躲清闲。 在老朱离开后,郭惠妃问的就更仔细了,可谓是事无「巨细」,——盘问。 本来这种事情就该是长辈关心,并且在孩子成年之时派教引嫡嫉教导其人伦大礼。否则啥事都让小孩子自行摸索,那还要他们大人做什么? 老朱躲在外边,听着屋里两个妇人有说有笑,心里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自家大孙长大成人了! 可以娶媳妇了! 可以传承子嗣了! 同时,也不再依赖他这个皇爷爷了…… 看看他们爷孙俩,整天待在一个宫里还聚少离多呢,等那小逆孙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想再见一面就更难喽! 老朱满怀惆怅的呆在宫门口半晌,才看到郭惠妃笑吟吟的送杨尚宫出来。 「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赏!」 「谢陛下赏赐!」 郭惠妃在送走杨尚宫后,回身拉着老朱重新回了寝宫。 「皇爷,咱们该给允熥那孩子安排几个宫女了。还有教引因因也得安排,教导他如何行人伦之事……」 「你看着安排吧!」 「臣妾遵旨!」 「皇爷,太孙妃您选好了吗?」 老朱躺在床上烦躁的摆摆手。 「太孙妃先不急,现在首要是给允炆那孩子定亲!」 「允炆年长,这事断然没有先给允熥娶亲,再给允炆议亲的道理。」 郭惠妃闻言点点头道。 「皇爷说的也对,确实得先给允炆那孩子定了亲,才能轮到小熥熥。」 「只是允炆该跟谁议亲呢?」 「皇 爷,妾身的远房外甥女您看如何?」 「那个王二妮吗?」 「是啊!」 「可不是妾身自夸,妾身这外甥女模样端的不错,脾性也好。本来妾身就是打算将其指给将门之后,不想让其在民间随便找个夫婿。」 「若是皇爷不嫌弃妾身外甥女出身卑微,妾身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 老朱闻言也颇为意动,但一想到朱允熥跟朱允炆之间的矛盾,他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上次宫门击鼓一事,他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朱允熥这孩子对其二哥没有丝毫尊重,甚至暗中指使手下拿粪水吡自家二哥。 虽说两人不是同胞兄弟,但毕竟也是同父异母,算是嫡亲的兄弟了。 两人才这般年纪就闹得势同水火,等将来小逆孙继位,朱允炆就藩,那还不得闹得打起来啊! 因此老朱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如何通过联姻给朱允炆谋一份保障。 最起码不能让两人手足相残! 「王二妮做个侧妃吧。」 「啊?」 郭惠妃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失望,她是真喜欢王二妮这个外甥女,平时贴补了不少银钱,否则一个城门官之女也没钱学什么琴棋书画。 「那正妃是谁?」 「从常家的闺女里选一个吧……」 「啊?」 「皇爷,您此举必然惹恼小通呆,小熥熥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 「咱是爷爷!」 「咱说的话就是圣旨,他敢不答应?」 郭惠妃闻言暗暗翻了个大白眼,心里不屑的想到,你那个逆孙啥样,你这个当爷爷的心里就没一点逼数? 这事打死朱允熥都不会同意,他怎么可能让常家的闺女嫁给朱允炆那废物! 「反正妾身觉得,您这事最好跟小呆呆商量下。臣妾可是听说,小熥熥早就给常家几个表姐表妹的嫁妆备下了,跟宫里公主同样的待遇……」 「您这般乱点鸳鸯谱,小熥熥可是要翻脸的!」 老朱听到这话豁然坐起身,满脸怒容的捶打着床铺。 「还反了他哩!」 「咱就乱点鸳鸯谱了,有本事他反了咱自己当皇帝!」 在老朱乱点鸳鸯谱的时候,演武场内打斗仍然继续。 老朱和郭惠妃都以为朱允熥年纪小,不懂男女情爱。 然则,朱允熥真的不懂? 徐妙锦在跟朱允熥骑马较量一番后,又进行了一番拳脚较量。 朱允熥也觉得刚刚骑马那么大的消耗,应该消耗徐妙锦这婆娘不少体力,当即开心的答应了拳脚比试。 然而,两人刚摆开架势,徐妙锦的拳头就如暴风骤雨一般落了下来,打的朱允熥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直至朱允熥快被打哭了,徐妙锦才堪堪收手,潇洒的负手立于一旁。 「徐妙锦,你这婆娘好生无礼,咱们不是一开始说好让我一只手的吗!」 徐妙锦闻言眼珠子晃呀晃,就是不正眼瞧朱允熥。 直至朱允熥搬出被绑架的旧事,才让徐妙锦有些动容。 「你个没良心的婆娘,当初若不是为了给你治病,我也不会这么快回京……」 「亏得我在路上那般照料你,给你喂水喂药的,你全然不领情!」 在朱允熥这番挟恩求报之下,徐妙锦当场认怂。 「行行行!」 「我让你一只手!」 朱允熥闻言心底暗暗一喜,脸上却依然 板着脸。 徐妙锦还以为这货生气了呢,刚想在心里暗骂他小心眼,就看到这货眼底闪过一丝女干猾。 哼哼! 小孩子把戏,真当姑奶奶会乖乖挨打? 然而,正在徐妙锦这样想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朱允熥在长宁宫批阅奏折的画面。 他那样繁忙,还不忘去长宁宫照料我,给我亲自喂药,给我治病……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让他赢一次吧? 徐妙锦在纠结放不放水的时候,朱允熥那边可没闲着,试探性的向前颠了几步,当即使出一招黑虎掏……掏。 正常情况下,朱允熥的这种招式是不可能奏效的,别说掏……,能掏到徐妙锦半片衣角都算他厉害。 然而,今天不知怎的,徐妙锦面对如同熊瞎子一般的黑虎掏心非但没躲,反而向前挺了那么一下。 朱允熥不仅抓到徐妙锦的衣服,还顺带着手抓到了里边的……。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直接将朱允熥整蒙了,他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徐妙锦。 「你没躲过去?」 「嗯……」 「孤不是做梦吧?」 朱允熥下意识的抓了抓,只感觉入手又软又弹,仿佛虚空中还有一个拟声词入耳。 「啾啾……」 徐妙锦突然遭遇这两个「啾啾」,整个人羞愤欲死,一张俏脸都能滴出水来。 「你……」 「啾啾……」 「松手!」 「啾啾……」 徐妙锦任有千般恨,在面对接连不断的「啾啾」攻势下,也只觉得骨软筋酥。 「你再不松手,我可要……喊人……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尴尬地抽回手,然后故作淡定的说道。 「咳咳,胸肌练的不错!」 徐妙锦听到这话当场愣住。 胸肌? 什么胸肌? 人家那里明明是…… 徐妙锦越想越气,当场挥出小拳头,照着朱允熥的脸就是一记老拳。 「朱允熥,你!去!死!吧!」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他一千人就想盖宫殿? 开国公府。 汤氏从宫里回来,就领着几个侄女去拜见大嫂去了。 常茂媳妇冯氏也非常重视此次进宫,听到几人回来的消息就赶忙迎了出去。 此时见到汤氏回来,更是一把拉住汤氏去了自己房间。 「妹妹,此次进宫惠妃娘娘怎么说?」 「惠妃娘娘自然是夸咱们家几个孩子长得水灵,还说将来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只是陛下也去了。」 冯氏听到此话立马激动起来。 「什么,陛下也去了?」 「看来陛下心里还是有咱们常家的,不会对咱们常家这些儿女不管不顾!」 汤氏闻言点点头道。 「那是自然!」 「陛下最是重情重义,咱们汤家辅佐陛下打江山,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加上有皇太孙的关系,陛下必然对咱们常家高看一眼。」 「今天你是没见到,陛下还特意赏赐咱们家宫花、香囊、锦缎了呢。」 「可谓是赏赐最丰!」 「是吗?」 冯氏听到这话更加激动兴奋。 她寡居多年,丈夫常茂也不是个御前得宠的性子,全是仗着祖上功劳才袭爵。 如果按照她的性子,她也不在乎这些恩宠。但眼下女儿们长大了,迟早要谈婚论嫁。如果有皇帝陛下赐婚,显然会更有排面,嫁出去也更风光。 因此,她才不得不在意这些,甚至主动让汤氏带着女儿进宫见见世面,也向其他世家大族宣示一下,她们常家的女儿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汤氏也明白这一点,就算长嫂不开口,也会主动带上几个侄女的。 甚至在介绍女眷的时候,汤氏都是可着长嫂家的女儿,自家女儿只有别人问起才会简略说上几句。 「可不是……」 「而且,我看陛下好像对长嫂家的琴音挺在意,多看了她好几眼哩!」 冯氏见汤氏这样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那敢情好!」 「这也多亏了弟妹了,要不是弟妹带着她们去见世面,她们哪来这番造化!」 汤氏赶忙握住长嫂的手安慰道。 「长嫂,您这话就见外了。」 「常家早些年窘迫,多亏了你从娘家帮衬,现在日子好过了,岂能忘了你这个大恩人?」 「别说常升不在家,就是常升在家,也是要把大哥家的事放在心尖尖上的!」 两人互相宽慰一番,随后再次谈起女儿婚嫁之事。 「弟妹,你平时应酬多,你可瞧见谁家少年郎出挑,可配得上咱们家琴音?」 「傅家孙辈有两个倒是不错,沐家小公爷也挺好,李......」 两人正这么说着的时候,只见丫环急匆匆跑过来。 「主母,宫里来人了!」 「带着圣旨来的,说让主母和家里的小姐们去接旨!」 两人听到这话脸色都是一变,宫里的人点命了让小姐接旨,那岂不是说要赐婚? 汤氏拉着冯氏的手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劝慰道。 「长嫂不必担心,想来陛下是看上咱们家琴音.....」. 冯氏最怕的就是这个,她家长女常琴音辈分在那儿摆着,显然不可能嫁给皇子,只能从皇孙中匹配。 然而,大明的这些皇孙,除了朱允熥还有哪个可堪良配? 「该不会是赐婚吧?」 汤氏闻言心里阵感叹,心道除了赐婚还能有啥事? 「希望不会吧,就算是赐婚,陛下也会先让惠妃娘娘跟弟妹通个气,断然不会如此冒失。」 汤氏领着长嫂来到前厅之时,常家的几个女儿已经早早地跪地等候了。 秦德顺见人已经到齐,当即拿出圣旨念道。 「常氏嫡长女琴音,玉质含章、兰心蕙质,温婉大.... 「特赐其许配皇次孙朱....」 「择日成亲!」 汤氏听到这份圣旨,整个人如遭雷击。冯氏听到自家女儿要嫁给皇次孙朱允炆,脑子里也如同万马奔腾,耳朵轰隆隆地听不到别的声响。 皇帝陛下此举何意? 联姻皇家这般大的事,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常家有个准备啊! 冯氏求救似的看向汤氏,汤氏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秦德顺也觉得皇爷这事干得不地道,但皇爷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啊。 「开国公夫人接旨吧?」 「唉!」 汤氏赶忙起身接旨。 「秦公公辛苦了,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就当请秦公公喝杯茶了!」 「哎!」 「国公夫人所赠,那奴婢就不推辞啦!」 秦德顺向来拿钱办事,在收了汤氏的二十两银子后,悄***地趴在汤氏耳边说道。 「国公夫人,此事皇太孙殿下还不知道呢,是陛下乾纲独断,没跟任何人商量。」 汤氏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感觉此事还有一定转机! 「多谢秦公公告知!」 「国公夫人留步,老奴还得回宫交差呢....」. 汤氏在送走秦德顺后,当即拉着冯氏去密谋。 「长嫂,刚刚秦公公偷偷跟我说,这事皇太孙不知道,如果长嫂不同意这门亲事,妹妹这就去求皇太孙,让皇太孙替咱们婉拒这门亲....」 冯氏闻言暗暗一叹。 「咋婉拒?」 「我虽见皇太孙次数不多,但也知道皇太孙是个刚烈性子,他要是知道此事定会大闹一场到时候咱们常家夹在陛下和皇太孙之间也不好过……」 「那依长嫂看,此事咱们该咋办?」 冯氏闻言再次叹息一声。 「其实,如果抛出太子妃吕氏跟咱们常家的过节,琴音能嫁给皇次孙也是她的造化了。」 「我只是怕皇太孙心里有疙瘩,怕因此会失了皇太孙跟咱们常家的情分。」 「你有时间去知会皇太孙一声,若是皇太孙不同意这亲事,自然会将亲事搅黄。」 汤氏闻言暗暗点头。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朱允熥鼻青脸肿地回到皇宫,刚命人冰好帕子敷脸,就听到开国公夫人汤氏求见。 朱允熥也顾不上脸上的伤了,赶忙命人将其带进来。 「二舅妈安好!」 「皇太孙殿下安……」 「妾身今日进宫也没别的事,就是跟殿下说一声,蒙陛下赐婚,你大舅家的女儿常琴音要嫁给皇次孙……」 「啥?」 「其实这事本不该由我进宫说道,但你大舅妈的意思是跟你知会一声,免得你心里有隔阂。」 「大舅妈做得对!」 「大舅不在了,二舅也在边关戴罪立功,常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二舅妈放心,几个表妹的事我都记挂着呢,她们不论是想嫁勋贵武将,还是想嫁有功名的读书人,我这儿都权利支持!」 「只是有一点,千万不能嫁给朱允炆!」 汤氏听朱允熥这样说,心里当即一紧。 看样子长嫂分析得对,皇太孙心里跟朱允炆这个庶母兄长之间的隔阂确实不小。 一旦常家结了这门亲,定然惹恼这位小祖宗。 「既然皇太孙不愿,那就请皇太孙替常家谢绝这门亲事吧……」 「好! 朱允熥扔下这话直接奔着老朱的寝宫跑了,连二舅妈都顾不上招待。 汤氏见状也不久留,赶忙坐上马车开溜。 事实上,她今天此举已经暗暗得罪皇帝陛下了。皇帝陛下明显有意抬举他们常家,拿他们常家跟皇家三代联姻,她们常家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来皇太孙这儿告状! 老朱在郭惠妃宫里腻味了一阵儿,就回到自己的养心殿闭目养神了。 然而,他这边刚闭上眼,还没打个盹呢,就听到逆孙叫嚣的声音了。 「老朱呢?」 「老朱藏哪儿了!」 老朱听到这话,气得刷的一下就从床上蹦下来了,连鞋都没顾上穿,抄起桌子上的鞭子就跑了出来。 「朱允熥!」 「你个逆孙,你管谁叫老朱呢!」 朱允熥看到老朱拎着鞭子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一脸冷笑地上前。 「你就是这么当皇爷爷的?」 「你分明知道我跟朱允炆不对付,你竟然还要将我常家表妹嫁给他,你这是诚心恶心我是吧?」 本来老朱对朱允熥心里还有几分亏欠,可听到朱允熥这般说,老朱心里反而更加笃定自己做得对了。 朱允熥这逆孙重情重义,一旦有常家女儿牵绊,必然不会对朱允炆下手。 这样一来,自己百年之后也能安心了! 「朱允熥!」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啥时候轮到你个当孙子的来说三道四了?」 「这是咱定下的婚事,不论你乐意不乐意,常家闺女都得嫁给朱允炆!」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老朱!」 「你要是敢乱点鸳鸯谱,我就让你去后宫奶孩子去!」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大怒,抡起鞭子就打。 然而,现在的朱允熥,早就不是两年前那个营养不良,身材又瘦又小的朱允熥了。 朱允熥硬扛了老朱几鞭子,身上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把老朱累的大口喘气。 「皇爷爷,您没吃饭吗,咋打得这么没力道?」 老朱看着自家大孙魁梧的身材,脸上气得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个字。 「滚!」 「咱现在不想看到你!」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说,非但没滚,反而上前几步,直挺挺地给老朱跪下了。 「皇爷爷,就算孙儿求您了,您别乱点这个鸳鸯谱了行吗?」 「我都膈应死朱允炆了,你给我整这么个妹夫,你让我们以后咋见面?」 老朱这人吃软不吃硬,见大孙这般哀求心登时就软了几分。 「大孙,咱知道这事你受委屈了,但咱也没办法啊。」 「你总共就这么几个亲兄弟,咱总不能让你将来手足相残吧?」 「允炆这孩子,这两年确实有点不懂事,几次三番跟你找麻烦,但他毕竟是你亲兄弟啊,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 「皇爷爷莫不是忘了,我娘之死,我爹之死都跟吕氏那个毒妇有关!」 「我不手刃朱允炆已经是大度了,休想 让我母族跟他联姻!」 老朱刚刚还真有几分动情,此时听到逆孙这番话,气得他抬起脚就踹了出去,直接将朱允熥踹到在地。 「闭嘴!」 「这种事也是能拿出来说的?」 「你不嫌丢人啊!」 「这要是传出去,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咱们老朱家! 朱允熥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直挺挺的跪着,有如一个不倒翁似的。 「反正我不同意!」 「您要是敢乱点鸳鸯谱,我就反出宫去,让你以后再也看不到我!」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哼哼!」 「谁稀罕看你哩!」 「要滚就滚远点,别让咱瞅见你!」 朱允熥闻言挑衅似的看向老朱。 「这可是你说的?」 「我现在就出宫,再也不回来了!」 朱允熥说完这话转身就走,老朱看着大孙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生出后悔的情绪,但挽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祈祷这孩子跟他说的是气话。 然而,没多久他就听到乾清宫那边的消息了。 「皇爷,大事不好啦,皇太孙召集上百辆马车进宫,说是要搬出皇宫,再也不回来了!」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更是后悔加自责,但嘴上依然不依不饶道。 「外边连个宫殿都没,他能搬去哪儿?」 「人民公宛吗?」 「皇爷哟,皇太孙早就在北郊营造新宫室了,现在主殿已经完工,其他宫殿也陆续在建......」 「啥?」 「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来没人跟咱说过!」 「皇太孙早两年不就说要建新宫么,连地址都选好了……」 老朱闻言神色讪讪地道。 「咱只道他还在选址呢,谁承想他都建完了……」 「那也不对啊,建新宫这么大的事,必然用到不少人力物力,咱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秦德顺再次解释道。 「皇爷,皇太孙此次建造之新宫跟以往宫殿不同,据说总共才用了不到一千人。」 「十万人都不见得够,他一千人就想盖宫殿?」 「是啊!」 「皇太孙说了,他这宫殿是砖混结构,十天盖一层已经算慢的.....」 老朱听到这番话彻底无语了,敢情这逆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蓄谋着要搬出去了。 只是他为何这么急着搬出去,可是宫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第四百七十四章 朱允熥,你好狠的心! 朱允熥确实早就想搬出去了,这次不过借着常家表妹的婚事闹一闹罢了。 当然,对于常家表妹和朱允炆的婚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要是让常家表妹嫁给朱允炆,等他将来想对付朱允炆的时候咋办,让自家表妹守寡? 朱允熥来到北郊新宫的时候,正有上千名匠人在此劳作。 虽说主体建筑已经完工,但沟渠、城墙、花圃等设施还在陆续修建,以及相应的配套宫殿也没完备。 为了跟紫禁城相区别,朱允熥暂时将此地称之为北宫。 此时的北宫只有一座三层高的主殿,外加十几座用于衙门办公的二层小楼。 原来文华殿内的一应属官,就根据不同部门分置在这些小楼里。 朱允熥直接将主殿更名为政务堂,总揽一切政务。 其下辖部门分别为邮电部、工业部、商业部、外务部、水利部、教育部、卫生部、铁道部、财务部等等十几个部门。 除了有些跟老朱那边的六部职权重叠,剩下绝大多数都是无中生有,从零到一的创建过程。 就比如邮电部,如果没有电报这等东西的出现,邮电的「电」字就不存在。 至于铁道部更是划时代的产物,此部门完全依托于朱允熥脑子里的炼钢技术,以及大明在蒸汽机领域的突破。 否则,这也是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的部门。 相对来说,工业部、教育部、水利部、卫生部等等,都跟大明原有的部门有一定重叠。 在大明教育、医疗卫生其实都是归礼部统领的,像水利设施建设、各种官办作坊则归工部管理。 外务部和商务部,也抢了鸿胪寺和户部的部分职能。 而且朱允熥还会因为现实需求随意增设部门,或者削减部门。 因此,相对于老朱那边,他这边的部门]配置更加齐全,也更加优化。 正因为有了这些部门,朱允熥才敢喊出让老朱回后宫奶孩子的豪言壮语。 因为只要他愿意,他是真的可以将老朱给架空! 朱允熥的到来,立马惊动了此地办公的年轻官员,他们不管手头的工作忙不忙,都先放下工作出来迎接朱允熥。 明眼人都知道,这新宫不仅仅是皇太孙的新宫,更是皇太孙区别于老皇帝,打造独属于自己班底的试验场。 只要在这边干好了,未来他们就是潜邸旧臣,在新皇朝将不可限量! 「臣等恭迎皇太孙殿下回宫!」 「恭迎皇太孙回宫!」 「恭……」 朱允熥看着乌压压几百人的迎接场面,只感觉心中所有的郁结都消失,只剩下无尽的畅快。 「诸位,今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大本营!」 「皇太孙府的一切政令将从这里发出,影响大明一十三省大政方针!」 「现在孤宣布,属于咱们的时代到来啦!」 「还请诸位辅佐孤一起创造大明的新篇章、新繁华、新气象!」 文华殿的官员来源很多,有的是老朱给太子朱标预留的人才,有的是朱允熥从勋贵中选拔的年轻俊彦,还有一些是他从希望学堂提拔的佼佼者。 然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轻! 最年轻者只有十几岁,跟朱允熥这个皇太孙年纪相仿。年纪最大者也不过三十几岁,很多还是朱标留下的旧人。 年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梦想,有理想,有幻想,渴望建功立业。只有给他们打足鸡血,就算前边是个坑,他们都敢往里跳。 一众年轻官员听到朱允熥这番慷慨激 昂的鸡血,一个个激动得大喊大叫。 「愿为殿下效死!」 「吾等愿为殿下效死!」 朱允熥也被这些少年人所感染,哈哈大笑着说道。 「有诸君辅佐,孤何愁大事不成?」 「哈哈哈!」 朱允熥跟北宫官员的见面会在大笑中开始,又在大笑中结束。 当朱允熥回到政务堂的时候,高明端着一摞奏本赶了过来。 「殿下,这些都是近些日子积累的奏折,还请您抓紧时间批复一下!」 朱允熥闻言当场苦起脸来。 「高师傅,我这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不能等一会儿?」 「再者说,我不是早就给你们内阁授权,让你们可以草拟建议,然后我批红盖印....」 高明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 「殿下,这些就是草拟完的,只等着您批红盖印了!」 「哦哦?」 「哦!」 「既然如此,孤这就盖印!」 朱允熥当场化身盖印狂魔,对着上百份奏章盖印。 至于高明他们草拟的建议,他则是区分地看。像是一般不紧要的事,之前有成例的事,他只是扫一眼就盖章。只有新出现的事物,以往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他才会多看几眼,有时还会动笔修改几处,并写下修改理由,交给高师傅等人过目。 只有当他们确定无误后,他这边才会盖章执行。 朱允熥之所以这般设置,主要是怕自己陷入思维误区,对于很多事情过于想当然了。 就比如说一条鞭法、官绅一体纳粮,他只知道个历史大势,知道这是好政策,但具体执行的时候难免出现偏差。 因为他两辈子的经验加一起,也没当过世家子弟,压根就不知道世家为了逃税避税都能想出哪些手段。 就比如说世家大族为了逃税,可以将田产转移成祭田。 光是这一条,以现有的大明律就没法制裁他们。 因为老朱在制定大明律的时候非常重视孝道,这种将民田转为祭田的行为虽然很鸡贼,但却没有触犯大明律,甚至还是大明律所鼓励和提倡的。 因此,朱允熥对付这些世家大族就没有半点办法,最起码在法理上他不占优。 除非通过暴力,派遣大量锦衣卫前往地方协助执法,对于不配合的士绅予以人道毁灭。 但这样一来,他跟桀纣之君又有啥区别? 朱允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杀人的事交给老朱去办。只要告诉老朱每个县有多少耕地, 剩下收税的事老朱就办了,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老朱也确实乐于干这事,甚至朱允熥想伸手都不让,天天派人盯着那些士绅,谁敢在田地上做手脚,他就派出锦衣卫和东厂两套班子去杀人。 不过大明太大了,很多地方锦衣卫还顾不上,只能先从京畿地区着手。 朱允熥在正午殿盖了一下午的章,临近下班的时候,高明又搬来一堆奏折。 「高师傅,您还让不让我活了,就不能缓一缓,明天再办?」 高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能!」 「殿下,这些都是紧要事务,越早签发出去越好。」 朱允熥见高明这样说,当即从善如流。 「好吧!」 「不过这些先放一边,等我用过晚膳再说!」 高明听朱允熥这样说,顿时好奇地问道。 「殿下今天不回宫里吗?」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回!」 「以后都不会回宫了!」 「呃呃....」 高明敏锐地察觉,皇太孙可能跟老皇帝闹矛盾了。不过联想到之前在文华殿见到的一幕,高明反而觉得这是好事。最起码不会出现春秋时期的骊姬之乱,能够最大限度地使老皇帝和新皇帝权利交接不出问题。 「这样也好,省心、省事。」 「只是殿下还需常回宫里探望陛下,莫要跟陛下生分了。」 「现在其他几个皇孙可是还没就藩呢,殿下切不可粗心大意。」 朱允熥听到这话立马变了脸色。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徐六子!」 「徐六子?」 「徐六子死哪儿去了! 高明眼睛翻了翻,朝着电讯室的方向指了指。 「殿下,徐六子可能在那....」 「他在那儿干嘛? 「这老臣就不知道了,殿下不妨过去看看....」. 电讯室就在政务殿内,位于一楼西侧的一个巨大房间内。 不过由于相关人员缺乏,朱允熥目前只在几个、松江、苏州、杭州等几个重要城市铺设了通信专线,负责命令的上传下达。 本来徐六子并不喜欢电讯室,感觉这里整天滴滴答、滴滴答的听着让人心烦。 然而,自打他知道这里可以传信,并且传信的速度非常快,他就天天来这儿赖着。 「小王啊,给咱发个电报!」 负责苏州线路的王生,见徐六子又来了,当即皱起眉头。 「徐千户,卑职现在很忙的,还有好几份紧要文书要传递呢,您等会行不? 徐六子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银币,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这是朱允熥铸造的制式银币,等同于过去的一两银子。 因为上边印着老朱的侧脸肖像,因此也被这位老头币,或者爷爷钱。 王生见状赶忙将银币收入囊中,然后尴尬地咳了咳道。 「麻烦许千户将要发的信件写在纸上,我发完手头这封就处理你这个。」 「早就写好哩!」 徐六子当场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王生打开一看,见上边只有百十个字,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相较这厮之前动辄几百、上千字的情书,这次算是良心了。 然而,就在王生想要将信件收起来时,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信件从他手里夺了过去。 「徐六子致秦夫人!」 「秦夫人安好,咱真是想死你了。你不用着急,我这几天就撺掇皇太孙去苏州,然后趁机跟你相见。」 徐六子听到朱允熥大庭广众将自己的信念出来,尴尬得恨不得挥剑自刎。 太丢人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见锦衣卫的弟兄啊! 朱允熥念完徐六子的信,顿时满脸不解地问道。 「秦夫人是谁?」 「你啥时候还勾搭了个姓秦的相好?」 徐六子低着头,羞羞答答的道。 「就是苏州那个秦夫人,殿下还见过....」 「苏州....我还见....」 朱允熥皱眉想了好久,突然脑子里豁然开朗。 「是张天佑的老相好!」 徐六子见朱允熥想起来了,当即跟着附和道。 「对对....就是她....」 朱允熥当即一巴掌拍过去。 「对你个头啊!」 「你不是有媳妇么,咋还能去勾搭人家小寡妇?」 「回皇太孙,卑职的媳妇都死多少年.....」. 「呃呃...」 朱允熥见徐六子这么说,顿时有点无语。不过,他对那位秦夫人有印象,记得是个姿色挺出众,言谈举止都不俗的女人。 「徐六子,不是孤看不起你,人家秦夫人眼光可不低,你小子能入人家眼么?」 徐六子听到这话当即骄傲地挺起胸膛。 「咱咋说也是锦衣卫千户,天天跟在皇太孙身边保护,前途不可限量....」 「她一个贱籍出身,咱不嫌弃她就不错了,他还敢嫌弃咱?」 「呃呃....」 朱允熥再次愕然,因为他发现徐六子说得好特么有道理。 现在大明可是有良贱之分的,而且朱允熥也没闲得蛋疼想去废除这些弊政。 按照户籍来分,徐六子锦衣卫千户,正经的清白出身,还是当朝武官。相比之下,秦夫人就算是有点姿色,再加上家资丰厚,也不过是个贱籍出身,在身份地位上还真有点高攀徐六子了。 「你俩勾搭几年了?」 「回殿下,自打您第一次去苏州,卑职就跟她勾搭....不不不,就相识..... 「这些年俺们一直保持联系,要不是您很少去苏州,卑职估计儿子都有.....」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小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生不出儿子还赖我啦?」 「你要真有本事,就应该让她跟着你来京城!」 「整天霸占我的政务专线谈情说爱算什么本事,我没治你滥用职权之罪就不错了!」 徐六子闻言顿时心虚起来,低着头翻着眼睛看向皇太孙小声道。 「殿下找卑职是不是有事? 朱允熥闻言眉毛一挑,有些不乐意地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跟我来,帮我去办几件事!」 皖王府。 老朱自打霸占太子府后,就命人给朱允炆和朱允熞兴建王府了。 跟其他皇子待遇一样,每人拨付一万贯宝钞。 跟其他皇子不一样的地方,此时的大明宝钞进一步贬值,已经只值不到两千贯了。 因此,朱允炆的皖王府跟其他王府一样,都只是修了个大门,外加盖了做主殿。 至于内部厢房、假山、池沼之类的啥都没有,比当年朱桂的王府还寒酸呢。 朱允炆对此也不挑剔,在守孝结束后,当即搬进只有一一个主殿的新王府。 实际上朱允炆不缺钱,他母妃吕氏和吕氏家族的所有财产都归到他名下了。 让他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费劲,但拿出十万八万两银子修个王府还是不费劲的。 但朱允炆不想花这个钱,一来他自知在京城住不长,很快就会被皇爷爷撵出去就藩。二来他也想通过这事给自己挣个清廉的名声,让外人看看自己多受皇爷爷的苛待。 虽然皖王府建造得粗糙,但太监、宫女配置的还是齐备的。 这些事情都是归郭惠妃负责,郭惠妃就算心里讨厌朱允炆,也不会让人在这种事情上挑出刺来。 因此,在朱允炆住进皖王府当天,郭惠妃就将一应人等派了过来。 至于这些宫女太监有没有地方住就不归郭惠妃管了,毕竟郭惠妃自己的亲儿子修王府还那么寒酸呢,她怎么可能掏钱给朱允炆修王府? 这天朱允炆刚刚躺下,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尖叫声。 「来人啊!」 「抓贼呀!」 朱允炆当即披上衣服跑了出去。 「什么情况?」 「回禀殿下,刚刚奴婢起夜,突然看到院子里晃过去一个人影!」 「奴婢怀疑是有贼人闯入咱们王府了!」 「贼人?」 朱允炆看看自家空旷的院子,宫殿才只有一座,连个厢房、库房都没有,别说贼人跑过来了,就是老鼠钻进来都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走。 「咱们王府地处荒僻,且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应该不是贼....」 「殿......」 「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朱允炆还在睡梦之中,就再次听到院子里传来喧哗声。 「大胆!」 「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敢擅闯皖王府! 「滚开!」 「休要阻挠锦衣卫办案!」 「我们锦衣卫得到密报,说皖王殿下私藏皇帝冕服,并行巫蛊之事!」 锦衣卫千户薛九带着人在朱允炆的院子里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随即示意几个手下,向着假山底下隆起的一个土堆走去。 其他人也都是有备而来,从身后解下铲子、镐头等物,当场在朱允炆院子的假山底下刨了起来。 不多时,几人就从假山底下翻出一个硕大的红木盒子,并从里边拿出一套御用的冠冕。 「好啊!」 「皖王殿下果然有不臣之心!」 「弟兄们继续搜,看看有没有其他违禁之物!」 朱允炆看到锦衣卫真从自己的院子里搜出违禁之物,吓得当场瘫软在地。 他忽然想明白了,昨天夜里闯入府邸的人,可能就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一边栽赃,一边还陷,这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啊! 「朱允熥,你好狠的心,我都不跟你争了,你为何就容不下我!」 第四百七十五章 对对对,殿下说得对! 有的人总觉得错在别人,自己非但没有错,反而受尽了无尽的委屈。朱允炆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几次挑衅对朱允熥有多大伤害,只会觉得朱允熥的反击太过分。 锦衣卫薛九在朱允炆家里挖出御用冠冕后没有当场离去,而是去门外揪进来几个御使言官,外加几个说书先生。 薛九江几个人拎到御用冠冕前,又指了指边上的大坑道。 「都看清了没?」 「看清了!」 「这是皇帝才能用的冠冕!」 「谁家里要是藏了这个,谁就是有谋逆之心!」 「回去知道咋说了吧?」 「知道!」 「皖王殿下有不臣之心!」 薛九见几人如此配合,也就不理吓傻了的朱允炆了,抬着物证就直接回北镇抚司复命了。朱允炆见锦衣卫没抓自己,脸上立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你们不抓孤?」 「不抓!」 「万一死在北镇抚司大牢,俺们怕说不清!」 朱允炆听到这话登时傻眼,这啥意思,这是怕自己死在他们锦衣卫的大牢,还是想让孤自己自杀? 不行! 孤绝对不能自杀! 孤要是自杀就成了畏罪自杀了! 朱允炆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决定跑皇爷爷那儿哭诉。 奉天殿。 老朱屁股刚坐稳,就听到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案。 「陛下,臣今晨偶然路过皖王府,看到锦衣卫从皖王府邸起获御用冠冕一套,皖王疑似有不臣之举……」 「陛下,臣也正好目睹了!」 「陛下,还有臣,臣也正好路过……」 「陛下,微臣也恰逢其会,愿意一同参奏……」 老朱看着几个跪在地上的御使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啥情况,一大早就这么劲爆么?如果这事真坐实了,那可是谋逆大罪啊! 「你们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回陛下,微臣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路过皖王府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老朱闻言暗暗叹了口气。 「你们先下去吧,这事咱自会派人调查!」 「诺!」 老朱在处理了几件朝政小事后就宣布退朝了,然后赶忙命人将锦衣卫指挥使蒋囐叫过来。 「咱问你,朱允炆府邸里挖出御用冠冕是怎么回事?」 蒋琥瞪着两只大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 「陛下,微臣不知啊!」 「就是你们锦衣卫挖的,你竟然不知?」 「微臣真的不知啊……」 「你!」 「你给咱滚吧!」 蒋囐听到这话赶忙撒丫子跑路,他确实不知道朱允炆私藏御用冠冕之事,但听刚刚皇帝的口风,他也大致听明白咋回事了。 这事可能是他们锦衣卫干的,而且大概率是徐六子那厮干的!徐六子这厮自打抱上皇太孙的大腿,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希望这次能让他栽个大跟头吧! 老朱刚把蒋囐打发走,就听到门外有人通禀,说是朱允炆求见。 老朱想都没想就命人将其带进来,只见朱允炆刚一进屋就扑通一声跪倒,然后趴在地上哇呜哇呜的痛哭。 「皇爷爷,孙儿冤枉啊!」 「孙儿真没有私藏御用冠冕,那完全是朱允熥栽赃陷害!」 「咱知道……」 「请皇爷爷给孙儿做主,呜呜呜……」 「咱……」 老朱心里这个郁闷啊,他原本以为大孙只是跟他赌气,哪成想那逆孙真敢玩真的啊。给朱允炆扣个谋逆的大帽子,这亲事还怎么结? 「允炆啊!」 「你先回去吧,这事咱心里有数,定不会冤枉你!」 「谢皇爷爷!」 朱允炆恭恭敬敬地给老朱磕了头,这才亦步亦趋的离去。 然而,他刚从养心殿出来,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个少女在宫门口的柳树下等他。 「皖王殿下!」 「你是……」 常琴音闻言羞涩的低下头,声如蚊纳的说道。 「臣女常琴音,蒙陛下赐婚……于你……」 朱允烯听到这话,脑瓜仁「嗡」的一下,他总算闹明白了,敢情自己这无妄之灾是因为这女人! 「皇爷爷赐婚了?」 「是啊……」 「啥时候的事?」 「昨天……」 「我……」 朱允炆越听越无语,对着常琴音没好气的道。 「你可害惨我了!」 「你不知道你表哥不喜欢我么?」 「你们不是兄弟吗?」 「你表哥刚刚命人诬陷我谋反!」 「我表哥……」 常琴音听到这话,也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 朱允熥跟朱允炆不是亲亲的兄弟吗? 怎么还会诬陷他谋反呢? 「皖王殿下勿惊,此事我定要去找表哥分说明白!」 朱允炆看着小跑着离去的常琴音,烦躁的心仿佛被拨动了一下。 此女暗恋我! 朱允炆还真没猜错,常琴音确实暗恋朱允炆。或者说,大本堂里不少大家闺秀都暗恋他。毕竟皇太孙妃太过遥远,很多门第不高的女生,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他头上。 朱允炆不仅年少英俊,更加难得是敏而好学,自小就有仁义之名。 相比某个快臭大街的朱允熥来说,更适合当良人。 常琴音也不例外,她知道自家之事,她亲姑姑嫁给太子,她几乎不可能嫁给朱允熥的,更不可能嫁给其他藩王。 因此,能嫁给朱允炆,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 常琴音回到大本堂就找先生告了假,然后去找大表哥说情。 北宫。 朱允熥正跟徐六子密谋晚上再给朱允炆埋点啥呢,就听到常家表妹常琴音求见。 「宣她进来吧!」 「看把我这表妹急的,一定是不想嫁,来找我想办法退婚的!」 徐六子闻言附和道。 「是啊!」 「常家小姐定然是跟殿下一条心……」 两人正这么说的时候,只见常琴音哭哭啼啼跑进来。 「表哥!」 「你为何针对皖王殿下!」 朱允熥听到这话只感觉自己出现幻觉。 「你说啥?」 「你再说一遍?」 「皇太孙殿下,臣女请求您不要再针对皖王殿下了!」 「他已经够可怜了,一年之内接连失去父王、母妃、幼弟……」 「我……」 朱允熥刚说出一个字,就感觉喉咙被口水给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糊涂表妹!」 「你 给我滚!」 「表哥,你已经是皇太孙了,又何必对朱允炆殿下苦苦相逼!」 「来人!」 「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拖出去,送回常家,让常家舅母替我好生管教!」 「诺!」 几个锦衣卫当场冲上来,将常琴音给拖出去。 「表哥……」 「皇太孙……」 「啪擦……」 朱允熥摔了一个茶盏尤不解气,还将书案上的砚台重重砸了下去。 「糊涂!」 「孤怎么有这么个糊涂表妹!」 「常家大舅母也真是的,咋生出这么个糊涂东西!」 徐六子赶忙开口劝道。 「殿下,常家小姐也是年轻,根本不懂您的良苦用心……」 开国公府。 常茂夫人冯氏,在得知锦衣卫将其女儿送回来时,心里的震惊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自家长女一向温婉贤淑,怎么会被锦衣卫送回来? 直至她给锦衣卫百户塞了十两银子,这才搞明白事情原委。 敢情自家女儿竟干出如此不要脸之事,主动去找皇太孙殿下理论,请求其不要对付朱允炆。 冯氏在得知事情原委后,抡圆了胳膊就给了女儿一巴掌。 「贱婢!」 「你不要父兄的脸面了吗,怎能干出如此不要脸之事!」 常琴音捂着半边脸,怔怔的看着母亲,咬着牙辩解道。 「女儿没有错!」 「朱允炆自小有仁义之名,在大本堂的时候女儿也曾见过,他不论读书还是习字都非常用功努力,待人也和善!」 「女儿能嫁给他,是女儿的造化!」 冯氏听到这话气的心口都疼,指着开国公府的主屋说道。 「你可知吕氏一族满门是怎么死的!」 「知道!」 「是二叔屠戮了吕氏一族满门,咱们常家有愧于吕家!」 冯氏闻言再次甩了女儿一个巴掌。 「糊涂!」 「若不是吕氏一族先有愧于咱们,你二叔那木讷性子,怎会做下如此大事!」 「若不是吕氏有愧于咱们,皇帝陛下为何如此轻松放过咱们常家!」 「这是咱们常家和吕家的私人恩怨!」 「还请母亲告知,吕家和咱们常家能有什么私怨?」 冯氏听到这话,胸膛剧烈起伏,只能再给女儿一个大巴掌。 冯氏虽说常年不管事,但对于常升屠戮吕氏一族满门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事定然牵扯到太子妃常氏之死,否则给常升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 但这事牵涉到皇家颜面,打死都不能说。 常升杀了吕氏一族满门都没被判死罪,就是皇家看在这事的面子上留情了。一旦说出去,让皇家颜面受损,那常家才是灭族之祸! 「来人!」 「大小姐患了疯病,即日起封闭院落,不许任何人跟她接触!」 「诺!」 常琴音听到这话当场蒙了。 「母亲!」 「我可是您的亲女儿啊,您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再者说,我嫁给朱允炆有什么不好,朱允炆怎么说也是皇孙,受封皖王,封地还在凤阳!」 「女儿嫁给他,就是郡王夫人,母亲和其他两个妹妹,就再也不用看二房脸色过日子了… 冯氏听到这话,气的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你… …你住口……」 「我不!」 「自打爹爹死后,咱们大房一脉就备受欺凌,现下连主屋都给人倒出来了……」 「凭什么!」 「我才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姐,正经的豪门千金,现在倒要看二房的妹妹脸色过活!」 「我不甘心!」 汤氏听闻常琴音被锦衣卫送回来,也赶忙扔下手上的事情跑过来询问,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侄女这般声嘶力竭的呐喊,尴尬的她登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不论她这个二婶,还是常升这个二叔,都没亏待过长房一脉吧。 怎么这么多年下来,竟然生出如此多嫌隙? 看大侄女这样子,还非朱允炆不嫁了呢? 汤氏想到此处,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冯氏小院。 北宫。 朱允熥在摔了一通后虽没有消气,但也强压着火气开始工作了。 至于工作期间几次接到老朱传召,则直接被他当成耳旁风。 他这边一工作就工作到深夜,拖累得整个内阁的人都跟着他加班。孔彦缙拖着疲惫的身子,给朱允熥递上一摞文书。 「殿下,这是市舶司这个季度的报表……」 「还有铁路那边需要调拨一笔钱粮……」 「蒸汽机研究院那边也需要拨款……」 「先放下吧,我一会儿挨个看!」 「诺!」 孔彦缙刚要退下去,就听到门外锦衣卫的通禀声。 「启奏殿下,江都郡主求见!」 「宣!」 孔彦缙听到江都郡主求见,心里登时一动,也不急着告辞离开了,而是又扯过一份文书硬扯了几句。 不多时,江都郡主带着几个宫女走进来,一进屋就给朱允熥行了个礼。「妹妹见过三哥!」 「明月来啦!」 「来坐坐坐,这么晚了,你咋还想起来见三哥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朱明月偷眼瞥了孔彦缙一眼,然后羞涩的低下头。 「三哥说的什么话,妹妹没事就不能来看您了?」 「妹妹是听闻您这边还没散馆,担心您晚上不好好用膳,特意命人给您做了宵夜带过来!」 「哦?」 朱允熥听到妹妹这么有心,登时乐得见眉不见眼。 「还是自家妹子靠谱!」 「来来来,给三哥看看,明月都给咱做啥好吃的了!」 朱明月闻言当即命宫女打开食盒,请三哥过目。 「三哥,妹妹手头没多少闲钱,只能在附近的酒楼买一些粗鄙的吃食。」 朱允熥放眼看过去,只见食盒里装着肘子、炖羊肉、烧鸡、鲜肉羹、炒时蔬等等十几样饭菜。 「伙食不错嘛!」 「不过你搞这么多干嘛,真当三哥是饭桶啦?」 朱允熥说完这话,看着一旁傻笑的孔彦缙道。 「正好你也在,陪孤一起吃点,要不然这么多孤也吃不完!」 孔彦缙闻言当即搬来小板凳,规规矩矩坐在朱允熥的书案旁。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月,你晚上是不是也没啥事?」 「啊?」 「妹妹能有啥事,无非是回去诵读功课,绣绣花啥的……」 朱允熥豪气干云地道。 「那正好,陪三哥一起吃点!」 朱明月看了看已经坐好的孔彦缙,脸上登时浮起一丝红晕。 「既然 三哥有请,那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允熥将书案上的奏折往地上一推,当即收拾出一张餐桌。在宫女布菜完毕,朱允熥满脸得意地看向孔彦缙。 「小孔,你今天可算沾了咱的光喽,要不然只能饿肚子喽!」 孔彦缙偷眼看了看朱明月,连忙对满脸得意的朱允熥说道。 「对对对!」 「殿下说的对!」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是不是想活活气死咱,然后好登基当皇帝! 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繁衍的好季节。 大本堂里自觉跟皇太孙无缘的小姑娘,纷纷将目光投向文华殿内的一众年轻俊彦。 不仅孔彦缙有了红颜知己,就连常家大傻子常继祖,也捞到一个寒门小官的女儿嘘寒问暖。 朝廷官职可以分割文武,朝廷制度可以分割权贵和寒门。 但爱卿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视同仁…… 看上就是看上了,看不上的打死也看不上。 繁华的金陵城,无时无刻不在上演郎有情,妾有意的爱情故事。 随着贡院大门的开启,一众年轻学子的加入,这场春意盎然的爱情游戏,似乎又有了新的演变。 唯一不变的是朱允熥,每日忙碌于案牍之中,仿佛对男女之事丝毫不关心。 除了偶尔遛遛狗,顺便溜溜狗的女主人之外,似乎就没接触过什么异性。 这让老朱是既担心又着急,恨不得直接往他屋里塞上几十个女人,转过年就能抱上重孙子。 然而老朱就算着急也没用,不打发了朱允炆,他就顾不上忙活朱允熥的事。 好在经过常家女娃那么一闹腾,朱允熥对于朱允炆的婚事也算是放手了,让他有了更多的腾挪余地。 只是常家大丫头跟常家和朱允熥都闹掰了,那这联姻还顶用不? 自家这个逆孙,将来还能看在常家妹子的面子,饶过自家亲兄弟?老朱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一件搬石头砸脚的事。 好在有一干贪官让他发泄,今天杀几只,明天杀几只,总算让他有个泻火的地方。虽说大明官员、士绅有的是避税的法子,但也得看看面对的是谁。 老朱啥都不认,就认大孙给他做的全国田亩账册。 虽然账册上只有每个县的田亩数量,没有具体到每家每户。但这不重要,他就是按照每个县的田亩数量征税。 比如某个县有一万顷土地,他就征一万顷的税。 至于当地县令和底层胥吏如何飞洒、诡寄,他就统统不管了,反正哪个地方闹出民变,他就杀哪个地方的官。 在老朱的严刑峻法下,地方官员也渐渐找到个平衡点。那就是可以容忍大户飞洒,将自家田地挂到小民名下,但是数量不能太多,一旦达到***的临界点,县令就会出面干涉,强行将部分税收扣在大户人家名下。 同时,税赋转移的事情也有所缓解,老朱直接将地主的佃租给定死了,最多能收两成,绝对不能超过国家正税。 底下有胆敢私自加征的,准许地方百姓将地主扭送到县衙处置! 老朱这种一刀切的方法固然问题很多,但配合他的屠刀,也使得地方上一片肃然,更使得整个大明朝迎来大治。 老朱现在也算尝到甜头了,以往他生怕底下做鱼鳞图册的时候糊弄他,隐瞒人口,隐瞒土地。 现在他能派人从天上看,哪儿地多地少一目了然,想骗他门都没有! 同时他也越发明白大孙所说的取消人头税的重要性,因为人是可以流动的,而土地则不会。 只要他盯死了土地,管他百姓去哪儿呢! 在老朱大力整顿官场,改革大明税制的时候,洪武二十七年会试名单也正式出炉了。齐泰将名单看了好几遍,确认此次考试没有任何偏私,就连皇太孙给的小纸条都没用上,赶忙颠颠地带着名单去皇宫拜见皇帝陛下。 老朱将名单看了看,也没发现啥问题,就命他去张贴在贡院之外。然而,名单在张贴之后,立马引起了轩然大波。 考中的眉飞色舞,欢天喜地。没考中的则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育脑,一副 生无可恋的样子。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槽点。 「名单上怎么全是南方士子,咱们北方的士子一个都没有?」 「朝廷开科取士不公!」 「朝廷官员都是南方人,他们偏帮南方人!」 「咱们进宫面见陛下,请求陛下惩治科考舞弊案!」 躲在人群之内的齐泰,正感受着士子们的欢呼雀跃呢,突然听到人群里出现质疑声,把他吓得赶忙看向科考名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会试名单之上,竟然还真的全是南方士子! 齐泰看着群情激愤的北方士子,脑子霎时就蒙了。 这是大案! 一旦让皇帝陛下觉得他偏私南方士子,伙同所有考官舞弊,那他脑袋必然搬家。 搞不好还会牵连三族! 就算陛下不认为他偏私,但他搞出这么大的乌龙,引起北方士子不满,陛下也会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如果期间再有几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上书弹劾,揭发他的舞弊形状,他可谓是百口莫辩! 怎么办! 必须赶在锦衣卫来抓自己之前想个合适的办法! 齐泰思前想后,只想到一个人。 皇太孙! 此时也只有皇太孙能救自己了! 齐泰想到这点就赶忙叫了辆马车,飞奔向皇太孙在北郊的宫殿。 齐泰想的没错,他走后没多久,锦衣卫的人就扑过来了,在听闻他去皇太孙的北宫后,锦衣卫更是骑着快马追了上去。 齐泰坐在马车里一个劲的催促车夫,生怕跑慢了被锦衣卫给抓走。 车夫也怕锦衣卫,使出吃奶的劲儿赶马车,终于赶在锦衣卫追上之时,将齐泰送进北宫。 朱允熥正在跟几个希望学堂的技师讨论蒸汽机的改进方案呢,突然看到齐泰没头没脑的闯进来,把他都整不会了。 「齐先生,您不是给皇爷爷主持会试呢吗,咋还跑我这儿来了?」 「皇太孙殿下,出大事了,陛下要杀了微臣!」 「咋了?」 朱允熥刚问到这儿,就听到门外锦衣卫前来禀报。 「殿下,锦衣卫的弟兄前来禀报,说他们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抓捕齐泰,还请您行个方便!」 朱允熥闻言当场对着门外怒吼。 「告诉他们,让他们滚!」 「齐先生若是有作女干犯科,孤自会带着他去投案自首,用不着他们来抓人!」 「诺!」 徐六子得到朱允熥的回复,当场跟殿外的锦衣卫交涉。 「你们也都听到了吧,咱们殿下把这事揽下了,你们回去就这么回复陛下即可!」 「这……」 「徐千户,不是弟兄们不给面,实在是这事太大了,牵涉到科场舞弊案啊!」 徐六子闻言当即不乐意了,冷哼一声道。 「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 「陛下举行科举为了是谁?」 「为谁?」 「自然是为了咱们家殿下啦!」 「咱们家殿下都不着急,你们俩当差吃粮的操哪门子心!」 「也对哈……」 「殿下都不急,俺俩着啥急!」 两个锦衣卫当场对着徐六子抱拳一礼。 「俺俩知道咋回复了,多谢徐千户提点!」 徐六子将两人打发走,当即溜到政务殿外偷听。 「殿下呀,微臣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徇私 舞弊之事。就连殿下给微臣的纸条……」 「咳咳!」 朱允熥尴尬的咳了咳,赶忙打断齐泰的话。 「什么纸条!」 「孤怎么不知道?」 齐泰听到这话赶忙醒悟,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现在他已经惹了天大的麻烦,如果再惹恼了皇太孙殿下,他全家都得死! 「殿下恕罪,是微臣糊涂了,说错了话……」 「微臣对天发誓,微臣此次主持会试,绝对没有任何徇私舞弊之举!」 「然而,谁知道这事就这么巧哩,微臣所录取的士子,竟然全都是南方士子……」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也当即一沉,然后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问道。 「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齐泰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就查拉着个脑袋装死。 朱允熥看到齐泰摇头,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你这是作死啊!」 「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北方士子一个出挑的都没有?」 「你就算说破天,说自己秉公阅卷也没人信啊!」 齐泰闻言暗暗叹了口气。 「唉!」 「这就是微臣来找殿下的原因,微臣自知死罪难免,只求殿下保下微臣的家人,呜呜呜…」 朱允熥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眼前这位曾经当过自己先生的人。 「你先起来吧,孤自会替你想办法,不仅要保住你的家人,更要保住你……」 「只是眼前这事,就算没有你徇私舞弊的证据,皇爷爷可能也会为了平息北方士子的怒气,把你推出去当替死鬼!」 齐泰闻言腿当场一软,又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殿下,救救微臣吧,呜呜呜……」 「微臣也是看到了这一层,这才赶忙来找殿下。否则微臣这身子骨,只要进了诏狱就不能活着出来了,呜呜呜……」 「你先在这儿呆着吧,孤去宫里替你说和说和……」 「那就有劳殿下了,微臣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朱允熥没有理会化身磕头虫的齐泰,而是直接带着护卫去了贡院,将所有考卷封存,然后又命人将所有考官都给抓回来,单独关在一个个考棚里分开审讯。 有些已经被抓到北镇抚司的犯人,也被他给强行提了出来。 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宁愿关在贡院考棚内,也不愿意关在锦衣卫大牢。 朱允熥将所有考官聚集在一起后,对他们进行训话。 「现在出大事了!」 「你们当中谁要是徇私舞弊了,或者知道什么细节,就赶紧站出来戴罪立功!」 「孤在这里像你们保证,只要肯自首,就算你们串通一气,蒙蔽陛下和孤,孤也保你们不死!」 朱允熥说到这儿,当场有官员叫起撞天屈。 「殿下容禀,吾等确实没有假公济私,徇私舞弊之举啊!」 「我们此次阅卷,那都是严格遵照朝廷制度,只有排定名次之后才揭开糊名的位置,将考生的姓名、籍贯眷录下来……」 「在这之前,我们谁人也不知道考生是谁,又如何舞弊呢?」 朱允熥闻言冷笑一声道。 「糊名就能杜绝舞弊了吗?」 「孤可是知道还有通字眼、通关节之说。」 「只要考生在文章中多次使用某个晦涩词汇,某些人就能通过这些痕迹判定考生是谁,从而将其取中!」 「孤最后再给尔等一个机会,尔等若是坦白自己的罪行,孤就……」 朱允熥刚说到这儿,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大孙啊,不用跟他们啰嗦!」 「直接让锦衣卫的人对他们用刑,三木之下,就不信他们能扛得住!」 朱允熥见老朱来了,赶忙颠颠的上前扶着老朱,然后一脸谄媚的问道。 「皇爷爷,您咋来了?」 老朱没好气的瞪了大孙一眼,冷哼一声道。 「你都快把北镇抚司砸了,咱能不过来看看?」 「大孙啊,这事太大,你最好别插手,让咱来处理这些女干臣!」 老朱一句话就将此次会试的考官定性为女干臣了,听得刘三吾几人脸直抽抽。 「陛下,臣等实在是冤枉啊,臣等并未有舞弊之举,一切都只是巧合……」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暴走,不仅甩开了大孙的手,更是大步流星的上前,一脚踹在刘三吾的肚子上。 可怜的刘三吾,本来就一大把年纪了,被老朱这一脚差点给踹的归了西。 「巧合个屁!」 「咱知道北方士子学问差点,但也不至于一个都不录吧?」 「你们也真够了黑心的了,朝廷开科取士百十来号人,你们就匀几个出来给北方士子不行吗,非得搞出这么难看的吃相!」 刘三吾听到这话心里委屈得不要不要的,他确实没舞弊啊,可谁知道事情能这么巧,录取的还都是南方士子。 现在他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朱允熥赶忙去扶住自家老爷子,然后命人给老爷子带一把交椅过来,并扶着老头子坐下。 「皇爷爷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你要是被他们气死了,孙儿以后气谁去……」 本来老朱听到前边两句还挺欣慰,觉得自家大孙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他这个皇爷爷了。 可听到后边两句,差点没把他肺子气炸了! 「逆孙!」 「你这说的是人话么,你是不是想活活气死咱,然后好登基当皇帝!」 朱允熥闻言嘿嘿笑道。 「皇爷爷,您要非这么说,那孙儿可当真喽,嘿嘿嘿……」 老朱见大孙这般没正行,只能锤大孙一拳骂道。 「德行!」 「等咱办完这个案子,咱非得给你找个丑八怪的婆姨!」 朱允熥完全没将老朱的威胁当回事,直接一屁股坐在老朱边上,拉着老朱的手哄道。 「皇爷爷,孙儿是这么想的。」 「既然此事已经出了,咱们就该赶忙将此事的影响压下去,切不可闹出南北方之争来。」 「嗯嗯!」 「此言不赖,咱也是这么想的。」 「大孙说说,你有啥好想法没?」 朱允熥继续说道。 「孙儿觉得应该赶紧找人对所有试卷重新审阅!」 「此次阅卷之人应该从朝中的南北方官员中选,一半对一半吧,公平公正,谁也挑不出错来。」 老朱闻言皱眉想了想道。 「唔!」 「此法正好!」 第四百七十七章 皇帝陛下想禅让了? 老朱高度地肯定了逆孙的办法,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 「不对!」 「要是阅卷结果一样哩?」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头疼。 「皇爷爷,如果两次阅卷结果一样,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啥问题?」 「您老这个皇帝不合格!」 「嘶!」 刚刚被老朱踹倒的刘三吾,听到这话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皇太孙也太敢说了吧! 这等于是质疑皇帝的执政水平了! 其他关在考棚里的阅卷官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心惊,暗道大事不好,老皇帝又要发飙了。 果不其然,老朱愣了片刻,抬起脚就要拿大孙撒气,可不料那逆孙早有准备,在地上一个驴打滚轻松躲过。 「皇爷爷,您老别急眼啊,起码听我把话说完!」 老朱都快被自家的逆孙气死了,一声不响搬出宫也就罢了,现在好几天没见面,一见面就往死里气他,真是不当人孙! 「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爷爷,这事确实怪您啊!」 「您想想看,大明立国都二十七年了,南北方教育水平还差距这么大,不怪您这个皇帝怪谁?」 「呃呃……」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无语,如果按照这孙子的理论,好像这锅还真得扣自己头上。 「就算有差距,那也不能差距这么大吧?」 事实上,这也是朱允熥所疑惑的地方。 大明南北方教育水平有差距,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北方士子全都落选,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难道北方士子的水平真的很差? 「皇爷爷,孙儿也疑惑此事,所以才说要找人重新阅卷。」 老朱闻言暗暗叹了口气道。 「好吧!」 「咱这就从六部抽调人手过来阅卷!」 「不过,在阅卷完毕之前,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不过,在阅卷完毕之前,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朱允熥连忙点头,哄着老朱去了贡院的主屋,然后命人分头去六部抓人过来阅卷。为了加快阅卷效率,朱允熥还将自己的三个师傅和希望学堂内的一干学生叫过来帮忙。 杨新炉、高明、秦亨伯三人自然是第二次阅卷的主副考官,六部抓过来的进士则充当各房的考官。 虽然第二次阅卷比第一次考官多了好几倍,但面对上万份试卷,一时半刻也看不出什么。 朱允熥本想劝皇爷爷回宫里歇息,等这边有结果再拿给他看。 然而,老朱笃定了手底下人骗他,死活不回去,非得在这儿盯着。 「皇爷爷,您真不回宫?」 「不回!」 「这帮女干臣惯会弄虚作假,咱得咱这儿不错眼的盯着!」 老朱豪气干云地说完,本以为大孙会陪着他一起盯着呢,哪承想那逆孙朝着自己躬身一礼,道了声辛苦就跑了! 「那皇爷爷辛苦,孙儿先回去补觉喽!」 老朱看着大孙渐渐远去的背影,真恨不得给自己俩巴掌。 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在这孙子面前装什么勤政,显得自己年轻吗? 「你给咱滚回来!」 「你给咱滚回来!」 「要睡也是咱回去睡……」 「才不!」 「您老慢慢熬着吧,哈哈哈!」 「你个逆孙!」 老朱看着大孙跟个兔子似的跑掉,脸上满是 无奈的苦笑,然后命人将躺椅放平,再给自己加盖一张毯子,就这么跟一群主副考官耗起来。 高明看到自家弟子这般做派,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继续埋首于试卷之中。 三天过后,一万份试卷全部审阅完毕。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两次阅卷结果基本一致。 为什么说基本一致呢,第一次录取的全都是江南考生,第二次录取的名单虽然略有不同,但录取的人依然是江南人。 老朱看到两份大差不差的录取名单,整个人都懵了。 「咱大明南北方教育水平真差这么大?」 朱允熥闻言没搭理老朱,而是继续盯着手里的那份名单。 二次阅卷充分吸取了第一次阅卷的经验,不仅录了前一百名的名单,一百名之后的也全都排了个名次。 朱允熥在名录上找了好久,才在三百名开外找到一个北方士子的名字。然后想找第二个,又往后找了五十名左右。 「皇爷爷,你说得不错,南北方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按照南北方统考排名,北方士子最高名次才三百二十名,也就是说咱们大明一次录取三百二十名进士,才能录取到一个北方人!」 老朱听到这话那是一万个不相信,当即扔下名单,命人将北方士子的卷子拿过来。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差远了。 别说跟会试第一的卷子相比,就是跟会试最后一名相比,文理上也差距挺大,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差距。 由此可知,齐泰他们确实没徇私枉法,阅卷的时候确实公平公正了。 可老朱依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大明江山不是半个,是包含江南江北的整个大明。 让这帮读书人一搞,天下人会如何看? 岂不是说他这个皇帝眼里只有江南人,没有北方人? 但两个试卷的差距又太明显,老朱想偏帮都不行,只能用自己皇帝的身份,发动睁眼说瞎话技能。 「咱看这个韩克忠的卷子写得也挺不错嘛,就算不能录入一甲、二甲,给个三甲还是没问题的嘛……」 贡院内的一众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无语。 皇帝不仅自己瞎,还想让他们跟着一起瞎! 「你们都哑巴了,咋不说话,咱说的不对嘛?」 「陛下圣明!」 「陛下说好那必然是真的好!」 「臣等无不领命!」 老朱听到一众考官这样说,老脸也不禁一红。 太丢人了! 这帮家伙指不定在心里咋嘲笑咱呢! 北方士子也真是的,咋这不争气,就不能写几篇好点的文章吗? 「咱看这个王恕的卷子也不错,虽然没有避咱祖父的讳,但也不能全怪这孩子。毕竟,咱祖父朱初一,这讳也确实有点难避……」 杨新炉等人听到这话,无不暗暗点头,心道皇帝陛下这次总算说了句人话。 皇帝这一家子的讳是真难避啊,祖父朱初一,父亲朱五四,后又改名朱世珍,可不论改名前还是改名后,都没有一个生僻字,全特么是常用字,你让考生咋个避讳! 所谓避讳就是指科举考试的时候,要主动避讳皇帝的名讳,和皇帝祖上的名讳。按照科举规则,一旦犯了忌讳,不论你文章写得多精彩,都不可能被录取。 老朱锉子里拔大个,实在是拔不出来了,只能主动放宽录取条件,先把祖父的讳给砍了。 「陛下圣明!」 「陛下求贤之心如此热切,足以感动上 苍,感动天下,感动所有士子了!」 这次他们的马屁拍的可是发自内心。 毕竟,避讳这东西实在是太难了,指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犯了讳。 皇帝主动降格,对天下读书人来说可是大好事。 老朱听着众人的吹捧,脸上暗暗露出自得之色,然后又抽出一份试卷看了看,强忍着不适吹嘘道。 「这焦胜的卷子也还行吧?」 高明闻言赶忙伸头瞅一眼,他对这卷子有印象,写得勉强算是符合八股文的格式吧,但很多地方生搬硬凑,文学水平相当一般。 「陛下觉得行?」 老朱心虚地再次看了眼卷子。 「不……不行吗?」 杨新炉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行吧!」 「陛下说行就行,臣等无异议!」 老朱对高明还是有几分打怵的,毕竟当年他一怒之下把人家亲哥哥给腰斩了。 然而,在看到高明这般敷衍的态度,老朱还是破防了。 「高老头!」 「你阴阳怪气地说谁呢!」 「咱论学问确实是比不上你,但论当皇帝,十个你也比不过咱!」 「你以为科举考试只看文章好坏?」 「这东西还得平衡南北,调和东西!」 「毕竟,咱大明不是只有江南几省之地,还有北方数省呢!」 「北方几省被胡虏统治数百年,归化大明总共才不到三十年,你现在通过一张试卷将其全都黜落,你让北人咋想,北方的士子咋想!」 「再者说,北方士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北人在文章上没南人有文采,但北人能吃苦耐劳,做事踏实肯干,这点就是你们南人所比不了的!」 高明闻言咕哝一嘴。 「陛下,微臣也能吃苦,做事也很认真……」 老朱闻言狠狠地剜了高明一眼,没好气地怼道。 「你不一样!」 「你这样的人,在南人里已经算另类了!」 「咱就问你一句,咱说的话在不在理!」 高明听到老朱这般质问,只能屈膝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给老朱道歉。 「微臣知错!」 「微臣只是从文理上论断,但陛下确实从天下的角度论断,微臣自然不能及陛下之万一……」 老朱见高明这么高傲的老头都给自己道歉了,心里美得跟三伏天吃了冰酪似的舒爽。 「嗨!」 「知道自己浅薄了就行,咱又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高明本来已经深深埋下去的头,听到这话豁然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老朱。心想这老头子是真敢说啊,真当自己是啥大度的人啦? 老朱却不搭理高明了,完全沉醉于自己的见微知著,圣明烛照之中不可自拔。 「咱是这么想的。」 「每次科举不都是直录取五六十人么,咱们这次多录点,直接录取一百人!」 「然后从北方士子里挑一些人出来,尽量做到南北平衡……」 「皇爷爷,孙儿觉得此法不妥!」 老朱刚听到大孙的反调,就愤怒地咆哮道。 「闭嘴!」 「咱没问你意见!」 「孙儿觉得还是重新考一次,只考北方士子,然后定为北榜……」 「滚出去!」 朱允熥见老朱又开始蛮不讲理,当即气鼓鼓的向外走,然而走了没两步,老朱又把他给叫住了。 「等等,你刚才说啥? 」 朱允熥赌气不说,但边上的师傅们赶忙替他说了。 「陛下,刚刚皇太孙说可以让北方士子单独考一次,定为北榜,以示陛下对天下南北一视同仁之情。」 「中!」 「此言大善!」 老朱高兴得都有点手舞足蹈的意思了,要不是有地球引力拽着,估计这老头能飞到外太空。 「还得是咱的好圣孙,这小脑袋瓜转的就是快!」 「哈哈哈!」 贡院内的人见老朱这个嗨瑟劲,心里就一阵嘀咕。这真是孙子是自家的好,不管说啥都能夸成宝啊! 皇太孙出的这是什么馈主意,这不明摆着偏向北方,对南方士子不公平么? 再者说,北方士子也未必领情啊。 一旦科举分南北榜,那北方士子学问不好不是天下皆知了吗? 这样一来,北榜的含金量可大大降低。 有的人是在心里腹诽,有的人则直言不讳。 「陛下,微臣觉得此法不妥!」 「科举考试乃是朝廷抡才大典,其本意是为国选材,唯才是举。」 「北榜一出,对南方士子公平吗?」 「须知南方士子也是十年寒窗苦读,一路秀才、举人考上来的。然后却因为北方士子学问差,硬生生的把他们中进士的资格给剥夺,这对南方士子也太不公平了吧!」 说这话的乃是礼部侍郎张炳炎,他本就是江南考生,深知江南考生之苦。 江南文华荟萃,中个秀才、举人已经极难,现在考进士又搞出个南北榜,对南方士子来说太不公平。 张炳炎这话一出,引起很多江南籍考官的共鸣,很多人出言声援,想要给江南籍考生争取一下。 然而,此次阅卷的考官可是一半南,一半北的比例配置的。 北方籍官员也为了自己老乡着想,一个个拎着嘴就跟南方籍官员对喷起来。 —边说自己交的赋税多,科举考试多艰辛不易。 另一边说自己吃饭难,省吃俭用读书有多艰难。一边打感情牌,一边装穷卖惨。 没多一会儿,贡院里就被两方人给吵成一锅粥。 老朱实在是被这些人给吵烦了,抄起砚台在桌子上「邦邦」地砸了起来。 「都给咱闭嘴!」 好在老朱多年的杀伐果断,还是积攒了不少权威的。众人见老朱发飙,一个个赶忙躬身请罪,然后老老实实去边上站着了。 老朱见众人闭嘴,这才冷哼一声说道。 「咱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 「一个个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咱刚刚不是说了吗,咱不是江南百姓的皇帝,咱是整个大明的皇帝!」 「既然咱当着大明的家,就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张炳炎闻言不由咕哝一句。 「关键是这水也没端平啊……」 老朱听到这话,抄起砚台就砸了过去。 「闭嘴!」 「咱让你说话了吗!」 「一个个毫无人臣之礼!」 「要不是咱想着给大孙积点阴德,咱把你们全都推出去砍喽!」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一片恍然,难怪这几年皇帝陛下不咋杀人了,哪怕是搞得轰轰烈烈的一条鞭法,士绅一体纳粮,也是能贬则贬,能流放则流放,很少动刀兵。 原来是因为皇太孙的缘故啊! 众人想到此处,再看向皇太孙的眼神顿时热切了许多,而且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感激。朱允熥见到众人看向自己,不 由挺了挺胸膛,给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哼哼! 这回知道本太孙的好了吧,要不是本太孙帮你们承受皇爷爷的怒火,就眼下这朝堂上的六部官员,指不定换了几茬呢! 「诸位不要为难皇爷爷了,皇爷爷统御九洲万方,调和阴阳已是极难,又岂能面面俱到,做到完全的公平呢?」 「不过既然诸位觉得对南方不公,那孤就再进一言,咱们不妨一步到位,将南北榜分为北、中、南三榜。」 「北方以北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为主,中卷以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及庐、凤二府,徐、滁、和三州为主,剩下的都是属南卷。」 「然后录取比例上也需调整,暂定为四二四如何?」 「北榜、南榜各占四,中榜占其二。」 「除此之外,南榜在占四的基础上额外增加十名同进士出身。」 「之所以多给江南十个名额,一来是江南士子数量最多,二来也是酬劳江南赋税占天下泰半,于国朝有大功!」 「不知诸位以为此法是否可行?」 朱允熥此言一出,贡院那不论南方北方,抑或者南北方皆不是的中间派,都暗暗琢磨起来。 中榜区域的人口最少,他们能捞到固定两成那是相当满意了。如果没有这个制度保证,他们可能几年都考不上一个进士。 北榜的人也挺满意,按照皇太孙这个分配方法,可比他们每年跟南方士子拼刺刀来的容易多了。 按照以往的南北方录取数量来看,录取一百个,能有十个北方人就算不错了。 然则,按照皇太孙这个新法,他们北方士子至少能录取几十名,咋看都划算得紧。 只有江南籍的官员心里非常不满,因为如果真按照文章好坏来算,他们江南籍考生是有实力霸榜的。 但现在来看,不论是老皇帝,还是皇太孙,都不可能让朝堂上全是江南籍官员。因此,他们不想退也得退! 更何况皇太孙已经很照顾他们了,还给了他们额外十个名额。 如果按照历年录取数量来看,大明历次科考平均录取人数也就六十人左右。这额外多出来的十人可不是一成,那可是将近两成了! 江南籍的官员这么一盘算,感觉自己也不算太亏,一个个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老朱见所有人都无异议,当即开心地哈哈大笑。 「既然诸位爱卿都满意这个方法,那咱们颁诏执行,将此等方法定为永例,让后世科举照此法执行!」 「陛下圣明!」 「皇太孙圣明!」 老朱在一众拍马屁的呼声中再次迷失自我,这次他不仅手舞足蹈,甚至还破天荒地给所有 人赐饭,请众人去宫里大吃大喝了一番。 席间老朱自然是时不时地夸赞大孙长大了,可以为他这个皇爷爷分忧了。同时还流露出自己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等感慨。 这让一些心眼活络的官员立马发现了机会。 皇帝陛下想禅让了? 否则他干嘛说这些,不就是为未来禅让做准备吗! 高明、杨新炉等人也蒙皇帝陛下赐宴,听到皇帝陛下感慨自己老了,几人心里也是一阵暗喜。 虽然他们恨不得皇太孙当下就登基称帝,但心里还是保持几分理智的。 自古禅让就没有高高兴兴禅让的,哪怕老皇帝自己流露出这个意思,身为皇太孙也得劝几句,说皇帝陛下宝刀未老,自己还需要仰仗皇爷爷之类的。 只有三辞三让,才算是把戏做全套。 然而,正当三人跟个土 拨鼠似的,伸长脖子满大殿找朱允熥,想让他劝解皇帝陛下一番之时,却发现皇太孙不见了! 「皇太孙呢?」 「我哪知道!」 「明明刚刚还见他在边上撕烧鸡哩!」 「赶紧找到殿下,让殿下劝谏陛下!」 「那你俩先吃,我出去找找殿下……」 「快去!」 杨新炉从奉天殿出来,问了问守门的侍卫,得知皇太孙去了乾清宫的方向,当即腆着个大肚子,一路小跑的向着后殿跑去。 然而,杨新炉刚跑到后左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郡王服饰的少年,鬼鬼祟祟的趴在门口朝着外边偷看。 能在皇宫行走的郡王不多,眼下不是皇帝陛下寿辰,又不是什么重大庆典,藩王宗室都没进京,那皇宫中的郡王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朱允炆。 「皖王殿下?」 「嘘!」 杨新炉见状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学着朱允炆的样子朝着外边偷看。 然而,只看了一眼,杨新炉就感觉头皮发麻,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乾清宫门口,朱允熥正跟一个穿着妃嫔服饰的女子动手动脚,女子则不断的挥手,似乎在躲闪皇太孙的调戏。 杨新炉赶忙伸出大手,将朱允炆的眼睛捂住,然后拖着他去了一旁。 「皖王殿下,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切莫出去乱说!」 朱允炆眼珠转了转道。 「好!」 「但你得答应我件事,让朱允呆给我配齐三卫兵马的装备!」 「同时,还不能让他阻挠我跟常家表妹的婚事!」 杨新炉一听这话,恨不得一口唾沫吐朱允炆脸上。 这厮还真敢漫天要价! 三卫兵马的装备得值多少钱,估摸着少说得几十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装备没算战马的钱呢! 要是算上战马,百万两也打不住啊! 至于跟常家的联姻就更扯了,皇太孙为了这事都砸坏多少茶盏,多少砚台了? 常家那边更是放出话来,宁可将女儿打死,都不会让女儿嫁给朱允炆! 然而,杨新炉纠结再三,还是忍辱负重的答应了。 「可以!」 「但老夫若是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你说的这些一样都别想得到!」 「杨师傅放心,我现在只想就藩,绝不会跟三弟争抢!」 杨新炉闻言黯然一叹。 「希望皖王殿下记住今天这话!」 第四百七十八章 郭惠妃发飙! 杨新炉为了安抚朱允炆,也算是大出血了。 不过他不怕,因为他是为皇太孙忍辱负重,皇太孙有责任,也有必要出这个钱! 朱允炆得到三卫兵马的装备,外加谈妥了跟常家嫡长女的婚事,心中已经别无所求,就算朱允熥将老朱的后宫一网打尽都跟他没关系。 在朱允炆志得意满的离开后,杨新炉又趴门口瞅了一会儿,见皇太孙没有更进一步的实质性动作,并且将那个后宫妃嫔斥责走了,他这才颠颠地跑出来,拉着朱允熥就躲到没人的角落里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 「皇太孙,枉你饱读圣贤书,枉我们三个对你推心置腹,悉心教导,你怎能干出如此禽兽之事,调戏皇帝陛下的妃嫔呢!」 「皇帝陛下对您如此信任,如此宠幸,如此关安,你怎能……」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发飙。 「老杨,你胡扯什么呢,我咋就调戏后宫妃嫔了!」 杨新炉无视了朱允熥的不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殿下,你刚刚分明……」 「我刚刚分明什么?」 「刚刚分明是翁妃被蜜蜂所围,我为了帮她解围,这才帮她赶走蜜蜂……」 「啊?」 杨新炉也是熟读历史,一听到蜜蜂两字脑子里「轰」的一下,想到了一个历史典故。 相传春秋时期晋国国君晋献公的妃子骊姬,为了离间晋献公和公子重耳,故意约重耳在花园见面,并在身上抹了花蜜,引来蜜蜂蜇咬。公子重耳不知情,上前帮其驱赶蜜蜂,正好被路过的晋献公看到。 骊姬就诬陷重耳,说重耳调戏她,请求晋献公将其贬到边境去。 这段历史史称骊姬之乱。 「这么说殿下是被冤枉了?」 朱允熥闻言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只有你在冤枉我!」 杨新炉闻言脸上立马讪讪的。 「微臣……微臣刚刚不是也没回过来神么……」 「由此观之,应该是翁妃意图对殿下不轨,此事跟殿下无关了……」 朱允熥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可不嘛!」 「要不你以为我为啥好端端的从宫里搬出去?」 「孤是喜欢北宫那边的工地噪声,还是喜欢北宫散发的浓郁的油漆味?」 「呃呃……」 杨新炉听了这话再次无语,敢情这翁妃挑逗自家殿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殿下,那您为何不告知陛下?」 朱允熥闻言使劲的摇了摇头。 「此事不能告诉皇爷爷,皇爷爷年纪大了,我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在去找我皇奶奶。」 「再者说,翁妃如此年轻,让她就此丧命是为不仁。」 「孤主动避让一下,既可全了孝道,又能救人一命,何乐而不为呢?」 杨新炉听到这番话,心悦诚服的对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殿下真仁义之主也!」 「老朽为有殿下这般仁义的弟子感到骄傲和自豪!」 「微臣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得遇殿下这样的明主,并且悉心教育之!」朱允熥闻言赶忙就坡上驴。 「杨师傅,既然孤这样好,那你给天下士绅做个表率,把归入宗族的祭天退出来,主动给朝廷交税呗?」 杨新炉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呛死。 皇太孙这什么脑回路,明明是君臣相得的戏码,咋突然就扯到赋税上去了。 「咳咳……」 「殿下,不是老朽不愿意支持新政,实 在是老朽家大业大,族人众多,很多事情不是老朽一人能说了算的……」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的阏撇嘴。 「哟哟哟……」 「刚刚还说孤是明主,跟孤相识是一大幸事呢……」 杨新炉闻言尴尬的红了脸,只能讪讪的陪着笑,一个指责的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当他想到自己刚刚为皇太孙忍辱负重,跟朱允炆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之时,又觉得自己为了皇太孙立了一个大功。 虽说皇太孙没有跟后妃有染,但这事传出去毕竟玷污皇室声誉,会影响皇帝陛下和皇太孙之间的祖孙情义。 「殿下,赋税的事先放一边。」 「微臣跟您汇报个事,刚刚您帮翁妃驱赶蜜蜂之时,皖王殿下也正好看到了。」 「他?」 如果让朱允熥在大明找一个最讨厌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朱允炆。 先不说朱允炆这个人如何废柴,如何以王炸开局,只用了四年时间就让朱棣打到北京城。 单说朱允炆这几年几次三番的挑衅,就让朱允熥为之头大。 如果不是看在跟朱允炆一个爹生的份上,他早就让锦衣卫将这小蕙子扔护城河里淹死了! 「是啊!」 「皖王殿下可是跟您一直不对付,微臣刚刚为了让皖王殿下闭嘴,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你能让他闭嘴?」 朱允熥对这事是一万个不相信。 先不说朱允炆的愚蠢吧,单说朱允炊跟他的矛盾就是不可化解的。朱允熥的母妃吕氏之死,跟他有直接关系。 可以说,如果不是他套出吕氏的话,朱元璋也不会下决心处死吕氏。 至于朱允熥母族常家跟吕家的仇怨就更深了,朱允熥二舅直接将吕氏一族灭门,两家可谓是仇深似海! 朱允炆会为他保守秘密,打死朱允熥也不信啊! 「微臣为了让皖王殿下闭嘴,可是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什么代价?」 「皖王殿下要三卫兵马的全套装备,另外还让殿下不能阻挠他跟常家的联姻……」 朱允熥一听这话直接炸毛,比杨新炉诬陷他调戏老朱后宫崭妃反应还大。 「啥?」 「三卫兵马全套装备?」 「这要是算上战马,少说一百多万两银子呢!」 「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啊?」 杨新炉傻傻地反问道。 「不然呢?」 朱允熥气得都想跳脚骂娘了。 「我亲爱的杨师傅呀,那可是一百万两银子!」 「我盖个北宫才用三十万两银子,你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就给我赔出去一百多万… 朱允熥说到这儿,脸色立马一变。 「不对!」 「这事我不知情,完全是你自作主张答应的,你自己掏腰包给朱允炆补上吧!」 杨新炉一听这话当场傻了。 「殿下,不带这样的,微臣也是为了您的清誉着想…」 朱允熥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杨师傅,孤的脸不值那么多钱!」 「如果让孤在丢脸和花一百万两银子之间选择,孤毫不犹豫的选择丢脸!」 「那您刚刚还说仁义呢,不忍翁妃惨死呢……」 「杨师傅,仁义无价,但翁妃有价。」 「翁妃不过是皇爷爷晚年的一个宠妃,把她卖了也不值一百万两!」 「如 果这一百万两投入民生,投入供销社,投入到民间医疗上,能救治的何止百万人!」 「你觉得一个宠妃能跟百万人相提并论?」 「这这这……」 杨新炉被朱允蛹怼的一阵哑口无言,但朱允熥依然不依不饶。 「总之,这事是你答应出去的,你自己想办法!」 「相对来说,常家表妹的婚事倒是小事了,常家表妹不怕守寡,孤也懒得管她!」 朱允熥扔下这句话就朝着寝宫走去,他刚刚就是因为吃完饭犯困,想回来迷瞪一会儿,才跟翁妃那个狐媚子扯上关系的。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挥挥手,驱赶一下蜜蜂就要花费一百万两银子,就算蜜蜂把翁妃蜇死他都不带出手的! 杨新炉看着朱允熥渐渐远去的背影直接蒙了。 他们杨家虽说有点钱,但都是田产、铺子,根本就拿不出一百万两现银啊! 再者说,凭啥朱允炆就藩,让他们杨家掏钱买装备,没这个道理啊! 杨新炉越想越气,只能悻悻地回到奉天殿,找老高、老秦抱怨。 「我跟你俩说,刚刚我在乾清宫前边看到……」 「老夫本着一片善意,想着替殿下解决危机,哪承想……」 「你俩说说,这叫什么事!」 高明早就知道此事,因此听到杨新炉的抱怨没有丝毫意外,反而觉得这老家伙活该。 自家殿下已经够仁义了,都主动避让出宫了。 这翁妃还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是活该! 秦亨伯倒是很感兴趣,但此时人多嘴杂,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八卦之火,想着晚上找老杨详聊。 翁妃在乾清宫门口,用尽心机跟朱允熥制造了一场偶遇后,刚志得意满的回到寝宫,就看到郭惠妃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对着她的脸就是甩了一巴掌。 郭惠妃管理后宫事物多年,没有特殊的必要从来不打后宫嫔妃的脸。 因为她也是嫔妃,深知对于后宫嫔妃来说脸有多重要。 都是靠脸吃饭,相煎何太急? 今天这事属实触碰到她的底线了,她早就听说翁妃不老实,平时装个病,撒个娇,将皇爷从别的妃嫔屋里拐走就很让她生气了。 但她考虑皇爷就这个口味,喜欢骚***,也就懒得搭理翁妃。 然而,翁妃平日里恃宠卖娇还不够,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朱允熥身上,这让她实在无法容忍。 郭惠妃也顾不上别人的闲言碎语了,扔下尺玉霄飞练就冲到钟粹宫,打算好好教训这个骚***一顿。 翁妃平白挨了一巴掌,满脸愤怒地看向郭惠妃。 「郭惠妃,臣妾自认平日里对您恭敬有加,从未有过冒犯之举,您为何突然冲进臣妾的寝宫,对臣妾施以如此狠辣的刑罚!」 「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道理,臣妾只能去找陛下评理了!」 郭惠妃听到翁妃这般夹枪带棒的威胁,脸上露出冷冽的笑容。 「有本事你就去找,看看朱元璋敢不敢护着你!」 「来人!」 「将皇后送给本宫的印玺拿过来!」 随着郭惠妃一声令下,当即有一个女官手捧着皇后的金册宝银走出来。 翁妃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见到皇后金册宝银也只能屈膝跪下。 没办法,在后宫陛下是天,皇后就是撑天的柱子! 谁敢质疑皇后的权威,哪怕陛下再宠幸她,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之抛弃。 「臣……臣妾拜见皇后宝印……」 翁妃一 把抓过皇后的印玺,对着翁妃沉声说道。 「骚***!」 「本宫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你坏规矩,从别的姐妹处勾搭陛下之事,本宫就暂且忍下了。」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你想给朱元璋戴绿帽可以,但你不能玷污小熥熥!」 「今天本宫不弄死你,本宫都跟你姓!」 「来人!」 「将皇后当年送给本宫的刑杖带上来!」 「诺!」 郭惠妃手底下的宫人颠颠地扛着两根漆着红色油漆的廷杖走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着激动之色。 自打皇后去世,郭惠妃还从没动用过刑杖哩! 以至于后宫妃嫔对他们常宁宫都不太恭敬了,以为他们常宁宫好欺负! 现在郭惠妃抬出刑杖,处置了这个骚***,看以后哪个不开眼的敢看不起他们常宁宫! 郭惠妃见手下将刑杖拿了出来,脸上当即露出一丝不忍之色。 虽说她掌握后宫妃嫔的生杀大权,但她天性仁善,从来没苛待过后宫,更没有动用过这个权利。 然而,今天为了后宫的全体姊妹,为了小爆通的名誉,她不得不破例了。 「拖出去吧……」 「娘娘,打多少下?」 「打死勿论!」 郭惠妃说完这句话,几个强壮的宫娥就上前将翁妃给拖了出去。 郭惠妃听着翁妃的挣扎、哭诉、求饶,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骚***着实可恨,没事招惹小熥熥干嘛! 小熥熥这孩子多好,为了不让此事暴露,新宫殿还没盖完就搬了过去! 然而,这骚***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找到机会就行勾引之事! 「惠妃娘娘饶命!」 「真不是臣妾勾搭允通殿下,实在是允通殿下主动调戏臣妾,臣妾誓死不从……」 郭惠妃听到这话气得俏脸发白,她进屋说了这么多,都不敢主动揭破此事。 这骚***好生不要脸,竟然敢胡乱攀扯小熥熥! 「你真当本宫不知道你们那些***勾当?」 郭惠妃读书不多,但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一听手下宫人的描述,就知道翁妃使了什么手段。 「不就是招蜂引蝶的***招数吗,本宫这些年在宫里见得多了!」 「本宫也懒得跟你废话,既然你不服,那本宫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来人!」 「将钟粹宫上下人等全都关起来,分开审问,务必审出谁给翁妃望风,谁给翁妃出谋划策,谁给翁妃准备蜂呀蝶呀之类的东西!」 翁妃听到这话,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高明,原来在郭惠妃眼里竟然是那样的不堪! 第四百七十九章 还是一如往昔! 老朱的后宫团一直挺庞大的,哪怕在马皇后活着的时候,他就收了不少女人。 甚至连陈友谅的宠妃都没放过,被他收进后宫封为达定妃,还给他生了俩娃。 老朱的后宫团,有名有份的就二十几人,没名没分的更是数不胜数。 郭惠妃从小就看她们明争暗斗,再加上早年协理马皇后治理后宫,真正的见多识广,岂能被翁妃这些拙劣的手段所蒙骗? 她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怕闹大了影响皇家清誉,也怕坏了老朱的心情。 毕竟后宫出现这样的败类,老朱很可能会迁怒其她妃嫔,甚至将怨气撒在其她人身上。 郭惠妃一声令下,翁妃就被几个仆妇强硬地拖到了院子里嘛里啪啦地打起来。 由于郭惠妃平日一向贤惠,很少干涉各个宫里的事情,以至于她们这些打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用武之地。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岂能轻易将翁妃打死? 不打她一两百板子,过足了手瘾,她们是不会给她致命一击的。 在翁妃忍受宫廷酷刑之时,老朱也喝得差不多了,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老朱跟一众官员打了声招呼,就命人抬着他回养心殿小憩。然而,他们刚出了奉天殿,就听到后宫传来一阵哭喊声。 「怎么回事?」 「后宫何人喧哗?」 秦德顺是知道后宫发生了啥事的,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老朱,而是替郭惠妃瞒了下来。 然而此时老朱问起,秦德顺也只能如实相告。 「回禀皇爷,奴婢刚刚好像听人说了一嘴,郭惠妃请出马皇后的凤印去了钟粹宫……」 「啥?」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一惊,酒瞬间醒了一半。 「狗东西,你刚刚为何不告知咱!」 秦德顺赶忙躬身请罪。 「回皇爷的话,奴婢也是刚刚听闻,还没确认事情真假呢,哪敢乱嚼舌根?」 老朱闻言愤怒地指着秦德顺。 「你啊你……」 「翁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绝对饶不了你!」 「转向!」 「摆架钟粹宫!」 「二虎,你先带人过去,把一路上的钉子给咱拔了,千万莫要走漏风声,被郭惠那佃婆娘先行知道!」 「如果正好赶上,务必要留下翁妃一命!」 二虎听到这个皇命也是一阵头大,心道皇爷也太精了,把行军打仗的路数用在后宫上了。 虽说二虎有些不情愿,但老朱发话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 「诺……」 老朱在打发走二虎后,就全力催促手下赶路了。 「快点!」 「不用怕颠到咱!」 「诺!」 翁妃生生地挨了七十板子,屁股上的肉都快被打烂了。与此同时,她的求饶也变成了求死。 「郭惠!」 「有本事你给我一记狠的,不要折……折磨我……」 郭惠妃从来没想过折磨翁妃,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 只是她手底下的那帮狗腿子想逞威风,想借此给后宫立威。 因此,她一开始也没搭理他们。 现在听到翁妃有气无力地求死,郭惠妃登时心软了。 「别磨蹭了,赶紧给她个痛快!」 「诺!」 两个正在行刑的仆妇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板子往上挪了几寸,从正对着屁股的位置挪到尾椎的位置。 一旦打在这儿,轻则瘫痪,重则毙命。 即使到这个时候,两个仆妇也没想立即要命,而是想让翁妃再遭点罪。因为如果想直接取命最好的位置就是脑后,一板子下去当场咽气。 然而,就在两人高高举起板子,想要用力地打下去时,突然感觉手腕一麻,板子被人瞬间给夺了过去。 「你们……」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后宫!」 老朱对后宫的管理很严,别说锦衣卫这种机构不能随意进入,就连太医都不能随意出入给人看病。 郭惠妃在屋里听到外边的动静,赶忙走出来观看。见到锦衣卫闯了进来,心里顿时一沉。 都怪这几个废物! 没事拿翁妃撒什么气,到底惊动了皇爷吧! 几个锦衣卫控制住行刑的仆妇后,二虎这才慢悠悠地走进来。 「卑职给惠妃娘娘见礼!」 「免礼!」 「谢惠妃娘娘!」 「二虎,你们锦衣卫的身手不错啊,咱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二虎一听郭惠妃这夹枪带棒的话,就知道自己这次把郭惠妃得罪惨了。 「惠妃娘娘容禀!」 「非卑职有意如此,实在是皇爷有命,卑职不得不从啊!」 郭惠妃一听这话,脸上登时露出几分不悦。 「他倒是紧张得很,可见对这个骚***是动了真情!」 这话二虎就不敢接了,只能站到一旁低头数蚂蚁。 好在老朱的脚力不错很快就带着狗腿子杀了过来,缓解了二虎的尴尬。 「郭惠!」 「你又抽了哪门子的疯,跑钟粹宫来撒野!」 郭惠妃听到这话委屈得当场落泪,自己咋就抽风,咋就撒野了? 「朱元璋!」 「我是什么样人你难道不知?」 「你竟敢如此说我,我……」 「呜呜呜……」 老朱一句话气哭了郭惠妃,但他此时可顾不上哄着婆娘,赶忙跑到翁妃面前嘘寒问暖。 「翁妃你可还好?」 翁妃看到皇帝陛下,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对着老朱一顿哭诉。 「请陛下为我做主啊!」 「郭姐姐不由分说,进来就说我破坏宫规,非要打杀了臣妾……」 「臣妾实在是冤枉啊……」 「啊……啊……嗝……」 老朱看到翁妃晕过去当场紧张地大喊。 「翁妃!」 「翁妃!」 「来人啊,快传太医……」 老朱发动召唤术,太医自然是一路小跑着赶过来。 然而,当看到趴在地上的人不是皇太孙,而是某个不知名的妃嫔,郝太医当场致郁了。 这伤咋看? 伤的可是屁股啊,自己一个男人,岂能看后宫妃崭的屁股? 「郝文杰,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翁妃诊治!」 郝文杰听到这话就跟没听到似的,依然站在远处踟蹰不前。好在老朱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赶忙换了口风。 「事急从权!」 「你先过来给翁妃把把脉,隔着衣服看看伤势就行……」 郝文杰闻言心里暗暗吐槽,难怪皇帝陛下如此紧张,敢情是近两年宫里最受宠的翁妃啊! 不过,隔着衣服能看出个啥? 看屁股大不大,圆不圆么? 但皇帝陛下已经发令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望闻 问切一番。 「敢问打了多少杖?」 「几十杖……」 「力道几许?」 「没用甚力气……」 郝文杰心道我信了你的邪…… 看衣服上渗出的血迹,还敢说没用力气? 真睁眼说瞎话啊! 郝文杰摸了摸脉搏,发现翁妃脉搏还挺有力,心里这才有了几分把握。 「回禀陛下,翁妃伤的不重,微臣给翁妃开一些外伤药,让宫女伺候着涂上就行。」 「随后微臣在给翁妃开几剂疏解的方子,不出十日就可下地行走。」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满意的点点头。 「咱是信得过你的,你说能治好,那就一定能治好!」 郝文杰闻言心里暗暗叫苦,皇帝陛下这是话里有话啊! 要是治不好翁妃,该不会让我陪葬吧? 「微臣谢过陛下信任……」 郝文杰也顾不上老朱的想法了,给翁妃开了药就赶忙告退了。一来是后宫之地是非太多,他可不想惹一身腥。 二来是郭惠妃眼睛都哭红了,此地必定有大因果! 老朱待郝文杰走后,这才小心地揭开翁妃的衣物,当他看到翁妃那娇俏的小圆臀被打得血肉模糊之时,一颗苍老的心登时裂成了两半。 「郭惠这婆娘好狠的心啊,竟然将咱的爱妃打成这般重!」 翁妃宫里的宫人拉西玛闻言赶忙附和。 「陛下,您得给我们娘娘做主呀!」 「我们娘娘本来是草原上的花,蒙陛下不弃,这才远离故乡来到宫里。」 「入宫之后一直尽心伺候陛下,谁知恶了郭惠妃的眼,非要致我们娘娘于死地!」 「惠妃娘娘非但要打死我们娘娘,还威逼我们构陷我家娘娘,要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家娘娘头上,嘤嘤嘤……」 老朱闻言更是怒不可遏,胸膛剧烈地起伏道。 「这恶婆娘,看咱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你尽心尽力伺候你家娘娘,你家娘娘要是能痊愈,咱定然不吝赏赐!」 「谢陛下……」 老朱又守在翁妃身边一会儿,见翁妃一时半会也醒不来,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然而,老朱刚出了钟粹宫的门,就看到郭惠妃瞪着两只桃一样的眼睛,满脸委屈的看向自己。 「皇爷,您要怎样收拾臣妾?」 老朱一听这话登时有些心虚,上前拉了拉郭惠妃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埋怨道。 「你也是的,平白无故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翁妃才多大,就算偶尔触犯宫规,也不至于施于如此重的责罚吧!」 老朱这话明摆着是给郭惠妃找台阶,故意将事情往小了说。然而,郭惠妃压根不领情,不仅甩开老朱的手,还狠狠地瞪了老朱一眼。 「皇爷不用替臣妾找补,臣妾实话实说,今天就是想要这骚***的命!」 「皇爷若是厌恶臣妾,大可赐臣妾一死,为您的心肝宝贝报仇!」 老朱听到这话,老脸当场阴沉下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咱就算再喜欢她,能有喜欢你多吗!」 一旁的二虎听到这话差点笑喷,自家皇爷真是亲自演示了一把,什么叫扮着最狠的表情,说着最怂的话。 郭惠妃本来一肚子气,突然听到老朱这番恶狠狠的「情话」,当场噗嗤一笑。 「不知羞!」 「这么多人看着呢……」 老朱闻言 再次伸出大手,一把抓住郭惠妃的胳膊。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人看着,就该给咱点颜面,别老给咱甩脸子……」 郭惠妃闻言冷哼一声,一脸嫌恶地将头扭向一边。 「哼哼,才不呢……」 老朱闻言嘿嘿怪笑着上前,一把伸向郭惠妃的腰间,将她搂在怀里。 郭惠妃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最终「嘤咛」一声,彻底沦陷在老朱那坚实的怀抱里。 秦德顺见两人如此情意绵绵,赶忙招呼抬肩舆的众人将肩舆抬过来,紧紧的挨着皇帝陛下屁股停下。 老朱一屁股坐上去,都不用说话,手底下的人就知道往哪儿抬。 不多时,老朱躺在常宁宫的床上,郭惠妃则依偎在老朱胸前,纤长的手指在某人的胸毛上划拨…… 「皇爷,您就不问臣妾为何会发这么大火,非要对您的心肝宝贝喊打喊杀?」 老朱闻言将一只大手伸进郭惠妃的秀发里,叹息一声道。 「不用问!」 「咱知道你,你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性子。你要处置翁妃,必然有你的理由!」 郭惠妃听到这话,一颗芳心当场沦陷。 这就是她放着那么多年轻俊彦不要,非得执意嫁给老朱这个姐夫的原因。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他已不复往昔的强健和英武。 但唯一没变的是他那颗心,那颗对自己无限包容的心。 「谢谢你……」 「姐夫……」 郭惠妃将翁妃打成那样,老朱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气的。 可他就算有再多的怨气,在这声「姐夫」面前也只能化作云烟消散。 「唉……」 「都老夫老妻了,喊这个多羞羞………」 「羞吗?」 「要不臣妾再喊几声?」 老朱闻言开心地道。 「好啊,好啊……」 「姐夫?」 「姐夫!」 「姐夫……」 可怜的老朱,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在一声声姐夫里彻底沦陷,最终化作一个套马的汉子,在美丽的大草原上奋力驰骋、奔腾。 驰骋…… 驰骋在广袤的草原。 奔腾…… 奔腾向无尽的远方。 在省略了一万字后,老朱终于筋疲力竭的勒住缰绳,整个人也瘫软的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个小妖精,可累死咱了!」 「姐夫还是一如往昔,依然的龙湖精神……」 老朱谦虚地摆摆手道。 「调皮!」 「咱啥样咱心里能不清楚?」 「换了十年前,你这样的小妖精,咱一个能打十个!」 郭惠妃闻言一阵白眼,在某人的身上使劲抓了抓,用以表达自己的抗议。 老朱岂能如此甘受摆布,两人当即再次掀起一场大战。 在大战之后,郭惠妃缴械投降,彻底臣服在老朱的龙威之下,只能做小鸟依人状依靠在老朱身上。 「皇爷,您真不想知道臣妾为何要打杀翁妃么?」 老朱心里也有几分好奇,但他刚刚把大话都说出去了,着实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能含糊其辞地发出一个语气助词。 「嗯?」 郭惠妃先是叹了口气,略微犹豫了下这才开口。 「皇爷若是听到什么有碍皇太孙的传言,还请不要相信,更不要为此跟皇太孙生分……」 老朱是绝顶 聪明之人,一听这话就隐隐猜到几分。 「可是有什么传言?」 「或者说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了?」 郭惠妃坚定地摇摇头。 「没有!」 「皇爷别问了,臣妾就是给您提个醒……」 郭惠妃是真不想说,一来是怕伤了老朱的心,二来是怕影响老朱跟皇太孙的关系,三来则是担心后宫的其他姐妹。 一旦翁妃这事爆出去,翁妃必死无疑,但后宫的姐妹们也绝对不会好过! 老朱见郭惠妃宁可自己受委屈都不肯说,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 「咱明白了!」 「咱老了,想找个可心的人伺候咱不容易,就让她多伺候咱几年吧。」 「不过,咱可以给你交个实底,咱走之前,一定先打发翁妃下去跟你马姐姐知会一声,说咱随后就到……」 第四百八十章 绝望的杨士奇! 虽然郭惠妃知道是人终究难逃一死,但每当她听到这种话从老朱嘴里说出,总会觉得心如刀绞。 “皇爷,莫要说丧气话,您是万岁,能活一万岁……” 老朱先前也听过类似的话,是从翁妃嘴里说出来的。然而,此时郭惠妃所说的万岁,却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因为,他明显感觉胸膛被点点泪痕浸湿,怀中也渐渐传来压抑的啜泣。 “傻慧儿!” “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你见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活过百岁哩……” “臣妾不管!” “要真有那么一天,臣妾是肯定陪着您一起走的……” 老朱紧了紧手臂,将爱妃抱得更紧了。 “你说这话咱信!” “但你不能跟咱一起走,你得活着,替咱当太皇太后,替咱看着大孙,替咱看着大明!” 郭惠妃听到这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哭泣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老朱刮了刮郭惠的鼻子,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 “傻慧儿,这种事有啥好哭鼻子的?” “对了,你马姐姐临终时曾劝过咱,让咱立你为皇后。” “当时你竭力推辞,现在就当为了大明,为了咱,当这个皇后吧!” 郭惠妃听到这话赶忙收起眼泪,然后从老朱的怀里挣扎出来,恭恭敬敬地跪在老朱面前。 “皇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臣妾当年推辞,现在依然推辞!” 老朱见郭惠妃这个架势,也赶忙坐了起来,满脸诧异地看向郭惠。 “郭惠,这是为何?” “后宫多少人做梦都想当皇后,为何你屡次推却?” “皇爷,您想想看,臣妾若是当了皇后,那臣妾所生的三个儿子就子凭母贵成了嫡子。” “虽说他们都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难免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臣妾不想害他们,臣妾只想让他们平安地过完一生……” 郭惠妃这番话一出,让老朱简直对她刮目相看。 老朱以前一直将其当成情人、宠妃、傲娇的小姨子等等,从来没想过郭惠竟然拥有这般大智慧。 “咱以往小看你了!” “你今天给咱好生上了一课哟!” “难怪你马姐姐那般信任你,甚至临终前还向咱谏言。” “现在观之,咱在看人方面远不如你马姐姐……” 郭惠妃听到老朱如此称赞自己,脸上当即飞起两片羞涩的云霞。 “皇爷谬赞了,臣妾也只是跟在马姐姐身边长大,跟着马姐姐的做人做事的道理……” 常宁宫中,老朱跟郭惠妃促膝长谈之时,另外一边的朱允熥却趁着夜色出宫了。 对他来说,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个插曲,更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此事却对皇族,乃至于整个大明产生深远的影响。 只是此间人还未曾察觉罢了。 朱允熥回到北宫,就投身于加班加点的工作之中。 在朱允熥忙碌于政务之时,大明皇次孙朱允炆的婚事终于敲定了。 老朱为其选了个黄道吉日,随便从礼部挑了个官,就让其代替皇家下聘。 常茂夫人冯氏特意为此事来北宫面见朱允熥,跟朱允熥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皇太孙殿下,若是您实在不喜此事,我们常家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朱允熥跟冯氏接触不多,只是去常家吃饭的时候偶尔见过几次。 现在朱允炆和常家长房长女的婚事都定下来了,冯氏却突然找上自己,当即有些无法理解。 “大舅母,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表妹和朱允炆的婚事已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就差最后一步亲迎了,您现在跟我说这个话不嫌太晚了吗?” 冯氏怕就怕朱允熥会因为此事跟他们常家生嫌隙,现在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心里当即一沉。 都怪常琴音那个死丫头,怎么就鬼迷心窍,干出此等不要脸之事! 冯氏对于长女是真的绝望了,一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女儿,只能狠了狠心,做出一个艰难的决断。 “皇太孙殿下不用担心,只要没亲迎,就一切皆有可能!” 朱允熥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但他还是问了一嘴。 “大舅母所说的可能是……” “常琴音承受不住皇家的福德,在成亲之前生了一场大病……” 冯氏说到这儿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睛。 “最后……最后重病不治……” 冯氏说完这句话,只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尽了一般,心痛得更是要碎掉了似的。 虽说她快恨死那不争气的死丫头,但一想到要牺牲掉她,心里还是刀割一般难受。 朱允熥见冯氏把话说到这份上,当即邀请冯氏上座,并命人给其奉茶。 “舅母说的是什么话!” “琴音咋说也是我亲表妹,我哪能要她的命?” “我只是担心二哥朱允炆,他从小就体弱多病,柔弱不能自理,一看就不是个长寿的人。” “我担心表妹嫁给他会吃苦受罪……” 冯氏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皇太孙跟朱允炆的关系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先前只是听闻两人不和,朱允炆因为吕氏满门被灭,几次三番找朱允熥麻烦,却不料朱允熥早就琢磨让朱允炆如何“不长寿”了! 不过,朱允熥这番话倒是透露了另一层意思。只要常琴音想嫁,他绝不拦着! 冯氏想明白此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实话说,但凡有一丝丝可能,她都不愿意弄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唉!” “皇太孙殿下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对常家是真关心。” “无奈琴音这孩子没福气,辜负了殿下的一片期望。” “但请殿下放心,常琴音是常琴音,常家是常家。” “我们常家始终跟殿下是一条心,绝不会背叛殿下!” 这才是冯氏今天面见朱允熥的主要用意,就是代表常家向皇太孙表态,常家会跟常琴音决裂,坚决不会因为跟朱允炆联姻就偏向朱允炆。 朱允熥闻言脸上登时露出一丝苦笑,暗道冯氏真是想多了。 自己怎么会因为常家嫁了个女儿,就觉得常家会偏帮外人? “舅母放心,外甥是不会多心的。” “家中还有两位表妹吧,不知舅母可有看中的年轻俊彦?” “不拘您看中谁,我都会去替舅母说和,保证让对方答应下来。” “如果家里的表妹想要跟皇室联姻也没问题,我二叔家的朱尚炳年龄也不小了,到了婚配的年纪。” “我那不着调的二叔,放着好好的秦王不做,非得偷偷跑上郑和航海舰队,说要跟五叔去找什么青鸾大鸟……” “唉,也不知我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皇爷爷之前跟我透露过,说有意让朱尚炳袭爵。如果舅母有意的话,可以让棋语表妹嫁给朱尚炳,到时候常家可就多了个亲王女婿喽!” 冯氏见朱允熥这样说,脸上立马露出感激之色。 “多谢殿下眷顾!” “但常家蒙受皇恩已经够多了,可不敢高攀亲王之尊。妾身惟愿小女找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平安顺遂地过完此生就心满意足了……” 冯氏说完这番话,见门口有人抱着一摞奏折等待,就赶忙起身告辞。 “妾身就不打扰殿下处理政务了。” “先行告辞。” “我送送舅母……” “皇太孙留步……” 朱允熥怎么可能被一句“留步”给留住,非但亲自将冯氏送出宫,还热情的说改天去蹭饭呢。 冯氏回到开国公府,赶忙去了常升媳妇处。 常升媳妇汤氏也一直关注此事,见到冯氏赶忙询问。 “大嫂,皇太孙那边怎么说?” 冯氏坐在椅子上,连喝了三盏茶,这才气喘吁吁地开口。 “那逆女的命算是保住了!” 汤氏闻言赶忙双手合十,对着上苍拜了又拜。 “谢天谢地!” “我就说嘛,皇太孙仁厚,定然不会因为此事而怪罪咱们……” 冯氏听到这话,毫不留情地打断。 “弟妹,你现在是国公夫人,是咱们常家在京城的头面,切莫生出这种心思!” “皇太孙虽是咱们的外甥,但他更是大明的储君。” “咱们对皇太孙要恭敬,如同对待陛下那般恭敬,如此方可保常家永久兴盛!” “这事是咱们理亏,咱们不忍心处置那逆女,只能厚着脸皮去求皇太孙原谅。” “皇太孙仁义也好,看在咱们常家的情分也罢。但咱们得谨记一点,情分这东西,用一分少一分,切莫再给皇太孙添麻烦了……” 汤氏闻言赶忙躬了躬身,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弟妹谨记大嫂教诲,以后定当约束家人,不让常家给皇太孙添麻烦!” 朱允熥在送走汤氏,当即召见了礼部一干人,命他们重新拟定考试日期,对此次落第的北方士子重新考试。 原本朱允熥是不想管这事的,但谁让惹麻烦的人是他的老师齐泰,他这个当学生的只能硬着头皮替他擦屁股。 齐泰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打算回去就跟礼部的人开会,研究此事如何进行。 然而,就在他刚要离开政务殿之时,朱允熥突然叫住了他。 “你们先行下去,孤留齐师傅说几句话。” “诺!” 齐泰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等待着皇太孙的批评。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皇太孙在屏退了众人后,并未指责他此次的过失,反而贴近他低声问了一句。 “那几个人真实水平咋样?” “那几个人?” 齐泰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皇太孙说的那几个人是谁,赶忙躬身答道。 “回禀殿下,微臣并未刻意打压那几个人。” “杨士奇的学问不错,但于八股文一道不是很擅长,还有待于磨炼。” “杨荣和杨溥八股文写得尚可,但机变有余,文风却不够稳重,显得有些轻浮。” “因此,微臣将他们三个黜落,贡院的一众考官也是赞成的。” “不过,这三人都是大才,只要持之以恒的学习,假以时日定然会高中!” 朱允熥听到齐泰这样说,心里对几人的愧疚顿时小了许多。 后来又听到齐泰对三人有如此高的评价,朱允熥心里更是开心极了,感觉自己挖到宝了。 “嗨!” “他们几个还差得远!” “孤也是临时生了惜才之意,这才想磨砺他们一番,让他们的学问更有长进!” 齐泰闻言赶忙低下头,不低头他怕藏不住自己的大白眼。 自家这个皇太孙弟子越来越不要脸了,不就是嫌弃人家说了你们皇家,这才故意将其黜落么…… 虽说齐泰对朱允熥颇为腹诽,但一想到自己此次能脱险,全靠皇太孙从中斡旋,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恭维一句。 “殿下英明!” 朱允熥在送走齐泰后,当即命人去京城的各大会馆传达自己的谕旨。 江西会馆。 虽然杨士奇素有才名,但他并不是进京参加考试的。只是因为受人蛊惑,这才借着参加考试的名义进京谏言。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非但搞出一场大粪雨,将他们慷慨激昂,仗义死节的谏言给搅黄。 最后更是派出锦衣卫这等丧尽天良的特务头子,将他们全都抓了起来,逼着他们写认罪书。 杨士奇向来是个重信守诺之人,哪怕是被锦衣卫逼着写下的认罪书,还是开开心心地去参加科举了。 为啥说开开心心呢? 因为他虽素有才名,但却并没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此次因缘际会,能捞到个考进士的机会,他岂能不欣喜若狂? 然而,会试榜单一公布,杨士奇的满心欢喜霎时变成满腹遗憾,甚至还对皇太孙生出愧疚之情。 皇太孙,学生辜负了您的殷殷期望啊! 杨士奇在看到榜单当天就想黯然回乡了,但他听闻北方士子质疑科场舞弊,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他心里又存了一丝侥幸。 如果这件事真闹大了,朝廷重新组织考试,自己岂不是又能考一把? 杨士奇就因为心里的这点侥幸,这才留在京城多日。 然而,当朝廷的处置结果出炉,肯定了第一次会试成绩,不承认其中有舞弊之举,只表示再给落榜的北方士子一次机会时,杨士奇彻底心如死灰。 他不敢抱怨朝廷不公,更没脸去面见皇太孙,他只能收拾起包袱,骑上心爱的小毛驴,踏上返回江西的漫漫路途。 杨士奇在出了太平门,特意去了北宫一趟,站在北宫那寒酸的大门前泪洒襟袍。 站在他的角度,北宫远远望去灰蒙蒙一片,只有少数几个宫殿刷了一层朱漆,剩下的绝大多数宫殿都是青砖的本来颜色。 据说皇太孙建造整座北宫的费用才三十万两预算,连根像样的廊柱都用不起,所有建筑都是由砖石砌成! 可恨,自己竟然误听了小人谗言,以为皇太孙残暴不仁,贪婪成性,要搜刮尽士绅的最后一个铜板! 杨士奇想到此处,重重的甩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北宫的方向一头磕下去。 “皇太孙殿下,学生对不起您啊,呜呜呜……” “学生此次归乡,一定努力用功,争取下科必定考中!” “如此才不负殿下对学生的恩情!”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一章 金陵皇家大学! 古代的文官很复杂。 首先,他们要先成为一个文人,其次才能成为一名文官。 因为他们从小所学的东西,诸如四书五经,朱子集注之类,都是偏向于德育一类的内容。 总的来说,在正式进入官场之前,每一个士子心中都是怀揣着理想,想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然而,一旦进入官场之后就不同了。他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文人,而是拥有了权力的文官。 因此,他们不免陷于党争,以及无尽的人情往来,官场倾轧之中。 杨士奇就是这样一个文人,有着文人的清高、文人的风骨,文人的理想。 杨士奇在隔着无数道大门,远远地拜别了皇太孙殿下后,就骑上心爱的小毛驴,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杨先生?」 「前边的可是杨士奇杨先生?」 杨士奇走了不到一里地,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喊声。 杨士奇当即勒住缰绳,调转驴身,向着身后看去。当他看到后边追上来两名骑着快马的骑士,赶忙催动小毛驴向后退了退,生怕被两个骑着快马的骑士撞到。 两名锦衣卫在追上杨士奇后,当即翻身下马,朝着杨士奇拱了拱手。 「敢问阁下可是杨士奇杨先生?」 杨士奇闻言心里一阵打鼓,该不会是城楼上那事的余波吧? 虽说皇太孙大度、宽容,早已经原谅了他,但据说老皇帝是个心眼极小的人,恐怕两人是奉了老皇帝的命令来杀自己的。 杨士奇想到此处,骄傲地挺起胸膛,一脸正气的说道。 「不是!」 「你们认错人了!」 领头的锦衣卫当场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对照着杨士奇的样子看了看。 「不对呀!」 「你分明跟画像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啊,你咋说自己不是杨士奇?」 杨士奇见对方连画像都有,心里更是突突得要命。 「天……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多了,你们总不能随便拿张画像,就说我长得像吧?」 「给……给我看看……」 杨士奇是见过县衙出具的海捕文书的,说实话那上边的画像,只要是涨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人都能对上号。 因此,他根本不相信对方的画像有多精致,更不信对方所说的一模一样。 然而,让杨士奇好奇的是,锦衣卫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不快,反而将画像调转个方向,直接怼到他面前。 杨士奇本来是带着挑毛病的心态来看的,可当他看到画像上的人脸,当场惊掉了十个下巴。 这特么也太像了! 不仅将自己的俊美容颜画出,就连自己右边眉毛边上的痞子都分毫不差。 「这……」 「敢问两位大哥,这画像是何人所画?」 「啊,你说这画像呀……」 「这画像是靖海军出海护航之时,抓……请来的几个泰西人画的。」 「咱们皇太孙殿下也对他们多有指导,教授了他们不少画像技能!」 杨士奇听到这话当场大吃一惊。 「皇太孙连这个都懂?」 「当然!」 「咱们皇太孙乃是神仙弟子,天底下就没咱们皇太孙不会的事!」 「就是武当山张真人,都不敢在咱们皇太孙面前自称师父,只说他是替三清收徒,只敢自称师兄!」 锦衣卫的人现在全都享受皇太孙发放的津贴,那对于皇太孙的忠诚度直接爆表。 别说对着外人吹嘘,就是锦衣卫内部提起皇太孙,那也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更何况,皇太孙开办了希望学堂,凡是他们锦衣卫子弟读书非但不用花钱,反而每天都有补贴。 就连他们家里的婆娘都闲不住,全都在皇太孙的作坊做工,每个月也能挣不少银钱呢。杨士奇在老家的时候也听过皇太孙是神仙弟子的传闻,不过他之前以为这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故意给皇家脸上贴金。 现在听到锦衣卫如此推崇皇太孙,让他一时间有点搞不清了。 难道说皇太孙真的是什么神仙弟子? 杨士奇一听画像跟皇太孙有关,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不那么怕了,还大着胆子试探着问道。 「敢……敢问两位大哥,你们到底找杨士奇干嘛啊?」 「哦!」 「皇太孙殿下有谕旨,说容留杨先生在京城款留几日,等北榜录取完毕,殿下自然会给你们个出身!」 所谓出身就是功名、官职。 杨士奇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蒙了。 自己不是落榜了吗,为何还会被皇太孙如此关注? 再者说,不用参加科举就能当官,这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杨士奇怀揣着疑问,跟着两名锦衣卫来到玄武湖边上的一座宏大建筑群。里边楼阁林立,庄重宁静。 不时有儒生手里攥着一卷书走过,一边走还一边吟哦着书上的文字。 只是吟哦的内容有些奇怪,既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八股文章,而是一些他从未听过的东西。 「青海里皮蓬,谈单养父奶,钠镁铝桂林、刘律压价奶?」 「这是什么诗?」 「怎么既不押韵,又感觉不伦不类,简直比打油诗还不如……」 杨士奇在心里腹诽了一下,随即看向两名锦衣卫问道。 「敢问两位军爷,此处是什么地方?」 锦衣卫随手指了指学校大门上的牌子。 「那上边不是写着呢吗?」 杨士奇抬头一看,只见大门上还真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四个遒劲的大字――金陵皇家大学! 两个锦衣卫很忙,在将杨士奇送到金陵皇家大学,将其交给学校的教职人员就去忙别的公干了。 杨士奇牵着一头傻傻的驴,傻傻地跟着一个自称高宇的人后边,办理了入学手续,领了饭牌、脸盆、被褥等物品,然后来到一个名叫「宿舍」的所在。 「杨同学,这就是你的宿舍。」 「这三位同学分别叫杨溥、杨荣、胡广。」 杨士奇一看胡广,再看看其他两人,心里登时乐开了花。 敢情这仁人他都认识! 杨薄和杨荣,因为都是姓杨的缘故,在京城参加文会的时候有过些许交流。 至于胡广这厮,那就是他们江西本地人,两人不止一次在江西的文会上见过,还谈论过科举制艺的文章呢! 「你们竟然也在?」 「原来士齐兄也被皇太孙殿下网罗过来啦?」 杨士奇闻言哈哈大笑。 「彼此彼此!」 「你们三个不也被皇太孙请到此处了吗,哈哈哈……」 高宇见他们彼此认识,也非常开心地说道。 「既然你们熟识就更好了,以后你们就是舍友,还请彼此多多照顾!」 四人齐声附和道。 「一定一定……」 在高宇走后,几人重新拜见一番,互相序齿。 杨士奇年纪最大,其次就是胡广,比杨士奇小五岁,至于杨荣 和杨溥则是同岁,并比杨士奇小七岁。 因此,杨士奇当即当仁不让地当起老大哥。 「你们说,皇太孙将咱们请到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我听说,皇太孙要重用咱们…」 「咱们可都是落榜之人,皇太孙放着那么多新科进士不用,会用咱们?」 「这我就不知道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谁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正好此时一阵钟响,门外还传来一阵大喊声。 「开饭啦!」 「吃午饭的时间到啦,诸位同学们赶紧去食堂吃饭啦!」 屋里的几人听到这话,彼此望了望,不约而同地拿起饭牌跟着楼道里的众人去了食堂。