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公子复仇记》 第1章 东渡入海寻仙药 盛夏晌午，燕京外国语学院。 没有装空调的大学教室非常闷热，二年级生秦奋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头顶的吊扇吱呀呀地转，讲台上的日语老教授吱呀呀地讲课，窗外的夏蝉吱呀呀地叫个不停，这些都是最好的催眠曲…… “秦奋！” “到！” 秦奋猛然一惊，以为是老师点名，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然后如同电影的慢放镜头，在老教授和周围同学惊恐的眼神和一片惊呼声中，头顶的吊扇砸落，旋转的扇叶划过他的咽喉…… 啊这？！ …… 天下精兵掌握间，便宜长啸入秦关。 奈何伏剑区区死，不辨书从赵李奸。 …… 秦奋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在做一场梦，无数陌生的古代人物、古代画面涌入他的脑海，周围似乎有人在哭泣？耳边还时不时有人呼唤“公子”的声音，热气呵在脸上不像是做梦。 秦奋感觉一阵剧痛从脖颈处传来，忍不住呻吟出声，然后又昏了过去。 “公子没死！公子还活着！” “快！去唤蒙恬将军过来！” 秦奋的意识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他感觉自己被搬到了一辆非常颠簸的的车上，即便身下垫了厚厚的被褥，仍然感觉骨头要散架了，难道现在的救护车质量这么差的么？ 渐渐地，他开始有时候会变得清醒，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昏睡的时候，他知道每天都有人小心翼翼地往他嘴里灌汤水，然后是稀粥。 每一口食物都吃得非常艰难，因为微小的吞咽动作都会扯动脖颈上刚愈合的伤口，但是秦奋依旧努力地吞下食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正变得越来越虚弱，如果他不补充营养，他就会死。 秦奋依旧每天都会做梦，一会梦见自己在大学校园里上课，一会梦见自己在草原上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锋利的青铜剑，指挥士卒向匈奴骑兵掩杀过去。如此反复，最后他也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哪一个才是自己…… 终于有一天，他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想起扇叶划过他的脖颈，想起利剑划过他的咽喉，两个灵魂终于契合在一起。 …… 站在牛车上，对于现在的身份，秦奋已经大概清楚了，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公子扶苏，秦始皇的长子。 在后世史书中，扶苏因劝谏触怒秦始皇被派到上郡监军，协助大将蒙恬修筑长城、抵御匈奴。后来秦始皇在巡游途中去世，死前诏令扶苏即位，中车府令赵高和丞相李斯害怕扶苏登基后对他们不利，于是扶胡亥登基并矫诏赐死扶苏。扶苏误以为真，不敢违背父意，遂自尽身亡。 至于现在的世界，却是和历史中的秦朝似是而非，他记得历史中秦始皇嬴政在位时间是三十七年，但是这里的“秦始皇”在位时间却只有二十七年，少了十年。现在是公元前220年，扶苏今年十七岁。 秦奋在牛车上的空余时间都在翻史书，就在寻到一点苗头的时候，突兀出现的“焚书坑儒”毁灭了大部分证据，只能从野史的碎片中，猜测问题可能出现在秦始皇登基之前。 历史从这里开始走了分岔路，虽然也叫“秦”，但这已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 公元前220年，胡亥继位为二世皇帝，年方十二，赵李摄政，大肆排除异己，大将蒙恬锒铛入狱，凡与公子扶苏交好之人，皆构陷罪名，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抄家灭族。 一个月后，山东琅琊郡海岸边一片恸哭之声，此刻聚集在这里的老秦人，皆是因此事受牵连之人。临时搭建的简易码头外，五艘楼船一字排开，每艘船宽8米，可载百人。 “夫君，我不想走，妾身的爹娘还在乡里，我还没跟他们说上一句话，他们还没见过小外孙哩。”一名妇人一边抹泪一边哄着怀中呱呱大哭的婴儿。 “娘子，你莫要怨我，二世皇帝的屠刀不知何时会落到俺头上，随公子东去，我们的孩儿至少能活！” “夫君，妾身知道，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爹妈，我就……呜呜……” “说甚胡话！”一名大汉推搡了一把妻儿，“快快登船！” 见妻儿已经走远后，大汉才转过身，偷偷抹去憋不住的热泪，跪下来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你随孩儿一起走好不好？” “爹老了，经不起这舟船劳顿。”一名七十岁驼背躬腰的白发老人驻着拐杖，颤巍巍地伸出手摸摸大汗的头，“落叶要归根，与其在海上漂泊葬身鱼腹，又或客死异乡，就让我留下来。” “孩儿不孝，不能给您养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糙汉子，就这么跪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为了给妻儿寻一条活路，他必须走。 “爹十五从军，历经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始皇帝四代君主，到如今正好55年，虽无甚功绩，但也是铁骨铮铮的老秦人！”老夫怒目圆睁，全身涌动沙场老兵的气息，“长公子为人刚毅武勇，仁爱谦卑，乃帝王之姿。爹的命是长公子给的，日后若有人要加害长公子，你就代为父拿命去拼！否则爹就不认你这儿！” “听懂了吗？” “懂了。”大汉边点头边抹泪。 “去。” 老人大手一挥，大汉一步三回头，赶上自己妻儿，忍住心中酸楚走向码头 今日便是起航之日，此刻登船，故乡就在身后，可能永无归期。 扶苏（秦奋）驻剑站在码头边，神情有些恍惚。 此刻秦奋的意识已经占据了这具新的躯体。经过一个月的颠簸，今天是他第一次走下牛车，他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而显得瘦弱苍白，双腿已经瘦成竹竿，依靠手中的剑才勉强站立。 “公子，该走了。莫要辜负了蒙将军的一片苦心。”徐福从旁劝道。 扶苏现在有些懵，他其实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但是船已起锚，码头上除却他和徐福两人，就只有那位单独留下的老人了。 “公子，再不走，若被乡野村夫看到去官府告密，就再也走不了了。”徐福有些担忧地催促道。 扶苏转身之际，那名驼背躬腰的白发老人驻着拐杖走出来，颤巍巍地拱手问道： “敢问公子，此去可有归期？” 扶苏沉默，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如果是按照他所知的历史，徐福东渡日本之后，是再也没有回来。 老人突然丢掉拐杖，弯下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撮沙子，轻轻地洒落手中酒杯，然后双手颤巍巍地将酒杯递到扶苏面前。 “请公子饮此酒，莫要忘了大秦故土，记得还要回来呀……” 扶苏看着面前这杯酒一阵失神，最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参杂了沙子的烈酒下肚，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于是锵地拔出手中宝剑，遥指向天。 “扶苏在此立誓！十年之后，必带五百子归，复我大秦河山！” “好！”老人热泪盈眶，“老夫年已七十，但为了公子这句话，老夫会再苟活十年！” 东海边，船帆鼓动，平底大船劈波斩浪，驶向东海。只留下一名白发苍苍的耋耄老人，孤身站在海岸边，遥望着渐行渐远的船队…… ——秦始皇二十七年，二世皇帝元年，琅琊方士徐福遵始皇帝生前之命，率童男童女以及百工巧匠、技师、武士、射手合共500人，携五谷、衣履、药物、耕具及秦简书帛等，东渡入海寻长生不老之仙药。 第2章 鹿儿岛 扶苏站立船头，凝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心中的思绪犹如这眼前大海般纷乱复杂。 既然穿越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呢？ 每一天晚上闭上眼睛，他都会梦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孤独地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天接着一天地等候远去的亲人归来。 有时候扶苏已经分不清楚，这究竟只是梦境，还是在海的另一边每天真实发生着的事情。 “十年之后，必带五百子归，复我大秦河山！” 扶苏叹了一口气，一时热血沸腾，这话好像说得太大了啊，面对大秦帝国，五百老秦人，十年，真的足够么？ 按照他对后世历史的理解，徐福东渡到达东瀛九州，并没有找到长生不老药，返回恐遭杀身之祸，便长居于此，不再复返，在当地向土着民族教授农耕知识和捕鱼、锻冶、制盐等技术，传播秦朝先进文化，促进了社会发展，深受当地人民敬重，被尊为“司农耕神”和“医药神”。 后世日本佐贺、新宫等地的神社甚至会把徐福作为神来奉祀，每年都要举行声势浩大的祭祀活动。 这么看来，在东瀛列岛定居，当个岛主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现在看来，徐福不敢返秦，未必就是担心未寻到“不老药”而受杀身之祸，而是扶苏也在船队里。他不能让赵高李斯之流知道长公子还活着，否则必然被除之而后快。 现如今的大秦帝国正处于春秋鼎盛之际，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一合之敌。 东瀛在南北朝之前还处于蛮荒状态，更不论更早的秦朝，现在这里还处在原始社会，不会比美洲印第安人更开化。 高丽比东瀛早开化，还被秦朝揍的叫爸爸，后来也只能一直给中原王朝当小弟，偶尔做做二五仔。 虽然秦朝东征高丽几经波折，势力范围也从未染指过东瀛，那是因为中原王朝压根看不起这些穷乡僻壤，或者说没有需求，不愿浪费人力物力在这些地方。 中原王朝自古以天朝上国自居，地大物博，代表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生产力，最丰富灿烂的文化，周围都是些邋遢小弟，经常进贡一堆破烂，为了展示我天朝上国的气度还要腆着笑脸给他们回礼，简直跟讨饭的乞丐没区别。 所以只要不是自己作死，中原王朝都懒得征伐他们。但是如果让赵高李斯知道扶苏就在东瀛，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为了斩草除根，你看他们会不会派出大军压境？ 所以在积攒足够的力量之前，是不能让秦朝知道公子扶苏在这个地方的。 “公子，回屋，外面风大。”徐福将一件大氅披在扶苏身上。 扶苏微笑着紧了紧身上的毛氅，徐福这位老方士一直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算得上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福伯，你说我们还有多久才能靠岸？”在扶苏后世的理解中，从华夏大陆东边坐船去东瀛列岛，最多也就两三天时间，但是现在已经在海上飘了一个月。 “公子莫慌，老夫此次出海，在船上备了足够五百人食用三年的粮食，总能等到靠岸的。” 扶苏笑笑，也就不说话了。 徐福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海，经验还是有的，平底大船经不起风浪，所以他让船队一直远远地保持着平行海岸线航行。在确认开始的航向是指向北方后，扶苏就不再说什么。 徐福选择的东渡路线，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并不算远洋航行。自中原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北，绕过渤海湾，再沿着朝鲜半岛西海岸一路南下，越过对马海峡，即便是瞎子也能到达东瀛列岛。 这样一来，稳妥是稳妥，但比起直接横渡东海，路途远了不止好几倍。 但是放在秦朝，你就不能对他们完全看天吃饭的航行能力太过苛刻。即便是后世盛唐，着名的鉴真东渡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从会稽、南京和泉州什么的地方出发，还被风吹到海南再漂到日本，简直不可思议。 顺着季风，船队第一次远离了海岸线，飘进了对马海峡，然后就遇到了一个无人岛屿，岛屿上还有着丰富的淡水。 扶苏依靠自己后世的地理知识判断，这里应该就是后世的济州岛，此刻还是一个无人岛屿，也就是说离东瀛列岛已经不远。 但是徐福依旧稳如老狗，立即让船队停泊靠岸，补充淡水。毕竟他不知道九州近在咫尺。虽然船上的粮食足够吃三年，但是水不够啊，扶苏也就听从了他的意见，主要是在船上憋了一个月，徐福又老是当心他的身体不让他离开船舱，现在难得可以下船在陆地上走走，自然不能放过机会。 在济州岛停靠了一天休整后，船队继续往南而行，航行了三天三夜，又一片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们到了。”扶苏看着眼前的陆地海岸线，凭借后世的地理知识，以及陆上的地形地貌植被判断，这应该就是东瀛九州。 “公子，我们真要上岸么？”徐福显得忧心忡忡，他嫌航行得不够远，在他看来，船上的粮食还有很多，船队其实可以走得更远一些。 “不了，我们就在这里下船。” 扶苏知道，如果船队继续航行，离开了东瀛列岛，那就一头扎进了浩瀚无边的太平洋，那样能不能到达美洲还另说，对于这种平底大船能不能经得起太平洋的大风大浪，他绝对持怀疑态度。 站在船头放眼望去，眼前森林幽深、江河汇海，周围皆是低矮丘陵之地，无论是营建住所，还是开垦农田，都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说真的，徐福也心动了，这真的是一处宜居之地，他的担忧只是来至于这里会不会离大秦太近？担忧扶苏的安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即便走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扶苏为打消徐福的疑虑，说道，“终归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去的……那就不能离家太远了。” 听得公子这样说，徐福心中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终于也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好！” “公子有令！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下船！” 船桅了望台上的传令兵挥动手中旗帜，在船队之间传递扶苏的谕令，船只靠岸，舷桥放下，全副武装的斥候骑着战马率先下船。 十匹战马，两人一组，十名斥候身穿皮甲，腰配青铜剑，马鞍后还挂着一把强弩，分东、南、北以及东南、东北五个方面，成扇形疾驰而去。 扶苏心里其实也没底，他不确认在秦朝，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无主之地？如果不是，当地的土着文明又发展到何种阶段？会不会有食人族存在？ 为稳妥起见，还是让武装斥候先巡一遍登陆点比较保险。 但是扶苏没有让斥候深入陆地太远，这五百老秦人现在是他的宝贝疙瘩，少一个都会让他心疼得不得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斥候们就全部折返，巡了五里地，除了发现一些鸟兽足迹，并无人烟。 扶苏现在并不想深入内陆，即便没有食人族，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密林中多洪荒巨兽，危险一点也不比野人低。现阶段只要保证登陆点安全就可以了，日后再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慢慢探索内陆世界。 时值农历八月初八，中原北地已开始入秋，同纬度的九州属于海洋性气候，未见寒凉，海风依旧温暖，但现在是台风的多发季，一直呆在海上极不安全，扶苏命令除留下一部分必要的人值守船只外，全体人员下船上岸。 登陆点位于九州岛一处海湾，一边是伸出海洋的小半岛，一边是一条东西流向的清澈大河，远处是低山丘陵，在丘陵前形成这一片扇形冲积平原，大河从中间将冲积平原分成南北两块。 扶苏抓起一把河湾地的土壤捏碎，土质发黑，夹杂着很多腐殖质，适合耕种，这里很适合作为定居点。 现在他们的依仗就是那五艘平底大船，物资都在上面，所以定居点靠近海边非常重要，否则在缺乏运输工具的前提下，搬运物资耗时耗力，得不偿失。 大河南岸平原面积比北岸要小很多，但是南岸向海湾处延伸出的小半岛，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很适合停泊船只，而且旁边就是一条大河，水源就不成问题。 虽说是大河，但是入海河口段也只有五十米宽，与中原大地动辄几百上千米宽的江河相比，这只能算小江小溪。 扶苏其实知道放眼整个东瀛列岛，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大河，所以即便营地依河而建，也完全不用担心汛期河水泛滥淹没营地的问题。 扶苏和徐福在几位护卫的陪同下登上了河湾一处低矮的丘陵，放眼望去，白色的沙滩，碧绿的草地，低矮的丘陵一直绵延开去。 远方丘陵线的山脚下，几只林木间的小精灵探头探脑紧张而好奇地窥视着河湾处远道而来的陌生人。 虽然地上的杂草遮掩了它们大半个身子，但是扶苏还是从那特色分明的树杈状犄角分辨出那是一群梅花鹿。 据说遇见梅花鹿代表着有好运气，很多雕刻、首饰、翡翠都会将梅花鹿作为吉祥的象征。 “以后这个地方就叫‘鹿儿岛’。”扶苏指着脚下的河湾地说道。 第3章 营地建设 鹿儿岛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沙滩上已经用木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码头，船上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下来。最先运下来的是斧头、锯子、锤子等各种工具。十匹战马被卸下鞍鞯，套上挽具，变成了主要的运输工具。 战马十分宝贵，整个船队只带来了十匹，这还是徐福极力向朝廷争取的结果。统一六国之后，秦始皇认为天下从今往后再无战事，于是收缴天下兵器，筑造十二金人，严格管控战马，所有马匹都登记造册，私藏兵器可是要杀头的。 十名斥候，十名步卒，十名弩兵，这就是这支东渡船队的全部战力。 在建设鹿儿岛营地期间，这些士兵被扶苏分成三班，沿着平原与丘陵之间的林木线巡逻，因为他知道现在这个年代，整个亚洲大陆除了中原以外，其他地方可以说都是蛮荒之地。 现在主宰东瀛列岛的是各种猛禽猛兽，豺狼虎豹才是这里的主人，扶苏可不想自己的子民在工作的时候，被从树林间突然窜出野兽叼走。 一群大汉用斧头将大树砍倒之后，将枝桠稍作修剪，然后让马拖着运往河湾地。这里树木繁茂，全是原始森林，最不缺的就是木材，这也是现在最易获得的建筑材料。 处在森林里的这些伐木工也最容易受到野兽袭击，所以也是重点保护对象，有专门的甲士手持劲弩和青铜剑在外围警戒。 原木被运到鹿儿岛营地之后，会有木匠对原木进行深加工，按照大小分门别类，最粗的会成为房子的承重柱，次一些的做横梁，再小一些的破开做木板。 这些木材并不能立即作为建筑材料使用，还需要经历晾晒去除水分，以及做进一步的防虫处理。 工地上更多的，是在深挖地基的工人，石匠则正在用从丘陵山地和大河搬运过来的石头砌地基。 扶苏有时候真的非常佩服这样的劳动者，他没有看到石匠使用任何水泥或混凝土之类的粘合材料，却能将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石头，仅凭一双手，最后砌成一条棱角分明的立方体石基，然后在木架和绞轮的帮助下，将巨大的木头柱子稳稳当当地竖立起来。 而木匠则仿佛变魔术般，在没有使用任何钉子的情况下，仅凭手中一把凿子，就将两根木头无比紧实地连接在一起。 扶苏只能惊叹，他知道这叫卯榫结构，亲眼所见，这已经不能算是技术，而是可以称之为艺术。 所以在建设营地的时候，扶苏没有干涉工匠们的做法，外行人干涉内行只会适得其反，就连对建筑工地进度的监理工作，他也交给了徐福去做。 扶苏唯一参与了的，就是对建筑图纸的规划。一开始的时候，徐福拿给他的是一副宏大的宫殿建筑群图纸。 看着这副画在羊皮上的精简版咸阳皇宫缩略图，扶苏有些苦笑不得。皇宫看起来威武雄壮，但是实用性是一点也没有。 于是扶苏对地图进行了大改，作为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人，扶苏觉得自己在城市规划方面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虽然他的大学专业不是城市规划或者土木工程，但是对于现代城市的规划图纸，现代人多少都会接触到的，比如说导航app的地图总会见过？ 于是扶苏决定，按照现代城市的规划理念，对这张图纸进行大改。 对于营地的基础架构，扶苏使用了现代城市最为普遍的环形路设计，将整个营地分成三环。 中心是商业区，并且具备行政职能。学堂、医馆、议事堂等建筑座落在这里，并且预留了一大片空地作为未来的发展用地，现在暂时作为集体活动广场使用。 二环是居民区，所有房屋成环状分布。 三环是工业区，现在暂时空着，在未来，扶苏相信这里将被制陶、冶炼、缫丝、酿造等各种作坊填满。 从中心区延伸出来的东西、南北向两条主干道将整个营地划分成了四大块，再配合环形路，就能保证居民无论前往中心行政区还是外环工业区，都非常方便。 而且当有战事的时候，如果城墙被攻破，只要将四个路口一堵，就等于多了三道临时的环形防线。 地表上的建筑还是次要的，这座营地最主要的灵魂在地下。扶苏为这座新城设计了一套完整的下水道系统，不仅要将每家每户的污水排出城外，还要保证即便遇到暴雨，也要将雨水及时排出大海，防止形成内涝。 这还不够，扶苏还设计了一套供水系统，利用他设计的“水车”，未来可以将旁边大河里的水提升到高位储存，然后从水库修筑管道将活水引入营地，让每家每户都用上新鲜的“自来水”。 但当扶苏将修改后的图纸拿给徐福和那些匠人看，并介绍了自己的设计理念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瞠口结舌，像牛蛙一样瞪着眼睛看了图纸很长时间。 他们最后仍旧对图纸进行了一些修改，同时扩大了中心区的面积，把扶苏的居所从居民区移出来，单独放进中心区内。 扶苏拗不过他们，只能同意。 中心区这一扩大，就导致整个营地外围的占地面积几乎扩大了一倍，整个营地规划的占地面积达三千亩，但是人口只有五百。 但是扶苏不在乎，因为在他心里，这里将来不会是一座只有五百人的城池。三千亩，也只是他心中“内城”的面积，在他心里将来还会有四环、五环……还有更大的外城。 太阳下山之后，整个营地就停止了工作。外出的狩猎队也带着收获回来了，野兔、绿雉、斑羚、狗獾、梅花鹿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匹野狼。 “公子，这里的狩猎资源十分丰富，动物太多了，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大型的猛兽。” 外出狩猎的人回来向扶苏报告说。 “我们在附近逛了一圈，遇到最大的食肉动物就是这些野狼，没遇见过老虎，也没看到老虎的脚印。” 扶苏点点头，按照他所知，东瀛列岛最普遍的食肉动物应该就是日本狼了，而且到了现代已经灭绝。 东瀛流传的打虎传说均发生于外国。东瀛最早的打虎传说膳巴提便打虎，发生在钦明天皇的御世公元545年，地点在朝鲜半岛。近世的加藤清正打虎也是在朝鲜半岛，近代的德川义亲猎虎在马来半岛，没有一个在东瀛岛内。 如此这般，以后在野外活动主要就是提防这些野狼。 营地里的火堆在日落之后就一个个升腾起来，一口口大锅被架在火上烤，花椒、老姜、红枣等各种调料在锅内的开水中翻滚，旁边煮大米饭的锅热气腾腾地冒着蒸汽，米香四溢。 一些大汉在大河边将猎物开膛破肚，十分熟练，一些仆妇则拿着陶盘在旁边接下水。 动物的肝、肠、胃等下水在洗净切段后，连同大骨被放进铜釡内熬煮，整只斑羚被夹在火上烤，表面的油脂滋滋作响，负责烤肉的厨师灵活地转动手中的横杆，让斑羚肉在火上翻滚，不时用刷子将香料往烤肉上抹，同时用刷子粘走沁出的油脂，往旁边一甩，油脂就全部进了熬煮下水的铜釡内，一滴也没有浪费。 扶苏在营地里巡视，作为这支船队的主心骨，这是他每晚必做的事情，离家千里，让子民看到自己还好好地活着，可以让他们睡一个好觉。 营地处处是烤肉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一些三四岁的小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咬着手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在火上翻滚的烤肉，哈喇子流了一地，火光映红了他们红彤彤的小脸。 扶苏对此很满意，即便是他自己，也口内生津，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在船上憋了一个月，他已经有点不记得新鲜的肉是什么味道。 船上很少生火，除了出航头几天吃过新鲜的蔬菜和炖肉以外，往后吃的都是腌肉、熏肉、腊肉配凉饼，毕竟这些都容易长时间储存。 唯一的新鲜蔬菜就是豆芽，没办法，只有豆芽好泡发，只要有水，在船上也能种。 但是这也架不住每天都吃啊，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所以登陆第一天，扶苏就派出了狩猎队，巡视领地之余，为的就是让大家打打牙祭，没有什么比饱餐一顿热气腾腾的饭食更能鼓舞士气的了。 “呦呦——” 巡视到大河边的临时屠宰场，扶苏听到了一阵类似婴儿的哭声…… 不对啊，婴儿不应该会出现在这种充满血腥气的地方。 扶苏连忙紧走几步，听着声音寻了过去。 第4章 第一夜 大河之下，几位大汉拿着屠刀围在一起。 “你抓紧它手脚，我才好下刀啊！” “这小胳膊小腿的，一刀就完事了。” “还是小心一点好，血是大补之物，别浪费了。” “这么嫩的崽子，一会整个熬成汤，给公子送过去。” “公子大病初愈，失血过多，正好拿它补补身子。” “怎么了？”扶苏皱着眉头，站在大河边往下看，黑暗中看不清大汉围在中间的是何物，但是那“呦呦”的声音正是出自大汉之中。 “参见公子！” 河边的大汉看见是扶苏到来，纷纷抱拳鞠躬行礼。 “那是何物？”扶苏指着其中一位大汉怀中蠕动挣扎，发出“呦呦”之声的活物。 “回公子，这是一头小鹿。”大汉将手中的活物举起。 就着月光，扶苏看清了那是一头梅花鹿的幼崽，大大的眼珠像黑仁一样在月光下闪着光，四肢细小，一看就是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幼鹿。 “猎来的？”扶苏看着在大汉手中瑟瑟发抖的幼鹿，语气有些低沉。 不猎杀怀孕的动物，不猎杀幼崽，这是扶苏交代过狩猎队的，因为他觉得这是作为灵长类动物该有的良心。 这不仅是对于弱小者的同情心，而且关于自然规则，就算是渔夫捕到怀有鱼籽的大鱼也会主动将它放生，因为渔夫知道，只有这样做，明年才能捕获更多的鱼。 “不是不是！”大汉也听出了扶苏语气中的不悦，连忙解释道，“我们狩猎的时候，野狼已经咬死了一头母鹿，这只小鹿一直呆在母鹿尸体旁边不走，我们就把它抱回来了。” “这样啊。”扶苏想起来狩猎队带回来的猎物中，有一头梅花鹿身上布满被利牙撕开的伤口，狩猎队还猎杀了几头野狼，那头母鹿应该就是被这些野狼咬死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头母鹿和小鹿等于是捡来的。 “把它放了。” 小鹿一直“呦呦”地叫着，扶苏实在是不忍心，现在要他喝这头小鹿熬的汤，估计是喝不下去了。 “公子。”大汉有些为难地劝说道，“这头小鹿不足月，还没断奶，把它放归野外，不是饿死就是被别的猛兽叼走，与其这样，还不如……” “至少我们能给它个痛快。” 小鹿好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对着扶苏“呦呦”叫唤。 看着这幼小无助的小生灵，再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扶苏有些心软了。但是这只小鹿也真的太小了，还不会吃草，失去母鹿的保护，在野外它一天也活不下去。 “那你们把它交给我，我来处置可好？”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要给公子的。”大汉连忙从大河边走上来，将小鹿小心翼翼地交到扶苏怀里。 扶苏抱着这只小鹿，只觉得小鹿身子暖暖的，小鹿也抬起头好奇地和他对视着。 “你也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孤单一人了？”扶苏轻轻地抚摸着小鹿的头，和它说话，“好好长大，你以后会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的。” 小鹿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呦呦叫了两声之后，就把头往扶苏衣服里钻。 “呵呵呵——” 小鹿毛茸茸的头钻进衣领内让扶苏觉得奇痒无比，忍不住笑出来。 过了一会之后，扶苏终于意识到小鹿这是饿了，在找奶吃。 汗。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附近哪有奶？牛奶羊奶什么奶都行。” 几位大汉面面相觑，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找奶啊？ 船上倒是有养着几头羊，但那是作为备用肉食养着的，可不是为了奶。 “今天倒是有捕到一头怀孕的母狼，不知道算不算？”有一位大汗一脸茫然地问道。 “在哪？”扶苏急切地问。 只要有奶就是娘，他才不管是狼还是鹿。 “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大汉说着就伸长了脖子，对着大河下游大声叫道，“哎！刘老三！那头母狼宰了没？” “还没呢！正想着怎么下手呢！”大河下游一个粗嗓子回应。 “先别动刀子！”大汉立刻叫道，“那头母狼留着，我们公子有用处！” 大汉说完，趟着水就往大河下游跑去。扶苏也在岸上跟着下去。 不准猎杀怀孕动物的规定可不包括野狼。扶苏愿意放走怀孕的食草兽，那是因为食草兽对人类没有威胁，而一头怀孕的母狼本质上依旧是一匹狼，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仁慈，导致自己的子民在野外工作的时候被野狼叼走。 走到大河下游几十米处，扶苏就看见了一匹野狼被绳子缚住四肢，嘴巴也被布条困住，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呜呜”地发出低鸣。旁边还放着一口大锅，锅内的热水还在冒着气泡。 野狼可能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肚子一鼓一鼓地喘着粗气，看那样子，不是吃得太饱就是怀孕了。 刚想接近母狼，扶苏就发现自己怀中的小鹿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把这头母狼搬到到营帐里去，再帮我找个会挤奶的仆妇过来。” “是！” 负责挤奶的仆妇很快就过来了，看到挤奶的对象是一头母狼后，虽然母狼有绳子绑着，她仍然有些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最后是两名大汉一前一后把母狼抓稳了，仆妇才敢上前挤奶，她以前是挤羊奶的，这挤狼奶还是第一次，不过殊途同归，不久之后，就看见有一丝丝白色的奶液流进下面的陶罐内。 可能是味道不一样，又或者是狼奶的膻味太重，小鹿怎么也不肯喝，拿勺子喂也不行。 最后扶苏往狼奶内加入了一点蜂蜜，搅拌均匀，也不知道是蜂蜜压住了膻味，还是小鹿真的太饿，开始一勺勺地愿意喝扶苏喂的狼奶。 小鹿吃饱了之后，就在扶苏的床上躺着睡着了，那匹母狼则被带走了，让人专门圈养起来，然后就有仆妇端着餐盘进来，上面有白米饭、鹿血汤、炖鹿肉还有一碟炒鹿肝，总之都是补血的就是了。 扶苏这一顿免不了吃得战战兢兢，毕竟小鹿就在旁边，但是如果因此就不吃鹿肉，未免就显得太圣母。 扶苏最后吃了两大碗。 如果不是大病初愈，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吃一碗，但是现在自己的身体还在恢复中，还没有调理好，暴饮暴食只会反过来伤害身体。 扶苏从营帐内出来，发现外面的篝火已经大多熄灭了，只有零星的几堆火依旧在燃烧着，一群甲士围着火堆在烤火喝羊肉汤。 其余的人已经返回船上过夜，留下来在鹿儿岛营地守夜的是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 鹿儿岛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建成，在此之前，他们依旧要返回船上过夜。扶苏是自己强行要求留下来，和士兵们一起守夜的。 徐福本来是极力反对的，将公子置于险地就是他们的失职，但是拗不过扶苏的强烈要求，最后只能勉强答应。 扶苏知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如果自己还要搞特殊，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笨蛋，与自己的子民呆在一起，同甘共苦，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况且呆在船上也未必会比呆在这些临时搭建的营帐里舒服。 扶苏在船上的房间只有不到10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是房间的全部。他且如此，其余人的房间更是捉襟见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徐福为了在船上屯储大量的粮食，势必会挤占人的活动空间。 据他所知，一些10平米的房间里住了九个人，平均每人占地只有一米多。床是分上中下三层的床铺，一些身材稍高的人坐在床上，甚至都不能伸直脖子，非常压抑，这也是很多人没事就喜欢到甲板上散散步吹吹海风的原因。 扶苏在陆地上的营帐搭在鹿儿岛一个稍微隆起的小土坡上，周围还有三个士兵营帐，将他围在中心，扶苏知道这是士兵为了保护他而有意为之。 “参见公子！” 看到扶苏从营帐内出来，士兵们纷纷起立行礼。 “都坐，这里又不是大都咸阳，没必要把那一套繁文缛节带过来。” 扶苏让士兵们都坐下，自己也坐进他们之中，然后抽出腰间匕首，将架在火上的烤羊排切了下来，再将羊排分开一根根，一一亲手递给士兵们。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扶苏看着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兵啃完了羊排，笑问。 “我叫韩鸮，家住雁门。”士兵擦擦嘴边的油渍，兴奋地回答，“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以前见过。” “噢？是么？”扶苏有些意外。 “嗯嗯。”士兵连连点头，“在上郡北击匈奴的时候，我是公子麾下的一名步卒，那时候看着公子骑马掩杀匈奴溃兵的英姿，我当时就立誓以后一定要当一名骑兵！” 说到后面，士兵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可惜我那时只是一名步卒，只能远远地看着。” “会的，你以后不仅会成为一名骑兵，还会成为一名将军！”扶苏拍拍士兵的肩膀笑道。 现在能跟在身边的，无一不是忠诚可靠之人，否则蒙恬将军也不会选择这些人跟随自己东渡出海。这五百子如果还留在秦地，就必然躲不过赵李的屠刀。 眼前这名士兵，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但是已经算一名老兵了，回望周围一眼，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纪，秦尚武，你也可以说穷兵黩武，男丁服役的年纪都非常小，不如此，哪来的兵源统一天下呢？ “好。韩鸮，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夜已深，星垂大地，露水已经下来，夜微凉，一群年轻人围坐在火堆边说说笑笑。 营地中央，四根巨大的原木矗立在石砌基座上，仿佛四位巨人站立在黑暗的原野中。 这里是营地中唯一砌好了四角地基的地方，四根原木竖立起来，是扶苏未来住所的承重柱，也是整个营地的定位参照物，整座城都会以此为圆心，一层层向外扩展。 在营地的周围，一点点绿光在黑暗中浮动，野兽低沉的吼声此次彼伏。 可是燃烧的火堆让野兽不敢近前，而且营地中心围了一圈圈削尖的拒马，地上还插满锋利的竹签，野兽没办法轻易进入。 一头野狼尝试着从拒马下的空隙钻进去，只听见“蓬”一声弓弦劲响，一支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金属箭头准确地没入野狼的右眼内。 拒马下的野狼身体抽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火光中，韩鸮用脚踩下弩弦，从后背的箭筒抽出一支羽箭重新搭在弓弦上。 今晚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第5章 生态养殖 天亮之后，扶苏从营帐内出来，船上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下来，最早下来的一批是负责做早餐的仆妇，已经在架设大锅熬煮白粥。 风干的腊肉和咸鱼被厨师切成薄片放进熬煮的粥内，粥面立即漂起了一层黄色的柔光。 咸鱼腊肉粥入口顺滑，富有营养，最适合人们作为早起工作前对肚子的奖赏。 营地中心的拒马也已经被搬开，扶苏走到营地外，看见附近地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七匹狼的尸体。 “本来应该更多的，一些被别的狼拖走了。”韩鸮从旁向扶苏报告说。 “公子，这样实在太危险了。”徐福看着一地的狼尸，满脸忧愁地说道。 “没事，我们要习惯以后要和它们共处很长一段时间。”扶苏微笑着表示无大碍，“我们去看看昨晚的损失。” 地面上的狼尸体被抬走了，将变成早餐的配菜，虽然狼肉不算好吃，还有一股子膻味，但是至少是新鲜的肉，而且放在火上烤后，能极大地祛除膻味。 不过五百人分七匹狼，分到每个人嘴里也就一块肉的量，没什么好嫌弃的。 扶苏来到营地的外围，只见这里的东西已经被翻得不成样子，活像家里遭了贼。这些放在地上的物资本来是用麻布盖着的，现在麻布上直接被撕开了几个口子，昨晚野狼进去一通翻搅，陶罐碎了一地，里面的食物也被舔得干干净净。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图省事，吃剩的食物还是搬回船上比较好。 “福伯，你说得对，这样太危险了。”扶苏抬起头望了整个建筑营地一眼，“我们要把建造房子的事情先缓一缓，先把围墙竖起来才行。” 三千亩的营地面积，要把这围墙建起来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好在这里地处河湾，鹿儿岛其实就是河口三角洲伸出海湾的一个小半岛，北面临河，西面临海，需要建造围墙的地方其实只有东南方向的位置。 但是粗略估计一下，这也得有3公里长，需要的建筑材料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放眼四周，最容易获得的建筑材料是石头或者木头，但是建造营地也需要这些，扶苏不想把宝贵的石材木材资源浪费在建造围墙上。 扶苏最后把目光放到了脚下。 土地，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于是扶苏打算建造一面三公里长的土墙。 首先要做的就是将河湾地的一些低洼地带挖开，把河水引进来形成一个个蓄水池塘。等河水将池塘里的泥地泡发变得松软之后，再将塘底的淤泥挖起来，倒入一个模板做成的方形模具内，加入同样从河湾地收割来的干茅草一起踩实，脱模，晒干之后，就是一块完整的土砖。 这种添加了植物纤维土法制成的砖头非常坚韧，即便是在如今的现代社会，在乡下农村依旧能看到很多这种土法制砖的老房子存在，屹立风雨中几十年不倒。 河湾地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黏土，茅草也长得到处都是，割都割不完，一点也不用担心材料不够。 而且这次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池塘挖开之后，竟然有一些鱼从大河内钻了进来。 意识到这点后，扶苏命人将池塘的入口修成易进难出的大喇叭形，白天涨潮的时候，河水被顶推升高，这时就往池塘内泼洒一些兽血内脏、食物残渣、糜子、谷子…… 扶苏站在池塘边，看着一条条金黄大鲤鱼排着队进入池塘，那闪闪发光的鳞片，恍惚间还以为看见了一条金龙在水底游动。 等到晚上开始退潮之前，所有池塘一起放下竹闸门，大海退朝之后，大河水面也随之下降，等到池塘里的水退到只到膝盖，就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一群七八九岁的半大小孩跟随他们的父亲跳进池塘内摸鱼。 一条条十几斤重的大鲤鱼，一条条头比小孩头还大的大鲶鱼，还有鲫鱼、鲇鱼、鲈鱼……不断被扔上岸。 野生环境下的鲤鱼没有天敌，所以才能长得这么大。竹闸留下了足够的空隙，小鱼会游回大河，他们只要大鱼。 今天的晚饭是烤鲶鱼、蒸鲫鱼、红烧大鲤鱼、鱼头豆腐汤……很鲜，很甜，每个人都吃得很饱，将鱼肉吃得一点也不剩，就是对大自然最好的赞赏。 多余的鱼被集中在一个池塘内圈养起来，这样就能保证每天都会有鱼吃。 这是一个重要的蛋白质和食物来源，扶苏对于池塘的建设开始重视起来。 池塘不再仅仅只作为挖泥制砖的原料来源地，而是被统一规划起来。 沿着大河边的低洼地带，扶苏规划了一片“田”字形的地带，每个池塘之间留有两米宽的塘基。他已经想好了，这些塘基将来会种上甘蔗或者桑树。 塘下养鱼，塘基种桑，采桑喂蚕，蚕蛹喂鱼，塘底的淤泥挖起来就是给桑树最好的肥料，一个有机无污染的可持续发展生态循环模式就形成了。 虽然按照船上的粮食储备足够所有人吃三年，但是扶苏觉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现在营地还在建设中，要等到营地初具规模，那至少也要等到入冬之后，也就是说这一季夏粮是没办法种了，要种地就要等到来年开春。 这种只出不进、寅吃卯粮的方式让扶苏很没有安全感，多一个获得食物的渠道总是好的。 毕竟食物永远也不会嫌多。 吃完晚饭后，扶苏就抱着小鹿坐在火堆边，吃饱了狼奶的小鹿蜷缩在扶苏怀里，睡得很香甜。 小鹿非常黏他。 那头母狼则被一根铁链子拴着，平时都被绑着四肢和嘴，有专人负责看管，只有在给它投食的时候才会放开一阵子，毕竟这是一头危险的野兽。 这头母狼似乎是已经认命，在仆妇挤奶的时候不再挣扎，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产奶器。 徐福说母狼这是在保护它肚子里怀着的小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或许是昨天留下的狼尸给了它们教训，又或者是闻不到营地内有食物的气味，今晚在营地外徘徊的野狼少了很多。 徐福再次劝说扶苏不得，只能一个人返回船上。扶苏知道船上的事其实更多，管理着五百号人的衣食住行，徐福是一刻也离不开船，一点清闲的时间都没有。 扶苏对徐福的了解，仅限于后世对他入海求仙药的故事，至于他之后做了什么事情，真的所知不多。 依现在来看，徐福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兢兢业业的老船长。 第6章 围墙 以营地的大河边和大海边为，分别延伸出两条相交的“线”，这是经过平整的地面，工人往下挖了30公分深的壕沟，在里面砌好石头地基。 十几名泥水匠手拿木铲，灵活地将一层黄泥浆刷在底层地基上，然后一将块长约60公分，宽约30公分的泥砖垒到黄泥浆上面，然后重复这一动作，继续往上刷泥浆垒泥砖。 扶苏也会参与工作，将干茅草踩进淤泥里，倒进模子内压实，脱出后在空地上晾晒。徐福曾劝说他大病初愈，就不要做体力劳动，但是扶苏反驳说多活动一下，才会让身体恢复得更快，天天呆在船上或营帐内，没病也会憋出病来。 而且他还想通过自己的行动传递一种信号，那就是在这个大集体内，无论是谁，都有劳动的义务。 做泥砖不是一门技术活，基本看一遍就会，他很喜欢双手沾满黄泥的感觉，这让他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学校放暑假时，去乡下外公外婆家下水田的日子。 收割过的稻田经过翻耕后，放水进来漫灌，然后外公外婆就会赤着脚将田踩熟，主要任务就是将老牛翻起来的大土块踩碎，将稻茬踩进泥地里，让稻茬在水田里腐烂，这就是最好的有机肥料。 而他也赤着小脚在水田里到处乱踩，只是目标不是稻茬，而是那些被浑浊的泥水逼得浮上水面呼吸的小鱼。 当然快乐之余也有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小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挂上了一两条水蛭，拉都拉不掉，然后只能哇哇大叫哭着去找外公。外公就会摘下嘴里叼着的烟斗去烫水蛭，水蛭一受热就蜷缩身子掉下来。 真是快乐又有趣的童年啊。在扶苏的记忆中，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是在金色的稻田中度过的。 为什么会想起外公呢？ 每当暑假结束的那几天，父母接自己回市里上学，自己总会又哭又闹不愿走。记忆中的最后画面，都是外公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村口的大树下，目送自己远去的身影。 而这个身影和海边目送船队远去的那位老人真的太像了啊。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是去世的外公也穿越到这个世界复活了。做梦的时候，他已经梦到好几回，是外公站在海岸边在等待他再回来。 莫要让等待变成永远的遗憾，所以十年后，他无论如何必回大秦一趟。 鹿儿岛营地其他的建设工作基本都暂时停止了，所有人都加入了做泥胚子和垒泥砖墙的工作，整个河湾地铺满了一个个晾晒中的泥方块，就像大地铺上了一层巧克力。 但是泥砖多少都不够用，三公里长的围墙所需的泥砖比扶苏想象的要多得多，一开始他的设想是把围墙修得像城墙一样，十米高两米宽，上面可以跑马车那种，他为此询问过泥水匠的意见，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好。 得到的答复是五百人啥也不干，每天就修这个围墙，大概三年就能修好。 扶苏只能干瞪眼。 最后将两米宽的城墙改为单面墙，高度也从十米降低到两米，将工期压缩到10天以内。 只有围墙建起来了，人们才可以安心地在营地内工作，而不用时刻担心被野兽叼走。 扶苏已经不强求围墙的防御能力，只要能防住野兽就行，单面墙是单薄了一点，但是只要在墙外加上拒马，防住野兽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能存在的野人也不能不考虑，所以墙内每间隔三十米就搭建有一座十米高的了望塔，平时负责警戒，战时弩兵往上一站，那就是一座箭塔，起到加强防御的作用。 围墙东边预留了一个口子，作为平时人员出入和运输建筑材料的通道，晚上会用几排拒马堵上，白天再搬开。 池塘里放养的大鱼已经满了，又另开了一个池塘放养吃不完的鱼。 这个时代野生鱼类资源真的太丰富了，不过想想也是，在淡水河内那些鲤鱼几乎没有天敌，又没有人类活动对自然环境的破坏，这条河里的鲤鱼长这么大了，估计也是第一次被人捉来吃，所以才显得那么笨，反应那么迟钝，不需要带渔具，拿根棒子下水都能敲晕几条鱼带上来。 现在扶苏有些能理解后世美国的密西西比河亚洲鲤鱼为什么能泛滥得那么厉害。 在暂停营地建设工作，全部人都在掏泥巴制造泥砖的时候，修建围墙的进度就变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秦人天生就带有修筑城墙的天赋加成，原来预计10天的工期，提前三天就完成了。当扶苏站在简易脚手架上，很有仪式感地将最后一捆茅草铺在围墙顶上时，一面弯弯曲曲在平原上绵延三公里的围墙正式完工。 顶上铺着的茅草可以让围墙免遭雨水的直接冲刷。墙面用黄泥和木屑碎草的混合物涂抹平整，显得非常光滑，可以有效保护墙体。围墙外面是两排削尖的拒马，然后是一排竹矛和密密麻麻的竹签。加在一起整道围墙防护线其实有将近两米宽，扶苏相信没有哪种野兽可以在两米外的距离，跃过两米高的土墙进入营地内。 而在外侧围墙地面，还插着许多从野外收集回来的荆棘条，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围墙就会多出一道自动生长的“铁丝网”。 营地东边留有大门。西边是大海，修建了一个木制码头停泊五艘大船。北边是大河，扶苏已经让人下水探查过，河中心水深超过二十米，应该没有哪种野兽能游过这近百米的河面，但是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让人沿河岸修建了一道木篱笆，并且也修建了了望塔，让人看守河对岸。 有了围墙之后，营地的建造效率明显提升，人们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工作，即便是太阳下山之后，也可以依靠火把照明，继续工作一段时间。 除了外出运送木材和石头的队伍需要护卫外，营地周围已经不需要士兵时刻巡逻，只要站上了望塔，整个河湾平原的情况尽收眼底。 在修建围墙的时候，顺带也就把地基挖好了，修筑地基的岩石来自营地外丘陵山区的几处断崖，沿着断崖烧壁采石的熊熊大火从未熄灭，受热膨胀的岩石不断从崖壁上剥裂开来。 那十匹战马已经变成了专职运送石头的工具，每天拉着板车来回营地与丘陵。那些斥候兵非常心疼，干过这类重活的战马，以后基本就没办法再上战场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建设工作更加需要这些马。 砍伐下来的原木则被工人推到大河内，下游会有人将原木再打捞上来。大河在入海口的流速不快，下游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这些顺流而下的原木。一些人拿着带钩子的竹竿和抛索，将靠近岸边的原木勾过来。一些远离河岸的原木，则会有人划着木筏子过去，将原木推到靠近岸边。 营地中最先被盖起来的，就是中央的“东宫”，扶苏的住所。这是一个两层的木制复式小楼，主体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占地大概100平方，上下两层面积共150平，虽然只有两层，但已是营地内的最高房屋建筑，其余的都是平房。 徐福觉得这房子小了，作为秦国长公子，才100多平的占地面积实在是太寒酸。但是扶苏认为够了，别人一个五口之家也就50平的规划面积，而且还是平房，他只是一个人住，实用就好，没有必要在这里还要劳民伤财、大兴土木，搞铺张浪费那一套。 秦人的筑造能力真的非常的强大，扶苏眼看着两个大汉用斧头修剪掉原木上的枝杈后，两两扯动锯子把原木分成小段，再从中间破开，推平后变成一块块木板。 扶苏看了自己的房子，门窗都是碗口粗的树干拼成的，虽然看着简陋，却非常的结实，处处透着大气，当然与咸阳宫是没法比，但是在这个荒郊野外的背景下，已经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燃烧着的松枝被扔进“东宫”内，上面还盖上了一层湿绿的松针，白色的浓烟升腾而起，从木材间的空隙钻出，使得整栋房子变成了一个烤炉和桑拿房。 浓烟与热量起到祛除昆虫、烘干木材的作用，毕竟单凭几天的晾晒并不能完全去除木材内的水份，如果不去除木材内的水份就对房屋内部进行装修，后期木质就容易发霉腐朽或者扭曲开裂。 烟柱直冲云霄，如果周围有别的人类群体存在，应该可以轻易地观察到。 不过围墙已经建起来了，让扶苏心中有了一些底气，就看这即将到来的第一次接触是朋友，还是敌人。 第7章 第一次接触 入夜之后，营地比起之前几天明显更加热闹起来。有了围墙的保护，一些成年人开始在营地内搭建帐篷，打算在工地内过夜。 虽然条件是简陋了一点，挡风的仅有一层布料，床也只是盖在干茅草上的一张毯子，但是已经足够了，比起挤在船上的狭小空间，住在帐篷内让人精神上的感受更加舒适。而且更重要的是，一部分大人迁移在营地内宿营，船上的妇孺儿童就有更多的活动空间。 搭建帐篷的布料曾放在树脂中浸泡过，具有防风防水的效果，只要不是大风大雨，帐篷内可以保持着温暖干燥。 营地里的人多了，晚上就安排了一队士兵沿着围墙巡逻，每一座了望塔上也都安排了持驽的士兵轮守，不用再担心野狼进来，扶苏也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 小鹿现在已经习惯了和扶苏呆在一起，喝完狼奶之后，就去干草床上睡觉。 那头母狼被关在一个木制栅栏里面，正在舔舐梳理着肚子上的毛发。每天都会有人给它投喂动物鲜肉，虽然没有呆在狼群中那么自由，但是至少不用为食物担心，眼看着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母狼的性情也变得温顺起来，似乎肚子里的狼崽就是它的全部。 小鹿已经趴在扶苏的腿上睡着了，但是扶苏睡不着，他坐在床上，一手拍着小鹿的背，一手拿着一卷书简，就着床头的青铜灯看书。 青铜灯是从船上拿下来的，里面燃烧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油脂，使得帐篷内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灯芯是一种由易燃的苇一类的细草和含油质较高的松和竹等的细枝束成的小火把，外层用布一类的东西缠绕后，再往里灌入油脂，可以使灯亮得很久。 兰膏明烛，华镫错些。 闻着这股奇怪的香味，让扶苏看书时头脑也保持精神，清醒不少。他现在需要恶补历史知识，所以每天都在看船上带来的书籍。 这个世界与他所知的秦朝不一样，这里的秦始皇早十年就驾崩了，“焚书坑儒”也提前开始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秦统一六国才两年，货币度量衡还没统一、长城还没修、阿房宫也还在建，一些着名的秦朝历史人物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并没有出现…… 秦历二世而亡，满打满算胡亥只当了三年皇帝，不知道的在这个时空中的历史进程会不会也这样？ 但是现在的胡亥才12岁，应该还不至于像原来历史中残害兄弟姐妹二十余人的成年胡亥那么残暴，现在的大秦也正处于统一六国后的国力鼎盛期，披甲锐士百万之众。这么大的基业即便再败家也总得有个过程，不会那么容易灭亡的，也许胡亥能比起原来多当十年皇帝也说不定。 但是无论如何，扶苏是一定会回中原的，这不仅仅是履行答应那位老人的誓言，而是他自己心里的那个“扶苏”，也在一直提醒他要回中原。 