食堂内的饭菜很丰盛,每打一样菜,只需要用饭牌在纸上按下花押即可。 几人正吃饭的时候,学校的教谕高宇也端着一个饭盘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们边上。 「诸位都是皇太孙看重的大才,来了金陵大学有没有想学的专业?」 「专业?」 「是啊!」 「金陵大学有很多专业,有算学、力学、化学、冶金、矿物勘探、文学等等专业。」 几人都是一心向学之人,听到这话当即打听起各个专业的细节。 高宇非常耐心地给他们讲解了各个专业的区别,并劝他们闲暇时去各个专业的课堂听听,自己考虑学什么专业。 最后还建议他们去学校的藏书馆,说那里有几十万册藏书,有很多书都是皇宫珍藏的孤本。 几人对于高宇所说的各种专业不感兴趣,不论是力学,还是化学,在他们看来都像是匠人所学的东西似的,有点上不得台面。 但对于藏书馆他们则非常感兴趣,尤其对于皇宫珍藏的孤本更是充满了好奇。几人在吃过午饭后,擦了擦嘴直奔藏书馆。 再看到一排排的书架,装了几层楼那么多的书,四人的眼睛里当场冒光。 「士奇兄,我觉得我要住在这儿了!」 杨士奇听到胡广小老弟的话,脸上露出不服输的表情。 「像谁不是这样想的似的……」 「咱们比试一下,看看谁能在十天内看的书最多!」 杨荣和杨溥也不例外,当即加入这个战团。 从这一天开始,藏书馆里多了四只书虫。 他们每天除去吃饭、睡觉等时间,几乎全部泡在藏书馆里看书。十天之后,胡广小老弟以博闻强识胜出,成功地压了杨士奇一头。 相对来说,杨荣和杨溥就有点水了,被两位室友落下不是一点半点。 然而,四人在疯了一般看了十天书后,四人就齐齐陷入无精打采的状态了。 因为按照皇太孙跟他们的约定,在朝廷举行完北榜考试,就会来给他们分派职务。 每个人都很忐忑,一来怕自己出身不好,分不到太好的职务。二来他们没有当官经验,怕自己干不好皇太孙所交代的差事。三来他们还怕此事黄汤,毕竟老皇帝没退位呢,未必能容忍皇太孙现在就培植自己的班底。 然而,让几人失望的是皇太孙并未如约而至。 四人在煎熬地等待中,一直等了三天,才看到皇太孙的车驾,在两千名锦衣卫的簇拥下来到金陵皇家大学。 朱允熥之所以迟来,不是他有意爽约,实在是他最近太忙了。 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既要全力发展工业,又要发展民生,还要让大明在蓝色的大海上成为霸主。 除了这些大方向上的事情,还有很多琐碎之事。 比如说继续完善北宫,将其打 造成自己登基当皇帝之前的政务中心。再比如翻修整个金陵城,为迎接万国来朝做准备等等。 这些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时常盯着才行。 跟这些大事相比,金陵皇家大学的开学典礼之类的小事,只能尽量向后推迟了。 朱允熥登上金陵皇家大学的高台,望着下方十几、二十几岁的一众青年,心里顿时生出万丈豪情。 这些人就是他的基本盘,不论是实现工业大明1.0到2.0的转变,还是改革税制,彻底将大明的士绅资本从土地上抽出来,都是要靠这些人来实现! 在朱允熥豪情万丈之时,台下的一干落榜考生也非常激动。此时他们不分南北,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落榜生! 不论任何时期,落榜生的心态都是非常差的。他们一边怀疑自我,一边怀疑世界。 如果这时有人赏识他们,信任他们,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会誓死相报!朱允熥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将此次落榜考生全都留下,用以打造自己的班底。 「诸位!」 「孤就是大明皇太孙!」 「学生拜见皇太孙,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千岁……」 在几个学生的领头下,操场上站立着的上万落榜生,齐刷刷的给朱允熥躬身行礼。这多少有点出乎朱允熥的预料了,甚至让他连下边的词都给忘了。 「诸位平身!」 「今天孤只是过来跟大家闲聊一下,大家不必拘礼!」 「想必诸位一定非常好奇,朝廷刚开科取士,南北榜一共录取了上百人,孤为何要单独将你们留下,并且承诺要对你们委以重任……」 朱允熥此言一出,操场上霎时一静。 这是所有人最好奇的地方,皇太孙明明有那么多新科进士可以用,为何要用他们这些失败者? 再者说,大明总共才几百个县,用得上这么多人当官吗?如果是老朱,自然用不了这么多官。 可对于朱允熥来说,这点人还未必够用呢。 因为老朱的眼睛里只有大明一十三省,但对于朱允熥来说,日本、朝鲜、越南、蒙元等等,都是他的地盘。 想要统御这样大的地盘,自然需要非常多的管理人才了。 「科场的胜利只是一时,人生的考试才刚刚开始。」 「你们虽然在科场上失败,但并不意味着你们人生的失败……」 朱允熥在给他们灌了几千字的心灵鸡汤后,当即图穷匕见地露出真实目的。 「只要你们能吃苦,肯学习,在这里学到足够的本事,孤定然不吝官职爵位……」 朱允熥也觉得这话有点苍白了,赶忙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孤给你们一个承诺,留在这里读书,每年都会举行两次考试,考试合格即可授官!」 ! 第四百八十二章 老朱的顾虑! 朱允熥这话一出,寂静的操场上霎时爆发热烈的欢呼声。一个个大喊着皇太孙圣明,皇太孙万岁。 说白了,不论是古人还是后世的人,都不喜欢喝心灵鸡汤。只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让人热血沸腾。 朱允熥给出的好处就相当夸张了,朝廷三年一次科举,皇太孙这边一年两次。 算下来等于比科举正途多了六倍做官的机会,哪个士子能不激动? 至于朱允熥所说的考试,他们就更不怕了。 他们平日里在县学也是三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考试这种事从来就没断过。 关键那种考试还没意义,总是让他们背一些没用的东西,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朱允熥看着下方热烈的场景,脸上露出淡淡的、得体的微笑,心里则美得跟叼了只鸡的狐狸似的,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这群孩子太年轻,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考试吧,嘿嘿嘿…… 朱允熥又跟众人闲聊一会儿,主要是问问他们还有什么需求,比如说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啊,宿舍的条件满不满意之类。 朱允熥在跟一群年轻士子套近乎的时候,金陵皇家大学的教谕高宇跟其他几个教职人员暗暗吐槽。 「皇太孙殿下也太谦虚了吧?」 「就咱们学校这宿舍,这食堂,竟然还用问他们满不满意?」 「没看到很多士子刚住进来十天,就胖了好几圈吗?」 「那个人是叫杨士奇吧,现在都快胖成猪士齐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吐槽。 「谁说不是呢,食堂一顿十几个菜,比当官吃的都好,还不用他们花钱,他们要是再敢说不满意,那可真要被雷劈了!」 「再说宿舍吧,虽说是四人一间,但那环境和卫生,比起应天府府学的校舍都好了无数倍,谁还敢抱怨?」 被几人吐槽的猪士齐正暗自下决心减肥呢,他跟其他人不同,在皇太孙说出每年两次考试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察觉这不是简单的事。 他在藏书馆这些天,也看了不少闲书。比如说力学基础、几何原本、化学基础之类的书。光是一个基础,就已经让他有种头疼的感觉了,如果再往高深里学,那得耽误多少时间? 果然,皇太孙在跟众人客套一番后,换上副院长秦亨伯上台,就露出金陵皇家学院的狰狞獠牙了。 「诸位,皇太孙给咱们提供这么好的读书环境,诸位觉得如何?」 「满意!」 「皇太孙万岁!」 秦亨伯在震天的呐喊声中再次开口。 「咱们学校之所以有这样好的环境,都是皇太孙从自己的身上省出来的!」 「皇太孙兴建北宫才花了三十万两银子,然而,为了建造咱们这所大学,花费了足足一百万两银子!」 「皇太孙担心你们吃不好,住不好,又省吃俭用,每个月拨给咱们十万两银子,用于给你们加餐,补助优秀学员等等。」 「咱们要如何才能报答皇太孙天高地厚一般的恩情?」 「努力读书!」 「士为知己者死!」 「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结草衔环以报……」 这次众人的口号声就参差不齐了,可谓是喊啥的都有。 不过总体上来说气势不错,很有一种初升朝阳,乳虎啸谷的慷慨激昂。秦亨伯见气氛调动差不多了,当即开始宣布金陵皇家大学的教学计划和校规。 「金陵皇家大学每年定期组织两次考试,分别在每年的六月份和十二月……」 「除了 考必修的力学、化学、数学、历史、地理、皇太孙宝训,还考你们所选修的学科……」 「金陵皇家大学选修专业有国学、勘探、冶金、电讯、财会、番语等专业……」 「金陵皇家大学还对人才缺口大的专业设置专项补贴,只要你学了该专业就能每月领取月俸,如果考核成绩优异,还有专项奖学金……」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一众士子,在听到秦亨伯的教学计划集体沉默。 他们这些天吃住在大学,每天都去蹭各种课程,并且去泡藏书馆,对于力学、化学、数学等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些都是科举不考的内容。 然而,现在皇太孙却将这些奇Yin巧技当成必修课,这未免有点太儿戏了吧? 至于那些专业课就更扯了,除了一个国学能跟四书五经沾边,其他什么勘探、冶金,这不都是匠人干的活吗? 让他们这些清白人家的士子去学这些,简直是斯文扫地! 「秦校长,那所谓的必修课可不可以不学,我只想学习科举制艺的文章,将来好参加朝廷的大考……」 秦亨伯不悦地看了眼插话的学子,见对方穿戴不俗,心里也就基本上有底了。这应该是个世家子弟,此次没考上,这才来皇太孙这边碰碰运气。 一般来说,这种世家子弟都不太能吃苦,也不大能看得每个月的几两奖学金。因此,只要让他们在学校呆上一段时间,他们自己就会退学。 虽说秦亨伯已经断定了此人不会久留,但还是非常耐心的给他解释了一遍。 「你听不懂人话吗?」 「老夫刚刚分明说得很清楚,这是必修课!」 「必修课是什么意思听不懂?」 「必修课就是必须修习的课业,你不学也得学!」 秦亨伯耐心地跟那个世家子弟解释完,就再次陈述他的教学理念了。 「诸位,老夫知道你们对咱们学校的必修课有意见,但老夫还是要强调,只有学了必修课,并且考核合格以上,才能在皇太孙这边入仕当官!」 「否则,你们凭什么比别人多六倍当官的机会?」 「诸位,老夫在这里再简单的说两句。」 「你们是幸运的,你们是幸福的,你们赶上了大明飞速发展的机遇,赶上了改变世界,改变天下的机遇……」 一个时辰过去后,秦亨伯终于说完了他那「两句话」,底下听讲的士子也彻底被他整迷糊了。 在秦亨伯说散会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跑向茅房……这老头真是太能说了,,再不散会就得尿裤子了! 一众年轻士子在解决完个人问题,又正好赶上食堂开饭,他们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不满,急吼吼地跑去食堂,化悲愤为食欲,打算吃垮学校,吃垮皇太孙。 不过也有一些特例,比如说家里条件非常好的富商、世家子弟,他们甚至没等秦亨伯讲完「两句话」,就悄悄地离场了。 因为他们不缺这口吃的! 在普通士子看来有如天堂一般的食堂,在他们看来也就那么回事,远不如酒楼的席面好吃。 毕竟,酒楼的席面可都是现炒、现做,哪像食堂那些大锅饭。看上去菜品挺多,但味道上就差强人意了。 深夜,金陵大学校长室。 秦亨伯看着各个寝室楼递交的人员名单,暗暗的叹了口气。在他讲完教学计划后,当天就走了三千人! 虽说他早就预料会有人走,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多! 高明看到秦亨伯的表情,淡淡的拿过统计名单看了看,随后不屑的扔到一旁。 「皇太孙殿下,微臣早就跟您说了吧 ,能读得起书的没几个穷人!」 「虽说咱们大明革故鼎新,但只是推翻了元朝暴政,对历朝历代的世家大族没有任何影响。」 「那些世家大族子弟,怎么能看得上咱们这几个歪瓜裂枣?」 「人家想的都是如何当官,如何维持世家门第,维持世家体面!」 杨新炉听到这话心里多少有点不爽,这狗东西又指桑骂槐地骂人哩! 然而,让杨新炉郁闷的是,眼下这结果实在让人难堪! 他都不用看名单,就知道今天走的肯定都是有钱人家孩子。 这些孩子啊,咋就一点苦都不想吃呢! 朱允熥拿过名单看了看,随后默默地将其放在一边。 「无妨!」 「才走三千人而已,等一个月后再看看还能剩多少……」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看向皇太孙。 「殿下,您觉得还会有人走?」 朱允熥闻言优哉游哉地靠在椅背上,两手插在脑后淡淡的道。 「这是必然的!」 「都不用说力学、化学这两门必修课,光是一个数学就能逼疯多少人!」 「呃呃……」 「既然皇太孙知道数学的难度,为何还要将此课定为必修课?」 「唉!」 朱允熥收回手,重新趴在桌子上,满脸无奈地道。 「数学乃一切的基础!」 「如果不能在大明营造出学习数学,爱好数学的环境,孤就算将大明治理得再富强,再繁华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 朱允熥这番话,当即让几人摸不到头脑了。 虽说他们也学习了一些数学、力学、化学方面的知识,但真没觉得这东西有多重要。 「殿下,您有点过于杞人忧天了吧?」 朱允熥听到这话,眼珠子晃了晃。 「是吗?」 「但愿是我错了,但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 朱允熥知道三个师傅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 毕竟,随着在大明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能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但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强盛了几千年的华夏,再某个节点被人弯道超车,以至于几百年后的华夏人民,依然在奋力追赶…… 朱允熥在敲定金陵皇家大学后,就重新投入到每日的繁忙之中。他这边很忙,老朱那边也很忙。 老朱一边忙着催收各地的赋税,一边忙着给几个儿子张罗婚事。朱模、朱旃、朱植、朱权四个皇子,外加一个皇次孙相继成亲。 再他们成亲之后,老朱就火速将他们赶往封地,让他们去为国戍边去了。老朱在忙活完这些人的亲事,注意力立马就放到了朱允熥身上。 毕竟,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让儿子、孙子就藩,不就是为了给大孙娶媳妇吗? 跟其他几个儿子、孙子娶媳妇不同,老朱在给朱允熥娶媳妇方面花费了超多的心思。不仅往各个备选孙媳妇家里派了人,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还命东厂的人买通了她们府里的丫鬟、婆子,打听备选孙媳妇平日的秉性和喜好。 这些消息每日一报,每当收到东厂的奏报,老朱都会拉着郭惠在一旁品头论足。 「冯胜家这孙女是个傻憨憨吧,被一个庶女这般欺负,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郭惠妃一听这话,当即伸头看过去。只见东厂奏报了一件事,说冯胜的嫡孙女冯宝儿有一对心爱的手镯,被庶出的妹妹冯玲儿打碎了一只 ,就将另一只也送给了对方。 「皇爷,您未免太苛责了,都是小女娘们的事情,怎么就扯到欺负不欺负上去了?」 「再者说,这不更说明冯宝儿有度量,顾及姊妹情深?」 老朱闻言不屑地撇撇嘴。 「你可别给冯家的傻丫头脸上贴金了,她那哪是姊妹情深,完全是被妹妹牵着鼻子走!」 「你再瞅瞅这个……」 老朱一边说,一边将一封信笺递了过去。 郭惠妃闻言接过,看了一眼说道。 「皇爷,这个信笺有什么问题吗?」 「臣妾读书不多,但瞅着也是一首好诗……」 老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咱早就说让你多读点书,这回露怯了吧?」 「你没看出这首诗里有个错字?」 「啊?」 郭惠妃再次低头去看,依然没觉得哪个字错了。 「西乡犹羡三生石……」 「这句的西乡应该是西厢才对。」 郭惠妃听到老朱这般说,当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皇爷这么一说还真是,西乡是个什么鬼,放在这里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这跟冯家那俩女娘有啥关系?」 「如果咱告诉你,这信笺是冯宝儿托妹妹冯玲儿所写,你是不是能察觉出什么? 「哦哦……」 郭惠妃一听这话秒懂,当即说道。 「臣妾明白了!」 「皇爷是说冯家的二丫头心眼太多,不适合进宫服侍皇太孙!」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心道咱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你竟然才明白啊! 「听皇爷这么一说,臣妾也觉得冯家庶出的丫头不太适合,太小家子气,还太有心机了。」 「对自家亲姐姐还这般心机呢,进了宫还不得跟那个骚....翁妃似的呀……」 老朱闻言不悦地白了郭惠妃一-眼。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咱们现在讨论的是太孙媳,扯那些有的没得干嘛!」 郭惠妃心虚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拿起一封奏报装模作样的看。 「皇爷,您看这个咋样?」 老朱伸头瞅一眼,都没看内容就又将头收了回去。 「赵家那小丫头啊!」 「咱对这丫头有印象,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而且听大本堂的先生说,这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却从不卖弄,也不跟其她人显摆,算得上性子沉稳的了。」 郭惠妃见皇爷对赵盼儿评价这样高,当即顺着皇爷的话说道。 「皇爷,您可是属意赵家的丫头?」 老朱闻言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咱确实属意这丫头,但咱心里还没拿定主意……」 郭惠妃当即好奇地追问道。 「为何?」 「难道是因为赵盼儿是犯官之后?」 老朱闻言不屑地笑了笑。 「咱啥时候在乎过这个?」 「只要是良配,哪怕出身农家,咱也不会嫌弃!」 「咱只是想到了太子妃吕氏……」 第四百八十三章 球呢? 郭惠妃干别的不行,跟老朱对脑回路倒是娴熟得很,很快就跟老朱对上思路了。 “皇爷可是想到小熥熥被吕氏苛待之事了?” 老朱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 “除了这个还能是啥事!” 老朱当年给朱标选太子妃的时候,也曾认为吕氏乃世家大族出身,定能恪守妇道,好好服侍自家太子。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四百八十三章 球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 第四百八十三章 常家有女万人求! 朱允熥到了渔网的另一边,羽毛球就跟机关枪似的打向徐妙锦。 徐妙锦本身的反应是非常快的,身手也非常敏捷。然而,她今天穿的衣服太宽松了,袖子裙摆都太长,严重地影响她发挥。 很多时候她眼到手到挥出去,却因为袖子太长太大,让她错过最佳反击时间。 反观朱允熥这边,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非但没有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四百八十三章 常家有女万人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 第四百八十四章 孤说他柔弱他就是柔弱! 因为朱允熥这个皇太孙的缘故,常家的女儿霎时成了京城勋贵们议亲的热门人物。 不仅京城的勋贵盯着,就连亲王、公主们也都瞪着大眼睛,想尽各种办法跟常家搭上关系。 但常家的女儿实在是太少啊,总共就仨,还被皇帝陛下强行安排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女儿,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因为谁都知道皇太孙跟常家的关系,常升为了皇太孙更是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把吕家满门尽灭。 常家的这份恩情,足以保证他们家三代富贵! 临安公主就是一门心思要跟常家联姻的人,一大早就派人送去了请帖,却不料下人回禀说常家两位国公夫人,一个去了李家,一个去了耿家。 这让临安公主非常气恼,李家也就罢了,好歹也是当红的曹国公,李景隆更是以知兵事着称,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父皇留给皇太孙的社稷之臣。 只是那耿家凭什么能请动正牌开国公夫人? 耿家本就人丁单薄,第一代和第二代泗国公都是英年早逝,现在第三代泗国公不过是有个国公的壳子罢了。 临安公主气恼归气恼,但让她以公主之尊去开国公府上,她心里还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去皇宫面见父皇。 既然父皇能给朱允炆赐婚,那凭啥不能给自家儿子赐婚? 自家儿子好歹也是正牌亲外孙不是? 临安公主想到就做,当即命人备上马车去了宫里。 老朱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大明国泰民安,四海风调雨顺。赋税在他的严厉监督下,也呈几何倍数地增加。 他之前有很多伟大设想都因为缺钱而不能实现,现在有钱了肯定要一个接着一个的干起来。 首先是北边的长城,招募民夫修一下。 其次是黄河,还得招募民夫疏浚一下。 再有就是中都…… 朱元章一想到中都被他封给朱允炆了,顿时熄了重修中都的念头。 现在中都的城墙已经比肩金陵了,要是再加高,岂不是成了国中之国? 既然不修中都了,那是不是该修修京城了? 只是京城该修哪儿呢? 前几年城墙已经修差不多了,皇宫…… 皇宫好像也不用修,还能再住几年。 正当老朱苦恼钱太多不知咋花的时候,户部尚书陈宗礼急吼吼的跑过来。 “陛下,大事不好啦,皇太孙刚刚带着几百名锦衣卫冲进户部库房……” “啊?” “那逆孙又干啥啦?” “皇太孙冲进库房,把……把银子搬走啦,呜呜呜……” 陈宗礼向来把银子看得比命都重,虽说国库的银子不能等同于他的,但他这个户部尚书最大的追求不就是将国库装满吗? 然而,眼看着国库都装一多半了,马上就要解锁新成就,突然杀出个皇太孙,把他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大好局面给破坏! 老朱突闻噩耗,气得差点晕过去。 他也跟陈宗礼犯一个毛病,以前国库没钱,全是一些破烂的时候,他倒也不咋在乎。 现在国库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很多是铸造精美的“老头币”,他就将国库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毕竟,那老头币上印的可是他的头像啊! “老陈你慢慢说,那逆孙拉走多少银子?” “回禀陛下,那逆……” 陈宗礼说到这儿,“啪”的给自己一嘴巴,皇帝陛下喊“逆孙”也就罢了,他个当臣子的敢这么喊,纯粹是嫌自己命长。 可一想到皇太孙干的事,他画个圈圈诅咒的心都有了! “回陛下,皇太孙全搬走了,只给朝廷留三十万两开支,呜呜呜……” “啥?” 老朱一听这话,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他分明记得,昨天国库还有一千多万两银子呐! 这才过了不到一天,他就又成穷光蛋啦! 幸好秦德顺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老朱,这才不至于让他躺在地上。 即使这样老朱依然大口的喘了好一阵粗气,这才缓过来几分。 “逆孙啊!” “他都那么有钱啦,还总搜刮咱这点银子干嘛呀,呀呀呀……” 秦德顺伺候老朱几十年了,当年陈友谅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也没见老朱这么着急过呀。 由此可见,这次皇太孙确实触碰到逆鳞了。 陈宗礼看老朱气成这样,非但不上前劝慰,反而在一旁哭天抹泪。 “陛下,老臣心里苦哇,呜呜呜……” “再晚上几个月,等秋税入库,咱们库房就能堆满了……” 可怜的大明国库,由于建国的时候缺银子,哪怕老朱干啥事都考虑千秋万代,可还是把国库修小了,只修了个能装两千万两银子的仓库。 老朱听到陈宗礼这般说,气的在地上直跺脚。 “这个逆孙哟,咱的孝陵还没修完呐!” “老陈,那逆孙没说拿钱去干嘛吗?” “回陛下,皇太孙殿下说要翻修京城……” “翻修京城?” 老朱听到这话头皮都发麻,这点钱够翻修京城的? 不开玩笑的说,如果不征发免费的徭役,一千万两银子连修外城城墙都不够! “当真?” 陈宗礼见老朱这样说,心里也不太确定了。 “应该当真吧?” “皇太孙没道理耍老臣玩呀,还有老陈那逆子……” 陈宗礼提起自家那逆子就来气,要不是他回家喝酒的时候说漏了嘴,说国库总算存银过半了,那逆子也不至于知道这事,更不会颠颠的跑去告诉皇太孙。 老朱闻言倒不像刚刚那么生气了,只是满脑门的困惑。 “这点钱够翻修京城?” 陈宗礼想了想摇头道。 “若是早些年肯定是够了,可自从执行一条鞭法,朝廷已经取消徭役,将徭役折合成银两摊入田亩之中。” “因此,现在翻修京城只能雇用百姓做工,这成本可比征发徭役贵多了。” 历朝历代征发徭役都是义务工,非但没有工钱,反而要自备口粮给朝廷或者官府干活。 因此,历朝历代的百姓,对于徭役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造反,比如说秦末的陈胜吴广起义。 老朱想了想,随即回头看向秦德顺。 现在秦德顺是他的第二只眼睛,而且比第一只眼睛锦衣卫还要好用。 “秦德顺,最近那逆孙在干嘛?” “回禀陛下,据闻皇太孙最近一直在玩球。” “球?” “什么球?” “回陛下,据说是各种球……” 北郊新宫。 朱允熥自打在羽毛球上占了便宜,就在打球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乒乓球、排球、网球、台球等等,都被他鼓捣出来。 相对于技术革命来说,搞点球类运动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朱允熥就利用先知先觉的剪刀差优势,一直在徐妙锦的身上薅多巴胺。 这倒不是朱允熥多中意徐妙锦,实在是除了这丫头,好人家的姑娘也不陪她玩啊。 至于他身边的几个棒槌,根本就不配跟他对打。 要么是圆滑世故的有意相让,要么是像孔彦缙这样的菜鸡,他一个能打十个! 徐妙锦在经历过羽毛球的洗礼后,每天上学的时候都在马车里备一套束手束脚的武士服。 虽说朱允熥每天换着花样的玩球,但她换上适合运动的武士服后,总能很快适应过来,并且利用朱允熥制定的规则打倒对方。 这一天,徐妙锦娴熟的将黑8打进洞中,朝着朱允熥得意的吹了个口哨。 朱允熥看着桌子上还剩下好几个球,气恼的一摔球杆说道。 “无趣!” “孤不陪你玩了!” 徐妙锦听到这话差点气吐血,这厮好生没道理,到底是谁陪谁玩啊! 要不是为了陪你个死皇太孙,本大小姐能降尊纡贵穿成这个模样? 虽然徐妙锦心中恨恨的不忿,但一看到朱允熥落寞的脸庞,心里就难免有些心虚。 “朱允熥,要不我让你三杆?” 朱允熥听到这话登时笑嘻嘻地转头,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行!” 十杆过去,徐妙锦的面前又只剩下一个黑8了,反观朱允熥这边还有不少。 这次徐妙锦犹豫了一下,故意打偏了一杆。 “哎呀,咋还打偏了呢,真郁闷……” 朱允熥不明所以,还真以为徐妙锦打偏了呢,赶忙上前瞄准、击球。 不知是幸运还是巧合,朱允熥这次竟然一杆到底了! 不多时,桌面上就只剩下一颗黑8,可谓是谁将其打进去谁赢。 朱允熥在两手上呸了呸,犹觉得不托底,又拿着石膏在杆头使劲蹭了蹭,这才趴在桌子上瞄准、击球…… “哇!” “孤赢啦,哈哈哈!” 徐妙锦看着朱允熥兴高采烈的样子,心头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她突然发觉,自己之所以愿意跟朱允熥玩,不就是喜欢看到朱允熥高兴的样子吗? 他的开心就是我的开心! 徐妙锦看着朱允熥一边哼唱着小曲,一边得得瑟瑟的去摆球时,故意不屑的哼了哼。 “切!” “要不是本姑娘失误,你这把能赢都见鬼了!” 朱允熥脑袋屁股一阵乱摇,故意气着徐妙锦。 “小丫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哟,啦啦啦……” 两人再开一桌,很快就又打到平分秋色的程度。 这次徐妙锦又“失误”一把,还顺便给朱允熥留了个非常好的角度,把朱允熥高兴的跟捡了“一千万两银子”似的。 然而,正在朱允熥准备最后一击之时,徐六子领着几名匠人,抬着一个用布幔罩着的东西走了过来。 “殿下,百工院的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送给徐三小姐的礼物打造出来。”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即放下球杆,拉着徐妙锦来到布幔前。 “听闻你生辰快到了,孤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送你一个小小的生日礼物吧。” 徐妙锦整个人都如同在云里雾里一般,满脑子都是凌乱的浆湖。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父兄之外的异性送的生辰礼呢! “送我的?” “生辰礼物?” “是!” “除了送给你这个傻丫头,孤还能送给谁?” 徐妙锦听到这话只感觉心里一甜,之前被某人“啾啾”、看光、打球球的怨恨都霎时消散了,只剩下玫瑰拌着蜜糖的幸福甜蜜。 “揭开吧!” “孤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嗯!” 徐妙锦轻声“嗯”了一声,然后羞涩的上前揭开布幔,当看到里边的东西时当场愣住。 东西很漂亮,刷着铮亮的漆,在阳光的辉映下熠熠生辉。 然而,这东西是何物,是干嘛用的,她却一无所知。 “此物是……” “此物是自行车,只要骑上去踩住你两个脚蹬子即可行走!” 朱允熥说着打出一个响指,当即有一个小太监从屏风后边推出一辆同款自行车。 只是相较于徐妙锦那辆,他这辆的大梁更高,也更符合后世二八大杠的气质。 “像孤这样骑上去,然后用力一蹬……” 朱允熥从太监手里接过自行车,亲自给徐妙锦演示了一遍。 朱允熥从不担心徐妙锦学不会,对于一个把运动细胞点满的人来说,骑自行车实在是太简单了。 果然,徐妙锦只是看了一遍就歪歪斜斜的骑起来。 虽然几次差点摔倒,但都被她灵巧的两条大长腿给支住。再试探着骑了几圈,就已经骑的像模像样了。 “真好玩!” “这东西可比走路省力多了!” “是啊!” “此物未来在大明将大放异彩,成为百姓出行的日常工具!” 两人骑着自行车在北郊新宫里转了一圈,朱允熥直接拐出北宫,沿着新修的石板路向着城墙的方向骑去。 徐妙锦不甘示弱,紧紧地跟在后边,差朱允熥半个车身。 不是她超不过,实在是她不能超,也不想超。 朱允熥毕竟是皇太孙,她这个小女子,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皇太孙留几分颜面的。 锦衣卫的骑兵在前边开路,其他护卫将两人紧紧地围在中间,簇拥着两人向着太平门的方向走去。 朱允熥和徐妙锦拐入太平门,沿着跑马道直接骑上城墙,并沿着城墙慢慢的骑起来。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渐渐地重叠在一起。 两人骑累了也不下车,只是单手扶着城墙,眺望着不远处洒满夕阳余晖的江水,听着江面上传来的渔歌与船工的号子声。 在这水天一色的绝美画面中,城墙上的两人只能听到浅浅的风声,以及两人的心跳声。 “朱允熥,谢谢你……” “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 朱允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用谢,孤以后每年都送你!” 徐妙锦听到这话本能的一喜,随后脸上的表情又是一暗。 “不用了……” “为何?” “因为我要议亲了……” 徐妙锦说完这话,眼含清泪的看向朱允熥,满怀惆怅的说了一句。 “你也是……” “我?” 朱允熥犹自不解,怔怔的看向徐妙锦。 “孤怎么不知道?” “皇爷爷没跟我说呀?” 徐妙锦看到朱允熥这般傻乎乎,心里莫名的有些气恼。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为何要跟你说!” 朱允熥振振有词的道。 “关键是我父王、母妃早就去世了呀!” “我没父母,哪来的父母之命?” “噗嗤……” 徐妙锦本来还有点感伤的,直接被朱允熥这话给气笑了。 “有本事你跟陛下说去,看陛下不打断你的腿!” 朱允熥无所谓的“哼”了一声。 “跟谁我都敢这样说!” “我父母都没了,也就没有所谓的父母之命,我喜欢谁就娶谁,谁也不能强迫我!” 徐妙锦闻言心里一动,故意拿话“激”了朱允熥一句。 “未必吧?” “你若是娶信国公家的汤若兰,陛下也会同意?” 朱允熥闻言只感觉脑子一阵宕机。 “汤若兰是谁?” 汤若兰乃信国公汤和晚年的结晶,可谓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连皇家想联姻都被他拒绝了,打算给小女儿说个书香门第的女婿。 徐妙锦之所以拿汤若兰做比,不过是试探一下朱允熥罢了。 因为汤若兰跟她一样,都跟朱允熥差着辈分。只要他不介意娶汤若兰,也定然不介意娶自己吧? 哪承想这棒槌压根就不知道汤若兰是谁! “汤若兰就是信国公幼女,在大本堂伴读都快三年了……” “哦哦……没印象……” 徐妙锦听到这话,气恼的伸出腿,重重地踹了朱允熥的车轮一脚。 “你踹我干嘛?” “我看你生气!” 正当她暗暗生闷气之时,突然听到一直沉默已对朱允熥问了句话。 “谁?” “什么谁?” “和你议亲的人!” “李景隆之子李炎……” “孤想起来了,李炎是不是从小就体弱多病,柔弱不能自理,一看就不是长寿之人?” 徐妙锦听到这话当场蒙了。 “不对吧?” “我记得李炎十岁就能开两石重弓,十三岁就在军中练习骑射,是勋贵子弟中少有的弓马娴熟之人。就连我大哥都时常夸赞他,说他是这一代的翘楚……” 朱允熥一脸严肃地道。 “孤说他柔弱他就是柔弱,他要是敢不柔弱,那他就不是长寿之人!” 第四百八十五章 小熥熥倒是有您当年的风范呢…… 临安公主刚走到玄武门,就看到老朱的车驾浩浩荡荡地出来。 如果换作平日,她肯定悄无声息地就靠边停车,然后灰溜溜回家了。 然而,眼下京中勋贵都在忙着议亲,稍有不慎儿媳妇就成别人家的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在一边,然后找机会上前叫住秦德顺。 「秦公公!」 秦德顺听到有人喊自己,赶忙四处观望一下,当看到临安公主的车驾,吓得他小心肝都是—颤。 「哎呦呦,这不是临安公主吗?」 「奴婢给临安公主请安啦!」 临安公主有求于人,哪敢受他这份大礼,非但上前热情地将其扶起,还顺势在他袖子里塞了个金元宝。 「劳烦秦公公帮忙通禀一声,就说临安有事求见父皇。」 「这……」 秦德顺看了看皇帝的车驾,又掂了掂手里的金元宝,一脸为难地说道。 「实不相瞒,皇爷今天心情不佳……」 「奴婢可不敢给公主打包票,只能勉力一试了……」 临安公主理解的点点头。 「明白!」 「不管成与不成,临安都承秦公公这个人情!」 「公主言重了,奴婢可担待不起呀!」 秦德顺嘴上说着谦逊的话,心里则很是不以为然。 他太了解临安的性格了,若不是有求于人,哪会这么心平气和跟他说话? 别说他个伺候人的奴婢,就是皇帝陛下都得看临安脸色! 秦德顺颠颠的凑到老朱面前,隔着车帘低声说道。 「皇爷,临安公主在路边呢,说是要跟您说点事……」 老朱正心疼那一千万两银子呢,突然听到这话顿时没好气的道。 「真不会挑时候,不知道咱正烦着么!」 秦德顺闻言不由撒了撇嘴,心里纠结着该怎么回复临安。 其实回复临安不难,最关键的是金元宝咋办? 还回去心疼,不还回去烫手! 正在秦德顺纠结之时,老朱喟然长叹一声。 「停车!」 「宣临安上车吧!」 「哎!」 秦德顺闻言赶忙扯着公鸭嗓大喊。 「停驾!」 「宣临安公主上车觐见!」 不多时,临安登上龙撵,恭恭敬敬的给老朱见礼。 「儿臣拜见父皇,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有啥事坐咱边上说!」 临安闻言心里暗暗感动了下,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坐到老朱边上,一边给老朱捏着肩膀,一边小声的说道。 「父皇,儿臣家的两个儿子年岁大了,也到了议亲的年龄,想求父皇讨个恩典……」 「哦哦……芳儿还是茂儿?」 临安见父皇一口就能说出自家孩儿的名字,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父皇每天日理万机,别说儿孙辈了,估计后宫里的皇子皇女都未必能一口叫出名字。 现在能一口说出芳儿、茂儿,由此可见父皇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 老朱感受到女儿手上的停顿,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丫头在暗暗掉泪。 「你是咱的长女,咱对你自然是多关心一些的。」 「父皇!」 临安一把抱住老朱,趴在老朱的肩膀上呜呜痛哭,将多年积攒的委屈和愤懑全都发泄出来。 「儿臣……儿臣不孝,之前一直在心里暗暗埋怨父皇,以为父皇 偏心,不待见儿臣,嘤嘤嘤……」 「唉!」 「傻孩子!」 「说吧,看上谁家闺女了,父皇替你做主。」 「儿臣……儿臣想求父皇赐婚……常家……」 「常……」 老朱刚听到这儿,就透过前边的车帘看到城门下站满了锦衣卫,顺着锦衣卫列队的方向,看到两个站在城墙上的少年。 「咦?」 「那逆孙跟谁家少年郎在一起?」 临安一听这话,赶忙向着车外望去,只看了一眼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父皇,您这是啥眼神呀,那不是徐家三小姐吗!」 「哪个徐家?」 「当然是中山王徐叔叔家里那位!」 「哦哦,天德家的三丫头呀!」 「她上次进宫,还在咱这儿骗走个如意哩!」 老朱自顾自的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对呀,他俩在这儿干嘛呢?」 「秦德顺,你去打听下,那逆孙跟那谁在城墙上干嘛呢!」 秦德顺听到这话,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眼皮。 这俩人何止是一起上城墙啊,最近几个月还天天在一起打球哩! 「回陛下,据说皇太孙的百工院打造了两辆自行车,皇太孙领着徐家小姐试驾呢!」 「试驾?」 老朱闻言不置可否的皱了皱眉,虽然他不知道试驾为何意,但对于两人如此亲昵的站在城墙上看夕阳,心里还是有点顾虑的。 虽说两人差着辈分,但年龄相当,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去派人将那逆孙叫过来!」 「诺!」 城墙上,徐妙锦正回味朱允熥说的话。 孤说他柔弱他就柔弱,他若干不柔弱,那就不是长寿之人…… 徐妙锦还是第一次听到朱允熥说这般霸气的话,心里美滋滋的想到,这厮该不会是在吃自己的醋吧,嘻嘻嘻…… 其实她也不喜欢李景隆家的儿子,两人不说差着辈分,单说李炎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就不招人待见。 至于两人的婚事,不过是他兄长徐辉祖试探性的跟她提了一嘴,说李家有意结亲,询问下她的意见。 今天之所以拿出来说事,不过是想刺激一下朱允熥,试探下他的反应。目前来看,朱允熥的反应还不错! 正当徐妙锦心里暗喜之时,突然听到徐六子上前禀报。 「殿下,陛下叫您过去!」 「皇爷爷?」 朱允熥回头一看,只见老朱的车驾就停在城门下方,心头顿时警钟大响。 「遭了!」 「估计是去库房拉银子的事被皇爷爷知道了!」 徐六子闻言心里这个汗啊,那可是国库的银子,您说拉走就拉走,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 「妙锦,你先回家吧,明天再来北宫找我玩。」 徐妙锦整天跟朱允熥在一起,自然知道他干了啥事。 现在看老皇帝追上门,顿时担忧起朱允熥来。 「殿下,您千万别跟陛下顶嘴,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您说话的时候顺着点他………」 「哎呀,知道了!」 「你赶紧回家吧,免得被老头迁怒于你……」 徐妙锦闻言赶忙下了城墙,路过皇帝车驾的时候,朝着车驾敛衽一礼,这才登上自家马车回家。 朱允熥在目送徐妙锦上车后,整了整衣冠,这才慢悠悠的下了城墙。 老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到逆孙现在才下来,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车!」 「哎!」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恭祝皇爷爷身体健壮,吃嘛嘛香……」 「侄儿跟姑姑请安,恭祝姑姑永远年轻漂亮!」 老朱本来一肚子气,可一听到大孙这般不正经的请安,登时被他气笑了。 「又是在哪儿学来的怪话!」 「咱来问你,你拿走那一千万两银子为啥不跟咱说一声!」 朱允熥闻言一脸诚恳的说道。 「要是说了您老肯定派重兵把手,孙儿再想偷钱就不容易了!」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气岔气,一边咳嗽,一边指着朱允熥骂道。 「你个逆孙还知道咱不同意啊!」 「既然你明知道咱不能同意,干嘛还要干出这等恶事!」 「咱攒点钱容易吗……咱皇宫都没舍得翻修呢,就被你给偷走了……」 老朱说到这儿都差点当场泪奔,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银子被这逆孙偷走,老朱打死这逆孙的心都有了。 朱允熥闻言笑嘻嘻的上前,一屁股坐在老朱另一侧,紧紧的抓住老朱的大手,生怕这老头一巴掌拍过了。 「皇爷爷,孙儿是这么想的。现在京城的布局太烂了,很多坊市更是脏乱差。」 「这样糟糕的京城,非但不能彰显京城的高贵,反而会被外邦人看笑话,说咱们大明穷蹙,连个像样的京城都没有。」 「因此,孙儿大孙先用这一千万两银子,将京城所有道路翻修,再将几个坊市推了重建……」 老朱听到这话,眉毛登时皱起。 「就这?」 「根本花不了一千万两银子吧?」 「皇爷爷,您以为只是简单的修路啊,还有相应的配套设施呢!」 「比如说自来水、下水道的管线,路灯、公共交通站牌,医馆、学校……」 「虽说有些东西暂时建不了,但要将其空间提前预留出来。比如说地铁,以及电线入户等等。」 老朱直接被朱允熥这一套组合拳给打迷糊了,心道按照大孙这么个搞法,一千万两银子搞不好都只是个零头…… 「算了,咱也懒得听你聒噪,正好今天你姑姑进宫,咱们回宫好好聚一下吧。」 「诺!」 老朱当即命人打道回府,然后热情的招呼长女、长孙陪着自己一起吃了个晚饭。 在席间老朱故意问了临安一嘴。 「临安,你刚刚在马车上想跟咱说啥来着?」 临安闻言忐忑的看了眼朱允熥,随后弱弱的说道。 「启禀父皇,儿臣想蒙父皇赐婚……」 朱允熥一听这话顿时来精神了,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向临安公主。 「哇,姑姑,你是想改嫁吗?」 临安听到这话脸上写满了愕然,老朱听到这话更是惊讶的张大嘴巴,随后抄起一个馒头重重的砸了过去。 「闭上你的狗嘴!」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皇爷爷,孙儿没说错呀,姑姑不是说让您赐婚吗?」 「你姑姑的意思是给他家儿子赐婚!」 「哦哦哦……」 「孙儿还以为姑姑看不上姑父,打算再找个伴呢……」 临安公主这叫一个尴尬,要不是有地砖拦着,她都恨不得钻地底下去。 「父皇,儿臣和驸马李祺都非常推崇开平王的忠勇,对于常升为国征战也非常敬佩。」 「因此,想蒙父皇做主,跟常升嫡女联姻……」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在心里盘算起来。 实话说,以常家现在的声势,以及未来的预期,临安公主选择跟常家联姻,虽不是高攀,但也绝不是低就,能称得上门当户对吧。 但老朱有自己的顾虑,女儿虽然是亲生的,但女婿不是,外孙也跟自己不是一个姓。一旦让李家跟常家联姻,将来难免翻出李善长之事,到时候自家大孙不管是给不给李善长翻案都为难。 因此,老朱从心里就不太同意这个婚事,觉得还是给李家低低的娶一门媳妇,让他们安生过日子算了。 但大女儿亲自进宫求见,还好不容易开一次口,他这个当父皇的还真不好意思拒绝。正当老朱不知如何开口回绝之事,正好看到朱允熥一脸的跃跃欲试。 「大孙,你可是有话要说?」 朱允熥闻言开心的问道。 「皇爷爷,我能说话啦?」 老朱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咱又没把你嘴巴缝上,你当然能说!」 「再者说,常家之事你能做半个主,你觉得这事咋样?」 「孙儿觉得吧,这事还得看常家表妹自己的意思,如果常家表妹不喜欢,您老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您老上次赐婚的事我还没说您呢,您说您是不是闲的,没事乱点什么鸳鸯谱……」 老朱都不等朱允熥说完,抄起饭碗就砸了过去。 「滚!」 朱允熥轻巧的躲过饭碗,然后笑嘻嘻的从盘子里拎起一只烧鸡溜了出去。老朱看着朱允熥离去的背影,苦笑着对大女儿说道。 「临安啊,你也看到了,你侄子这关不好过哟!」 「咱上次给朱允炆赐婚,已经惹得他搬出皇宫了,这次若是再赐婚,搞不好这孙子敢造反!」 临安听到这话,脸上难免有些黯然。 她又何尝看不出,父皇不愿意为自己出头? 如果父皇真心想管,她还就不信了,朱允熥敢不听父皇的话! 「父皇不用说了,女儿明白……」 「女儿就不该有这般非分之想,更不该给父皇添麻烦。」 「这事要怪就怪女儿福薄,配不上常家这样的门第!」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临安又小心眼了,当即吹胡子瞪眼道。 「你又说的什么糊涂话,你好歹是公主,咋就说出配不上的话!」 「儿臣又不是皇后所生,自然是配不上常家的!」 「儿臣也不让父皇为难了,儿臣回家就去乡下说两个丫头,给自家儿子成亲!」 「临安!」 「临安……」 任凭老朱怎样呼唤,临安都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一路上哭着离开了皇宫。 老朱看着临安哭哭啼啼离去的背影,只能一边自责,一边恼怒这孩子不懂事。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再委屈临安一下了。 「那逆孙去哪儿了?」 「回禀陛下,皇太孙殿下去大本堂找方先生聊天去了。」 「哦哦……」 「一会儿派人去叫他一下,让他来咱宫里一趟,咱跟他商量点事。」 「诺!」 方孝孺自打进入大本堂教书,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哪怕教授宫里的公主、女伴读,也没有丝毫懈怠,每天都按时布置功课,耐心的给她们讲解女戒、女德等方面的内容。 朱允熥赶到大本堂之时,正好赶上大本堂放学,方孝孺在考较完一干公主和伴读的 功课后,正打算收拾东西出宫呢,就看到朱允熥拎着一只烧鸡,满手满嘴都是油的走了过来。 方孝孺见到此情此景,脸上当即露出一丝不悦,觉得皇太孙太不庄重,有点望之不似人君 「殿下,君子不重不威,您这般边走边吃,过于轻佻了……」 朱允熥闻言当即将烧鸡递给边上的太监,又从太监拖着的托盘里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和手。 「孤刚刚跟皇爷爷闹了点不愉快,只能拎着烧鸡跑出来,让方先生见笑了。」 方孝孺一听这话,顿时猜到怎么回事了。一定是皇太孙又惹怒皇帝陛下,引得皇帝陛下对其大打出手了。 「小杖受,大杖走,倒也不失孝道。」 「殿下来此可是找微臣有事?」 「确实有点事。」 「孤想请方先生去孤那边任职……」 朱允熥刚说完这话,方孝孺就一脸郑重的道。 「殿下慎言!」, 「您和陛下乃是一体,何分这边那边?」 「微臣既是陛下之臣,亦是殿下之臣,殿下让微臣做什么尽管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朱允熥早就知道方孝孺方正,却没想到这家伙能这么方。 「孤多谢方先生指教,孤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孤在城外新立一处学校,名为金陵皇家大学,想请方先生去那边当个祭酒。」 方孝孺闻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 方孝孺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是让朱允熥有些不知所措了。 要知道他来之前可是预演了好几遍,本想着要经历一番讨价还价呢,哪成想方孝孺既不问官职几品,又不问俸禄多少,直接就答应了! 「方先生,您不问问官职品级和俸禄吗?」 方孝孺摇摇头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殿下让微臣做什么,微臣就做什么,问那些作甚?」 「殿下还有事吗?」 「没……没了……」 「那微臣告辞!」 「走……走吧……」 朱允熥看着方孝孺夹着书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都「方」了。 这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啊…… 「殿下……殿下……」 「啊?」 「陛下找您去养心殿叙话!」 「哦!」 朱允熥来到养心殿之时,只见不止老朱在宫,郭惠妃竟然也在。除此之外,两人边上还站着三名少女,正蝶首低垂地跟两人回话。 「皇爷爷安!」 「郭奶奶安!」 「这三位是……」 郭惠妃闻言赶忙朝着朱允熥招手。 「皇太孙,你来一下,看看这三位姑娘可有中意的。」 朱允熥来到郭惠妃边上刚坐下,三名少女就朝着他齐齐一礼。 「拜见皇太孙……」 朱允熥弯腰看了看三人,指着第一个少女道。 「孤记得你,你叫赵盼儿!」 第一个少女闻言敛衽一礼。 「殿下,臣女沐惜春……」 朱允熥尴尬地指着第二个道。 「那你是赵盼儿了?」 第二个少女闻言嗔怒的直跺脚。 「殿下,人家是冯宝儿呀!」 朱允熥闻言恍然大悟。 「孤想起来了,写信有错别字那个对吧?」 冯宝儿听到这话,恨不 得找根绳吊死自己。 这话要是传出去,自己就没脸活了! 朱允熥看向第三个,当看到熟悉的「大凶」,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第三个少女娉娉婷婷地朝着自己敛衽一礼。 「臣女赵盼儿拜见殿下!」 「嗯嗯,孤对你有印象,你的字很好看……」 朱允熥说完这话,转头看向郭惠妃。 「郭奶奶,这三个都不错,我都挺喜欢的。」 三人听到这话,顿时羞红了脸,并且羞涩地低下头。 郭惠妃见状,赶忙命人将她们三个领出去,去外间暂时回避下。 待到屋里只剩他们三人时,郭惠妃用手指使劲地戳了朱允熥一下。 「你想得美!」 「人家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哪能全给你……」 「你今天只能挑一个!」 郭惠妃一边说,一边递给朱允熥三面印着画像的牌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要选哪个。选好了就放到红色漆盘里,我和陛下择日就会替你上门求亲。」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哟!」 朱允熥在画像牌子里翻了翻,一脸不甘心的道。 「只能选一个吗?」 「我可是皇太孙呀,只选一个是不是寒渗了点?」 郭惠妃闻言顿时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戏谑地看向老朱。 「皇爷,小熥熥倒是有您当年的风范呢……」 老朱闻言不悦的翻了翻白眼。 「说他的事呢,你扯咱干嘛!」 「是不是少了点?」 「咳咳……赶紧选,选完了赶紧滚……」 朱允熥看着眼前的三面牌子,试探着问道。 「就这三个吗?」 郭惠妃闻言咯咯一笑,随即从身后又端出一个盘子。 「这三个若都不满意,那就从这里挑吧。」 老朱见状暗暗瞪了郭惠妃一眼,暗道她多事。郭惠妃却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让朱允熥找到称心的伴侣。 朱允熥在盘子里翻了翻,翻到画着徐妙锦画像的牌子,随手往漆盘里一丢。 「就她吧!」 老朱见状登时瞪起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朱允熥。 他最怕的就是大孙跟徐家丫头有情,这才急吼吼地想给大孙娶媳妇。哪承想,这孙子放着那么好的三个姑娘不要,只挑了徐家丫头,这不是成心给人添堵吗! 一旦让他娶了徐妙锦,老四和老十三跟他如何相处,是管他叫侄子,还是管他叫妹夫! 「大孙,,这个不行!」 老朱弯腰将徐妙锦的牌子扔出去,朱允熥又捡起来扔进去。 一时间,老朱往出扔,朱允熥往里扔。 两人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老朱终于发火了。 「你是不是傻,你们俩差着辈分呢!」 「差辈分咋了?」 「咱来问你,你要是娶了这丫头,你和你四叔、十三叔咋论?」 「当然是各论各的!」 「咋各论各的?」 「在宫里论叔侄,在宫外论连襟……」 第四百八十六章 北元不灭,誓不成家! 赵盼儿、沐惜春、冯宝儿三人心怀惴惴地来到外间,耳朵却无一例外的竖起来,倾听着里边的动静。 然而,不管三人如何努力,都听不到半点声音。一旁的宫女见状轻声调笑道。 「三位贵人不用费力了,在这里是听不到里边动静的。」 「啊?」 冯宝儿悻悻的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晃动着两条小腿。赵盼儿和沐惜春见状,却娴静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冯宝儿看到两人的表现,顿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只能心虚地看向一旁的宫女。 「这位姐姐,我是不是不该坐下?」 宫女闻言轻声笑道。 「贵人但坐无妨!」 「这两位贵人也尽管坐下,不用拘礼站着的……」 沐惜春闻言侧身坐下,两手自然的放在腿上,一脸的端庄宁静。 站盼儿略微犹豫下也挨着半个屁股坐下,只是相较于沐惜春的淡然,显得略微有些局促。 冯宝儿见两人都坐下了,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两位姐姐,你们怕不怕,我好紧张啊,心心都快跳出来啦!」 沐惜春闻言笑而不语,赵盼儿看了看冯宝儿,也是低头抿嘴一笑。 两人都很喜欢冯宝儿的天真烂漫,如同看待自家妹妹一般。 只是当两人的目光对视之时,暗暗涌动的电光在两人之间迸发。 她们俩都非常清楚,太孙妃大概率在两人之间诞生。 「几位贵人请用茶!」 「谢谢……」 宫女给几人递上差,除了冯宝儿大咧咧的接过,沐惜春和赵盼儿都欠身一礼才接过,并且道了声谢谢。 冯宝儿见两人这样,不安的看向一旁的宫女。 「谢谢这位姐姐!」 宫女闻言微微一笑。 「当不起贵人如此相称,伺候贵人们是奴婢该做的……」 三人正小口喝着香茶之时,突然听到里间传来「砰」的一声,仿佛是椅子被人推倒了似的。 随后就看到皇太孙跳着脚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叫嚣。 「反正我就选她了,您老要是不同意,您老自己成亲吧……」 「逆孙!」 老朱很快就拎着一张小圆凳追了出来,看到朱允熥还敢停下来跟自己叫嚣,当场朝着其砸了过去。 朱允熥练武不行,但躲避老朱头的板凳还是非常娴熟的。不仅轻松避过,还抬脚将凳子踢飞出去。 「这回没凳子了,看您老拿啥打我,啦啦啦……」 老朱见逆孙这般气自己,暗暗翻了个白眼。 「咱才不稀罕打你呢,咱还嫌打你累手哩!」 「咱这就给那丫头赐婚,把他给嫁出去,看你咋惦记!」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色立马转冷。 「皇爷爷,您要敢这么干,我保证让你后悔!」 老朱本来是故意气气朱允熥,哪成想朱允熥竟然敢这般跟他说话。 「逆孙!」 「你敢威胁咱!」 「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朱允熥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只留下老朱站在原地跳脚。 「逆孙啊!」 「这还没娶媳妇呢,就不把咱当回事了。这要是给他娶了媳妇,还不得翻了天!」 老朱对着朱允熥的背影骂了一会儿,突然间郭惠妃拉了拉他的衣角。 「拉咱干嘛,咱说错了吗?」 郭惠妃一脸无奈的 朝着后边努了努嘴。 「皇爷,殿里还有外人呢……」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想起,屋里还有三个小丫头呢,赶忙讪讪的转身。 「来人!」 「送三位闺女出宫!」 「诺!」 三人闻言赶忙上前见礼。 「臣女告辞……」 老朱在将三女打发走后,立马靠在郭惠妃身上,让郭惠妃扶着他回了卧室。 「真真是气死咱了!」 「咱咋就养了这么烟逆孙,被他这一气至少要少活十年!」 郭惠妃伺候着老朱脱鞋,将其安置在床上,这才柔声劝道。 「小熥熥还小,小孩子哪懂那些,以为在一起玩得好,就能在一起过日子……」 「改天臣妾亲自找他说说,给他讲讲这里边的道理。」 「臣妾相信,小熥熥是能体谅咱们的苦心的。」 「希望他能懂吧……」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朱允熥都没再进过宫。 老朱也不惯着他,严令徐家看好徐妙锦,不许徐妙锦再跟朱允熥往来。同时派人盯着朱允熥,发现朱允熥去找徐妙锦,就命人把他给拦住。 朱允熥尝试几次,见无法突破老朱的封锁,就转身投入到金陵城的规划中。 「这个钟楼赶紧拆!」 「再不抓紧拆,过几百年就成文物了,想拆都拆不了!」 「还有这条街也全拆了,将道路取直,要不然全城的下水道都得憋水……」 朱允熥坐在马车上,一路走一路拆,很快就来到洪武门前。 马博领着几个施工人员见到皇太孙的车驾,赶忙迎了上来。 「殿下,目前京城其他地方已经规划完了,唯有洪武门这边不好规划,您看看这边该如何弄?」 朱允熥下了马车,看了看几人的图纸。 「你们打算如何规划这边?」 马博指着远处的洪武门道。 「按照我们几个的意思,这边可以扩建成百姓广场,再安装个巨型喷泉,周边全都安上路灯……」 「不过这洪武门有点太占地方了,整体迁移的话耗时耗力……」 朱允熥闻言当机立断道。 「拆!」 几人闻言当场愣住。 「殿下,这可是洪武门,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拆?」 「自然是孤敢拆!」 朱允熥从地上捡起一柄大铁锤,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洪武门下,对着城墙就锤了下去。 虽说朱允熥已经用出十二分力气,但这城墙修的太坚固了,竟然只是砸出个浅浅的白印。 好在朱允熥只是做做样子,只要他敢动第一锤,自然有的是工匠跟风。 不多时,上千名工匠一哄而上,你拿着凿子,我拿着锤子,叮叮当当的拆起洪武门。 老朱这边正在上朝,突然听到一阵钉钉咣咣的声音,当即命人出去查探。 没多一会儿,锦衣卫就赶忙跑回来禀报。 「陛下,大事不好啦,有一群工匠在拆除洪武门!」 「啥?」 老朱听到这话,惊得差点从龙椅上掉下来。 洪武门可不仅仅是一道门,更是他一生功绩的凝聚啊! 老朱当场扔下满朝文武,一路小跑的过了五龙桥,来到洪武门前。 当看到上千名工匠对着他的洪武门叮叮铛铛时,老朱心疼的都在滴血。 「住手!」 「谁让你们对咱的洪武门动手的!」 「来人,将这群刁民全都给咱抓起来,严加审问,务必找出幕后主使!」 正在老朱气的直跳脚之时,一旁的二虎小心的拉了拉他。 「皇爷,据说是皇太孙下的令……」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愣住,随后对着朱允熥破口大骂。 「逆孙啊!」 「咱不就是拦着他,不让他见那谁吗,他咋就敢拆咱的洪武门!」 「那逆孙现在何处?」 「赶紧去把他给咱抓来,今天咱若不打他个半死,咱都跟他姓!」 二虎闻言丝毫没动,只是朝着城门上方乱瞟。 老朱看出二虎的异样,目光也不由落到城门之上。 「朱允熥,你给咱滚下来!」 朱允熥坐在城门上边,听到老朱的呵斥声故意装作听不清的样子。 「皇爷爷,您说啥,您说让我把城门拆了?」 「皇爷爷放心,孙儿保证拆的又快又好!」 老朱见朱允熥故意说反话,气的他蹬蹬瞪走上城门,想要将逆孙拎过来好生胖揍一顿。然而,当他气喘吁吁的爬上城墙之时,却发现那逆孙不知何时已经从另一边溜了下去。 「皇爷爷,您赶紧下来!」 「孙儿在城门下方埋了炸药,免得伤到您老人家!」 老朱听到这话肺管子都要气炸了,这逆孙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啊! 「逆孙!」 「有种你给咱站住,咱今天不打你个屁股开花,咱都不是人!」 老朱一边说,一边往城下走。然而,他这边刚走到一半,就看到朱允熥坐到马车上了。 「皇爷爷您慢点下来,可千万别摔倒,孙儿先行告辞啦,哈哈哈……」 朱允熥不是一个人跑的,跑的时候还命人带上工匠。 既然老朱不让拆,那就先拆别的地方,等以后有时间再偷偷的拆。 反正这东西建了没几年,大不了以后再找地方给老朱建一个! 老朱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朱允熥故意跟他置气,拿他的洪武门撒气呢。 现在看到朱允熥坐着马车跑路,老朱气的暗暗咬牙,却又拿这逆孙没有办法,只能恨恨的回宫,并命人严防死守的看着洪武门,不许任何人在上去。 老朱很快就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在通过东厂打听到李景隆家想跟徐家联姻,老朱赶忙命人将李家、徐家两家请到宫里撮合。 老朱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让徐妙锦嫁人,朱允熥也就死了这份心,能听从他的摆布了。 李景隆父子可不知道这里边的弯弯绕,还以为老皇帝给了他们家天大的颜面,要亲自给他们家和徐家赐婚呢。 徐辉祖倒是知道为啥,但他也不敢乱说啊,只能低着头喝闷酒。 「辉祖啊,不知你对这门亲事有啥看法?」 「回陛下,微臣……微臣但凭陛下做主!」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老狐狸一般的女干诈笑容。 「咋能说咱做主哩!」 「这是你们徐家和李家的亲事,还是得由你们两家商量着来!」 徐辉祖闻言暗暗腹诽,您老都把我们两家拎过来了,俺还敢有啥想法? 俺就是不乐意,您老能放过俺呀! 李炎倒是满脸开心,只感觉自己天降好运,终于能娶的美人归了。 「陛下,微臣乐意,微臣向陛下保证,肯定会一生一世对……」 李景隆之子李炎刚说到这儿,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公鸭嗓。 「皇太孙到!」 老朱听到这声音,只感觉眼皮突兀的一跳。 这逆孙可有日子没进宫了,这是听到风声特意跑过来阻止的吧? 老朱不好明着命人去拦逆孙,只能暗暗给秦德顺示意,让他命人悄悄将逆孙给拦在外边。 秦德顺自然明白老朱的意思,只是他一个太监,凭啥敢拦皇太孙? 再者说,这爷孙俩好一天坏一天的,改天两人要是在来个祖孙情神,自己这个阻拦皇太孙之人岂不是成了罪人。 因此,在秦德顺有意放水的条件下,朱允熥轻松的闯了进来。 「皇爷爷,徐、李两家的定亲宴咋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得来喝一杯喜酒呀!」 李家父子听到这话脸上更觉得有光了,赶忙起身给朱允熥行礼。 「拜见皇太孙!」 「没想到犬子之事竟然惊动了陛下和皇太孙,这真是我们李家上下的无上荣耀啊!」 「李叔叔免礼!」 「我跟李炎也是兄弟,兄弟定亲,我岂能缺席?」 「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朱允熥大咧咧的坐到李炎边上,端起酒杯就遥敬了众人一圈。 这可是皇太孙敬酒,哪个不开眼的敢不喝? 李景隆父子,外加徐辉祖赶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有老朱满怀心事的盯着大孙,生怕他搞出什么大动静。 「李世兄今年多大了?」 「回禀皇太孙,卑职今年十七!」 「呀!」 「好年纪!」 「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李炎闻言憨厚的挠挠头。 「俺时常在家也这样说,可俺爹爹总觉得俺小,不让俺去军中效力!」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好办!」 「我二舅正好在北边打***,李世兄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找我二舅,不正好有立功的机会了吗?」 李炎闻言很是动心,只是一想到自己定亲在即,此时一旦离京,岂不是跟心上人错过了? 朱允熥看出李炎有些动心,赶忙趁热打铁道。 「李世兄,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据说你十岁就能开两石的硬弓,十五岁就弓马娴熟,是能比肩汉之霍去病的英雄!」 虽然李炎年纪不朱允熥大一点,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哪受得了朱允熥这番追捧。 更何况,朱允熥还是大明皇太孙,皇太孙都说他能比肩汉之霍去病,搁谁谁不迷糊? 李炎就迷糊了,真感觉自己是英雄,而且是皇太孙器重的英雄。 「承蒙皇太孙夸奖,卑职愿意去开国公军前效力!」 「只是有一事还请皇太孙通融……」 「何事?」 「卑职马上就要与徐家三小姐定亲了,请容我成完亲再去军中报到可好?」 朱允熥闻言当即变了脸色。 「李炎,你太让孤失望了!」 「孤当你是霍去病一般的英雄,你竟然只知道沉湎于儿女情长?」 「你忘了霍去病当年说过的话吗?」 「匈奴未灭,何以成家!」 「现在北元为灭,你咋能有心情成家,你还配得上英雄之名吗!」 老朱听到这儿,尴尬的恨不得拿块白布把自己盖上。 这孙子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他惦记人家未婚妻,还偏偏说的这般大义凛然! 李炎哪知道这些,还以为朱允熥真是气恼他儿女情长呢,当场就有点挂不住了。 「殿下……卑职知错了……」 「卑职这就在此立誓,北元不灭,誓不成家!」 朱允熥闻言重重的拍在李炎肩膀上。 「好汉子!」 「孤最敬重你这般重言守诺的好汉!」 「来来来,孤谨以此杯,祝你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卑职谢殿下!」 第四百八十七章 算那逆孙还有点良心! 朱允熥在李炎喝了自己的酒后,满脸得意地看了看老朱,还故意朝着老朱眨了眨眼。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看您老还能使出什么招数! 老朱见状暗暗瞪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皇爷爷,孙儿最近看到孝陵那边好像又在翻修?」 「啊?」 老朱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赶忙呵斥道。 「朱允熥,你又想干什么!」 「皇爷爷,孙儿没想干啥呀?」 「孙儿只是觉得吧,咱们大明现在还很穷,积贫积弱,九成的百姓还没有实现吃肉自由,三成左右的百姓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因此孙儿觉得您身为大明皇帝,应该以百姓福祉为主,岂能大肆铺张的翻修皇陵?」 老朱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当场站起来指着朱允熥骂道。 「朱允熥,你要是敢动咱修孝陵的人,信不信咱打断你的腿!」 「皇爷爷,孙儿还是觉得薄葬好……」 「咱的事不用你管!」 「皇爷爷,您真不用我管?」 老朱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跳。 自己百年之后,可是要靠这孙子摔盆打幡给送进去的! 要是让这孙子不痛快,搞不好真敢随便整几个陶罐把自己打发走!老朱想到此处,只感觉心里一阵无语。 「你们先行告退吧,咱有事要跟皇太孙说!」 徐辉祖早就快笑死了,只是不敢笑出声。此时听到皇帝发话,赶忙捂着肚子溜了。今天这事太好玩了,他这个当臣子的竟然看到皇太孙让老皇帝吃瘪! 皇太孙也太阴损了,竟然这般摆弄李炎。 难怪三妹看不上李炎,这李炎也太傻了,被皇太孙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住了。老朱再将外人都打发走后,满脸无奈地看向大孙。 「大孙,不是咱故意拆散你和那谁,实在是……」 「你就听咱一句话,从咱给你挑的三个丫头里挑一个。只要你不找徐家那丫头,你看上谁咱都遂了你的愿!」 朱允熥一听这话登时瞪起眼睛。 「啥?」 「那三个也不是让我随便挑的呀?」 「好你个朱老头,敢情早就内定了,然后装模作样地让我挑,这不是成心耍我玩吗!」 朱允熥说完这话当场甩袖离去,老朱被大孙说破心事,倒也不好意思追过去,只能无奈地坐在原地生闷气。 在老朱和小小朱再次闹掰之时,回到家的徐辉祖正跟家中女眷吹嘘宫中见闻。 「我跟你们说,今天真是太好玩了,皇太孙三言两语就把李景隆家的儿子给忽悠去边境打仗去了,哈哈哈……」 「公爷这话咋说,不是陛下请您进宫赴宴么,怎么扯上皇太孙了?」 徐辉祖看了眼窗外露出的小脑袋,满脸戏谑地说道。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皇太孙听到风声主动凑过去了。」 「本来我以为皇太孙只是一时兴起,喜欢跟咱们家妙锦玩耍,现在看来皇太孙可能是动了真情。」 「皇太孙忽悠李炎那傻小子,夸他是大明的霍去病,北元未灭,何以家为,一杆子就将李炎给忽悠到大同去了,哈哈哈……」 在厅堂之外,徐妙锦听到大哥说的话,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小姐,皇太孙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 徐妙锦闻言啐了一口。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徐妙锦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她这段 时间被皇帝陛下禁足在家,不能再跟朱允熥玩,还以为朱允熥将自己忘了呢。 没想到朱允熥非但记挂自己,还一杆子将李炎给打发边境去了…… 由此可见,朱允熥那呆子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不解风情嘛…… 徐妙锦又听了会儿墙根,见大哥不在谈论朱允熥的事,就领着丫环回自己的小院了。然而,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到后院的吴妈过来求见。 「她来干什么?」 「石头,你去看看吴妈找咱们干嘛?」 石头就是徐妙锦的贴身婢女,听见小姐吩咐赶忙迎了出去。 「吴妈,小姐身体欠安,有什么事您就对我说吧。」 吴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将一封信件塞到石头的袖子里。 「皇太孙给小姐的信……」 石头见到此情此景都蒙了,吴妈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她刚进府的时候可没少挨吴妈的责打,没想到吴妈竟然是锦衣卫的人! 石头失魂落魄的回到徐妙锦房中,将袖子里的信拿出来。 「小姐,这是吴妈给您带的信……」 徐妙锦看到信件也懵了,惊讶得直接站了起来。 「吴妈带进来的?」 「是……」 「吴妈啥时候成了锦衣卫的人?」 小石头一脸苦涩的摇摇头,曾几何时,她最高的追求就是成为吴妈那样的人。 现在看到吴妈给锦衣卫办事,她只感觉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小姐,您别琢磨吴妈了,还是赶紧看看皇太孙给您写了啥吧……」 徐妙锦听到这话,赶忙打开信件看起来。 朱允熥的信写的很简单,就是说任何难题他都能解决,让她对自己放心。 虽然朱允熥的信只有寥寥数语,但徐妙锦依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还紧紧的贴在胸口,感动的泪水涟涟。 小石头看到自家小姐这样,也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小姐,你这么长时间的付出,总算是得到回应了,呜呜呜……」 徐妙锦哭了一会儿,赶忙跑到自己书房提笔写信。 她要给朱允熥回信,让朱允熥知道自己的决心! 然而,写完信后她霎时蒙住。 她现在可是被皇帝陛下禁足,门外还有不少宫里的眼线,她要如何才能将信给送出去呢? 「小石头,你拿着信去找吴妈试试?」 「好!」 小石头找到吴妈的时候,吴妈正对着徐家的几个新入府的丫头训斥。 「你们给我记住,在府里当差最重要就是忠心!」 「对老爷夫人忠心,对少爷小姐们忠心!」 「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干了吃里扒外的事,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吴妈正在训斥一千小丫头之时,突然瞥见月亮门里的小石头,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尴尬。 「今天就训到这里,你们赶紧去各自院子里当差吧!」 吴妈打发走一干小丫头,赶忙走到小石头面前,压低声音训斥道。 「为啥这时候找过来!」 「吴妈,小姐她……」 吴妈心里恨死这个冒失鬼了,可一想到这死丫头的主子是皇太孙的心上人,就只能硬生生忍了这口气。 「把东西给我吧,我一会儿出府采买的时候送出去……」 「嗯嗯!」 「有劳吴妈了!」 深夜,北郊新宫。 朱允熥依然在灯火通明的宫殿中加班 加点。 其实朱允熥对于成亲之事并不咋在意,他自己还未成年呢,成那么早亲干嘛?再者说,老朱给他找的都是些什么呀,这要是放在几百年后都够判刑了!因此,朱允熥是能拖就拖。 至于徐妙锦么,一方面这丫头确实挺有趣,另一方面也是跟老朱置气的由头。 「秦师傅,孤让你筹备的佛道论道大会咋样了?」 秦亨伯揉了揉酸疼的老腰,这才拿起一份文书走过来。 「回禀皇太孙,佛道两教的名门大寺都通知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已经有人陆续进京,暂时被安排在鸿胪寺内暂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盂兰节之时正好能赶上。」 「哦哦……」 「这事你再盯着点,此次佛道大会不仅仅是论道,更是要论一论寺院田产该如何处置。」 「这……」 秦亨伯闻言心里暗暗一叹。 在他看来皇太孙什么都好,礼贤下士,待人和善,聪明颖悟,还不刚愎自用。 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眼睛总是盯着田地,总想着将田地从世家大族、寺院等手里抢回来,然后重新分给老百姓。 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说这样做难度太大。 寺院田产千年已降都是不交税的,皇太孙这样搞会引发天怒人怨的。 「殿下,对寺院田产征税一事,您最好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朱允熥闻言放下毛笔,笑吟吟的看向秦亨伯。 「秦师傅,孤问你个问题,你现在还相信仙佛吗?」 「这……」 如果放在三年前,秦亨伯肯定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可这三年来他跟着朱允熥学了物理、化学,知晓了天不是圆,地不是方。还知晓了宇宙奥秘,知晓地球围着太阳,太阳又在银河中运转……. 秦亨伯在知晓了这些知识后,早就对仙佛没有半丝幻想了。 「殿下,就算老臣不信,但也不妨碍天下百姓相信啊。」 「佛道两教虽说有诸多谬误,逻辑不通之处,但传播千年,信众甚广。就是皇帝陛下,也曾大修皇觉寺,表达对佛家的虔诚。」 「因此,一旦朝廷向佛寺、道观征税,难免让天下百姓议论。如果此时再有妖人蛊惑民心,天下极有可能大乱啊……」 朱允熥闻言自信的笑笑。 「放心!」 「大明只要有皇爷爷在就绝对乱不了!」 朱允熥跟老朱置气归置气,对于老朱这根定海神针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 只要老朱还有一口气在,这天底下谁敢造反? 朱允熥想到这儿,突然意识到老朱年岁大了,赶忙朝着外边喊了一句。 「来人,召郝文杰入宫觐见!」 「诺!」 秦亨伯见朱允熥根本没听进去,也只能叹息着去忙活。 然而,正当秦亨伯沮丧地拿着文书回到值房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大事不好啦,刚刚有人在宫外朝着宫里射了一箭,箭上还绑着一封信………」 「信?」 朱允熥闻言暗暗皱眉。 「我早就在徐府安排了人,她若是想给我传信,万万不用这么麻烦啊……」 「呈上来!」 「诺!」 锦衣卫刚要将信呈上去,就被秦亨伯一把给拦下了。 「殿下,先让老臣帮您看一下,免得信上被人做了手脚。」 朱允熥想了想道。 「那就有劳秦师傅了。」 秦亨伯这三年可没少做化学实验,虽然没炼出仙丹,但却知晓不少可以通过皮肤渗透的毒素。 因此,他之所以拦下信件,不过是想替朱允熥试试有没有毒。 秦亨伯打开信件闻了闻,见上边只有淡淡的墨香,没有丝毫其它异味,这才放心的看起信来。 然而,他只看了一行字,脸上就露出极为吃惊的神情。 「殿下,这信是白莲教写的!」 「白莲教?」 朱允熥听到这三个字登时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秦亨伯面前伸长脖子去看,一双手却是丝毫没有接过信件的意思。 「他们在信上怎么说?」 「他们说……说……要参加佛道论道大会!」 「哈?」 朱允熥听到这话惊讶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个西瓜。 有一说一,他之前发布榜文邀请白莲教进京辩论,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因为他压根就没指望他们敢来! 「白莲教好大的狗胆,竟然真敢来?」 「他们说没说派谁来?」 「说……说了,是一个叫马文才的副教主!」 「马文才?」 「来人,查查马文才在白莲教是干啥的……」 随着朱允熥一声令下,资料室内十几个人霎时忙碌起来。很快他们就从锦衣卫收录的资料里翻到了马文才的信息。 「回禀皇太孙,据锦衣卫提供的资料显示,马文才原本是福建分舵的护法,曾经在福建那边搞得动静很大,据说当地官府这些年一直在追捕他。」 朱允熥听到手下文书的汇报蓦地笑了。 「孤本以为韩清是个多英雄的人物,敢情就派来条小杂鱼呀!」 徐六子在听到里边提到锦衣卫的时候,也赶忙凑了上来。 「殿下,要不要卑职带着人盯紧他……」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 「先不用,先让五台山、龙虎山的高人逗逗他,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允熥在安排好这些后,郝文杰也颠颠的赶到了。 朱允熥并未在自己的政务殿召见郝文杰,而是领着他去了殿外,借着月色在喷泉边上徜徉散步。 「郝文杰,医学院那边现在发展得咋样了?」 「回禀殿下,医学院这三年发展迅速,已经培养了三千名医师,并且派遣到各地县乡……」 「现在医学院这边还有什么困难吗?」 「有一点……」 「惠民医馆那边地方太小了,安排不了太多医学生实习,卑职想在城外新建一所大型医馆 「卑职都想好了,城外的土地便宜,有个百十万两就能建起来。等城外的医馆建成,城内的医馆一卖,还能收回几十万两……」 朱允熥闻言摆摆手道。 「钱的事你不用管,该花多少花多少,城内的也不用卖,卖了的话城内百姓看病也不方便。」 其实郝文杰在说要建新医馆的时候是挺忐忑的,毕竟皇太孙兴建北宫才花了三十万两银子,周围连个宫墙都没修,只是命人挖了一条三丈宽的护城河。 他这边建个医馆开口就是一百万,生怕皇太孙嫌贵不给他修。 哪成想皇太孙连磕绊都没打就同意了,这让他心生惭愧之时,心里更多的则是感动。 「卑职……替天下百姓谢皇太孙了,呜呜呜……」 朱允熥一看郝文杰抹眼泪就知道这家伙假哭,当场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少来!」 「今天是不是又 往袖子上抹姜汁了?」 「呃?」 郝文杰闻了闻袖子,尴尬地红了脸。 「臣闻着味也不重啊,皇太孙咋闻到的?」 朱允熥毫不留情地夸了自己一句。 「我是属狗鼻子的,啥味闻不到?」 「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在宫里建个急救室……」 郝文杰一听这话瞬间明白,皇太孙这是担心老皇帝的身体啊! 「殿下对皇帝陛下的孝心天日可鉴!」 「微臣回去就跟同僚们商议,在陛下的寝宫附近建一个急救室,每日派遣最优秀的急诊医师入驻,确保皇帝陛下的身体万无一失!」 朱允熥闻言补充道。 「还有每日体检,血压、心跳、脉搏什么都要记录一下。」 「只有及时发现问题,才能及时解决问题。」 「诺!」 老朱跟大孙又僵持了一段时间,这一天他早晨刚醒,就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传来吱嘎吱嘎的锯木头声。 「来人,出去看看什么动静?」 「回禀陛下,皇太孙在咱们院外又另建一座新院子。」 「啥?」 「他又建院子干嘛?」 老朱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在秦德顺的搀扶下去了隔壁查探。当他看到郝文杰竟然也在那边忙活之时,心里的疑惑就更浓了。 「郝文杰,你不该在太医院吗,跑这儿来忙活啥?」 郝文杰见到皇帝陛下,赶忙上前见礼。 「微臣拜见陛下!」 「回禀陛下,微臣是奉了皇太孙之命,在这里兴建一个急救院。」 「何为急救院?」 郝文杰看了看老皇帝的身体,然后低下头说道。 「回禀陛下,就是应对突发状况用的……」 「皇太孙殿下担心陛下的龙体,还命微臣等每日一检,时刻关注陛下的龙体……」 老朱在听到「突发状况」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现在宫里还有啥比自己更容易突发?现在听郝文杰这样说,心里顿时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冷着的老脸也荡漾出幸福的笑容。 「哼哼!」 「算那逆孙还有点良心!」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一正一邪,一黑一白 随着佛道两教大佬陆续进京,白莲教新晋副教主马文才也在一众教众的吹吹打打中来到京城。 其实按照他本意,他是想低调进京的。然而,正牌教主韩清说,唯有这样才能让朝廷投鼠忌器,不至于暗中派人做掉他们。 马文才琢磨一路,就琢磨谁是鼠,谁是器。直至快到京城的时候才琢磨明白,原来他就是白莲教派出来的鼠,至于「器」,则是朝廷的信誉。 毕竟,他们此次入京论道,乃是受到朝廷的榜文邀请。一旦朝廷将他们暗中做掉,朝廷将失信于天下。 马文才想明白其中关节,对于自己「鼠」的身份也不是很排斥了。他们白莲教这些年可不就是过街老鼠,整日里东躲西藏么? 现在「圣女」都被人睡了,据说都要给人生孩子了,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折腾个什么劲。 在马文才开始怀疑人生,怀疑造反大业的时候,韩清早已化装成货郎,在应天府的乡村走街串巷起来。 韩清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被官府抓住,主要是他掌握一手化妆绝技,外加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 否则,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早就被手下那帮不诚心造反的反贼卖一百次了。韩清这次深入乡村,主要是想了解下应天府范围内的民风。 大明这两年大力改革税制,执行得最彻底的就是离京城最近的应天府,在他想来此地必定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韩清走进一个村子,看到村子里炊烟寥寥,鸡犬之声不闻,脸上登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果然不出他所料,此地百姓已经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了!如果大明再这么折腾几年,岂不是又能达到元末乱世的水平? 韩清在村子里走了半圈就想退出区,重新换涸村子采风。哪承想刚要掉头往回走,就看到一个老头对他招手。 「小伙子,你这货担里都有撒子呀!」 韩清是非常专业的反贼,货担里的货都是精挑细选的,哪怕官差来查都挑不出毛病。 「老伯,咱这货担里啥子都有!」 「甭管是针头线脑,还是治头疼脑热的药丸,咱这货担里都有的卖哩!」 老头听到这话顿时一脸开心。 「哟霍!」 「这敢情好,给俺来块饴糖,再来两根缝衣针,一桃线……」 韩清闻言赶忙放下担子在货担里一阵翻找,他这边刚找出针和线,就看到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围着他的货担口口声声的喊着「糖糖」。 韩清见状赶忙在货担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饴糖,老汉看到这么大一块,脸上当场露出肉疼的表情。 「呀!」 「咋这么大一块,你也不说割成小块来卖?」 「爷爷我要……」 老汉听到孙子撒娇,不情不愿的在袖子里摸了摸,心怀忐忑的问道。 「这么大一块得不少钱吧?」 韩清想了想,给出个三十文的报价。 实话说,这个价不算低,但相对他拿出来的这块饴糖则绝对不算高,甚至有点便宜的过分。 老汉听到这报价,眼底登时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丝讶异给压下去,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嫌弃。 「啧啧,咋这贵哩,咱去年买的时候还十文钱一块哩……」 韩清闻言也不戳破,只是笑呵呵的回道。 「老伯,您去年买的肯定没咱这块大!」 老汉闻言尴尬的点点头。 「那倒是!」 「像你这么卖货的咱也是头一次见,要不是老汉儿子们都出息了,咱还 真不一定买得起哩。」 老汉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出四十文钱递过去。韩清双手接过铜钱,眼睛却没看钱,而是满心满眼都在想着老汉说的话。 「老伯,您刚刚说儿子们都出息了,能不能说说咋个出息法?」 一提起这话,老头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满脸都是得意的褶子。 「嗨!」 「还不是赶上好时候哩!」 「皇太孙在京城边上建了一溜的作坊,每天都不停的招工,只要你有手有脚他们就要。」 「不瞒你说,俺家的几个儿媳妇,现在都在作坊里做工,一个月能拿六百个大子哩!」 「俺大儿子更不得了,早年间帮村里人盖房学会了一手泥瓦活,现在在皇太孙名下的什么建筑商会做工,一天就能挣六十个大子!」 别说六十个铜板,就是六万个铜板韩清都不在乎。可他看老头这般得意,还是配合的惊呼出声。 「哦豁!」 「一天六十,一个月可就一千八哩!」 老汉闻言抿着嘴笑道。 「谁说不是哩!」 「皇太孙那边见天的有活,不管多少人都不够用!」 「上个月俺大儿子回来,说皇太孙现在住的宫殿还是他给盖的哩,还说他干活的那段墙上有块砖,刻着他的名字哩!」 「你想想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将来俺们老刘家肯定能出大官哩!」 韩清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 「敢问老伯,村里人都去给皇太孙做工了吗?」 老汉闻言不屑的摆摆手道。 「哪能哩!」 「皇太孙缺人,但也不是啥人都要的。你得有一技之长,要么会纺纱织布,要么会木工泥瓦,总之你得会一样。」 「啥也不会的都被县里的人领到别的地方种地哩!」 「啥?」 韩清刚刚听老汉说的那么好,心里早就沉下去了。现在听到老汉这样说,心里可谓拔凉拔凉的。 看样子应天府治下没乱? 老百姓非但没有民不聊生,反而过的还挺好? 「老伯,能给咱详细说说不?」 「县里啥人领他们种地呀?」 老汉闻言摇了摇头。 「这个咱说不准,反正是县里的人,好像是供销社、邮局、惠民医馆的人吧?」 「反正跑不了这几家,这几家来头贼大,乃是皇太孙的人,县令都不敢惹!」 「俺也是听隔壁吴老二家的人说的,说县里本来有点公田,现在全租给贫苦人种。没分到地的也都被供销社的人组织去了外地,有去北边大同府开荒的,还有去辽东那边种地的。」 「辽东好哇!」 「县里来人跟俺们说,辽东那地方土地都是黑的,攥一把都能攥出油!」 「老汉俺年岁大了,俺要是年轻十岁,俺也得跟着皇太孙种地去……」 韩清听到这儿,不甘心的问道。 「老伯,那您现在干嘛,整天在家呆着吗?」 老汉闻言顿时瞪起眼睛。 「啥子话? 「咱是干啥吃的能在家养老爷子?」 「咱跟你说,咱现在一人种十几亩地哩,还不用给官府交一粒粮食!」 韩清闻言再次面露疑惑。 「这又是为何?」 「自古以来种田纳税,那是天经地义的,没听说朝廷免了种田的税呀!」 老汉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咱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乱嚼舌头。」 「咱家钻了个空子,咱家十口人都在一个户头下没分家,按照皇太孙的新政,人均两亩地以下不用交税,俺们家正好卡线,当然不用交粮哩!」 「这点地老汉俺一人就能拾掇明白,仁儿子领着媳妇去金陵打工,又能多挣一份钱!」 韩清听到这儿顿时知道老头为啥神秘兮兮的了,因为按照大明律,他家这种情况是要分家单独立户的。 这老头肯定是买通了里正,或者是卡了个修黄册的bug,这才将三个儿子都登在自己户头下。 老汉得意洋洋的说完,脸上随即露出失望之色。 「不过这事也就占几年便宜,等过两年再重修黄册的时候,咱家那几个儿子就得单独立户哩,这地到时候还得重新分分,看咋弄能不用交粮……」 韩清又跟老头聊了一会儿,在得知村里大多数青年人都去城里打工,留下的多数是老人和孩子之时,也就悻悻的离去了。 然而,他刚走到村头,又被一个高门大院人家的婆娘给叫住了。 「喂那货郎,有上好的丝线没?」 韩清本来都不想搭理这婆娘了,无奈在村口看到两个穿着官差衣服的人,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往回走,去跟那个足足有一指厚肥膘的婆娘周旋。 「这位大姐想要啥样色的丝线?」 中年女人闻言眉毛一挑,满脸不屑的道。 「你都有啥色的?」 「咱这儿啥色都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就连京城富贵人家用的金丝银线咱都有!」 中年女人听到这话,颇为意外的看了看韩清,心道这货郎好大的口气,竟然还有金丝银线? 「真的假的?」 「咱跟你说,咱可是见过世面的,别拿铜丝糊弄咱!」 韩清也不跟他废话,在货担里翻了翻,翻出一扎金线递过去。中年女人看了看,见果然金光闪闪,像是足金抽出来的金丝,脸上这才多了几分郑重。 「看上去还不赖,那就一样给咱来上一桃吧……」 「好嘞!」 韩清再次弯下身子在货担里一阵翻检,不过在翻检之时,他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村口那两个穿着官差衣服的人。 当他见到两个官差径直朝着他走来,他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一只手也伸向了货担的最里边,紧紧的握住刀柄,准备随时抽冷子给这两人来一刀。 然而,就在韩清以为必有一场恶战之时,却只见那两个官差越过自己,朝着中年女人走了过去。 「王赛花,你家地到底卖不卖,赶紧给个痛快话。」 中年女人一听这话,当场扯散头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起来。 「乡亲们出来评评理呀,官府强买强卖呀,呜呜呜……」 两个官差见状赶忙后退几步,离着王赛花两丈远道。 「王赛花,收起你那撒泼打滚的勾当!」 「俺们只是奉了县令老爷的命,来给你传个话。」 「你要是现在卖地,县里按照市价收,咋地都好过你找不到佃户,每年还得白白交着皇粮强吧?」 王赛花闻言朝着两个官差「呸」了一口。 「啥叫按照市价收?」 「一亩地八两银子的市价,还要分十年结清,一点利息都没有,你当咱是傻子不成?」 「俺家三代人,省吃俭用攒下这几百亩地,不能到了俺这儿给败了!」 两个官差见王赛花如此执迷不悟,只能撂下几句狠话离开。 事实上,县令给出的命令就是买卖自由,全凭自愿。 如果不是县令逼得紧,他们俩连乡下都不想来,随便打发个二溜子就能过来传话。 「行行行!」 「既然你不愿意卖就自己留着,反正县尊大人说了,赋税一文钱都不能少,交不上税县里就收你家地,到时候一文钱都不给你!」 王赛花听到这话再次哭天抢地的哭嚎,最终用自己的超声波哭声将两个官差给哭走。在官差走后,韩清好奇的上前询问。 「这位大姐,您跟刚刚那俩官差说的是啥,俺咋听不懂哩?」 王赛花闻言恨恨的道。 「还能是啥,不就是朝廷里的女干臣搞出来新政么,按照地多地少征税……」 「亏得俺儿还是个举人哩,早年间只要交点粮,徭役啥的全免。」 「现在乱改一通,俺家一年平白无故要多交好几百斗粮,这日子可怎么过哟,呜呜呜……」 韩清早就知道这事了,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大姐,俺问的是卖地的事,俺刚刚听官差的意思,官府要买你家地?」 王赛花抹了抹眼泪,满脸不屑的道。 「是有这么个事!」 「说是皇太孙新鼓捣出来的招数,要以市价收俺们的地,但现在不给钱,每年给一点,分十年能给完……」 韩清闻言低头算了算,觉得这生意也不算亏。 换言之,朝廷没明抢已经算仁慈了,现在给钱买地她竟然还不卖? 「大姐,官府这事还算公平吧?」 王赛花闻言顿时破口大骂。 「公平个屁!」 「放在以前,俺一亩地一年收成就能卖一两银子,十年下来那可是十两哩!」 「官府平白无故给俺抹去二两银子,这也叫公平?」 「再者说,你啥时候见过官府买东西给钱?」 「就算今年这县官给了,你能保证以后的县官还给?」 「到时候官府不给钱,你敢去衙门告状呀!」 王赛花说完这话就恨恨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家院子。 「大姐,你的线……」 「不要了!」 韩清闻言只能苦笑着将线重新放回货担里,然后挑着货担赶往下一个村子。不过在走了几个村子后,韩清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走了。 因为应天府附近的村子都差不多,年轻人要么被官府忽悠到外地开荒,要么被招工的给招走,去城里作坊里做工去了。 韩清从最后一个村子里走出来,望着村口绿油油的稻田,对着那些死命攥着田地不松手的地主产生无尽同情。 按照皇太孙这么个搞法,用不了几年村里连佃户都找不到了,这些地主家的地租给谁种?难不成,地主领着婆娘和小妾种地? 韩清越想越觉得有趣,同时也对朱允通的政策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总算明白皇太孙为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改革税制了,敢情皇太孙和朱屠户一正一邪,—黑一白啊。 一个死命收税,一个死命挖人。 当地主找不到佃户,地主家的地自然就不值钱了,朝廷也就可以用极低的价格收走! 甚至都不用花钱,只要地主家交不起赋税,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没收! 韩清想明白这些,对于自己未来的造反事业充满了担忧。 再给皇太孙几年时间,这大明的江山就是钢浇铁铸一般的稳固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铲除他们已经算仁慈了,收点税算个屁! 鸿胪寺馆驿。 随着大明各地僧侣道士入京,馆驿内也渐渐热闹起来。 只是这些人似乎都不怎么高兴,哪怕是五台山来的得道高僧,也整天板着个脸,对周边的人和事没有任何兴致。 和尚们都这么郁闷了,龙虎山的张宇初张真人心里也不痛快。 因为他听到一个传闻,说朝廷此次邀请他们进京论道是假,想让他们交出寺产、庙产为真。 他们龙虎山历代积累,可能就要葬送在他的手上了,他心里怎能不焦虑? 相对这些名门大派的忧虑,整日里待在惠民医馆的张邋遢就舒坦多了。 有时间就领着一群医学生去病房查房,再者就是跟大明最出色的医生团体探讨最新的治疗方案,过得可谓再充实不过了。 至于老皇帝和皇太孙答应的重建武当山道场,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算看出来了,这对祖孙只会拿话哄他,想让他们俩掏钱帮他修道场门都没有。 这一天他刚领着学生查完房,对几个刚做完简单手术的病人做了一番医嘱,就看到老伙计张宇初等在自己门口。 张邋遢一看到张宇初,就知道这货来找自己千嘛。无非是想借助自己乃皇太孙师傅的身份,让自己找皇太孙求求情,不要没收他们龙虎山的田产。 然而张邋遢自家人知自家事,皇太孙压根就不信他们这些邪,他在皇太孙那儿也根本就没什么面子可言。 「师兄,师弟前来拜会!」 「宇初师弟,贫道现在很忙,要不你改天再来拜会?」 张宇初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明天就是论道了,谁也不知道过了明天会啥样,还是今天来拜会一番吧。」 张邋遢见实在推脱不过,只能先将学生打发走,然后领着张宇初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宇初师弟,贫道知道你所为何来。」 「这事贫道真帮不上忙,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张宇初闻言一脸惆怅的道。 「师兄,天下道门是一家,你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师兄,您不管咋说都占着皇太孙师父的大义,只要您开口,皇太孙多多少少都会卖您点面子!」 「师弟也不求多,只求保住一半田产,剩下的一半会主动献给朝廷,献给皇太孙!」 张邋遢听到张宇初这样说,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些。 「如果你真能献出一半,这事或许还有一定机会。」 「只是你别高看我这个师父,我跟老皇帝说的可是代天传授,原则上说我只是皇太孙大师兄……」 张宇初闻言老脸不禁一红,其实不论是师父还是师兄,都是两人扯出来的谎言。 只是两人一直都很好奇,为何皇太孙从没主动拆穿他俩? 「那就有劳师兄了!」 「只要师兄能帮助我龙虎山保住一半田产,师弟愿意拿出三百万两银子,帮助师兄兴建武当山道场!」 「三百万?」 住了半辈子山洞的张邋遢听到「三百万」,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这龙虎山不愧是千年道场,真特娘的有钱,拿出三百万两银子连眼都不眨一下呀! 张邋遢在打发走张宇初后,又迎来了一个五台山大显通寺的圆觉方丈。 「圆觉见过护国真人!」 张邋遢官方称号乃是通微显化护国真人,是大明洪武帝亲封的。 张邋遢见圆觉这样说,赶忙起身还礼。 「贫道见过圆觉方丈!」 圆觉方丈也不简单,他所在的显通寺乃是洪武帝下令重修,又亲自题写下「大显通寺」的匾额以示崇信。 可以说两人都是有官方背书的,只是从长远来看,张邋遢的背书更大。 毕竟,他占着皇太孙师父的名分,还是皇帝亲封的通微显化护国真人。 单单是这护国两字,就是其他寺院的方丈和主持无法比拟的。 「护国真人不用客气,贫僧此次前来不是论道,只是想跟道友聊聊俗事。」 「不知道友对于朝廷向寺院、道观征税一事如何看?」 张邋遢在武当山没啥产业,因此对这事一直不咋感冒。 不过既然显通寺的大方丈都开口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扯上几句。 「你我虽号称是方外之人,但所处红尘浊世却属于皇朝正统。」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如果价不能让佛祖来劝导陛下,依贫道之见,该交的税还是交了吧。」 「君不见武宗灭佛乎?」 「当今陛下和皇太孙,只是想让你们跟天下百姓一般交税,还没有毁寺灭佛,你们就好好配合一下算了……」 这可不是圆觉想要的答案,他此次前来是寻求盟友的。 「张真人,难道您就不怕道门没落?」 张邋遢闻言哂然一笑。 「方丈这话说得过于好笑了,自打你佛门进入中土,我道门啥时候兴盛过?」 「南朝四百八十寺,可没有一个楼阁是道门的!」 张邋遢说到这里,不由酸溜溜地吐了个槽。 「论起骗取钱财之事,我道门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你佛门……」 「因此,让你们佛门多掏点,贫道觉得这正符合天之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事实上佛道之间的争执,不比朝廷找他们收税的争执小。哪怕面对主动上门求和的圆觉,张邋遢依然忍不住讽刺几句。 圆觉听到张邋遢的讥讽,不愧是当代高僧,脸上没有丝毫息怒。 「张真人言重了,那不过是信徒们崇佛,我们僧人也只是替世间的善男女保留这份崇佛礼佛的馈赠,那些香火钱终究是要回馈于信众,回馈于百姓的……」 圆觉的这个回答不可谓不高明,只是听在张邋遢耳中就是太过滑稽了。他年轻的时候周游各地名山大川,听的看得多了,哪会信他这个鬼话? 正所谓天下名山僧占多,他要不是干不过嵩山那群和尚,也不至于跑五台山开辟道场。 但这事没啥好说的,谁让他们道门不争气,在忽悠人的方面干不过这群和尚呢?圆觉说了一会儿,见张邋遢始终不搭茬,只能使出杀手锏。 「贫僧听闻张真人一直想兴建道场,如若不弃,贫僧代表五台山一众寺院,为张真人兴建一座纯铜大殿吧。」 张邋遢听到这话豁然而起,他早年间就有个心愿,想在武当山兴建一座金殿,用以吸天上至真至纯之雷霆之气,用以辅助自己修行。 然而,他只对自己的几个徒弟提过此事,并未对外人说起过,这个老和尚是咋知道的? 「多谢方丈好意,只是纯铜大殿造价太过高昂,贫道不敢受您这般大礼。」 「张真人莫要客套,贫僧刚刚不是说过么,信众的香火钱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佛道虽殊途,但安抚人心,导人向善方面确实同归,贫僧为张真人兴建道场,也是为天下人兴建道场。」 「这……」 张邋遢听到圆觉和尚这样说,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咋拒绝了,只能 勉为其难的说道。 「实不相瞒,贫道在朝廷也没有啥面子,恐怕很难帮助圆觉大师达成心愿。」 圆觉闻言双手合十地说了句佛号。 「贫僧哪有什么心愿?」 「贫僧所愿不过是百姓安居乐业,大明风调雨顺罢了!」 张邋遢听到这话心里连呼高明,这老和尚段位不低啊,哪怕是私下会见都一句错话不说! 「巧了!」 「贫道的心愿跟大师一样!」 张邋遢在送走圆觉后,又陆续见了几个和尚和道士。 这些人当中有很多人都是他曾经仰望而不得的,现在却齐刷刷找自己拜山头,一边捐钱捐物帮自己兴建道场,一边阿谀奉承,将自己夸成道门领袖。 好在张邋遢早就过了喜欢听漂亮话的年纪,要不然还真扛不住他们这番忽悠。 即使如此,再跟一干和尚道士周旋一天,张邋遢也是有点飘,甚至晚上做梦的时候,都看到武当山山顶雷火炼殿的景象了。 第二天,佛道论道正式开始,张邋遢也被受邀出席。 因为有元初佛道辩论的历史教训,此次全真教、龙虎山等一众道门并未扯什么佛道谁先谁后的问题,而是就双方的世界观进行各种扒皮。 佛门这边问三十三天咋划分的,道门就问须弥山有多高。 佛门问道怎么生一,道门就回怼何为一花一世界。 这些老调重弹的辩论,对于真正的高人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可对于京城百姓来说则喜闻乐见。尤其是秃头的和尚跟牛鼻子老道噜袖子大骂的场景,更是让百姓们拍手称快。 直至白莲教的加入,佛道之争才得以暂时告一段落,开始转变成佛道联手驳斥白莲教。 白莲教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佛门一支,但让老百姓们感到惊讶的是,场中所有和尚竟然统一否认这个观点,认为白莲教跟佛门没有半文钱关系。 道门也上来踩一脚,直接撇清道门跟白莲教的关系,宣称他们只是偷了一些道门的法术招摇撞骗。 然后白莲教就各种演示秘法,然后被佛门、道门的高人各种拆穿。 老百姓对于这些秘法看得直呼过瘾,什么符纸自燃,什么符纸飘起等等。但对于朱允熥领着的一干高材生来说,这些不过是物理小实验。 「殿下,他们纸上抹了白磷了吧?」 「还有那小人之所以能飘起,只是热空气带动……」 朱允熥听到身边的学生的评论淡淡的道。 「别小看这些戏法,老百姓还真信这个!」 「因此,你们未来的任务很重要,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大明百姓从佛门、道门,以及白莲教这样的邪教手里抢回来,让他们尊重现实,相信格物之学!」 「谨遵皇太孙教诲!」 朱允熥陪着学生们待一会儿,就跑去找秦亨伯聊天了。 秦亨伯在投靠朱允熥之前,那可是在大明都出名的修仙狂人,一天天不是往名山大川里钻,就是各种求仙访道,炼丹嗑药的。 此时看到一群和尚道士跟白莲教妖人辩论,秦亨伯心里仅有的一点点对仙人的幻想也破灭了。 更让秦亨伯崩溃的是,皇太孙不知啥时候溜了过来,还贱贱地问他有啥感受…… 「秦师傅,你听他们说了这么久有啥感受,要不要下去跟他们辩论一场?」 「比如说从宇宙观、世界观的角度上驳斥他们一番?」 秦亨伯闻言尴尬地摸了摸胡子。 「皇太孙殿下,您就别来诛心了,微臣已经够绝望了……」 「现在秦师 傅还觉得孤找他们收税过分吗?」 秦亨伯坚定地摇摇头。 「不过分!」 「他们愚弄百姓,害人害己,不铲除他们已经算仁慈了,收点税算个屁!」 秦亨伯说完这话,就气哼哼地甩袖子离开了。 他这袖子可不是甩给朱允熥看的,实在是被台上的一众和尚道士给气的。朱允熥并不在意台上说啥,只要佛道两教能把白莲教给驳倒就行。 虽然白莲教在民间有不小的影响力,但他们那点小把戏在正经的佛门、道门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不论是拼接的教义,还是乱编的经文,都能被佛道两教找到无数攻击的漏洞。 朱允熥为了达到将白莲教批倒批臭的效果,直接宣布论战延长三天。 这可害苦了马文才,他第一天都是强撑着死缠烂打,第二天就直接摆烂了,你们爱咋说咋说,反正我说我的,咱们个不干涉。第三天就连说都懒得说,只是不论对方说啥他都摇头。第四天,他直接躺平,一句「对对对」应付全场。 这倒不是马文才不努力,实在是对手太强大。白莲教跟五台山、龙虎山的和尚道士一比,真的是连个渣渣都不如啊。 佛道辩论结束后,朱允熥对于佛道辩论的部分不太在意,只是命人将佛道两教驳斥白莲教的部分着重摘取出来,然后取名为「白莲荒诞论」刊行于世。对于其中精彩部分,他在书中还着重点出,并命令各地的供销社、邮局、医馆工作人员大力宣讲。 这只是他粉碎白莲教计划的一环,从信仰上击穿它,使其丧失忽悠百姓的能力!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他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跟佛祖和道家三清商量商量,能不能给朝廷交点税…… 第四百九十章 孤也不为难你们…… 持续四天的佛道辩论大会结束后,所有和尚道士都在锦衣卫的「护送」下,重新回到鸿胪寺旗下的馆驿。 为了报答他们对于白莲教的驳斥,朱允熥命令馆驿提高了他们的待遇。 虽说佛门高僧不吃荤腥,但总是咸菜米饭的也有点说不过去,还是得给点白菜豆腐的。一众和尚道士看到平日里狗都不吃的白菜豆腐,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快一个月了,总算吃到点正经饭食了! 因为跟张邋遢的关系,龙虎山张宇初天师的待遇比那群和尚好了不少,但他无心下咽,每日也只是以素菜应付。 现在辩论结束,接下来就是朝廷朝他们开刀了,他就更没心思吃饭了。 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门外,等待着小徒弟的归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徒弟才急匆匆的跑回来。 「师父!」 「张邋遢进宫了!」 张宇初听到这话赶忙起身追问。 「进的哪个宫?」 「北……皇太孙的北宫!」 「嚯!」 「终于可以吃饭了!」 在张宇初看来,张邋遢跟皇太孙关系肯定非常好,只要张邋遢出马,这事至少能成一半。因此在心情大好之下,张宇初胃口都好了不少。 在张宇初大碗吃饭的时候,被张宇初寄予厚望的张邋遢,正在待漏院吃着干巴巴的糕点,喝着寡淡的茶水,等待着皇太孙的召见呢。 事实上,朱允熥早就知道张邋遢来了,他之所以没召见也不是他真的忙,实在是不想见这个老头。 因为明天他就要对天下佛门、道门动刀,这老头今天来拜见,鬼都知道他打的啥主意。 要是这老头真的噗通一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跟他续师徒情义,他还真有点抹不开面。 张邋遢再喝了三壶茶水,膀胱终于承受不住了。在跟小太监打听到厕所的位置,赶忙跑进去倾泻一番。 重新从厕所出来,张邋遢精神抖擞得跟换了固人似的。他再次叫来小太监,给小太监一张纸条。 「麻烦这位小公公再去替贫道请见一次……」 小太监看着纸条,满脸的为难道。 「张神仙,不是奴婢不帮您,实在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皇太孙若是不想见,您请见几次都没用……」 张邋遢闻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老头币塞到小太监手里。 「劳烦小公公了,不管成与不成,贫道都承你这个情!」 小太监掂了掂手里银币的分量,就知道这是足两的老头钱,当即笑眯眯的说道。 「张神仙稍待,奴婢这就去替您通传!」 「来人,赶紧给张神仙上好茶!」 随着小太监离去,待漏院内很快就又进来一个太监,将张邋遢桌子前的糕点和茶水都换了下去,换上了松软的桂花糕和正当时的龙井。 张邋遢看着身前的糕点和龙井,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知道宫里这么多规矩,自己刚刚就不受这个罪了! 朱允熥躲在政务殿忙忙碌碌,见到王德急匆匆地跑进来,当即开口训斥道。 「就不能跟你干爹好好学学,整天毛手毛脚的,什么时候能有点大总管的气质!」 王德赶忙堆起笑脸凑上前。 「殿下恕罪,奴婢这不是遇到大事了吗!」 「刚刚待漏院的小福子给奴婢递过来一张纸条,奴婢看了看觉得兹事体大,就赶忙给殿下送来了。」 朱允熥伸手接过纸条扫了一眼,身子当场怔住。 「张邋遢在哪儿?」 「回殿下,张仙师还在待漏院等您召见呢……」 「孤这就去见他!」 朱允熥撂下这话就急匆匆跑了出去,直奔几十丈外的待漏院。 若问朱允熥为何这般着急,只因为张邋遢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贫道有一计,为玉成殿下和徐家三小姐之事!」 虽然朱允熥最近一直忙着从佛道两教上猜羊毛,但对于徐妙锦的承诺一直放在心上。只是他想破头也想不到合适的办法。 如果听从老朱的话,那就辜负了佳人。可如果先斩后奏,就算他豁的出去这张脸,徐妙锦也未必豁得出去。 因此,这事一直卡着没办,甚至搞得他连跟徐妙锦偷偷私会都不好意思。 张邋遢刚吃了半块糕点,就看到朱允熥出现在门口,心里暗道皇太孙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呀。 「贫道见过皇太孙殿下!」 「张仙师免礼!」 「不敢当殿下仙师之称。」 「贫道今日前来,乃是有求于殿下,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即止住脚步,然后默默地后退几步,一脚站在门里,一脚站在门外。 「张邋遢,咱俩事先说好,若是你提出的条件太大,超出了孤的心理预期,孤可就不稀罕你的所谓妙计了!」 张邋遢闻言再次腹诽起来,刚刚进门的时候还张仙师呢,一听条件就张邋遢,这特么也太现实了吧! 贫道就是忽悠老皇帝都不会这么难! 尽管张邋遢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还是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 「殿下勿忧,在收税这事贫道和殿下的看法一样,也是时候让他们给朝廷交点税了!」 朱允熥一听这话,这才将门外的那只脚收回来。 「张仙师这话孤爱听!」 「凭啥他们一边装方外之人,一边跟大明的百姓抢地抢粮?」 「孤也不为难他们,只要他们乖乖纳税,孤可以不分他们香火钱……」 张邋遢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敢情皇太孙还想分香火钱? 「殿下,收税可以,但香火钱……这个是不是有点太下作了,这等于是跟神佛抢钱呀……」 朱允熥闻言朝着张邋遢眨眨眼。 「有本事你将三清请下来让孤看看?」 「实在不行,孤送你去见三清也行!」 张邋遢一听这话赶忙改口。 「殿下圣明,神佛哪里需要用钱,还不是被和尚道士给用了……」 「老道只求殿下给龙虎山一个恩典,龙虎山毕竟传承千年,天师传承悠久。」 「若是殿下将龙虎山打压得太狠,中原将没有能对抗佛门的道门。」 「因此,贫道建议殿下给龙虎山留下一半颜面,让他们替您挡住佛门的反噬。」 朱允熥听张邋遢这样说,心里顿时合计起来。 宗教这东西确实不能一味打压,哪怕你打压再狠,民间对这东西的需求都非常巨大。 把证明教派打压没了,邪教就会趁虚而入抢占民间信仰。 因此,有必要保留现有的佛道纷争格局,让他们帮着朝廷打压白莲教这样的邪教…… 「一半啊……」 「但只能是山地、差地,地势平坦的好地,必须献给朝廷!」 「孤可以将龙虎山的山地、林地、茶地等不能种粮食的土地归为龙虎山的风景区,每年只收一定量的管理费,其它费用一概不征!」 张邋遢闻言也暗暗盘算了一下,他是去过龙虎山的,龙虎山最 值钱的就是山林、茶园,以及店铺、客栈等产业。实际上种粮的土地占得还真不多,且很多都是挂名在龙虎山名下,用以免除对朝廷的徭役的。 因此,皇太孙给出的条件,张宇初大概率能答应。 「那贫道就代张师弟谢过殿下啦!」 朱允熥答应了张邋遢的请求,随即笑吟吟地看向张邋遢。 「孤给了张仙师诚意,现在该轮到张仙师显示诚意了吧?」 张邋遢闻言哈哈一笑。 「此事易办!」 「贫道可以收徐家三小姐为徒,赐她法号妙真真人!」 朱允熥听到这话惊讶地张大嘴巴,脑子里顿时想起一个典故。 「张仙师的意思是效仿李隆基和杨玉环旧事?」 「殿下圣明,贫道正是此意!」 唐朝的唐明皇为了霸占儿媳妇,就是先让杨玉环出家当道士,只要出了家就算自动跟儿子解除婚约,也就没了辈分上的问题。 朱允熥懊恼地一拍脑门。 「唉!」 「这么简单的办法,孤咋就没想到,让你个老道白白骗去一半产业……」 张邋遢闻言哈哈一笑,赶忙敲定跟脚。 「殿下,您可是开金口了,总不能干那食言之肥的事吧?」 朱允熥坚定地摇摇头。 「你放心,孤绝对不会食言!」 「至于徐妙锦出家之事,就有劳张仙师费心了。」 张邋遢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 「此事包在贫道身上!」 「只要徐妙锦拜在贫道名下,她跟殿下就是师兄妹的关系,自然可以结成道侣!」 「道侣……」 朱允熥咂摸着这两个字,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 「好!」 「道侣就道侣吧!」 张邋遢处理完龙虎山的事就潇洒离去了,至于五台山圆觉大师的委托,他连提都没想提。 佛道之争不是说着玩的,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当年元朝建立,忽必烈主持佛道辩论,全真道连战连输,最后被忽必烈下令当场剃度出家。 此为道门千年已降之奇耻大辱! 这般羞辱别说一座纯铜大殿,就是给他一座铜山也化解不了! 第二天,朱允熥就迫不及待地将佛门、道门一众大佬请到了自己所住的北宫。 在一番君臣相见的客套过后,朱允熥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诸位都是佛道高人,很多人应该都已经猜到孤请你们来的用意了吧?」 龙虎山天师张宇初早就得到张邋遢的传信,知道自己龙虎山一脉稳了,当即第一个站出来道。 「知道!」 「贫道今日在此代表龙虎山一脉向皇太孙殿下表个态,不论皇太孙有什么要求,我龙虎山一脉都全力支持!」 张宇初这话一出,顿时引起所有人的侧目。 此时能站在这屋里的就没有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张宇初肯定跟皇太孙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否则轮到谁出来说这话,也轮不到富得流油的老张家吧? 毕竟他们家才是真正的千年世家,真追述起来比在场的所有佛寺都要悠久…… 五台山显通寺方丈圆觉暗暗皱了皱眉,他昨天没接到张邋遢的回信,由此可见张邋遢并未替自己说话。 因此,今天对于他们五台山一脉来说是个非常巨大的挑战。 「殿下,贫僧可否先知道您到底有何等要求?」 朱允熥闻言故作轻松地 说道。 「没啥要求,只是想让各位根据田地多寡正常交税罢了。」 圆觉闻言眉头再次一皱。 「如同百姓那般一亩地交两斗粮,或者等价的银钱?」 「对!」 众人听到朱允熥肯定的答复,顿时嗡嗡地议论起来。 「殿下,历朝历代的赋税也没有收两成这么高的,哪怕是暴虐成性的元朝,也没收过如此高的赋税啊!」 圆觉此言一出,还没等大殿中的众人反应过来,门口站着的徐六子就断喝一声。 「兀那秃驴!」 「你可知这是心怀前朝,攻讦陛下,意图谋反的大罪!」 圆觉一听这话顿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拿前朝跟现在比,这不是给人递刀子吗? 「殿下恕罪!」 「贫僧无意攻讦陛下,也无意诋毁现在的政策。只是历朝历代对僧人、寺产都是优免,殿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开此先河,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朱允熥闻言冷冷的看向大殿中站着的众人。 「既然圆觉大师这样说了,那孤就在此问一句……」 「你们当中谁敢笑!」 一众和尚道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哪敢有半点笑模样。 虽然皇太孙的话没说全,但明眼人都知道,谁敢笑一声,就会被拖出去给砍了! 朱允熥再次问了几遍,依然没人敢笑,他这才笑吟吟地看向圆觉。 「圆觉大师,你看没人耻笑孤……」 圆觉闻言痛苦地闭上眼睛,两手在念珠上不住的捻动。 「古之厉王治下,国人莫不敢言,道路以目。」 「难道殿下想效仿古之暴君,让天下之人不敢言吗?」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道。 「孤可没说不让你们说话。」 「今天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就算你们指着孤的鼻子骂,孤也不会治罪。」 「但有一点必须言明,你们既然想不交税,那就得给孤一个不交税的理由!」 圆觉听到这话,眼皮突兀地一跳,在心里暗暗盘算这厮说话算不算话,可别跟老皇帝似的,心情不好就杀人。 其他人也暗暗犹豫,一时间没人敢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普陀山道场的和尚开口说话。 「既然殿下让咱们畅所欲言,那贫僧就献丑了。」 「佛祖有云,他于世间留有三宝,一曰佛,二曰法,三曰僧。」 「寺院虽有些许薄产,但皆为历朝历代皇帝赠与,广大信众捐赠。」 「田产所产生之收益,也不是供我等挥霍,而是供养三宝,以为僧人日常所需……」 「殿下应该效仿先贤,不求礼敬我佛,但起码也不要干出毁寺灭佛的武宗之举……」 普陀山和尚说完这话,其他人纷纷附和,哪怕是一些不太出名的道门都跟着叫好。 「还请殿下三思!」 「还请殿下三思!」 朱允熥在众人连呼三遍,这才摆了摆手势让他们闭嘴。 「都先住嘴吧!」 「这位老和尚,孤且来问你,你刚刚所言佛家三宝其中佛、法自不必说,这两个也不需要世俗供养。咱们只论僧,既然僧也是三宝之一,那你说说僧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德行,才值得被信徒所供养?」 「回禀殿下,僧人乃是代佛祖传道之人,是护持佛法,持戒守律之人。」 「身具佛性,心向我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朱允熥 一直等这个老和尚吹完,这才满脸戏谑地开口。 「好!」 「既然你把僧人吹得这么高,那孤就给你们个机会!」 「来人,给每位大师都提供一份笔墨纸砚,外加桌椅一套!」 随着朱允熥的一声令下,很快就有锦衣卫搬来桌椅,小太监奉上笔墨纸砚。 「诸位大师请坐吧!」 一众和尚道士闻言,怔怔地看向朱允熥,谁也不知道皇太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既然皇太孙下令了,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既然刚刚那位大师将僧人说得那样好,那孤就代替三清和佛祖考考你们,看看你们对于道经、佛经的掌握情况!」 「佛门默写出金刚经,金刚经、地藏菩萨本愿经、阿弥陀佛经、心经、楞严经……」 「道门的默写道德真经、太上洞玄灵宝经、冲虚真经、黄庭内景经、太上感应篇……」 「孤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只需默写各自教派的三部经典即可!」 「若是能做到,孤认你们是高人。」 「若是做不到,此教派即刻除名,所有庙产充公!」 第四百九十一章 那逆孙竟然还有后手? 殿中在座的很多是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听到朱允熥这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觉得此举太过简单。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脑门见汗的,他们一边不安的挪动着屁股,一边慌乱的左顾右盼。然而,朱允熥早就考虑到这点了,直接让锦衣卫拎着大刀在边上当监考。 每人一个,谁敢乱看就砍了谁! 在朱允熥宣布考试开始后,所有人都奋笔疾书,只是写着写着,有人的笔速霎时慢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有的人直接停笔,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张邋遢没有参与这场考试,但他派出了武当山大弟子俞莲舟替自己出战。 俞莲舟借了张邋遢的光,早就担任了朝廷道录司正印官,原本是不用参加这种考试的。但他在师尊处提前得知考试范围,一想到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弟,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参战了。 张宇初也通过时不时的看衣襟内部,顺利地默写三篇道经。 站在张宇初边上的锦衣卫,看着张宇初不停的小动作,权当没看见。 毕竟上头说这人花钱了,咋地都不能为难他。 相对来说,和尚那边就没这种待遇了,只能是凭借记忆硬生生默写。 很多人遇到忘掉的句子就空一行,然后先写能记住的。 三个时辰过后,朱允熥强制收卷。 阅卷工作他才懒得干呢,直接从金陵皇家大学招来一批学生,让他们对照佛经、道经判卷。 凡是遇到写错的地方都标注出来,空白的地方用红色补齐,然后汇总统计有多少错误。 阅卷工作可比让他们默写快多了,不出一个时辰就搞定。 朱允熥拿着学生们递上来的试卷随手翻了翻,发现此次随机测试,除了武当山和龙虎山一字不差,其他不论道门、佛门都有不少错漏。 其中一些不太知名的佛寺主持,更是连一篇完整的经文都默写不出,只记住几句耳熟能详的经文。 比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之类的。 这种水平的和尚,应付日常忽悠人的工作显然是够用了,但面对朱允熥这样的考官肯定捉急。 经过这一场测试,不论是佛教四大名山的这种寺院,还是一些小门小户的寺院方丈都消停了。 因为哪怕是显通寺方丈,也卡了好几次,有几个字叫不准,觉得自己应该是写错了。 至于其他寺院的方丈那错的就更多了,落一两个句子是常态,多的整段整段的写不出。 「啧啧啧……」 「让孤说你们点啥好呢?」 「你们也配为得道高僧?」 「佛祖总共就给你们留那么几本经书,你们竟然都做不到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佛家三宝之—?」 一众和尚听到这话,无不羞愧的低下头。 「殿下恕罪…」 朱允熥数落完和尚,就将目光落在那群道士身上。 因为张邋遢的缘故,道门这两年很是嚣张,一直以皇太孙同门自居。 在他们想来,皇太孙能认张邋遢为师,对他们道门一定是亲近的。然而,朱允熥一开口,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你们这些牛鼻子也是……」 「真是太不争气了,难怪当年元世祖强令道门给佛门道歉,还迫使道士落发剃度!」 「这一百年都过去了,你们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道德经总共才五千字,你们写错了多少!」 一众道士听到朱允熥这般说,一个个也羞愧 的低下头。 「殿下恕罪,某等愧对道门祖师,愧对三清……」 朱允熥数落完这些道门学渣,又将目光落到张宇初和俞莲舟身上。 「总算还有两个让孤满意的,觉得配得上得道高人的身份。」 「龙虎山张宇初天师不愧千年传承,道门祖庭,三篇经文竟无一字错漏!」 「武当掌门俞莲舟虽是小门小派,但勤于修习经文,对于经文的掌握也非常纯熟,可以跟张天师并列第一!」 「至于佛门这边么……」 朱允熥将目光落到圆觉和慧明两人身上。 「圆觉,你们显通寺无愧于皇爷爷的题名,你虽然有几处错漏,不过都是小问题,属于字词上的缺笔,孤就不治你的罪了!」 圆觉一听这话,哪还有刚刚的高傲,赶忙躬身拜谢。 「贫僧谢皇太孙夸奖!」 「贫僧此次回山定当闭门苦修,精研经文,如此方不负殿下……」 朱允熥朝着圆觉点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慧明。 「慧明,你也算给你们普济禅寺争光了,也只错了几个字……」 慧明听到这话,也学着圆觉师兄的样子躬身礼拜。 「贫僧谢殿下夸奖!」 其实这俩人错得有点冤的,佛经传播久远,各个朝代版本不同,朱允熥给一众学生的标准版乃是最近几年才刊印的,跟圆觉慧明他们早些年学的压根就不是一个版本。 因此里边有些字词确实不同,还有一些属于通假字范畴。 但朱允熥原本就没想让他们好过,有漏洞就抓漏洞,没漏洞制造漏洞也要抓一抓。朱允熥在将两个佛门大佬拿捏住后,对待其他人就不那么客气了。 「至于你们也配称佛门弟子?」 「圆觉、慧明,你们俩将属于你们佛门的卷子发下去,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己错了有多久! 