虽然现在占据这个躯体的是“秦奋”，但是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留下的执念，已经和他的思想融合在一起。 十年，无论如何是要回去一趟的。 不知何时，扶苏看书看得困了，就靠在床头睡着了。他现在的身体还在恢复期，每天熬夜看书很容易就犯困。 扶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趴在大学教室的书桌上睡觉，头上的风扇吱呀呀呀地转…… 第二天早上，扶苏是被仆妇往来做饭的声音吵醒的，从帐篷内出来，工地上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营地内的每一个人都在忙碌，就连半大的小孩子也在努力工作，不停地将大鱼从池塘里扔到岸上。 今天早餐的主食是小米鱼片粥，这里的鱼类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一些暂养大鱼的池塘里已经鱼满为患，经过一夜，池塘里的鱼已经出现缺氧的情况，一些大鱼半死不活地翻着肚子飘在水面。 必须要宰杀一部分大鱼，以降低池塘里的鱼群密度，天天吃烤鱼、炖鱼、水煮鱼……人也会腻，但是食物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一部分大鱼被捞上岸宰杀去除内脏后，厨师就在大鱼身上改刀，划开一道道口子，然后就交由仆妇往大鱼身上抹盐，再晾晒在木架上。 晒成咸鱼后，鱼肉就可以长久保存。 经过一天一夜的烘烤，扶苏的“东宫”已经基本烘干了木材的水份，再烤下去，房子都要烧起来。 房子里的火堆已经被熄灭，碳灰被均匀地撒在房间地面，草木灰有很好的驱虫防蛇效果。 一些木匠在房子外制作床、桌子、椅子等简易家具，等这些家具一晒干，搬进房子后，扶苏就可以拎包入住。 东宫是要最先修好的，只有这样，人们才有心思开始修建自己的住所。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但是这真是一群可爱的子民啊。 这样的子民，即便只是少一个，扶苏也会觉得肉疼，所以即便是外出的狩猎队，扶苏也要他们将活动范围控制在距离营地十公里之内。 在建造完一座城池，将他们武装到牙齿之前，他不想自己的子民冒任何的生命危险。好在野外的狩猎资源也足够丰富，不需要远离营地，狩猎队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其实扶苏是知道的，现在的东瀛列岛还处在弥生时代的原始社会，一切都是未知。就连岛上有多少居民，后世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只能大约估算人口数量可能在一百五十万至四百五十万之间。 这么一个笼统的数字，即便按最高的算，整个东瀛列岛也才四百五十万人口，真正是地广人稀，毕竟后世单单东京都市圈就有3750万人口。 也就是说现在的东瀛列岛是野兽的天下，在野外面对最多的敌人可能不是野人，而是野兽。 扶苏忍住了想外出探索的欲望，至少在目前，在开发这片河湾地之后，完全就可以自给自足，暂时还没有进一步向外拓展领地的需求。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进一步外出探索。对于这一点，徐福是举双手极力赞同。扶苏算是看出来了，这徐福就是个稳如老狗的性子，如果可能，他甚至会觉得在这片“广泽平原”呆上一辈子不出去也是极好的。 但是你不出去，并不代表对方不会来。 在登陆鹿儿岛的第十天，人们完成一天的工作在傍晚收工，营地内升起袅袅炊烟的时候，“邦邦邦”的锣声在营地内响起，大河岸边了望塔上的士兵敲响了示警的铜锣。 士兵们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以最快的速度在大河边列队集合。 扶苏在徐福的陪同下，沿着木梯走上了望塔，在值守士兵的指引下，把手掌搭在眉头上遥望着大河北岸。 在大河北岸的平原上，沿着丘陵边缘的林木带，站着一排黑影。夕阳在丘陵山后，逆光使得只能看到轮廓而看不清这些黑影的样子，但是从他们在夕阳中投下的剪影看，必是人类无疑。 第8章 沟通的纽带 接连几天时间，都有人影在大河北岸的林木线中窥视南岸河湾的营地，有时候这些人甚至会走出树林，走到对面河湾地稍高一些的土坡上张望。 但是只要营地这边一有人乘坐木筏下水，他们就立刻往回跑，等到扶苏乘坐木筏上到河对岸的时候，他们早已钻进密林消失不见。 扶苏曾经让斥候队尝试沿着林木线搜索，意外地找不到这些人留下的痕迹，但是土坡上的脚印真真切切地说明这些人真的来过，不是幻觉。 “公子，这真是见了鬼了。”韩鸮回来向扶苏报告说道，“脚印一到树林就消失了，难道这群人会飞不成？” “不着急。”扶苏笑了笑说道，“至少没有看到他们表现出敌意，我们在观察他们，他们也在观察我们，互相建立信任是需要时间的，这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大家该干嘛继续干嘛去。” “传我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攻击河对面出现的野人！” “是！” 扶苏之所以称对面出现的为野人，是因为远远地看着这些画着花脸，头上剃了半个光头，全身只围了一条“尿布”近乎赤身的土人，怎么看都不像已经开智的人类，说是野人更加贴切。 但是说到底，自己这群人才是外来者，他们才是原住民，扶苏不想学西方那一套，一到新大陆就只会给原住民带来毁灭的灾难。如果可以，只要对方没有敌意，扶苏是愿意和野人和平共处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在夕阳落山之前，扶苏让韩鸮乘着木筏到大河对岸，将一头烤好的烤全羊抬到之前出现野人的那个土坡上架好，然后返回营地。 夜幕降临之后，扶苏站在了望塔上，听见大河对岸一阵叽叽呱呱的声音，就着晚上的月光，扶苏能看到隐约有四五个野人在围着土坡上的烤全羊打转，想动手又不敢动。 “阿巴阿巴阿巴￥％&％……” 终于还是有野人忍不住对烤全羊下手了，在试探着吃了第一口之后，这些野人就停不下来了，不断撕扯架子上的烤羊肉。 虽然听不懂野人阿巴阿巴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语气中，扶苏也能猜到那是美味和好吃的意思。 为了吸引这些野人，扶苏特别让厨师对这头烤全羊加重调味料，只要靠近，就能闻到浓重的香味，吃惯了生肉的野人很难抵挡这些美味的烤羊肉。 第二天，扶苏继续命韩鸮将一条烤得外焦里嫩将近一米长的大鲶鱼放到那个土坡的架子上。 到了晚上过去一看，鲶鱼已经被吃光了，连骨头也被啃得七零八落。而且这次非常让韩鸮感到惊奇的是，鲶鱼骨头的旁边放着一头死去的山羊。 韩鸮检查了山羊脖子上整齐的断口，凭借战场上的经验可以看出，这不是被野兽的牙齿撕咬开的伤口，而是被利器割开的。 看到韩鸮带回来的山羊，扶苏对这一结果很满意。 这至少能说明两点，一是他们与这些野人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二是这些野人的思维都很单纯，或者说都很笨。反正他是不敢随便吃别人放在野外的食物的，万一对方在食物里下毒怎么办？ 而无论是这两点中的哪一点，扶苏都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他命韩鸮将这一头死去的山羊交给营地的厨师，当然他是不敢让自己的子民吃这头山羊的，羊肉自然是继续烤了给野人吃，羊内脏则交给怀孕的母狼解决。 与野人之间的相互试探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一天天进行着，韩鸮每次带食物去河对岸的土坡，都能带回来一些别的东西，有时候是鹿、羊、狍子，有时候是鲶鱼、鲤鱼、草鱼，又或者野鸡、野鸭、野雁，而随着来往的次数增多，野人的戒备在慢慢降低，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野人与韩鸮这些人之间分隔开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 一开始的时候，只要一看到韩鸮踏上河岸，那些野人就会退回丘陵地带的林木线以内，现在韩鸮已经带着食物到达了土坡，那些野人则在另一个土坡上伸长脖子张望着，两者相距只有百米左右。 韩鸮每次去大河对岸都会披着宽大的披风，这并不是耍帅，而是扶苏要求的。他要求韩鸮这些人每次去大河对岸面对野人都要笑脸相迎，给人留下一种“和平使者”的良好印象。至于披风嘛，那是遮盖隐藏在后背的强弩和青铜剑的。 扶苏才不会让自己的士兵去冒险，他已经授权给韩鸮，如果野人稍有表现出敌意，不用犹豫，立即射杀。 韩鸮并没有打算射杀这些野人，他觉得在平地上只需给他一把青铜剑，就能砍死这群围着尿布手拿木棒木矛跳来跳去的猴子。 韩鸮也曾向扶苏建议，这群野人笨得要死，只要在丘陵林木线两边各埋伏一队士兵，用食物将野人引出开阔地之后，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到时候直接抓几个俘虏过来审问就行了。 扶苏否决了韩鸮的这一建议，首先能不能捉到野人另说，就算捉到了，能问出来什么呢？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语言沟通都成问题，就算捉来俘虏审问也是鸡同鸭讲。 更重要的是，扶苏并不能确认这里的野人群体到底有多大？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 杀死野人容易，斩草除根才是麻烦，扶苏不想浪费时间在那种冤冤相报的把戏，他非常赞同后世的一条相处之道，在你强大到将对方按在地上往死里弄之前，搁置争议、和平共处、共同开发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而且就算杀光了野人，他能得到什么呢？开疆扩土？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无主之地。捉野人做俘虏？除了平添几张吃饭的嘴，扶苏暂时还想不到这些野人能干嘛。 而且扶苏觉得他们现在需要一道“桥梁”，透过这座桥梁去和这片岛屿上的原住民建立沟通联系，那么这些表现得还算和善的野人，就是最好的中间纽带。在鹿儿岛营地建设完成之前，他有的是时间和这些野人慢慢熟悉。 这些野人的出现，只是鹿儿岛建设过程中间出现的一个小插曲，权作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热火朝天的营地才是人们现在工作的中心，在自己的家真正安顿下来之前，人们没有心思去理别的事情。 第9章 熊本部落 “东宫”是营地内最早建好的房子，从挖地基到落成，仅仅用了十五天。虽然按照徐福的标准，他认为这房子还未完工，家具也不齐全，但是扶苏认为已经足够了。 扶苏也从帐篷搬进了“东宫”。比起空旷的一层大厅，他更喜欢呆在二层的小阁楼，坐在阁楼外的环形露台，就可以将整个营地尽收眼底，远处就是大海，名副其实的无敌海景房。 阁楼内的木架床上铺了好几层毛毯，虽然扶苏觉得这样做太浪费，和别人那样在毛毯下铺一层干茅草就好了，没必要浪费那么多张毯子。 但是徐福不同意，其他人似乎也觉得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没照顾好他们的公子，还是罪大恶极的行为。 在这样的情况下，扶苏觉得自己再去推脱就显得很假，平添麻烦事不说，还会让负责照顾他起居的仆妇很困扰。 扶苏开始让自己习惯这些特殊待遇，并且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会给自己的子民创造更好的生活，比如至少每个人都能盖上柔软的蚕丝被。 但是这也有一个难题，那就是蚕宝宝从哪里来？徐福这一次出海可没准备这种小生命，船上现成的丝绸倒是有一些，但是不够做几床被子的。 现在回大秦去拿蚕种也不现实，只能看看野外有没有收获。扶苏提醒狩猎队每次外出的时候，多留意周围有没有桑树，特别是留意桑叶背面有没有白色小米粒一样的虫卵。 狩猎队一直没有找到这种小生命，但是扶苏也不着急，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养蚕并不是唯一，也不是第一位的。 如果可以，扶苏希望在营地外围建窑烧砖烧瓦烧陶器，还要炼铜冶铁，酿酒造车……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吃不成胖子。 事情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和循序渐进的过程，好高骛远的结果就是一事无成。现在要做的就是脚踏实地把木屋草庐盖起来，先让子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以后再考虑升级基地。 相比于“东宫”，子民的房子要更简陋一些，基本上是打好地基，原木柱子立起来之后，屋顶盖上茅草，四周用竹片一围，一间四处漏风的房子就算落成了。 这些房子比“东宫”要矮一大截，承重的柱子直径也要比“东宫”小一半，但是子民们都非常欢喜，即便再简陋，那也是属于自己的房子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不得不说竹子在野外真的是生存神器，竹竿可以直接当建筑材料，竹笋可以吃，竹篾可以编织竹席、竹篓、竹筐等生活用品，经过简单加工还可以做成杯、碗、筷子，甚至是竹矛、竹甲、竹盾、竹箭等武器。 大河对岸的小土坡上也搭了一个竹棚，上面盖着茅草。扶苏坐在棚子下的火堆旁，一手摇着烤架上的木杆，一手拿着刷子往烤架上的野鸭身上涂抹着蜂蜜。旁边还堆放着十多只剥光羽毛清理干净、肚子用竹签撑开的野鸭。 野鸭是狩猎队的收获，扶苏舍不得吃，将它们剪去翅膀上的羽毛后放到鱼塘里驯养。而在烤架上的野鸭则是被弩箭所射杀的，扶苏为此还把狩猎队骂了一遍，要他们以后再在野外遇到野鸡野鸭什么的，必须要捉活的，要么就下陷阱，不准用弩箭射杀。 趴在大河岸边的韩鸮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探底身子，把自己隐藏在河岸斜坡下，虽然他没吃过蜂蜜烤鸭，但是光闻到气味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秋季正是动物们育膘准备过冬的时候，野鸭都长得很肥，皮下脂肪在炭火上滋滋作响。蜂蜜是采自野外的野蜂，虽然鹿儿岛也开始尝试捕捉野外的蜂群回来驯养，但是蜂蜜的产量还不多，现在用蜂蜜来烧烤是一件极其奢侈的行为。 刷上野蜂蜜后，鸭皮变得金黄酥脆，香味在棚子下弥漫开来。 大河北岸的斜坡下埋伏着的20名甲士，一个个都在吞咽口水，他们的任务是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威胁到公子的安全，就立刻掩杀过去。鲜美的蜜汁烤鸭不是为他们准备的，而是作为诱饵吸引那些野人的注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试探，扶苏觉得是时候了，所以这次他自己亲自来，将野鸭烤好后，就从烤架上取下来放在旁边的盘子里，然后继续烤下一只，他自己则并不像以前那样留下食物离开。 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一群野人在那徘徊，其中一个明显是他们首领模样的野人，头上戴着一个硕大的鹿角，身上披着兽皮，在一群只围着“尿布”的野人中非常的显眼。 沿着土坡外围徘徊了好一阵子之后，那位头戴鹿角的首领终于离开野人队伍，独自走向土坡上的竹棚。 这野人首领走得近了，扶苏才发现那硕大的鹿角是连着半个鹿头盖骨的，像头盔一样戴在野人首领头上，扶苏还专门数了一下，鹿角上刚好有九个分叉，野兽人领身上披的也是鹿皮，这让他看上去整个就像一头直立行走的雄鹿。 扶苏直挺挺地坐着，怀里的小鹿有些害怕，不断往他怀里钻，似乎是不明白这个人形直走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扶苏笑着将小鹿抱到自己宽大的衣服下摆处，轻轻拍打着小鹿光滑的脊背安抚它的情绪。 野人首领已走到竹棚边，扶苏微笑着伸手向烤架对面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野人首领迟疑了一下，抬头向四周张望了几眼之后，终于脱下头上的鹿头盔，走进竹棚内坐下。 扶苏现在的坐姿很不舒服，但是没有办法，在他的衣服下面还穿了一件铁片甲胄，导致他无法弯腰躬背，只能直挺挺地坐着，稍一动就身上就咔咔响。 秦朝铁的产量很低，质量也不高，能制成甲胄的更是少之又少，整个东渡船队就搞到了这一套，而且还是走蒙恬将军的关系才拿到手的。 秦朝现在的武器还是大多以青铜器为主，即便是甲胄，也多数是皮甲，这也是普通士兵的制式装备。 所谓的铠甲其实多数是指青铜甲，而且即便是青铜甲也是比较高端的存在，一般只有军队中的军官才装备。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秦朝的重骑兵，装备的其实是以青灰色的盐溶液石灰石为材料制作的石甲。经过打磨和穿孔，用铜线串系起来，制作这样一副石甲，大约需要800片的石块。 试想一下，当大量身穿石甲的秦兵骑着风驰电掣般的战马快速奔腾时，所掀腾起的力量，是非常恐怖的。 而现在扶苏衣服下套了一件铁甲，某种程度上就是身上挂了一百斤的铁块，行动不便是必然的，缺少战马外加身体仍旧虚弱，如果跑起来，他现在的速度不会比乌龟快多少。 扶苏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如果野人有不轨之心，自己要做的就是跑，而不是坐在这里变成缩头乌龟，而且头也缩不进铁甲里面啊，对方又不傻，照你头来一棒槌，有没有穿铁甲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拗不过徐福老管家的坚持，扶苏觉得自己穿着这身铁甲，能不能起到保护作用另说，更多的其实是给徐福他们心里安慰，不然他们不允许自己独自犯险。 扶苏将一只烤好的野鸭放到盘子里，微笑着推到野人首领的面前。 扶苏现在是真的有些忍不住觉得好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远远地看着这个野人首领在野人群中显得身材高大，那是因为参照物是别的野人。 现在走进来坐下后才发现比自己还要矮一头，看着两米多高的伟岸身躯，其实鹿角就占了半米，将鹿头盔摘下后，扶苏估摸着这野人首领身高只有一米六。也就是说那些野人的身高，大多是在一米五至一米六之间。 “阿巴阿巴阿巴￥&” 野人首领双手捧起盘中的烤鸭，嘴里发出一阵胡言乱语。 扶苏有些懵，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来之前心中还有一丝期望，现在可好了，在大学学的日本语竟然完全用不上。 不过虽然语言不同，但是身体语言是全球通用的，扶苏用小刀从烤架上切下一只烤熟的鸭腿，放到嘴边撕下一块肉咀嚼起来，然后边指着对方手里的烤鸭边点头说：“吃吃。” 野人首领似乎是听懂了扶苏的话，低头就开始大口撕扯手上的烤鸭，吃得满嘴流油。 “哦西哦西！” 好吃的意思扶苏倒是听出来了，看来吃货果然有共同语言，吃别人的嘴短，野人首领一只烤鸭下肚之后，就敞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进来竹棚时的戒备心。 这的确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扶苏又将一只烤鸭推到野人首领面前。野人首领看看扶苏面前盘子只吃了一根鸭腿的烤鸭，又看看自己盘子里只剩骨头架子的烤鸭，想伸手拿又有些腼腆不好意思的样子。 扶苏笑着指了指旁边盛着烤好鸭子的竹篮，示意烤鸭还有很多，对方尽管吃。野人首领这才不客气地捧起一只烤鸭又啃起来。 在这个时代，东瀛列岛的野人明显还没能解决温饱问题，作为野人群体的首领竟然还如此饥肠辘辘，其他野人的状况就可想而知。对他们来说，每一天的头等大事就是寻找食物，如果哪一天没有找到食物，那全族人就只能饿着肚子等明天，期待明天会有所收获。 一连吃了三头烤鸭，野人首领才停下来，然后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胸口，嘴里嚷嚷着听起来像“熊本熊本”的音节，然后又伸出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熊的象形符号，指指符号，又指指他自己，继续说： “熊本熊本！” 扶苏大概是明白了，对方是在做自我介绍，野人首领的名字叫做“熊本”，而地上这符号，明显不是后世的日文。日本直到汉朝才随着汉字的传入开始形成自己的文字。在此之前，整个东瀛列岛只有语言，没有文字。 扶苏折下一根树枝，在地面用正楷写下“扶苏”两字，然后指指地上的字，又指指自己。 “扶苏，我叫扶苏。” “扶苏扶苏！熊本熊本！哈哈哈——”野人首领熊本站起来手舞足蹈，笑得前俯后仰。 扶苏也站起来陪着他笑，但是他没办法用手舞足蹈来表示自己的兴奋，身上的铁甲实在太重了。 熊本突然越过火堆，冷不防给了扶苏一个大大的拥抱，扶苏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赶紧双手交叉在背后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熊本很热情，除了身上的气味有些呛鼻之外，其他都还好，而且拥抱过扶苏钢铁一般的身躯之后，眼中似乎还多了一丝惊惧和钦佩之情。 扶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河岸，只见一个个身影正快速缩回河岸下，已经出鞘的青铜剑还闪着寒光。扶苏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的友好会面差点要以血腥告终。 在一阵阿巴阿巴连蒙带猜的交流中，扶苏初步了解了对方来自附近丘陵山区一个叫做“熊本”的部落，部落的首领就是熊本，部落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熊本部的族人有一千人多人，在如今的东瀛列岛算是一个中小型的部落，距离鹿儿岛不到半天的路程。扶苏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个熊本部应该位于大河上游大概十公里外的地方。 从这也能看出来野人们的思想还非常的单纯，如果扶苏有心，在确切知道对方部落位置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组织一次突然袭击，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奴隶。 时候已经不早，太阳开始下山，熊本拍拍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向扶苏道别。熊本显得依依不舍，但是太阳下山后，夜晚是野兽们的天下，为了族人的安全，他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部落的山洞里。 扶苏将剩下的烤鸭全部装进竹篮里，送到熊本面前。熊本看着满满一筐的烤鸭，有些激动，然后从头上取下鹿头盔要送给扶苏。 扶苏连连摆手表示拒绝，能看得出来这个鹿头盔在熊本心中是非常贵重的东西，或者在熊本部只有首领才能拥有鹿头盔也说不定，以鹿头盔为礼物，足以看出熊本对这份友谊的重视。 但是对于扶苏来说，这鹿头盔真的没什么卵用，戴在头上像个人形自走大树杈一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傻，如果是在战场上，这种就是第一个被对方弩兵射死的人。 而且看见鹿头盔里面黑乎乎的，还沾着许多毛发之后，扶苏拒绝得是更加的坚决。 熊本见扶苏真的不要，于是将鹿头盔戴回自己头上，然后伸手在腰间摸摸，摸出一把骨刀双手递给扶苏。 扶苏接过骨刀一看，这把骨刀也不知道使用什么动物的骨头做成的，但是制作非常精美，刀身甚至有了玉化的迹象，一看就是和那个鹿头盔一样，是个传了很久的老物件。 刀刃锋利，刀柄上雕刻着鱼啊鸟啊之类的花纹，木制的刀鞘古朴轻巧，侧面还做了一个精巧的卡扣，使得骨刀可以轻松地别在腰带上之类的地方。 和青铜剑相比，这把半尺长的骨刀只能算是装饰品，但是扶苏很喜欢，比起武器，这把骨刀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这种东西要是放在后世，是要上拍卖会作为收藏品的。 扶苏高兴之余，把烤鸭时剩下的半罐子蜂蜜也放到熊本的篮子里，熊本用手指伸进陶罐搅了几下，放进嘴里舔了舔，然后开开心心地捧起篮子转身离开。 走出竹棚之后，熊本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唿哨，然后就有野人跑过来接过族长手中的竹篮，簇拥着族长离开。 “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见熊本走进丘陵密林之后，扶苏向着河岸边喊道。 他在这坐着烤了半天鸭子，腿真的麻了，而且加上穿了一身铁甲，根本动不了。 韩鸮和其余埋伏的士兵立刻从河岸下跳出来，跑过来帮助扶苏脱下外衣，解下身上的铁甲。 “公子，为何不直接绑了那个野人首领啊？”韩鸮有些不解地问道，“直接斩草除根，不是更好？” “你知道野人有多少么？你除得尽么？”扶苏脱下铁甲，顿感全身轻松了不少，边走边和韩鸮说道，“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为的是一片和平安稳发展的净土，不是来征服杀戮的，而且杀这些野人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个熊本部位于我们的大河上游，应该是距离鹿儿岛最近的一个野人部落，与他们搞好关系，就能成为鹿儿岛与野人部落的缓冲地带，而且这个熊本部规模不算大，不用太担心他们会冒险吞并我们。” “以后由你和福伯在这里接触野人，可以多拿一些食物和他们交换，原则只有一个，不卑不亢，公平交易。” “知道了。”韩鸮点点头。 扶苏走到岸边，抱着小鹿登上木筏，回到南岸，他将与熊本部的接触工作交给徐福和韩鸮去做。扶苏有意和野人交换物品，就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在大河北岸形成一个交易市场。 现在鹿儿岛什么都缺，如果想在短时间内获得所需物品，以物易物是最好的办法。 第10章 大洋彼岸 鹿儿岛现在是一天一个样，居民区的房子框架大体都搭建起来了，开始有了作为一座城的模样。 居民房子都是按照统一标准设计建造的，就连家具也全是一种式样，这可以极大地加快生产建造速度，修建完一间房子之后，修建这间房子的人基本上就变成熟手了，后面的建造速度就越来越快。 三排共一百间民房被分配给了五百名子民。这一百户老秦人原本都属于扶苏封地的食邑，是与他关系最亲近的那些人，赵高李斯之流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这些人都被安排出海避难。如果不是船只载重有限，跟随出海的人只会更多。 五百秦人以家庭为单位，共有100户，船只载重有限，每个人带的私人行李物品并不多，不到半天时间，所有人都住进了自己的新房子里。 看得出来，子民们都很欣喜，老百姓对生活的要求一直都不高，只要能吃饱肚子，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已经很满足。 几排房子之间还预留了一块空地，作为后院交给房子的主人自主使用，追究生活品质的可以在这里种上花啊草啊的，喜欢脚踏实地过小日子的可以种些姜葱蒜和青菜。 比起在船上十平米的空间住了两户，甚至是三四户人家，这独门独院的房子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的。唯一的不足就是基础设施还没有完善，比如房子前的路面已经被挖开，用来铺设下水道。进水渠也还没修好，人们还需要自己去河边打水。 按照扶苏的规划，人们正在大河上游开挖一个叫做“水库”的大型池塘，木匠正在打造一种叫做“水车”的自动取水装置。 水车会将大河里的水提上高位流入水库内储存，水库边会铺设竹子做的管道，利用高差势能将水引入各家各户，这样人们在家拧开阀门，就会有新鲜的清水从“水龙头”源源不断地流出。 这就是公子口中所说的“自来水”，虽然还没有看到“自来水”的模样，但是人们已经无比期待。 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扶苏坐在“东宫”的二楼露台，看着鹿儿岛内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心情也变得平静起来。 鹿儿岛现在还是一个大工地，有一支20人的厨师仆妇队伍专门负责五百人的饭食，大家共同劳动，一起吃“大锅饭”，这样比起小门小灶的效率更高。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新居入伙”，每家每户是必须要烧火做饭的。男人们从仓库那领取了一袋粮食、一大块羊肉、一条生猛的鲤鱼、野菜若干，背起来高高兴兴地返回自己的新家，家里的女人已经在生火烧水，孩子们嗷嗷待哺，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 扶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东宫二楼，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是一个人的啊。 “公子，该用餐了。”徐福托着一个餐盘走上二楼露台，“夜晚水汽重，还请公子回屋内用餐。” 扶苏拍拍身子从露台上起来，走进二层阁楼，徐福已经在木桌上摆好了饭菜，鹿肉、鹿血汤、小米熬的红枣莲子羹……依旧是补血套餐啊。 扶苏甚至觉得自己这一个月以来，至少吃掉了十头鹿，不然哪来的那么多的鹿血鹿肝。 “福伯，以后换点别的菜式，别每天除了鹿肉还是鹿肉。”扶苏有些幽怨地说道。 鹿肉里面加了很多药材，被炖得稀烂，入口即化，味道很不错，但是也架不住天天吃啊。而且这鹿肉还有个副作用，就是吃了让人浑身燥热，蠢蠢欲动。 以前身子虚还没感觉，经过一个月的调理，扶苏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孤家寡人的继续天天吃鹿肉喝鹿血有些扛不住，再吃下去估计鼻子要冒血。 “公子因伤失血过多，气血不足，如果不趁此时补回来，进入寒冬就容易留下病根，那时再补，就是治标不治本了。”徐福侃侃而谈，从医理药理和扶苏解释了个遍。 扶苏知道徐福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仅精通医学、天文、航海知识，而且同情百姓、乐于助人，在沿海一带的民众中声望颇高。 虽然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徐福那些医学、天文、航海知识还带有几分玄幻色彩，但是放在这个时代，的确称得上是博学多才。 扶苏也就不多说什么，一口一口地吃着鹿肉喝着鹿血汤，万一不听劝，冬天落下个风湿骨病什么的就麻烦了，至于体内上火什么的，下去广场跑几圈就是了，身体正在恢复中，也是需要多运动。 “福伯，你今年应该三十有五了？怎么还不成家呢？”扶苏好奇地问。 后世历史记载徐福生于公元前255年，卒年不详，那今年应该就是三十五岁。整个船队，好像就他俩是单着的，但是自己才十七，还年轻。 古时候结婚早，男子十四五岁成亲是普遍的现象，一方面是古时候生活条件不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另一方面是人的寿命普遍不长，50岁已经算高寿。就连在历史记载中的秦始皇，也只活了49岁而已。 “老夫一生漂泊，无以为家。”徐福呵呵笑道，“大海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老夫就不要去祸害良家女子了。” 徐福自称“老夫”，是因为三十五岁在后世未婚很正常，但是放在古代，有些人都已经当上爷爷。而且在海上久经风霜，徐福的脸上沟壑纵横，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一些。 “难道福伯你想在海上呆一辈子么？”扶苏边喝小米粥边问道。 “老夫一生寄情于海，若能掌舟天下，纵横四海，此生便也无憾了。”徐福轻捋胡须，抬头目光看向了窗外的大海。 扶苏吞下嘴里的小米粥，也转头看着窗外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心中的敬佩感油然而生。 在这个时代心里装着大海的人，也就装着这个时代难得的探索精神。 “福伯，你真的相信东海之外有蓬莱仙岛，岛上有长生不老之药？”扶苏擦擦嘴，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哈哈哈——”徐福突然大笑起来，“生老病死，天道轮回，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即便是有，也是讹传，不过是世人自欺欺人之举罢了。” “但是福伯你……”扶苏有些意外，徐福可以说穷其一生都在为寻找不老药而奔波忙碌，现在一说，他自己反而是最不相信世上有不老药之人？ “公子见谅，出海一次花费宏巨，非老夫一人可为。”徐福拱手说道，“若无一国财力支持，出海之举不可成行，老夫为一己私欲向始皇帝撒下弥天大谎，望公子恕罪。” 徐福说完，向着扶苏深深鞠了一躬。 “福伯你言重了。”扶苏连忙将徐福双手扶起，“若无福伯此行，扶苏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又何罪之有？“” “即便退一万步来讲，如若大秦是扶苏主政，当会广开海路、振兴海贸、鼓励远航，让大秦的楼船遍布大洋大海。” “果真如此？”徐福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了扶苏的手，心情变得激动起来。 “当然。”扶苏一脸严肃地说道，“世人皆将目光集聚于中原大地，殊不知大洋上有着更广阔的空间，我华夏民族要长久立于世界之林，就不能独缺了大海这片天地！” “公子有此念，大秦幸甚，华夏幸甚！”徐福噗通一声当即双膝下跪，“老夫此生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虽肝脑涂地、九死而无悔！” “福伯你如此，可是要折我寿了。”扶苏连忙将徐福扶起来，“我可不要福伯肝脑涂地，日后我还要继续仰仗福伯你的渡海航技，去往更远的远方。” “公子还要继续远航？”徐福瞪着眼睛，有些懵，他以为来到这鹿儿岛，就是他们旅途的终点，但是按照扶苏的意思，还要继续往外走？ “鹿儿岛只是我们的一个落脚点，不会是我们的终点。”扶苏笑道，“福伯，如果我说我昏迷的时候曾经灵魂出窍，随九天玄女云游天外，有幸看到了大洋彼岸的世界，你信吗？” “云游天外？大洋彼岸？”徐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是一片新大陆。”扶苏闭上眼睛想了一下，“一片富饶的新大陆。” “那里有一种红色的魔鬼果实，咬开后浓汁如血，味道确实异常鲜甜，和炒鸡蛋是绝配！” “那里有一种金黄如玉的玉米，可在干旱之地耕种，结穗粗若手臂，一穗可产籽数百粒！” “那里还有一种地下生长的番薯，不挑地、不需要田间管理，插枝就活，在沙地也能生长，亩产却是五谷的好几倍！” “那里还有一种状如牛角的红色辣椒，入口就如吞下一口炭火，是冬日御寒的绝物，若能采来做一道水煮鱼，又鲜又麻，保管你停不下嘴！” …… 徐福有些失神地张着嘴，一边听还一边不断地吞咽着唾沫，他的灵魂似乎也随着扶苏的讲解而云游天外。 “公子，真的会存在这样的地方么？”徐福听扶苏讲完随九天玄女造访大洋彼岸的故事后，神情有些恍惚。 “是的！我发誓！”扶苏认真地说道，“九天玄女还告诉我，她把这片美丽的大陆叫做‘美洲’。” 扶苏自然是确信美洲大陆是真实存在的。虽然是平行世界，但是世界的基本构造并没有改变，世界还是原来世界的模样。 “那公子，怎样才可以前往大洋彼岸？”徐福双眼在发光，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徐福的前半生，一直是在大海中漫无目的地探索，不知道自己要前往、将前往什么地方，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要去美洲！ “现在还不能去美洲。”扶苏摇着头说，“大秦和美洲相隔何止万里，我们的船还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我可以在船上多带粮食！”徐福激动地说道。 “不是粮食的问题。”扶苏摇摇头说道，“而是我们的平底大船，无法抵抗大洋深处的惊涛骇浪。” 扶苏并不是夸大其词，从大秦前往美洲其实很简单，冬季从东南沿海出发，甚至都不需要帆，顺着北太平洋暖流黑潮漂流两三个月，就能到达加利福利亚或者墨西哥。 问题在于太平洋深处的风浪，古代的楼船抗风浪能力非常差，沿着内河湖海航行还行，一远离海岸线，就有被风浪倾覆的危险。徐福自然是深知这一点，且经历过教训的，否则他不会一直让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 即便是后世明朝三宝太监下西洋，拥有更为先进的福船，也一直是沿着亚非大陆的海岸线航行，真正远离大陆横穿大洋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如果要从大秦沿着海岸线前往美洲，则需要继续往北航行穿过北海道，沿着千岛群岛、阿留申群岛穿过白令海峡到达阿拉斯加，然后一路往下就是美洲大陆。 这条路线的难度在于路途实在是太过曲折太过漫长，而且沿途要经过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这些苦寒之地，中原人水土不服生病的概率很高，再加上大风大浪，很可能熬不到美洲就挂了。 无论从便捷性还是经济效益上来说，横穿太平洋到达南美洲，是最适合的选择。 “福伯，你再等等。”扶苏目光炯炯地说道，“在不久的将来，我会为你打造一支能穿越任何大风大浪的船队！” “不！舰队！” “到时后，我们不仅要前往美洲大陆，还要一路往西，去西边的世界，看一看别样的文明！” 徐福双手举起酒杯，手在颤抖，无须多言，所有的话都在这杯酒里了。扶苏大病初愈，还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和徐福碰杯。 “哈哈哈——” 东宫阁楼上，响起一老一少爽朗的笑声。 海上生明月，月光下银白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鹿儿岛，演奏成一首摇篮曲，阁楼上鼾声渐起。 扶苏拿过一张毛毯，轻轻地盖在熟睡的徐福身上。 扶苏知道，身兼他这个大秦长公子的安危以及整个船队五百老秦人的身家性命，徐福有如背负千斤重担，这一个月以来都没有好好地合过眼，今晚难得地喝了一些小酒，终于能好好地睡一觉。 扶苏坐在徐福身边，看着窗外的月光与大海，经过一个月的修养，这千斤担子，是时候该由自己来背负了。 第11章 以物易物 小鹿在营地内东奔西跑。 经过一个月以来的相处，小鹿已经不怕生人，子民们也知道这头小鹿是公子的宠物，所以对它也多有照顾。 一些人从营地外归来时，还会顺手采一些鲜嫩多汁的野果子喂给它吃。小孩子们更是喜欢，一群五六七八岁的小孩子屁颠屁颠地追着小鹿在营地内跑来跑去。 鹿儿岛内的道路已经回填平整，整个营地已经初具规模，剩下的一些小修小缮，就交由各家各户自己处理。 大河上游的两辆水车吱吱呀呀地日以继夜将河水抽往高处，顺着引水渠进入水库内，再通过水库出口的竹管流进各家各户。 栅栏内一匹怀孕的母狼在惦着肚子晒太阳，另一匹母狼肚子下围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可爱，正在那争奶吃。 母狼的孕期只有六十天，先前捕捉的母狼产下一窝十只狼崽，已经自顾不暇，无法再给小鹿足够的奶水，所以狩猎队又抓回来了一匹，这两母狼现在还算相处得不错。 扶苏打算等小狼崽断奶之后，就将母狼放归大自然，小狼崽则分给子民中的小孩子家养，看看能不能培育出一群听话的狼狗来。 营地里的小孩子对于养狼崽出奇的踊跃，因为公子就有一头小鹿作为宠物，和小鹿相处时间长了，他们都非常希望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动物小伙伴。 当知道扶苏有让他们养狼崽的想法后，狼崽刚出生，孩子们就抢着认领属于他们的小崽子，还给它们一个个安上了“小黑”“小灰”之类的名字，生怕认晚了，小狼崽就分不到自己头上。 为了让每家每户的小孩子都能分到一头狼崽，扶苏估摸着还得再从野外捕几头怀孕的母狼回来。 另一边的栅栏内圈养着一些小野猪，至于大野猪则早已进了子民们的肚子，扶苏希望通过圈养这些小野猪长大后繁衍下一代，逐渐消除它们的野性，看看能不能把家猪驯养出来。 除了野猪以外，旁边的围栏里还有剪去翅膀羽毛的野鸡，野鸭则放养在鱼塘里。 扶苏相信再过一年，鹿儿岛就会变成一个田连阡陌、鸡犬相闻的村落。 大河北岸烧荒的大火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现在天气已经是入秋，泛黄的茅草被火星一点即着，人们在丘陵林木线前清除出一道防火带后，就任由大火在北岸肆虐。 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才得以熄灭，然后子民们就挑着耒耜、锄头、石斧、木犁等农具，唱着歌，走过河面上搭建的木桥，前往大河北岸开荒。 公子说了，这个冬天必须平整出五千亩耕地，才能满足五百人一年的口粮，如果在来年开春之时种子无法下地，那明年就只能继续吃存粮。 家里有粮心中才能不慌，经历过战国时代的人们，最能体会到家中有粮的那种安全感，也更加害怕卯吃寅粮、有上顿没下顿那种惶惶不安的日子。 看着大河北岸被犁头翻开的黑乎乎的土地，听着大河北岸一声声“嗨啰嗨”的打气呼喊，果然劳动的画面最美，劳动人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风景线。 扶苏很想加入到这支劳动大军里去，但是徐福不允许，细想之后，扶苏也放弃了亲自下地耕作的想法。 在其位谋其政。 一个人就应该做和他身份相匹配的事情，上位者去下地劳作，除了宣传与作秀的成分，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扶苏就见过始皇帝下地的情形。 始皇帝十分重视农业生产，为了给百姓发出重视农业的信号，给百姓做榜样，每年春耕来临的时候都会亲自下地耕作。 人们看到的是在田间挥汗如雨的始皇帝，看不到的是始皇帝劳作之时，田埂四周簇拥的百官和虎贲军。 而为了始皇帝安全，前一天已经花费大量人力将这块田地提前筛了一遍，去除所有蛇虫鼠蚁，水蛭之类的更不能有，否则砍头都是轻的，就连有棱有角的碎石，也要一颗颗仔细挑捡出来。 皇帝一挽手，下面忙破头。这样的劳作除了给下面的人徒增烦恼，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虽然不下地，但是扶苏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夕阳西下时，子民们哼着歌挑着农具返回鹿儿岛，大河木桥中间部位二十米长的吊桥升起，将鹿儿岛和大河北岸唯一的通道隔绝。 韩鸮也回来了，带着今天和熊本部交换回来的物品，木矛、石斧、骨刀、骨针等等货物摆了一地。 扶苏皱着眉头拿起其中一个陶盘，这陶盆长得歪瓜裂枣，细看之下还有制陶人留下的手印，但明显制陶的工艺不高，盆面粗糙，盆壁厚度不均匀，还夹杂着许多细小的沙粒。从陶盘上的裂痕来看，扶苏怀疑这陶盘就是用黏土捏好后直接放进火堆里烧的。 烧窑可是个技术活，冷窑太快陶器容易开裂，氧化时间不足可能发生起泡现象，火力不匀时容易变形，这些野人明显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你换这些垃圾回来做什么？”扶苏满脸疑问地看着韩鸮，他已经将一地的东西看了一遍，没有一件可以入眼的东西。 “公子，不是我想换这些垃圾，而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来和我们交换的。”韩鸮也是一脸纠结地说道，“公子你要是去一趟熊本部看看就知道了，那里和乞丐窝没什么区别。” 在韩鸮带领队伍前往熊本部之前，扶苏就交待过他，为了促成鹿儿岛和熊本部之前的友好关系，即便吃亏一些，也要达成这次货物交换行为。 但是鹿儿岛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次带去的货物有熏肉、咸鱼、大米、麻布和一堆陶器，换回来的就是一堆垃圾？虽然从数量上来说是差不多，但是价值完全不对等啊。 扶苏本来已经有心理准备，觉得这里的野人社会生产能力低下，可能还没有足够的剩余产出用来交换，但也没想到会穷到这种程度。 扶苏又翻了一遍韩鸮带回来的货物后问道：“没有粮食？” “对。”韩鸮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储存粮食的概念，有多少就吃多少，我们这次去熊本部他们吃的午饭，还是用我们带去的粮食做的。” “他们做饭的方法，就是把肉放在火堆上烤，或者将一切可以吃的都扔进一个大陶锅里面熬煮。”韩鸮回想起那一锅黏黏的像潲水桶一样的东西，指着旁边的野猪圈有些恶心地说道，“猪食都比他们吃得好，我们这次吃的是自带的干粮，没有吃熊本部的食物。” “你在熊本部逛了一天，就没看到什么对我们有用的货物？”扶苏有些失望地问道。 “没……哦，有的。”韩鸮语气停顿了一下，“有一样应该比较值钱，但是没有公子您的命令，我不敢和他们交换。” “噢？”扶苏立即来了兴趣，“是什么？” “人。”韩鸮回答。 “人？”扶苏愣了一下。 “是的。”韩鸮点点头说道，“熊本部落里的未成年野人，而且都是女孩子，他们会将部落里面的女孩子当成货物和其他部落进行交换。” 扶苏思考了一会，很快也就想通了。野人部落都是集体生活，还没有产生私有制，更没有结婚的概念，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如果长期近亲繁殖，这个部落就离覆灭不远了。 在这种情况下，将未成年少女用于货物交换，是一个对于维持部落繁衍极其简单有效，且极端重要的方法。 对于野人部落来说，男人才是部落生存的主力，将未成年女子交换出去，可以为部落省下不少宝贵的粮食。 “你刚才是说，熊本部和其他部落进行交换女野人？”扶苏捕捉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有哪些部落？交换地又在哪里？” “具体有哪些部落不清楚，只知道交换地点在高岳山的山脚。”韩鸮指着远方的高山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山的名字是不是叫“高岳”，只是听熊本首领的话描述似乎是这样。 “岳”就是“山”的意思，“高岳”就是“很高的山”，这名字估计错不了。韩鸮现在是和野人直接接触最多的人，连蒙带猜的多少能听懂一些野人的话。 扶苏抬眼看着远方的天际线，昏暗的天边勾勒出一条黑线，其中一处突起的平坦山头非常显眼，那应该就是野人所指的“高岳”。 虽然没有靠近过高岳，但是凭这座山头的外形来看，明显是一座火山。 “那座山距离有多远？” “大概一天的路程。”韩鸮回答，“据熊本首领所说，交换集市在月圆之夜举行，每月仅有一次。” “这消息可比你换回来的货物有价值多了。”扶苏低头合指算了一下，“今天是农历十四，也就是说明晚就是集市再次开放的日子。” “看来我们得抓紧了！你去把福伯叫来，提前准备一些货物，明天一早，我亲自带队出发。” 第12章 货物 徐福一开始是不同意扶苏进入深山腹地冒险的，他想要由自己带队，而让扶苏留在鹿儿岛内等候他们消息。 但是这一提议被扶苏严词拒绝了，他不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想当初扶苏在上郡监军时，也曾随大军深入大漠追击匈奴，每天风餐露宿，吃干粮、喝泉水，与士兵一起枕戈待旦，蒙恬将军从未将扶苏与别的士兵区别对待。怎么到了这里就变成出不了门的公子儿啦？” 扶苏言辞恳切地说道。 “福伯若是关心扶苏，就更应该让扶苏出去历练，天天呆在家里足不出户，才是真正害了扶苏呀。” “这……”徐福哑口无言，一时间愣在原地。 锵！ 扶苏拔出腰间青铜宝剑，将旁边一根碗口粗的木桩劈成两半，还剑入鞘后，拱手说道： “请福伯放心，扶苏身子已无大碍。” “扶苏此行，最多三天即会返回，这三天就要劳烦福伯多做担待。” “鹿儿岛百废待兴，事无巨细，工作难度可一点也不比扶苏此行容易啊。” “唉——”徐福叹了一口气，“公子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夫再多说就显得迂腐无能了。” “但只有一点。”徐福顿了一下，说道，“公子必须把所有甲士带去同行，只有这样，老夫才能稍作安心。” “这……”扶苏有些为难，“留一半？鹿儿岛也不能没有甲士护卫。” “这不一样。”徐福摆摆手说道，“鹿儿岛有城墙，有护城河，有箭塔，战时男子披甲皆为锐士。而公子进入深山腹地，身边无任何依靠，这三十甲士就是唯一凭借。” 扶苏想想也是，大秦男儿哪个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就连岛内这五百老秦人，也只是秦统一六国后才解甲归田，回乡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如果往前追溯几年，又有哪个没在军中服过兵役？ 扶苏也不再推脱，天一亮，就带上三十甲士，背上背篓，向着高岳山出发。 扶苏此行带的货物百分之九十都是咸鱼、熏肉、干炒面等粮食，只有少量的丝绸、瓷器和金银饰物。 带的这些货物是经过认真考量的。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入秋，从野外获取猎物的难度与日俱增，熊本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野人部落永远最缺的就是粮食。 而如果万一在路途遇上意外，短期内无法返回鹿儿岛，背负的这些粮食就是扶苏他们最坚强可靠的后盾。 队伍离开河湾平原后，就向着高岳山的方向直线前进。在原始时代没有路的概念，人在森林中走出的路，只要经过一场雨，或者一场雪，就会完全消失。 原始森林的树木未经砍伐，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就像走进了一间绿色的屋子，只有树冠缺口投下的光，才能让人看清周围，但是放眼四周都是绿色，根本辨不清方向，好在队伍手中有指南针这一神器，还不至于迷路。 扶苏现在有些理解野人为什么会选择高岳山脚下作为交换货物的集市，因为高岳山足够高，附近的部落远远地就能看见，有了这个明显的参照物，就能将附近零散的部落汇集在一起。 “乌苏乌苏！” 一路沿着大河到上游，果然遇上了熊本部落的队伍，熊本首领远远地就大笑着向扶苏招手。 这家伙发音极其不标准，老是把自己叫成乌苏，扶苏纠正过几次他的发音后，就放弃了，乌苏就乌苏。 在原始森林中行走，随时都要面对野兽的威胁，队伍越庞大安全性会越高，于是两支队伍汇聚成一支两百人的队伍继续前进。 扶苏边走边留意了熊本部的队伍，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实际上只有一般是熊本部的野人，因为另外一半野人明显是“货物”。 扶苏看着这些面黄肌瘦，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头的野人，实在是和未成年少女联系不起来。 这些女野人大都裸露着上身，下身也仅围了一片兽皮，有些连屁股都遮不住，但是实在让人生不起一丁点的欲望，扶苏队伍中的甲士也一个个目不斜视，专注于前方赶路，这“春光”实在是受不起啊，还不如看树啊草啊，眼睛还好受些。 中午时分，太阳从树冠直射而下，林中也变得闷热起来，赶了半天路，队伍找了一处小溪边休息，并且默契地一分为二，分别在小溪左右两边休息。 野人群居是天性，只有抱团取暖，才能在这个野蛮的世界生存。 扶苏队伍中的甲士将背上的货物放下，从背篓内拿出一张凉饼，摊开包住一块熏肉、一根路上摘的野葱，就着竹筒内加热后的水，一口肉饼喝一口水地吃起来。 反观熊本部那边，则要寒酸得多。 扶苏站在小溪边，看着对面一群群黑乎乎的野人围着一个个火堆，几根树干搭建的简易烤架上架着一只野山羊，从山羊那凝固的血迹就能看出死了很久，也就是说是野人从出发时背过来的。 每一位男性野人面前都放着一片盘子大的树叶，树叶上放着一小堆女野人采集回来的浆果，以及不知名的块状根，看着是一条条的，像木薯又不是木薯一类的东西。 熊本从已经被明火烧烤得黑乎乎的野山羊后腿切下一大块肉，连同野山羊的心脏，一同放进自己面前的树叶里。 其他的野人围着火堆，目光直勾勾的瞅着烤架上的食物。当看到熊本吃下第一口烤肉之后。野人们立刻七手八脚地伸手撕这头被烤得外焦里生的野山羊，似乎野人们都天生一双铁手，不害怕下面还在燃烧的火堆。 但是也属正常，如果按照进化论来说，怕火的野人应该已经饿死了，因为几乎是一瞬间，烤架上的野山羊就不见了。 一头野山羊是不够一大群成年野人填饱肚子的，那就意味着其余那一半“货物”就得饿肚子。 一些男野人将手中吃剩的骨头扔出去，看见那群未成年女野人纷纷扑过去追逐那些骨头后就哈哈大笑。 对于这些成年野人来说，这些未成年女野人是用于交换的货物，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过了今天就不再属于熊本部，也就没必要浪费粮食为别的部落喂养这些小女野人。 追逐到骨头的小女野人在用力地啃咬着骨头上仅剩的一丝肉丝，以及骨头上的一层薄薄的软骨。 熊本也呵呵笑着，似乎是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一个消遣节目，只见他往火堆里踢了一脚，把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踢了出去。 那些小女野人立刻扑向那坨黑色物，直到她们在争抢中将黑色物拉开了，扶苏才看出来那是野山羊的内脏。 扶苏看着一个看上去可能才十三四岁的小女野人抢到了一段膨大的羊肠，立刻埋头啃食起来。 扶苏清楚地记得野人屠宰野山羊的过程没有清理内脏，是整只放在火堆上烤的，也就是说野山羊的肠子还保持着“原生态”的状况，里面还充斥着半消化物，也就是屎，这也是羊肠烤熟后膨大的原因。 看着半尺长的膨大羊肠在小女野人口中瞬间消失不见，扶苏觉得自己的胃在翻腾，刚吃下去的肉饼几乎要吐出来。 如果说甲士们之前也许还可能对这些未成年小女野人有一丁点幻想的话，现在连最后一丝幻想也消失不见。 对于野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食物非常珍贵，一丁点也不能浪费，野山羊肠子里的半消化物，某种程度上还是具有营养的，只要能吃下肚子管饱，野人才不介意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抢完内脏的小女野人一个个趴在小溪边喝水，无论有没有抢到食物，至少喝水要喝到饱，因为接下来还有半天路程。 虽然扶苏也会在小溪打水喝，但是一定会将水烧开，并且他要求鹿儿岛的所有子民，不到万不得已不准饮用生水，在野外必须将水烧开喝，扶苏不想寄生虫在他们的肚子里安家。 在野外无论水质看上去多么的干净，你都无法保证上游有没有腐烂的动物尸体，水体有没有肉眼看不见的寄生虫卵。 据说汉朝名将霍去病，就是因为在漠北之战中，饮用了匈奴人将病死的牛羊牲口埋在水源区的生水，继而染上瘟疫，在归途中病倒堕马身亡的。 马上将军堕马而死，这多么令人感到心酸。扶苏不希望自己的将士不是死在强大的敌人手中，而是死在那些看不见的寄生虫卵里。 第13章 飞鸟 有熊本部带路，扶苏他们队伍的行进速度也快了很多。 