「张宇初、俞莲舟,道门的归你俩……」 佛道两教的四位大佬上前领了卷子发下去后,下边所有和尚道士都沉默了。 有些整段整段默写不出来的更是额头上冒汗,满脸心虚的站在原地。 因为刚刚皇太孙可是有言在先,凡是默写不出的就地取缔山门,财产充公!朱允熥见所有人都拿到自己的卷子了,这才悠悠开口。 「诸位,孤不是灭佛灭道之人。」 「事实上,孤对于佛道两教也是非常推崇,非常尊敬的。」 「然而,你们的表现太让孤失望了。」 「孤之前曾有言在先,若是连三篇经文都默写不出,孤就会替佛祖和三清清除掉这些假借佛门道门之名,行招摇撞骗之实的败类。」 「现在诸位可还有异议?」 朱允熥此言一出,下方霎时陷入一片沉默。 沉默? 这可不是朱允熥想要的,既然他们不想得罪人,那他就只能点名了。 「圆觉、慧明你俩说说,孤替佛祖考核,监察天下佛门,剔除其中的害群之马,这事做的对不对?」 圆觉和慧明闻言心里一沉,这是把他俩架在火上烤啊。 然而,更让两人郁闷的是,这是皇太孙站着大义! 就算皇太孙革除他们的度牒,取缔他们宗门,天下人也只会怪他们学问不深,是欺世盗名之辈。 因此,两人略一纠结,就赶忙上前大唱赞歌。 「殿下圣明!」 「殿下替佛祖监察天下寺院再合适不过了,那些不精研佛法之辈理应被清除!」 「既然两位大师都这样说,来人,将此次考核 不合格者拖下去,取消他们的度牒,取缔他们的宗门,其名下的僧侣全部强制还俗,寺庙财产一律充公!」 「诺!」 不合格的名单早就整理出来了,朱允强对于合格的界定并不严格,字词上的错漏都被他放过了,只有大段空白的不学无术之徒才被他判定不合格。 随着锦衣卫将人带出去,大殿中的和尚方阵一下子少了一多半,看的圆觉和慧明两位高人老脸直抽抽。 道门这边正幸灾乐祸的时候,朱允熥又开口了。 「孤出自三清门下,本无意跟同门师兄弟们作对,可你们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道祖他老人家就留下一篇五千字的道德经,你们竟然都背不下来,你们还有脸穿这身道袍吗?」 「来人,将此次道门不合格者道袍扒掉,再将他们从道录司除名,取缔其宗门,没收其宗门名下一切田宅财产!」 「诺!」 在锦衣卫将道门带下去一半人后,大殿中霎时空旷起来。 朱允熥再次看向下边站着的一众和尚道士,脸上挤出和煦的笑容。 「诸位,咱们现在谈谈每年给朝廷交多少税的事吧?」 朱允熥本以为经过刚刚那番敲打,能让在场的和尚道士醒悟,主动的给朝廷交税。 哪承想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群人还是跟他装死。 只有龙虎山张宇初这个托表示,愿意献上一半田产,剩余的山林、茶园也愿意按照朝廷的政策交税。 除此之外,不论佛门道门都在跟朱允熥装死。 「诸位,沉默可不是办法呀。」 「圆觉,你觉得交两成行不行?」 「殿下,贫僧同意交税,但两成实在是太多……两成田税,历朝历代未有之先例……」 「圆觉,历朝历代还没有将人头税和各种苛捐杂税都汇入田地里一起收的先例呢。」 「孤将田税跟其他杂税合并,只收取两成,怎么算也不算多吧?」 圆觉闻言低下头嘀咕道。 「殿下,历朝历代寺院僧侣都是没人头税和杂税的,而且田税也大多可免……」 「呃……」 朱允熥一听这话,直接将历朝历代的大冤种皇帝问候了个遍。哪怕对于皇爷爷这个迷信者,他也生出不小的埋怨。 圆觉之所以敢这般怼自己,不就仗着皇爷爷给他们寺院赐过名么。 至于皇爷爷早年出家所在的寺院,朱允熥更是连惹都没敢惹,直接无视了对方。 「圆觉大师,时代在发展,时代在进步。现在不是唐宋元了,现在是我大明的天下,就该按照我大明的规矩!」 圆觉也是个硬骨头,见朱允熥这样说直接摆烂。 「既然殿下这样说,那贫僧就无话可说了,只有一死明志了!」 「自今日起贫僧将绝食明志!」 朱允熥闻言当即大惊。 「你威胁孤?」 然而,朱允熥话音刚落,大殿内的其他方丈就齐刷刷的站了出来。 「贫僧等也愿意以死明志!」 「自今日起,我等将不再进食,直至皇太孙殿下收回成命…」 「你……你们……」 朱允熥气愤的看向一众秃驴,几次「杀」字都到嘴边了,都被他生生地咽回去。 在朱允熥被一众和尚逼宫之时,身处紫禁城的老朱也没闲着,一直派人观察这边的动静。 「什么,那帮和尚绝食抗议了?」 「皇觉寺的智清禅师是否也在此列?」 「回陛下, 智清禅师自然在列,而且还站得颇为靠前哩!」 老朱听到这话,焦急的在地上直转圈圈。 「这逆孙,干啥事都急性子,这种事就该慢慢来,哪有一上来就收两成的!」 其实老朱一直盯着大孙那边的动静,对于大孙想对和尚动刀一清二楚。 他之所以一直不露面,实际上是想保护大孙。一旦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他这个老皇帝还有转圜余地,可以替大孙安抚一下人心。 此时老朱就在犹豫,要不要出马替大孙摆平此事。 只要他定下一成的税率,他相信这群和尚会卖给他这个面子! 毕竟,这些寺院的很多田产都是他这个皇帝所赐,即使不是他所赐,也是他这个皇帝所承认的。 老朱犹豫再三,这才对一旁的秦德顺道。 「备驾……不不,备车就行,不用搞出太大声势!」 「诺!」 不多时,老朱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北宫。自打北宫落成之后,老朱还是第一次过来。 他之前只是听手底下人说北宫多荒凉,多简陋,他心里总是有几分怀疑成分的。然而,今日一见,他霎时被北宫的简陋所震撼到了。 偌大的北宫竟然连个宫墙都没,只是在地上挖了一溜沟渠。其中的建筑也全都灰蒙蒙一片,别说雕梁画栋了,连个彩色的油漆都见不到! 「咱大孙咋这般苛待自己!」 秦德顺闻言赶忙奉上一记马屁,并配合地拿袖子擦了擦眼睛。 「皇爷,太孙殿下说了,大明还很穷,他这个当皇太孙的要以身作则,能省点则省点。他省下来一两银子,大明的百姓就能多吃一口肉,多添一件衣……」 老朱是最心疼子孙的人,生怕子孙吃不饱。现在听到秦德顺这话,当场感动得潸然泪下。 「苦了咱大孙哟,呜呜呜……」 老朱黯然神伤了一会儿,刚要进北宫,就看到一个骑着快马的锦衣卫跑了过来。 由于老朱所乘坐的是普通马车,随行带的护卫也不多,因此锦衣卫非但没认出他来,还朝着他这边大喊大叫。 「弟兄们,赶紧去通知皇太孙殿下,就说我们回来了,可以对那些秃驴和道士动刀啦……」 老朱闻言当场愣住,暗道那逆孙竟然还有后手? 只是这后手是啥,为啥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 「秦德顺,你可知那逆孙还有啥后手?」 秦德顺刚刚听到锦衣卫的话就暗道不好此时听到老朱这么问,当场磕磕绊绊的道。 「回禀皇爷,奴婢倒是听说了一点,但不知道真假……」 「说!」 「据说皇太孙殿下早就派人前往各地寺院调查了,刚刚那个骑马的锦衣卫,应该是奉命调查的人员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打击邪教,义不容辞! 五台县内商业繁荣,不过多是以客栈、酒楼,以及佛事相关的店铺为主。 锦衣卫百户王川来到此地后,在县城内逛了一圈,就领着手下出了城,来到专属于朝廷的馆驿投宿了。 「弟兄们,此次皇太孙交办的任务非常重要,你们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切记不能出半点错漏!」 「王头放心!」 「咱们锦衣卫上上下下全靠着皇太孙养活,谁敢不给皇太孙他老人家办事,谁就是合该天打雷劈!」 有人无脑尽忠,也有人略显担忧。 「王头,虽说皇太孙交付的事情很重要,但咱们要干的事可是调查佛爷,该不会触怒佛祖吧?」 王川闻言重重的捶了下桌子。 「冯程,你说的什么糊涂话!」 「佛爷再大还能大的过皇爷和皇太孙?」 「咱们端的是皇太孙的饭碗,你何曾见过佛爷给你家送过一袋米,送过半斤油?」 「但是皇太孙送过!」 王川说到此处,钢铁般的脸上渐渐抖动,一双虎目中也饱含着泪水。 「去年冬天飘着鹅毛大雪,皇太孙都没闲着,领着人赶着马车给咱们挨家挨户送米送油……」 「这份恩情你特娘的这么快就给忘了?」 冯程见王百户这样说,当即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头别说了,我是糊涂蛋,我再敢提什么佛爷,就让我天打雷劈!」 王川在扭转了冯程的错误思想后,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 「其实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佛祖是佛祖,和尚是和尚。皇太孙说了,咱们是替佛祖监管这些和尚,免得他们败坏佛祖的名声!」 「这事只要干成了,不仅佛祖不会怪罪,反而能给咱们积攒功德哩!」 王川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里都直冒光。 虽说他们早就做好跟皇太孙一条道跑到黑的准备,但让他们去查和尚的账,他们依然心里打鼓。 现在听到这事还能积攒功德,他们立马放下心里包袱,并且对接下来的工作多了一些期待。 「王头,这话可当真?」 「当然真啦!」 「这可是张神仙亲口跟咱说的!」 众人见王川说出张神仙,一个个立马变得喜笑颜开。 「既然张神仙都说好,那就一定是好事!」 「王头,你就直接下令吧,你咋说咱们就咋干!」 「好!」 「那个谁……你领俩人去调查五台山上那几十个寺庙的田产……」 「冯程,你领几个人去查各个大寺的主持、方丈、知客僧等等管事的僧人有多少私产,有无在外边养女人等腌攒事!」 「还有那谁……你带上几个人去各个村里转转,打听下可否有寺院逼债致人死亡等不法事。」 「另外,再查一查山上非法剃度的和尚多不多,有没有朝廷通缉的要犯!」 「诺!」 王川在布置完任务后,就留在驿站等待弟兄们的消息。 然而,只是过了一天,他就意识到此次任务的严峻性。 「王头,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附近几个县的田地都是五台山上各大寺庙的……」 「王头,卑职听闻此地很多和尚有家室,并在各地都有房产、商铺……」 「王头,卑职只是去了一个村,就查出十三条人命……」 王川在听闻手下的奏报后震惊的无以复加,当场就用随行的发报机给京城发报。 「呈皇太孙殿下, 五台山之行问题严峻,目前人手不够,请求增派人手……」 朱允熥在收到王川的电报后当场批示。 「授权王川调动山西卫所军队特权,必要时可请晋王协助办案!」 王川见皇太孙给予他这般大的信任,胆气顿时大了起来。 但他并未去联系卫所军,而是直接去了晋阳,请求晋王派人协助。 朱榈一听是大侄子的事,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当场派三卫的首领带着人跟着王川回五台山办案。 有了充足人手的王川,当即命人封锁了五台山上山的道路,严禁一切访客上山。 随后在通过跟皇太孙—遍遍请示中,对五台山展开拉网式搜查。 朱允熥为了方便他们办案,还从京城抽调大批审计人员,帮着他们审计寺院财产。经过十余天的艰难努力,他们终于取得显著进展,并将卷宗汇总送入京城。 这个疾驰入宫的锦衣卫,就是押解卷宗的人之一。 老朱在得知大孙有后手后就不急着进去凑热闹了,而是命人搬来个小板凳,躲在门外听里边的热闹。 朱允熥在听到手下汇报调查的卷宗送回来了,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自信。 「既然你们想挨饿,那孤就成全你们。」 「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诸位跟孤一起见证一件大事!」 「来人!」 「将五台山卷宗抬上来!」 随着朱允熥话音一落,当即有几个锦衣卫抬着两口大箱子上殿。 朱允熥走下台阶,亲手撕掉封条并打开箱子,拿起最上边的汇总目录念道。 「五台山显通寺拥有账面寺产如下……」 「良田三万顷,店铺九十七间,窖藏白银九百八十万两,黄金三百二十万两,铜钱三百万斤……」 圆觉听到这话,一张老脸当场变成猪肝色。 事实上他这个主持都不知道寺院有多少钱,毕竟很多铜钱放在地窖里都几百年了,穿钱的绳子也早就腐烂了,谁会闲的没事去数那玩意? 他只对金银感兴趣,但也没具体数过有多少,只知道很多……朱允熥见圆觉依然强撑着,当即笑吟吟的问道。 「圆觉大师,你对贵寺的财产可有异议?」 圆觉闻言当场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贫僧一心向佛,从来不关心这些俗务,这些俗务一直是贫僧的师弟圆财负责打理……」 朱允熥闻言暧昧的笑笑。 「哦,原来你不喜俗务呀,那孤可继续念啦?」 「据查,显通寺方丈圆觉之子谭云拥有田宅一千三百顷、房屋上百间,童仆三百人,并在代县拥有店铺十间……」 「圆觉大师,您能不能给孤解释下,你这个儿子是咋回事?」 圆觉听到这话脑门上立马见汗,但依然面不改色地说道。 「回……回禀殿下,此乃贫僧俗家弟弟之子,因为过继在贫僧名下,故……故此……」 朱允熥闻言冷笑一声道。 「圆觉大师,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有些话你想好了再说!」 「我……我……」 「孤所知道的可远比你想象的多,包括你跟代县谭秀才之女谭秀莲如何相识、相知、相爱,孤可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在朱允熥说出「谭秀莲」三个字,圆觉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贫僧有罪!」 「贫僧愧对天下信众,愧对佛法,愧对千年大寺……」 朱允熥一脸 嫌恶的看了眼圆觉。 「拖出去!」 「派人看好了,不许他自杀!」 「诺!」 圆觉被几个锦衣卫如同死狗一般拖出去,期间不喊不闹不挣扎,只是双眼空洞如死鱼。 其他人一直目送圆觉被拖走,直至看不到圆觉的身影…… 「诸位,要不要孤继续念几个?」 大殿之中没人敢说话,甚至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每一个人都屏气吞声,心里惴惴如同打鼓,祈祷不要念到自己的名字。 「塔院寺方丈出列!」 「孤来念念你们塔院寺的事……」 塔院寺方丈听到这话当场扑通跪下。 「殿下容禀!」 「贫僧坚定地支持殿下对寺院田产收税!」 「贫僧非但支持收税,还愿意将大半田产、宅院、店铺献给殿下,只留取少量田地供本寺日用……」 朱允熥闻言当场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法明禅师真是深明大义呀!」 「不过您刚刚的话说得不对那不是献给孤,是献给大明朝廷!」 「孤虽然身为皇太孙,但只是代天下人掌管天下,不能代天下人拥有天下……」 「殿下说的是,倒是贫僧落俗了……」 「对了,既然发明禅师这般大方,那贵寺窖藏的浮财……」 法明禅师听到这话气得老脸都直抽抽,他都捐出一多半的田产了,皇太孙竟然还不满足!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空当,皇太孙又说话了。 「对了,你们寺的浮财有多少来着……」 「哦,找到了,一百八……」 朱允熥一边说,一边故意将身子斜了斜,正好能让法明看到账册上的内容。 法明只瞟了一眼,见上边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当场吓得面无血色。 「殿下,贫僧愿意将所有浮财献于朝廷!」 朱允熥闻言眉头皱了皱,不悦的看了眼法明。 「既然法明大师如此迂慨,那孤就替天下百姓谢过贵寺的支持了!」 「殿下言重了!」 「敝寺之银钱都是信徒供奉,现在回归于民正合缘法……」 法明说完这话就赶忙退到一边站着,心里连呼好险,自己刚刚差点就要跟圆觉那老秃驴作伴去了。 一旦被人查出自己也曾犯下色戒,自己的一世英名不保,塔院寺的声明也要葬送!他决定了,回到寺院就让出方丈之位,然后躲进后山闭死关! 有了圆觉和法明做例子,大殿上的其他和尚道士都忐忑不已。 唯有龙虎山和武当山的两位掌门跟没事人似的,一来是两人关系硬,早就打通了皇太孙这边的关系。 二来龙虎山一脉本就不禁婚嫁,否则这一代代天师是咋生出来的? 武当山的俞莲舟更不怕了,他们武当山穷得叮当响,连个正经的道观都没有,谁都查不出啥来。 朱允熥在处置了两个大寺的方丈后,再处理其他人就容易多了。 「南山寺?」 「敝寺愿意献出全部田产……」 「金阁寺?」 「敝寺也愿意献出田产,并按照朝廷的规矩交税!」 「太清宫?」 「敝观也愿意遵奉皇太孙之政令交税……」 「上清宫?」 「敝观也愿意交税!」 「全真……」 「敝教愿意遵奉皇太孙法令交税!」 朱允熥挨 个点名下去,每一个寺院、道观之主都愿意主动交税,或者捐献庙产。 至于其中差别么,就看寺院的主持、方丈是不是有黑历史,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一般来说,黑历史越多越大方,生怕朱允熥扯出他们陈谷子烂芝麻的陈年旧事,让他们在天下道友面前身败名裂。 朱允熥也懒得管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只要他们乖乖捐献田产,乖乖给朝廷交税,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不过,在收拾完这些老和尚老道士之后,朱允熥又宣布了一些政令。 「为了杜绝各大寺院的贪腐情况,孤决定从今往后每年都派遣审计人员进驻道观、寺院,清查财产,以及账目往来……」 「同时,孤也会定期举行考试,考察各大寺院道观的修行人对于经文的掌握情况。」 「如果有滥竽充数之辈,孤定然要替佛祖、三清取消其度牒,将其流放三千里……」 朱允熥这番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大变。 如果说刚刚让他们捏着鼻子交税,已经让他们很肉疼了。那么皇太孙这一手,就等于在他们头上戴了个紧箍咒,还是一年一「咒」的那种。 「殿下……」 「怎么,你们不愿意?」 朱允熥刚说完这话,就弯腰在箱子里翻找起来,吓得在场的和尚道士当场认怂。 「不不不,我等愿意!」 「皇太孙实乃圣明之举,这是诚心礼佛敬佛的行为,我等身为佛法护持之人岂能不愿意呢?」 「只是,我等希望朝廷日后发放度牒的数量能多一点……」 这也算是在场的和尚道士提出的唯一条件了。 其实历朝历代对于这些不事生产的和尚道士都有控制,发放度牒就是控制手段之一。 老朱对待佛道两教的态度也不是很好,自打他登基以来,发放的度牒数量总共才几千张, 就是怕和尚道士太多,影响朝廷税收。 朱允熥听了众人的话,心里顿时一万个不乐意。 他也不愿意发放度牒,甚至还私底下想过,让他们有生之年都见不到新的度牒! 但一想到自己刚刚从他们身上啃下一大块肉,若是不给他们点甜头,估计这帮人回去就会装死。 一旦他们不愿意配合,那么之后的收税、收田都会遭遇不小阻力。因此,朱允熥纠结再三,决定还是给他们个传承香火的机会。 「诸位放心,度牒发放数量肯定会比以前更多的。」 「不过,你们想要度牒得拿白莲教的人换。」 「白莲教香主级别的人头算一张度牒,堂主算两张,舵主算五张,护法级别算十张……」 「谁若是能将白莲匪首韩清绑来见孤,孤当场发放其两百张度牒!」 两百张度牒? 所有和尚道士听到两百张度牒,激动得眼珠子都直冒光。尤其是全真教掌门,更是兴奋的小拳头都攥了起来。 一张度牒就能撑起一个道观或者寺庙了,两百张度牒就是两百个道观! 他们全真教自打经过元世祖时期的打击,这些年一直没恢复过来。一方面是民间声望的打击,另一方面也是官方的不认可,不愿意给他们发放度牒。 因此,一旦他们拥有两百张度牒,他们瞬间就可以发展壮大起来。不说恢复全真教全盛时期,最起码也能在北方地区再次站稳脚跟。 其他人听到韩清的人头值「两百张」度牒,也是暗暗摩拳擦掌。 这年头度牒就是钱啊,一张度牒市价最少值五百两,就这还有价无市! 「敬请皇太孙放心!」 「铲除邪教,乃是我等名门正派不可推卸之责任!」 「吾等回到寺院,就会遣弟子下山,寻访白莲教踪迹……」 第四百九十三章 皇爷爷,您说的是哪什么? 老朱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见大孙已经将这些和尚、道士摆平,也就慢悠悠的踱步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时,对着守门的锦衣卫说了一嘴。 “等里边散了跟那逆孙说一声,让他晚上回宫陪咱用膳!” “诺!” 在老朱走后,朱允熥也没留这些和尚、道士用膳,而是直接把他们送回鸿胪寺的馆驿,让他们继续吃白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四百九十三章 皇爷爷,您说的是哪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 第四百九十四章 妾愿意! 老朱一听大孙的话,脸上一阵愕然。 「呃呃……」 「你不是嫌那啥小呀……」 朱允熥满脸戏谑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您说的那啥到底是啥呀?」 老朱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知道这逆孙故意逗他呢,顿时没好气的道。 「啥也没说!」 「不过,你说年龄小也不对吧,沐家那丫头都十五了,咋看也不算小吧?」 「再者说,谁家姑娘能等你到十七八呀,真那样还不得被左邻右舍笑话死?」 在古代女子十三四就可以嫁人了,真拖到十七八已经是大姑娘,会被周边人耻笑。 朱允熥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依然觉得太小。 一个是嫌女方小,一个是嫌自己小。 因为按照他脑子里的知识,年纪太小成亲会影响发育的,他还想再长几年身高呢。 「那就先成亲吧,至于成亲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说……」 老朱眼珠子转了好几圈,都没想明白成亲之后还有啥事。 在他看来给大孙娶完媳妇,他就可以坐等抱孙子了。 「那正妃人选?」 「您老看着办吧,您老选谁都行!」 老朱一听大孙这样说,心里反倒有点愧疚了。 别看老朱动不动就打逆孙,但在老头心里可见不得大孙受半点委屈。 老朱看了看一排画像,对比了赵家丫头和沐家丫头,发现两人的身材确实差距挺大的。 既然大孙喜欢大的,那就一并娶了? 正在这时,秦德顺突然走了过来,附在老朱耳边低声说道。 「皇爷,宋国公求见……」 老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告诉他滚远点,咱不想看见他!」 「诺!」 秦德顺刚想去传话,可走了没两步又被老朱叫住了。 「等等!」 「一个是赶,两个也是放,索性给冯家一个恩典吧!」 「啊?」 朱允熥听得不明所以,秦德顺可是听傻了。 皇太子成亲之时才一正一侧娶了两名妃子,按照皇爷刚刚的话,皇太孙岂不是要一次迎娶一正两侧三名妃子? 再加上皇太孙养在外边的小情人,那可就是四个了! 「你让冯胜在殿外先候着,一会儿咱见见他。」 「好嘞!」 朱允熥见秦德顺出去了,也脚底抹油想溜。 「皇爷爷,是不是没我啥事了,没事我就先走?」 老朱闻言像是撵苍蝇似的摆摆手道。 「滚吧!」 「孙儿得令!」 老朱在打发走朱允熥,随即命人拿来帕子擦了擦脸和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出去见冯胜。 冯胜已经连续求见很多天了,一开始老朱还愿意搭理他,可在见了几次后发现,这老家伙屁事没有,就是找自己闲聊。 一会儿聊家里孙女年岁大了,一会儿聊想给孙女找个婆家..... 正好那段时间老朱跟朱允熥赌气,一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烦不胜烦,因此将冯胜给晾了几次。 冯胜本以为今天还要吃闭门羹,不过他也不在意,他进宫求见就是想在老朱面前刷个脸熟,让老朱知道自家还有孙女没嫁人哩。 正当冯胜以为今天还得像往常一样被拒之门外之时,秦德顺的话让他重新燃起斗志。 「宋国公,皇爷有令,让您于殿外等候……」 「 啊?」 「好好好!」 「微臣这就去殿外跪着去!」 冯胜说完这话就颠颠地跑去老朱的寝宫,刚要跪下就看到皇太孙从老朱寝宫里出来。 冯胜赶忙给皇太孙见礼。 「微臣见过皇太孙殿……」 「宋国公?」 「宋国公免礼!」 「宋国公,您来找皇爷爷干嘛呀?」 冯胜闻言郁闷的看着朱允熥,心想这小子该不会真不知道咱想干嘛吧? 咱要不是为了自家孙女的前程,咱能豁出去不要面皮的天天来宫里找上位聊天? 「没啥事!」 「不过是子孙债罢了!」 「那您老慢慢还债,孤先去忙别的……」 「恭送皇太孙……」 冯胜目送朱允熥离去,直至连背影都看不清,这老头的脑袋还没回正。直至有人拍了他一下,冯胜这才回过神来。 「喂喂……」 「再看下去眼珠子都飞出来了!」 老朱满脸鄙夷的看着冯胜,忍不住调侃一句。 冯胜闻言却不以为忤,反而笑嘻嘻的道。 「咱这可是看女婿呢,自然是越看越顺眼,嘿嘿嘿……」 老朱闻言暗暗皱眉,满脸不悦道。 「咱还没说同意这门亲事呢!」 「上位,咱没想让孙女当正妃,您给皇太孙娶亲的时候,顺带脚捎上微臣家孙女就行……」 老朱见冯胜说得这么卑微,一时间倒是有点理解了。 「行吧。」 「既然你都把话说这份上了,咱要是再不点头就有点太过不近人情了。」 「不过咱们先说好了,正妃你就不用惦记了,咱看好沐英家的闺女了。」 冯胜闻言暗自一琢磨,还真应了自己那个猜测。 沐家和当年常家还真差不多,都是英年早逝,留下几个儿女,长子袭爵,长女嫁给太子和太孙..... 不过这事没啥好嫉妒的,毕竟家里长辈不死绝,都不可能嫁入皇家当正妃。 「陛下圣明!」 「微臣见过沐家那丫头,确实是端庄贤惠,有母仪天下之气质。」 「相对来说,微臣家那孙女就有点大大咧咧了,当个侧妃已经是她的造化,岂敢惦记正妃之位?」 老朱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你能这样想,咱就放心了。」 「咱今天也不留你多聊了,赶紧回家准备吧,过不了多久礼部的官员就会上门门提……」 「微臣谢陛下恩典!」 冯胜恭恭敬敬的给老朱磕了个头,倒退着几步,然后扭头就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老朱看着冯胜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能报以苦笑。 希望他家孙女可别跟他一样,是个没脑子的货..... 老朱跟朱允熥敲定婚事后,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先是让礼部拟定皇太孙大婚的仪典,然后命亲王级别的人上门提亲。 原则上来说这事应该让秦王出马,可谁让秦王那厮太能折腾,跟着船队出海了呢? 因此,这事只能让晋王朱棡来办。 在纳彩、问名、纳吉、纳征等一系列的程序走完后,还得请钦天监的人选个黄道吉日,然后才是皇太孙亲迎。 老朱本以为这事办起来会很快,哪承想光是敲定大婚的仪典,就来来回回浪费了他一个月时间。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礼部,实在是老朱太难伺候,总想给大孙一个盛况空前的婚 礼。 在敲定大婚仪典后,朱棡奉命从晋阳来京城,逐个去替大侄子提亲。 沐家没有长辈,没人陪他喝酒,赵盼儿寄居在叔叔家,还是个文官,更没人陪他喝酒。 只有到了冯家,朱棡这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勋贵们的热情。 冯胜为了招待朱棡这个上门]提亲的媒人,将京中有头有脸的勋贵都请来作陪。 这热闹的场面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误以为他们家孙女被选为太孙正妃了呢。 朱棡这个朱家人,不仅要负责纳彩,还得负责问名、纳吉、纳征。 所谓纳彩,就是敲定跟女方家的婚事,得到女方家的首肯。问名就是询问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纳吉就是拿着女方的生辰八字去太庙占卜吉凶。 一般来说,只要两家诚心想结亲,基本上占卜不出「凶」来。 在纳吉结束就是纳征,即男方给女方下聘礼。女方接受聘礼,即代表答应这门亲事。 这些流程对于朱棡来说都只是走过场,毕竟有皇命压着,哪个不开眼的敢说不同意? 只有到了请期这一环节出了点问题,但这个问题也不是出在女方,而是出在钦天监这边。 老朱的想法是越早越好,然而钦天监给出的日期竟然是三个月以后。 老朱在心里一盘算,三个月后就快过入冬了,会不会拖的太久了些? 但不论老朱怎么明示、暗示,钦天监那边都不松口,坚持说皇太孙的生辰八字,只能在三个月后成亲。 老朱见钦天监这边指望不上,就去找张邋遢询问去了。 「微臣拜见陛下……」 「劳烦张仙师给咱大孙占卜一下,选个黄道吉日成亲。」 「这事……」 张邋遢装模作样的算了一下,然后给出四个月后的望日乃是黄道吉日。 老朱一听这话,老脸当场拉了下来。 「不能再早点吗?」 「不能!」 「皇太孙殿下的命格特殊,其本是早天之相,后经皇天护佑,三清加持,这才扭转乾坤,有了今日之成就。」 「若是成亲之时有违天时,恐怕会妨碍皇太孙今后的寿数……」 老朱一听这话当场慌神,再也不敢嫌弃时间长了。 「行行行!」 「四个月后就四个月后,敢问张仙师,四个月后哪一天合适?」 「回陛下,四个月后的望日合适。」 老朱暗暗一合计,四个月后的望日也就是十月十五,看上去确实是个圆圆满满的日子。 「好!」 「就依张仙师所言,将大孙的婚礼定在十月十五!」 在老朱跟张邋遢敲定婚礼日期之时,魏国公府后宅,徐妙锦所在的小院内正有隐隐哭声传来。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呜呜呜……」 小石头抽抽噎噎的哭着,徐妙锦脸上却是一脸平静,无悲无喜。 「小石头别磨蹭了,赶紧给我收拾东西吧。」 「你要是受不得道观的清苦,就不用跟着我去受罪了,我会让大嫂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小石头听到这话当场翻脸。 「小姐,你说的什么话,小石头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小石头只是替小姐感到不值,小姐对皇太孙那样好,皇太孙一次娶了三个,都没小姐的……」 「而且过去这么久,皇太孙连个话都没有,实在是太薄情了……」 徐妙锦听到这话也感到心下一阵委屈,两只本就有些肿的眼睛,再次溢出泪水。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哭,可是当她想起那个负心人,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淌。 其实她不恨朱允熥要娶亲,毕竟她跟朱允熥差着辈分,只要老皇帝不松口,朱允熥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最恨的是朱允熥的态度,一边跟自己说必不会负了自己,一边忙着跟别人纳彩、问名、纳吉、纳征。 徐妙锦只是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亲自收拾东西,然后背上一个包袱就走。 「小姐?」 「小石头,你再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小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徐妙锦背着包袱出了小院,正好撞见大哥徐辉祖领着大嫂等人。 徐辉祖一脸心疼的看向自家三妹,看到自家三妹穿着道袍,还包了头发,他的心就仿佛被人拿锥子扎了似的。 徐妙锦闻言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兄长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三妹,非得如此吗?」 徐妙锦闻言眼圈蓦地一红,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流下来。 「大哥!」 「小妹不出家还能怎么办?」 「留在家里当笑话,被人戳脊梁骨,使您和父亲蒙羞吗?」 徐辉祖听到这话也是一阵纠结,自家妹妹和皇太孙之间的事早就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皇家一口气娶了三个太孙妃,都没自家妹妹什么事,自家妹妹早就成了京城的笑柄了。 而且因为三妹跟皇太孙的关系,等闲人家也不敢来上门求亲,生怕惹恼了皇太孙,给家族招祸。 哪怕是自己上朝,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他们徐家贪慕虚荣,想嫁入皇家想疯了云云..... 可就算忍受再多的谩骂和嘲讽,徐辉祖也不愿妹妹出家受苦。 「三妹!」 「别人爱说啥说啥,咱们关起门过自家日子……」 徐妙锦闻言摇摇头。 「妹妹出家之意已决,兄长不必再……」 徐辉祖闻言让开身,随即有仆人赶着马车走过来。 徐妙锦登上马车,跟兄长和嫂嫂挥手告别,向着城外北郊的妙真观行进。 妙真观乃是一座新修的道观,据说是龙虎山张天师和武当山张真人联合打造,专门为天下女子所修的修行场所。 本来徐妙锦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派人试着询问了一下。哪承想妙真观的管事非但答应她去修行,还特邀她去当道观的住持! 徐妙锦又去山上看过几次,见妙真观确实是个风景秀丽之所,宫观建筑也颇为雅致,不像一般道观那般压抑,这才决定来此地束发修行。 徐妙锦在路过北宫的时候,看着北宫的方向出了会神,当马车驶过北宫,北宫渐渐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她的眼底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澄澈。 「小姐,咱们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 「好吧,咱们下车。」 徐妙锦轻松的跳下马车,最后次眺望北宫的方向。 自今日起,自己就是化外之人了,红尘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然而,徐妙锦刚做完心理建设,就突然听到小石头发出一声惊呼。 「小姐快看!」 「看什么?」 「看……」 朱允熥满脸春风得意的从妙真观里走出来,对着徐妙锦道。 「自然是看孤喽!」 徐妙锦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朱允熥。 「你怎么会在这儿?」 朱允熥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道观道。 「这就是孤替你修的!」 「你修的?」 徐妙锦听到这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感动还是生气了。 敢情这货就想把自己送进道观? 「孤要和你成为道侣!」 「道侣?」 「是!」 朱允熥收起笑容,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孤觉得凡俗婚礼配不上你,孤要和你举办一场道观的婚礼。」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负卿,那便是有违天意,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这样的婚书你可敢跟孤一起署名?」 徐妙锦闻言登时泪如雨下,感觉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妾愿意!」 第四百九十五章 你还想替那逆孙分辩? 在朱允熥和徐妙锦庆祝有情人终成眷侣之时,妙真观外还有两个人,见证着这对新人的幸福。 「贫道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张宇初闻言朝着张邋遢躬身—拜。 「师弟代天下道门谢过师兄了!」 张邋遢闻言暗暗叹息一声,总觉得良心有点过意不去。 皇太孙对他也算恩重如山,他没有半丝回报,反而算计了皇太孙。 他向皇太孙献计,确实替皇太孙解决了麻烦,但同时也将皇太孙跟道门绑定了。 在朝廷大力整治佛道两教的时期,他收徐妙锦为徒,也就间接给道门找了个靠山。 「敢问师兄,皇太孙跟徐妙锦结成道侣的仪式何时举行最合适?」 「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好!」 「师弟这就召集天下道门,务必给皇太孙殿下一个最为隆重的道门婚礼!」 张宇初跟张邋遢打声招呼就急匆匆离去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天下道门能不能崛起就看这次机会了。 张邋遢在张宇初走后又看了会热闹,直至看到一对小情侣走进道观,这老头这才满脸含笑的下山。 妙真观中,朱允熥牵着徐妙锦的手,挨个给她介绍道观内的景致。 「这片空地将来打算建个演武场,方便你练武……」 「这边是池塘,咱们闲着没事能下去抓个蛤蟆啥的……」 徐妙锦闻言登时羞红了脸,挣扎着甩开朱允熥的手。 「我才不和你抓蛤蟆呢……」 朱允熥却不以为意,依然自顾自地介绍着。 「至于那一片么,可以修个大花园,把你喜欢的花木都种进去。」 「还有道观里的神像,你要是看不惯就都扔到山下,咱们在山下重新建个道观,这里就改成宫殿。」 徐妙锦闻言登时满眼小星星。 「宫殿?」 「这是送给我的宫殿吗?」 「当然!」 「你不会真以为孤是穷光蛋吧?」 徐妙锦听到这话,赶忙抓住朱允熥的手,将整个身子依偎过来。 「妾身太感动了,您自己修宫殿都舍不得花钱,竟然会送妾身一座这样大的宫殿……」 朱允熥听到这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脸嫌弃的推开徐妙锦。 「你还是像往常那般跟我说话吧,你这样子我不习惯……」 徐妙锦闻言暗暗拧了朱允熥一下,然后在他耳边小声的抱怨道。 「讨厌!」 「其实人家也不习惯,嘻嘻……」 两人在宫观里游玩一圈,直接找了一片草地躺下,晒着柔和的太阳。 「朱允熥,你是咋想到这个办法的?」 「嗨!」 「我哪想得到这招,这是张邋遢给我献的计。」 「张神仙吗?」 「张邋遢还说了,他要收你为弟子,给你赐法号为妙真,这样你就是方外之人,不用理会世俗的规矩。」 「孤之所以同意这个方案,主要是觉得宫里的规矩太多,怕你不适应,变得束缚起来。」 「如果在宫外单独给你建一座宫殿,既可以让你陪伴我,又不用受宫里的束缚,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孤也会努力说服皇爷爷,让他同意你进门的。」 「但正妃之位不好弄,皇爷爷那边早就有内定人选了,孤也只能给你争取个侧妃之位。」 「在婚姻之事上,孤是不会太违背皇爷爷意 愿的,毕竟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还能活几年谁也不好说,所以孤会尽量哄着他老人家开心。」 徐妙锦闻言眼波流转,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她从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朱允熥竟然已经默默为她考虑了这样多。 「谢谢……」 「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哪敢奢望太多……」 朱允熥和徐妙锦结成道侣的仪式很快就举办了,期间道门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穿着紫袍盛装出席,见证这对大明最有权势的新人婚礼。 张宇初怕皇太孙嫌烦,还主动删减了部分仪轨,拜了灵官就算礼成,省去了前后科仪等部分环节。但即使如此,朱允熥和徐妙锦还是要拜天地、祖师的,最后更是要迎神请圣见证两人的盟约。 在这一环节,张宇初请来崂山、全真等各地的道门高人说文、赞韵,忙得不亦乐乎。 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住躲在皇宫里的老朱。 老朱在得知大孙偷偷搞了个道门婚礼,气得当场领着一众狗腿子跑过来。 然而,在走到妙真观山脚下之时,老朱又命人撤下仪仗和黄罗伞盖,自己领着几个护卫悄***的上山了。 不管咋说这都是大孙第一次成亲,虽说这亲事有点不太合适,但他身为皇爷爷,总不能拆自己大孙的台吧? 老朱躲在一众道士里看着一对新人焚表上天,跟其他与会人员一样,脸上也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只是在证婚人张邋遢要为其加冠之时,老朱豪迈的上前,一把从起手中抢过,然后亲手为大孙带上冠。 老朱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将在场的一众得道高人给吓傻,边上准备给新娘子加簪的张宇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老朱见状略微沉吟下,从张宇初手里接下玉簪,亲手为一身盛装的徐妙锦给戴上。 「孩子!」 「虽说这事咱知道的晚了,但咱跟你已故的父亲一样,都希望你能永远平安喜乐。」 徐妙锦自打看到老朱出现,整个人就陷入惶恐的慌乱之中,还有一种做了贼的心虚,让她羞愧的抬不起头。然而,当她听到这般老父亲一般的话,顿时感动的泪如雨下。 「陛下,臣女……臣女有罪,愧对陛下,呜呜呜……」 老朱闻言爱怜的摸了摸徐妙锦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 「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咱有个好大孙!」 朱允熥闻言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心虚的小声嘀咕道。 「孙儿多谢皇爷爷体恤,改天孙儿定当负荆请罪……」 老朱闻言立马恶狠狠地瞪过来。 「这可是你说的!」 「荆条咱都准备好了,你要是敢不来,看咱咋收拾你!」 「哼哼!」 老朱数落完大孙,又和颜悦色地看向徐妙锦。 「咱也算给你们俩送来祝福了,希望你俩今后能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老朱在给大孙和孙媳妇加冠、加簪后就离开了,并未参加之后的喜宴。但即使如此,也让一干前来参加婚礼的各路「神仙」大感吃惊和意外。 他们早就知道老皇帝宠爱皇太孙,可从没想到能宠爱到这种程度。 皇太孙大婚在即,却提前举行了道侣成亲仪式,皇帝陛下非但没怪罪,还亲自出来送上祝福!这般宠爱,就是皇太子复生都没有吧? 事实上老朱远没有表现出的那般平静,再回到宫里就是一通砸,连防火用的大水缸都砸了好几个。 郭惠妃听到老朱这边的动静,赶忙跑过来安慰。可当她赶到之时,却发现 养心殿早已是一片狼藉,老朱的贴身太监秦德顺,更是被几个锦衣卫按在地上胖揍,打得都快不成人形了。 「皇爷哟,您这是又咋哩,又有啥事惹您不痛快啦?」 老朱满脸气愤的道。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哼哼!」 「你就跟咱装,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知道帮着那逆孙糊弄咱!」 郭惠妃听到这话,不由看了眼快被打死的秦德顺,见秦德顺用口型给自己传递个暗号,当场知道发生了何事。 「可是皇太孙又惹您生气了?」 老朱气哼哼的道。 「除了他还能是谁?」 「咱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咱好心好意给他挑了媳妇,还怕他不满意,特意给他挑了仨。」 「他倒好,偷偷摸摸在外边搞了个道门成亲仪式,跟徐家那三丫头结成道侣了!」 郭惠妃一听这话,心里也不禁埋怨朱允熥的胡闹。 这可是不告而娶,不论在皇家还是民间,都是了不得的大罪。 但一想到朱允熥平时乖巧,对她这个郭奶奶也礼敬有加,郭惠妃就怎么也恨不起来。 「皇爷息怒……」 「小熥熥还小,不懂您的良苦用心,咱们不生气哈……」 老朱闻言狠狠的白了郭惠妃一眼,可当他听到锦衣卫板子声小了,又赶忙断喝一声。 「谁让你们停了?」 「打!」 「给咱狠狠的打,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二虎跟秦德顺关系一直不错,哪忍心真打死他,只能一边给锦衣卫的人使眼色,一边学着皇爷的样子呵斥。 「你们都聋了吗,没听到皇爷的吩咐呀,还不使出吃奶的力气!」 在老朱和二虎的双重压力下,锦衣卫的板子再次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然后广场上再次传来秦德顺的哀嚎声。 郭惠妃在心里好一通盘算,总算是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皇爷,咱们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生气……」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炸毛。 「小事?」 「你当这是小事?」 「咱来问你,若是徐家三丫头先生了儿子,大明的嫡长子该咋算?」 「呃呃……」 郭惠妃怎么也没想到,老朱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不过想想也是,皇位传承最忌讳的就是嫡长不分,平白惹出多少枝节。 「皇爷,既然小熥熥娶的是道侣,那自然就跟世俗的权位无关了吧,将来论嫡长子的时候,自然要以沐家丫头所生为主。 老朱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郭惠妃。 「你呀你……」 「你跟你马姐姐差远了,典型的头发长见识短!」 「现在朱允熥和徐家丫头年岁还小,还想不到这层面上。等他们将来大了,朱允熥爱屋及乌,更喜欢徐家丫头所生之子,难保不会生出废长立幼之事。」 「再者说,你当那些道门的道士都是吃素的?」 「就算徐家那丫头不想争,道门的那些道士也会替他争!」 「还有徐家……徐家在军中的势力也不弱,一旦徐家也加入进来,光靠沐家那小丫头片子能扛得住?」 这才是老朱最担心的问题,那就是将来大明皇位的传承。 至于说朱允熥多娶几个女人啦,老朱压根就不当回事。郭惠妃见老朱这样说,只能小鸡啄米地点头。 「对对对 !」 「皇爷说的太对了,妾身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哪能像皇爷想得这么周全?」 「不过妾身觉得吧,这事也不能全怪小熥熥。」 「嗯?」 老朱听郭惠妃前几句话还挺顺耳的,可听到郭惠妃又想替朱允熥狡辩,警惕心立马提起来。 「你还想替那逆孙分辩?」 「皇爷,妾身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晋王去太庙问吉的时候,提到沐惜春的名字,祖先牌位前的香爆了一下,嗖的一声就烧下去小半截。」 「后来妾身就派人去找张神仙打听了,张神仙支支吾吾不肯说,但张神仙边上的龙虎山天师替他说了,说沐惜春这名字不吉利,有短寿之相……」 「啊?」 老朱一听这话立马慎重起来,警惕的看向周围,见周围没人注意两人的谈话,赶忙拉着郭惠妃回宫里闲聊了。 郭惠妃一边陪着老朱进宫,一边给身后的二虎打手势,二虎会意赶忙对几个正在打板子的锦衣卫使眼色,让他们暂时停下。 秦德顺看着郭惠妃离去的背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皇宫里要是没郭惠妃,指不定得死多少人呢! 「二虎兄弟,今天多谢了……」 「秦总管,咱们兄弟间说这个就见外了,只是以后咱落到你手里的时候,您少要点钱就行了。」 秦德顺闻言登时瞪起眼睛。 「那可不行!」 「咱的规矩不能破,不给钱一个字都不漏!」 「哎呦呦,疼死咱家啦……」 在秦德顺声嘶力竭的喊疼之时,老朱正认真的翻着说文解字,打算给沐惜春重新取个名字呢。 郭惠妃见老朱这般认真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给自家儿子取名,也没见皇爷这么认真啊! 过了好一会儿,老朱拿着说文解字,手指着上边的一个字道。 「郭惠,你瞅瞅这个字咋样?」 郭惠妃瞅一眼,随即敷衍道。 「好!」 「皇爷取的名字,天然带着皇者之气,定然能冲淡沐家那小丫头的小家子气。」 老朱闻言得意洋洋的道。 「既然你都说好,那定然是真的好!」 「咱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担心咱重孙再受咱大孙的罪,从小就是没娘的苦命孩子……」 郭惠妃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动。再想到小熥熥从小受过的罪,眼圈不由一红。 「还是皇爷想的周全,妾身……妾身愧对小熥熥叫的这声郭奶奶,嘤嘤嘤……」 西平侯府。 由于西平侯要镇守云南,因此京城的西平侯府只有沐惜春,领着几个府里的老人操持。 虽说府里没有长辈,但沐惜春依然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随着婚期临近,沐惜春的心里也忍不住生出紧张的情绪。尤其在听说皇太孙不喜欢自己,还偷偷跟徐家三小姐藕断丝连之时,她的心里就更忐忑了。 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她并不想攀附皇家这份富贵。 但家中父亲英年早逝,兄长弱冠之年继承爵位,她一个孤苦幼女又能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皇帝陛下看重自己,想抬举沐家,那是他们沐家的恩典,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一想到未来的生活,她心里依然难免生出惆怅。 「小姐,皇太孙跟徐家三小姐结成道侣了,天下道门高人都去庆祝了……」 沐惜春闻言心里一疼,但脸上依然装出一副云淡风轻。 「知道了。」 「把咱们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吧。」 「唉……好吧……」 老管家下去张罗送礼,沐惜春则铺开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喜字。本来这份殊荣应该属于她,但她终究没能争得过徐家小姑姑。 正当沐惜春对着字帖发呆之时,刚刚下去的管家又急匆匆跑过来。 「小姐!」 「宫里来人了,说是有皇上的手谕!」 沐惜春闻言不慌不忙地放下笔,然后招呼老管家道。 「不慌!」 「按照规矩处理即可。」 「你先去召集府里的众人去前厅迎接,我收拾下就过去……」 「老奴遵命!」 沐惜春在打发走老管家,赶忙回屋换了身得体的衣服,然后规规矩矩来到前厅迎接陛下手谕。虽说她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心里早就紧张得跟个小兔子似的活蹦乱跳了。 陛下此时传旨,该不会是取消赐婚,或者取消我当正妃的资格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 数学太难了,孙媳学不会呀,呜呜呜…… 沐惜春还是很在意太孙正妃这个身份的,因为这不仅仅关乎自己的未来,更是关乎整个西平侯府的颜面。但…… 如果皇太孙真不喜欢自己,取消了自己当正妃的资格,或者干脆不让自己嫁入皇宫……沐惜春想到此处,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是一想到赵盼儿的矫揉造作,她心里就是一阵不齿。如果自己落选,恐怕正妃的位置就得落到她头上了! 沐惜春在大本堂里跟所有人相处得都非常好,唯独对事事优秀的赵盼儿不爽。但她的不爽只存在心里,从未公开跟赵盼儿争执过。 正在沐惜春心里七上八下,既期待自己落选,又希望自己不落选的忐忑时,小太监终于打开了手谕。 「皇帝陛下手谕,西平侯之女沐惜春温婉和善,蕙质兰心,然则惜春之名略显悲意,即日起赐名为瑶……」 沐惜春听到这份手谕整个人都傻了,皇帝陛下大老远派人来传一份口谕,就是为了给自己改个名? 再者说,自己的名字哪里不好,又哪里显得悲了? 正在沐惜春想起身之时,小太监继续念道。 「咱于今日重新找张神仙测算过,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特将大婚之日提前……」 「这么急?」 同样的疑问不仅在沐惜春脑中萦绕,同时也在赵盼儿和冯宝儿两个女孩心中困惑。 她们二人也收到宫里的旨意了,不过老朱可没心情给她们俩改名,只是告诉她们婚事提前,让她们提早做准备。 其实这事也没啥提早准备的,别看冯胜平日里大大咧咧,可是在自家孙女生下来之日起,他就开始命人为其准备嫁妆了。 赵盼儿也一样,赵勉在被贬谪之时,就将赵盼儿的嫁妆也一并留在京城,嘱咐好友秦逵帮着张罗婚事。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会这样急,毕竟前些日子还说得等到几个月以后呢? 老朱之所以如此着急,主要是怕大孙把持不住,先跟道侣生出孩子,将来皇位传承上出问题。 在老朱的一日三催下,朱允熥终于迎来大婚。 虽说婚礼有些仓促,但该有的流程一个都没少,只是少了些海外番邦的使节恭贺,散落在各地的藩王也没来得及赶回来,使得宴会有点冷清。 沐瑶乘坐十六人抬大轿,从洪武门进入,其他两名侧妃则一个从东华门,一个从西华门入宫。 这是老朱人为制造的唯一区别,等她们进了宫就都能去太庙拜谒了,一起在老朱家的列祖列宗见证下完婚。 老朱在大孙跟三个孙媳妇拜完天地,就将其塞进洞房里造小人去了。 现在这老头就一个执念,那就是早点抱上重孙子,就算过几年死了也能对朱标他们两口子有个交代。 老朱在前殿跟一干臣子推杯换盏之时,洞房内朱允熥正一本正经的聊天。 「沐惜春?」 「妾身已经蒙陛下赐名为瑶,殿下可以叫我沐瑶。」 朱允它眉头一皱,心道这老头又发什么疯,咋还突然给别人改名字? 「那就沐瑶吧。」 「孤跟你说点心里话,孤跟你不熟,或者说孤除了跟徐妙锦挺熟,对大本堂里的所有女孩儿都不熟。」 「想来这点你是知道的,孤没必要在这方面撒谎。」 沐瑶闻言低声「嗯」了一声。 「殿下日理万机,心中装着的全是国家大事,自然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左右……」 朱允熥闻言尴尬的红了脸。 「其实也没你说的那样好,孤闲暇时候还是挺贪玩的,经常跟徐妙锦打球……」 「徐小姑为人活泼,开朗,妾身也是很喜欢的,更遑论殿下了。」 「只要徐小姑能让殿下开心,妾身是不会心生嫉妒的,敬请殿下放心。」 朱允熥闻言摇了摇头道。 「孤跟你说这些,不是问你吃不吃醋之类的,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那就是咱俩不熟,孤跟赵盼儿和冯宝儿也不熟,但孤不会辜负你们。」 「咱们可以在婚后慢慢建立感情,慢慢相处。」 「孤对于婚姻之事并不看重,孤的理想很大,你现在根本无法理解,等过些年你对孤了解得多了,或许能明白一些……」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那就是十八岁之前孤不会跟你同房。」 「事先声明,这不是孤嫌弃你,主要是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首先会增加你难产的概率,其次会限制孤的身高发育……」 沐瑶怔怔的看向朱允熥,她怎么也没想到,新婚之夜会听到丈夫说出这番话。 自己得长得多面目可憎,才能让皇太孙这般嫌弃自己? 沐瑶越想越委屈,哪怕在坚强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住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只是从小受到的家教,让她不敢发作,只能将这份委屈和不甘深深埋进心里。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一切都听殿下的……」 朱允熥见状赶忙哄道。 「你别多心,孤真不是有意针对你,孤对徐妙锦也是这般安排。」 「总之,在孤十八岁之前,孤是不会亲近女色的。孤可不想因为一时急色长成三寸丁,从而后悔一辈子……」 沐瑶听到这话,眼底霎时闪过一丝疑虑。 原来皇太孙不是嫌弃自己,而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妾身相信殿下,只是……明天惠妃娘娘要查的,妾身拿什么交差呀……」 沐瑶说到此处,脸上霎时飞出两抹红霞,羞涩的低下头,不住的拿手绞着衣襟。 朱允熥见状眼珠转了转,他不好意思开口问是啥,只能从惠妃娘娘要查这句话发散思维。 当他的目光落到床上,看到床上铺着的一块锦帕之时,霎时想到了什么。 「此事好办!」 朱允蛹抬起脚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喇」的划了一刀,然后将血滴在帕子上.然而,滴了几滴,朱允熥暗骂自己是***。 明明可以用朱砂代替的,自己为啥要割破自己手指!就算朱砂不行,自己不是还可以找别人吗? 「王德!」 「赶紧给孤死进来!」 王德一直守在门外听墙角,听到皇太孙召唤赶忙颠颠的跑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把手伸过来!」 「唉……」 「啊!」 「疼呀!」 「殿下,奴婢犯了何罪,您要……」 王德正在惊呼之时,看到皇太孙拿过一方帕子放到自己手下接血,霎时想明白了。 敢情皇太孙是拿自己的血去交差呀! 「殿下,尽管放血吧,奴婢愿为殿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朱允熥看着王德脸色有点发白就停止持续放血了,然后将锦帕交给沐瑶保管,自己则去偏殿铺上虎皮褥子对付一晚。 按照老朱定下的规矩,他要连续三天都跟正妃睡在一起的。 第二天,两人去给老朱和郭惠妃奉茶,老朱数落他一番,然后领着他去外边散步,郭惠妃则留下沐瑶,跟她说一些体己话,顺便做一些 检查方面的工作。 朱允熥在宫里住了三天,就迫不及待的领着三个媳妇去了自己的北宫。 老朱知道自己后宫有点乱,也没脸多留大孙在宫里,只是一股脑给他派过去几百个太监和宫女,帮他打理北宫的事务。朱允熥对于这些太监、宫女倒不觉得什么,王德却是乐疯了。 —大早就给他们训话,教他们北宫的规矩。 直至将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王德这才意气风发的想着,自己终于熬成大总管啦!自从朱允熥领着三个媳妇搬进北宫,他每天都要受到来自女人的怨念。 不是这个装病,就是那个做梦求安慰的。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扛得住这般莺莺燕燕啊。 不得已,他只能从自己的学生里挑两个数学讲师,给三个精力过于旺盛的妃子讲数理化.一晃几个月过去…… 老朱看着在北宫的甬道上骑着自行车的四名少女,一张老脸都要纠结成一朵花了。他一开始还担心大孙年少,先跟侧妃生出儿子,使得将来大明皇位继承出现问题。 哪承想小半年过去了,这逆孙守着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愣是一个肚子都没搞大! 正在老朱满脸郁闷之时,王德被秦德顺拎着耳朵给拽了过来。 「皇爷,这狗东西听说咱们来了,竟然跑到膳房躲起来了!」 老朱闻言不悦的看了眼王德。 「王德,你躲什么?」 王德赶忙叫起撞天屈。 「皇爷,奴婢只是去膳房查看午膳做的咋样了,奴婢是真不知道您来呀……」 「那你跟咱说说,这四个丫头可有尽心竭力伺候咱大孙?」 「这……」 王德之所以躲,不就是怕皇帝问这个吗? 这话题压根就没法回答,如实回答必死,欺君同样必死。 「回禀皇爷,几位太孙妃都非常尽心竭力伺候皇太孙,每天都陪皇太孙打网球、排球、羽毛球等等……」 「皇太孙还说,等过两年她们年岁大了,带她们去沙滩上打排球哩……」 「打球?」 老朱闻言老脸更加阴郁了。 「他们整天就是打球?」 「回禀皇爷,也不是一直打球,平时还是以学习为主……」 「学啥?」 「学数学、力学、化学之类,总之是很高深的学问。」 老朱的脸色越听越难看,最后直接图穷匕见。 「北宫的彤史记录在哪儿,拿给咱看看!」 「这……」 王德一听这话脑门顿时见汗,一旦让皇爷看到彤史,皇太孙的底细可都暴露了。不得已,王德只能叫过来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让其去取彤史,顺便给皇太孙提个醒。 「陛下稍等,奴婢这就命人去取……」 「咱等不及了!」 「你个狗东西,赶紧前边带路!」 虽说北宫草创,但老朱依然按照东宫的规格,给北宫配齐了内官、内令等各级监、司。 王德硬着头皮带着老朱来到司礼监,从一个太监的桌子上拿起一本账簿。 原则上来说,北宫是不够配置司礼监的级别的,但谁让他想当来着,借着给皇太孙大出血的情分,从皇太孙手里讨来这么个衙门。 老朱看着司礼监的匾额冷笑了下,并未怪罪北宫的僭越,只是一把从王德手里抢过彤史翻看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怀疑,此时老朱看到彤史上大片的空白,当场明白自己被那逆孙给耍了。 自己心心念念地等着抱重孙 ,敢情那逆孙压根就不着急啊! 「那逆孙在哪儿?」 「回禀皇爷,皇太孙殿下正在政务殿召见朝鲜的几个使节……」 老朱闻言扔下彤史,大步流星地朝着政务殿冲过去。 「朱允熥,你给咱滚出来!」 朱允熥正在给几个朝鲜使节挖坑,让他们回去继续窝里斗,突然听到老朱的咆哮声,立马扔下几个朝鲜使节翻窗户跑路。 老朱跑到政务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那逆孙,最后只能气鼓鼓的领着一干狗腿子回宫。 不过重新回到皇宫后,老朱冷静下来想了想,当即命人将御医给叫过来。 「郝文杰,你给咱说说,咱大孙在那方面是不是有问题?」 郝文杰最近一直忙着城郊新医院的建设,连太医院待的时间都不多。此时听到老朱这样问,郝文杰当场愣住。 「陛下,您问的是哪方面?」 「就是那方面,生孩子的方面……」 郝文杰闻言满脸不可置信地道。 「陛下,您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殿下在健壮不过了,怎么可能有问题?」 老朱闻言尴尬地红了脸。 「咱下边的话只跟你说,你要是敢出去乱嚼舌根,咱扒了你的皮!」 「咱大孙成亲几个月了,一正两侧三个妃子,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该不会是咱大孙有啥难言之隐吧?」 「这……」 这可涉及到郝文杰的知识盲区了,他想了想道。 「陛下,要不微臣私底下找皇太孙聊聊?」 「好!」 「此事务必保密!」 「微臣遵旨!」 老朱再打发走郝文杰,又让郭惠妃将北宫的三个妃子叫了过来。有些事他不方便问,换郭惠妃去问就没问题了。 一张屏风将寝宫分成两半,老朱坐在屏风后偷听,郭惠妃坐在前边拉着三个孙媳妇嘘寒问暖。 「沐瑶呀,你跟皇太孙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沐瑶闻言羞涩地低下头,嗯嗯啊啊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郭惠妃见状只能将目光落在其他两人身上,赵盼儿看郭惠妃看向自己,也尴尬的低下头,用手绞着帕子掩饰内心的慌乱,只有冯宝儿一脸委屈地看着郭惠妃,眼泪僻里啪啦的往下流。 郭惠妃见状,赶忙拉住冯宝儿的手。 「哎呀呀,瞅把这孩子委屈的,可是皇太孙欺负你了?」 冯宝儿闻言一头扑在郭惠妃怀里哭诉。 「郭奶奶!」 「数学太难了,孙媳学不会呀,呜呜呜……」 郭惠妃闻言满脑门问号。 「啥是数学?」 「数学就是算学,算数的学问,可皇太孙殿下让我们学的根本不是算数,是什么抛物线……」 「还说学不会就不跟我们玩,吃好吃的都不带我们,哇呜呜呜……」 郭惠妃听得一脑门子黑线,这些东西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小熥熥在使坏! 第四百九十七章 送钱三人组! 在冯宝儿的哭诉中,郭惠妃的眼前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在这个画面中,后宫妃嫔每天都要早起读书、学习,每隔十天还要考试。 只有考试合格者才能亲近皇太孙,陪皇太孙一起用膳。 然后用膳之后,还要忍受皇太孙对于学问上的考教…… 郭惠妃在听完冯宝儿的讲述后,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这皇太孙太不懂事,怎能如此欺负这三个小丫头,就算他对皇爷安排的亲事不满,也不该如此糟践人呀! 「沐瑶留下,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冯宝儿抽抽噎噎的从郭惠妃身上爬起来,然后跟着赵盼儿依依不舍的离去。 事实上她还有很多委屈没诉说完呢,比如说皇太孙派来的先生经常罚她抄作业,完不成还打她手板…… 在房间中只剩自己和沐瑶时,郭惠妃柔声问道。 「沐瑶,你是我跟陛下亲自指定的正妃,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不用替皇太孙遮掩!」 沐瑶闻言羞赧的低着头。 「惠妃娘娘,其实事情并不是冯宝儿说的那样,皇太孙之所以不亲近我们,其实是为了我们好……」 「为你们好?」 郭惠妃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在她看来沐瑶就是被皇太孙给忽悠傻了,都这时候了还替那逆孙说话。 「沐瑶,你就不用替他说话了,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跟皇爷是肯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沐瑶闻言赶忙摇头,把个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 「惠妃娘娘,这事真不用您跟皇爷出面。」 「皇太孙不仅仅是对我们这样,就是对徐家姑姑也是如此。」 「哦?」 郭惠妃一开始以为朱允熥是不满她跟皇爷安排的亲事,这才冷落这几个小丫头。现在一听这话,脑门上顿时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这又是何故?」 「皇太孙不是一直很喜欢徐家那丫头吗?」 「难道……难道连徐家丫头也没侍寝?」 沐瑶闻言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就再次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不说话了。 郭惠妃见状眼珠转了转,然后开口问道。 「沐瑶,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只是读书学习吗?」 「嗯……」 「偶尔还陪殿下打打球,锻炼下身体。」 郭惠妃爱怜地摸了摸沐瑶的脸,满心疼惜的说道。 「可怜的孩子,是我和陛下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回惠妃娘娘,孙媳没有觉得委屈呀。」 「皇太孙殿下对我们很好,吃穿用度从不短缺,还时常给我们讲课,跟我们一起做题。」 「您不知道当难题解开的时候,我们有多开心,多激动,只感觉乌云消散,风光霁月……」 「呃呃?」 郭惠妃怔怔地看着沐瑶,只感觉这孩子脑子傻了。 「沐瑶,你这个想法不对。」 「你是朱家的孙媳妇,要以给朱家传宗接代为重,岂能整天迷恋于做题?」 沐瑶闻言赶忙收起脸上的小确幸,羞愧的低下头。 「是!」 「孙媳谨遵惠妃娘娘教诲,定当……定当早日为皇家诞下子……子嗣……」 郭惠妃闻言一阵无语,这傻孩子以为生孩子那么简单呢,皇太孙都不碰她,她怎么生孩子? 「你还是要多在皇太孙身上下下功夫,皇太孙这孩子人很好,心很软……」 郭惠妃 拉着沐瑶说了一通后宫争宠哲学,这才亲自将其送到门口。 然而,当郭惠妃回到寝宫,看到老朱铁青着脸时,心里突然一紧。 糟了,刚刚那些话肯定都被皇爷听去了! 果然,老朱一开口气氛就不对。 「郭惠,你这些年就是这么对咱的,对咱使那些小手段?」 郭惠妃闻言赶忙上前安慰。 「皇爷,您这可就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将后宫其他妹妹们的手段说了一些。」 「妾身对您可一直是发自肺朦,一片赤诚,哪忍心骗您……」 「哼哼!」 老朱听到郭惠妃这样说,心气这才顺了点。 「听沐瑶这丫头的话,那逆孙倒也不是针对这三个丫头,应该只是单纯的不想同房吧?」 郭惠妃闻言一脸不解的道。 「皇爷,按理说不应该呀,皇太孙青春年少,几个小丫头也是国色天香,本应该是干柴烈火,怎能生出如此事端?」 老朱也想不明白,心想他放牛那年岁别说有四个媳妇了,就是有一个媳妇,也会被他宠成宝,哪会跑去寺庙当和尚? 「现在来看,只能等郝文杰那边的消息了。」 傍晚时分,郝文杰带着一本书进了养心殿。 「陛下,微臣都打探清楚了,皇太孙之所以不亲近女色其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陛下请看!」 「这是应天府十年来生育统计……」 「其中十六岁以下妇女难产率高达一成半。相比之下,十六岁以上妇女难产率只有不到半成……」 「皇太孙还统计了近十年成亲男性的身高变化,发现成亲年龄越小,其身高涨幅越小。相反,越晚成婚,其后续身高增长越高……」 「皇太孙不是不喜欢女色,只是想等自己真正成年后再……」 老朱听到这话两只眼睛瞪得快掉地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那逆孙竟然能想这么多。 「这书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该不会是那逆孙编出来哄骗咱的吧? 「回禀陛下,我们医学院这些年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已经连续三年派遣人员深入乡里进行统计和调研,数据方面不会有假,很多内容都是能跟各地黄册对应上的。」 「这……」 老朱本以为是大孙跟自己斗气,故意不亲近他这个皇爷爷帮其选的妃子,却不承想牵扯出这样一段公案。 一旦书中所论述的内容为真,那不仅仅是自家这逆孙之事,而是关乎天下苍生之事。 难产率降一成,一年能挽救多少女子,多少婴孩儿? 正在老朱思绪放飞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皇太孙求见的声音 老朱想都没想就朝着外边喊道。 「传!」 「快传他进来!」 老朱话音刚落,朱允熥就踢开房门进来了。 要是放在平时,老朱肯定还得骂他两句。可今天他脑子里都被那一成数据给镇住了,自然无视了逆孙的无礼之举。 朱允熥来到老朱面前,躬身行礼道。 「皇爷爷,想必您已经看过郝太医呈上来的书了吧?」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是!」 「触目惊心啊!」 「大孙,你给咱说说,成亲过早真有这么大的危害吗?」 「当然!」 「人体未成年时,骨骼发育尚不完全。此时怀孕生产,对人体影响非常大。」 「同 时,男性若是过早沉溺于房事,也会影响身体发育。」 「这就好比庄稼,若是种植不得其时,就算有产也会减产……」 「因此,孙儿建议提高大明男性、女性成婚年龄。」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眉头紧皱。 他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怕太延后对民间影响太大。 「提高多少?」 朱允熥想了想,直接将后世的法定结婚年龄减了几岁。 这倒不是说后世的法定年龄不科学,只是那个计划一切的年代搞出来的东西,谁知道掺杂了多少伪科学。 再者说,就算后世的法定年龄完全符合科学,那也不符合大明当前现状。 一旦强行推行,势必会引起民间百姓抱怨。 「皇爷爷,孙儿觉得男性定在十八岁,女性定在十六岁即可。」 老朱闻言默默盘算下,感觉自己身体还不错,还能挺到朱允熥生娃的年岁,老头这才不情愿地点点头。 「尚好,只是上浮两岁之期,想必不会引起百姓反感。」 「咱这就命人重修大明律,将这条加进去。同时昭告天下,让天下百姓咸知之……」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感觉老朱太天真了。 老朱看到逆孙的怪相,抄起一只毛笔就砸了过来,正好砸在朱允熥的脸上。 「皇爷爷,您砸***嘛!」 「干嘛?」 「咱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刚刚翻白眼翻给谁看呢!」 「咱有说错吗?」 朱允熥闻言拿袖子擦了擦脸,满脸不开心地道。 「皇爷爷,这事下诏没用,不会有人信的。民间百姓该咋办还是咋办,根本控制不住。」 「只有让医者下去劝导才有用……」 老朱早就看朱允熥不顺眼了,现在见他敢说自己的诏书没用,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哼!」 「你当咱是你呀,你的诏书没用,不代表咱的诏书没用!」 「不信咱们就走着瞧,看谁说话管用!」 郝文杰一听老朱动怒了,赶忙拉了拉朱允熥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却不承想皇太孙根本不理他,还真跟老朱杠上了。 「比就比!」 「咱们一年后看看谁说话管用!」 老朱听到这话更加怒不可遏了,一股脑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砸了过去。 「赶紧滚!」 「滚就滚!」 郝文杰赶忙去拉皇太孙,却不料皇太孙直接将其给甩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房间中只剩下他和老朱的时候,郝文杰赶忙上前劝道。 「陛下,皇太孙也是为了大明好,您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老朱冷哼一声道。 「知道!」 「你们都等咱死了,然后好去投奔新主子!」 「陛下,您可冤枉死微臣了,微臣对您忠心耿耿,岂能生出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呜呜呜……」 老朱不耐烦地朝其挥挥手。 「滚!」 「都给咱滚!」 老朱在把郝文杰骂哭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宫之中。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依然感受到来自大孙的压力了。 虽说他早就做好交权的准备,甚至连禅让之类的事情都想过。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心里突然生出无尽的失落。 难道自己真的管不动大明了? 老朱不信邪,他非要通过皇命来办成这件事。 一来是证明自己还 能管好大明,二来也是给那逆孙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大明的天。 在老朱进行一系列思想斗争之时,朱允熥出了皇宫就将这事给忘了。 对于朱允熥来说,提高法定成婚年龄这种事,跟他要做的其他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在他看来这事也没法用行政手段去强制执行,想想后世又是身份证,又是户口本,又是结婚证的,也没拦住农村的一众年轻男女提前结婚啊。 因此,这事只能引导,让民众一点点相信,并且愿意去遵守。 朱允熥出了皇宫并未回自己的北宫,而是去了鸿胪寺的馆驿,去给朝鲜来的三个使节做调解员。 自打朱允熥名下的海军把朝鲜首都攻破后,大明又没人愿意去那边就藩,朱允熥就听从张宗浚的建议,将朝鲜一分为三。 李成桂据汉城,李成桂之子李芳远据平壤,原高丽王室王璃之子王昌据釜山。这不刚给他们划分完一年多,这三伙就打起来了。 其实事情的起因还是怪李成桂之子李芳远,这货一边从陆地上打他老爹,一边从海陆去打高丽王,严重破坏半岛安定团结的局势,是半岛地区最大的害群之马。 但是,朱允熥却不想做掉这货,想利用这货进一步想好半岛的实力,为以后直接划归大明做准备。 毕竟,大明是仁义之师,岂能干打家劫舍的事情? 三位使者在馆驿里正吵得不可开交呢,突然看到大明皇太孙来了,赶忙放下争吵前来拜见。 「外臣拜见皇太孙!」 「外臣……」 「请皇太孙做主呀,我高丽君主乃是皇太孙殿下所立,是高丽正统,那李芳远无视天朝法令,贸然攻打我高丽,这是对大明天朝的挑衅,是对皇太孙的挑衅!」 相较于高丽使节的哭哭啼啼,李成桂的使节就含蓄的多了,也尴尬得多。 不管到哪儿,父亲被儿子打得鼻青脸肿,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皇太孙殿下,我南朝之君恪守臣节,一直对皇太孙礼敬有加,事事以皇太孙殿下的钧旨为准。」 「然则北朝之君既不顾念父子之情,又无视天朝法令,屡次侵犯,杀我民众,实乃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外臣请皇太孙殿下出兵平乱,剿灭此察,还我朝鲜安宁……」 在两个告状的说完,代表北朝李芳远的使节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皇太孙殿下,莫要听两人胡说八道。」 「我北朝之主从未有对大明丝毫不敬之举,皇太孙之辽王、宁王就藩之王宫,我北朝君出力最多。」 「然则我北朝地狭民少,难以支持两座王宫之费,特此向南朝、高丽之君相商,却不料两国之君非但不愿为天朝效力,竟然责打我北朝使者。」 「我北朝君实在看不惯此等悖逆行径,这才出兵教训他们,还望皇太孙明鉴!」 其实朱允熥早就知道三人的恩怨了,锦衣卫在一个月前就将三国的实际情况上报。 他今天之所以过来,不过是向三国显示自己重视此事,然后在从三国身上薄一把羊毛罢了。 「诸位所言孤已知之,只是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孤也要派人核查一番才能定夺。」 「不过既然三位找到孤这里,孤定然不会亏待诸位,还请诸位在京城少住,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张先生说。」 「张先生乃是孤的智囊,为孤出过很多主意,孤对其非常重视。」 朱允熥说到这儿,就将张宗浚推了出来。 张宗浚朝着几人躬身一礼,然后自我介绍一番,见皇太孙起身要走,赶忙狗腿地将皇太孙送 到门口。 「微臣送殿下……」 两人走到门口,朱允熥小声在其耳边说道。 「该收收,收完了你留下一成,剩下的都送到孤的库房里!」张宗浚闻言脸上大喜。 馆驿里跪着的三个人,那就是三只大金猪,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刮下来不少油水。 皇太孙这话,可是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收钱的机会呀! 果然是跟着皇太孙有肉吃,跟着老皇帝连粥都吃不上! 「皇太孙放心,微臣定从他们身上狠狠刮下几斤肉来!」 第四百九十八章 胡天八月即飞雪! 张宗浚在将皇太孙送走以后,再回到房间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鄙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 「皇太孙大婚,你们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 三人听到这话,脑瓜子「嗡」的一声,霎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刚刚皇太孙离开,难道是生了他们的气? 大明皇太孙该不会这样小气吧,只因为没给他送礼就生气? 「敢问这位大人,外臣此次来得匆忙,并未准备贺礼……」 「不过请大人放心,只要大人为我南朝主持公道,我南朝之君自然不会忘了大人,更不敢忘了皇太孙!」 张宗浚听到这话当场变脸,「啪」的一声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在地上。 「你在跟我讲条件?」 「皇太孙仁义,不忍苛责尔等,我身为皇太孙的臣子,自然要替皇太孙分忧!」 「现在我正告几位,若是不能在两个月内将皇太孙的贺礼奉上,我就调遣大军直接灭了尔等!」 张宗浚这话一出,高丽使节和南朝使节当场傻眼,只有代表北朝李芳远的使节自信满满,膝行几步上前,将一份礼单奉上。 张宗浚也不避讳,当场打开礼单看起来,见上边既有黄金白银,又有辽东特产,脸上登时露出满意之色。 「不错!」 「北朝君忠勇可嘉,本官代皇太孙谢过了!」 北朝使节闻言赶忙谦逊地说道。 「不敢当大人一个谢字!」 「我北朝之所以能立国,全靠皇太孙扶持,皇太孙就是我们的君父,我等自当时常孝敬!」 张宗浚闻言当场拿着礼单指着其他两人。 「你们都学学人家!」 「皇太孙对你们两国恩情更大,先说你吧,你们南朝本该覆灭,全仗着皇太孙仁德,这才放归尔等重新立国。」 「还有你们高丽,本来都是亡国之君了,皇太孙硬生生将你们从深山老林里找出来,赐予你们封地,让你们得以延续宗庙。」 「然而,你们两国是怎么报答皇太孙的?」 「皇太孙成亲这样的大事,尔等竟然一点贺礼都没有,简直不当人!」 在张宗浚数落孙子一般的数落之下,南朝和高丽两国使者,非但不敢还嘴,反而唯唯诺诺地点头接受,生怕态度不好,给自己的国家惹事。 好在张宗浚的目的不是骂他们几个,在骂了几句后就开始跟他们聊正事了。张宗浚弹了弹北朝李芳远的使者所进献的礼单,慵懒地对着三人说道。 「此次事件到此为止,今后北朝君不许进犯南朝、高丽两国。如有违背,我天朝定然不饶!」 张宗浚这话一出,其他两国使者不干了。 「大人!」 「北朝狼子野心,侵占我国许多领土,掳掠我国民众数万,岂能就这样算了?」 「我高丽本就贫瘠,民众稀少,此次也被北朝掳掠去许多,应该责令北朝归还被掳掠的民众……」 北朝使节面对两人的叫嚣,当场冷哼一声道。 「岂有此理!」 「尔等国君不能保境安民,竟然还有脸来天朝哭诉?」 「再者说,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北朝掳掠百姓了,那都是百姓自发跟随我们大军回去的!」 「这是民心所向,这是天……天下百姓自发的选择……」 张宗浚听到这话,不由冷哼一声。刚刚这货要是敢说「天命所归」四个字,他能直接命人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区区弹丸小国,竟然敢以天命自居,真不知道死 字怎么写了。 北朝使节自己也吓了一身冷汗,暗道幸亏自己反应快,否则刚才就闯大祸。 有些话他们在自己国内咋说都行,可到了大明,就得万事以大明为尊。 「都闭嘴吧!」 「本官既然说此事作罢那就是作罢,谁不服就回去继续打,等你们打差不多了,我天朝自然会给你们主持公道!」 三人一听这话,赶忙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谨遵天朝之命!」 「既然你们对此事没有异议,那本官就说几件小事。」 「皇太孙仁德,觉得尔等互相攻伐,时常以下犯上,实乃缺乏圣人教诲。」 「因此,皇太孙责令本官从大明选取品行贤良之士三百人,分别派往三国教化民众,抚育黎民,推行我大明之儒家正道!」 张宗浚此言一出,三个使节顿时面面相觑。 这年月能代表朝鲜出使大明的都是人精,哪怕是高丽使节,也瞬间猜到大明的意图。 大明是想对朝鲜移风易俗啊! 「大人,外臣等受天朝恩惠良多,实在是不敢再承恩惠!」 「天朝贤良皆是大才,我等区区弹丸小国,恐怕不能让良才施展,还望大人收回成命!」 张宗浚冷冷地看着慷慨陈词的北朝使节,又看了看其他两国使节。 「南朝、高丽也不愿接受大明的贤良之士吗?」 南朝和高丽使节互相对视一眼,随即说道。 「回禀大人,非不愿,实不敢也。」 「哼!」 「你们莫不是以为,本官在跟你们商量?」 三人一听这话顿时傻眼。 「啊?」 「难道不是商量吗?」 张宗浚冷哼一声道。 「要么各自收下我大明一百贤良之士,要么让大明海军亲自护送他们过去,你们自己选吧。」 「这……」 张宗浚见三人依然有些犹豫,不由换上一副笑脸道。 「你们也不用这般抵触,大明朝鲜一衣带水,同文同源。尔等史书都是汉文写成,还怕我大明读书人带坏你们呀?」 「再者说,你们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们收了这一百个读书人,将来再有事情跟大明交涉,岂不是便宜许多?」 三人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有些意动。 这确实是个不小的好处,有了这一百大明读书人,他们不论是朝觐大明,或是给大明进献贡品都方便了,再也不用看底层官吏的脸色。 「既然大人这般说,那外臣就先替南朝君答应下来。」 「外臣也愿意替高丽君应下……」 在两个小国都同意后,北朝使节也硬着头皮答应。 「我北朝也愿意接受这些读书人,只是我北朝苦寒,地狭民少,怕招待不周,苦了天朝上过的高才,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张宗浚闻言嘿嘿一笑。 「不妨!」 「他们此次去半岛,名义上是支援半岛发展,实际上文字出身还是在我大明吏部,享受我大明官员补贴的。」 「尔等也不用过分爱惜他们,完全可以将一些苦活累活交给他们。比如说什么相国之位啦,郡县长官啦,总之在朝堂上给他们预留三分之一的位置就行啦!」 张宗浚说得轻松,可听到三人耳中却是跟炸雷一般。 按照这人的说法,岂不是他们各自国家的朝政都要被大明派去的人把持? 虽然他们心中不愿,但身在大明的土地上,他们根本没胆子拒绝。 「大人,此事兹事体大,外臣无权决断,还得回去跟我家大王商量一下……」 张宗浚大度的摆摆手道。 「无妨!」 「尔等也不用对他们有太大戒心,你们回去各自汇报国君,告知他们,我大明派去的人只待四年,四年之后尽数回国,不会在尔等小国长久待下去。」 三人一听这话,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大明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将他们取代。 事实上,张宗浚还有一半话没说,那就是四年之后这些人是回大明了,但同时大明还会派遣更多的人去朝鲜。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他跟皇太孙也得看看这第一批的效果。 张宗浚为了让几个使节卖国卖的更彻底,又给他们三个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三位使节还有一事,回国后可以广为宣扬。」 「我大明皇太孙仁德播于四海,视天下臣民为一。特许朝鲜之地的读书人入大明参加科举,成绩优异者,可以直接授予大明官职!」 「这……」 三人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在大明别说中举人、进士,就是中个秀才,回到朝鲜也能当宰相了! 「皇太孙仁德,我等铭感五内!」 不论是北朝、南朝,抑或者高丽使节,都不过是给人当臣子。如果能给大明皇帝当臣子,显然比给朝鲜小国当臣子要好得多。 他们甚至在心里盘算了,回去就将家中年轻人派到大明读书,然后在大明参加科举。 「另外,皇太孙有意在尔等封国之内设置领事馆……」 「领事馆?」 「敢问大人,何为领事馆?」 「领事馆可代表皇太孙殿下与尔等国君交涉,简单来说,你们就将其理解为皇太孙特使就行了。」 「哦哦……」 「这倒是个好事……」 三个半岛来的使节,谁也没将「领事馆」当回事,却不知张宗浚跟他们拉扯这么久,最看重的就是这个「领事馆」。 按照他私下跟皇太孙的讨论,将来大明能不能有效治理半岛,领事馆的作用不言而喻。 张宗浚在跟三人又聊了会细节,这才在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去。 张宗浚回到家不久,朝鲜三国的礼物就送到了,他清点一番,留下一成金银,剩下全都命人送到皇太孙库房。 在之后的日子里,张宗浚就是有事没事敲打三人一番,直至将三人送走,他这才重新回到北宫上班。 张宗浚一回到北宫,就迎来了常继祖的询问。 「张大人,咱们大明兵强马壮,随时可踏平朝鲜,皇太孙又何必跟他们多费口舌?」 如果是别人询问,张宗浚肯定连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然而常继祖不同,常家跟皇太孙可是正经的亲戚,还是皇太孙非常看重的亲戚。 「常将军,这话是别人让你问我的吧?」 常继祖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张大人英明,确实有人委托下官询问……」 张宗浚眼珠子一转就猜到是谁了,肯定是大明军方的那群人。 这几年大明对外没有大的战事,很多军方子弟都赋闲在家,或者只能在军中领个闲职,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因此他们迫切想找个机会跟人干一架,好让自家子弟通过军功谋个出身。 「常将军,以大明当前之国力,踏平半岛自然不难。」 「然则,踏平之后呢?」 「治理半岛也 是需要人力、物力的,皇太孙高瞻远瞩,想要做的是不费一兵一卒,自然而然将其纳入大明版图。」 「哦……看来是没仗打了……」 张宗浚看着常继祖脸上的失望之色,笑了笑说道。 「常将军不用担心没仗打,等咱们大明连通北境的铁路贯通,就是咱们彻底解决草原之时。」 常继祖闻言登时喜形于色。 「咱们大明终于要对北元动手了吗?」 张宗浚点点头,目视着北边长城的方向悠悠道。 「皇太孙为了这事已经准备了三年,只等铁路贯通,就可一路北上,解决困扰中原的千古难题!」 「那铁路要多久才能贯通啊?」 「应该快了吧……」 在江南之地还是郁郁葱葱之时,大同府已经下过一场小雪。 赵勉好不顾惜形象的将两只手笼在袖子里,望着道路两侧的树木,吟诵着岑参的名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恩克汗拎着一壶刚烫好的酒,一边递给赵勉,一边笑嘻嘻地问道。 「这是赵夫子刚写的诗吗?」 「这诗写得真好,太应景了!」 赵勉赶忙谦虚地解释道。 「不不不,这可不是我写的,此诗乃是唐朝大诗人岑参所作。」「恩克汗,你不在帐篷里烤火,怎么有心情出来赏雪了?」 恩克汗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换上了一副忧愁的表情。 「唉!」 「眼看着铁路完工在即,本汗心里……」 赵勉闻言顿时明白恩克汗担心什么了,他是担心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不过也不怪他担心,毕竟他蒙元前可汗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谁知道朝廷不会卸磨杀驴呢? 赵勉倒是对恩克汗印象不错,在跟其三年的共事经历中,恩克汗一直兢兢业业地帮助大明压榨蒙元人当苦力。 如果没有恩克汗的付出,京城到大同的这条铁路至少要延期三年才能竣工。 这条路之所以能修得这般顺利,这般快,跟死在铁路两边的五万北元苦力是分不开的。 单凭这一份功绩,赵勉觉得皇太孙都不该卸磨杀驴。 「赵夫子,您现在可是皇太孙的岳父,能否帮小汗探探口风,朝廷未来会如何处置小汗?」 赵勉闻言苦涩地一笑。 「皇太孙迎娶了四个妃子呢,小女只是其中之一,老夫可不敢以皇太孙岳父自居。」 「不过,你的事我自然会找人询问,不为别的,只为你喊了老夫三年夫子,老夫也要为你这个学生说几句公道话!」 恩克汗听到这话,当即跪在雪地里,郑重地给赵勉磕了几个头。 按理说,就算恩克汗是俘虏,但其毕竟是北元前可汗,其地位堪比大明皇帝,赵勉不论如何都不该受他如此大礼。 如果此事被朝中的御使言官知晓,必然会将其弹劾成筛子。 然而,赵勉非常坦然地受了恩克汗的大礼。 因为在北地,他们俩不仅仅是共事的关系,更有一份师生情谊。恩克汗的大明官话说得这么溜,就是得益于他三年来的悉心教导。 「恩克汗请起!」 「以老夫对于皇太孙的了解,皇太孙当年既然许诺给你封王,就定然不会食言。」 「另外,咱们很快就要进入大同府了,恩克汗还可以跟常升将军多多交流。」 「只要常升将军能为恩克汗说一句话, 抵得上老夫百句、千句。」 恩克汗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小汗明白了!」 「小汗听闻最近有一批运往土默特的物资,小汗亲率五百勇士协助押送!」 第四百九十九章 小汗拜见岳父大人! 随着一队队满载着货物的马车驶入,冷清的归化城霎时热闹起来。 不仅驻扎在归化城的大明士兵开心,就连周边归顺的牧民也变得异常兴奋。 他们骑着快马驰骋在草原之上,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每一个见到的草原牧民。 不出三两日,远近闻讯而来的牧民,就将归化城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有的赶着羊群,有的牵着几匹上等的好马,有的则是用骆驼驮着捆扎好的羊羔皮,来与大明的商贾贸易。 恩克汗穿着一身破旧的袍子,混迹于牧民和大明商贾之间,时不时替牧民充当一下翻译,并帮他们做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每当他帮着牧民成交一单生意,牧民都会热情地送上一壶马奶酒。没多一会儿,他身上就挂了五六个装满马奶酒的皮袋子。 牧民们喜欢恩克汗,可不代表商贾们喜欢。 如果没有恩克汗从中作梗,他们这些商贾是可以用三斤盐,或者一块茶砖从牧民手里换一只羊的! 因为有了恩克汗这个既能说北元话,又能说大明官话的家伙存在,草原的羊已经涨到四斤盐了。 好在茶砖依然坚挺,始终保持在一块茶砖兑换一只羊的价格上,否则他们要哭死。 虽说大明商贾的卖价很高,是地地道道的黑心商人,但草原牧民依然非常欢迎他们,甚至乐于让他们赚黑心钱。 因为对于草原上的牧民来说,如果没有这些黑心的商贾,他们就算有再多的牛羊也换不来茶砖、铁锅、木勺、盐巴等物。 因此,对他们来说,有得换就不错了,你还敢嫌贵? 恩克汗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更喜欢讨价还价后,牧民对他崇拜的眼神。这让他觉得自己还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成吉思汗子孙,至少自己还在维护着草原牧民的利益。 「恩克汗,你不能总帮着牧民砍价,总得给我们留点利润呀!」 一个来自山西晋城的商贾,一边递给恩克汗一张油饼,一边笑着跟他调侃。 恩克汗接过油饼大口地嚼着,随手从腰上解下一皮袋马奶酒扔过去。 商贾也不客气,接过马奶酒就大口的喝起来。 「王老蔫,你就别在我面前哭穷了,你真当我不知道,在你们大明,别说三斤盐巴,就是三十斤也换不来一只肥羊!」 「你转手就十倍的利润,已经够黑心了,再黑心小心长生天把你收了!」 王老蔫闻言嘿嘿笑着反驳道。 「恩克汗,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来回运输也是要成本的呀。」 「再者说,这羊运回大明,在路上也要吃草料的,这都是成本……」 恩克汗闻言点点头道。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不过你们的成本很快就能降下来了,到时候希望你能善待草原上的牧民,多换给他们点货物。」 恩克汗说到这里,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原,眼睛中流露出难掩的苦楚和酸涩。 「他们太苦了……」 「千百年来,不论是先祖成吉思汗时期,还是现在,他们都未曾过上好日子……」 王老蔫可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卖货赚钱。 不过听到恩克汗说北元牧民苦,他可就不服气了。 「恩克汗,你这话就不对了。」 「若论苦,谁能比得上我们山西人苦?」 「要不是皇太孙开了边,让俺们能跟你们草原牧民做生意,俺现在还在地里刨食哩!」 「你们草原人没种过地吧?」 「俺跟你说,种地一点都不比放牧轻松,甚至比你们放牧还要辛苦哩 !」 「有时候忙活一年,赶上一场大旱就颗粒无收,还得去地主家借粮活命……」 恩克汗听到王老蔫这样说,再结合他在大明的所见所闻,也不由心生感慨。 不论是大明还是北元,底层百姓都过的很苦! 不过现在不同了,大明有个贤明的皇太孙,皇太孙这几年出台了很多新政,让底层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相比之下,北元依然死气沉沉,没有任何起色。 北元的普通牧民不但要防备大明边军的劫掠,还要防备北元汗庭的压迫,可谓是苦不堪言。 「唉!」 「你们大明百姓终究是幸运的。」 王老蔫闻言开心的附和道。 「那是自然!」 「俺们村里的李瞎子都说了,皇太孙乃是五百年一出的圣人,只要咱们跟着皇太孙干,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俺这才跟着皇太孙干了两年生意,已经在家里置办上百亩田地哩,雇了好几个佃户帮咱种地哩!」 恩克汗闻言不解的问道。 「不对呀,你们大明不是有新政么,按土地多寡征税,你整这么多地能挣钱吗?」 王老蔫闻言朝着恩克汗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大明通,连俺们大明新政都知道哩!」 「你说的没错,大明确实按照土地多寡征税,但俺们山西地处偏远,现在管得还没那么严。」 「再者说,就算按照土地征税,俺家那百十来亩地也没多少钱,俺随便从大明拉几驮货物就够应付哩!」 「其实种地不咋划算,远没有做生意赚得多。只是俺种了半辈子地,家里不搞个百十亩地心里不踏实……」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之声。 「呀!」 「快看,常大将军回来啦!」 恩克汗一听这话,赶忙循着声音望过去。 说白了,他之所以闲得帮牧民讨价还价,不就是因为常大将军不在么。 现在看到常大将军率兵归来,恩克汗立马精神起来,整理下袍子上前拜见。 常升领着三万骑兵浩浩荡荡的归来,在大部队的后边还有成群的牛羊和数以万计的北元俘虏。 自从他被贬到边境带兵,他就一直努力的跟北元作战。 经过他两年来的不懈努力,归化城方圆千里已经没有野生牧民了。即使有,也是归化于大明,受大明辖制的牧民。 常升骑着火红的汗血宝马在集市上走过,不论是远道而来的牧民,还是大明的商贾,都兴高采烈的喊着常将军万胜的口号。 每当这时,常升都会尽量的板着脸,装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可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恨不得派人去京城将自家婆娘、儿子都接过来,让他们看看自家夫君和爹爹有多威风。 如果能让大外甥过来看看就更好了,只是这个想法太不现实。 毕竟大外甥可是皇太孙,每天要帮着皇帝陛下处理国家大事,哪有时间跑到归化城来游玩? 常升能强装矜持,但他身后带着的一干大明将士可装不住了,一个个鼻孔朝天,就差将「牛逼」俩字刻在脑门上了。 现在他们可是草原上无敌的存在,几次大战都将北元主力打得落荒而逃。 不过,最让他们感到高兴的还是集市。 因为集市的出现,意味着皇太孙的补给又来了。 —想到皇太孙那些神奇的补给,一些士兵就忍不住流口水。 几个跟常升关系好的将校,更是引马追了上来,跟在他边上小声 的询问着。 「常将军,您说皇太孙这次都能给咱们送来啥?」 「能不能有上次那个黄桃罐头?」 常升闻言冷冷的瞪了眼蓝义。 「你小子馋疯了吧?」 「你也不看看现在啥季节,还桃罐头,我打你个满脸桃花开算逑!」 蓝义乃是蓝玉的几千义子之一,而且是跟蓝玉比较亲近的。 本来上次蓝玉谋反一案中就该被处决,最后因为皇太孙的干预被贬到北地戴罪立功。 现在他军功已经攒得差不多了,只等老皇帝心情好,他就能官复原职。 蓝义在听到没有桃罐头后,脸上登时露出失望之色。 他们这帮整天混迹于草原上的人,吃肉吃得够够的,就想吃一口江南的青菜、水果啥的。 「唉,没有就没有吧,希望这次能多送点腌菜,起码锅里能见点绿叶菜呀……」 其他人闻言赶忙附和。 「绿叶菜好!」 「现在我看到草根都想啃两口,实在是太馋那口绿菜了……」 常升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也是一阵期待。 然而,正当他们满怀期待之时,一个穿着破旧袍子的青年拦住了几人。「小汗见过常大将军!」 「哦?」 常升跟恩克汗非常熟,他在北地这几年经常跟恩克汗打交道。 一来是皇太孙暗中嘱咐过,让他配合恩克汗和赵勉修建铁路。二来是恩克汗这人非常随和,经常帮着护送物资补给。 「恩科兄弟,你这次又亲自护送啦?」 恩克汗闻言微微一笑。 「虽说边境已经被常将军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难免有漏网之鱼,本汗还是随行安全点。」 常升闻言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副将,命令副将带队回营,就跟着恩克汗去一边喝酒了。 「来来来,恩克兄弟,你这次不来,我也要派人去找你。」 「我这次出征又俘获三万俘虏,正好交给你,让你带领他们去修路。」 常升这几年陆陆续续俘虏的北元人少说也有十几万,都被他扔给恩科去修路了。恩克对大明朝廷也非常忠诚,一边安抚俘虏的情绪,一边领着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修路。 不过这些俘虏之所以能在大明待得这般消停,还得得益于皇太孙制定的优待俘虏政策。 按照朱允熥的规定,凡是修路期间表现优异之人,不仅可以免除修路,甚至还可以加入大明军队,成为一名光荣的军户。 军户在大明腹地不是啥好玩意,甚至很多军户还偷偷逃亡,可对于草原上的牧民来说,军户还是非常幸福的。 一旦被大明选为军户,他们家不仅能分到几百亩地的牧场,还能享受随时拿牛羊跟大明兑换物资的特权。 而且大明朝廷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他们安心在工地上修一年路,期间不打架、斗殴,不逃跑、犯错,就可以参加大明边军的选拔。 现在已经有超过五万蒙元人被选为大明边军了,他们不仅对大明忠诚,对蒙元其他部落的征战也非常勇猛。 此次常升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就是因为随行带了一万归化的蒙元士兵。 这些士兵不仅作战勇猛,在俘虏蒙元其他部落的民众之时更是能发挥出巨大作用。 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草原部落知道被大明俘虏非但不会被杀,反而还会过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因此,反抗意志非常薄弱,很多时候明明能跑掉的都不跑了,只等着大明边军去抓他们当俘虏。 「常将军威 武!」 「有了这三万人,估计不出三两个月,皇太孙钦命修建的京同铁路就能修完了。」 常升在北地混迹多年,早就知道铁路对于大明的重要意义了。 现在听到恩克汗这样说,登时露出惊喜表情。 「此言当真?」 「只要京同铁路修完,我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跟北元汗庭决战了!」 大明对北元作战最大的难题就是后勤补给。 因为大明赋税之地多在江南,北边所产之粮供应当地都勉强,根本没多余的粮食来养活大军。 因此,大明每次对北元作战,都要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往边境屯粮。 然而,江南距离北地太远了,耗费几个月时间将粮食运到,在路上就得消耗掉十之七八。 这般损耗之下,别说老朱扛不住,赚钱小能手的小小朱也扛不住。 因此,朱允熥一直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地修铁路,就是为了修成铁路,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北边游牧民族的威胁。 一旦铁路修成,不论是江南的粮食,还是火器、火药,都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和极低的成本运到北边,用以支撑大明士兵对北元作战。 如果有必要的话,朱允熥甚至能将铁路直接修到北元汗庭。 相对于在大明腹地修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修路就容易多了。 恩克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当然当真,小汗岂敢拿这事哄骗大将军?」 「只是小汗有个小小的担心,怕修完铁路,皇太孙将不容小汗于世……」 常升听到这话,脸色蓦地一沉。 「恩克汗,你这话是何意?」 「我大明皇太孙是何等仁义之人,岂能食言于你?」 恩克汗闻言赶忙解释道。 「不不不……」 「常大将军误会了,小汗不是担心皇太孙殿下,实在是担心朝中其他臣子进言,皇太孙殿下扛不住群臣舆论……」 常升见恩克汗这样说,脸色这才缓和点。 「这样啊……」 「恩克兄弟可曾成亲?」 恩克汗闻言暗暗叹息一声。 「小汗原本在汗庭有几个妃子的,可自从小汗跟随皇太孙来到大明,也就跟她们失去联系了。」 常升闻言眼珠子滴溜溜一阵乱转。 「既然如此,恩克兄弟可愿与我结为姻亲?」 「姻亲?」 「对呀!」 「你一旦成为我的姻亲,自然就是大明人,想必朝中之人也不会攻讦你了吧?」 「我家有一婢女,伺候我夫人多年,我可以写信令家中夫人收其为义女。」 「只是这样一来有点委屈了恩克兄弟,按照我们汉人的礼法,你以后要喊我岳父了……」 恩克汗闻言大喜,当即跪倒在地。 「小汗拜见岳父大人!」 第五百章 安达海力素! 常升非常开心的扶起自己的便宜女婿,然后领着他进将军府喝酒。 不过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常升找了个借口出去,然后径直拐到后院的电讯室。 「给皇太孙发电报,就说恩克汗已经认我当岳父,让皇太孙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诺!」 随着一阵滴滴答的声音响起,常升口述的内容,随即被通信兵传送回南京。 常升一如既往的留在原地,好奇的看着通信兵的操作,哪怕已经用了好几个月这东西,他依然想不通,这东西是怎么把自己的话传回去的。 不过有了这东西,打起仗了是真方便。不仅可以随时呼叫支援,甚至还可以实时监测敌军的动向。 只是目前皇太孙送过来的设备不多,只能在归化城设置一个通信点。不过皇太孙已经承诺了,只要有了多余的设备,定然给大军备上几十台。常升这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临时起意收一固北元可汗当女婿? 事实上,这是他早就跟朱允熥商量好的对策。 虽说朱允熥从来没想过卸磨杀驴,但对于恩克汗来说,他对于大明并没有实打实的归属感。 因此,在结合恩克汗对于评定北元的重要作用后,朱允熥跟张宗浚商量一番,决定在大明给他娶个媳妇。 其实最合适的联姻对象是嫁个公主,这样一来保证恩克汗死心塌地的跟大明走。然而,老朱名下的公主,辈分上天然长朱允熥一辈,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多个北元姑父。 至于太子府的四个小郡主,朱允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岂能舍得嫁给番邦之人? 因此,纠结再三后,只能让常升牺牲一下,让他多一个便宜女婿了。 常升在大明地位尊崇,乃是皇太孙的亲舅舅,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虽说恩克汗娶的是常家婢女,但常升已经承诺会认其为义女,那就是给了他翁婿的名分,恩克汗也不会过于抵触。 「禀大将军,卑职已经将电报发回京城,并且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常升点点头,随即问道。 「皇太孙可有别的指示?」 「没有!」 「此时皇太孙殿下可能还没看到电报呢,那边破译也需要一点时间。」 「哦哦……」 常升可搞不懂啥是破译,不过既然通信兵这样说,那他也就没必要等着了。 「这是此次出征的战报,战报内容有点多,你看着发吧。」 通信兵看着厚厚的战报也是一阵头疼,这要是全发回去,能把他手指头累折喽。 「卑职提炼一下……」 「随你,反正锦衣卫那边也会八百里加急传回去……」 常升交代完就优哉游哉的走出了通讯室,打算回去继续跟自己的便宜女婿喝酒。然而,他刚回到前厅附近,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蓝义这个糙汉子拎着两个大坛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咋咋呼呼的跟守卫打招呼。 常升见状赶忙迎了上去,好奇的打量坛子。 「蓝义,你又拎了个什么东西?」 「大将军,皇太孙又给咱们送好吃的啦!」 「没出息!」 常升闻言一脸嫌弃的瞪了蓝义一眼,嘴里批评着「没出息」,但自己却忍不住吞了两次口水。 「都有啥?」 蓝义得意的晃了晃一个坛子。 「这个是盐水藕片,这个是盐水黄瓜,都是嘎蹦脆的好东西!」 常升听到这话,赶忙接过两个坛子,大咧咧的走进前厅。 「来两个厨子,把这两坛盐水菜拿 下去炮制下,然后端上来招待贵客!」 「诺!」 不多时,厨师端着几盘切好的黄瓜上来,给每一桌都送了一份。又过一会,什么清炒藕片,鸡蛋炒黄瓜之类的炒菜就全都一股脑送上来了。 不过,客厅的人可等不及,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他们已经将盘子里的生黄瓜片给干完了。 其中吃得最快的还不是常升等人,而是常升新收的便宜女婿。 恩克汗吃完自己的一盘子觉得不过瘾,还瞪起两只眼睛打量着别人。 常升见状赶忙命人将自己面前的黄瓜片送过去,把那恩克汗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太好吃了!」 「本汗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然而,恩克汗刚说完这话就被后来端上的菜打脸了。 不过他脸皮厚,压根就不在乎,只是埋头吃就行了。 在恩克汗将几盘炒菜全都干完后,恩克汗拍着滚圆的肚皮说道。 「想不到此等寒冬腊月,还能吃到如此新鲜的蔬菜!」 蓝义一边慢条斯理的夹着菜,一边附和着道。 「这话说得在理!」 「不过,咱们可都是沾了常大将军的光。」 「你满大明打听去,除了咱们军,哪家边军能吃上这么新鲜的黄瓜和藕片?」 「还不是皇太孙心疼舅舅,这才不惜血本地给咱们送补给啊,哈哈哈!」 常升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谦虚地说道。 「这话可过了!」 「皇太孙殿下跟我说过,现在这些坛装蔬菜还只是试验阶段,不能大规模推广开。」 「等过几年,咱们大明将士,不论身处何处,都能吃到此等美味的盐水蔬菜了!」 蓝义才不信这等鬼话呢,不过他也懒得计较,有的吃就不错了。 「来来来,我提议,咱们为皇太孙举杯,拜谢皇太孙不远千里给咱们送来此等新鲜菜蔬!」 在蓝义的提一下,大厅内外顿时响起拜谢皇太孙的声音。 常升在跟众人干了一杯后,将目光落在恩克汗身上。 虽说他俩已经确定了翁婿关系,但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 「恩克呀,这次带回来的三万俘虏可不太一样,里边有不少瓦剌人,瓦剌人桀骜难训,你得多花点精力教会他们如何做事!」 恩克闻言赶忙起身行礼。 「岳父放心,小婿在大明这几年不是白混的,早就总结出一套对付这些人的办法。」 「哦?」 「说来听听,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第一步,先把他们绑在一根木头上,让他们吃喝拉撒都在一起。」 「第二步,饿上他们几天,当他们扛不住的时候,主动求饶乞食的集中起来,再打散了分到老人中一起干活。」 「剩下的顽抗分子,直接给他们戴上脚镣、手铐,让小婿的手下用皮鞭教他们干活就行。」 常升闻言对自家这个便宜女婿不由刮目相看,好家伙,管理俘虏都管理出经验来了? 「那要是坚决反抗的呢?」 恩克汗闻言轻蔑的笑了笑。 「岳父大人,真坚决反抗的人,你觉得会被俘虏吗?」 常升听到这话一阵愕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此言大善!」 「我提议,咱们为这话干一杯!」 大厅中的其他人也跟着一阵大笑,随即所有人一起举杯。 恩克汗在喝完酒后,神色略有些黯然的道。 「说句不怕岳父笑话的话。」 「小婿在大明这些年,真没觉得委屈,那些干活的俘虏也不觉得委屈。」 「因为哪怕在大明当俘虏,也能吃饱穿暖,日子还有个盼头。」 「可在北元……」 恩克汗说到这儿不由泪流满面,声音也不由哽咽起来。 「草原上的牧民太苦了,辛辛苦苦放牧一年,可能到冬天连个蔽体的袍子都没有……」 其他人见他这样,也不由放下酒杯。 大厅中在座的都是跟北元长年作战的人,太知道北元的日子咋样了。 有时候他们大明军队打过去,底层牧民非但不反抗,反而给他们带路,告诉他们王庭在哪儿。 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实在是北元权贵对底层的搜刮太狠了。 「小婿失态了,岳父和诸位将军慢用,小汗先去看看那些俘虏……」 「好!」 「来人,带恩克汗去见俘虏……」 恩克汗在亲兵的带领下,来到关押俘虏的营地。放眼望去,全都是破衣烂衫的族人,有的小孩儿甚至还光着脚,在雪地里不住地跳脚。 恩克见到此情此景,当即命人去集市上买几百双草鞋,发给光脚的孩子。 当几百双草鞋发下去后,栅栏内的北元俘虏,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丝和善。 「我是你们的可汗!」 栅栏内的人听到这话霎时间一阵骚动,很多人拼命地跑到栅栏前,死死的盯着恩克。 「你就是恩克汗?」 「你是草原人的叛徒!」 「你是草原人的耻辱!」 恩克汗听着一众族人的谩骂,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当里边的人骂得差不多了,恩克汗这才对着一旁的亲兵说道。 「这次处理的不干净?」 亲兵闻言回复道。 「回来的时候匆忙,有些头人和贵族没来得及挑,估计混进来一些吧?」 「劳烦小将军叫一些人过来,本汗要亲自将其中的祸害挑出来,免得他们带坏朴实的牧民。」 「好!」 不多时,亲兵带来几百个人,打开栅栏簇拥着恩克汗走了进去。 恩克汗随手一指,亲兵就上前将那人带出去,恩克汗指谁,亲兵就带谁。 没用多长时间,恩克汗就挑出几百个人。这些人里有头人,有千户,还有一些脸上涂抹着马粪,伪装成普通牧民的部落首领。 然而,不论多精致的伪装在恩克汗如鹰隼一般的眼神下,依然无所遁形。 「暂时就这些,将这些人都砍了吧。」 「诺!」 当亲兵手起刀落开始砍人的时候,这些北元小贵族霎时发出歇斯底里的怒骂声。 「恩克!」 「你这个草原之耻,长生天不会放过你!」 虽然谩骂的声音很大,但依然不能阻止亲兵营的刀。在一阵阵刀光闪过后,几百个小贵族霎时身首异处。 然而,就在场中只剩下最后一人之时,那人却疯了一般朝着恩克大喊。 「恩克!」 「我是你的安达!」 「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安达?」 恩克汗自打来到大明就再也没听过别人喊他「安达」,突然听到这声安达,瞬间勾起他对草原的记忆。 「你是海力素?」 「我正是阿苏特部的海力素!」 正在行刑的亲兵营,见恩克汗认识这个俘虏,当即停止行刑。 恩克汗赶忙快步上前,一把扶起昔日的小伙伴。 「你真是海力素?」 「你怎么会跟瓦剌部的人搅合在一起?」 海力素闻言垂头丧气道。 「唉,别提了,我是奉了……」 海力素说到这儿突然住嘴了,他虽然成了大明俘虏,但还没想过要出卖北元。 恩克汗也不再多问,而是跟亲兵营队长打了个招呼。 「小将军,这人是我昔日伙伴,可否交由我带走?」 「恩克汗请自便!」 亲兵营队长留下海力素,就领着一众人离开了。 海力素见恩克汗在大明竟然这么有面,顿时对他一阵吹捧。 「看不出啊,你小子一点都不像俘虏,大明人竟然这么卖你面子!」 恩克汗对亲兵营队长也挺感激,毕竟他这个可汗可管不到人家,人家能给他面子,那是看在常将军的面上。 「一般般吧,我今天认了大明的常升将军当岳父,过段时间就要迎娶他的义女了。」 海力素闻言瞬间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 「哎呀呀,你赶紧给我解开绳子,我的手都快勒断了!」 恩克汗闻言这才意识到,他光顾着跟小伙伴聊天了,竟然忘了帮他解开绳子。 随着恩克汗手起刀落,海力素手上的绳子被割开。 海力素重新获得自由,一边晃悠着两条胳膊,一边朝着四处打量,琢磨着有没有机会逃走。 恩克汗一看他那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心里琢磨啥呢,不由轻声笑道。 「我劝你熄了逃跑的心思。」 「如果你逃跑后再被明人抓到,本汗也保不住你。」 海力素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你多心了,此地防范这么严密,我哪敢逃跑啊……」 「不过我在汗庭的时候听闻,被大明俘虏的人都要当奴隶干活?」 「你既然在大明这么有面子,能不能给我点优待?」 恩克汗闻言淡然一笑,指了指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 「跟他们相比,你已经受到优待了。否则,以你贵族的身份,根本就不能活命!」 「来吧,我的好安达,给我讲讲汗庭的事,现在的新可汗掌权了么,还是跟我当年一样只能当个傀儡」 在海力素利用「安达」情义来获取恩克汗的信任之时,恩克汗也在利用海力素,获取北元汗庭的情报。 海力素是不愿意当叛徒的,毕竟他还没遭受过大明的毒打。 因此,面对恩克汗的询问,他只是打着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安达,你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可得请我喝一杯喜酒哟,哈哈哈……」 第五百零一章 只要咱活着,你这辈子休想碰兵权! 在恩克汗和海力素互相试探,互相防备的时候,朱允熥已经在北宫召开对北元作战分析座谈会了。 此次与会人员有原凉国公蓝玉、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以及早就退居二线,却一直滞留京城疗养的汤和。 老朱也参与了此次旁听,还顺便带来几个他看着比较顺眼的年轻一代将领,比如李景隆、梅殷等人。 大明的头号敌人永远是位于北方的北元,除此之外不论是越南,还是海上倭寇,以及不住对辽东进行试探的北朝李芳远等,都不过是疥癣之疾。 毕竟,相对这些小麻烦,草原游牧民族才是能给中原带来灭顶之灾,推翻大明的决定性力量。 朱允熥给所有与会人员发了内参,里边详细记录着锦衣卫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北元方面的信息。 只是这些信息里有真有假,需要在场的老将通过经验分辨。 「诸位都看完了吧,现在说说各自的感想?」 傅友德看了看其他人,见其他人没开口的意思,这才起身说道。 「额勒伯克汗继位应该是真的,重用瓦剌出身的浩海达裕也肯定是真的。至于乌格齐哈什哈跟浩海达裕窝里斗,此事缺乏证据,还需进一步确认。」 「蓝大将军,你有啥高见?」 蓝玉闻言谁也不看直接开喷。 「这都是什么玩意,就这等情报也敢拿给老夫看?」 「要是老夫手底下的斥候这么敷衍了事,老夫早砍了他全家了!」 朱允熥闻言尴尬地解释道。 「现在北元那边查得紧,咱们锦衣卫的探子不太容易混进去……」 蓝玉闻言撇撇嘴,声调小了几分。 「那也不能这么糊弄啊,连个布防图都没,让我们分析个屁?」 老朱见蓝玉连大孙都敢怼,老脸当场挂不住了,起身照着蓝玉的椅子就是一脚。 蓝玉刚想骂,回头一看见是老朱,赶忙起身点头哈腰地问好。 「原来是上位呀!」 「上位这一脚踢得真好,踢得咱椅子都嘎嘎作响!」 老朱才不吃他这套呢,冷着老脸说道。 「孩子问你话呢,你知道就多说几句,不知道就闭嘴,扯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蓝玉闻言赶忙附和道。 「上位说得对!」 「咱闭嘴……闭嘴……」 老朱冷哼一声,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继续!」 有了老朱这个插曲,分析座谈会上霎时多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本就有点忐忑的傅友德等人,此时更加不知该咋说了。最后还是朱允熥率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 「布防图不难搞,等咱们正式跟北元作战之时,我可以调动飞球队在天上做侦察。」 「只是目前来说,咱们跟北元还没到真正决战之时,我不想暴露太多底牌。」 「咱们今天只分析北元的大势,然后制定未来对付北元的战略。」 「这个周期会很长,可能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 「还请大家畅所欲言,集思广益。」 汤和在朱允熥说完后,犹犹豫豫的开口。 「大势啊……」 「其实打北元不全是咱们大明的事,咱们还是可以联合点其他部落的。」 「什么科尔沁啊、兀良哈啊,还有东察哈台之类的,都是可以联系联系的嘛……」 傅友德听了汤和的话,心里暗赞一声厉害,汤和一句话就将剿灭北元变成了联合抗敌,可谓是稳妥得不能再稳妥了。 虽说他说的几个部落实力都一般,但架不住数量多啊,要是真能配合大明攻打北元,还是一份不小的助力的。 蓝玉在汤和说完后赶忙补了一句。 「汤帅说的有理!」 「对于草原游牧部落来说,他们之间的部落仇怨,比对大明的仇怨可大多了。」 「因为草原上部落之间的战斗,那真是不死不休,超过车轮都杀!」 「如果皇太孙不嫌麻烦的话,还是可以联合几个部落试试,只要给他们点粮草武器支援,他们就能替大明当前驱。」 「如果能给他们划分草场,并允许他们跟大明贸易,他们能嗷嗷叫着往前冲!」 朱允熥闻言对一旁的孔彦缙道。 「都记下来,以后我要时常翻阅。」 「回皇太孙,微臣都记着呢,没有错漏一字。」 朱允熥回过头对着在座的人说道。 「联合其他部落打击北元之策可行,这两年我已经在归化城试验了,效果还不错。」 「诚如刚刚凉国公所言,草原部落彼此间的仇恨比对大明的仇恨大多了。」 「毕竟咱们只是想将他们往远赶,并未想过要霸占他们的操场,霸占他们的老婆孩子。」 朱允熥此言一出,政务堂内霎时响起一阵笑声,就连蓝玉也被这声「凉国公」戳中笑点,咧着嘴嘿嘿傻笑。 蓝玉一边笑,一边偷眼打量老朱。老朱看到这货挑衅的小眼神,不由冷哼一声,直接将头转向别处。 不就是咱大孙喊你一声凉国公么,有啥好美的…… 朱允熥在众人笑过之后继续说道。 「我已经在归化城试着开放贸易,方圆千里的牧民都有受益。」 「据前线大将军常升汇报,北元底层牧民对北元并没有那么忠诚。只要给他们划分好草场,保证他们放牧的权利,并且让他们可以通过牛羊兑换到足够的生活物资,他们会跟大明人一样忠诚于大明。」 蓝玉闻言再次插嘴。 「这是自然了。」 「你要是每家每户发十块茶砖,那些牧民能把你的牌位供起来。」 「要是能再给他们发几十斤盐巴,他们能把长生天忘了,天天给你烧香磕头!」 傅友德接过蓝玉的话继续说道。 「蓝大将军这话虽说有点玩笑成分,但对待草原牧民却非常好使。」 「其实底层牧民很苦,在咱们大明闭关之后,他们别说喝茶了,就连煮肉的铁锅都没有,只能用马皮当锅煮肉。」 「现在皇太孙在边境给他们开了个口子,对于底层牧民来说,已经是活菩萨一般的人物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一些朱允熥不知道的北元风俗,扯着扯着就扯到风月上去了。 「草原的女人也可怜,见了咱们大明的男人跟疯了似的往帐篷里拽呀……」 「蓝大将军,你一定没少被拽吧?」 「扯!」 「咱在草原上,那都是要挑着睡的!」 「挑着睡?」 「比如说北元王妃么?」 「那是当然……」 蓝玉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刚刚说话那厮的声音咋有点像老朱? 蓝玉忐忑地回头一看,正好撞见老朱那阴森森的老脸,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上位……咱刚刚吹牛哩……」 「哼哼!」 「继续开会,谁也不许扯那些没用的!」 老朱再次纠正了一下会议议题,使得会议再次走向正轨。 「诸位,孤若是想要灭掉北元,大致需要多少兵力,多少物资,从哪几个方向出发,并且需要耗时多久?」 「谁能给孤制定个大致方案,好让孤知道现在还欠缺什么。」 傅友德闻言想了想开口道。 「若是打败北元,有十万精兵足矣。」 「若是想彻底灭掉北元……以微臣估计,少说也得五十万精兵。」 「这还不算运粮的民夫呢,预计运粮的民夫就得在二百万人以上……」 汤和闻言一言不发,但却微微颔首。其他人见状,也是一阵沉默,用沉默代替了支持。 老朱只是皱了皱眉,也没出言反对。 因为这事不算秘密,他第一年称帝的时候就跟群臣商量过此事。 现在相比当年已经少了很多兵力了,按照当年的推算,大明举国之力拿出一百万精兵,都未必能把北元彻底灭掉。 现在过去二十几年,所需兵力只需要当年一半了,在他看来已经是天大的便宜。然而,对于朱允熥来说,这个人数还是太多,多到根本不能承受。 「不行!」 「这个人数太多了,咱们大明现在百业待兴,根本抽不出这么多人来打仗!」 「勉强打几个月还行,要是打上三年五年,咱大明还过不过日子了?」 傅友德闻言无奈地摇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 「实话说,五十万人扔草原都未必够用,草原太大了,咱们总不可能将卫特拉全都围住,只要有一个豁口,他们就能逃进广袤的草原。」 会议开到这儿直接陷入僵局,朱允熥舍不得这么多人,也不愿意耗费这么多物资,但其他人也没有更省钱的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蓝玉这才懒洋洋的开口。 「皇太孙,你要是信得过老夫,给老夫十万精兵足以!」 蓝玉此言一出,政务堂内所有人大吃一惊。不过在吃惊之后,他们看到说话的人是蓝玉,一个个又把不服气的话咽了回去。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非常心动,如果只支持十万人远征,那粮草成本可就小多了,也不会占用大量民夫。 然而,正在朱允蛹颇为意动之时,政务堂内传来一个反对的声音。 「不行!」 「咱不同意!」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暗暗低下头憋笑。 他们早就猜到老朱会反对,现在看到老朱果然跳出来,他们心里就忍不住想爆笑。 放眼大明,也只有皇帝陛下能治得了蓝玉了。 蓝玉闻言苦着一张脸看向老朱。 「上位!」 「咱咋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您就不能多给我点信任?」 老朱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咱凭啥信任你?」 「咱前脚敢把大军交给你,你后脚就敢带着人杀回来逼咱退位!」 「上位!」 蓝玉还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可老朱已经懒得搭理他了,转而看向朱允熥。 「大孙啊,李景隆也不错,颇为知兵。」 「你要是真想对北元开战,可以让他当领兵大将。」 朱允熥看了看陪在末座的李景隆,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朱棣打进南京城的战火纷飞。 皇爷爷啥眼神啊,咋就认准李景隆了呢? 我要是真把大军交给他,他还不得颠颠的跑去迎接四叔回来清君侧呀? 李景隆听到老朱点自己的名字时,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当即挺起胸膛,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太孙。 这可是来自皇帝陛下的举荐呀,皇太孙就算再不待见自己,也得给陛下一个面子吧? 然而,让李景隆失望的是,皇太孙只向他这儿瞟了一眼,就回避了老朱的话题。 「此事以后再说。」 「咱们就先按颖国公刚刚所说的五十万大军来计算。」 「如果大明出兵五十万的话,那大军所需粮草就得提前起运,在正式开战之前就得运到北方边境。」 「而且五十万人不可能乌压压的挤在一起,肯定要分成几路,这几路的将领该如何分配呢?」 冯胜一直等待机会,听到朱允熥这样说当即抢答道。 「老夫可以领一路!」 傅友德闻言也当仁不让地举手。 「老夫领十万人马也没问题。」 蓝玉回头看了眼老朱,弱弱的说道。 「上位,要不我也领一路?」 老朱毫不留情地骂道。 「滚!」 「只要咱活着,你这辈子休想碰兵权!」 汤和见老朱发火,赶忙出来打圆场。 「老夫就不争了,老夫这两条腿能留到现在,还是托了皇太孙的福呢。」 「但老夫可以推荐几个人给皇太孙。」 「耿君用老弟之子耿炳文不错,早年间开平王、中山王打大同、陕西等地屡立战功,算是年青一代里比较知兵事的人了。」 老朱听到这话,不由满意地点点头。他对于耿炳文印象也不错,为人老实稳重,颇有大将之风。 但其为将过于稳健,守城有余,攻略不足。 