熊本部落明显不是第一次参与高岳山的集市交易，在扶苏看起来差不多的树林中，熊本部的野人却能找出一条路来。 或者不能称之为路，而是“兽道”，这些野兽走出来的路，就是原始森林中的高速公路。 在前行的过程中，扶苏发现熊本部的“货物”中似乎少了几个人，也许是没吃到食物的小女野人跟不上队伍，也许是被野兽叼走了。 这两种情况其实没有区别，未成年野人不可能在野外独自生活，唯一的归宿就是变成野兽的口粮。 扶苏心中并没有感到同情，也没心思去同情心泛滥。这样的未成年女野人在东瀛列岛可能有几十上百万，你能同情几个？ 食不果腹，野兽环绕，在这样的环境下悲天悯人讲同情心只会是圣母主义者的一厢情愿。你同情弱小的羊，那你想过为哺育幼崽寻找食物的狼妈妈的感受吗？ 原始社会是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道德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这就是原始社会的自然生存法则。 也许是因为后世先入为主对东瀛人的不好印象，扶苏对于东瀛野人实在生不起同理心，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子民，行进中将队伍尽量聚拢在一起，三十名甲士一个都不能少。 到了傍晚时分，两支队伍终于到达了高岳山下。扶苏看见前方的山谷星星点点，生起了一个个火堆。 那些是早一步先到达的野人部落，一个火堆就是一个部落，扶苏粗略数了一下，已经到达的野人部落大约有二十多个。 虽然东瀛列岛的总人口不多，但是部落多如牛毛。小的部落甚至只有十几人。 在东瀛列岛上，一般千人以下的部落都属于小型部落，几千人的部落就是中型部落，上万人的就是大型部落，如果超过十万人口，那就属于超大型部落，这种超大型部落放眼整个东瀛列岛也没几个。 熊本部的人口一千多，属于中小部落，而鹿儿岛按照这个标准，就是实打实的小部落。 进入山谷之后，视线豁然开朗，没有树木的遮挡，山谷地面也只有一些杂草灌木。 扶苏细心观察了一下，这一片空地并不是人为地砍去了树木，而是火山爆发后的熔岩流冷却板结，形成了这一片平坦的山谷，地面坚硬结实，只有一些杂草和灌木在缝隙里生长。 扶苏命令队伍在远离野人聚集地的山谷边缘扎营，自己则带着韩鸮和两名甲士，先去交易集市上逛一圈。 每一个野人部落的火堆旁都摆满了进行交易的货物，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扶苏走走停停，在一个火堆旁看几眼，就渡步走向下一个火堆。 兽皮、兽角，骨刀、骨针，石斧、石刀，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彩色石头和动物獠牙串成的项链……现在的山谷就像一个大型的地摊夜市，但扶苏还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交换。 一路走走停停，扶苏最后在一个独臂老野人的火堆前停下。这个老野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在野人中已经算是暮年。 老野人的左臂齐根而断，身体干瘦，鞠偻着背，肚子凹陷，肋骨分明，看来是饿得不轻。 当发现有人停在自己的火堆前的时候，独臂老野人立刻用仅剩的右臂将面前一块黄澄澄的石头举起，喉咙发出“啊啊”嘶哑的声音，眼中闪着希翼的光。 扶苏之所以在这个独臂老野人面前停下来，是因为他看到独臂老野人面前只有一个小小的火堆，这明显就是一个被某个部落抛弃的流浪老野人。 一个失去左臂的残废老野人，对任何一个部落来说，也的确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就像年老的动物也会主动离开群体，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待死亡一样，这就是野蛮世界的生存法则。 如果没有食物，这个独臂老野人肯定熬不过今晚。 扶苏打开韩鸮的背篓，从中取出一条晒干的咸鱼扔下去，独臂老野人立刻像疯狗一般扑向那条咸鱼，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着鱼肉。 这说明交易达成。 扶苏拿走了独臂老野人火堆旁那堆土豆大小的橙黄色石头，灰褐色的石头上布满黄色的亮斑，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黄铜矿，从矿石表面来看，含铜量应该超过50％。 这是一个好东西，也正是扶苏现在所想要的。 看着独臂老野人将一条咸鱼啃食干净之后，扶苏将这些铜矿石放进背篓内，然后又从背篓里拿出一条更大的咸鱼。 独臂老野人立刻转身拿出一个兽皮包裹，将兽皮一摊，哗啦一下将一堆花花绿绿的石头倒了出来。 扶苏也来了兴趣，蹲下身子，手在乱石堆里划拉着，时不时拿起一块石头放在眼前细看。 红色的赤铁矿、靛蓝色的铜蓝、黑色的原煤……扶苏从这堆石头里面看到了好几种他想要的东西。 扶苏这时看向独臂老野人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对于野人部落来说，独臂老野人就是一个废物，但在扶苏眼里，这分明是一个宝贝。 扶苏从这堆石头里面每一样挑了一些，然后把那条咸鱼交给独臂老野人。独臂老野人猛点头，表示对这笔交易无异议。 旁边一群野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独臂老野人用一堆石头换到了宝贵的咸鱼，也纷纷举起自己火堆旁的货物向扶苏展示，希望吸引对方过来交换。一个强壮的成年野人甚至举起石斧，一斧劈开了火堆旁一根碗口粗的木桩，炫耀石斧的强大。 扶苏却连看一眼他们的兴趣都没有，就走向下一个火堆。 咸鱼代表着鱼干和盐巴，对于野人来说，这两样都是生存不可或缺的东西，现在所有野人部落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严冬做准备，没有部落会在这个时候拿珍贵的食物作为交换物品。 所以咸鱼在这个交换集市内可以说是“硬通货”，几乎可以换到一切东西，如果扶苏愿意，一根咸鱼甚至能换到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野人。 但是扶苏现在没有扩张鹿儿岛人口的意愿，鹿儿岛还在建设初期，将野人吸纳进来，只会徒增负担。 扶苏原本以为在集市内和野人交流会是一个障碍，但到了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东瀛列岛并没有统一的语言和文字，即便是相邻的两个部落，也很可能操着不同的“方言”。所以集市内早就形成了一些约定俗成的交易方式。 没有复杂的讨价还价过程，一点头或一摇头，一笔交易就达成了。 扶苏也曾担心自己这一队人穿着皮甲出现在集市内会不会被视为异类，但是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这里的野人有穿兽皮的、树叶的、树皮的、鱼皮的，甚至还有鳄鱼皮的，他这一身皮甲真的不算奇装异服。 扶苏也逐渐发现了一条规律，那就是越往山谷中央的空地走，火堆旁摆着的货物就越好。 山谷中央人流最为密集，自然也是集市交易最好的地段，这里的野人不仅下身穿着兽皮，上半身也穿着兽皮做的褂子，脖子戴着兽牙链，一些女野人甚至用骨钗将头发盘了起来，一看就比外围的野人干净不少。 原来在野人部落也是有阶级差距的，越是强大的部落，才能在越是中心的位置燃起属于自己部落的火堆。 扶苏在一个大火堆旁停下，拿起地面上的一个金属器皿，用手指轻弹了几下。 铛铛铛—— 发出的声音确认是青铜器无疑。 扶苏仔细地端详着这个青铜器。虽然这个青铜器长得歪瓜裂枣的，器身上还布满气泡，一看就知道冶炼的工艺不行，杂质太多，质地太脆，只能当做一个装饰品使用，但这的确是青铜器。 从青铜器上面的图案铭文来看，这应该是一个祭祀用品。 扶苏暗暗心惊，看来东瀛列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落后、那么原始，至少岛上的某个部落已经开始摆脱石器时代，踏足青铜时代。 “阿巴阿巴阿巴！” 火堆旁的野人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要五条咸鱼才能换走这个丑陋的青铜器。 对于扶苏来说，这个青铜器其实没有任何价值，鹿儿岛上的青铜器要比这些精美得多，但是扶苏依旧用一箩筐的咸鱼，换走了这堆破烂。 集市内的最大宗商品交易，其实不是矿石，也不是青铜器，而是人，特别是未成年的女野人。 但是这种情况下，扶苏就成了旁观者的角色，他看着一些规模较小的野人部落，将一个个小女野人的脖子套上草绳，像牵牲口一样，将绳子一头交给另一个野人部落的代表，然后换回来一块兽肉、一张兽皮，或者一袋子草籽。 兽肉、兽皮、草籽都有助于部落度过寒冷的冬天，而未成年的女野人还不能繁衍下一代，干活也比不上男野人，这交易很公平。 对于野人部落来说，食物是永远都不够的，越小的部落，抵御自然的能力就越差。经过一个冬天之后，一些小型的部落很可能会就此永远消失。 所以被交易的小女野人都很温顺地跟着新的野人走进新的部落。对于她们来说，这是幸运的，与其呆在原来的部落挨饿冻死，被交换到新的大部落，也许还有生存的希望。 如果不换人，这集市内也实在没有什么好交换的，扶苏在集市内兜了一个大圈之后，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部落。 这个部落的野人头上都插着羽毛，脸上、身体上涂着花纹，其中一个女野人应该是部落的首领，因为她的头上戴着一个由七彩羽毛编织而成的帽子。 也是这个女野人部落，换走了集市内相当多的小女野人。 由女人担当首领的部落，那就非常有意思了，而且从周围的女野人行动来看，她们的地位要高于部落内的男性野人。 “飞鸟部。” 韩鸮看见扶苏一直盯着那个女野人首领看，就凑过头来低声说道。 “公子，她们是生活在一座叫‘祖母山’山上的野人部落，飞鸟部由女性当家做主，男性在部落里的地位和奴隶差不多。” “噢。”这下扶苏就更感兴趣了，母系社会在华夏历史上也存在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在东瀛列岛上出现也不出奇。 “她们都是用弓的好手吗？”扶苏看着每一位飞鸟部的女野人后背都背着一张大弓，兽皮箭筒里插满削得笔直的箭竹。 “应该是？我也不太清楚哎。”韩鸮皱着眉头说道，“我从熊本部获得的信息就只有这些，再深入的就不知道了，因为飞鸟部不欢迎外面的野人靠近祖母山，特别是男性野人。” 扶苏点点头，有能依靠技巧而不是力量取胜的弓箭作为武器，估计这也是飞鸟部一介女流在部落内的地位可以高于男性野人的原因。 飞鸟部周围围满了其他部落的野人，一些男性野人交换完货物之后，笑嘻嘻地继续站在周围不愿意走。 看来老色坯不分时代，从原始社会就已经存在。 这让飞鸟部的女野人很是恼火，但是又没用办法，毕竟这里是公共集市，不是她们的祖母山。 扶苏分开围观的野人，走到飞鸟部的火堆旁，在火堆周围转了一圈之后，在一堆碧绿的树叶旁边停下来。 扶苏蹲下身子，捡起其中一簇树叶，翻过来，只见青绿的叶子背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米粒。 蚕卵。 扶苏的目光立刻凝固了。 从背篓里拿出一条咸鱼，然后向着女野人首领指了指手中的这簇树叶。 女野人首领摇了摇头，取回扶苏手中的树叶，从中摘下一片放在扶苏手掌上，然后再指了指那条咸鱼。 扶苏愣了一下，一条咸鱼换一片蚕卵，这价格不算贵，他惊讶的是对方似乎知道蚕卵的价值。 也就是说这些蚕卵不是野外凑巧得来的，对方部落真的有在养蚕。 飞鸟部，扶苏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让韩鸮将剩余的咸鱼全部换成了这些树叶，用之前换到的兽皮小心地包起来放好。 扶苏这一行四人很快成为了集市内的明星，特别是当别的野人知道他们曾经用咸鱼换了一堆没用的石头和树叶后，所有的野人更加趋之若鹜，纷纷围了上来，都想和他们交易。 扶苏很不喜欢这种被围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这些傻子野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这让他没来由地很生气，于是草草结束了这次逛集市，返回自己的队伍营地。 第14章 四大部落 队伍的营地在山谷边缘靠近入口处的斜坡上，在这个地方可以俯瞰山谷内的点点火光。 帐篷的搭建采用了最简单的单斜面帐篷，基本上是两根木桩间拉上一根绳子，把防水布往上一铺，固定四角，就成了。 十个单斜面帐篷一致朝内围成一圈，圈中间生起火堆，即防风又保暖。 从夜空的星光看，今晚大概率是不会下雨的，所以帐篷才搭建得这么随意。而且队伍只打算在这里露宿一晚，又不是长住，就没必要搞太复杂的东西。 月上中天，交易集市变得越来越热闹，路途较远的野人部落也陆续进入山谷燃起火堆。原本只有几千人的山谷，扶苏估计这会已经挤进了近万人，而且人数还在增加中。 后来的野人部落明显比先来的野人部落更加的富裕，至少扶苏看到了牵着野牛、野羊，抱着野鸡野鸭的野人队伍，而且这些队伍人数都不少。多的几百人，少的也有四五十人。 如果用熊本部来类比的话，这些应该是中型部落。 但是扶苏稍有失望，他没有在这些野人部落中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马。 “那个是长崎部、佐贺部，后面来的是福冈部、大名部。” 韩鸮站在扶苏身边介绍，他借交换货物多次来往熊本部，打听到的信息不少。 “这四个基本就是我们附近最大的四个野人部落，据说每个部落都有近万人口。” “你带一半货物出去周围转转。”扶苏说道，“顺道看看有什么有用的，或者新奇的东西，换一些回来。” “诺！” 韩鸮拱手就带着一队人，背着背篓离开。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来了后，交易集市内的气氛达到了顶峰，真正的大宗交易现在才真正开始。 扶苏看着佐贺部用一头牛，换回了五个野人，而且是五个强壮的成年男性野人。 五个男性野人手脚都被捆着，脖子上系着绳子，一个手持石斧的野人将绳子交到头带狼头盔的佐贺部野人首领手中，再从狼头盔野人首领手中接过绑着野牛的绳子，这桩交易就算达成了。 扶苏看到几个野人连拉带扯地用蛮力将野牛拉走了，不禁失笑，看来野人还没有驯养牛羊的习惯，不知道牵牛鼻子的道理。 看着这桩交易的达成，扶苏心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头被捕获的瘦弱野牛，如果单论体重，是绝对没有五个健康强壮的成年野人重的。 或者换一个说法，这头野牛身上的肉绝对没有五个成年野人身上的肉多。而这笔交易能达成，至少说明这些野人部落都没有吃人的习惯。 如果发现野人吃人，那么扶苏以后面对这些野人时的态度，会有180°的改变。 成年女性野人的交换价值要低一些，一只羊就可以交换五个成年女性野人。但是如果是未成年的男性野人，一只羊就只能换三个。 但是交易集市上的男性野人非常少，看来野人也懂得男性后代的重要性，知道部落里的男性野人是部落赖以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力量，轻易不会用来作为货物交换。 而那些被交换的男性野人，主要来源有两种，一种是野人部落间的斗争，输的一方只能选择加入对方部落，或者像现在这样作为俘虏被卖掉；另一种就是流浪野人。 在原始时代，野人部落覆灭的原因有很多，除了部落间的斗争外，自然灾害也是重要的因素，一次火山，一次地震，甚至是一场雨，都有可能让一个部落分崩离析。 越小的部落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就越弱，幸存的野人只能离开原部落聚居地外出谋生，于是就成为了流浪野人。 而一些规模稍大的野人部落，会像捕猎动物一样，捕捉这些流浪野人，可以说，在这个原始社会，流浪野人的地位是最低的。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后到的野人部落，却占据了交易集市山谷最中心的位置，而没有别的野人部落对此提出异议，就连早些来占据这些位置的野人部落，在看到这四个部落到达后，也主动让出位置，离开了自己的火堆。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的到来，让原来的火堆烧得更旺了，交易集市的气氛也到达了高潮。 交易集市内的货物随着这四个大型野人部落的到来而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而且非常令人意外地，这四个大型野人部落带来了非常多的粮食、兽肉、兽皮这类集市最为紧缺的货物，让其余野人部落流连忘返，不断从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物品，期望交换成功满载而归。 但是集市内并非一片和平景象，野人部落间大大小小的争斗，扶苏已经至少看到了六次。争斗的原因也非常的简单，一个野人部落看上了另一个野人部落的货物，但是因为缺少交换的货物，或者并不想付出以物易物的代价，那么空手套白狼的唯一方式就是诉诸暴力。 野人们似乎也对此见怪不怪，如果能力强抢了对方货物，或者能力不强被对方反杀，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抢夺是野人世界的生存规则之一。 在这种规则之下，那些看起来比较弱小的野人部落，就极易成为野心勃勃者的目标。 比如飞鸟部。 这个由女性野人统治的部落，看上去比较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但是看过武侠小说的都知道，遇到独自行走江湖的三种人不能惹：妇女小孩，以及和尚。 飞鸟部的女性野人都很聪明，她们知道比拼力量不是那些凶神恶煞的男性野人对手，所以根本不给对方靠近的机会。 每一声弓弦劲响，都有一个强壮的男性野人由于胸腹中箭而倒下。 特别是那个头戴七彩翎羽的女性野人首领，每一箭射出，都会有一位男性野人因为大腿中箭而倒在冲锋的路上。 但是飞鸟部也并非毫发无伤，两场争斗下来，至少有七八个飞鸟部的女箭手被冲到近前的男性野人砍倒。 但是没有女箭手退却，即便对方已经冲到近前，她们依旧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维持着并排一字阵型，拉弓、搭箭、放弦…… 战斗过后，飞鸟部的女野人默默地将为部落牺牲的女箭手的尸体放进火堆内，然后跪在地上祷告。 而那些心怀不轨对飞鸟部发动袭击的野人部落，首领已经身首异处，所有被杀死的以及受重伤的男性野人头颅都被砍了下来，在火堆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些受伤不重或者被俘虏的男性野人，箭被拔出，随便往伤口糊了一把不知名的草药，就被绑着扔到一边成为了飞鸟部新的交换货物，而且价格低廉。 看着火堆旁那堆鲜血淋淋的人头，一些曾经对飞鸟部有过想法的野人部落，此刻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样？”扶苏拔起身旁地面的一支流矢，笑问回到身边的韩鸮。 “有箭头，有尾翎，至少有箭的样子。”韩鸮接过扶苏手中的竹箭，看着箭头打磨锋利的石片以及箭尾的羽毛，这比只会用细木条和竹条当箭的熊本部落先进了不止一个档次。 “可惜这箭是一次性的。”韩鸮两指用力一捏，箭头的石片就碎了，“箭头太脆，碰到骨头就碎了，也就能打发这些光腚的野人，射不穿我们的皮甲。” 石制箭头若要越锋利，就必须打磨得越薄，但是箭头越薄，就越脆弱，这是材质本身决定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看两者怎么取舍，是要锋利放弃坚韧性，还是为了强度舍弃一定的锋锐度。 “这样啊。”扶苏笑了起来，指着远处的那个头戴七彩翎羽的女首领，“如果你和她放对厮杀，你有几成赢她的把握？” “她没有射箭的机会。”韩鸮拍了拍后背的秦弩，以及装满三角棱形金属箭头的箭筒，冷冷地说道。 “哈哈哈——”扶苏大笑了起来，他相信韩鸮的话，毫无疑问，在这一时代，秦弩是当之无愧的世界最强。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远处的飞鸟部女首领此时也转头看着围观人群中的扶苏。 扶苏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才不相信什么“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你一眼”一眼就一见钟情的狗血剧情。 飞鸟部的女首领看上去年纪应该二十五岁左右，身高约一米七五，在野人中绝对称得上是女巨人。而且一身古铜色肌肤，手臂上、腰腹上肌肉棱角分明，这样的女性野人放在野人部落绝对称得上是美人，但是对于习惯中原女子审美的扶苏来说，实在是对于肌肉女无感。 为什么飞鸟部的女首领会特别关注到他们？可能和他们特别关注飞鸟部的原因是一样的。 强者的特质总是容易相互吸引。 “公子，我们去哪里？”韩鸮看着集市还没结束，扶苏却有些打道回府的意思。 “事出有异必有妖。”扶苏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集市，“你难道没有嗅到什么不对劲的味道吗？” “什么不对劲？”韩鸮有些懵。 “对于即将到来的寒冬来说，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这次带来的货物未免太奇怪了些。”扶苏边走边说。 “他们带来的大部分都是粮食，但是交易成功的却非常少，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别的野人部落流连忘返，舍不得过早离开这里。” “公子，我还是不太懂……”韩鸮仍旧满脸迷茫。 “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距离高岳山的远近不同，却都是在最后同一时间到达这里，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第15章 围困 回到营地之后，韩鸮就先向扶苏汇报这一圈下来的收获。 交换回来的东西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一张贴着一层薄薄金片的人脸兽纹面具有些让扶苏觉得惊异之外，其余的都是石刀、石斧、骨链、陶器之类的物件。 扶苏走遍了集市，也没有找到多少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集市在他眼中，几乎就是孩子过家家游戏一般简陋。所以他才把交换货物的任务交给了韩鸮，自己则到处乱逛乱看。 但是鹿儿岛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按照扶苏的吩咐，每样东西换的数量都不多，几圈下来，带来交换的粮食还剩了一半。 而换回来的货物主要是作为研究用的，通过这些物件了解周围野人部落的文化与习俗。 通过这些，扶苏至少了解东瀛列岛上的野人部落大致分为平原部落、森林部落和山地部落。 平原部落主要生活在靠近海岸的平原地带。除了狩猎和采集以外，还会通过刀耕火种，种植一些粮食作物。 佐贺部、长崎部、福冈部和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就是平原部落，这和扶苏后世的认知相匹配。 刀耕火种说明这些野人部落已经开始步入最基础的农耕时代，而农耕文明的强大是毋容置疑的。 森林部落则主要以狩猎和采集为主，熊本部就是森林部落，栖息地就是森林。 而山地部落则主要生活在丘陵地区高山地带，数量最少，也最为神秘，飞鸟部就是山地部落。 “这山谷地形不太安稳。”韩鸮拿树枝在地上划了一副山谷地形图，“这山谷整体成葫芦型，两头小，中间大，山谷边缘都是十丈多高的垂直山崖，轻易爬不上去。” “如果我在山谷两边入口各埋一支伏兵。”扶苏在地图两边各划了两道杠，有些玩味地指着地图说道，“是不是就可以将山谷内的所有野人一网打尽？” “兵法上来说，的确是这样。”韩鸮皱着眉头说道，“公子，这些野脑袋瓜瓢子有这么聪明？连兵法都会？” “这不属于兵法的问题。”扶苏说道，“你可以把这理解成几个野人一起驱赶野兽进山谷狩猎，他们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把山谷内的野人当成了猎物。” “公子，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先撤？”韩鸮擦擦手掌说道，“我不是怕他们，只是和这些光腚子穷鬼战斗，一点意义都没有。” “呵呵。”扶苏笑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山谷两边的入口应该已经被佐贺、长崎、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带来的武士封锁了。” “我弄死他们！”韩鸮怒目圆睁，双眼变得血红，“公子，你给我一队甲士，我去清一条血路出来！” “没必要。”扶苏笑道，“看一下野人之间的战斗，也挺有意思的，而且对你们以后也会有帮助。” “你带人爬到后面山崖上，砍一些藤蔓和树枝，搭几条藤梯下来。” “其余的人收拾行李，提高警惕，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诺！” 三十名甲士齐齐起身敬礼，韩鸮随即带着几名身形灵活的好手去爬后面的崖壁。 凌晨之后，集市上的交易基本就结束了，但是另一种运动又热闹起来。 野人世界的精神生活是匮乏的，夜幕降临之后黑灯瞎火的，除了繁衍后代，就没有别的娱乐节目。 于是山谷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繁衍场所，除了飞鸟部之外，那些光腚子的男野人到别处的部落，逮着一个女野人就往身上压。 如果遇到有女野人反抗的，只要往女野人手里塞一块烤肉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吃的，基本上就没有问题。 甚至还有女野人睡觉的时候故意将屁股蛋露在兽皮外面的。这些女性野人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而已。 在这个巨大的露天运动场所，打夯声，浪叫声不绝于耳。 “娘的，我去砍了这些野鸳鸯！”韩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面红耳赤地坐下来生闷气。 韩鸮在这方面明显是个未经世事的童男子，而且眼前这景象和他所学的四书五经道义廉耻相悖，所以没来由的就生气。 但是抛开道德层面，单从遗传学来说，这种交叉繁衍行为是有好处的，至少能降低部落内部近亲繁殖的可能性，保证部落的健康繁衍。 “你跟这些未开化的野人较什么劲啊。”扶苏笑道，“事情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韩鸮回答，“我在山崖上面留了五个人，只要一有信号，他们就会放藤梯下来。” “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对了，你去给熊本首领捎个口信，让他有所准备，最好提前向我们这边靠拢过来。” “好。”韩鸮刚走几步，又转身回来，“公子，要不要给飞鸟部的也提个醒？” “提她们干嘛？”扶苏有些不解，“我们又不是来做善事的。” “那没事了。”韩鸮笑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到了下半夜，山谷内的火堆大多已熄灭，灰烬升起一屡屡青烟，经历多次运动的野人们纷纷返回各自的部落，倒头便睡，一时间鼾声四起。 这个时间正是山谷内的野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山谷的外围，一些手持石斧、木棒、竹矛、木矛的黑影开始从两边向山谷内聚集，他们的人数是如此之多，导致一些睡在边缘位置的野人被踩醒了。 不过问题不大，都是一棒槌的事情。 野人世界没有谈判招降的概念，只有武力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要么服从，要么死亡，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对于佐贺、长崎、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来说，武力征服的方式也很公平，能在这场合作狩猎中收服多少别的部落，全凭各自实力，如果实力不足导致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也就怨不得别人。 之所以说是“合作狩猎”，而不是“联盟作战”，是因为扶苏不觉得野人的智商已经高到懂得订立盟约的程度。 没有文字，没有统一的语言，这种合作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由于共同的利益目标而临时组建的同盟。这场作战过后，这四个野人部落之间立即翻脸不认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眼前的情景也证实了扶苏的想法，这四个临时组建的联盟完全没有章法可言，战斗方式就是最原始的平推。 但是得益于人数的优势，山谷内的野人正被这四大野人部落像犁地一样推翻。 其实如果只算人数，山谷内如今至少聚集了两三万野人，而四大野人部落此次带过来的部族武士，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千。 但是山谷内的野人分属于数百个大小不一的部落，互相之间并没有沟通联系，无法组织起一致的攻防指挥，有些野人部落甚至之前还是敌对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被一路平推也就顺理成章。 “这跟地痞打架有什么区别？”韩鸮在山谷边看得直摇头，“士兵之间完全没有配合，各自为战，首领除了刚开始时吼过一嗓子，就没看到他们在作战过程中有什么指挥调度。” “你用‘士兵’来称呼这些野人就太过拔高了。”扶苏失笑道，“你现在可以理解为这就是比猴子打架高级一点的群殴而已。” “娘的。”韩鸮实在看不下去了，吐槽道，“只需给我五百大秦铁骑，我能把他们全都给扬了！” “我们走，这没什么看头了。” 第16章 双标 扶苏带着自己的队伍退到山谷边的崖壁前，韩鸮将手指放嘴边吹了一呼哨，崖壁上就有五条藤梯放了下来。 爬上十多丈高的山崖后，扶苏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山谷，皱着眉头问韩鸮：“熊本部呢？怎么没看到他们跟过来。” “他们的首领就是个榆木脑袋。”韩鸮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按公子的话给他捎信的时候，他竟然不相信！” “还跟我扯什么这里是神圣的地方，任何部族挑起斗争，都会受到其余部落的唾弃。” “说什么就连佐贺部落挑起事端，也会被其余部落剿灭云云……巴拉巴拉了一大堆，我没听完就走了。” “野人的思维方式中没有阴谋诡计。”扶苏看着山谷内的乱局，“这次这四个部落联手是一次新的尝试，熊本想不通这点也很正常。” “公子，那该怎么办？要不我带一队人马再去熊本部的营地走一趟？”韩鸮摸摸脑袋说道，毕竟这次是他没有把事情办好。 “没必要，我们没有义务去保证熊本部的安全。熊本部也不值得我们为他冒险。” 扶苏之所以想留着熊本部，是因为想让熊本部的存在作为鹿儿岛和野人世界的一道缓冲地带。 他本人并没有特别青睐熊本部，至于对熊本部特别好，那只是因为熊本部刚好处在大河上游的位置，仅此而已。 “哎，看到了！”韩鸮突然指着远处说道，“公子你看，那不就是熊本么！” 哟呵，还真是！ 那顶着九叉鹿角的榆木脑袋在野人群中非常的显眼。熊本正被部族里的武士簇拥着，杀向扶苏他们所在的崖壁方向。 看来这颗脑袋还没有完全被木头塞满，现在山谷中心的乱斗正是最激烈的时刻，熊本部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小部落，并未引起佐贺、长崎、福冈、大名这四大野人部落的特别关注，这种情况下，竟被熊本部隐隐杀出一条血路来。 “公子，我们要不要下去接一下？”韩鸮望着熊本部后面的追兵问道。 四大部落的野人逐渐注意到了这支脱离山谷中央逃往边缘崖壁的队伍，开始从后追击熊本部。 “没必要，我们能给他们留几条梯子已经是仁义已尽。”扶苏看着崖壁上的藤梯道，“如果他们爬不上来，那就是他们命该绝于此。” “韩鸮你要记住。”扶苏转身看着自己的甲士认真道，“你们的命比这些野人珍贵一千倍、一万倍！” “我曾经答应过一位老者，以后要将你们一个不少地带回大秦。” “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些浑话。我再说一次，没必要！” “你们都听懂了吗？” “诺！” 三十名甲士齐刷刷地向扶苏抱拳敬礼，韩鸮只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温暖全身。 山崖下的熊本部也终于杀到了崖壁边，让扶苏稍感意外的是，熊本部的队伍中竟然还带着那些未成年的小女野人。 熊本看上去非常狼狈，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他本来已经和佐贺部的首领达成了交易，以三个小女野人换一头野山羊的代价，交换带来的所有小女野人。 熊本心里美滋滋的，这也是他不听韩鸮警告，执意要留在山谷等待交易完成的原因。原以为能为部落带回十几头野山羊的口粮，谁知货物还没正式交割，就遇到了现在这档破事。 熊本第一个攀上了崖壁上的藤梯，然后是部落里的武士，接着是女野人，最后才是那群小女野人。 扶苏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这种顺序符合功利性原则，但是这样的部落是不会有未来的。 熊本部的部落武士都涌到了崖壁的藤梯边，后面的小女野人自然就暴露出来。 失去保护的小女野人和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扶苏看到追上来的成年野人捉住那些小女野人的手脚，呼呼狞笑着，像拖牲畜那样将小女野人在地上往回拖。 小女野人哇哇大哭，那些成年野人放肆的笑声，唤起了扶苏对于近现代史一些不好的回忆。 扶苏转过头，目无表情地看了韩鸮一眼。 韩鸮则早已在等待这一时刻，立刻拉弓上弦。 “弓箭手准备！” “放！” 砰！ 随着一声声弓弦劲响，一支支带有三棱金属箭头的弩箭带着破空声，飞向崖壁之下。 噗！ 一支弩箭准确地没入了一个拖着小女野人的野人武士咽喉。 野人武士双手捂住咽喉，鲜血依旧在指尖喷射而出，最终栽倒在地，失去束缚的小女野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跑向崖壁上的藤梯。 每一次弓弦劲响，都会有一排野人武士倒地，威力强大的秦弩在小女野人和野人武士之间开辟出了一道无形的隔离带。凡靠近者，必死无疑。 看着最后一个小女野人也爬上了藤梯，扶苏才让韩鸮停止了射击。 熊本爬到山崖上后，和扶苏拥抱了一下，以表感激之情，然后钻进密林，头也不回地跑了。 “娘的，跑得比兔子还快。”韩鸮满脸鄙视地说道。 “熊本现在被吓破了胆，能打个招呼再跑就不错了。”扶苏笑道，“不过这是好事，如果鹿儿岛上游有一个英勇善战的野人部落，反而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事情。” 胆小鬼熊本，所以才更有存在的必要。 “公子，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走了？”韩鸮看着山谷内的乱斗已经逐渐平息，他担心那四个野人部落回过神来后，就会对付漏网之鱼的他们。 “那是什么？”扶苏突然指着远方问道。 远处可见逐渐平息的山谷中，依旧有一处在发生激烈战斗的地方。 “飞鸟部。” 韩鸮也有些意外。 “她们竟然还没有投降。” 飞鸟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但坚决地向着扶苏他们所在的崖壁靠近，与之前熊本部的路线如出一辙。 “飞鸟部的首领有指挥者的气质。”韩鸮点头表示赞许，“在混乱的战场中，竟然让她发现了这条不起眼的活路。” 虽说是活路，但这也要扶苏他们配合才行，虽然与熊本部走的是同一路线，但是飞鸟部遇到的困难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山谷内的乱斗已经基本平息，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就可以集中精力打扫战场，等这四大部落一合围，飞鸟部就没有突围的可能。 飞鸟部的女野人首领明显也知道情况紧急，只见她手拿双刀，身先士卒，在男野人群中左冲右突，成为这支队伍最锋利的刀尖。 其余的女野人紧跟首领的步伐，箭矢飞舞，击退追击而来的男野人。如果跟不上队伍，这些女野人武士清楚自己的处境会非常的凄惨。 对于她们来说，如果万一被俘虏，死反而会是最好的解脱。所以飞鸟部女武士都悍不畏死，如果跟不上队伍而掉队，那么对方得到的只能是尸体。 扶苏记得这支女野人部落来的时候有三百多人，在山谷内也属于中型队伍，但是此刻看上去人数只剩下一半，而且中间竟然还夹带着五十多个小女野人。 如果扶苏没有记错，这些小女野人应该是飞鸟部从集市上交换回来的那些别的野人部落的未成年女野人。 啾——噗！ 啊—— 惨叫声在半空坠落，韩鸮一箭射杀了一个偷偷摸摸想从藤梯爬上来的佐贺部野人武士。 之所以知道这个野人武士属于佐贺部，而不是别的部落，是因为这个野人头上戴着佐贺部标志性的狼皮帽。 “公子，我们要不要把这藤梯砍了？”韩鸮看着山崖下正汹涌过来的佐贺部狼武士，这么多野人要是顺着藤梯爬上来也是个麻烦。 “不，再等一等。”扶苏的目光依旧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山崖下那个头戴七彩翎羽的女首领。 佐贺部的狼武士已经围了上来，弓箭已经不适合近战，那些女野人弓手纷纷拔出腰间骨刃，开始进入白刃战。 扶苏近距离见过飞鸟部的那些骨刃，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制成的，打磨得非常锋利且轻便，很适合女性使用。 而且骨刃上天生自带一道凹槽，捅在野人身上就是一道血槽，除非血液流干，以野人的能力没有止血的可能。 虽然留下了一路的尸体，但是飞鸟部终究还是杀到了山崖边。 在扶苏的注视下，只见女首领第一个靠近崖壁，双手用力地扯了几下藤梯，在确认藤梯的安全之后，女首领却并没有攀爬而上，而是再次转身投入后面厮杀的队伍中。 队伍中的小女野人被推到了藤梯边，一个个女野人武士顶着这些小家伙的屁股往上托，催促这些小女野人快点爬上去。 扶苏笑了。 这些小女野人是飞鸟部从集市上交换回来的，也就是说在今天之前，她们都不属于飞鸟部。 但是现在，飞鸟部的女武士们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为这些飞鸟部的新成员托起通往希望的梯子。 锵！ 扶苏拔出腰间青铜剑。 “弓手在崖上掩护，其他人随我杀下去！” “啊这……不是……” 韩鸮目瞪口呆。 “公子你不是说我们的命比野人珍贵一千倍一万倍吗？不是说以后要带我们回大秦，一个都不能少吗？” “的确如此。”扶苏狞笑道，心中另一半灵魂的血液在沸腾，“但是如果妇孺孩童就在眼前被欺辱却视而不见，我们的命就变得一文不值，我是没脸再带你们回去见大秦的父老乡亲的。” 扶苏一剑砍断了一条挂在山崖树冠上的藤蔓，抓住藤蔓一头用力一扯，然后就像秋千一样荡了下去。 “杀！” 锵！锵！锵！ 其余的甲士见状，纷纷抽出青铜剑，抓住藤蔓荡下山崖。 杀杀杀！！！ 第17章 佐贺 飞鸟部的女野人首领看到山崖上荡下来的人时，神经立刻紧绷，当看到这些穿戴着奇怪装备的武士越过女野人，扑向外面的佐贺部狼武士的时候，她才解除戒备，继续指挥收拢自己的部下。 女野人武士的阵型已经收缩到崖壁边，不用再担心腹背受敌，可以集中力量应对前面的狼武士，终于站住了阵脚。 看着已经有小女野人顺着藤梯爬到山崖上，女野人首领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时，目光也不由被山崖上荡下来的那支队伍吸引。 这是一支与她遇到过的狼武士、熊武士、豹武士、鲨武士都完全不同的队伍。 他们不像勇猛的野人武士那样冲锋，而是有着统一的步伐，共同进退，组成了一种奇怪的阵型。而中间一个白面武士明显是他们的首领。 “举盾！结阵！” 秦甲士使用的是步兵搭配短剑使用的长盾，也叫“步盾”，盾面为皮革制成，背面有把手，表面覆盖有青铜板甲，板甲上绘有夔龙纹。 梆！梆！ 佐贺部狼武士的石斧砍在青铜盾上，只能留下一个小坑，石斧的刃口则碎裂开来。秦甲士的青铜短剑则像毒蛇一样从盾边探出，轻易穿透狼武士的胸腹。 锋利的青铜剑面对没有任何铠甲保护的狼武士躯体，和切豆腐没有区别。除了石斧的钝击稍有威胁以外，面对手持木棍、木矛、竹矛的野人，不要说是盾牌，连秦甲士身上的皮甲都无法刺破。 十面步盾拼在一起组成了一面墙，后方的秦步卒将长矛搭在盾墙之上，使防线变成了一只披着铠甲的刺猬。 秦步卒手中的长矛每一次捅刺，都会有一个狼武士因此而受伤。 盾墙就像一块礁石，牢牢地钉在冲过来的狼武士前方。 “哈呀！” 随着飞鸟部女首领的一声命令，重新集结阵型的女弓手齐齐弯弓搭箭，箭头斜指45°上天。 随着弓弦放开，箭雨越过前方的盾墙，在重力的作用下洒落在挤在盾墙前的狼武士身上。 即便狼武士躲过箭雨，前方还有带刺的盾墙，即便靠近盾墙，后面还会伸出青铜剑夺取他们的性命，更不要说山崖上那些夹带着破空之声的三棱金属弩箭。 飞鸟部的女弓手和秦甲士的配合很好，这更加的另扶苏对她们刮目相看，至少这些女野人已经懂得组织阵型协同作战，而不是像那些野人一样一窝蜂往前冲，遇到挫折又一窝蜂的往回跑。 当太阳从山边升起的时候，战况已经变得非常激烈。 在留下一地的尸体之后，佐贺部的狼武士似乎意识到前方的盾墙就是一个吞噬生命的怪兽，开始有了后退的迹象。 嘭！ 这个时候，扶苏看见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狼武士出现在野人的阵线中，只见他甩动手中带结瘤的棒槌将一个后退的本部族人砸飞之后，撤退的阵线经历了短暂的混乱，然后狼武士又嗷嗷叫着重新冲过来。 扶苏看出来了，这个近两米高的巨狼武士即便不是佐贺部的首领，也至少是将军级别的人物。 擒贼先擒王，搞掉这个巨狼武士，这些狼武士的心理防线就会崩溃。 “韩鸮！” 扶苏当下不犹豫，大吼一声之后在盾墙后方短距离助跑后就冲了过去。 “承！” 几个秦甲士在盾墙后用身体搭成人梯，扶苏踩着他们的身体，手持青铜剑跳上半空，身影与山崖上初升的太阳融为一体。 逆光迷糊了巨狼武士的视线，令他不得不眯起了眼。 “嗷——” 巨狼武士大吼一声，挥动长臂，棒槌砸向半空中下落的人影。 噗！噗！噗！ 山崖上射下的弩箭没入巨狼武士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动作为之一滞。就在这个空档，扶苏手中锋利的青铜剑一挥，削断了巨狼武士的脖子。 头颅随着鲜血飞向半空，又随着失去头颅的尸体一起滚落地面，扶苏站在盾墙前，一脚踩着巨狼武士的头颅，手中青铜剑平指前方，目光冰冷地看着周围的野人。 嚯！嚯！嚯！ 秦甲士举起手中步盾，用青铜剑身拍打着盾面，迈着统一的步伐齐步前进。 对面的野人们有些懵，他们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都踌躇不前。 野人的战线突然向两边分开，扶苏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因为他看到一名手持青铜战斧的野人武士从狼武士中走出，身边还跟着两名手持棒槌的巨狼武士。 这个野人武士身披狼皮，狼皮上还挂着许多骨头，看上去就像披了一件骨制盔甲，头上戴着的那个布满獠牙的狼头盔非常显眼，这令扶苏想起了头戴鹿角的熊本，照此看来，这个狼头盔应该就是佐贺部的首领无疑。 佐贺首领在距离扶苏五十米外站定，就像一匹真正的狼王，目光凶狠地在飞鸟部女首领和扶苏之间来回巡视。 嚯！ 秦甲士在扶苏两侧站定结阵。 在紧张的对峙中，佐贺首领突然眯着眼睛，抬头看向逆光处的太阳，然后突然双眼圆睁，一缩脖子，身体身后一个翻滚…… 咔！ 当佐贺首领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头上的狼头盔已经掉到了地上，一支弩箭的金属箭头击穿了狼头盔，将其钉在地上。 “呸！” 在山崖上的韩鸮恶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再次用脚踩开弓弦时，佐贺首领已经退到了巨狼武士身后。 “娘的，就差一点！” 韩鸮到佐贺首领的位置直线距离至少有三百米，普通的弓箭根本无法到达。 但是秦弩不是普通的弓箭，用脚开弦的秦弩有效射程可达五百米！ 从山崖上的位置射到狼头盔，弩箭的轨迹是一条抛物线，根本无法直瞄，但是韩鸮做到了，而且还利用金属箭头下坠产生的重力击穿了狼头盔。 可惜只差一点点，而且现在佐贺首领已经有了戒备，再难偷放冷箭击杀对方。 佐贺首领手中捧着那个被弩箭击穿的狼头盔发呆，扶苏则和盾墙一起，缓步退回崖壁边。 狼武士嗷嗷叫着往前冲，山崖上顿时一阵箭雨，将众多狼武士钉死在地上。 飞鸟部的女弓手已经全部爬上了崖壁，在悬崖边站成一排，十多丈高的崖壁对野人来说是不可逾越的障碍，而且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羽箭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飞鸟部的羽箭可以轻易地射中佐贺部的狼武士，而狼武士中那些手持弓箭的野人，则需抵近崖壁后，才能够得着山崖上的女弓手以还击，但由下往上的射击，让狼武士的弓箭威力大打折扣。 “呜呼！呜呼！呜呼！” 佐贺首领双手围在嘴边发出一阵呼喊，狼武士立即就像潮水一般退去。 佐贺首领深深地看了看背靠崖壁的那支队伍一眼，随后带着自己的部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野人可以徒手攀爬那光滑的崖壁，即便是有，佐贺也不想让自己的狼武士作为活靶子，白白承受山崖上的箭雨。 即便抓住山崖上的人，也只不过多了几百奴隶而已，山谷内几万俘虏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因小失大就没必要。 扶苏他们也爬到山崖上后，韩鸮就顺手砍断了藤梯。 “没必要，他们不会追来的。”扶苏说道，“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个部落刚刚捡了个大西瓜，现在怎么瓜分这个大西瓜才是重中之重，他们没时间理我们这些漏网的芝麻。” “预防万一。”韩鸮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熊本呢？”扶苏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山崖上不仅没有看到熊本，连熊本部野人的影子都没一个。 “早跑了。”韩鸮说着就来气，“怎么说也是我们把他们救上来的，他们倒好，跑得比兔子还快。” “公子，这样的野人我是不敢把后背交给他们的，如果公子你对熊本部有期望，小的奉劝你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依我看熊本迟早会被佐贺或者别的什么野人部落吞并。”扶苏不以为然地说道，“而且我从来没有将熊本当成盟友对待，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只希望鹿儿岛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渡过发展早期，这也是我认为熊本部存在的唯一因素。” “公子，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韩鸮看着乱哄哄的山谷，“要不公子你和大部队先走，我带一队人断后？” “你放一百个心，我们尽管大摇大摆地走就行了，野人不会追来的。”扶苏看着阳光下的山谷，此时被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大部落俘虏的野人集中在山谷中心，看上去密密麻麻的至少得有两万野人。 “那四个部落现在头疼的是怎么把人数众多的野人带回他们各自的部落，根本抽不出人手来理我们。” “倒是你可以去问一下飞鸟部的女首领，看看她们愿不愿意和我们结伴而行。” 第18章 玉佩 飞鸟部和扶苏的队伍走在一起，返回祖母山的路途更远，她们要走三天，但是中间有一段路和返回鹿儿岛重叠，所以可以先一起走。 韩鸮回来说是之前的共同作战让飞鸟部和他们建立了信任，所以愿意结伴同行。 扶苏只是笑笑不说话，他认为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飞鸟部尽管死伤惨重，但是余下的人数依旧是他们的好几倍，所以才放心同行。 毕竟因为之前的战斗，飞鸟部剩下的这一百多女野人弓手很多都带伤，一些更是需要被抬着走。 扶苏看着那些受伤被同伴扛在肩上的女野人，随着走动一颠一颠的，伤口的草药都已被颠落，有血水出从伤口流下来。 这些受伤的女野人却非常的坚强，明明脸色已经发白，却咬着牙不坑一声。在她们心中自己是累赘，能让同伴扛着走，已经比死在山谷内的同伴幸运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她们是最没有资格抱怨的，因为伤痛哼出声来是最丢脸的事情。 她们紧咬牙关不出声，但是扶苏实在是在看不下去。 他让韩鸮带着人去砍了一些竹子和藤蔓，做了十几具简易担架，将这些因为受伤不能行走的女野人全部抬上担架，让两个女野人抬着走。 那些女野人的伤口也被重新作了处理，骨折的被夹上树枝固定，撕裂的伤口被缝合，敷上草药并用布条打上绷带。 虽然处理的过程很粗糙，缝合伤口时麻药什么的肯定不会有，但是比起女野人随便在伤口上糊一把嚼烂的烂草叶的方法好一万倍。 躺在担架上的女野人脸色明显好了很多，而担架也分摊了女野人的重量，那些抬着受伤同伴的女野人也明显轻松了很多。 扶苏给女野人缝合伤口时，疼得她们哇哇叫，一些不知所以的女野人还想冲过来拼命，但是被那个女野人首领伸手拦住了，她就那样手握木弓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扶苏的动作。 这些有撕裂伤的女野人，按照以往的经验，基本没有生存的可能，即便背回飞鸟部，她们的伤口也很快会腐烂生虫，然后身体会发热变得滚烫，最后死亡。 扶苏在草药里加入了一些薄荷叶后一起捣烂，让草药不仅有杀菌止血的功能，敷上去后还冰冰凉凉的，有一定止疼功效，一些女野人伤口敷上草药后，伤痛减轻了很多，在担架一荡一荡的，竟然睡着了。 飞鸟部女首领用手探探担架上女野人的鼻息，然后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扶苏。 “一天换三次药，一个月后拆线，运气好就能活下来，但是会留下疤。”扶苏将一包没有捣烂的草药扔跟飞鸟部的女首领。 他没有帮着一直照顾受伤女野人的义务，自己刚才已经演示了一遍，使用的都是在野外很常见的药草，只要不是瞎子和笨蛋，按照里面的药草按图索骥，应该也能配出差不多的药方来。 飞鸟部女首领摊开麻布包看着里面一堆新鲜的绿叶青草，然后继续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扶苏。 “那个谁，韩鸮，翻译一下。”扶苏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于是韩鸮走过去阿巴阿巴阿巴指手画脚地说了一大堆，最后似乎说通了，女野人首领点点头。 “你说的什么鸟语？”这次换扶苏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韩鸮，“飞鸟部的语言你也会？” “不会。”韩鸮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就是对牛弹琴，我哪里懂她们在说什么鸟语。” “那你……”扶苏有点懵。 “公子，这么说。”韩鸮笑着说，“在我老家十里八乡的都是说的方言，隔个村可能就是另一种方言。在那种地方长大，我们天生就有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也不妨碍互相交流的本事。” “……”扶苏直接无语。 他倒是听说过土生土长的农村大妈和只会说洋文第一次进门的外国儿媳互相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却能互相愉快地交流几个小时的事情，也许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走了半天路程，派出的斥候突然回来禀报，前方遇到了熊本部的人。 这让扶苏有些意外，这里离熊本部落应该还有半天路程，也就是说熊本是停下来等自己的？熊本脑子开窍了突然变得这么有义气？ 飞鸟部看到前方熊本部的野人后就也停下来，扶苏自己带着人走上前去。 “兄逮！兄逮！”熊本笑着立刻给了扶苏一个大大的拥抱，尽管他的汉语还是那么的不标准，但是起码扶苏能听懂他是在表达善意。 “你滴，留下，干什么滴？”扶苏一字一顿尽量让对方能听懂。 “我滴，交换。”熊本放开扶苏，指指自己，又指指队伍里的那些未成年小女野人，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大大滴，好！” 熊本说完就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后方大秦甲士们的背篓，在背篓里还有这次没能进行交换的一半粮食。 熊本部这次也损失了很多野人，但是比起当大部落的奴隶，他们能逃出山谷已经是幸运的。 但是幸运归幸运，这次去交易集市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而且折还损了不少成年劳力，熊本部这个冬天会过得非常艰难，三十多个饥肠辘辘的小女野人原样带来再原样带回，熊本部养不起。 所以熊本的目的非常简单，用三十多个小女野人换取扶苏队伍剩下的那一半粮食，这笔交易按平常来算有些吃亏，但是熊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与其将三十多张饥饿的嘴带回去，还不如贱卖掉，不仅能甩开一个大包袱，还能为熊本部换来一批珍贵的越冬粮食，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扶苏有些犹豫，问题不是粮食，而是他对这些像小乞丐一样的小女野人其实没有什么兴趣，语言不通，单让她们学会说汉话就是一件艰巨的任务，这样的小女野人带回鹿儿岛有什么用？ 但是扶苏也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交易，这批小女野人的下场很可能是被饿死。 野人也是人，人看着动物挨饿姑且会生起恻隐之心，更何况是看着三十多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从扶苏后世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三十多个还在上小学年纪的小女孩而已。 就在扶苏还在踌躇的时候，飞鸟部不知道怎么收到的消息，那个女首领也主动走上来，阿巴阿巴阿巴地说了一通，然后熊本急了，阿巴阿巴阿巴地似乎要和飞鸟部的女首领争吵起来。 夹在中间的扶苏一脸懵逼，最后叫韩鸮过来一翻译，大概是听懂了。 原来是飞鸟部也希望用她们带出来的那批小女野人换取扶苏队伍的那一半粮食。 不同的地方在于飞鸟部带出来的小女野人的人数是熊本部的一倍以上。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所以熊本急了。 扶苏目光炯炯地看着飞鸟部的女首领，目光越来越清亮。 