不过作为一路主将来说,应该问题不大。毕竟有常升这等猛将在,主攻的事也轮不到他,他能的边上敲敲边鼓也就行了。 「还有一人也不错,此人乃济宁卫指挥金事平保儿,颇有谋略,武艺也不错,就算不能做一路主将,也可做个副将跟着历练历练。」 汤和在说出这个人名后,政务堂内的人心中连呼握草。难怪汤和能活这么久,果然不愧老狐狸之称啊。 这平保儿大名叫平安,乃是早期跟随老朱的将军平定之子,平定早年战死,老朱直接将其收为养子,是老朱最为信任的年轻将领之一。 汤和举荐这么个人,可谓是举荐到老朱心窝窝里了。 果然,老朱在听到汤和举荐自己的养子,一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保尔这孩子确实不错,不过他还年轻,还得再历练历练。」 「不如咱这就将其从济宁调回来,让他去前线跟着常升打几仗,适应下北边的风沙……」 汤和闻言赶忙奉上一记彩虹屁。 「上位圣明!」 「如此一来,这孩子作战经验也有了,将来必定可以独当一面!」 第五百零二章 这孙子跟蓝玉那老匹夫演他们吧? 有了汤和这个和事佬,其他人也纷纷举荐人才。有时候因为意见相左,讨论讨论还能吵起来。 朱允熥听着满屋子的人吵的七嘴八舌,心里只感觉有点荒唐。 五十万大军还没着落呢,五路大将就被他们找出来快十个了? 其实以大明的体量,别说五十万大军,一百万大军也能凑出来。关键是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如果只打几个月的仗,大明还是能支持百万大军的开销的。但如果战争持续几年,这一百万人的开销就耗不起了。 而且为此耽误的农业生产,以及百工百业也会损失巨大。 因此,老朱当了皇帝以后平均每两年就组织一次北伐,但却只敢将人数控制在十万人左右的规模。就是怕人数太多,对大明的经济影响太大。 朱允熥基本上继承了老朱的思路,不想用太多人征讨北元。他之所以讨论五十万大军的概念,乃是将归化军和其他部落的联合军队算在一起了。 真正的大明士兵,能出三十万都顶天了。 在朱允熥心里腹诽的时候,老朱却自我感觉良好,感觉幸亏有了他这个皇爷爷,要不他大孙连个合格的将领都挑不出来。 「大孙,这些人你都记下了没?」 「你以后北征的话,就从这里挑主将,再不济也能让他们当个副将啥的。」 朱允熥闻言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是笑呵呵地应承。 「孙儿记住了,多谢皇爷爷和诸位老将举荐。」 「来来来,咱们继续讨论用何等战术攻打北元……」 接下来的讨论就是几个老将的自由发挥时间了,有主张用骑兵快速机动的,有主张步兵徐徐推进的,还有主张步骑协同,既能保证后勤补给,又能保证北征军的机动能力。 至于以战养战,就粮于敌基本上没人提。 这种事需要逆天的运气,如果没有霍去病那种自带导航,且走哪儿都能抢到食物的能力,还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推吧。 毕竟,跟霍去病同时期的名将李广,就是因为老迷路而迟迟封不上侯。 因此,轻骑突袭这种事想想就行了,谁拿这个当主要攻击手段,迟早被草原上恶劣的天气教做人。 蓝玉也一反常态,并未提出什么冒险的建议,只是提出要在草原上提前设置一些补给点,方便后续的大军推进。 这点获得在场的所有人一致好评,朱允熥立马表示立刻着手命人准备。 其实所谓的补给点就是筑城,再辅助以一些堡垒,建设一个个军事重镇。 如果放在以前,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成本浩大。 然而,现在有了铁路,内陆的资源可以很方便的运到边境。再用马车、牛车之类的运到建城地点,相对来说就容易许多。 随后众人又就建城地点做了一番讨论,朱允熥在此期间只是站在一旁默默观看。其实他心里也有一套预案,那就是按照后世的地图建设。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个看似粗俗的老将,所选取的建城地点竟然跟后世出奇的相似。 相对来说,众人建议在沿黄河河套之外的地区建设城市还在朱允熥的预料之内,毕竟后世包头和巴彦淖尔就在那附近。可当蓝玉将手指点在后世的乌兰巴托上时,朱允熥露出震惊的表情。 「凉国公,此处建城未免太过遥远吧,咱们大明能守得住吗?」 蓝玉态度坚决的说道。 「守不住也得守!」 「这地方我早年打仗的时候去过,此地南北群山环绕,中间则是大片的草原,还有 两条河流从此经过,可谓是草原上为数不多的兵家必争之地。」 「咱们若不去占领,北元人就会以此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让咱们大明防不胜防!」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凑到地图前观看,他们可没蓝玉那么野,并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但见蓝玉将此地说得如此好,他们也不由有些好奇。 「此处距离北元汗庭有点远吧?」 敢当面质疑蓝玉的除了老朱也没别人了。 蓝玉听到老朱的质疑,虚心的表示。 「此处确实离北元汗庭有点远,不过微臣建议占领这里的意图乃是切断北元洞逃的可能。」 「虽说北元现在主力都在瓦剌那边,但咱们打的时候还得从东往西打。」 「一来是扫荡草原上的北元余孽,二来是收服一些不被重用的部落,让他们为大明前驱。」 「如此步步为营,方是制敌之策。」 「而且,占领此地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以此地为根基,统御方圆几千里的草原,让草原上的那些部落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咱们就算灭了北元,草原上也会出现无数个草头王,到时候咱们大明更难办。」 老朱听到蓝玉的这番解释,目露赞赏的点点头。 老朱只是看不上蓝玉的臭脾气,但对于蓝玉的军事才能从来都是欣赏的。 在众人讨论完毕,朱允熥苦着脸看向乌兰巴托的方向。 「若是在此地建城,没有三两年根本就搞不定啊,北征之事只能暂缓了。」 老朱闻言笑呵呵的拍了拍大孙的肩膀。 「傻孩子!」 「你以为北元是那么好灭的?」 「你有生之年能彻底解决这个***烦,后世之君都得叫你一声祖了!」 朱允熥闻言,突然福至心灵。 「成祖吗?」 朱允熥这话一出,整个政务堂都为之一静。 众人心说好家伙,陛下只是开了个玩笑,皇太孙连自己的庙号都想好啦? 老朱在愣神之后,照着朱允熥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胡说什么!」 「咱还没进太庙呢,你急个什么劲!」 朱允熥心虚的缩了缩脖,赶忙招呼人去偏殿用膳。 他可不像老朱那么扣,只要给他干活多了不敢说,中午绝对管饭! 众人一听开饭了,一个个顿时乐得没看眼笑。 皇帝陛下的饭他们吃了不少,皇太孙的饭还是头—遭吃呢。 众人满怀期待的来到偏殿,看到琳琅满目的菜品直接傻眼。 老朱也有点吃惊,但眼底掩饰得很好。毕竟这种吃法,他早在希望学堂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众人懵逼的时候,老朱轻车熟路的来到餐盘区取了个盘子,然后走到米饭去盛了一大勺米饭,随后又来到菜品区,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盘子的菜。 众人看到老朱的动作,顿时有样学样,饭桶冯胜直接拿了两个餐盘,一个用来装饭,一个用来装菜。 至于其他武将也大差不差,能拿两个餐盘的绝不拿一个。 傅友德等人一边夹着菜,一边笑呵呵的称赞道。 「这种吃法好,想吃啥自己挑,可比满满一大桌子菜吃得实惠多了!」 「就是!」 「以前宫里摆宴,满桌子菜也就一两个合口,其他菜俺连瞅都懒得瞅。」 「还是皇太孙这边实在,荤素都有,自己想吃啥吃啥!」 大多数人都是很满意这种自助餐吃法的,只有蓝玉这个事精吵吵着要 酒喝。其实别人也想要,只是碍于老皇帝在这儿,他们不敢造次吧。 至于蓝玉,他现在已经被剥夺爵位了,不撒个娇咋能表现出自己内心的苦闷? 「凉国公,孤这里酒是没有的,但有酒酿,价就将就着喝点吧。」 「酒酿啊……那来两坛吧……」 朱允熥命人给他送过去两坛,就也领着政务堂的属官一起吃饭了。 这些老将吃饭的时候也吆五喝六,哪怕甜滋滋的酒酿,也能让他们喝出几分醉意来。 至于这里边有几分装醉,几分清醒那就谁也说不清了。 毕竟有蓝玉这个超级巨大的「委屈宝宝」在场,就算酒不醉人,他也能自醉几分。 蓝玉跟着一些老熟人喝了一会儿,顿时觉得没意思,就拎着个酒坛子找朱允熥诉苦去了。 「外甥孙,咱实在是闲不住了,你那个军事学院也没几个学生啊,老夫在那儿待得都快生蛆了…」 朱允熥闻言白了蓝玉一眼。 「舅姥爷,咱们吃饭的时候能不能说点干净的?」 蓝玉闻言赶忙扇自己嘴一巴掌。 「咱重说!」 「咱想去军营里管点事,哪怕让老夫去养马,也比总带着强吧?」 「再者说,你军事学院的那几个学生水平也太差了,实在不是当将军的料,老夫……」 「唉……」 朱允熥闻言也是一阵叹息,他原本以为将军这东西能教出来,可事实证明这东西真不是教出来的,而是生出来的。 他精挑细选了几个自认为比较有军事才能的青年交给蓝玉带,然而过去快两年了,愣是毛都没练出来,充其量只能在军营里管个军需后勤。 至于带兵的能力,用蓝玉的话说,还不如他家看大门的狗…… 「舅姥爷,您说要是从武将勋贵中择选子弟会咋样?」 「他们呀……」 蓝玉的老脸习惯性的露出鄙夷之色。 「不是咱看不起他们,就他们这些二世祖,扔到战场上都没战马活得时间长!」 朱允熥自动过滤了来自名将的嘲讽。 「咱是说他们能不能比现在的学生好点?」 「这个嘛……」 蓝玉还真认真盘算起来,想了一会儿说道。 「有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耗子的儿子会打洞。」 「如果从武将子弟中挑选,成才的概率应该大一些。」 「但真想让他们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还得经过战场的历练。只有经过大浪淘沙,剩下的才是好汉!」 「只是……他们愿意将子弟扔到你那个破学校吗?」 「别人不知道,老夫可是清楚得很,你那个破学校就几张桌子……」 「嘘!」 「舅姥爷,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儿子掐死!」 蓝玉一听这话果断闭嘴了,只是那傲娇的小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他可是知道那些武将勋贵是啥德行的,一个个不见兔子不撒鹰。 别看朱允熥是皇太孙,但想让他忽悠那帮老家伙将家中子弟送过去让他糟蹋,那是打死他们也不乐意的。 如果让他们派遣家中子弟跟着常升混么,那让这些老家伙倒贴都行。毕竟,跟着常升混,虽说有点危险,但绝对能捞到军功。 跟着蓝玉这么个罪臣混,还是窝在一个只有几张桌子的破学校里能有啥出息? 朱允熥略微琢磨一下,然后故作大声的跟蓝玉讨论着。 「舅姥爷,听说你这两年调教出几个不错的弟子?」 「啊?」 蓝玉突然听到这话,脸上写满了大写的懵逼。不过当他看到朱允熥对他挤眉弄眼,瞬间就明悟过来,敢情这孙子是说给别人听的呀! 「啊啊……还行吧,就算比不上老夫,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翘楚了!」 朱允熥闻言赶忙接住话题。 「哎呀,这可太好了,正好我二舅刚刚给我来信,说北边战事吃紧,手里的将校不够,让我挑几个出色的人派过去……」 「舅姥爷,您就当帮我个忙,把你这几个弟子借给我用用吧!」 蓝玉听到这话肚子都差点笑抽了,但脸上还得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不行!」 「他们跟老夫比还差得远,连老夫一根小指头的本事都没学去,现在派出去不是砸老夫的招牌么!」 「你等着咱再调教他们两年,保准给你几个合格的大将军!」 两人的话声音很大,很自然的就被周围喝酒划拳的老将们听到了。 众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声,一个个在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蓝玉收徒弟啦?」 「这是啥时候的事,老夫咋不知道?」 「俺也不知道,俺也是头一次听说。」 「这厮好生小气,想当年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他收徒弟竟然不收俺家那傻小子,这是看不起谁呢?」 只有傅友德皱了皱眉,弱弱的说了一句。 「会不会是城外的那个什么军事学校?」 「啥学校?」 「皇太孙早年间搞了个军事学校,让蓝玉过去当校长,但没招几个学生,也没听说教出啥名头呀,咋突然就要派去前线哩?」 其他人闻言有恍然大悟的,也有依然一脸懵逼的。 「我也听说了,当时皇太孙还让我家娃去来着,我嫌弃那地方没出息,把我家娃扔羽林卫混日子去了……」 「哎呀!」 「之前蓝玉还跟俺提过一嘴,但俺想着自家儿子都进了锦衣卫,就没将他那破地方当回事。」 「现在一看,这可是好地方呀,是给皇太孙培养将军的地方哩!」 「只是不知道现在找蓝玉那匹夫,那匹夫还能不能搭理我…」 老朱静静的听着众人议论,心里一万个问号。他分明记得之前东厂的人汇报,说那地方就是个笑话来着。就几张破桌子,外加一个练习骑射的演武场,里边十几个学生练了快两年了,骑马跑快了还脱靶呢…… 这咋突然就成名将训练营了,该不会是这孙子跟蓝玉那老匹夫演他们吧? 第五百零三章 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一样! 正在老朱满腹狐疑之时,冯胜借着「亲家」的身份,腆着张老脸凑了过来。 「上位,您以后不管北元啦,全扔给皇太孙管?」 「啊?」 老朱闻言一愣,随即看到不仅冯胜盯着自己,其他人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瞬间明白咋回事了。 这些人是想问问自己啥时候交权吧?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这几年祭祀方面的事他都不参与了,全都交给大孙去处置。如果再将兵事交付于大孙,那也就距离他正式交权不远了。 老朱想到这里,心情就有些低落。 这倒不是他恋栈权位,实在是不放心自己亲手缔造的大明。然而,就算他一万个不放心,这大明将来还是注定要交给大孙。 毕竟,自己这个年岁在这儿摆着,历史上比自己年岁大的皇帝都没几个了…… 「这是自然!」 「咱都多大岁数了,咱现在只等着那逆孙给咱生几个小重孙,咱就躲进后宫养老去!」 老朱的话有如一剂强心针,扎得偏殿内每一个人都心思活络起来。 自古以来皇权交替无不伴随着流血,投靠新君太早,容易惹老皇帝猜忌。投靠新君太晚,到时候在新君那边就捞不到好位置了。 现在皇帝陛下这般说,那就是准许他们跟皇太孙亲近啦? 老朱还怕他们不能领会自己的精神,又强调了一遍。 「咱再活能活几年?」 「北元这个孽障,注定要交给咱大孙去收拾!」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皇帝陛下放不放手军权另说,但此次针对北元的战略,皇帝陛下是打算交给皇太孙亲自执行! 有了老皇帝这份保证,这些人再无其他顾虑。一个个心里琢磨着,回去就找蓝玉喝酒,跟他商量下将家中不成器的子弟全塞过去,跟他学学带兵打仗的本事! 午膳过后,蓝玉就享受到了什么叫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的变化。 他前脚刚到家,就听到门房说有人来拜访,还带着整车的礼物。 而且来人级别还不低,乃是曹国公李景隆。 要知道这等货色,就是他蓝玉没失势的时候,也轻易不登他的家门。 现在蓝玉连国公的爵位都被老朱给「增」了,这货竟然上赶着来拜访,肯定是有求于咱! 如果换作两年前的蓝玉,肯定是坐等李景隆上门。但现在的蓝玉不同,在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后,他的心态平和了许多。 因此,他决定闭门不见! 「去跟那趋炎附势之徒说,就说咱喝多了,回来倒头就睡了!」 「啊?」 门房不甘心的劝了一句。 「老爷,咱要不还是见见吧,这可是两年来第一个国公登门呀!」 「哼!」 「老夫落魄的时候他死哪儿去了?」 「现在老夫借着咱外甥孙的重视,眼看着又有起色了,他倒上赶着来拜见,我见他奶奶个腿!」 门房闻言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去门厅回复正在喝茶的李景隆。 「启禀曹国公,我家老爷喝多了,回来倒头就睡,要不咱们改日再见?」 李景隆闻言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吸溜吸溜的喝着蓝玉家廉价的茶汤。 「没事!」 「我跟你家老爷一起在宫里喝的酒,我知道他喝的是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醒酒,我就在这儿等等好了。」 「哎……」 门房见李景隆如此执着,又赶忙回去跟蓝玉汇报。 「老爷,曹国公说等您 醒了再见……」 「啥?」 「他竟然没走?」 李景隆使出这等不要脸的招数,直接把蓝玉整不会了。 「难怪世人都说李家能兴旺三代,就凭他李景隆这张厚脸皮,兴旺十代都有可能!」 「老爷,那咱们是不是见见他?」 「不见!」 「等咱睡醒了再说!」 蓝玉说完这话就转身回卧室躺尸,然而他这边刚躺下,就听到院子里冯胜的大贮门。 「蓝玉那老匹夫藏哪儿了?」 「赶紧给老夫滚出来!」 「老夫亲自上门,这货要是敢藏起来,看咱不踢爆他***!」 蓝玉哪受得了这种羞辱啊,蹭的一下就从床上蹦了下来,擅起袖子就奔着冯胜去了。 「冯大嘴巴,今儿老夫要是不撕烂你的嘴,老夫都跟你姓!」 蓝玉气冲冲的跑到院子里,看到冯胜推着个轮椅,轮椅上还坐着个老头,瞬间就没脾气了。 「汤帅竟然也来了?」 汤和闻言淡然一笑。 「嗨!」 「谁家还没几个不成器的子孙哩!」 「俺家那几个儿子就不说了,孙子辈一个成才的都没有。」 「现在听到蓝玉老弟办军校,老哥只好腆着这张老脸过来求个情,让蓝玉将老哥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混账收了,让他们好歹学点战阵上的本事!」 冯胜见汤和说到位了,赶忙跟了一句。 「俺也一样!」 蓝玉对汤和客气,可不见得对冯胜客气。 「你滚一边去,刚刚骂咱的事,咱还没跟你分说呢!」 「既然是汤帅所托,那蓝玉自然是没有二话,只要您信得过咱,咱定然将您家子侄当成自家子侄!」 汤和见蓝玉这样说,赶忙对着身后招招手。 「都愣着干嘛,没见你们蓝爷爷答应收下你们了吗?」 汤和话音一落,门洞外哗啦啦走进来十几个少年。 这些少年大的十七八,小的只有七八岁,在进入院子后对着蓝玉就磕头。 「晚辈拜见蓝爷爷!」 蓝玉看着眼前这十几个「孙子」,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汤和。 「汤帅,这些都是您的孙子?」 汤和得意洋洋的点点头。 「当然!」 「咱还有一些侄孙、外孙没带来呢,改天带他们来拜师!」 蓝玉听到汤和这话,气得差点翻白眼。 汤帅这事有点过分了,真拿自己是带孩子的啦? 不过汤帅家的孙子也忒多了,都快比老屠户多了,真不知道他是咋鼓捣出来这些的…… 蓝玉虽然跟老朱他们是平辈,那不过是沾了他姐夫常遇春的光。实际上从年龄上算,蓝玉小他们十多岁呢,是妥妥的「晚辈」。 虽说汤和这孙子有点多,但蓝玉还真不好拒绝。毕竟,这可是老朱见了都得喊一声老哥的人。 「既然汤帅发话了,你们也叫了咱一声蓝爷爷,那咱就收下你们这帮小兔息子吧!」 一群少年闻言大喜,赶忙规规矩矩地说道。 「谢谢蓝爷爷!」 冯胜这时又跳了出来,将自家的几个孙子、侄孙往前一推。 「快去给你们蓝爷爷磕头!」 冯胜家的孙子辈就少多了,只有区区五人,还有两个是侄孙。 蓝玉不待见冯胜归不待见,可不会在他的孙子辈面前甩他脸色,也非常热情地 认下这些孙子。 随后就是傅友德、李景隆等人家里的子孙上前拜师。 蓝玉前边的都收了,还能将后边的拒之门外? 因此,他索性一股脑全收了。 在收了几十个徒弟后,蓝玉的心情畅快了许多,当即命人设宴款待。众人刚刚在宫里根本没喝尽兴,此时见蓝玉这般热情,正好大喝一顿。 在酒席摆上来后,还有陆陆续续的人送家里的子侄过来,蓝玉一边拉着主人上桌喝酒,一边认下一个又一个徒弟。 繁华散尽,宾客尽归。 蓝玉望着杯盘狼藉的客厅,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名叫惆怅的情绪。多少年了,他们蓝家头一次这样热闹。 蓝玉在品尝片刻寂寥的滋味后,当即命人套上马车去了北宫。 他要跟皇太孙重新研究下军校的事情了。 朱允熥一直坚持晚睡晚起不早朝的好习惯,上午过来未必能看到他人影,但到了晚上不论多晚,你都能看到北宫内外亮堂堂的灯光。 蓝玉来的时候,朱允熥正拉着几个年轻的官员吃宵夜呢。 「微臣拜见皇太孙……」 朱允熥见蓝玉行礼,赶忙从椅子上起来,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舅姥爷,这儿又没外人,您就别跟我整这些虚礼了!」 蓝玉苦笑着摇摇头。 「老夫这一生,吃亏就吃亏在不在意这些虚礼上。老夫但凡有傅友德一半谨慎,也不至于落得个被诬陷谋反的下场呀!」 朱允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阵惆怅。谁能想到,当年打出捕鱼儿海大胜的蓝玉,此时竟然生出这般卑微之心。 「舅姥爷,过去的事咱们就别提了,今后只要大明有我在一天,你依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战神!」 「外甥孙可还等着您带领十万战神,去给北元太尉和丞相盖狗窝呢!」 蓝玉听到这话,瞬间想起自己从前线跑回来,在太子府门外见到朱允熥的场景。当时朱允熥才那么一点大,堪堪到他腰间,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跟吕氏叫嚣。现在回想起来,仿佛一切都在昨日。然而,吕氏这个祸害,却早就被外甥孙给斗倒了,就连皇太孙之位,也被其从朱允炆手里给夺了回来。 蓝玉想到这里,只感觉眼眶一阵湿润。 太子有德啊! 若不是太子在天显灵,向来唯唯诺诺的朱允熥,怎么会一夕之间长大? 自己这个舅姥爷,也是多亏了这孩子才保住一条命。否则,自己早就被朱屠户给满门抄斩了! 「皇太孙,咱想跟你聊聊军校的事。」 「今天下午挺多人去咱府上,将各家子侄送来……」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我听说这事了,据说你一下午收了上百个孙子。」 蓝玉听到这话没有丝毫不快,如果是老朱派人盯梢,他就算不敢脸上表现出来,心里也要骂几句。可做这事的是皇太孙,他反而有种欣慰的感觉,感觉外甥孙长大了,懂得权谋之道了。 「咱也记不清有多少人了,总之数量不少。」 「咱想着这次要搞就搞个大的,多招一些人,顺便将汤和也搞过来,让他们一起当教习!」 「详细说说……」 朱允熥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他事情太多,根本顾不上那边。 蓝玉先前还放羊,不专心于军校,让他更加不知道找谁合适了。 现在听到蓝玉主动要求加担子,朱允熥自然是乐见其成。 「来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聊。」 朱允熥拉着蓝玉做到桌子旁,给一旁的记录官一个 颜色,记录官当即拿出纸笔开始做纪要。 「老夫是这么想的,以往只有老夫一个人,精力实在是有限,很难将学生们教好。」 「再加上老夫所擅长者乃长途奔袭之战术,战术上过于单一,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学生。」 「现在学生多了,老夫觉得不妨多找几个老将当教习,跟着老夫一起教导学生。就算学生学不会老夫的战阵之术,也能学会傅友德他们的龟缩之术。」 「不论攻还是守,总能学会一两样。」 朱允熥闻言肯定的点点头。 「此言甚善!」 「如果老师的数量变多,那不妨将学生再扩大下。」 「宫里没就藩的皇子,全都过去听课,跟着老将们学学战阵上的本事。」 「然后再从基层军官中,或者是战死者遗孤中挑选几千人,效仿汉武帝在上林苑狩猎时的羽林军……」 蓝玉听到这话直接人都吓傻了,皇太孙也太猛了吧,一出手就是几千人? 这几千人只要稍加训练,那就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都能对京城造成威胁了! 「皇太孙,这事有点大吧,皇帝陛下那边能答应吗?」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没事!」 「皇爷爷是个非常大度的人,就算知晓了也不会怪罪!」 「大度?」 蓝玉闻言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觉得「大度」放在老朱身上,真是一点边都不沾。 不过既然皇太孙不怕挨揍,那他这个当舅姥爷的更不怕。 「好!」 「只要皇太孙信得过老夫,老夫定然给你练出一支精兵!」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道。 「舅姥爷,此言差矣。」 「我要的不是精兵,而是几千个能带兵的基层军官!」 「至于这里边能出几个名将,那就看大明的造化了。」 「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嘛!」 两人又就军校的一些细节商讨一番,一直聊到深夜,才算是确定整个军校的框架。 十天后,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正式成立。 相较于之前的学院,这次的办学规模空前盛大,第一期就招收了三千人。 不仅武将勋贵的子弟在其中,就连京城里未就藩的皇子也被朱允熥强行扔过去就读。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基层军官之子,其中锦衣卫、羽林卫、兴武卫、靖海军等军事单位的适龄子弟,几乎全都被朱允熥一股脑送进去当学生了。 原本在北宫站岗的蓝春,也被蓝玉给拎了过去。不为别的,就因为这货是他亲儿子,关键时刻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蓝春!」 「咱刚刚训话的时候,你竟敢左顾右盼?」 「爹,俺没有……」 「在这儿不许喊我爹,要喊我校长!」 「校长,俺没有,俺只是眼睛有点痒,眨了眨眼睛……」 「你还敢顶嘴?」 「滚出来,趴地上!」 蓝春委屈巴巴地从队列里走出来,然后趴在地上。 蓝玉见儿子已经摆好挨打的姿势,当即从腰上抽出鞭子,对着儿子的屁股狠狠地抽了下去。 当操场上响起蓝春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时,不论是皇族子弟,亦或者勋贵子弟,全都噤若寒蝉,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蓝春出列,跟咱演练一把刚刚摔跤的动作!」 「啊?」 「咋又是我!」 几个回合之后,蓝春被 摔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他这个阎王爹才算是放过他。 「朱允熞出列!」 「啊?」 「蓝爷爷,咱不带这样的,你不能总挑我呀!」 蓝玉闻言大眼一瞪。 「这是你亲哥吩咐的,让老夫对你特殊照顾下,老夫岂敢违抗?」 朱允熞在心里将某个不愿意透露名字的三哥骂了一百遍,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 然而,他身子还没站稳呢,就看到蓝玉猛地弯下身子,掐着他的腰身就将其给摔倒在地。 「再来!」 朱允熞躺在地上直接装死,大有打死他都不想起来的意思。然而,当蓝玉抽出鞭子之时,朱允熞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了。这老匹夫不敢打别的皇子,可对自己这个皇孙是真敢打呀!为了不至于挨揍,朱允熞可不敢跟蓝玉犟。 「蓝爷爷息怒,我这就起来!」 蓝玉在将朱允熞摔了三遍后,对在场的所有人道。 「你们各自捉对练练!」 「至于朱允熞和蓝春……你俩就先凑一对练着玩吧。」 「哎哎!」 两人闻言赶忙装模作样地训练起来,只是在两人身体相交之时,两人的嘴唇总是翕动不已。 「朱允熞,你不是说找人去宫里说情吗,怎么过去这么多天一点消息没有?」 「你还说找我三哥求情,让他将咱俩调过去呢,不也没有一点消息吗?」 「我派去的人都被我爹发现了,他昨天把我那顿揍啊,屁股蛋子都快打两半了!」 「我也差不多……我派出去的人都被我三哥给截住了,我三哥还派人跟我说,让我死了这份心……」 「我命苦呀!」 「这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一样,我要是跟三哥一个娘,我就不信他能这样对我,哇呜呜呜……」 第五百零四章 老朱接被吓到了 军事学院的课程安排得很满,分为体能课和文化课两部分。 蓝玉所传授的摔跤,只是体能课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队列、旗号、弓箭、火器等武器的训练教程。 为了加强这些人的体能,朱允熥还非常有远见地加入了晨跑,以及定期拉练等项目。 当然,是以老皇帝的名义加入的,让他们敢怒也不敢骂。 傅友德作为军中唯一的文化人,主要负责给众人进行文化课培训。 但他的文化水平实在是太有限了,只能给众人讲述一下他在打仗中总结出的一些经验。 因此,为了保证广大学生的健康成长,朱允熥只能从自己的三个师傅里挑一个出来,给他们讲解下孙子兵法、尉缭子、六军境、纪效新书等兵法书。 毕竟,让傅友德这个勉强脱盲的人讲这些,确实有点难为人了。 不过,在理论联系实际的过程中,傅友德还是提出不少建设性的建议,让朱允熥直接将其任命为第二副院长。 第一副院长自然是蓝玉了,至于正院长只能是朱元璋和朱允熥挂职,他俩不挂职,别人也不敢当副院长。 朱允熥在军事学院步入正轨后,就开始着手修改藩王管理条例了。 其实大明压根就没这玩意,老朱也只是在皇命祖训里简略的提了几笔,而且都是保障藩王合法权利,任何权臣都不得侵犯藩王利益的霸王条款。 在护犊子方面,老朱堪称史上最强爸爸。 他在皇命祖训里规定了很多苛刻的条款,比如说藩王在京城的府邸不得被任何人侵占,如果有权臣敢借故侵占,斩立决。 朝廷派出的封疆大吏若是路过藩王领地,不仅不能绕路避开,反而要颠颠地跑过去拜见。 如果借故不去,也是斩立决。 上边两条都算相对合理的了,毕竟都只是防患于未然。相比之下,老朱规定的另一条就有点不讲理了。 按照他在皇命祖训里的规定,就算藩王违法乱纪,如果犯的只是小错,地方官员和朝廷官员也不得上报给当朝皇帝。谁敢打小报告,谁就是离间天家骨肉,挑拨宗室和皇帝关系的女干臣。 哪怕藩王犯了大罪,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上报,依然是大罪…… 至于处置结果同上,依然是简单的斩立决。 正因为老朱无底线地纵容,所以大明的一众藩王里,就没几烟名声好听的。如果不是朱允熥强行将秦王这个祸害扔上船,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大明历史,这货是在封地里作威作福,残害百姓,最后被一个妇人刺杀死掉的。 可以说,朱允熥强迫其出海,等于是变相保了他一条命。 相比历朝历代的藩王,老朱对待藩王的态度那真是生怕他们受一点委屈,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己那些混账儿子。 然而,也正是因为老朱的这份溺爱,将大明的宗室彻底养成了一群废物,使得他们在大明末年不是被当猪宰,就是被抓去炼油,始终无法发挥宗室该有的力量。 当然,这些也不能全怪老朱,老朱的儿子朱棣也有一定的责任。 毕竟他是藩王造反起家,朱棣当了皇帝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削掉藩王兵权,杜绝此等事情的再次发生。 因此,在朱棣之后的大明藩王,也只有当猪这一条路了。 朱允熥想要改革的藩王管理条例,其本质就是避免大明宗室变成猪,要从根本上确立一套健全的制度,让他们成为对大明朝廷有用的人。 这种大事当然不能由他一人决定,怎么也得在一众藩王里找个背锅的人。 而且这个人身份还不能低了,必须得在老朱那儿 有地位,在兄弟中说话有分量。 朱允熥思量再三,觉得也就晋王朱棡合适。 自打秦王偷偷跑去海外抓鹦鹉,晋王朱棡就自动升级为大宗正,接管了宗正寺的所有事务。 其实宗正寺也没啥事,就是给新出生的老朱家子孙上个户口,审批下藩王们纳妾的事情。 一般来说,老朱是不大管这些事的,只要儿子们不闹得特别离谱,他甚至连申斥都懒得申斥。 朱棡也不愿意得罪人,只要是弟弟们生的子女他都认,不管是不是在册的妃子所生。至于纳妾这类小事,既可以提前报备,也可以事后补办手续。 在朱棡的默许和纵容下,老朱家的子孙开枝散叶很快,哪怕是朱桂这种成亲没两年的家伙,也搞了好几个侍妾在身边伺候。 因此,朱棡得知朱允熥招自己进京的用意后,第一时间就选择装病。 「大侄子,你也知道三叔这身体,脑子里总觉得不爽利……」 「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商量吧,你三叔能活几天还不好说呢,就不跟你掺和这事了。」 朱棡之所以拒绝得如此干脆,那是因为他不想得罪人。 如果放在以前,朱棡自然不怕。然而,他的脑子在前年查出有病后,他就总觉得脑子里有东西,感觉自己随时会挂掉。 一旦自己哪天撒手人寰,晋王一脉可是连个成年人没有,还不得被其他兄弟们欺负惨了? 基于此,晋王一改以往的火爆脾气,非但对每个弟弟妹妹们和颜悦色,就连对待老朱也客客气气,生怕惹恼了这位父皇。 「三叔,你脑子没病,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价可能只是有点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 「只要配合我的减肥食谱,把体重降下来,脑子眩晕的毛病自然就能痊愈!」 朱棡可不信他这套,他太了解自家这大侄子了,只要他有需求,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比如说他想养青鸾大鸟,就把周王、秦王这两个傻蛋忽悠到船上帮他抓鸟…… 「大侄子,你就别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我眼看着没几年好活了,你就让我给朱济熺那傻孩子攒点阴德吧!」 朱允熥见朱棡这么说,心里当即不乐意了。 自家这三叔啥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三叔,你不觉得最大的阴德就是我吗?」 「你只要把我哄高兴了,还用担心朱济熺的未来?」 「呃呃?」 朱棡听到朱允熥这话登时愣住,然后暗自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孙子说得好特娘的有道理! 自己放着大明未来的皇帝不巴结,巴结那些屁用不顶的弟弟们干嘛? 「大侄子,你对这事有把握没?」 「有啊!」 「没把握,我能叫你进京?」 朱棡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 「我问的是老爷子那边……」 「你这事得老爷子点头,他要是不点头,咱俩怎么折腾都没用!」 朱允熥闻言也是一阵头疼,可以预见老朱绝不会同意此事。 因为按照朱允熥的管理条例,藩王们要逐代降爵,而且就算是世子,想要继承爵位也是要经过考试的,考试不合格就会被其他庶子所取代。 光是这一条,老朱就能把他腿打折! 「所以侄儿才找三叔想办法嘛,只要三叔主动上书,点明大明藩王政策的弊政,想必皇爷爷一定会答应的。」 朱棡听到这话赶忙摇头。 「你想都别想!」 「你皇爷爷要是知道这事是我挑头,能把我腿打折!」 「你还是去说服你皇爷爷,只要你皇爷爷同意,三叔豁出去得罪一众兄弟,替你办成此事!」 「这……」 朱允熥想了想道。 「好吧,我去试试……」 老朱最近心情一直非常不错,一来是皇太孙搞出个军事学院,将所有武将勋贵一网打尽。二来是寿辰临近,自己又可以跟一众皇儿们团聚了。 到了老朱这个年岁的皇帝,已经没啥太多追求了。 不是想着如何将朱家江山万年永固,就是想着多跟儿孙们聚一聚,多享受几天天伦之乐。 因此,入了冬以后,他几乎隔三差五就要问一下,他的那些皇儿走到哪儿了。朱允熥进入老朱寝宫的时候,老朱正抓着二虎和秦德顺,询问一众藩王的进京动向呢。 「回禀皇爷,蜀王、湘王已经出川,现在应该到了武昌府附近,预计会和楚王一起进京。」 「燕王也已经动身,目前应该在开封府附近,燕王前几天派人送信来,说路过开封的时候要去周王家里看看,顺便跟周王世子等人一起进京。」 老朱听到这儿,老脸登时一冷。 「逆孙!」 「若不是那逆孙胡闹,把周王扔到船上,周王一脉也不至于这般孤苦伶仃!」 「而且这一年多来,从没见那逆孙派人去问候下周王家……」 二虎见老朱心情不快,赶忙加快语速说道。 「齐王、鲁王派人来说,他们将走海路进京。」 「海路?」 「是啊!」 「这可是皇太孙的善政,那年皇太孙去山东救灾,就直接在山东建立几座海港码头。」 「现在不仅北方的粮食走海路运输,就是南北客商也多走海路。」 「那运河咋办?」 「回禀皇爷,运河耗日持久,路上花费也多,远不如海运来的便宜。」 「而且海船宽大,能装更多货物和粮食,南来北往的商贾都非常喜欢海运。」 「不过,运河也并未就此荒废,一些短途还是走运河的多。」 老朱闻言暗暗点头,心里对逆孙的怨念-1。 「算那逆孙干了件好事!」 二虎闻言赶忙趁热打铁。 「皇爷,皇太孙干的好事可不止这点。」 「平倭寇、开海贸、退北元、清丈亩、办学校、建医馆……」 「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老朱听到大孙做了这么多好事,老脸登时笑成一朵菊花。 「咱知道你跟那孙子亲近,也不用总在咱耳朵边上替他说好话吧……」 「那逆孙总共就干了这么点正事,瞅你把他给夸得,跟多厉害了似的……」 二虎一听这话顿时不服气了。 「皇爷,咱说话得讲良心,皇太孙才多大年岁,就已经干了这么多大事!」 「咱们不跟上古圣人比,就跟历朝历代的太子、太孙比,您能找出一个比咱们皇太孙还厉害的人吗?」 老朱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只是嘴上依然恶毒。 「差不多得了!」 「你再夸下去,咱都不认识那孙子了,哈哈哈……」 正当几人有说有笑之时,门口突然伸进来一个脑袋。 「皇爷爷在吗?」 老朱一听到这声音,老脸当场拉了下来。 「你个逆孙,看不到咱这么大个活人坐这儿吗!」 「哇!」 「真是皇爷爷!」 「孙儿刚刚眼花,还以为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下凡来着,只觉得龙椅周遭金光四射,晃得孙儿眼睛都睁不开,把孙儿吓得都没敢进来!」 虽然老朱明知道这逆孙在胡谄,可依然被逆孙哄得心花怒放。 「油嘴滑舌!」 「赶紧滚进来吧,是不是又有啥为难的事求咱?」 朱允熥闻言赶忙嬉皮笑脸地进来。 「皇爷爷,您还真说着了,孙儿确实有事跟您商量。」 老朱看了看朱允熥,又看了看边上的二虎和秦德顺,两人立马躬身退下去,将大殿留给这对祖孙俩。 老朱见大殿里没其他人了,顿时板起脸说道。 「说吧!」 「到底有何事求咱?」 朱允熥搬来一个小凳,做到老朱面前,一脸忧愁的说道。 「皇爷爷,孙儿最近总做噩梦,梦到咱们朱家的后世子孙挨饿受冻,还被贼人绑了炼成油点蜡烛用……」 「孙儿央求了张仙师好几天,张仙师才给我卜了一挂,说这是上天对我的预警,孙儿所梦到的就是咱们大明后世子孙的下场……」 老朱一听是张神仙所言,神色立马变得凛然起来。 「怎么会这样?」 「咱不是已经制定了宗室俸禄吗,难道是后世之君没有按照咱的皇命祖训去办?」 朱允熥听到老朱提到皇明祖训,就忍不住暗暗腹诽。 自家这个皇爷爷哪儿都好,就是太喜欢给人立规矩,恨不得将后世子孙的生老病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而,他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任何没有限制的权利都会被滥用,任何没有限制的制度都不会持久。 「皇爷爷,您定下的规矩根本办不到呀!」 「您想想看,咱们大明立国才不到三十年,您就有二十六位皇子,十六位公主,孙子辈更是有将近五十人。」 「如此百年之后,大明宗室将过万,两百年后将达到十几万人,三百年后我大明宗室将达百万!」 「按照您制定的皇明祖训,最低爵位也是年俸二百石的奉国中尉,而且不限男女皆给二百石……」 「百万宗室,那每年就是两万万石粮食,后世之君就是举国之力也供养不了这么多人啊!」 老朱听到这话直接被吓到了,他虽然算学不好,但也知道按照他那个爵位划分法,大明的百姓无论如何也养不起那么多的宗室。 「怎么会这样!」 「明明现在只有几十人,百年之后咋就会这么多……」 第五百零五章 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这是鸿门宴吧? 其实朱明宗室的繁衍速度没那么夸张,明朝末年的时候也才三十万人。 毕竟,并不是每个朱家子孙,都有老朱这个身体条件的。 朱允熥只是拿老朱当参照物,故意夸大了宗室的繁衍速度,让老朱认识到他对于宗室管理的问题而已。 老朱在被朱允熥给出的数字震撼到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因为他太了解自家这个逆孙了,这逆孙之所以敢这样说,肯定是想到破局的办法了。 「大孙,那依你之见,这事该咋办才妥当?」 不知不觉间,老朱跟大孙说话都用上了商量的语气。 只是他从没察觉,朱允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皇爷爷,孙儿是这样想的。」 「宗室传承几代,就让他们当庶民去吧,没必要拿财政供养他们……」 朱允熥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脑袋上遭受了一下重击。 「闭嘴!」 「你涸小逆孙,终究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你给咱说,你是不是想削藩!」 朱允熥闻言在心里暗暗腹诽,心道我做梦都想啊,这不是不敢说么…… 「皇爷爷,您咋能这么想我?」 「您忘了,,君王死社稷,藩王守国门的话还是我说的呢!」 老朱闻言瞬间回忆起来,这话确实是大孙怼衍圣公时所说的话。在那次事件之后,他还特意给每个儿子写信,用这句话来勉励他们,让他们好好团结在以朱允熥为中心的皇族之下,守卫好大明的椅角音完。 然而,这事才过去多久啊,这逆孙就打算将一干王叔给废掉,不再管几代之后的穷亲戚! 「你个逆孙也就长了张巧嘴,等咱将来闭了眼,你还不得把价那些王叔给欺负死啊!」 「此事休要再提,再敢说不管咱们老朱家人的话,看咱不打断你的狗腿!」 虽说朱允熥早就料到老朱这关难过,但怎么也没想到,老朱的思想竟然这般顽固 「皇爷爷,您这种养猪的方式,对咱大明的宗室真的非常不利!」 老朱闻言两眼一瞪。 「咱咋就养猪了?」 「咱不过是想让朱家后世子孙过得舒坦点,不致于挨饿受冻!」 「难道咱错了?」 「错!」 「您不仅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老朱听到大孙这般叫嚣,赌气地吼道。 「那咱就一错到底!」 「你将来要是敢违背咱制定的皇明祖训,看咱咋收拾你!」 朱允熥听到这话也来了脾气,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什么狗屁皇明祖训!」 「将来我若是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废了皇明祖训!」 「你!」 「你个逆孙……」 「来人啊,将他给咱捆起来,咱今天非得打死他!」 二虎和秦德顺虽然退了出去,但一直在门口晃悠。此时听到老朱的怒吼,两人赶忙冲了进来。 「皇爷,您消消气,皇太孙还年轻,若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对,您多担待……」 老朱犹自气愤不已地指着朱允熥骂道。 「你们没听到咱的话吗?」 「咱说要把他捆起来!」 「捆起来啊,咳咳……」 二虎闻言赶忙转头看向朱允熥,并给朱允熥使了个眼色。 朱允熥看到老头被气成这样,也只能暂时收起自己的小脾气,愤愤不平的跑出去 不过在路过 太医院分院急救院的时候,朱允熥还是进去叫了几个医师,让他们去皇爷爷身前侍候。 虽说这个老头挺气人,但朱允熥还是希望他长命百岁,寿命超过历史上的任何皇帝。 几个医师听到皇太孙的吩咐,赶忙扛着药箱,带着听诊器跑到老朱寝宫,对着老朱一顿望闻问切听。 老朱在得知是朱允熥叫他们过来的,心里的怨气这才消了点,不过一想到朱允熥说要废了自己辛辛苦苦写的皇明祖训,老头只感觉怒火中烧,恨不得把那逆孙吊起来打死。 这逆孙太可恨了,刚消停几天就来气咱! 老朱在吃了医师开的顺气降压的药后,感觉身体好多了,远不像刚刚那般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重新冷静下来的老朱,登时命人将户部尚书陈宗礼叫进来。 陈宗礼听到老朱的传召,当即扔下一干同僚颠颠地跑进皇宫拜见老朱。 「微臣拜见陛下……」 老朱摊在龙椅上,浑身无力地朝着陈宗礼摆摆手。 「起来吧!」 「咱今天叫你进宫,是有件事想问你。」 「陛下但问无妨,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宗礼,你给咱说实话,咱制定的宗室承袭制度到底有没有问题?」 「啊?」 陈宗礼身为大明户部尚书,而且是在位时间最长的户部尚书,岂能不知道大明宗室制度的弊端? 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这种臣子所能置喙的,一旦让皇帝以为他在离间天家骨肉,残害宗室子弟,那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啊。 然而,他今天竟然听到皇帝陛下主动提起此事,甚至语气中颇有质疑的语气,这让他有种幸福来得太突然之感。 他非常天真地想着,难道皇帝陛下也意识到宗室袭爵的制度有问题啦? 「陛下,依照您在皇明祖训里制定的袭爵制度,咱大明的宗室袭爵确实有问题。」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面沉似水。 「说!」 「陛下,此事短时间内看不出问题,可一旦………」 「不对,臣罪该万死,臣重新说……」 「陛下,咱大明是注定要千秋万代的,此事短时间内看不出问题,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宗室的开支将是个大问题!」 陈宗礼说完这番话,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刚刚真是太险了,他差一点点就要提取满门抄斩套餐了。 老朱眉头微微一皱,他自然能听出陈宗礼刚刚的「一旦」,如果他真敢将后边的话说出来,他就算再喜欢这个家伙,也得将他推出去砍了。 什么叫一旦? 咱大明注定要永永久久的传承下去! 不过在听到陈宗礼后边的话,老朱的眉宇间不由露出忧色。 他最看重的户部尚书,竟然跟那个逆孙想到一块去了。 难道说,咱制定的宗室袭爵制度真有问题? 「依你之间,咱大明宗室的袭爵制度该如何更改?」 陈宗礼闻言不觉其他,还真以为老皇帝在问策呢。 「回禀陛下,汉朝已经给后世做出了榜样。」 「推恩令?」 「是……」 老朱读书不多,但听书听的多。 汉朝的历史,老朱自然是知晓的,甚至他写皇明祖训的时候,也是参考了汉朝的前车之鉴。 「凡皇太子,或出远方,或离京城近处,若有小大过失,并不差人传旨问罪,止是唤回面听君父省谕。」 「若有口传言语 ,或是已持符命、或朝廷公文前来问罪者,须要将来人拿下,磨问情由,预先备御,火速差亲信人直至御前,面听君上宣谕。」 「是非明白,使还回报,依听发放。」 「其诸王及王之子孙并同。」 皇明祖训里的这一条,就充分借鉴了汉武帝太子刘据之事。 在老朱看来,汉武帝太子刘据之死,就是因为女干臣阻塞圣听,假传圣旨,将一个好生生的太子给逼得自尽的。 因此,老朱直接在皇明祖训里写明了,如果有人敢拿着圣旨、口谕之类的东西问罪于太子,太子可以直接命人给捆了,然后亲自面见陛下询问事情真伪。 老朱在设计宗室袭爵制度的时候,也参考了汉朝的推恩令。 按照他的设计体系,亲王之子除世子之外,其他人都要降爵一等成为郡王。郡王之子降爵封为镇国将军,孙授辅国将军,曾孙授奉国将军,玄孙授镇国中尉,五世孙授辅国中尉,六世孙以下,世授奉国中尉。 只是到了奉国中尉这里,老朱直接来了个急刹车,规定不再降爵了。 奉国中尉不论生多少儿子,都会获得奉国中尉的爵位,就连女儿都能自动获得乡君的爵位。 这两个爵位每年都能领到二百石的俸禄。 二百石看似不多,不过是二百亩地的产出而已。 然而,两榜进士出身的知县,辛苦一年到头也才不到两百石的俸禄! 老朱家的后世子孙,只因为姓了个「朱」,就能自动获得比肩县令的俸禄,而且还世袭罔替,谁特么心里能平衡…… 陈宗礼就挺不平衡的,他们普通人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才能捞到一个县令的职务,凭啥老朱家的后世子孙啥都不干,就能过得比他们还好? 其实这事不仅是陈宗礼不平衡,大明所有官员都有怨言,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陛下,咱大明的宗室袭爵制度虽然也参照了汉朝推恩令,但最低爵位的设定颇有问题。」 「应该在奉国中尉之后就不再袭爵,如此方为合理之策……」 陈宗礼这个建议几乎是大明所有官员的共识,虽说现在大明宗室还没有人承袭「奉国中尉」这个爵位,但只要大明持续的延续下去,大明的「奉国中尉」迟早会突破十万、百万。 其实比起亲王、郡王的年俸,奉国中尉的俸禄还真不高。 按照老朱的规定,亲王年俸一万石,郡王年俸两千石。 然而,亲王再多能有多少,满打满算有几十个到头了。就算再有一两百个郡王,对于大明的财政也没多大影响。 相对来说爵位最低,人数最多的「奉国中尉」才要命。 老朱在听了陈宗礼的话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你的意思是说,让咱朱家的后世子孙根汉末的刘备似的从事贱业,当那织席贩履之徒?」 「这……这这……」 陈宗礼满怀期待地谏言见策,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个结果啊。 「陛下恕罪!」 「微臣罪该万死,微臣胡说八道……」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确实罪该万死!」 「咱之所以不再降爵,不就是怕后世子孙不善经营,落得咱当年沿街乞讨的下场吗!」 「尔等不思为君父分忧,思虑富国之策,竟然妄图减少宗室供应,简直是其心可诛!」 陈宗礼见老朱这么说,吓得更加磕头如捣蒜了。 「陛下臣知罪了,臣不该妄议宗室,臣……」 「滚吧!」 「今天的事不许对外乱说!」 「啊?」 陈宗礼听到这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陛下竟然如此轻易的饶过他了? 「臣……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臣这就滚……」 陈宗礼拜谢老朱之后,赶忙连滚带爬的出去。 在陈宗礼走后,老朱一直端坐在龙椅上,望着门口的方向怔怔出神。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比之当年跟陈友谅大战的压力都大。 身为宗室之祖,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可以衣食无忧。可身为皇帝,他也明白,按照他制定的这个制度,大明的财政终究会有支撑不住的一天。 一旦到了那一天,朝堂上的嗣君和臣子若是不想亡国,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想方设法的削减宗室开支。 他们会如何减少宗室开支呢? 无外乎那么几招,其一、拖延宗室俸禄支取,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直至把你拖死。其二、严格继承制度,没有嫡长子就削藩。其三、索性闭眼不管,任凭普通宗室冻饿而死。 老朱深谙官场习性,也非常明白人性,很容易就猜到后世官员可能用到的办法。 然而,想到归想到,但他却无力改变这个局面。 一直过了许久,老朱才猛然从出神中惊醒。 「晋王可是进京了?」 门外站着的秦德顺还以为皇帝陛下睡着了呢,听到老朱的声音,赶忙颠颠的跑进去。 「回禀陛下,晋王已经进京两日了,此时正在东华门外的王府……」 「命御膳房做几个好菜,今晚咱要招待老三。」 「诺!」 秦德顺一边命人去晋王府传旨,一边去御膳房,招呼他们小心伺候,万万不可在晚宴的菜品上出什么岔子。 晋王府。 朱棡跟朱允熥告别后,回到王府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说实话,他身为藩王,是宗室制度的得利者,怎么可能主动削减自己的福利? 但朱允熥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现在大明宗室人少,朝廷支应起来还不觉吃力。等大明百年之后,宗室人数定然翻个几翻都不止,到时候再延续现在的宗室制度,将对大明财政造成毁灭打击。 治国理政无非兵和钱,一旦钱不够用了,天下将要出***烦。因此,为了大明的千年传承,他觉得有必要跟父皇建议一下。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一想到老爷子那倔驴一样的脾气,朱棡心里就直突突。 万一惹恼了老爷子,把咱揍个半死,自己找谁说理去? 正当朱.这样想的时候,他看到自家嫡长子朱济嬉乐颠颠地走了过来。 「父王!」 「刚刚宫里来人,说皇爷爷请你入宫赴宴!」 朱棡看着自家傻儿子,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这是鸿门宴吧? 一个搞不好,你爹就得被人抬着出来喽…… 第五百零六章 别说父皇苛待你,是你自己想不开吃素的…… 在朱棡进入皇宫之时,一个小太监正好以采买的名义出宫。 小太监来到市场,在市场上左转右转,直至将一个纸条交给一名贩卖凤阳特产的商贩,这才买了一筐猪蹄回宫。 贩卖凤阳特产的商贩在拿到纸条后,赶忙挑起摊子向着清凉寺的方向叫卖。小贩一路走,一路喊,刚路过一座王府,就被王府的护卫叫住了,从他这里买走了一包凤阳特产的红皮花生。 护卫在发现油纸包里还装有一个纸条时,脸上神色顿时一变,赶忙颠颠的跑回王府,将其中的纸条交给朱允炆。 这座王府不是别人的,正是皖王朱允炆的府邸。 他之所以将王府建在此处,一来是他当时缺钱,二来是看中此地风景秀丽。远有禅钟唱晚,近有潭水相伴。 更让他感到满意的是,此处的潭水名为乌龙潭,名字里带了个「龙」,有着美好的寓意。 朱允炆从心腹手里接过字条,看罢字条上的内容脸色立马露出惊喜之色。 「真是天助我也!」 「来人!」 「备车!」 「孤要去清凉寺为父王祈福!」 虽说朱允炆错失了皇太孙宝座,但他毕竟是已故太子朱标之子,还占着庶长子的名分。再加上老朱心里对其隐隐有点愧疚之意,因此在封王之时将天下最好的封地给了他。 朱允炆在有了封地和兵马之后,很快就培养了一批心腹。并且以思念父王的名义,向老朱请旨,将太子府中的旧人全都要走,放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 因为吕氏的缘故,老朱对太子府旧人非常不满,将他们全都贬黜到腌臜之地干活。 朱允炆对于他们来说,有再造之恩,他们自然对朱允炆忠心耿耿。 皖王府的下人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并且点齐两百名护卫随行。 朱允炆来到清凉寺在佛前上了香后,就被一个小沙弥引到后院禅房,拜见了在此地清修的明清大师。 「师父,朱施主带到!」 「进来吧!」 朱允炆闻言非常恭敬的整了整衣冠,这才登上台阶,推开明清大师的禅房。 「晚辈拜见明清大师!」 明清大师闻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朝着朱允炆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允炆会意,径直坐到明清大师对面的蒲团上。 「朱施主,贫僧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若是没有十万火急之事不要上山见我?」 所谓的明清大师,其实是被朝廷通缉的小明王韩清。 因为背着通缉犯的身份,韩清对于朱允炆的无故造访非常嫌弃,恨不得一脚将其给踹出去。 他找个藏身之地容易吗? 若不是皇太孙瞪着两只贪婪的大眼睛要天下寺庙交税,他也不能说动此地方丈收留自己。 明清大师对朱允炆充满嫌弃,可朱允炆对明清大师却充满敬意。 因为他就藩以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眼前这位大师指点,是他教会了自己如何培养亲信,是他让自己成功坐稳王位,也是他让自己跟宫里有了联系,并拥有了一个非常重量级的线人。 「大师恕罪,非是小王执意打扰大师清修,实在是兹事体大,小王不知找何人商议。」 韩清听他这样说,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探寻之色。 「何事?」 「小王刚刚收到消息,朱允熥正在鼓动老皇帝削减宗室爵位,并且跟老皇帝起了非常大的争执,甚至还扬言登基之后废除皇明祖训!」 「据说老皇帝非常生气,虽然没说废黜其皇太孙之位的话,但事后差点被气得 龙驭宾天。」 「而且老皇帝还召见了户部尚书,疑似试探皇太孙在朝臣中的分量……」 韩清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是谁给朱允炆的了,毕竟那鞑妃的关节,还是他替朱允炆打通的。 「此事可是宫里那位传出来的?」 「是!」 韩清见朱允炆这般回答,脸上也不由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贫僧恭喜殿下,殿下大事可成啊!」 朱允炆听到大师这样说,激动得脖子都红了。 「大师,你是说,小王有望……」 韩清闻言点点头道。 「嗯!」 「以贫僧所观,老皇帝是万万不会削减宗室爵位,如果皇太孙固执己见,定然跟老皇帝离心离德。」 「若是此时再有皇族煽动,皇太孙被废也就近在眼前喽……」 朱允炆闻言眼珠子都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皇太孙被废……岂不是……岂不是……」 韩清闻言微微一笑。 「若是皇太孙被废,那放眼天下也只有殿下最适合荣登大宝啦!」 朱允炆听到这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发出张狂放肆的笑声。 「若是小王能得偿所愿,小王定然封大师为国师,立明教为国教!」 韩清听到这话神色一凛,不过很快就换成释然,随即跟着朱允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他并未告诉朱允炆自己的身份,但朱允炆能通过蛛丝马迹猜到,足以证明他并不是太蠢。 不过,在韩清心里,还是更喜欢另外一个,那个跟他一起斗蛐蛐的爱哭男孩。朱允炆虽然更成熟一些,但心胸狭隘,一看就是刻薄寡恩之人。 这种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如果自己真帮助其登上皇位,可能他第一时间就会咬自己一口。 相比之下,那个爱哭的小男孩更对他脾气,尤其是他眼睛里那抹孤独和无助,像极了他小时候东躲西藏的样子。 朱允炆确实早就知道韩清的真实身份了,因为抓捕他的海捕文书满天下,他凤阳府的城门口就张贴这他的画像。 现在的韩清虽然化名明清大师,头发也尽数剃掉成了一个大光头,脸上也多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白胡须,但他依然能从脸上的轮廓,以及眼鼻的位置判断出他的身份。 再加上他主动向自己靠近,并且能给自己提供那么多的帮助,都让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对方的身份。 「依大师之见,小王现在应该如何做?」 韩清沉默的摇了摇头。 「殿下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一旦藩王闹腾起来,你只要坚定的跟他们站在一起,强调藩王、宗室对大明的重要性即可……」 「那削减宗室爵位的消息……」 「贫僧自然有办法让天下藩王都知道!」 朱允炆闻言感激的点点头。 「多谢大师!」 韩清闻言破例的朝着朱允炆双手合十一礼。 「互相成全!」 皇宫之中,朱棡忐忑不安地坐在偏殿,等待着陪老爷子用膳。 然而,等了都快一个时辰了,朱棡也没等到老爷子,只是从秦德顺那个死要钱的外大监鉴里打听到老爷子正在睡觉的消息。 这让朱棡非常郁闷,早知道自己就不来这么早了,也在家里眯一会儿多好? 正在朱棡等得不耐烦之时,一阵香风袭来,偏殿的珠帘响动,走进来一个头戴珠翠,衣着素雅的娇俏美人。 这个美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 ,以及两个宫女。四人手里都捧着托盘,有茶盏、糕点、蜜饯等物。 朱棡虽然不认识这个美人,但一看到对方的穿戴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由对自家老爷子暗暗腹诽。 父皇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咋还总往宫里划拉小美人,也不怕腰子受不了? 「见过晋王殿下!」 「陛下已经醒了,此时正在更衣,晋王殿下不妨先用些糕点……」 朱棡闻言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嗯」了一声。 「有劳!」 翁妃闻言敛衽一礼,领着宫女太监退下。 不过,在出了偏殿后,翁妃的脸色就阴沉起来,心里对晋王的评价直线下降。 本宫就这么不堪吗,让他看一眼都不敢? 什么东西,简直跟朱允熥那废物一个德行! 翁妃在***朱允熥不成,又被郭惠妃狠狠的收拾一顿后,彻底恨上朱允熥了。 在她看来朱允熥就不配当大明的皇太孙,是一个没胆子的怂货! 好在皇帝陛下并未听信郭惠妃的谗言,依然对自己宠幸有加。不仅时常光顾自己的寝宫,还经常叫她来养心殿侍寝。 这可是郭惠妃都没有的殊荣啊,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自己有这份优待。 其她妃嫔别说来养心殿,就是擅离后宫都是死罪! 翁妃娉娉袅袅的回到老朱寝室,从太监手里接过腰带,环抱着老朱为其扣上。 「陛下,臣妾已经依照您的吩咐,给晋王殿下送去点心和茶水,并告知您已经起来之事。」 「嗯!」 「晋王可曾不耐烦?」 翁妃听到这话,心里恨不得给朱棡造几个谣。可一想到养心殿内外都是老东西的人,一旦她敢撒谎,老东西定然能知道,这才不甘心的说了实话。 「未曾……」 「晋王殿下对陛下还是颇为恭顺的。」 老朱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借故将翁妃给支了出去。 「你先回宫吧,咱晚上若是得闲,再去你宫里……」 「臣妾遵旨!」 老朱在将翁妃打发走后,立马招来刚刚在偏殿伺候晋王的几个太监。 「晋王刚刚可曾有不满,翁妃可有逾矩之举?」 「回禀陛下,晋王殿下一直在盘膝打坐,没有丝毫不满之意。」 「另外,翁妃去给晋王送茶水点心的时候,晋王并未与翁妃对视,期间没有任何逾礼之处。」 「翁妃也进退得体,送完茶水点心就很快出来了。」 老朱听小太监们这样说,满意的点点头道。 「去吩咐御膳房传膳吧!」 「诺!」 朱棡在翁妃走后,并未饮用她所送来的茶水,对于点心也是连碰都不碰一下,依然盘膝坐在并在一起的四张凳子上打坐。 这是他央求了张真人好久,这才从张真人徒弟那里学来的修行之法。 据说长期修习此法,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能百病全消。 他现在对于女色啊、权势呀早就不关心了,他只关心一点,那就是自己的身体。 只要能让自己长寿,让他放弃王位都行! 正在朱棡神游物外,感受到天地之间的「元然」随着自己的呼吸进入身体,净化着体内的污浊之时,突然听到门帘再次响动。 「老三,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朱棡听到父皇的声音,赶忙睁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父皇,儿臣建议您也练练,这东西是真的好,儿臣自打修习此法,再也不 觉得头疼、眩晕了,身体也比以前轻快很多!」 「你瞅瞅你,一屁股坐了四张凳子!」 「你但凡少吃点,把身子瘦下去,你都能轻快不少!」 老朱一脸嫌弃的说完,可看到小太监们将一盘盘菜品端上来后,又立马露出慈父的笑容。 「来来来,陪咱吃点饭,尝尝新炖的猪蹄!」 朱棡一看到是「猪蹄」,脸上立马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父皇!」 「您不能太偏心,您明明命人在钟山养了几十头熊,竟然拿猪蹄糊弄我!」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罕有的露出一丝尴尬。 「说的是什么话,哪有叔叔跟侄子抢吃食的?」 「再者说,熊在孝陵卫,一来一回少说半日时间,哪里来得及炮制?」 「还是猪蹄好……那逆孙都说了,猪蹄跟熊掌一样有什么来着?」 秦德顺适时地补充道。 「皇太孙说一样有营养!」 「对对,就是营养!」 「这逆孙虽然办事不咋靠谱,但说话还是有点营养的……」 朱棡本就不在意这口吃食,刚刚不过是借故跟父皇撒个娇罢了。 现在见父皇主动将话题引到皇太孙身上,他也就顺嘴附和几句。 「父皇,咱看大侄子办事挺靠谱的呀,现在他在北宫那边干的风生水起,不比您这边差……」 老朱闻言脸色一沉,暗暗叹了口气。 「今天不提那逆孙!」 「咱们先吃饭,吃饱了咱跟你说点事!」 「唉……」 朱棡见父皇不想提朱允熥,也只能在心里暗暗为朱允熥祈祷。 「你吃肉呀?」 「父皇,儿臣现在跟张真人修行,早就不沾荤腥了……」 老朱听到三儿子这般说,再看看满桌子的肉菜,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这么多好吃的就他一个人吃,不仅浪费,还吃得没滋没味。 要是有那个逆孙在该多好,都不用自己让,那逆孙自己就能转着桌子吃! 「行吧!」 「别说父皇苛待你,是你自己想不开吃素的……」 老朱郁闷的抓了一个猪蹄,咬牙切齿的啃着,仿佛在发泄对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逆孙的怨念。 朱棡看着父皇这个吃相,对于接下来的谈话更加忐忑了。 要是大侄子知道自己反水,会不会迁怒自己的儿子? 老朱在啃了一个猪蹄后就七八分饱了,见朱棡也不动筷了,当即慢条斯理的说道。 「老三,你觉得咱大明的宗室袭爵制度咋样?」 第五百零七章 殿下,您太心急了…… 如果从藩王的角度来说,朱棡觉得大明的宗室袭爵制度堪称完美,远超过历朝历代。 但如果从大明王朝的角度来说,朱棡非常认同朱允熥的说法,按照老爷子的玩法,不出百年大明财政就得被他玩垮。 因此,纠结再三后朱棡艰难地开口。 「父皇,儿臣认为大明的宗室制度确实有点问题。」 「现在宗室人数稀少,满打满算也不过百余人。可这百余人只要经历个五六代,就能达到几万人……」 「咱大明虽大,但依然养不起几万个县令!」 「因此,从长远计,儿臣觉得有必要更改现在的袭爵制度,让出了五服的宗室恢复平民身份。」 老朱听到朱棡的说辞,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他之所以叫朱棡进宫,其实是想找认同的,却不承想这逆子既然跟那逆孙想法一致。 「老三,朱允熥之前找过你吧?」 朱棡诚实的点点头。 「是!」 「不过儿子之所以赞成他,可不是碍于他皇太孙的身份,而是真的站在大明的角度考虑。」 老朱见朱棡这样说,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发现儿孙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见了,已经不听他这个老皇帝的话了。 「你说说,那逆孙都跟你说了什么鬼话!」 「是!」 「其实允熥思虑得也不无道理,按照父皇这般无差别的优待宗室,不仅对朝廷不利,长期来说对宗室的繁衍也不利。」 「其一,优待太厚,使得宗室丧失建功立业的动力。」 「其二,不许从事贱业,等于封死了底层宗室的谋生之道。」 「其三,一旦朝廷财税出问题,宗室待遇第一佃被砍。」 「允熥基于这些问题,提出优待宗室不以禄米为重,要以保障为重。」 「保障为重……」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详细说说,那逆孙到底是啥意思?」 朱棡见父皇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心里也非常受鼓舞,立马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按照允熥的说法,皇族有保障宗室基本生活的义务,但也仅仅是基本生活保障。」 「比如对生计艰难的宗室,按人头支取口粮,保障其饿不死即可。」 「但同时要大力鼓励宗室子弟从军、从政、从商,甚至种地务农、进厂做工等等。」 「对于有志于科举的宗室,还可以给予他们些许特权。比如说某省科举,每科保底录取一名或两名宗室,其中宗室子弟不占用既有名额,属于额外加恩。」 「若是宗室子弟愿意从军,也可以获得优先晋升的特权。」 「允熥那孩子还打算创办宗室学校,保障宗室子弟受到良好的教育。「 「同时,大明所有高等学府,都优先录取宗室子弟,让他们成为对大明有用之人……」 虽然老朱跟朱允熥闹得非常不愉快,但对于朱棡所复述的话还是听得非常认真的。 他突然发现,从长远角度来说,他那个能气自己半死的逆孙,竟然比自己想得还长远…… 「这都是那逆孙跟你说的?」 朱棡闻言脸上立马露出钦佩之色。 「是的!」 「朱允熥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对待宗室亦是此礼!」 「父皇,朱允熥不是苛待宗室,也不是薄情寡恩,他是真的为咱们大明后世子孙在考虑!」 老朱现在最听不得别人夸那逆孙,哪怕是他颇为喜欢的 老三也不行。 「你就少替那逆孙说话了,你是不知道,那逆孙今天刚跟咱吵完,说等他当了皇帝,第一时间就把咱的皇明祖训给废了!」 朱棡听到这话心里一凛,心道这孙子疯了吗,竟然敢当着老爷子的面说这种胡话…… 不过转念一想,朱棡反而能理解几分。 以自家老爷子的固执,还真能把那孙子气得说出这番话来。 因此,这事真较真的话,还真不好说谁对谁错。 「父皇!」 「允熥那孩子毕竟还年轻,总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您当年气性起来的时候,还拿着剑追我大哥哩。要不是我大哥跑得快,您指不定干出啥事哩!」 老朱突然被朱棡揭了老底,当场气急败坏的解释。 「胡说!」 「咱那是故意吓唬他哩!」 「就算他不跑,咱也不可能真砍他,顶多拿剑背拍他几下!」 朱棡闻言暗暗翻着白眼,脸上一万个不信。 他太了解这老头了,脾气上来不管不顾,也就母后或者的时候能压制其一二吧。 老朱也知道朱棡不信,但他也只能这么说,才能挽回些许父皇的尊严。不过话题聊到这儿,也就等于把天聊死了。 老朱不耐烦的朝着朱棡摆摆手。 「滚吧!」 「一个个的都是逆子!」 「不知道为君父分忧,竟知道惹咱生气!」 朱棡闻言如蒙大赦,赶忙起身告辞,然后逃也似的跑出老朱的寝宫。 老朱看到他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朱棡的背影重重的扔出一只大碗,碗碎声中,却只砸了个寂寞。 「来人,赶紧追上朱棡那逆子,告诉他一声,这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若是走漏了风声,看咱怎么收拾他!」 秦德顺闻言赶忙命人去追朱棡,同时贴心地扶着老朱起身。 「皇爷多虑了,晋王殿下素来稳重,您就是不嘱咐,他也不会对别人说的。」 老朱听了这话心里颇为受用,浑然忘了朱棡这货自打出生以来就跟稳重两字不沾边。 「咱也只是以防万一!」 「咱大孙刚收拾完佛道两教,已经搞得天怒人怨了,此时若是爆出此事,就连皇族都得罪死了……」 老朱说完这话,长长叹息一声。 「唉!」 「咱这个逆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明明年岁不大,却总想着百年、千年之后的事情……」 秦德顺闻言赶忙奉上一记彩虹屁。 「皇爷,这不正是您看中皇太孙的地方吗?」 「皇太孙将来可是要当圣君明主的,要是不想着百年、千年之后的事情,咋能称得上圣明呢?」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 「偏生你长了个巧嘴,惯会替那逆孙说好话!」 「去跟外边吩咐下,备一辆马车,咱一会儿要用。」 秦德顺闻言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 「皇爷,用龙撵还是……」 「就用朱桂那逆子送的那辆吧!」 「哎!」 「奴婢懂了!」 朱桂送的那辆马车,朴实无华,没有丝毫特点,非常适合陛下微服出巡。 既然陛下点名要这辆马车,那显然是不想带太多人喽? 老朱在备好马车后并未第一时间启程,而是将朱棡所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直至夜色褴衫,星河泛起,这才偷偷从小门出了宫,混入茫茫夜色之 中。 老朱这两年很少出宫,更是几乎没离开过京城。 朱允熥的北宫虽然也在京城,但其位置已经是城郊了,算是距离皇城比较远的地方。 老朱来到北宫的时候,只见北宫内灯火璀璨,人影攒动,很是一幅忙碌的景象。 「咱大孙这儿天天都这么忙吗?」 「回皇爷的话,皇太孙这边事务繁多,经常要忙到大半夜的。」 「您瞅着那边房子里影影绰绰的人,那都是白天没来得及吃完饭,一直忙到现在的人。」 老朱闻言颇有几分不屑。 「他一个未掌权的皇太孙有什么好忙的?」 秦德顺听到这话可不敢接茬了,一旁随行护卫的二虎也不由低下头。 此时两人心里升起同样的念头,皇爷啊,您都不知道您大孙有多能折腾! 现在皇太孙掌管着大明的铸币权,宝钞发行权,海外贸易权,统购统销权,驻军屯田权,军械制造权,清丈土地权,清查佛道两教寺院道观财产权等等。 这些权力虽不威胁皇权,但能干的事依然不少了。 再加上朱允熥还有直属军队,靖海军和兴武卫,锦衣卫更是几乎被他全数收编,再加上这几年的扩军,他手上直属部队就超过十万人了…… 有兵又有钱,只要朱允熥不造反,这天下还有啥是他不能干的事? 两人还有一些事瞒着老朱,那就是在朱允熥大力发展供销社、邮局、乡村小学、卫生所一体化的进程下,京畿地区的部分偏远府县,已经有了百姓但知皇太孙,而不知有皇帝的现象了。 毕竟,比起老朱所代表的只会收税收粮的朝廷官府来说,朱允熥这种既让老百姓免费看病,又让老百姓免费读书,还负责收购农村富余的农产品,还能帮着给远方的亲人写信寄东西,简直堪比活菩萨。 但这种事情两人谁都不打算上报,朝廷官员也不敢上报。因为一旦上报,那就是诋毁皇太孙,离间天家骨肉的大罪! 朱允熥之前说要废掉皇明祖训还真不是说着玩,事实上皇明祖训里有很多过分的规定,也正是有了这些规定,才养成了藩王在地方上无法无天,作威作福,残害百姓的性子。 哪怕是向来以「仁义」出名的朱允炆,在去凤阳就藩后,都悄悄增加了一成粮税。至于凤阳城内的商税,更是增加了三成。 此举引得很多百姓、商贾怨声载道,但却没有一个官员上告,就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朱允熥是知道这事的,但他却并不想管。这倒不是朱允熥冷血,而是相比起其他藩王干的事,朱允炆只是加征了点粮税和商税,真的算不上大事。 最起码从他就藩至今还没闹出人命! 至于其他王府,朱允熥都不用派人监视,只要让锦衣卫去其封地溜达一圈,就能听到很多骇人听闻的恶事。 老朱自我感觉良好的在北宫里穿行,由于他只是穿了件常服,再加上此时是黑天,很多人与之路过都未曾发现他是皇帝陛下。 只有守门的锦衣卫,因为常伴天子,这才第一时间认出他。 「卑职拜见……」 「嘘!」 「不许声张!」 「谁要敢偷偷给那逆孙通风报信,咱就打折他的狗腿!」 本来常继祖都迈进去一条腿了,听到老朱这话赶忙抽了回来,然后查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老朱对其冷哼一声,然后踢了他一脚。 「滚一边呆着去!」 「谁要是敢乱出声,咱照样打折他的腿!」 常继祖一听这话,心里 无奈的想到,看来装布谷鸟叫也不行了,只能祈祷皇太孙多福多寿吧…… 老朱来到北宫政务堂,发现里边虽然亮着灯,但却没有一个人影。老朱信步来到里间,突然听到一阵谈话声。 「殿下,您太心急了……」 老朱略加思索,就听出是高明的声音,只是他在说什么心急? 房间里,朱允熥坐在桌子上,一手端着饭碗,一手大口的扒着饭。 在听到高明又批评自己,朱允熥当即露出不满的表情。 「高师傅,孤所言可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您怎么能埋怨我!」 高明可没朱允熥那么好的饭量,只端了一只精致的小碗,里边也只装了半碗米饭。 此时听到朱允熥反驳,高明直接放下筷子,展开高谈阔论。 「殿下,恕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何必如此心急呢?」 「等您将来坐上龙椅,还不是想怎么改革就怎么改革!」 「田税之事也就罢了,此事没有皇帝陛下的威权万不能做成。」 「但宗室之事完全可以缓一缓吧?」 「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帝陛下最看重骨肉亲情。您现在就想缩减宗室开支,你让皇帝陛下情何以堪?」 「再者说,此事若是将来由殿下提出,天下臣民无不会称颂您的圣明,认为您是千古圣君。」 「您现在向皇帝陛下提出此事,若是成了,天下臣民感念的是陛下,若是败了……」 高明几乎都不敢想失败的事,因为以朱允熥目前所在的位置,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因此,但凡有可能,他都希望朱允熥安分点,最好什么都别做,老老实实跟老皇帝比寿命。 「总之,您此时提出此事,怎么看对您都没好处……」 老朱在听到高明这番话后,自动过滤了他的大逆不道之言,心神也被浓烈的好奇心所勾起。 自家大孙怎么看都不是糊涂蛋,为何明知自己会生气,还是要在自己生前提出此事? 其实他大可以等自己闭眼后再做这事,到时候名声也有了,还不用担心惹恼自己的风险。 朱允熥在听了这番话后身形一顿,疯狂扒饭的手也如同被定格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朱允熥才艰难的开口。 「唔也不是没想过,此时提出会惹恼皇爷爷……」 「但是唔……」 「算了,你还是等唔吃完饭再说吧……」 第五百零八章 你们佛门也不缺这种把戏吧? 朱允熥三两下吃完饭,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灌进去,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孤这么跟你说吧,不是孤不明白你说的那番道理,而是孤不想那么做!」 「为何?」 屋内的高明和屋外的老朱同样问出这句话,只不过一个是问出口,一个是在心里默默的问。 「因为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盛世繁华,至于这个盛世是由我缔造,还是由别人缔造反而不重要。」 「如果非要将这份荣誉归功于一人,那我希望这份荣誉归于皇爷爷!」 「皇爷爷这辈子不容易,有大功于华夏,却没有获得应有的尊敬。无论民间还是百官,都暗地里骂他是朱屠户……」 「因此,我想让皇爷爷自己改正错误,从而获得盛世缔造者的名誉。」 「这……」 高明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愕然良久,最后恭敬的起身,有如朝圣一般的朝着朱允熥躬身一礼。 「殿下高风亮节,仁孝无双,微臣钦佩之至!」 「相比起殿下的淳淳之心,倒是微臣的见识显得过于浅薄了……」 朱允熥非常开心的接受了高明的吹捧,然后投桃报李的夸了对方一句。 「你也不错!」 「六十好几的人了,还能陪着孤天天熬夜加班,足以当万世楷模!」 高明闻言尴尬的笑了笑,心道像谁愿意陪你似的,还不是自家那儿子不争气,始终不能给他生出孙子让他玩耍…… 「殿下既然提议改进宗室袭爵制度,可有详细的章程?」 「有点思路,但没形成最终决议,正想找高师傅商议一下。」 「孤的想法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宗室袭爵制度大体上遵照皇爷爷设定的制度执行,只是在细微处做一些更改。」 「比如说出了五服的宗室,就不再享受袭爵制度,只作为宗室进行录名统计,但不在享受任何爵位俸禄。」 高明虽然不知道老朱的态度,但也觉得这种处理方式不妥。 「殿下,此举恐怕陛下不喜!」 朱允熥闻言满脸郁闷的道。 「可不嘛!」 「今天差点把我捆起来打,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现在都被那糟老头给打死了。」 高明闻言自动忽略了朱允熥的「大不敬」。 「殿下打算如何授人以渔?」 「建立宗室学校,给他们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将他们培养成有用之才。」 高明是非常重视教育的,听到朱允熥这样说,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甚好!」 「到时候殿下兴办的多所大学,也可以给与宗室子弟一些优待。」 「嗯!」 「孤还打算以皇爷爷的名义建立一套奖学金制度,只要宗室子弟能以及格的分数完成学业,就给他们发钱……」 「相对来说,孤宁愿用奖学金的形式补贴宗室,也不愿意用爵位的方式发钱。」 「因为前者需要宗室们自己努力,后者只会培养一批好吃懒做的白眼狼。」 高明也非常赞同朱允熥的观点,或者说大明随便拎出来一个官员,都不会反对朱允熥削减宗室开支。 如果有,那也是看在老朱的面子上,怕被老朱记恨而已。 「殿下打算何时向陛下进言?」 朱允熥闻言苦着脸道。 「等等吧,等那糟老头气消了再说。」 「我现在可不敢跟他见面了,生怕这老头脾气上来揍 死我……」 高明闻言暗暗苦笑,忍不住腹诽,这又能怪的了谁,还不是你太嚣张了? 老朱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听到逆孙叫了自己两次糟老头,把他气得后牙槽都快咬碎了。 要不是刚刚那逆孙说了几句人话,让他心里挺感动的,此时他早就冲进去爆踢他一顿了。 老朱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两人开始讨论别的事情,也就失了继续偷听的兴趣,踱着步子优哉游哉的溜达出来。 此时天边升起半片月亮,将周天星辰的光芒压下去好多,老朱踏着皎洁的月光漫步在空旷的北宫,只感觉一阵荒凉和寂寥。 「此地怎会如此冷清?」 「皇爷,北宫殿宇不多,但占地却极广,一两百个宫女太监扔里边水花都不起一个。」 「那就在调过来几百人!」 「这……」 「皇爷,您之前下旨禁止地方进贡太监,宫里的太监还不够用呢,哪来多余的人往这边派?」 「不够?」 老朱闻言眉头紧锁,暗中思考如何解决太监不够的问题。 大明的太监有三个来源,一个是接收北元皇宫遗产,一个是征讨四方,平定叛乱时从俘虏中挑选。 后世大名鼎鼎的郑和,就是大明平定云南叛乱时所俘虏的。 其实在这两个之外还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地方官员进贡。只不过这事后来被老朱给禁了,并且严禁民间私自阉割。 「咱近些年确实太平和了,有好多年没打仗了吧?」 秦德顺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皇帝又想「平乱」了。只是现在大明四海升平,哪来那么多乱让他平? 「皇爷,其实奴婢倒是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奴婢听闻海外藩国很是恭敬,何不让他们给大明进献一些?」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海外藩国之事一直是那逆孙负责,此时怕是很难绕过他。」 秦德顺闻言微微一笑。 「此事好办!」 「奴婢跟王德说一声,让王德将宫里缺人的事告诉皇太孙,以皇太孙的孝顺,自然就替皇爷办了。」 老朱听闻后大喜,当即决定先从宫里调三百人过来,帮助大孙将北宫的场子给撑起来。 老朱在解决太监之事后并未直接离去,而是趁着月色好好地逛了一圈。 北宫建筑不多,但绿化做得不错,哪怕是夜间风景也是很迷人的,再加上每隔三丈远就有一杆路灯,灯火辉明下别有一番风味。 老朱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嬉笑打闹之声。 「这么晚了,何人在前方喧哗?」 秦德顺是知道北宫的一举一动的,毕竟北宫的太监都是他精挑细选派过来的,每天都有无数的小报告递给他。 「许是太子妃她们正在玩球吧?」 「晚上也玩?」 「回皇爷,据说皇太孙修建了一座琉璃宫,专供人在里边嬉笑玩乐。」 「荒唐!」 老朱阴沉着脸快步向前走,想看看大孙到底搞出个什么奢靡东西。 老朱在转过一处花圃后,只觉得眼前一花,眼睛瞬间被前边不远处的一处亮堂堂的建筑给吸引了。 「这就是琉璃宫?」 秦德顺也没来过,只是听手底下的太监谈论过。 因此,看到眼前这座流光溢彩,色彩斑斓的宫殿,他也一时间拿不准。 「可能是吧?」 老朱望着眼前这座通体由透明琉 璃打造的宫殿啧啧称奇,他早就见过透明琉璃,不过都是小块的,从未见过如此巨大,且数量如此繁多的琉璃。 这些琉璃每一块都有三尺见方,用一个个木格子镶嵌在一起,组成这座奢华无比的宫殿。 宫殿内外点缀着无数无火灯,将整座宫殿照耀得如同白昼。 其内有十几个娉婷少女,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服,恬不知耻的争抢一个白球。一个个也不好好打,非得两手扣在一起从下往上打,然后站在渔网边上的人在使劲的往对面一扣…… 老朱是非常自重身份的,一看里边的女孩子穿的如此清凉,就绝了进去参观的心思。 不管咋说,这也是大孙的后宫,自己这个当爷爷的还是要避避嫌。 「荒唐!」 「胡闹!」 「简直是岂有此理!」 「咱明天就让郭惠妃过来,替那逆孙好好收拾下后宫!」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气哼哼的走了,秦德顺赶忙给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故意走在最后边,直至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撒丫子朝着政务堂的方向跑。 秦德顺一直是双向间谍,一边替老朱打探消息,一边给朱允熥通风报信…… 在老朱气哼哼回宫的时候,地处南城的清凉寺方丈禅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见过方丈!」 「韩施主,贫僧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挂你的单,没事不要找贫僧!」 韩清闻言微微一笑。 「明远方丈,这话就见外了。」 「你我百年前是一家,咋能说不见就不见呢?」 白莲教最先起源于佛家,是一种民间自发组成的结社,称为白莲社。 随着白莲教的发展,白莲教的教义早就不满足于佛家,又从民间巫术,以及道门吸取不少营养,这才缝合了一个新的宗教。 因此,不论佛门还是道门,都将白莲教视为异端,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不过,清凉寺的方丈明远明显不同,他不仅没有举报韩清,反而允许韩清在寺内挂单。 这绝不是看在佛祖的面子,也跟无生老母没有半文钱关系,只因为明远在出家前曾是小明王坐下大将。 只不过他金盆洗手得早,早在大明建立之前就剃发出家了,并且成为远近闻名的高僧。 但他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有人知晓的,比如说韩清。 「韩施主,贫僧不过是念在故人的情面上收留你,你以后切莫再说什么百年一家之类的话……」 「明远大师,你我都是明白人,咱们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佛门覆灭在即,武宗灭佛之事即将重演,我就不信你真能坐得住?」 明远闻言神色如常,没有丝毫波动。 「贫僧不知韩施主这话是何意……」 韩清冷笑着看向明远,眼神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皇太孙已经拜张邋遢为师,并且跟张邋遢的女弟子结成道侣,婚礼当天宴请天下道门,你佛门可曾收到邀请?」 「我佛门讲究清修,向来不理凡俗之事……」 韩清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道门还讲究清静无为呢,那些牛鼻子老道去送贺礼的时候,一个个也没觉得打扰他们修行啊……」 明远一听这话直接无语,暗道这韩清是真会拿话挤兑人啊! 「韩施主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 「既然皇太孙不崇佛,为何佛门不另择明主呢?」 「呃呃……」 明远怎么也没想到,韩清竟然说出这般石破天惊的话! 「韩施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皇太孙已然得罪天下士绅,朝堂官员也对他颇有不满,现在又逼迫佛道两教,让尔等让出多余的土地庙产,早就惹得天怒人怨了。」 「近期我又听到一个消息,皇太孙开始对宗室下手了,打算削减宗室待遇。」 「此举不仅会惹恼天下藩王,更会惹恼老皇帝。」 明远听到这话脸上终于不再保持淡定,而是露出大吃一惊之色。 「此言当真?」 韩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 明远摇摇头,一脸狐疑的道。 「贫僧觉得不可能!」 「皇太孙不似这般昏聩之人,岂会不知道此时得罪藩王,得罪陛下有什么后果?」 韩清闻言哈哈大笑道。 「他自然知道!」 「不过,他太过自信,太高估自己,太信任自己手里掌握的力量了!」 「他以为自己手握兵权,老皇帝就奈何不了他,这才肆无忌惮的提出削减宗室待遇的建议!」 「据我在宫中的眼线说,老皇帝差点被朱允熥气得背过气去。是被好几个太医一齐救治,这才勉强换回老皇帝一条命!」 明远听韩清说得有鼻子有眼,心下也不禁相信几分。 「难道皇太孙真提了这个建议?」 「如此一来……」 明远说到这儿就闭嘴了,不过脑子却飞快的转动起来。 道门用一套谎话,收了一个皇太孙当弟子,简直羡慕死他们佛门了。 现在皇太孙对佛道两教收税,一边对他们佛门重拳出击,一边对道门网开一面,早就引得佛门诸多大佬不满了。 只是他们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既没有扶持新主的机会,又没有接近皇太孙的机会。 毕竟,道门在占了先机之后,对他们佛门可是跟防贼似的防范着,生怕他们接近皇太孙,抢了他们道门的恩宠。 现在道门借着皇太孙的宠信,大肆兴建道观,聚敛香火,眼看着就要将他们佛门逼到绝境了。 若是此时老皇帝真的跟皇太孙生出嫌隙,那对于他们佛门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韩清看着明远几经变换的脸色,不由笑吟吟的说道。 「明远大师!」 「我听闻老皇帝之所以决心立朱允熥为皇太孙,就是信了张邋遢的话,说他有长寿之相,乃是千古难得一见之圣君明主……」 「想来你们佛门也不缺这种把戏吧?」 明远闻言双手合十,一脸慈悲之色的说道。 「阿弥陀佛!」 「贫僧昨夜蒙佛祖点化,言洪武大帝乃是其在世间显化,只待功德圆满即可飞升极乐……」 第五百零九章 得罪人的事全特娘的让咱干了! 韩清是通晓佛家教义的,当听到明远说出老朱是佛祖在世间的化身显化之时,心里充满了不屑。 其实按照佛家的教义,佛祖早就表示不会重返人间了。因此,明远的这个马屁,拍得属实有点大。 不过,这也不能怪明远没骨气。 毕竟,以老朱那脾性,谁敢让他当佛祖下边的小喽啰? 「大师睿智!」 明远闻言尴尬的一笑,连忙谦虚一句。 「此事尚在模棱两可中,贫僧还得去问问其他师兄是否也收到过佛祖点化!」 事实上这个马屁能不能拍出去,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最起码得跟四大佛教名山的方丈主持们沟通一下,如果大家都同意,这事才能定下来。 韩清也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在下明白!」 「若是有需要白莲教协助的地方,还望大师不要客气。」 明远这次非但没有严词拒绝,反而欣然接受了韩清的好意。 「那贫僧就提前谢过韩施主了!」 这事若想办成,还真离不开白莲教。 毕竟忽悠人这方面,白莲教才是吊打佛道两教的存在。 而且联系朱允炆之事,还需要白莲教配合。 现在皇太孙如日中天,他们佛门若是一下子扑到朱允炆身上,难免会引起老皇帝和皇太孙的怀疑。 因此,中间有个缓冲地带,对双方来说都是件好事。 朱允熥在政务堂又加了一会儿班,这才回到后宫去休息。当他路过健身馆的时候,看到里边有一群小美女在做着激烈的体育运动,不由来了几分兴致。 所谓的健身馆,就是老朱看到的「琉璃宫」。 这等玩意在几百年后一文不值,无非就是用的玻璃多了点,做成了伪落地窗的形式。 之所以说「伪」,是因为大明现在的技术还无法做出后世那般大尺寸的玻璃。 不过,三尺见方也不是大明现在的全部实力,只能说三尺见方的玻璃成品率更高而已。 朱允熥建造北宫并不是用于个人享受,主打的就是一个办公、休闲,适当放松的所在。 因此,性价比才是建造的首要条件。 朱允熥的加入使得健身馆内排球场的上的姑娘们都非常兴奋,甚至某个姓冯的女孩子,还发出阵阵尖叫之声。 「哇!」 「殿下竟然也来啦!」 「殿下,臣妾想死你啦……」 冯宝儿算是说出此间几人的心声了,只是她们不敢说,只能将思念埋藏在心里。她们在宫里吃得好、玩得好、住得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没能让皇太孙一亲芳泽。此时见到皇太孙亲临,几个小丫头跟打了鸡血似的。 「殿下,可是要和我们打一局吗?」 朱允熥脱下外袍,露出一身短袖、裤衩。 「那是自然!」 「纵使你们全上,也不是孤的对手!」 面对朱允熥的叫嚣,冯宝儿露出花痴般的表情,赵盼儿和沐瑶则是齐齐莞尔一笑。 只有徐妙锦不屑的「嘘」了一声。 「既然殿下这般英勇,不妨妾身也加入太孙妃那边?」 冯宝儿在大本堂的时候,就跟徐妙锦走得非常近,天天小姑小姑的叫着。 在进了宫之后,见识了什么叫「健身达人徐妙锦」后,对徐妙锦更是崇拜得不得了。 此时听到徐妙锦要加入他们团队,给她兴奋的直拍手。 「好呀好呀!」 「有了徐小姑加入,咱们定然 能打败大恶龙!」 朱允熥听到「大恶龙」三字,脸上立马露出尴尬的表情。 自己啥时候有了这么个外号? 冯宝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朝着朱允熥吐了吐小舌头,然后将头埋在赵盼儿胸里,恨不得顺着缝钻进去…… 朱允熥看到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里难免起了点涟漪。可一想到自己还在发育的身体,也只能将这道涟漪强行压制下去。 「好!」 「徐妙锦你去跟他们一起,我带着几个宫女跟你们对打!」 徐妙锦闻言脸上闪过一阵错愕,以前对打之时都是她和朱允熥组队打对面这三小只的。 然而,今天朱允熥怎么一反常态,将她这个得力干将给让了出去?不过,既然朱允熥今天这么勇敢,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成全他呢? 「皇太孙威武!」 徐妙锦喊了口号,就笑嘻嘻的跑到太孙妃沐瑶他们那边了。 比赛正式开始后,徐妙锦这个健身达人就两次扣球,将球打到了对面的地板上。连胜两球,让四个小丫头兴奋的蹦蹦跳跳,就连一直跟徐妙锦不对付的赵盼儿,都情不自禁的跟其拥抱在一起。 徐妙锦感受到三个女孩儿对自己的热情,在看看对面因为抢球失败而狼狈的趴在地上的朱允熥,心头瞬间有了一丝明悟。 原来他是在帮自己跟其他三个女孩儿搞好关系? 虽然徐妙锦没有入宫当太孙妃,但她提前跟朱允熥结成道侣,可谓是朱允熥正式后宫团最大的敌人。 太孙妃正妃沐瑶虽不像赵盼儿那般对她有明显敌意,但也对她不冷不淡,只保持表面上的得体。 此时她们两个竟然跟自己相拥在一起,彼此间仿佛没有半点隔阂……徐妙锦想到此处,再看向趴在地上的朱允熥就不觉得狼狈了,反而觉得其是那样的伟岸! 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徐妙锦的表现依然如狼似虎,打的朱允熥疲于奔命。但却总是有意无意间失误几次,让对方成功将球打回来。 当朱允熥一击得手,成功的将球拍在冯宝儿胸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五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就这样在排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在带给他们一阵阵欢笑时,他们体内多余的荷尔蒙也渐渐发散…… 在朱允熥等人激情的挥洒着汗水之时,站在远处看热闹的王德,正在聆听手下小太监的汇报。 「王总管,刚刚秦总管派人来报,说陛下夜里悄悄来过……」 王德闻言点点头。 「这事咱知道!」 「刚刚常继祖已经跟咱提了这事,皇太孙也知道陛下来过了……」 「陛下好像对太孙妃们的穿戴有些不满,还说要让郭惠妃来教她们规矩……」 王德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此事倒是有些麻烦,不过陛下应该不是嫌弃她们的穿着,而是嫌弃她们不务正业吧?」 王德一想起老皇帝盼重孙盼的眼珠子都红了,脸上就不禁露出揶揄的笑容。 还真应了那句话,太孙不急皇帝急,哈哈哈! 不过自家殿下也确实该努力一些了,据说朱允炆那边正妃、侧妃都有了身孕…… 如果自家殿下还是坚持着优先发育身体的话,那他有必要使点小手段,让皖王的子嗣来的晚一些喽! 「还有一事,是秦总管嘱咐您的……」 「嘱咐?」 「何事?」 —般来说,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干爹可不会用「嘱咐」两字。 「秦总管的意思是,让你向皇太孙讨个恩典,准许 海外藩国进献一千名太监。」 「这……」 王德听到这话内心复杂无比,从他个人的经历来说,他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上演的。 但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他又必须做这件事。 毕竟,如果没有后续的小太监,他这个总管将来咋当老祖宗啊? 「此事好办!」 「朝鲜、日本、越南的派驻人员咱都熟,咱直接拍给他们一封电报,即可办成此事。」 「只是一千人少了点吧?」 「索性来个大的,让他们各自进献一千人吧!」 小太监一听说有这么多小小太监可以欺负,立马拍了一个大大的马屁。 「王总管英明!」 王德又询问了小太监几件事,嘱咐他们好生伺候皇太孙后,就径直去了北宫最核心的地方—―电讯处。 相比起常升军营中的电讯室,北宫的电讯处占地极大,拥有上千台电台。 这些电台连接着大明的每一个州府县,其最西处可达到哈密卫,最东处可达到奴儿干都司。 散落在大明国土之内的几千部电台,组成一个庞大的电讯网络,将整个大明连为一体。 现在朱允熥对于大明的了解,早就超越了朝堂之上的老朱。他不仅知道何地有阴晴雨雪,甚至知晓大明所有府县的物价。 在海上他也有几百个电讯联络点,最远处可以达到欧洲的尽头,海外藩国更是每个国家都暗中安置了一台,随时跟其保持联络。 王德来到电讯处,直接拍出以皇太孙的名义拍出三封电报,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然而,当他第二天照常来到政务堂侍候皇太孙的时候,却看到皇太孙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让王德心里没来由一紧,在以往不管他犯了什么大错,皇太孙可都没这样看过自己啊。 「王德,你可知罪!」 「奴婢……」 王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委屈的看向皇太孙。 「殿下,奴婢……奴婢有罪……」 「你犯了何罪?」 「奴婢……奴婢不知啊……」 朱允熥听到这话气得直翻白眼。 「你特娘的不知道,为啥说自己有罪!」 王德委屈巴巴的道。 「殿下说奴婢有罪,那奴婢就一定有罪,殿下不会错,错的肯定是奴婢……「 朱允熥听到王德这番说辞,整个人都无语了。 说这家伙精明吧,他竟然敢假借自己的名义给派驻海外藩国的大使馆发文。说他傻吧,竟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 「你是不是用孤的名义给朝鲜、日本、越南三地的使馆发文了?」 王德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恍然的表情。 「啊……」 「原来是这事啊!」 「奴婢确实冒用了殿下的名义,奴婢罪该万死……」 「不过此事乃是干爹派人嘱托的,干辗向来很少嘱托奴婢,这次如此郑重,奴婢猜测是陛下授意的。」 「因此,奴婢这才斗胆,冒用了殿下的名义。」 「这样既可以保全殿下仁义之名,又不让殿下背负忤逆尊亲之罪……」 朱允熥听了王德的解释,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大半,甚至还有点感激他能替自己考虑。 如果皇爷爷亲自给自己下旨,让自己命令海外藩国进贡太监,他还真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配合。 毕竟这事传出去不太好听,有违圣人之道。 可若是不照做,宫里的诸多杂役 谁来干? 总不能真让皇爷爷亲自下厨面条,郭奶奶亲自烧火烙大饼吧? 但不论如何,太监干政这个头不能开! 最起码,不能从他这儿开! 「来人!」 「将王德拖出去重则三十大板!」 王德闻言没有任何喊冤的行为,心甘情愿的跟着锦衣卫出去领罚。在打完三十大板后,王德还一瘸一拐的回来谢恩。 「奴婢谢殿下不杀之恩!」 朱允熥看到他这个惨样,也只能收起愧疚之色,冷着一张脸教训道。 「有些事孤可以听见装没听见,但你不能直接不说,让孤成为聋子、瞎子!」 「若是再犯,孤可不会如此轻饶你了!」 「是是……奴婢知罪……」 「回去重新拟定一份太监遴选的总则,务必要体现咱们大明礼仪之邦的气度,保证每一个太监都能感受到咱们大明的温度,从而对咱们感恩戴德……」 「这……」 王德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心道皇太孙也太会出难题了吧? 你都把人割了,还想让人感恩戴德? 「殿下,此事……」 朱允熥眉毛一挑,有些不悦的道。 「怎么?」 「觉得很难办?」 王德诚实的点点头。 「殿下,此事确实难办。」 「虽说遴选太监都是从幼儿开始,可他们长大后,知道男女之事,难免心中有怨念。」 朱允熥闻言冷冷一笑。 「你可真笨!」 「你不会去找张宗浚问问吗?」 王德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就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此时张宗浚正拎着一屉包子,优哉游哉地往政务堂内走。 突然听到皇太孙跟王德的对话,把他给气的脸都绿了。 「王德!」 「我咋就一肚子坏水了?」 王德听到张宗浚的声音,赶忙换上一副笑脸。 「咱家说错了,咱家的意思是说张大人智计百出,一定能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张宗浚听到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点。 「哼!」 「—刻钟后来我值房找我!」 一刻钟后,经过张宗浚亲自操刀的「大明恩选宫中寺人章程」新鲜出炉。 朱允熥看后非常满意,盛赞张宗浚乃国之干臣,并且立即下令电讯朝鲜、日本、越南三处藩国,让他们按照这个章程火速办理。 朝鲜汉城。 大明驻朝鲜大使王永基在收到「大明恩选宫中寺人章程」的文书后,一方面惊讶于电报的字数,一方面震惊于上边的内容。 皇太孙身边有高人啊! 既把伤天害理的事给办了,又不得罪人,简直是神仙手笔! 王永基在感慨一番后立马拿着章程去见南朝国王李成桂,李成桂见大明一次要一千个幼童,气得脸色都变了。 然而,在听闻分到南朝只有三百人,剩下七百人由北朝和高丽凑的时候,他心里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只是三百人,还真犯不着触怒皇太孙。 「上使放心,小王这就命人去办!」 「大王,我大明乃礼仪之邦,此等事情有违天和,我大明愿意出钱补偿!」「补多少?」 「每人一百两!」 李成桂一听这话,心里连连惊呼。 大明不愧天朝上国,竟然肯出这般高价购买! 「不过,这笔钱要由大王先行垫付,未来可以从大王进贡大明的方物中扣除!」 「这……」 「好吧!」 李成桂满心不开心的答应,但压根就没想掏这笔银子。就算是给钱,每人给个十两顶天了,怎么可能给一百两? 在李成桂的大力督办下,很快就从全国遴选了三百名年龄在十岁以下的孩童。然而,在将这些人送到大明驻朝鲜使馆后,第二天就被退回来一百多人。随着这些人被退回来的还有一封切责文书,说他不遵照天朝之命,自私克扣补偿款。 李成桂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自己连这等断子绝孙的事都干了,大明咋还不满意? 另外,咋就退回来这么多人? 自己可都是按照章程上的要求挑的人啊! 李成桂第二天又送去两百人,并且偷偷换上常服跟着过去,打算观摩下大使馆这边的淘汰标准,以后好更加用心的伺候天朝上国。 然而,在看了一会儿后,李成桂就就被气的差点吐血。 只见大使馆的大堂内,依次摆放着五排桌椅,每排桌椅上都坐着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这时一个孩童走进来,一个读书人当即用朝鲜话给其朗读了一遍「太监的含义」,然后询问他是否自愿,是否有人逼迫,家中是否收到大明的一百两银子补偿款,是否愿意投身于这项伟大的事业中? 直至孩童全部说愿意,并且在纸上按上手印,这才算完事。 随后他们还会询问孩子的父母,将上边的问题再问一遍,并让他们在文书上签字画押。 询问过程中,只要孩子、家长有一人说不愿意,他们都直接退货。 李成桂看到此处,将王永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你王永基当好人,得罪人的事全特娘的让咱干了! 第五百一十章 父皇圣明啊! 朱允熥对待阉人的态度很复杂,从人道主义来说,这事有点违背人性。但从实际需求出发,偌大的皇宫还少不了这玩意。 因此,只能尽可能的减少这个群体的怨念,或者将他们的怨念转移给其他人。毕竟,自己和老朱以后的饮食起居可都要靠这群人伺候呢,搞一些心怀鬼胎的人进宫,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李成桂也能猜到大明的想法,只是一想到自己当这个恶人,心里就有些腻味。但他就算再腻味,也得咬牙忍着。 毕竟,以他的国力别说跟大明斗了,就是大明驻半岛的明军都能灭了他。 大明之所以还留着他—条贱命,不过是需要借助他的名望,代为统治半岛罢了。 一旦大明收获了此地民心,不费吹灰之力的吞并半岛,就会第一时间抛弃他这个旗子。 李成桂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一直对大明心怀不满,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不过,他所积蓄的力量可不是为了对抗大明,而是为了将来跑路。 他是去过大明的,见识过大明超长的海岸线,也见识过大明京都的繁华。 正因为去过,所以才深刻的知道两国之间的差距。 相反,他那个逆子李芳远就没去过大明,这才始终能保持昂扬的斗志,整天憋着劲的想着干翻大明,重现半岛的荣耀! 在李成桂心情烦躁之际,北朝的李芳远正在摩拳擦掌的密谋着针对大明的计划。李芳远跟李成桂不同,他对于大明提出进贡四百太监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而且他不仅按照大明的要求给予被选中人家一百两银子,还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钱,额外补给他们一百两。 在挑选了足够多数量的孩子后,他还专门给他们培训,教他们一些暗杀伎俩,培养他们爱国教育等等。 最后还将他们的家中父兄安排进军中,将他们牢牢跟自己绑定在一起。 相较李芳远的狼子野心,高丽国王就安分得多了,只是按部就班的掏钱买人,然后颠颠的送去大使馆。 对于高丽一脉来说,他们的王位本来就是捡的。如果没有大明,他们现在还在深山老林里艰难度日呢。 大明驻日本的大使馆,直接建在石见银矿边上。 一来此地有大明军队守护,二来此地乘船便利,可以沿着海岸线直趋南北两天皇京都。 大明在日本购买阉人之事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甚至在开出条件后,因为报名的人太多,需要层层筛选才行。 这是因为日本的粮食一直不够吃,很多贫穷农民根本无力抚养幼子。现在多了一个活命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好事。 相比之下,越南那边就复杂了,不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带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但这也难不倒一心想讨好大明的黎季漦,他借助平叛的名义,抓了很多俘虏,还非常贴心的替大明阉割好送给大明。 因为大明对越南一直很暧昧,名义上支持越南正统陈姓一族,但对他这个权臣也不是非常抵触,尤其是皇太孙一系的武官,跟他关系非常好。 不仅帮他从大明走私生丝、铁器,还帮他往大明贩卖粮食,让他每年都能赚上百万两银子。 当然,他也投桃报李,在越南沿海地区划分了好几个港口给大明军舰使用,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因此,在接到大明驻越南大使的要求后,他第一时间就组织军队去征讨周边不听话的小国,给大明送去足够数量的阉人。 朱允熥在收到三国大使的回复后非常满意,特别赏赐他们可以来大明参加老皇帝的寿宴。 除了北朝的李芳远借故生病不来,其他几处区域的国王、权臣、都表示非常愿意来大明朝觐。 朱允熥早就在李芳远身边安插了钉子,知道这货一直心怀不轨,只是懒得搭理这货。 弹丸之地,顷刻即可覆灭。 只待他收拾完北边,自然就轮到东边了。 在确定海外藩国的朝觐名单后,朱允熥又开始忙活迎接进京的大明藩王了,并且张罗老朱的寿宴。 朱允熥为了给老朱过寿,也算是下了血本,从自己的府库里掏出五十万两银子布置皇宫、大殿,并且翻修了鸿胪寺下的驿馆。 还特意命自己的海军从越南、非洲等地拉来大象、狮子、犀牛、长颈鹿等「瑞兽」献瑞。 虽说他和老朱都不稀罕这玩意,但大明百姓喜欢看啊。在朱允熥紧锣密鼓地布置下,一众藩王陆续进京了。 朱棣非常重视此次进京,虽然他距离京城很远,而且还中途转向开封,接了周王一脉进京,但依然是众多皇子中第一个进京的。 在进入京城之后,朱棣就被京城天翻地覆的变化所震惊了。 虽然他在封地之时也没少打听京城的风土人情,但看手下的奏报和实地勘察是两码事。 在奏报里,他看到的是「皇太孙翻修京城,建高塔引水,筑高楼入云,平整路面如镜……」 这种简略的文字只能看个大概,甚至还容易被误导。 然而,当他真真切切地行驶在京城新修的道路上,丝毫不觉得颠簸之时,其内心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 「朱允熥是如何做到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修筑出如此平整的路?」 「这种路还真是光滑如镜,没有一丝一毫的坑洼!」 朱棣不信邪地多拐了几个弯,然而不管马车驶入哪条街道,所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青灰色路面…… 更让他惊奇的是,原来随处可见的明渠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每隔十丈的一个浅坑,上边还罩以铁网。 朱棣命人叫过自己在京城的仆人,询问其铁网的用途。 「回禀殿下,此乃下水道也。」 「寻常百姓家门口皆有,可以倾倒脏水。」 「此处路面上的铁网,乃是用来阻拦枯叶、树枝等物,防止其堵塞下水道之用也。」 朱棣闻言点点头,算是理解了下水道的功用。 「这路面是何物所修?」 「回禀殿下,此物名为水泥,乃是皇太孙前几年就研制出来的神物!」 「此物配合黏土、河沙使用,用来筑城刀枪不入,用来修路顷刻可成,最为便捷。」 朱棣听到「刀枪不入」后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他还没见过什么刀枪不入的城墙呢,哪怕是塞外的统万城,也没史书上说得那么玄乎。 他不信邪的下了马车,用佩剑在地上使劲的劈砍划刺,在看到火星四射,依然不能破坏道路分毫后,他彻底绝望了。 「难道这就是水泥之功?」 「此物竟然如此厉害,若是用来筑城,还真是铜墙铁壁啊!」 朱棣绝望的收回佩剑,眺望着远处的高塔。 「如果孤所料不差,那座高塔就是奏报上所言的水塔吧?」 「是的!」 「现在城中居民只要每月交一定的水费,就可以将甜水引到家中随意取用,很是方便快捷。」 「而且钱也不多,每户不过几十个铜板,比起以前论桶买水便宜多了,而且还不限量……」 「咱们王府也通了自来水,安装费是陛下拨款所修,每月水费一百两银钱……」 朱棣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凭啥咱们每月要交一百两?」 「回殿下,这是 皇太孙的规定。不只咱们多收,晋王、秦王、周王等等都是这样的价格!」 「说不收这么多,显不出咱们皇族的尊贵……」 朱棣第一次听说「尊贵」是这么解释的,气得他差点当场吐血。 「不过也不单单是皇族多交,京中勋贵、官员、商贾等富户也都要多交。」 「据说是根据府邸占地多寡来算的,越是小民小户,反而交的越少。」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这才平衡几分,总算倒霉的不是他一个人。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一个槽点,想到一种可能。 「全城的水都来自这个水塔?」 「是的,就连皇宫都是从此处引水。」 朱棣闻言看着水塔喃喃自语道。 「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在水塔里投毒,岂不是轻而易举的杀掉全城百姓?」 老仆可不知道这是朱棣的心里话,还以为朱棣真的在跟他讨论安全问题。 「回禀殿下,水塔上下都有人守着的,不仅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就连锦衣卫、东厂的人都有派驻,防范得甚为严密,等闲人可混不进去哟!」 「哦……」 朱棣下意识的眉头紧锁,从而熄了从水塔下毒的念头,将目光放在道路两边的房屋上。 「这些房屋也是新盖的吗?」 「回禀殿下是的,都是皇太孙命人将原来的房屋推到后重盖的。」 「啧啧……」 朱棣看着这些三层高的房屋嘴里啧啧称奇,这些房屋可比原来规整多了,统一的粉墙黛瓦,统一的门头装饰,美的简直跟画一样…… 「这得花多少钱?」 「回禀殿下,据说耗费两千万两白银,而且京城有些里坊还在陆续翻盖中,花费会持续增加……」 「这……」 朱棣是彻底无语了,他在封地刮地三尺,又逼迫塞外部落进贡,一年也不过百八十万两银子。 皇太孙只是为了京城好看,就耗费两千万两白银翻盖。两相比较,自己这个当叔叔的简直连给侄子提鞋都不配! 「真是举国之力啊……」 朱棣在震惊之余也不想坐马车了,只是领着京中王府老仆在水泥路上闲逛,时不时的指着不懂的地方询问。 「此处既不是城门,又不靠近城墙,为何深挖数丈之深,难道要建藏兵洞吗?」 「回禀殿下,此处众说纷纭,一直没有确切的解释。」 「不过,老奴之前替殿下去宫中给后宫贵妃娘娘送礼,倒是听宫里的太监们说了一嘴,说皇太孙要建地下建路,将来不论马车还是行人,都可以在地下通行……」 朱棣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想着将来自己打进京城,一定要派人防备地道内突然杀出的士兵。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前提是老天爷给他这个机会! 朱棣又走了几条街,看到以往熟悉的钟楼、鼓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高大的建筑,上边还有一个巨大的自鸣钟。 「此物是用来报时的吧?」 「孤之前好像在父皇的宫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殿下英明!」 「此物名为自鸣钟,每天有专人负责上发条,每隔半个时辰,大钟就会发出铛铛之声,方圆十里之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很多百姓都按照钟声作息,就连朝中官员也是听钟声下值。」 朱棣闻言赞许的点点头,心里默默的想着,得想办法给父皇讨要一件这东西,放在北平城最中央的位置上,届时自己不论是训练军队,还是做别的事情都方便许多。 「对了,孤听闻皇太孙兴建了新宫,可为何一路上未曾见到?」 「殿下,皇太孙新宫在郊外呢,并不在京城之中。」 「郊外?」 朱棣看着焕然—新的京城,忍不住感慨道。 「京城都这般繁华富庶了,皇太孙的新宫肯定更加富丽堂皇吧?」 老仆闻言微微一笑。 「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皇太孙的北宫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甚至不如钟楼边上的希望学堂气派哩!」 朱棣闻言大为不解。 「不可能吧?」 「皇太孙调用两千万翻修京城,竟然不舍得给自己修建一座豪华宫殿?」 「回殿下,据说不少人给皇太孙建议够,不过都被皇太孙以没钱拒绝了。」 「不过,老仆倒是听闻皇太孙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北宫只是临时办公之用,未来还会兴建新宫。」 「原来如此,既然是临时办公场所,确实不宜大张旗鼓地兴建。」 「殿下若是有闲暇,可以去临近的希望学堂转转,那里才是京城的精华所在。」 「现在不少外地人都会去那儿游览,领略咱大明京城的向学氛围!」 「希望学堂?」 「带孤过去看看!」 「诺!」 不多时,朱棣在老仆的带领下来到希望学堂,当他看到学堂内鳞次栉比的高楼,以及绿树成荫的甬路和园林,心中再次被震撼到。 他早些年是来过此地的,那时此地还只是一片乱糟糟的民房拼凑而成。想不到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此地竟然建造得如此富丽堂皇。 如果不是老仆人强调此处是学堂,他甚至以为这里是朱允熥新建的宫殿。 「这么大的学堂,恐怕就是一万人都能装得下了吧?」 老仆颇感自豪的说道。 「可不止呢!」 「现在不仅京城百姓子弟趋之若鹜,就连外地孩子也不远千里来此地读书。」 「学堂内光是小学部就有上万人,中学部也超过五千人了……」 「这还没算上皇家学堂,皇家学堂里还有不少勋贵子弟,以及宫中的皇子,还有藩王家的王孙哩。」 「晋王家的几个儿子,就在此处读书!」 「老仆还听说,皇太孙曾经向陛下进言,让藩王子弟者满八岁者进京读书,但不知何故被陛下给拒绝了……」 朱棣听着老仆满嘴遗憾的语气,恨不得一脚踢飞他。 这狗东西该不会以为进京读书是啥好事吧,这特么不就是人质吗? 若是朱允熥真跟自己提这么个要求,自己这个当叔叔的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朱棣沉吟许久,也没爆出粗口,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 「父皇圣明啊!」 第五百一十一章 朱允熥的私心! 在朱棣进入京城,其他大明藩王和海外藩王也在大明军舰的「护送」下陆续进京了。 相较于朱棣的震惊,这些海外藩王在见识了大明的繁盛之后,其心中的震撼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半岛使节团震惊归震惊,但还能保持起码的得体。 毕竟他们之前随国王李成桂「西狩」之时,已经领略了大明的风采。 相比之下来自日本的南北两天皇,以及日本真正的掌权者源道义就完全折服于大明的盛世繁华之中了。 后小松天皇干仁自打上岸后嘴巴就没停过,不断地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切。 无论是金陵城高耸的城墙,亦或是两边高大的房屋,都带给他强烈的震撼。 「大明不愧为天朝上国,光是都城的规模就已远超吾等想象!」 后龟山天皇熙成暂时放下南北间的矛盾,附和干仁道。 「确实!」 「若不是亲眼所见,就算别人说破天,我也不敢相信真有超百万人口的城市……」 「这高耸的城墙宛如天宫一般,恐怕世上再强大的敌人,也无法攀上这座城墙吧?」 南京城的城墙带给他们极强的压迫感,让他们下意识的生出顶礼膜拜之心。 相比两个土包子天皇,源道义就淡定多了。 但他的淡定也仅仅是脸上的强装淡定,心里早已惊涛骇浪地翻滚起来。 「这就是大明的繁华吗?」 「码头上恐怕不下于上万艘船只吧?」 「还有岸上的商铺、行人、搬运货物的民夫……」 「大明是靠什么统御这样多的人,让他们如此井井有条,不出一点乱子的?」 源道义乃是幕府将军,日本那片地界真正掌握实权的人,其一生更是在平乱和统一日本的进程中度过。 在他看来,带着几万人的队伍就已经很难了,可大明码头上十数万人,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有条不紊的秩序,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更让他震惊的是,码头上并没有官方人员管理,更像是工匠自发遵守某种规则…… 源道义觉得自己学到了非常了不得的知识,打算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跟大明官员探讨驭下之术。 光是一个码头就已经震惊了两位天皇良久,当他们踏入金陵城,看到平整如镜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商店、房屋,以及街道上不时驶过的快速马车,无不让他们感到啧啧称奇。 「大明果然富庶,只是咱们进城门的这一会儿功夫,街面上已经驶过去几十辆马车了吧?」 「确实!」 「如果放在咱们京都,可能一天时间也看不到这么多马车。」 「而且,大明的马车好像还不是达官显贵在坐,普通百姓都能坐……」 熙成在说出这番酸溜溜的话后,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百姓,扔给马车车夫几个铜板就登上了马车车厢,并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当他看到路边的几个倭人在看向自己时,还非常高兴地跟对方挥挥手。 这平平无奇的一幕给熙成带来很大的冲击,在他们日本只有权贵才能坐得起马车,而在大明,这等奢华马车竟然是平民百姓出行的工具? 「你们大明已经富裕到如此程度了吗,普通百姓也能乘坐马车出行?」 鸿胪寺负责迎接海外藩国的官员闻言赶忙解释。 「不不不……」 「他们乘坐的乃是公共马车,这是我们皇太孙的善政,专门用来方便京畿地区百姓出行的。」 「这种马车分为城内和城间两种,你刚刚看到的是城内公共马车,他们只往 返于各个城门,或者沿着环城路走。」 「凡是我大明百姓,不论远近,只需五文钱即可乘坐……」 后龟山天皇熙成听到鸿胪寺官员的解释,只感觉满脑门浆糊。 他就是典型的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人,知道一点民间疾苦但不多。 相比之下,源道义就比他好的多,最起码常年征战,让他见识过不少民间之事。 「敢问这位大人,若是有人上了马车不下车,一直乘坐马车呢?」 鸿胪寺的官员听到这话,登时给了源道义一个钦佩的眼神。 「这位客人所言甚是,一开始确实有闲汉赖在车上不下去,恨不得坐一天才好。」 「当时有很多人建议皇太孙提高价格,或者限定乘坐距离,但皇太孙都拒绝了。」 「皇太孙说只要百姓习惯了这种模式出行,也就没人闲得无聊去赖座了。」 「后来果然如皇太孙所料,一个月后赖座之事减少,现在已经没人闲得无聊去座了,都是到站就下车。」 源道义闻言敬佩的点点头,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明皇太孙又多了几分期待。 到底是何等聪明之人,才能将人心拿捏得如此准确? 他这两年跟大明皇太孙通过很多次信,对大明皇太孙非常敬佩。 因为他发现大明皇太孙是这个世上唯一理解他的人! 在日本国内,不论是公家还是武士阶层,都认为他想篡夺天皇之位。 只有远在大明的皇太孙殿下,知道他并没有想篡位,只是想当曹操、司马懿那样的人物。 就算是要篡位,也要让自己儿子干! 皇太孙在信中隐晦的对他表示过支持,他也投桃报李,将石见之地送给皇太孙,成为皇太孙在日本的飞地。 虽说在得知此地拥有大量金矿、银矿后,他肠子都悔青了,但他依然保护大明皇太孙在石见之地的权益,并阻止国内武士阶层的骚动,拒绝跟皇太孙翻脸收回银矿。 「敢问这位大人,皇太孙何时接见我等?」 「这个要看皇太孙的安排!」 「不过皇太孙嘱咐过,让你们在京城游玩几天,放松放松。」 「我等谢过皇太孙殿下的盛情了,只是我等仰慕天朝太孙和陛下许久,急切想拜见,还请大人帮忙通禀一声。」 「好的!」 「本官回去之后就上书,只要陛下和皇太孙有消息,本官立马带你们进宫……」 鸿胪寺的官员将他们让上马车,带着他们在京城的道路上穿行。 然而,当驶过一个路口之时,一辆缓慢行进的巨大怪兽从几人的马车面前驶过。 源道义在看到这个怪物后直接被吓到,因为车上坐满了人,却没有一匹马来拉车。 「此为何物?」 「为何不见马匹拉车,却又能行走如飞?」 「哦,此为轨道电车,乃是皇太孙名下的科研院最新研制的通行工具。」 「现在只是测试阶段,京城百姓可以免费乘坐。」 「这这这……」 源道义听到这话,只感觉脑子里嗡嗡的响。 天朝上国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这种不用人力和牲畜之力的怪物,只有天神才能做到吧? 然而,鸿胪寺官员的话还没说完,当他听到鸿胪寺官员后边的话,他的内心在震惊之余,还感受到沉重的绝望。 「我们大明除了这种轨道电车,还有一种穿行于地下的列车,名为地铁……」 「地铁?」 「通行于地下的列车?」 这回不仅仅是日本的使团震惊了,就连半岛、越南、琉球等国的使团都深感震撼 地面上的这个什么电车,已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地底通行的列车是何等存在。 「敢问大人,可否带我们参观一下?」 「当然可以!」 鸿胪寺官员早就受了皇太孙的密令,让他带着这些海外藩国好好「一震一路」。 现在听到这些使团如此要求,他又岂能不配合? 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他们通过最近的一处地铁入口穿行到地下。 当众人乘坐着可以自动向下的电梯,看到地铁内不用蜡烛、灯油就能点燃的电灯时,每个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恨不得能塞进去个西瓜。 此时的他们连问都不会问了,因为这里有太多太多超出他们认知的神物! 「那个是何物……」 「这个又是何物?」 「此为电梯……此为电灯……」 「何为电梯,何为电灯?」 「就是用电驱动的梯子,辅助人们上下楼的。电灯就是用电点燃的灯,无烟无味,还异常明亮……」 「何为电?」 「这个嘛……」 鸿胪寺官员打了个哈哈,尴尬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电,只知道是一种非常神奇的能量,可以做到很多神鬼莫测的事情。 据说皇太孙在大学堂里成立了专门的电力班,专门教授跟电有关的知识。 等改天自己去打听打听,如果真有其事,就让家里不成器的小儿子去学学,将来怎么也能有碗饭吃。 鸿胪寺官员领着一众使团来到地下站台,只在站台上等了一会儿,就「恰好」有—辆地铁驶过来。 他带着一众使团登上列车,逐一给他们讲解车上的设施,介绍列车的时速。虽然他说了很多连他自己都不懂的专业名词,但这些听众依然听得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可都是了不得的知识,里边蕴藏着天地至理,鬼神之机。 