现场的飞鸟部女野人弓手人数，比起扶苏和熊本部两个队伍的武士加起来的人数都多，所以飞鸟部其实是可以尝试用抢的。 但是她们没有这样做。 “好！”扶苏最后同意了这两笔交易。 鹿儿岛和熊本部距离较近，所以粮食先全部交给飞鸟部，给熊本的粮食会随后送到熊本部。 并且扶苏提出，由于飞鸟部的小女野人太多了，而这里距离熊本部不算远，如果熊本能叫族人带一部分粮食过来交给飞鸟部，那无论熊本带来多少，事后鹿儿岛会还给他双倍！ 熊本点头如捣蒜，举双手赞成，并且立刻叫腿脚好的几个族人立刻跑回去，叫族人现在将部落里储存的所有食物都带过来。 飞鸟部的女野人首领深深地看了扶苏一眼。她之所也同意将这些小女野人交换给扶苏，是因为这一趟飞鸟部的损失太大了，即便现在队伍中还有许多受伤的同伴需要照顾。 而且由于突围匆忙，她们带来的食物都留在山谷营地里，这里距离祖母山还有三天路程，路上还要穿过福冈和大名这两个部落的边缘地带，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将这些小女野人安全带回飞鸟部。 大秦甲士们将身上装有粮食的背篓脱下来交给飞鸟部的女野人，扶苏还看到不少甲士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包也偷偷解下来塞进了背篓内。 扶苏笑而不语。 看来经过之前的共同战斗，飞鸟部的女野人已经赢得了甲士们的尊敬。 而且单从外表来说，飞鸟部的女野人也养眼不少，都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这至少说明飞鸟部的女野人是会洗头的，看多了熊本部那些头发和黑土黏在一起，甚至会从头发爬出虫子来的女野人，飞鸟部的女弓手就堪称是美女了。 飞鸟部女首领最后走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很隆重地双手递到扶苏面前。 扶苏拿起玉佩看了一下，玉佩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的古玉制成的，通体洁白无瑕，上面雕刻着一只飞鸟。 但是飞鸟只有一只翅膀，这玉佩也呈半月形，无论怎么看，这玉佩应该是一对，还有另一半才对。 君子爱玉。 扶苏非常喜欢这块玉佩，但是从飞鸟部女首领的神情来看，这玉佩应该是她们非常重要的信物，自己也不好意思问对方要另一半。 扶苏接过玉佩后，就把它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女首领看着扶苏接受了玉佩，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扶苏几眼，越看越满意，然后也笑着离开了。 三支队伍就在这里分开，奔向各自的目标。 由于语言不通，此时的扶苏还不知道他接受这块玉佩所代表的意义。 不过没关系，这块玉佩的另一半，此刻挂在飞鸟部的一个在树冠上窜下跳的小毛丫头身上。 等她的成年礼之后，她自会带着玉佩来找她的夫君的。 第19章 家有一老 越过熊本部的领地后，就到达了大河的上游，沿着大河往下游方向走，给人的感觉就像已经是走到了家门口。 这里已经不用太担心安全问题，扶苏就让韩鸮将放出去警戒的斥候都叫回来。 韩鸮将一个笛子模样的东西放到嘴边吹响，发出鸟叫一样清脆的声音。周围的树林里立即响起阵阵鸟叫回应韩鸮的信号，不久之后，斥候从四面八方的密林钻出与队伍汇合。 这些斥候还带回来一个意外收获——那个扶苏曾在集市上见过的独臂老野人。 “公子，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我就把他顺手捎带回来了。” “这家伙跟了我们一路，之前以为他是熊本部的野人就没在意，但是现在都已经过了熊本部领地边界，他还跟着，这就有问题了。” “公子，该怎么处置他？要不要把他打发了？” 甲士们想赶走这个鬼鬼祟祟的独臂老野人。 扶苏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于是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之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匍匐在地的独臂老野人。 “你跟着我们干嘛？” “阿巴阿巴阿巴！” 两人语言不通，扶苏根本听不明白独臂老野人在说什么，但是看着独臂老野人跪在地上磕头的样子，扶苏大概是明白了。 这个独臂老野人想跟着他们讨生活。 扶苏不知道这个独臂老野人是怎么从山谷里逃出来的，但是在野人世界，一个失去手臂的残疾老野人和一个废物没有区别。 扶苏可以想象，即使这个独臂老野人去投靠佐贺那四个部落，他们也不会为了他浪费一粒粮食。 独臂老野人毕竟年纪太大了，又少了一条手臂，在野外没有单独生存的可能。但是他还不想死啊，他能想到的唯一生的生的希望，就是跟上这个愿意用咸鱼换他的石头的年轻首领。 “想要在鹿儿岛生活，就必须成为我的仆人，你能听懂吗？”扶苏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独臂老野人，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只见独臂老野人用双手将扶苏穿着皮靴的右脚托起轻轻放在他的后脑勺上，然后俯下身子亲吻扶苏另一只左脚的皮靴。 管他听没听懂，这行为已经是很明确表达臣服的意思。 “既然如此，你以后要在鹿儿岛生活，没个名字可不行，我给你起一个。”扶苏看着抬起头满脸激动与期待看着他的老野人，又看看老野人的独臂，笑着说，“你以后就叫‘羊过’。” “起来，羊过。” “羊过？”独臂老野人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指指自己，又看着扶苏，“羊过？” 在得到扶苏点头的肯定答复后，独臂老野人兴奋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就跟范进中举一个模样。 “羊过？哈哈哈——羊过！哈哈哈——” “这家伙疯了？”韩鸮看着羊过古怪的行为为之侧目。 “天才总是有点疯疯癫癫的，野人世界的天才同样如此。”扶苏笑着对韩鸮说，“家有一老如有一老，你以后和他好好相处，他留着我有大用。” 更何况羊过的实际年龄并不大，依扶苏来看，羊过虽然模样看上去苍老，但是实际年龄应该才三十出头，顶天了也不超过三十五岁，比徐福还要年轻一些。 在回鹿儿岛的路上，羊过吃了一些扶苏给他的果脯和肉干，喝了几口水之后，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他一直走在队伍的前头。 原始森林中的道路曲曲折折，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道路，扶苏他们来时走过的路，只过了一天，大自然就抹去了他们留下的痕迹。 韩鸮带着队伍前进时，只能确认方向没有错不至于迷路，然后朝着目标直线前进。虽然两点之间直线最近，但是路上如果遇到一面悬崖、一道山谷、一条湍急的溪流拦在面前时，队伍就免不了要多绕一些路。 但是羊过好像永远都知道路在哪里，提前知道前方将有怎样的障碍。 遇到悬崖时，他会带领大家从旁边的缓坡下降，遇到溪流时，他立刻就能找到水浅的地方趟水过河，或者干脆通过一根倒塌后横跨在溪流上的枯树，从湍急的溪流上方穿过。 扶苏现在有些能理解羊过为什么能单枪匹马从山谷的乱战中逃出来。 到了后来，连韩鸮看向羊过的目光也越发的惊奇。 “怎样？是不是捡到宝了。”扶苏笑着说道，“你以后带着斥候队多跟着羊过在森林里转转，我们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会短，你们要学会适应这里的环境。” “诺！”韩鸮嘴里答应着，立刻就追上去跟上了羊过的步伐，和羊过走在一起。 扶苏对此很满意，韩鸮就是这点好，无论是什么事情，想到了就立刻付诸行动，这是属于实干派的优秀素质。 扶苏觉得，韩鸮以后很有成为大将军的潜质，他也在考虑要不要帮韩鸮改名为“韩信”。 哈哈哈。 有了羊过带路，返回鹿儿岛的时间比来时更早了些。 当鹿儿岛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羊过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尽管在扶苏眼中，现在的鹿儿岛只能算是一个带院墙的小村落，还不具备一座城的感觉。 但是在野人眼里，那一排排整齐的村舍，那一条条宽阔的道路，那些像神物一样架在大河边的水车，那些像巨人一样矗立的了望塔……这和一个在偏远农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汉，第一次见到城市高楼大厦时带给他的震撼没有区别。 羊过进入鹿儿岛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很快就跑没影了，扶苏也不管他，反正这么大个人也丢不了。 队伍回到鹿儿岛后，徐福就已经把给队伍的饭菜准备好了。 甲士们身上的干粮都给了飞鸟部，又走了半天路，也真的是饿了。 东宫露台上摆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摆着四菜一汤和一碟野果。扶苏、徐福、韩鸮盘腿坐在茶几旁的软垫上一起吃饭。 小鹿自从扶苏回来后就一直黏着他，此刻正在茶几底下往扶苏怀里钻，扶苏摘了几颗茶几上的野浆果塞它嘴里，小鹿才乖乖地躺在茶几下，不再用背掀桌子。 从野外移植回来的果树才刚在鹿儿岛种下，要有果子吃，至少得等一年，现在要吃水果就只能去野外采集。 “福伯，你知道这一趟，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扶苏放下小碗，用毛巾擦了擦嘴。 “是什么？”徐福又给扶苏添了一小碗饭，笑问。 “这里的文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原始，野人的组织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无序，更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弱。”扶苏眺望着鹿儿岛远方，转而问韩鸮，“韩鸮，我问你。” “依你所见，如果佐贺、长崎、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联合进攻鹿儿岛，你觉得我们能击败他们吗？” 韩鸮放下碗筷，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不能，我们现在的武器装备和城防还不足以弥补人数上的巨大劣势。” “的确如此！”扶苏点点头对韩鸮的坦白表示赞赏，“我们的城墙不够高，我们的武器不够锋利，我们的盔甲不够厚，我们的弩箭不够多……” 特别是看到佐贺拿着青铜战斧出现之后，扶苏的危机感更强了。 “通过这一趟，我还看到了对付野人武士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像悬崖一样高的城墙，像暴雨一样稠密的弩箭，像磐石一样坚固的盾牌。” “经过山谷集市那场大战之后，接下来的野人世界会迎来一段难得的和平期，我们在这段时期内，除了生产建设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并且把他们武装到牙齿！” “那我们将需要很多很多的人，和很多很多的资源。”徐福也放下碗筷说道，“也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那就从今天开始做。” 第20章 力量 扶苏前脚刚回到鹿儿岛没多久，熊本后脚就带着一大群野人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大河对岸的亭子。 在清点完徐福交给他们的粮食背篓后，看着背篓里满满当当的各种肉干、咸鱼、白面、糜子……熊本笑得合不拢嘴，立刻让族人们背上背篓活蹦乱跳地走了。 “公子，不是我多嘴，熊本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东宫的露台边上，韩鸮站在扶苏身边皱着眉头说道，“他们给飞鸟部的粮食根本没有这么多，我们给他们的不止双倍，三倍都有了。” “但是你已经去确认过，熊本回去后真的将整个部落的存粮都收集起来交给了飞鸟部，不是吗？”扶苏笑着问道。 “是这样没错，可是……”韩鸮依旧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给飞鸟部的都是一些吃剩的兽骨、兽皮、野菜、野果，而我们还给他们的是大块的兽肉，大米白面，我们太亏了啊，公子……” “没什么亏的，熊本既然愿意相信我们，或者是冒险赌一把才将所有存粮交给飞鸟部，我们都应该让他获得丰厚的回报。”扶苏看着韩鸮说道，“我们要通过这件事逐渐在野人世界树立一种牢固的理念：只要听鹿儿岛的话，做对鹿儿岛好的事情，他们就会获得丰厚的回报。” “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韩鸮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渐行渐远的熊本部野人，不再多说什么。 “严格来说，我们这一次并没有亏什么。”扶苏看着正在大河边洗澡的那一百多个小女野人，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这批小女野人被带回鹿儿岛的时候，立即受到了子民们的围观，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这些像猴子一样的小野人。 扶苏不让自己的子民靠近这些小女野人，这些小女野人来到鹿儿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被仆妇们带到大河边去洗澡。 扶苏每次和熊本作礼仪性拥抱的时候，都要强烈忍受住恶心的感觉，不去看从熊本的头发里钻出来的虫子。 野人部落的首领姑且如此，普通野人的卫生状况就可想而知。 鹿儿岛的仆妇们只翻开小女野人们的头发看了一眼，就放弃了给她们洗头的想法，仆妇们的做法更彻底，直接拿来剃刀将所有小女野人身上的毛发刮得一根不剩。 当仆妇们亮出剃刀的时候，小女野人们都吓哭了，以为自己就要被当成食物吃掉。 被刮得干干净净的小女野人被扔进大河内，又被仆妇们用瓜囊瓢子刷了一遍身子，捞出来后又被扔进满是草药的热水缸里。 小女野人们哭得更大声了，她们已经确认自己会被煮熟吃掉。 在草药缸里泡了半个小时之后，这些哭哭啼啼的小女野人又被捞出来，然后被捏着鼻子灌了一碗浓稠的黑色苦汁。 小女野人发现这种黑色汁液的味道和她们刚才泡的大缸里的热水有些相似。她们不明白了，要吃她们怎么要怎么麻烦，这是要先腌入味么？ 其实仆妇们做的这么多事情，目的只有一个:杀虫。 无论是体外的还是体内的寄生虫，都要统统杀掉，扶苏可不想这些小女野人将寄生虫传染给自己的子民。 鹿儿岛一时间空不出那么多的房子，把这些小女野人分配给各个家庭照顾也不合适，最好的方案是将她们集中管理。 于是工匠们很快就在东宫前广场搭建起一个宽五米、长五十米的大竹棚，大竹棚两边是两排通铺，中间是一排长桌子。 此刻一百多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光头正分成两排坐在长桌子两边，把头埋在和她们的头差不多大小的木碗里，呼哧呼哧地喝着浓稠的青菜叶鱼片粥。 小光头们喝完碗里的粥后，一个个举起碗大眼汪汪地看着旁边负责分粥的仆妇。 分粥的仆妇们自己也有小孩，看着这些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的小女野人可伶兮兮的样子，身为母亲的她们忍不住眼泪嗒嗒地往下掉。 可是仆妇们以袖掩面没有让小女野人看见自己的眼泪，衣袖放下后就换成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像赶鸭子一样赶着这群小光头去竹床上睡午觉。 虽然仆妇们也很想往小女野人碗里加一勺粥，但是公子说了，这些小女野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如果放开了无节制地暴饮暴食，最大的可能就是最后一个个撑死。 最好的方法是尽量少食多餐，每餐吃个六分饱，不要吃生冷油腻的食物，多吃稠一点的粥或热汤面条，接下来逐渐加量，等小女野人们的肠胃调理恢复之后，就可以正常进食。 在鹿儿岛，公子就是天，公子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所以尽管仆妇们心中无比心疼这些没爹没娘的小光头，但表现在脸上的却是一副凶狠的悍妇模样。 小女野人们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被赶上通铺后一个个挤在一起互相依偎着。 竹棚虽然简陋，连墙都没有，只有个茅草盖，但是初秋的天气还不冷，竹床上还垫着兽皮，小光头们在几名悍妇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地躺在竹床上，互相依偎在一起寻找安全感。 身上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身下垫着柔软的兽皮，刚才喝了满满一碗热粥，竹棚内很快就呼呼声四起，仆妇们放轻了脚步，轻轻地给这些小家伙盖上一条条兽皮毯子。 小女野人太多了，毯子数量根本不够，但是没有关系，她们基本上一个个挤在一起，一条毯子能一下盖住好几个，一圈下来，毯子竟然还有剩余。 这些小女野人自从离开她们的部落前往山谷集市，直到现在基本上就没好好睡过觉，“货物”是最没有人权的。 别看她们瘦骨嶙峋的，身体弱一点的小女野人基本上会死在来往高岳山谷集市的路上，能来到鹿儿岛的，已经算是身体强壮的。 扶苏站在东宫二楼的露台，看着下方竹棚内熟睡的一个个小光头，徐福站在他身边，也看着下方的竹棚。 “公子是打算把她们养在鹿儿岛吗？”徐福看着扶苏，见扶苏看着竹棚沉默不说话，就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明年必须耕种更多的土地才行，不然养不活这一百多张嘴。” “我们总是要回到大秦的。”扶苏突然说道，“要回去，仅依靠我们这五百人，力量远远不够，那么我们就要学会从这片土地吸取力量。” “就从她们开始。”扶苏指着竹棚，“十年后，她们也该长大成人了。” “好！”徐福点点头，只要是扶苏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他就不会再多说一句话，“公子尽管吩咐，老夫去安排。” 徐福领了命就下楼去了。 “韩鸮。” 扶苏向在楼下站岗的韩鸮招招手，韩鸮立刻小步跑上来。 “公子，你有什么吩咐吗？” “佐贺那四个部落在高岳山谷俘虏了大量的野人。我估计他们整个冬季都会花在将这些野人吸收融入部落的过程中，是不会有精力和时间继续扩张的。” “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冬季，我们不用担心会遭遇到他们，鹿儿岛会是安全的。” “既然如此。”扶苏打量了全副武装的韩鸮一眼，“把你杵在这里就太浪费了，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 “公子请说，无论是去哪里，韩鸮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扶苏挠挠头，笑着说，“我打算让羊过去山里转一圈，找一找矿石，而你要做的，就是跟着他，保证他的安全。” “并且将他的发现记录下来，做成地图，我有大用。” “诺！”韩鸮抱拳敬礼，然后就去找羊过。 扶苏在二层露台俯视着鹿儿岛，冬季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大地会蒙上白茫茫的一片，冻得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按后世的气象资料，九州是基本不会下雪的，但是现在是秦朝，扶苏不确定鹿儿岛会不会下雪，不过变冷是一定的，气温最低会在0°以下。 这个时候就应该将砖窑子砌起来，将铁炉子烧起来，让砖窑与火炉里升腾的热气，以及热火朝天的工地吆喝声响彻鹿儿岛，驱散鹿儿岛的寒冷！ 第21章 阅鹿书院 从山谷集市回来之后，为鹿儿岛建立一道真正的城墙就成了扶苏的执念。 在野人世界，弓箭是唯一的远程攻击武器，作用约等于后世的步枪。 特别是见识过飞鸟部的女弓手站在崖壁上，用羽箭单方面射杀山崖下的野人武士之后，扶苏就很希望鹿儿岛也有这样一道崖壁，让自己的士兵可以站在上面安全地面对敌人。 鹿儿岛是平原，没有崖壁，那就只能自己建。 砌院墙的经历告诉扶苏，建造城墙所需要的材料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泥砌的土墙不够坚固，也不防水，只适合干旱的中原西北地区，在湿润多雨的东瀛列岛肯定是不成的。 大河里的卵石不适合建造城墙，去烧山取岩，路途又太远，而且让十匹马去运送岩石，这城墙得建到何年何月啊。 如果让子民去背岩石，扶苏肯定不愿意，现在长城应该还没来得及修起来，长城虽然伟大，扶苏可不愿意先代替始皇背负劳民伤财的骂名。 那么剩下的唯一方式，就是建窑烧砖，用砖头来修建一道高大的城墙，将鹿儿岛围起来。 然后再在城墙上面安置好投石车、攻城弩……底下挖一道壕沟，准备好火油，到时即便整个东瀛列岛的野人都来了，扶苏相信鹿儿岛也会有一战之力。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外事可以交给韩鸮，内事可以交给徐福，唯独有一样，扶苏觉得应该由自己亲自去做。 那就是教育问题。 经过几天的相处之后，那些小女野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见到鹿儿岛的人也不像先前那样一惊一乍的。 过了开始时的新鲜感之后，鹿儿岛的子民们也不再好奇地围观这些小女野人。 负责照顾小女野人的仆妇现在成了她们的主心骨，就像母鸡下面跟着一窝小鸡般，仆妇们去哪里，这些小女野人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哪里，她们互相之间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 扶苏让人做过统计，这批小女野人共一百零八名，年龄可能介于八岁至十四岁之间。 年龄只能用猜的，毕竟野人世界没有历法，更没有生辰八字的概念，只能根据小女野人的外貌身高特征猜个大概。 生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代表着初到人世，是人一生的，不能忘。既然小女野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扶苏就决定统一按照她们来鹿儿岛的那一天作为她们的生日。 小女野人的身体都还很瘦弱，不可能安排她们去干活，但是扶苏也不想让她们闲着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那么上学，就是她们这个年龄段应该做的事情。 鹿儿岛是有自己的学院的，这也是扶苏强烈要求的，鹿儿岛子民中六岁以上的孩童必须上学。就连大人，也要在干完活后，晚上抽一个时辰来学院听课识字。 至于学院的教书先生，则由子民中学识最高的五位老者担任，徐福也是其中一位并兼任学院副院长。 院长自然是扶苏，只是扶苏不管事，更多的是徐福在负责日常事务。 扶苏还专门为这座学院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阅鹿书院。 和大名鼎鼎的岳麓书院不同，这里不教四书五经，扶苏改了学制，编了新教材。阅鹿书院现在有四门课：《语文》《算术》《思政》《体育》。分上下午，每门课一个时辰。 语文教孩童识字，让阅读开阔他们的眼界。算术开发他们的思维，培养他们的探索精神。思政教导礼义廉耻，在教化野人中的作用尤为重要。体育则是锻炼身体，这里的体育可不是跑跑步那么简单，而是包含了剑术、射箭、游泳、格斗等多个项目，在野人世界里生存，一技之长是必须的。 本来只有几十个孩童的书院，突然一下子涌进了一百多个小女野人，整个学堂就显得乱哄哄的。 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给这些小女野人取个名字，否则根本没办法管理，总不能每一个都叫“喂”。 徐福为此还专门向扶苏求请赐姓“苏”。 扶苏知道徐福的意思，这是要让小女野人们记住，她们的姓氏来自于她们的公子，是公子给了她们作为人的名字。 小女野人无父无母，那么从她们获得“苏”姓起，公子就是她们的父亲。 长兄为父，扶苏觉得这也没什么，他也没有古人取名需要避讳的那些忌讳，姓苏就姓苏，准了。 至于名字，则要儿戏得多。一下子需要为一百多人取名字，扶苏图省事就按小女野人由大到小排序，分别赐名“苏一”、“苏二”、“苏三”……“苏九九”、“苏百”、“苏百一”……最小的叫“苏百八”。 这样取名的好处是好记。中间也有一个小女野人比较特别叫“苏苏”。 为什么？因为扶苏觉得女孩子叫“苏三八”比较难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每次学堂里传出孩童稚嫩的读书声，鹿儿岛上的大人就知道自己该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孩童的朗朗读书声有一种天然的治愈感，听着这些声音会让人在一天劳作的开始时就有一个好心情。 只是今天的读书声变得有些不一样，夹杂着很多噪音。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讲台上的老先生气得满头黑线，他已经教了很多遍了，只是照着读而已，窗台上的鸟儿都会念了，可是那些野孩子就是学不会。 老先生最后忍不住拿起了戒尺，这是公子赋予他们的权力，无论谁在课堂上不听话，都可以略做惩戒。 但是看着那些野孩子一双双带着天真和好奇的大眼睛，老先生实在是下不去手，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孩子不是在捣乱，她们是真的学不会。 教又教不会，打又打不得，老先生一个人站在那里生闷气，最后是扶苏苦笑着进来解了围。 《三字经》是开展启蒙教育的优秀教材，它用极简的文字，记录了华夏文化的仁、义、诚、敬、孝，背诵的同时既能了解常识，学习传统国学及历史故事，又懂得了做人做事的道理。 这样的蒙学巨着，扶苏当然是奉行“拿来主义”，其中关于历史典故的段落，他删除了秦以后的内容。 虽说《三字经》是蒙学巨着，但是对于未开化的野人世界来说，用这样的巨着教导小野人，无异于让小学生去学习高等数学。 扶苏将小女野人从学堂带走，重新回到她们生活的大竹棚内，并且叫来了负责照顾小女野人的仆妇。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她们的老师。”扶苏对仆妇们说道。 仆妇们面面相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公子，我们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教书什么的更不会，我们就会洗衣做饭干活，哪有资格当教书先生啊。” 其余的仆妇也连连点头，对这话深表赞同。 “一到十会写吗？自己的名字会写吗？那就行了！”扶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是要你们教书，而是要你们教做人。” “做人？”仆妇们一脸茫然。 “是的，教她们做人。”扶苏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要教会她们学会用筷子，不能直接用脏手去抓饭来吃。” “要学会如何上茅房，而不是随时蹲下身子随地大小便。” “要学会穿衣服，要懂得女孩子不可以光着屁股到处跑来跑去。” “要学的还有很多还多，这些你们可以教会她们吗？” 仆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点头。 “很好。”扶苏也满意地点点头，“等她们会写自己的名字，会一到十以内的加减法，会用筷子吃饭，会上茅房的时候，她们就可以去学院上学了。” 在扶苏看来，这些小女野人更接近于野兽，而不是人。要让她们成为人，就要像人一样生活，这些是教书先生教不来的。教授做人的道理，这些仆妇会是更合适的老师。 第22章 死亡与新生 看着远方逐渐泛黄的树林，扶苏就知道距离冬天已经不远了。 大竹棚的竹墙已经被竖了起来，不再四处透风。但是三四个小女野人分一张毛毯肯定是不够的，她们需要更多的兽皮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天。 为此狩猎队每天都会出动，目的之一就是兽皮。但是狩猎队的收获开始一天比一天少，原来满山跑的野兽，似乎一夜间消失了，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就连鹿儿岛鱼塘内养的鱼，也都躲藏在塘底的水草或者岩石下，不再出来觅食。 鹿儿岛方圆十里内的大型野生动物已经基本被肃清。桑麻还没能种起来，圈养的山羊数量还不够多，而且除了几只强壮的公羊之外，剩下的不是小羊就是母羊，母羊是要留着明年产崽的，不能杀。如果需要兽皮，就要前往更远的森林狩猎。 扶苏不让子民离开鹿儿岛去太远的地方，冬天出来觅食的野兽会因为饥饿变得更加凶猛，野人同样如此，扶苏不希望自己的子民为了几张兽皮去冒险。 于是鹿儿岛每家每户都匀了一套衣服出来给小女野人穿，大竹棚中间也砌起了炉灶，用烧火保证室内的温暖。冬天虽然猎物不多，但是柴火是不会缺的，出门就是原始森林。 无论如何，熬过了这个冬天，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当树叶掉光，大地开始蒙上一层白霜的时候，扶苏就不再让子民们外出劳作，所有人都进入鹿儿岛内猫冬。 在家里也并不是闲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干，新房子还要做进一步的修整，道路要铺上一层青石板，损坏的农具要维修，兵器要保养，衣服要修补。 此趟出门船队并没有带太多的布匹，今年的农历春节是不会有新衣服穿的了，在桑麻种起来，蚕宝宝养起来之前，人们要珍惜自己仅有的一套换洗衣服。 大竹棚现在改了名字叫做“阅鹿书院附属幼儿园”。不仅是小女野人，一些大人暂时无暇照看的小孩也可以放在这里托管，晚上再领回家。 小孩子是最天真无邪，最容易建立感情打成一片的。小女野人们一开始还对这些“外来的”小神兽战战兢兢一脸戒备之情。但是看着小神兽们捉迷藏、躲猫猫、踢鸡毛毽子、老鹰捉小鸡玩得不亦乐乎，小女野人们最后也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去加入这些游戏中。 几天之后，站在东宫二楼露台上的扶苏已经分不清，这些嘻嘻哈哈玩得灰头土脸的小孩子，那些是鹿儿岛子民的孩子，那些是曾经的小野人。 “可惜没有男娃子。”徐福也站在露台上看着下面的孩子，“不然等他们长大后，他们会变成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会有的。”扶苏收回目光，转身看着徐福，“福伯，我觉得我们应该改变一下观念，‘贩卖人口’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行为，甚至对很多野人来说，这是一个维系部落生存发展的必要措施。在连吃饭都是一个需要每天穷其精力完成的事情时，谈论礼义廉耻是没有意义的。” “公子所言有理。”徐福赞同地点点头，立刻说道，“五百人口太少，如果我们不接纳野人，不发展壮大，我们就只能永远龟缩在鹿儿岛。” “既然福伯你早有此意，为何不早说？” “老夫是怕损了公子仁义，所以一直不敢谏言。” “这里又不是大秦，有什么仁义可言？”扶苏笑了，“既然如此，以后就放开手做。但是鹿儿岛也不是没有原则的，怀有二心之人不收，不听教化之人不收。” “能被鹿儿岛收纳的野人，本质上应该还是人，而不是野兽。” “老夫明白。”徐福拱手说道，“公子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如果可以，要以尽量接收野人中半大不小的未成年野人为主，如果是成年野人，接收标准就严格十分。” “好，老夫现在就遣人去办。”徐福笑着说道，“就从熊本部开始，冬天就要来了，他们上次带回去的粮食也该吃光了。” 扶苏笑而不语，看着下方的大竹棚，默认徐福去做。 扶苏下定决心开始接纳野人，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下面这批小女野人对他的触动。 野人世界的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无论你往上面涂写什么东西，都会非常容易。 游戏果然是最适合小孩子的教育方式，这些小女野人与子民的小孩一起玩耍，也在模仿他们的言行举止，才几天时间，这些小女野人已经学会了你好、饿了、吃饭、睡觉、谢谢等词汇，虽然还不会写，但是已经与人能做一些简单的言语互动。 模仿有声语言是人类独特的能力，而且应该被认为是人类最伟大的成就之一。 曾经有科学家非常认真且费尽心机地训练一只黑猩猩幼仔说话。在实验中，这只小猩猩的生活环境和人类婴儿在家中的环境一模一样。小猩猩到6岁时，掌握的词汇量增加到7个。而同样年龄的人类的幼儿此时学会的词汇已超过2000。 照此来看，小女野人上一年级学堂的时间应该不会太远。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扶苏的心情变得十分的暴躁。 从东渡入海到如今，第一个在鹿儿岛死去的人终究还是出现了。 那是一个小女野人，名字叫做“苏一”，是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死的。 比起在野人部落分娩之后，不但要由自己咬断幼仔的脐带，还得舔干羊水，清洗产下的幼仔，怀抱幼仔保护它不受侵害相比，在鹿儿岛的分娩条件已经算得上豪华。 至少这里有接生婆，精疲力竭的产妇可以依赖助产的仆妇完成以上各种活动，而且还有徐福这个懂医术的方士在，毫不夸张地说，这里代表着目前为止东瀛列岛上最高的医疗水平。 但是这并不能挽救苏一的性命。 “她太小了。”徐福从产房出来后，面容憔悴地将双手放进热水盘里，盘里的水立即被鲜血染成红色，“血止不住。” 扶苏沉默不语，他是知道的，虽说苏一看上去是小女野人中年纪最大的，但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上去和十多岁的小孩子没有区别。 在鹿儿岛生活了一个月，也未能将她的身体补起来，这样的身体条件下分娩，产后大出血而死是必然的。 野人世界的分娩本来就是一件死亡率很大的事情。 但是扶苏不能接受，既然已经被鹿儿岛接纳，那么苏一也是自己的子民，看着一个小女孩在自己面前因难产而死，这击中了扶苏后世观念的道德底线，整个人就变得非常的暴怒。 扶苏让徐福带着仆妇去检查了剩下的所有小女野人，排查她们之中还有没有怀孕者。 排查结果让扶苏稍微松了一口气，年纪更小的小女野人中并没有怀有身孕者。 同日一条法令开始在鹿儿岛中施行:凡与未满十四周岁女子发生敦伦之事者，无论是否已结亲，女方同意与否，都属违法之举，轻则流放野外永世不得归，重则直接杖毙处死。 而在这里被逐出鹿儿岛流放野外，其实和直接处死没有多大区别。 鹿儿岛旁边的一座山丘上竖立起了一块墓碑，墓碑上刻着“苏一之墓”。 按照扶苏的要求，石碑雕得很大，在鹿儿岛内远远地就能看见。他就是要让这座墓碑警醒鹿儿岛上的子民，莫要干违法乱纪之事。 扶苏在东宫二楼露台遥看着那个光秃秃的小山丘，墓碑周围的地面铺满不知何处采来的一束束野菊花。 扶苏心中感受到了一丝安慰，至少苏一是带着名字走的，她走的时候，鹿儿岛上的人还记得她，并且认同她同样也是鹿儿岛的人。 “哇～” 一生啼哭打断了扶苏的思绪。 扶苏赶紧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软木勺，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襁褓之中的婴儿喝羊奶。 茶几下的小鹿不断往扶苏怀里钻，呦呦叫唤着表达自己的不满，这些羊奶本来是给它的，现在被一个人类幼崽无情抢走了，它很不开心。 扶苏现在还没有在野外上找到野奶牛，也不知道东瀛列岛有没有奶牛，野水牛的牛奶太少，也不好挤，所以现阶段主要的奶来源就是山羊奶。 这些山羊奶本来是给扶苏调理身体补充营养以及小鹿喝的，但是扶苏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苏一的儿子胃口很大，鹿儿岛处在哺乳期的仆妇不多，奶水严重不足，扶苏就把这些羊奶让给了苏一的儿子。 小鹿现在很不听话，喝过山羊奶后，它就不喝膻味很重的野狼奶。 几匹母狼产下狼崽后都已经放归野外。如果不是看在它们为鹿儿岛贡献了这么多未来的小狼狗份上，这些母狼是会被摆上餐桌的。 宝宝喝饱羊奶后，扶苏就用左手抱着他，右手轻拍宝宝的后背。 扶苏还是有一点育儿知识的，他看过后世的一项研究，80％的母亲会用左臂抱婴儿，将婴儿贴在胸部左侧。即便是左撇子也有78％的人会以左手抱孩子。如果要问这一选择有何意义，那就是心脏位于母亲的左侧。 宝宝在母体里成长的过程中，已经对母亲的心跳留下了印记。尤其当新生儿突然被抛入使之畏惧的新奇而陌生的外部世界时，母亲的心跳声显然有镇静的作用。 扶苏现在能做个，就是用自己的心跳声给这个可伶的宝宝一点依偎。用手轻拍宝宝的身体，其实也是在模仿宝宝在羊水里晃动的环境。 吃饱喝足的宝宝很快就呼呼睡着了，扶苏将他放进一个铺着软垫的小竹篮内，盖上小被子，小鹿立刻也钻进了小竹篮里，趴在宝宝旁边睡觉。小鹿现在非常喜欢靠着这坨暖暖的软软的嫩嫩的肉睡觉。 鹿儿岛的小女野人无父无母，在这层意义上来说，赐予她们姓名的扶苏就是她们的父亲。 苏一的儿子，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自己的小孙子？ 扶苏给苏一的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做“苏秦”。 第23章 规矩 当第一场秋雨落下来之后，天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凉。 来自太平洋温暖的东南季风已经改变了方向，变成了来自亚欧大陆凛冽的西北季风。 大河北岸的土地已经被冻成了石块一样，子民们已经不再去开荒，徐福绕着大河北岸走了一圈，粗略测算之下，开垦出来的土地有将近六千亩。 徐福对此结果还算满意，但肯定还是不够的，如果将大河北岸的土地全部开发出来，至少有十万亩的规模。 明年要再加把劲才行。 自从鹿儿岛开始接受野人作为交换货物后，熊本现在基本上每个星期就会来一趟鹿儿岛，如果不是扶苏不允许，熊本甚至希望每天都来。 每次来放下一群饥肠辘辘的野人，就能带走一箩筐的食物，鹿儿岛已经变成了熊本部最容易获取食物的地方。而每星期只能来一次，意味着熊本还要将早些捕获来的野人养几天，他自然希望天天来。 一开始的时候，熊本部送来的还都是一些未成年的小女野人，后来就开始有了小男野人，最后连成年的男性野人都出现了，由此可见野人部落在冬天里是过得多么的窘迫。 不过熊本部送来的都是一些年近三十岁的“老人”。 野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死，被野兽咬死的，走路不小心摔死的，吃了不干净的食物生病而死的，淹死的，冷死的，发烧热死的，最多就是饿死的，就没有是寿终正寝而死的。 十八九岁是野人的鼎峰期，在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岁的野人世界，活过三十个春秋已是长命百岁。那么年近三十的老野人，对于部落来说，无疑是归类为累赘之物。 所以这些老野人的交换价格非常便宜，甚至比未成年的小女野人还要便宜，基本上一块一斤重带骨头的羊排，就能换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成年野人。 并且熊本还认为自己沾到了便宜，丢下三十多个老野人后，就美滋滋地背着满满一箩筐的羊肉远去。 这些野人被送到鹿儿岛之后，毫无疑问也是在第一天就被剃光身上的全部毛发，在大河里用瓜瓢子洗涮几遍身体后，就被扔进一个个充满草药的大缸里用热水泡半个小时，出来之后再喝一碗浓稠的药汁，然后才能吃饭。 这些草药和药汁是徐福专门调配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杀虫，因为扶苏认为野人短命的重要原因，就是身体里有虫子。 只要能养成良好卫生习惯，并且吃上细腻的食物，饮食规律，营养跟上，扶苏相信这些老野人至少再活十个二十个春秋完全没有问题。 在野人部落，老野人通常都是啃年轻野人吃剩的骨头和食物残渣。野人最常用的食物烹调方式就是放在火上烤，肠胃经常接触这些粗糙的食物纤维，肠胃怎不会出问题？又怎么可能长寿呢？ 在鹿儿岛调理好身体之前，野人吃的都是粥。肉片粥、鱼片粥、炖得稀烂的野猪肉粉条……将一个个野人吃得眼睛都要凸出来。 要不是那个长得很好看但是心肠不好一口白牙的年轻男子可恶地限制他们每天的食物供给量，野人们觉得自己可以整天不停地一直吃到死去。 其实扶苏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在肠胃调理好之前暴饮暴食，只会适得其反弄垮他们的身体。 东宫前广场的竹棚面积在不断扩大，扶苏现在有些庆幸当初幸亏听了徐福的话，在鹿儿岛中心预留了这么大一片空地，不然真的安置不下这些新来的小野人。 小野人被安置在鹿儿岛内，但是成年的野人还不被允许进入鹿儿岛。成年野人管理困难是其中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的忠诚得到认可之前，扶苏不会允许成年的男性野人进入鹿儿岛居住。 在鹿儿岛的围墙之外搭建了一排竹楼，这里就是这些野人的临时住处。 虽然环境比不上鹿儿岛内的大竹棚，但是至少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且竹床抬离了地面，野人就不用睡在冰冷潮湿的地面，患病的几率也小了很多。 要知道这个野人世界一场普通感冒也能死一片人。 比起熊本部潮湿的山洞，这里的条件已经好得太多了，有些野人就是躺在山洞冰冷的地面睡觉，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兽皮是没有的，鹿儿岛内的“幼儿园”自己都不够用，但是扶苏还是命人给每间竹楼都送来了干燥的茅草，野人用茅草盖住身体，再在旁边生起一个小火堆，不考虑安全因素，至少就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就算熬不过，扶苏也不会对这些成年野人产生一丝的怜悯，他不是来做善事的，如果不能给鹿儿岛贡献力量，那么这些成年野人就没有拯救的价值。 而且扶苏不让成年野人进入鹿儿岛，也没有限制他们离开啊，虽然他们是交换过来的，但是扶苏并没有给这些野人套上脚镣，他们是可以随时离开的。 扶苏不需要对鹿儿岛没有归属感的野人。每天早上仆妇去鹿儿岛外送餐时，扶苏都会让徐福去清点一遍人数。 “鹿儿岛外的野人数量并没有减少。”徐福回来禀报说，“相反，比起我们当初从熊本部交换来的野人，人数还多了一些。竹楼里的成年野人，现在大概有三百八十个。” “这么多？”扶苏愣了一下，再看了一眼大竹棚下围着喝粥的数量更多的小野人，“这是熊本把部落整个搬过来了吗？” “不是，并不是所有野人都来自于熊本部。”徐福摇摇头后解释说道，“这里的野人，有一部分来自于流浪野人。” “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在山谷集市的那一次掠夺，导致很多小型的野人部落的生存难以为继，他们离开原来的领地后，就成为了流浪野人。” “而我们在围墙外的竹楼，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栖息地，于是很多流浪野人自发地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这样啊。”扶苏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转头看着徐福说道，“福伯，你刚才说并不是所有野人都来自于熊本部。” 扶苏眉毛一挑，指着大竹棚下坐得满满当当的小野人。 “包括他们吗？” “呵呵。”徐福笑了，“公子打算吸纳野人后，老夫就亲自去了一趟熊本部。” “但是熊本部太小了。”徐福话锋一转，说道，“所以老夫就向熊本首领提了一个建议，他可以用粮食和别的部落换取野人，然后我们会以高出两成的粮食，和他交换这些换来的野人。” 扶苏有些好气又好笑。徐福这人已经开始展现出“老奸巨猾”的本事了。 不用想都知道，转转手就能白嫖两成的粮食，被点开窍的熊本对于贩卖野人这件事会多么的积极，无怪乎他天天都想来鹿儿岛一趟。 这件事扶苏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鹿儿岛来说，徐福这做的是好事，而且做得很好。即便是多付两成粮食，对于野人那种低廉的价格来说，依旧是物美价廉的买卖。 “老夫心中也有一丝担心。”徐福最后说道，“公子，老夫这次出海带了足够吃三年的粮食，但是按照目前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最多一年，我们的存粮就会见底。” 鹿儿岛本来就有五百子民，现在又增加了三四百的小野人，岛外还有三百多成年野人，这个冬天一过，围绕鹿儿岛生活的总人口就会超过一千五，而且野人的胃口又极大，好像总也喂不饱，存粮能吃一年已经是徐福的乐观估计。 “那就让他们动起来！”扶苏看着岛外的竹楼说道，“从来没有白吃饭不干活的道理。他们已经休息了好几天，身体也有力气了，也该是时候干活。” “想要吃饭，那就要干活。”扶苏看着徐福说道，“不干活，就没饭吃，这是野人要学会的鹿儿岛的第一条规矩！” 第24章 开矿 野人的智力还不高，除了狩猎和采集以外，做不了什么精细活，只能做一些搬搬抬抬的粗活。 好在扶苏现在需要他们做的正是这些粗活。鹿儿岛内的砖窑要砌起来，蚕房要盖起来，磨坊要建起来，冶铁炉子要立起来……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 挖土的，筑坯的，砌墙的，伐木的，运石的……鹿儿岛靠近大河的地方重新变成了一片热闹的工地。 当鹿儿岛的第一个砖窑封顶，开始尝试烧制第一批红砖的时候，韩鸮那几个人终于带着羊过回来了。 第一次见到韩鸮的时候，扶苏差点没认出来，只见韩鸮蓬头垢面胡子拉渣的，穿着一身兽皮，和野人就没有区别。 “没办法，这身装扮比较适合在野外活动。”韩鸮用热水抹了一把脸后，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 仆妇们将已变成黑泥水的脸盘拿走倒掉，重新端回来一盆热水。 “不急。”扶苏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几个去洗个澡再来说话。” 韩鸮洗完澡后，把头发扎起来，胡子也刮了，然后就带着羊过一起过来。扶苏已经叫仆妇在东宫二楼的露台摆好酒菜。 韩鸮拿起茶几上的一碗酒，吨吨吨地一饮而尽。 “你悠着点喝。”扶苏瞪了韩鸮一眼，“这坛米酒可是福伯喝一个月的量，我平时求都求不来，要不是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福伯才不会拿出来。” 对于东渡船队来说，酒这种东西是奢侈品，徐福自然带的不多，整个船队就只有十坛，只有在节日或者肚子里的酒虫子馋得不得了的时候，徐福才会偷偷去倒一小杯解解馋。 听得扶苏这样说，羊过就轻轻地托起面前的陶碗放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清冽的酒水下肚，羊过的眼睛徒然睁大，然后又慢慢地眯成了一条线，整个人都迷醉了，精神陷入美酒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羊过觉得，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仙喝的琼浆玉液，那它一定是眼前的这种味道。 哗啦啦—— 一片嘈杂之音将羊过的思绪拉了回来，韩鸮已经将背篓内的石头倒在茶几边，同时将一张羊皮地图铺在旁边地上。 扶苏拿起其中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石头上闪着黄澄澄的光，是铜矿石没错了。 铜矿石上还刻着一个数字编号，扶苏看了一眼铜矿石，又看了一眼羊皮地图上。 铜矿石上的编号和羊皮地图上的数字一一对应。 虽然羊皮地图画得比较粗糙，比例也不准确，但是拥有后世地理知识的扶苏能看出来，这就是东瀛列岛九州的轮廓。 韩鸮他们这是把九州跑了个遍么？ “我不是叫你们只在鹿儿岛周围走一遭么？”扶苏看着韩鸮问，“你别告诉我这是九州岛地形图。” “不是。”韩鸮无奈地摊着手，“公子，这真的不怨我，我也不想跑那么远的，主要是这家伙……” 韩鸮说着就瞪了羊过一眼。 “这家伙越走越远，我们又不能丢下他不管自己回来，因为公子你交待过他留着有大用，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 扶苏边听着韩鸮将他们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边翻看那堆石头，同时按照不同的矿石分门别类。这一箩筐的石头，最后变成了几堆大小不一的小山。 虽然矿石五彩斑斓地看上去很多，但是种类并不多，比如一些铜矿石看上去不一样，只是含铜量不同，或者有伴生矿而导致的差异，本质上依旧是铜矿石。 这和扶苏后世对东瀛列岛的认知差不多，这里就是个矿产资源贫乏的岛国。 的确，如果与世界上其他同等人口规模的国家相比，无论从其矿物的蕴藏总量还是从人均占有蕴藏量来说都是比较贫乏的。这一点在其需要耗费大量矿物资源的工业高速发展以后显得更加突出。 但是就目前来说，东瀛列岛地广人稀，矿物资源就堪称丰富。历史上，东瀛曾一度是铜的出口国，还曾有过一些较大的、着名的煤矿。 这与扶苏现在看到的情况相吻合，面前的几堆石头，铜矿石和原煤就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铅和锌什么的暂时没用，扶苏将其中矿物含量比较高的铜矿石和原煤挑出来，和羊皮地图上的标志作对比。 煤炭矿和铜矿石的分布范围比较广，距离鹿儿岛十里路之内，就有好几个露天小矿点。 扶苏最想要的铁矿石，相对就比较稀缺。 九州的铁矿石资源分布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 一个是高岳山，现在那里是禁地，极少野人会进入那里。山谷集市的那一场乱战，佐贺那四个野人部落俘虏的野人有多少，死在那里的野人就有多少。 露天尸体腐烂后，极易产生瘟疫，所以扶苏也不让鹿儿岛的人靠近那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就是祖母山，那是飞鸟部的领地。扶苏觉得祖母山可以考虑一下，问题就是路途比较远，这有点麻烦。 那就先炼铜，就算是青铜制品，在现在这个地方也是高端产品。 既然决定了，扶苏就让徐福将任务分派下去。 于是鹿儿岛外竹楼里的野人就多了一项工作，就是从野外矿点捡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 竹楼里的野人每天早上背着竹篓出发，带上两份肉饼，一筒热水，晚上回来的时候，上交一箩筐五颜六色的石头，就能换取第二天的食物。 冬天去野外捡石头背石头是一件非常艰苦的工作，但是再艰苦也没有饿着肚子去狩猎辛苦啊。 冬天狩猎不仅猎物少，而且野兽在冬日里同样饥肠辘辘，谁狩猎谁还不一定呢！ 相比之下，石头不会咬人，安全得多，而且只要带回，多少总能从鹿儿岛换取一些食物，用石头就能换到食物，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当然一切得按鹿儿岛的规矩来，也有脑子活的野人曾投机取巧，去附近装满一箩筐石头，睡到晚上再背回来。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吃了徐福一顿鞭子，并且饿了一天肚子。 野人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如果一天收获了几天的食物量，那么这几天他就不会出门，直到食物吃光为止。 饥饿是这个时代驱使野人工作最主要的动力。也就是说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这个野人世界的一切。 扶苏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因为库房里的存粮，正在一点点地变成鹿儿岛上的一切。在这里无论你想做成任何事情，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拿粮食来换。 当冬天第一场雪降临鹿儿岛的时候，扶苏望着满天的雪花出神。 这地方还真的会下雪啊？ 从数千年以来的气候观察数据可以推测，秦朝那时的冬季要比现代寒冷得多。 秦之后的汉朝就是一个例子，根据古代人所穿戴的服饰去推断那个时候的平均气温，假如汉朝像今天这样炎热，那身上厚重的汉服还能穿得住吗？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鹿儿岛的一些野人却在光着膀子干活，汗如雨下。 火红的砖窑散发出来的热量融化了周围的积雪。 第25章 粮食问题 砖窑是鹿儿岛第一个建起来的“工业建筑”，无论你想在鹿儿岛建成任何东西，建筑材料是肯定不能缺的，砖头是做成一切的基础。 砌砖头所需的水泥现阶段是没办法弄出来，好在附近就有石灰石山，用黄泥、石灰、沙子和水搅拌后得到的泥浆作为水泥替代物效果不错。 沙子是从旁边大河挖来的河沙，虽然鹿儿岛临海，取海沙更加方便，但是海沙具有腐蚀性，扶苏不想在鹿儿岛的建设上偷工减料。 有了砖头之后，扶苏一直心心念的冶炼作坊也就盖起来了。 扶苏觉得要让鹿儿岛领先于这个野人世界，那么金属工具一定是不可或缺的，有了称手工具，才能让一切事半功倍。 现阶段来说，最易获取的金属矿石是铜矿，匠人们炼铜采用的是失蜡法。 失蜡法是用容易熔化的材料，比如黄蜡(蜂蜡)，动物油(牛油)等制成欲铸器物的蜡模。 然后在表面用细泥浆浇淋形成一层泥壳，涂上耐火材料硬化成形，再烘烤使蜡油熔化流出，从而形成空腔。 再向空腔内浇铸铜液，凝固冷却后即得到光洁精密的青铜器。 战国、秦汉以后，尤其是隋唐至明清期间，青铜器的铸造多用失蜡法。也就是说这是一项超前于野人世界的技术。 当然用失蜡法铸造的青铜器也有缺点，那就是通常会在器表遗留大小不等的砂眼。即便如此，加入了锡铅合金的青铜剑依旧是这个时代可怕的武器。 对野人来说，用失蜡法铸造青铜器代价非常高昂，填充用的蜂蜡和牛油，其实是可以归类为食物的，在野人的世界观里，浪费食物是一种可耻的行为，简直是不可饶恕。 但是扶苏可不管，见识过山谷集市的乱战之后，扶苏觉得自己就是生活在一个野蛮的世界。 这里两个部落之间发生战争的原因可以非常之简单，仅仅是一个部落饿了，然后看到另一个部落在吃东西，那么就可以发生战争。 以此类推，越是弱小越是富裕的部落，就越容易成为战争的目标。 放眼整个东瀛列岛，还有比鹿儿岛更弱小，更富裕的“部落”吗？ 鹿儿岛现在还没有受到别的野人部落侵袭，一是初来乍到，别的野人部落还不知道这个地方，二是经过山谷集市那场乱战，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个大型部落整个冬天都在吸收消化俘虏的野人，无法分神顾及其他部落。 但是来年开春呢？春暖花开之后，就是野人世界新的征伐的开始。 