鸿胪寺官员领着他们在地底穿行了一段距离,就在下一站下车出站了。 当一众使团重新站在地面上,看着眼前高达数十丈高的摩天大楼时,一个个再次被震撼到。 「此等建筑是作何之用的?」 鸿胪寺官员闻言摇摇头。 「不知道!」 「你们别管干啥用,我就问你们高不高,大不大就行了。」 「高!」 「非常高!」 「大!」 「非常大!」 「我等平生从未见过如此高大之建筑!」 鸿胪寺官员闻言嘿嘿一笑,心说大就完了,你们管干啥用的干嘛? 别说你们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呢!估计皇太孙也不知道吧? 朱允熥还真没想好这座摩天大楼干嘛用,他只是想盖一座最能代表大明当前建筑水平的高楼,但却从未想过盖完了干啥。 不过,当大楼盖完后,倒是有很多官员建议将其改成朝廷的衙门。 因为这座建筑实在是太高了,登上此楼可以眺望全城,就连皇宫都在其俯视之下。 若是用于民用或者商用,对皇宫和朝廷其他衙门太不安全了。 只是朱允熥还在犹豫中,并未确定这座大楼的最终归属。因此,现在这座大楼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这些海外藩国震惊。其实以大明当前的国力,很多东西都是没必要上马的。比如说地铁,以及眼前这座二十几丈高的摩天大 楼。 事实上这些东西在建造之时就遭遇过不少反对,哪怕是朱允熥一系的官员,也建议他暂时搁置地铁和摩天大楼的建设,先将人员和物力用于其他方面。 但朱允熥依然坚持己见,盖了这座华而不实的摩天大楼。 一个城市需要地标,一个时代也需要地标。 这座不切实际的高楼,还有地底那条只有一站地的地铁,就是这个时代的标志,也是这个时代的。 它们的作用不是承载乘客,也不是承载商业或者民用,而是给大明的未来指明方向,让更多的人知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当然,朱允熥还是有一点点私心的。 鸿胪寺官员在领着各国使节在京城转了一圈,让他们见识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建筑和设施后,第一时间回到北宫向朱允熥复命。 「回禀殿下,不出殿下所料,一众藩国小王和使节,都被大明京城的繁华所震撼到了!」 「很多使节在震惊之余,竭力的向大明表忠心,说愿意永世侍奉大明,侍奉陛下和殿下…」 朱允熥闻言脸上无悲无喜,只有淡淡的惆怅。 「还差一点!」 鸿胪寺官员闻言大为不解,今天一路上见到的很多东西,别说海外藩国使节了,就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都被震撼到了,皇太孙为何还不满足? 「殿下,您未免过于苛责了吧?」 「以那些使节今天所见识到的景象,足以让他们一辈子震撼了……「 朱允熥闻言摇摇头。 「还是不够!」 「若是攻克内燃机,让大街上跑满汽车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那样他们就更能感受到李中堂一般的绝望了!」 这才是朱允熥的私心,为一个毁誉参半,还有几百年才能出生的人吐气扬眉! 虽说这个人做了很多坏事,但他却提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这个人最终葬送了一个腐朽的异族王朝! 第五百一十二章 父皇,儿臣真没有异心啊…… 朱允熥的目的达到了,每一个参观完金陵城的外国友人,都被大明的强大给震撼到。 虽说朝鲜、日本、越南等国,本就属于泛华夏文化圈,自古就有奉华夏为天朝上国的传统。 但随着元朝的出现,使得日本、朝鲜、越南等国有了一些别的心思。他们纷纷以小中华自居,认为自己才是华夏正统。 相对来说,老朱所建立的大明,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继承了***的劣质王朝,根本不配以华夏自居。 再加上老朱比较保守,除了对北元穷追猛打之外,不愿意对海外藩国动兵,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然而,今天的这次参观,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如果大明只是强而大,他们倒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大明占据着华夏旧土,就算再差也比他们几个小国强。但现在的大明不仅是强和大的问题,而是超越了他们认知的极限。 哪怕是回到鸿胪寺的馆驿,越南、日本、朝鲜几国的国主,依然在脑子里思索着白天的见闻。 无论是地底穿行的火车,抑或是用电驱动的有轨电车,都让他们生出无比悲观且绝望的情绪。 日本的南北两天皇在经过半夜的辗转反侧后,不约而同的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院子里闲逛。 「想不到大明已然强盛如斯…」 「是啊!」 「这已然是天上之国,我等竟然还做井底之蛙!」 「结束纷争吧!」 「好!」 「我自愿让出三神器!」 「干仁君高义!」 「我熙成在这里对天发誓,今后天皇自你我两家中轮任!」 干仁闻言无所谓地摇摇头。 「这倒大可不必,轮任容易起事端,还是以你为主吧。」 「这……」 熙成听到这话在感动之余,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事实上,源道义早就在张罗南北两朝合并之事了,北朝天皇也差点就同意合并,并且归还三神器。 只是因为大明海军突然打开日本国门,这才使得此事推迟。 「熙成君!」 「我自愿放弃天皇之位,成全你统一日本的伟大功业。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除掉足利义满!」 所谓足利义满就是源道义,源道义是他的中文名。 后小松天皇熙成听到龟山天皇这般说,不由眉头紧皱。 他对于源道义印象还是不错的,甚至有点小崇拜。 毕竟,日本那个乱摊子,还真得源道义这样的权臣能收拾。 「干仁君,此举怕是不妥吧?」 「现在日本军队都在源道义手中掌握,我这涸天皇不过是个傀儡,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实力啊!」 「再者说,现在日本还离不开他,若是没有源道义跟大明周旋,日本顷刻间就会覆灭……」 龟山天皇闻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刺杀之事你不用操心,我早已秘密训练了一批死士,足以完成此事。」 「我之所以跟你打这个招呼,只是想让你提前想好除掉源道义之后的事情!」 「这……」 在日本两天皇冰释前嫌之时,驿馆内的朝鲜使节团所住的院落也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 「大明竟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这简直是……简直是……」 郑道传见到王上如此感慨,不由附和一句道。 「天国!」 「对!」 「就是天国, 也只有天国配得上!」 「道传,你觉得咱们朝鲜还有机会吗?」 「不说追得上大明,起码不能落后太多吧?」 郑道传闻言无奈的摇摇头。 「王上,你觉得咱们还有追赶的机会吗?」 「以前的大明虽然强大,但还不至于让人感到窒息。然而,现在大明的强大,已经超越了你我的见识!」 「明人已经掌握了不用牲畜之力和人力的特别能力,还能掌控天上的雷霆之力,早就不是咱们朝鲜所能匹敌的了」 李成桂听到郑道传这般说,心中只感到无尽的绝望。 「难道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吗?」 李成桂见郑道传无奈的摇头,心里没了半点念想。 「孤决定回国就退位,将王位让给第七子!」 所谓第七子就是北朝之主李芳远,算是李成桂一众儿子中最为出色之人。 郑道传闻言当即劝阻道。 「王上,此举万万不可!」 「我朝本有世子,怎能将王位传于七王子?」 李成桂闻言眉头紧锁。 「道传,你此言何意?」 「孤诸子之中,也就李芳远有大志。孤先前听信了你的谗言,立芳硕为世子,本就对不起老七了,现在你又跳出来阻止,莫不是要让我李氏一族王族灭种乎?」 郑道传听到这话当即跪倒,以头抢地的劝阻道。 「王上,微臣先前或许有些私心,但今日劝谏则完全出于对王上的一片忠心啊!」 「微臣早些年觉得七王子做事太急,过于急功近利,不符合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的国情……」 「然而,这并不是微臣一个人这样想,朝鲜有识之士都这般想。」 「王上可以马上夺天下,切不可马上治天下!」 「大明乃天朝上国,都是如此挑选储君。我朝鲜偏安一隅,又岂能不效仿之?」 「现在大明之强,已经远超汉唐,甚至掌握非人之力!」 「若我朝鲜嗣君依然心怀不忿,意图振兴朝鲜,拂逆天朝,迟早会为朝鲜招致祸端!」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尽心侍奉大明,博取大明的同情,方有一线生机呀!」 李成桂听到郑道传这般卖国之言,气得脸如猪肝。 他本想狠狠的斥责郑道传一番,可转念一想又只能无奈的作罢。 郑道传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却都是大实话。 以此时大明的强盛,他们朝鲜不折腾或许还能多存在几年,若是敢折腾,甚至触了大明的逆鳞,那覆灭只在旦夕。 「你起来吧!」 「孤明日就向大明皇帝陛下上书,愿意进献国土,忝为大明一郡……」 郑道传闻言大喜。 「王上圣明!」 「此举以退为进着实高明,大明就算不接受,也绝不会怪罪王上,更会对王上信任有加!」 「大明还能不接受?」 郑道传见王上疑惑的看向自己,心里登时一凛,脑门瞬间冒汗。 他之前私底下跟大明驻朝鲜大使提过此事,想联合朝鲜文官,将朝鲜献给大明,但却被朝鲜大使给拒绝了,说皇太孙现在无意侵占别国之地,只想一心发展大明经济。 「王上……」 「微臣观大明之皇太孙有大志,不似那等见小利忘大义之人。」 「再加上大明的皇帝陛下在皇明祖训里明确说过,将咱们朝鲜列为不征之国。」 「因此,就算您主动进献国土,大明也未必愿意要……」 「哦!」 李成桂闻言这才略感放心,他还真怕手底下的官员跟大明媾和,偷偷的将自己给卖了。 「若是大明不愿意接收咱们朝鲜,那孤就在替大明管理几年吧……」 相较于朝鲜、日本的分裂,越南之地基本上还维持着名义上的统一。 哪怕其国内黎季斄已经是事实上的权臣,掌管着越南的军政大权,但慑于大明的威严之下,依然不敢做出谋权篡位之事。 因此,越南国王陈隅在见识了大明的强盛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如何借助大明之力,替他除去朝中的权臣,将王权从臣子手里收回来! 黎季斄跟陈隅类似,也想通过此次朝觐跟大明皇太孙好好沟通一下感情,让大明皇太孙支持自己,或者默许自己成为越南真正之主。 在驿馆内的各国使团心思各异之时,提前进入皇宫参加家宴的一众藩王心情更加复杂。 他们此次进京,沿途所见的京城变化,带给他们极大的冲击。 在这之前,他们见到朱允熥之时,虽说也要行君臣之礼,但在心里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认为那不过就是个晚辈,走了狗屎运把老爷子给忽悠住了,这才成为大明皇太孙。 然而,这次看到京城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多出那么多超越他们认知的建筑和机器,他们彻底被吓住了。 原来那孙子说的都是真的,他真能修一条从京城直达边疆的铁路,也能将整个大明连成一片! 因为怀着这份忐忑,因此在拜见朱允熥的时候,他们显得格外的恭敬。 「臣等拜见皇太孙!」 朱允熥看着一躬到底的一众王叔,赶忙上前将打头的两人扶起来。 「诸位王叔这是折煞我了,咱们今天是家宴,只叙亲情,不论君臣!」 楚王朱桢闻言变得越发恭敬了。 「皇太孙仁义,我们这些当王叔的可不敢托大!」 「再者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礼不可轻废!」 朱桢这话倒是也说得心服口服,毕竟不服气的王叔,都已经被眼前这孙子扔海上抓鸟去了。 朱允熥本想再跟一众王叔谦让一番,体现一把自己尊老爱幼的美德。 然而,早就对他心怀不满的老朱,看到他这番虚情假意的演绎,当场将其按在了原地。 「你是皇太孙,他们拜你是应该的!」 「把这个给咱拿好了,安心接受他们的朝拜!」 朱允熥接过老朱递过来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只见此物为通体白玉所做,上边刻着八个遒劲大字,奉天法祖,世世相传。 「皇爷爷,这是啥玩意,我以前咋没见过?」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但碍于眼前有人,只能耐心给他解释。 「此为祭祀所用大圭!」 「等咱百年之后,你那些王叔见到此圭如见咱这个父皇!」 「他们再拜你的时候就不是拜你这个孙子,而是拜你手里所拿的大圭,如同拜见咱!」 一众站在台阶下的藩王,听到父皇这番话,一个个脸上也露出凛然的表情,变得越发恭敬起来。 「给咱站好了,让你这些王叔好好拜见你!」 「哦……」 朱允熥站在老朱身边,无奈的接受一众王叔的朝拜。 然而,他这边刚接受完王叔们的朝拜,就被老朱一脚给踢飞了。 「皇儿们跟咱进来!」 「现在该轮到这逆孙的拜你们了!」 一众藩王听到这话,脸上立马露出喜色,然后颠颠的跟着父皇进了屋, 依照次序坐下。 当朱允熥进屋之时,只见屋子两边已经坐满了自己的叔辈。打头的就是晋王朱棡,正坐在老朱的左手边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老朱见朱允熥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当即瞪起两只龙眼吼道。 「你是不是傻!」 「穿这身衣服咋给你那些王叔行礼,赶紧去换套常服过来!」 「哦……」 朱允熥一边埋怨老朱事多,一边跟着小太监去别的宫换衣服。在朱允熥走后,一众藩王彼此用眼神交流起来。 他们都猜到老爷子的用意了,老爷子是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规矩给立下了。 并且为了照顾他们这些当叔叔的情绪,还用「大圭」来代替他,让他们在给大侄子行礼的时候少点抵触。 毕竟,老爷子都明说了,见大圭如见他这个父皇,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还有啥好说的? 朱允熥也明白老朱的用意,但心里依然不以为然。 如果自己这个皇太孙做得好,就算没有大圭,这帮王叔也不敢造次。若是自己做的不好,就算老朱把他做成标本立在边上,也吓唬不住一心想清君侧的四叔。 朱允熥换了一套常服,依次给自己的王叔们行礼。 朱棡坦然接受了大侄子的四拜,朱棣在见到朱允熥给自己行拜礼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难受,犹如芒刺在背一般。 虽然没有站起来,但屁股挪挪蹭蹭的也挪到了边缘位置。 轮到朱桢接受朱允熥的拜礼之时,他可不敢像两位哥哥那般托大了,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直至老朱斥责他,他这才重新坐下。 不过,他坐下的时机选得非常巧妙,正好是朱允熥行完四拜之礼后才坐下。有了朱桢打样,其他藩王有样学样,都起身接受朱允熥的拜礼。 只有跟朱允熥平辈的鲁王朱肇煇大咧咧的坐着,但却被朱允熥直接给跳过了。 朱肇煇当场不服了,叫嚷着让朱允熥给他行礼。 「皇爷爷,不公平,凭啥堂兄给别的王叔行礼,唯独跳过我……」 老朱对这个不懂事的小逆孙也是一阵无语,自己想尽办法帮你们这些逆子、逆孙跟朱允熥拉近关系,这个逆孙倒好,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朱允熥听到朱肇煇的闹腾,当即上前将其从椅子上拖下来,对着屁股使劲的踹了几脚。 「我拜见其他王叔也就罢了,他们咋说都是我的长辈!」 「你个小屁孩哪来那么大脸,还想让我给你行拜礼?」 「滚一边跪着去,这里没你做的地方!」 朱肇煇被朱允熥踢的哇哇直哭,只能求助的看向七叔。 「七叔,他欺负我,哇呜呜呜……」 齐王朱博闻言,赶忙将脸转向别处,装作没听见朱肇煇的求救。心说他欺负你算啥,他狠起来连你七叔都敢收拾! 正在朱肇煇哇哇直哭之时,朱允熞从门口探头探脑的钻了进来。 「三哥,要不让朱肇煇跟我玩去吧?」 朱允熥正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爱哭鬼呢,见到自家爱哭鬼来了,赶忙将朱肇煇甩给他。 「赶紧把他领出去,等一会儿用膳的时候再带回来,陪我一起跟诸位王叔用膳!」 「好呦!」 在朱允熞将朱肇煇领走后,大殿终于再次恢复了秩序,朱允熥也终于给一众王叔行完了拜礼,然后一屁股坐在老朱提前给他预留的座位上,跟着一众王叔唠起家常。 「四叔,听说你在封地内又加税了?」 「还向草原上的蒙元部落加征,引得好几个部落反叛,举族迁往辽东之地……」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暗道这孙子果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皇太孙明鉴,那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燕地本就贫瘠,哪怕孤不加税,百姓生活也困苦…」 「孤此次进京,想向父皇和皇太孙求个恩典,准许孤在燕地兴办作坊,减轻百姓负担。」 朱允熥对于藩王建作坊是持支持和鼓励的态度的,哪怕提出这个要求的是朱棣,朱允熥也没什么抵触情绪。 「四叔打算建何种作坊?」 「若是需要匠人和资金支持,孤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 朱棣闻言心里暗暗腹诽,孤倒是想建个钢铁厂来着,只怕你小子不敢让我建! 「海津之地有滩涂,孤想煮海贩盐,赚点银子贴补军费……」 如果是一般性的作坊,朱棣自己就干了,哪还用得着跟朱允熥打招呼。只是在大明朝,食盐一直是朝廷专卖,从不允许私人买卖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老朱在听到四儿子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后,老脸当场就拉了下来。 「光炼盐恐怕不够吧?」 「要不咱直接将炼钢、炼盐、铸钱、打制兵器、火器等一众权利都给你?」 「这样等你将来造反的时候也方便点……」 朱棣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的,想着到底是父皇,还是眷顾他这个儿子的。 但当他听到老朱后边的话时,额头上的冷汗当场就流了下来。老爷子说了这么多反话,是不是已经知道啥了? 「父皇,儿臣真没有异心啊……」 第五百一十三章 这才是孤心心念念的江山啊! 老朱这番含沙射影不仅吓坏了朱棣,也吓坏了朱棣的一干小弟弟们。 其实大明皇子之间是有鄙视链的,排行靠前的几个,相对来说受到老朱的“关爱”更多。 那时候老朱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几个崽呢,给他们请了最好的师傅,对他们的培养也倾注了不少心血。 可当他后来发现,自己的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后续的崽就跟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往出冒,他的“爱”也就分散了,对后续出生的皇子也就没那么关注了。 哪怕是最受宠的郭惠妃所生的几个儿子,也就是在老朱那儿多刷了几次脸罢了,远远达不到第一批皇子的重视程度。 朱棣很幸运,正好赶上第一批了,从小就收到父皇无尽的父爱。 现在一众小号藩王见自家四哥都吃挂落,他们一个个立马恐慌起来。 毕竟,大明的藩王就没几个干人事的,就算不憋着劲地造反,也在封地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父皇息怒!” “四哥为人最是忠厚,岂能干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还请父皇明查!” 在楚王朱桢喊出这句口号后,其他藩王有样学样。 “还望父皇明查!” 朱棣见一众弟弟们都替自己求情,慌乱的心情这才缓和几分。 不过在看到父皇阴沉的脸时,依然心虚地低下头,摆出一副任凭父皇处置的恭顺态度。 老朱看着跪了一地的儿子们,心里是非常复杂的。 虽说鉴于他的臭脾气,大明的官员不敢告皇子们的刁状。但他这个当父皇的,又岂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其实很多事他都知道,只是懒得管,也无心力去管了。 因为一旦将自己这些儿子的丑事翻出来,定然有大臣拿当年朝野上下反对分封之事说事。 到时候他是撤藩,还是下罪己诏? 因此,他只能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毕竟,这些儿子再不肖,也是他的种,是他分封建藩,以皇子守边关这盘大棋中的一环。 但对于朱棣,他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一边欣赏朱棣的能力,一边忌惮朱棣在自己死后惹事。 老朱倒是不担心朱棣能抢了大孙的皇位,实在是怕这货引火自焚,主动招惹大孙,被大孙以平乱为由给灭了! 那样一来燕王一脉可就绝了! 因此,老朱现在对朱棣苛刻,何尝不是慈父为怀的一种保护? “盐铁乃朝廷命脉,任何人不得染指!” 朱棣在听到父皇这句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 差点就被老爷子杀鸡儆猴了! “父皇息怒!” “儿臣也是一时糊涂,这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儿臣再也不敢有此等想法了……” 老朱这话虽然有敲打朱棣的用意,但更多的是基于现实出发。 自从汉朝实行盐铁专卖制度,盐铁两项一直是朝廷的重要财税支柱。 铁可以偶尔松一松,允许民间炼铁贩卖。 但历朝历代对于盐的管控一直非常严厉,贩卖私盐更是等同造反,抓到就要被砍头的。 古代之所以对盐控制得如此严厉,是因为这东西不仅仅关乎财政,还关乎帝国的统治。 人长期不吃盐就会浑身乏力,甚至出现其他病症。 因此,控制住盐的流通,也就掌握了百姓的命脉。 在老朱敲打完一番后,大殿内的气氛霎时有点紧张。 每一个皇子都正襟危坐,再也没有刚刚的谈笑风生了。 正当众人琢磨如何打破僵局之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皇爷爷,孙儿觉得四叔想煮海贩盐也不是啥过分的事情……” 朱允熥此言一出,大殿内的一众藩王无不为之一惊,就连老朱都满脸诧异地看向自家这个逆孙,心里充满了狐疑。 这孙子看不出来吗,自己是在保护他的权益呢! 朱允熥却恍若未觉似的,依然自顾自的说道。 “盐铁专卖了一千多年,也是时候解禁了。” “再者说,盐税一年也就那么几百万两银子,还逐年递减,可见下边腐败到什么程度了。” “咱们大明与其严防死守,不如全面放开,让老百姓过上吃盐自由的日子。” 老朱听到这,顿时觉得大孙这是话里有话,赶忙不解地问道。 “你刚刚说的话是啥意思,啥叫大明盐税逐年递减?” 朱允熥闻言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本奏折递过去。 “皇爷爷,孙儿今天正好跟户部尚书谈论盐政方面的事,发现自打洪武十二年开始,盐税一直在逐年递减,现在每年已经不足两百万两银子了。” “而且开中法也渐渐废弛,现在我二舅那边的军粮,都是我雇佣商贾运过去的。” 老朱听着大孙的讲述,眉头不禁皱起。开中法可是他颇为得意的一项政绩,咋到了这孙子嘴里又成败笔了? 然而,老朱在看了朱允熥递过来的历年盐税记录,老脸登时阴沉起来。 “怎么会这样!” “明明洪武初年的时候还有三百万呢,咋才过了这么几年,盐税就下降了三成!” 朱允熥闻言心说这已经算好了,等再过十几年,咱大明每年能收上来一百万都算你厉害! “皇爷爷,这就得问您了,您这几年反腐是不是懈怠了?” 老朱闻言脸色大变,不悦地瞪了大孙一眼。 “还不是因为你!” “咱要不是为了给你积德,咱早就把那帮蛀虫收拾服帖了!” 朱允熥听了老朱这话顿时没了脾气,不管咋说这也是来自皇爷爷深情的爱啊。 “皇爷爷,这事孙儿跟陈尚书讨论过,觉得造成盐税减少有几方面原因。” “第一,官府收购价降低了,致使灶户不愿意将盐卖给官府,导致官府收入下降。” 所谓灶户就是专门负责煮盐的人,老朱也将他们统一编为灶户,只能世世代代给大明烧水煮盐。 “其二,官商勾结,有些蛀虫将盐低价卖给商人,让他们私自贩卖。” “其三,开中法看似两便,既方便了边军粮草转运,又使得商人有利可图,但期间的损耗也不小,对于商贾的吸引力远没有想象中的大。” “他们与其费劲运粮,不如打点好官员,直接从咱们大明的官仓里拉盐去卖划算。” “再有就是地方上私自开凿盐井,这种事情也是屡禁不绝。” “因此孙儿觉得,与其徒费人力地去整治盐业,不如彻底放开,让盐场独立自主经营,咱们针对盐场的规模和大小,统一制定个税额,超过的部分就算他们白赚了。” “这个嘛……” 老朱听了大孙的话心里颇为意动,但这事太大,让他一时间不好决断。 “容咱考虑考虑……” 朱允熥见老朱这么说,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您老慢慢考虑去吧,我先跟王叔们说会话!” 朱允熥说完这话果然不在搭理老朱,热情的拉着朱棣唠起来。 “四叔啊!” “你要是想卖盐就大胆去卖!” “这事我全力支持!” 朱允熥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让朱棣感到受宠若惊,甚至在心里暗暗惭愧起来。 自家这大侄子不是挺好吗,自己咋就总想着要造反哩! 朱允熥对朱棣说完,又转头看向其他王叔。 “七叔!” “你的封地在山东,你也可以煮海贩盐,用以补贴王府花费。” “只要你不强买强卖,强迫百姓低价卖盐就行!” 朱榑听到这话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两嘴巴子。 “七叔不是人!” “七叔之前还埋怨过你,偷偷骂了你好几回!” “现在一看,你不是不惦念我们这些王叔,实在是我们做得不够好啊,哇呜呜呜……” 朱允熥只是单纯的没看上卖盐那点小钱,哪承想竟然能引出朱榑这番感动。 “七叔戏过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大侄儿咋能忍心看你们挨饿受冻?” “只是田地这事关乎大明稳定,侄儿不得不限制一下你们。但田地之外,你们爱做啥做啥,盐铁之类的想干就干!” “如果缺人缺技术,侄儿都能给你们提供!” “但有一条,那就是安分守己,不得利用王权欺压其他商人和百姓!” 一众藩王见朱允熥连盐铁专卖都开放了,一个个心花怒放的表示。 “大侄子放心!” “你都把话说这份上了,我们要是再不争气那还是人吗?” “揍是!” “盐铁这东西躺着都能挣钱,这要是再靠王权欺负人,那也太欺负人了!” 朱允熥自动忽略了某个不愿意透露名字又不学无术的朱植的语病,严格说起来这货的封地在辽东,也是可以煮海卖盐的地方。 但朱允熥却不想让他卖盐,怕这个傻王叔把裤衩都赔掉。 “十五叔,你就别掺和了,你就安心垦荒种地算了。” 朱植闻言满脸的不开心,他也想挣钱,他也想给媳妇买珍珠项链,珊瑚首饰! “咋!” “其他人是你王叔,我就不是了?” “我就要卖盐!” 朱允熥一看他这副作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之所以开放盐铁,一方面是看不上这点小钱,另一方面是想工业化制盐了! 一旦自己这边的制盐作坊投产,其产量将是现阶段大明产量的五倍以上,他们那点小作坊不只剩下赔钱一条路了吗? 其实朱允熥的最终目的是想将大明的藩王往冶铁上整,毕竟炼钢这玩意属于重污染、耗人工的行当。 只有将更多的人拉进来,才能满足他将铁路铺满全国的野望。 否则光靠他名下那几个工厂,有生之年也休想见到火车在大明纵横驰骋。 “行行行,你爱卖就卖!” 朱植闻言一脸得意地冷哼一声,还朝着其他人挤眉弄眼一番,像是证明自己跟皇太孙关系够铁,说话可以更加随便似的。 其他人也确实挺羡慕朱植的这个待遇,毕竟是跟朱允熥一起长大的情分,比起他们这些年长的王叔就是有优势。 只有朱桂心里一动,感觉自家这大侄子肯定是在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但碍于眼下人多,他也不敢多问,只能将心事埋在肚子里。 朱允熥又忽悠一众王叔们一会儿,着力跟他们讲述大炼钢铁的好处,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炼钢挣钱,但他们不敢挣这个钱,怕犯了朝廷的忌讳。 哪怕有朱允熥这个皇太孙亲自许诺,他们也不敢信。 谁知道等老爷子百年之后,这孙子会不会拿这事当证据,指责他们意图谋反? 毕竟,钢铁这东西只要炼出来了,不论你打造成镰刀和锄头,都能被人挑刺说成是私自打制武器。 再者说,他们也一定会打制武器。 他们每人都领三卫兵马,还辖制一定数量的边关士兵和境内的卫所兵。 既然自家有炼钢厂,怎么也不可能去外地买兵器吧? 因此,尽管朱允熥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只是嘿嘿傻笑,一点搭茬的意思都没有。 只有朱棣眼睛一亮,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一阵乱跳。 要是自己取得炼钢许可,那自己藏在地底的兵器作坊岂不是能洗白了? “大侄子,你说同意我们炼钢可是真的?” “当然!” “只要你们不私自打制兵器,意图对抗朝廷就行!” 朱棣听到这话尴尬的红了脸否认道。 “大侄子这话说得过分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咱们都是朱家子孙,哪能干那种吃里扒外的事?” “你要是真同意,那四叔觍颜找你要点人,你看看四叔封地之内可有建厂的好地方?” 朱允熥闻言在脑子里默默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好地方。他记得后世有个叫曹妃甸的地方,好像正好在燕王的封地之内。 “还真有一个……” “来人,将皇爷爷的舆图搬出来!” 秦德顺听到朱允熥这般大咧咧的支使老朱宫里的人,忐忑的看了眼老朱的脸色,见老朱没有任何不豫之色,这才吩咐小太监将舆图搬出来。 正常来说,皇宫的规矩极大,哪怕是皇太子也不敢在老朱宫里指手画脚。 四个小太监抬着一扇巨大的屏风走进来,登时引起所有藩王的震惊。 因为这份舆图不同于他们以往所见到的那种简略的地图,而是一份非常详尽,不仅标明了山川河流,就连城市、军镇也显示得一清二楚。 “这……” “我大明何时有了这等精确之地图?” 朱允熥闻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 “一般般吧,目前还在完善中呢,等过几年就能看到真正详尽的地图了。” 一众藩王听到这话恨不得掐死这孙子,你特娘的把地图都画得这么详尽了,是不是一直惦记着削藩呢? 只有朱棣满眼热切的看着地图,心潮澎湃的想着,这才是孤心心念念的江山啊! 《种田成仙:我在鲲鹏身上造天庭》: 修仙+种田+领主+真灵宝可梦,喜欢的可以来看看,不喜欢的也可以点一点 第五百一十四章 六哥也听到传闻啦? 朱允熥并未理会一众王叔的惊叹,事实上这个地图在他看来并不完美,乃是他凭借做梦的本事画出来的,上边有很多跟大明当前不符的地方。 六百年沧海桑田,山川河流都够改道几次了,怎么可能尽善尽美。 单说长江出海口的崇明岛,在此时的大明就只是一片沙洲而已。 朱允熥在地图上看了看,沿着黄河出海口往上挪了一寸之地道。 “这里吧!” “我觉得这里适合开矿炼钢!” 朱棣闻言赶忙看过去,眼神里满是贪婪之色。 如果燕地有自己的炼钢厂,那在老爷子百年之后,他岂不是多了好几成胜算? 其他藩王也露出羡慕、忌妒之色,他们也想开矿,他们也想炼钢! 朱棣在收回贪婪的目光之后,脑子瞬间恢复了几分冷静。 “孤真能炼钢?” “当然!” “大明不是我一个人的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 “只要大明百姓愿意,人人都可以炼钢!” 朱棣听到大侄子这样说,激动地握着对方的手哽咽起来。 “孤……孤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 朱允熥可不吃朱棣这套,如果朱桂说这种话,他估计还能信几分。至于朱棣么,另一个信他的人最后放了一把火,然后出家了…… 其他人见状也试探着询问,朱允熥来者不拒,甭管之前熟不熟都给他们在地图上标记,让他们回家建造炼钢厂。 一顿饭吃得所有人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只有老朱满脸阴沉,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两个字。 但老朱一直隐忍不发,直至领着一众儿子吃完晚膳,再将所有儿子送走后,这才命人关门打孙子。 “咱打死你个逆孙!” 老朱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根打孙棒,照着朱允熥的屁股就是狠狠一下子,打得朱允熥“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 “老朱头,你又是发哪门子疯!” “你知不知道盐铁为啥要专卖?” “知道呀,不就是朝廷为了多赚俩糟钱么……” “糟钱?” 老朱听到这话差点气背过气去,扬起打孙棒就抽了下去。 “咱打你个糟钱!” “你知不知道,你一旦放开这两样,咱大明会出大乱子的!” “你那些王叔本就不安分,你把盐铁之权交给他们,岂不是助长他们的野心?” 老朱说到这儿,眼睛突然一亮,想到一种可能。 “逆孙!” “你该不会是想着郑伯克段于鄢的事吧?” 所谓郑伯克段于鄢,是指春秋时期郑国国君放纵弟弟共叔段,直至将其放纵得扯旗造反才出兵平乱,然后趁乱将其杀害。 后世人评价其阴险腹黑,故意不管教弟弟,致使弟弟犯下大罪后再将其处死。 朱允熥听到老朱将这么大一口黑锅扣上来,当场不乐意了。 “皇爷爷,你这么说就太不讲道理了!” “咱俩今天非得理论理论,到底是你这个当父皇的纵容儿子,还是我这个当侄子的纵容叔叔!” “你瞅瞅你写的狗屁祖训,还不让臣子告状,谁告状就杀谁,这是人干的事?” “按照你制定的这个祖训,我四叔他们领兵打到金陵城,臣子都不敢告诉我四叔造反!” 老朱听到大孙这般指责自己,老脸登时被气成猪肝色,他也不跟逆孙解释,扬起打孙棒就打。 然而,朱允熥又不傻,岂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挨打? 因此,大殿内再次上演一出爷爷追孙子的把戏,直至老朱被累得气喘吁吁,这才开口跟大孙告饶。 “你别跑了,咱……咱不打你了……” 朱允熥从柱子后边露出一张脸,朝着老朱lualua做着鬼脸。 “信你个鬼!” 老朱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然后将手里的打孙棒扔到一边。 “你爱信不信!” 朱允熥见老朱将棒子扔了,这才笑嘻嘻的凑上前去。 “黄爷爷累坏了吧?” “老秦还傻愣着干嘛,还不给皇爷爷奉茶!” 秦德顺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热闹了,见这对爷孙俩闹腾完了,赶忙命人去端茶。 “来啦!” “奴婢这就来啦!” “皇太孙要不要也来一杯?”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说呢?” “刚刚跑了那么多圈,我这嗓子也冒烟了!” 秦德顺本就是跟朱允熥开玩笑,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赶忙颠颠的给他送过来一盏茶。 老朱喝了几口茶,这才感觉回过来几分魂。只是当他无意间瞥见吹着茶叶的逆孙时,熄灭的龙族之火就再次沸腾。 但现在就算想打着逆孙也没家伙事了,只能气哼哼的伸腿踢几脚出气。 “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些王叔一旦有了炼钢作坊,就能源源不断的打制武器、铠甲?” “嘘……” 朱允熥对着茶盏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当然想过,但我不在乎……” “未来是热兵器的时代,冷兵器已经过时了。他们就算玩出花,也挡不住我的火器大军!” 老朱听到这话心气这才顺了几分,他是见识过逆孙的火器营威力的,知道这孙子没吹牛。 只是在他看来火器还有很多缺陷,比如说受阴雨大风天气的影响,发挥上远没有弓箭、刀枪来的稳定。 “你的火器确实厉害,但还是要提防一下。” “哪怕是亲生骨肉都要防一手,何况是隔了一层的叔叔们?”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样说,满脸惊异的看向老朱。 “皇爷爷,你这是挑拨我跟王叔们的关系吗?” 老朱听到这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不知好歹的逆孙,自己分明是替他着想好吧! 】 “哼!” “懒得搭理你,你爱干嘛干嘛吧,将来出了事别后悔!” 朱允熥见老朱这样,立马觍着脸凑了上去,坐在老朱边上给其捶腿。 “孙儿知道皇爷爷是担心我,担心我制不住那些王叔。” “不过皇爷爷大可放心,您还是担心担心你那些儿子吧,孙儿这边早就胸有成竹了,嘿嘿嘿……” 老朱一听逆孙这个笑声,就知道这逆孙没憋好屁。 “你是不是有啥阴谋?” “没有呀!” “我朱允熥行事光明磊落,哪有什么阴谋?” “那你凭啥将那么赚钱的炼钢作坊让出去?” “赚钱?” 朱允熥闻言在心里差点哭死,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炼钢作坊赚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赔得裤衩都快穿不上了。 因为炼钢作坊炼出来的钢,绝大多数都被他扔到铁路上了! 铁路这东西就是个吞金兽,有多少钱都不够喂的,而且短期内根本看不到盈利! 他之所以忽悠一众王叔大炼钢铁,不过是想让自己少赔点…… 朱允熥收拾好自己悲伤的心情,对着老朱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挣钱!” “孙儿都挣麻了!” “孙儿这不是心疼王叔们吗,想让他们多挣点钱,省得他们总盯着种地那点收入……” 老朱对朱允熥这番话是将信将疑,或者说根本不信。 只是他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这孙子打的什么主意,也就只能信了他的鬼。 “好吧!” “希望你能顾念亲情,对你那些叔叔们手下留情。” “对了,你刚刚说你四叔打进金陵城?” “有吗?” “就是你刚刚说的!” “哦哦哦……” 朱允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孙儿刚刚是打个比方,比方说四叔打进金陵城……” 老朱闻言龙眼一瞪。 “打比方也不行!” “再者说,就算打比方,你为啥不说你三叔,非得说你四叔干嘛,是不是对你四叔有啥成见?” 朱允熥眼珠子一阵滴熘熘乱转,琢磨着是不是将朱棣的老底揭出来。可一想到朱棣目前来说还挺恭敬的,未来的事情还很难说,也就暂时熄了这个念头。 “没有呀!” “孙儿怎么能对四叔有成见呢?” 老朱闻言盯着大孙瞅了好一会儿,见大孙不似作伪,这才悠悠叹了口气。 “你四叔戍守北平不容易,别看占了个元大都的便宜,但元大都年久失修,又经历战火,早就破败不堪了……” “再有吧,你四叔这人有点傲……” “这也不能怪他,有点本事的人都傲。你要善加利用,只要你四叔在北平,你就永远不用担心北元骑兵会从北平杀进来!” 朱允熥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 “孙儿明白!” 老朱见他这样说,这才朝着他挥挥手。 “滚吧!” “咱过两天大寿,要是办的不热闹,咱再跟你好好算账!” 朱允熥闻言立马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皇爷爷放心,孙儿保证给您过一个永世难忘的寿宴!” “孙儿告辞啦?” “滚!” 老朱看着大孙一步三回头的背影,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对即将到来的寿宴也多了几分期待之色。 一众藩王在回到府邸后,心绪还沉浸在可以炼钢、卖盐的兴奋之中。 然而,他们的兴奋没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众王妃的枕头风给吹傻了。 “王爷,您听说了吗,皇太孙要削藩,削掉父皇制定的宗室袭爵制度,以后大明就没有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之类的爵位啦!” “而且还要将咱们亲王的俸禄减半,将世子和其他王子都扣留在京城读书、参军,只有考试合格,并且立下战功后才能继承王位……” 楚王朱桢听着自家王妃说得有鼻子有眼,脸上的不信之色渐渐变成怀疑。 “你这是听谁说的?” “孤刚从宫里出来,孤都不知道的事你竟然知道?” “哎呀,王爷就别问臣妾从哪儿听来的了,臣妾可是听说这事在京城都传遍了。” “坊间之人都说朱允熥那孩子是贪狼星转世,为人最为阴毒狠辣,天生就喜欢吃独食!” “他先是搞出个官绅一体纳粮,把天下官员得罪惨了。后来又看上佛寺、道观的积蓄,硬生生从佛祖和三清手底下抢了一大块肉。” “现在又盯上咱们这些宗室……” “咱们俩倒还好说,俸禄少点无非就省着点花罢了。可将来咱们的儿孙咋办呀,难道真要留在京城当人质,再被朱允熥给送到战场上厮杀吗,呜呜呜……” 朱桢被王妃哭得一阵心烦,扯着脖子怒吼道。 “闭嘴!” “八字没一撇的事呢,就知道自己吓唬自己!” 朱桢说完这话就推开王妃,随即从床上蹦下来。 “王爷,这么晚了您是要……” “孤去问问三哥!” “三哥最先进京的,要是真有这事,三哥肯定清楚!” 王妃闻言当即劝阻道。 “王爷万万不可!” “臣妾听说这事就是三哥跟皇太孙商量的,您去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孤去找谁?” “四哥?” “五哥……五哥不行……” “王爷何不找其他弟弟们问问,问问他们是否听过此事?” 朱桢闻言眼睛一亮。 “对呀!” “朱桂跟朱允熥关系一向亲近,孤去问他,他肯定知道这事!”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王府,朱桂回到家中也听到自家王妃提起此事。 只是相较于楚王妃的笃定,代王妃徐妙清只是随口一提。 “王爷,臣妾今天回娘家,听大嫂提起一件事……” 朱桂此时正端着醒酒汤喝呢,突然听到这话耳朵不由竖起。 徐妙清向来不是爱嚼舌根的人,她既然主动开口,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何事?” “王爷,这事也做不得准,只是京城百姓传扬得有些凶,说皇太孙似乎想削掉一些宗室爵位,降低下宗室、藩王的俸禄之类的。” 朱桂闻言满不在乎道。 “嗨!” “孤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原来就这么点捕风捉影的小事啊。” “再者说,咱们代王府啥时候指望俸禄过日子了?” “你这两年管家,你是知道咱们王府的收入的,基本上大头都是跟着朱允熥赚的,比咱们俸禄、封地收入可多多了……” 徐妙清闻言一阵点头道。 “是啊!” “不管怎么说,皇太孙对咱们代王府都是亲厚的,每年分红就有二十万两银子,足够咱们王府内外开销了。” “只是……” 徐妙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摇摇车中熟睡的长子,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意味。 朱桂见徐妙清突然沉默,赶忙抬眼看过去,见自家媳妇看着摇摇车中的儿子,一只手还摸着肚子,脸上登时露出一阵喜意。 “可是又有了?” 徐妙清闻言登时羞红了脸,轻声“嗯”了一声。 “有了……” 朱桂听到这话当场跳起来,上前抱着媳妇就要转圈圈,却被媳妇给挣脱了。 “轻点!” “太医说了还不足月呢,不能剧烈运动!” 朱桂闻言赶忙轻手轻脚的放下媳妇,然后傻乎乎的趴在媳妇肚皮上听。 徐妙清见他这般傻样,一脸嫌弃的将其推到一边。 “你也是当过一次爹的人了,岂能不知现在啥都听不到?” “一边呆着去,晚上让别人陪你!” 朱桂见徐妙清这样说,赶忙又凑了上去,一把抱起媳妇上了床。 “不要!” “孤要守着你,直至咱们的儿子出生!” 徐妙清虽然脸上写满了嫌弃,但心里还是非常开心的。 “那你可不许碰我,不许伤到儿子!” “孤保证!” “孤只是搂着你睡觉,什么事都不做!” 正当朱桂满心欢喜地搂着媳妇睡觉,幻想自己又要多一个儿子的美梦之时,门外传来王府太监急切的呼唤声。 “王爷,有人求见……” “不见!”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见到本王!” “王爷,来的人是楚王殿下……” “楚王?” 朱桂听到这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脸上写满了狐疑之色。 “孤跟楚王交往不多呀,他突然来找孤是干嘛?” 徐妙清试探着说道。 “会不会是坊间传闻削爵的事?” “六哥也听到传闻啦?” 第五百一十五章 我朱家儿郎,也可以出将入相! 朱桂换好衣服来到前厅,看到朱桢面前的茶盏、糕点连动都没动,就知道自家这个六哥心事挺重。 “六哥,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朱老六见到朱桂,下意识的起身相迎,可刚起了一半就觉得不妥,又尴尬的坐了回去。 他咋说也是朱桂兄长,咋能起身迎弟弟呢? 但在坐下去之后他也反思了下,自己为啥会有这种失措的举动。 可能是因为朱桂有个宠冠后宫的母妃,也可能是因为朱桂跟朱允熥关系好,还有可能是因为朱桂跟朱允熥是连襟? 朱桢一想到这个“连襟”,心里就是一阵腻味。 父皇湖涂啊,咋能同意这么离谱的婚事! “没啥事,就是听说了些谣言,特意来找十三弟确认下。” 朱桂一听说是谣言,心里就大致有谱了。 “可是朝廷要削爵的事?” 朱桢闻言大吃一惊。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这么看来,这事竟然是真的?” 朱桂坐在朱桢旁边无奈地苦笑道。 “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听妙清提起才知道这事的。” “这事做不得准,一定是有人造谣,离间咱们天家骨肉!” 朱桢闻言不信的摇摇头道。 “依我看未必!” “你六嫂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事大概率是真的!” 朱桂见六哥这样说,心里也生出几分好奇心。 “六哥若是方便的话,就跟弟弟详细说说,也让弟弟开开眼?” “按照你六嫂的说法,朱允熥那孩子不仅要削掉宗室爵位,还要把咱们藩王的世子、儿子啥的扣在京城当人质,削减咱们亲王的俸禄……” 朱桂对于削爵、削减俸禄一类的毫不关心,可听到要把儿子扣在京城当人质时脸色大变。 毕竟他的长子才不到两岁,正是最招人稀罕的时候,他可是一万个舍不得的。 “此言当真?” 朱桢撇了撇嘴道。 “这谁说得准,反正满大街都是这么说的!” 朱桂闻言愤怒的一拍桌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以我对朱允熥的了解,他绝不是这般阴险之人,一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朱桢闻言再次撇了撇嘴。 “但愿如此吧!” “六哥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听到过什么风声。” “既然你也是才知道,那六哥就先行回府了……” “我送六哥……” 朱桂在送完朱老六,再次回到寝宫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忧愁。 徐妙清太了解自家王爷了,如果不是遇到大事,他绝不会将心事挂在脸上。 “王爷,可是六哥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朱桂闻言点点头,可一想到媳妇怀孕了,就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徐妙清见状赶忙从床上下来,走到朱桂旁边温柔的抚慰着他。 “王爷,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多大的事情,臣妾都会跟你一力承担!” 朱桂闻言感动的将头靠在徐妙清的身上,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刚刚六哥跟我说……说朱允熥要将所有藩王的儿子扣在京城当人质……” “孤不舍得朱逊煓,他才那么小,留在京城没人照看可咋整啊,呜呜呜……” 徐妙清听到这话脸色也是一凛,可看到自家王爷都哭了,她也只能故作镇定的攥了攥小拳头。 “王爷,这一定不是真的!” “明天臣妾就去妙真观,亲自去问徐妙锦!” “她若还认我这个二姐,就绝不会干出此等事!” “孤也去找朱允熥……” 徐妙清赶忙劝阻道。 “王爷,您可千万别去。”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朱允熥乃是皇太孙,更是帮着父皇打理朝政许久,早就不是在大本堂里跟你们玩闹的孩童了。” “你今后对皇太孙要恭敬,切莫拿儿时的事情说笑,免得触了人君的忌讳。” “咱们代王一脉,唯有谨守本分,恭顺守礼方能长久……” 朱桂对自家媳妇那是言听计从,见自家媳妇劝阻自己,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 “孤全听你的!” “实话说,孤现在对那小子也有点打憷,总感觉他越来越像父皇了……” 徐妙清闻言“啪叽”一巴掌拍在自家王爷脑门上。 “说的什么话!” “明明是越来越像太子爷,跟太子爷一样的仁义为怀,心怀天下!” 朱桂闻言怔怔地看了媳妇一眼,随即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出声。 或许在两人心里都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像父皇”不是一个褒义词。 经过一夜的发酵,在京的大明藩王几乎都知道皇太孙要削减宗室待遇了。 然后这些藩王就有的忙了,一个个走街串巷的去打听。有去找相熟的大臣的,有去找相熟的勋贵的,还有去找临安公主等人打听的,就是没人去问朱允熥,也没人去宫里问老爷子。 朱允熥早就通过锦衣卫知道他们的动静了,心中也颇为好奇,他们就没想过来问问我? 正当朱允熥这般想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冠走进政务堂。 此女乃是徐妙锦的贴身丫鬟小石头,跟着徐妙锦出家后捞了个妙石的法号。 但不论是徐妙锦还是朱允熥,都习惯叫她小石头。 “小石头,你咋来了,可是你家小姐想我了?” 小石头一听到皇太孙这般没正经的话,就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皇太孙这点本事可真是全长嘴上了! 跟自家小姐成亲这么久了,都没宿在妙真观一次,真是白瞎了自家小姐的一片痴心! “回禀皇太孙,代王妃今日来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想请殿下过去作陪……” 朱允熥闻言略一沉思就猜到了何事,应该是来打听宗室削爵之事的吧? “好!” “你回去禀告你家小姐,说孤稍后就过去。” 小石头在给朱允熥行了一礼后道。 “贫道告退!” 若说小石头对于出家最满意之事,估计就是可以不用见人就自称奴婢了。 哪怕见到皇太孙,她也可以用贫道自称。 小石头重新回到妙真宫,见到自家小姐和徐妙清后满脸骄傲的说道。 “回禀小姐,皇太孙答应一会儿就过来!” 徐妙锦听到这话没什么表情,只是抿着嘴偷笑。徐妙清见自家妹妹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可是由衷的为妹妹感到高兴。 “三妹!” “没想到你面子竟然这么大,只是派个小丫头就能将皇太孙给请来!” “看到你这么受宠,二姐也就放心了!” 徐妙锦闻言登时羞红了脸,满是撒娇的语气说道。 “二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跟皇太孙只是道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徐妙清听到三妹这话,忍不住调笑道。 “你就跟我装!” “皇家哪来的道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 “说白了,若不是大姐和我的关系,你也不至于受这个委屈,正妃之位更不会便宜旁人!” 徐妙清说到这儿,强硬的拉过妹妹的小手低声说道。 “妙锦,你跟皇太孙那个多久一次?” 徐妙锦闻言傻乎乎的问道。 “哪个?” “哎呀,就是那个啦……你出阁的时候,母亲没命人教过你吗?” 徐妙锦听到这话,顿时想起自己跟朱允熥结成道侣后第一次回娘家的情景。 母亲将她叫到卧室,找来一个老嬷嬷,特意教了她很多羞人的事情。 “二姐,我跟皇太孙还没……” “啊?” 徐妙锦看着二姐满脸的惊讶,赶忙解释道。 “不仅仅是我,北宫内的正妃和两个侧妃也没……” “啊?” 徐妙清的惊讶更大声了,在她想来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想她跟朱桂那个混蛋成亲之后,那混蛋恨不得把她天天绑在床上! 皇太孙成亲这么久了,守着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竟然一点都不动心,这也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就算他不急,皇帝陛下也不会容他呀……” 徐妙锦闻言羞涩得都快将头埋在胸里了。 “不怪他……” “他其实是为我们好,说我们年龄太小,身子还没长开,此时受孕的话难产的概率大……” “这这这……” 徐妙清听到这话,勐然想起去年收到的一版皇明祖训,里边好像还真提了一嘴这个事,说什么女子过早行房,对女子不利之类的话。 但她当时儿子都生了,哪还有心情看这些玩意,随意翻了几页就将其放在供桌上吃灰了。 徐妙清又盯着妹妹眉心看了看,见妹妹眉毛修长,没有丝毫散乱的迹象,心里对于妹妹说的话这才信了几分。 正常来说,妇人如果行了房事,眉心上的眉毛会散乱一些。看自家妹妹这个样子,还真是没经历过男女之事。 “唉!” “我苦命的妹妹呀,你还真想当一辈子道姑吗?” “二姐,其实当道姑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我不用吃斋念经,每天都能陪皇太孙玩耍,过得很开心呀……” 正当两人说着闺中密语之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妹夫来迟了,还请二姨姐恕罪呀,哈哈哈!” 徐妙清还真犯愁咋跟朱允熥论亲,现在听他这样说,心中也就有谱了。 既然他叫自己二姨姐,那自己就当他是妹夫好了。 “臣女拜见皇太孙!” “免礼!” “来人,将孤给二姨姐带的荔枝抬上来!” 随着朱允熥话音一落,四五个小太监抬着一棵栽在木桶里的荔枝树走了上来。 徐妙清见到荔枝树,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 这可是十月了,虽说天气不是很冷,但也不该有此等珍品吧? 徐妙清惊愕之余,再看向徐妙锦的时候,见徐妙锦没有丝毫惊讶,心里就更加惊讶了。 难道说这种事情是常事? 不是说皇太孙最为节俭吗,怎么会干出此等靡费之事? 朱允熥看出徐妙清的惊讶,赶忙笑着解释道。 “这是岭南特有的晚熟品种,今天有几支海军回京述职,特意带回来给孤尝尝鲜。” “孤想着二姨姐许久回一次京,就特意给你带过来一棵尝尝。” 徐妙清见朱允熥这样说,心里这才放心几分。 “臣妾多谢皇太孙赏赐!” 徐妙锦见朱允熥来了,赶忙招呼人上菜,并亲自执壶给朱允熥和二姐各自满上一杯果酒。 徐妙清看了看杯里的酒水,惊慌的心情再次缓解几分。 看来皇太孙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没有沉湎酒色…… 徐妙清想到这里,赶忙在心里呸呸几下。 她倒是真心希望皇太孙能沉湎一下色,最起码自家三妹不用独守空闺了! 当一众菜品端上来后,徐妙清顿时知道,皇太孙还是原来的皇太孙,并没有变得奢靡。 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各色时蔬,放在平民百姓家中算是难得的美味,可放在皇室和勋贵之间,也不过是平日里宴客的标配而已,绝对算不上过分。 三人各自落座用餐,吃饭的时候也只是聊些边关之事,以及朱逊煓平日里的趣事之类。 正当徐妙清不知该怎样将话题转到宗室削爵之事上时,朱允熥仿佛看穿她的心事,非常贴心的提起此事。 “二姨姐今天造访,可是想问问宗室爵位之事?” 徐妙清闻言赶忙离席,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道。 “回皇太孙的话,臣女本不信那些谣言,也不在意削爵不削爵之事,只是有人说朝廷要将藩王之子扣在京城当人质,臣女初为人母,心中实在担心,这才假借探望三妹来打听下消息……” 徐妙锦见二姐都跪了,自己也赶忙站起来,忐忑的看向一旁坐着的朱允熥。 “允熥……这事是真的吗?” 朱允熥看了看徐妙锦,又看了看徐妙清,随即点点头道。 “倒也有几分真!” 徐妙锦听到这话心里一凛,徐妙清闻言则是感觉眼前一黑,身形晃了几下,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朱允熥看到她这个样子,赶忙命人将其扶起来,并且派人去叫太医。 徐妙清赶忙摆手道。 “臣妾没事!” “臣妾只是有孕在身,气血不足,不碍事的……” 朱允熥闻言赶忙恭喜道。 “那孤提前恭喜啦!” 徐妙清闻言苦涩的笑了笑。 “这有啥好恭喜的,无非又是多了一个人质罢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色当即一沉,将随行的锦衣卫叫过来。 “命人去查一查,怎么就传出人质这么离谱的事了!” “诺!” 朱允熥在打发走锦衣卫后,郑重其事地对徐妙清道。 “二姨姐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孤是什么样的人,你和朱桂都清楚。” “我怎么会将你们的儿子扣在京里当人质呢?” 徐妙清闻言心中稍微放松几分,但脸上依然有些不确信。 “那您刚才……” “唉!” “孤确实有心让藩王之子留京,不过可从没想过当人质的事,只是想让他们在京城上学,督促他们多学点有用的知识罢了。” “而且至少要等其长到八岁才行,年岁太小的留他们在京干嘛,孤又不是哄孩子的……” 徐妙清和徐妙锦听到朱允熥这句吐槽,心里有如拨云见日一般开朗,徐妙锦更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就会说怪话,等你宫里那几个美人给你生了孩儿,看你哄不哄,嘻嘻……” 徐妙清可不敢跟朱允熥开玩笑,郑重其事的问道。 “敢问皇太孙,八岁孩童也太小吧,让他们在京城读书,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料……” 朱允熥不待徐妙清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孤准许藩王之子生母陪同照料!” “藩王若是不放心,也可以时常进京探望!” “而且每年两次寒暑假,足够他们回家探亲,跟父母共享天伦之乐了。” “孤之所以有这个安排,主要是怕你们把老朱家的子孙养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孤既然承担着宗庙的重担,就得为朱家的后世子孙谋划!” 徐妙清听到朱允熥这番话,大体上明白他的用意了,试探着问道。 “那削爵之事……” “削爵是另外之事,也不是完全削夺低阶爵位,而是换成了另一种形式。” “而且孤也会对宗室解除一些限制,允许他们经商、从政、从军,只要有才能,绝不会让他们因为宗室身份而埋没!” “我朱家儿郎,也可以出将入相,为大明建功立业!”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们休想把我扔到护城河里淹死! 徐妙清才不在乎自家儿郎将来能不能出将入相的,只要能长久陪在自己身边,就是她最大的期待了。 现在见朱允熥并没有扣留人质的想法,徐妙清也就彻底放心,见自家三妹跟皇太孙眉目传情的,她也就随口扯了个理由,不再打扰这小两口私会了。 “臣女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皇太孙了……” “我跟妙锦送您……” 朱允熥非常自然的拉住徐妙锦的手,徐妙锦见自家二姐在场本能地想甩开,却发现朱允熥攥的很紧,只能羞答答的任由对方牵着了。 徐妙清看到两人这般姿态抿嘴一笑,知道这是皇太孙故意做给自己看,好让自己放心。 “两位可赶紧留步吧,臣女哪受得住这般礼遇呀!” 朱允熥也没坚持,只是让小石头带自己相送。 在将徐妙清送走后,徐妙锦忧心忡忡的问道。 “允熥,妾身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是!” “这个麻烦是孤自己惹的!” 徐妙锦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允熥,朝政之事我不懂,但我还是想劝劝你,你就不能安分点,等过些年……” “过些年?” 朱允熥意味深长的看向徐妙锦笑了笑道。 “有些事早晚都要干!” “不是我干,就是咱们的儿子干!” “与其指望未来那不像话的儿子,还不如指望我自己呢……” 徐妙锦闻言气恼地锤了锤朱允熥的胸口。 “讨厌!” “谁要给你生儿子?” “再者说,我就算生儿子,也一定比你聪明百倍!” “哼哼!” 朱允熥看着一脸娇嗔的徐妙锦,脸上浮现一丝坏笑道。 “要不咱们去试试?” “试什么?” “生儿子呀!” “讨厌!”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呀……” 朱允熥听到这般挑衅,哪还控制得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一把将徐妙锦拦腰抱起,走向三清殿后边的寝殿之中。 这一刻,什么科学都不重要了,只有最原始的本能。 徐妙清回到代王府,刚要跟朱桂分享从皇太孙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就听闻府中的太监说朱桂被楚王请走了。 “楚王?” 徐妙清眼珠一转,大致猜到什么事了,当即命人备上马车,带着家丁护卫杀到楚王府。 楚王府内,一众王爷正在开吐槽大会,就连廊下的琵琶声都被盖过去了。 “六哥!” “咱们这些藩王还不够惨吗?” “放着好好的京城不能待,被父皇撵到穷乡僻壤当什么守边藩王!” “现在还要让人跟防贼似的提防,让咱们将家中儿子都送到京城当人质,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朱允熥简直太过分了,收咱们的地也就罢了,还要抢咱们的儿子!” “孤不管你们怎么看,反正孤是忍不了了,等孤回去就点齐兵马反他娘的!”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齐王本不是个胆大之人,在喝了一肚子黄酒后也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朱桢倒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见七弟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当即命人将其扶下去休息。 然而,齐王还来脾气了,不仅不去休息,还将过来扶他的小太监给打了两巴掌。 “狗东西,连你都敢欺侮我!” “孤怎么说也是父皇亲封的齐王,还轮不到你个狗东西管我!” 齐王发完酒疯,当即看向此中最年长的燕王朱棣。 “四哥,你来评评理,你说七弟说得对不对!” 朱棣本不想掺和这事,但碍于老六百般哀求,这才不情不愿的过来。 现在见自己只是低调喝酒,还被人拉出来当靶子,心里当场就有点不乐意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老七的话,而是看向此间最末座的一个人。 “七弟,这事不该问我,要问也得问允炆。” “允炆也是咱大明藩王之一,而且以皇长孙之尊守着咱们老朱家祖坟,他最有发言权!” 众人一听这话,赶忙齐刷刷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赶忙装作惶恐的站起身来。 “诸位都是长辈,允炆只是个晚辈,此间哪有晚辈说话的份?” “朱允炆,你就别跟我们谦虚了,你是长房长孙,专门给咱们朱家看祖坟的。你说的话就是祖宗说的话,别说我们要听,就是父皇也得听!” “七弟说得对!” 楚王朱桢第一个站出来声援老七,只是他在声援过后,见到其他藩王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 “老十一,老十二,你俩啥意思,怎么一点态度都没有?” 不是朱桢要故意跳过老八、老九、老十,实在是这三个根本不存在。 老八是洪武二十三年自焚而亡,老九生下来一岁就死了,老十则在洪武二十二年病逝,现在由其子袭爵。 然而蜀王朱椿和湘王朱柏听到六哥点名,依然没有表态的意思,只是相继站起来说了点模棱两可的话。 “我们俩比不得哥哥们,只要父皇有命,我们俩没有不从的道理。” 老六见这俩货都这个态度,对于其他弟弟们就更不指望了。 因为从老十三朱桂开始,剩下那帮小崽子们就跟朱允熥穿一条裤子。 别说朱允熥只是削爵,就是把他们卖了,他们还得帮着朱允熥数钱呢。 朱桢见他们这个态度,感慨一下人心不古,就跟着老七一样给朱允炆施压了。 “朱允炆,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就算得罪了什么人,也有叔叔们替你担着!” 朱允炆见朱桢这样说,这才一脸谦虚的开口。 “既然六叔这样说,那侄儿就随便说说?” “说!” 老六和老七异口同声的喊道,在两人之后其他人也鼓噪起来。 虽说其他藩王跟朱允熥关系好,但关系再好也得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他们能做到不明目张胆的跟朱允熥作对,就算对得起朱允熥了。 朱允炆在见到这么多人支持后,胆气立马壮了几分。 “首先,我觉得此事完全是无稽之谈,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在造谣!” “三弟绝不是能干出此等事的人!” 朱允炆这话一出,朱棣眉头当场皱起来,满脸惊奇的看向自家这个便宜侄子。 老六、老七也是一脸的不解,在他们想来,朱允炆跟朱允熥天然不对付呀,怎么可能替那孙子说话? 正当所有人困惑不解之时,朱允炆再次开口。 “其次,朱允熥跟我一样,从小受到父王的教诲。” “父王为人忠孝仁悌,生怕王叔们受委屈,哪怕王叔们被皇爷爷责罚,父王也要百般回护……” “我跟三弟从小耳濡目染,受到父亲这般言传身教的教导,岂能干出此等虐待骨肉至亲,致使人骨肉分离的腌臜之事!” 朱棣听到这儿眉头舒展,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他忽然有点明白朱允炆了,这孩子是想将朱允熥高高地捧起来,然后再狠狠的摔下去…… 只是这般心机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城府吧,难道说这孩子背后也有高人? “最后,父皇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和朱允熥说要尊敬王叔,说王叔们是为大明戍边,日子过得非常清苦。切莫听信小人谗言,疏远一众王叔们……” “侄儿基于此三点,可以万分断定,这一定是谣言,根本不是皇太孙的本意!” 此时其他人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纷纷起身为朱允炆鼓掌。 “说得好!” “这必然是谣言,造谣中伤皇太孙,离间咱们天家骨肉!” “皇太孙从小受到太子大哥教导,岂能干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 众人顺着朱允炆的话虚空吹捧了朱允熥几句,很快就有人将话锋一转,转到刚刚坐下的朱允炆身上。 “允炆啊!” “七叔举个例子,假如说你皇爷爷选你,你将来会如何对我们?” 老七这话一出,大厅中嘈杂之声顿消,就连廊下的琵琶都戛然而止,偌大的客厅之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以及朱允炆那砰砰的心跳声。 朱允炆真是太激动了,这就是他苦等的机会啊! “七叔,这话可不兴乱说,要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还以为侄儿有啥非分之想呢!” 老七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道。 “此间没有外人,咱们只是随便说说。” 朱允炆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略微斟酌了下说道。 “如果皇爷爷真选了我,我自然要完全遵照皇爷爷的愿望治国。” “凡是皇爷爷做出的决策,我都坚决维护!” “凡是皇爷爷制定的政策,我都始终不渝的遵循!” 朱棣在朱允炆说出这两句话后,当场激动的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说得好!” 这两句话好就好在什么都说了,但却什么忌讳都没犯! 哪怕传到老爷子嘴里,老爷子也只会夸一句这孩子懂事! 其他人回过神来,无不拍手喝彩。 “朱允炆不愧是太子大哥长子,这番话深得太子大哥风采啊!” “太子大哥后继有人!” “太子大哥若是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在众人的一众吹捧中,朱允炆仿佛真的看到父王的在天之灵朝他点头,更是看到母亲微笑着朝他挥手。 若不是此时在场的人太多,他真想对着虚空大喊一声。 母妃! 孩儿做到啦! 做到让所有藩王支持自己啦! 朱棣看着朱允炆这般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虽说今天朱允炆的表现让他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但他此时露出的骄矜之色,又暴露了他的浅薄和幼稚。 不过有一说一,朱允炆这几句话说得是真好,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堪称是精妙绝伦。 什么叫凡是皇爷爷制定的政策,都始终不渝的遵循? 他们这些藩王的爵位和制度,不就是他皇爷爷制定的吗? 只要他能坚持这两条,大明所有藩王都会支持他! 朱棣觉得自己该为这个大侄子做点什么了,当即起身举起一杯酒对众人道。 “诸位弟弟们,四哥今天在这儿托个大,替死去的大哥敬诸位一杯!” “太子大哥英年早逝,留下的子嗣不多。诸位将来有机会的情况下,还请多提携一下允炆这孩子。” “允炆这孩子从小就在太子大哥身边侍奉,跟着太子大哥学了不少做人做事的道理,值得咱们这些当叔叔的扶一把!” 老六、老七闻言相视一眼,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四哥说的是!” “别说有机会了,就算没有机会,弟弟们也要制造机会扶持允炆一把!” 老七自己说完,还不忘看了眼其他弟弟们。 “你们说是不是呀!” 蜀王朱椿闻言微微一笑,身子往后一仰,大有与己无关的做派。 他乃郭惠妃之子,天然跟朱允熥站同一条阵线。 毕竟朱允熥就算再怎么削藩,也不会对他们这一脉动手。 湘王朱柏则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自顾自的喝着酒。 朱柏为人寡澹,平时就是修仙炼丹,根本就不在乎削藩不削藩的事,也不想掺和夺嫡之事当中。 再者说他觉得朱允熥干得挺好,有些藩王确实该限制一下了,否则非得搞得大明天怒人怨。 朱桂就更不用说了,跟朱允熥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非但没有附和几位兄长的意思,反而瞪起铜铃般的眼睛,威胁的看向其他几个弟弟。 朱楧、朱植跟朱允熥关系也不错,现在每年最大的收入都是来自朱允熥几处作坊的分红,压根就没想过换皇太孙之事。 只有老十六朱栴“嗷”的一嗓子喊了个“是”,喊完之后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眼朱桂、朱植两个哥哥。 “我现在有三卫兵马保护,不怕你们,你们休想把我扔到护城河里淹死!” 朱桂听到这货说出这话,气的直接扭头不再搭理他。 这就是个蠢货,都就藩了还不知道当年那是兄弟间的玩笑话? 朱植也将座位往边上挪了挪,免得沾染这货的傻气。 不过在这货喊完,还真有几个年龄偏小的弟弟跟着附和。 虽说弟弟们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总算是没有冷场,也算是让老六、老七心里好受点。 “既然诸位弟弟也是一样态度,那咱们今天就在此盟誓!” “如果将来朱允熥听信谗言,咱们就扶保朱允炆当咱们大明的皇太孙!” 第五百一十七章 孤……孤很孤单…… 朱老七朱榑在喊出最后一句话后,给朱棣吓得直接一口酒喷出来。 这货是不是傻? 抬举朱允炆,不过是给朱允熥增加点压力,他不会真以为能把朱允熥给废了吧? 朱老六也被老七的这波操作给吓坏了,赶忙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朱允炆在震惊之余,心里就是一阵窃喜。可在窃喜之后,剩下的就全是恐惧了。 这种话能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朱允炆在收拾下心情后,赶忙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七叔,你可不要害我呀!” “我对于朱允熥当皇太孙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我自己更不敢生出此等大逆不道之心!” 朱老七听到朱允炆的话,再看看一众弟兄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这口号喊早了。 不过一想到朱允熥干的那些缺德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怕朱允熥,我可不怕!” “自打他当了皇太孙,可曾干过一件人事?” “欺负下外人也就罢了,竟然欺负到咱们朱家人头上了!” “收咱们的地,收咱们的税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削减咱们总是的待遇!” “现在父皇还健在呢,他就敢如此蹂躏咱们。等将来他登上皇位,还不得把咱们一个个抓到京城里关到猪圈里当猪养啊!” “还要抓咱们的儿子当人质!” “我呸!” “只要我朱老七活一天,就绝不让他把我儿子从我身边夺走!” “你们也是当了爹的人,我就问你们一句,如果朱允熥让你们把儿子送到京城当人质,你们答不答应!” 朱老七这番话引起很多藩王的深思,哪怕是跟朱允熥关系交好的朱桂等人,在听了这话后脸上也露出挣扎之色。 至于天生长有反骨的老十六朱栴,更是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叽叽喳喳的声援他七哥。 “七哥说得好!” “大不了反他娘的,绝不让朱允熥得逞!” 朱桂听到弟弟这般言语,鄙夷的看了眼朱栴。这货连个儿子都没呢,跟着瞎起什么哄? 有了朱栴的附和,其他皇子也跟着同仇敌忾起来。 “咱们进宫面见父皇,决不能任由朱允熥倒行逆施!” “进宫!” “求父皇做主!” 在震天的口号声中,老七差点就要扯旗造反了,好在有朱老六压阵。 “诸位弟弟息怒!” “父皇马上就要过寿诞了,咱们可不能眼下给父皇上眼药。就算要上,也要等到寿诞那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以及海外藩王、使节的面质问朱允熥,并请父皇给咱们做主!” 朱棣听到朱老六这话,脸上登时浮现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突然发现,不仅他大侄子朱允炆长大了,就连他一向看不上的几个弟弟,也变得更加心机,更加坏了。 朱老七本来想反对的,可一听到朱老六后边的话,登时激动得满脸兴奋之色。 “六哥说的对!” “既然朱允熥不要体面,那咱们就让他体面不起来!” 接下来众人商谈了下具体的细节,并结成攻守同盟。 为了防止有人告密,朱老六特意挤兑朱桂等人几句。 “朱桂,我知道你跟朱允熥关系好。” “但六哥得跟你说明白,你现在是藩王,他现在是皇太孙,是未来大明的皇帝。” “你得站在咱们藩王这边,不能干那吃里扒外的事情!” “六哥说的哪里话,我又岂能不知自己的身份?” 正当朱桂不知如何收场之时,楚王府的垂花门被人用一杆长枪给挑开。 “朱桂!” “马上跟我回府!” 朱桂听到这话,赶忙吓得脸色一变。在看到自家婆娘穿着一身武士服,手里拎着杆红缨枪,英姿飒爽,气度翩翩的站在庭院之中,他的小心肝就更是砰砰跳了。 对! 就是这个味! 咱当年之所以同意娶你,不就是喜欢你这个调调吗? 朱桂赶忙满脸堆笑的凑了上去。 “爱妃!” “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徐妙清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忘了咱俩的约定?” “咱们今天不是说好了要去宫里见母妃吗?” 朱桂一听这话,赶忙点头道。 “对对对!” “你看我这脑子,咋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四哥、六哥、七哥对不住啦,我先跟媳妇去宫里探望母妃了!” 朱椿闻言赶忙起身道。 “等等我!” “我也跟你一起去看母妃!” 朱老六看着朱椿和朱桂逃也似的离开,直接在心里将两人开除宗籍。 “这两个废物!” “一个惧内,一个没主见,一看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现在这俩废物走了,咱们开始谈正事!” “等到寿辰那天,孤会调遣卫队进城,提前布置在……” 朱棣一听这话,只感觉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似的,让他怎么坐都不舒坦。 但一想到这么大的事自己不听听,万一被这几个废物给搞砸了呢? 因此,他只能耐着性子听,在巨大的疏漏前边还得替他们补充一下。 “五城兵马司也挺重要的……” “这些人不属于锦衣卫,也不属于东厂,很多人都是最近几年提拔起来的,根基尚浅,只要花点心思打点一下……” 朱老七闻言激动得一拍大腿。 “对呀!” “孤咋把这事给忘了!” “孤回去就安排此事……” 朱棣见老七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赶忙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旗帜也挺重要的。” “你们不是造反,你们只是自保!” 朱老七自动忽略了“你们”两个字,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向桌子,只见桌子上用酒水写了几个字。 “奉天法祖,匡正朝政!” “这个口号好!” “咱们此次举事就用这个口号!” 朱棣又帮他们修改了几处细节,随即提前离场。 他是不看好齐王搞出的这件事的,但又怕他连个水花都不响,这才帮着他增加几分声势。 后来见他实在没什么人可用,还偷偷给他一个名单,让他按照名单去找人。 朱棣回到王府就把自己扔进水缸里,冰镇了一个时辰,又进炭房烤火,硬生生将自己给折腾生病了。 其实他也不想遭这个罪,可谁让老爷子不好湖弄呢? 只要让老爷子听到自己生病,肯定会派宫中的御医前来诊治,如果自己没病,届时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朱棣虽然病了,但齐王等人的串联并未停止。 齐王一边跟弟弟们联络,一边请求勋贵们的声援。 他自以为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朱允熥早就通过锦衣卫、东厂知晓他们的动静了。 只是朱允熥根本没当回事,相对于齐王的挑事,他更关心其他几位王叔的反应,以及有哪个王叔会来告戒自己,让自己小心行事…… 代王府。 朱桂在跟徐妙清回府的路上,就从徐妙清嘴里得知朱允熥的真实意图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既然朱允熥没想扣留儿子当人质,其他事情他就不关心了。 “殿下,你们刚刚在楚王府里商量什么呢?” “妾身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边吵吵嚷嚷,喊着什么匡正、奉天……” 朱桂闻言赶忙岔开话题。 “没啥!” “不过是齐王喝醉了酒,在背诵父皇的皇明祖训呢。” 徐妙清闻言面露苦涩,她跟徐妙锦一样都不喜欢背书。 如果是别的书不背也就算了,可皇明祖训是要求所有朱家人都要背下来的! “齐王倒是恭顺哈……” 朱桂听着自家媳妇这番阴阳怪气,没有丝毫生气,反而附和道。 “可不嘛!” “孤到现在才背下来一半,他竟然能全背下来,把我们都惊呆了!” 徐妙清知道自家殿下不喜读书,闻言颇为心疼地说道。 “唉!” “不能怪殿下不用心,实在是父皇太勤劳了,自打咱们成亲到现在,皇明祖训都改了不下三回了,搁谁也记不住呀!” 夫妻俩偷偷吐槽玩老朱,心虚的对视一眼,然后躲在马车里咯咯的偷笑起来。 不过在笑过之后,朱桂一想起自己跟朱允熥的交情,心里又生出无限的惆怅。 “殿下可是有心事?” “唉……” “妙清,你今天去探望三妹,三妹对你如何?” “很好呀!” “皇太孙还特意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臣妾用膳了呢……” “殿下,你为啥突然问这个?” “我……” 朱桂无奈的摇摇头,手摸到徐妙清的肚子上,感受到里边正孕育的新生命,无限感慨了一句。 “终究不是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了……” 跟朱桂同样煎熬的还有朱植,他也在犹豫要不要给朱允熥通个信。 虽说自己份数藩王,理应跟七哥他们站在一起。但不得不说,朱允熥对待自己这个小王叔是真没的说,自己还没就藩的时候,就分给自己价值不菲的干股,让自己每年什么都不用干,都有十几万两银子的入账。 这可比父皇给的亲王俸禄多得多,比起其他王叔刮地三尺还要多一些呢。 更关键的是自己还能落个好名声,只要不在封地里欺男霸女,强抢民女啥的,基本上就是妥妥的贤王! 再加上自己喜欢审桉、断桉,现在封地里的百姓已经称呼自己为朱青天了! 然而,自己承了大侄子这么大的情,却要跟七哥他们一起背刺大侄子,让他良心非常不安。 朱植纠结了两三天,直至距离父皇寿诞的前一天,实在是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了,命人备了一辆非常不起眼的马车。 “北宫!” “诺!” 朱植乘坐马车来到北宫,还没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十三哥?” 朱桂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你也来啦?” 朱植苦涩地一笑。 “不来过不了良心这关……” 朱桂闻言哈哈大笑道。 “我也是!” “既然你也来了,咱俩就一起去找大侄子喝酒吧!” “好!” 两人在北宫会面,仿佛给彼此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让两人都生出吾道不孤的心情。 朱允熥在听到手下的禀报,当即放下正在批阅的奏章,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两位王叔。 朱允熥站在御阶之上,朱桂、朱植两兄弟站在御阶之下,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仿佛心中那道隐形的墙霎时垮塌一般,彼此再无隔阂。 当两人看到朱允熥手上、脸上还挂着墨点,鞋子也只是趿拉着,半个脚后跟还露在外边,两人心里除了感动已经再无其他。 朱允熥还是当年那个朱允熥,并未因为当了皇太孙就有所变化…… “王德!” “马上命膳房备宴,再去皇宫的酒醋面局给孤挑几坛二十年佳酿!” “今天孤要跟两位王叔不醉不归!” 朱桂是知道朱允熥不喝酒的,不是不会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喝。 今天朱允熥破例主动喝酒,可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皇太孙都敢说这般豪言壮语了,孤要是站着出去,岂不是太对不起皇太孙的这番心意了?” “咱们也别偷父皇的藏酒了,还是去孤的王府吧,孤那里正好有几坛西域过来的葡萄酒,正好拿过来一起尝尝!” 朱植闻言也赶忙凑趣。 “我那儿也有几坛清酒,是高丽商人进贡的,说是倭国那边很流行这个。” “孤一直没舍得喝,正好拿过来让大侄子尝尝!” 朱桂闻言鄙夷地看了朱植一眼。 “你是不是傻!” “倭国的两个小王都进京了,还能少了皇太孙的礼物?” “再者说,大侄子的舰队就在倭国那边挖矿哩,估计他这儿指不定藏了多少好酒哩!” 朱允熥听朱桂这样说,哈哈大笑着表示。 “十三叔,你这可猜错了!” “现在所有海外藩国都知道孤的喜好,知道孤除了喜欢金银,其余一切都不喜欢。” “因此,他们只送金银,别的一概不送!” 朱桂闻言酸熘熘道。 “你这个喜好特别,孤倒是也想有这个喜好来着,可没人给孤送礼呀……” 三人寒暄一番,随即来到偏殿用膳。 由于膳房那边炒菜得一会儿,所以先上来十几个冷盘和水果当开胃菜。 不多时,葡萄酒、清酒,以及老朱珍藏了二十几年的佳酿,都被王德给端了上来。 “殿下,您最近几日过于操劳,太医说最好不要多饮……” 朱允熥听到“操劳”两字,当即羞红了脸。 他确实有点操劳,但不是操劳国政,而是犯了食髓知味的毛病。 朱桂可不知道这事,还真以为大侄子日夜操劳国政呢。 “大侄子,你可得注意身体呀,太子大哥就是不爱惜身体,才……” 朱允熥听到这话更尴尬了,一边点头,一边跟王德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旨意。 “传旨!” “封闭妙真宫,让妙真真人专心为皇爷爷祈福!” 王德听到这道离谱的旨意,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自家皇太孙也太过分了吧,明明是他管不住自己,竟然还把别人的门给封上了! “诺!” “奴婢这就传旨!” 在王德走后,朱允熥举起一杯葡萄酒敬向朱桂和朱植。 “感谢两位王叔来看孤!” “来!” “咱们满饮此杯!” 朱桂和朱植干了这杯酒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大侄子,我俩今天来你这儿,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朱允熥抬手打断了朱桂的话。 “十三叔,你能来看孤,孤就已经很高兴了。” “有些话不用明言,孤不会让你难做,孤也相信你不会让孤难做!” “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决断。” “在朝堂你我是君臣,在宗庙你我是叔侄,可在私底下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可以共患难、共富贵的朋友!” 朱允熥说到这儿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孤……孤很孤单,孤不想变成孤家寡人……” 朱允熥说完这话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朱桂和朱植见状也各自满上,站起身双手举着酒杯敬了敬朱允熥,随后一饮而下。 “孤也是!” 第五百一十八章 陛下圣明,泽被苍生!(月票)) 朱允熥的表现让朱桂和朱植非常感动,让他们俩霎时回忆到在大本堂里称兄道弟,还说要去关帝庙拜把子的糗事。 当两人重新坐下,朱桂再次提起刚刚的话题。 “朱允熥,你够义气,我们俩也不能落后!” “今天我俩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件事,让你……” 朱允熥再次将两人的话打断。 “十三叔,我刚刚的话说得还不明白么?” “我不想让咱们之间的关系掺杂别的东西。” “虽说我是皇太孙,你是藩王,咱们两个的立场不同。但哪怕你以后站在我的对立面,跟着六叔、七叔他们一起反对我,我也不会怪你。” “只是在打完仗后,咱们依然能坐下来喝酒就行。” 朱桂和朱植听到这话瞬间懂了,敢情他们私底下那点事,朱允熥早就知道啦! 朱桂再次举杯敬了朱允熥一杯。 “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朱桂仰头将酒干了之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娘的!” “我总算知道为啥跟你亲近了,跟你小子打交道就是痛快,不矫情,不做作。” “对对!” “十三哥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朱允熥做事大气,不像某人天然透着一股小娘养的小气……” 朱植附和完也举起酒杯敬了朱允熥一杯。 “朱允熥!” “将来咱们若是在战场上见面,你不用有所顾忌,该咋打就咋打。就算把我一炮给打死,大不了在我坟头洒几坛子酒就行!” 朱允熥起身回敬道。 “放心!” “酒管够,能让你在棺材里游泳!” “不过这次的事情建议你俩悠着点,可以跟着他们起哄,但别跟着干傻事,免得最后我也保不住你俩!” 两人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几人就只是吃菜喝酒,聊一些在封地上的趣事。 “一开始我还以为大同得多荒凉呢,去了之后才发现,大同已经被常家二哥给拾掇利索了,我跟妙清扛着行李住进去就行,哈哈哈……” “十三哥,你那是赶上好地方了,城外有开国公替你守着,可以放心大胆睡大觉。” “弟弟的广宁就不行了,四野望去全是野人!” “要不是沾了大侄子整顿土地兼并,给我送去几十万百姓,估计我只能跟野人做生意了!” 朱桂是知道辽东的,一直想要一张辽东产的白虎皮。 “老十五,你这次回去,别忘了给哥哥搞几张白虎皮。你大侄子马上就能戴虎皮帽了,你小侄子也快出生了,总得有个虎皮褥子吧?” “还有你十三嫂的紫貂大氅还没着落呢,你这个当小叔子的得上点心啊!” 朱植闻言砰砰地拍着胸脯道。 “十三哥都开口了,老弟咋地也得给你整几车虎皮貂皮送过去!” 朱允熥听着两人大吹大擂顿时来了兴趣,也开始向两人索贿。 “辽东的野山参是好东西,想着给我送个几十车。” “另外你那边矿挺多,煤矿、铁矿、金矿都有,好好命人勘察。只要经营好了,那都是子孙的万世基业。” 朱桂见朱允熥开始教朱植挣钱小妙招,也赶忙插嘴道。 “我呢!” “我那儿咋挣钱?” 朱允熥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就跟三叔将铁路照顾妥当了,让货通南北,你还担心没钱赚?” 朱桂一听这话顿时开心起来。 “对呀!” “我守着铁路终点站呢,还用担心挣钱的事?” “来来来,为咱们的挣钱大计干杯!” 几人聊了一会儿挣钱,话题不由转向生儿子方面。 “朱植,我可都快有俩儿子了,你小子啥时候能努力点?” 朱植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的不屑道。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 “我朱植不生则已,一生就几个几个地生,哼哼!” 朱桂闻言嘿嘿贱笑道。 “听说你新纳了几个女真人的妃子,还跟朝鲜的李芳远成了连襟?” 朱植闻言尴尬的咳了咳。 虽说老爷子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愿,让他娶了武定侯郭英之女郭倩兮。但郭倩兮美则美矣,实在不是个能生儿子的人。 他忙活一年多,只给她生了个女儿! 没办法,他只能学父皇广种薄收,一口气娶了十几个部落酋长的女儿。 不过他之所以一次娶这么多,倒也不全是贪恋美色,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巩固自己在辽东的地位,更好的笼络那些女真人。 至于跟李芳远结亲,那就更容易理解了。 李芳远可谓是辽东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不把他搞定,他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这些计谋可不是他想的,而是他老丈人武定侯帮他张罗的,甚至连给部落酋长下聘都是由老丈人代劳。 朱允熥是知道朱植的风流韵事的,也知道朱植娶辽东女人的用意。 从他这个皇太孙的角度来说,朱植此番操作称得上是为国牺牲了。 辽东那荒凉之地,不将女真人笼络住,日子根本就过不安生。 大明将士虽强,但也不能跑到深山老林里去抓女真人吧? 因此,相应的怀柔政策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只要经历几十年,一点点将他们熟化。以大明的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给同化。 “十五叔为国征战辛苦了!” 朱植听着朱允熥的打趣,老脸不禁一红,忍不住回怼道。 “你也别光顾着说我!” “父皇可是眼巴巴等着抱重孙子呢,你小子倒是争气点呀!” 朱允熥哈哈一笑,直接岔开话题。 “生儿子的事不急!” “你父皇现在春秋鼎盛,还能源源不断的给你生小弟弟,小妹妹,我个当孙子的急个什么劲。” “你过段时间回封地,我给你配上三千杆火铳,再给你配几个军官。” 朱植一听这话,脸上的戏谑之色顿消,激动得当场站起来。 “皇太孙,这……这恐怕不好吧?” “你的火器可是大明最先进的,威力最大的,父皇严令禁止外流,就连很多边军都没捞到呢,你给我……” 朱桂也满脸的惊讶,据他所知目前大明军队,只有常升所带领的军队有满编的火器军,其他卫所、边军还是早些年配发的三眼铳。 现在朱允熥连这样犀利的武器都舍得送,那自己这个十三叔是不是也能分点? “大侄子,你十三叔也想要点……”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道。 “哪儿都落不下你……” “十五叔那边要对付野人,你大同固若金汤,有好几万边军替你守着你怕啥?” 朱桂闻言尴尬的搓搓手道。 “你不是一直筹谋对北元作战吗,等真打起来,我好歹也能帮着一起打呀!” “来点呗……” “十三叔不多要,你给我装备一个营就行!”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道。 “好!” “不过你俩也别太高兴,给你俩配备的都是淘汰品。不过我这儿的淘汰品,也比你们从朝廷领到的三眼铳强太多了。” “最起码,咱的火铳能瞄准,五十步之外真能打中人!” 两人听到这话甭提多开心了,就差当场给朱允熥跳个舞了。 “大侄子阔气!” “你放心,我俩将来就算跟着其他藩王造反,也绝不拉着火器营上场,哈哈哈!” 朱允熥听了这话白了朱桂一眼,满脸不在乎地道。 “就算你们拉着火器营上场,也不是我的新式火器的对手!” “我这儿的火器都改进好几茬了,现在火器的威力,已经远非你俩所能想象喽!” 朱允熥一直坚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原则。 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他都想先搞出机关枪,再教游牧民族如何唱歌跳舞,如何热情好客了。 深夜,朱桂和朱植完美兑现诺言,都是被各自的护卫横着抬回去的。 朱允熥也不好受,再送走了两人后喝了两大碗醒酒汤,这才感觉身体舒服点。 “以后不能这般饮酒了……” 朱允熥揉着太阳穴,一脸头疼的看着满桌子的奏章。 “高师傅,要不孤明天再批吧?” 高明闻言板着个脸道。 “殿下,今日事、今日毕。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停停!” “孤知道了,孤这就批!” 朱允熥刚批了两份,就看到王德拎着一小锭银子,颠颠的走过来。 “殿下,这是后宫的赵妃赏奴婢的……” 朱允熥闻言一愣,随即很快就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谁嘴那么欠,把孤在妙真观的事给传出了?” “殿下,恐怕此时陛下都知道了……” “啊?” 朱允熥闻言只感觉一阵心虚,比他假传圣旨还心虚。 “高师傅,你看这事……” 高明看着一脸为难之色的皇太孙,老脸上也露出一脸惆怅的褶子。 “殿下还是赶紧去后宫吧,巩固圣心重要。老臣就先代殿下草拟一下,明日殿下直接披红盖印即可!” “唉!” 朱允熥叹了口气,一脸不情愿地道。 “皇爷爷也真是的,一次给孤娶这么多干嘛,真是麻烦……” 高明听到这话,气得恨不得一巴掌呼死朱允熥。 这家伙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可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要不殿下还是保养身体吧,毕竟明天就是皇帝陛下的寿诞还需要你主持呢……” 朱允熥闻言从谏如流道。 “好啊!” “王德,你去跟后宫说一声,就说孤今天乏了,过段时间再去后宫跟她们玩耍!” “诺!” 紫禁城,老朱一如既往的听着关于逆孙的汇报。 “皇太孙连续三日宿在妙真宫……” “啥?” “哈!” 老朱先是错愕,随后是惊喜。 “哈哈哈!” “咱还当着逆孙多硬气呢,到底还是抵不住温柔乡的诱惑吧!” “不过,连着三天都在妙真宫可不好,咱可是还给他娶了三房媳妇呢,他竟然一个都没宠幸!” “你晚些时候跟王德说一声,让他给另外三个也制造点机会,别让宫外的那个专宠喽!” “诺!” 老朱在吩咐完这件事,又听了几件逆孙相关的事情,这才满怀期待的上床。 “希望那逆孙明天能给咱个惊喜!” “如若不然,看咱咋收拾他……” “哼哼……哼……” “哼……” “zzz……” 第二天,老朱一大早醒来,洗过脸后特意换上一件崭新的衮服。 在简单的用了点早膳后,老朱就迫不及待的等着看大孙的表演了。 据说大孙为了给他过寿诞,特地从越南等地拉来大象、犀牛等动物给他祝寿,还有不少海上的藩王献舞。 不过,在看大孙的节目之前,他还得先接受藩王和百官的贺寿。 朱元章在奉天殿内接受儿子和百官的贺寿后,就急不可耐地去了城门楼上。 他人还没登上城门呢,就听到宫外传来一阵嘹亮的大象鸣叫之声。紧接着是一群大象齐鸣,鞥鞥声不绝于耳。 当老朱登上城门楼时,只见十二头大象排成三排,每一排都有四头。 这些大象身披丝绸,就连大象鼻子都被裹上了一层金箔,在阳光的辉映下显得分外耀眼。 在大象的后边是四头身披锦缎的犀牛,犀牛之后就是脖子颀长的长颈鹿。 老朱还是第一次见到长颈鹿,咋看都没觉得这东西像麒麟,也不知道民间说此物是麒麟的传言是怎么来的。 在老朱站在城门楼上看风景之时,城门楼下的大明百姓也围了个人山人海。 当百姓看到十二头大象踏步而来之时,只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心旌摇荡。 有胆小的孩子,当场就被吓哭了。 主要是大象的压迫感太强,毕竟是陆地最大动物,一般人还真扛不住大象的威压。 好在这些大象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每头大象边上都有一名越南籍驯象师陪同。 不仅能稳定大象的情绪,还能指挥它们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当十二头大象来到皇宫门前,只听一阵礼炮声响,十二头大象齐刷刷跪倒在地,做出一副朝着城门朝拜的动作。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不仅让城门上的老朱震惊,就连城下的百姓也大开眼界。 “祥瑞呀!” “陛下德披苍生,野物尚且知道朝觐圣君,更何况吾等治下之民乎!” 在朱允熥提前请的托喊出这句话后,宫门附近的百姓也齐刷刷跟着跪下。 “陛下圣明,泽被苍生!” “陛下万年,大明万年!” 老朱听着城门下整齐划一的祝寿之声,大嘴笑得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咱大孙有心了!” “哈哈哈!” 秦德顺闻言忍不住腹诽,城下每人一两银子呢,都在西山练习三天了,喊得能不齐么…… “皇太孙确实用心了,不过也是陛下福德所致,否则皇太孙就算有再大的孝心,也无法感化城下的这些野物呀!” 第五百一十九章 赐号建文!(月票) 老朱听了秦德顺的马屁感觉非常受用,对于那逆孙的恶感连带着都缓解不少。 大象在进行完跪拜礼之后,又给大明皇帝演了一段舞蹈。 所谓舞蹈也不过是在象奴的引领下,在皇宫大门前转圈圈,然后头对着头围成一个圆,用鼻子作朝天状喷水。 虽说动作很简单,但却让所有围观的王宫大臣直呼大开眼界,至于那些番邦小王,看了后更是大呼小叫,感慨这才是天朝上邦的气派。 唯有越南国王陈颙一脸的澹然,因为这大象就是从他们越南抢回来的! 当然,对于大明来说那不叫抢,那叫借用…… 只是谁敢找大明讨要? 陈颙是肯定不敢的,一来是大象在他们那儿并不稀有,二来他也得罪不起大明皇太孙啊。 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当越南国王,完全是因为有大明庇佑。否则,权臣黎季犛早就将他给废了,然后自立称帝了。 在大象退场后,犀牛的表演就单调多了。他们只是出出力气,拉上来几十个花篮装点气氛。 相对于犀牛的偷懒,长颈鹿则是卖力的表演起摇头舞,舞蹈美不美另说,反正它们脖子上的花环没几下就甩飞了。 在一阵动物表演过后,朱允熥又邀请老朱坐上最高最大的大象背上,由象奴领着他上街上接受京城百姓的贺寿。 “陛下万寿无疆!” “大明万年永存!” 在老朱登上大象背后,朱老六和朱老七傻眼了。 他们俩为了这天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就连卫队都埋伏在皇宫附近了,只等他俩一声令下就进宫逼宫。 然而,朱允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将两人给整不会了。 “六哥,现在咱们咋办?” “还能咋办,当然是跟上去了!” “实在不行咱俩就领着弟弟们,当着满朝文武和海外藩国使节的面,跪在父皇面前哭诉,怒斥朱允熥那孙子不厚道,让父皇给咱们主持公道!” 朱老七在密谋逼宫的时候胆气很壮,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反而没了主意。 “好!” “全听六哥安排!” 朱老六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 “啥叫听我安排,逼宫之事不是你策划的吗,我只是陪绑的……” 老朱和皇太孙坐着大象走了,文武百官可没那个好命了,只能在后边用两条腿跟着。 不仅要吃大象践踏起来的灰尘,还要时不时注意脚下,免得踩到新鲜的大象粪。 大明的官员都得腿着,一些海外藩国的小王、使者就更不用说了,就算鸿胪寺的马车就在边上,他们也不敢坐啊。 老朱坐在大象背上,听着全城百姓的欢呼朝拜,只感觉光挥手有点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了,正当他想扔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身旁还放了两个大竹筐。他往里一看,只见里边装的都是簇新的银元,每个银元上还印着自己的半身像! 老朱暗暗吐槽了下大孙的败家之举,然后抓起一把银元朝着人群扔了出去。 银元落地,顿时引发百姓的哄抢。 “哇!” “竟然是老头钱!” “皇帝老爷大气!” 周围的百姓听到是老头钱,一个个激动得眼珠子都红了。这要是抢到一枚,那可是顶自己半个月工钱了。 好在沿途有锦衣卫带刀保护,要不然就冲老朱这份撒钱样,非得搞出踩踏事故来。 老朱在将两大竹篓银钱洒完,只感觉两只胳膊累得发酸,比打某个逆孙还累人。 这让他不由感慨,看来挥霍也是个体力活! 老朱在撒完银钱后心情大好,这时他才有心情观看周边的景色。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不觉间他竟然都走到城北,并且出了城门了。 “逆孙!” “你这是要带咱去哪儿!” 朱允熥坐在另外一头大象上,紧紧挨着老朱所乘坐的那头。此时听到老朱的言语,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皇爷爷莫怕,一会儿您就知道啦!”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 “哼!” “咱会怕?” “咱今天倒是要看看,你个逆孙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老朱坐在大象上又走了一段路,只见大象停在一个高大的建筑旁。 老朱定睛看去,只见房子上写着“金陵火车站”五个大字。 老朱在逆孙的熏陶下,早就对火车期待许久了,此时见到火车站都建出来了,好奇心一下子被拉满。 “大孙,可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火车通车了?” 朱允熥闻言笑了笑道。 “当然!” “皇爷爷大寿,孙儿也没什么可送的,就送皇爷爷一辆货车吧,嘿嘿嘿……” 其实火车早就通了,不过之前都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试行,不过像今天这样直接开到京城属是第一次。 老朱并未等候多久,刚到达车站的月台,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轰鸣声。 当火车距离站台越来越近,地面开始颤动起来,大象也变得有些不安。 幸好象奴早有准备,从马车里拿下来香蕉喂食大象,这才让它们的焦虑得以缓解。 然而,当火车一路冒着烟地进入站台,并且发出“呜呜”的声响时,大象齐刷刷放下嘴里的香蕉,学着火车的声音朝着天空发出一阵阵呜鸣之声。 好在大象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回应着火车的鸣笛,当火车进站后停下,它们的鸣叫声也停止,继续吃香喷喷的香蕉去了。 一众文武百官看着进站的火车,无不发出阵阵惊叹。 “这就是皇太孙所说的火车吗?” “果然是巧夺天工,叹为观止!” 朝鲜国王李成桂没听说过这玩意,见到大明官员叽叽喳喳讨论,当即竖起耳朵倾听。 然而,听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依然听不懂,只能厚着脸皮凑上前打听。 “敢问这位大人,此黑黢黢的神物为何物?” “哦!” “此为火车,可以不用人力自行行走……” “对了,你们不是在地铁里看过吗?” 李成桂闻言郁闷的道。 “我们在地下是看到过,可地下那个没这么大呀……” “哦哦……” “其实原理都是一样的,都是借助蒸汽为动力进行推进……” “争气?” “我朝鲜也想争气,可无奈人少地狭,想争气也争不起来呀!” “此蒸汽非彼争气,乃蒸发之气也!” “征伐之气?” “可是战场之上的杀气?” “哎呀!” “本官跟你说话咋就这么费劲呢……” 这位大明官员实在是受不了了,扔下一句话就不再搭理李成桂,独自找其他官员侃大山去了。 越南国王陈颙看到眼前这个通体黑色的庞然大物只感到一阵心季,他越南的钢铁打造武器农具还不够呢,大明竟然可以用钢铁打造如此庞大的火车啦? 黎季犛在见到大明的火车后也霎时傻眼,心里对于大明的崇敬拔高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至于来自岛国的两个天皇,见到大明竟然拥有驱使如此巨大的钢铁之车的能力,心中对于大明的畏惧又增强了几倍。 “大明之强竟恐怖如斯?” “若是大明想吞并我岛国,岂不是轻而易举?” 怀仁和熙成两位天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浓郁的忧色。 老朱也被眼前的庞然大物给震惊了,他以前只是见过火车模型,并未见过实物。此时看到实物停在自己面前,他才明白大孙为何说此物会改变大明,让南北畅通起来。 看那长达十几丈的车身,别说装人装货了,就是装自己身下的大象也能装个几十头吧? “大孙,这就是火车?” “是的!” “此车还没命名,孙儿打算命名洪武号,不知皇爷爷能否允准!” 老朱听到这话,感动的两眼通红,再一回想上次在北宫政务殿内偷听的话,对于大孙更是生出一阵愧疚。 这孩子还真跟他说的一样,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咱这个皇爷爷! 老朱虽然不懂火车的原理,但也看得出此物将影响大明,影响世界,是一件注定要载入史册,被千百年后的后人永世纪念的大事。 大孙连这样的大事都不居功,拼命的往自己这个皇爷爷身上贴金,由此可见他是真的为自己好,为自己的身后命着想。 “咱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这个功劳咱不能要……” 朱允熥闻言满脸不解。 “为啥呀?” “皇爷爷,您可能不懂,火车是注定要载入史册,被后人永远纪念的。它的出现,不亚于您驱逐鞑虏,一统中原……” 老朱打断朱允熥的话,笑着看向一脸急切的大孙。 “咱知道……” “咱之所以不要这个功,是因为咱由始至终就没做过什么,也没帮过你什么。” “此物之所以能出现,完全是你的功劳!” 老朱说到这儿,看了看大孙那被磨得袖口都发白的衣服,生出无尽的感叹。 “你为了修建此物,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连盖个宫殿都能省则省……” “可以说,此物能通行于大明国土之上,跟你倾尽的汗水和努力息息相关……”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依咱看,此物就命名为圣孙号吧!” “圣孙?” 周围的文武百官听到这话,无不在心里震惊莫名。 虽说皇帝陛下之前也经常以“圣孙”、“好圣孙”相称,但还从未将“圣孙”两字见诸于文字。 如果此车命名为“圣孙”号,那可就是皇帝陛下公然向天下宣布他对于皇太孙的态度了,否则又怎会以“圣孙”相称? 朱棣听到此言眉头紧皱,本来他还想借助宗室削爵之事发难,让老爷子疏远朱允熥呢。可现在一看,这事难度很大啊。 一旦让朱允熥将这个“圣孙”之名坐实,那再想废掉他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虽然朱棣心里很不爽,但他可不想当出头鸟。他拉了拉朱桢的胳膊,趴在他耳边说道。 “这事不妥!” “一旦朱允熥有了圣孙之名,以后再想动他就难了……” 朱桢闻言点头附和道。 “是啊!” “可谁去说呢?” 朱桢说完看了看自己右边的齐王朱老七,朱老七见状满脸惊诧的道。 “你俩不会是让我说吧?” “我哪有那个口才呀,还是四哥说吧!” “我?” 朱棣听到这话,恨不得踢死这俩废物。 “我特娘的还生病呢,咳咳……” “你俩是不是想让我死!” 朱桢闻言只能折中一下。 “四哥,要不你教七弟咋说,让七弟去说……” 朱棣见朱老七点头,也只能搜肠刮肚地教他一番,让他去当这个出头鸟。 朱棡看着三人叽叽喳喳,就知道三人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在老爷子要拍板定下“圣孙号”时,朱老七这个混蛋跳了出来。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不妥!” 老朱坐在大象背上,听到下方传来质疑声,老脸当场拉了下来。 “你有啥屁话要说?” 朱老七闻言梗着脖子道。 “父皇,自古未有君在储君扬其名的先例!” “您现在是大明皇帝,不论臣子立下多大的功劳,都是您这个皇帝统御有方,福德深厚所致。” “朱允熥虽是大明储君,但也是您的臣子,岂能排在您前边?” “因此,依儿臣之见,此车应该命名为洪武号,以彰显父皇之名,让千秋万代的百姓铭记之……” 在齐王朱榑说完这番话后,朱棣和朱桢当即上前附和。 “父皇,儿臣觉得七弟说得对!” “此举不仅可以彰显父皇之名,亦可彰显皇太孙之至诚至孝,还望父皇成全皇太孙的一片孝心!” 两人一开口,就将朱允熥逼到了死胡同。 如果朱允熥支持,正中两人下怀。如果朱允熥反对,则是不诚不孝。 虽说朱允熥从没在乎这点虚名,但他最讨厌就是被人逼着做事。 然而更让朱允熥郁闷的是,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 “陛下,臣等觉得三位殿下说得有道理!” “此车之功绩,不亚于燧人取火,嫘祖纺织,将来对于大明百姓的民生不可估量!” “此功非开国之君不能居,还望陛下莫要推辞!” “而且此为皇太孙进献之寿礼,陛下就更不应该推辞了!” 朱允熥见众人这样说,也只能劝老朱接受。 “皇爷爷,您就别推辞了,此物就以您的年号命名最合适不过……” 老朱见大孙和众人都这样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不过他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功劳给大孙了,岂能以自己的洪武命名? “不妥!” “咱这个爷爷,咋能跟孙子抢功劳!” “尔等莫要再劝,咱心意已决,就用圣孙命名之!” “不过,咱今天要额外给大孙一个赏赐!” “你在北宫参政已经有一段日子,咱就赐你个封号吧,等将来咱百年之后,正好直接当作年号。” “啥?” “建文!” “噗……” 第五百二十章 你倒是说得直白……(月票) 朱允熥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就是想摆脱建文帝的宿命,哪承想老朱赏给他一个 “建文”的年号! “孙儿请皇爷爷收回成命!” “自古未有同时拥有两个年号的先例!” “哪怕您说这是给孙儿的封号也不妥,孙儿拒绝接受!”朱棣本来也想劝谏的,可他看到朱允熥也推辞,反而缩了一下,不那么着急劝谏了。 但朱棣不出面,其他大臣也不能看着老朱闹笑话呀。 “陛下,皇太孙说得对,自古未闻有两个年号同时存在的先例!”自古以来真没有吗? 答桉是肯定有的,只不过都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比如说南北朝分裂的时候,中原同时存在几个政权,自然也就有几个年号。 还有唐朝中期的李隆基之子李亨,在临危受命登基为帝,在李隆基还没宣布退位之时就直接就改了年号,被很多人骂为不孝。 老朱之所以萌生这么个不靠谱的想法,主要是觉得大孙做得太多了,不赏他点啥心里过意不去。 可这孙子已经是皇太孙了,再进一步就只能当皇帝了。老朱现在还不想退位,还想再帮着稳定几年局势。 因此,这才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而且这办法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过是给他上个尊号罢了。 其他藩王也跟着相劝,就连一向专心养生的朱棡都加入了劝谏的队伍。 老朱见劝谏的人实在是太多,加上大孙也坚辞不受,这才尴尬的收回成命。 “既然大孙不喜,那咱就只能退位让贤了!”老朱这话一出,让刚刚平静的众人再次炸锅。 啥意思!老皇帝这就要退位了?这样做会不会太突然了,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完全没有一点准备呀! 这回众人不敢乱劝谏了,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朱允熥。毕竟老皇帝年岁在这儿摆着,只要不出意外,将来大明皇帝宝座迟早是皇太孙的。 如果现在劝谏陛下,惹恼了心急想上位的皇太孙,他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棡为首的一干藩王也傻眼了,朱棡本能地觉得这事不妥。现在大明不说内忧外患吧,但日子远称不上太平。 若是老爷子这时候退位,还指不定有多少人跳出来闹事呢。但还没等他开口相劝,老四、老六、老七就齐刷刷跳出来反对了。 “请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春秋鼎盛,何来退位一说?” “再加上皇太孙尚且年幼,如何承担大明的万钧重担?” “请父皇为天下计,为大明计,再操劳几十年……”朱允熥从大象上趴下去,单膝跪在老朱所骑的大象前边。 “皇爷爷,皇叔们说得对,您身子骨那么硬朗,上个月还给我生了个小王叔呢,咋能老想着退位养老呢?” “您这么做,别说列祖列宗不答应,就是天下那些贪官也不答应呀!” “您还是手执刑罚之剑,替孙儿再当几年门神吧!”老朱对于几个儿子的话根本不当回事,他只在意朱允熥的态度。 现在见朱允熥这样说,老朱颇为无奈的抱怨道。 “咱算看出来了,你个逆孙就是让咱替你唱黑脸的!”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 “那没办法,谁让您老本来就黑呢,嘿嘿嘿……”老朱是真想退位了,一来是体力跟不上,二来是觉得大孙做得不错,想躲到幕后观察几年。 可现在见大孙没有上位的心思,他也就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多干几年了。 “既然你不愿接受尊号,又不愿意上位,那咱该赏你点啥呢?”朱允熥眼珠一转,笑嘻嘻道。 “皇爷爷,要不您把户部赏我得了,以后我干事花钱还方便点。”老朱一听这话,顿时想起自己国库里被盗的千万两银子,气得也顾不上人多人少了,抓着逆孙的衣领就是咣咣几脚。 “你还有脸说!” “咱国库里的银子,不已经让你搬空了吗!”在老朱跟逆孙进行 “爱的互动”时,周边陪同视察金陵火车站的外国使团都看蒙了。这大明的皇帝也太暴力了吧,咋对储君说打就打? 只有李成桂一脸的羡慕,羡慕这对祖孙的感情深厚。如果不是老皇帝和储君毫无隔阂,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随便的事情的。 就比如他和自己的几个儿子,不论是宴会还是朝觐,都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生怕说错一个字。 至于他那个已经自立为王的儿子李芳远,每次给自己写信也都很客气,但派兵来抢自己的子民时从不手软! 反过来再看看人家大明,老皇帝想退位,储君都不让,这是多和谐的皇室啊! 朱允熥本可以轻松躲过的,可怕闪到老头的腰,这才生生受了这两脚。 好在老朱也只是意思下,并没有真生他的气,象征性的踢两脚,给自己这个爷爷挽回几分薄面也就作罢了。 “逆孙!” “前头带路,带咱上去逛逛!” “诺!”在朱允熥的引领下,老朱登上火车车厢,又顺着车厢来到锅炉房、驾驶室等处观看。 为了更好地体验火车,老朱还坐在驾驶室上,对着操作杆、刹车等设施进行了一番操作。 “这么大个铁疙瘩,就是靠这点东西控制?” “回皇爷爷,这些只是车上的设备,实际上想要运行火车,还需要各个车站的实时控制,否则将来铁路上跑的车多起来,难免会发生碰撞事故。” “哦哦……” “原来如此……” “咱还以为这么大一条路,只跑一辆车是不是浪费了呢……”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 “怎么可能?” “正常情况来说,一辆火车发走后,紧接着就是第二辆、第三辆。原则上说,一个车站每天可以发送上百辆火车……” “上百辆?”老朱开始默默盘算,如果按照一辆火车运载一万石粮食计算,一百辆火车就是一百万石。 一百万石的粮食,可是足够百万大军吃一个月了!岂不是说,只要有了这种火车,大明边关的将士再也不用担心粮草转运了? 朱元章想明白这些,再看向大孙的时候眼睛里直冒绿光。 “咱总算明白了,你为啥不拿盐铁当回事了。有了这东西,确实用不着盐商往边关转运粮食了,朝廷完全可以自己运粮!”朱允熥得意的笑笑道。 “不止!” “运送粮食只是一部分,我们还可以运兵,运人,运各种工匠和民夫……” “只要咱大明愿意,咱们可以随时在边关筑城!”老朱点点头,肯定了大孙的说法。 “此物速度几何?”朱允熥没有正面回答老朱,而是热情的邀请老朱道。 “皇爷爷,咱们亲自坐坐不就知道了?”老朱闻言一脸无奈的笑道。 “你个逆孙!” “咱们俩同时离京,搞不好要出大乱子的!”朱允熥自信满满的道。 “不会!” “就算有人想闹事,孙儿也提前做了准备!” “哦?”老朱闻言顿时来了兴趣,猜测大孙是不是知道他那两个王叔搞的事情了。 “你都做了哪些准备?”朱允熥古怪的笑了笑道。 “没啥,只是命徐六子带锦衣卫的人,将五城兵马司的人临时调换下。” “另外,我还让姑父梅殷带兵进城,着重搜查一下里仁街、太平街……”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大孙是真的知道那两个孽障的事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两位王叔?”朱允熥歪着头看向老朱。 “皇爷爷觉得呢?” “六叔和七叔的行为,往大了说可是造反,往小了说也是兵谏,您打算如何处置?”老朱才不会接这逆孙的皮球呢,当场就将皮球踢了回去。 “咱在问你!”朱允熥闻言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皇爷爷非得让我表态了。 “要是依我的意思,决不能轻饶两人!” “各自削去两人两卫兵马,只保留一卫看家护院,然后撵回封地,无诏不得进京!”老朱闻言皱了皱眉,然后默默的点点头道。 “可!” “就这么办吧!”火车即将启动,一众文武百官和海外使节全都上了车,只有朱桢和朱榑被锦衣卫蛮横的拦了下来。 “大胆!” “你们凭什么拦截我等!” “我等乃是大明亲王,陛下亲子,如何不能上这破车!”正当两人闹腾之时,老朱从车窗探出头来怒斥道。 “闭嘴!” “咱没你俩这样的儿子!” “你俩就在这儿给咱好好跪着反省,等咱回来再收拾你俩!” “啊?”朱桢、朱榑闻言心头一震,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东窗事发了。 两人也不敢分辨,只能乖乖的跪在站台上。京城。徐六子在朱允熥带着大部队走后,直接命人封锁了城门,并将五城兵马司的军官全部用自己的人调换。 当他这边完事之时,直接在城门上挂上特定的旗帜。一直等在城外的梅殷,见城内已经控制住,当即带领两万京营士兵进城,按照锦衣卫提前摸查好的地点开始抓人。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楚王的护卫……” “我是齐王的人……”梅殷闻言当即从袖子里掏出皇太孙手谕。 “奉皇太孙手谕,楚王、齐王犯上,如有抵抗,格杀勿论,钦此!”刚刚还在反抗的楚王、齐王护卫,在听到梅殷的手谕后直接傻眼,只坚持了几个呼吸就主动放下武器投降了。 梅殷一边命人对他们实施捆绑,一边跟徐六子闲聊。 “驸马都尉,这些人没想象中那么难缠呀!”梅殷闻言澹然一笑。 “都是从京营里挑的人,很多人的兄弟还在京营呢,他们犯不着为几个藩王拼命。” “再者说,皇太孙对京营的士兵不薄,军饷从未拖欠,年节还有格外赏赐。” “城北上千家作坊,招工都优先招京营士兵的家属,他们岂能不念皇太孙的好?”徐六子闻言附和道。 “这话说得在理!” “俺们锦衣卫也是承了皇太孙太多的恩情了,上下都肯为皇太孙效死命!”楚王和齐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苦心准备多日的一场谋划,就这么被梅殷和徐六子两人轻而易举的化解。 期间甚至连刀都没碰一下,甚至让梅殷推来的大炮都失去用武之地了。 当然,这也跟楚王和齐王护卫的抵抗情绪不高有关。毕竟谁都不傻,没必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造反。 梅殷和徐六子将人抓住后就将为首的将领五花大绑,送到城外的火车站了。 然而,他们还是慢了一步,此时的火车已经出发,只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楚王和齐王。 两位王爷看到自家将领都被抓了,心里更是如同死灰一般,不敢再有任何奢望。 他们俩现在只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别被老爷子一刀给卡察了就行。 火车之上,朱允熥指着道路两旁的作坊园区讲解。 “皇爷爷,这片是纺织厂,主要由棉纺和麻纺组成。” “这边是化工……主要生产一些肥皂、火柴等日用化工用品……” “那片是重工……主要是机械加工为主……”老朱坐在高级车厢里,透过车窗玻璃,看着道路两侧鳞次栉比的作坊连连称赞。 “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你竟然已经干出这样一番天地!”朱允熥闻言笑呵呵的恭维道。 “还是您老领导的好!”老朱闻言白了逆孙一眼,然后满脸骄傲的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咱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但咱就是爱听,再多说几句,哈哈哈!”朱允熥也不客气,当着老朱的面就开始大夸特夸,把老朱夸得笑了一路。 “逆孙,路边那些一排排的小楼是干嘛的?” “哦,那是职工宿舍!” “这么多作坊,每天上工的人很多,总得给他们盖个住的地方。”老朱又指着一片楼房询问。 “那这边呢?”朱允熥看了眼道。 “这边是学校!” “很多工人都说拖家带口的,总得给他们的孩子一个上学读书的地方吧?”老朱闻言暗暗点头道。 “火车能停一下不,咱想下去看看……”朱允熥看了看外边的景色道。 “快了,马上就到站了!” “皇爷爷就算不说,孙儿今天也是要向您老显摆下孙儿打造的工业园区的!” “显摆?” “你倒是说得直白……” 第五百二十一章 老朱的传授帝王哲学!(月票) 朱允熥跟老朱显摆还只是一方面,最重要是要跟海外使节团显摆,让他们知道自己跟大明的差距有多大。 朱允熥抽空看了眼环大明洋代表团,看到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心里一阵暗爽。 再看看来自欧洲的一些贵族,心里就更自豪了。 朱允熥此次邀请了很多人,不仅有环大明洋的朝鲜、日本、琉球、越南等国,还有来自中亚、欧洲的使节。 只不过此时欧洲比较乱,处于神圣罗马时代结束,各个公国独立的初期,放眼整个欧洲只有几个王朝,外加一群刚从罗马分裂出来的大公,他也就懒得单独招待了,统统称为使节。 不过对于埃及的马穆鲁克王朝,他还是非常上心的,一直安排专门的人负责接待。 朱允熥之所以格外看重这个来自埃及马穆鲁克王朝这般感兴趣,主要因为他们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点,扼守着大明洋连接地中海的咽喉要道。 朱允熥要在这里修一条运河,就离不开这个由钦察汗国后裔建立的王朝的支持。 至于其他的欧洲诸侯使节,不论是法兰西,还是英格兰,对大明来说都是其他小国。 毕竟,他们真正崛起还要在两百年以后,现在的他们实在是太小了…… 现在的整个西方是钦察汗国、帖木儿帝国的时代,这两个马背上的民族,正在用马鞭鞭挞整个西方世界,从他们那里掠夺无尽的财富。 哪怕是后世被誉为战斗民族的某毛,现在也只是个莫斯科公国,还没从金帐汗国的阴影下彻底脱离呢。 这次朱元章寿宴,帖木儿汗国和钦察汗国都派使者前来献礼。 朱允熥对待这两个国家,自然不能失礼,不仅配备了专门的陪同人员,观礼的位置也是相对靠前的。 除了这几个贵宾外,还有一个就是来自罗马教廷,代表现任罗马教皇博义九世的使者了。 现在欧洲教廷跟日本比较像,分裂成两个组织,两个教皇。 博义九世想借助这位来自东方的神秘皇储的力量统合教廷,重振教廷的荣耀。 朱允熥对于这种要求当然是一万个支持了,毕竟教廷不强大,欧洲就不能持续的保持黑暗! 因此,朱允熥早就派出使节表达了对教廷的尊重,给予他们提供了不菲的财力上的支持,但对于博义九世提出皈依天主的提议被他给拒绝了。 虽说此举引起博义九世的极大不满,但博义九世在看到十万枚金光闪闪的金币的面子上,还是原谅了这位来自东方的迷途羔羊。 在朱允熥扶着老朱介绍金陵北郊工业园区的时候,这些被朱允熥邀请来的贵宾,也正在好奇的张望,时不时的打听着周边的设施。 “哦,卖糕的!” “这么高大的烟囱是干嘛的,肯定不是通往天堂的阶梯吧?” “安德烈爵士,这是我大明工厂的烟囱,主要是为了排废气的……” “那这些楼房呢,难道真是给卑贱的工匠居住的?” “是的!” “但我要善意地提醒您一下,在我大明士农工商是平等地位,匠人并不低人一等,也是一份非常光荣的工作!” “哦哦,对不起,我不知道贵国还有这等规矩……” “我可以参观一下他们住的地方吗?” “可以!” 