虽然鹿儿岛并不一定会成为攻击的目标，但是扶苏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他要掌握绝对的主动，那种即便四大部野人同时来攻，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优势。 而仅仅依靠从大秦带过来的那三十套甲胄武器，是不足以应对这种情况的。 而且不仅是青铜武器，来年开春之后，那六千亩耕地还要进一步拓展，那就需要更多的金属农具，野牛经过一个季度的驯养，开春就应该下地干活了，不然养不活鹿儿岛这两千人口。 是的，不知不觉间，鹿儿岛的人口已经增长到了两千，这还仅仅只计算通过交易从熊本部换来的野人，还不算那些自发留下来，依靠向鹿儿岛提供劳力过活的流浪野人。 “怎么这么多？”扶苏看着鹿儿岛围墙外越建越多的竹楼，不禁皱起了眉头。 “野人的要求比我们想象的低得多，每天施舍一块发霉的面饼，就能让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留下来。”徐福在旁边捏捏太阳穴，也觉得有些头大。 “山谷集市那场乱战的影响在这个冬天开始扩大。很多小部落由于失去首领而分崩离析，这就产生了很多的流浪野人。”一旁的韩鸮也说道，“公子，我们其实没必要用粮食和熊本部交换野人，只要给我一支队伍外出扫荡，我保证每天都抓一些流浪野人回来！” “不，继续交易。”扶苏否定了韩鸮的提议，“和他们接触了那么久，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野人的想法其实也很单纯。” “我们接纳了熊本部虏来的野人，是我们给了他们房子、食物、温暖的兽皮，他们会感恩戴德，努力工作来偿还这一切，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这是他们应该做的，这是野人的良心。” “但是如果是我们自己去虏来的野人就不一样，我不想将一些满怀仇恨之心的野人带进鹿儿岛。”扶苏指着远处竹楼的流浪野人，“就像他们一样，他们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想走我们也不阻拦。” “这样留下来的野人对鹿儿岛才会有归属之心。至于坏人……”扶苏缓缓说道，“就让熊本部去做，一点粮食我们现在还出得起。” “还真出不起。”徐福一脸苦笑，“粮食库存现在每天都在减少，原先我的估计还是太过乐观，照此下去，如果明年夏粮收获不理想，到了秋季鹿儿岛就将陷入青黄不接的境地。” “照此下去，断粮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情况扶苏其实是清楚的，虽说此次东渡徐福为船队准备了足够吃三年的口粮，但是架不住吃饭的人从五百增加到了两千以上啊。况且和熊本部交换野人的粮食也是一笔大支出。 虽说鹿儿岛也在千方百计地补充粮食，比如狩猎队每天都在出动，但是冬天的狩猎收获实在是太少了。 鹿儿岛鱼塘里两斤以上的大鱼都被捞起来吃了，扶苏不敢干竭泽而渔的事情，剩下的小鱼苗是不能吃的，大河里的鱼又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所以鱼获这方面也大幅度减少。 鹿儿岛的养殖场里倒是圈养着很多猪牛羊。但是野牛是明年开春耕地的主力，是绝对不能吃的。野羊则除了几只留种的大公羊以外，都是些产奶的母羊，更是不能吃，“幼儿园”的小孩还要靠这补充营养呢。至于那些小野猪崽，还指望着它们慢慢驯养成家猪呢，更是不能动。 所以别看鹿儿岛的养殖场里满满当当的，其实都是只能看不能吃还要喂的样子货。 实际上，扶苏知道情况比徐福说的还要严重，因为徐福的估量是按照目前的人口数计算的，如果鹿儿岛按照现在的速度继续接纳野人，那么在夏粮收获前，因为青黄不接而断粮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如果连野人都接纳不了，谈何壮大力量？日后回到大秦，又依靠什么逐鹿中原？ 节衣缩食也不靠谱，野人本来就大多营养不良，不把他们的身体养起来，就不可能成为强壮的士兵。 是的，鹿儿岛正在以三十甲士为教官，训练一支野人军队“野战军”。 在高大的城墙建立起来之前，这支野战军就是鹿儿岛的城墙。 那么粮食问题就必须解决。 “我们不是还有五艘楼船吗？”扶苏望着远处的海面说道，“留下一艘作为机动，其余的船都给我出海打渔！” 既然陆地上没有，那就向大海要。 扶苏知道东瀛列岛拥有世界四大渔场之一的北海道渔场，如果靠着一座金山还会饿死那就是个笑话。 第26章 红蓝 冶炼作坊建起来之后，制陶作坊也随之建了起来。扶苏认为，饮食卫生对于野人的健康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不想再看到野人用脏兮兮的手去抓米饭吃，或者用脏兮兮的手去捧水喝，那么一套干净的陶器就是提升饮食卫生的重要工具。 而且有了陶锅，就可以告别烧烤这一单一的烹饪方式，可以炖，可以煮，而炖煮可以深度破坏动物肌肉纤维，让肉食更易消化，也更好地被肠胃所吸收。降低肠胃负担，养好肠胃，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做延长野人寿命的事情。 让野人接受使用碗筷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有鹿儿岛的子民这个榜样在，推行起来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即便野人不想学，也有很多方法逼他们学。 比如食物改成滚烫的肉粥，你用手抓来吃给我看看？肉块也放进陶锅里炖煮，滚烫着就拿出来，你不用筷子夹，想等汤凉一些才用手抓，汤渣都不剩给你信不信？ 制陶作坊建起来，第一批陶器出窑后，扶苏专门让人给熊本送去了一套，后来熊本原来的那套歪瓜裂枣的陶器就被扔进了垃圾堆里，再后来就是熊本部愿意其中一部分野人可以用鹿儿岛出产的陶制品来交换。 即便是野人也有追求生活质量的心思，而当前阶段，获得一套鹿儿岛的陶制品，无疑是提升生活品质的象征。 水磨坊还没有动工的迹象，扶苏认为现阶段还没有加工粮食的需求，磨坊可以留到明年开春之后再建。 蚕房也同样是如此。 每天清晨太阳起来之后，扶苏都喜欢在鹿儿岛内巡视，这也是鹿儿岛建设之初养成的习惯，这时候小鹿就会紧紧地跟在扶苏身后。 野牛趴在围栏边，嘴巴一左一右地张合，在反刍昨晚吃进胃里的青草，野猪则还在干草窝里呼呼大睡，羊圈里有仆妇在挤奶。 鱼塘里被剪去翅膀羽毛的野鸭在嘎嘎叫。 家禽栏里还圈养着同样被剪去翅膀羽毛的野鸡，几个仆妇们正在鸡窝里捡拾野鸡蛋，这些野鸡蛋一部分留着孵小鸡，另一部分则变会成阅鹿书院幼儿班的早餐。 雄性野鸡因为受到了打扰而发出“咯咯咯”的啼叫，然后整个鹿儿岛就像瞬间醒过来，家家户户的门窗打开，小孩子奔向书院。 当朗朗读书声从阅鹿书院传出来的时候，鹿儿岛外的野人也纷纷背起了自己的背篓。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反应，野人们听见读书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该起来干活了。 连小孩子都起来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在竹楼里呼呼大睡？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扶苏一脸笑意地在学堂窗外看着，阅鹿书院上启蒙班的小野人正在背九九乘法表。 这么高深的算数只会牙牙学语的小野人还没办法理解其中的奥妙。不过没关系，只要背下来了，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大河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但是冰层厚度还不足以承受人在上面行走，可以看到一些大一点的小孩正在岸边用木棒凿开冰面钓鱼。 扶苏沿着大河上的吊桥走向大河北岸。 大河北岸沿河是一大片开垦出来的田地，而在更远一些的大片荒地上，两支野人队伍正在厮杀。 一支野人占据了地势较高的土坡，另一支野人人数较多，准备进攻土坡上的野人。 “弓箭手准备！” 随着韩鸮一声令下，百十个野人齐齐弯弓搭箭。 “放！” 随着一声声七零八落的弓弦劲响，一支支箭竹削成的羽箭飞上半空。 “举盾！” 随着对面秦甲士教官的一声呼喝，数百野人聚成三个方阵，靠在一起齐齐举盾，将身体掩藏在木遁之下。 但是野人们的配合明显不够默契，木盾结合不够紧密，排与排之间、列与列之间留下了很大的空隙，一些羽箭就从这些缺口钻了进来。 噗！噗！噗！ 羽箭落在木盾上和野人身体上发出一声声闷响，羽箭的箭头是一个沾满石灰粉的布团，砸在野人身上就会留下一团白色印记。 一些野人看见自己身上留下的白色印记后，就懊恼地扔下手中的武器，躺在地上不起来。 “阵型！列队！” “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不懂啊？” “一群饭桶！” 几名秦甲士在后边气得跳脚，指着野人混乱的阵型一通大骂。 不过也许是教官的责骂收到了效果，剩下的野人不断往中间聚集修正阵型，逐渐将木盾拼在一起成了一副龟壳。 木盾下的野人就顶着这个龟壳慢慢前进。 噗！噗！噗！ 羽箭射在木盾上就被弹飞，已经打不到木盾下的野人。眼看着这个盾阵顶着箭雨慢慢地靠近弓箭手所在的阵地。 “哈！”韩鸮轻笑一声，手一挥，“刀盾手就位！” 后方一群手持藤盾的野人立即从弓箭手中间的空隙鱼贯而出，在前方形成一排盾墙，每一名刀盾手手中都拿着一根木棍，木棍前端也绑着一个沾满石灰的布团。 那三个野人方阵，在靠近弓箭手阵地不到三十米距离的时候，盾牌突然像天女散花一般散开。 “杀！” 一群手持竹矛的野人从盾牌下率先冲了出来，竹矛前方同样绑着沾满石灰的布团。 “放！” 又一排羽箭飞上半空，一些中箭的野人倒地不起，但毕竟距离已经拉近，在第二波羽箭射出之前，最先的野人已经冲到了盾墙之前。 “噢！”“啊！”“呃！” 前排冲锋的野人要么被地上的绳子绊倒，要么身体陷进了齐腰深的土坑内，一时间人仰人翻乱做一团。 后方的野人看到前方的混乱情况，一些野人呆立原地无所适从，一些野人则蹦蹦跳跳试图从陷阱中间找路过去，一些则干脆往旁边绕，看看能不能绕过陷阱。 嚯！嚯！嚯！ 韩鸮一方的刀盾手则开始齐步往前方压迫，手中带石灰的棒槌像打地鼠一样敲打陷进坑内的野人。 那些野人被锤得抱头鼠窜，有些甚至干脆蹲进坑内不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韩鸮站在土坡上哈哈大笑，对面的几个秦甲士教官则满头黑线，一个个闭口不言在那生闷气。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红方野人全军覆没，蓝方野人零阵亡。 第27章 王道 扶苏站在旁边的山坡上也不禁笑了起来。韩鸮则领着那几个甲士教官过来了，他们也是早已看到扶苏在旁边观战。 “参见公子！” “公子，不是我说，韩鸮这是在作弊！”一名甲士行礼过后就诉苦，“他提前挖好了陷阱！” “演习规则又没说不能提前‘踩点’。”韩鸮嘿嘿笑道，“而且陷阱是挖在我的阵地这边，又不是挖你家门前。” “你……”那名甲士为之气结，“公子你评评理，他这不是强词夺理吗？以野人那智商，他们哪懂什么陷阱？” “呵呵。”扶苏忍住笑，岔开话题给他们打圆场说道，“你们都说说，这段时间演习都有什么成果？” “公子，不是我看不起这些野人，但是他们真的就是一群饭桶。”那名甲士埋怨说道，“他们合在一起就是一大群人，分开就是几小群人，几群人之间完全没有协同作战的意识。” “作战的时候，同是友军，一群野人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另一群野人被围歼而无动于衷，等这群野人死光后，另一群野人接着上，排着队去送死，娘的咧！” “公子，就你眼前看到的这群饭桶，还是我们从那些野人中挑选出来的‘精兵’，你敢信？” “哈哈。”扶苏又忍不住大笑起来，继而看着韩鸮问道，“几场演习下来，有什么收获没？” “有！”韩鸮说到演习经验就收起了笑脸，认真地说道，“几场演习下来，不敢说有什么战术成果，但是心得体会倒是有几点。” “哦？说说。”扶苏显得很有兴趣。 “第一点是野人的进攻战术一团糟，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战术可言。”韩鸮逐一娓娓道来，“进攻就是一群人一拥而上，以人多欺负人少，遇到一点挫折很容易一哄而散。” “第二点是，相较于进攻，野人防守会更强。” “第三点，其实也是第二点的延续，那就是对野人来说，弓箭和盾牌是强大的武器。” “很好。”扶苏点点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距离真正的‘野战军’还有差距，但是至少已经让野人能听从指挥调遣。” “仅此一点，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慢慢来，不用着急。”扶苏笑道，“他们虽然笨，但是我只要求他们比面对的敌人聪明一点就可以了。” 野人现在可能面对的敌人，自然就是其他野人。 “既然方向已经知道了，那就去做。”扶苏看着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野人已经纷纷重新站起来了，一个个鼻青脸肿。 虽然武器都包着石灰布团，但是一棒子打下来还是挺疼的。而且一些“阵亡”的野人，竟然非常听话地躺在地上不动，被“活着”冲锋的野人踩到也不知道挪位置。也不知道应该好笑还是好气。 不过听话的野人还是挺可爱的。 “给他们着甲。”扶苏看着已经重新列队的野人，虽然演习受伤很正常，但是如果出现非战斗减员，那就太可惜了。 “公子，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盔甲。”韩鸮皱着眉说道，“炼出来的那些青铜，也全被拿去做农具了，哪还有多余的盔甲？至于皮甲，兽皮都被拿去做被子鞋子。” “又不一定要金属皮甲，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扶苏拍了韩鸮后背一巴掌，“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有几个有金属武器的？做竹甲行不行？难道竹甲防不住木矛竹矛、木棍木棒和石片做的箭头吗？” “是了呀！”韩鸮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我真够笨的！这脑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公子，我现在就去办，现在就带人去砍竹子！” 鹿儿岛周围的丘陵地带多的是竹子，做竹甲材料不成问题。而且竹子加工也非常简单，只要锯成一小段一小段，再破开成片，在竹片上钻几个小洞，再用麻绳将竹片一片片窜起来，一副简单实用的竹甲就完成了。 竹甲的加工工艺简单到连鹿儿岛的仆妇都能做。为了加快竹甲的制作进度，阅鹿书院甚至将窜竹片布置成学生的手工作业。 野人的主要武器也是竹弓竹箭，虽然射程和威力远比不上秦弩，但好在材料来源丰富、制作工艺简单，适合短时期内大批量生产。而且加装了青铜箭头的竹箭，在面对几乎0护甲的野人时，依旧可以一箭穿心。 扶苏现在暂时还不想将秦弩下发给野人，一来是秦弩制作复杂，产量不足。二来以野人那智商，其实很多是玩不转秦弩。就一个简单的扣动扳机发射弩箭的原理，弄半天他们还是不明白。 演习已经结束，韩鸮已经拉着队伍回去。这些被挑出来的野人，半天用来参加劳动，半天用来参加军事训练。 而参加军事训练可以获得一份固定的口粮，如果在训练中表现得好，升为队伍中的“伍长”，就还能多一份口粮。这种稳定的食物来源途径，让很多流浪野人对此趋之若鹜。 但是“野战军”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能被挑出来的都是佼佼者，或者说是矮子里拔出的高个更合适，不然甲士教官也不会那么生气。 扶苏将秦朝的十二级军功制稍作简化和改良后搬到了这里。 野战军五人设一伍长，十人设一什长，然后是百夫长，千人将，带领万人以上的是将军，十万以上就是大将军。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野人中最高的职位只有什长，不是扶苏不想给，而是以野人现在的表现实在是给不出手。 夕阳沉下海平面后，外出打渔的楼船也回来了，经过简单改造的楼船船尾架着绞轮，拖着渔网，已经有了几分渔船的样子。 这些渔船靠岸后，鹿儿岛的码头立刻就忙碌起来。 保鲜的问题没办法解决，所以这些渔船早出晚归，大部分都在近海捕捞，或者放海钓。 在这个时代捕鱼真的太方便的，这里的鱼根本就没有被捕捞的经验，饵料放下去，几十秒就会有鱼咬钩，而且都是大鱼，十几斤重的金枪鱼在这里只能算是小鱼。 没办法，靠近世界四大渔场之一的北海道渔场，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就算喝鱼汤都能把人喝成胖子。 鱼多了，盐作为唯一的防腐保鲜材料，需求量剧增，好在鹿儿岛沿海，阳光充足，是晒盐理想的场所。 盐工用经过太阳晒干的海滩泥沙浇海水过滤，制成高盐分的卤水，再将卤水存在池中，在阳光下蒸发结晶成盐。 这样制成的海盐杂质较多，有一丝苦味，但是由于盐的需求量太大，只能将就着先用。 而且扶苏认为野人应该是分不清盐的味道是好是坏，熊本部也同样如此。 鹿儿岛自用的是井盐。盐工在岩盐型矿区采用钻井水溶开采方法制取的井盐纯度更高，味道也更好，缺点是受制于岩盐矿区距离和大小，井盐产量不够高，还不能像海盐那样大规模生产。 入夜之后，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都挂满了晾晒的咸鱼。 扶苏坐在东宫的露台，吹着微微的在海风，伸出筷子夹起一片冰镇着的三文鱼刺身，在花椒制作的麻油中翻滚一下，然后放进口中慢慢地咀嚼。 这条三文鱼从离开海水到被切成薄片铺满盘子里的“小冰山”，再到放到面前的茶几，前后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嫩滑的鱼肉入口即化，三文鱼仿佛在口中活了，自己蹦跳着从食道游进胃中。 扶苏放下筷子，三文鱼刺身味道虽好，但是生鱼片太过寒凉，不适合多吃。 于是剩下的这大半碟生鱼片，都进了羊过的肚子。 只见羊过将三文鱼刺身蘸了花椒油放进嘴里后，眼睛就立刻眯了起来，嘴巴细细地嚼着，生怕错过了味蕾与三文鱼片的每一次接触。 最后一片三文鱼刺身下肚之后，羊过从贴身的兽皮袋子里拿出一个小陶瓶，拔出上面的软木塞，慢慢地倒出米酒在面前的小碗里，然后单手亲亲捏起小碗，轻轻地啜了一口。 “啊～～～” 羊过整个人躺在竹椅上，从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此刻正在灵魂出窍呢。 人间美味，莫过如此！ “可惜没有芥末。”扶苏看着羊过似乎要升天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不然你会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升天美味。” “我的王啊，世上还有比这更酒入愁肠愁更愁的食物吗？”羊过顿时睁开眼睛从竹椅上坐了起来。 “当然，我知道世上有一种叫‘茅台’的珍酿，和它一比，你现在喝的米酒，就是浊水而已。”扶苏摇着头笑了笑，“还有，我不是这里的‘王’，你其实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公子’。” “茅台？”羊过立刻瞪大了眼睛，“在哪里？王啊请告诉我地点，我踏破天涯无觅处，必找到它！” “茅台是仙酿，但此刻还不存在于这世上。还有……”扶苏说着就收起了笑容，板起脸道，“你以后说话别乱用诗词成语，我听着别扭。” 扶苏觉得这羊过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学讲汉语学得贼快，就是喜欢乱用诗词成语这毛病让人头大。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羊过挥挥手抗议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 “行了行了！”扶苏揉揉太阳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也不知道羊过是从阅鹿书院哪个教书先生处学来的，在他眼中，讲话会用诗词似乎是一种“文化人”的象征，所以到处显摆，就是这经常词不达意的听着让人头疼。 “我的王啊，你不用担心，羊过的命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没几天活了。”羊过说到这里，整个人就蔫了，就连说诗词成语也不能提起他的精气神。 “怎么？还没喝到我酿的茅台，就想着死了？”扶苏打趣说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羊过已经活了三十五个春秋，羊过没有见过能活过三十五个春秋的人。”羊过说到这里，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下来，“我王的茅台，羊过是喝不到了。” 羊过说到这里，伸手摸摸自己的断臂，脸上戚戚焉。 “羊过是见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活三十五个春秋算什么？”扶苏一脸鄙夷地看着情绪低落的羊过，拿起旁边的毛笔，在一张羊皮上奋笔直书。 片刻之后，扶苏将这张羊皮甩给羊过。 “我将这一套‘长生之法’赐予你。只要你坚持照着做，我保你不止能看到明年的春天，还能再活三十五个春秋！” “果真？”羊过嚯地站起来，双手捧着羊皮整个人两眼放光。 “我会骗你吗？”扶苏一脸的不屑，“我发誓！你要是活不到七十个春秋，就天打雷劈！” “好！”羊过激动了，既然王都发毒誓了，那就肯定是真的，那就是说他羊过还有三十五个春秋可以活！ 当接近死亡的观念从心头抹去之后，羊过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单手匍匐在地亲吻扶苏的靴子。 “我的王啊，你终将会成为这片大地的王的！而羊过将是你最忠实的仆人！” “快点起来！”扶苏嚷道。 羊过满怀感激地被扶苏双手扶起，好一副君臣惺惺相惜的模样。 扶苏则趁机抖抖脚甩甩自己的皮靴子，心想：娘的，口水恶心死了，这靴子估计不能要了。 还有那毒誓，主语可是“你”，你活不到七十个春秋被天打雷劈死了，可不能怨我啊呸。 “还有，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王’？也叫‘公子’行不行？” “如你所愿，我的王。”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第28章 怦然心动 羊过乱用诗词成语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扶苏给他的“长生之法”其实也不是什么秘诀。 无非是早睡早起养成良好作息习惯，饮食忌口注意卫生，要少吃多餐不能暴饮暴食和酗酒，早上坚持晨运做操锻炼身体等等。 扶苏相信，羊过要是真能做到这么自律，这一套养生之道做下来，不说长命百岁，延年益寿是肯定没问题。 早上从东宫二楼的房间出来，扶苏惊奇地看见远处大河边一个独臂野人，正迎着朝阳在那伸手弯腰地做操。 羊过做完早操，再一路小跑回到了东宫向扶苏请安。 一般来说，鹿儿岛的管理层每天早上都会来东宫向扶苏请安，如果扶苏有事情要他们做，他们就领命而去。这其实相当于早会。 早会之后，徐福和韩鸮会留下来陪扶苏吃早餐，如今留下来吃早餐的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羊过，另一个是苏秦，还有一头小鹿。 苏秦被包巾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胖胖的小脸伢伢地叫着。 扶苏用软木勺子添了一小勺羊奶，用小勺子边缘轻轻地碰了碰苏秦的小嘴唇，苏秦立刻啊地张开了小嘴。 “啊～” 喝完了一碗温热的羊奶，这小家伙就又呼呼地睡着了，这小东西每天都要睡十个时辰，醒来的时候除了吃奶，就是拉粑粑。 扶苏轻轻地将苏秦放进睡篮内，小鹿也立刻钻了进去，贴着苏秦躺在睡篮里。 小鹿现在非常喜欢和苏秦一起睡觉，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散发着体温的人类幼崽就是一个最好的取暖袋。 二层露台的早餐早已摆好，韩鸮一直瞪着眼睛，惊奇地看着对面，他对面坐着的正是羊过。 只见羊过拿着一个肉夹馍，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在嘴里慢慢地嚼着，吞下去之后，又啜了一口小米粥，慢慢地吞下去。 “老羊，你这是要修仙吗？”韩鸮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酒呢？怎么不拿酒出来喝了？” “早上不能饮酒！”羊过不耐烦地翻了韩鸮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土包子，“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于是韩鸮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这家伙！乱用诗词也就算了，吃东西还慢慢吞吞的，看得我捉急！”韩鸮挥舞着拳头，“你再这么一副娘炮的样子，我就揍你信不信？” “公子说的，进食要细嚼慢咽，食物要在嘴里嚼三十下才能吞下去！”听说要揍自己，羊过立即拉出扶苏来抗议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这家伙！”韩鸮满头黑线，看起来真的想动手。 羊过则已经提前一步闪身到了扶苏身后。 “你和他较什么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羊是个什么样的人。”扶苏有些无奈，自己挖的坑，总归要自己填。 “公子，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韩鸮气呼呼地说道。 韩鸮也不是真的要揍羊过，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他而已。 “呵呵。”徐福笑着在旁边打圆场，“老羊，你来我这边，我们一起品品茶，交流一下养生之道。” “噢？”一说到养生之道，羊过立刻就来了劲，赶紧坐到徐福的身边，远离了韩鸮，偷偷摸摸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徐老，我这有一长生之法！” “啊？” 听到“长生之法”的字眼，徐福神情微微一怔，不由得满脸惊奇地看着羊过。 “这可是公子亲传给羊过的秘法，羊过只给徐老你一个人看哦！”羊过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身上的羊皮衫，露出了身上的排骨……以及羊皮衫里面的文字。 徐福稍有错愕，待看清楚羊皮内的文字内容后，不由失笑道：“不错不错，的确是长生不老之法。” 得到了徐老的肯定，羊过大喜过望，因为在他眼中，徐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扶苏以外，第二聪明的人，他自己则是第三聪明，韩鸮只能排他后面。 “那徐老……”终于找到了知音者，羊过一脸兴奋地说道，“你可愿与我一同双修？” 噗—— 徐福一口茶喷了出去。 韩鸮在那哈哈大笑，这次换成了扶苏满头黑线，他想不到羊过会将他的打趣之作当成了长生秘法，还将那羊皮书缝在了衣服上。 “老羊，那叫修炼，不叫双修。”徐福擦擦额头上的汗，虽然仅差一个字，但是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前一是修身养性的意思，后者是双宿双飞的意思。” “那徐老……”羊过又满脸期待地说道，“可愿与我双宿双飞？” “呃——”徐福的话嘎然而止。 “哈哈哈——” 韩鸮觉得自己快要笑岔气了。羊过还是改不了说话喜欢夹杂诗词成语的毛病，而且往往都词不达意。 早餐在这种欢乐的氛围中吃完了。 了望塔上的一名士兵匆匆跑到东宫传讯。扶苏听完传讯兵的报告后，也匆匆下楼，亲自去鹿儿岛的大门外迎接几位来自远方的客人。 当飞鸟部的三位来客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扶苏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怦地跳。 难道这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来鹿儿岛已有半年之久，扶苏觉得在这片覆盖着白雪的土地上看见了最美丽的圣灵。 那在奔跑中的大长腿，那在风中飘逸的发丝，扶苏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飞鸟部女首领的双腿之间，再也移不开了…… 是的，她们骑着马！ 马！ 虽然鹿儿岛也有马，但是那十匹马已经被鹿儿岛建设早期繁重的运输任务累坏了身体，已经不能再上战场。 而仅仅依靠十匹马，是不足以形成一个繁衍的族群的，更何况这十匹战马之中只有两匹是母马。 但是现在。 三匹高头大马经过了长途跋涉，正嘶嘶地喘着粗气，喷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身上雄健的肌肉有韵律地颤动着。 扶苏站在吊桥前，迷醉地伸手抚摸着眼前这匹枣红色母马那粗壮的脖颈，仿佛看见了一支身着黑盔黑甲的大秦铁骑，正在滨海平原上冲击野人部落的军阵。 “公子，公子？公子！” “啊？” 羊过一连唤了几声，扶苏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枣红马，吩咐守门的士兵:“带到马厩那去，叫马夫好生喂养。” “诺！” 飞鸟部的女首领自从下马后，就一直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扶苏。因为眼前这个奇怪部落的首领，似乎对自己带来的马比对自己更感兴趣。 “赤雉。” “嗯？”扶苏转过身。 “赤雉。”飞鸟首领又说了一遍，又指指那匹枣红大马。 “噢！”扶苏终于明白了，飞鸟首领是指那匹枣红马的名字叫做“赤雉”。 当然这是扶苏按照自己听到的话音译过来的，未必就真叫这名字。 “阿巴阿巴阿巴……” 飞鸟首领又说了一大堆，这回靠音译可弄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老羊，翻译一下！” “公子，飞鸟首领说感谢你上次的帮助，她们这次是带了礼物来感谢你。” 羊过就是这点好，他的爱好就是找石头，为此跑遍了九州，基本什么野人部落的语言都懂一点。 也因如此，不出去找石头的时候，羊过就在扶苏身边充当了翻译官的角色。 当然扶苏也警告过他，在翻译的时候不准加那些诗词成语进去，否则就要挨鞭子。以老羊的理解能力，再把诗词成语翻译成野人语言，这意思能差了十万八千里。 飞鸟首领说完之后，就从背上解下一个兽皮大包裹，双手递到扶苏面前。 扶苏赶紧伸出双手去接。这包裹到手后，扶苏只觉得手中一轻，这包裹竟轻若无物。 扶苏好奇地解开兽皮包裹一角一看，不由呆住了。 包裹里面满满的竟然都是五颜六色的羽毛。 扶苏顿感有些无语，这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意思吗？ 但是从对方的角度来说，这些羽毛也许真的代表着最贵重的礼物。 你看飞鸟首领，头上戴的也是七彩羽冠，对于飞鸟部来说，也许羽毛真的象征着非凡的意义。 想到这里，扶苏就很高兴地收下了这个羽毛包裹，并且热情邀请这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进入东宫做客。 第29章 宴会 飞鸟首领是真正进入鹿儿岛内城的第一个成年女野人，而且是以客人的身份，就连和鹿儿岛联系密切的熊本部，熊本首领也从没踏过吊桥。 进入鹿儿岛的大门后，飞鸟首领和她带来的两个随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一路上东张西望，这摸摸，那碰碰，在看到大河边在自动取水的水车后，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飞鸟首领的到来自然也吸引了鹿儿岛子民的注意，纷纷走出屋门口偷偷摸摸地围观。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 因为探头探脑出来围观的大多是男人。 与别的野人部落那些邋遢的女野人不同，飞鸟部的女野人不仅身材高挑，身高将近一米七，而且没有别的女野人身上那种馊味，看那飘逸的长发就知道，飞鸟部的女野人是有洗澡的习惯的。 虽然飞鸟部女野人的肌肤比不上中原美女的吹弹得破，但是那种健康的古铜色肌肤，稍显肌肉的线条，反而彰显出一种独特的野性美。 “哎哟！”“哎哟！”“疼疼疼！” 不久之后，从门后窗后探出的一个个脑袋，被伸出的一只只手拧着耳朵拉了回去。 为了减少被围观的情景，扶苏将飞鸟首领和她的随从带到了东宫的二层露台。 这个宽敞的露台已经逐渐演变成了扶苏的会客厅。 飞鸟部所在的祖母山距离鹿儿岛有至少五天的距离，而且中间间隔着很多不适合骑马的原始森林，加上现在是隆冬腊月，即便骑马，也至少要两天才能到达。 扶苏看得出来，飞鸟首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现在必定是已经饿极，所以让仆妇准备了一大锅老姜羊肉汤。 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下肚，飞鸟首领就把身上的兽皮外套脱了。 羊肉汤只是开胃菜而已，有朋自远方来，鸡鸭鱼肉是少不了的，扶苏还特意叫厨师宰杀了一头猪招待客人。 鲜嫩的姜葱滑鸡，酥脆的蜜汁烤鸭，焦香的红烧大鲤鱼，再加上极度下饭的红烧肉，飞鸟首领和那两个随从上来露台后就没说过话，因为嘴巴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些美味的食物对于没有接触过烹饪这门艺术的野人的胃，是降维式的打击。 扶苏很开心，看见客人吃得满足，自己也会有一种满足感，更何况看着算得上是三个大美女的客人吃得停不下来，就更有成就感了。 扶苏对飞鸟部很有好感，这种好感来源于山谷集市留下来的良好第一印象。 如果有必要在这个野人世界找一个盟友的话，扶苏希望是飞鸟部。 吃饱喝足之后，飞鸟首领的肚子肉眼可见地大了一圈，和两个随从躺在竹椅上打着饱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扶苏。 扶苏笑了，就让老羊带着她们去东宫周围逛一圈，散散步消化一下。老羊懂她们的语言，会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然后扶苏吩咐仆妇再做几碟小菜上来，看着一片狼藉的茶几，他觉得自己轻视了几位女侠的战斗力。 独自吃完几个小菜，扶苏被外面传来的欢笑声吸引，将苏秦喂饱交给仆妇照看后，就站到露台边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东宫广场中一群孩子围成了几个圈在嘻嘻哈哈地跳舞。这些孩子以野人居多，而圈的中心就是飞鸟首领。 看得出来，孩子们很喜欢这位大姐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飞鸟首领第一次和她们见面，而且围着跳舞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这亲和力也太强了。 羊过咚咚咚地踩着步伐走上东宫二楼露台，茶几上有扶苏留给他的两碟小菜和一碗白米饭。 羊过坐下后，扶苏亲自帮他满上了一小杯酒。 “公子，够了够了！”羊过有些受宠若惊。 “和飞鸟首领聊得怎么样？”扶苏放下酒瓶子，一本正经地问羊过。 他是不相信飞鸟首领辛苦来一趟，就单纯为了送一包羽毛答谢自己。 于是羊过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陪同飞鸟首领游览鹿儿岛的情况。 “这么说，飞鸟首领重点看了阅鹿书院？”扶苏听完羊过的讲述后问道。 “是的。正如公子所见。”羊过回答，“有一半的时间，飞鸟首领都和阅鹿书院的小女野人在一起，和她们说话，和她们一起玩。” 扶苏的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飞鸟部不仅是一个以女为尊的部落，更是一个骄傲的部落，她们从来不会以自己部落中的女野人去和别的部落作交换。 上一次在山谷集市的归途中将队伍里的小女野人交给扶苏换取了路上的粮食，那是因为迫不得已，当时她们已经没有能力将这群小女野人安全带回飞鸟部。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些小女野人也是飞鸟部刚从别的部落交换回来，应该还不算是飞鸟部的族人。 但是飞鸟首领的理解不一样，即便只是一天，那也已经是属于飞鸟部的族人，这也是她回到祖母山后一直心心念的事情。 但是飞鸟部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了，这一趟山谷集市她们的损失惨重，很多族人死了，她们的家人需要安慰，很多女弓手受伤了，她们需要照顾，飞鸟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还要提防佐贺、长崎、福冈、大名那四个野人部落可能的袭击。 到得现在大雪封山之后，飞鸟首领才抽出时间跑鹿儿岛一趟。她来鹿儿岛自然不是来参观的，而是主要看看那群小女野人的情况。 在飞鸟首领心中，她们就像是娘家不得已嫁出去的孩子，如果她们在鹿儿岛的生活不好，或者说受到男性野人的虐待，天知道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扶苏正是看出了这点，所以笑了。山谷集市的并肩作战也给飞鸟首领留下了良好印象，这也是飞鸟首领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将队伍里的小女野人交给扶苏，而不是交给距离更近的熊本部的原因。 但是好感并不能代替信任，对于这批小女野人接下来会受到何种对待，飞鸟首领心中还是抱着警惕之心。 正是这点警惕之心，让扶苏更是高看了飞鸟部几分，与别的野人部落相比，飞鸟部有着别的野人部落少有的智慧。 扶苏不太担心飞鸟部以后会成为鹿儿岛的敌人，从东宫前广场围着圆圈跳舞的快乐景象来看，鹿儿岛明显已经得到了飞鸟首领的认同。 到了晚上的时候，东宫前广场的集体舞蹈变成了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 围着火堆跳舞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鹿儿岛的子民加入其中。 鹿儿岛内本来就是女性占的比重更大，而飞鸟首领她们似乎天生就对女性拥有着非凡的感染力。在这场舞会中，她们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公子？”韩鸮本来也站在扶苏身旁看着前广场，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这会不会有些过了？” 扶苏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韩鸮的意思，却依旧微笑不置可否。 “公子，既然交换给我们了。”韩鸮终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就是我们的人，飞鸟首领这种做法，在我看来和收买人心之举没有什么差别……” 韩鸮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扶苏懂他的意思。出生于帝王之家，扶苏自然懂得帝王心术，旁人收买人心之举，从帝王的角度看，就是谋逆的死罪。 “韩鸮，你以后要记住，这里和大秦不一样。”扶苏说到这里，就抬头看着远方，“我们要回去，就必须有大肚能容天下事的气量，尽一切可能去壮大我们自己的力量。” “妇女能抵半边天。” “但是妇女工作我做不好，你做不好，就连福伯也做不好。”扶苏收回目光看着前广场，“眼前有这么好的一个人选，我们要学会珍惜，你懂了吗？” 韩鸮一脸茫然地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但是他不管那么多了，他只醉心于军事，闲时只热衷于研习兵法，期望通过战场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至于其余政治什么的，不在他的思考范围。 那应该是公子才该考虑的问题，想到这一点，韩鸮也就释然了，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只要公子说什么，他去执行就对了。 在扶苏的默许下，东宫前广场的这场篝火晚会最后演变成了整个鹿儿岛的一场盛大宴会。 仆妇不断将食物带进宴会广场，鹿儿岛洋溢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来到鹿儿岛大半年，扶苏是第一次看见子民们那么快乐。 人们不知疲倦地围着火堆在跳舞。野人与野人，野人与子民，子民与子民……最后扶苏也分不清手拉手跳舞的是野人还是子民。 不过没关系，她们以后都将是自己的臣民。 这场欢宴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飞鸟首领婉拒了为她们准备好的舒适房间，而是在阅鹿书院大竹棚内的通铺和那些小女野人睡在一起。 睡得很香。 第30章 我全都要 第二天一大早，飞鸟首领就要走了，鹿儿岛的族人们竟有一丝依依不舍的感觉。毕竟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也算是鹿儿岛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子民们自发地为那位亲切的飞鸟首领准备了很多回礼，但是都被她一一婉拒，扶苏给她准备的三袋肉包子、三筒金属箭簇以及三把青铜剑，飞鸟首领非常开心地收下了。 回祖母山的路途遥远，三人三马身上带太多的细软，只会成为路上贪婪者的袭击目标，相比之下，扶苏准备的礼物就实用得多。 今天早些时候，扶苏邀请飞鸟首领上东宫二楼露台共进早餐。 早餐很简单，无非是一大盘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以及一大盆肉燥子面，食用自取。 扶苏亲自为飞鸟首领盛了一碗肉燥子面，再往面上浇上一层剁碎的肉沫子，鲜滑嫩白的面条吸收了肉汁之后，变得更加的饱满诱人。 飞鸟首领她们每人都吃了三大碗，鹅蛋大的肉包子她们一口一个，看得扶苏、徐福、韩鸮、羊过几个大男人一愣一愣的。 俗话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这句话对女人同样适用。 只是扶苏还是小看了女人的胃，现在再让仆妇蒸包子已经来不及了。老羊很识趣地将他那一小碟养生酸菜往前推了推，于是四个大男人就着一碟酸菜吸溜面条。 好在一开始盛面条的时候就加了一勺子肉沫，不然四个男人清汤挂面送酸菜让人觉得有点凄凉。 飞鸟首领躺在竹椅上打饱嗝，对于眼前的情景，她似乎一点也没感到不好意思。在她的理解中，她们今天就要走了，这样美味的食物以后就很难吃到，而眼前的几个男人以后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肉包子和面条，相比之下，她们才是可怜人，自然是不需要客气的。 飞鸟首领手枕在露台的栏杆上，迎面吹着海风，眼睛巡视着下方的鹿儿岛，似乎对眼前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飞鸟首领要是喜欢这里，不如留下来多住几天？”扶苏看着飞鸟首领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不由笑道。 “阿巴阿巴阿巴——” “飞鸟首领说谢谢，但是她不能离开她的族人太久。”一旁的羊过翻译说。 如果现在一早出发，飞鸟首领她们就能在明天太阳下山之前赶回祖母山，那样的路途也最安全，扶苏是不好再强留她们的。 “如果飞鸟首领看上了鹿儿岛的某样东西，尽管说。”扶苏笑着说，“能拿走的就拿，不能拿走的以后再来拿也行。” “哄多泥？”飞鸟首领听完翻译后歪着脑袋眼睛闪闪很认真地看着扶苏。 扶苏含笑点点头，这也算是他对客人的回礼了。 其实扶苏也很想知道飞鸟首领想要拿走什么。 如果她也只是一个肤浅的野人，那么她应该会想要亲眼能看到的鹿儿岛圈养的那些牛羊。 如果她聪明一点，那她应该会看到鹿儿岛北岸那些土地，拥有了先进的耕作技术，由此而来的产出将十倍于鹿儿岛的牛羊。 如果她非常聪明，那么她就应该要鹿儿岛外的那些作坊，制陶、冶炼、造车……无论是哪一项的商业价值，都将在未来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所以这也算是对鹿儿岛意向盟友的一道考题，扶苏很想知道对方会选择什么，而飞鸟首领的选择，也将会决定他对飞鸟部以后的合作层次，是普通盟友还是战略合作伙伴，就在此举。 飞鸟首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低头在羊过身边耳语几句。 “纳尼？”羊过呆了一下，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对方的意思。 “怎么？”扶苏觉得有些奇怪，“飞鸟首领说什么老羊你尽管翻译就行，这点东西我还出得起。” “飞鸟首领说……她什么都不要。”羊过神情也有些惊异地回答，“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她……” “希望什么？”扶苏有些好奇。 “飞鸟首领回去后，会从族人里挑十个最聪明的孩子出来。”羊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飞鸟首领希望能将这十个孩子放到我们的阅鹿书院生活，成年后再送回飞鸟部。” “啊这……”扶苏一下子呆住了，最后不由得讶然失笑。 看着正在一旁把苏秦逗弄得嘎嘎笑的飞鸟首领，扶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的智慧，这是“全都要”的节奏啊。 在鹿儿岛外的吊桥桥头，扶苏依依不舍地抚摸着赤雉的鬃毛，虽然他很喜欢这匹枣红大马，但是马只有三匹，他不可能强留下来，那样也会对飞鸟首领她们的归途造成很大影响。 扶苏本来还想送给她们一套鞍具的，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现在还没必要让野人世界知道马的重要性，就让她们以为马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代步工具。 骑马时双脚要夹紧马腹，双手要抓紧鬃毛，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保持身体平衡上，根本分不出精力去进行马上作战。所以对于野人来说，马只是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代步工具。骑马到达战场后，野人还要从马上下来才能投入作战。 马吃得一点不比牛羊少，马肉还没牛肉羊肉好吃，所以野人对于捕猎野马的积极性不高，没有鞍具，野人就意识不到战马的重要性。 而且扶苏还知道超越这个时代的马镫的存在，以及元代才出现的马蹄铁。 马鞍、马镫、马蹄铁，只要有了这三样神器，就能以此为基础打造一支超越这个时代的铁甲骑兵！ “沙哟娜拉！” 飞鸟首领在马上微笑告辞，欲行之际，一位仆妇匆匆从鹿儿岛内跑出来，急急忙忙将一个包裹交给扶苏。 扶苏打开看了一眼，立即笑着将包裹递给飞鸟首领。 “鹿儿岛小小心意，借花献佛，希望飞鸟首领不要嫌弃。” 飞鸟首领接过包裹，微微一怔，然后手一抖将包裹展开。 七色羽毛在阳光下迎风飘扬，闪着七彩的光，这是一件利用一千根羽毛连夜赶做而成的七彩羽衣。 飞鸟首领目光直直地看着这件七彩羽衣，愣神了好一会儿，最后展颜一笑，小心翼翼地将七彩羽衣重新包起背在身上。 “阿巴阿巴阿巴……哟呵！” 随着飞鸟首领回身一声轻叫，三匹骏马放开马蹄，开始在荒原上奔跑起来，不久之后就消失在远方的林木线。 “对了，飞鸟首领最后说什么？”扶苏目送飞鸟首领她们离开后，问身边的羊过。 “飞鸟首领提醒我们……” “要小心熊本部。” 第31章 缓冲地带 “从祖母山到鹿儿岛，中间必然要经过熊本部落的领地，那么飞鸟首领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给我们示警。” 在东宫二楼露台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韩鸮脸色阴沉，眉宇之间浮现起一丝杀气。 “公子，看来鹿儿岛修建城墙的计划要早些开始才行。”一旁的徐福边夹菜，边不徐不缓地说道。 “快不了，修建城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扶苏停下筷子，边思考边说道，“我们的砖窑才建起来，数量和产出都不够。” “韩鸮，你去熊本部的次数最多，说一下那里的情况。” “熊本部现在和我们鹿儿岛差不多，都是三千左右的人口。”韩鸮回答，“但是人员构成不一样，熊本将老幼野人交给我们换取粮食和物资，他自己留下的多是青壮年人口。” “也就是说，如果发生战争，熊本部能拿出一半的野人上战场，也就是一千五百兵力。” “而我们鹿儿岛经过训练能投入战场的，不超过五百。” “三比一的兵力对比么，那的确是比较糟糕。”扶苏边拿起碗扒拉着饭说道。 “公子！”韩鸮啪一声将空碗放在桌面，将筷子扣在上面，“只要你下命令，我带队去夜袭熊本部，保证把熊本的人头带过来！” “我要他的人头干嘛？”扶苏有些无语地说道。 扶苏相信韩鸮真的能做到，虽然兵力是五百对一千五，但是经过训练的鹿儿岛野战军，军事素质不是一窝蜂的野人可比的，更何况其中还有数量不少的老秦兵。 野人的意识里就没有夜袭的概念，韩鸮又经常出入熊本部，对里面的布局了如指掌。 天时地利人和下，一击必中！ 但是既然是作战，牺牲是免不了的，虽然扶苏不怕牺牲，但是现在是鹿儿岛发展初期，每一分力量都弥足珍贵，他不想把力量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 就算占领了熊本部，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还能搬到熊本部那些山洞里住？ 又或者把熊本部的族人抓来当奴隶？问题是鹿儿岛的粮食现在养不起那么多人，更何况还有流浪野人这个方便的获取途径，又何苦去熊本部抓奴隶来。 所以这一仗一旦打起来，无论输赢，自己这边都是亏。 “鹿儿岛现在需要韬光养晦，一切以建设发展为中心，战事能避免就避免。”扶苏亲自拿起韩鸮面前的空碗帮他盛了一碗米饭，“粮食，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下月开春鹿儿岛所有子民、族人、野人都要下地，没有多余的人去打仗。” “可是……”韩鸮有些纠结，“我们不惹事，就怕熊本那憨货自己来找事，到时候……” “到时候我来处理。”扶苏不以为然地说道，“是我一手把熊本养肥的，这么一头肥猪摆在眼前，我不信那匹狼不动心。” “公子你的意思是……佐贺部？”韩鸮眼前一亮，但是想想又不对，“但是对于佐贺部来说，我们不是更肥吗？至少从表面上看，我们要比熊本部弱得多。” 韩鸮的疑问不无道理，如果佐贺部想要继续吞并一些富裕的小部落，鹿儿岛无疑比熊本部更适合作为目标。 “野人的信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灵通。”扶苏笑道，“这半年来我们的交易都是通过熊本部进行的，并没有与其他部落进行过直接的交易，所以佐贺只会看到熊本部的富裕，看不到我们。” “万一熊本将我们的情况告诉了佐贺呢？”韩鸮还是不放心，虽说野人的信息闭塞，但并非完全没有交流。 “如果是你，会把鹿儿岛的存在告诉佐贺？”扶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韩鸮，“白白放弃这个通过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熊本虽然傻，但不是白痴。” “他绝对不会将鹿儿岛的存在告诉外界，只有这样，他才能垄断和鹿儿岛的交易。”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这半年过来和我们交易的部落，来来去去只有熊本部一家。难道你没有觉得奇怪？” “这……”韩鸮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继而有些面红耳赤，恼羞成怒。 自己竟然被一个野人给骗了？ “这无关谋略。”扶苏解释说道，“这只是人趋利的本能而已。” “如果能成为鹿儿岛对外交易的中间商，那么熊本部就能攫取最大的利益，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熊本作为首领自然也不会与别人分享。当然这也要我们配合才成，至少我们不要主动去接触别的野人部落。” “所以我相信，目前除了熊本部和飞鸟部，鹿儿岛的存在应该还没有传进别的大中型野人部落耳中。” “至少佐贺部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的确切存在。” “下月开春，经过一个冬季的融合，佐贺、长崎、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应该已经消化吸收了山谷集市俘虏的野人。 “而经过一个冬天，佐贺这匹饥肠辘辘的狼，会放过嘴边的这块肥肉吗？四个大型野人部落的竞争已经足够激烈，他们不会希望出现第五个的。” 韩鸮静静地听完了扶苏的话，然后拿起碗吃饭，不再想这件事情。 吃完午饭后，有士兵上来禀报，说熊本首领在鹿儿岛外求见。 熊本一般早上或者傍晚会来鹿儿岛交易货物，这大中午就来的，还真是少见，而且一般交易货物和徐福说就行，这次却指明要见扶苏。 “我去做了他！”韩鸮杀气腾腾地站起来。 “你杀他做甚？”扶苏一脸无奈地看着韩鸮。 “不是，公子，他这都主动送上门来了。”韩鸮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竟然对鹿儿岛动了歪心思，不杀难道留着过年吗？” “你还真说对了，就是要留着他过年。”扶苏道。 “不是，公子，这我就不懂了。”韩鸮一脸茫然。 “我问你。”扶苏反问道，“如果要你在熊本部和佐贺部之间选一个敌人，你更不想面对哪一个？” “当然是佐贺部。”韩鸮不假思索地回答，“佐贺部比熊本部强太多，如果可以，现阶段我们最好不要与佐贺接触。” “那不就得了？熊本部的存在可以延缓我们直接面对佐贺部的时间。”扶苏站起来，“走，去看看熊本有什么说的。” 第32章 格局 大河北岸建起的那个亭子，已经成了熊本每次来鹿儿岛下脚的固定场所。 比起一开始的竹棚，现在亭子里的设施明显好了不少，石桌石凳铺着草垫子，中间的火炉子架着一口陶锅，烧水煮肉都可以，四周码放着干材，既能遮风又能随时供取用。 熊本此刻正在摆弄石桌上的一套茶具，身边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随从。 这套茶具是陶瓷做成的，但是扶苏对这套瓷器不是很满意。 真正的瓷器直到宋代才出现，与宋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相比，秦朝出产的瓷器只能算是原始瓷，远远达不到扶苏心目中瓷器的标准。 扶苏已经将烧制青花瓷的原理告诉了鹿儿岛的瓷匠，至于能不能烧出来，那就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但是即便是这套原始瓷茶具，在熊本眼中也是奢侈的精品。他曾看见过扶苏用这套瓷器喝水的样子，当时就被那种优雅的、繁琐的、如同宗教仪式般的喝水方式惊呆了，并随之为此深深着迷。 后来熊本得知，这种仪式性的喝水方式叫做“泡茶”。熊本认为，泡茶喝才是一个部落首领应有的气度。 熊本也尝试过从部落外面捋一把树叶回来用陶罐烘干了，用来泡水喝，但入口又苦又涩，总是喝不出鹿儿岛的那种树叶的味道。 茶没喝成，扶苏送给他的那一套茶具倒是打碎了好几件，没办法完成那一套繁琐的喝水仪式。 来到凉亭后看到石桌上的这一套茶具，熊本就忍不住手痒起来，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最后茶没泡成，双手倒是被开水烫了好几遍。 但是熊本依旧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直到扶苏含笑坐在对面，熊本才发现对方已经来了。 熊本收回手，不敢再班门弄斧，看到对方脸上那意味深长的微笑，熊本脸上竟有些微微发红，少有地感受到了一些自卑，一丝羞恼。 扶苏从石桌下拿出晒干的松果，点燃了炉子，给茶壶接上水，不一会，水开了，就熟练地用夹子夹住小茶碗，用开水烫洗茶具。 熊本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因为他一直是用手拿着茶碗用开水烫洗的，怪不得会烫手。 茶具洗好了，扶苏就重新烧水，趁着烧水的功夫从身上拿出一饼茶叶，熊本的眼睛立刻就盯着那饼茶叶移不开。 扶苏用开水冲开了茶叶，盖上茶壶稍微焖一下，然后第一遍茶水弃之不用，重新添水，这才给熊本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熊本立刻迫不及待地伸出两根手指，一脸得意地在随从面前在茶碗旁轻叩两下，这是他前一阵子刚学会的，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捏起鸡蛋大小的茶碗，喝了一口，不得不说茶叶的味道很好，比他的族人从路边薅回来的树叶味道好太多。 熊本喝茶喝得眯起了眼睛直摇头。 扶苏也轻轻摇头，茶水还是涩了一点。一方面是这些从野外采集的茶叶质量不高，另一方面是茶师的技术还不过关，炒茶时的火候没有掌控好，烘焙出来的茶叶不是太湿了就是太干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一旁作为翻译的羊过一碗热茶下肚，悠悠说道，“我王十分高兴熊本首领的到来。” “咳咳！”韩鸮被茶水呛了一下，赶紧手拍胸口。 而扶苏此时想抽死羊过的心都有了。你不会用典就别硬用啊，这翻的什么鬼玩意。 “哟西！我的，荣幸！”熊本和鹿儿岛的接触多了，已经懂得一些汉语，虽然前半句听不明白，后半句是听懂了。 “乌苏首领滴，挖这么多地，干什么滴？”熊本一脸好奇地问道。 大河北岸的凉亭已经被开荒之后的土地包围，只有一条田埂小路延伸至远方的林木线。 “种粮食。”扶苏毫不隐瞒，心里有些自豪地回答。 看着周围这些被翻开的黑土地，总是会让人心情愉快。 “粮食？草籽？” “是。” “乌苏首领，草籽滴，不好。”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熊本连连摇头，最后竖起一根大拇指，“肉滴，大大滴，好！” 扶苏笑而不语，他不知道熊本说的意思是“草籽”味道没有肉好，还是采集“草籽”没有狩猎野兽好。 不过也对，野人的世界观限制了他们思考的深度，在野人眼中，草籽野外就有生长，需要就去采集，是不需要自己种的。 即便是佐贺那种已经有农耕雏形的野人部落，过的也仅是刀耕火种的生活，粮食产量不高，完全靠老天爷赏饭吃，自然灾害和野生动物，如野鹿野羊、野鸟昆虫……都会成为你的竞争对手，一个不好就可能颗粒无收。 所以即便是佐贺、长崎、福冈、大名这些大型野人部落，也仅是把种植粮食当做获取食物的一个补充方式，主要的食物来源，仍旧依靠采集和狩猎。 但是扶苏知道，未来的几千年内，农耕文明才是这个时代的主宰，由狩猎演化出来的游牧文明即便曾对农耕文明造成伤害，最终也会被强大的农耕文明所压制、蚕食、同化。 依靠采集和狩猎获取的食物来源极不稳定，而且产出不高。这个时代一个势力要发展壮大，唯一的途径就是种田，种田，再种田！ 只有粮食问题解决了，打牢了经济基础，你才有能力去思考上层建筑的一切东西。 对于这些理念，扶苏自然是不屑于与熊本说的，也不屑于反驳，所以只是微笑点头，敷衍地表示赞同。 但是熊本以为自己的话获得了认可，更加兴奋地说道:“乌苏首领，鹿儿岛滴加入我们好不好？” “熊本部现在滴。”熊本拉起手臂的兽皮展示自己的肌肉，“很强！” 有那么一瞬间，扶苏的目光变得冰冷。坐在一边的韩鸮，则将手偷偷按在腰间青铜剑，只要公子一个眼神，他就立刻剁了熊本这狗头！ “呵～”扶苏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一杯热茶下肚，脸上又恢复了和煦的笑，“熊本部现在有多么强大呢？” “熊本部族人四千，其中熊武士两千五！”熊本说到自己的部落，就拍着胸口一脸的骄傲之色。 两千五百名熊武士？ 扶苏皱了一下眉头，这和韩鸮的情报不一样，他趁着喝茶的间隙瞄了韩鸮一眼，看到韩鸮正一脸不以为然地听着熊本吹牛。 扶苏也就了然，数据的差异是因为两人的统计口径不一样，韩鸮统计的是熊本部真正能参与战斗的野人，熊本则将所有成年野人，包括女野人也算入战力。 而且这种统计方式也有很大水份，一般来说熊武士是指野人中的精锐，就如同佐贺部的狼武士，并非什么野人都能称之为熊武士。 “熊本部的强大，加上鹿儿岛的富裕。”熊本吐沫横飞，越说越激动，“乌苏首领，我们将会变得无比强大。” “甚至超过飞鸟部，变成第五大部落！” 说到后面，熊本手舞足蹈，满面红光，仿佛“五大”位置近在眼前。 在熊本眼中，周围的土地上，佐贺、长崎、福冈、大名四个部落势力最强，属于第一梯队。飞鸟部属于第二梯队，像熊本部这些，之前还是不入流的三流部落，依靠吸纳流浪野人，这才“坐三望二”。 算起来，熊本还应该感谢山谷集市那场乱战，打散了众多中小野人部落，不然哪来的那么多流浪野人？ 真是走了狗屎运，典型的别人吃肉他喝汤，但是…… “熊本首领，为什么你会觉得鹿儿岛是你们中最弱的呢？”扶苏笑眯眯地问道。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纳尼？”熊本愣了一下，然后手指着鹿儿岛，“鹿儿岛领地滴，最小。武士滴，最少。” 熊本边说还边摇头:“太弱，好弱。” 扶苏笑而不语。 的确，野人部落的新生儿夭折率奇高，像鹿儿岛这样十四岁以下未成年人占总人口一半的部落非常少见。 在熊本眼中，这样的部落自然是非常弱小。 在野人世界，弱小是一种原罪。这从熊本每次看向鹿儿岛时自然流露的那种贪婪的目光就能看出来。 熊本并非不想吞并鹿儿岛，只是他还下不定决心。 首先并非只有吞并鹿儿岛才能让熊本部壮大，现在的流浪野人依旧多得抓不完。 其次能不能通过武力拿下鹿儿岛，熊本其实有些底气不足。 最后鹿儿岛和熊本部的关系还算友好，熊本部在充当鹿儿岛和其他野人部落的“中间商”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收益，属于转转手就能赚一笔那种。熊本还舍不得打破这种关系。 而后一条是主要因素，如果鹿儿岛不是只和熊本部进行交易，熊本部不能独占这一资源，熊本还是会冒险一试的。 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扶苏自然是婉拒了熊本的邀请。熊本再三请求，让扶苏好好再想一次，扶苏则回答下次一定。 吃饱喝足的熊本在随从熊武士的陪同下腆着大肚子走了，韩鸮冷冷地看着熊本远去的背影，如果刚才不是扶苏屡次对他使眼色，他老早就想把剑而起。 “公子，刚才要不是你阻止我，我就把这猪头给剁了！再去把熊本部给推平了！”韩鸮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你和他们怄什么气？”扶苏有些无奈地看着韩鸮，“我要是想要他的命，我有一百种方法杀死他还能让别人看不出来！”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看老羊，人家可比你沉稳多了。” 扶苏看着老羊，羊过正在那里摆弄他的小茶具，刚才众人喝的茶就是他泡的。 不得不说人最拍钻研，对于野人来说同样如此。由于具有语言和见识上的优势，所以现在与别的野人群体接触的时候，羊过基本上就充当了“外交大使”的角色，外交就少不了喝茶聊天扯蛋。 由于年龄相仿，羊过平时没事就喜欢和徐福喝养生茶，耳濡目染之下，泡茶技艺日渐见长。鹿儿岛就属徐福泡茶造诣最高，现在羊过已经超过扶苏，成为第二强。 “熊本部杀不得，杀不得。”羊过喝了一口茶，摇头晃脑，悠悠说道。 “那老羊你说说，为什么熊本部杀不得？”韩鸮看着羊过那从教书先生学来的酸腐气就来气，揪着他的衣领威胁道，“要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我就揍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听说要揍他，羊就急了，急忙说道，“韩将军眼中的野人，在我眼中都是我王的臣民，杀他作甚？” “你……”韩鸮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看到没有？”难得看到羊过用对了一次典，扶苏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格局！” 看到韩鸮仍不放手，羊过就有些急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你敢说我是小人？我揍你！” 砰砰……啪啪……噗噗……咚咚……哎哟…… “那叫君子动口不动手……”扶苏边悠闲地喝茶边无奈地摇摇头，才刚夸过他来着。 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打闹了，韩鸮也不会真的下重手，否者十个羊过”也不是他的对手，当然一点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羊过不也是在养生么？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就权当做身体锻炼。 第33章 春天来了 大河北岸被翻过的土地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嫩绿的草尖儿。打开围栏后，池塘里驯养了半年的野鸭子一只只扑通扑通地钻进大河里畅快地游来游去。 春江水暖鸭先知。 万物复苏，春天已经来临。 鹿儿岛外的流浪野人嗷嗷叫着在田地里撒开脚丫子跑，他们大多是失去了部落的人，熬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的确值得他们为此庆祝，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大河北岸的田地里，一些半大的小孩同样也在田地里奔跑，但是和那些庆祝新生的成年野人不同，这些小孩子身边一般还跟着一两只小家伙。 那是已经长了半年的小狼。 这些小狼跟随这些野孩子一起长大，互相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在“嗷呜嗷呜”的狼嚎中，不时夹杂着几声“汪汪”。 扶苏对此很满意，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鹿儿岛就能把“狗”这一品种培养出来。 两个不同物种之间的关系一般可以归类为五大类：猎物、共生、竞争、寄生、天敌。 猎物很容易理解，猪牛羊、鸡鸭鹅都是人类的猎物。 共生是互助互利的关系，比如食蚤鸟和犀牛，食蚤鸟捕食犀牛皮肤上的寄生虫，犀牛得以保持皮肤清洁健康，食蚤鸟则获得了宝贵的食物来源。 凡是与人争夺食物、争夺生存空间或干扰我们生活的动物都可以归类为竞争关系，如果放在现代社会，人类基本上是所有动物的竞争者，而且处于绝对优势一方，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保护动物”这个概念的产生。 寄生者最突出的代表就是寄生虫，我想人类应该不会为寄生虫的灭绝而感到伤心。 人类的天敌在原始社会，可以归类为狮子、老虎、鳄鱼这些猛兽。但是讽刺的是，杀死人类虽多的物种，其实是人类自己。 这五种关系中的两种或两种以上，是会随着不同时间阶段的变化而互相转变的。 人类史上最古老的共生伙伴，无疑要算狗。 狗与狼同属犬科动物，那么狗无疑曾是我们祖先的竞争者，甚至是天敌之一。经过驯化后的狼狗，可以看门，可以狩猎，可以牧羊，可以跟踪，可以搜救，还可以拉雪橇……任何其他动物都不能以如此繁复多样的形式为人类服务。 狗擅长奔跑、行动敏捷、嗅觉灵敏，扶苏驯养狗的最终目标，是在未来培养出一群如同警犬般的狼狗，以“一人一马一犬”的组合建成一支特别的斥候部队。 不过这是后话，此刻扶苏站在东宫二楼露台，微笑着看着那些在田野里撒欢奔跑的野孩子。 田野里有不少野鸡、野鸭、野兔、野猪等小型动物，它们也是饿了一个冬天，这些田地里冒着嫩绿的草芽儿，以及被木犁翻出来的植物根茎，都是它们最好的食物。 不久之后这些田地就要播种，是绝不可能让这些小动物来祸害田地里的庄稼的，所以才有了这场放狗撵小动物的欢乐活动。 这场活动中，带着小狼狗的野孩子无疑是前锋。虽然他们的小伙伴叫“狗”，但是依旧保持着半分狼性，虽然狩猎技能还不强，但是架不住狗多啊，一时间将田野里的小动物撵得鸡飞狗跳。 大人们也加入了这场欢乐的活动，他们在外围围成圈，每个人手中还拿着一根长竹竿，如果有不长眼的小动物跑出来，一竿子扫过去，总能收获一两只小野味。 小孩子带着他们的狼狗将小动物撵得鸡飞狗跳，外围的大人们在不断缩小包围圈，在包围圈压缩到两层人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小动物能逃出来，即便是想要起飞的野鸡野鸭，也会突然被一根棍子或者一块石头跟抡下来。 扶苏有点佩服野人的狩猎能力，即便是那些负责拔除杂草的女野人，捡起地上一根棍子甩过去，经常也能命中一只野鸡野兔什么的。 随着鹿儿岛的建设，河湾地的林木线在往后退，开荒出来的耕地自然往前延伸。一些野人在农夫手把手的教导下，正在尝试使用木犁翻土地，一些野人在挑出地里的石块，一些野人则在挖引水渠。 一切都是同时进行的，因为扶苏早前已经下达了开春播种两万亩耕地的任务。 新建的水车已经运作起来，将大河里的水源源不断地提升至水渠内，河水顺着田埂间挖开的水渠流进“井”田内，淹没了堆在田里的猪粪牛粪鸡粪等有机肥料，剪去翅膀羽毛的野鸭子在水田里追逐着小虫子小蟋蟀。 中午太阳升起来之后，大河北岸的水田就像给大地铺上了一面面明晃晃的镜子。 鹿儿岛内的农妇在忙着泡发谷子、糜子等粮食种子，一些农夫将水田里的泥块踩得稀烂，这些精心准备的水田是育秧的场所。 到了晚上渔船归来，人们又要忙着卸货，现在的天气大河里已经没有冰块可供使用，楼船都不敢出海太远打鱼，一靠岸就必须卸下渔获，立即用盐处理，否则鱼肉臭了就不能吃，特别是公子最喜欢的三文鱼，要优先处理。 总之鹿儿岛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劳动的日子繁忙而充实，自从下地之后，很多野人直接居住在了野地里，累了就倒在田埂边裹着兽皮睡一阵，醒了就继续起来劳作。 这并非野人的思想觉悟有多么高，而是鹿儿岛的规定“不劳动者不得食”。 除了阅鹿书院的学生、走不动路的小孩以及怀孕的妇人以外，所有人都必须劳作，连扶苏也不例外。徐福、韩鸮、羊过等等都被划分了责任田，在春播开始前，必须完成他们各自的开荒任务。 大中午的时候，就有仆妇挑着粮食和水来到田间地头，给还在劳作中的人们解渴解乏。 陶罐里是煮得稀烂的红豆沙、绿豆沙，加入蜂蜜冷却后，还特意放到井水里冰镇过，竹篮里则是皮薄馅大的肉包子，野人对糖水和白面包子完全没有抵抗力，如果不是限量供应，他们能一直吃喝到天荒地老。 这也是野人们大中午宁愿睡在田埂地头，也不愿意回自己的竹楼的原因，回去了可没有这种人间美味。 扶苏双腿踩在泥地里，正用手中的锄头敲碎老野牛翻起来的土块，现在还是初春，汗水却从全身各个地方冒出来。接过仆妇递过来的一碗红豆沙下肚之后，扶苏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但是扶苏知道，他其实是所有下地的人中开荒进度最慢的那个，他拖后腿了，毕竟在现代社会都是机械化生产，已经很少会有人下田劳作。 野人们一个个坐在田埂上，一只手拿着一个包子，一只手端着一碗糖水，一边咬一口包子喝一口糖水，一边乐呵呵地看着扶苏在那艰难地耕地。 这是他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平时高高在上、仿佛天神一般的公子，原来也有比不上他们的地方，这让野人们的自尊心收获了巨大的满足。 扶苏低着头，满脸黑线，虽然动作慢，但是依旧一点一点地在平整田地，他不敢离开田地也不愿离开田地，因为他已经注意到了一个规律:只要看到他还在田地里，别的人就决不会离开田地。 夕阳西下的时候，扶苏直起腰扛起锄头，感觉全身酸痛无力，就像散了架一样。 回家的吆喝声开始在田间此起彼伏。 扶苏走在田埂上，把手架在眉头上看着远方的林木线。 远方，一队骑着马的人正在飞速奔来。 客人来了啊。 第34章 远方来客 扶苏站在鹿儿岛桥头，看着远方的来客。 客人头上的七彩翎羽在落日的阳光中非常的明显。 二十匹骏马、十位飞鸟部女弓手、十个十二三岁的小野人组成了这支队伍。 队伍在吊桥前停下来，来人纷纷下马，一名女弓手走上前，向扶苏行礼。 扶苏记得这位女弓手，上次飞鸟首领来的时候，她就是身边的那两位随从之一。 扶苏当然也记得和飞鸟首领的约定，他的视线从小野人中一一扫过，微笑颔首。 虽然看着都是些野孩子，但是他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下马之后就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种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扶苏对此很满意。 十个小野人将在阅鹿书院上学，十位女弓手留下来负责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这是早就约定好的。 飞鸟部也不单占便宜，她们也会对鹿儿岛做出补偿，比如每年交一批物资充当“学费”。 本来扶苏还想拒绝的，作为朋友就没必要那么客气，但是当知道“学费”是她们骑来的那二十匹马后，扶苏就把拒绝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扶苏认出了“赤雉”，而且意外惊喜的是，这二十匹马竟然都是母马。公马鹿儿岛本来就有八匹，缺的就是母马，扶苏不得不说，飞鸟首领真是个知心大姐姐。 女弓手和小野人被安排在一间早就准备好的大房子里居住，这样方便她们互相照顾。 但是让扶苏意想不到的是，这十个飞鸟部小野人之中，竟然有一个是男孩！ 这就有点犯难了，虽然让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和她们睡在一起，飞鸟部的女弓手们也不会介意。但是扶苏觉得不行，十四岁作为男人该有的都有了，整天和一群成熟的女野人睡在一起，不出事情才怪。 虽然女弓手们未必会在意，但是扶苏觉得不行就是不行，这是他所受的教育所形成的固有的礼义廉耻道德观。 更重要的是，整天和一堆女野人睡在一起，还能好好上学就怪了！ 扶苏觉得自己要对得起飞鸟首领的信任，所以他单独领走了这个小男孩，让他去东宫和自己住。 反正自己身边正好缺一个跟班小书童，这小野人看上去还算机灵，就将就着使唤。 东宫二层阁楼只有一个房间，小野人是不可能和扶苏睡一个地方的，仆妇们就在楼梯下支了个床铺，作为小野人的临时居所。 羊过过来之后，扶苏就带着小野人上了二层露台坐下，问他一些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小野人听完羊过的翻译后，摇摇头。 “没有名字吗？”扶苏并不觉得意外，野人特别是未成年的小野人没有名字实在是太正常了，他平时做得最多的事情之一就是给鹿儿岛的小野人取名字。 “没有名字可不好叫唤，我给你取个名字？” 小野人听后猛点头。 “既然你来自飞鸟部。”扶苏摸摸小野人的头，“那就叫‘飞鸿’。” “嗯嗯！飞鸿！飞鸿！”小野人猛点头，非常的欣喜。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羊过也在一旁语重心长地说道，“飞鸿你要好好地当公子的一根毛。” 飞鸿一脸茫然。 “那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鸿鹄’，不是鸿毛！”扶苏生气地纠正道。 羊过看到扶苏生气，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纠正道:“公子是说你毛都不是，你记住啦？” “你——”扶苏为之气结，最后放弃了和老羊的争辩。 和这傻缺我争什么啊？ 吃晚饭的时间已经到了，却不见韩鸮到来。 “韩鸮呢？怎么没看到他？” “公子，韩鸮被新来的女客人拉走了。”徐福笑道，“他现在脱不开身。” “……”扶苏呆住了，这几个意思？ “女客人看上了韩鸮的箭术。”徐福忍住笑道，“看样子飞鸟部大有招他为婿的打算，哈哈哈……” “韩鸮一时半会估计是脱不开身了。” “那就不等他了，我们先吃饭。” 这一顿饭是吃得扶苏一愣一愣的，因为他完全低估了小野人飞鸿的战斗力，饭才吃了小半碗，飞鸿已经将茶几上面的肉食一扫而光。 不仅肉食，酸笋藕片什么的也没有了，唯独那碟盐水煮青菜是碰都没碰一下。 扶苏端着半碗白米饭发呆，羊过主动将他面前的那碟养生菜拍黄瓜往前推了一下下。 这不还是绿的么？映得扶苏的脸都有点发绿。 还是徐福比较靠谱，变着戏法似的从茶几底下拿上来一盘烧鸡，扶苏这才动筷继续吃饭。 始作俑者飞鸿却是没有一点负罪感，吃饱了正在旁边和小鹿玩。 小鹿已经半岁了，长得非常好，身上的毛发油光滑亮的，跑起来健步如飞，和小野人在露台玩起了互相追逐的游戏。 这还在吃饭呢，未免也太闹腾了些。 扶苏站起身，将在摇篮中酣睡的苏秦抱了起来，放到飞鸿手里。 “以后他就是你弟弟。” 飞鸿手上被放了这个人类幼崽之后，仿佛就像中了定身咒，腰背挺直，四肢僵硬，跪坐在地，双眼直直地看着手上像虫子般蠕动着的肉乎乎的小人儿。 “啊咕～” 苏秦在飞鸿怀里翻了个身，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手抓住飞鸿胸口的衣领，继续甜甜地睡着了。 苏秦现在已经半岁大，每天至少八个时辰的时间都在睡觉。他是吃百家奶长大的，鹿儿岛内哪家孕妇的奶水有多啦，或者涨奶啦，就会过来抱苏秦走。 现在苏秦已经变成了鹿儿岛的无情吸奶器。 可能也正是因为吃百家奶的缘故，苏秦长得白白胖胖的，一点也不像野人后代，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大胖娃子。 吃完饭等仆妇将碗筷都收拾走了，扶苏才将苏秦从飞鸿手里抱回来。 人类幼崽一离手，飞鸿就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向后瘫坐在地，四肢发麻，仿佛无数只蚂蚁在手脚上爬。 “你有一颗保护弱小的心，这很好，记住刚才你手里的份量。”扶苏赞许地拍拍飞鸿的肩膀说道，“现在听不懂我说什么没关系，听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也没关系，你以后会懂的。” “你先跟着老羊叔叔学习，至少先把语言这关过了，不然我和你说话也费劲。” 第35章 韩鸮的任务 第二天一大早，扶苏就去找韩鸮，看看他和女客人在搞什么鬼。 顺着士兵的指引，扶苏在大河北岸的训练场看到了韩鸮和几个女客人。训练场一百米外竖立起了一排圆形的木靶，双方正在那里比拼射艺。 只见飞鸟部女弓手迅速弯弓搭箭，几乎不需要瞄准，手指一松，羽箭离弦而出，在空中飞过一道抛物线后，准确命中红色靶心。 一百至一百五十米是野人弓箭的有效射程，超过这个距离，杀伤力就大减。 “切！” 韩鸮对女客人的射技嗤之以鼻，只见他拿下后背的秦弩，杵在地上用脚踩住拉开弓弦后，抽出一支三棱金属弩箭搭在箭槽上，然后稍瞄一眼望山，扣下扳机。 嗖—— 噗—— 喀！ 金属箭头不仅正中木靶红心，而且直接击穿了靶心后飞翔一段距离，没入后方远处的石缝内。 女客人们一个个瞪圆了眼，张开嘴成o形。 韩鸮的虚荣心此时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昂首挺胸，把弩扛在肩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 扶苏忍俊不禁，他知道韩鸮这是在欺负人，如果他真的想和女客人公平比箭术，那么他也应该使用直拉弓，或者普通的单手弩。 这次船队带过来的弩有两种，一种是单手弩，顾名思义，单手就能拉开弦上箭。 第二种就是韩鸮现在用的双手弩，也可以叫脚踏弩，弩身前方有一个铁环，开弓的时候需要用脚踩住弩身前端铁环，腹部顶住弩身尾部，然后双手抓住弓弦用力往上拉入卡槽。 这两种弩各有利弊，单手弩射击速度和直拉弓差不多，但是射程也和直拉弓差不多。 脚踏弩射程是直拉弓的好几倍，相对的射速也比直拉弓慢很多。 弩相对直拉弓的优势是把射箭动作分成了两步:拉弓和放箭。 直拉弓的拉弓和放箭是一个连贯动作，如果要保持瞄准待击发姿势，就需要手部一直用力拉紧弓弦，时间长了会极大消耗弓手的体力，导致射出的箭威力越来越小。 而弩通过将弦拉进卡槽固定，可以把弹力势能积蓄起来，将一把已经上弦的弩交给一个七岁小孩，射出的弩箭威力和一个成年人射出的没有区别。 女客人们热情地围了上来，韩鸮也大方地把弩从肩上拿下来给她们看，或者说炫耀。 这是得到过公子首肯的，不然韩鸮也不会把弩这种大杀器轻易示人。公子说过，弩这种武器需要生产技术达到一定水平才能制作出来，你即便把弩拆成零件交给野人，他们也仿造不出来。 扶苏微笑着不去打扰韩鸮和女客人的兴致，回到鹿儿岛内巡视营地。 初春的太阳刚刚升起，鹿儿岛内已经非常忙碌。 大河岸边的木料堆积如山，只等备干之后，便可用来建造新的房屋。 仆妇们抬着木捅来到大河边，一个个挽袖提裙，脱下布鞋，赤脚站在河滩边的大石头上掏米洗菜。 炊棚里传来柴灶的噼啪之声，缕缕炊烟升腾而起，大锅中的水已经滚烫，厨师正在为三千口人一天的早餐做准备。 鹿儿岛的厨师们看到扶苏经过时，会停一下手头工作向扶苏抱拳行礼，扶苏微一颔首，厨师就继续工作。 扶苏喜欢看这些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场景，总让人有一种治愈感。若不是每个人心中依旧藏着一份对故乡的思念，这世外桃园般的景象，着实有些让人流连忘返。 随着鹿儿岛人口的增加，原来的仆妇厨师队伍已经无法满足处理三千人口一日三餐的需求，所以一些手脚比较利索的女野人，已经被充实进这个做饭的队伍，由那些仆妇传帮带着，打打下手，做一些基础的工作。 扶苏甚至看见几位飞鸟部的女客人，也在主动帮着厨娘工作。 扶苏继续往前走，来到鹿儿岛外围的“工业区”，这里是整个鹿儿岛最为忙碌的地区。 烧砖的窑火从未停息，野人们正在将烧好的一窑红砖往外班，还没搬完，旁边的一个砖窑已经再次升腾起火焰。 对于建设中的鹿儿岛来说，砖头总是不够，无论生产出来多少，总会当天就被用完。相对于鹿儿岛各个作坊来说，砖窑的工人数量无疑是最多的。加上搬砖本身就是个没有技术含量的体力活，所以在这里工作的男性野人也最多。 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在搬砖的野人中，也出现了飞鸟部女客人的身影。 扶苏可从来没有要求客人干活，也就是说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女客人们自己主动参与进去的。 扶苏笑而不语，看来鹿儿岛迎来的“学生”，可不止阅鹿书院内那十个小野人，还有这十位女客人。 而让扶苏感到非常惊喜的是，这些女客人中竟然有两位是“蚕娘”。 在飞鸟部，“蚕娘”是一个非常特殊职业，蚕娘不参与战斗，不参与觅食，唯一的工作就是养蚕。 当然就目前来说，飞鸟部的“蚕娘”和鹿儿岛自己的“蚕娘”在养蚕方式方法上明显存在着观念冲突。 听着蚕房内不时传出的争吵，扶苏也只是悄悄路过不去打扰她们。社会就是在这种无数的争辩中前进发展的，真理会越辩越明，自己这个门外汉就没必要打扰专业人士的工作交流。 兜了一圈再次回到鹿儿岛外的训练场时，远远地看见韩鸮在女客人的围攻中，已经有些遭不住了。 美女爱英雄，人之常情。 一个美女是艳遇，两个美女是艳福，三个女人就变成一台戏。 这些女客人也实在太热情，而且野人世界没有内衣这一说，拉拉扯扯之下，就很容易造成各种肌肤之亲和春光乍泄。 在野人世界中，飞鸟部的女武士是最接近为“女人”的，虽然缺少中原人审美那种婀娜多姿，但是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一种特别的野性美。 特别是看多了别的部落蓬头垢面捋猪肠子吃的女野人后，飞鸟部的女弓手就堪称大美女，至少她们知道注意卫生，会洗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韩鸮一个童男子夹在一群热情的大姐姐中间，面红耳赤的是真招架不住，看到扶苏后，就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挣脱女客人的包围跑了出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那个……” “什么都行，我立刻去办！” “那可太好了。”扶苏笑道，“你也知道我们鹿儿岛中女性野人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的确如此。”韩鸮点点头。 因为熊本的小心思，交换过来的成年野人多为女性，所以鹿儿岛的女性比例要远远高于男性。 “让那些身体素质强悍的女野人当仆妇就太浪费了，要让她们发挥特长，物尽其用。”扶苏看着不远处的女客人继续说道，“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说通飞鸟部的女客人，让她们协助你。” “为鹿儿岛培养一支女斥候部队。” 第36章 都是我的 古代女性是极少从军的，华夏五千年就出了俩比较着名的，花木兰和穆桂英。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俩都不是自愿的，花木兰是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并不是以女性身份加入军队。穆桂英则是因为家里男人死光了不得已才挂帅出征。 而且花木兰的出处是北朝民歌《木兰诗》，真实性存疑。穆桂英的出处是明代熊大木小说《北宋志传》和纪振伦小说《杨家府演义》，确确实实是演义的虚构人物。 即便是现代军队，由于女性生理上相较于男性的劣势，军队中女性比例要远远低于男性。 即便是女兵也多从事医护、通讯、文体、机要等岗位，进入一线战斗序列的女兵极少。 而能进入战斗序列的女兵你就不能把她们当做女人来看。 就如现在的女性野人。 她们面对的危险一点也不会比男性野人少，在野外采集时，也会随时遭遇各种野兽的攻击。有时候还需要参与部落的狩猎活动，而且经常是充当“诱饵”的角色，来吸引野狼、棕熊等猛兽。 身体素质弱一点的女野人，早已成为野兽的口中餐。 所以说，野人时代的女性，在身体素质上，与男性的差距其实非常小，比古代和现代的男女差距都要小。或者你可以理解为，女野人都是女汉子。 这也是扶苏想要组建一支女斥候部队的原因，特别是在山谷集市看到飞鸟部的女弓手队伍后，这种愿望变得更加的迫切。 在扶苏看来，飞鸟部的女弓手完全就是魔幻世界中精灵弓手的形象嘛！ 学习是一个相互的过程，你来鹿儿岛学习，总得也教点我们什么? 于是飞鸟部来的女客人们训练鹿儿岛女野人的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这十名女客人中的带头人叫“红翎”，是上次飞鸟首领来时的两个随从之一。她头上扎着一根赤红色的羽毛，非常好辨认。 红翎也是整天纠缠韩鸮最多的女客人，次数多了，也让韩鸮感到非常的不耐烦，有时候就不愿搭理她。 但是扶苏总觉得，韩鸮的不耐烦不是来自于红翎的纠缠，而是纠缠的对象不是他。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眼神骗不了人，红翎那种如热恋般热切的目光，很多时候直视的不是韩鸮，而是他手里的脚踏弩。 这种情况当事人自然最清楚。 扶苏看在眼里只是觉得好笑，他才不管这些事情，只要两人合作能把他的女斥候部队带出来就好。 扶苏给这支特别的部队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夜莺。 “夜莺”的人选由红翎从鹿儿岛现有的女性野人中挑选，最后红翎从中挑选了三十个女野人。 当这三十个候选女野人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扶苏和韩鸮互看一眼，都有些发愣。 对于如何培养女弓手，飞鸟部更有发言权，所以扶苏未插手选人的过程，全权交由红翎去决定。 但是选人不是选美啊？你选出来的全是身材高挑手长腿长的女野人又是怎么回事？ 扶苏欲言又止，他突然想起了后世的一个例子。某国在选择新一代战斗机定型的时候，选择的是看上去更“漂亮”的那一架。 理由很简单，好飞机首先一定是一架好看的飞机。 颜值也是战斗力！ 想到这里，扶苏把刚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好看就好看，你看精灵弓手就没有不好看的对？ 既然候选人已经定了，扶苏就给红翎和韩鸮两人做了分工，红翎先期主要负责这些女野人的训练，教会她们如何变成一个合格的女弓手。 韩鸮则负责技战术层面的教学，扶苏对他的要求“不高”——先让这些女斥候跟上春秋战国时代的水平。 扶苏和飞鸟部的女客人交流的时候，飞鸿这个小男孩就一直跟在一旁，在不需要上学的时间，他就是扶苏的小跟班书童。 “你有办法击中那个红心吗？”扶苏指着百米外的木靶问道。 飞鸿瞄了远处的木靶一眼，点点头。 “做给我看。” 扶苏有些好奇，这些日子他没有在飞鸿身上看到别的飞鸟部小女野人都有的弓箭，也从未看见飞鸿使用过弓箭，难道飞鸟部也有不以弓箭为武器的人？ 飞鸿解下身上的长腰带，两边一对折。扶苏这才发现那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看上去是用牛筋一类具有弹性的材质做成的，中间还连接着一个皮兜子。 只见飞鸿用皮兜兜住了一颗卵石，然后抓住腰带的一头抡圆了快速甩动，皮兜里的卵石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发出呼呼风声。 飞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木靶，突然间手指一松，皮带伸直，皮兜里的卵石瞬间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啪！ 随着一声脆响，卵石正中红心，木靶在巨大的冲击下四分五裂。 扶苏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投石索么。 投石索在中国和国外古代一直被广泛运用于战场、狩猎、放牧。 投石索最早出现在新石器时代晚期，构造和原理非常简单，就是两根皮带、一个皮囊，把弹丸放到皮囊里然后抡动皮带把弹丸甩出去。 投石索可以很方便的将圆石甩出很远的距离，利用重力加速度的原理，使你扔出去的石头的距离加倍、威力加倍。通常射击距离可以达到一百到两百米。 投石索的一大优势是弹药几乎无限，路边随便捡一颗石头都可以作为武器。 相对于箭矢，石丸的重量更大，在面对身穿铠甲的士兵时，会对铠甲之下的身体造成严重的挫伤，让士兵失去战斗力，或者直接内出血而死。 当然，扶苏对此有着更大的野心，如果未来能把火药这神器开发出来，配合投石索，这不就是人形迫击炮么。 “能打移动目标不？”扶苏继续好奇地问道。 飞鸿没有回答，而是又捡起一颗卵石放进皮兜内，然后将投石索呼呼地抡起来。 飞鸿转身看着天空，荒野里正有几只野鸡野鸭由于孩子们和狼狗的驱赶，飞上了半空。 石丸飞出，射向天空中的一个小点，然后扶苏听见“噗”的一声闷响，一只野鸡就从半空中直线坠落。 孩子们欢呼着奔向掉落荒地的野鸡，一个跑得最快的十三四岁的小孩很快就将野鸡捡起，然后屁颠屁颠地双手举着跑到扶苏跟前，将野鸡双手奉上。 扶苏笑着摸摸孩子的头，然后将野鸡还给了他，孩子就兴高采烈地走了。 野鸡是鹿儿岛的男孩子们最喜欢的猎物，因为用野鸡毛做的毽子最漂亮，而鹿儿岛的小女野人们很喜欢踢毽子。所以一个鸡毛毽子的礼物就能让这个男孩子迅速成为小女野人们喜欢和崇拜的小英雄。 “这本领是谁教你的？“扶苏刚才看得很清楚，野鸡的翅膀已经折断。 “我父亲。”飞鸿回答，然后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可是他已经死了。“ 扶苏记得野人世界并没有家庭的概念，野人都是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而并不能确定自己的父亲是谁。 扶苏不知道飞鸿怎么知道谁是他父亲的，但是也没有继续追问。飞鸿的父亲已经死了，飞鸿说死去的是他的父亲，那他就是，这没什么好讨论的。 飞鸟部的女性野人地位要远远高于男性，也只有部落内的女性野人才被允许使用弓箭，男性野人是没有触摸弓箭的权利的，所以扶苏没有在飞鸿身上看到过弓箭。 但是飞鸿作为男性，能成为被飞鸟首领挑选来鹿儿岛学习的最聪明的十个孩子之一，也就是说他已经得到了飞鸟首领的认可。 扶苏喜欢聪明的孩子。 飞鸿他是越看越喜欢，他已经在考虑用什么办法以后把飞鸿留在鹿儿岛。 不止是飞鸿，其他那九个聪明的小女野人，扶苏也已经把她们看做了自己的人。 开玩笑，进了鹿儿岛的门哪有把人还回去的道理？ 都是我的！ 第37章 水鬼一族 今天又到了每周的交易日，熊本很早就来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带来了很多交换的野人。 而且少有地，周围甚至还有众多手拿石斧的熊武士负责押送这批野人。 扶苏瞄了一眼这些野人，心中就隐隐发凉，这批特殊的野人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更像青黑色的猴子，面带各种穷形恶相，有些身上甚至长着鳞片。 他们没有衣服，就这么赤条条地站在地上，皮肤光滑表面似乎有一层黏液，鼻子突出，尖嘴利牙，四肢修长，指间皮肤松弛，看上去就像鸭掌。 他们最具特色的就是那一个个犹如“地中海”的强者发型，扶苏细看之下，发现他们头部中央有个凹陷部位，呈碟状。 这就神奇了，下雨难懂不会头上装水么？ 扶苏在这群奇怪的野人中间走了一圈，这些怪异的野人让他想起了一种东瀛传说中的生物——河童。 “乌苏滴首领，他们滴大大便宜！“熊本热情地来到扶苏的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哟西，一条咸鱼，一个，便宜！” 扶苏皱起了眉头，一条咸鱼一个野人的交换价格的确不贵，在场绑着手脚的野人数量大概两百多，这个价他出的起。 而且这些“河童”也勾起了扶苏的兴趣，怎么也得买一些来研究一下。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扶苏在这些特殊的野人中不止看到了男女老少，连强壮的成年野人也有不少，这是把对方整个部族都绑来了么？ “这些野人都是你挑拣剩下的？”扶苏满脸狐疑地问。 要知道以往熊本都会把俘虏来的野人中身体强壮者留下来，剩下的才交换给鹿儿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整个野人部族打包交换。 “嗯嗯嗯！便宜！大大滴便宜！”熊本立即猛点头，但是那闪烁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看到扶苏还在犹豫，熊本一咬牙，下了决心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野人，一条咸鱼！” “大大滴便宜！” 看到熊本着急推销的样子，扶苏反而更加的不急了，他现在纠结的不是这批野人的价格，而是熊本为什么那么急于交换。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弄清楚事情原由之前，扶苏一个野人也不会要。 扶苏还在迷茫的时候，飞鸿着急地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扶苏看了飞鸿一眼，然后就会意地让韩鸮去拖住熊本，自己则和飞鸿闪到了一边。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扶苏远离了熊本后，就问身边的飞鸿。 “水猴子。”飞鸿脸色有些发青地回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水猴子？”扶苏哑然失笑。 “水猴子……”飞鸿的脸色有些惶恐，“不能要……” 扶苏看着惶恐不安说得不清不楚的飞鸿，就转而吩咐身边的人道：“去把羊过叫来！” 老羊听到召唤也很快来了，当他看到鹿儿岛外被绑着手脚的特殊野人时，也愣了一下：“水猴子？” 然后羊过就变得非常着急地跑过来嚷道： “我王！这批野人不能要！” “为啥？”扶苏看着急急忙忙跑来的羊过，心中好奇更甚。 “在九州的温泉川一带，生活着水鬼一族，他们力大无穷，能把岸边的马拖进水里。” “必须让熊本部将他们全都带走！如果让水猴子进入大河，就会变成祸害！” “以后我们的人就不能再靠近鹿儿岛的大河了！” 羊过是这里最为见多识广的野人，听完他的讲述，扶苏基本上是弄清楚了，此时看向水鬼族的目光也更加的好奇。 怪不得飞鸿对水鬼族那么恐惧，飞鸟部是野人中为数不多的会豢养马的部落，没少发生马被水猴子拖进水里的事情。飞鸿也曾经连带着被拖进水里差点淹死，所以对水猴子留下了心理阴影。 那些水猴子脑袋尖尖，眉间广尺，看着像智力发育不全的人。 但是扶苏知道，从生物学上来说，尖脑袋眼睛向两边扩张是鱼才有的特征，这样的结构可以扩大两边视线范围，使得在水中更具优势。 扶苏再次来到水鬼族中仔细观察他们，还特别刻意检查了他们耳后的位置，可惜并没有看见他期望的腮。 “水猴子”可能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一个小亚种，他们的身体构造已经变得更加适应在水中生存，但是没有进化出腮，依旧依靠肺部呼吸。归根结底，他们依旧是人类，不是鱼。 扶苏询问了熊本捕获水鬼族的过程，也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随着熊本部落的壮大，他们的领地也在壮大，很快就与温泉川接壤。 温泉川是一片大泽，那里分布着许多温泉眼，这些温泉水在低洼地汇聚成了无数个大小湖泊，水体纵横犹如迷宫，水鬼族就生活在这片水域迷宫里。 不同生活习性，甚至可以说不同物种的部落领地交叉，摩擦和冲突就不可避免。 水鬼族变得经常袭击熊本部边缘的聚居地，给熊本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而熊本部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水鬼族在河岸上的秘密巢穴，于是愤怒的熊本就打算教训一下他们。 虽然水鬼族喜欢呆在水里，但是到了晚上，他们还是需要上岸过夜的，熊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晚上包围了水鬼族的巢穴。 并且为了防止水鬼族逃跑，熊本还将石灰石丢进水鬼族巢穴周围的水里，让水猴子无法通过水逃跑。 前段时间熊本突然来鹿儿岛换取了大量的石灰石，扶苏本来还有点诧异，以为熊本开窍了要建东西攀科技，原来是用在这地方。 水猴子的身体构造更适合在水中活动，上了岸的水猴子行动迟缓，就像一群上了岸的鸭子，结果显而易见，被熊本部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熊本这一仗打得漂亮。 而熊本想将水鬼族交易给鹿儿岛的心思，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谁都知道鹿儿岛紧靠大河，鹿儿岛内也遍布池塘水体，如果让心中充满仇恨的水鬼族变成这里的祸害，鹿儿岛就不能要了，这里的子民就要搬走。 搬去哪里呢？ 自然只能搬去最近的熊本部，熊本也就达到了吞并鹿儿岛的目的。 鹿儿岛有多么富裕，熊本最为清楚，想着如何把这据为自有，熊本已经垂涎三尺，快等不及了。 不过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本来就是想用“水猴子”祸害鹿儿岛的，这之前竟还想继续用“交易野人”的借口再从鹿儿点套一批粮食？ 这算盘也打得太好了？ 是把我当傻大户了吗？ 第38章 月光摇篮曲 到了掌灯之时，医女在营帐内点起了油灯，中央简易手术台下的麻布已经被鲜血浸润。 几名医女小心地用干净的麻布团粘走小水猴子伤口上的血迹，并蘸着温水清洁了小水猴子的身体，然后小水猴子被小心地转移至旁边一张垫着柔软被子的干净床上。 扶苏站在木床边，小水猴子伤口上的腐肉已经被剔除干净，伤口被用针线缝合，并且涂上了金疮药。 那是一种军旅中的秦兵处理刀剑创伤的药物，对伤口止血愈合有奇效。 这种金创药成分复杂，在大秦属于军管禁药，民间药铺无法购买到。徐福从蒙恬将军的边军中搞来了几瓶，数量不多，这回差不多全用在了小水猴子身上。 小水猴子的身体此刻看上去，活生生就像胸前趴着一条一尺来长的大蜈蚣。 扶苏将手指放在小水猴子鼻前，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然后就帮小水猴子盖上柔软轻薄的丝绸被子。 “他能活吗？” “不知道。”徐福将双手放进医女端进来的一盘热水里清洗，“能不能活就看这小家伙能不能挺过今晚。” “好在伤口虽长但不深，如果伤口往下再深半分，就神仙难救。” 扶苏点点头，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这小水猴子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欲了。 “去拿些食物进来。”扶苏吩咐医女道。 食物很快就端进来了，都是些粥啊包子啊之类比较清淡易消化的东西。 但是这些食物不是扶苏吃的，也不是给徐福的，而是给那对水猴子夫妇的。 水猴子的母亲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此刻正泪流满面地跪坐在木床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床上小水猴子苍白的脸。 水猴子的父亲双眼通红，眼球布满血丝，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剧烈地挣扎，而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扶苏。 羊过正在向水猴子的母亲交代一些事情，都是转述徐福说的，有关如何照顾术后的小水猴子的注意事项。 小水猴子的母亲边听边频频点头，此刻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天，只要是对她孩子好的事情，能救她孩子的事情，就算是恶魔说的，她也会听从。 “我们都走，给他们一家子单独相处的机会。” 扶苏全程没有和小水猴子的父亲说一句话，也没有解释一句话。 人们陆续离开，营帐内就剩下躺在床上的小水猴子，旁边的小水猴子母亲，以及还被绳子绑着的小水猴子父亲。 小水猴子的母亲看见别人都走后，就过去咬开了丈夫身上的绳子。 绳子解开后，小水猴子的父亲就站起身过去想要抱起床上的小水猴子，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小水猴子的母亲却张开双臂拦在木床前，不让丈夫碰床上的小水猴子。 然后营帐内就响起了“桀桀桀”的尖利争吵声，能听出来小水猴子的父亲非常愤怒，他狂叫着推开妻子，想要去抱床上的小水猴子。 小水猴子母亲立刻一口恶狠狠地咬在丈夫的手臂上。小水猴子父亲手上吃疼，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嘶嘶嘶～” 小水猴子母亲呲着一嘴利牙，鼻翼周围的皮肤都皱在一起，四肢像蜘蛛一样着地呈攻击姿态，表情凶狠地瞪着小水猴子父亲。 她不是在开玩笑。 刚才的羊先生已经说过，她的孩子刚刚做完叫什么的手术，伤口刚刚缝合，此时千万不要有什么移动或剧烈动作，否则伤口开裂，必死无疑。 所以作为一个母亲，此刻无论是谁敢碰她的孩子，她都会拼命，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丈夫。 小水猴子父亲失神地看着手臂上留下的牙印，以及从牙印中流出来的鲜血，又看看摆出攻击姿势凶狠盯着自己的小水猴子母亲。 “唉～” 最终水猴子父亲长叹一声，双手抱头颓然坐在营帐内的角落里，聋拉着头，一言不发。 小水猴子母亲解除了攻击姿势，重新跪坐在木床边，眼中满是温柔，她用手指蘸了一些医女先前端进来的粥水，轻轻地触碰小水猴子的嘴唇。 昏迷中的小水猴子下意识地伸出蛇一样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水猴子母亲就满脸欣喜地继续用手指蘸粥水。 小水猴子昏迷了一晚。 扶苏在医馆营帐外搬来一张竹椅子，半躺半坐，数了一晚的星星。 韩鸮在扶苏身边站了一晚，手按腰间青铜剑柄，眼睛始终看着医馆的营帐。 好在这一整晚，也没有见到那只男性水猴子跑出来。 羊过则拉来一张兽皮卷着身子，躺在扶苏的脚边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羊过的呼噜声响了一整晚，除此之外，还有营帐内传出来的歌声。 歌声没有特定的歌词和旋律，只是简单的哼唱，但是扶苏却听入了迷。 扶苏觉得自己能听懂这首歌，因为歌声的旋律就像妈妈那种在孩子耳边哼唱的摇篮曲。 而妈妈的摇篮曲，似乎是一种共通的语言。 月光在海面上洒下粼粼银光，浪花不断拍打着鹿儿岛的沙滩，海浪的声音配合着哼唱，就像恋人在医馆营帐外的低语。 这是音乐洗涤灵魂的力量。 鹿儿岛的池塘内，一些母水猴子将一只只小水猴子护卫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打着他们的后背安慰他们。 营帐内轻柔的哼唱传来，一只只母水猴子树起了尖尖的耳朵，然后也随着旋律哼唱起来。 一片优美温暖的旋律瞬间笼罩了鹿儿岛。 此刻的鹿儿岛就像是一个漂泊无依的孤独孩子，突然被母亲抱在了温暖的怀里轻轻摇晃。 就连鹿儿岛平时最吵闹的孩子，在这一晚也睡得香甜。 但是鹿儿岛的男人们，却在今晚一个个被泪水浸湿了枕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就算是大人，也曾经是孩子，也有着在大海那边的母亲的呀。 在黎明时刻，扶苏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子，沉沉地睡着了…… 然后扶苏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只见韩鸮挡在他的身前，腰间的青铜剑已经拔出来一半。 而在韩鸮的正前方，那只男性水猴子站在医馆营帐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半躺在竹椅上的扶苏。 然后毫无征兆地，男性水猴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地向着扶苏磕起了响头。 第39章 白衣天使 扶苏没有进入医馆的营帐内，而只是在营帐外的小窗口看着里面。 营帐内，母水猴子正在小心地用贝壳勺子一口一口喂着小水猴子吃鱼片粥。 鱼片粥是医女端进来的，医女还在小水猴子背后用枕头垫起来，让他半躺在床上，可以方便喝粥。 小水猴子则一边喝粥，一边眼珠溜溜转，好奇地看着忙上忙下的医女。 在小水猴子眼中这些穿着白色衣服的大姐姐给人一种天生的亲切感，感觉她们就是天使，让人心甘情愿接受她们的照顾，而丝毫生不出反抗之心。 换药需要先把旧药剥下来，再敷上新药，在这过程中就免不了要牵动伤口，小水猴子疼得呲牙咧嘴，却始终忍住没有哼出声来。 换完药后，医女姐姐就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对他的勇敢表示赞赏。 小水猴子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这些好看的白衣姐姐的名字，但是记住了她们胸前都绣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标志。 新敷上的金疮药凉凉的，极大地减轻了伤口的疼痛，小水猴子的身体还很虚弱，吃完一大碗鱼片粥后，就又沉沉地睡去。 扶苏也离开了医馆营帐，已经有医女照顾小水猴子，问题就不大。看来这种参考了现代护士服和汉服设计的新式医女制服效果不错，可以让病人很容易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继而放下戒备之心接受治疗。 扶苏从营帐外离开的时候，那只男性水猴子还跪在那里。 “你的孩子已经没什么事了。” “倒是你的族人，去看看。” “他们都已经饿了一晚上了。” 男性水猴子听到扶苏的话，重重地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就起身赶往大池塘。 大池塘周围的持矛守卫已经撤走，但是水猴子们依旧聚集在池塘内，不敢离开水面。 “桀桀–桀桀–桀桀–” 男性水猴子在池塘上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一些男性水猴子就“桀桀”叫着从大池塘里出来，像鸭子走路一样越过几道塘基，再“噗噗噗”几声跳进鹿儿岛的大河里。 扶苏站在岸上瞅着平静无波的河面发呆，这些水猴子跳进河里，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如果他们生活在现代，应该一个个都能拿跳水奥运冠军的。 “公子。”韩鸮就站在扶苏身边，看见跃入水下就消失不见的水猴子有些不放心，“他们就是鱼，进了水里，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没关系，难道你没看出来，那只大水猴子是他们的首领么？”扶苏笑了笑，“那只小水猴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十天半月内伤口都不能沾水，那只大水猴子就不会跑。” 果不其然，不大功夫那只男性水猴子首领又从水里钻了出来，这一次，他的怀里抱着一条一米多长的黑色大鲶鱼。 水猴子首领的身体抱住拼命挣扎的大鲶鱼，一只手臂穿过鱼鳃，从鱼嘴里露出来，就像是一个熟练的骑手，驾驭着大鲶鱼劈波斩浪。 然后一只只水猴子不断从水下冒出，身体下或骑或抱，都捉着一条大鱼。一群人被大鱼驮着在河面上奔腾，那副自由自在又勇猛无畴的模样，真是一群真正的“鱼骑士”。 扶苏看得眯起了眼，看来自己是捡到宝了，建立一支水上骑兵将不是梦。 热闹的河面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鹿儿岛子民过来围观，就连一些在河边洗菜的仆妇，也暂时放下了手头工作，站起来看着这场精彩的水上表演。 “好！！！” 水猴子首领借力在水中一个翻身，将那条大鲶鱼甩上了河岸，顿时迎来河岸上阵阵喝彩，人们拍手称快。 其他的水猴子也纷纷效仿。顿时不断有大鱼被甩上河岸，岸上掌声、喝彩声不断。 水猴子们的虚荣心在人们的掌声、喝彩声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脚丫子扑腾一下，立刻又钻到水下捕鱼去了。 被抛上岸的大鱼很快就被厨师们抬走，一会就将变成人们丰盛的早餐。 三千多口人的早餐，多少大鱼都不够的。 水猴子捕鱼的过程就像一场水上芭蕾的表演，一些年轻调皮的水猴子突然从水下串出，将嘴里的水柱喷向河岸边洗菜的仆妇，溅湿了她们的衣服。 “呀——” “哈哈哈——” 仆妇们抱头捂脸东奔西跑躲避水柱，吓得尖声惊叫，河岸上的人则乐得前俯后仰，哈哈大笑。 感情关系就是在这种嬉戏玩笑中建立起来的。 用人控人的核心在于抓“关键少数“，帝王权术就是靠控制了朝堂上的这一群人，籍此控制外面那一片天下。 控制了水猴子的首领，就控制了水鬼族，而控制水猴子首领的关键，在于控制他的妻子，而母水猴子的软肋，就是那只小水猴子。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扶苏觉得效果还算不错。 一个星期之后，当熊本再次来到鹿儿岛交易时，扶苏从他眼中看到了明显的失望之色。 鹿儿岛的大河并未如熊本所想变成水鬼肆虐的灾厄之地，他反而看到了一群小水猴子和鹿儿岛的小野人一起在水中嬉闹的情景，孩子们互相玩水花打水仗，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熊本坐在亭子内愣神了好久，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水鬼族在熊本部是祸害，怎么到了鹿儿岛就变成了好朋友似的？ 扶苏不会告诉他，鹿儿岛有一项秘密武器，那就是—— 食物。 美味的食物。 抓住男人的心，需要先抓住他们的胃。同样的，抓住野人的胃，也就抓住了他们的心。 这一个星期以来，扶苏为了抓住这些水猴子的心，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水猴子们从大河里上来后，河岸上的人们纷纷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水猴子首领还没弄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和他的族人就被热情的人们抬起来簇拥着来到了鹿儿岛的集体大食堂。 大食堂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以鱼为主要食材烹饪的食物，有清蒸的、油炸的、红烧的、水煮的、糖醋的……就没有重样的，一桌桌的琳琅满目，看得水猴子们眼花缭乱。 大食堂的菜谱是扶苏精心设计的，华夏五千年的八大菜系文化，即便只有鱼，扶苏也能做到一个月内让菜式每天都不重样。 餐桌上的鱼都是水猴子们自己捕上来的，自己努力来的食物自然是吃得更加香甜。 对于一顿早餐来说，这未免也太丰盛了一些。而在最后，扶苏还让仆妇端上了这顿早餐的杀手锏—— 三文鱼刺身。 即便是善于捕鱼的水鬼族，由于生活在内陆湖泊，也从未尝试过这种生活在海洋中的神奇鱼类。 自从第一片三文鱼刺身入口，他们的嘴就停不下来了，以至于最后一个个吃胀了肚子，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这时候仆妇们就为他们送上了有助于消食的蜂蜜糖水。对于蜂蜜这种味道，很多水猴子也是第一次接触…… 水猴子首领瘫坐在椅子上，他还想继续喝蜂蜜水，但是他觉得如果继续喝，他的肚子就会胀爆开，但是就是还想喝，喝不够怎么办…… “今天吃不完就明天继续吃，食物管够！”扶苏笑着拍拍水猴子首领的肩膀，“我们在河边搭建了一些竹棚，委屈你们一下，先去睡一觉好吗？” “你的妻儿都已经吃了东西，在营帐内睡着了。有医女看着，不用担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40章 熊本的野望 吃饱喝足的水猴子被安排在池塘和大河中间临时搭建的一排竹棚里休息。 竹棚上面盖着茅草，下面铺着兽皮，虽然简陋，但是水猴子们都很欣喜。 他们以前的巢穴就是修建在水边，用树杆和枯枝败叶搭建的窝。窝的入口开在下方，需要通过水下进入，非常隐秘。 熊本也是走了狗屎运，让他意外发现了水猴子巢穴的入口，堵住入口才将他们一网打进。 按照他们的习惯，扶苏还特别让工匠在竹棚的下方留了一个口子，水猴子可以很轻易地通过这个预留的口子，随时下水，游到大河里去。 虽然只是小小的安排，却让水猴子们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对自己的新“巢穴”更加的喜欢。 扶苏通过观察发现，水猴子虽然已经适应了水中生活，可以比普通人更长时间地呆在水下，但是他们仍然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回到岸上。 否则他们的指尖也会发白起皱，长时间呆在水下也会窒息，这更加的说明他们是人，不是鱼。 扶苏也仔细观察了一些水猴子身上的鳞片，发现那并不是长在他们身上的，而是一层用大鱼的鱼鳞制作的铠甲一类的东西。 这让扶苏想起了着名的“鱼鳞甲”，与水猴子身上的铠甲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水猴子身上的“鱼鳞甲”设计更加的精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鱼的鱼鳞制作的，与他们的身体极度贴合，仿佛长在身上一样。 除了能像铠甲一样保护他们的身体外，还能起到减少水中阻力的作用，使得他们在水下更加的灵活，动作迅捷。 每天傍晚的时候，扶苏都喜欢站在东宫二楼的露台上，看着河湾里的水猴子和小野人从竹棚里跳上跳下，溅起一片片水花。 扶苏甚至还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飞鸟部小女野人被几只水猴子从水下托了起来，仿佛凌波仙子般站在水面上咯咯笑。 小孩子总是最天真，在他们心中没有种族之分，短短几天他们已经玩成一片，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公子，你是要把他们留下来么？”徐福也看着大河边的竹棚问道。 “我的王，这些水猴子一定要留下来，有了他们，我们每天就有吃不完的鱼。”羊过似乎已经忘了初见水猴子时的恐惧。 “当然要留下来。”扶苏微笑点头，说的却不是鱼的事情，“有了他们，我们的船就能去更遥远的地方。” “福伯，你说对不对？” 扶苏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着徐福，徐福愣了一下，然后眼中就泛起了光，似乎还隐隐蕴含着泪水。 “对！”徐福最后用力点点头，“要留下来！” 扶苏清点过水鬼族的人数，总共是两百三十三只水猴子。鹿儿岛临河而建，背靠大海，有足够的空间让水鬼族生存。 温泉川他们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否则又会与熊本部发生冲突，新的适合水猴子生存的领地又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找到，所以暂住在鹿儿岛，是水鬼族现在唯一的选择。 扶苏也向水猴子首领发出过邀请。 “在鹿儿岛安家如何？” “这里有足够大的水域让你的族人自由生活。” “我们一起生活，你们捕鱼，我们保护你们。” 水猴子首领此时总是低头默不作声。 扶苏能看得出来他的纠结，任何生物都有恋家情节，水猴子也不例外。 水鬼族这些天在鹿儿岛的生活很快乐，但是他们依旧在思念自己的家乡。 扶苏没有限制他们的活动，他们没有一走了之，是因为他们心中存着鹿儿岛对他们的这份恩情，让他们想报答之后再离开。 “温泉川你们是回不去了，陆地上有无数的野兽，你的族人在陆地上打不过野兽，只会成为野兽的口粮。” “况且就算你们现在离开，中途还要穿越熊本部的领地才能回到温泉川，你觉得可能吗？” 听着扶苏的话，水猴子首领的神色黯然，当扶苏说到熊本部时，水猴子首领的神色又变得出离的愤怒，嘴里的尖牙咬得嘎嘎作响。 水鬼族的人口本来是不止两百多人的，原来的人口要比现在多一倍。 而这部分少了的人，就是死在熊本部围剿水鬼族的过程中。 水猴子首领还记得他的族人在陆地上被熊本部的熊武士追杀的情景，族人的鲜血染红了温泉川的水。 被围堵在陆地上的水鬼族，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也有族人试图冲出重围跳进周围的水泊，结果就被滚烫的石灰水煮熟了身体，或者被污染的石灰水毒坏了身体。 水猴子首领曾经突围跳进了一处还未被石灰石污染的湖泊，并且在水下连续绞杀了好几个追击而来的熊武士，让熊本部的野人不敢再靠近水体。 但是奸诈的熊本用他的儿子作威胁，用骨刀划开了小水猴子的胸膛。 听着儿子的惨叫以及妻子的哭喊，水猴子首领只能忍着屈辱从湖里爬上岸，束手就擒。 扶苏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也就不再劝说水猴子首领留下来，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而扶苏心中也有了主意。事情的关键在于，要想让水鬼族留下来，成事不在鹿儿岛，而在熊本！ …… 熊本此刻失神地盯着大河里的水猴子的时候，扶苏也在盯着他，盯着熊本那颗圆圆的脑袋，考虑以后用什么方式把它拧下来会比较好。 “乌苏滴首领，你滴厉害！”熊本最后竖起了大拇指，这等于是他承认自己妄图利用水猴子搞乱鹿儿岛的阴谋失败。 “熊本首领客气了，不知道首领此次来鹿儿岛有何贵干？” 与以往不同，熊本此次来鹿儿岛并没有带交换的野人，故而扶苏有此一问。 “乌苏滴首领你看，我来鹿儿岛这么多次了。”熊本拍拍胸口，又指指鹿儿岛的方向，“却一次也没有进入岛内看过，是不是什么时候让我滴参观一下？” 熊本说的没错，虽然熊本已经来鹿儿岛交易过很多次，但是每次都是止步于鹿儿岛外的亭子，有意无意的，一次也没被允许进入鹿儿岛内。 “熊本首领，你现在要是进入鹿儿岛……”扶苏笑了笑，“就不怕被什么东西拖进大河里吗？” “呃……”熊本微微一怔，细想了一下，就苦笑着摇摇头，“嗦嘎，还是以后再参观，有滴是时间……” “熊本首领，你特意来一趟，不会就为了参观鹿儿岛？”扶苏看着熊本，不和他拐弯抹角，直入正题。 熊本这一次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来，总不会就为了看看鹿儿岛就回去。 “乌苏滴首领……” 熊本搓着双手，满眼期待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上次我说滴鹿儿岛并入熊本部滴提议……”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41章 弱者的原罪 扶苏笑了一下，拿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给自己和熊本倒上茶，并不说话。 熊本也不拿茶碗，也不说话，只是双手交叉胸前，眼睛一直看着扶苏，等待回复。 扶苏轻轻吹着茶碗，指尖在茶碗的边沿划动，等待茶水变凉一些才好入口。 这是为什么呢？ 扶苏觉得自己上次已经委婉地表示了拒绝，是什么原因，导致熊本旧事重提？ 而且看熊本现在的态度，对方好像志在必得，不像是来征求意见的样子。 长久的沉默之后，扶苏知道这个问题今天是躲不过的了，必须给熊本明确的答复，要还是不要。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熊本部的领地并没有大到和鹿儿岛接壤。”扶苏浅浅地抿了一口热茶，语气温和，“鹿儿岛和熊本部应该可以相安无事，各自发展才对。” “是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熊本首领吗？” “没有。“熊本摇了摇头，“乌苏首领是熊本滴好朋友。” “那是鹿儿岛的交易，有什么地方让熊本部觉得不满意？或者欺骗了首领您？” “没有。“熊本又摇摇头，“和鹿儿岛滴交易是熊本自愿滴、公平滴，没有不满意。” “我有什么地方让熊本首领看不顺眼？” “没有。” “鹿儿岛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没有。“ “我抢了你老婆吗！”扶苏的话语中已经蕴含着怒意。 “没有。”熊本呆了一下，“我滴老婆有很多个，乌苏首领喜欢哪一个？我滴可以送给乌苏首领。” 扶苏：“……“ 扶苏拿起茶碗再次一饮而尽，把气头往下压一压。 “那是什么原因，让熊本部想要吞并我鹿儿岛？”扶苏没有用“合并”，而是使用了“吞并”的字眼，“熊本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鹿儿岛太富裕了。”熊本回答。 “……” “就这？”扶苏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逻辑？ “鹿儿岛储存滴粮食太多，缝制滴衣服太多，畜养滴禽畜太多，修建滴房子太多……”熊本当下侃侃而谈，“这是不对滴……” “怎么就不对了？”扶苏再次愣了。鹿儿岛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富足，这还能有错？ “不不不！”熊本喝了一口茶，摇头晃脑地说道。 “最美味的食物只有鹿儿岛的人才能吃到。” “最好看的衣服只有鹿儿岛的人才能穿到。” “最舒适的房子只有在鹿儿岛才能住到。” “最美丽的女人和最勤劳的人都在鹿儿岛里……” “这是不公平滴！” 扶苏沉默了一会，再次将茶一饮而尽：“那熊本首领觉得，怎样才算公平？” “只需要将鹿儿岛并入熊本部……”熊本搓着双手，脸上难掩激动之情，“熊本部就可以和鹿儿岛一样富裕！” “就可以一起吃美味的食物！” “一起穿好看的衣服！” “一起住舒适的房子！” “一起享用美人！” “一起……” 啪！ 扶苏将手中的空茶碗重重地磕在桌面上，目光冰冷。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扶苏一字一顿，语气平缓，但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就熊本这头胆小的蠢猪，还想不出这么“高深”的道理，所以扶苏确信，说出这些话的一定另有其人。 “呃……这个……”熊本有些吞吞吐吐。 “说！” 扶苏猛一抬头，逼视着熊本的眼睛，龙颜大怒。 这真的是“龙颜大怒”，因为此刻扶苏所展现出来的气息，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仿佛始皇帝附体，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有真龙在游动。 熊本哪里经受得起这种来自祖龙大帝纯正血统的威压，惊慌之下，脱口而出: “佐贺……是佐贺部首领告诉我的。” 佐贺？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扶苏对这个九州四大野人部落之一佐贺部的首领印象深刻。 如果说佐贺给扶苏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什么的话，那就是一匹狼。 一匹残暴、凶狠、狡猾的饿狼。 知道答案后，扶苏整个人就冷静下来。 熊本此刻也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没有那么沉闷了，那种压着心头的感觉消失了，连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熊本首领和佐贺首领认识？”扶苏记得，如果不是自己伸手拉了熊本一把，熊本可能早就死在山谷集市的乱战中。 而佐贺部是乱战的发起者之一，按道理来说，熊本和佐贺应该是仇人才对，怎么关系变这么好了？ “不止认识。”熊本抬头挺胸，满脸骄傲之色，“熊本部已经决定加入佐贺部。” “咳，咳……”扶苏不小心被茶水呛了一下。 好家伙，跪得这么干脆？ 扶苏有意培植熊本部，就是想熊本部壮大之后，能挡在鹿儿岛前面，成为和佐贺部之间的缓冲地带。 这就跪了？ 这坨扶不起的烂泥！ 扶苏此刻看向熊本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熊本部加入佐贺部，熊本首领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我已经和佐贺首领结为兄弟。”熊本明显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兴奋地说道，“佐贺首领也说了，等佐贺部和熊本部完成融合后，他就会将首领滴位置让给我。” “你信？”扶苏差点笑出声。 “当然，这也是有条件滴。”熊本说到这里，就满怀期待地看着扶苏说道，“那就是熊本部要先合并鹿儿岛，不然熊本部不够大，对佐贺部滴不公平。” “不公平？”扶苏有些无语地看着熊本，“你们这么做，就是对鹿儿岛公平吗？” “鹿儿岛太弱了。”熊本摇摇头，“鹿儿岛又太富裕了，这不公平，这是不对滴。” “可是鹿儿岛的富足不是偷来的抢来的，而是用我们的双手创造出来的。” 扶苏看着鹿儿岛，悠悠说道。 “鹿儿岛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在最寒冷的冬天，在仓库还存有粮食的时候，他们依旧会每天按时外出辛勤劳作。” “而不是像某些部落的族人那样，今天吃饱了，就整天躺在温暖的阳光下睡大觉。” 扶苏说到最后，就斜眼看着熊本。 “嗯嗯嗯～”熊本连连点头表示认可，并没有注意到扶苏的目光，“鹿儿岛拥有最勤劳滴野人。” “并不是鹿儿岛拥有最勤劳的野人。”扶苏纠正了熊本的话，“而是野人来到鹿儿岛后，才变得勤劳起来的。” “嗯嗯嗯～”熊本又是点头，说道，“最美味滴食物、最漂亮滴衣服、最舒适滴房子和最美丽滴美人，应该给最强壮的武士享用，这样才公平。” “但是最强大的武士不在鹿儿岛，鹿儿岛太弱。”熊本又强调了一次。 “所以……”扶苏眉毛一挑，面无表情地看着熊本。 “所以鹿儿岛应该加入熊本部。”熊本一本正经地说道，“用鹿儿岛勤劳滴双手为熊本部创造财富，熊本部强大滴熊武士会为你们提供保护！” “而我当上佐贺部滴首领后，就会把熊本部滴族长位置让给你，乌苏滴首领你看这样多好！” 扶苏:“……” 佐贺部把熊本部吞了，熊本部把鹿儿岛吞了，然后你去当佐贺部首领，我来当熊本部的族长？这算盘也打得太好了！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如果鹿儿岛和其他野人部落一样穷，熊本首领就不会想要鹿儿岛加入熊本部？” “是滴。”熊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熊本部滴粮食养不活那么多人，鹿儿岛太弱，太老太弱滴人熊本部滴不要……” “呵呵～”扶苏气极反笑，“也就是说，鹿儿岛弱就活该被欺负？” “弱者就不配拥有财富，不配拥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衣服、舒适滴房子、美丽的妻子？” “弱者拥有这些就是有罪？” “弱者就该将这一切向强者双手奉上，然后匍匐在地感谢强者的保护？” “对滴！”熊本为扶苏的理解而非常高兴。他本来正愁于怎么表达说出这些大道理，结果扶苏替他全部说了，熊本自然欣喜。 “放你娘的狗屁！”扶苏拍案而起，指着熊本的鼻子骂，“这不叫‘强者’，这叫‘强盗’！” “狗东西！怂货！” “老子忍你很久了！” “天天弱弱弱的，你才是弱鸡！” “说话滴滴哔哔，我滴你麻痹！” “还有，爷叫扶苏，不叫乌苏！我乌你马了戈壁！” “娘希匹！” “草！” 熊本整个人被骂懵了，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扶苏骂完熊本，口干舌燥地坐下来连续倒了几杯茶灌下去，才能平复一下涌动的情绪。 熊本看着扶苏的气消了，才反应过来，顿时面红耳赤，又羞又怒： “乌……扶苏滴……的首领，你是要反抗我们吗？” “不然呢？”扶苏目光冰冷地看着熊本。 “你……”熊本脸色铁青，咬牙道，“强大的熊本部，会用武力让你们屈服！” “少废话，那就开战！”扶苏站起身，负手站在亭子边，不再看熊本一眼。 “还有，这里是鹿儿岛，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带着你的狗腿子立刻滚蛋！” “我……” 锵！锵！锵！ 熊本本来还想继续硬气一回，但是看到一旁的韩鸮和秦武士已经拔剑出鞘，立刻缩起脖子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我还会回来滴！” 第42章 使者 “公子，刚才怎么不让我剁了熊本那猪头？” 韩鸮还剑入鞘，看着熊本逃跑的方向，依旧气愤不已。 “你觉得熊本是一个聪明的人吗？”扶苏反问道。 “他就是头蠢猪！”韩鸮不假思索就回答。 “那你是觉得熊本是个好的领袖，指挥作战的能力很强？”扶苏又问。 “阅鹿书院随便一名一年级生的军事素养都比那蠢货高！”韩鸮回答。 “那不就得了？”扶苏说道，“杀了熊本，熊本部还会有下一个熊本上位，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这头猪来当熊本部的首领，让他带领熊本部来战！” 韩鸮想想，有道理。如果从佐贺和熊本之间选一个敌对指挥，他当然会选熊本这蠢货。 扶苏回到鹿儿岛内，立即在东宫召集所有的重要人物开会，包括徐福、韩鸮、羊过、红翎，鹿儿岛内负责衣食住行的各个管事，野人队伍的秦甲士教官和各个野人小队长，以及水鬼族的水猴子首领都在列，总人数有五十多人。 会议开了小半天。 “这一仗必须要打，而且早打比晚打好。” “我们在大河北岸开出了很多新的土地，种子还没有下地，现在就是最好的窗口期。” “种子下地之后，收割之前，不能让战争毁了我们宝贵的庄家。” “所以就是现在了。” “但是我们不能让战争停止我们的生产，即便是不能离开鹿儿岛，在岛内我们还有无数的工作要做。” “新的房屋要继续修建，烧砖的窑火不能停，冶炼作坊要继续运转，缫丝房要加紧建设，渔船要继续出海，阅鹿书院的学生要正常上课。” “我们不能让战争迟缓我们发展的步伐。” “除了参加战斗的武士，我要鹿儿岛其余人的生活照常进行！” “都听明白了吗？” “诺！”参会人员领到扶苏分配的任务后，就立即前往各自的岗位。 鹿儿岛一直处于沉睡中的战争功能立即运转起来。 狩猎队回来之后，大河上的吊桥就被升起，大门也摆上了拒马，鹿儿岛内的人不再外出。 鹿儿岛外侧竹楼里的流浪野人一部分已经被安置到岛内，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和考验，这些流浪野人要么是学会了一技之长，要么是忠诚已经得到了认可。 而仍旧未能获准进入鹿儿岛的流浪野人，也敏锐地感受到了笼罩鹿儿岛的萧杀气氛，显得忧心忡忡。 扶苏并未隐瞒鹿儿岛即将和熊本部落开战的消息，流浪野人居住的竹楼在鹿儿岛外侧，并不受围墙保护，一旦开战，他们很可能首当其冲成为炮灰。 一些流浪野人忍受不住这种压力，在太阳下山之后，就偷偷收拾竹楼内的行李，悄悄离开鹿儿岛。 岛外竹楼里的流浪野人不断减少，扶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是他不在乎，这本来就是他留给岛外流浪野人的最后一道考验。 能留下来和鹿儿岛子民同仇敌忾的，此战过后，就能成为鹿儿岛的子民；此时离开的，那么也就永久丧失了进入鹿儿岛的资格。 此刻能留下来的野人，必定对鹿儿岛有着深厚的感情和强烈的认同感。 因为从野人的角度来看，熊本部无疑是强大的。这些野人中有相当数量是被熊本部从野外捕获的，然后交易给鹿儿岛。因此他们更能直观感受到熊本部的强大。 熊本部的人口和鹿儿岛相当，都是三千多到四千，但是熊本部以青壮人口居多，能用于作战的熊武士据说有两千。 而鹿儿岛的武士只有五百多，其中包括三十名秦甲士，十名飞鸟部女弓手和三十名野人女斥候，五十名水鬼族成年男性，三百五十名经过初步训练的野人“野战军”，以及统一六国后已经卸甲归田的五十名老秦兵，现如今临时征召入伍。 第二天一大早，扶苏站在东宫二楼的露台，看着东宫前广场肤色相貌各不相同的野人，以整齐的方阵形式接受检阅，不由豪气顿生。 这是在进行战前总动员。 扶苏深知战前动员的重要性，一次成功的战前动员能统一思想，凝聚人心，把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爆发出一往无前的力量。 扶苏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五百武士，动员发言简短但铿锵有力。 “这是一场立威之战！” “是打给东瀛列岛上所有的野人部落看的！” “这一场仗打好了，打出鹿儿岛的威风，就能免除很多麻烦，鹿儿岛才会有和平发展的空间。” “你们只需记住一点，那就是……”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真理只在强弩射程之内！” “打倒熊本！”“打倒熊本！”“打倒熊本！” 广场上的人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此刻就离开鹿儿岛，直捣熊本部老巢。 女野人斥候最先被放出去，她们十人一组，分成三个波次，连续不断地带回熊本部的最新动向。 到了中午的时候，鹿儿岛远处的林木线中，可以看到不断有飞鸟惊起，不少野兽慌不择路地从林间钻出，四处逃散。 “来了。” 熊本带着他的两千熊武士来了。 虽然还未能把望远镜造出来，扶苏站在东宫二楼露台其实看不清远处的野人模样，但是他确信那就是熊本，因为他头上戴的那个巨大的九叉鹿角实在是太显眼。 两千名熊本部武士分开呈扇形，向着鹿儿岛包围过来。可以看到熊本部的武士所携带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石刀石斧、竹箭竹矛、木棍大棒……就没有两件是统一的。 当戴着九叉鹿角的熊本走到鹿儿岛外的亭子时，有意无意就停了下来。 有一个野人从熊本部走出，坐上竹筏顺流而下，漂到了鹿儿岛的河岸边。 扶苏压下了想射击河中目标的弓手，主要是他很好奇，这个野人想干什么。 虽然在大秦北地经历过大小战事无数，但是这是扶苏第一次面对野人对手，他很想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竹排上的那个野人身上穿着缝制的兽皮，脖子上戴着野兽的牙齿制作的牙链，头上也带着鹿角盔，只有五叉，没有熊本的豪华，但是一看就知道在熊本部的地位也不低。 扶苏觉得非常有意思，于是命人把熊本部的这个野人从竹排上拉了起来询问：“你是谁？” “我是熊本部的使者。”野人拍拍身上的兽皮，甩干下摆沾到的水，表情高傲。 “使者？”扶苏点点头，“那你来是要说什么？” “投降，把吊桥放下来，把门打开，让熊本部的武士进入鹿儿岛。” “准备好美人，美味的食物，好看的衣服，舒适的房子，强大的熊武士就会原谅你们！” “哈？”扶苏差点笑出声，“就这些？还有吗？” “还有……”熊本部使者看看左右，然后小声地说道，“给我准备两个美人，我可以让你和熊本首领成为兄弟。” “哈？”扶苏又愣了一下。 “我是熊本部的‘巫’，是在我的努力下，熊本首领才能和佐贺首领成为兄弟的。”使者一脸的傲慢之色，将促成熊本和佐贺成为兄弟，当做一件巨大的成就来吹嘘。 “你知道吗，使者巫大人。”扶苏表情诚恳地说道，“像你这样卖部落求荣的人，在我们这里有一个特定的称谓。” “什么特定称谓？”这回轮到熊本部的使者好奇了。 “汉奸。”扶苏回答。 “汉奸？”使者满脸疑惑，“汉奸是什么东西？” “对，汉奸就不是东西。”扶苏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说道，“鹿儿岛是礼仪之邦，信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宗旨……” “但是汉奸例外。” 第43章 立威之战 熊本派出巫去游说扶苏，他认为在熊本部展现的强大力量面前，鹿儿岛应该会屈服，也没有理由不屈服。 拥有两千名熊武士，这在半年前是熊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两千野人密密麻麻地同时从树林中走出河湾开阔地的时候，那种压迫力还是很强大的。就连野狼、野熊之类的猛兽，也早早就四散逃窜，不敢靠近这支队伍。 巫是野人部落的祭祀，是野人部落与神沟通的中间人，每个野人部落都有巫，在部落中的地位仅次于首领。 巫一般也是野人部落中最具智慧的野人，通常会掌握多种野人部落的语言，所以通常也会充当各野人部落之间沟通联系的“外交大使”的身份。 鹿儿岛没有巫，担任使者身份的是羊过。羊过乘坐竹筏将一竹篓的肉放到大河北岸后就回来了。 于是熊本收到了一大筐子的肉，他的巫的肉。 暴怒的熊本命令熊武士开始进攻。 南岸没有大河的阻隔，有的只是低矮的围墙，这里的战斗最先爆发。 对于这些野人的攻击方式，扶苏还是有些难以理解，这些野人们蹦蹦跳跳的从远方跑过来，还没到达围墙边，就已经损失了很多人。 那些预设好的底下插满削尖竹子的陷阱，不断吞噬野人的生命，而地上的小竹签，更是扎破了不少没有穿鞋习惯的野人脚掌。 这种最基础的陷阱，却几乎每一个都发挥了作用。第一波熊本部的野人几乎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填满了地上的陷阱，趟干净了地面上的竹签。 即便是这样，能够来到围墙边的野人就不剩几个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野人直接原地坐下，旁若无人地拔脚丫子上扎着的竹签。 扶苏不是很能理解野人的脑回路，决定帮他们一下，手一挥。 这些目中无人的野人，很快就被了望塔上的飞鸟部女弓手一一点射，不用再拔脚上的竹刺了。 接着扶苏看到了一群拎着巨大木棒或者沉重石斧的熊武士，他们在弓箭的射程外排成线，人数不断增加。 扶苏这时候才意识到，第一波进攻的野人，都是一些瘦弱的，矮小的，年老的，看着就营养不良的野人。他们都是熊本部族人中的弱者，其中不乏妇孺儿童。 扶苏的心情顿时像嘴里被喂了苍蝇一样，变得很恶心。 难道东瀛列岛从野人开始就有这种驱赶无辜者充当炮灰的习惯么？还是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民族劣根性？ 熊武士们完成集结后，就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大棒巨木，一窝蜂地冲过来。 扶苏站在了望塔上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对于这种没脑子的冲锋，他已经无语了，张开双手往下压一压，示意所有人暂时不动。 对于野人来说，战斗就是一窝蜂的冲锋，如果这一波冲锋不能打败敌人，那么，肯定就是自己被敌人打败了。 野人世界的战争基本上没有战术可言，就是拼谁的人多，谁的人更加的强壮，谁能杀死更多的敌人，谁就能在战争中占据优势。 这也是熊本的自信所在，熊本部的武士是鹿儿岛的四倍，没有失败的理由。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数题，简单到熊本自己用十根手指头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如果能在一开始就杀死大量的敌人，那么自己这一方就能少损失很多人，也能让战斗变得更加的简单。 所以鹿儿岛就在扶苏的命令下，静静地等待熊本部武士的冲锋。 在鹿儿岛的围墙前，站着三个方阵，这些方阵由鹿儿岛的三百五十名身穿竹甲的野战军步兵组成。 每个方阵前三排为步盾兵，每个野人都手持一个等身高的木盾。后三排是长矛兵，这些长矛有五米长，尖端都安装了锋利的青铜矛头。 野人士兵们通过木盾上方的v型开口紧张地盯着冲锋而来的熊本部武士，这是野战军第一次投入实战，紧张在所难免。 但是没有野人退缩，就像平常的演习一样，他们紧紧地将步盾靠在一起，不留下一点点空隙。后方的野人士兵也握紧了手中竖立的长矛，矛尖如林，不动如山。 三个方阵之间还有着为数不少的流浪野人。此刻他们没有离开这里，因为后方就是他们的竹楼，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喜欢这里，所以纷纷拿起原始的棍棒武器，要为保护自己的家人拼命。 鹿儿岛外围的城墙还只有地基，无法阻止熊本部武士的脚步，内侧的围墙只是两米高的土墙，围墙前的拒马只能防防野兽，野人的话是可以几个人合力将拒马搬开的。 所以扶苏将步兵方阵设在围墙之前，围墙是鹿儿岛的最后一道防线，扶苏不会允许熊本部的野人越过这道防线侵扰自己的子民。 如果此刻熊本也能站得高一些，看得远一些，他就会看到鹿儿岛的围墙后方安放着十座奇怪的“弓箭”。 十根粗大的竹子被交错捆绑束紧在一起，变成一根直径约三十公分，长度超过十米的大竹弓。 在老秦兵的指挥下，两名士兵齐心协力地转动后方的绞轮，竹子逐渐弯曲，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用牛筋糅合而成的弓弦将大竹弓拉成了满月。 最后弓弦被拉入一个木制的卡扣上。两名老秦兵抬来一根胳膊粗的巨型竹箭放在弓弦之上，旁边一名老秦兵则拿着一个大木锤，眼睛盯着了望塔上的旗帜。 只见扶苏手一挥，旗兵手中的红旗挥下，守在大竹弓旁边的老秦兵就将手中的木锤重重地砸在木制卡扣的另一端。 “蓬”的一声巨响！ 大竹弓陡然绷直，那根巨大的竹箭在弓弦的带动下瞬间飞了出去，青铜箭头划开空气，抖动的竹箭带着可怕的破风声，越过鹿儿岛的围墙，飞向远方。 在开阔的河湾地，熊本眼睁睁地看着一根巨大的竹子从鹿儿岛内飞出来，然后将三个强壮的熊武士像烤肉串一样串了起来。 大竹弓的战果令扶苏很满意。这种参照攻城弩建造的大竹弓，精准度不行，但胜在制作简易，使用起来也简单。 在面对单个目标时，大竹弓能不能射中目标就完全看上帝赏不赏面子，但是面对熊本部野人这种密密麻麻的集团式冲锋，就非常好用。 十根竹箭，每一根总能收获两三根“肉串”。 在红翎的指挥下，飞鸟部女弓手的箭雨也同时飞上了天空，就连飞鸟部的小女野人，也能熟练地使用弓箭，对他们来说，射箭就是天生的技能。 比起射速较慢的大竹弓，飞鸟部女弓手的箭雨射杀的敌人更多，几乎能做到箭箭无虚发。 但是飞鸟部女弓手们依旧看得胆颤心惊，她们手中的箭杀死的敌人再多，也不如大竹箭杀人来的让人震撼。 被普通的羽箭射中，还有受伤生还的可能，但是被大竹箭射中，就只能是死。 红翎就亲眼看到熊本部一名身体强壮的熊武士，被大竹箭的青铜箭头拦腰射成两截，内脏流了一地。 她有些庆幸自己此刻是站在鹿儿岛，而不是对面。 而在鹿儿岛对面的密林里，一名头戴狼头盔，身穿骨制盔甲，身材高大的野人也皱起了眉头。一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也要面对这种大竹箭，他紧皱的眉头就久久不能松开。 “狼巫，什么样的大力士才能射出这样的大竹箭？”狼头盔问身边一名身穿黑袍，头戴人脸面具，手拿黄金权杖的大祭祀。 “这不是人的力量。”狼巫摇摇头。 “那我应该怎么做？”狼头盔继续问。 “在弄清鹿儿岛的力量来源之前，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成为敌人。”狼巫看着远方的战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最强壮的武士也挡不住大竹箭，鹿儿岛虽然是放在我们面前的一块肥肉，但是在吃掉它之前，必须先拔掉这些刺，否则他们就会刺破我们的喉咙。” “我知道了。”狼头盔点点头，转头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场，不再说话。 正如扶苏所言，这是一场立威之战，是打给东瀛列岛所有的野人部落看的。 第44章 团结就是力量 大竹弓虽然威力强大，毕竟只有十具，飞鸟部的女弓手虽然箭术高超，毕竟只有不到二十人，熊本部的野人在留下一地的尸体后，终究还是有熊武士冲到了方阵前。 这个时候，就展现出了步兵方阵的强大。 呜！呜！呜！ 随着牛角号吹响，步兵方阵的长矛开始纷纷从竖立状态变成平举，紧密排列的士兵前方构成了一道由盾牌和长矛组成的坚壁。 砰！砰！砰！ 敌对双方的阵型终于撞击在一起。熊武士挥动手中的大棒巨木，砸向前方的枪林盾墙。 步兵方阵的大盾把士兵遮挡到只露半头，并且盾面前凸，从侧面看类似纵向切开的圆柱形，向两侧弯曲的左右盾缘能有效保护士兵身体的侧翼部分，木盾中央还镶嵌着一块青铜板甲，可以弹开敌方的石斧石刀，崩坏对方武器的刃口。 一些身体最为强壮的熊武士可以甩动手中的巨木石斧连人带盾砸飞前方的步兵。 但即便是在步兵方阵出现短暂缺口和局部混乱，阵型似乎要散乱的时候，后方的十名秦甲士教官也只是双手交叉胸前，冷眼旁观。 该教的以前已经教过了，该说的以前也已经说过了，现在是这群大头兵自己经历实战洗礼的时候。 在熊武士砸飞盾牌的同时，旁边的几根长矛就会洞穿他的身体。 而方阵后排的步盾兵也会立即往前，补上前者留下的缺口。 这是一场双方意志力的较量。 能够砸飞盾牌的熊武士毕竟只是少数。 如果熊武士的力量不足以砸开盾墙，他们就无法前进，就会被从盾墙后方伸出的长矛刺中身体。 如果熊武士的身体受伤，力量不足以拨开那些逼近的长矛，就会有更多的长矛刺中他们的身体。 如果熊武士不能做到齐心协力，步调一致，那么也会有更多的长矛从旁刺中他们的身体。 三个步兵方阵横在鹿儿岛的围墙前方，就像三个啃不动的龟壳、三只带刺的刺猬，不断吞噬着熊本部武士的生命。 步兵方阵中央的士兵几乎已变成一具机械，不断地重复着简单的捅刺的动作。 每一次捅刺，他们都能真切地感受到手中长矛刺进人体时的摩擦，每一次抽回长矛，仿佛都能通过长矛感受到前方鲜血喷涌而出的激流。 方阵前方的熊本部武士逐渐被吓懵了，因为他们发现面对枪林根本无从下手，他们想要跑，但是后方冲锋的熊本部武士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涌来，根本就没有后退的道路。 于是就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景象。 前方的熊武士为了躲避眼前如同波浪一般的长矛而不断往后挤，身体都挤成了斜四十五度角。后方冲锋的熊武士还不断往前冲。中间的熊武士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弓箭手准备！” “放！” 步兵方阵后三排的士兵率先发起反击，一波箭雨下去，方阵前的熊武士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扶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是时候了，熊本部的武士已经处于奔溃的边缘，只要再稍微施加一点力，就会兵败如山倒。 扶苏手一挥，鹿儿岛内的三座兽皮巨鼓就同时敲响。 嘭！嘭！嘭！ 雄壮的鼓声镇动了整个战场。 熊本部的野人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仿佛天神发怒，让心脏都同时跟着颤动的声音。 一些熊本部的野人甚至当场跪下，向天鼎礼膜拜，祈求天神息怒。 “起！” 步兵方阵的前三排将木盾从地上拿起，迈着整齐的小碎步，缓慢但坚定地向前推进。 齐踏步前进的步兵方阵就如同一辆缓慢行驶的坦克，无论是多么强壮的熊本部武士，都会被步兵方阵长矛刺中、盾墙推倒、步兵碾压，即便在步兵方阵的踩踏中幸存下来，后方依旧有流浪野人拿着竹矛木棒石斧，对漏网之鱼进行补刀。 熊本部野人们的木棒、竹矛、石斧敲在盾牌上一点用处都没有，熊本部野人的羽箭也无法洞穿方阵士兵身上的竹甲。 隆隆的鼓声伴随着步兵方阵整齐划一的步伐，以及士兵齐声的呼喝，熊本部的武士已经吓破了胆，战意全无。 于是战场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为了躲避步兵方阵刺出的长矛，熊本部一些武士甚至反过身来，将武器对准了身后的同伴。 前方的步兵方阵坚不可摧，但是后面可以。 面对同伴举起的大棒石斧，后方的熊本部武士也是懵了，一些野人至死也不明白同伴的大棒为什么会砸在自己的头上。 其实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寻求一条活路而已。 即便面对的是同族人，也没有人会愿意束手待毙，于是后方的熊本部武士也向前方患了失心疯一样的族人举起了石斧和大棒。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只有步兵方阵依旧在缓慢但坚定地向前推进，收割着前方的生命。 当熊本部武士中的先知先觉者意识到战场的态势之后，当他们知道自己的部落已经失败了之后，按照惯例，现在做的应该是逃跑。 但是已经晚了。 三个步兵方阵已经完成了战场的合围，随着盾墙枪林的不断推进，残余的几百名熊本部武士被压缩在一个不到一百平方的圆形区域内。为了远离面前的枪林，所有熊本部的野人都不约而同往中心靠拢，开始出现了人挤人的现象。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熊本部的野人已经挤成了一个肉团，盾墙与枪林化身猛兽的牙齿，一张一合之间不断撕咬着这个肉团。 战况实在是太惨烈。 无数双在密林中暗暗注视着战场的眼睛都看懵了。 “大巫，如果是我们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我认为，如果我们没有找到击败这种方阵的办法，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们发生战争。” …… “狼巫，那种能发出像天神一样声音的是什么？” “不知道，鹿儿岛内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可以和神沟通的神器。” …… “首领，我们认为回去后应该告诉我们的工匠，我们要制造那种和墙一样的武器，用来保护我们的武士。” “还有那种像树林一样密的长矛，我们的武士也必须拥有。” …… 当步兵方阵中央收缩为一个圆点之后，整个战场就安静下来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呻吟声，让人知道战场上还有生还者。 但是已经没关系了，流浪野人会将一切打扫干净的。 士兵们欢呼着，重新集结成三个方阵，排着队唱着歌，大踏步返回鹿儿岛。 鹿儿岛大门的拒马已经被移开，大门两侧挤满了欢呼中的鹿儿岛子民，在迎接他们英雄的归来。 “团结就是你娘！” “团结就是你娘！” “团结是爹！团结是哥！” 听着步兵们这熟悉的旋律，站在鹿儿岛大门前的扶苏又羞又气，尴尬得脚指头快要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厅来。 这首歌当然是扶苏教给他们。 秦甲士教官教给野人士兵的那首“岂曰无衣”实在是太拗口，野人士兵怎么也学不会，教官气恼之下就求助于扶苏，扶苏想都没想，随手就把这首歌写给了他。 现在算是自作自受。 好在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听不出歌词是错的，否则他真的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第45章 简单算术 方阵士兵们回到鹿儿岛后，受到了族人的热烈欢迎，欢呼此起彼伏。 女野人上前帮助士兵们卸下身上的竹甲，士兵们就排着队分批前往大澡堂里洗澡，洗去身上沾染的敌人的战友自己的的鲜血。 鹿儿岛的大河此刻被洗澡水所染红。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士兵们就前往大食堂吃饭。 晚饭是猪肉炖面条，大块的肥肉，大片的粗面条，仆妇为每一名士兵都盛了满满一大碗，每一位士兵都狼吞虎咽，吃得碗里一滴肉汁都不剩。 吃饱喝足的士兵重新回到广场，着甲持矛列队。 那些受伤的士兵已经被医女带走，“带不走的”就放在广场旁边的空地上，用麻袋装着，并撒上了石灰。 整齐列队的士兵扭头看着旁边不会再站起来的战友，眼睛红红的。 每一位战死的士兵的尸体，都被活着的士兵固执地带回来了。 勇士不应该和外面的虫豸躺在一起。 扶苏很是欣慰，经此一战，他们已经脱离了野人的序列，可以称之为一名真正的士兵了。 “传我命令。”扶苏在东宫二楼露台面对着广场大声说道，“凡在此役中负伤者，免除劳役一个月，记军功一。” “凡斩敌首一人，记军功一；军功满五，擢升伍长；军功满十，擢升什长；累计军功满百晋升百夫长！” “凡牺牲之士兵，其儿女入学阅鹿书院，交由鹿儿岛照顾抚养其至成年！” “凡因战负伤或斩敌首之流浪野人，本日此，鹿儿岛为其登记户籍！” 扶苏的话刚说完，广场上欢声雷动，这些承诺免除了士兵们的后顾之忧。特别是那些留守的流浪野人，更加心情激动，因为鹿儿岛登记户籍，就意味着他们真正被承认为鹿儿岛的子民，他们将可以自由进出鹿儿岛，鹿儿岛也将成为他们真正的家。 有了好榜样，那些还没被登记入籍的流浪野人的干劲更大了。 鹿儿岛外的野人尸体已经被流浪野人清理干净，他们剥光了尸体上一切可以脱下来的东西，然后将赤条条的尸体扔进大河里，随波逐流，漂向大海。 野人世界不会浪费一点蛋白质，扶苏已经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大群竖起的三角鱼鳍破开海面，向着入海口汹涌而来。 这个时代有的是深海巨兽，扶苏完全不会担心处理敌方尸体过多的问题。但是为了安全和卫生起见，他还是下令今后一个月之内，鹿儿岛不准在大河下游及入海口附近捕鱼。 外面的尸体清理干净了，流浪野人也被临时允许进入鹿儿岛内洗澡，休息吃饭，再继续等下一波前来送死的人。 傍晚的时候，扶苏将徐福、羊过、红翎和水猴子首领召集到东宫二楼露台一起吃饭，桌子上不仅有美食，还少见地出现了一壶酒，这也是鹿儿岛仅存的一壶酒了。 扶苏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酒，并与与他们一一碰杯，感谢他们每一个人在白天的付出。 这种新奇的仪式让红翎感到非常奇特，虽然自是简单的碰了一下杯子，心底却有一种自豪与荣誉感油然而生。 水猴子首领抿了一口酒，心情却并不如其余人那么高兴。在白天的战事中，红翎负责指挥弓手队，徐福负责后勤，就连羊过也参与组织了鹿儿岛外的流浪野人投入战斗，为最终的胜利付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唯独水鬼族，在整场战斗中就是一个旁观者。这并非水鬼族为明哲保身不参与对熊本部的战争。 事实上，放眼整个鹿儿岛，水鬼族才是最迫切想要主动参与对熊本部战斗的人。温泉川结下的血海深仇，让水鬼族恨不得吸其骨髓，生啖其肉。 但是身体肌能上的先天劣势，让离开水的水鬼族就是一只只行动迟缓的旱鸭子，不仅对白天的战事毫无帮助，勉强上了战场，反而会拖大家后腿，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来保护他们。 水猴子首领也深知这一点，所以白天的整个战事期间，他和他的族人都安静地呆在竹楼里，没有参与战争，没有发挥出一点作用。 这杯酒他受之有愧，实在是喝不下去。 “我再单独敬族长一杯。”扶苏微笑给自己倒满酒，举杯到水鬼猴子首领面前，“鹿儿岛习水性之人不多，今晚能倚仗的，就唯有水鬼一族的武士了。” 水猴子首领有些懵，战斗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从白天的情况来看，大河南岸消灭的敌人总数在一千左右，也就是说大河北岸应该还有熊本部的另外一千熊武士。” “公子。”徐福也有疑问，“你确定今晚熊本部真的会来么？” “我确定。”扶苏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斥候带回来的消息，熊本部的存粮在昨天就已经耗光，来的时候大张旗鼓又吓跑了周围的野兽，如果今夜不能夺取鹿儿岛的粮食，天亮的时候熊本部的所有人都要饿肚子。” “熊本已经没有退路，无论他愿不愿意，他今晚都必须来。” …… 在战场的另一面，白天残酷的情景，犹如一盘冷水当头浇下，终于让满怀欢喜的熊本安静了下来。 在熊本原本的计划中，只要熊本部两千熊武士来到鹿儿岛，就能轻易地征服除了老弱妇孺就只有五百名武士，却有着数不尽食物的鹿儿岛。 熊本虽然没有被允许过进入鹿儿岛，但是他曾经也站在山岗上，亲眼看到了鹿儿岛内富足的景象:鹿儿岛内的围栏牛羊成群，池塘周围鸡鸭成片，屋檐下挂满了吃不完的咸鱼…… 鹿儿岛的围墙不高，熊武士很容易就能爬过去；鹿儿岛的河水不急，熊武士很容易就能游过去；鹿儿岛的武士不多，熊武士很容易就能杀过去。 按照野人世界的算术理论，熊武士有一千，鹿儿岛武士有五百，那么战斗过后，应该就是还剩下五百熊武士。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数题，现在熊武士应该在鹿儿岛内享用他们的美女美食才对…… 但是现实就是，这一千熊本部武士，被人数只有他们一半的鹿儿岛武士围歼了。 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46章 都是你的错 十五的月亮很大很圆，把地面蒙上了一层银光，鹿儿岛沿着围墙点燃了一个个火堆，了望塔上也燃起了一个个火把，有士兵沿着围墙巡逻。 鹿儿岛灯火通明的样子让那些躲在黑暗处的野人看得清清楚楚。 熊本坐在大河北岸密林间的一个火堆旁，一边撕咬着手中的兽肉，一边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看着远方的鹿儿岛。 本来他是可以成为佐贺部的首领的，一切都怪鹿儿岛的首领，不仅不接受他的建议，还让他损失了一半的野人武士。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半熊武士，而且比起大河南岸驱赶老弱妇孺趟陷阱的武士，大河北岸的这一千多名熊武士才是他真正的主要战力。 对方一定不知道自己仍有两倍于鹿儿岛的熊武士，熊本狞笑着想，等到夜幕降临，鹿儿岛沉睡之后，他就发动偷袭，必拿下！ 熊本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不能在今晚拿下鹿儿岛，他的族人明天就得饿肚子。 如果不能合并鹿儿岛，与佐贺部的协议就无法达成，他就不能理所当然成为合并后新部落的新首领。 一切的一切都怪那个扶苏，他躲在鹿儿岛这个最富足的地方，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兽皮，却不愿意分一点给他。 食物吃不完，就应该分给饿着肚子的人，这才是善良的人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放在仓库里让食物慢慢发霉腐烂，所以扶苏一定是邪恶的化身，神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熊本在等待月亮下山，等待趁着黑暗再努力一次。 没有人比熊本更能确切地感受到鹿儿岛的富裕，因为熊本部已经成了寄生在鹿儿岛身上的部落。 鹿儿岛已经成为了熊本部获取粮食和物资的主要途径，而且这个途径比狩猎和采集得到的多得多。 鹿儿岛是在用自己的富裕，在养活自己的同时，还喂养着熊本部。 熊本部以前没有族人意识到和鹿儿岛之间这种寄生关系，但是现在每一个族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因为鹿儿岛一断粮，熊本部所有族人都要跟着饿肚子。 当然熊本是例外，在族人多数都在啃草根野菜的时候，他和强壮的熊武士依旧在撕咬着手中肥美的肉排和咸鱼。 一些瘦弱的老野人和妇孺匍匐在他们脚下，等待着他们施舍一些吃剩的残渣或鱼骨。 在熊本部，最好的食物是优先供给最强壮的熊武士进食的，其次是普通的男性野人，然后是成年的女野人，再然后是未成年小野人，最后是老野人。 这很公平，越是强壮的野人才能为部落发展提供最大的贡献，才配享用最好的食物。 像鹿儿岛那样，将最宜口软糯的食物优先分配给老野人和小野人，这当然是错的，这会让武士们上战场的时候没有力气。 鹿儿岛甚至禁止怀孕的女性野人参加体力劳动和狩猎活动，这更是大错特错，怀孕的女性野人才是狩猎时吸引猛兽的最好的诱饵。 鹿儿岛的一切都是错的，熊本确信，所以他认为鹿儿岛应该交由自己带领，这样他就能利用鹿儿岛的富裕供养无数的熊武士。这样熊本部即便不联合佐贺部，也能成为这片天地间最强大的部落。 而造成现在这一切，错的都是扶苏！ 熊本愤恨地甩出一根兽骨，一群老弱妇孺野人立刻朝着兽骨扑了过去。 在争抢中，一个有着半口黄牙的女野人奋力蹬腿，一脚踹在一名掉光牙齿的老野人腹部。 老野人的身体立刻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几个呼吸间，就断了气息。 熊本哈哈大笑，老掉牙的野人对部落没有贡献，能在临死前讨首领一时开心，也算是物尽其用。 那个有着半嘴黄牙的女野人，最终在这场食物争夺战中获得了胜利，她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提着兽骨一瘸一拐地走向树桩旁一个哇哇大哭的野人婴儿。 女野人将那根兽骨放在半口黄牙的嘴里咬得咔咔作响，最后吸出了里面的骨髓，在嘴里嚼碎成糊状，然后抱起了地上瘦骨嶙峋的婴儿，嘴对嘴将嘴里的骨髓渡给婴儿。 野人婴儿吃了满满一嘴新鲜骨髓，立刻就不哭了。然后女野人单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拿着半根兽骨，用舌头奋力舔舐上面的肉沫。 女野人胸前干瘪，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已经没有奶水喂养婴儿。过了今晚，如果还没有食物，她的婴儿会死，她也会死。 女野人抱着熟睡的婴儿，眼睛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鹿儿岛，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半夜的时候，女野人被摇醒。 女野人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然后就被熊武士推着走。女野人抱着婴儿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后她看到树林里还有很多别的女野人和老野人都顺着一个方向走，于是她也跟随加入了这个队伍。 走了一段路之后，女野人发现自己眼前豁然开朗，左看看右看看之下，才发现已经走出了树林，来到了河湾处的开阔地。 天空中飘来一大片乌云，遮蔽了月亮，只剩下点点星光，视线范围内都是无边黑暗。 女野人抱紧了怀中熟睡的婴儿，凭借脚下湿润的土地，她知道自己来到了大河边。 接着她被熊武士赶上了竹筏，和她一起被赶上竹筏的，还有其余几个女野人和老野人。熊武士站在岸上用竹子一撑，竹筏就漂了出去。 女野人战战兢兢地坐在竹筏中央，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看到坐在竹筏边缘的一个女野人一不小心翻身落水，惊叫几声就沉了下去。 据说鹿儿岛的大河里有水鬼，会掀翻过往的竹筏，女野人望着漆黑一片浮起薄雾的河面，心中充满恐惧。 大河对岸的鹿儿岛此时没有一丝光亮，似乎已经沉睡，耸立河边的高大建筑仿佛一头头噬人巨兽，要将大河上的一切吞噬殆尽。 但是出乎女野人意料，她的竹筏平安无事地漂到了大河南岸，如果走上河岸，前方就是鹿儿岛。 女野人茫然四顾，她发现越来越多的竹筏都已靠岸，竹筏上的人和她一样疑惑。 哗啦—— 竹筏旁一阵水声响动，一个黑影从水中跃出来，边吐水边大口地喘气。 女野人被吓了一跳，以为是水鬼上岸，惊恐地抱紧了怀中婴儿，但是细看之下，她才发现水中跃出的黑影竟然是刚才落水的女野人。 落水的女野人似乎是被什么从水中推上来的，等到女野人终于鼓起勇气，在竹筏上探出头想要看个究竟时，只见水下黑影一甩，就消失不见。 随着靠岸的竹筏越来越多，一些野人开始摸索着上岸，往鹿儿岛内走去。 女野人也抱紧怀中婴儿上了岸，毕竟水中的竹筏并不稳定，万一落水，她也许有生还的可能，但是怀中婴儿必死。 虽然一路上担惊受怕，但是这群老弱妇孺野人依旧慢慢地往前走着。 她们已经习惯了。 熊本部每一次作战，都会将部落中的老弱妇孺驱赶在最前面，这样既可以在战斗开始时先消耗对方一波，又可以保护己方的武士。 这也是为什么熊本部的熊武士，会占据部落人口数的一半以上的原因。 女野人抱着婴儿走上了河岸，走过了围栏，走进了鳞次栉比的房屋间道路，却并没有意料中的羽箭或者竹矛投来。 女野人有些茫然了。 “叔叔阿姨，跟着我往这边走。” “呀——”女野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怀中婴儿脱手而出。 眼看婴儿就要掉落地面，旁边一双大手及时伸出，稳稳地接住了婴儿。 