这位来自法兰西的安德烈爵士,在翻译官的陪同下走进一家机械加工作坊的宿舍楼。 一到了宿舍楼那,安德烈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这个宿舍楼不能说有多豪华,但很多设施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个干净整洁的房间是作何用的?” “哦,此处是茅房!” “茅房?” “就是专门供人处理体内……” “哦哦,我懂了,我们那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只是没有你们这里干净。” “对了,恕我冒昧的问一下,我在外边并未看到有排泄口,你们是如何处理……那些脏东西的?” 翻译官指了指厕所内的陶制管道。 “我们是通过这种管道,一层连接一层,然后直接排放到地下,再通过地下的管道传送到处理厂……” “哦卖糕的,你们大明真是太富有了,只是处理这种脏东西,就花费这么大的成本,还用这种精美的陶瓷做管道,简直是太奢侈啦!” 翻译官听着安德烈的吹捧,一边暗道对方大惊小怪,一边好奇他们那里是如何处理这些东西的。 “敢问这位使节,你们国内是如何处理这些东西的?” 安德烈闻言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朝着外边指了指。 “很简单!” “端起便器朝着外边一倒即可!” “这……” 安德烈的话引起翻译官的强烈不适,差点当着他的面呕吐起来。 大明在铺设这种地下管道之前,也没听说直接往路面上倾倒的呀。 谁要是敢那样做,不仅官府要罚钱、打板子,左邻右舍也要骂死他! 大明别的地方不清楚,最起码金陵城内是有专门的人推着车上门收集的。 “那你们的街道上岂不是全是这些东西,人们走路的时候就不怕踩到?” “当然怕了!” “所以我们都穿这种鞋子!” 安德烈得意的抬了抬脚上穿的高跟鞋。 “有了这种鞋子,就不怕踩到那些脏东西了!” “呃呃……” “但是我回到法兰西,要向我们的国王进言,让他在都城也试行你们这种地下管道的方式……” 在英法大使倾心于大明的下水道技术之时,来自罗马教廷的艾伦主教则在参观正在工作的匠人。 艾伦看着站在巨大的机器面前忙碌的匠人,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 “敢问尊敬的孔先生,你们大明的工匠就没有信仰吗?” “有啊!” “他们信仰什么?” “他们信仰勤劳致富!” 艾伦听到这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勤劳真的能致富吗?” 孔彦缙自然能听出艾伦的不屑,但他对大明,对皇太孙有着强烈的自信。 “在你们遥远的西方未必能,但在我大明必然能!” “你所看到的这些工匠,每个月最少能赚到两个银币,多的可达到十几到几十个不等。” 艾伦听到这话当场露出吃惊的表情。 “就是那种印着你们皇帝像的银币?” “是的!” “哦,上帝啊,你们大明怎么能给出这么高的工钱,他们干的这些活完全配不上这些工价!” 孔彦缙闻言冷哼一声道。 “在你们那里配不上,但在我们这儿他们配得上!” 艾伦在听了孔彦缙如此自信的话后陷入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开口。 “尊敬的孔先生,如果您能说服你们皇太孙,让他同意我在这里传教,我能保证这些工匠会更听话,为你们皇太孙创造更多财富!” 孔彦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行!” “皇太孙殿下早就有言在先,绝不允许你们在大明传教!” “为什么?” 艾伦主教一万个不服,他来到大明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大明不仅有本土的道教,还有来自西方的佛教。 既然大明能接纳西方的佛陀,为何不能接受更西方的上帝呢? “因为你们不懂感恩!” “什么?” “你说我们不懂感恩?” “孔先生,我不得不跟你理论一番了,你这是诬蔑,是对我们的偏见……” “你们的教义中一切都是主所赐,完全忽视了个人的努力,这和我大明所一向倡导的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相悖……” 孔彦缙借着工作的名义,向艾伦主教输出了一下来自易经的思想。 在两人渐渐激烈地辩论声中,来自帖木儿帝国和钦察汗国的两位使节,已经拿起车床上加工好的箭头品头论足了。 “此物竟如此规整和锋利!” “若是在战场上被此物射中,哪怕穿着三层皮甲亦不能幸免!” “何止皮甲不能幸免,一般的锁甲也够呛……” 钦察汗国和帖木儿帝国一直冲突不断,只是在大明的这段时间,两个使节暂时放下成见,一起探讨在大明所见到的一切新奇玩意。 毕竟,两人虽分属不同阵营,但文化和宗教上有很多相同之处,相比人生地不熟的大明人来说,还是有更多共同语言的。 “敢问这位大人,可否告知此物每日产量是多少?” 翻译官嫌弃的看了眼箭头道。 “此物在我大明已经快淘汰了,只有一些老旧边军和新归化的蒙军有装备。” “现在是控制产量阶段,每天也就能产十万枚左右。” “什么?” “此等规整且锋利的箭头,你们一天就能生产十万枚?” 翻译官满脸傲然的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 “若不是皇太孙有意限制产能,怕仓库没地方放,我们大明一天能生产百万、千万!” “嘶……” 两位汗国使臣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各自重新掂量下跟大明的外交政策。 本来他们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大明出访的,毕竟大明有求于他们,希望他们共同出兵对付北元。 然而,现在看到大明的军工实力,两人不由泛起滴咕。 大明已经如此强盛了,完全可以吊打北元,为何还要跟他们结盟? “敢问这位大人,大明完全有实力打败北元吧,为何还要我等襄助?” 翻译官闻言想都没想的答道。 “哦!” “皇太孙说我大明人少,经不起在战场上消耗。” “大明人少?” 两个汗国使节听到这话,只感觉这是最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大明物产丰富,人口众多,乃是当世人口最多之国家。 然而,他们皇太孙竟然嫌少…… 如果大明都嫌自己人少,那他们几十里地见不到一个活人的钦察汗国,和帖木儿帝国还不得哭死啊。 “我大明人真的很好,只有区区一万万多人……” 两位使臣听到这话,偷偷攥了攥拳头,恨不得一拳揍死这个大言不惭的官员。 这厮说话太气人了,一万万人竟然还嫌少! 这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好不! “不过现在好了,经过我们皇太孙的大力治理下,我大明新生儿存活率极大提高,每月都有三十万以上新生儿存活。而且这个数字每个月都在增加,年底前有望达到四十万……” 两个汗国的使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恐惧。 这在他们那地界,一个小国的人口都未必有这么多人…… 可以说,大明一个月的新生人口,就抵得上阿姆河区域的一个国家了! 两人在机械加工厂出来后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他们自从来到大明这片土地,就见识了大明的富庶和繁华,因此大明的钱是肯定不缺的。今天在见到大明的军工作坊后,领略了大明的军工生产力,由此可见大明武器、铠甲等装备也是不缺的。 后来又听到大明每月的出生人口数量推断,大明人口更是不缺,甚至可以碾压他们两个汗国。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希望了,那就是大明士兵的战斗力不行,真到了战场上拼杀,远没有他们的人那么舍生忘死。 但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毕竟大明也是个新兴帝国,只立国二十几年,应该还保有立国时期的血勇吧? 两人在纠结一番后,只能提出一个冒昧的提议。 “敢问这位大人,贵国生产箭头的机器,可否卖给我国一套?” “我国愿意用等重的金银来换!” 翻译官听到这个问题,当即微微一笑。 “不可以!” “我大明刚刚立法,私自将车床等机器运出大明境内视同谋反!” “这……” 两人一听连谋反的罪名都出来了,当即熄了购买机器的念头。 不过两人都对自己的国家表达了充分的担忧,感觉将来在战场上跟大明为敌,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相对于这些来自明东地区和欧洲地区的海外使节,环大明洋的一众海外藩国就冷静多了。 因为他们已经见识了太多大明的强大,早就被大明的恐怖实力给压得没脾气了。 怀仁和熙成两位天皇也不想着复兴大计了,开始琢磨如何巴结大明,向大明多派点遣明使,多学点大明的先进技术。 来自半岛的李成桂,已经考虑放弃王位,移民大明,做大明的一个臣子了。 至于半岛的烂摊子,就交给几个儿子自己折腾去吧,他才懒得管呢。 正当众人参观机械加工作坊之时,来自埃及的马木留克王朝的巴尔库克王子,已经在兵部官员的陪同下,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小作坊,参观大明新式火枪的生产基地。 巴尔库克王子是带着结盟的使命来的,他父王的政权并不稳定,国内叛乱不断,外部还有来自帖木儿帝国的威胁,急需寻找一个强大的盟友。 本来他们国内一致认为大明太过遥远,无法有效牵制帖木儿帝国和钦察汗国,对和大明结盟并不看好。 不过大明的战舰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力,尤其是战舰上装备的火炮更是威力惊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撕开沿岸的堡垒和城堡,对于沿岸村庄的打击更是摧枯拉朽一般。 因此,他们国内的王公大臣,这才决定派遣王子来大明参观一下,考察一下大明的实力。 巴尔库克在踏上大明这片土地后就彻底爱上了这里,这里的气候温暖湿润,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天堂。 这里的景色更是美如画卷,处处透露着一种梦幻般不真实的感觉。 再加上这里的人民富庶,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让他一度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流淌着奶与蜜的神圣之地。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温文尔雅,极尽礼貌和优雅。 如果他不是见识过大明海军的残暴和强大,还真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遍地是贤者的仁义之国了呢。 要知道在大明海军出现之前,地中海那边的保护费,可是他们和阿拉伯人联手收的。 现在有了大明海军,他们非但收不到保护费,反而还要给大明交保护费…… “巴尔库克王子请这边走……” “这里就是我们的火铳加工厂了,大炮的加工厂也在这片区域内,一会儿带您去参观。” 巴尔库克王子看向加工厂内,只见一个个工匠在一座座奇怪的机器上摩擦着铁棒,并且由外而内的向铁棒内打孔,不由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喷火枪的枪管吗?” “是的!” “不过要经过打孔、膛线等环节,才能成为一支合格的枪管!” “如若贵国同意与我国结盟,并且协助我国修建洪武大运河,我国将向贵国出售三千柄此等火器,帮助贵国平定国内叛乱!” “同时,挖掘洪武大运河期间工人的粮食,我国也会解决一部分。” 巴尔库克闻言并未当场表态,而是询问了一些细节。 “贵国打算用多久挖完大运河?” “我们皇太孙给出的期限是三年……” 巴尔库克闻言连忙摇头。 “不不不,这不可能!” “按照你们皇太孙的要求,运河至少有四百多里长,三年时间怎么也挖不出来!” “不不不,巴尔库克王子您不知道我们大明的实力,我们皇太孙说三年,那就一定是三年!” “您见识过我们大炮的威力吧,我们可以提供海量的火药来炸……” “只要你能抓来足够多的劳工,帮助我们挖掘土石即可……” 巴尔库克闻言还是不点头,而是要了一把火铳去外边试射。 在大明工匠的指点下,巴尔库克连续三次射中标靶,并且查验了火铳的威力后,巴尔库克满脸激动地道。 “这样的火器一万柄!” “如果贵国能答应,本王子就答应贵国说服父王跟贵国结盟,并且帮助贵国修建运河!” 正在陪着老朱游览工厂的朱允熥,听到常继祖的禀报,略微沉思了下道。 “一万柄……” “数量着实有点多了,等运河修建好后平乱必然会有一定阻力。”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当即好奇的询问道。 “什么有点多?” “你个逆孙又瞒着咱干了啥坏事?” 朱允熥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地图,指着红海和地中海中间的狭长地带道。 “皇爷爷,咱们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想要运到欧洲这片地方,要经过这里上岸,然后被这里的人卡一下脖子。” “孙儿想打通这两个海域,让大明的货物直达欧洲这边,挣这群人的钱……” 老朱闻言捏着下巴琢磨了下道。 “这工程量可不低啊,快赶上隋炀帝了。” 朱允熥点头附和道。 “可不嘛!” “要是放在咱大明,能把老百姓逼得造反。” “所以,我打算借助当地人的力量,等他们挖通了大运河,再将大运河周边的土地占领,使其成为大明的土地!” 老朱接过话题道。 “然而现在人家提了个过分的要求,想从你这儿买走一万柄火铳?” “是啊!” 老朱自信满满地笑道。 “这事好办!” “火铳这东西是有寿命限制的,一般来说打个几百发也就报废了,你可以在这上边做点手脚。” 朱允熥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原本他想的是通过弹药来控制对方,毕竟火器拼的就是弹药量么,没有弹药的火铳就是一根烧火棍。 不过在听了老朱的建议后,他发现老朱的办法更稳妥。 万一对方私藏弹药,突然给自己来一下子咋办? 还是直接从品控方面控制,将他们的火铳寿命限制在一个最低值! “皇爷爷英明!” 老朱听着大孙的马屁,笑得龙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只是其一,其二还要记得扶植其他人,让其国一直内乱不断。只要他们有求于大明,咱们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另外,还可以给他们找几个敌人,让他们时刻处于敌人的威胁之下。” “总之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只有让他们一直疲于奔命,他们才不敢起坏心思!” 老朱一边向朱允熥传授帝王哲学,一边坐在路边的石墩上休息,直至说了好一通,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午膳还没吃呢! “逆孙,你不会让咱在寿诞这天连个午膳都吃不到吧?” 第五百二十二章 异域风情馆! 朱允熥面对老朱的抱怨笑嘻嘻地回复道。 “皇爷爷,孙儿饿着谁也不能饿着您啊!” “不过这地方条件有限,您就委屈一下,跟这儿的工人一起吃点吧。” “这敢情好!” “咱还真想尝尝此地工人的饭食!” 朱允熥拉着老朱来到工厂食堂,主管的官员早就在门口等候了,就连锦衣卫也已经提前进驻厨房,盯着后厨内的一举一动。 在简单的礼节之后,老朱走进宽敞明亮的食堂,并且挨个窗口看了一遍,对着里边的菜品一阵品评。 “哟呵!” “肉不少呀,是特意准备的吧?” 窗口里打菜的师傅闻言笑呵呵回道。 “真让皇帝老爷说着了,今天一大早俺们就忙着杀猪宰羊,就为了招待皇帝老爷和皇太孙……”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对着朱允熥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你个逆孙,一天天地不学好,竟然跟那些贪官一样,湖弄到咱头上了!” 打菜师傅见老皇帝迁怒皇太孙,赶忙出言解释道。 “皇帝老爷莫怪皇太孙,俺们平时吃的虽没这个好,但也不算差哩!” “早餐简陋点,但保证能吃饱。午餐必有肉,要么是大肥猪,要么是肥鸡、肥鸭,或者海鱼啥地!” “今天是厂领导特意加餐,说不能慢待皇帝老爷,更不能让外藩使节看笑话!” 老朱听到打菜师傅这么说,脸色这才好看了。 “你看着给咱打点菜端过来!”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倒背着手找座位去了。 不多时朱允熥端着两大盘子饭菜过来,一个给老朱,一个给自己,然后跟着老朱一起吭哧吭哧的吃起来。 当他们俩已经开吃,大明官员和海外使节才进来,见多识广的大明官员一边给自己打菜,一边教那些海外使节的规矩,并且向他们讲述这种分餐制的好处。 有那博古通今的学士,还不忘扯上一段春秋、战国历史,来证明大明分餐制的悠久历史。 在众人齐齐用餐之时,被工厂精挑细选的一线工人走进食堂,并且排着整齐的队伍去打饭。 虽说食堂内坐满了各种奇装异服,金发碧眼的歪国人,但这些被嘱咐过的工人依然没人去偷看他们,更没人窃窃私语。 哪怕偶尔瞟过一些歪国人,他们的眼神中也只会露出见怪不怪的澹然神情。 工人们这个态度,不仅让那些远道而来的歪国人意外,就连朱允熥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我大明的匠人素质都这么高了吗? 哪怕放在几百年后,冷不丁在一群黑发黑眼的人群里看到几只金发碧眼的歪国人,老百姓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吧? 朱允熥想到此处,当即将一个负责人叫过来。 “你们是不是跟工人打招呼了?” 负责人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道。 “确实有礼部的官员过来打过招呼,让我们不要表现得太过惊讶。” “不过,咱们工人之所以这样,可能跟胡同里的番人馆有关。” “番人馆?” “番人馆就是做那个事的……” “有很多海外番商嫌在市舶司那边进货太慢,就直接摸到了咱们这边,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就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 朱允熥越听越好奇。 “到底是啥不好的东西?” 负责人闻言尴尬的道。 “等殿下吃完,卑职带您过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朱允熥随便扒了几口,然后接过王德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就急不可耐的跟着负责人去什么胡同查看去了。 老朱看到两人急匆匆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这孙子见识浅哟,人家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他竟然还没听懂? 老朱慢条斯理的吃完,给二虎个眼色,二虎就抓过一个厂区的负责人让其前边带路了。 其他正在吃饭的官员和海外使节,见皇帝和皇太孙都走了,还以为他们俩去看什么机密去了,也急切的跟了上去。 然而,当他们跟着来到一条胡同,看着里边穿着各色轻薄、凉爽的异域美女之时,一个个霎时傻眼。 这里不仅有金发碧眼的波斯女郎,还有来自日本、暹罗等国的美女。 她们中很多人都是海外番商从各国购买的奴隶,运到大明后本想进献给皇太孙,为他们经商谋取一些便利。 但被皇太孙拒绝后,他们又不愿意将人运回去,就直接在工业园区开了一条街的娱乐场所。 一边废物利用,一边打听货物信息,方便以后进货。 朱允熥也看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大明和海外藩国的交流竟然已经深入到这种程度! 朱允熥阴沉着脸叫过负责人。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孤从未听闻过?” “回禀殿下,有一年多了……” “一开始只是海外番商的自娱自乐,可随着咱们园区扩大,新招进来的光棍越来越多,于是乎……” “于是你们就搞出这么一条风情街?” “殿下恕罪……” 在朱允熥严厉批评园区负责人的时候,老朱则在二虎的陪同下,对着各国美女品头论足。 “那个站在二楼窗户的不错,应该有大食血统,还有点北元血统,应该是两个地方的串……” “还有那个穿着日本衣服的女的,低眉顺目的看着也挺顺眼……” “嘿!” “这个好!” 老朱抬手指向一个距离自己几丈远的异域女子,满脸激动的说道。 “这个应该是天竺人!” “咱当年打败张士诚的时候,从苏州俘虏过一个这样的!” 二虎在一旁附和道。 “皇爷说是!” “此女子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那地方的人,若是皇爷有意,卑职……” 老朱闻言狠狠的瞪了二虎一眼。 “你当咱是什么人,岂能跟那些番商当连襟?” “赶明个跟那逆孙的海军说一声,让他们从天竺给咱挑几个干净的!” “诺!” 二虎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慨。 皇爷还是那个皇爷,爱好一如既往地广博。 这个小插曲没人在意,老朱不在意,大明的官员不在意,甚至那些海外番商更不在意。 只有朱允熥在意,觉得这些人的存在加速了民族融合,打乱了他的一些计划。 “限期十日,务必让这些人搬离此地!” “同时成立将作监,专职负责给园区工人说媒、议亲,并跟纺织厂的女工搞联谊活动,年底之前,务必让所有光棍都给咱娶上媳妇,娶上咱大明的媳妇!” 园区负责人闻言面露难色道。 “殿下,此地可是有数千人呢,十日之内恐怕……” “而且有些人已经跟咱们大明人结成夫妻,这般粗暴的处置,难免让人不服……” 朱允熥听到这话当场炸毛。 “都结成夫妻了?” 厂区负责人神色古怪的道。 “有的连娃都生了……” “呃呃……” 朱允熥越听越头大,自古以来这种涉外的婚姻都是麻烦事,不论是从朝堂角度,还是从民间角度。 “你先将这些人登记一下,凡是已经跟大明人成亲、生娃的单独记录下来,那些没有婚姻关系的全都送到松江市舶司,交由市舶司统一安置。” “待孤回京后,跟其他官员商议后再处置那些私自跟番人成亲之人如何处置!” “诺……” 朱允熥处置了异域风情街的问题后,对于接下来的行程就没什么兴趣了,让园区的负责人带着那些异国使节走马观花的参观一番,他就命人驾着马车驶出了园区,走访附近的乡镇去了。 既然园区都混进来这些奇行种,那么大明其他地方肯定也有。 果然,他刚出了园区没多久,就看到几个黑黢黢的光头,戴着脚镣在田地里干活。 朱允熥来到田间地头,刚想找个人问问,就看到一个手摇芭蕉扇的土财主熘熘达达走过来。 “老小儿见过这位贵人!” 朱允熥虽然没带太多护卫,但身上的穿戴依然不俗,让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敢问这位老丈,田地里耕作的这些人是……” “哦,您是问昆仑奴呀!” “这些昆仑奴是老小儿在市舶司那边买来的,一个人要三十个老头钱哩!” “那边卖昆仑奴的很多?” “不多不多!” “每次船到岸只有几百人,去得晚了毛都抢不到!” 朱允熥好奇的打量着地里干活的昆仑奴。 “这些人会种地么?” 土财主闻言不屑的摇摇头。 “会个屁!” “要不是老小儿手把手教,他们毛都不会!” “不过这些人力气大,只要教会了,再给他们吃饱了,干活倒也麻利。” “都怪皇太孙,要不是他大肆招收壮劳力进作坊,老小儿也不至于花大价钱买这玩意!” “您是不知道啊,这些昆仑奴可能吃了,干活还总出错,动不动就惹篓子!” 朱允熥越听越头疼,本来今天是领着一群海外藩国使节来看看大明的盛世繁华的,哪承想让自己看了一地鸡毛。 不知不觉间,大明已经走上了昆仑奴贩卖的航路,而他这个皇太孙竟然毫不知情! “你们这里用昆仑奴的人多吗?” “不多……” “不过据说沿海地区用得多,尤其是福建那边……” 朱允熥辞别土财主,又去了几个村镇,看到几十个昆仑奴在地里忙活,脸色越发阴沉了。 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之所以大肆招收农村闲置劳动力,不过是想逼迫地主提高佃农福利待遇,或者方便朝廷低价收地。 哪承想他这边还没多少起色呢,神通广大的大明地主阶级就找到了更便宜实惠的劳动力。 如果任由这种风气蔓延下去,大明皇朝就要改名大明合众国了。 朱允熥结束乡村考察,重新回到工业园区之时,勐然间听到一阵哭泣之声。 “怎么回事?” 常继祖看了看哭声的方向道。 “殿下,哭声好像是从胡同那边传来的。” 朱允熥一言不发的向着胡同走去,常继祖赶忙招呼护卫跟上。 厂区胡同内,一家家风情馆内传出阵阵哭声。 一个天竺风情馆内,阿曼达正抱着几个女孩儿痛哭流涕。 “为什么!” “为什么咱们好不容易逃离魔爪,找到一处可以容身之所,就要被人给驱逐,嘤嘤嘤……” “我不想走,我想跟亲爱的刘二柱成亲,嘤嘤嘤……” 几个穿着衙役制服的官差走进阿曼达的风情馆,对着几个正在哭哭啼啼的女人说道。 “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吧,这是我大明皇太孙的命令,他会在市舶司附近重新给你们安排住处!” 阿曼达闻言如同受伤的母狮,瞪着愤怒的双眼看向几人。 “不!” “我不走!” “刘二柱已经答应替我赎身,我要嫁给他,我要跟他成亲!” 正在几人争执之时,一个穿着工人衣服的青年走了进来。 正在哭哭啼啼的阿曼达看到来人,惊喜地扑了上去道。 “二柱!” “你终于来救我了,呜呜呜……” 刘二柱见到几个官差丝毫不惧,一边安抚哭哭啼啼的女人,一边对几个衙役说道。 “这是我的女人!” “我已经跟她的老板谈好价格,马上就能将其买走,你们不能驱赶她!” 几个衙役见到来人这么横,当场就有些不服气。 “哟呵,你个匠人还挺牛气呀,谁给你的胆子在俺们面前撒野!” “弟兄们,掏家伙将其给锁了,然后让他们厂长来咱们衙门赎人!” 刘二柱闻言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本本递过去,几个衙役见状怔怔的接过去打开一看,当即神色大变的看向青年。 “你是八级工?” “你才多大呀,你这个证不是假的吧?” 一般的工匠衙役自然不怕,但有一种特殊的工匠,别说衙役不敢惹,就是他们上元县县令也不敢惹。 就算这种人犯了罪,也要通过工部衙门行文才能抓人,等闲情况下连人都不能抓。 因为这种级别的工匠非常稀少,上元县工业园区总共有几十万工人,但能达到八级的匠人只有区区数百人。 可以说,每一个八级匠人都是工厂的宝贝,工资比厂长都高,厂长见了都得赔笑脸。 刘二柱闻言冷哼一声道。 “小爷俺天生长了一双巧手,七岁就能开尽天下之锁。要不是想当个良民,俺早就成了名满天下的侠盗了!” “现在小爷隶属皇太孙直管的军工局,专司打造……” “哦,差点忘了,咱干的可是保密工作,只对皇太孙负责,你们还没资格听哩!” 几个衙役听到这话非但不恼,反而露出恭敬之色。 “既然是刘兄弟的女人,那弟兄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有些话弟兄们得提醒刘兄弟一声,皇太孙刚刚亲自下令,凡是没有跟大明人成亲的番邦女子都要迁徙到松江市舶司统一安置。” “而且,据俺们头头说,皇太孙好像对于私自跟番邦女人成亲的人很不满,还说要回去跟官员商量如何处置……” “言尽于此,刘兄弟好自为之!” 刘二柱是偷盗世家,从小就在各种稀奇古怪的锁头堆里长大,这才练就了一双巧手,并且通过工部制定的考核,成为一名光荣的八级匠人。 因为年少成名,加之收入颇丰,让他养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毛病。 本来以他的收入,娶个小门小户的媳妇绰绰有余,但他非得娶个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但大户人家哪看得上他呀,在花费了不少的喜钱,却始终没娶到一个大家闺秀后,他将一腔热血抛洒在了异域风情馆,并且跟里边的花魁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本来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今生挚爱,可当他听到衙役最后的那句劝告后却蓦地犹豫了。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成就,连官差衙役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兄弟”,可全赖皇太孙对他的赏识。 若是因为一个番邦女人恶了皇太孙,那他可是亏大了。 正当他犹豫之时,阿曼达见官差因为情人刘二柱的几句话就离开,热情地扑到刘二柱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勐亲。 刘二柱哪受得了这个呀,当场就沦陷在阿曼达的热情攻势之下。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皇太孙不把他抓到宫里当太监,他就绝不放弃心爱的阿曼达。 虽说老爹绝不会让这样的一个媳妇过门,但还是可以让她当妾的吗,自己再娶个大明女人当正妻不就行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咱这么说已经是要交权啦! 朱允熥在异域风情街只是走了一段路,就听到了各种悲欢离合的故事。 在他来说,他只是下达了一个命令。可对于在此间的人来说,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 朱允熥在心里暗暗警醒自己,在制定政策的时候要越发小心,不可再像刚刚那般随口下达命令了。 最起码也得经过一个流程,召集更多的人商议,从而做出更准确,也更符合实际情况的政策。 虽然朱允熥已经意识到查封异域风情街的命令不妥,但他却不想纠正这个错误。 毕竟对于底下办事的人来说,他们最怕的就是上层政策上的反复。 一次两次问题不大,次数多了就会影响朝廷的权威。 下午时分,朱允熥领着一干人重新回到京城,火车还没驶入车站呢,火车内的人就被不远处的城墙给吸引了。 夜色迷离中,金陵城城墙上光华璀璨,耀眼夺目。在城墙底部的探射灯照射下,城墙更是在一片金碧辉煌见显现着神圣的色彩。 此等壮观景象,别说海内外的藩王使节都没见过,就是大明皇帝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这……” “这真是咱的金陵城?” 老朱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贪婪的看向窗外的美景,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 “太美了!” “咱不是在做梦吧?” “大孙,你是不是把天上的宫阙搬下来了……” 朱允熥闻言满脸骄傲地道。 “皇爷爷,这是孙儿为您打造的宫阙!” 老朱闻言浑身颤抖的抓住大孙的手。 “好好好!” “咱总算没白疼你一场!” “咱今生能看到此等美景,咱就是现在死了也无憾了!” 随着火车咣当咣当的停靠在站台上,老朱迫不及待的拉着大孙下了火车,越过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老六、老七,激动的朝着自己的都城跑去。 “皇爷爷您慢点!” “来人!” “赶紧把皇爷爷的马车赶过来!” 锦衣卫的人早就催动马车往这边赶了,只是到了近前又被老朱给撵走了。 “咱不坐那玩意!” “坐在那破玩意里,咱还咋看咱的天宫!” 朱允熥见老朱这般固执,也只能一边陪着他走路,一边给手下发信号。 在朱允熥打出一个响指后,一个锦衣卫急匆匆离去,跑到路旁的一个小房子里道。 “快快!” “皇太孙和陛下已经走到官道上了,赶紧合闸……” “收到!” 在小房子里的电工合上电闸后,朱元章和朱允熥所站立的官道两旁霎时亮起一盏盏路灯。 老朱站在原地,看着一个个路灯亮起,直通不远处的太平门,激动得满眼都是晶莹的泪光。 “皇爷爷,这才是孙儿为您准备的寿礼!” “星光大道!” “天宫之城!” 老朱听到这话,在看着眼前的如斯美景,感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然他不知道路灯发光的原理,更不知道这么多路灯是如何控制,但他知道一点,大孙为他打造的这一切肯定没少花钱、花心思! “好!” “很好!” “非常好!” “大孙,爷爷很喜欢,只是未免有些太过奢靡了吧?” 这是朱元章唯一的担心,那就是花钱太多了。 要是自己未来再活个十年八年,那得花多少银子? 朱允熥闻言满不在乎的道。 “皇爷爷,您不用担心花费的问题,这些本就是市政建设的一部分,只是提前拿出来哄您老开心罢了。” “啊?” 老朱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只感觉大孙又在哄他开心。 “不会吧?” “难道你还想让这些路灯一直亮下去?” “当然!” “金陵乃是当前世界上最大、人口最多,经济最繁荣的城市。” “咱们这里不仅白天繁忙,晚上出行的人也非常多。” “路灯就是方便夜间行人的!” “哦哦哦……” 老朱听到大孙这样说,心里好受多了。 “这还不错,要是真为了咱过寿就花这么多钱,咱可得心疼得睡不着觉喽!” “不过,白天那阵仗也不小,以后切莫再搞了……” “你不知道大象、犀牛那些东西有多能吃,养活一头大象,都够几十户百姓人家花销了!” 朱允熥闻言再次解释道。 “皇爷爷,这个您也不用担心,孙儿也将那些东西安置妥当了。” “以后咱大明养他们非但不用花钱,还能让他们给朝廷挣钱!” “啥?” 老朱听到这儿直接傻眼,他本是想说教一番,体现下自己一向节俭的风尚,哪承想非但没成功,反而被大孙给反驳了。 “大孙,你不会是骗咱吧?” “早些年宫里也养过几头大象,咱可从来没见这玩意给咱挣过钱!” 朱允熥闻言嘿嘿笑道。 “皇爷爷,您忘了玄武湖人民公苑了吗?” “孙儿早就想好了,这些大象给您祝完寿,我就在玄武湖公苑建一座动物园,将它们全都关进去,让大明的百姓随时能免费观看游玩……” “那咋挣钱呀?” “皇爷爷,您想想呀,那大象可是您坐过的,咱大明百姓只需花一两银子,就能坐上去转一圈,您觉得划算不划算?” “还有我坐过的那头大象,孙儿肯定比不上您老的身价,但骑一次只要五百文不贵吧?” “这……”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愣住,然后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呀你……” “咱有时候真恨不得把你的脑袋敲开,看看你的脑子是咋长的!” “这种挣钱的办法也就你能想得出,哈哈哈!” 朱元章是彻底被大孙的机智给折服了,宠溺的揉了揉大孙的脑袋,领着大孙一起走向太平门。 在两人身后是朱棡和朱棣正领着的一群大明藩王,好奇的在官道上张望呢。 “三哥,你给我说说,朱允熥是咋把蜡烛装在琉璃罩子里的?” “这个呀……” 朱允熥还真跟朱棡解释过,可朱棡现在满脑子都是养生,压根就没当回事。 现在见四弟主动问自己,一下子就抓瞎了。 “这事我也不太懂,你侄子朱济熺应该知道……” “朱济熺!” 正在跟几个堂兄弟在后边闲聊扯澹的朱济熺,听到父王招呼自己,赶忙颠颠的跑了上去。 “父王,儿臣在……” “你给你四叔解释下这电灯的原理!” “哦哦……” “回禀父王和四叔,此物乃由电流交汇而成,正负电流作用到钨丝之上,通过电阻……” 朱济熺讲得很清楚明白,可对于没有一点电学尝试的朱棣来说,依然如同在听天书一样。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听明白了,那就是此物不是天上的雷霆,是凡人所能掌握的力量! “你是从何处得知?” “我吗?” “我在皇家学堂上学呀,学堂上的先生们讲的。” “而且,今天这路灯,以及城门上的灯光设计,还有我的功劳呢!” “呃呃……” 朱棡听到这话满脸骄傲,朱棣听到这话则是满脸震惊。 “你说这是你们在皇家学堂上学的?” “是啊!” “有时候到了高深课程,皇太孙还亲自来授课呢!” “呃呃……” 朱棣闻言心中更加震惊了,他原本以为朱允熥只是想通过皇家学堂,将他们这些藩王的子嗣控制在京城当人质。现在一看,朱允熥是真舍得下血本啊,连这么高深的学问都愿意教! 这下倒是让朱棣陷入左右为难了,他对于这种可以发光的电灯着实好奇得很,对于今天乘坐的火车也非常羡慕。但一想到让自己的儿子待在京城,他心里就总是有些担心,生怕自己的“软肋”被朝廷拿捏住。 朱棡见朱棣面色不对,赶忙展开忽悠大法。 “四弟!” “你不妨让家里的几个侄子也留在京城读书算了。” “今天这情况还没看出来吗?” “大明的天变了!” “现在朱允熥做的很多事情,不仅是咱们不能理解,就是之前的任何朝代都无法理解!” “咱们这茬人是跟不上时代了,你总不想让下一代也跟不上吧?” “这……” 朱棣沉吟良久道。 “三哥说得在理,我回去跟妙云商量下,她要是同意,我就让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跟着你家济熺一起读书!” 朱棡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 “行吧!” “想不到向来雷厉风行的四弟,竟然也成了个惧内之人……” 朱棣自然听得出朱棡在冷嘲热讽,但他懒得计较,只是默默的在心里计算得失。 相较于朱棣的忧心忡忡,其他藩王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朱椿和朱柏联袂而行,一边走一边聊道。 “想不到咱们才就藩几年,大明就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估计等咱们过几年再回来,连进宫的路都找不到喽!” “谁说不是呢……” “这般盛大的景象,简直是在梦里都不敢想,没想到竟然被皇太孙给实现了……” “十一哥,你说皇太孙办的学堂里会教这些东西吗?” 朱椿斩钉截铁的道。 “会!” “这事我特意找母妃打听了,据说现在三哥家的几个儿子,已经学上了……” “啊?” “那我等儿子长到八岁就送进京城读书!” 其他藩王听到两人的对话,心思也渐渐活泛起来。 相对来说,他们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人质不人质的事,就算朱允熥不教授这些知识,他们也不敢违抗朝廷的命令。 但如果皇太孙不藏私,视所有宗室子弟为一家人,那他们岂不是赚大了? 就算学不到火车的技术,能学会鼓捣这种电灯,将来带回封地,也能将王宫打造的更漂亮不是? 朱允熥搞出的“天宫”连大明藩王都动心了,那些海外藩王更是羡慕的直流口水。 他们一个个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块金子,强行塞进随行的鸿胪寺官员手里。 “这位大人,敢问敝国可否派一千名遣明使来大明学习此等技术?” “此事太大,下官得禀明皇太孙殿下才能给贵国答复……” “不过,若是贵国想入国子监嘛,下官倒是有点办法……” 日本熙成天皇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国子监的东西有啥好学的,我们大日本要学就学打造火车和电灯的技术! 来自埃及的马木留克王朝的巴尔库克王子也动了心,抓着一路陪同的官员提建议。 “本王想了一下,觉得我国和大明的合作还应该加上一些条件!” “比如说大明要为我国建设铁路,以及这种不用火焰就能亮的灯……” “还要教会我们这些技术……” 对于巴尔库克的狮子大开口,大明官员只给了一个非常冷澹的回复。 “巴尔库克王子,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的这个条件太离谱,本官都不用请示皇太孙就知道不可能!” 巴尔库克闻言冷哼一声道。 “那咱们的结盟就此作罢!” 大明官员闻言一阵头疼,赶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皇太孙。 朱允熥刚跟老朱登上城门楼,打算看接下来的焰火表演,突然听到这话气的爆了个粗口。 “混账!” “他以为他是谁!” “咱大明跟他结盟是看得起他,他要是再敢提过分要求,孤就换一个代理人!” “传旨给红海舰队,让他们将埃及那片地方的反政府势力统计一下,并派人跟他们接触下,有值得扶持的汇报给孤,孤重新选一个合作对象!” “诺……” 朱允熥的随行学士闻言赶忙下去布置,只留下鸿胪寺的官员傻傻的站在原地。 “皇太孙,微臣该如何回复巴尔库克王子?” “你就将孤刚刚说的话转述给他就行,何去何从,让他自己看着办!” “诺……” 老朱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大孙处置,见大孙如此干脆利落的就处置了争端,欣慰的满脸都是幸福的褶子。 “大孙,这事干得漂亮,对付那些异族之人就该如此!” 朱允熥闻言附和道。 “皇爷爷,孙儿也不想这般粗鲁,可谁让那些人畏威而不怀德呢?” “看样子还是得打一仗,打到他们服帖就老实了!” 老朱闻言哈哈大笑道。 “这话说的好!” “你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证明你长大了!” “等过了今天,就让六部九卿去你的北宫当值吧。” “啊?” 正在朱允熥愣神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炸响,随后一颗暗澹的火星就在空中炸裂成无数团璀璨的焰火。 “皇爷爷,您这话是啥意思,孙儿的北宫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人呀……” 老朱听着大孙傻里傻气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装不下就扩建!” “扩建要花钱的……” 老朱实在是忍受不住孙子的傻气了,一把掰过大孙的脑袋,一齐看向空中越来越亮的焰火。 这孙子是不是傻,咱这么说已经是要交权啦! 五光十色的焰火映照在两人的脸庞上,这两张脸一张苍老,一张年轻。一张睿智,一张英武。 虽然两人的脸不同,但两人的眼神却出奇的一致,充满了自信和坚毅! 第五百二十四章 最原始的交流! 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 在这乌云和大海之间,有一支舰队正在高傲地航行着。 他们一边儿踏着波浪,一会儿如同箭一般冲向暴风…… 当海上的风暴停歇,船上的每个人都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的躺在地上,就连朱樉这个秦王,也毫不顾忌形象的跟海军士兵们躺在一起,庆祝着再一次的劫后余生。 “真险啊!” “刚刚差那么一丢丢,咱们就得去见海龙王喽!” 此间舰队的首领马和也凑了上来,一屁股坐在朱樉旁边。 “谁说不是呢!” “幸好咱们提前将战舰用锁链栓在了一起,要不然晚上那场风暴非得把咱们都给吞了!” 朱橚闻言忍不住吐槽道。 “都怪朱允熥整的那艘破船,有风有帆都不行,还得烧煤!” “这茫茫大海上,去哪儿给它搞煤去!” “丢又不行,带着又太沉……” 马和对于朱允熥是有着谜一般地崇拜的,听到周王吐槽皇太孙,当即替皇太孙说好话。 “不能这么说!” “若不是有洪武号镇着,咱们不会这么轻易就躲过这场风暴……” 朱橚闻言暗暗白了马和一眼,不再跟这个死太监废话。可一想到家中的娇妻美妾,他心里就是一阵烦躁,忍不住抱怨起来。 “咱们还得多久能找到黄金洲啊!” “这都走了好几个月了吧?” 朱樉听到这话,也忍不住伸长脖子看向马和。 “小马,你给孤个痛快话,咱们这辈子还能不能到黄金洲了?” 马和一听到这话,当即拿出地图比照一番。 “原则上来说应该到了呀,也不知为啥,竟然连个陆地影子都没看到……” “难道,咱们走错了?” 朱樉和朱橚听到这话齐齐傻眼,朱橚更是委屈得嚎啕大哭。 “小马,你可别吓我们,你是舰队的舰长,你竟然能把航路搞错?” “我肯定没错,只是不知道这图……” 马和晃了晃图纸,刚说完上边的话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赶忙解释道。 “海图肯定是没错的,可能是天气原因吧,咱们的视线受限……” 朱樉闻言陷入沉默,朱橚闻言则是哭得更大声了。 朱橚从来就没想过找黄金,更没想过抓大鸟,他完全是被朱樉这个败类给拐带的。 因此,在哭了一会儿后,朱橚就将怒火发泄在朱樉身上了。 “都怪你!” “你闲得没事跟朱允熥那孙子提我干嘛,非得把我害死才甘心吗!” 朱樉早就听习惯了,朱橚哪天要是不抱怨几句,他反而还不习惯呢。 “小马,实在找不到咱们就原路返回吧?” “孤已经找人问过了,咱们带的食物和水还够用,足够咱们回到法兰西了。到时候你把我跟周王扔法兰西就行,我们从陆地上回去……” 马和闻言坚定的摇摇头。 “不行!” “奴婢既然奉了皇太孙之命,就必然要找到黄金洲才能回去!” 朱樉见状毫不掩饰地骂道。 “你就是个死心眼!” “你这样的太监,在本王的王宫连三天都活不上!” 正当几人互相埋怨之时,吊在桅杆上的瞭望员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看到啦!” “我看到陆地啦!” “黄金洲!” “这一定就是黄金洲!” 朱樉听到这话“蹭”的一下从甲板上蹦起来,接连几个月的海上航行,不仅让他减掉了肥胖的肚子,还让他身上的很多小毛病都消失了,身手也变得异常矫健起来。 朱橚也不扯脖子哭了,怔怔地顺着瞭望员的方向看过去,然而眼前依然只是茫茫一片,没有丝毫陆地的影子。 马和则直接命人将自己吊起来,一直吊到桅杆的最高处,并且拿出望远镜朝着远处看过去。 在确定前方果然有陆地时,马和也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果然是陆地!” “命令所有舰队全速前进,日落之前务必要上岸!” 船上的旗手收到号令,当即用旗语向其他战船发送指令,其他战船在接到指令后无不欢声雷动。 “终于找到黄金洲啦!” “弟兄们,全速前进啦!” 在所有人一起努力下,众人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陆地。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马和并未下令让人下船登陆,而是一直熬到天明时分。 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对的,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陆地上时,船上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昨天还空荡荡的沙滩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手持标枪,头戴羽毛,身穿兽皮的野人。 马和在出航之前,曾经跟随在朱允熥身边听过不少故事,知道这些人就是此片大陆上的土着,好像称呼为什么安人…… 虽说马和并不记得确切的称呼,但有一件事却记住了,那就是非必要不得随意杀人。 舰队上的军官立马摆开了射击准备,然后向马和报到。 “马总管,这事您看该如何处置?” 马和闻言略微沉吟了下。 “准备小船,再挑两个舌人,我去会会对面的野人。” 海军统领闻言立马阻止。 “不可!” “现在是敌是友不明,总管切莫以身犯险!” 马和闻言摇了摇头道。 “咱们初来乍到,如果滥开杀戒,引发土着的同仇敌忾,纵使大明的火器再犀利,也抵不住这片大陆的反击……” “再者说,咱们乃是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岂能犯下此等滔天罪责?” “你们不用再劝了,我相信对面的土着都是淳朴之人,只要咱们表达善意,他们是乐于跟咱们交易的。” 海军统领闻言只能听从,不过还是让马和下达一个防止意外的命令。 “马总管,如果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我们……” 马和闻言冷冷一笑道。 “咱们大明是仁义之师,不是迂腐之师。” “如果对方敢杀人,尔等直接屠了他们就是!” “卑职明白了!” 马和在安顿好这一切后,当即领着几个舍人下了船。 在马和下船之时,阿拉瓦克族的首领泰诺当即命令所有人后退,呈现半包围状包围着马和一行人。 不过在见到几十艘大船上只下来几个人,泰诺的心里着实放松不少。 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些黄皮肤的人是什么来意,但最起码能看得出对方没有恶意。 否则他们一齐下船,纵使自己这边有数百勇士,也终究敌不过这些人的攻击。 泰诺为了展现自己的勇武,也只带了几个人上前。 双方在沙滩上相遇,彼此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想通过对方的眼神猜测对方的来意和态度。 马和率先打破沉默,用标准的大明官话致以最真挚的问候。 “尊敬的首领阁下!” “我是代表大明皇太孙,前来贵地寻求贸易的官员,请您收下我的礼物!” 马和说着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托盘,将自己的礼物奉上。 泰诺虽然一句都没听懂,但是通过对方的动作,还是大体上判断个差不离。 这人在主动给我送礼? 这人想跟我交往? 这人想获得我的庇护? 泰诺并未急着看向托盘上的礼物,而是对着身后找了找手,从身后之人手上接过一只色彩斑斓的贝壳。 这是他的回礼! 他们阿拉瓦克族,从不白拿别人的东西。 泰诺乌拉乌拉的对着马和一顿讲述,马和跟泰诺一样,根本听不懂对方说的是啥,只能通过对方的动作判断。 “你是说将这个送给我?” “用这个跟我换?” “乌拉乌拉乌拉……” 两人在一阵手舞足蹈中完成了礼物交换,马和热情的向泰诺介绍礼物的用途,泰诺看到对方将彩虹般绚烂的丝绸披在身上,大致明白了这种布料是用来做衣服的。因此,他也投桃报李,重新拿出一个彩色的海螺,当着马和的面吹起来。 直至见到马和也跟着吹海螺,泰诺才开心地笑起来。 马和见双方的关系缓和,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双手作捧水饮用状,又用手做出吃饭的动作。泰诺跟着做了一遍,然后朝着马和点点头,示意他懂了对方的需求。 随后泰诺给族人发去命令,族人很快就带来食物和清水。 马和投桃报李,又怂了泰诺几匹丝绸作为答谢。 双方的破冰之旅,就在这种你来我往中迅速升温。 在马和与泰诺的手语交流中,马和船队中的几个舍人也一直在试图寻找泰诺说话的规律。 虽说零基础掌握一门番语很难,但他们依然通过短暂的对话学会了几个词语。 比如说水和食物…… 马和一直跟泰诺热情地交流着,直至日上三竿之时,马和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在沙滩上画了一个圆,指了指自己带来的战船,又用手指在圆圈里画出一个一个的小人。 泰诺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是询问他的族人是否可以登陆。 大方的泰诺当即拍着胸脯点头,嘴里说着马和完全听不懂的阿拉瓦克族语。 好在两人之间的交流不仅仅局限于语言,马和还是通过他的动作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在圆圈里画了更多的小人,那意思是表明自己这边的人很多。 泰诺见状有些犹豫,他的部族才不到两千人,可看样子对方的人比他还多…… 马和见对方犹豫,再次送上礼物,并且拿出一幅图画,上边画着神奇的作物。 泰诺看到对方的图画顿时开心起来,因为这东西他能看懂。 泰诺看向图画,只见画上画着的竟然是玉米和土豆,只不过对方画像上的玉米更大,籽粒也更饱满。土豆更是比拳头都大,远不是他们寻常所食用的那般小。 泰诺看懂了画上的东西,朝着马和点点头,随即命人抬上来一筐玉米和一筐土豆。 马和看到两种神物,脸上登时露出惊喜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交代的任务竟然这般简单! “太好了!” “有了这两样东西,奴婢就能跟皇太孙交差啦!” 泰诺看到对方见到玉米和土豆竟如此开心,警惕心顿时放了下来。 对于一个只喜欢粮食的人来说,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泰诺随即在地上画了起来,相较于马和的画作,他的画可就复杂多了。 不过,这也是他能成为族长的必要技能之一,那就是画地图。 泰诺在沙滩上画出一幅领地的简略图,然后在自己的领地内画出一片区域,示意可以将这片地方送给马和,让马和跟他的族人生存。 马和很快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并且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双方在谈妥各自的边界后,马和当即召集船员下船。 当泰诺看到几十艘战船垂下长长的绳梯,一个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从船上下来时,他的心瞬间有点后悔了。 这些人也太多了吧…… 而且他们身上佩戴的武器,怎么看都比自己这边精良许多。 如果他们跟自己的部族开战,自己的部族岂不是顷刻间就会覆灭? 泰诺在船上下来两千人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族人呼啸着离去了。 马和猜到了对方的顾虑,但此时自己这边的人已经下船,他也只能等以后再跟对方解释了。 他相信只要对方看到自己这边的诚意,定然会放弃敌意和担忧。 舰队上的人登上陆地后很快就选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安营扎寨,并且从附近的山上搬来石头砌筑成堡垒。 五千人一齐发力,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将营寨建立起来,并且在营地内支起帐篷。 当营寨内升起第一缕炊烟之时,所有大明军士都不禁哭了起来。 今天他们终于能睡在安稳的陆地上,享受着清澈的泉水,品尝着美味的饭菜了。 接下来的几天,马和一边命令军士加固营寨,建立临时据点,一边跟阿拉瓦克人的首领泰诺交流。 泰诺也一边跟这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交流,一边派人盯着对方,见对方确实没有进攻自己的意图,这才渐渐放下警惕,开始认真地跟马和交朋友。 双方在手舞足蹈了十几天后,两人终于能用简短的阿拉瓦克语进行简单地交流了。 同时泰诺也能时不时地冒出几句大明官话,虽说发音很是蹩脚,但起码能听得懂。 随着交流的加深,马和所提出的条件也越来越多。 什么黄金啦、白银啦、能说话的青鸾大鸟啦,统统被他提上日程。 泰诺也非常热情,只要马和提出要求他都愿意帮助。 只是他也提出了一个自己的要求,那就是希望马和能带领他的部族,帮他打败一个山那边的敌人。 马和听到这个要求当即沉默了,因为按照皇太孙的说法,他们没必要介入当地部族之间的争端。 一旦他们帮助了泰诺,打败了山那边的敌人,山那边的敌人叫来更多的人对付他们该怎么办? 马和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泰诺也是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泰诺指了指马和身上挎着的绣春刀,乌拉乌拉地说着。 马和瞬间明悟,自己这个朋友是想借用自己的武器! 马和看了看周遭的景色,这里有广阔的平原,也有广袤的丛林,还有山,还有水…… 这里的人更是会冶炼金、银、铜等贵重金属,却唯独不会冶铁。 第五百二十五章 秦王的土味情话! 马和也曾跟泰诺讨论过这个问题,还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锦衣卫特供的绣春刀和对方的武器比划过,结果显而易见,对方的武器在自己的绣春刀面前不堪一击。 这也是泰诺寻求马和援助的原因,因为他发现这些外来人的武器着实锋利,比自己手中的武器强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这些人善良、仁义,既不劫掠他们部族的粮食,又不劫掠他们部族的女人,是这片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好人。 “马……” “请帮助我……我和我的部族需要……大明……帮助……” 泰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满脸慈爱的看向自己的部族。 “我……泰诺……保护……” “请……帮……我……” 马和听到泰诺急得连大明官话都说出来了,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可以!” “但我需要了解一下对方。” “了解?” 马和指了指泰诺,又指了指自己。 “就像咱们之间,从不认识到认识……” 泰诺理解了马和的意思后当即摇头道。 “不不不……”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疯狂,他们是一群虫子,所到之处不留活口……” 泰诺的这一段话夹杂着本地语和大明话,听得马和也是一知半解。 “你是想说他们很残暴吗?” 泰诺见对方不理解,只能在地上画画,画上一堆女人、孩子,然后拿出断了的青铜剑在所有人的脖子上划一刀。 “杀!” “一个不留!” “嘶……” 马和见状倒吸一口凉气,也让他对黄金洲部落战争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这比起大明的战争残暴多了,最起码大明的土地上,女人和孩子是能留一条命的。 “好!” “我帮你!” 马和终于下定决心,帮助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个朋友。 山的那一边,图帕克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并且察看军队的训练。 相较于黄金洲上的其他部族,图帕克所带领的印卡人,已经有了国家的雏形。 虽说他们依然没能发展起较为发达的农业,部族很大一部分食物是需要狩猎和采集,但他们已经完成基本的社会分工,部族内也由士兵、平民、奴隶等阶层构成。 不过他们之所以没能发展起发达的农业,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发展,而是黄金洲这片大陆不具备发展的可能。 一来此地没有可供驯化牛马一类的大型牲畜,二来此地没有冶铁的技术。 黄金洲的大型牲畜,在他们跨过白令海峡后不久,就被他们狩猎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驯鹿和羊驼,也根本不具备农耕的条件。 至于铁器这个科技树,这就有点邪门了。 黄金洲大陆不说遍地是铁矿吧,总体数量绝对不算少,但他们就是没点亮这个科技树,以至于自己一直停留在半狩猎半耕种的部落时代。 图帕克在巡视完自己的领地后,当即召见了派出去探查的斥候,询问他们山的另一边情况。 “首领,我们已经探查清楚,对面只是一个几千人的小部落。” “他们的士兵远不如咱们英勇善战,他们的首领更是无法跟您相比,远没有您的聪明和睿智,但他们还是发现了我们,知道了我们的意图……” “你们没被他们抓住吗?” “没有!” “但我们看到他们那边有人从山上往咱们这边眺望了……” “对了,我们回来之前,看到对面来了一堆外人。” “外人?” “什么样的外人?” “一群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人……” “黄皮肤……” 图帕克的思绪瞬间回到孩提时代,他小时候听部落里的巫师聊起过,他们的祖先就是黄皮肤的人,是很久很久之前,从一个飘着白雪的海峡迁徙过来的…… 这种传说没人关注,只有图帕克信以为真,并且一直试图寻找祖先的痕迹。 因此,在听到对面有一群黄皮肤的人后,他的心思变得活泛起来。 “或许,我们找到了最接近祖先的路!” “呃呃?” 斥候听到首领的话满头雾水,他们根本无从理解祖先的路是什么,只知道打败了山那边的部族,他们的领地会扩张,他们的部族会壮大,他们这些士兵会获得更多赏赐。 “首领,我们何时进攻?” “你们继续探查,我要知道那些黄皮肤人的消息……” “如果可能的话,你们最好带几个黄色的人回来,我很想见见他们!” “呃呃……” 几个斥候对视一眼,心里一阵腹诽。 这任务太难了吧? 要知道对面的黄色人很厉害的,他们驾驶的大船堪比神殿! “首领,黄色人很厉害,我们恐怕……” 斥候刚说到这儿,见首领脸色不快,赶忙改口道。 “首领,您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当然是活的!” “轻易不要招惹黄色人,最好可以将他们请过来!” “这……” 图帕克见手下的斥候一个个面露难色,瞬间意识到自己犯傻了。 他们都是出色的勇士,哪里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们出去吧,这事不用你们做了!” 几个斥候如蒙大赦,赶忙颠颠的跑出去,找自己的老婆孩子团聚。 图帕克在打发走几个斥候后,来到一个干净的茅草屋旁。 “蒂瓦西!” 茅草屋的兽皮帘子掀开,一个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青春活力少女出现。 少女身上穿着麻布剪裁的衣衫,脸上涂着红白乡间的油彩,头上一顶硕大的羽毛冠分外鲜艳,显示着女人身份的不俗。 “尊敬的首领,您有什么事需要蒂瓦西帮您询问神灵吗?” 蒂瓦西就是这个部落的巫师,负责跟神灵沟通,为整个部族指明前进的方向。 图帕克是非常信任蒂瓦西的,因为蒂瓦西不仅是部落的巫师,更是他的女儿。 “哦,不不……” “我今天不想询问神灵,我只是想让你出使一下山对面,帮我请几个客人回来。” “哦?” “父亲,您不是一直想吞并山对面的部落么,为何还要请他们过来做客?” 如果不是请神之类的活动,蒂瓦西则会与图帕克父女相称。 “刚刚斥候回报,说对面的部落接待一群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些客人数量很多,驾驶着堪比神庙的战船,我想了解一下他们,看他们对这片土地有什么企图……” “哦?” 蒂瓦西闻言眼睛一亮,身为部落之花的她,最渴望的就是新奇和挑战了。 “父亲,那您得多准备一些礼物!” “否则女儿过去了,只会成为对方的猎物,嘻嘻……” 图帕克闻言爽朗的哈哈大笑。 “这是自然!” “你可是我最宝贝的女儿,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 “我不仅会给你带上足够多的礼物,还会让一百个骁勇善战的勇士保护你。与此同时,父亲也会率领更多的勇士,抵达山对面部落领地的边缘,保障你的安全……” “谢谢父亲!” 第二天,图帕克和蒂瓦西就一起上路了,虽说他们和阿拉瓦克的领地只隔了一座山,但想要翻过这座山,到达对面的土地,最快也要十天时间。 因此,图帕克并未带领太多人,只带了五百名勇士,外加一百头羊驼。 羊驼负责驮运粮食、肉干、布料、毛皮,这些东西可都是黄金洲大陆上的硬通货,不管到哪个部族都非常受欢迎。 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黄金饰品,虽然这些黄金质地不纯,但确实装点权杖、王冠,供奉神灵的最佳供品。 蒂瓦西骑在一头白色的羊驼上,一边哼唱着歌,一边幻想着对面的景色。 十天之后,他们终于翻过了山峰,到达了山的另一边。 图帕克站在山峰之上,眺望着海面上飘荡着的几十艘战舰,眼底写满了恐惧。 这到底是怎样强大的部落,才能拥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战船? 蒂瓦西看到海面上飘荡着的船只也陷入迷离,她平生见过最大的船,还是跟随父亲迁徙到此地所乘坐的巨大木筏呢。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那只能装载十几个人的木筏就是最大的船了,没想到世上还能有人造出如此巨大的船只。 “父亲,这就是你要邀请的客人吗?” 图帕克艰难的点点头。 “是的!” “他们很强大,恐怕咱们部落不是他们的对手……” “父亲,我建议你谦虚点,咱们根本就不是对手,不是恐怕……” 图帕克闻言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这些客人已经不是他能招待得起的了,如果对方看上他们这片土地,看上他的部落,那对于他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现在他甚至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和这些强大的外来人接触? “蒂瓦西,举行仪式,询问一下神灵的意见吧!” “好!” 蒂瓦西当即从羊驼上下来,然后组织族人规划场地,点起篝火,在旷野间举行请灵的仪式。 半晌之后,蒂瓦西从迷醉中醒来,用变了音的语调询问。 “图帕克,你想询问什么?” 图帕克恭敬的跪在蒂瓦西面前,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蒂瓦西闻言低下头,沉思了许久,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玉米注定要从土地中生长出来,太阳注定要从东方升起……” “我们从东方来,终究要回到东方去……” “什么?” “请神灵详细解释一下,我该如何办?” 虽然图帕克非常焦急的询问,但蒂瓦西已经不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一直过了许久,蒂瓦西才颓然地瘫倒在地,满脸茫然的看向周围。 图帕克赶忙上前扶起女儿。 “辛苦你了!” “父亲,您的疑惑有答桉了吗?” 图帕克摇了摇头。 “没有!” “看来神灵并不愿意给我启示……” 蒂瓦西闻言赶忙挣扎着坐起,重新从口袋里捏出一撮粉末扔到火堆中,然后将鼻子伸到火堆前吸起来。 图帕克见状一把将火堆踩灭,制止了蒂瓦西的行为。 “不行!” “请神不能连续,这样你的身体会出问题!” 蒂瓦西焦急的道。 “可是父亲……” 图帕克闻言坚定的摇摇头。 “没什么可是,或许神灵已经告诉我答桉,但我还没领悟罢了……” 图帕克带领部族在山上休憩一夜,第二天才命令女儿出使对面。 事实上两个部落已经联系很多次了,有时候是互相交换食物,有时候是互相交换俘虏,以及有争议的猎物等等。 不过像今天这般正式的出访还是第一次,在这之前谁也没想过,两个部落之间有什么事情需要使者沟通。 蒂瓦西辞别父亲,带领一百名勇士,外加二十驼的货物来到阿拉瓦克族的领地。 这般大规模的入侵,立马引起了阿拉瓦克族的注意,泰诺更是聚集了部落里的全部勇士迎战。 然而,当泰诺看到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妙龄少女时,他的思绪霎时呆住。 没听说有女人领兵出征的呀? 正当泰诺疑惑之时,对面的队伍停顿,只有那个领头的女子骑着羊驼上前。 泰诺见状也让自己的勇士停下,自己上前跟女子交涉。 “你们印卡人想干什么?” “如果想吞并我的部族,光是这点人恐怕不够吧?” 蒂瓦西自我介绍道。 “我叫蒂瓦西,来自银卡族,是带着诚意和友善而来的,我为你们带来了毛皮、粮食、麻布……” 泰诺闻言心中疑惑更甚。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蒂瓦西看着海边的船帆,眼神中露出神往之色。 “我要见他们!” “呃?” 泰诺愣神片刻后当即摇头。 “不行!” “那是我的客人,我不许你见他们!” 蒂瓦西闻言嫣然一笑。 “这可容不得你拒绝,我们部落的大军正在山上驻扎,你若是敢拒绝,我们就灭了你们部落,然后再去招待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泰诺朝着山上看去,只见山上标枪林立,还有浓重的烟尘升腾。光是看烟尘的厚度,对面恐怕有几千人? 泰诺见状当场就怂了,因为他的部落实在是太弱小了,根本抵御不住对面的入侵。 如果不是对面距离自己的部落太远,恐怕自己早就被对方杀死了。 “这……” “不要犹豫了,如果你答应此事,我们印卡族将不再和你为敌,将你列为姻亲之族。” 所谓姻亲之族就是可以互相通婚的部族,这是每一个部族都需要的资源,否则他们就会陷入近亲结婚的境地。 泰诺见对方抛出这么大的诚意,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好吧!” “但我要娶你们部落首领的女儿,同时我也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你们部落首领!” 这就是典型的部落联姻了,在黄金洲这片土地上算是比较稳固的结盟。 蒂瓦西明知道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还是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至于如何兑现她就不管了,只能让父亲自己去头疼。 “好!” “我答应你!” 蒂瓦西忽悠住泰诺后,就跟着泰诺去了他的部落,留下一部分礼物后就直奔大明人的营地。 马和对营地内的军士约束极严,每天定时出操,定时休整,从不允许他们私自跟本地人接触,更不允许他们跟本地女人接触。 虽说他是严格遵守皇太孙制定的规章制度,也是一心为大明军士好,但大明军士都是壮小伙,一个个看着本地女人穿得那般清凉,早就憋得欲火焚身了。 因此,他们私底下都骂马和,说马和自己不行,也不让他们痛快。 蒂瓦西来到之时,他们正在出操训练。这些憋了一身精力无处发泄的小伙子,见到如此漂亮的女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但大明军纪森严,他们就算再激动,也不敢乱了队伍,只能将精力发泄在标靶之上。 马和见自己手下的士兵已经干碎几十个标靶,当即意识到不对。当他看向营地大门之时,正好看到秦王朱樉隔着栅栏,跟一个骑着像鹿不是鹿,像马又像羊的怪物的女人聊天。 秦王在海上飘了几个月,现在别说看到一个异族美女了,就是看到一头母猪都觉得秀色可餐。 “小娘子,可曾婚配否?” “婚不婚配都没关系,本王不嫌弃你出身低微,只要你跟了本王……” 秦王已经把一辈子未曾说过的情话都说了出来,可对面的女子依然无动于衷。 这时秦王才意识到两人之间不仅有民族差异,还有着文化和语言上的差异。 “那个谁,你替本王翻译下,就说本王想跟她睡觉,让她赶紧洗干净躺本王被窝!” 第五百二十六章 脆弱的文明! 舌人听到秦王这么露骨的话,吓得脸色都白了,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一个字不敢翻译。 这咋说也是在别人的地头上,万一因为这点破事引起纠纷,死伤太多就不值当了。 虽说舌人没翻译,但蒂瓦西依然从秦王满脸急切的急色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外来男人想睡我! 对于他们印卡族来说,男女大防远不如大明那么慎重,在他们这里,只要两情相悦是可以随意滚草地的。 但在蒂瓦西看来,秦王有点老了,不够年轻健壮。 如果是他身后那些挥汗如雨的汉子嘛,那她还是非常乐意奉陪的。 蒂瓦西对着秦王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然后就咯咯笑了起来。 秦王听了满头雾水,看向一旁的舌人。 “这个娘们说啥?” 舌人倒是连猜带蒙听懂了大致意思,可正因为听懂才不敢说。 要是让秦王知道眼前的小娘们在嘲笑他老,秦王还不得当场杀人啊。 “没啥……她啥也没说……” “胡说!” “你是不是当本王傻,本王能看不出来她说话了吗?” “你赶紧给本王翻译,否则本王一刀砍了你!” 秦王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从身上摘下一个酒壶递过去。 这是他的特权,属于亲王的特权。 舌人接过酒壶,这才支支吾吾的翻译道。 “这位小娘子说您长得太老了,身体也不够健壮,不是他喜欢的那种……” “她喜欢力大无穷,体格健硕的美男子!” “啊哈?” 秦王听到舌人这样说,非但没生气,反而激发了昂扬的斗志。 “你跟那小娘子说,本王可正值壮年,而且一路上远涉重洋,披荆斩棘来到此地,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英雄!” “她要是跟了本王,本王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舌人磕磕绊绊地将秦王的话翻译过去,再次引得蒂瓦西一阵嘲笑。 “什么是荣华富贵?” “有我们部族的羊驼多吗?” “你要是能给我一千头羊驼,我还是可以考虑嫁给你的,咯咯……” 在蒂瓦西看来,一千头羊驼已经是天文数字了。毕竟他们部落经营百年,所掌握的羊驼也不过五百多头。 因为他们部落拥有五百头羊驼,因此他们才能跋山涉水地迁徙,战胜一个又一个部落。 舌人闻言再次给秦王翻译了一遍,秦王闻言怔怔地问道。 “啥是羊驼?” 舌人指了指蒂瓦西胯下骑着的玩意,秦王看了后满脸不屑的道。 “就这破玩意啊!” “你告诉她,只要她跟着本王回到大明,本王给她整一万匹马!” “马不比这玩意强多了,又能驮人又能驮货,跑得还快,总比这个咩咩叫的东西强吧?” 秦王话音一落,蒂瓦西骑乘的羊驼就朝着他吐了一大口口水。 “呸呸呸……” “这畜生咋回事,咋还朝着本王吐口水呢!” “噗噗噗……” 对于秦王的聒噪,羊驼再次口吐芬芳地给了他一个三连吐,吐得秦王都不敢张嘴了。 秦王躲到舌人后边,这才敢朝着羊驼叫嚣。 “畜生!” “本王今天不炖了你,本王跟你姓!” 蒂瓦西看着自家羊驼给自己长脸,很是得意地咯咯笑着。直至他看着穿着一身华丽丝绸,被十二名精壮的勇士护卫着的马和走过来,脸上这才收起笑容,变成一副凝重的表情。 同时她也翻身从羊驼上下来,朝着马和躬身一礼。 “印卡族巫师蒂瓦西,见过远道而来的首领。我谨代表印卡族部落首领,向你表达真挚的问候。” 马和是非常有语言天赋的人,短短二十天就基本掌握了当地语言。 现在见对方如此恭敬,他也投桃报李自报家门。 “尊敬的印卡族巫师,我是来自万里之外的伟大国度大明王朝的使者,我的名字叫马和。我是带着我们陛下的诚意而来,还请贵部能够接纳我们,容许我们在此地贸易,寻找我们需要的粮食种子……” 蒂瓦西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明显不像本地人的远方来客,竟然能用流利的当地话跟自己交流。 再加上马和那俊逸的容貌,优雅的谈吐,瞬间俘获了她的芳心。 “尊敬的马和使者,您真的只是寻找种子,没有对我们的土地、人口、粮食产生兴趣吗?” “没有!” “我大明有羊毛一样多的人口,有繁星一样多的粮食,有沙滩上的沙粒一般多的财富。” “我大明的土地之广阔,足够你的羊驼走上十年都走不到边界……” 蒂瓦西听到马和这样说,眼睛里瞬间布满小星星。 如果大明真如眼前这位美男子所言,那大明真的是太富有了! “尊敬的马和使者,您能去我们的部族做客吗?” “我们部族有一个流传很久很久的传说,传说我们是来自遥远的东方,我们的祖先在冰天雪地里跨过一座海峡,才使得我们来到这片大陆……” “我的父亲……印卡族族长对你们非常感兴趣,他觉得我们的祖先应该和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马和听到这话当场愣住,如果对方所言是真的,那将是大发现啊。 难怪皇太孙临行前叮嘱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大开杀戒,尽量跟当地土着和平相处。 而且马和本人对当地人印象也不错,觉得他们更亲切,甚至语言上跟大明官话都有一定相同之处。 “你说的这事还真有可能!” “在我们那里的远古历史中,确实有人向东迁徙,但没有你们这么远,他们只是渡过一个海峡,去了一个叫朝鲜的地方。” “如果你们祖先迁徙的时间足够久远,你们还真有可能……” 马和说到这儿,当即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地图摊开在地上。 他在地图上找到大明的位置,然后在大明极东之地找到两片大陆相衔接之处,用手比照了下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的祖先应该是从这个白色海峡来到黄金洲的……” “黄金洲?” 蒂瓦西好奇地看着地图,他虽然看不懂地图上画的是哪儿,但她知道这东西一定珍贵无比,有着非常高的价值。 马和指着黄金洲的位置道。 “这就是你们生活的大陆,我们大明称之为黄金洲!” 蒂瓦西闻言露出吃惊之色。 “原来我们脚下的大地长这个样子……” “尊敬的马和使者,您可否去我们部落做客,跟我们讲一讲大明的故事?” “当然!” 马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来他对眼前的姑娘非常有好感,二来他也想了解这片大陆的风土人情,将来回到大明可以向皇太孙汇报更多消息。 不过马和很快就话锋一转,并且将目光落到泰诺身上。 “但是,我要先问一下我的老朋友泰诺的意见。” “如果他同意我去你们部落做客,我会非常乐意。如果他不同意,那我会尊重他的建议。” 泰诺听到马和这样说,激动的老脸通红。 这马和太够朋友了! “哈哈哈!” “我已经跟印卡族结盟了,我们现在是盟友,我会陪你一起去他们部族做客。” 马和听到泰诺这样说,也跟着开心的大笑起来。 有些事他都不需要去问就能猜到,一定是对面的部族看到大明战舰的庞大,这才心生警惕,主动拉拢阿拉瓦克族,并与之结盟。 否则两个部族之间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不过,能兵不血刃消弭一场战争,对于马和来说也是非常高兴的事情。 毕竟他本就是何平的使者,正义的使者。 不到必要时刻,他是不会主动诉诸武力的。 马和并未直接跟着对方去山的对面做客,而是带着几人进入自己的营地,用大明的美食和美酒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泰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依然被马和营地的整洁和恢弘所震惊。 他可是亲眼看着这座城市拔地而起,而最让人惊叹的是,这些大明人建造一座城市,竟然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就将城市的大致雏形建造完毕。 剩下的时间他们一直在修复边边角角,比如说在栅栏外垒砌石头,并且平整城市内的街道。 泰诺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跟随部落里的长者,前往千里之外的城市见过世面。 虽说那座城市远不及大明人所建造的城市,但依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让他立志也要为族人建造一座那样的大城。 然而,当他成为部落首领才知道这个梦想有多渺茫。 就凭他们手里稀有的青铜武器,根本砍伐不了那么多的树木,更敲不开那么多的石头。 然而,大明人建城的速度给他带来希望,他幻想着自己的部族学到大明的技术,也能短时间内铸造一座城市! 蒂瓦西在见识到大明临时营地的内部奢华程度后,对大明这个国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当她听到这还只是个临时营地,他们住上几个月就会搬走之时,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这样精美的城市,大明人说放弃就放弃? 蒂瓦西在看到周边一个个用油毡做成的帐篷后就更加震惊了,这大明得多富有啊,用如此奢华的材料搭建房屋? 明明建造房屋有木棍和茅草就够了,他们竟然舍得用布料和油脂…… 对方吃饭用的工具好高级啊,有精致的盘子,碗、碟、杯等器物。 更神奇的是对方只用两根镶嵌着白银的木棍,就能将食物夹起来放入嘴中。 蒂瓦西尝试了几次后发现,自己始终无法驾驭这两根木棍,只能毫无形象的用力一扎,将肉块扎起来放进嘴中。 在吃到大明的食物后,蒂瓦西更是感动得想哭。 她从未在一块烤肉上吃出如此多美妙的味道,平平无奇的一块烤肉,竟然有着酸、甜、咸等好几种浓郁的香味! 蒂瓦西在吃光盘子里的烤肉后,尴尬的看了看马和的盘子,见马和只吃了一小块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眼前这位帅气的小哥哥一定在笑话我…… 正当蒂瓦西想抬起袖子擦擦嘴时,突然看到马和递过来一块洁白无瑕的手帕。 马和见她一脸茫然,赶忙拿起手帕比照着自己的嘴擦了擦,示意她此物是擦嘴所用。 蒂瓦西羞涩的接过去,轻轻地用丝帕擦了擦嘴后,然后不舍的将丝帕还回去。 马和见状微微一笑,大方的说道。 “送你了!” “啊?” 蒂瓦西一脸惊喜地收下丝帕,将其掖在自己的腰间放好。 “谢谢你!” “我也给你带来礼物了,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看礼物……” 马和闻言澹澹地笑了笑,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对方会送什么。 光看对方穿着的兽皮就知道,对方送来的无非就是兽皮、粮食之类的礼物罢了。 在几人用过餐后,马和见到对方的礼物后,果然跟他所料差不多。 虽然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但马和依然表达了谢意。并给予了崇高的回礼,十匹丝绸,一套精美瓷器,以及一颗流光溢彩的琉璃球。 蒂瓦西在看到这些礼物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敢发誓,这些礼物随便拿出来一件,都可以作为部族的镇族之宝,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跟大明的这些礼物相比,自己所带来的那些破烂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您真是太客气了……” “我的父亲见到这些礼物,一定会非常开心……” 马和闻言哈哈一笑,随即领着蒂瓦西和泰诺参观了自己的军队,又让他们见识了一下大明火器的威力。 当蒂瓦西和泰诺看到大明人只用一根木棍状的东西,就能隔着百步之外打碎陶罐,两人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因为他们赫然发现,以他们两个部落所掌握的工具,根本无法抵挡这些大明人的武器! 甚至他们连对方是如何做到的都不知道! 毕竟,对方既没有对着木棍吹气,又没有拉弓射箭的动作,他们是如何将吹箭射到百步之外,并且打碎陶罐的呢? 唯一让两人感到庆幸的是大明人的和平和善良,他们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器,竟然没有主动攻击他们,而是带着和平和善意跟他们贸易,甚至跟他们商量着做事,这简直是太伟大了,堪比神灵般的伟大! 马和在招待他们两天后,当即带着几百人,由海路前往山的另一边。 其实印卡族也不是不想通过海上进攻,只是他们的造船技术太差了,根本不具备远程航行的能力。 而且他们两片领地之间有一片激流礁石滩,他们的木筏根本过不去。 马和的战舰也过不去,但他可以选择绕过去,只要绕到深水区就能完美解决问题。 在出发之前,蒂瓦西派遣族人去山上通知父亲,当她和马和的舰队回到领地之时,他父亲早就在沙滩上等候他们,并且给他们举行了最为盛大的欢迎仪式。 印卡族的欢迎仪式非常朴素,就是一群健壮的青年拿着武器围着篝火跳舞。 图帕克是想将部落最强盛的实力展现在对方面前,好让对方重视自己,知晓自己不好惹。 可当马和看过他们表演,见识了他们手里拎着的木棒和石质、骨质武器后,马和就怎么都重视不起来了。 太弱了! 如果他想入侵这个部族,都不需要全军出动,只需要带上几百人就能灭了他们全族! 马和想到这里突然萌发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第一个来到这片大陆的人不是大明,不是他所率领的舰队,而是类似于倭国、朝鲜、蒙元,以及他在欧洲所见到的那些国家之时,将会发生怎样的灾难? 这些国家在大明眼中不堪一击,可对于眼前这个处于蒙昧的未开化之地来说,依然是灭顶之灾! 第五百二十七章 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好侄子! 马和跟图帕克相谈甚欢,接连聊了三天,依然有意犹未尽之感。 马和能看得出,图帕克是个非常睿智的首领,对自己的部族也非常有责任心。 他之所以给予自己如此高的礼遇,一方面是慑于大明的威严,一方面是想通过自己,为他的部族谋取更多利益。 马和也在这三天的交流之中,知晓了这片大陆的一些信息。 据图帕克所说,这片大陆上也有着强大的国家。那里人流如织,城市广阔。 像他们这种万人规模的部落,在那些强大的国家面前不堪一击。 虽说图帕克用了很多的形容词来比喻,但对于真正出生于天朝上国的马和来说,对方的形容更像是夜郎人的自吹自擂。 马和跟随皇太孙的时间不长,但却在皇太孙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皇太孙专门给他讲解过人类起源,以及文明演变。非常明确地告诉过他,铁器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眼下这片大陆的人,连铁器都没能研制出来,那么他们所建立的国家注定不会强大。 毕竟,想要建立庞大的帝国,首先就要有足够多的粮食,能够养活足够多的人口。 然而,粮食生产是需要集中化、规模化种植的,而且还涉及粮食转运、保存等技术。 没有铁器,他们就无法大量的砍伐树木,也无法大规模的耕田犁地。 “你们这里就真的没有这种动物吗?” “没有!” “闻所未闻!” “哦……” 马和收起八骏图的画轴,对于对方的话更是没法相信了。 按照皇太孙所言,牛、马的运用,解放了生产力,才是粮食大量产生的根本原因。 如果这片大陆连牛、马都没有,就更不用说建立什么强大的国家了。 图帕克明显看出马和的不信,当即指天发誓的说道。 “尊敬的朋友,你不信我们这里有强大的国家吗?” “哦……” “改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不过那里非常遥远,光靠咱们走路的话要走上几个月。可若是能乘坐你所带来的巨舟,那估计有半个月就够了……” “半个月?” 马和依然嫌路途遥远,他休整完毕就要带着粮食种子返回大明了,哪有时间去见识那些原始的国家? “这个……” “实不相瞒,我是奉了我们那里的首领之命,前来寻找粮食种子的。现在使命完成,我要尽快返回大明复命……” “哦……” 图帕克脸上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他是真心希望能留住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要对方愿意留下,他甚至能将女儿嫁给他! “那我只能祝你一路顺风了……” “多谢首领!” 图帕克为了给马和饯行,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又将部落里珍藏了几年的好酒拿出来款待。 虽然印卡族的“美酒”有点酸,里边杂质还很多,但马和依然喝了很多,甚至喝出了几分醉意。 喝醉之后,马和就在手下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然而,正在他打算睡觉之时,却听到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 “两位勇士!” “我来给你们首领送醒酒汤!” 守门的护卫见到对方是部落首领的女儿蒂瓦西,当即闪开一条路。 蒂瓦西端着一个陶罐进入帐篷,将陶罐放在一旁,就朝着躺在地毯上的马和扑了上去。 门口站着的两个护卫,听到里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坏笑。 他们俩都不用进去,就知道里边在上演什么节目。 正当两人窃笑不已时,里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啊!” “怎么会这样!” “你……你……” 蒂瓦西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马和,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马和此时也清醒了几分,看到蒂瓦西衣衫不整,又看了看自己被翻得凌乱的衣袍,脸上登时现出羞愧之色。 “我……” “你……” “你骗我,嘤嘤嘤……” 蒂瓦西愤怒的掀开门帘,一路哭哭啼啼的跑进父亲的草棚,跟父亲哭诉刚刚的惨痛经历。 图帕克本来以为女儿出马,肯定会给他弄回来一个宝贝女婿呢,哪承想竟然出了这么一码事。 “蒂瓦西,你到底是怎么了,是那个马和看不上你?” “父亲,他……他不是男人,呜呜呜……” “不是男人?” “他那个地方跟咱们部落里的勇士不一样,少了一坨东西……” “啊?” 图帕克怎么也想不通,看上去如此聪明睿智,且又富有才华的马和,怎么就不是男人了? 可女儿这样说,定然不会有错! 正当两父女纠结之时,部落里的勇士过来说道。 “首领,大事不好啦,大明使者要连夜离开咱们部落!” “啊!” 图帕克听到这话当场慌了,赶忙抓着女儿的手追了过去。 虽然图帕克跑的很快,但当他追上马和的时候,马和已经上船了。 “马和朋友,我是带着女儿来跟您道歉的……” “我们真不知道你不是男人,我的女儿是真心喜欢你……” 图帕克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说,马和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了。 图帕克看到马和驾船离开,赶忙叫人划着木筏跟上去。可是当他要上木筏的时候,却被蒂瓦西给劝住了。 “父亲,夜晚太危险,您还是坐镇部落好一些。” 图帕克闻言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他和女儿都出意外,那他们部落也就彻底废了。 “好!” “那你路上小心,一定要保重自己。如果对方实在不能原谅你,你也不用强求,咱们大不了带着族人迁徙到内陆……” 蒂瓦西闻言摇了摇头。 “不!” “女儿一定能获得他的原谅!” “咱们部落就是从内陆迁过来的,如果再迁回去,势必会遭到其他大部落的欺负!” 蒂瓦西说完这番话就带着人朝着巨舟追了上去,只是两个船相差太大,哪怕他们竭尽全力的划船,依然追赶不上前面的巨舟。 好在前边不远处就是一片激流滩,他们小舟可以借助船身小的优势抄近路,马和的大船只能绕远路。 然而,就在蒂瓦西堪堪穿过激流滩的时候,海底突然出现一道暗流,将她乘坐的小舟给推到了礁石上撞翻。 蒂瓦西抱着半截木头在海面上挣扎起伏,看着远处的巨舟越行越远,心里渐渐升起绝望的情绪。 正当蒂瓦西被冰冷的海水抽走最后一丝体温之时,她突然看到一道亮光朝着她奔来。 “是他吗?” “他会来救我吗?” 蒂瓦西的意识渐渐陷入沉睡,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置身船舱,身上盖着轻盈暖和的棉被了。 蒂瓦西披着棉被走出船舱,正好看到马和在指挥众人操船。当马和看到她之时,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醒啦?” “嗯……” “你救了我?” “算是吧!”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马和无所谓的笑笑道。 “没事!” “皇太孙跟我说了,我虽然比正常人缺失了一些,但我依然可以名垂青史!” “青史是什么?” “呃?” “如果类比的话,就是你们关于祖先的传说?” 马和迎着渐渐升起的红日,满脸自信的说道。 “未来我也会成为一个传说!” 蒂瓦西瞬间生出一丝明悟,她突然发现自己为何会喜欢马和了,他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真的是太让人着迷了。 “蒂瓦西,用我派人送你回去吗?” 蒂瓦西坚定的摇摇头。 “不用!” “我可以通过阿拉瓦克族回去!” 马和闻言点点头道。 “也好,陆上虽然慢点,但胜在稳妥。” 一路上无话,马和将蒂瓦西带回营地,就埋头于工作了。 马和身上的工作很多,一边要组织人手沿途绘制海图,一边要派人深入内陆寻找适合移民的定居点,以及勘探附近的矿藏。 同时还要收集当地特有的植物、动物,满足某个皇太孙对这片大陆的好奇心。 当手下将这些汇报回来,他还要整理,分出条目。 当然,他也有借工作的由头,故意遗忘蒂瓦西的用意。 毕竟那差一点的金风玉露,对他的自尊心还是造成不小的伤害的。 当马和投身于工作之中时,关于他的绯闻在营地内不胫而走。 由于担心士兵感染此地的疫病,马和一直关闭营寨,不许士兵随意外出。 这使得营地内的士兵怨声载道,尤其是看到河边洗澡的当地女性之时,这帮士兵更是发出牲口一般的吼叫。 虽然他们的叫声很凄厉,但却丝毫没有吓退阿拉瓦克族的女人。她们甚至在洗澡的时候,故意扑腾出更多的水花,然后尽情的在阳光下展露自己美好的身材。 按照他们族长的话说,他们部族急需外来有生力量! 如果她们能怀上大明人的孩子,将这些精壮的大明勇士留在部落,她们会获得丰厚的回报! 马和的绯闻很快就传到了秦王耳朵里,秦王早就按捺不住身体里面的小宇宙了,听到那个美丽的番邦女人竟然喜欢上一个太监,把他气得牙疼了好几天。 当他牙疼病好了,他就立马展开了锻炼。而且还不去别的地方锻炼,整天在蒂瓦西所住的帐篷外边晃悠。 这一天秦王又穿个大裤衩,在蒂瓦西帐篷外秀肌肉的时候,蒂瓦西穿着一身清凉的短裙出来了。 秦王见状赶忙凑了上去,用自己仅会的番语说道。 “跟我困觉吧!” “我保证我们的子孙会跟我一样强壮!” 这是他特意跟阿拉瓦克族的人学的,据他们所说他们这里的女人就喜欢这么直白的情话。 “我会狩猎!” “我会捕鱼!” “你只要跟了我,我保证咱们有吃不完的食物,穿不完的衣!” 秦王一边说着原始情话,一边卖力的秀着自己那有些松弛的肌肉。 蒂瓦西闻言满脸嫌弃的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总觉得对方是个不中用的玉米杆。 “你真的很强壮?” “你要是能举起那边的石锁,我或许会考虑你……” “石锁?” 秦王茫然的回头看去,只见自家那不争气的五弟,不知何时拎了个石锁出来。 周王朱橚也憋久了,想要试着勾引一下番邦小公主。 然而,他刚拎了个石锁过来,就被秦王给发现了,把他给尴尬得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老五!” “你敢跟我抢婆娘!” “二哥,你误会了,我只是碰巧路过……” 朱樉才不信他的鬼话呢,当即对他招招手道。 “把石锁拎过来,我让这位小娘子见识下什么叫勇士!” 朱橚做贼心虚的拎着石锁走过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朱樉上前费力的拎起石锁,心里暗骂朱橚这个傻缺。 营地里有那么多石锁呢,为何不能挑个轻便些的过来? “小娘子看好了!” “一、二、三……” 秦王还是有点膂力的,如果不是早年间酒色掏空了身子,他至少也是个守边大将。 好在这半年他一直在船上吃苦受累,让他身体机能恢复不少。否则放在半年前,他能举起一次都费劲。 蒂瓦西看到秦王还真将石锁给举起来了,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么大的石锁,就算是自己部落中的勇士,也没有几个人能举起来。 然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竟然真的能一次次举过头顶! “你也是个勇士!” “不过,我喜欢的是有权势的首领,你只是个普通士兵,所以我不能跟你……” 蒂瓦西本意是让朱樉知难而退,却不料此言一出,朱樉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此言当真?” “什么?” “你不是喜欢有权势的首领吗?” “我就是首领呀!” “我在大明有封地,有爵位,有士兵,有百姓……” “我治下的士兵比你的族人都多,我治下的百姓,比你的头发都多……” “我就是大首领呀!” “呃呃……” 蒂瓦西满脸不信的看着朱樉,怎么看也没看出对方有首领气质。 朱樉看出蒂瓦西的怀疑,当即抓过老五的手道。 “老五,你跟她说说,我是不是首领!” “是!” 朱樉放开老五,又抓来几个小兵,逼问他们自己是不是首领。 小兵哪敢拒绝,这咋说都是大明的秦王殿下,也确实算得上是个首领。 在一众小兵的佐证下,蒂瓦西越来越迷糊了。 “你真是首领?” “那为何你不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 朱樉听到这话,老脸当场尴尬成了猪肝色,挣扎了半晌骂道。 “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好侄子!” “我那该死的大侄子,宁可相信外人,都不信我这个亲叔叔!” 第五百二十八章 回禀陛下,秦王非要留在黄金州为大明开疆拓土! 虽说蒂瓦西没听到朱樉的吐槽,但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朱樉好像很有地位? 朱樉为了证明自己的地位,故意当着蒂瓦西的面,降尊纡贵地跟马和一起用餐。 马和非常意外朱樉的表现,放在以前,打死这位尊贵的秦王,都不会跟自己这个死太监一起吃饭啊。 不过,在得知秦王的算盘后,马和倒也保持了一个平常心,非但没有从中作梗,反而配合着秦王演戏,竭力表现他尊贵的身份。 这让蒂瓦西更迷惑了,明明马和才是这支军队的首领,为何要对秦王毕恭毕敬? 秦王为了抱得美人归,每天都去找蒂瓦西谈心。 因为两人语言文化上的不同,很多时候都是秦王一个人在说,蒂瓦西傻傻地听。 朱樉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听懂,很多时候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将自己这两年来的不快发泄出来。 但是不知不觉间,秦王还针对蒂瓦西产生了别样的情愫,一种视她为知己,生出与之白头到老的想法。 “蒂瓦西,本王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你了,你若是能嫁给我,我就让你做秦王正妃!” 蒂瓦西哪懂一个老牌封建帝国的礼仪规矩,她只知道两情相悦就是滚草地之时。 因此,对于朱樉下了血本的承诺没有任何兴致,只是对秦王这个人渐渐产生了点兴趣。 如果真能将他留在部落,或者让他带着军队留下,那么他们部族将成为方圆千里最大的部落! “我可以喜欢你……” “但你要见见我的父亲,如果我父亲也同意,那我就跟你在一起!” 一般情况下,蒂瓦西只要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已经可以跟对方滚草地了。 只是她现在的心充满犹豫和不确定,所以才搬出老父亲,给自己一个缓冲。 秦王闻言当即开心的大笑。 “好!” “这也是应有之义!” “本王这就随你回去,见过老泰山!” 朱樉兴冲冲的拉着蒂瓦西来见马和,言明了自己和蒂瓦西的关系,想让马和给他派五百精兵,护送他去见老丈人。 马和听了这话当场露出为难之色,五百士兵太多了,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他可担不起那个责任。可如果不帮,秦王毕竟是皇太孙亲叔叔,他万一有个好歹,他也没法跟皇太孙交代。 因此,马和纠结良久后,只给朱樉派了五十人。 这让朱樉非常不满,感觉落了他秦王的面子。 “马和,你也太小气了!” “你别以为自己是舰队首领,就不把我这个秦王放在眼里!” “要知道,这里的士兵和船,都是我老朱家的产业。” “包括你这个死太监,都是我老朱家的私产!” “你竟敢如此戏弄本王,简直是瞎了你的狗眼!” 马和对于朱樉的叫嚣反应很平澹,只是在他说完后澹定的解释着。 “朱樉,你已经被陛下褫夺封号,早就不是大明秦王了。” “我们之所以喊你一声秦王,不过是看在皇太孙的面子上。” “再者说,五十人也不少了。就那群拿着木棒、石头的番人,五十人我都嫌多……” “呃呃?” “他们不是大部落吗,怎么也只是木棒、石头之类的武器?”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马和给朱樉派了五十个精锐士兵,为了安全起见,又给他们配备了足够多的火铳弹药,确保朱樉不会被印卡族的人给生吞活剥。 正当朱樉兴高采烈的前往印卡族,拜见自己未来老丈人之时,马和这边则开始命人调试船帆,准备起航跑路了。 “大人,秦王殿下还没回来呢,您怎么能下令准备起航?” 马和闻言一脸澹然的道。 “哪来的秦王?” “咱家只知道秦庶人!” “那还有五十个弟兄呢,大人您总不会连弟兄们都不顾了吧?” “所以咱家才说是准备起航啊!” “啊?” 印卡族族长图帕克,见到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婿,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嫌疑之色。 不过,当他看向秦王身后的五十个精壮武士,非但嫌疑之色顿消,两眼还冒出两道精光。 他可是见识过大明勇士的武勇的,他们手里拎着的棍子,能将百步之外的陶罐打碎! 而且他们身上佩戴刀剑也非常锋利,不论是切削树枝,还是用来打仗,那都是一等一的利器。 “你可真是我的好贤婿呀,哈哈哈!” 图帕克当天夜里就为自己的女儿、女婿准备了婚礼,让两人在广袤的平原上滚草地去了。 然而,当朱樉经历了一夜缠绵后,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图帕克阴沉着脸看向自己,手里还拎着一把血淋淋的石斧。 “你敢耍我?” “耍你?” “耍你什么,我乃大明秦王,岂能耍你一个蛮子!” 图帕克闻言更加愤怒了。 “你的人全都跑了,只留了你一个废物!” “啥?” 这回轮到朱樉傻眼了,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带来五十名护卫,如果他们跑了,自己不得被这些蛮子生吞活剥了呀。 “不可能!” “孤乃大明亲王,他们不敢扔下我跑路!” 图帕克看自己这个便宜女婿一脸正气,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这才将石斧别在腰上叹气道。 “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王跟着老丈人回到营地,只见护卫们住的帐篷已经人去屋空,只在地上扔了几十把绣春刀,外加一柄火铳。 秦王看到此情此景,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某个太监因为自己抢了他的女人而心存报复! “马和!”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小人!” 在秦王咬牙切齿愤怒咆孝之时,马和已经带上跑回来的五十个护卫扬帆起航了。 不过他并未将人全部带走,还是在第一个登陆点留下两千人守卫营地,并且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物资、舰船,方便他们对外开拓和探索。 至于摆了秦王一道,不过是报复他辱骂自己的小小惩戒罢了。 秦王捡起地上的火铳,又将弹药包跨在腰间,然后又捡起一柄绣春刀,对着自家老丈人沉声说道。 “从今往后将部落军政大权交给孤,孤会带领你们成为方圆万里最大的部落!” 图帕克第一次生出对女婿刮目相看的想法,虽说这个女婿其貌不扬,年岁也不小了,但这个口气着实挺大。 “你凭什么取代我?” “凭我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章之子!” “另外,孤是在命令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从今以后,你和你的部族都要听我之命,唯我之命是从!” 图帕克见女婿越说越离谱,当即澹澹的道。 “那就决斗吧!” “你若能赢了我,我自会退位让贤!” “好!” 两人很快就在擂台上相见,朱樉手持绣春刀,图帕克手持兽骨制成的长矛。 在两人摆开阵势之后,图帕克当即挺起长矛朝着朱樉刺来。朱樉面对图帕克的长矛,果断的扔掉绣春刀,抬起火铳朝着对面放了一枪。 枪声响过,图帕克应声倒地,朱樉自此成为了这个部落新的首领。 正在朱樉以为自己继承了父亲朱元章的神勇,又有皇天的加持之时,倒在地上的图帕克挣扎着爬起来。 “女婿!” “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内陆的玛雅帝国正在扩张,很快就打到咱们这儿了,希望你能利用大明的技术,帮助我们逃过一劫……” “哼!” “区区土蛮,不足挂齿!” “对了,他们有多少人?” 图帕克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用你们大明话说,他们应该有一千万?” “啥?” “一万对一千万,你特么是让我去死啊!” “不干不干!” “我现在就把首领之位还给你,我还是回大明营地等待大侄子派人来接我吧……” 图帕克见女婿要撂挑子,当即装成晕倒的样子在地上躺尸。 开什么玩笑,他搭了个女儿才钓到的东方女婿,岂能轻易放走? 朱樉见甩不开这个首领之位了,也就认命般的当了起来。 然而,当他真正接触这个部落的高层,知晓部落的家底后,彻底对这个部落失望了。 难怪马和说有五十人就足够保护他了,看看他们部落的武器、粮食库房就知道了,真是穷得底掉啊。 他早年间征伐西南土人,那些土人所持的武器都比他们先进好几个时代! 朱樉为了不至于被强大的玛雅帝国抓去当俘虏,只能组织部落内的百姓伐木烧炭,砌窑炼铁。 虽然朱樉不是朱允熥那种挂逼,但他好歹是大明亲王,从小学习兵戎之事,对于兵营之内的铁匠作坊也是经常视察的。 很多东西他哪怕只知道个大概,也比当地的土着强上无数倍。 最起码他知道找红褐色的石头研成粉末炼铁,这对于黄金州部落的原住民来说,已经是划时代的进步了。 当印卡族在朱樉的带领下,打造了第一把铁质斧头后,他这个首领之位算是彻底坐实了。 虽说这个斧头有很多缺点,铁里的杂质很多,远不如大明匠人打造的坚硬、锋利,但对于还使用石斧的印卡族来说,这就是天降神器! 图帕克一边躲在窝棚里养伤,一边默默的关注这朱樉的动作,见到他真的打造出了锋利的铁质斧头,这才将自己的心腹召集过来,让他们以后全力辅左新首领。 图帕克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大明人的铁器,哪怕护卫们留下的绣春刀他都没放在心上,一心想要打造铁器的秘方。 现在朱樉真的教会了他们,他也不吝将首领之位相让。 朱樉有了第一次成功冶炼的经验,后续的成功率就更高了。 再加上印卡族和阿拉瓦克族已经结盟,从他们那里借来大量会打造青铜器的人,两相宜结合,很快就摸索出打造铁器的窍门,可以批量生产铁质农具和武器。 印卡族的勇士带着铁器武器,再次征战在狩猎战场之上,可谓是无往不利,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收获了足够族人一年食用的食物。 食物有了大量结余,他们对外扩张就更加频繁了,不仅和平吞并了阿拉瓦克族,还将附近的七八个部落全都吞并,建立了一个拥有五万人的庞大部落。 因为部落人数激增,武士阶层、平民阶层出现分层,他们部落里光靠一个酋长已经无法管理。 因此,王的概念渐渐形成。 朱樉成了印卡族的王,手下按照部族划分,分为八个酋长,他自己带领五百名精锐勇士作为秦兵。 虽说朱樉已经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第一个王,完成了印卡族先人千年未曾完成的野望,但对于他来说,眼前的这些依然不够看…… 毕竟,他本就是大明的秦王,作用千里之地,手下拥兵数万! 在朱樉带领一群黄金州土着称王称霸时,航行一年的马和舰队终于回到了大明。 这一天,朱允熥带领全部官员前往码头迎接,给予了大明环球舰队最高规格的礼遇。 老朱看着满载而归的舰船,心里也生出油然的自豪之感。 没想到大孙的设想真的实现了,不仅证明大地是圆形,还发现了更广袤的土地! 只是以大明现在的人口数量,应该不缺土地吧? 这就是大明在另一个时空错失大航海时代的根本原因,因为大明不像欧洲那些小国那般缺乏土地。 华夏神州,坐拥两条大河,只要不出现天灾人祸,还真没啥动力对外扩张和探索。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将目光所及的所有适合耕种,适合人类生存的土地据为己有,给子孙留下了非常庞大的遗产。 马和此次归来,不仅带回海量的种子,更是带回不少新奇动物。 这些动物不仅可以弥补大明的不足,还可以作为船上的粮食,哪个动物蔫了、病了,就直接放血吃肉。 马和起航的时候带了五十头羊驼,回来一路已经吃了四十只了,只剩下十只活蹦乱跳的。 朱元章领着大孙在船上一阵闲逛,看着各种新奇的动物询问。 “这就是老五送给咱的大鸟吧,没想到这次竟然抓回来这么多?” “还有这个像羊不是羊,像马不是马的东西是啥玩意?” 老朱一边说,一边走向羊驼,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羊驼那毛茸茸的脑袋。 朱允熥见状赶忙后退两步。 “皇爷爷小心,这东西嘴脏!” “啥?” 朱允熥话音刚落,羊驼就朝着这个无端冒犯自己的老头,疯狂的喷吐口水。 老朱见状大为光火,指着犹自对着自己吐口水的羊驼道。 “晚上咱的餐桌上要见到它!” “要是没这畜生做的菜,咱就不吃啦!” 老朱下达了这样一道圣旨后,目光立马在人群里逡巡。 “老五?” “父皇!” “你受苦了……” “哇呜呜呜……” 朱橚抱住老朱大腿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把羊驼都给哭得不会了。 老朱也跟着哭,看着瘦削、发黑的儿子,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朱允熥!” “你瞅瞅你把你五叔给害的!” “皇爷爷,这事不赖我,要赖就赖我二叔,是他非得让我把五叔抓船上的,我一个当侄子的哪敢违抗二叔的命令?”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满怀期待的道。 “对对!” “还有朱樉那个逆子,那逆子藏哪儿去了,为啥不出来见咱!” 马和闻言硬着头皮从人群里走出来。 “回禀陛下,秦王非要留在黄金州为大明开疆拓土,奴婢等人实在是劝不住……” “啊?” 第五百二十九章 我大明从不干伤天害理之事! 老朱听到马和的话,惊讶得嘴巴能塞进去个鸡蛋,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怀疑之色。 他太了解老朱家的二傻子了,那家伙可能蠢点,但不可能蠢到这种程度。 朱樉那逆子能为大明开疆拓土,还是在一片未知的大陆上? 打死老朱也不信啊! 朱允熥倒是心里一动,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马和,然后悄悄向后边退了几步。 果然,就在朱允熥后退几步后,老朱气急败坏的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皇爷爷息怒!” “没准二叔他翻然悔过,真想为咱大明做点贡献呢?”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他?” “呵呵!” “马和,你给咱说实话,是不是朱樉那逆子死在海上了!” “咱撑得住,咱绝不会为那逆子伤心!” 马和闻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皇太孙和皇帝陛下的内疚感倒减弱了几分。 “回禀陛下,秦王殿下真的没出意外,只是执意要留在黄金州发展,奴婢拗不过,也只能先行带着人返回了……” “不过奴婢在那边留了个临时营地,还留了两千人驻扎,想来秦王殿下不会有事的。” “哦?” 老朱见马和这样说,心里不禁泛起滴咕。 难道朱樉真转性了? “老五,你给咱说说,你二哥到底……” 朱橚神色古怪的看了眼马和,又经历一番内心的挣扎后,朝着老朱点了点头。 “回禀父皇,二哥确实没出意外,但也没像马和所言那般,主动留在黄金州开疆拓土。” “二哥是喜欢上了一个当地吐蕃首领女儿,留在那里当上门女婿了。” “这……” 老朱的嘴巴再次争得老大,虽说朱橚的回答更扯澹,但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更加可信。 “老二真留在黄金洲了?” “是……” “这个逆子!” 老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当他转过头看向正在跟马和闲聊的朱允熥时,又骂了一句逆孙,随即一甩袖子领着朱橚离开了。 在路上老朱又再三追问了朱橚几次,见朱橚每次回答的都一样,老朱这才接受了二儿子留在黄金洲当上门女婿的事实。 朱橚本来也不想配合马和撒谎的,可一想到自己这一年的遭遇他就不寒而栗,万一惹毛了那孙子,再把自己给扔出去咋办? 当船上只有朱允熥和马和等人时,马和噗通一声跪下,向朱允熥请罪。 “奴婢向殿下请罪,秦王不是自愿留在黄金洲的,是奴婢故意将他扔在那边的……” “哦?” 朱允熥早就知道这里有猫腻,刚刚老朱在场,他也没好意思问,现在见马和自己承认,当即询问道。 “说来听听,你为何要针对秦王?” 马和闻言支支吾吾的道。 “有私心……也有公义……” “先说私心吧!” “私心就是秦王抢了奴婢的女人……” “女人?” 朱允熥颇为意外的看了看马和,还别说,这厮着实长得人模狗样,只是造化弄人。 “吐蕃首领之女最先看上的是你?” “是……” 朱允熥得到肯定的答复,心情也是颇为无奈。 “唉!” “此事是大明对不住你,但孤会在别的方面补偿你。” 马和闻言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大明没有对不住奴婢,甚至对奴婢甚厚……” “若奴婢小时候不挨那一刀,奴婢今生定然与殿下无缘,也就不可能建此不世功勋!” 朱允熥赞赏的朝着马和点点头。 “你能这么想,孤就放心了。” “现在说说公义吧!” 马和闻言郑重其事的说道。 “回禀殿下,奴婢是这样想的,此次环球航行耗费巨大,但却没有经商贩卖所得之利大。” “然而,奴婢经过这一年环球航行,已经深切领会殿下所言未来的世界属于大海这句话。” “大海太富饶了,只要掌握了大海,就掌握了天下财富!” “奴婢担心陛下听信朝中官员之言,说什么航海劳民伤财之类的话,再停了大航海之事。故此,奴婢特意将秦王留下,为以后航行做准备……” 朱允熥闻言当即哈哈大笑。 “你个猢狲还真是好算计,堂堂大明亲王都成了你的踏脚石!” “奴婢惶恐!” “起来吧,此事你无须担心,只要有我在一天,这航海之事就不会停!” 马和听到这话当即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还有一个私心没说,那就是他这等人也只有带着舰队航行才有用武之地。 因为朝廷绝对不会担心一个太监会在海外自立为王,基于这一点,他这个海上提督的位置就是铁打的。 而对于他来说,也只有在海上才能建功立业。一旦大明停止了对海洋的探索,他这个太监,平生所能做的最大的事,也不过是留在宫里侍候人。 朱允熥并没有深究马和的小心思,而是让他前边带路,检查一下此行的收获。 “殿下这边请……” “这个船舱里都是黄金洲的种子,您交代过的玉米、番薯也都带回来了。” “哦?” “赶紧带孤去看看!” 马和领着朱允熥来到船舱底部,打开一个苦布,露出满仓的玉米。 朱允熥看着这些未脱粒的玉米棒子,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 “这也太小了吧?” “番薯呢?” “番薯在这边……” 马和再次掀开一片苦布,露出已经长满了长芽的番薯。 “怎么会这样!” “殿下,奴婢真不知番薯会生芽,奴婢一路上都是精心照料,真不知为何会这样……” 朱允熥朝着其摆摆手道。 “没事!” “此物的特性就这样,不影响其种植。” “番薯长得还行,虽说没有我预想的那般大,但总好过玉米。” 马和见朱允熥没有怪罪自己,当即壮着胆子询问。 “殿下,可是想在大明推广这两种农作物?” 朱允熥点点头道。 “嗯!” “这两种作物高产,不挑地,非常适合大明。” 马和闻言附和道。 “玉米软糯,番薯甘甜,都是难得的美味……” “若是大明百姓都能吃上这个,那可真是大明百姓的福气!” “福气吗?”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可能对于现在大明百姓来说还是福气,可对于几百年后的人来说,这些东西只是增加动物蛋白的饲料了。 “这事未来还真不好说,不过现阶段来说,能够让大明百姓再无饥馑之忧!” “那就好……” “对了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黄金洲?” “黄金洲地域广袤,若是我大明不占领,将来迟早要成为其他国家的领地!” “奴婢此次途经欧洲,跟一些欧洲小国君主接触过,发现他们普遍对大航海有着浓烈的兴趣,只是受限于经济和技术上的原因,无法组织庞大的舰队出海。” “哦?” “详细说说!” 马和将自己路上的见闻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为了让皇太孙有危机感,他还额外添油加醋地给欧洲君主美化了一番,将他们描述成大有作为的君主。 “黄金洲肯定是大明的,但在大明主宰那里之前,可能还需要一些过程。” “什么过程?” “比如说让那里的原住民减少一些,让我大明子民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这……” 马和闻言斟酌良久道。 “殿下,奴婢此次在黄金洲大陆接触了当地土人,据说他们祖上是从一个海峡迁徙过去的,可能跟咱们是同源?” 朱允熥闻言摇了摇头道。 “此事不好说,很难说他们跟咱们同源,但也不太好否定。” “他们是两万多年前从白令海峡迁徙过去的,那时候咱们这边连夏商周都没有呢,哪怕是三皇五帝也未见得出生。” “如果非要给他们找个亲戚,北边的蒙元人跟他们更亲近,远比咱们亲近得多。” “这……” 马和听到这话心中一阵巨震,既为朱允熥的渊博而震惊,又为黄金洲土着担忧。 虽说他在黄金洲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但他深深的爱上了那片土地,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大明能够保护他们,让他们免于被杀戮的命运。 可现在看皇太孙的意思,好像要对他们动刀? “殿下,奴婢的舰队到达黄金洲,受到当地土着很多恩惠,咱们……” 朱允熥闻言微微一笑道。 “你不用担心,我大明是仁义之师,是绝对不会做那种屠戮土着的残忍之事的。” “但是,我未来会往那边迁徙一些欧洲罪犯……” “等他们将恶事做尽后,咱们再去替黄金洲土着主持正义!” 在朱允熥的设想里,欧洲大陆的优先级是高于美洲的。 毕竟欧洲跟大明洲相连,统治起来更方便。 再加上大明独步天下,又不是打不过欧洲那些土鳖,干嘛忙着开发蛮荒之地呢? 就算是要开发,那也是得等别人替他们开发成熟,大明再过去摘桃子! 朱允熥在视察了马和舰队后,当即在大明找了个地方试种玉米和番薯,为推广这两种农作物做准备。 同时朱允熥又命造船厂检修船只,并设计建造新的大船,为接下来的环球航行做准备。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朱允熥的主要工作就是修建两条运河。 一条是位于埃及的洪武大运河,一条是位于黄金洲的洪运大运河。 只有将这两条运河修成,大明的船只才会用最短的时间完成环球航行,并且将欧洲、非洲、黄金洲、大明洲连接起来。 不过目前来说,黄金洲的运河修建难度很大,因为那里人口太少,抓捕当地土着修建运河的事情也不好干。 一来是人太分散不好抓,二来是容易引发冲突。 因此,朱允熥只能先将注意力集中在埃及那片土地上,想办法先把洪武大运河给修出来。 埃及开罗大明使馆。 随着一阵滴答滴答的电流声,一份跨越十几个中转站的电报传送过来。 此间大使张志乾看罢后立马坐着马车前往了开罗皇宫,见面了马穆鲁克王朝的国王阿什拉夫。 阿什拉夫刚刚继位不久,一方面朝局不稳,一方面需要为其父亲卡拉温复仇,因此非常需要大明的帮助。 在听说大明使者前来拜见,当即走出皇宫热情欢迎。 “哦!” “我尊敬的志乾·张,我真是太想念您了,您的到来让我的王宫都变得地板和棚顶生辉了……” “阿什拉夫国王,那叫蓬荜生辉,不是什么地板和棚顶都生辉……” “哦哦!” “瞧我这个记性,竟然又搞错了。” “不过你们大明官话是真的太难学了,我跟你学了这么久,竟然连个成语都弄错。” 张志乾由衷地称赞道。 “您能学得这么快,已经很让我意外了。” “我今天前来是有一件大事,我们大明皇太孙殿下不满意运河的施工速度,希望阿什拉夫国王,能够抓来更多的奴隶和壮丁。” 阿什拉夫闻言心里蓦地一沉,脸上也不复刚刚那般神采飞扬了。 自从他搭上大明这条线,已经陆陆续续往运河那边投放了三十万人。 国内已经被他搞得怨声载道了,如果再征发壮丁,很难说他不会被自己的子民推翻。 “志乾·张!” “请您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我现在正要征伐阿克城,实在是抽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帮你抓人了。” 张志乾闻言冷笑道。 “你拿什么攻打阿克城?”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阿克城跟你的国家隔着一个红海呢吧?” “如果从陆地上走倒是没事,但沿途的补给,估计也会让你很难受吧?” “这……” 阿什拉夫闻言一阵纠结,张志乾说的都对,但他所说的问题,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大明。 若不是大明占领了红海和地中海沿岸,自己早就打到耶路撒冷,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了! “不知张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吗?” 张志乾自信满满的笑道。 “办法当然有!” “如果阿什拉夫国王不介意的话,我们大明的战舰可以协助你运兵,以及运送粮草补给。” “这……” 阿什拉夫闻言很是心动,大明的战舰实在是太先进了,不仅速度更快,载货量更是巨大。 如果有大明舰队的辅助,他攻打阿克城将事半功倍。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大明的午餐,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我要如何回报大明呢?” 张志乾闻言澹澹的道。 “好办!” “此次俘虏的全部敌人,统统赶到运河上去干活!” 阿什拉夫听到张志乾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困惑一点,那就是大明掌握了如此强大的武装,为何不自己去抓人? “敢问张先生,您大明完全可以自己去抓捕奴隶,为何要假我之手?” 张志乾闻言笑了笑道。 “你说这个呀……” “实不相瞒,我大明乃礼仪之邦,从不主动干伤天害理之事。” 第五百三十章 皇太孙呀,你可要为臣等做主呀! 阿什拉夫听了张志乾的话,恨不得掐死这家伙。 大明是不干丧尽天良的事,可大明逼着别人干! 他就是被大明逼着做事的人! 阿什拉夫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硬着头皮点点头。 “如此再好不过了,有了大明的帮助,我相信我一定能扫平那些野蛮人!” 张志乾也懒得跟阿什拉夫废话,见阿什拉夫答应了,当即告辞。 “好!” “那我就回去静待佳音!” 阿什拉夫见到张志乾如此傲慢,心里积压了一肚子怒气却不敢发作出来,直至张志乾离开皇宫,他这才大发雷霆。 “荒谬!” “他以为他是谁!” “我怎么说也是埃及的王,他竟然如此对我!” “迟早有一天,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正在阿什拉夫发出最后的咆哮之时,巴尔库克急忙赶了过来。 “父王息怒,大明之强绝非咱们可比!” 正在气头上的阿什拉夫哪里会管得上这些,非但没有听进去儿子的劝谏,反而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 “废物!” “你不过是出使了一次大明,就被大明吓破了胆子!” “大明若是真那么强,为何不攻打帖木儿,攻打金帐汗国,反而欺负咱们埃及!” 巴尔库克捂着半边脸,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父王。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以理智著称的父王竟然会打自己,而且还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大明那是打不过帖木儿帝国吗,那是没腾出手来! “父王!” “你怎么怪罪我都行,但请您千万不要和大明开战!” “大明不仅海军无敌,就是陆地上的士兵也是所向披靡!” “就咱们开罗城这样的防御,在大明的火炮面前不堪一击!” 阿什拉夫听到这话,依然愤怒的咆哮着,不过声音却小了几个分贝。 “那又如何?” “我马穆鲁克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们若是敢来,我定要让他们好看!” 阿什拉夫撂下最后一句狠话,就召集手下将领琢磨如何征战阿克城了。 虽然他对大明非常不满,但相比之下阿克城更为重要。 拿下阿克城,不仅是为父亲报仇,更是证明自己的能力! 张志乾回到大使馆,当即给红海舰队的将领发送电报,告知他们埃及将要出兵攻打阿克城的消息。 红海舰队的将领吴永奇收到电报,当即收缩舰队,停止了海上收保护费的勾当,全部蜷缩在靠近洪武大运河附近的港口。 这里是他们在红海区域建造的最大的军事基地,主要是用于补充一些弹药和补给。 当然,这里也负责修葺船只,给他们提供续航服务。 十日后,吴永奇率领舰队帮助阿什拉夫运送士兵和攻城器械。 因为有了吴永奇的帮助,阿什拉夫攻打阿克城变得异常顺利。 以往需要无数人命去填的攻城战,在吴永奇的帮助下,也只是经过了几轮炮火,就将阿克城的城墙轰塌了。 再之后就是俘虏、抢夺战利品等常规操作。 本来按照阿什拉夫的想法是要屠城的,但大明以洪武大运河那边缺少工人为由严词拒绝了。 因此,阿克城中的二十几万军民得以保全性命。 一向以礼仪之邦著称的张志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组织阿克城军民撤退之时就不断的命人宣扬,他们是因为大明才得以活命的。 一众阿克城百姓得知这消息,对于大明这个国度生出无限好感。 哪怕当他们发现目的地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大明人将他们运过来也只是让他们当劳工,他们也没多少怨言。 毕竟,比起被屠城,他们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更何况那个大明的高贵老爷承诺了,只要运河修建完毕,他们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因为多了二十几万劳工,洪武大运河的修建速度飞速提升。 再加上大明源源不断地运送火药等战略物资,使得修建速度更上一层楼。 朱允熥觉得既然要修那就修一条宽一点的大运河,可不能像某条运河似的,动不动就堵得水泄不通。 张志乾站在工地的塔楼上,看着下方乌压压一片的劳工,油然生出心潮澎湃的情绪。 有了这六十万人,一定能在皇太孙指定的时间内开凿完这条运河。 到时候论功行赏,皇太孙怎么也得赏我个伯爵吧? 事实上,在红海这片区域,已经有不少国王打算招揽张志乾了,最高的甚至开出公爵的爵位。 然而,张志乾统统看不上。 在他看来,整个红海区域都是一群草头王,只要皇太孙腾出手来,一个个都能将他们捏死。 自己跟他们混,那得是脑子疯了才行。 在洪武大运河紧锣密鼓的开凿之时,远在大明的朱允熥,正在为一桩婚事犯愁。 朱明月恋爱了,恋爱的对象还是他的贴身大秘孔彦缙。 若说朱允熥是如何知晓此事的,还得是从衍生宫孔讷入宫退婚开始。 皇太孙都成亲了,身为皇太孙贴身跟班的孔彦缙自然也到了婚配的年龄。 然而,衍生公家规矩大,给嫡长孙孔彦缙选媳妇的条件也特别多。 非世家大族不要,非名门贵女不要。 孔彦缙原本以为自己泡上皇家郡主,还是皇太孙的亲妹妹,理应得到全家的支持才对。 哪承想在他将此事一说,当即遭到全家人的反对。反对最激烈的莫属祖父孔讷了,不仅严词拒绝了他的请求,还责令他辞去北宫内阁学士一职,滚回山东老家闭门读书去。 孔讷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充分,那就是皇家女婿岂是那么好当的? 万一皇家郡主不育,或者有什么刁蛮脾气,他们孔家还不得绝了后啊! 衍圣公衍圣公,不能繁衍子嗣,还当什么衍圣公! 孔讷在将大孙扣在家里后,第二天就入宫找老朱退婚了。 本来孔彦缙和朱明月的事还没公开呢,怎么着也轮不到孔家来退婚。 但孔讷生怕这两孩子私相授受,搞出什么丑闻来,特此入宫一趟,跟老朱讲明白其中关节,免得以后惹麻烦。 老朱一听衍圣公主动求见,当即开心地命人准备午膳,打算好好招待下自己的文官之首。 然而,当他听到衍圣公的来意后,一张老脸登时拉了下来。 “启奏陛下,微臣近日查知自家那不争气的大孙,竟然妄图亵渎皇家贵女!” “老臣乍闻此事可谓是寝食难安,生恐唐突了陛下,亵渎了皇家贵女。” “因此老臣痛斥了逆孙一顿,又命人连夜将其送回曲阜,让其闭门读书!” “老臣今日前来,是特意来向陛下请罪的,还望陛下饶恕微臣之孙的孟浪之举!” 老朱越听脸色越难看,什么叫孟浪之举? 这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天作之合! 朱允熥这个当兄长的不知道孔彦缙和朱明月的勾勾搭搭,可老朱这个当爷爷的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一直没吭声,反而是乐见其成,甚至还主动给这对小儿女创造了不少条件。 孔彦缙毕竟是衍圣公的孙子,咋看都配得上自家孙女了。 然而,正当他打算去孔家提亲之时,竟然遭到了孔家的退婚! “孔老头,咱老朱家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孔讷闻言赶忙双膝跪倒。 “陛下息怒!” “非臣嫌弃皇家,实乃微臣之家配不上皇族,望陛下明鉴!” 老朱当场发飙,对着孔老头就是一阵输出。 “咱还没瞎!” “咱还看不出,你孔老头一万个瞧不上咱吗?” “好好好!” “既然你瞧不上咱,咱还瞧不上你哩!” “咱还就不信了,咱朱家的女儿还能嫁不出去!” 老朱朝着孔讷愤怒的咆哮一番,当即对着门外喊道。 “都特娘的瞎了吗,还不将这个老东西给咱扔出去!” 二虎闻言赶忙走进来,拎起孔讷的衣领就将这个老头给拎了起来,然后来到皇宫大门前,将其重重地给扔到了外边。 路过的文武大臣看到此情此景,一个个都惊呆了。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那人好像是衍圣公啊! 要知道衍圣公地位之尊崇,哪怕是皇帝陛下都要忌惮三分。 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如此折辱衍圣公? 一众文武大臣颠颠的跑到近前,当看到被摔之人真的是衍圣公,他们当场炸锅了。 “谁干的!” “衍圣公你没事吧!” “来人啊,快叫太医,衍圣公昏过去啦!” 在一众人大呼小叫中,衍圣公缓缓地睁开了眼。 “不用叫太医……我没事……” “衍圣公,哪个贼人敢如此对你?” “你告诉我们,我们定然要替你讨回公道!” 衍圣公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没事……” “是我不小心摔倒的!”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都露出不信的神情。可当他们顺着衍圣公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气咻咻的二虎时,一个个登时变成了扎嘴的葫芦。 二虎可是只听老皇帝一人的命令,现在二虎站在这儿,岂不是说老皇帝命他将衍圣公给扔出来的? 虽说很多人慑于老朱的淫威不敢吱声,但也有年轻气盛的官员热血上涌。 “二虎!” “你来给我们说说,衍圣公到底犯了何等大罪,尔等竟然要如此折辱他!” 二虎才不在乎什么衍圣公呢,在他看来敢惹皇爷生气者都该死! “卑职不知!” “只知奉命行事!” 众人听到二虎这话,更加确信扔衍圣公的命令乃老皇帝所下。 因此,一个个瞪着愤怒的双眼,恨不得将二虎给生吞活剥了。 “好!” “你给我们等着,我们自会找人说理!” 一众官员抬着衍圣公回府,然后集体去了北宫找皇太孙哭诉。 老朱早就不上朝了,不仅将军政大权交给朱允熥,更是将京城的六部九卿也都一股脑打包扔了过去。 这些六部官员除了衙门在洪武门内,需要每天两地的折腾,平时已经很少进宫打扰老皇帝养老了。 当然,他们更多的是不敢。 别看他们现在要奔波于北宫和六部衙门,看上去苦兮兮的,实际上心里乐呵得很。 一来皇太孙那边不用天天早朝,只有初一、十五才会象征性的举办一次。二来早朝的时间也推迟了,从原来的天不亮就得去宫门口排班,推迟到天彻底放亮后再去。 至于具体时辰么,则根据四季随时调整。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太孙管饭! 如果早朝开到中午,他们不仅能在北宫吃一顿自助餐,有时候还能额外领到一点礼品! 比如说某供销社滞销的肥皂,某造纸厂滞销的宣纸,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手套啦、袜子啦等物品。 基于此,一众文武官员对于皇太孙那是相当喜爱,哪怕他整天盯着士绅那点地,他们也愿意伺候这位新主。 朱允熥正在地图上标记洪武大运河的进度呢,突然听到几十个官员跑来哭闹,当场一脸懵逼。 “啥情况?” “孤最近对他们还不好吗,他们哪来的脸找孤哭闹?” “孔彦缙呢?” “这种事他不出面,难道等着孤去跟那些文官抡拳头呀!” 高明闻言翻了翻白眼,估计全天下都知道有人勾搭皇太孙亲妹妹了,只有咱们的皇太孙不知道。 “回禀皇太孙,孔彦缙今晨派人来告假了,说突然生了重病,要回曲阜休养一段。” 高明在看到这张假条的时候,就猜到孔家发生了什么事。 世家大族的臭毛病而已,总觉得跟皇家联姻吃了多大亏似的! 高明腹诽归腹诽,可如果皇家要跟他联姻,他也是一万个不乐意的。 如果皇家非得逼着他们家娶个公主、郡主,那他估计能大义灭亲,亲手宰了自己的儿子。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让高家多个祖奶奶! 因为按照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公主出嫁是要单独建府的,哪怕是驸马想跟公主行夫妻之事,也要经过公主府女官的同意。 除此之外,驸马还不能纳妾,哪怕绝后也不行。 公婆见到公主的时候还得行礼。 总之,娶一个公主回家,这个家也就甭想要了! 如果是勋贵人家还好说,他们跟皇家本就千丝万缕。 可他们清白人家,贸然娶个公主回去,那不是礼乐崩坏,人伦颠倒吗? “孔彦缙病了?” “孤怎么不知道?” “来人,传太医,咱们这就是孔家给他治病……” 高明闻言朝着门外努努嘴。 “殿下,您还是先接见下外边那些人吧,要是任凭他们哭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大明山陵……” 高明说到这儿,尴尬的翻了翻眼睛,终究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朱允熥瞪了高明一眼,有些无奈的道。 “你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 “扣你一个月俸禄!” “再敢对孤的皇爷爷不敬,我就把你儿子发配到埃及修大运河去!” 高明闻言当即闭嘴,脸上的桀骜也换成了恰到好处的恭顺。 “老臣谨记皇太孙教诲!” 朱允熥在训斥了高明一番后,当即整了整衣冠走向门外,去跟这帮哭闹的文官周旋。 跪在政事堂之外的一众文官,在看到朱允熥后当即扯着脖子哭嚎起来。 “皇太孙呀,你可要为臣等做主呀!” “二虎那厮殴打衍圣公不说,还粗鲁地将衍圣公从皇宫里给扔了出来!” “可怜衍圣公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要遭受此等无妄之灾,简直是斯文扫地,人心不古呀!”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一章 务必将老孔头给孤抓回来! 朱允熥一听不是来告自己刁状的,登时放下心来。可当他听到六部尚书状告的乃是二虎,心里又不由泛起滴咕。 二虎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把衍圣公摔地上? 该不会是皇爷爷吧? 可也不对呀! 上次衍圣公带领百官反对士绅一体纳粮,皇爷爷不是也没处置他吗? 这次得犯多大的事,能把皇爷爷给气成这样? “你们给孤说清楚,可不能冤枉我虎叔!” “殿下,臣等亲眼所见二虎将衍圣公从宫门里扔出来!” “是啊!” “刚刚太医诊治过了,说至少要断三十几条肋骨!”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皱起眉头,直勾勾的看向兵部尚书。 “唐铎,你想清楚了再说!” 唐铎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下自己刚刚说的话,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殿下,您此言是何意,难道要包庇二虎那厮不成?” 朱允熥满脸郁闷地看向唐铎。 “你编瞎话能不能编圆点,人总共就二十四条肋骨,左边十二条,右边十二条,你这个三十几条的是咋算出来的?” “难不成衍圣公是蜈蚣精?” 唐铎闻言怔怔的看向朱允熥,满脸怀疑之色。 “人只有二十四条肋骨吗?” “当然!” “你但凡去一趟太医院,看看人体骨骼,就不会编出这么离谱的瞎话!” 唐铎闻言尴尬地低下头,犹自嘴硬的告着二虎的刁状。 “就算衍圣公没被摔断那么多肋骨,那也是被摔惨了,还请皇太孙做主呀,呜呜呜!” “衍圣公乃天下文臣之首,天下士人无不奉儒家为经典,还望殿下慎重对待!” 最后一句话是礼部尚书齐泰说的,自从他抱紧朱允熥这棵大树,就飞速的摘掉了署理两个字,变成礼部实至名归的大老了。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 “此事孤已知之,尔等放心回去吧,孤定然会给衍圣公一个公道!” “臣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齐刷刷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看他们这个样子当即不乐意了。 “咋?” “你们信不过咱?” 众人一听这话,本能地心里一凛。 太对了! 老皇帝就是这个口吻! 不愧是嫡亲的皇孙,说话的口气简直一模一样。 众人生怕朱允熥紧接着再来一句“给我打”,赶忙见好就收。 “臣等这就回去……” “还望殿下不要忘了对臣等的承诺,务必要严惩二虎,给衍圣公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聒噪!” 朱允熥满脸嫌弃的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回政事堂了,不过再次回到政事堂他只是处理了几件紧急文书,就命人备上马车去了皇宫。 这事不论如何都得问问二虎,到底发生了何事。 朱允熥赶到皇宫之时,二虎正在老朱的寝宫门口跪着呢。 “你是真虎还是假虎!” “咱说让你扔你就扔啊!” “孔老头都多大岁数了,你真把他摔死,就是咱都保不住你的狗命!” 二虎面对老朱的恶龙咆孝,只是恭顺的低着头。 他太知道皇爷的脾气了,火气越大,处置越轻。 自己可是为皇爷出气,皇爷还能真舍得罚自己? 再者说,自己又不是真虎,扔那老孔头的时候收着劲呢,绝对摔不坏他! 不过,这个话他打算埋在心里,给皇爷留一个无脑忠勇的好印象。 正在二虎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踢自己,二虎刚想给对方个横眉冷对,突然看到是朱允熥,赶忙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谄媚。 “皇太孙回宫啦?” 二虎故意喊得很大声,保证能让大殿里边的老朱听到。 果然,老朱在听到大孙回宫的消息后就闭嘴了,似乎是在倾听外边的动静。 “虎叔,怎么个情况,为啥把老孔头给扔出去?” “这个呀……” 二虎看了看大殿的方向,然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朱允熥见状心里一沉,果然是自家这个不省心的老头干的好事! 朱允熥当即扔下二虎,走进殿里跟老朱理论。 “皇爷爷,您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没事摔老孔头干嘛!” “真把他摔出个好歹,你让天下人咋看你!” “孙儿好不容易给你攒点名气,这下全被你败光了!” 老朱听着大孙这般数落自己,心里是又气又急。 这特么听着好像他是孙子,那逆孙反而是爷爷? “逆孙!” “咋跟咱说话呢!” 朱允熥见老朱发火,登时换上一副笑脸。 “皇爷爷,我这不是替您着急吗,您老这辈子攒点好名声不容易,犯不着这时候跟衍圣公置气!” “再者说,衍圣公一大把年纪了,眼看着没几年好活,咱更犯不着找他的麻烦啊!”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知道个屁,分明是他来找咱的麻烦!” “他来找您的麻烦?” 朱允熥不信才摇摇头道。 “怎么可能,除非他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怎么不可能?” 老朱双手叉腰跳着脚的直骂。 “老孔头亲自上门来退婚,把咱们老朱家的脸都踩到地底下了!” “咱只是命人把他扔出去,对他已经够仁慈了!” “换成咱以前的脾气,今天他要是能囫囵个走出紫禁城,咱朱重八三个字倒着写!” “退婚?” 朱允熥怔怔的看向老朱。 “他跟谁退婚?” “我没听说咱们老朱家要跟他们老孔家结亲啊!” 老朱听到这话颇为意外的看向朱允熥,见他真的一脸茫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看不出咱们家明月看上人家孔彦缙了吗?” 朱允熥依然傻乎乎的问道。 “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老朱闻言更生气了,脱下自己的鞋子就扔了过去。 “你一天天都忙啥了!” “孔彦缙就在你眼皮底下勾搭你妹妹,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我……” 朱允熥下意识的接过老朱的鞋子,然后一脸茫然的问道。 “真有这事?” 老朱实在是受不了了,登时将二虎给叫进来。 “你来给咱的傻孙子说说!” 二虎原原本本的将孔彦缙和朱明月的事说一遍,朱允熥犹自不信。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朱明月就没出过几次皇宫,仅有的几次还是去担心自己,给自己送宵夜。 送宵夜…… 朱允熥想到这儿眼皮突然一跳,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每次朱明月给自己送宵夜,好像孔彦缙都陪着自己加班。 难道说,朱明月看望自己是假,偷偷会情郎才是真? 朱允熥越想越气,大有一种含辛茹苦养了一只小白兔,等小白兔长大了却非要跟大灰狼私奔的失落感。 “这死没良心的家伙,看我咋收拾他!” 朱允熥撂下这句狠话就气冲冲的跑到后宫,直奔朱明月居住的宫殿。 “朱明月,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给我滚出来!” “朱明月!” “朱明……月月,你咋啦?” 朱明月肿着两只眼睛,满脸泪痕的从宫殿里跑出来,一下子扑到朱允熥怀里。 “哥……” “妹妹心里好苦啊,哇呜呜呜……” 朱允熥最受不得几个小妹妹哭,一看朱明月哭成这样把他的心都要苦碎了。 “妹妹到底咋了,有啥委屈跟哥说,哥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朱明月闻言一言不发,只是呜呜地哭。 “到底咋回事,可是有人欺负你?” “谁?” “是不是孔彦缙?” “哥这就命人将其大卸八块!” “哇呜呜呜……” 朱明月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哥!” “你也欺负我,呜呜呜……” 朱允熥闻言满脸懵逼,心道自己又咋了,明明欺负她的是别人好吧! “你要是不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朱允熥这句话威力极大,正在哭哭啼啼的朱明月听到这话,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哥!” “妹妹求你一件事,求你救救彦缙吧!”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只要你救了他,我保证不再缠着他,立马听从郭奶奶的话嫁人,哇呜呜呜……” “嫁给谁?” 朱明月神色坚定的道。 “谁都行!” “反正除了彦缙,其他人对我来说都一样!” 朱允熥听到这话郁闷的叹了口气,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最后留成仇啊…… “你真心喜欢孔彦缙?” 朱明月闻言羞涩的低下头,可朱允熥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说话!” “你们俩背着我私会的胆子去哪儿了!” 朱明月听到这话更加羞窘得无地自容,毕竟这年月讲究的纲常伦理不允许她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本来我以为你是心疼我,这才大半夜给我送宵夜,敢情我这么多年都是沾了那孙子的光!” “我……” 朱允熥越说越气,恨不得给自家的傻丫头几巴掌,可一看到对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的心又再次软了下去。 “哥……我错了……” “不过我每次去北宫,带的可都是你最爱吃的,还是更惦念你多一些的……” “我……” “我信了你的鬼!” 朱允熥恨恨的说完这话,语气立马变得柔软了几分。骗鬼就骗鬼吧,谁让自己愿意当那个大头鬼呢。 “你是非孔彦缙不嫁了吧?” “是!” 这次朱明月回答得异常坚定,因为她发现能帮她的只有这个亲哥哥,皇爷爷都不行! “你能保证孔彦缙对你也一样吗?” 这次朱明月犹豫了,因为她不确定孔彦缙是不是也会跟她一样失志不渝。 但她决定赌一把,赌一次自己的眼光。 “哥!”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孔彦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唉……” 朱允熥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朱明月的小脑袋。 “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你再次睡醒了,就能看到哥哥把孔彦缙给你抓回来了!” “嗯嗯!” 朱明月满眼都是小星星,在她看来,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是朱允熥做不到的。 朱明月给朱允熥磕了重重的响头。 “哥!” “我信你!” 朱允熥并未去扶朱明月,他知道这个头不是白磕的,需要自己费尽心力去替这对小男女去周旋的。 朱允熥从后宫出来,并未去老朱那儿请安,直接就坐着马车去了衍圣公府。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两千锦衣卫,将整个衍圣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破门!” “诺!” 随着一众锦衣卫话音一落,当即有人抬出攻城锤,朝着衍圣公的府门重重的撞了上去。 衍圣公府的大门本就是寻常木门,哪受得住攻城锤的摧残,没几下就碎成一地碎片了。 朱允熥见府门被撞开,再次下达命令。 “搜!” “务必将孤的北宫内阁大学士孔彦缙给找出来!” “诺!” 在轰然领诺声中,孔府颤巍巍走出来一个老头。 “敢问可是皇太孙殿下?” 锦衣卫可没有尊老爱幼一说,听到这话当即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瞎了你的狗眼,看不出这是皇太孙的车架吗?” 老头闻言笑呵呵的说道。 “巧了,老朽还真是瞎子!” “呃呃……” 有一个锦衣卫不信邪,上前对着老头的眼睛晃了晃,还拿自己那醋钵一样大的拳头朝着老头眼睛锤过去,眼看自己拳头都要砸到对方脸上了,对方的眼睛竟然眨都不眨。 “皇太孙,这老头好像真是个瞎子!” “问问他,孔彦缙藏在哪儿?” 老头虽然是瞎子,但耳朵却灵得很,离着老远就听到朱允熥的说话声了。 “回禀贵人,孔彦缙已经连夜回曲阜了,此时应该已经快到山东地界了吧?” “这么快?” “走的可是水路?” “正是!” “另外,刚刚衍圣公,以及我家大公子等人,也都乘坐海船离开了……” “现在的衍圣公府,只有老奴一人。” “皇太孙要杀还是要剐?” 朱允熥没搭理这老头,只是给锦衣卫一个眼神,锦衣卫会意,当即领着人挨个房间的搜了下去。 一搜之下果然是个空府,满院除了这老头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回禀皇太孙,各处都搜过了,确实没人……” “撤!” “电报山东锦衣卫,命他们沿途拦截,必要时可调动当地卫所军!” “再命人传讯沿海舰队,拦截一切前往山东船只,务必将老孔头给孤抓回来!” “诺!” 第五百三十二章 哼哼,一老匹夫尔,对付他何足道哉! 虽然朱允熥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但反馈回来的结果依然让他充满意外。 “回禀皇太孙,位于淮安府的舰队来报,说衍圣公所乘坐的船只刮起了白幡,他们不敢阻拦……” “啊?” 此时的朱允熥已经回到北宫,毕竟只有他这里才有面向全国,以及整个远西地区的电报网络。 朱允熥听到手下的回报,整个人都蒙住了。 “不应该啊!” “孔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怎么也不至于被人一摔就死吧?” “要是虎叔真摔死了孔老头,那这事可就闹大了!” 朱允熥越想越憋闷,孔家在整个大明,乃至整个大明洋的地位都是不可撼动的。 不仅大明的读书人奉孔家为尊,就是朝鲜、日本、越南等地的读书人,也奉孔家为尊。 一旦衍圣公孔讷身死,整个环大明洋地区都会为之一震! “来人,去宫里通知虎叔一声,就说让他赶紧收拾行囊去归化城躲躲,实在不行就战死在那边算逑!” 徐六子听到这话,脑门上瞬间渗出一层汗珠。 他跟二虎相交莫逆,怎么忍心看着二虎去送死? “殿下,虎爷可是犯了什么大罪?” “大罪?” 朱允熥怒不可遏瞪了眼徐六子。 “若真是大罪还好说了,但凡是大明律里有的,我都能保他一条虎命!” “可他今天闯的祸有点大,大到皇爷爷都保不住他!” 朱允熥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一旦这事闹开来,孔家人在不依不饶,哪怕是老朱都得推出个替罪羊来平息民怨。 “算了!” “还是孤亲自走一趟吧!” 下午时分,太阳已经斜挂西山,二虎也陷入疲倦的打盹期。 正当他躲在树荫下,一边听着耳边的知了聒噪,一边轻微的打着鼾声时,只觉得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谁!” “谁他娘的拿水泼老……” “卑职拜见皇太孙!” 二虎见到朱允熥站在面前,赶忙躬身朝着其行礼。当起看到朱允熥手上端着的空了的茶盏,满肚子的委屈更是烟消云散。 “皇太孙殿下真是好身手,这么大一盏茶,竟然一滴不落的都泼在了卑职的脸上!” 朱允熥听着二虎拐弯抹角的拍着自己的马屁,阴沉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忍。 “虎叔,这次的事大了,你得出去躲一躲。必要的时候,你甚至得战死沙场!” “啊?” 二虎一听这话当场懵逼。 “咋了?” “卑职没做错啥呀,为啥要卑职战死沙场!” “孔讷死了!” “孔……” 二虎脸色大变,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朱允熥。 “你说谁!” “你说孔老头死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卑职出手的时候收着力呢,看似将他扔了出去,实际上就跟他自己摔倒坐地上差不多的力道!” 朱允熥一脸无奈的道。 “淮安府的舰队来电报了,说衍圣公称作的海船挂起了白幡……” “白幡……” 二虎一听这话,两只虎目瞬间呆住,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 “孔老头害我!” “我真没用力,他真不是我摔死的,呜呜呜……” 二虎常年在老朱身边当护卫,岂能不知道孔讷之死的严重性。 别说他摔了孔老头一通,就是他没摔,只是从孔老头身边路过,看到孔老头摔在地上去扶一把,他都得赔上一条命! 毕竟,不是他摔得,他为啥上去扶? “皇太孙殿下,二虎……卑职的家人就托付给您啦,哇呜呜呜……” 朱允熥看着二虎哭成这样,心里也是非常不落忍。但一想到自己压根也没想让他死啊,他心里就是一阵郁闷。 “把你的猫尿收回去!” “谁说让你真死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前线报个假死,然后改名换姓的混上几年,等这事过去了在回来!” “啊?” “您不是让卑职一命换一命啊!” 朱允熥闻言满脸不屑的道。 “凭他也配?” “他除了姓孔的优点,哪一点值得我忠心耿耿的虎叔给他偿命?” “啊!” 二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皇太孙心里的评价这么高。本来已经收回去的虎泪,此时鼻子一酸,又不禁流了下来。 “殿下,由您这句话,卑职就是死一百次都值了,呜呜呜……” 朱允熥看到二虎这般姿态,心里也挺不好受。 “虎叔,你跟他不一样,他名声再大也只是臣子,而你是……” “自家人!” “哇呜呜呜……” 二虎听到这话哭声更大了,抱着朱允熥的大腿嚎啕痛哭。 “殿下,卑职……卑职担不起呀,哇呜呜呜……” 老朱站在两人身后,看着这对主仆的表演,脸上露出一丝自豪之色。 这小逆孙学的挺快呀,咱那点笼络人心的伎俩都被他给学去了! 从现在起,二虎彻底是小逆孙的人喽! 二虎哭了一会儿,眼角余光撇到一抹红色的衣角,心里顿时一震。 “卑职见过皇爷!” “起来吧!” “都快当爷爷的人了,竟然还哭的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二虎闻言赶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尴尬的站到一边。 老朱看向朱允熥,赞许的点点头道。 “你这事做得好!” “有担当,懂机变,没有牺牲忠臣来平息事端,而是想办法保全忠臣,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朱允熥闻言谦虚的笑了笑。 “都是皇爷爷教得好!” 老朱听到这话,郁闷的翻了翻白眼。 这逆孙就长了一张巧嘴,整天竟知道哄自己开心。 “滚吧!” “如果孔讷真死了,咱们皇家怎么也得出人祭奠一番!” “你就代替咱去祭奠一下吧,在把咱的赏赐带过去。” “好嘞!” 朱允熥随即回到北宫,召集礼部一众人拟定谥号、祭文等物,等战舰准备好,朱允熥等不及他们写好祭文了,就带着礼部尚书齐泰和其他几个侍郎,连夜登上前往山东的战船。 好在从金陵去山东,最快也得两三天,足够他们在路上琢磨了。 然而,当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曲阜,却发现孔老爷子好端端的坐在院子里喂鸟呢! 朱允熥跟见了鬼似的上前查看一番。 “你没死?” 孔讷一听这话吓得连鸟食盒子都洒了,满脸惊恐的看向朱允熥。 “殿下,老朽只是不想跟皇家结亲,咋说也罪不至死吧?” “不是……” “我是说路上……路上你们家船不是挂上白幡了吗?” “哦哦……” “死的是别人,老朽也是搭的别人家的船,还能不让人家挂幡呀!” “唉!” 朱允熥满脸怨念的看向孔老头,心里是又激动又生气。 “你可吓死孤了,孤还以为你嘎了呢!” “嘎?” 孔讷一本正经的问道。 “嘎是何意,语出何典,为何老夫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朱允熥翻了翻白眼,不在搭理这老头,而是满院子乱看。 “老孔头,你把我妹夫藏哪儿了!” 这句话孔讷听懂了,满脸不开心的道。 “什么你妹夫!” “我们孔家可从没答应结这门亲!” “另外,我家孙儿早就与山东布政使家的千金结亲了。” “想来就算皇家,也不会干出逼人停妻另娶之事吧?”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 “当然不会!” “但如果女方退亲呢?” “什么?” 孔讷一听这话当场愣住,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可能!” “布政使杨宇乃清白世家,干不出悔婚之事!” “再者说,我们这婚事早在多少年前就定下了,只等杨宇之女成年便可完婚。” 朱允熥闻言再次冷笑一声。 “不信咱们走着瞧,您老就坐等杨家上门退婚吧!” “那咱们就走着瞧!” “我不信杨家是这样的人!” 朱允熥一甩袖子愤怒离去,不过在离开之时,还是给老孔家留了几个锦衣卫看门。 孔讷也不在乎,就当着锦衣卫的面派人出去采买婚礼所用的物品。 朱允熥表面上走了,但暗地里早就留下了钉子,命人将整个衍圣公府给打探清楚了。 半夜时分,锦衣卫的人回到曲阜县衙,将打探的消息上报。 “殿下,孔家西跨院的一个阁楼下有家丁把手,属下等人猜测,此处可能就是窝藏孔彦缙之所!” 朱允熥闻言登时怒了。 “什么叫窝藏!” “我妹夫不是罪犯,只是被家里人藏起来而已!” “是是!” “卑职说错了,孔彦缙应该是被藏在那里了!” “哼哼!” “派几个人搞定,不许他们发出一点声音!” “另外在墙上架个梯子,方便我进出……” “诺!” 不多时,锦衣卫中身手矫健之人趁着夜色刷刷翻墙而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孔府的几个家丁给敲晕了。 当他们解决完人赶忙打开阁楼的房门,进去查看孔彦缙是否关在里边。 在确定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麻布的人就是孔彦缙后,这帮锦衣卫的人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这给孔彦缙都看傻了,这帮家伙咋回事,都找到自己了,也不说帮自己解开绳索? 那个谁谁谁,别看他带着蒙面巾,真当我看不出你是徐六子啊! 你给我等着,等我回京城非得给你穿小鞋! 正当孔彦缙愤愤不平之时,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瞪大着两只眼睛,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皇太孙! 皇太孙怎么来了! 遭了! 皇太孙肯定知道自己跟明月的事了,该不会偷偷宰了自己吧? 孔彦缙在北宫陪朱允熥办公之时,可是不止一次听到朱允熥说过,将来谁要是敢欺负他妹妹,他非得将那人大卸八块! 朱允熥看到孔彦缙被绑在柱子上也是一怔,心里暗道徐六子等人不会办事。他们就算不帮孔彦缙松绑,最起码也得把他嘴里的麻布掏出来吧? 朱允熥上前扯下孔彦缙嘴里的麻布,孔彦缙嘴巴得到自由后赶忙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 “多谢皇太孙!” “哼!” “等孤帮你把绳子解开,孤再跟你算账!” 孔彦缙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然而,朱允熥解了几下,发现绳子系成死扣了,根本解不开。索性掏出一把匕首,将孔彦缙身后的绳子都割断。 孔彦缙重获自由后,刚活动几下胳膊腿,就看到朱允熥面色不善的看向自己,手里还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孔彦缙吓得赶忙跪下请罪。 “殿下息怒,微臣……微臣知罪了……” “你何罪之有?” “微臣情难自已,萌生了妄念,亵渎了江都郡主清白……” “为何要瞒着孤!” “枉我对你这般信任,你竟然一点口风都不露,真是其心可诛!” “微臣……微臣不敢……” “你不敢?” 孔彦缙面露苦涩的道。 “殿下威严天成,微臣常伴左右,岂敢诉说儿女之情?” “再者说,殿下护妹心切,经常扬言要狠狠的收拾未来妹婿,微臣就更不敢了……” 朱允熥闻言不屑的看了眼孔彦缙。 “怂货!” “真不知道明月看上你哪儿了!” 孔彦缙闻言恬不知耻的说了一句。 “应该是微臣长得帅吧?” “噗!” 朱允熥气急败坏的看着孔彦缙,一脚就将其踢飞。 “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哪点有我帅!” 孔彦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回到原点跪着,嬉笑着说道。 “微臣肯定是比不上殿下丰姿奇伟,但放在朝中一众年轻俊彦之中,微臣也称得上出类拔萃吧,嘿嘿嘿……” 朱允熥见孔彦缙这般不要脸,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 “你呀你……孤身上这么多优点不学,偏偏跟孤一样,竟说大实话!” 朱允熥撂下这句话后,自己搬来一把凳子坐在孔彦缙对面。 “说说吧,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孔彦缙闻言心念电转,此事既然已经惊动了皇太孙,那皇太孙定然有办法成全自己。 因此,他耍了个小心眼,将问题抛给了朱允熥。 “微臣但凭皇太孙做主!” 朱允熥可不吃他这套,他之所以半夜翻墙进来,就是想看看这厮的心志是否坚定。 “少来!” “孤可不是来说亲的,而且孤听说了,你跟山东布政使之女早有婚约?” “没有!” “这是祖父和父亲连夜定下的,我跟杨家小姐连定都没下过……” 朱允熥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那能咋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孤也不得不遵从。” “你还是听衍圣公的话,跟杨家小姐完婚吧。” 孔彦缙听到这话当场傻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皇太孙,您是认真的?” 朱允熥戏谑的看了孔彦缙一眼。 “不认真又能如何?” “你祖父可是说了,哪怕是皇家也没有逼着人停妻另娶的道理!” “再者说,我皇家也是要脸面的,我皇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得赖上你们孔家!” 孔彦缙听到这话面如死灰,颓然的坐在地上。 “若殿下这般说,那微臣只有以死明志了!” “请殿下回去转告江都郡主,就说孔彦缙对不起她,如果有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她的青睐之恩!” 朱允熥闻言眼皮微微一跳,颇为意外的看向孔彦缙。 “你敢自杀?” “你有那个勇气吗?” 孔彦缙听到朱允熥这番戏谑之言,只是默默的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 “微臣早就设想过了,若是祖父执意不从,那微臣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朱允熥看着孔彦缙手里的匕首,在看看这傻小子一脸的坚定,心里暗暗惊叹,搞不好这傻小子真敢! “好了,孤知道你的决心了!” “你跟明月的事孤会上心,不仅会成全你俩,而且要让孔府欢欢喜喜的答应你俩的婚事!” 孔彦缙闻言脸上难掩喜色。 “此言当真?” “当然!” “孤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可我祖父那边……” “哼哼,一老匹夫尔,对付他何足道哉!” 孔彦缙闻言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上,皇太孙也太不客气了,当着自己的面就这般骂祖父,这是置自己于不孝之地啊。 “你现在咋办?” “跟孤一起走,还是留在这儿当孝子贤孙?” 孔彦缙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过了一会儿叹息道。 “还是跟殿下走吧,免得他们再把我绑起来!” “好!” 孔彦缙被人救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孔讷耳中。 孔讷听闻此事并不感到意外,他常年在京师混迹,岂能不知锦衣卫的手段。 别说孔府的寻常家丁,就是侯府重地都防不住这些人。 “父亲,这孩子跑了,咱们接下来咋办?” 孔讷老神在在的道。 “好办!” “你连夜去一趟杨家,跟他们敲定这个婚事。” “那彦缙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个当父亲的都没松口,他敢跟人私定终身?” “就算他敢,皇家也不能同意啊!” 孔公鉴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皇家可是要连绵的,若是不取得孔家的同意,绝不会将郡主贸然下嫁。 因此,自家那个逆子,就算跑出去也没用,最后还得乖乖回来求得自己的同意。 “好!” “儿子这就去杨家,亲自跟杨家敲定这事……” 几个时辰后,孔公鉴喜气洋洋的回府。 “父亲,儿子已经跟布政使谈妥,布政使拍着胸脯保证,就算皇太孙拿刀子逼他,他都不会退婚!” 孔讷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杨家到底是诗书传家的名门之后,风骨还是不错的!” “虽然咱们此次迎娶杨家之女过于仓促,但平心而论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是!” “父亲所言甚是!” 孔公鉴的话音刚落,门子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爷,大事不好啦,杨家派人来退亲啦!” “什么!”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三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 门子的话直接将孔讷和孔公鉴两父子吓傻,两人呆愣愣地看了眼对方,然后孔讷老骥伏枥地抬起胳膊,狠狠地给儿子一巴掌。 “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保证不会退婚!” “咱们孔家,竟然被人退婚,你让咱们孔家历代先祖的脸往哪儿放!” “你以后让咱们彦缙还有何脸面活着!” 孔公鉴捂着脸,脸上没有丝毫委屈,只有懵逼的不解和疑惑。 “不应该啊,儿子分明跟杨家说好了,他们都拍着胸脯保证了!” “而且,杨家也不像是畏惧皇权之人,干不出这种悔婚再嫁的事啊……” 孔讷也知道杨家的根底,心里也为此感到困惑。 对于杨家这种底蕴的人家来说,名声比官职重要得多。就算得罪了皇家而丢官去职,但只要保住了名声,后世子孙依然能在青云路上崛起。 因此,他们不会干出这种出尔反尔之事。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总要知道真相才行。 “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当时跟杨家是怎样说的!” “儿子是……” 孔公鉴支支吾吾的,将他去杨家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在孔公鉴的叙述中,山东布政使也确实是个硬气人,哪怕孔公鉴当面言说厉害,杨宇非但丝毫不惧,还表现得颇为气愤。 “岂有此理!” “就算是皇家,也没有逼人娶亲之理!” “昭文兄放心,我杨宇吐口吐沫都是个钉,就算皇太孙拿刀逼着我,我也坚决不会退婚!” 孔公鉴见杨宇态度这般坚决,感激的朝着杨宇深深鞠了一躬。 “杨兄高义!” “我孔家能不能保全名声,就全赖杨兄成全了。只是如此一来,有些委屈了令爱,三媒六礼都没齐当就嫁过来……” “不过您放心,令爱嫁入我孔府,定然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杨宇见孔公鉴姿态摆得这么低,也觉得脸上非常有面。 “哎呀呀,孔兄言重啦!” “咱们两家结亲,属实是我家高攀啦,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这是我家历代珍藏的春秋,乃先祖韦编三绝那部,今天忝为聘礼,用于定亲之物。” 杨宇听到这话,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如果这卷竹简真是孔圣人当年亲自修订的《春秋》,那可是相当贵重的聘礼了。 哪怕是要作为杨家女陪嫁带回孔家,也说明孔家对自家的尊重了。 “孔兄,此物太过贵重,我杨家可受之不起,还望您赶紧收回,换一件其他物件吧!” “不不不!” “杨兄不畏皇权,有士大夫风骨,正适合《春秋》之大义这般的礼定之物!” “孔兄!” “杨兄……” 正当两人你推我让之际,门外突然有人禀报。 “启禀大人,门外有锦衣卫的人……” 门房还没说完话,就被两个嚣张跋扈的锦衣卫一脚给踢飞。 两人踢飞了布政使衙门的门房,然后大咧咧冲进布政使的厅堂,对着孔公鉴和杨宇说道。 “你们两个谁是杨宇?” 杨宇见两人如此无礼,老脸当即一沉,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 “在下就是,不知两位天使有何指教!” “皇太孙銮驾不日抵达,你赶紧命人准备准备接驾事宜!” 杨宇闻言气呼呼的喝道。 “荒唐!” “皇太孙何时来山东了,为何本官从未收到朝廷的行文?” “皇太孙此次出来得急,朝廷的行文估计还在路上吧?” “那本官就无可奈何了,没有朝廷的行文,本官是不会做任何准备的!” “你好大的胆子,连皇太孙的事都敢拖延?”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打着皇太孙的旗号招摇撞骗呢?” “来人!” “将这两个人抓起来,关到提刑按察使衙门的大牢里严加审讯!” 杨宇这话一出,门外的衙役一个个顿时面露难色,在心里埋怨自家布政使老爷不开眼,竟然敢跟锦衣卫对着干。 两个锦衣卫见杨宇这般油盐不进也是颇为头疼,如果他们俩真被一群衙役给抓了,这辈子都别想在锦衣卫抬头。 因此,在衙役犹犹豫豫的过程中,两人赶忙抽出绣春刀,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杨宇,一边从衙役中间退出去。 “杨宇,你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的!” “咱们走!” “哼!” 杨宇在锦衣卫离去之后,不屑地哼了哼。 “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真以为穿了一身黑皮,就能为所欲为啦!” “在大明别的地方或许可以,但在本官的地盘上不行!” 孔公鉴见到杨宇连锦衣卫都敢硬刚,对杨宇的评价那是连上十几个台阶。 “杨兄真乃当世名士也,此举定会传为士林美谈!” “孔兄也不弱,在锦衣卫面前没有丝毫惧意。”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孔公鉴当即告辞。杨宇在将孔公鉴送走后,赶忙召集山东布政使衙门内的大小官员,吩咐他们安排接驾事宜。 装逼归装逼,对于皇太孙的銮驾来山东之事,他还真不敢懈怠。 现在老皇帝已经撒手不管事了,朝堂上的六部九卿都得去皇太孙的北宫点卯,他这个外放官员不巴结好皇太孙,以后还想不想混官场了? 不过,他的招待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扰民,只在当地的富商、豪绅身上薅点羊毛。 这倒不是他多仁义,实在是现在不好乱增加派了。 地方上有供销社、邮政局、卫生所三大机构,都是直属于皇太孙管辖的人。 再加上济南府内的锦衣卫千户所,负责监察山东当地百官。 只要他这边敢乱征税,这些个眼线当天就会通过邮政局的电报系统,将山东之事禀报给朝廷。 到时候朝廷问责下来,他就算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啊。 正当杨宇将任务分派下去,打算回去补个觉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大人,大事不好啦,皇太孙的銮驾到啦,已经在咱们门口啦!” “啥!” 杨宇看了看外边黑漆漆的天色,心道这都得有五更天了吧,皇太孙竟然大半夜就赶过来了? “赶紧拿本官的官服!” “诺!” 杨宇在两个小厮的伺候下,赶忙换上官服跑去衙门去迎接皇太孙的銮驾。 “微臣山东布政使杨宇,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殿下!” “孤听闻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 杨宇闻言赶忙接下去道。 “一朝选在儒门内。” “侍奉公婆孝心彰,相夫教子美名扬。”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心道这杨宇还真有几分硬气,看样子是要铁了心破坏自家妹妹的好事了! 此时的朱允熥已经不是大明皇太孙,而是化身宠妹狂魔小熥熥。 谁敢让朱明月不开心,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你倒是好兴致,还有心情跟孤吟诗……作对?” 朱允熥故意在“作对”两个字上咬了个重音,一语双关的嘲讽着杨宇。 杨宇闻言不为所动,依然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回禀。 “回禀殿下,微臣不是跟殿下作对,微臣只是实话实说。” “微臣已经收下孔家的聘礼,婚约之事断无更改的道理!”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 “孤看你这个官是做到头了!” 杨宇面对朱允熥的这番威胁,非但不为所动,反而行礼叩谢。 “多谢殿下成全!” “你!” 朱允熥也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杨宇竟然是这般硬骨头。 如果换成一般的官迷,听到自己的风声,早就屁颠屁颠的出城迎接了。 这个人非但没有隆重接待,反而躲在衙门里睡觉,倒是有几分文人风骨。 “若是死呢?” 杨宇听到这话身子不由一颤,虽说皇太孙一项以仁义着称,但他身体里毕竟流着老朱家的血,谁敢保证他没有老朱那嗜杀的癖好? 因此,杨宇根本不觉得朱允熥是在开玩笑,也不觉得他在试探自己,而是认为对方真想要他的命! 毕竟此事事关皇家声誉,好像跟皇家的名声比起来,自己区区一个布政使也不算什么了。 “微臣……微臣……” “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杨宇在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后,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归宿,给自己打了一针催眠的鸡血。 朱允熥闻言暗暗皱眉,隔着纱帘看向跪在地上的杨宇,满心的不解和疑惑。 难道说,此人还真是个硬骨头? “你先下去吧,待会孤在传召你!” “诺!” 杨宇闻言赶忙起身,本能的向后退去,却不料被衙门的门槛直接绊倒。 在从地上爬起来后他才意识到,皇太孙的马车停在路上,让他往哪儿退,难道退到城门外吗? 好在没人关注杨宇的动静,见杨宇离开朱允熥十丈远后就没人搭理他了,杨宇也乐得躲在角落里清静。 朱允熥再将杨宇打发走后,当即招来特派山东的锦衣卫千户。 朱允熥一直有彷照后世的检察院,将锦衣卫转成监察机构的想法,目前正在全国各地试点推行。 不过为了保证队伍的纯洁度,他主要是从年轻一代锦衣卫子弟里遴选。 这些人没有老锦衣卫的圆滑世故,更有一种干事的冲劲。 不多时,北镇抚司驻山东的锦衣卫千户所千户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卑职孙体乾,拜见皇太孙殿下!” “给孤说说杨宇这个人官声如何?” “回禀殿下,此人为官还算清廉,从未听说有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等行径。” “虽说有些违规之处,但也基本符合官场惯例。” “哦?” “详细说说!” “征派的时候会多征一些,用以给府衙的衙役、班头甜头。” “还会巧立名目的让富商豪绅捐钱修桥修路修学堂等。” 朱允熥闻言赞叹道。 “倒是个能干事的人!” “殿下此言不错,此人确实是个做事之人,但就是脾气有点倔,过于爱惜名声。” “这又是何意?” “据说他当官之后,家里有不少族人想要投靠都被他拒绝了……” “为此,杨大人家乡的族人,对此颇有怨言。” “还有此人很注重名节,曾经因为女儿隔着墙跟外人说了一句话,就差点将女儿给打死……” “嘶……” 朱允熥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暗道此人还真有几分世家大族的风范。 “他家女儿如何?” “敢问殿下,您问的是哪个女儿?” “他有很多女儿吗?” “三男六女……” 朱允熥闻言酸熘熘道。 “倒挺高产的……” “都详细说说吧!” “诺!” “杨大人长男在国子监读书,据说已经放了官,在上元县当县令。次男原本也在国子监读书,后来受到殿下的感召,从国子监转去希望学堂任教,现在在北宫任职。三男还在弱冠之龄,刚刚启蒙……” 朱允熥闻言尴尬的红了脸,什么叫受到我的感召,那不就是被我从国子监抢走的那批人么? 没想到,杨宇的儿子竟然在自己北宫当官,有时间倒是可以见见他。 “孤问的是他家女儿!” “哦哦……” “长女早已出嫁,嫁给了……” “次女刚刚及笄,正是当下跟孔家议亲之女。” “三女十岁,四女刚出生不到月于……” “次女品貌如何?” 锦衣卫千户孙体乾闻言,诧异地看了看朱允熥。 “皇太孙殿下,您何不亲自见见,总好过卑职道听途说吧?” “呃呃……” “好主意!” “宣杨家此女觐见!” 杨宇正躲在衙门里大树底下做心理建设呢,突然听到这话差点一屁股摔倒。 皇太孙要见自家女儿! 这……这断然没有拒绝之理吧? 万一小女的品貌被皇太孙看中,岂不是就能当太孙妃了? 虽然皇太孙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外加一个道侣,但子嗣可是一个都没有呢。 只要自家女儿能诞下龙嗣,以老皇帝盼重孙的急切,搞不好能抬举自家女儿做正妃! 杨宇刚想到这儿,就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并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卑鄙! 下流! 无耻! 自己已经收了孔家的聘礼,怎能为了攀附皇家,生出此等龌龊心思! 虽说杨宇狠狠地鄙夷了自己一番,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皇太孙的老丈人,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激动。 他们杨家早就穷得只剩名声了,如果未来不能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家迟早要从世家大族的名单里划掉。 杨宇想到此处,暗暗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来人!” “赶紧命二小姐梳妆打扮一番,前来面见皇太孙殿下!” “诺!” 杨宇吩咐完下人,又赶忙来到门外殷勤地说道。 “殿下,小女已经睡下,起床、梳洗都需要些时间,殿下若是不弃,不妨进入衙门正堂稍待片刻!” 第五百三十四章 孤不是为你,孤是为我妹妹! 朱允熥向来从善如流,再加上他现在也拿这事没办法,只能先进入布政使衙门,喝点茶慢慢想对策了。 在朱允熥进入布政使衙门之前,锦衣卫就提前入场清理了一遍,着重检查边边角角,防止有人暗中藏匿行大逆不道之事。 毕竟,他们的皇太孙可是被人掳走过的。 若是再出现此等恶性事件,别说他们了,就连他们的家人也别想活! 在朱允熥喝了两盏茶,又吃了随行带的宫中糕点后,杨布政使家的二小姐终于盛装出现了。 许是刚从沉睡中被人拉起来,此女还带着几分慵懒劲儿,眼神也有些迷离。 不过礼数倒是很周全,在眼睛扫过朱允熥后赶忙低下头,亦步亦趋地上前行礼。 “臣女杨玥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 “诺!” 杨玥羞涩的抬起头,但眼帘低垂,不敢正视朱允熥的目光。 朱允熥看了看杨玥的姿色觉得还不错,典型的大家闺秀气质。 在朱允熥看向杨玥之时,一旁陪着的布政使杨宇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能不能当未来的国丈,就看皇太孙好不好色了! 只是衍圣公那边得咋回复呢? 杨宇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纠结,一边贪恋国丈之位,一边贪恋清流名声。 正当杨宇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朱允熥淡淡地开口了。 “杨家女果然不错,如果杨大人不弃,可否愿意跟我们朱家结个亲?” 杨宇听到这话,只感觉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他来了他来了,皇太孙带着色相走来啦! “实不相瞒,微臣已经答应孔家的提亲,实在是……” 杨宇略作纠结,还是决定谦让一把。等皇太孙用皇权相压,他再勉为其难的答应,也算是全了自己清流的名声。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朱允熥在他说完这番话后竟然沉默了! “哦……” 朱允熥“哦”了一声,就继续喝茶吃糕点,思索对策。 在他看来,杨宇比他预想的还要刚强,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如果真用皇权相压,岂不是成全了他仗义死节的美名? 朱允熥咋看都不划算,暗暗琢磨着,不行就让锦衣卫偷偷把人偷走算逑,杨家没合适的女孩儿嫁人,这婚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等他搞定孔家,再让郭慧妃下个懿旨,说召杨玥入宫读书,也算是给了杨家里子面子。 朱允熥想到此处,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 “既然杨大人如此重信守诺,那倒是孤的不是了。” “孤这就先回行宫了!” “不用送!” 杨宇一听这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自己咋就那么贱呢,没事提孔家干嘛! “皇太孙且慢!” “哦?” “微臣刚刚想了下,孔家只是和微臣提了一嘴,我们还没有交换庚帖,因此算不得议亲……” “哦!” “那依杨大人的意见?” “微臣……微臣……” “不敢违抗皇太孙之命!” “哈!” 朱允熥听到这话都快笑抽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机。 “哎呀呀!” “杨大人真乃国之干臣啊!” “来来来,给杨大人赐坐!” 一旁的锦衣卫赶忙给杨宇搬来个小凳,杨宇挨着半个屁股坐下,满脸希冀的看向皇太孙。 “敢问殿下,此事陛下是否会过问?” “当然!” “孤像是那种不敬尊亲的人吗?” 杨宇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咱就放心了。 只有经过陛下首肯,自家女儿嫁入宫里才算有了名分。 “孤此次出来得匆忙,没带啥值钱的东西,就给你一颗东珠当聘礼吧!” 杨宇闻言赶忙起身推辞。 “不不不!” “殿下言重了,此事还是回京后禀明陛下,然后让其他大臣下来就行。” “嗨!” “那么麻烦干嘛,孤直接替弟弟把聘礼下了就完了。” “啊?” 杨宇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可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当国丈呢,这咋还突然冒出来个弟弟。 “殿下,您是给衡王殿下选妃?” “当然!” “孤都有四个妃子了,哪有时间和精力再找女人?” “呃呃……” “殿下,微臣刚刚想起来,微臣已经收过孔家的聘礼了,此事不好贸然反悔,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炸毛。 “你耍我?” “微臣不敢!” 杨宇不卑不亢的回复一句,就默默的站到一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了。 若说皇太孙看上他女儿,他还是乐于毁约,然后开开心心的当国丈的。 可如果让女儿嫁给藩王,他就没多大兴趣了。 虽说藩王也很尊贵,也是站在大明爵位体系的顶端,但他依然看不上。 因为在他们这种老牌世家眼中,藩王体系迟早要崩盘。 要么变成分布在各地的猪,要么被未来新皇帝挨个收拾一遍。 经历过几代之后,大明的藩王还能剩下几个都不好说。 “来人!” “将杨宇拿下,再逼问衙门里的下人,将孔家的聘礼给孤找出来!” “诺!” 朱允熥话音一落,当场有两个锦衣卫越过众人,将杨宇给按在地上。 杨宇一看这两人,心里当即一沉。 这两人就是被他撵走的锦衣卫,此时冲出来肯定是要报复自己。 果然,两人控制住杨宇后,第一时间就将他的双臂反剪到后背,疼得杨宇一阵龇牙咧嘴。 “杨大人,这回你该信我俩不是假冒的锦衣卫了吧?” “小人哉!” “有本事你们杀了我!” “杀你?” “杀你我还嫌脏了我的刀呢!” “殿下,此人出言不逊,卑职带他下去教教他规矩!” 朱允熥闻言朝着锦衣卫摆摆手道。 “去吧!” “不过注意点,别闹得太难看喽!” “卑职晓得分寸,嘿嘿嘿……” 杨玥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通,刚刚还是一片和气的厅堂,咋突然就变成剑拔弩张的局面? 在看到父亲被锦衣卫给拖出去后,杨玥更是心急如焚。当她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的惨嚎声,顿时伤心得泪如雨下。 “皇太孙殿下,求求您别折磨我父亲啦,我愿意嫁入皇家,我知道聘礼在哪儿!” “取来!” “好!” 几个锦衣卫跟着杨玥来到她的闺房,从一个大樟木箱子里取出一个木盒,然后带到朱允熥面前。 朱允熥打开一看,只见木盒里边只有一卷竹简,当即一脸嫌弃。 “孔家也太抠了吧,他们在曲阜的财产也不少啊,就不能拿点值钱的东西当聘礼?” “回禀殿下,据说此物乃孔圣人亲手修纂的《春秋》。” “啊?” 朱允熥看不上儒家,但对于古董还是非常看重的。一听说是孔子亲手写的《春秋》,他惊讶得当场撞墙的。 “怪不得此物如此古朴典雅,哪怕装在盒子里,都透露出一股难掩的文化气息。” “这既然是孔彦缙的陪嫁之物,那孤这个大舅哥就替他暂时收着了,嘿嘿嘿……” “你叫杨什么来着?” “臣女单名一个玥字。” “你放心,孤不会委屈你的。虽说以你的家世不够进皇家的门,但有孤给你做主,怎么说也能让你当上正妃!” “臣女……臣女无意攀附皇家,只求殿下不要折辱我父亲……” 朱允熥闻言赞许的点点头。 “确实不错!” “孤倒是有几分欣赏你了,应该能制住我家那只猴子……” 朱允熥看中杨玥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对于朱允熞的婚事确实是思虑良久了。 他本意是想让朱允熞留在京城,把他培养成国之栋梁。哪承想这厮忒不争气,整天的就知道斗蛐蛐、蝈蝈。要么就是跟着一群狐朋狗友瞎混,打同学,欺负先生,就没他干不出来的事。 朱允熥几次想狠狠收拾一下这个熊玩意,但一想到对方没爹没娘的可怜样,就不忍心下重手。 “唉!” “只是可惜了,感觉孤那个劣弟有些配不上你……” “这样吧,你跟孤一起进京,孤送你去皇家学堂读书,再赐你一根教鞭,允许你管教朱允熞。” “这……” 朱允熥的这个安排,完全脱离了杨玥的认知。 不过她是非常想跟着朱允熥进京的,因为她若不走,以她父亲的脾气,非得打死她不可。 毕竟,她不过是隔着院墙,跟外边卖糖人的商贩说了一句话,都被父亲打了个半死。 “臣女……” 正当杨玥不知该如何开口之时,朱允熥蛮横的替她决定了。 “孤不是征询你的意见,是在告诉你孤的决定!” “来人,带上杨玥启程!” “诺!” 朱允熥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只留下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杨宇,在凄冷的夜风中哀嚎。 “皇太孙,你还我女儿……” “老夫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进京告御状,让陛下为臣主持公道,呜呜呜……” 正当杨宇仰天长号,壮怀激烈之时,一个身穿鲸鱼服的俊俏后生出现在他面前。 “见过杨家世叔!” “你是?” “在下孔彦缙!” “你就是孔彦缙?” “你害得我好苦啊,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 “皇太孙手谕!” 杨宇虽然恨得在心里骂娘,但听到这话,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来。 “微臣杨宇跪接皇太孙手谕,皇太孙千岁千千岁……” “山东布政使杨宇,清廉自守,忠诚实干,擢升为光禄寺卿,兼北宫内阁行走……” “这……” 杨宇听到这份手谕整个人都蒙了,光禄寺卿虽然不咋地,但内阁行走可是储相的位置啊。 现在北宫共有四位内阁大臣,替皇太孙草拟诏书,票拟奏折等事。 虽没有宰相之名,实有宰相之实,甚至民间已经以小宰相称呼。 内阁行走就是在内阁里干点杂活,跑跑腿啦,写写文书啦。 但这也得看是在哪儿干杂活,还得看是谁干杂活。 像他这种有着多年地方从政经历的人,岂是那些书吏所能比拟的? 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大明第五位内阁大臣! 杨宇想到此处,激动地望着皇太孙离去的方向叩谢。 “微臣叩谢皇太孙擢升之恩!” 孔彦缙见状也赶忙上前搀扶,并拍着杨宇的马屁。 “杨世叔真名士也,小侄在北宫多年,依然不过是书笔之吏,世叔一进入内阁就是行走之职,只要适应几个月,就可位列辅臣之上喽!” 杨宇也非常得意,暗道自己总算是登上庙堂了,而且还是庙堂里的高位。 “哪里哪里,不过是皇太孙赏识罢了!” “那杨世叔赶紧准备准备进京赴任吧?” “唉!” “老夫还真有点舍不得此地,可皇命不敢违啊……” 孔彦缙没有拆穿杨宇的小心思,附和着说了几句就赶忙去追皇太孙了。 不得不说自己这大舅哥是真给力,也真豁得出去。 为了帮自己娶媳妇,竟然连亲弟弟都拿出来当筹码了! 只是这手段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这是真打呀,把那杨宇打得脸都肿了…… 不多时,孔彦缙追上朱允熥的车架,然后死乞白赖地爬了上去。 “殿下,等会到我家里千万莫要动怒,我祖父年事已高,可经不住杨大人这般折腾呀!” 朱允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孩子心不诚呀,竟然连个爷爷都舍不得! “你是想要你爷爷,还是想要明月!” “我……” “皇太孙,您能不能别拿这种刁钻问题为难我……” “哼!” “滑头!” “我保证不动武,但可不保证不动怒!” “到时候说点什么难听的话,气死了你爷爷,你可别想让我偿命!” 孔彦缙一听这话,气得暗暗翻白眼。 这话说得,就算你把我爷爷打死,这天底下谁敢让你赔命啊! “皇太孙,要不咱们直接进京吧,我祖父和我父亲看不到我,自然就着急了……” 朱允熥瞪了孔彦缙一眼,满脸不屑的道。 “那是小孩子的把戏,孤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绝不拖泥带水!” “我不仅要让你祖父和父亲同意婚事,还得让他们亲自进京参加你和明月的婚礼!” “殿下……” 孔彦缙听到这话感动得都差点哭了,哪承想朱允熥话音一转,根本不给他继续感动的机会。 “你甭瞎感动!” “孤不是为你,孤是为我妹妹。” “孤就那么四个妹妹,绝不可能让她们受一丁点委屈!” “呃呃……” 孔彦缙闻言一阵愕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正在他愣神之时,朱允熥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 “帮孤鉴定下,此物是不是你们孔家老祖宗孔子亲手所书?” 第五百三十五章 消停的给孤呆在鲁王府带孩子吧! 孔彦缙都没接过去,只是瞟了一眼就说道。 “是真的!” 朱允熥不悦地皱起眉,以为自己这个便宜妹夫在忽悠自己。 “你看都没看,咋说是真的?” “殿下呀,这东西臣从小就把玩,岂能认不出?” “您看看第一根竹简,上边还有我小时候咬的牙印呢!” “啊?” 朱允熥赶忙低头看去,果然在第一根竹签上看到一排浅浅的牙印。 这把他给心疼得脸都绿了,这可是传承了小两千年的古董啊,就被这熊孩子给咬了! “你是属狗的呀,咋啥都咬,这要是咬坏了,你爷爷非得打死你!” 孔彦缙尴尬地挠了挠头。 “微臣确实属狗的呀,不过殿下还真说对了,当年我爷爷看到我把老祖宗的宝物给咬了,真的咬牙切齿地打了我好几下!” “只是微臣那时候还小,压根就不记得这事,还是我娘告诉我的呢,嘿嘿嘿……” 朱允熥一脸嫌弃地将盒子扔给孔彦缙。 “这是你的嫁妆,自己收好喽!” “啥嫁妆啊,这是聘礼,去女方家转悠一圈,还得陪嫁回来的!” 孔彦缙一边抱怨,一边宝贝似的将盒子抱住,像是生怕朱允熥跟他抢似的。 事实上,他刚刚见朱允熥如此珍视自家老祖宗遗物,着实把他紧张够呛。万一皇太孙想将其据为己有,自己还真没胆子敢拒绝。 朱允熥领着孔彦缙直接去了鲁王府,一来是看看鲁王这一脉的孤儿寡母,二来也是将鲁王府当成了自己的行宫。 朱允熥之前强迫藩王退田之时得罪了鲁王府一脉,但面对他的到来,鲁王妃依然不敢怠慢,赶忙招呼王府侍卫、下人忙活起来。 毕竟鲁王世子朱肇煇还没袭爵呢,若是惹恼了朱允熥,故意拖他十年八年的,他们鲁王府可就亏大了。 虽说鲁王一脉只有朱肇煇这一个子嗣,他也是当之无愧的世子。但一日不继承王位,他就没权利调动三卫兵马,只能由朝廷派遣的将军监管。 因此,在朱肇煇正式袭爵之前,鲁王府一脉都得低调行事,万万不能得罪朱允熥这个煞神。 鲁王妃戈氏在将整个王府支使得团团转后,赶忙转头带着几个宫女和王府太监进入正堂招待朱允熥。 朱允熥正跟小弟弟朱肇煇逗闷子呢,这孩子小了他十岁,正是鸡嫌狗厌的年纪,哪怕被其母妃强令坐在自己边上,也跟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似的,不住地挪蹭着,眼神总是向着外边瞟。 朱允熥才不管这熊孩子想啥呢,只是一个劲地追问他都读过什么书,可曾将他皇爷爷的皇明祖训背下来。 “回太孙哥哥的话,臣弟刚开蒙没两年,只学了三字经、百家姓……” “皇爷爷的皇明祖训是肯定要背熟的,母妃说背不熟就打死我!” 朱允熥听到这番孩子气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 “来给我背一段听听!” “皇明祖训序” “皇爷爷曰,朕观自古国家,建立法制,皆在始受命之君。当时法已定,人已守,是以恩威加於海内,民用……”| 朱肇煇刚背了没几句就卡壳了,尴尬地坐在椅子上小脸憋得通红。 “你就是这么背你皇爷爷的皇明祖训的?” “该打!” 朱允熥刚一吓唬,朱肇煇就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太孙哥哥不要打我,我保证能背下来,哇呜呜呜……” 朱允熥闻言眉头紧紧皱起,他确实是在逗弄朱肇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反应竟这般强烈。 毕竟,他总共也没和这孩子说过几句话,面更是没见过几次,他怎么就如此惧怕自己? “你很怕我?” 朱肇煇诚实的点点头,又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摇了摇头予以否认。 朱允熥可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就追问。 “你怕我什么?” “怕你杀了我……” “谁说我要杀你了?” “舅舅说的!” “舅舅说你心眼小,不能容人,将来当了皇帝肯定会欺负我,让我在袭爵之前对你恭敬点,千万不能惹……” 急匆匆赶回来的鲁王妃戈氏,刚一进入厅堂就听到这话,把她吓得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戈氏快步上前,“啪”的一声给了儿子一巴掌,面如寒铁的断喝道。 “闭嘴!”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朱肇煇贸然挨了这一巴掌,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我没胡说!” “就是舅舅告诉我的,还说只有我当了王,掌握了卫队,才有跟皇太孙哥哥抗衡的本钱!” 戈氏听到这话恨不得把这熊孩子给掐死! 这熊孩子是要把他舅舅往死里逼啊! “不要说了!” “那是你舅舅逗你玩的话,你岂能当真!” 戈氏呵斥完自家儿子,赶忙转向朱允熥解释。 “皇太孙莫怪,这都是朱肇煇胡言乱语,他舅舅乃是个老实人,哪能跟他说这些话呢……” 朱允熥闻言脸色铁青的道。 “戈氏,你嫁入鲁王府有些年了,应该知道离间天家骨肉是什么罪名吧?” 戈氏听到这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住地朝着朱允熥磕头。 “求皇太孙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弟弟这一次吧!” “这肯定不是他的想法,一定是受了那几个儒生的撺掇,这才对朱肇煇说了这番话!” 朱允熥对于戈氏的求情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对着站在门口的常继祖看了一眼。 “将戈氏之弟带过来!” “诺!” 戈氏闻言心里更加恐慌得无以复加,磕头磕得也更重了,没几下就磕出血来。 朱肇煇毕竟是孩子心性,见母妃如此作践自己,登时凑上去拉母妃起来。 “母妃,咱们不要求他,等将来孩儿当了鲁王,咱们就不怕他啦!” 鲁王妃听到这话更崩溃了,抬起手就又给了这熊孩子一巴掌,然后按着他跪在自己边上,强迫他给朱允熥磕头。 “逆子!” “你这是要连母妃一起害啊!” 朱肇煇虽然被母妃按在地上磕头,但依然满脸不服气的看向朱允熥。 “我才不怕你呢!” “你个只会欺负孤儿寡母的坏蛋,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叫你好看!” 朱允熥越听脸色越难看,冷笑着看向戈氏。 “戈氏,你真是教导得好啊!” “我朱家儿郎就是被你们这些长舌妇给教坏的!” “来人!” “将戈氏拖出去张嘴四十!” “啊?” 戈氏怎么也没想到,朱允熥竟然这般狠辣,连她这个王妃都敢打。 “皇太孙,我……” “你什么你,你把一个好好的皇孙教成这样,打你几巴掌还委屈你了?” 朱肇煇见锦衣卫上前拖拽其母妃,赶忙像个老母鸡一般扑了上来,将母妃紧紧的护在身后。 “谁都不许碰我母妃!” “你们这些坏蛋,给我滚出鲁王府,滚出我家,哇呜呜呜……” 朱允熥看到朱肇煇还有这份勇气,总算是欣慰点。最起码,这孩子还不是一无是处,有那么几分孝心。 “拖远点打,别让这孩子看到!” “诺!” 朱肇煇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哪能是锦衣卫的对手。在锦衣卫的强行拉扯下,很轻易的就被控制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其母妃给拖走。 “你是大坏蛋,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替母妃报仇!” 朱允熥见到这熊孩子竟然还敢跟自己装逼,当即对边上的锦衣卫道。 “来几个打板子熟练的,将这熊孩子拖出去打几十板子,啥时候把他嘴打服了再给我拎回来!” 几个锦衣卫闻言顿时想起某个皇太孙早年间被打板子的场景,一时间忍不住抿嘴偷笑。 “诺!” “皇太孙放心,卑职保证把他打得服服帖帖,哈哈……” 正当朱允熥以为能清净一会儿呢,就看到锦衣卫拎着朱肇煇重新回来了。 “回禀皇太孙,鲁王世子太不禁打,才几巴掌就哇哇认怂啦,卑职特来复命!” 朱允熥颇为嫌弃的看了眼朱肇煇,暗道这孩子太不硬气,简直丢了老朱家的人。 想想自己当年,在老朱的鞭子下是多么的生龙活虎,龙马精神,神勇无敌…… “还敢不敢跟我犟嘴啦?” “不敢啦,哇呜呜……” “知道自己为啥挨打不?” “嘴欠!” “噗……” 朱允熥听到这话直接笑喷。 “你小子还知道自己嘴欠啊!” 朱肇煇诚实的点点头。 “知道,但管不住……” 朱允熥闻言笑吟吟道。 “没事!” “你管不住,正好跟我一起回京,我找人专门收拾你!” “你要是再留在鲁王府几年,非得让你那个没见识的娘和舅舅教成混球!” 朱肇煇一听这话心里老大不乐意了,可他刚挨完揍,屁股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呢,哪敢跟朱允熥讨价还价,只能委屈巴巴的瘪着嘴摆出一副可怜相,奢望朱允熥能看在他可怜的份上放他一马。 然而,朱允熥压根就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门口。 戈氏的弟弟戈武被带进来之前,就已经看到自家姐姐被锦衣卫拖到门口抽嘴巴了。 虽然他不知道皇太孙为何折辱他们鲁王府,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资格。 因此,刚被带进正厅,戈武就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了。 “鲁王府左长史戈武,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没等朱允熥问话,朱允熥身边的徐六子就替他开口了。 “戈武你可知罪?” “卑……卑职不知……” “你在鲁王世子面前诋毁皇太孙,离间天家骨肉,此等大逆不道之举该当何罪!” “这……” 戈武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朱肇煇,见这熊孩子只顾捂着屁股哭哭啼啼,他心里就慌了神。 如果真应了这个罪名,他最轻都是斩立决啊。 “皇太孙殿下,卑职冤枉呀……” “卑职从未诋毁过您,更是未敢做离间天家骨肉之事!” 徐六子闻言当即断喝道。 “还敢狡辩!” “鲁王世子和鲁王妃都已招认,你哪来的胆子抵赖!” “我……我……” “我也是一时痰迷了心窍,信了那几个儒生的鬼话,这才说了那些胡言乱语的话,还望皇太孙饶恕卑职一次,卑职再也不敢啦,呜呜呜……” 朱允熥看了看戈武,又看了看朱肇煇,暗暗叹了口气。 虽说这戈武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朱肇煇的亲舅舅,算是他少有的几个亲近之人了。 若是自己将这戈武给砍了,朱肇煇恨自己一辈子倒不算啥,将来岂不是连个护佑他之人都没了? 朱允熥之所以想放戈武一马,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到了自己的舅舅常升。 “打八十军棍,然后发配归化城!” “诺!” 戈武一听这话,赶忙磕头谢恩。 “卑职谢殿下不杀之恩,卑职一定戴罪立功……” 朱允熥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朱肇煇道。 “孤是看在朱肇煇的面子上才饶过你一次的。” “你身为朱肇煇舅舅,护佑他周全是职责所在,但离间天家骨肉就是取死之道了。” “鲁王府只有区区三卫兵马,就算他当了鲁王,难道就敢跟孤抗衡?” “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此去归化城好生看看,什么叫王者之师,别跟个井里的蛤蟆似的,就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天!” “诺!” “卑职一定谨记皇太孙的教诲!” 朱允熥闻言对着徐六子摆了摆手道。 “拖出去吧,顺便再把鲁王妃拖回来!” “诺!” 鲁王妃被再次拖回来,脸上的雍容华贵早就被鼻青脸肿所取代。 但她依然不敢恨,更不敢表现在脸上。 “臣妾谢殿下不杀之恩!” 朱允熥闻言蓦地一笑。 “鲁王府总算还有个懂事之人!” “你们姐弟俩所犯之事,若是让皇爷爷知道,都够给你们族诛了!” “孤小惩一下,也算是给死去的鲁王叔点面子。” “不过,朱肇煇不能再养在你身边了,你这样的母亲迟早要害了他!” 鲁王妃一听这话当场慌了,她最大的依仗就是朱肇煇,若是朱允熥将朱肇煇从她身边夺走,她这个鲁王妃还有什么意义? “殿下,臣妾知错了,求您不要带走朱肇煇,他可是我的命啊,呜呜呜……” “朝廷新政!” “凡藩王世子、王子满八岁者,皆要入京城皇家学堂读书!” “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一路跟着照料。但对于世子的学业,你就别操心了。” “这……” “臣妾从未听闻朝廷有这条新政啊……” 朱允熥白了这个不懂事的女人一眼。 “从现在起就有了!” “明白了吗?” “啊……” 鲁王妃戈氏再傻也能听出来,这所谓的新政就是为他们鲁王府所设立的啊! “臣妾明白了!” “臣妾这就命人收拾行装,跟随朱肇煇入京求学……” “哼!” “算你识相!” 朱允熥将鲁王府整治了一番就用膳睡觉了,第二天则一大早就去了曲阜,找老孔家那老头提亲! 本来孔彦缙也想跟着来着,但却被朱允熥给拦下了。 “孔彦缙你想好了,孤此次去你们孔家可没啥好话,若是孤对你祖父不敬,你这个当孙子的如何自处?” 孔彦缙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殿下这般说,那微臣就不跟着过去了,还望殿下看在微臣的面子上,不要对微臣的祖父太过苛责……” 朱允熥闻言毫不客气的道。 “你就少操点心吧,还是消停的给孤呆在鲁王府带孩子吧!”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世修降表的世家吗? 孔府。 孔讷在得知杨家退婚后,就一直在琢磨下家。然而,他将附近的名门问了一遍,都被对方以不敢高攀回绝了。 至此,孔讷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孔家被某个皇太孙给孤立了! 但即使如此,孔讷依然不愿妥协,直接召集族老开会,打算开除孔彦缙族籍,借此保全孔家名声。 孔讷此举可谓是壮士断腕,手段算是相当之狠辣了。 正当孔家族老举棋不定之时,一伙锦衣卫冲了进来。 锦衣卫冲进来后并未作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淡定地站在每一个孔家族老身后,然后抽出腰间的绣春刀,架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 当锦衣卫控制住屋里的一群老头时,朱允熥神色悠闲的走了进来。 “拜见皇太孙!” 一众族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彼此看看架在脖子上的刀,只能委屈巴巴的跟着一起喊。 “见过皇太孙!” 朱允熥对此不予理会,只是向着孔讷的方向走,站在孔讷边上的锦衣卫,当场将孔讷连人带椅子搬到了一边,然后又从一个年轻点的小老头身下,抢了一把椅子过来,一脸谄媚地看向朱允熥。 “殿下请坐!” 朱允熥看了看死性不改的徐六子,只能无奈地坐下了。 “你们这是干嘛,都把刀拿开!” “万一遇到某个有血性的人,用伱们的刀自杀,你们去哪儿说理去!” 一众锦衣卫听到这话,这才将架在众人脖子上刀抽回来,然后“刷”的一声回归刀鞘。 孔家祠堂内的一众族老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但也一句大气都不敢喘了,更别提说话了。 只有孔讷满脸的不开心,气呼呼的质问道。 “皇太孙殿下,你此举是何意,难不成要管我孔家之私事?” “我孔家一众族老刚刚已经商量妥当,从现在起革除孔彦缙宗族身份!” 这才是朱允熥不让孔彦缙来的原因,怕他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或者迫于宗族的压力退缩。 “孔老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如果不是我妹妹,正好看上你家孔彦缙,你就是跪地上求我,我都不带来你家提亲的!” 孔讷毫不示弱的道。 “那就请皇太孙成全,赶紧命人放了孔彦缙!” 朱允熥闻言满脸郁闷道。 “我是说如果!” “现在我妹妹非孔彦缙不嫁,孔彦缙也非我妹妹不娶,我这个当大哥兼大舅哥的,怎能眼看一对美满婚姻被拆散?” “再者说,我堂堂朱明皇族,要是连这点事都搞定不了,我和皇爷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现在你就给我一句话,到底要怎样呢才能同意孔彦缙跟我妹妹的婚事?” “是要加官,还是要进爵!” 孔讷闻言拍案而起,怒视着朱允熥道。 “皇太孙,你将我孔家想成什么了,我孔家岂是那种贪图富贵之人?” “休想想让我同意这门亲事,要么我死,要么孔彦缙开个出宗族,死生跟我孔家都没关系!” 朱允熥闻言暗暗皱眉,如果真将孔彦缙开除宗族,那跟让他死了没啥区别。 古人讲宗族看的很重,视若生命的重。 因此,思来想去,朱允熥还是觉得让孔讷死更简单点。 “你要是这么说,那孤只能让你死了!” “反正你家的衍圣公也是我皇爷爷封的,大不了重新立一个衍圣公呗!” 孔讷闻言不怒反笑。 “皇太孙,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我孔家两千年世家是浪得虚名之辈?” “你能立,但也得天下人愿意认才行?” 朱允熥闻言诧异的看向孔讷。 “你孔家不就是浪得虚名之辈么,哪来的什么好名声?” 孔讷听到这话差点被气得吐血,天下人谁提起他们孔家不得肃然起敬,唯有这个皇太孙丝毫不在意。 “敢问殿下,你朱家先祖往上追溯可追溯到几代?” “不多,两代而已。” “熙祖裕皇帝朱初一,仁祖淳皇帝原名朱五四而已。” 孔讷闻言挺了挺胸,满脸自豪的道。 “我孔家自先祖仲尼始,至今已传承六十余代。不算汉高祖时期敕封先祖孔腾为奉祀君,单说我家衍圣公之爵位,传承至今都有十二代了……” 孔讷虽不好意思说老朱家是泥腿子出身,但脸上洋溢的得意之色,已经足够表明他的言外之意了。 然而,面对孔讷这般摆家谱式的装逼,朱允熥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 孔讷直愣愣的看向朱允熥。 “难道这还不够吗?” 朱允熥摇摇头道。 “不够!” “远远不够!” “这除了证明你孔家传承悠久外,还能证明什么?” “你孔家可曾做过利国利民之大事?” “这……” “你孔家可曾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这……” “你孔家可曾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 “我……” “跟你孔家的华丽家世相比,说我皇爷爷出身布衣都是抬举他了,说难听点那就是个臭要饭的!” “但我皇爷爷心怀大志,忧心天下。以一介臭要饭的身份,手提三尺剑,驱逐鞑虏,复我中华。陈纲列纪,革故鼎新。解民倒悬,救民水火。陈兵塞外,保国安民。” “我就问一句,你孔家凭啥看不起我们朱家,看不起我皇爷爷一生之功绩?” 朱允熥此言一出,孔家祠堂内的所有人都惊恐无地的站了起来。 “吾等不敢!” “吾等从未看不起朱皇帝,更未曾看不起朱家……” 孔讷见状也赶忙朝着金陵的方向躬身一礼。 “老朽对陛下的功业也万分钦佩,但我孔家高攀不起皇家!” 朱允熥闻言冷笑道。 “你们就别装了,你们就是看不起!” “你老孔头,更是看不起我们老朱家!” “今天孤把话撂这儿了,这个亲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到底是结亲,还是结仇,你们看着办吧!” “这……” 孔家祠堂内的一众族老闻言顿时傻眼,再次彼此对视一遍,然后齐刷刷地看向孔讷。 相对于孔讷的老顽固,他们这些族老是一万个不想跟皇家对抗的。 毕竟老朱家啥德行天下人皆知,惹毛了老朱家的人,他们是真敢杀,还不管埋…… “族长,要不……” 孔讷闻言瞪了说话之人一眼,满脸不悦的道。 “闭嘴!” “没规没矩,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孔讷呵斥完族人,又一脸歉然地看向朱允熥。 “请皇太孙原谅则个,我孔家千年世家,自有规矩和法度,不能娶公主为妻。” “若孔彦缙执意娶公主,老朽只能忍痛割爱,将其驱逐出族谱!” 朱允熥闻言再次冷笑。 “你孔家怎么个千年世家?” “世修降表的世家吗?” 这句话直接惹怒了孔讷,也刺痛了祠堂内的所有老头。 “你!” “请皇太孙慎言,我孔家历代先祖之事,自有其原因,不容外人抹黑!” 朱允熥闻言蓦地笑了。 “欺负我朱家不会杀人乎?” “来人!” “从孔家族谱上给咱抓,凡是年轻力壮,还有生育能力的都给咱抓走!” “咱们去南京重新建立衍圣公府,直接让孔彦缙当衍圣公!” 朱允熥撂下这话就气哼哼的甩袖离去,伴随着他的离去,是整个曲阜的鸡飞狗跳。 锦衣卫可能有吃拿卡要,以及滥用私刑,执法过度等等臭毛病,但有一个优点,是所有其他大明机构所不能比拟的,那就是有着超强的执行力。 在朱允熥离去之后,他们真就从孔家祠堂里抢下族谱,然后对着族谱挨个抓人。 上至五十岁的小老头,下至嗷嗷待哺的娃娃,全在他们的抓捕范围之内。 没用一个时辰,就将曲阜搅得天翻地覆,哭声震天。 孔讷听着外边吵闹不休的声音,两行浊泪肆意流淌。 他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普通的一桩婚事,怎么就成了灭族之祸! 祠堂内的其他族老见状,齐刷刷的跪下。 “族长,您就别犟了,还是答应皇太孙的条件吧!” “如果任由那群锦衣卫折腾下去,我孔家斯文扫地不说,又有多少族人无辜罹难啊!” 孔讷闻言依然不为所动,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绳子。 “为今之计,只能老夫先行一步了!” “我就不信了,老夫以命相搏,他皇太孙还敢凌虐咱们族人!” 然而,守在门外的锦衣卫,压根就没给他挂绳子的机会,见他拿出上吊绳“刷”的一下冲过去抢了下来。 “拿来吧你!” “在我们锦衣卫眼皮底下要是能让你自杀,拿我们锦衣卫就白混了!” 这下孔讷彻底怒了。 “你们到底要怎样,老夫惹不起你们,老夫死还不行吗!” “不行!” “皇太孙说了,你要是敢死,就杀一百个孔家族人陪葬!” “反正你们孔家族人多,那么厚一摞的族谱,少说也得有个几十万人吧,死上一两百不打紧!” “你!” “族长,咱们就答应这门亲事吧!” “是啊族长,咱们就别端着了,再不答应咱们孔府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啦!” 在一众人的哀求之下,孔讷终于低下高傲的头。 “唉!” “让皇太孙进来吧,老夫同意这门亲事,但老夫有几个条件……” 锦衣卫一听这话当场不乐意了,这老头当自己是谁,竟然敢让尊贵无比的皇太孙来主动见他?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跟皇家结亲,那是多大的荣耀啊,你特么竟然还敢提条件? “无礼!” “皇太孙何等尊贵之身份,要见也是你去见他!” “对!” 孔讷已经被朱允熥的无赖折腾的没脾气了,闻言非但不反驳,反而顺着锦衣卫的话说。 “对对对!” “你们赶紧通报一声,就说老夫要面见皇太孙殿下!” “哼!” “这还差不多!” “你在咱身后跟着,我这就带你去见皇太孙!” 孔家祠堂外,朱允熥抓着一把油纸包裹着的精美糖果,正在逗弄一群孔氏的小孩。 这些小孩儿有男有女,都是锦衣卫从各家抢来的七八岁孩童。 “你们哭的声太小了,如果再这么糊弄我,我可不给你们糖吃喽!” “大哥哥,那我们一会儿卖力哭,你可要说话算数,将糖果都给我们……” “当然!” “我可是大明皇太孙呢,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 “那我们哭啦?” “哭吧!” “哇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呜呜呜……” 朱允熥听着铿锵有力,又富有节奏感的哭声再次不悦的皱起眉。 “你们也不要这么齐整,要乱一点,就跟你们爹娘拿鸡毛掸子打你们那般!” “来,这边的女娃先哭,然后那边的男娃一个接着哭,最后在一起哭……” 经过朱允熥的再三调教,这些小娃娃越来越会哭了,不仅哭声震天,还能哭出音调来。 “你们好好学,好好练。这东西学到手都是活,等以后你们族长挂了,你们光是这一手哭灵绝活就饿不着!” 孔讷跟着锦衣卫来到门口,看到孔家的小娃娃,齐刷刷的站成一排排的扯着脖子哭,顿时知道自己被这个诡计多端的皇太孙给骗了。 不过这倒是跟他认识的皇太孙一样了,表面上做事荒唐不羁,不择手段。实际上心怀仁义,从不干恃强凌弱之事。 孔家先祖曾言,夫取人之术也,观其言而察其行,夫言者所以抒其胸而发其情者也,能行之士,必能言之,是故先观其言而揆其行,夫以言揆其行,虽有奸轨之人,无以逃其情矣。 由此观之,皇太孙未来之成就,定然远胜当今陛下,成为秦汉之下第一圣君也。 如果是皇太孙娶亲,他孔家是非常乐意将女儿嫁入宫里的。 但是孔彦缙毕竟是嫡长孙,身上肩负着延续孔家血脉的重任,娶个公主回来真不是幸事。 正当孔讷思虑着嫁给皇家个女儿,来换取皇家不下嫁公主之事时,他突然听到朱允熥教唆孔家子孙哭灵的事。 老孔头气得差点当场喷血,也顾不上礼法不礼法的了,撸了袖子就上前跟朱允熥理论。 “殿下,背后编排人可非君子所为!” “再者说,您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这可不是圣君仁主该干的事!” 朱允熥被人抓了个现行,当即将手里的糖果一洒,引得一群小孩子哄抢,这才尴尬的回头笑了笑。 “衍圣公想明白了?” 孔讷闻言点点头。 “老夫想明白了,既然皇太孙执意跟孔家结亲,孔家若是再做坚持,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朱允熥闻言开心的笑道。 “对嘛!” “这本就是皆大欢喜之事,何必闹得剑拔弩张呢?” “来说说你的条件吧,只要不苛刻,孤都能答应你!” 孔讷闻言故意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 “老夫想了想,皇太孙殿下之所以执意跟我孔家结亲,不过是看在我孔家千年清华世家的身份。” “要不这样吧,孔家所有待嫁女任凭殿下挑选,也不用封什么正妃,入宫当个侧妃即可,也算是全了君臣之意。” 朱允熥听到这儿整个人都懵了。 “啥意思?” “老朽的意思是孔家之女可以嫁入皇家,但孔家嫡长孙不能娶皇家贵女。” 朱允熥一听这话当场炸毛了。 “开什么玩乐呢?” “你真当孤多看重你们孔家啊,孤只是为了成全你孙子跟我妹妹的孽缘!” 这回轮到孔讷懵逼了,在他看来皇太孙摆出这么大阵仗,咋看都不像是逼亲,更像是逼他们孔家表态。 看皇太孙的反应也不像作假,难道说皇太孙真的只是为了成全孔彦缙? “殿下,要不折中一下,孔彦缙可以娶公主,但同时还要娶一个清白世家的女儿做平妻……” “不行!” “美得他,我再让他娶几房小妾呗?” “殿下,我衍圣公一脉责任重大,传承千年未曾断绝。若是公主殿下不能生育,你让我衍圣公一脉何以为继!” “那就等他们俩婚后四十年内不能生育之时,再给孔彦缙娶个小……” “四十年?” “不行,时间太长了,最多十年,公主若是超过十年不能生育,孔彦缙必须再娶……” “三十年!” “二十年!” “二十五年!” 朱允熥直接打断孔讷的话,将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就二十五年了,再少我就杀人!” 孔讷闻言戏谑的笑了笑。 “殿下仁义,岂能干出那等滥杀无辜之事?” “不过既然殿下说了,那咱们就以二十五年为期。若是二十五年之内公主无法生育,皇家不得阻挠孔彦缙另娶!” “好!” 孔讷见朱允熥答应下来,绷着的心神也算彻底放下,笑吟吟的又提了个要求。 “老夫还有一个条件!” 朱允熥一听到条件当场不乐意了。 “老孔头,你不要得寸进尺,孤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惹毛了孤,孤把你们全家都发配到黄金洲开拓新大陆去!” 孔讷闻言自信满满的道。 “这个条件殿下一定会答应,陛下听了也会非常开心!” 朱允熥白了他一眼,满脸不屑的道。 “这可不一定!” “能让我皇爷爷开心的事不多,现在也就是外藩送上来的秀女,能让他老人家略微开心下。” 孔老头闻言尴尬的咳了咳。 “咳咳……” “既然皇家要将公主下嫁,为了公平起见,皇太孙得娶我孔家嫡女为妃……” 朱允熥闻言,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换亲啊!” 孔讷闻言点点头道。 “可以这么说,如果皇太孙看不起我孔家,不愿娶我孔家之女为正妃,那我孔家也高攀不起皇家!”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佛门的伎俩! 朱允熥直接被老孔头的买一赠一大促销组合整懵了,心想这家人到底咋回事,下嫁个公主推三阻四,往皇家嫁闺女倒挺积极。 咋了,他们老孔家粮食不够吃啦? “这个……” “衍圣公,你不是不知道吧,孤已经有四个妃子了……” 孔讷无所谓地摇摇头道。 “没事!” “帝王者三宫六院也是符合礼制的,不算坏了规矩。” 朱允熥颇为无奈的道。 “关键是我有正妃了呀!” “虽说我不怎么喜欢,但那毕竟是皇爷爷给我娶的,我还是挺尊重人家的。” 孔讷闻言更不当回事了。 “那就降为侧妃呗!” “我孔家嫡女入宫当正妃,也不算辱没你们皇室。” 朱允熥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不行!” “沐瑶无过失,孤是绝不会为了娶孔姓女而废黜她正妃之位的!” “此事休要再提!” “至于孔彦缙和朱明月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再敢颠三倒四的反悔,我就把你们孔家遗老遗少都扔到黄金洲开荒去!” 朱允熥撂下这句狠话,就带着人逃之夭夭了。却不料老孔头直接带着人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京城,非得要把女儿嫁给他。 朱允熥不感兴趣,但老朱感兴趣啊。 一听说孔家服软了,不仅同意嫡长孙娶自己孙女,还想将孔府嫡女嫁入宫中,当场跟老孔头敲定婚事,打算给朱允熥再大操大办一场婚礼。 全体文官也非常振奋,一个个都不用老朱暗示,那贺喜的奏章跟雪片似的往皇宫里飞。 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现在皇太孙一正两副三位妃子,外加一位养在宫外没名没分的道侣,总共有四人。 其中除了礼部尚书赵勉之女是文官一脉,其他三位可都是武将勋贵之女。 从概率学上来说,下一任嗣君大概率是出自武将一脉。 然而,衍圣公嫡孙女入宫就不一样了,一进门就是正妃,牢牢占据中宫的位置。再加上赵勉之女辅助,就是以二敌三的场面,怎么看都不亏,而且还有很大的胜面。 因此,朱允熥这边还没松口呢,文官这边就伙同老朱,将三媒六聘的全套大礼加紧加急的给办了。 至于朱明月和孔彦缙的婚事,反倒是没人在乎了。 毕竟,这不过是公主下嫁,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皇太孙娶妃啊。 朱允熥看到朝堂上的动静,也知道此事无可挽回。 因为这事已经从一家一姓的婚事,变成了国事和政事。 只是对于沐瑶很不公平,她自打入宫以来谨守规矩,从未做过争风吃醋之事。 现在莫名其妙的被人取代了正妃之位,她心里能好受都见鬼了。 朱允熥怀着愧疚之心来到沐瑶寝宫,看到她的寝宫内灯光摇曳,有一个娇俏的身影在灯下忙碌着什么,他心里就是一动。 朱允熥走进沐瑶寝宫,对着守门太监和宫女“嘘”了一声,然后蹑手蹑脚走进房中。 沐瑶只穿着一袭抹胸,慵懒的正对着灯光绣着小老虎。不知是绣错了,还是哪里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正在灯下皱着眉检查。 正在此时,她看到一抹红色的衣角飘了过来,她心中当即一紧,然后一不小心刺破手指,殷红了小老虎的额头,使得其额头上的“王”字多了一点,变成了仁主的“主”字。 “殿……殿下……” “臣妾拜见殿下,殿下……” 沐瑶顾不上手指上的伤,慌乱的从床上滚下来,恭敬的跪在地上。 然而,正当她要严格按照宫廷礼仪行拜见之礼时,却只见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孤扶你起来!” 沐瑶还没回过神,就发现自己的小手被对方紧紧抓住,然后一股巨力从手上传递过来,将其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殿下……” “臣……臣妾谢殿下……” 朱允熥一屁股坐在床上,随手一拉将沐瑶拉入怀中。 “孤以为你会哭,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雅致,还能悠闲的刺绣……” “来,给孤看看,你在绣什么?” 沐瑶闻言羞涩得红透了脸,红晕甚至顺着脸颊红到耳根。 “老虎!” “臣妾左右闲着无事,就想着给未来的孩儿,还有其他几位妹妹们的孩儿绣几只小老虎。到时候不论是做个虎头帽,还是做个褂子都能用。” “你绣错了,在宫里应该绣龙。” “臣妾在家的时候,时常给弟弟绣老虎,从未绣过龙,也绣不好龙……” “没事,给孤绣一条,孤不嫌弃。” “臣妾……遵旨……” 两人接触实在不多,只是聊了几句就冷场了。 沐瑶也知道这样不对,但她实在不知道该跟朱允熥说些什么。 “殿下,天色晚了,您今天是要去哪位妹妹那里……” “孤今天不走了。” 沐瑶听到这话只感觉一阵呼吸急促,自从她进入宫里,还未曾蒙受过殿下宠幸呢。 不过其她几位妹妹也未曾,只有宫外的某个道侣,有传言跟皇太孙有过肌肤之亲。 “臣妾……臣妾未曾准备……” “不用准备!” “孤早就替你准备好了!” 朱允熥话音一落,就将沐瑶推倒在床上,然后…… 沐瑶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惊慌失措,心乱如麻。只能用最后的几分清醒,提醒着某人…… “殿下!” “灯!” “灯没关!” 门外的宫女太监,看到自家太孙妃修成正果,无不喜极而泣。 这两年来,他们一直被宫外的妙真观压一头。 虽说妙真真人也是很不错的性子,从来都不苛待下人,但她身边的小石头着实可恶,总是命人来宫里抬东西,还得什么都挑最好的拿。 偏生北宫总管王德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东西,见妙真真人得宠,什么好东西都往那边送,搞得她们宫里的正牌太孙妃,反倒不如那个没名没分的。 从今天起,她们关雎宫终于站起来啦! 朱允熥躺倒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低声啜泣。 这让他心里非常不爽,有几分不悦的问道。 “怎么了?” “臣妾只是难受,如果不是孔家姐姐要进宫,殿下觉得心里有愧,是不是就一辈子不踏入臣妾的寝宫了?” 朱允熥闻言瞬间秒懂,原来是伤自尊了! “你想多了,孤从未想过冷落你,只是孤确实想等你们年龄再大一些。” “不过孤今天过来,也确实跟孔家嫡女有关,觉得对不住你,这才特意过来一趟好让你安心。” “你放心,孤的后宫没有所谓的正、侧之分,孤将来选嗣君人选,看的也不是嫡出、庶出,孤自会开创一套前无古人的选人标准。” “如果孔家嫡女仗着身份,在宫里飞横跋扈,孤也不会惯着她。该废就废,绝不姑息。” “嗯……” 虽然朱允熥解释了很多,但沐瑶心中的疙瘩依然解不开,总觉得皇太孙是为了照顾自己情绪才来的。 这让她非常沮丧,感觉自己只能靠着皇太孙的一点点愧疚才能得到宠幸。 因此,纠结再三,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过分的话。 “臣妾……臣妾只想知道殿下可曾喜……喜欢过臣妾……” 沐瑶说完这番话,就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生怕听到朱允熥的回答,又万分期待朱允熥的回答。 按理说她这个皇太孙正妃,是不该问这种幼稚问题的。 但她终究是女人,是女人就免不了吃醋。 再者说,这事对她也确实不公平,尤其是礼官拟定的废黜太孙妃的诏书,什么入宫多年无子…… 这能怪她吗,那不是皇太孙不来吗? 然而,让沐瑶紧张的是,朱允熥仿佛没听到这番话似的,长久的陷入了沉默。 正当沐瑶心如死灰,打算后半生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之时,她突然感觉耳朵一痒,听到皇太孙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孤明天还来!” “呃……” 在朱允熥开辟第二战场之时,朱明月和孔彦缙的婚礼也火速举行完毕。 按照大明礼制,朱明月修建了郡主府,但却不住在郡主府,而是搬去孔家,按照孔家儿媳妇的标准生活。 虽说孔家规矩多,但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依然甘之如饴。 再加上她皇太孙亲妹,未来准公主的身份,婆家倒是也不敢小瞧,很多礼仪规矩都是能免则免,日子倒也不难熬。 接下来就是朱允熥的纳妃大典了,整个朝堂上的官员都紧张的忙碌着,只有朱允熥满不在乎的东游西逛。 一会儿去归化城转转,部署一下对北元的军事行动。 一会儿去试验田看看,指导一下玉米和番薯的种植。 偶尔还会坐着马车沿着京畿公路走一走,看看沿途的百姓生活。 朱允熥之所以这般忙碌,不仅仅是躲避一桩不喜欢的婚礼,更是躲避那一干王叔和婶婶。 因为他趁着朝廷忙碌纳妃之事,紧锣密鼓的敲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藩王之子满八岁者入京中皇家学堂读书。 如果光是他那些叔叔们闹腾他还不怕,关键是那些王妃啊,整天跑到宫里哭哭啼啼,说什么孩子太小,无法适应之类的。 因此,朱允熥索性借着由子跑路。 不过朱棣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在他看来朱棣就算不明着反对,也会不情不愿的阳奉阴违。 没想到,朱棣非但没说一句怪话,反而是第一个将自家三个儿子送进京城来。 这让朱允熥非常困惑,难道自家这四叔转性了,不再想着谋反当皇帝的事了? 朱允熥为此往北平派了好几拨人,里里外外探察朱棣的举动。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除了明确知道朱棣所开办的冶炼厂产量数量不对外,几乎没有发现任何反迹。 “殿下,曹妃甸区冶炼厂每日产量应该在三万斤左右,可不知为何每月汇总之时总是少十万于斤。” “因为此冶炼厂归燕王负责,卑职也不敢过多深究,只能通过出入库比对。” 朱允熥听完手下密探的汇报,又看了看徐六子。 “你来说说最近有没有什么发现。” “殿下,卑职派过去的人发现北平城内的铁匠数量不对,应该有一部分人被隐匿了。” “但卑职的人在城内转了好几天,也没发现有什么隐匿的打铁场所……” “不过可以明确一点,那就是燕王一直在暗中打造武器,只是现阶段不能确认具体地点。” 朱允熥闻言思索一阵道。 “你去安排一下,过段时间咱们去北平转转,孤还就不信了,抓不住四叔的小尾巴!” 徐六子闻言当场劝道。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燕地危险,一旦燕王有反心,殿下可就危险了……” “再者说,燕王之事不足挂齿,他就算是暗中打造兵器,也无法抗衡殿下的兴武卫。” “相对来说眼下京城之事更值得殿下关注。” “哦?” “什么事?” “回禀殿下,现在京城聚集了很多和尚,他们逢人就宣扬皇帝陛下乃佛陀转世,只待在人间修行期满就会回归佛国。” “除此之外他们还四处化缘,说要在京城外修建一座如来禅院,并仿照陛下的相貌修建佛像。” “现在已经有不少藩王捐钱捐物,京城勋贵也慷慨解囊……”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一阵头疼,比听到燕王朱棣暗中做小动作都郁闷。 虽说他对佛道征税看上去一视同仁,但平心而论他并未将一碗水端平。 不论是武当山张邋遢这个便宜师傅,还是徐妙锦这个道侣,都让他对道门更加亲近几分。 因此,同样是遏制佛道,遏制佛门的力度远远强过道门。 但现在佛门搞出来的这件事就挺恶心,他们借着老皇帝的名头做事,谁敢反对,谁就是质疑老皇帝佛陀转世的身份。 “皇爷爷如何看待此事?” 徐六子闻言摇了摇头。 “卑职问过虎爷,虎爷说陛下只是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朱允熥闻言再次头疼,他最怕这种模棱两可的事。 如果老朱明确表示自己不是佛陀,那这事就好办了,当场将那帮和尚驱赶,然后将未建成的寺院拆除掉即可。 可如果老朱当真了,真以佛陀化身自居,那这事就不能干了,他就是捏着鼻子也得认下这个佛祖爷爷。 “备车!” “带孤去看看这如来禅院!” “诺!” 朱允熥很快就来到如来禅院,看着禅院内恢弘的建筑,他不悦的皱起眉头。 “哟嚯,连水泥都用上了,哪个狗东西卖给他们的?” 自从朱允熥在大明搞出水泥,这东西一直在他的严密管控下,很少有水泥能流入民间。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如来禅院内的建筑,有很多都是用水泥浇筑的。 难怪自己才听到消息,这边就搞出这么大动静。 若是按照传统建造方法,此时恐怕连个地基都没搞定吧。 “回禀皇太孙,据说佛陀金身也是用水泥浇筑的。” “嚯!” “挺前卫啊,他们也不怕开裂?” 朱允熥戏谑地说完这句话,就迈步进入了如来禅院的内部大殿。 此时大殿内已经摆满了脚手架,一直从底部架到十几米处。 朱允熥顺着脚手架看上去,只见佛陀金身的头部已经修好,还真有几分老朱的影子。 “看样子佛门是要玩个大的喽,也不知道门那边能不能接得住!” “回皇太孙,据说道门那边也没闲着,他们在武当山修建真武大帝庙,宣扬陛下乃真武大帝转世。” “噗……” 朱允熥登时被这对卧龙凤雏给逗乐了,敢情这两伙人就逮住皇爷爷一个人薅了。 只是不知道皇爷爷能不能一人分饰两角,一边当着西方的佛陀,一边当着东方的真武大帝。 “先查查这水泥是怎么流出来的,然后再将捐钱的名单查一查,以及每人捐多少……” “孤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佛门肯定还有后手!”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八章 老朱家的小心可就变质了! 朱允熥来过如来禅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这倒不是锦衣卫的保密工作不到位,实在是皇太孙出行的阵仗太大了,想不让人知道根本不可能。 在朱允熥走后,五台山的圆觉和法明就穿着袈裟走了过来,对着酷似老朱的佛像双手合十做礼拜状。在两人身后,清凉寺方丈明远落后一步,也学着两人的样子对着佛像躬身行礼。 原则上来说,此等佛门盛事他这个清凉寺方丈是没资格参与的。 然而,因为他是首倡者,加之清凉寺地处京城之地,他这才有跟两位大佬同台唱戏的机会。 三人拜完佛像,清凉寺方丈明远略带几分忧愁地问道。 “两位师兄,敢问如今这情形该当如何?” 圆觉闻言微微一笑反问道。 “当今情形如何?” “皇太孙刚刚来过,若是皇太孙不喜,或者看出咱们的计策,咱们该如何应对?” 法明闻言嘿嘿一笑道。 “明远师弟,你这个担心明显多余。咱们行的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皇太孙就算知道了也没法破局!” “更何况,以皇太孙的见识,没准还在心里窃喜,觉得咱们佛门会办事呢。” 明远闻言担忧的摇摇头。 “两位师兄有所不知,皇太孙为人最为聪明机警,他既然来此地观摩,定然猜到咱们的心思了。” “若是他不喜咱们如此行事,肯定会派人来查。一旦查到咱们跟……” 明远刚说到这儿,就被圆觉和法明齐刷刷打断。 “师弟慎言!” “贫僧跟你法明师兄只知虔心礼佛,向来不问俗物,你和朝中官员及王公大臣的来往是伱自己的事,跟我们二人无关!” “呃呃……” 明远闻言一愣,随即很快就明白过来,满脸歉然地朝着两人躬身一礼。 “是师弟孟浪了,还请两位师兄不要见怪!” 法明见状赶忙出言安抚。 “明远,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咱们将佛像修起来,将陛下和佛陀转世之事敲定,此局就完成一半了!” “到时候就算皇太孙发觉也为时已晚,咱们已经借着皇家造完了势。” “至于后边的事情,你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期间不论是缺钱还是缺人,师弟尽管开口。咱们佛门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人多!” 明远听到法明这么说,心里登时跟吃了定心丸似的。他还真怕自己担不起这般大的责任,此次事件不仅仅关乎到佛道之争,还关乎佛门的兴衰大事。 一旦佛门扶持朱允炆失败,他们不仅要蒙受巨大损失,还得承受来自现任皇太孙的报复! “有两位师兄这番话,师弟心里就有数了。” “只是两位师兄,你们真的不去看看朱允炆,对未来的护教法王把把关?”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 “我们两人早就看过朱允炆,朱允炆虽有帝王之命,但无帝王之实。就算侥幸当了帝王,恐怕国祚也不会长久。” “这……” 明远一听这话当场慌了,他可没两位师兄法力高深,他早年间在白莲教更是以坑蒙拐骗为主,哪里懂什么相面之术。 现在听到两个师兄这般不看好朱允炆,他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押错了宝。 “两位师兄,既然你们如此不看好朱允炆,为何还要……” “你是说我们为何会支持你,让你在朱允炆身上押注吧?” “朱允炆虽非明主,但河北之地有圣君啊!” “呃呃?” “敢问两位师兄,你们可是跟河北之地的人联系上了?” 圆觉再次打断明远的话。 “师弟,你只管做你该做之事,旁的事情不要多问,这样对你我都好!” 明远闻言深深一躬。 “师弟明白了!” 京城鸡鸣寺。 姚广孝一身黑色僧袍,显得与寺庙内的庄严肃穆格格不入,总觉得是一群羊群里混进来的一头黑狼。 他此次是跟燕王一起进京贺喜的,但他并未跟随燕王入宫,而是在鸡鸣驿就停下了。 跟他一起停下的还有一支他亲自训练的秘密军队,这支军队虽然只有三百人,却是燕王府专门负责秘密刺探,暗杀、贿赂、散播谣言的不二人选。 姚广孝驻扎在鸡鸣寺就开始了忙碌地布局,并且跟佛门的几位高僧联系上,打算做一个局将朱允熥装进去。 “如来禅院修建得如何了?” “回禀上师,禅院主体建筑已经完工,佛陀金身也大体修建完毕,很快就可以面向世人了。” “皇太孙可曾去过?” “回禀上师,皇太孙今天下午时分去看过,但没有任何表示,事后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听锦衣卫那边的人说,皇太孙下令追查修建如来禅院的水泥问题。” “哦?” 姚广孝闻言罕见地露出诧异之色。 “真看不出来,此子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按理说,以皇太孙的聪明,不应该看不出此事乃佛门阳谋啊!” “他真没进宫找老皇帝?” “回禀上师,据弟兄们探查,皇太孙从如来禅院出来就径直回了北宫,并未去皇宫探望老皇帝。” “嘶……” 姚广孝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道。 “如此倒有点难办了,看来只能推动第二方案了。” 三日后,如来禅院建成,京城百姓闻风而动,很快就聚集了十数万人来围观。就连京城的百官和藩王都惊动了,一大早就来观礼。 因为按照清凉寺主持明远的话说,此次佛像面世必有异象,就是佛陀真身降临都不无可能。 老朱也一大早就赶了过来,但他并未用自己的帝王仪仗,而是坐着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混在人群里远远观望。 毕竟佛像是参照他的脸型修建的,他怎么说也得低调点。 老朱对于佛门示好还是非常受用的,并未将他们想得太坏。 在他看来,佛门就算心眼子再多,也无非就是想获得自己这个老皇帝的支持,让他大孙少找他们收点税,再多给他们点特权罢了。 他并不在意这点钱,也愿意多给佛门点特权。 老朱跟朱允熥不一样,他对佛门有天然的好感,并不希望道门压佛门一头。 只要佛门不玩的太过,他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棣和几个兄弟,外加朱允熥和朱允炆等人站在第一排,彼此窃窃私语。 朱允熥一边悠闲的磕着瓜子,一边跟几个年龄相仿的藩王谈天说地,不时询问他们藩国内的事情。 只有朱允炆一脸平静,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盖在佛陀金身头像上的黄布。 不过他的平静只是外表,在内心里早就慌得一匹了。 因为他今天要干一件大事,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孝心,孝行的大事! 清凉寺主持明远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当即宣布开光仪式正式开始。 虽说皇帝的仪仗没来,让他略微有点失望。但有十几万百姓见证,还有数位藩王在场,这场面已经足够了。 “揭幕!” 随着明远话音一落,当即有两个站在廊柱下的小沙弥,猛地扯下通过廊柱系在黄布上的绳子,将黄布从佛陀金身上扯了下来。 当黄布撤去,佛陀金身显露出来,哪怕是早就看过佛陀金身的朱允炆,心里依然不由一颤。 太像了! 简直跟皇爷爷一模一样! 威严、肃穆,又有一丝佛陀的慈爱。 门外的百姓见状当场行叩拜之礼,对着酷似老朱的佛像顶礼膜拜,口中不停的唱诵佛号。 朱允熥也被佛像的真身给震撼到了,他今天见到的佛像,比之他前几天见到之时更加精致,五官惟妙惟肖,眼睛炯炯有神,透露着一种犀利的威严。 朱允熥看了看站在佛像下边的明远,心里暗道这老头可以啊,短短三天时间就将佛像打扮得跟换了个佛似的。 明远见所有人如此震惊心里非常满意,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周围百姓见到佛像金身后赶忙跪拜,可当他们刚叩拜几次后猛然发现,佛像的莲花座上突然升腾起一阵烟雾。 在烟雾的笼罩下,佛像显得更加神圣、威严,他们的跪拜也更加虔诚。 然而,正当众人以为这就是佛祖显灵之时,突然间有个人指着佛像后几十丈远的石壁大喊。 “佛光!” “佛陀降临啦!” 众人寻声望过去,只见佛像后方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达百丈的大佛光晕。 这光晕如同波光荡漾,在石壁上也随型显现,但轮廓清晰,非常容易就能辨认出是佛陀形象。 更让人震惊的是,山壁上出现的佛陀真身竟然跟如来禅院内的佛陀一个模样,只是表情上有一点点区别。 如来禅院内的佛陀表情威严中带着一丝慈祥,山壁上的佛陀表情则是带着一丝悲苦,仿佛有什么不爽的事情似的。 百姓如此,百官也惊讶得无以复加。 大明官员其实是不信佛道的,毕竟孔夫子早就说过,信鬼神而远之,并且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当山壁上出现佛陀形象之时,他们的信仰崩塌了,无不在心里暗暗琢磨,难道世上真有佛陀? 大明的一众藩王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一来是这番景象太过震撼,二来是佛陀的形象酷似老朱,由不得他们不拜。 朱允炆也拜了下去,并且是第一个拜的。 若不是他带头,以朱棡为首的一干大明逆子,还真未必愿意跪。 只有朱允熥没跪,他不仅自己不跪,还拖着老十三朱桂一起站着。 给朱桂急的都快哭了,一个劲的哀求他放手。 “大侄子,你就饶了你十三叔一命吧!” “甭管这是不是佛陀显灵,光是看佛陀这长相,你十三叔就得给他磕一个!” “要不然你皇爷爷问起来,你让你十三叔咋回答?” 朱允熥满不在乎地道。 “十三叔,别信他们的鬼把戏,你要是愿意看这玩意,你跟我去科研院,我给你看能动的图像……” “我跟你说,我那儿还有能自己脱衣服的美女呢……” “啊啊啊……” 朱桂一听这话都呆住了,他早年间就听大侄子吹嘘过,说什么能把京城青楼里的头牌装到一个黑匣子里,让她在黑匣子里表演各种技艺。 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年呀,大侄子这边都搞出这么神奇的玩意啦? “这敢情好!” “孤此次进京别的可以放到一边,你说的那个什么影,咱必须得见识下!” “电影!” “不过现在还只是试验阶段,因为胶片的材料太贵,得用卤化银做,实在是压不下去成本……” 朱桂可不知道什么是卤化银,但他知道“银”,在他看来凡是用银子才能做的东西就没便宜玩意。 “大侄子,你可是早就答应过我,说要送我一套能自己动的话本!” 朱允熥闻言当场翻脸。 “你想得美,我现在只有一套纯手工打造的设备,给了你我跟妙锦晚上玩啥?” “那我不管,反正你早就答应过我了。还有,我快过生日了,你就拿这东西当礼物吧!” “唉……” “早知道就不跟你炫耀了……” 在朱允熥和朱桂大谈特谈看片心得的时候,老朱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呢。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咱真是佛陀转世? 老朱越想越觉得对路,如果他不是佛陀转世,凭啥他能从个臭要饭的一路走上皇帝宝座? 这玩意祖坟冒青烟都没法形容了,得是祖坟着了,还得是佛祖亲自点的火才行! 不过老朱很快就注意到不对劲了,山壁上的佛像表情太苦,看着一点都不乐呵,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几百万两银子? 老朱想到这儿心里不由一动,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佛门那帮人会不会拿这个做文章,想从他大孙手里要回去一些庙产、特权? 正当老朱这样想的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一个人高声大喊。 “敢问主持,佛陀为何一脸苦相,可是有什么不满?” 老朱听到这话,赶忙朝着身后喊话的人望过去,心道佛门的安排挺紧密啊,连托都提前安排好了? 明远闻言也露出悲苦之相。 “实不相瞒,佛陀之所以一脸苦相,乃是对开光不满意,要以人主之血浇淋莲台方可呈现安乐祥和之相!” “人主之血是啥,是不是皇帝老爷的血才行?” “倒也不用那般尊贵,只要是龙子龙孙皆可!” 明远这话一出,朱棡身边的几个藩王就按捺不住了,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地要上前献血浇淋莲台。 然而,当他们看到明远端出一个硕大的脸盆时,一个个又吓得后退几步。 若是只需几滴血,老朱家不缺孝子贤孙。 可若是要用一盆,那我们老朱家的小心可就变质了!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九章 咱孙儿连个牛皮都不舍得用? 哪怕是用盆,依然有人一脸地跃跃欲试。 比如说,某个不爱读书的藩王朱桂,若不是有朱允熥拦着,早就冲上去放血了。 “大侄子,你别拦着孤,孤今天非得上去试试,让天下人看看孤的孝心诚不诚!” 朱允熥闻言登时放开手,任凭朱桂上去犯傻。哪承想他这边松手了,朱桂那边反倒是将他抓得死死的。 “十三叔,你啥意思,你到底去不去啊!” 朱桂嘴上喊得震天响,但怎么可能愿意去献血,而且还是整盆的献血? 因此,只是摆开架势挣扎,装出一副被人拦住的场景。 “孤当然要献!” “孤绝对不能让父皇的金身不开心!” 朱允熥懒得搭理他了,直接拆穿道。 “你就歇会吧,什么开光不开光的,那都是骗人的把戏!” 正当朱允熥想给众人科普一下什么是小孔成像,以及投影仪等理论之时,一个瘦弱的身影“嚯”地一声从他们这边站起来。 “孤不懂什么骗人不骗人的把戏,孤只知道这事对皇爷爷很重要!” 朱允炆含沙射影的说了这样一番话后,对着明远道。 “明远大师,孤愿意献血为皇爷爷的金身法相开光!” 明远闻言朝着朱允炆点点头,满脸都是鼓励和肯定之色。 “皖王殿下孝心可嘉!” “既然皖王殿下愿意一试,那就请皖王殿下上前,将手腕放在莲台之上的架子上吧!” 随着明远大师的话音一落,还剩下一块的幕布霎时被扯下,露出莲台之上的一个小型机关。 这个机关宛如一个树杈状,中间凹进去一块,仿佛是搁放手腕之类的地方。凹陷处最低处,连接着一根铜管,铜管下方连接着一个硕大的莲蓬,在莲蓬的最下方是十几条沟壑纵横的经络,这些经络绕着佛像底座的莲台一周,然后汇聚到木盆上方的主管道里,然后从主管道里流入木盆之中。 朱允熥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套东西是用来放血的。按照他的推测,别说朱允炆那点血不够,就是牵一头大象来也未必够。 因此,他一直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些和尚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其他藩王也看出这套装置的用途了,一个个不仅孝心变质,就连看向老和尚的眼神都变了。心道这老和尚是想让他们老朱家断子绝孙吧? 按照他这套玩意,想把底下的莲台全浇灌一遍,少说也得十个八个人的血才够! 老朱也看出这套装置的夸张,但对于自家儿子、孙子的表现,依然难以掩饰的露出失望之色。 哪怕他们每人上去献几滴,然后就装晕倒都行,总好过现在这种什么都不做,被京城的百姓和百官看热闹的行吧? 难道咱们老朱家,就不能出一个二十四孝似的人物? 正在老朱暗暗叹气之时,朱允炆登上了台子,将自己的手腕往架子上一放,然后从明远端着的金盘里抓起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就是“刷”的一刀。 这一刀相当干净利落,霎时就将他那白净的手腕划出一道寸许长的伤口,鲜血也随之流淌出来,顺着铜管流向下方的铜盆。 老朱看到此情此景,当场惊讶得差点喊出来,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这孩子,咋……” “唉!” 正当老朱想命人上前阻止朱允炆的自残行为时,朱允炆那边却跟抽了疯似的,再次拿起匕首对着手腕划了两刀,使得本就哗哗流淌的血液流得更快了。 “快快……快拦住他……” 二虎巴不得朱允炆多流点血,最好死在莲台上边呢,听到这话就跟没听见似的,磨磨蹭蹭不说,还不忘安慰老朱几句。 “皇爷,皖王殿下难得有此孝心,还是让他……” “滚!” “你懂个什么,人体的血就那么点,流得多了是会伤身体的!” “哦……” “那卑职这就拦着去……” 二虎不紧不慢的上前,可还没等他走到台上,莲台上的那套装置就突然井喷起来,铜管连着的莲蓬哗啦啦的流淌出鲜红的血液,将整个莲台上的透明凹槽都灌满,最后汇聚到木盆之内。 “这……”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将老朱震撼到,就是一旁看热闹的朱允熥等人也吓傻了。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朱允炆,心道这孙子身上哪来这么多血? 朱允熥更是满脸不解,按照上下游的流速,莲蓬处肯定不该有这么多血,也不会流出这么多才对。 可为啥血到了莲蓬处的时候,血多得跟井喷似的? 难道里边有机关,打开了隐藏的血库? 周围的老百姓可看不懂这些,他们只知道明远大师让龙子龙孙献血给佛像开光,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只有皇孙朱允炆挺身而出,不仅愿意献血,更是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了好几刀。 这时二虎也终于赶到了台前,上前一把将朱允炆的手从架子上拿下来,并随手扯下一根布条将其缠上。 “皇爷有命,不许皖王殿下行此自残之举!” 朱允炆闻言满脸含泪的看向人群,然后对着人群的方向跪倒。 “皇爷爷,孙儿无用,上不能报效朝廷,下不能抚境安民,只有这一腔热血可用,还请皇爷爷成全,呜呜呜……” 朱允炆说完这话,就扯开自己手腕上的布条,再次放在架子上滴血。 此情此景看在周围的百官眼中,以及十数万百姓眼中,那就是感天动地的孝行啊! 朱允熥看到这儿的时候总算看明白了,原来这开光之说完全是为了成全朱允炆的“孝行”。 果然,在朱允炆再次将手腕放在架子上时,岩壁上的佛像一阵荡漾,再次浮现出来之时,已经从满脸的悲苦之色,换成了慈祥喜乐之相。 明远见状夸张的大喊大叫。 “成了!” “佛陀金身开光成功!” “皖王殿下的孝心孝行,果然感天动地,让佛祖都为之展颜!” 周围老百姓本来就被朱允炆的孝行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此时听到明远大师都这么喊,那一个个也跟着激动的大喊。 “皖王孝心感天动地,佛祖金身为之展颜!” 明远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赶忙带领百姓集体参拜佛祖金身法相,然后在十数万人的见证下,佛祖法相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岩壁上的佛祖法相消失了,但如来禅院的佛陀金身还在,一众百姓自然将对佛祖的崇拜,转移到这尊酷似老朱的佛像之上。 不到一会儿工夫,如来禅院的门前就被浓重的烟雾所笼罩,远远望去宛如火烧连营一般壮观。 朱允熥看了看天上飞的热气球,又看了看快接满血的木盆,咋看自己都被人当成了傻子捉弄! 朱允熥当然不愿意当这个傻子,当场就要拆穿老和尚们的把戏,却不料他这边刚下令,就听到老朱阴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不要丢人现眼了,赶紧给咱滚回去!” 朱允熥不甘心的回头看向老朱。 “皇爷爷,这帮和尚在装神弄鬼,我一定要拆穿他们!” 老朱满脸不悦的道。 “胡闹!” “你是想拆穿他们,还是想拆穿咱!” “我……” “滚回去!” 朱允熥闻言只能满脸不悦的回到马车上生闷气,暗暗谋划晚上派人来放一把火,将这个破禅院给烧掉! 老朱撵走大孙后,来到脸色苍白的朱允炆面前柔声问道。 “允文,身体无大碍吧?”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无……无碍……” 朱允炆勉强说完这话就晕倒在地,再配合上他那苍白的脸,把老朱心疼的都快碎了。 “来人!” “赶紧护送咱的好孙子回宫!” “诺!” 几十个锦衣卫从人群里冲出来,抬着朱允炆就上了老朱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的向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朱棣看着老爷子这般紧张朱允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来允文这孩子成长很快啊,才封王几年啊,竟然敢在自己身上割刀子了! 不过,他注定是孤的踏脚石! 只有将他的地位抬起来,朱允熥那孙子才不会注意到孤的动静! 老朱也跟着锦衣卫一起回宫了,一回到宫里就召集了所有御医为朱允炆诊治。 在得知朱允炆是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昏迷后,老朱对朱允炆就更加怜惜了。 “这孩子,他这是何苦呢……” 老朱自言自语的一番话说完,秦德顺就跟没听到似的,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但心里早就揪了起来,给边上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见状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从老朱的寝宫里跑了出去。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皇爷的注意力好像转移到皖王身上了! 老朱自言自语一番,见连个附和自己的人都没有,顿时感觉索然无味。 正在这时,寝宫外突然传来锦衣卫的通传声。 “皇爷,皖王妃常氏,跪在宫门外求见,说有灵药进献,可以治疗皖王殿下的痼疾!” 老朱一听这话眼睛当场一亮。 “快传!” 不多时,常琴音挺着个大肚子走进老朱寝宫。 老朱一看到常琴音的身形,就知道这孩子坏了朱允炆的孩子,而且看样子可能就快临盆了,把他紧张得当场从座位上站起来,赶忙命人去搀扶。 “你们都瞎了吗,还不赶紧扶一下!” 老朱寝宫里的太监闻言,赶忙上前去搀扶常琴音,却不料被常琴音婉拒了。 常琴音规规矩矩地上前,刚要给老朱跪下行礼,就被老朱喊住了。 “常氏,你既然已经身怀有孕,就不要行跪拜之礼了。” “来人!” “给常氏赐坐!” 常琴音闻言依然行了个半蹲之礼,谢过了老朱的赐坐之恩。 “孙媳多谢皇爷爷赐坐!” “皇爷爷,皖王殿下早就有血亏气弱的毛病,平日里在王府都是吃一个民间郎中开具的方子,再配合其独家秘制的阿胶将养。” “孙媳听闻殿下在如来禅院的孝行,心里担忧,这才不顾礼法冒死求见,只求皇爷爷能让孙媳给夫君送药,让孙媳夫君早日能醒来,嘤嘤嘤……” “唉!” “你是好孩子,咱咋能责怪你哩!” “郝文杰,你给咱滚过来!” 郝文杰本来就是过来凑数的,这种气血亏的病症他根本出不上什么力,谁来治都只是从补气补血上入手。 现在听到老朱召唤,赶忙从人群里跑过来。 “陛下……” “你给咱看看,咱孙媳带来的药可合用?” 郝文杰对着药包问了问,然后打开药包看了看道。 “回禀陛下,都是些寻常滋补之物,对皖王殿下的病症倒也对路,只是不知效果……” “既然对路,那还不赶紧给咱孙儿服下!” “诺!” 郝文杰本想坚持一下,说点什么虚不受补之类的话。现在见陛下如此坚决,他也只好顺着陛下的意思行事。 反正这些补药多吃点、少吃点问题不大,怎么看都吃不死人。 只是在看到阿胶之时,郝文杰露出嫌弃之色。 “驴胶啊?” “此物可不大好,最好用牛皮熬制,那个补血益气最为有效。” 皖王妃闻言歉然道。 “我们府上的郎中也是这样说,但我家殿下心忧农事,不愿宰杀耕牛,只能让郎中用驴皮将就一下。” “好在我们府上的郎中说了,用驴皮虽然没有牛皮药效足,但也勉强够用……” 老朱一听这话,总算找到表现自己慈爱的机会了。 “啥?” “咱孙儿连个牛皮都不舍得用?” “来人!” “马上宰杀十头耕牛,给咱孙儿熬制那什么胶!” 皖王妃常琴音闻言赶忙起身推辞。 “皇爷爷,此举万万不可,皖王殿下常对孙媳说,农桑乃国之根本,岂能因他一人而损伤耕牛?” “再者说,驴皮也不是不能用,没必要为了些许药用而损伤民力,此非君子所为……” 老朱听到这话,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在想到某个近在咫尺的逆孙,老朱看向躺在床上的朱允炆就更加心疼了。 “真是苦了咱大孙……” “常氏,这是咱的旨意,你敢抗旨吗!” 常琴音见老朱这样说,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老朱的赏赐。 “孙媳不敢!” “孙媳替自家殿下谢过皇爷爷的赏赐!” 老朱在送出去十张牛皮后,这才觉得对朱允炆的愧疚少了几分。 “常氏,允文这孩子平日里在封国都做些什么?” “回禀皇爷爷,我家殿下平日里就是读书习字,偶尔外出也只是去看看农事,问问农人的收成如何,风雨几何。” 老朱闻言心里一动,想到朱允炆在台上割破手腕的狠辣和决绝,可不像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他就不去卫所军营里转转?”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章 诸位将士,可敢追随本王进宫面圣! 中都凤阳距离京城只有几百里,又地处大明腹地,根本不用考虑抵抗外族的事情。 朱元璋将朱允炆封在凤阳,一边是补偿,一边也是防备,防止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朱允炆今天能舍身给佛像开光,老朱心里非常感动,但在感动之余,老朱难免会多想几分。 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辣果决了? 咬牙割自己一刀还能理解,连着割三四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常琴音闻言心念电转,很快就反应过来。 “回禀皇爷爷,皖王殿下偶尔也会去军营转转,跟士兵同甘共苦一下。” “但不常去,而且每次去都是臣妾催着,不想让他辜负皇爷爷的信任。” “哦……” 老朱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就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朱允炆了。 “郝文杰,咱大孙身体咋样了?” “回禀陛下,皖王殿下身体已无大碍,未来几天好好将养就行。” “那何时能醒来?” 郝文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朱允炆,对着针灸科的太医使了个眼色,那名太医会意,赶忙拿过来一个针包。 “回禀陛下,待微臣给皖王殿下施针,扎上几十针就能苏醒!” “那还不快扎!” 正当太医要给朱允炆扎针之时,一直紧闭双眼的朱允炆突然睁开眼睛。 “皇爷爷,孙儿……孙儿无碍,就不劳烦太医了……” 老朱见朱允炆醒来,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既然醒了,那就听太医的话好好将养,改日皇爷爷亲自去看你。” “孙儿……孙儿谢皇爷爷……” 老朱看着朱允炆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再次动了恻隐之心。 “唉!” “就别来回折腾了,先在宫里将养一段日子吧,等养好了再搬出去。” 老朱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去了,只留下太医院内的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啥情况? 朱允炆又获盛宠了? 在一干太医困惑不解之时,朱允炆心中却是一阵狂喜。 成功了! 自己终于引起皇爷爷的注意了! 一旁挺着大肚子的常琴音也非常高兴,感觉自家殿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只有郝文杰在头疼,陛下只是说让朱允炆住在宫里,可没说安排在哪个宫啊! 东宫倒是空出来了,只是把他安排进去也不合适吧? 不得已,他只能去找秦德顺,让这个老太监给自己指点一下。 “秦公公,您看安排皖王殿下住在哪个宫里合适?” 秦德顺闻言登时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你问咱家,咱家问谁去?” “既然是皇爷在太医院吩咐的,你这个太医院院正就看着安排吧!” “啊!” 郝文杰听到这话差点崩溃,这特娘的什么逻辑,竟然让自己安排! “秦公公,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要是让我安排,那我就只能将皖王安排在太医院了……” 秦德顺像是没听出郝文杰的反话似的,反而肯定地点点头。 “挺好!” “就抬你们太医院去吧!” “啊……” 郝文杰再次傻眼,可当他再想问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死太监溜了! 不得已,郝文杰只能叫上几个太医,抬着朱允炆去太医院。 这可把朱允炆和常琴音整懵了,心道皇爷爷不是刚说了么,留他们俩在宫里将养,咋又来人抬他们出去? “郝太医,你们这是……” 郝文杰自然不敢说实话,只是随口撒了个谎。 “殿下的身体还需要进一步治疗,微臣是带着殿下去太医院详细诊治。” “哦……” 北宫。 朱允熥气哼哼的回到北宫,就马不停蹄的派人去调查如来禅院所发生的事了。 鉴于白天人太多,他只是派了几个人盯梢,防止如来禅院的人毁尸灭迹。 不过,对于佛像投影之事,他心里已然有了几分答案,当即命人将飘荡在寺院附近的热气球给弄了下来。 到了半夜时分,不仅是佛像投影问题解决,就连莲台浇灌的问题也解决了。 果然跟他猜的差不多,铜管里本来就存了不少血水,只等朱允炆那边割手腕放血,然后打开铜管内的机关,制造出朱允炆献血浇灌莲台的假象。 只是机关设置得很巧妙,乃是一截蜂蜡密封,只需在关键处用烛火稍微烤一下,将蜂蜡烤化,就能让血水流出来。 朱允熥在搞明白其中关节就急忙进了宫,却不料马车刚刚驶进宫门,就被守门的羽林卫给拦了下来。 “陛下有令,不许皇太孙进宫!” “啥?” 朱允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自己竟然被禁止入宫了。 “你看看我是谁,皇爷爷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殿下恕罪,卑职也是奉命行事,陛下确实是这样说的,看到您进宫就拦下来!” 朱允熥见羽林卫这样说,脸色蓦地转冷。 “你们能拦得住我吗?” 羽林卫闻言诚实的摇摇头,朱允熥见状就想硬闯。可正在这时,他看到几个太医抬着朱允炆从宫门路过,绕过他进了皇宫。 “他怎么在宫里?” “回禀皇太孙,陛下吩咐说让皖王殿下在宫里养伤。” “养伤?” “他不就是割破点皮么,他有什么伤!” “哦!” “孤明白了,皇爷爷这是想敲打我!” “哼哼!” “我还不稀罕进宫了呢,咱们回去……” 老朱躺在郭慧妃的寝宫里,跟着郭慧妃一阵抱怨。 “你是没看到啊,那几个逆子,竟然一个孝心的都没有!” “还有那个逆孙,全程都在看戏,咱真是白疼他了!” “只有朱允炆那孩子,硬着头皮上去给咱放了点血!” 郭慧妃早就听宫里的太监说起白天的事了,此时听到老朱抱怨,岂能不知咋回事。 “皇爷,那帮和尚的把戏您也信?”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 “咱当然不信,但架不住老百姓信啊。让老百姓相信咱是佛陀,这对咱老朱家总没坏处吧?” “皇爷说得也对……”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桂儿他们,谁看到那臭和尚端上来一个盆不得吓一跳?” “除非一开始就知道不用放那么多血,否则谁敢上前表现?” “这……” 秦德顺站在门外,听到郭慧妃这番话,忍不住暗中竖起大拇指。 他正愁怎么替皇太孙分辨呢,没想到郭慧妃一句话就说到裉结上了。 老朱听了郭慧妃的话,顿时犯了疑心病。 对呀! 朱棣那等守边藩王,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看到老和尚端上来一个盆都缩了,朱允炆那孩子为啥就不怕哩? 难道他真的是一片纯孝,浑然忘了自己的安危?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里边有机关,所谓放血不过是走个过场,好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显示他的孝心? 如果是后者,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郭慧妃见老朱不说话了,就知道这老头的疑心病又犯了。 郭慧妃心里一阵窃喜,暗道自己不仅帮朱桂洗脱了不孝的嫌疑,还顺便帮了小熥熥一把。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禀声。 “回禀陛下,皇太孙刚刚进宫被拦住了……”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激动的从床上蹦起来。 “他果然来了吧,哈哈哈!” “给咱晾他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看他表现,要是知道错了再让他进宫!” 郭慧妃闻言当场不乐意了,你个臭老头竟然敢折腾小熥熥? “皇爷,您这又是为啥?” “小熥熥现在管着六部九卿,这么晾着不好吧?” “万一有什么国家大事,岂不是耽搁了?” “这……” 老朱一听这话心里也是一阵犹豫,担心大孙真有什么大事找他。 “你去宫门口看看,罚他跪一个……不,半个时辰就行了!” 门外的太监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 “回禀陛下,皇太孙已经走了……” “走?” 老朱满脸的愕然,根本不敢相信那逆孙敢走。 “他真走了?” “是!” “逆孙!” “咱真是白疼他了!” 郭慧妃闻言心下犯疑,对着门外的太监问道。 “谁拦的门?” “皇太孙可是想闯门被人给拦住了?” 老朱听到这话也紧张的竖起耳朵,走不走不重要,怎么走的菜重要。 如果是闯宫不成,然后愤而离去,多少也算说得过去。 “回禀惠妃娘娘,皇太孙没有闯宫,是直接带着人离去的。” “这……” 郭慧妃心里暗骂小熥熥不懂事,心想你要是这么狂,那郭奶奶可帮不了你了。 “皇爷,小熥熥实在太过分了,您改天非得狠狠地揍他一顿出出气!” 郭慧妃恨恨的说完,却惊讶的发现老朱没回应。若是放在往常,老朱早就附和自己,然后开始琢磨如何胖揍小熥熥出气了。 郭慧妃不安的回头看了眼,只见老朱沉默的坐在床上,脸上写满了平静和无奈,眼底里还闪烁这难以言说的落寞。 “咱老了!” “咱又把军政大权都交给了他,他自然不将咱放在眼里喽!” 郭慧妃一听这话当场慌了神,皇爷这是失望到极点了啊! “皇爷,话可不能这样说,小熥熥一项孝顺的紧,这次之所以落于人后,也肯定是早就识破了和尚的伎俩,这才没上去表现……” 老朱闻言重重的锤了下床,满脸痛惜的道。 “他若是知道和尚的伎俩,他就更应该上去!” “这么好的扬名机会,他竟然拱手让人,那他不是蠢,就是根本没这个孝心!” “不过你不用担心,咱交了权就不会收回。那逆孙对咱不甚孝心,但是治国方面还是不错的,咱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废了他的储君之位……” “皇爷圣明!” 郭慧妃拍了句马屁,心里则担心得紧。心想,您嘴上说不会废了他的储君之位,但只要您存了这个心,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不行! 必须赶紧通知小熥熥,让他不管是撒泼打滚,还是负荆请罪,总之要让皇爷消了气! 正当郭慧妃这样想的时候,老朱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天的话不许告诉那逆孙,咱倒要看看,他得多久能来宫里看望咱!” “呃呃……” “从今天起,你就别管后宫的事了,安心呆在寝宫哪儿都不许去!” “皇爷,您这是啥意思,可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啥意思,咱只是怕你这个大嘴巴到处嚷嚷!”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气哼哼的起身离开了。临走之时,还命人将郭慧妃的寝宫给围了起来,对外只说郭慧妃病了需要将养,实际上则是将她给关了禁闭。 郭慧妃病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哪怕老朱一直严肃宫禁,但在有心人的渗透下,依然被渗透得跟个筛子似的。 朱棣早些年就给宫里进献太监,这几年又时常赏赐宫里的太监,很快就得到了郭慧妃“生病”的消息。 他不仅知道郭慧妃“被”生病,还知道是老爷子有意将她给禁足。 朱棣收到这个消息,当即就去了鸡鸣寺跟姚广孝商量。 “姚上师,你如何看待此事?” 姚广孝听了朱棣的消息,脸上微微一笑道。 “此事虽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此言何解?” “敢问殿下,若是你处在老皇帝的位置上,在已经交了权的情况下,想要废黜储君该当如何?” 朱棣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 “如果是孤来行此事,定然先剪除其羽翼,然后联系军中大将,将军权抓到手,待时机成熟一纸诏书废黜其储君之位。” “殿下英明!” “如果贫僧所料不差,老皇帝下一步该是将晋王殿下逐出京城了!” “呃呃?” 朱棣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紧张,既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不敢确定。 “不会吧?” “父皇真的有废立之心?” 姚广孝摇了摇头道。 “自然不会!” “敲打一下皇太孙,让皇太孙变得更在乎他这个老皇帝才是真!” “但如果皇太孙继续骄狂自大,或者犯了什么大错,老皇帝也未必不会假戏真唱。” “毕竟,还有一个皇孙在京,而且在宫里养伤呢。” 朱棣闻言心里开心得要飞起了,只要不是朱允熥当皇帝,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朱允炆的身份太尴尬,武将勋贵是不可能跟他一条心的! “姚上师,孤现在该如何做?” 姚广孝闻言略微沉吟一下道。 “殿下现在什么都不必做,如果老皇帝将晋王赶出京,那殿下就赶紧上书请辞,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朱棣闻言有些犹豫的说道。 “孤不用帮允文那孩子一把吗?” 姚广孝淡定的摇了摇头。 “自有佛门帮他造势呢,不用咱们出手!” 朱棣回到王府,忐忑的过了一夜,第二天果然听到宫里传出旨意,狠狠的斥责了一通晋王,说他不务正业,荒废军事,致使边境屡遭侵犯,责令他立即离京,回封地整饬军务。 这份诏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铸钢荒废军事是真,不务正业也是真。毕竟他整天忙着修仙养生,能有时间打理军务都见鬼了。 只是那屡遭侵犯是什么鬼? 有常升率领的十万大军在归化城驻扎,哪个不开眼的敢进犯晋王的封地? 别说晋王封地了,就连孤儿寡母的秦王封地也没听说有人敢进犯啊。 朱棡在收到旨意后也懵了,暗道父皇是不是吃错药了? 自己这两年一直赖在京城,每年呆在京城的时间比在封地多多了,父皇还时常下旨挽留他,让他留在京城安心养病。 现在老爷子非但不让他养病了,反而嫌弃他不干活,这是什么道理! 会不会有人假传圣旨,故意将孤给支走,然后做出对父皇不利的事情? 朱棡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非但没有接圣旨,反而愤怒的从地上站起来。 “孤要进宫面见父皇!” “晋王殿下,皇爷的命令是让您立刻离京,可没说让您进宫……” “你算哪根葱,竟然敢阻拦孤面见父皇!” “来人,把这个离间天家骨肉的阉人给咱绑了!” “诸位将士,可敢追随本王进宫面圣!” “诺!”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一章 经验丰富的老朱! 朱棡豪言壮语地喊完,听到后边只有一个人的回应声,不由再次喊了一遍。 “诸位将士,可敢追随本王进宫面圣!” 朱棡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这是对咱们说的吗? 只有朱棡的贴身太监弱弱地回应了一声。 “奴婢遵命?” 朱棡听到这话,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身边除了一个护卫头子,其他人都在城外驻扎呢…… 虽说现在手头上没兵,但气势上不能弱! 朱棡再次看向身后的一干虾兵蟹将,再次威严地喊了一嗓子。 “你们可敢追随本王入宫?” 这回朱棡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听懂了,一个个莺莺燕燕的回应了一声。 “奴婢愿意!” “奴家也愿意……” 朱棡王府内的场景都把传旨太监给整蒙圈了,心道这晋王府都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当他看到晋王点齐兵马后直接笑喷。 只见晋王套上许久不穿的铠甲,手里拎着三尺青锋,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这群人有的拎着笤帚,有的拎着耙子,咋看都不像是要闯宫造反,更像是要进宫大扫除…… “晋王殿下,您就打算领着他们闯宫?” 朱棡闻言虎目一瞪,怫然不悦道。 “咋?” “本王治家如治军,王府中宫女、太监、马夫皆习军中号令!” “你待本王整束完队伍,看本王如何率领他们杀入宫中!” 朱棡跟传旨太监吹完,就对着身后的一群虾兵蟹将发号施令。 他早年间确是用治军的法子治家,但他自己都修仙养生好几年了,王府中的宫女、太监哪还记得军中号令? 因此,在朱棡发号施令几次后,原本还算齐整的队伍变得更加乱糟糟了。 一个埋怨后边的人踩裙子,一个埋怨前边的笤帚打到自己了。 总之,在一片莺莺燕燕的埋怨声中,晋王的一张老脸变得跟锅底一般。 “都给孤住嘴!” “你们谁在敢乱说话,孤就军法从事!” 朱棡这话果然有用,只见队伍里再也没人说话了,只是队伍依然凌乱不堪。 朱棡也不再整束队伍,权当看不见后边的乱象,自己提着剑就杀向了皇宫方向。 守门的羽林卫哪敢阻拦朱棡啊,哪怕他领着的是一群虾兵蟹将,他们也笑呵呵的放行了。 只是在放行之前,他们派人提前通知了老朱一声,让老朱提前做好收拾逆子的准备。 朱棡提着剑杀到乾清宫时,老朱已经坐在台阶上等他了。 朱棡见状赶忙收起宝剑上前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 “哼!” “你好大的威风啊,这是要造咱的反吗?” “儿臣不敢!” “儿臣只是觉得圣旨有问题,想见父皇一面,当面跟父皇分说一下!” 老朱再次冷哼一声道。 “说吧!” “父皇,儿臣并没犯错呀,您为何要驱逐儿臣离京?” “现在儿臣正跟着张真人学习吐纳之术呢,您这时候把我赶走,这是不想让我好活了呀,呜呜呜……” 老朱阴沉着脸问道。 “说完了?” “算是吧……” “说完了赶紧滚,咱今天不管饭!” 老朱蛮横的说完这句话,就从台阶上站起来转身离去,不再搭理自家这个逆子了,只留下朱棡一脸的懵逼。 “父皇,您真的要撵儿臣走?” “滚!” 朱棡见老朱态度这般坚决,心道咱也是要脸的,你让咱滚咱就滚! “好!” “儿臣领命!” 老朱听着朱棡离去的甲片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朱棡停下脚步又赶忙将头转了回去。 朱棡回头不舍的看了眼老父亲,见老父亲依然背对着自己,只能委屈的擦了把眼泪,然后径直朝着皇宫大门走去。 在朱棡走后,老朱一直站在原地,直至秦德顺提醒,老朱这才回过神来。 “皇爷,晋王殿下已经出宫了……” “哦……” “传旨,命梅殷卸下京营提督职务,出巡山东查禁地方私盐!” “传旨,马武、齐悦等人进宫……” “五城兵马司……羽林卫……锦衣卫指挥使等人……” 老朱接连下达一串旨意,将羽林卫、五城兵马司、锦衣卫等要职全都撤换一遍。就连锦衣卫副指挥室常森都被其解职,换成了徐达家老二徐膺绪。 这一连串的调换指令,很快就引起京城百官的恐慌。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老皇帝这是对皇太孙有意见了,在剪除皇太孙的羽翼呢。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皇太孙对此竟然没有半点动静,就这么任凭老皇帝调换京城防务。 老朱在这么折腾一圈后,见朱允熥没有半点动静,不仅一颗心放了下来,更是觉得有几分没意思。 这给他的感觉,就如同一记老拳打在了空气上,没有半点反馈。 北宫政务殿。 朱允熥对于老朱的调换防务之事没有半点感觉,但政务殿的其他人确实一脸的紧张。 常继祖在没有请示朱允熥的情况下,暗中加强了北宫的防务,将原本属于锦衣卫的人,全都换成了兴武卫的老卒。 这些老卒差点就被朝廷打发回家务农了,是皇太孙站出来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身体残疾的给他们装上假肢,身体虚弱的给他们延医问药,调理身体。 因此,兴武卫老卒除了朱允熥谁都不认! 别说只是让他们守卫北宫,就是让他们攻打皇宫,活捉朱皇帝,他们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常继祖做完了这些依然觉得不安全,还跟靖海军的人商量,将一些正在训练的新兵拉过来一些,这才觉得有了几分安全感。 他们常家早就跟朱允熥绑定了,如果朱允熥被废,他们常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就是拼着造反的名声,他们常家也只能死保朱允熥! 蓝玉也不在回京城的蓝府,而是借着给军校学生补课为由赖在城外,还有事没事的往北宫溜达,看到朱允熥就给朱允熥讲小故事。 比如说汉武帝太子刘据、秦始皇太子扶苏、李世民太子李承乾、隋炀帝太子杨勇等人的故事。 这些故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被老爹给废了。 这天蓝玉又来给朱允熥讲课,朱允熥还没等他开口就把他给怼了回去。 “舅老爷,您就别跟我说那些了,皇爷爷没你想得那么坏,他不过是跟我闹着玩呢。” 蓝玉闻言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懂个甚!” “自古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爷孙!” “现在朱允炆整天住在宫里,你连你皇爷爷的面都见不到,谁知道你皇爷爷被人灌了多少迷魂汤!” 蓝玉刚说到这儿,一直默不作声的高明接过话题道。 “殿下,凉国公说的对,自古皇位继承都是大事,很多时候不登上那个位子,一切都充满不确定性……” 蓝玉有了高明的力挺,说得就更起劲了。 “咱追随上位多年,对上位再了解不过了。他现在调动城防,就是对你有了防备之心。有了防备之心,就难免生出废立之意。” “因此,咱们必须早作准备,不能坐以待毙!” 朱允熥听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的,不由翻了翻白眼。 他早就知道高明暗中给蓝玉补课了,否则以蓝玉肚子里那点墨水,哪能知道历史上有那么多被废的太子? “你俩差不多得了,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们俩暗地里的小动作!” “我跟皇爷爷同心同德,断然不会受你们两个小人挑拨!” 高明听到这话不由焦急道。 “殿下,既然您从没生过陛下的气,为何不进宫当面跟他解释清楚?” 这回朱允熥不吱声了,只是怔怔的看着砚台发呆。 蓝玉见朱允熥这个样子,偷偷拉了下高明的袖子,将其扯到了门外说悄悄话。 “别劝了,这孩子就这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 “唉!” “老夫也知道殿下的脾性,只是这事不能由着性子来呀,总得做点什么才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宫里那老头做得太过分,咱们就把他提前送进孝陵卫……” 蓝玉听到高明这般大逆不道之言都下了一跳,心道外甥孙这边的文官都这么狠吗? 他这个长年带兵打仗的将军都只敢在心里想想,这老头竟然敢说出来! 蓝玉偷偷给高明竖了个大拇指。 “你牛!” “咱外甥孙有你这样个师傅,算是他的造化!” 高明老脸尴尬的抽了抽,鄙夷的看了蓝玉一眼。 “你心里也这么想了吧?” 蓝玉下意识的点点头,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坚定的矢口否认道。 “没有!” “绝对没有!” “咱对上位绝对是忠心耿耿,从没有过二心!” 高明不屑的撇了撇嘴,毫不留情的拆穿道。 “你要真那么忠心,你就今天晚上回京城的凉国公府睡一觉!” 蓝玉闻言嘿嘿一笑道。 “老夫喜欢呆在城外,城外的空气新鲜,你管得着吗!” 在北宫风声鹤唳之时,皇宫的气氛也不和谐。 老朱整天阴沉着个脸,看谁都不顺眼,对于宫里伺候的太监更是动辄打骂。 “你们怎么搞的,这是要烫死咱,好给新主子立功讨赏吗?” “陛下恕罪……” “拖下去,每人重责三十大板!” 老朱处置完几个太监,看到秦德顺站在门口,不由将其叫了进来。 “逆孙那边还没动静吗?” “回禀陛下,皇太孙那边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联络武将勋贵,也没派人联系过新的五城兵马司……”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道。 “他要是真有孝心,为啥把北宫的守卫都换了?” “依咱看,他就是信不过咱,怕咱废了他!” 秦德顺闻言忍不住暗暗腹诽,心道您都玩出这么大动静了,皇太孙加强下护卫还不行? “回禀殿下,据北宫那边的线报说,北宫护卫换防完全是常升之子常继祖自作主张,还被皇太孙呵斥一顿呢……” “哦?” “给咱详细说说!” “诺!” “今天蓝大将军去北宫,似乎有意劝说皇太孙早作准备,被皇太孙给怼了回去。” “皇太孙明言,他跟陛下同心同德,从不怀疑陛下会害他!” 老朱听到这话,阴郁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笑容。 “算那逆孙有良心,总算知道咱的良苦用心了。” “对了,外边现在有啥动静?” “回皇爷,现在京城百姓人心惶惶,总担心京城会有大变。” “另外,坊间最近多出许多传言,有说皖王殿下是佛子,身具诸多佛相,有慈悲心……” “还有说皇爷生了废立之心,想要废黜朱允熥皇太孙之位,改立朱允炆……” “还有人说凤阳有皇者之气,可能还会出一个皇帝……” 老朱闻言哈哈一笑道。 “哈哈,他们果然上当了!” “咱之所以搞出这么大动静,就是想看看那孩子后边都有谁!” 秦德顺听到这话脸上一阵愕然,不过这份愕然很快就转换成恰到好处的释然了。 “陛下,原来您是故意做这些,就是想钓出沉在水里的大鱼呀!” 老朱见秦德顺都被自己骗过,脸上越发得意了。 “那是自然!” “国家立储乃是大事,岂能轻易更换?” “历朝历代因为更换储君而导致国乱者多矣,咱岂能犯那种低级错误?” “咱不过是想看看允文那孩子后边都有什么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罢了!” “当然,能敲打敲打那逆孙,让那逆孙对咱多点孝心就更好了。” “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了,那逆孙都没说进宫请罪,咱真是气得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 正当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门外一个太监急吼吼地跑了过来。 “陛下,太医说皖王妃今天动了胎气,可能要生了!” “啊?” 老朱闻言当场一惊,然后满脸担心的道。 “传旨太医院,务必保住咱的重孙!” “诺!” 老朱说完这话就急吼吼地找鞋,秦德顺赶忙将鞋子拎起来,跪在老朱身边帮着其穿鞋。 老朱一边穿鞋,一边朝着北宫的方向谩骂。 “那逆孙真是不争气,咱给他娶了那么多媳妇,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德顺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那个逆孙一年到头能宠幸几回妃子,能有动静都见鬼了。哪像皖王殿下,恨不得天天趴在皖王府那几个妃子身上…… 老朱来到皖王夫妇所住的宫殿,看到里边进进出出的人,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不管咋说这都是老朱家第一个重孙,他心里还是非常重视的。 如果这个孩子是朱允熥的,他就更开心了。 “太医,现在啥情况?” “回禀陛下,皖王妃的胎位有些不正,恐怕要……” 老朱对这种事非常有经验,都不等太医说完就打断了太医的话。 “保小!”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二章 画了一个圆? “唉!” “微臣遵旨!” 太医听到这话,赶忙答应一声,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产房忙活起来。 不多时郭慧妃也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跑过来,虽说她看不上朱允炆,也看不上朱允炆的这个媳妇,但不管咋说这都是老朱家第一个重孙,她这个当奶奶的总得露一面。 “皇爷恕罪,臣妾来迟了……” “现在情况怎样了,要不要臣妾进去看看?” 老朱摇了摇头道。 “免了!” “太医和产婆已经进去了,想来应该没啥大事。” “哦……” 郭慧妃本来就不想进去,妇人生孩子不就那么回事么,咿咿呀呀的叫唤一通,再累得满头大汗。 再者说,她自己就是英雄母亲,男男女女生了五个了。 不过,郭慧妃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咦?” “允文那孩子怎么不在?” “妇人生产最是艰难,他这个当夫君的都不露面,属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郭慧妃话音刚落,就看到两个小太监驾着朱允炆急匆匆赶过来。 朱允炆来到产房之外,赶忙挣扎着给老朱行了礼,又给郭慧妃告了罪。 哪怕是郭慧妃这般看不上他,也不得不说这孩子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但比起朱允熥来,总觉得有点假,不像小熥熥那么真性情。 “有劳皇爷爷和惠妃娘娘担心了……” “不碍事,反正咱现在也不管朝政,有的是时间。” “皇爷爷,大明百姓可离不开您呀!” “再者说,您现在正值春秋鼎盛,岂能置天下黎民于不顾?” 朱允炆这话说得非常痛心疾首,言辞恳切,听得老朱心里都有点感动了。 “唉!” “咱咋说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鼎盛啥呀……” “再说了,有人巴不得咱早点不管事呢!” “呃……” 朱允炆听到这话心里一喜,看来皇爷爷对朱允熥果然有想法了。 要是自己再加一把火,岂不是就能一点点将他拉下来? “皇爷爷,孙儿知晓三弟的脾气,三弟虽然年幼,但对您还是颇为孝敬的。您可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诋毁,对允熥生出啥想法呀!” 老朱闻言脸上微微一笑,暗道自家这大孙真出息了。短短一句话里就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年幼”,一个是“颇为”。 看来这孩子心里却是有点不服气,想跟朱允熥争一争! 老朱并不反感这种事,相对来说还想纵容、怂恿一下,好让某个逆孙有点压力。 “你能有这个心,咱心里甚是欣慰。” “你们兄弟要和睦,未来的大明还得靠你们撑着。” “孙儿明白!” “对了,你估摸常氏这胎是男娃还是女娃?” “回皇爷爷,孙儿之前找太医和经验丰富的产婆问过,都说是男孩。”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不禁洋溢着喜色。 他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小重孙啦!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彻底荡漾开,就被一旁的郭慧妃给打乱了。 “臣妾瞅着咋像女孩哩?” “这……” 老朱听到这话不禁泛起嘀咕,如果是一般人说,他肯定要斥责一番。可郭慧妃不同,郭慧妃可是给他生了三男两女的高产妇,有着丰富的生娃经验。她说是女娃,那就大概率错不了。 但老朱心里依然憋闷,暗道这婆娘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还能比太医都准?” 郭慧妃理直气壮的怼回去。 “太医再牛,你让他生个孩子看看!” 老朱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有心想怼回去,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朱允炆心下也非常不快,但脸上依然保持笑容。 “既然惠妃娘娘这般说,那许是太医和稳婆们看错了也未可知……” 他故意在“稳婆”上咬了个重音,就是想提醒郭慧妃一声,别以为生了几个孩子就了不起,稳婆这辈子看过的产妇多了,咋说也比你有经验。 郭慧妃闻言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摆弄指甲。 这新染的凤仙花汁最是怕水,手心里有点汗都会洇掉色。 在老朱等人紧张的站在产房之外时,北宫的双面间谍王德也在默默祈祷,祈祷朱允炆生个狸猫出来。 本来他连帮着常氏打胎的人都安排好了,却不知这事怎么被朱允熥得知,被朱允熥给紧急叫停。 否则,常氏肚子里的孩子,六个月前就流掉了,岂能留到现在? “妇人之仁啊!” “若是让那妇人诞下重龙孙,咱们家殿下可咋办……” 王德抱怨的对象是朱允熥乳母杨氏杨琉璃,朱允熥兴建了北宫后,就将杨氏从宫里带了过来,让她负责这边的后宫事务。 杨氏闻言也是一阵怅然,但她毕竟是女人,可不像王德那样打打杀杀。 “唉!” “皇太孙从小就仁义,岂能让你干那等缺德事?” “自古妇人生产就是鬼门关,你就是啥也不做,那常氏也未必能生得安稳。” 正在两人充满怨毒的诅咒之时,角落里的一个阴影走了过来。 “皇太孙的决定是对的!” 两人听到这话,赶忙看向角落,只见北宫老阴比张宗浚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陛下在皖王宫安插了不少人,你们的动静瞒不住陛下。” “若是让陛下知晓皇太孙派人谋害兄弟子嗣,你们说陛下会如何处置咱们皇太孙?” “呃呃?” 王德满脸的愕然,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不可能吧?” “皖王那边的人,几乎都是我跟干爹,挑选的,对我们很是忠心……” 张宗浚闻言不屑的一笑。 “你把陛下想的太简单了,也把你干爹想得太简单了。” “算了,别琢磨这些了,你赶紧收拾一下,殿下要出巡……” “去哪儿?” “这可说不准,此次出巡可能没一两个月都回不来,要去很多地方……” “杨夫人,皇太孙出宫这些日子,后宫之事就交由你负责了,你可得替咱们殿下看好家!” 杨氏闻言赶忙欠身行礼。 “张大人放心,老身肯定替咱们殿下看顾好后宫,连个公苍蝇都不放进去!” 张宗浚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转头去忙活别的事了。 皇太孙出巡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仪仗方面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随行的人员以及护卫,必须要安排妥当。 在朱允熥忙着出巡之时,皇宫那边在经历了两个时辰的折磨后,产房里终于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 “皇爷,生啦,里边生啦!” 老朱没好气的瞪了眼郭慧妃。 “咱又不聋,还用得着你说!” 正当老朱跟郭慧妃拌嘴之时,稳婆急吼吼的跑了出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皖王妃给皇家添了个小郡主!” “啊?” “哈!” 郭慧妃见自己猜对了当场笑出声,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就着脸上的笑容,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女孩儿也好,只要是母子平安就好……” 朱允炆则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割腕献血,不就是想给自家儿子争取个在皇宫出生的机会吗? 然而,让他寄予厚望,付出无数心血的儿子竟然是个女孩,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这个儿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一旦他生出重长孙,算上他这个庶长孙的身份,他这一脉可就两辈为长了! “不可能!” “太医和稳婆分明说怀的是男孩儿,咋突然就变成了女孩!”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老朱看到奔向产房的朱允炆,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失望之色。一边是失望于朱允炆的失态,一边失望于重孙不见了的失落。 “郡主也好,咱总算是见到重孙辈了……” 稳婆听到老朱这样说,赶忙顺杆往上爬。 “陛下,要不要奴婢将小郡主抱出来让您瞅一眼?” 老朱赶忙摆手道。 “算了!” “外边风大,可别吹着孩子,等过些日子咱再看吧!” 老朱撂下这话就意兴阑珊的走了,郭慧妃见状赶忙跟上去,却被老朱一脸嫌弃的给撵走了。 “都怪你,长了一张乌鸦嘴,把咱的重孙给说没了!” 郭慧妃听到这话直接被气笑了,心道这老头想重孙想魔怔了吧? “皇爷,这也能怪到臣妾身上?” “说到底,还是常琴音那丫头没福气,重长孙不愿托生在她肚子里!”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脚下步伐加快,想快点甩开这个长舌妇。 不过老朱走了一段路后就突然想明白了,甚至真心觉得女娃挺好。 最理想的状态还是朱允熥生出重长孙,这样不论是礼法,还是未来储君之位都名正言顺。 正当老朱想着朱允熥之时,一个小太监一路飞奔着跑过来。 “陛下,皇太孙……” 老朱一听这话,赶忙紧张地问道。 “可是那逆孙进宫啦?” “没……皇太孙派人送来礼物……” “礼物?” “皇太孙听闻皖王新添一位郡主,赶忙命人给侄女送来礼物……” “哼哼!” “他倒是消息灵通,竟然一早就知道是郡主!” “回……回陛下,皇太孙也是不知的,而是在宫门口提前准备了两份,一份是给小王爷的,一份是给小郡主的……” 老朱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开口。 “那逆孙人呢?” “他兄长家生孩子,他这个当弟弟的总不能连个面都不露吧?” “回……回陛下,皇太孙刚刚还命人告了假,说他要去外地出巡,可能几个月都回不来……” “啥?” 老朱听到这话彻底炸毛,对着宫门的方向跳脚直骂。 “他竟然还有脸出去闲逛?” “他奶奶的,这逆孙是不想让咱活着看到重孙了!” 这次郭慧妃跟老朱坚定的站在同一阵线,一起痛斥朱允熥的不孝。 “皇爷,这话臣妾先替马姐姐记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熥熥确实有点不像话,放着宫里那么多妃子不宠幸,整天的东游西逛,真真是想急死咱们呀!” 老朱闻言紧咬着牙根骂道。 “等他回来的,咱就是押也得把他押去后宫!” “要是不给咱生出小重孙,他就别想出宫了!” 在老朱和郭慧妃琢磨如何强行催生的时候,产房内朱允炆正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所措。 “怎么就突然变成女儿了,不是说好能生儿子的吗?” “臣……臣妾也不知呀,呜呜呜……” “你生了这么个玩意,你让孤怎么办!” “对不起殿下,臣妾……臣妾真不知道呀,呜呜呜……” 朱允炆一脸嫌弃的将手中的女婴扔到床上,然后愤怒的一甩袖子离去。常琴音见状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抓着朱允炆的袖子不松手。 “殿下,你听我解释,臣妾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是太医们告诉臣妾,说臣妾怀的是龙嗣……” “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呜呜呜……” 朱允炆脸若冰霜,冷冷的呵斥道。 “松手!” “你坏了孤的大事,孤再也不想看到你!” 朱允炆蛮横地挣脱常琴音的手,急不可耐地出了宫回到王府。 他还有机会,他的几房妾室也怀孕了,保不齐哪个就能生出儿子! 只要他的儿子比朱允熥来的早,他就依然没有输! 常琴音在宫里将养了几日,就被有眼色的秦德顺请示了郭慧妃给送回晥王府了。 在朱允炆生了女儿后,京城中的流言霎时消失,再也没人谈论“佛子”之说,满朝文武更是重新开始观望起来。 不过一想到皇太孙出巡在外,很多人依然不免叹息。 蓝玉就非常不满,有事没事就拉着傅友德、冯胜两人喝酒解闷。 “皇太孙也真是的,这节骨眼上不躲在后宫生娃,没事到处乱跑干嘛!” “谁说不是呢,赶紧给陛下生个重孙,这才是真正的大孝!” “对了,皇太孙还得多久能回来?” “不知道……” 同样的问题也在老朱脑海中萦绕。 “秦德顺,没听说那逆孙现在跑到哪儿了?” “回禀陛下,据王德偷偷发来的电报,说皇太孙刚在松江府画了一个圆。” “啥?” “画了一个圆?” “人家都知道忙着生儿子,他竟然整天就知道画圆!”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 松江府,市舶司码头。 朱允熥当年敕建市舶司码头的时候,就照着千年大计来规划的。 很多设施未必能满足千年大计,但码头的占地规模,以及岸边的仓库,以及停泊位绝对是远远超越了大明当前的吞吐量,有着极大的富裕。 一开始所有人都劝他改小点,觉得根本用不上这么大地方。 然而谁也没想到,市舶司开埠至今才几年时间啊,就已经用去了快一半的泊位,岸上的库房更是用得七七八八了。 好在当年规划的时候预留了很多空地,只要有需求随时可以扩建。 否则,突然面临这样大的货物吞吐量,他们还真不知道咋办好了。 市舶司提举陆士原一路上一个劲的拍朱允熥的马屁,说他有前瞻性,提前多年就预料到市舶司的盛况了。 其他官员一听,更是谀词如潮,把朱允熥夸成古往今来第一有远见卓识之圣君。 朱允熥听着一众官员的马屁,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他总算知道为啥古代昏君多了,谁天天被人捧着、供着,谁特么都迷糊! 朱允熥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不会因为手下的几句恭维话就飘飘然。在巡视了市舶司码头,看了南来北往的货船后,对市舶司的未来工作作了几点指示。 “接下来的重心,就是着重打造环大明洋经济圈了,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市舶司的地位举足轻重。” “咱们大明的棉布、丝绸、茶叶等物要靠市舶司贩运出去,来自日本、琉球、越南等地的白银和货物,也要通过市舶司输送到内地,反哺咱们大明的工业。” “另外还要建立健全相应的法律法规,孤这一路上看到很多外藩人在大街上出没,咱们大明官府有义务和责任保障外藩商人在大明的生命财产安全,但同时也要对他们有所约束,不许他们违法乱纪……” “恩威并施,才是长久之道!” 陆士原闻言赶忙躬身行礼。 “卑职明白,卑职回去就会同松江知府草拟个文书……” “对了殿下,最近有很多大明百姓跟番邦女子婚姻方面的官司。咱们大明律里没有明文规定,禁止跟外藩女子成亲,但在民间又有不少纠纷,还望皇太孙示下。” “这个最近北宫会出台新的律法,你们到时候参照新法执行即可。” 陆士原闻言开心地抚掌赞道。 “有法可依那是再好不过了,也免得微臣和松江知府左右为难,嘿嘿嘿……” 正当两人谈笑风生,探讨相关的法律细节时,海面上驶过来几艘庞大的货船。 朱允熥一看到这庞大的船身,就知道是新近两年制造的专门用来远洋货运的甲字号福船。 这种船不仅造价不菲,而且是属于朝廷明令管制,禁止民间私自买卖的官船。 然而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几艘甲字号福船,船上竟然没有悬挂任何官方标志,而是挂了一个不该在大明出现的火焰骷髅旗。 这玩意本该活跃在地中海,或者红海领域,怎么也不该跑到大明来啊。 更何况,他们所用的船还是大明的福船! “这几艘船是怎么回事?” 陆士原闻言脸色当场惨白一片,哆哆嗦嗦的道。 “回禀殿下,这船……这船是军……” “微臣不知,还请殿下恕罪!” 陆士原终究是没敢说出这几艘船的背景,只能咬着牙跪在地上请罪。 朱允熥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已然有了几分答案。 这几艘船应该是军方的船! 只是大明海军真这么大胆,竟然敢公然当海盗? “来人!” “等这几艘船靠岸,把上边的人给孤抓起来,务必要审出幕后主使!” “此事不论涉及到谁,孤都不会轻易放过!” “诺!” 朱允熥此次出行带了不少人,并且是从锦衣卫、兴武卫、靖海军新军中各自抽调的精锐。 朱允熥命令下达之后,徐六子就抢着想要去带队,却被朱允熥给拦了下来。 “徐六子站住!” “孙正宇,你带上人过去,务必将船上的人都给孤抓回来!” “若是有人自尽、跳海,或者中途逃脱,孤唯你是问!” “诺!” 孙正宇乃是靖海卫新军千户,刚从军校毕业没几个月,不论是在锦衣卫,还是在海军大本营靖海军里都没有什么跟脚,最适合做这种事。 徐六子见孙正宇一脸正气的带着人离开,登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殿下,此事……” 朱允熥一看徐六子这个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瞒着孤挪用官船!” “殿下,卑职不敢,此事跟卑职无关,卑职只是替……” “那跟谁有关?” 徐六子闻言看了看左右的上百名官员,一脸的为难之色道。 “殿下,借一步说话……” “不用!” “孤做事堂堂正正,不需要回避任何人!” 徐六子见朱允熥入戏这么深,当即跟陆士原一般选择装死。 “既然殿下这样说,那这事卑职认了……” “卑职愿意领罚!” 朱允熥一看徐六子摆出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心里顿时有点发毛,难道此事跟皇家有关? “咳咳……” “你放心,若是查出来跟你有关,孤绝不会姑息!” 甲字号福船之上,靖海卫退役海军李达看着近在咫尺的码头,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一路太险了,好几次就差点葬身大海了。 幸好皇太孙保佑,让他们躲过了风浪,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回到大明。 李达对着岸边的人招了招手,然后对着身后的杂牌军下达一连串命令。 “狗东西们,咱们到大明了,赶紧把咱们的货物搬上来,让岸上的贵人老爷们瞧瞧咱们此次带回来的货色!” “好嘞!” 来自十几个国家的杂牌军,用各种夹杂不清的大明话应和,然后开舱门的开舱门,拉风帆的拉风帆,抛船锚的抛船锚。 虽然他们肤色各异,有黑有白,有棕有黄。但他们有条不紊,井井有条,干得更是热火朝天,有说有笑。 他们都是隶属于大明靖海军名下的一个分支机构——海上捕奴队,专司在各国抓捕奴隶,然后贩运到大明。 随着一个个船舱被打开,一个个身戴镣铐的黑奴、白奴被从船舱里带上来。 这些奴隶一路上就没见过阳光,冷不丁被阳光一照,一个个顿时感觉天昏地暗,眼睛生疼。 但他们又不能用手去捂,只能眯缝着眼睛,一边躲闪着阳光的耀眼,一边贪婪着阳光的温度。 他们对于自身奴隶身份并不怎么反感,甚至有几分侥幸。 因为整个欧洲都盛传大明是流着奶与蜜的地方,遍地是黄金,宛如天堂般宁静祥和。 他们能被卖到大明当奴隶,乃是他们的造化。 这种话不仅是欧洲各国流传,在他们船上也很多人说,哪怕是看管他们的杂牌军,也没好气的骂他们命好,只要熬到了大明,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了。 他们倒不是很信自己能吃香喝辣,他们只求干了活不用挨饿就行了。 然而,正当他们享受片刻的安宁,暗暗祈祷自己能遇到一个善良的主人将自己买走之时,岸上突然冲上来一群人,朝着空中“砰砰”两声枪响,喝令所有人跪下。 他们听不懂大明话,但是“跪下”两字还是能听懂的。 因为他们这一路上,就是这么跪着过来的。 奴隶们非常顺从的跪在甲板上,杂牌联军则是一脸的不安,恐惧的看向他们的首领李达。 李达一看对方的穿戴,就笑嘻嘻的对众人说道。 “不用怕,这都是自己人!” “喂!” “你们是靖海军新兵蛋子吧?” “我也是靖海军的,前两年出海执行任务的时候负伤退役,现在给靖海军后勤部干活!” 上船执行任务的孙正宇,听到对方的话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对着李达开了一枪,正好打在他脑袋上的发箍上。 “跪下!” “吾等奉皇太孙之命前来追查官船私用,我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背景,在我审问你之前都给我老实的闭嘴!” 李达突然遭了一枪,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 不过在跪下之后,他在心里将这个年轻后生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这臭小子,要是偏上那么一点点的,自己的脑袋就要被打爆啦! 不对,他刚刚说啥来着,说什么皇太孙? 难道皇太孙来啦,还正好看到这几条船啦? 李达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他们这买卖虽说通了天,但可没敢让皇太孙知道,等于是瞒着皇太孙干的私活! 现在被皇太孙抓了个正着,他该怎么跟上边人交代啊! 孙正宇见所有人都跪下,当即命人去其他几艘船上如法炮制,然后将几条船彻底控制住。 至于找关键人物就更简单了,船上的人虽多,但黄色皮肤的人还真不多,能说出一口流利大明话的人更少。 因此,他只需挑船上的大明人问话即可。 “你们是干什么的?” “回禀长官,我们是靖海军后勤部的人,专门负责抓捕奴隶往大明贩卖……” “后台是谁?” “主使是谁?” “后台……后台应该是靖海军吧?” “主使……主使不知道,不过听上边的头头说,好像是皇太孙的买卖,市舶司都不敢找我们收税!” 孙正宇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难怪皇太孙要派自己上来调查,敢情这事通了天! “不许胡乱攀扯!” “本官正是奉了皇太孙之命来审问你们的,若真是皇太孙的买卖,皇太孙岂能不知?” “兄弟,俺真没骗你,俺之前去靖海军司令部领伤残补助,亲口听司令他们说的,这捕奴船的买卖,任何人不许分润,谁敢伸手就剁谁的手!” “您想想看,若不是皇太孙的买卖,靖海军的司令能这般小心?” “这……” 孙正宇直接无语了,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皇太孙命自己来查皇太孙的产业,自己该咋交差? “你给咱详细说说,此事还有哪些人知道?” “挺多人都知道呀,咱们靖海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孙正宇闻言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签字画押……” “中!” 一个时辰后,孙正宇带着一摞供词来找朱允熥复命。 “回禀皇太孙,卑职已经审问清楚,船上装的都是从泰西之地抓捕的奴隶,特意运到大明贩卖。” “这生意涉及到靖海军,卑职不敢擅专,特请皇太孙殿下定夺!” 朱允熥因为有徐六子的暗示,气势上已经不像刚刚那般正义凛然了。他默默的接过供词,飞快的翻了翻,只见上边隐约透露着皇家等信息,登时阴沉着脸骂道。 “真是胆大包天!” “先将他们全都关押在船上,等孤处理完松江府新城规划之事再收拾他们!” 朱允熥气哼哼地说完,给徐六子个眼色,就甩袖子离去了。 徐六子赶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允熥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此事乃朱允熞殿下所为,靖海军上下都知道,只是没人敢告诉你……” “嘶……” 朱允熥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对某个逆孙的恨意+1000。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察觉不对劲了,朱允熞或许顽劣不堪,但他人毕竟在京城的皇家学堂,怎么可能知道海上贩卖奴隶的利润,又如何组织起这样大的舰队? 搞不好这傻孩子白担了个虚名,好处都让别人得了。 “此事只有朱允熞吗?” “回殿下,此事还牵扯到凉国公、颖国公、魏国公、宋国公等等。” “他们都牵扯进来了?” “还有没有别人?” “有……” “还有临安公主、宁国公主,安庆公主……” 朱允熥听到这一串名字,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还真是他们皇家的产业,看那一个个股东,一笔都写不出两个朱字! “就这些吗?” “还有晋王殿下、代王殿下、辽王殿下等……” “嘶……” 朱允熥再次头疼地咬了咬牙,带着几分气恼的问道。 “皇爷爷没参与吧?” “回禀殿下,陛下确实没参与,但惠妃娘娘在这产业里有一股……” “我日!”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为了首辅之位,他张宗浚背这个黑锅啦! 朱允熥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个贩卖奴隶的生意,竟然将整个皇家和京城的勋贵拖下水。 更让他郁闷的是,带头大哥竟然是朱允熞那个混账! 哦对了,还有郭奶奶这个大姐大。 有这两尊神镇着,难怪自己愣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靖海军,谁看到这俩后台不得卖他们几分面子? 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不开眼的人来找自己告密,任谁看到这俩人当后台,都会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知道这事,是自己暗中授意他们去做的…… 朱允熥一张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的吃了这个哑巴亏。 “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办事的?” “这么大的事都不说告诉我一声?” 徐六子委屈巴巴的道。 “衡王殿下跟卑职说,说他自会知会你,不让卑职乱嚼舌根。还说卑职要是敢乱说话,就把卑职阉了送到宫里当太监……” 朱允熥闻言冷哼一声道。 “孤也能将你扔宫里当太监!” 徐六子闻言下意识的夹住两腿,满脸堆笑的求饶道。 “殿下饶命!” “卑职还没子嗣呢,等卑职子孙满堂了再进宫伺候殿下也不迟,嘿嘿嘿……” “少跟我嬉皮笑脸!” “伱给我说实话,那逆孙干这买卖多久了?” “一年……两年……” “到底多久!” “回殿下,两年多点,不到三年!” “总共赚了多少银子?” 徐六子这回犯了难,他能记住时间就不错了,哪能知道赚多少钱呢? “回殿下,卑职也不知道赚多赚少,但卑职估摸着千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多少?” 朱允熥听到这话直接炸毛,他市舶司一年的关税才多少,朱允熞倒腾给奴隶就能赚上千万两? “殿下,您有所不知,现在这外藩奴隶在大明非常抢手,尤其是身强力壮的白奴,牙口好的能卖出上百两银子!” 朱允熥听到这儿立马觉得不对劲了。 “等等!” “不该是黑奴卖得贵么?” 徐六子闻言摇了摇头,自信满满地说道。 “殿下谬矣,黑奴虽体格健壮,但饭量也极大,而且还不爱干活,很多地主都不愿意买。” “相对来说从泰西之地运回来的白奴就抢手多了,他们吃得少不说,还听话,让干啥就干啥,也不像黑奴似的总想着跑。” “呃呃……” 朱允熥发现自己跟时代脱节了,竟然连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都不知道,还得靠一个锦衣卫来给自己科普。 “哼!” “孤又岂能不知,孤不过是考考你!” 徐六子下意识地拍着马屁。 “圣明无过殿下!” “殿下,您看这奴隶都进港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 朱允熥心里那叫一个腻味,他倒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担心百年之后这些黑奴和白奴鸠占鹊巢。就算大明千秋万代,永远如日中天,也得提防出现一群混血吧? “将捕奴船从靖海军剥离,他们爱咋折腾咋折腾,但有一点,每一艘船进港都必须照章纳税,并且挨个登记!” “诺!” “卑职这就去传旨!” 朱允熥轻拿轻放后,捕奴船上的人被当场释放,第二天沉寂许久的奴隶市场也重新开放,吸引了大批江南地主,以及辽东军官前来购买奴隶。 朱允熥就混在这群人中间,一边听着他们讨价还价,一边跟他们套近乎,打听他们买回去干嘛。 “啧啧啧,这批货色可不咋地,价格还死贵,这是不打算好好做生意了?” “谁说不是呢,光是一个昆仑奴就敢要价五十两银子,他们咋不去抢!” “我跟你说,昆仑奴最没用,啥活不会干不说,整天还净琢磨跑。” “这帮蠢货也不想想,这里离着他们老家十万八千里,他们跑得回去嘛!” “相对来说还是泰西白人省心,学什么东西也快,还听话好摆弄!” 正当几个江南地主互相探讨之时,一个穿着皮裘的辽东将门拎着根马鞭走了过来。 “咱那边跟你们就不一样,俺们那边就喜欢昆仑奴!” “昆仑奴能吃是能吃,但力气也大呀,用来挖矿、修路、耕田犁地最合适不过。” 几个江南地主闻言齐刷刷摇摇头。 “俺们这儿跟你那儿比不了,听说你们那儿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土地肥得抓一把都能攥出油来,撒把粮食就蹭蹭长。” “哪像俺们这破地方,精打细算的一年也剩不了几斗米!” 这就是典型的哭穷了,江南地主有几家是靠种粮食活着的? 对于他们来说,种桑养蚕、种茶炒茶,哪个不比种地挣得多? “这位军爷,你在辽东地不少吧?” 穿着皮裘的辽东汉子闻言腼腆的一笑。 “不多不多,总共也才几百亩地,勉强算得上年吃年用吧。” “几百亩?” “我滴个娘勒,放在咱们这儿可是大地主哩!” “敢问军爷,你此次想买多少昆仑奴?” “你要是价格合适,老汉家里还真闲了几张嘴,不妨出给你吧。” “保证比他们这回拉回来的强!” “你瞅瞅这些昆仑奴,一个个蔫头耷拉脑,一看就是生了病,买回去也够呛能治得过来。死上一两个,可不就白十两银子打了水漂?” 辽东汉子闻言略微纠结了下。 “价格呢?” “价格跟市场一样!” “俺们是前几个月买的,一开始也以为昆仑奴身强力壮能干活,哪承想他们这么懒啊!” 辽东汉子闻言哈哈大笑道。 “哈哈,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昆仑奴不适合干你们江南的精细活,只能在我们辽东干出力气的活!” “而且你对他们得狠,鞭子抽起来,保证他们乖乖听话!” 正在几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一个身穿华丽武官服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奴隶市场,对着正在台上吆喝的老板喊道。 “这批货我全包了!” 此人话音一落,不仅把几个江南小地主给震撼到,就连躲在一旁偷听的朱允熥都吓了一跳。 这三船奴隶少说上万人,谁那么大的魄力,竟然能一口气全都包了? 朱允熥看了看边上的徐六子,低声对他说道。 “派人去查查此人底细!” “回皇太孙话,这人不用查,卑职认识他!” “谁?” “此人是燕王府护卫,小名叫铁蛋,大名叫王铁,他七娘舅还是咱们锦衣卫的人哩,打小在咱们锦衣卫的卫所长大的。” “燕王?” 朱允熥眉头紧紧皱起。 “燕王买这么多奴隶干嘛?” 徐六子闻言趴在朱允熥耳边低声嘀咕道。 “殿下,卑职猜测燕王应该是听到了消息……” “什么消息?” “卑职昨天跟李达……李达就是捕奴船的管事,这三条船都归他管。” “他告诉卑职,这次的货之所以卖不上价,因为有很多人是战奴,是战败被俘才被卖为奴隶的。” 徐六子说到这儿,指着台子上的上百个奴隶道。 “殿下,您别看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可只要给他们一把刀,再给他们配上铠甲,寻常虎豹都不是他们对手!” “单说这个台子上,卑职就看到几个好苗子,只要扔到军中历练一下,就是敢杀敢拼的陷阵之士!” 朱允熥闻言点点头,心中的疑惑瞬间明朗。 难怪四叔会看上这些人,应该是在京城听到风声,这才火急火燎的派人过来买下,打算带回燕地编练成军吧? “殿下,王铁已经去跟老板谈价了,咱们要不要阻止他们?” 朱允熥摇了摇头。 “不用!” “你去把张宗浚叫来,他有办法解决此事。” “诺!” 不多时,张宗浚颠颠的赶了过来。 “殿下,您叫微臣?” “孤饿了,陪孤吃碗混沌去!” “好嘞!” “正好微臣的肚子也咕咕叫,果然是跟着殿下吃穿不愁,嘿嘿嘿。” “贫嘴!” 两人来到一个露天混沌摊,没等朱允熥摸口袋呢,张宗浚就扔出几枚铜元点了两碗混沌。 摊主收了钱,手下飞快的包着混沌,没过一会儿就端着两碗混沌走了过来。 “两位客官慢用!” “要是觉得不够味,桌子上有酱油和辣子,你们可以自己看着加!” “谢谢老板!” 朱允熥轻车熟路的拿起装着辣子的小碗,从里边舀了一勺辣椒放到混沌碗里,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想不到最先普及的竟然是这东西!” 这话如果对一般人说,一般人可能摸不到朱允熥的思路。但对于张宗浚来说,瞬间就猜到朱允熥指代的是啥了。 “这不奇怪!” “自打殿下执政以来,天下承平,百姓再无饥馑之忧。” “玉米、番薯虽好,但百姓不缺粮,自然种植的欲望不高。相对来说,此等口腹之欲反而更受百姓欢迎。” 朱允熥闻言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宁愿番薯和玉米永远没有在大明生长的空间。” “但这个愿望太难实现了,今年湖南湖北又歉收,山东河北也雨涝频繁,山西等地还干旱……” “若不是有越南、暹罗等地的粮食供应,可能江南之地都要饿殍遍地了!” 张宗浚闻言赶忙奉上一记彩虹屁。 “还不是仰仗皇太孙圣明,天下百姓才能安然度日,享此太平盛世!” 朱允熥虚心接受了张宗浚的称赞,在吃完一碗混沌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台子道。 “现在外藩奴隶越来越多,孤担心百年之后大明这地界上外藩人会比咱们大明人还多,或者胡汉混杂,乱我华夏血统。” “你来想个办法,既要满足大明对于外藩劳力的需求,又要杜绝此等隐患,还要不出什么大乱子。” “这……” 张宗浚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竟然提出这么蛮横不讲理的要求。 这既要又要,最后还要,简直是要把他这个内阁学士给逼死啊! “殿下,此事着实不易,微臣……” 朱允熥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孤相信你!” “对了,三位师傅年事已高,他们跟孤推荐你,让你在他们之后担任首辅!” “首辅?” 张宗浚闻言两眼直冒绿光。 大明现在没有宰相了,他们内阁学士就有半相之名。而内阁学士里的首辅,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全相”,除了名目跟以前的宰相不同,其所拥有的权利甚至比之前的胡惟庸等人还大!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入主内阁,成为一任首辅! “殿下放心,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允熥吃完混沌就领着松江知府等人去画圈了,他要重新规划松江府,将此地打造成世界第一大都市,只留下张宗浚一个人在馄饨摊迷乱。 “既要……又要……还要……” “皇太孙属实有点难为人了……” 正当张宗浚愁眉不展之时,突然听到一阵公鸭嗓。 “敢问张大人,可看到我家小朱公子啦?” 张宗浚一听这话,就知道王德这废物,又把皇太孙殿下给跟丢了。 “你往西边找找,应该是去大黄埔那边了……” “咱家谢过张大人啦!” 张宗浚闻言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像谁稀罕你个死太监谢不谢似的。 然而,就在张宗浚看着王德渐渐远去的背影之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能完美满足皇太孙既要又要的好办法! “对了!” “把他们全都变成太监不就行了?” 张宗浚想到就做,当场命人去京城求援。 放眼整个大明朝,能干这事的也只有皇宫和医学院了。 不过医学院的学生未必愿意,但相对来说,皇宫那群老太监,可是给钱就敢干! 最重要的是这事也不用太过追求什么安全,就算不小心弄死人也没啥大不了! 张宗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就在他将人派回京城,请求秦德顺和太医院郝文杰等人帮忙之时,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皇太孙该不会早就想到这个办法,只是故意不说,让自己去替他做吧? 张宗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事毕竟不光彩,传出去有碍皇太孙的声名。 不过为了首辅之位,他张宗浚背这个黑锅啦! 京城燕王府。 朱棣自打听到市舶司新来一批战奴,就火急火燎地派出手下心腹前去打探。只要消息属实,他就算花费百万两白银,也要将这些战奴买回来! 现在他不缺钱,不缺铁,只要有足够多的战士,他就能武装起一支强大的军队! 只是此举势必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要怎么规避这个问题呢? 朱棣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会借着上香的名义去找姚广孝探讨。 这天姚广孝刚在禅房内入定,就心头一跳,感应到门外来人了。 “可是殿下夤夜来访?” 朱棣推开房门,哈哈大笑着走进姚广孝禅房。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姚上师!” “孤最近想购买一批泰西战奴,但不知以什么名目好,还请姚上师为孤解惑。” “泰西战奴?” “嗯!” “泰西之地不比大明,据说整个泰西之地跟大明相当,但却有上百个小国。这些小国夹杂在十几个大国之间互相攻伐,每当战场上战败,就会被敌国俘虏,然后卖给别国当奴隶。” “这次市舶司从泰西之地拉回来一万战奴,孤想将他们尽数买下来,然后……”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五章 皇太孙殿下,您可能对天下有一定的误解…… 朱棣说到“然后”就不用说了,毕竟姚广孝比他还想当反贼呢,整天撺掇他造反。 姚广孝闻言微微皱眉,很快就展颜一笑。 “有了!” “殿下何不将他们赏赐给有功将士,让他们跟随将士当随从。” “闲时种地,战时随军!” “如此一来不仅能堵住天下人之口,还能收获一批军心!” 朱棣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激动地抚掌称赞道。 “妙哉!” “姚上师不愧是本王之智囊,不论什么难题都难不住你!” “殿下谬赞了,贫僧不过是学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只能借助殿下之力施展才华了……” 两人互相恭维一番,朱棣当即面露忧色。 “别的都好说,只是朱允熥最近正游幸松江府,万一被他发现此事,他会不会……” 姚广孝闻言也面露难色,哪怕是老朱在松江府他都不会怕,就算老朱察觉此事,他也有的是办法应对。 唯独在对上朱允熥的时候,姚广孝倍感头疼。 因为朱允熥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比如之前的朝廷官员集体反对官绅一体纳粮之事,任谁看都免不了一场血腥屠戮,哪承想被朱允熥轻而易举就给化解了。 再比如衍圣公孔讷退婚,此事虽然没有公开,但朝野上下很多人都有所耳闻。 姚广孝也等着看戏,希望朱允熥脑子一热,直接把衍圣公一脉给干掉。 然而,事情的结果再次出乎他的预料,朱允熥不仅成功将郡主嫁入孔家,还顺便从孔家拐走一个嫡女,成了他的正宫太子妃! 现在朱允熥坐拥武将勋贵的拥戴,又有孔门这强大的外戚支持,可谓是铁打的皇太孙之位,任谁都动不了他分毫。 然而,离奇的事情又出现了。 朱允熥在面对朱允炆的步步紧逼,以及佛门的暗搓搓伎俩,非但没有反击,反而在此关键时期出巡! 难道他不知道,对于老皇帝来说,一个重孙子比得上千军万马吗? 他不好好待在北宫造娃,满世界的乱跑什么劲! 姚广孝满脸郁闷地琢磨半晌,最后给朱棣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 “殿下,朱允熥行事荒唐可笑,大概率不会察觉此事。” “大概率?” 朱棣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姚广孝可从来不在他面前讲“概率”问题,每次都是非常笃定的判断,且判断得非常准确。 然而,现在他竟然跟自己说“大概率”,可见自家这个姚上师也有拿不准的时候啊。 “姚上师可是对孤那个大侄子捉摸不透?” 姚广孝闻言苦涩一笑,大大方方承认了。 “圣明无过殿下,贫僧确实把握不住皇太孙之行事风格。” “说他荒唐不羁吧,他执掌朝纲,坐镇北宫这段时间做事有板有眼,有条不紊,俨然一副成熟帝王之心态。” “可若说他成熟懂事吧,可他偏偏对子嗣之事不甚看重,甚至隐隐有传言他不爱女色……” “朱允熥正值青春年少,其为人不好女色也就罢了,竟然还没有年轻气盛,急于建功立业之心。” “常升多次请旨想要横扫北元,竟然都被他给压了下来,还告诫对方不要贸然出击,守好河套地区即可。” “凡此种种,怎能不让人心生疑虑?” 朱棣听姚广孝这么一分析,也不由皱起眉头。 “你这么一说,孤也觉得不对劲了,总觉得这孩子哪儿有问题……” 朱棣的担忧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他派去购买奴隶的护卫王铁,飞马回报说买卖谈得很顺利,只用了五十八万两,就将全部奴隶买下,目前正在等待装船货运,运到海津港卸货。 只是这事不知怎么惊动了北宫内阁张宗浚,他用内阁的名义发文书,说必须得经由医官检查,确认这些人身上不带任何疾病,才会让他们离港。 朱棣收到这个消息愁得连觉都不睡了,又大半夜跑到鸡鸣寺找姚广孝商议。 姚广孝也被这个消息给整迷糊了,对着飞马传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殿下,贫僧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事定然惊动了朱允熥,否则张宗浚不会插手此事!” 朱棣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当场一变。 “果然惊动了朱允熥?” “这可怎么办,他若是去老爷子那儿说一嘴,孤的藩王之位都可能不保!” “搞不好,孤得落得跟秦王一个下场,流落荒岛,生死不知!” 姚广孝赶忙安慰道。 “殿下莫慌!” “贫僧观朱允熥还算顾念亲情,不论是对待秦王还是周王,都是敲打警告为主,从未采取过极端措施。” “单以秦王之前做过的几件事,朱允熥就是暗中处死他,老皇帝都不会怪罪。但他只是将秦王放逐,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朱棣闻言依然心有余悸。 “但愿如此吧……” 朱棣失魂落魄的回到燕王府,经历了几个不眠之夜后,终于听到运奴船离港的消息。 然而,这个好消息还没让他高兴半天呢,就被护卫王铁飞马送回来的消息给搞没了。 朱棣这次没有去鸡鸣驿,而是命人将姚广孝叫回燕王府,当着他的面对朱允熥展开了谩骂。 “直娘贼!” “这孙子也太特么阴损了,竟然干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也不怕折了他的阳寿!” 姚广孝在翻看飞马传书后也是一脸的郁闷,他想到了所有可能,唯独没想到朱允熥会这么毒,命人将所有人都给阉割一遍! 先不说这事干得丧尽天良,单说这次运回来的奴隶,那可都是成年奴隶。 对成年人实施阉割之术,少说也要死亡过半! 此时姚广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怎么敢! “此事确实太过荒唐,贫僧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点……” “孤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要指望这些没卵子的货上战场?” 姚广孝闻言苦涩的道。 “为今之计只能将计就计,让他们给将士们种地了……” 朱棣气恼的跺着脚。 “唉!” “白瞎了孤的五十多万两银子啊,要是拿去打造军械,都够孤装备一支轻骑兵了……” 在朱棣沉浸在悲伤成河的逆流中时,张宗浚的外科手术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凡是大明境内的外藩奴隶,都得接受他的检查后才能得到解脱。 而且这货还只给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一到,凡是没得到“彻底检查”的奴隶直接处死,且官府不作任何赔偿。 这个命令一下,所有购置奴隶的地主、军户纷纷主动将奴隶送去官府检查,生怕检查错过为期三个月的免费检查期。 三个月,张宗浚完成对大明境内所有外藩奴隶的检查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大洋彼岸,并且将宫廷秘术传播到海的另一边,让捕奴船在那边就把事办明白再往回运。 自此,大明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奴隶登岸,必须接受检查,凡是“不干净”者当即处死。 不过这样一来也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等于朝廷正式承认了奴隶的合法性,且保护奴隶私有,允许在官府的监视下合法买卖。 张宗浚为此还专门编写了一套奴隶买卖管理的法律,并将其加入到大明律当中。 朱允熥对此一直处于漠不关心的态度,任由奴隶制度在大明生根发芽。 一开始他也想讲究点人道主义,但在进行工业化之后,土地耕作和工业生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出现了。 大明总共就一亿多人,去掉一般女人,一半老人,一半孩子,剩下的青壮劳力可能还不满千万。 工厂用人多,种地的人就势必会减少。 再加上开矿、修路等大量基建,青壮劳力就更不够用了。 因此,引进西方的廉价劳动力就变得势在必行,且刻不容缓。 否则,大明将重蹈秦朝覆辙。 人民苦于繁重的徭役和刑罚,最后推翻大明封建王朝。 朱允熥在结束松江府之旅,又先后去了海津、泉州等地。规划了十几条贯穿大明的公路大动脉,并且敲定了东西向的铁路建造方案。 对于部分沿海地区,还重新规划并设计了几座重点工业城市等等。 这些工程最少都是以五年为单位的大型工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 因此,朱允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未来五年做规划,让地方官员有事做而已。 当朱允熥完成这一切后,他的目光终于盯上了大明之外的土地。 归化城,常升再一次上书朝廷,请求对北元征战。 这次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他不仅联络军中将领一起上书,还将自己的便宜女婿恩可汗绑了过来,让他在文书上署名。 虽然恩可汗对于北元没有多少好感,但也不想当北元的叛徒,吹响反攻北元的号角。 “岳父大人,小婿乃是北元人,让小婿在请战文书上签字是不是不大合适?” 常升蛮横的一拍桌子,愤怒的瞪起两眼。 “你什么意思,难道伱心怀故国,不愿帮助大明征讨北元?” “不不不!” “小婿绝不是这个意思,小婿只是觉得有些尴尬,怕签了名皇太孙也不信……” “那你就别管了,你就老老实实签字,剩下的自由皇太孙定夺!” “唉……” 常升看着恩可汗不情不愿的在请战文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正当他想抢过文书吹干墨迹之时,突然发现桌子旁伸过来一只手,将文书给抢了过去。 常升顺着手看过去,突然间愣住了。 “允熥?” “舅舅没看错吧,你真的是允熥?” 朱允熥朝着常升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二舅,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 “我……我……” 常升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睛更是不争气的湿润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激动中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该行拜见之礼。 “微臣常升,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允熥赶忙上前将其扶起。 “二舅辛苦了!” “这些年一直靠你守在北边,咱大明才有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盛景!” “微臣不辛苦,这都是微臣该做的……” “再说了,若不是殿下维护,微臣几年前就该明正典刑了,嘿嘿嘿……” 常升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大外甥,很想上前拍拍对方的脑袋,却不敢行此无礼之事,只能尴尬的挠着自己的脑袋傻笑。 “真没想到,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比舅舅还高,嘿嘿嘿……” 朱允熥闻言也学着二舅的傻笑。 “嘿嘿嘿!” “不是我长高了,是二舅变矮了!” 常升闻言郁闷的撇撇嘴。 “胡说!” “我怎么可能变矮,分明是你长高了!” 朱允熥见二舅一脸的认真,当即对着门外拍了拍手。 “进来吧,某人别再外边藏着掖着啦!” 站在门外的汤氏,听到朱允熥的话,拎着一个花布包,羞羞答答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常升看到自家婆娘当场愣住,在愣了一会儿后上前紧紧地抱住汤氏。 朱允熥看到两人久别重逢,也很是为两人高兴。可当他看到恩可汗没有一点眼色的坐在地上看热闹之时,忍不住上前踢了踢这货,带着其悄悄退了出去。 两人到了外边,恩可汗当即对朱允熥行大礼参拜。 这次朱允熥并未客气,就站在原地受了他的全套大礼。只是在他行礼完毕后,伸手拉了他一把,算是给了这位草原可汗一点面子。 “恩可汗,这几年在大明生活得可还习惯?” “不瞒皇太孙殿下,小汗都快忘了草原话咋说了……” 朱允熥闻言毫不客气的道。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以后天下人都只会说大明话,书大明文字!” “呃呃……” 恩可汗闻言心里那叫一个汗啊,心道皇太孙还真不客气,说话这么狂妄吗? 天下可不仅仅只有大明,远的不说,单说他们北元所占之地,就不比大明小。更何况他们西方还有金帐汗国、帖木儿帝国。在这两个帝国更西的地方,还有奥斯曼帝国,以及神圣罗马帝国等等。 那些帝国哪一个不是堪比大明般强盛的存在,朱允同凭什么认为大明能横扫天下,强迫天下人都说大明话? “皇太孙殿下,您可能对天下有一定的误解……” “天下不只有大明,也不只有北元,还有很多强盛的国家。他们土地辽阔,民众稠密,兵强马壮,很难匹敌…… 朱允熥坚定地摇摇头。 “不!” “孤非常清楚天下有多大!” “不论是你们北元,还是更西之地的帖木儿、奥斯曼、罗马等国,都将不复存在。” “在这片连接在一起的大陆上,只能有一个国家存在,那就是大明帝国!”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六章 草原来客! 春日河水暴涨,尼赛河再一次阻断了瓦剌牧民的放牧脚步,但也再一次带给这片草原勃勃生机。 博日格德领着两个儿子,在春日的草原上开心地放牧,他的婆姨蒙根其其格则带着两个女儿,围在燃着牛粪的篝火堆旁,煮着冬日里省下来的肉干。 肉干不多,只有细碎的一小把,剩下都是两个女儿从地里挖来的野菜。 虽说这点肉干根本无法满足一大家子人食用,但比起那些死在寒冬里的族人来说,他们家已然算是幸运的了。 去年冬天的一场白毛雪冻死牲口无数,很多穷困的牧民,更是被大雪压死在毡房内。 蒙根其其格见女儿还没往锅里放水,就将黑黢黢的锅架到火上,当即一把将锅从火上抢下来,然后一巴掌拍过去,将自家的傻女儿撵跑。 “笨死了!” “咱们家的锅,哪禁得起这般烧?” “额吉,我之前在宝音姐姐家里玩,看到宝音姐姐就是将锅直接放在火堆上呀!” “人家那是铁锅,咱们家这马皮锅怎么比?” “额吉,铁锅是什么?” “咱们家为何不买一口铁锅?” 蒙根其其格郁闷的看着自家女儿。 “你以为我不喜欢铁锅么,实在是咱们家太穷,根本买不起!” “额吉,等女儿将来嫁人,就让夫君家送一口铁锅给你!” 蒙根其其格看着天真的女儿,实在是不忍心打断她的美梦。 这孩子是真不知道铁锅的价值,在这偌大的尼赛河草原上,谁家舍得用铁锅当聘礼呢? 傍晚时分,博日格德领着儿子,赶着家中仅剩的三十只羊回来,正好赶上蒙根其其格做好晚饭。 “蒙根,咱们不能总吃野菜,就算咱们受得了,孩子们也受不了!” 蒙根其其格闻言无奈的摇摇头。 “家里剩的肉干不多了,若不多放野菜,咱们根本熬不到秋天。” 博日格德闻言看了看挂在帐篷上的弓箭。 “实在不行,我明日带着旭日干和岱钦去打猎,要是能带回几头黄羊,那咱们这个春天就能好过多了!” 蒙根其其格闻言赶忙劝阻道。 “不行!” “现在是春天,万物繁衍的季节,打猎违背了祖训,会遭到长生天的惩罚的!” 博日格德闻言懊恼地捶着大腿。 “那咱们总不能让孩子饿着吧?” “若是长生天真的怪罪,就怪罪我一个人好了,我一定要给孩子们多带回点吃的!” 博日格德说完这话,唏哩呼噜的喝光了一碗肉干菜粥,然后往后一仰倒头便睡。 “我吃完了,剩下的你们多吃点!” 蒙根其其格岂能不知丈夫是舍不得多吃,怕孩子们不够吃? 但家里的存粮确实不多了,若是让丈夫敞开肚皮吃,恐怕他们连夏天都熬不到。 蒙根其其格在吃了半碗后也放下了木碗,打算省下一口吃的留给丈夫,让丈夫晚上饿了的时候能垫吧一下。 几个孩子也非常懂事,岱钦和旭日干一边吃,一边跟两个妹妹承诺,明天一定会带回黄羊,让妹妹们饱餐一顿。而且在各自吃了半饱后,就借口出去清理羊圈而放下了饭碗。 两个小的压根就没这个觉悟,捧着饭碗不断的舔着,没多一会儿就把小半锅的野菜肉粥给吃掉了,还不错眼珠的盯着锅里的粥,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蒙根其其格见状,心里非常不忍,但依然制止了两个小女儿。 “你们俩吃差不多就行了,晚上吃多了不好!” 蒙根其其格一边说,一边盖上锅盖,将两个女儿打发到一边玩去。 正当蒙根琪琪格收拾锅碗瓢盆之时,旭日干急匆匆跑了回来。 “阿爸、额吉,有人……有人骑马……不止一个……” 尼赛河草原上的牧民不多,因为这里的冬日太过漫长,很多牧民就算夏季来这边放牧,在秋日来临之前,也会赶着牲口离开。 因此,方圆几十里内只有博日格德一家,根本不可能有人来。 博日格德闻言赶忙从羊毛毡上爬起,然后贴着地面侧耳倾听了一阵,皱着眉头说道。 “三五个人左右,很快就要到了!” “蒙根,你先带着女儿和儿子们藏在草垛里,我骑上马去会会他们!” “好!” 草原上到处是危机,比如说凶猛的狼,或者残酷的天气。可对于他们这种单独的牧民来说,最大的危险却是人。 如果遇到马匪,他们不仅会失去羊群,甚至还会失去性命。 博日格德背上弓箭,佩上布满豁口的马刀,骑上骨瘦嶙峋的战马就迎着来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博日格德骑着马跑了没多远,就看到五个全副武装的汉子朝着自己跑来。 虽说这些人看到自己主动降低了马速,但这些人的装扮依然让博日格德心中充满了绝望。 无论这些人来自汗庭,还是来自其他野蛮部落,对于他们这个小小的牧民之家都是一场灾难! “尊敬的远方朋友!” “我这里早就备下马奶酒,等着招待诸位朋友!” 对面的人听到这话,无不发出爽朗的笑声。 “尊敬的此地主人,我们只是路过,奉命去北元汗庭送信,如果能蒙主人收留一晚,并且给我们提供一个避风、烤火的地方,我们就不胜感激啦!” 博日格德闻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方明明有五个人,而且全副武装,不论是马背上的弓箭,还是身上的铠甲,都足以买下自己的全部家当。 然而,他们非但没有盛气凌人,反而客客气气的跟自己说话,由此可见对方应该是善良的人。 “欢迎我的朋友,随我到毡房做客,享受我们这里最甘甜的马奶酒,最香手把羊肉……” 博日格德带着五人回到毡房,见五人看到自己的羊群时,非但没有露出贪婪之色,反而有些怜悯,他紧张的心就更加放松了。 看来他们看不上自家这点家当! 博日格德想到此处,当即招呼婆娘出来招呼客人,至于他自己则去羊圈里挑了一头最肥美的羊。 虽然他们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但草原上千百年来传承的习俗,依然不允许他慢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呼其图等人并未阻止博日格德宰羊,因为换成别人到他们家里,他们也会如此这般的热情。大不了在临行之时,给他们家多留下点值钱的东西,比如说一把钢刀,几只精钢打造的箭头。 这些都是草原上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只要这家主人不傻,足以用这些东西猎取很多猎物,让全家都过上富足的生活。 博日格德在宰杀了肥羊,就将剩下的事交给两个儿子去处理,他则来到帐篷里陪着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喝酒。 呼其图等人盛赞了博日格德的慷慨,一边跟着其喝酒,一边唱着赞歌。 不过博日格德家的马奶酒实在是太少了,每人也就勉强分到一碗,最后还是呼其图等人拿出自带的马奶酒,这才缓解了尴尬。 在羊肉被端上来后,呼其图只是闻了闻,就不由皱起了眉。 “这肉味不对,应该是用马皮煮的吧?” “尊敬的客人,您真是好眼力,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们这里穷,家家户户都是用马皮当锅,实在是委屈了大家……” 呼其图闻言暗暗叹息道。 “唉!” “想不到漠北的族人竟然生活得如此艰苦……” “那个谁,你去咱们带着的货物里挑一口锅送给博日格德,权当咱们的谢礼了。” 博日格德闻言赶忙推辞。 “不行,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们这点微薄的酒肉根本不值这个价。” 呼其图闻言再三劝道。 “你就安心收下吧,此物在我们漠南不值钱,在归化城附近更便宜,三五只羊就能换一口。” 博日格德听到这话,惊讶得张大嘴巴。 “什么?” “三五只羊就能换一口铁锅?” “当然!” “据说汉地更便宜,半只羊就能换一口铁锅了。只是此物运输不易,千里迢迢运到咱们草原上,价格翻个五六倍也属正常。” 博日格德闻言更郁闷了,因为这东西在他们这儿,少说也得值三十只羊…… 就这还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呢。 不过对方的话倒是引起博日格德的好奇,他可是经常听到汗庭的人说,靠近大明的牧民日子有多苦,他们这些追随汗庭来到漠北的人有多幸运。 怎么现在听对方这话,他们的日子非但不苦,反而比自己舒服多了? “敢问尊敬的客人,你们不怕大明人抢你们的牛羊,欺凌你们的女人吗?” 呼其图闻言哈哈大笑道。 “兄弟,你想多了,人家大明富庶无比,岂能看得上咱们这点牛羊?” “至于女人……” “不是咱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人威风。就是咱们将自家女人洗干净给人送过去,人家都未必稀罕……” “你是不知道,我们漠南的族人,真有不少人家想把女儿嫁到大明去的,可人家不愿意要啊!” “呃呃……“ 博日格德满脸困惑的问道。 “汗庭的人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 呼其图闻言神色一凛,郑重的看向博日格德。 “兄弟,你是信汗庭的人,还是信我这个远道而来的人?” “我……” 呼其图见其满脸的犹豫,也不急着催促他,只是淡淡的说道。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大明出了个皇圣孙,他不仅对大明百姓慈爱,他的光辉还照耀着咱们广袤的草原。” “漠南的牧民没有没受过他恩惠的,在他的治理下,我们可以赶着牛羊到处放牧,还可以用牛羊从大明商人手里换回任何生活中所需的东西。” “他不仅不收我们的重税,还给我们提供保护,不让汗庭的人来骚扰我们。” “对于咱们这些普通牧民来说,大明的皇圣孙远比北元可汗值得追随!” 博日格德闻言喃喃自语道。 “真是这样吗?” “难道汗庭的人一直在骗我?” “兄弟,我再告诉你个消息,前几年被大明俘虏的草原人,现在很多已经被释放,还被皇圣孙给分了草地和牛羊……” “啊?” 博日格德闻言更加惊讶了。 “他们不是被埋在地里当路基了吗?” 呼其图闻言解释道。 “确实有人在修路的时候死了,但他们死得不冤,明人已经尽全力医治他们,只是他们命里该死,实在是救不活了。” “但绝大多数人都活了下来,有的人还成为了大明士兵!” “这……” 博日格德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他那些被俘的族人非但没有被杀死,反而还成了大明的士兵? 岂不是说,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在战场上跟那些族人见面了? 呼其图看到博日格德脸上的犹豫,赶忙趁热打铁道。 “兄弟,你若是相信我,就赶紧带着家人迁徙,朝着大明的方向迁徙!” “实不相瞒,我此次带队前来,就是替大明的皇圣孙给汗庭下战书!” “用不了多久,大明就要跟汗庭开战了,咱们这些夹在中间的牧民必然是最倒霉,最先被杀死的那波人……” “这样啊……” 博日格德听了这话,真的有些动心了。只是一想到此地距离大明的距离,又让他有点动摇。 因为他怕自己走不了那么远…… 第二天,呼其图带着随从离开,临行之时不仅给博日格德一家留下钢刀、箭头,还给他们留下不少盐巴、肉干等物。 这些东西在漠南算不上珍贵,但在贫瘠的漠北绝对是稀罕物,足以酬谢博日格德一家的款待之恩了。 博日格德在送走呼其图等人后,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虽说呼其图等人将大明说的那般美好,但大明距离他们太过遥远,遥远得如同天边的云不可触摸。 然而,他们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队骑兵呼啸而来,带着汗庭最新的旨意。 “可汗要征讨大明,每家每户要征兵丁两人,羊……” 骑兵首领默默的数了数博日格德家的羊圈,报出了一个让博日格德根本无法接受的数字。 “征收二十九只羊!”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七章 马哈木,你最好别让权力迷失双眼! 博日格德听到骑兵首领的话直接懵了,大明没来抢他的羊,昨天他招待的大明特使也没白吃他的羊,他尊敬的汗庭派出的骑兵,竟然想将他的羊全都赶走! 这是什么世道? 这还是他认知的那个蒙古草原吗? 博日格德没说话,或者说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他的婆娘蒙根其其格可受不了,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羊圈,满脸哀求的看向代表汗庭的骑兵首领。 “大人,我们家里只剩这点牲畜,您要是全都征收走,你让我们全家吃啥啊!” 骑兵首领无所谓地晃悠晃悠马鞭。 “大汗都要亡了,你竟然连几只羊都舍不得?” “现在大明即将攻打咱们漠北,每一个草原牧民都要出人出力,保护咱们的草场和牛羊,保护咱们的大汗!” “我……” “这样的大汗不要……” 博日格德猛然警醒,赶忙上前捂住婆娘的嘴。 “闭嘴!” “大人勿怪,您尽管将羊赶去,我们愿意为大汗效力!” 骑兵首领听到这话,这才将抽回的腰刀重新插回去。 “管好你的婆娘,若是再放任她胡言乱语,我就将你们就地正法!” “是是是……” “小人保证管好婆娘……” 骑兵首领看了看天色,想着自己还有几个草场要走,赶着一群羊实在是不方便,当即对博日格德下令。 “你赶着羊去汗庭汇合,如果去晚了,被大明骑兵给遇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是是!” “小人多谢大人提醒,小人这就赶着羊群,带着全家老小去汗庭效力!” 骑兵首领见博日格德这般温顺,当即放松了警惕,领着几个穿着破烂的骑兵就调转马头离去了。 在骑兵首领走远后,博日格德这才松开婆娘的嘴。蒙根其其格重获自由,当即对着博日格德破口大骂。 “你还是不是男人,就任由人家这般欺辱咱们?” “咱们若是将羊都给大汗,咱们全家以后可怎么活,呜呜呜……” 博日格德闻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收拾行囊,并小心地给牛套上勒勒车,然后将蒙古包收起放到车上。 “傻婆娘,还不赶紧走?” “我不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呜呜呜……” “你若是不走,我可要去娶大明的婆娘喽!” “啊?” “你不是去汗庭?” 博日格德不屑的撇撇嘴道。 “傻瓜才去!” “这样的大汗不要也罢,咱们去漠南,去祖先生活过的地方!” “可是……” 蒙根其其格也听远道而来的客人讲述了漠南的富庶繁华,但她天然的对大明心生警惕。 “要是那些客人骗咱们,大明也抢咱们的牛羊,还杀咱们的人咋办?” 博日格德闻言凄惨的一笑。 “那咱们也顶多跟去汗庭一样呗,总不至于更糟就是了……” “这……” 蒙根其其格闻言当即一愣,随后坚定的点点头。 “对!” “反正咱们已经很糟糕,也就不怕更糟糕了!” 明媚的春日里,雪水混合着青草的芳香中,两辆勒勒车向着太阳的方向前行…… 一开始,他们只有孤零零的一家,可当他们接近大漠,接近荒凉后,他们发现身后已经汇聚成一条宛如长龙一般的队伍。 这些都是在漠北活不下去的牧民,他们不知道大明是否更残暴,他们只知道漠北已经没有明天! 在一片群山环绕的河流谷地中,一顶顶白色的帐篷中间,有一顶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巨大圆帐。在帐篷边上,还立着一根硕大的旗杆,上边挂着鲜艳的羽毛和野兽头骨。 这是北元汗庭的金帐,代表着北元依旧主宰着这片土地。 额勒伯克汗跟恩可汗不同,他不是某个人拥立的,而是整个蒙古草原所有部落共同拥立的可汗,象征着王权重新回归忽必烈一系。 但他又跟恩可汗一样,那就是军政大权都在瓦剌部首领乌格齐哈什哈手里掌握,他只是个拥有可汗名义的傀儡。 偏生他还没什么大志向,最大的喜好就是女人,也算是让五个起哈市哈颇为放心。 此时大明攻打北元在即,额勒伯克汗非但没有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反而在觊觎自己兄弟妻子的美貌,暗自琢磨如何将其弄到手。 他为此找来北元最有名的智者浩海达欲,希望他能给自己点指点,帮助自己达成所愿。 浩海达欲并不是一个正派的人,本就以鬼主意多而出名。 然而,此时正值大明攻打北元之时,他是真的不愿意搭理这个名义上的可汗。 因此,当额勒伯克汗问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话。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兄长有义务养护兄弟的遗孀。” 额勒伯克汗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对呀! 只要穆尔鸿台吉死了,鸿郭斡妣吉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额勒伯克汗是个想到做到的主,当即许诺要将北元汗庭的军政大权交给浩海达欲,并且要封他当丞相。 如果放在以前,浩海达欲肯定会非常高兴。可现在北元都要亡了,他当这个丞相还有什么意义? 因此,他压根就没将额勒伯克汗的许诺当回事,转头就去找乌格齐哈什哈商量,如何遏制大明对汗庭的进攻。 乌格齐哈什哈也没啥好办法,虽说他率领的瓦剌部是草原上最强的部族,光是其自身部族就多达四万户,但他依然不敢跟大明叫板,只敢像饿狼一样,偶尔从大明身上撕下一块肉,聊以充实下自己那饥肠辘辘的肚皮。 现在看到浩海达欲找自己商量对敌之策,乌格齐哈什哈只想到一个办法。 “实在不行咱们跑吧?” “跑?” 浩海达欲满脸的迷茫。 “咱们已经从漠南跑到漠北了,咱们还能往哪儿跑?” “金帐汗国行不行?” 所谓的金帐汗国就是钦察汗国,一百年前跟北元也算是一家。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帐汗国和北元的仇怨并不见得比大明小。 因为两国接壤,经常爆发边界冲突。有时候只是因为边境牧民丢了几只羊,就可能爆发几千人的混战。 而且,这种混战持续了百年。 再加上金帐汗国一直自诩成吉思汗正统,并不看得起北元,因此两方势力一直水火不容。 浩海达欲闻言不悦的看了看乌格齐哈什哈。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真跑了!” “我绰罗斯部人口不多,牲口也不多。但你的瓦剌部可不一样,光是人口就有四万户,牲口更是数以百万计。” “我若是去金帐汗国,起码能保证自己的部族和牲口不失。但你这样的大部落首领,金帐汗国必然对你心生警惕,甚至在你投奔他们当天,就会将你的部族分成几部分……” 浩海达欲的话还没说完,乌格齐哈什哈就烦躁的摇头。 “算了!” “此事作罢,咱们再也不提了。” “可如果咱们不跑,咱们拿啥跟大明打?” “大明这几年发展太快,武器装备更新了好几代了,咱们根本就挡不住大明铁骑啊!” “这……” 浩海达欲也陷入纠结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道。 “要不,咱们试着向金帐汗国和察合台汗国求援,让他们帮咱们共同抵御大明?” “还有西方的帖木儿帝国,帖木儿帝国跟咱们系出同源,语言相近,习俗也相近,理应帮咱们一把……” 乌格齐哈什哈满脸不敢确信的问道。 “能吗?” 乌格齐哈什哈之所以这般心虚,主要是他跟着三国的关系都不咋地。 早些年他扩张地盘,可谓是谁也没惯着过,这三个国家都跟他打过……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可以试试……” “若是丞相大人同意,我愿意代表北元出使三国,让三国跟咱们共同对抗大明!”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当即拍板。 “好!” “若是你能说动三国相助,事成之后本丞相自愿让出丞相之位,让你成为咱们北元的丞相!” 浩海达欲闻言非常开心,若是额勒伯克汗的许诺,他还未必当回事,但乌格齐哈什哈的许诺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乌格齐哈什哈才是草原上真正的主宰! “这我哪敢呀,再说我也没这个威望啊……” “丞相之位还得是你坐,我只负责给你出出主意就行了。” 乌格齐哈什哈非常认真的说道。 “我这人说话算话,绝不会出尔反尔。你若是能促成四国联盟,共同对抗大明,我定然会让出丞相之位!” 两人正在你推我让之际,一个小兵急匆匆的泡过的。 “丞相,大事不好啦,可汗的兄弟穆尔鸿台吉死了!” “啥?” 浩海达欲当场呆若木鸡,乌格齐哈什哈则是一脸的茫然和不解。 “为什么?” “我昨天见穆尔鸿台吉,他还活得好好的,一顿能吃半只羊,怎么今天就死掉了?” “回禀丞相大人,据说是被可汗用毒酒给毒死的!” “啊?” 乌格齐哈什哈更蒙了,穆尔鸿台吉可是额勒伯克汗的亲弟弟,他怎么忍心杀害自己的弟弟? “你们没弄错吧?” “回丞相大人,保证千真万确!” “这……”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当场冲了出去,可跑了没几步就意识到不妥了。汗庭出了这样大的事,岂能不带上汗庭内最聪明的智者? “浩海达欲,你跟我去一趟……” “丞相,我刚刚可能吃坏了肚子,我想去找个地方……” “唉!” “去吧,去吧……” 浩海达欲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营帐,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连夜带着随从跑回部族。 乌格齐哈什哈在赶到案发现场,看到穆尔鸿台吉仰面躺在地上,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脸色蓦地一沉。 “为什么!” “你为何要杀死穆尔鸿台吉!” 其实穆尔鸿台吉,一直是乌格齐哈什哈豢养的备用可汗,只要额勒伯克汗不听话,他就会杀了额勒伯克汗,换上穆尔鸿台吉当可汗。 然而,现在这个最大的备用货竟然被额勒伯克汗给干掉了,岂能不让他痛心疾首? 额勒伯克汗并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见到丞相逼问自己,当即将浩海达欲给出卖了。 “丞相,这不是我的错,实在是浩海达欲给我出的主意。他说只要穆尔鸿台吉死了,他婆娘就是我的了……” 乌格齐哈什哈听到这话当场懵逼了,满脸不敢置信的反问。 “你说啥,你说是浩海达欲让你这么干的?” “是啊!” “他还说事成之后要当丞相,去带你统御瓦剌诸部呢!” “混账!” 乌格齐哈什哈愤怒的捶在桌子上。 “亏得我对他那般掏心掏肺的信任,他竟然敢这样对我!” “来人!” “传我的军令,火速追捕浩海达欲,千万莫要让他走脱!” “是!” 不多时,汗庭内出动三千清兵追捕浩海达欲,但他们仍然晚了一步,只看到一个浩海达欲的背影。 “回丞相大人,属下无能,让浩海达欲走脱了……” “一群废物!” “他现在去哪儿了?” “回丞相大人,浩海达欲已经逃回绰罗斯部,并且派人给您带了一封信。” “哦?”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赶忙接过信件,一字一句的读起来。 浩海达欲在信中讲述了事件的经过,并表示自己也没想到额勒伯克汗会昏庸至此。最后又在信件中表示,自己从未觊觎过丞相之位,让乌格齐哈什哈放心。只要乌格齐哈什哈不追究他的责任,他依然愿意代表北元出使三国,促成四国联盟的实现。 乌格齐哈什哈读罢信件沉吟良久,最终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决定相信浩海达欲一次! 乌格齐哈什哈当即派人送去信件,表示不会追究此事,并且提拔他的儿子担任瓦剌部万户,统管一半的瓦剌族人。 浩海达欲的儿子马哈木得知此事非常开心,根本不知里边的凶险。 “马哈木,你真以为丞相大人是看中你的才华?” 马哈木闻言不屑的冷笑。 “当然不是!” “丞相大人不过是想拿我当人质,用以约束父亲。” 浩海达欲闻言诧异的看向自家儿子。 “你知道?” 马哈木淡淡地笑道。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但是富贵险中求,若是五个起哈市哈发生什么意外,儿子岂不是瓦剌部权利最大的人?” 浩海达欲听到儿子的话,都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笑他了。 现在的北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瓦剌作为北元的中流砥柱,势必会遭到大明的疯狂打击。 “马哈木,你最好别让权力迷失双眼。” “有时候权力越大,意味着责任越大。” “你能扛得起这份责任吗?”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八章 干掉可汗,北元会不会更加强大? 马哈木听到父亲的话后陷入沉思,但也仅仅是沉思。 毕竟,以他的年纪以及阅历,还想不通太多问题。 马哈木跟所有年轻人一样,都觉得高位者尸位素餐,不论是能力还是智力都不如自己。 因此,心中总是憋着一股气,一种想要干大事的决心。 在听说丞相乌格齐哈什哈被大明吓破胆,想要举族搬迁到金帐汗国后,他对乌格齐哈什哈就更加鄙夷了。 现在他被乌格齐哈什哈重用,管理两个卫特拉的人马,顿时激起他的雄心壮志,想要大干一场,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浩海达欲见儿子满脸的斗志,也懒得再对他说教了。 毕竟,谁还没年轻过? 他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吗? 浩海达欲在收到乌格齐哈什哈的信后,立即收拾行装,向着距离最近的察合台汗国出发。 反正大明打到汗庭,最快也得今年秋天,足够他游说其他三国了。 至于游说不成也无所谓,他就直接赖在别的国家,为自己曾经效力过的北元守节。 浩海达欲对北元的忠诚度一直不高,或者说整个北元的权贵对北元的忠诚都很低。 这是基于草原文化的习惯,他们草原上的部落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再加上没有完整的历史传承,也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其民族性一直不强。 虽说忽必烈命八思巴仿照回鹘文创建了蒙古文,但跟大明不同,蒙古文只在少数贵族层面交流使用,普通牧民是没有机会学习这种文字的。 因此,蒙古的文字根本没有扎根于民间,基本上可以说没有文字。 在浩海达欲出使后,北元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 因为要准备迎击大明,他们从下边的部落和散居牧民手里征收了大量牛羊、马匹等物资。同时又集结军队、民众向汗庭迁徙。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底层牧民大量逃亡,而且是向着大明的方向逃亡。 乌格齐哈什哈一开始并未注意这一点,还是他的手下接连回来报信,说发现有大量牧民赶着牛羊走向荒漠,他这才意识到北元出了大问题。 但现在北元第一智者浩海达欲已经出使了,他实在是找不到人商量,只能将各个部族的首领叫过来一起商量。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一起说说,咱们该如何阻止牧民叛逃?” 乌格齐哈什哈话音一落,底下当即有一个年轻气盛的首领发言。 “丞相大人,我觉得咱们该杀一儆百!” “发现一家就杀一家,发现十家就杀十家,杀到他们不敢跑为止!”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都觉得这个办法好。 乌格齐哈什哈看了眼这位来自兀良哈的年轻首领,心里不禁泛起犹豫。 他本能的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但他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能将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马哈木,你父亲是咱们草原上最聪明的人,现在他代表汗庭出使,那就只能由你这个儿子来接替他的位置了。” “你来说说该如何阻止牧民叛逃?” 马哈木闻言起身朝着乌格齐哈什哈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缓慢的开口说道。 “回禀丞相大人,我觉得想要阻止牧民叛逃,我们首先该搞清楚牧民为何会叛逃。” 兀良哈首领闻言当即不屑的冷笑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大明给出的条件更好!” 马哈木闻言毫不示弱的看向兀良哈首领。 “敢问这位首领,为何大明给出的条件更好?” “当然是大明有钱、有粮、有铁器啦!” “那些卑贱的牧民,都是一群有奶就认娘的贱胚子,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杀掉就行了,管他们那么多干嘛!”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不悦的皱了皱眉,如果杀人能解决问题他早就派人去杀了。 事实上,他已经派人杀过一批了,只是并未起到吓阻的作用,反而有更多的牧民偷偷叛逃。就连他们汗庭的人,都有向着西方三国叛逃的例子,他又岂能不头疼? “你先闭嘴,让马哈木把话说完!” 兀良哈首领听到这话,当即愤愤不平的闭嘴,马哈木见状这才自信的开口道。 “牧民叛逃并不全是因为北元贫穷,也不是贪慕大明的繁荣。” “对于咱们的牧民来说,他们不怕过苦日子,他们怕的是过没有希望的苦日子。” 马哈木这话一出,整个大帐内的人都陷入思索中,只有坐在最上首位置的傀儡额勒伯克汗心无杂念的想着兄弟媳妇,想着晚上还能玩出怎样的花样。 乌格齐哈什哈探寻的看向马哈木。 “马哈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兀良哈首领桀桀一笑。 “这还不懂,人家是说跟着你没希望!”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目光一凛,看向马哈木的眼神中隐含杀机。 这小子若真是这个意思,就算他有求于浩海达欲,也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了! 马哈木闻言并未急着解释,而是反过来问乌格齐哈什哈。 “敢问丞相大人,您从牧民手里征集牛羊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当军粮,用来给士兵充饥。” “那么再次反问丞相大人,咱们的士兵是什么人?” “咱们草原人全民皆兵,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就是女人和孩子也能弯弓射箭!” 马哈木闻言哈哈一笑。 “这不就对了吗?” “什么对了?” “咱们的牧民即士兵,那咱们为何要从士兵手里征集军粮?”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心里一震,感觉脑子里的思路一下被打开了,格局都跟着提升一个档次。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马哈木说的有几分道理。 马哈木见状趁热打铁的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咱们草原人全民皆兵,咱们根本没必要将粮草集中,只需让牧民自备粮食,跟着大军打仗即可!” “而且咱们也没必要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咱们对付大明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域广袤,可以分散兵力。” “如果咱们主动集中力量,岂不是方便大明将咱们一举消灭?” 马哈木说到这里,帐篷内的人无不用惊讶的目光看向他,暗道此子智谋果然不俗。 乌格齐哈什哈也向着马哈木投来赞赏的目光,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即将被拍死在沙滩上。 “马哈木,那依你之见咱们该当如何?” “回禀丞相,属下以为咱们该将精锐力量集中” “如果明军大举压过来,咱们就转移,退入草原荒漠坚守,如果明军后撤,咱们就寻机杀入,寻机给明军致命一击,比如说断他们的粮道,截断他们的补给,让他们首尾不能呼应。” “至于普通牧民嘛,就将他们编练成几股,在草原上有目的的放牧,尽量往西走,别给大明以战养战的机会就成。”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点点头。 “这倒也是个办法!” 乌格齐哈什哈说完这话,又问了问其他人的意见,见其他人都没甚话说就宣布散会,然后单独将马哈木留下,跟他商量具体的战略战术。 “丞相大人,属下现在真说不出来啥战术,咱们得等明军给机会才成。” “如果明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咱们除了后退别无他法。只有明军出现失误,咱们才有取胜的希望。”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颇为惆怅的道。 “明军能给机会吗?” 马哈木思索了许久,随后无奈的摇摇头。 “不知道……” “如果明军夏天能打到汗庭,那咱们还有几分机会。若是明军打不到汗庭,咱们就只能等死了。” “此言何意?” “大明距离咱们卫特拉路途遥远,中间又有千里大漠阻隔,明军若想敢在夏季之前到来,准备得必然不充分,后勤补给也肯定保障不了。” “咱们只要拖到秋天,明军不攻自溃!” 乌格齐哈什哈再次问道。 “这又是何意,为何到了秋天明军就会崩溃?” 马哈木闻言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 “丞相大人呀,草原的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 “咱们都扛不住漠北的寒冬,那些长在温暖之地的大明人能扛得住?” 乌格齐哈什哈闻言开心的哈哈大笑。 “说得好!” “本丞相果然没看错人,你将来不仅要强于你父亲,甚至还要强于我!” “我死之后,四卫特拉就全部交由你主管!” 马哈木听到这话,对乌格齐哈什哈的鄙夷减弱几分。此人虽无能,但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乌格齐哈什哈在会后就对马哈木委以重任,不仅让他挑选精锐士兵训练,还将部分民政的权利转移给他,大有拿他当接班人培养的架势。 这当即引起了瓦剌内部的不满,觉得乌格齐哈什哈宁可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人。 不过都被乌格齐哈什哈给挡回去了,如果没有大明这头拦路虎,他绝不会放认马哈木成长,怎么也得想办法干掉此人。 但现在明军携雷霆万钧之势攻打北元,他若是再搞内部权谋之争,北元的覆灭就在旦夕。 马哈木在得到重用后也非常卖力,不仅取消了许多苛政,甚至连北元法律也作了适当修改。 比如说侮辱可汗之类的罪名减弱,权贵的特权也不像以前那样大。 这必然会引起部分权贵的不满,但他仗着有乌格齐哈什哈撑腰,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经过他大刀阔斧的改革,牧民逃亡事件霎时减少,北元士卒的精气神也提高了一个档次,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畏敌怯战。 半个月后,察合台汗国传来好消息,他们决定出兵帮助北元,共同抗击大明这头怪兽。 察合台不仅给北元派来不少士兵,并且还随军送来不少北元急缺的物资,诸如生铁、牛皮、蚕丝,以及北元最缺的粮食、盐巴等物。 乌格齐哈什哈得到察合台汗国的帮助,顿时有了抗击大明的底气,同时对马哈木更加倚重了。 瓦剌诸部在看到北元的变化和马哈木的能力,也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佩服起来。 只有一个人始终对他不满,那就是额勒伯克汗的夫人鸿郭斡妣吉。 她本是额勒伯克汗兄弟的媳妇,而且还是怀有身孕的女人。自从额勒伯克汗听信了浩海达欲的谗言,害死了她丈夫后,她不仅失身于额勒伯克汗,还失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因此,他对于浩海达欲一家子非常愤恨,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 在一次额勒伯克汗酒醉之后,鸿郭斡妣吉施展媚术进献谗言。 “大汗,现在四个卫特拉都只知道有丞相,而不知有可汗也就罢了。毕竟乌格齐哈什哈为北元出力甚多,若是没有他相助,您也当不上大汗。” “但马哈木才多大点年纪,在卫特拉的名声就已经盖过了您。” “您能熬死乌格齐哈什哈,可未必能熬死马哈木哟……” 额勒伯克汗本就没什么脑子,听到这番枕头风当场上头。 “哼!” “马哈木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绰罗斯人的小杂种,本汗只需一道口谕,就能取他项上人头!” “大汗,您若真这么厉害,那就杀一个给臣妾看看呀,也好让臣妾见识下大汗的威风……” “好!” “来人啊,把那马哈木给我叫来,我要当面质问其罪……” 马哈木自打接手了军队事务,就整天跟军营里的士兵同吃同睡,并且一起训练。 因此,他很快就获得士卒的好感,使得士卒愿意接受他的命令。 这一天,他正在批评伙夫做的饭菜太差,树立自己爱兵如子的形象时,十几个王帐的侍卫跑进兵营,二话不说就要将其带走。 马哈木见状当即心里一沉,他早就听闻鸿郭斡妣吉对自己不满,现在可汗命人来抓自己,大概率是听了那贱女人的谗言。 只是自己该如何处置呢? 告诉丞相大人肯定不行,丞相大人虽然掌管着卫特拉的一切军政大权,但却不会和大汗明面上对着干。 可若是自己孤身前往,此行定然凶多吉少。 马哈不由生出一丝沮丧,他费尽心力的想保全北元,可北元的大汗却只想干掉他,让他心里生出极大的愤慨之心。 马哈木想到此处,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干掉这个残暴、荒唐的可汗,北元会不会更加强大?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九章 质疑可汗大人者以叛国罪论处! 鸿郭斡妣吉在额勒伯克汗下令抓人后,立马变得眉开眼笑,不住地给额勒伯克汗劝酒。 本就有七分醉意的额勒伯克汗,在鸿郭斡妣吉的殷勤劝酒下,很快就变得目光迷离起来,想要跟鸿郭斡妣吉展开一下更深层次的交流。 鸿郭斡妣吉岂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放松,当即用巧笑嫣然给搪塞过去,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仇人被带到面前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四十九章 质疑可汗大人者以叛国罪论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章 谁稀罕你这点牛羊? 汗帐内突然出现的状况给吓住了,这倒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马哈木这家伙速度太快,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马哈木在手刃敢于质疑乌格齐哈什哈的首领后,立马用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沉声喝问道。 “还有谁敢质疑!” 众人闻言无不目光躲闪,不敢跟这家伙对视。有胆小的更是直接低下头,连看都不敢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章 谁稀罕你这点牛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特么竟然要跟我结盟? 吉日格勒原本是修路的劳工,因为表现优异,举报了某个小贵族阴谋策划逃跑的事情,被负责修路的官员当场提拔为工头,专职负责监督其他蒙元人干活。 正常来说,吉日格勒在当了工头后就不用干活了,每天拎着鞭子指挥其他人就行。 然而,吉日格勒太喜欢大明,也太热爱大明,依然坚持在修路第一线。 因此,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一章 你特么竟然要跟我结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二章 他巴不得咱早点死,好回来继承皇位吧? 朱允熥怀着极大的怨念打开北元国书,在看到上边的内容后直接惊掉了下巴。 “啥?” “北元又换可汗啦?” 张宗浚听到这话也是一脸惊讶,赶忙走上几级台阶,凑到朱允熥一旁观看。 如果是在京城,给张宗浚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种举动。可谁让这里是归化城,朱允熥的临时行宫了。 朱允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二章 他巴不得咱早点死,好回来继承皇位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三章 这逆孙啥意思,提前给咱准备后事吗? 虽然天色已经黑透,但北宫电报处依然一片灯火辉煌。 电报处负责人齐全,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不住的翻阅着一张又一张破译好的电报,然后交给身后的秘书,让他们将其整理分类,分发给京城的六部九卿,以及内阁等机构。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涉及到皇太孙的电报,他都不用理会的,自然有副手帮他处理好。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三章 这逆孙啥意思,提前给咱准备后事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四章 北元有救了! 朱允熥之所以玩命折腾二叔朱樉,就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打破历史的既定规律。 因此,他特意将朱樉撵到船上,让他免于被人刺杀。 只是这些事,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现在朱樉依然活蹦乱跳的留在黄金洲,带领一群当地土著开疆拓土,他才敢生出给老朱逆天改命的心思。 按照另一个时空的既定历史,老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四章 北元有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五章 帖木儿的野望! 撒马尔罕位于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上,连接着古代中国、印度、波斯等强盛帝国,自古以来就是繁华富庶的大城市。 由于地理位置太过重要,撒马尔罕也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不论是东征的亚历山大,还是西征的蒙古帝国,都曾经将其攻陷。 虽然撒马尔罕这座城市几经陷落,但它依然凭借着自身的繁荣和宏伟,震惊着一个个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五章 帖木儿的野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六章 商贾和帝王的区别! 浩海达欲见阿里穆亚德这般为难,非常贴心地问了一句。 “可是素丹陛下生病了?” 虽然帖木儿帝国是由蒙古分裂出来的东察合台汗国为主体所建立,但其国内的主体宗教却是伊斯兰,并且实行政教合一的制度。 帖木儿大帝也称为素丹,是伊斯兰的守护者。 阿里穆亚德闻言赶忙顺杆爬。 “唉!”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六章 商贾和帝王的区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七章 尊敬的陛下,外臣还没说完呢…… 帖木儿问的这个问题,也是为了探听大明虚实。 反正如果他是大明皇帝,他肯定不舍得如此精致且含银量如此之高的银币大量流失。 “回禀陛下,大明并未多加限制,只是要在大明购置五倍以上的货物,才能带走一定量的银币。” “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选择花光最后一个银币,坚决不带银币离开大明!”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七章 尊敬的陛下,外臣还没说完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大元已经亡了,呜呜呜…… 帖木儿和马黑麻听到这话齐齐傻眼,两人谁也未曾想到,大明的政局竟然这样复杂。 按照他们所想,这种能容纳上万人一起就学的学院,每个国家能拥有一个,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存在了。 哪怕是他们帖木儿帝国,也只能维持一所上万人规模的学院,再多的话财政必然崩溃。 “特使的意思是?” “回禀 《朱元璋:咱真不想当皇帝!》第五百五十八章 大元已经亡了,呜呜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