女野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是可以看到对方有一口好看的白牙。 “啊哇～” 婴儿突遭变故，本来想要啼哭，男子将婴儿轻轻地揽在怀中，手掌轻拍婴儿的后背，婴儿一个翻身将手指放进嘴里吮吸，再次沉沉睡着了。 这位男子动作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抱婴儿。面对这个陌生的男子，女野人突然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带她去，喂养一些羊奶。” “是，公子。” 旁边一个仆妇接过了男子手中婴儿。 “嘘！阿姨，你不要出声哦！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旁边一个小女孩轻轻地拉着女野人的衣袖，女野人就不由自主地这跟这个小女孩走了。 女野人看看四周，发现和她一样情况的不在少数，许多上了岸的老弱妇孺野人，都被一个个小孩牵着走。 虽然野人听不懂“叔叔阿姨”是什么意思，但是阅鹿书院的学生天真烂漫的样子，实在是让这些野人生不出戒备之心，下意识地就自愿跟着他们走了。 “怎么样，都上岸了吗？”男子问旁边一个尖嘴利牙，四肢奇特的男子。 “都上来了。”水猴子首领点点头。 “那就开始。” 第47章 见鬼去吧 当熊本部和佐贺部订立合并的协议之后，鹿儿岛的富裕在野人世界就不再是秘密。 在海湾地周围的密林中，除了熊本部以外，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鹿儿岛，而且这些眼神大都不怀好意。 许多野人部落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鹿儿岛，但是这并不影响野人对鹿儿岛的愤恨。 鹿儿岛的富庶以及鹿儿岛子民每日里食用的食物，就是让别的野人部落愤怒的根源。 凭什么你一座小小的鹿儿岛就能吃饱穿暖？活得其乐无穷？为什么他们这些强大的部落在经历一个冬天之后，却要忍饥挨饿东奔西跑？甚至要从野兽的口中争夺一份口粮？ 这不公平！ 熊本部第一批充当炮灰的野人没有遇到阻拦，安全地抵达了大河南岸，并且登上了鹿儿岛。 那么就可以据此推断，鹿儿岛里面的人真的睡着了。 野人的思维就是如此单纯，或者说熊本的思维就是如此的单纯，抑或说是愚蠢。 正当熊本兴高采烈地跟随熊武士踏上竹筏，顺流漂到河中央的时候，几支带着火焰的羽箭突然飞上漆黑的夜空，在无数熊武士的注视中，羽箭掉落大河，河面瞬间被点燃。 除了来自大河北岸熊本部的竹筏以外，河面上同样漂浮着很多来自大河南岸的无人竹筏。 这些无人竹筏上堆满树枝、干草和松明，竹筏瞬间被羽箭引燃，火光照亮了整个河面，照亮了熊本那张惶恐的脸。 “回去。”扶苏一袭白衣，站在河岸上，向河中心的熊本喊道，“我允许你的族人上岸，如果你现在回头，我保证鹿儿岛和熊本部依旧可以好好相处，继续交易。” 站在大河中央的熊本此刻又羞又怒，又妒又恨，脸上的表情煞是精彩。 “我的族人现在很饿！” “很好！”扶苏点点头，“那就回去，拿东西来换粮食！” “鹿儿岛仓库里的老鼠比我捕获的野猪还要肥！”熊本怒道，“我知道你们的咸鱼堆满了仓库，已经开始发霉了！” “鹿儿岛的粮食堆满仓廪，但是没有一粒粮食是多余的。”扶苏吼道，“当早上的太阳升起前，当你们还在睡觉的时候，我的族人已经离开鹿儿岛去劳作。” “当中午太阳最毒，当你们躺在树荫下晒屁股的时候，我的族人在开荒田地。” “当太阳下山，当你们吃饱喝足在窝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我的族人才挑着工具返回鹿儿岛。” “这里的每一粒粮食，每一粒！都是我的族人辛辛苦苦得来的，没有白白送给你们的道理！” “如果你们也想像鹿儿岛这么富庶。” “可以！完全没有问题！ “把你们部族中最聪明的人派过来，我教你们方法！” 扶苏的吼声震耳欲聋，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熊本部听的，也是说给黑暗中无数双盯着鹿儿岛的眼睛听的。 “我的熊武士比你们多，比你们强壮！”熊本也愤怒地吼道，“从你这里拿，就是最快的一种解决饥饿的方法！” “那就带着你强壮的熊武士一起见鬼去！” 扶苏手一挥，身边的老秦兵就奋力将手中木锤砸在一个扳扣上。 蓬！蓬！蓬！ 夹杂着尖利的破空声，一支支大竹箭激射向河面。 噗！噗！哗啦——啊 河面上的木筏很分散，很多大竹箭都落了空，钉在大河对面河岸的岩石中，青铜箭头崩碎，箭尾不断颤动着发出嗡嗡声。 木筏上的熊武士又有很集中，在水上避无可避，只要大竹箭击中目标，往往就是一大串的野人。 “弓箭手准备！” “放！” 河岸上一支支羽箭飞向空中，再如雨点般落下。 笃！笃！笃！ 很多羽箭射中的是熊战士手持的木盾，或者不能说是木盾，说是一块树皮更合适。 野人也有学习的能力，白天鹿儿岛步兵方阵所使用的盾墙产生的强大效果，让野人也受到了启发，纷纷开始效仿。 但是野人模仿的方式也比较低劣，就是简单地从大树上撕下来一大块树皮，或者掏空了一块枯木的树心，就拿这些充当盾牌。 虽然简陋，但是效果显着，当熊武士将这些盾牌举起来之后，普通的羽箭已经无法穿透这些简陋的盾牌。 当然大竹弓是例外，青铜箭头能把盾牌连人带盾都干碎了，但毕竟大竹弓数量不多，射速也慢，并不能阻拦所有的竹筏。 也有熊武士尝试使用手中的弓箭进行还击，但是他们在明，鹿儿岛在暗，根本就无法瞄准目标，只能胡乱盲射，效果可想而知。 一千名熊武士，并非所有人都能乘坐竹筏，一些熊武士基本就是抱着一根竹子或者一段枯木就跳入河中，涉水过河。 但是在水中，还隐藏着一群对熊本部无比仇恨的水猴子。 水猴子在岸上表现得相当笨拙，可是进入水里之后，那就是属于他们的世界。而水猴子所表现出来的杀性，也让扶苏看得眼皮直跳，果然不愧“水猴子”威名。 涉水过河的熊本部野人，会突然被什么东西扯入水下，没有惊呼，没有水花，没有一点声音，河面冒起一团血沫之后，浮上来的就是一具尸体。 水猴子进入水里之后，就变成了鱼，扶苏没有看到他们浮出过水面，也不知道他们在水下是如何换气的。 看着血红的河水和无数的浮尸，后方抱着竹子和枯木的熊武士双腿发抖，已经不敢再靠近水面，然后轮到那些竹筏遭了殃。 大河上不断有竹筏散了架，竹筏上的熊武士不断落水，溅起大片的水花。 水猴子手拿分水刺，从水下割开了捆绑竹筏的绳子和藤条。 “分水刺”是扶苏专门为水猴子量身打造的武器，安装在他们的手腕背部，不影响手掌游泳动作，而只要握掌成拳，就会有一把带有血槽的尖刺从手腕处弹出。 尖刺使用熟铁打造，并且按照扶苏的要求加入了其他金属，熔成合金。 现在鹿儿岛的生铁产量还极其稀少，还不能满足批量制造兵器的需求，但是制造分水刺这样的小玩意，就非常适合。 以往水猴子的战斗方式就是将野人拖入水中，然后用锋利的牙齿撕咬对方的脖颈动脉，自从有了分水刺之后，水猴子杀人效率直线提升。 分水刺刺中人体胸腔之后，上面的血槽会将水导入肺部，被刺中的野人张口吐出一口血沫，没有生还的可能。 第48章 我是你祖宗 头上有箭雨，水下有杀人的水猴子，中间还要担心射来的大竹箭，在这样的情况下，竹筏基本上没有靠岸的可能。 有些水性稍好的熊武士趁乱游到了岸边，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岸上伸出的五米长的青铜长矛，矛尖上还带有倒勾。 只要有熊武士从水下露出头来，就会有长矛像扎西瓜一样对着他们的脑袋捅下去，即便沉入水下躲避，也会被长矛勾住身体拉上来，更何况水下还有更可怕的水猴子。 熊本此刻依旧停留在大河中央的竹筏上，他乘坐的竹筏要比其他熊武士的大得多，而且周围还围了一圈的竹筏，竹筏上有众多熊武士手握尖木矛穿过竹筏的间隙，胡乱地往水下捅刺，导致水猴子一时无法靠近。 看着满河的浮尸，熊本双眼通红。 “扶苏首领！我对你的鹿儿岛没有恶意！”熊本突然大声喊道，“我只想要粮食！” “我已经说了！想要粮食可以，用你部族的东西交换！”扶苏在岸上回道，“想用武力来威胁，迎接你们的只有大竹箭！” “熊本部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和鹿儿岛交换了！”熊本怒吼道，“我的部族所有的收获，最后都变成了你的东西！” “扶苏！你是恶魔！” “你让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坏蛋，我的周围所有部落都认为我是凶残、暴虐、只会抢夺的强盗！” “但是我抢来的所有东西，最后都变成了鹿儿岛的东西！” “到头来我一无所有！” “你至少过了半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扶苏冷冷地说道，“这半年来你可以选择的机会有很多！” “你可以学习我们种地，养鱼，饲养禽畜，或者别的什么。” “可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们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没吃了就去抢！” “这是你的选择，我没有义务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 “但是如果你把鹿儿岛当做也是可以依靠武力抢夺的对象，你就错了！” “我们有最勇敢的战士，最锋利的武器，更有杀死任何胆敢抢夺我们劳动果实的敌人的决心！” “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只有大竹箭！” 蓬！ 随着老秦兵手中的木锤砸下，一支大竹箭呼啸着直线飞向熊本所在的大竹筏。 竹筏上的熊武士吓得纷纷朝两侧躲避，只听见“咔嚓”一声，大竹箭直接命中了大竹筏中央，在强大的冲力下，大竹筏瞬间四分五裂。 熊本抱住旁边的竹筏，胆颤心惊，幸亏刚才跳得快，如果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自己就被大竹箭射了个对穿。 熊本从水里爬上了旁边的竹筏，浑身湿漉漉的，却仍待在竹筏上不愿离开，双眼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岸上的扶苏。 明知无法登岸，熊本却固执地让熊武士继续渡河送死，显得有些不可理喻。 “不用等待了。”扶苏居高临下看着河中心狼狈的熊本，“你派去大河南岸偷袭鹿儿岛的熊武士，只会比你们死得更快。” 熊本被一语戳破了心思，顿时脸色惨白:“你……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我的部族内有你的叛徒？！” “傻叉，论谋略，我是你祖宗！”扶苏对着熊本大骂，“你以为是你把我拖在这里吗？其实是我让你以为是你把我拖在这里把你拖在这里！” “懂了吗？蠢货！” 熊本站在竹筏上发呆，他听不懂扶苏这无限套娃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他懂了，那就是这场战争，他和他的部落彻底输了，输得彻底。 呜！呜！呜！ 大河北岸后方有牛角号响起。 这熟悉的号声，让熊本眼皮子直跳。 “我的人来了。”扶苏冷冷地看着竹筏上的熊本，“也就是说，大河南岸的熊武士已经完蛋了！” 熊本呆若木鸡。 扶苏已经不想再理会这傻吊，转身返回鹿儿岛，去看望那些被熊本当做炮灰的老弱妇孺。 大河北岸的步兵已经完成了对岸边熊本部野人的包围。 三个步兵方阵从三个方向向岸边合围，熊本部的野人此刻想要撤退已经不可能，前方是盾墙枪林，后方是大河，河中还有可怕的水猴子。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嚯！嚯！嚯！步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河岸压迫，边走边用野人语言喊着这一整齐的口号。 熊本部有些野人能听懂，有些听不懂。能听懂的立刻扔掉手中武器，匍匐在地。听不懂的看到此情此景，也立刻扔掉手中武器，匍匐在地。 步兵方阵后方还跟着一群像蚂蚁一样的流浪野人，他们扑上来用麻绳将投降的熊武士绑起来丢到一边，然后继续绑下一个熊武士。 其余的熊武士被步兵方阵压迫得连连后退。最终残余的熊武士被压迫到了大河边。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 随着盾墙持续往前压迫，后方的熊武士已无立足之地，不断跌落水中。 大河岸边的熊武士已经拥挤成了一个肉团子，白天那个“肉团子”被步兵方阵包围撕咬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恐惧开始在这些熊武士中蔓延，一些心理素质稍差的熊武士直接扔掉手中武器，然后蹲下来抱头痛哭。 悲观的气氛开始蔓延，越来越多的熊武士抛弃了手中武器，跪地求饶。 大河中已没有一只完整的竹筏，无数的浮尸顺流而下。 被鲜血的气味吸引而来，在大河入海口处，海面上无数的三角鳍在那游动，准备迎接这场饥饿盛宴…… 天亮之后，鹿儿岛外跪满了密密麻麻被捆绑手脚的战俘。 扶苏粗略估算了一下，前前后后俘虏的熊本部族人将近有一千，但是非常意外地，这一千俘虏里面竟然没有熊本本人。 扶苏是不相信熊本有宁死不屈自戮成仁的魄力，水鬼族也没有杀死熊本，不然水猴子首领肯定会知道。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熊本溜了。 这货本事不大，逃跑的能力倒是一流。 当发现鹿儿岛的步兵出现在大河北岸后方的时候，熊本就带着一百多残余的熊武士，丢下大部队自己偷偷溜了。 熊本一路上不敢作丝毫停留，连夜逃回了自己的领地。 熊本当然不是要回到自己的部落图谋东山再起，部落里最强壮的熊武士已经被他带去进攻鹿儿岛，部落里留下的都是些连走路都不稳的小野人和负责照顾他们的女野人。 依靠这样孱弱的族人不可能东山再起，熊本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在这些孱弱的族人身上再搜刮一些口粮出来，以备继续逃跑的路上不时之需。 熊本也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给领地的族人留下口粮，但是毕竟留下的小野人也女野人加起来也有五百，抠抠搜搜总能找到一口食物？ 但是非常奇怪。 领地里的山洞都是空的，搭建的茅草屋里也空无一人。火堆上架设的陶罐还在冒着热气，说明不久前这里还有族人在准备煮食，但是他们现在就像凭空消失了。 杀！杀！杀！ 正当熊本一头雾水之际，突然喊声震天，一支骑兵从后方杀了出来。 是的，这的确是一只骑兵。 不仅每一匹战马都配备了马鞍，还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马镫、马蹄铁，骑士身上穿着带有兽纹的青铜板甲，青面獠牙，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这样一支骑兵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如同战神下凡，吓得熊本屁滚尿流，不敢做丝毫抵抗，转身就跑。 首领都跑了，其余的熊武士自然不甘人后。但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这支骑兵很快就追了上来，手中青铜剑一挥，就有一名熊武士在惨叫声中倒地。 熊本吓得不敢回头，只知道夺命狂奔，如果他此刻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这支骑兵其实只有二十骑，而他身边的熊武士超过一百，是可以尝试一战的。 但是早已在鹿儿岛被吓破胆的熊本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思，只知道亡命奔逃，一头钻进了前方密林。 这支骑兵在砍倒几十个落后的熊武士后，就在密林前停下脚步踌躇不前。 “韩队，还追吗？” “不追了。”密林并不适合骑兵活动，韩鸮将脸上的恶鬼面具掀起，露出本来的样貌，“先把这次的俘虏护送回鹿儿岛要紧。” “韩队，刚才那个戴鹿头盔的好像是熊本？” “那就说明公子那边打了胜仗。” “不用管那猪头。走，我们回鹿儿岛。” 第49章 你是一个好人 吸纳了熊本部的俘虏之后，鹿儿岛的人口一下子从三千五猛增到五千，妥妥的中型部落规模。 增加的一千五百人口中，老弱妇孺和小孩占了一千，另外五百是在战场上投降和俘虏的熊武士。 扶苏特别喜欢野人中的老弱妇孺和小孩。因为他知道未成年的小野人就是一张白纸，是野人中最能接受灌输新理念新知识的群体。 女性野人最安于现状，最愿意融入新的部落。 在野人世界，女性野人通常会被当做货物在不同部落之间交换，所以只要有一口饭吃，女性野人其实不在意更换新的部落，更何况是鹿儿岛这么富庶的地方。 老野人最安于天命，因为他们大都已经活了三十个春秋，随时都要面对死亡的来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种心态下，他们其实不在意自己身处哪个部落。 只有年轻强壮的男性野人，可能会存有野心，梦想挑战族长的位置，毕竟成为首领，就能优先享用部族里最好的资源，吃最好吃的食物，睡最美丽的美人。 所以扶苏通常不喜欢成年的男性野人，他们的思维模式已经固定，可塑性太小了。 除了那五百投降的熊武士以外，熊本部其余的“老弱妇孺”野人已经被安排进鹿儿岛。 熊本部的野人大多对鹿儿岛的富庶有所耳闻，但是身临其境之后，鹿儿岛的富庶依然远超她们的想象。 此时的鹿儿岛已经脱离了海湾地蛮荒的状态，初步具备了作为一座成熟村落的规模。 平整的石板铺就的道路，漂亮的砖木结构房子，房前屋后的菜地，以及抽枝发芽的果树，再加上宏伟的东宫广场，以及坐立在广场中央的两层东宫，都让这些来自蛮荒世界的野人目不暇接。 接着就有热情的仆妇迎了上来，亲热地拉住惶恐不安的女野人的手，嘘寒问暖东一句西一句地拉起了家常。 同病相怜的苦女人最好沟通，更何况这些仆妇也是鹿儿岛以前从熊本手中交换来的小部落的女野人，也受到过欺压，感同身受的经历，很容易就让人打开了话闸子。 新来的熊本部女野人在仆妇们“苦日子到头了”“以后在这里好好过日子”的安慰下，一边点头一边流泪。 对于熊本部的老弱妇孺野人来说，是熊本部发起战争意图吞并鹿儿岛，被反杀就是熊本部咎由自取，现在鹿儿岛愿意接纳她们，而不是把她们当做俘虏和奴隶卖掉，就这一点，已经让她们心存感激。 稳定了女野人，未成年小野人自然也跟着听话，女野人小野人都同意了，老野人更不会有什么抵触心里。 这就是抓“关键岗位”和“关键少数”的好处，往往能令事情事半功倍。 从这也能看出妇女工作的重要性。在开展人员大融合方面的工作，妇女要比男性更具先天优势。这也是扶苏强烈要把飞鸟部的女客人留下来的原因。 鹿儿岛很多野人本来就是熊本部覆灭俘虏别的小部落后，通过交易买卖到鹿儿岛的，此次鹿儿岛与熊本部的战争，自然而然地激起了鹿儿岛野人们的同仇敌忾之心。 上下齐心，步兵方阵的高昂战意，相当大一部分就是来源于此。经此一役，这些野人士兵真正对自己守护的鹿儿岛产生了归属感。 扶苏也正式完成了一直想做的，对鹿儿岛野人的吸收和融合，虽然距离他想要的“大融合”还有相当差距，但毕竟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 在这一过程中，熊本很好地充当了反派角色的任务。 反正野人是熊本部俘虏的，水鬼族是熊本部捉来的，战争是熊本部发起的，老弱妇孺是熊本部赶来的……总之熊本坏事干尽！ 但是奇怪的是，做坏事当坏人的都是熊本部，最终却一无所有，相反充当“受害者”好人角色的鹿儿岛，却拿走了熊本部做坏事得来的所有东西。 单纯的野人思考不了这么复杂的权谋，她们现在只知道鹿儿岛是对所有野人最友好的部族，扶苏是所有野人中最善良、最仁慈、最好的首领。 如果此刻有一个春秋战国时代的法家纵横家之类的谋士站在这里，看到这种杀人还嫌弃不想弄脏手的行径，一定会指着扶苏的鼻子大骂无耻之徒。 扶苏不在乎。这世界上无耻之徒实在太多了，只有比无耻之徒更无耻，才能战胜无耻之徒。 通常正人君子命都不长，而无耻之徒一般都长命百岁，扶苏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子民都活得好好的，为此他愿意当一名无耻之徒。 所以他做了第二件事。 在水鬼族居住的竹棚前，一群熊本部的老弱妇孺野人跪在地上给水猴子首领磕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因为扶苏首领已经告诉熊本部的老弱妇孺，昨晚救她们的是水鬼一族。 水猴子首领呆呆地看着跪满身前的熊本部族人，扶也不是，跑也不是，一时间无所适从。 毫无疑问，直至昨晚，水鬼族首领仇恨所有的熊本部族人。但是看着眼前对自己充满感激之情的老弱妇孺，水猴子首领迷茫了。 昨晚亲眼所见:白天，熊武士驱赶着熊本部的老弱妇孺野人去趟陷阱；晚上，熊武士依旧驱赶着这些老弱妇孺去渡河充当炮灰，其中不乏他亲手救起的落水之人。 虽然救人之举是扶苏首领要求的，他一开始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照做了。做了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些老弱妇孺虽为熊本部族人，但同时其实也是熊本部的受害者。 “怎么样？”扶苏将一个熊本部女野人的婴儿交到水猴子首领手中，“她们不是你的仇人吗？她们的命也是你救的，现在我把她们交给你，要杀要劏，任凭你处置。” 水猴子首领呆呆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婴儿则咯咯笑着伸手去抓他那奇怪的脸。水猴子首领看看婴儿，又看看跪满地的老弱妇孺，最后摇了摇头。 “水鬼族的仇人是熊本，不是她们。” 水猴子首领说着，就将手中婴儿轻轻放回女野人怀里。 扶苏笑了，笑得很开心。 所以他要做第三件事。 第50章 水族的诞生 把熊本部吸纳之后，扶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水鬼族。 在扶苏看来，水鬼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仅是在东瀛列岛，即便放眼整个亚洲大陆，也是极其稀有的亚种人。 扶苏不清楚两千年以后，水鬼族是如何消失在进化的长河中的，但是现在既然看到了，就没有放手的道理。 还是那句话，抓人要抓“关键少数”和“关键岗位”，而那只小水猴子，无疑就是这个关键点。 少年和少年最是能不打不相识，最是能变成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所以扶苏并没有出面邀请水猴子首领留下来，而是派飞鸿去和小水猴子接触。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小水猴子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可以下水活动。 小水猴子和飞鸿的年龄相仿，而且同为男孩子，同为部族首领身边的人，两人身上有颇多相似之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引起的，反正他们俩现在成了冤家对头，互相谁也不服谁。 毫无疑问，他们俩都是鹿儿岛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飞鸿的投石索技能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百米范围内能做到指哪打哪，百发百中。小水猴子则深得其父遗传，在水下他就是孩子王，无人能敌。 “怎么？你挨揍了？”在东宫二楼露台吃饭的时候，扶苏看着鼻青脸肿的飞鸿，不禁笑问。 “那猴子不讲武德，偷袭我把我拉下水。”飞鸿鼻青脸肿地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脸上写满不服气，“如果是在岸上，我一只手就能拍死他！” “人家本来就是鱼。”扶苏有些忍俊不禁，拿手巾帮飞鸿轻轻擦去嘴角的饭粒，“要是上岸打架，那对他也不公平。” “男孩子就大气一点！”扶苏摸摸飞鸿的头，说道，“相信我，多和他相处，和他成为好朋友，对你以后的成长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我才不会和那家伙成为好朋友！”飞鸿瞪着鼻青脸肿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严词拒绝！ “喂！给你！” 露台下面传来一个尖利的鸭子嗓门，当扶苏探出头想一看究竟时，一个小黑影已经迈着鸭子步快速地逃跑了，看来对方并不想让身份被暴露。 徐福则从地上捡起黑影刚才丢上来的小陶瓶，扒开盖子嗅了嗅，然后就递给扶苏。 “消肿祛瘀的药膏。” 扶苏哈哈大笑，接过小陶瓶揣进飞鸿的兽皮衣兜里。 虽然双方都拒不承认，但是扶苏知道，这俩小少年已经是好朋友了。 当感情维系已经建立起来之后，人与人之间就有了牵系，就像牵上了一条线，再分离开来就要忍痛割舍这条感情线。 一个人的感情线可能容易割断，但是两个人呢？三个人呢？当两个族群之间建立感情，无数的线交织在一起，就再难分割。 这也是扶苏积极促成的结果。 因为他知道，想要认真的探索这个未知的新世界，海洋是必须跨越的障碍。 往东前往美洲，需要跨越太平洋。往西返回大秦，需要跨越东海。往西边前往更加遥远的欧洲大陆，需要横跨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 所以扶苏需要一批水性很好的人来完成他的宏愿，现在这些人出现在眼前——一群生活在水里的人！ 他怎么可能让嘴边煮熟的鸭子飞走？ 这一个多月以来，鹿儿岛的子民每天都会去邀请水鬼族来自己家中做客。 鹿儿岛的仆妇每天都会把美味的鱼料理送到水鬼族居住的大竹棚内。 阅鹿书院的学生每天和小水猴子一起玩游戏。 而在战场上，鹿儿岛的士兵曾经和水鬼族的武士并肩作战！ 今天一大早，扶苏特别命仆妇准备好了丰富的食物，然后邀请水猴子首领一家到东宫共进早餐。 母水猴子和小水猴子吃得非常开心，特别是各种颜色好看且美味的小点心是两人的最爱，皮薄馅大充满肉汁的小笼包子一口一个，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母水猴子吃饱了，就去旁边抱着小苏秦玩，把小苏秦举高高又放下，逗得小苏秦咔咔大笑。 只有水猴子首领这一顿早餐吃得心事重重。他透过露台向下方张望，只见广场边的大食堂内，自己的族人们都在埋头吃美味的早餐。 的确，比起每天一成不变的生冷鱼肉，鹿儿岛的食物实在是太过于美味，一些水猴子甚至愿意为此整天呆在岸上而不去水里。 经过整修的大竹棚虽然比不上鹿儿岛居民区的房子，但是比起水鬼族原先居住的河边巢穴，已是天壤之别。 水鬼族为了安全，巢穴一般都建在水边，而且不能过于突出，必须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这就导致巢穴里面又潮又湿，异常低矮，以水猴子这不高的身躯，在巢穴内也无法站直身体，只能弯腰前进或直接坐在地上。 扶苏深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 小水猴子吃完了一碗美味的鱼片粥，用鸭掌一样的双手笨拙的举着陶碗给他的父亲，想要让父亲再给他添一碗。 扶苏笑着伸手拿过陶碗，盛上满满一碗鱼片粥递给小水猴子。小水猴子立刻捧着大碗埋头吸溜吸溜地喝起了香浓的鱼片粥。 水猴子首领看看旁边逗弄小孩的妻子，看看埋头喝粥的儿子，又看看外面吃得东倒西歪的族人，最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扶……扶苏首领，让我的族人在鹿儿岛生活，我们给你捕鱼，可……可好？” 扶苏喝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微笑着放下陶碗。 “你们为我们捕鱼，我们保护你们，我们一起在鹿儿岛生活。” 没有多余的话，扶苏在餐桌上方诚恳地伸出右手。 水猴子首领立刻伸出双手抓住了扶苏的手，满脸激动之色。 失去了温泉川，水鬼一族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新家。 虽然水猴子首领不知道两人的手为什么要握在一起，但是在这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小仪式当中，水鬼一族真正成为了鹿儿岛的一份子。 这其中最高兴的，反而是一旁的徐福，他眼中满含热泪地低头吸溜着碗里的鱼片粥，不让旁人看到他此时的失态。 “福伯，水族以后就拜托你来照顾了。” “是，公子。”徐福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水鬼族的名字太难听。”扶苏接着说道，“我的族人都是人，不是鬼，只有面对敌人时才会化为厉鬼。” “以后就把‘鬼’字拿掉，叫‘水族’。” 水猴子首领很是欣喜，连连拜谢。扶苏将水猴子首领双手扶起。 “你们也不是猴子，以后鹿儿岛也不允许称呼自己的族人为‘猴子’，我给你们换个称呼，就叫——河童。” “如何？” 水鬼一族之所以被称为水猴子，除了因为他们熟悉水性以外，还因为水鬼族大都身材矮小，看着如同猴子一般。叫“水猴子”，其实是带有一丝侮辱的意思的。 河童，河里的童子，这名字更为直观贴切。 “河童？河童！河童！哈哈哈——”河童首领高兴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原地翻起了跟头。 扶苏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鱼粥，可真是美味啊！ 第51章 五百头猪 “那五百熊武士你打算怎么办？”在东宫二楼露台吃饭的时候，徐福问韩鸮，“你要把他们编入野战军吗？” “不要！”韩鸮连连摆手，“野战军不要恃强凌弱之人，那样会拖士兵的后腿。” 韩鸮说的恃强凌弱，是指熊武士征伐别的弱小部落是非常起劲，面对比他们强的敌人时，跪下投降都不带犹豫的。 熊武士本质上也是熊本部虏来的野人，只不过有个先来后到，熊本将老弱妇孺交换给鹿儿岛，强壮的野人自己留下，以此组建了熊武士。 也因此熊武士的凝聚力和战斗意志非常差，去抓流浪野人的熊武士，不久之前可能也是流浪野人，突出表现就是战斗中遇到一点挫折就容易跪。 所以徐福将熊武士编入野战军的提议，毫无意外被韩鸮立刻拒绝了。 “但是总不能把他们晾着白吃饭。”徐福皱着眉头说道，“公子，我们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五百张口，每天消耗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 野战军不要这些熊武士，鹿儿岛不允许熊武士进入，这五百熊武士就在鹿儿岛外集中看管着啥都不干，只会浪费粮食。 别人可以不管，但是徐福负责鹿儿岛的后勤细务，浪费一颗粮食都要心疼半天。 但是又不能轻易把熊武士放归野外，毕竟这也是鹿儿岛的士兵努力作战俘虏的，那样做会寒了士兵的心。 杀了？也不行，白起的行径扶苏还学不来，而且这会玷污鹿儿岛在野人心中的美好形象。 “那就让他们去修城墙。”扶苏最后拍板，“他们曾经犯下的罪，放是不可能放的，那就让他们去修城墙赎罪。” 犯了罪去劳改，这很公平。 鹿儿岛的城墙一直是扶苏心心念的事情，鹿儿岛目前只有一面土质围墙保护内城，这无法给予扶苏足够的安全感，而且随着鹿儿岛的发展，鹿儿岛的生产生活其实已经超出了围墙的范围。 所以建造一道真正的“城墙”，将外城也圈起来，是让鹿儿岛由一座村落升级为城镇的重要基础。 野人世界外面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是一道高度超过10米的城墙，扶苏相信可以将这种不确定降到最低。 以前由于各种原因，修建城墙的事情被延缓，毕竟空空如也的鹿儿岛，有太多事情要做，城墙并不是第一要务。 而现在，是时候把修建城墙的事情提上日程。 扶苏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羊过。 随着鹿儿岛的发展壮大，围绕鹿儿岛的事情日益纷繁复杂，几位重要人物也就开始有了明显分工。 韩鸮主抓军事，他是扶苏身边的“大将军”。 徐福主管内政，整座鹿儿岛的衣食住行，小到早餐吃什么，都需要他安排，他是扶苏的“大管家”。 羊过则发挥他见多识广的特长和语言天赋，负责与别的野人部落沟通联系，兼管理鹿儿岛外的野人，属于“外务委员兼外交大使”的角色。他与徐福互为补充，一个对内，一个对外。 但是相对来说，徐福的工作量是羊过的几何倍级，这也是和鹿儿岛内外的重要程度相匹配的。 五百熊武士交由羊过管理，是他第一次面对的考验，比起管理一盘散沙的流浪野人，五百熊武士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自从将这一任务交给羊过，扶苏就一连好几天没见过羊过人影。扶苏也曾唤他过来一起吃早餐，却被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听得扶苏一愣一愣的。 最后扶苏实在忍不了，直接叫士兵把羊过从鹿儿岛外架了回来。 再次见到羊过，扶苏也被吓了一跳，只见羊过头发乱糟糟的，应该好几天没洗了，两个黑眼圈非常明显，脸颊深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只饿鬼从地狱逃出来了。 “老羊你搞什么？弄成这副样子？”扶苏已经快有些认不出他了。 “呜呜呜——”羊过此刻仿佛就像受尽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娘，几天以来压抑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立即抱住扶苏的大腿哭诉道，“我的王啊，太难了，我太难了啊……” “啥？”扶苏看着羊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更是一头雾水。 “管五百个熊武士太难了。”羊过呜呜哭道，“我管不来，还是让我做回我王身边的仆从！” “你这家伙！”扶苏一脸嫌弃地从羊过怀里抽出自己的大腿，扯过羊过身上的兽皮衣服擦擦上面的口水渍，“走，带我去看看。” 扶苏跟着羊过来到鹿儿岛外修建城墙的地方，三天过去了，眼前的城墙似乎和三天前没有任何区别。 至于修建城墙的五百熊武士，正东一茬西一茬地蹲在墙角里聊天，也有一些在野人监工的督促下搬石头的，但明显是出工不出力，砌起来的墙面扭曲得像蛇，城墙墙面上的间隙甚至能把手掌伸进去。 而在这些熊武士的感染下，本来还算工作积极的流浪野人，此刻也玩起了磨洋工。 扶苏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 “我王，不是羊过不努力，是他们实在不听话啊。”羊过一脸委屈地说道，“我也好心好意劝过他们，好好工作，就能在鹿儿岛过上好日子，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呜呜……我太难了。” “我怕你管不来这五百人，不是给你派了十个监工吗？”扶苏阴沉着脸问道。 “我王啊，熊武士有五百人！五百！”羊过委屈得像刚过门的小媳妇。“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他们不愿意，我能怎么办？” 时间也是正午，仆妇开始挑着午饭来到修建城墙的工地，东一茬西一茬的熊武士这时反而出奇的团结，一起起哄着，扔掉搬了一半的石头，一窝蜂涌向分发食物的仆妇。 午饭是“东北乱炖”，基本上就肉啊下水啊蔬菜啊杂粮啊什么的一锅熟，在鹿儿岛的子民看来，岛外野人的饭食就和鹿儿岛的猪食差不多，但是比起原来的熊本部，这些食物已经算得上可口，量大管饱，所以五百熊武士狼吞虎咽吃得像五百头猪一样。 扶苏满头黑线。 “你别告诉我，你就这样让五百头猪吃了五天白食？“ 羊过的脸红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愧地点点头。 “老羊，你有一颗仁慈的心，这是对的。”扶苏拍拍羊过的背，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你要分清对象。” “对子民仁慈，会让我们赢得子民的拥戴。但是对敌人仁慈，只会换来敌人的得寸进尺，就是反过来在伤害我们的子民。” “这五百熊武士我应该没有说过要把他们接纳为鹿儿岛子民？”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现在手把手教你一回，面对不听话的野人，应该怎样让他们听话。” “下不为例！以后遇到同样的事情，你要自己学会处理！” 扶苏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羊过呆愣在原地茫然地看守着混乱的城墙工地，无所适从。 第52章 帝王权术 吃饱喝足的熊武士则依据他们一直以来的生活规律，东倒西歪地躺在各处修建中的城墙边睡大觉，不多时，鼾声四起，整个城墙工地就变成了集体露天睡大觉的地方。 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为管理者的羊过欲哭无泪。 呜！呜！呜！ 牛角号声突然在城墙工地四周响起，本来还在呼呼大睡的熊武士一个个仿佛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这种刻在了他们灵魂里的恐惧号角，实在是太过印象深刻。 嚯！嚯！嚯！ “一二一！一二一！” 鹿儿岛的野战军步兵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大踏步而来，整齐的盾墙与密集的枪林，在中午阳光的照耀下，杀气腾腾地压迫过来。 事情来得突然，熊武士们不明所以，一些熊武士以为是要杀他们，直接尿了裤子。 “立定！” “一！二！” 啪！ 随着韩鸮一声令下，所有方阵士兵原地立正。 “公子有令！今天的训练任务是站军姿，一直站到太阳落山！听明白了没有？” “诺！” 轰！所有方阵士兵持矛举盾，不动如山。 韩鸮整肃完野战军队伍，就手持鞭子走到羊过身边。 “哪个？” “哪，哪个？”羊过对韩鸮的问话一脸茫然，“什么哪个；” “公子说的修城墙偷懒的、出工不出力的、瞎起哄的，是哪几个？”韩鸮有些不耐烦，“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磨磨唧唧的，快说！” “呃……”羊过看着城墙工地上战战兢兢的熊武士，偷懒的很多，还真说不出是哪几个，应该说都有？ “懂了。”韩鸮见羊过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屁，就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走进熊武士之中，抡起鞭子就抽。 “我叫你偷懒！我叫你偷懒！” 啪！啪！啪！ 韩鸮这回是用了狠劲，一鞭子下去，挨鞭子的熊武士往往皮开肉绽，顿时惨叫声在原先还在睡大觉的熊武士当中此次彼伏。 熊武士为躲避韩鸮的鞭子而抱头鼠窜，但是没有人敢反抗韩鸮，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毕竟三个步兵方阵还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而韩鸮是他们的指挥官，士兵们冷冷地注视着城墙工地上的变化，青铜矛尖闪耀着刺眼的光。 韩鸮抽累了，就把鞭子甩给羊过：“你来！” 嘎？羊过没反应过来，看着手中的鞭子还在发愣，另外十个负责监工的流浪野人接过了韩鸮扔过来的其余鞭子，可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抡起鞭子就抽。 熊武士好吃懒做，这十个负责监工的流浪野人平时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奈何对方人数众多，一起起哄也拿他们没办法，现在有了韩鸮的野战军从旁撑腰，狐假虎威，新仇旧恨下，自然抽得格外卖力。 “野战军只帮你站三天岗，三天后还有演习任务。”韩鸮在路过羊过身边的时候，鄙视了羊过一眼，“公子说这下你要是连这种小事都搞不定，明天就卷铺盖滚蛋！” 韩鸮交代完扶苏的几句话，就扔下野战军扬长而去。 羊过听完韩鸮转述的话后，失神地看着手中鞭子，最后一咬牙，抡起鞭子加入抽熊武士的队伍。 “我叫你偷懒！” “我叫你出工不出力！” “我叫你瞎起哄！” “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是鹿儿岛的规矩！懂吗？” “我是负责管你们的，我是你们的头！懂吗？” “不抽你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们今天都没饭吃！” 啪！啪！啪！ 羊过是越抽越上瘾，但毕竟熊武士有五百人，就算是抽五百头猪，也会觉得累。所以羊过也把手中的鞭子交给熊武士中一些还没挨到鞭子的、身体强壮的人，让他们接替他继续抽。 这些拿到鞭子的熊武士先是一呆，继而如蒙大赦，熊武士之间本来就无甚交情，都是熊本部抢夺来的各种小部落的野人，区别只是有个先来后到，所以这些持鞭子的熊武士完全没有顾忌之心，鞭子抽得噼啪响。 到了晚上，挨过鞭子的熊武士悲伤的发现，他们真的没有晚饭吃。但是那些打了他们的熊武士，则有仆妇抬来了装有大块兽肉，大个肉包子的食篮。 于是这些有肉吃的熊武士就受到了排挤，面对曾经的同伴充满怨恨的目光，这些吃肉的熊武士抱团聚在一起，同样回以凶狠的目光。 第二天，羊过将更多的鞭子交给了更多的熊武士，然后那些饿了一天的熊武士就绝望地发现，昨晚和自己同一战线怒视吃肉者的“战友”，正拿着鞭子不带丝毫犹豫地抽着自己。 第三天，越来越多的熊武士渴望从羊过手中拿到鞭子，只要拿到鞭子，那就意味着只要抽打偷懒的人，他们就会有饭吃，有大口的鱼大口的肉。 第四天，阶级的原始态势开始慢慢形成，羊过作为唯一的头，只负责指挥那十个流浪野人，十个流浪野人则通过他们的监工权利，管理着五十个持鞭子的身体强悍的熊武士，这五十名强悍的熊武士，凶神恶煞地对敢于偷懒的前同伴抡起鞭子就抽。 修建城墙的工作效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这一天吃早餐的时候，扶苏盯着满面红光的羊过看了很久，这才几天，这货跟换了个人儿似的。 “我王啊，你说的真是太对了！要抓关键少数！师夷长技以制夷！”羊过喜滋滋一脸谄媚地看着扶苏，“我现在只需要管好十名监工，分配好他们的任务，其余一概不理，但是鹿儿岛的城墙修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快！” “那叫以夷制夷。还有，老羊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觉得恶心。”扶苏一脸嫌弃地说道，“还有，以后没事就去工地转转，帮那些挨鞭子的野人阻挡一下鞭子，分几个果子给他们吃，会让你在挨鞭子的人心中留下大善人的良好形象。” “羊过受教。”羊过已经尝过了甜头，立即喜滋滋地答应。 当阶级分化之后，既得利益者和统治阶级的利益往往是一致的，因此他们会竭力维护统治阶级的权威。 比如在修建城墙中，那些手拿鞭子的熊武士和负责监工的流浪野人的利益是一致的，那就是维护好修建城墙，所以他们会共同做好这件事。 羊过如今并不直接参与管理五百熊武士，只是会偶尔去去工地，“怒斥”一番那些抽鞭子的熊武士，扶一下挨鞭子的人，给几个甜果子施舍一些小恩小惠，赢一个富家翁大善人之类的口碑。 受到慈善捐赠的穷苦者会对资本家心存感激，但是受捐者何曾想过，其实就是这些资本家从他身上吸干了血液。熊武士手中的鞭子，就是羊过给的。 所以现在羊过只需要管好那十名监工，就相当于管好了五百熊武士。这就是抓关键少数，来管理大多数。 这也是帝王权术的核心理念之一。 第53章 大海的向往 每次到了鹿儿岛的饭点，扶苏都会感慨，自己麾下不知不觉竟已经有了五千人口，而且这还没算鹿儿岛外依附鹿儿岛生活的流浪野人。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扶苏非常的骄傲，五千人口的大部族，在这个野人世界绝对不会很多，在九州岛绝对排得进前五，至少也和飞鸟部持平。 由于野人的生产力水平低下的缘故，部落的规模往往大不起来。因为依靠狩猎和采集的产出，土地无法承载那么多人口，必然需要将部族分散，才能收集到足够的资源养活自己的族人。 所以人数多、力量强的野人部落，往往都是一些小部落的联合体。就拿九州四大野人部落之一的佐贺部来说，佐贺部人口已过万，分成十几个部族，分散生活在九州东北方向方圆百里的范围内，人数最多的核心佐贺狼部，其实聚居的人口也不到两千。 如果单就聚居的人数而论，鹿儿岛内外城合共一万亩的土地面积，生活着五千人口，完全称得上是“九州第一城”。 但是扶苏知道还远远不够，后世北上广随随便便一个小区楼盘一千亩的占地面积，可容纳十万人生活，和这一比，鹿儿岛就是个破农村。 但是扶苏也不期望鹿儿岛能达到后世城市小区的容积率，但一万亩的土地生活五万人，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至少达到一个欠发达地区落后乡镇的水平？ 人口聚居的一个好处，就是会自然而然地出现社会化分工，比如说养猪的就只养猪，烧陶的就只烧陶，养蚕的就只养蚕，冶炼的就只冶炼，这些人都不种地，但是他们并不会因此就缺衣少粮没饭吃。 事实正相反，通常家中存粮最少的，往往就是那些种地的。 社会化分工的一大优点，就是生产开始出现剩余，用多余的产出与别的野人部落互换有无，于是围绕着鹿儿岛诞生了商业发展的雏形。 自从吸纳了熊本部之后，鹿儿岛不再隐藏自己的存在，公平、公正、公开地与所有野人部落开展交易。 由于鹿儿岛南边正在修建城墙，出入不便，于是大河北岸靠近吊桥的地方，自发性地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交易集市。 在鹿儿岛出现之前，野人世界无法形成交易集市，一方面是野人部落生产力低下，无法产出足够的剩余价值用于交易，另一方面是野人部落的需求与产出高度雷同，无法产生交易的需求。 简单来说就是，你有的我也有，我缺的你也缺，那还交易个屁啊。 高岳山的集市之所以能成形，是因为一个月才开一次市，野人部落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慢慢累积自己的需求与剩余，二是山谷集市的交易主体其实是野人，说白了就是“贩卖人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集市。 但是鹿儿岛是一个真正的交易集市，鹿儿岛的手工作坊保证了会有足够的产出在集市内交易，鹿儿岛的良好信誉也让周围方圆几百里的野人部落愿意长途跋涉来这里交易。 高岳山的山谷集市被荒废后，鹿儿岛自然而然地成为野人部落新的交易聚集地。 “我们的鱼快要多到吃不完了。”在东宫二楼露台就餐时，徐福充满感慨地说道，“有了水族在，我们的船如今出海捕鱼，根本就不需要带渔网，甚至鱼钩都不用。” “水族现在接触过大海后，已经不愿意回到大河里生活了。” “那是自然。”扶苏笑道，“大海的空间无限广阔，向往自由的水族离开了陆地束缚，又怎么会愿意回到狭小的内河？” “以前是不得已需要返回陆地，现在有了楼船作为支点，他们就可以在海里自由翱翔。” “但是也要他们小心，大海的洪荒巨兽危险程度不是河里可以比拟的，不要让河童离开楼船太远，也不能太过于深入海底。” “老夫会时刻叮嘱他们。”徐福点点头。 扶苏看得出来，徐福把水族当做宝贝一样对待，所以他很放心把水族交给徐福管理。 “还有，让水族所有适龄儿童都进入阅鹿书院上学，成年河童也要上书院设置的成人夜班。”扶苏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未来水族要前往的地方太过遥远，而且是从古至今无人走过的路，没有足够的航海知识，就无法到达目的地。” “是，老夫在此拜谢公子。”徐福深表感激地向扶苏深深鞠了一躬。 “福伯，你要做的事情会让你名垂千古的。”扶苏深深地看着徐福，“正因为如此，所以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地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我想这个准备时间，可能至少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长，你要有耐心等待。” “只要此番能成行，老夫愿意穷我一生去等待。”徐福拱手行礼，目光坚定。 “那只小河童呢？”说完正事，扶苏换了一个轻松一点的话题，“飞鸿也几天不见人影，书院的教书先生向我投诉说他经常逃课，跑哪了？” “这会他俩应该在大河边决斗。”徐福笑道。 “决斗？”扶苏愣了一下。 “公子你最近忙于熊本部的事情，可能有所不知。”徐福大笑着说，“这俩孩子现在是阅鹿书院的两死对头，谁也不服谁，还各拉了两队孩子兵，天天搞对抗演习。” “啊这……”扶苏有些无语，“他们现在在哪？我去看看。” 当扶苏来到竹棚外的大河边时，只见河岸边已经围满了一圈阅鹿书院的学生，一个个俯首拍掌，哈哈大笑，更有不少女学生阵阵尖叫，又频频捂嘴而笑。 看到扶苏来了，学生们纷纷鞠躬行礼让开一条道，只见河岸的空地上躺了一地的半大小孩，而且都是男生，一个个挺着大肚子鼻子嘴巴一起在往外吐水。 大河中央，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 “服不服？”小河童用双腿绞住了飞鸿的脖子，将飞鸿的头往水里按。 “呜……” 飞鸿则拼尽全力在挣扎，奈何水中无法着力，小河童虽然身形矮小，但是此刻仿佛黏在了他身上，根本无法挣开，几个沉浮之下也是喝了一肚子的水。 “呜……” 眼看飞鸿喝水喝得翻白眼，却一句认输的话也不肯说，再这样下去分分钟溺毙在水里。 只见小河童身形一转，就拖着飞鸿沉入水下，几秒钟后，哗啦一阵水声，小河童就出现在河岸边，肩上扛着死鱼一样的飞鸿。 第54章 自信小河童 小河童扛着飞鸿上了岸，在岸边来回蹦跶，如此几番之后，哗啦一下，一股水柱就从飞鸿嘴里喷出来。 “偷……偷袭算什么本事？”飞鸿趴在小河童肩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下……下次有本事在岸上来，我……我一个打你们十……十个！” “我是河童，为什么要和你在岸上打架？”小河童将飞鸿丢到岸边的草地上，“下次继续到水里来，我一个打你们十个！” 小河童说着，一个后空翻跃入水中，水花都还没溅起，就从另一处跃出水面，水花飞溅，水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煞是好看。 此情此景，让扶苏想起了曾经在海洋馆看过的海豚表演，忍不住也跟着鼓起掌来。 “好！精彩！” 小河童也注意到了河岸上的扶苏，于是在水中几个起伏，就游到了岸边，钻出水面上了岸。 小河童上岸之后，动作就变得有些迟钝了，特别是那标志性的鸭子步，也让扶苏想起了曾在海洋馆见过的企鹅，走路差不多就是小河童现在这个样子。 “公子哥哥好。”河童很有礼貌地向扶苏鞠了一躬，然后拿过同伴手中的一张兽皮大衣穿了起来，双手拉紧了衣领。 “你好……嗯？” 扶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小河筒这上来就穿衣服是什么意思？ 由于经常在水里活动的关系，水族不穿衣服是常态，这和羞耻心没有关系。 在鹿儿岛生活后，勉勉强强按照要求会穿一条裤衩，但也很少穿衣服，更不要说把身体包得严严实实又厚又重的兽皮大衣。 以现在的天气，就连鹿儿岛普通的子民也还没到穿兽皮大衣的程度，而且小河童也只是上身穿了衣服，双腿还是光着的，这说明和天气冷不冷完全没关系，况且看小河筒鼻翼两侧沁出的汗珠，也不会是冷的问题。 扶苏看了周围一眼，发现围观的人中有很多阅鹿书院的女学生，再看看小河童上岸后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明了。 “没关系，打开让我看看？”扶苏温柔地摸摸小河童的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小河童看看复苏，又看看周围，最后在扶苏鼓励的目光下，终于慢慢张开双手，让兽皮大衣滑落在腰侧。 小河童稚嫩但结实的小胸膛暴露在阳光下。 一道巨大的伤疤从左肩到右下腹穿过了小河童的整个胸腹。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是留下了一条一尺多长的伤疤，再加上缝合伤口拆线后的遗留，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他小小的身体上。 “咦~”“惹~”“哇~” “可怕！” 看到这条活灵活现的巨大“蜈蚣”，周围一些阅鹿书院的女学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更有胆小的女同学捂住眼睛，或者干脆转过头不敢看。 小河童瞬间用兽皮大衣包裹了身体，低下头不说话，刚才打败飞鸿的得意劲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失望、自卑、羞愧…… 小河童曾受过非常严重的伤，能活过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以这里的医疗条件就不要指望能把伤口处理得多么好。 小河童的父母从来也没有把他们儿子身上的伤疤放在心上，难看就难看一点，反正又不影响健康和水下活动，而且对于一名水族战士来说，身上恐怖的伤疤还能吓唬吓唬敌人，并没坏处。 但是大人不在意，不代表小河童不在意，别看他身子矮小还不到一米四，那是因为水族普遍身材矮小。其实他和飞鸿是同龄人，也十四岁了，正是青春少年对周围的事物最敏感的时期。 被自己的女同学围着，用那种畏惧、害怕、惊吓、嫌弃的目光看着自己，河换作你会是什么感受？ 无怪乎小河童在温暖的中午，下身赤着双腿，上身却要披一件严实的兽皮大衣。 “大热天的穿皮衣小心把自己惹出病来。”扶苏笑着脱下小河童身上的兽皮大衣，看着畏畏缩缩的小河童和他胸膛的伤疤，摸摸下巴立刻就有了主意。 “跟我来东宫，我帮你美容一下。” 小河童迈着鸭子步一路跟着扶苏走着，不明白扶苏说的是什么意思。 美容？什么美容？美容是什么？ 小河童从他的族人里得知，是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救了自己，还给了水族一个新家，所以他愿意跟着扶苏走。 “在这里躺下。”扶苏指着东宫二层露台上的一张躺椅，“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在这里不要动。” 小河童乖乖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扶苏则拿来一个调料盘，一支狼毫毛笔，用毛笔蘸取调料盘上的颜料，认真地在小河童胸前涂抹。 毛笔蘸取的是利用冶炼作坊的伴生矿和一些植物的汁液混合调配的彩色颜料，颜色鲜艳、附着力好、水洗不掉，需要用油脂才能清洗干净。 这本来是为缫丝染色，以及未来在跨海大船船身上描绘图案准备的，想不到会用在小河童身上。 毛笔尖触在身上凉凉的，痒痒的，小河童忍住了身体不动，眼睛盯着自己胸前，他很想知道公子在自己胸口涂什么，但是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楚全貌，画的似乎是一条大蛇？ 半个时辰之后。 “好了。”扶苏收起画笔，“你先不要动，也不要摸，不然就不好看了。再等半个时辰，等颜色干了你就可以自由活动。” 小河童听到“动了就不好看”这句话后，就直挺挺地躺在那不敢动，痒了也不敢摸，咬牙忍着，为了分散注意力，就找扶苏说话。 “公子哥哥，这个是熊本部的鹿角吗？”小河童指着自己胸前的图案。 “呃……”扶苏想了一下，“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就是……” “那这个就是我们水族的鱼鳞啰？”小河童心情愉快地说。 “啊……差不多。”扶苏挠挠头，“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呢……” “这个是佐贺部的狼嘴？”小河童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兴奋地说道，“公子你是要把佐贺部也收了吗？太好了，我早就看佐贺狼不顺眼！” “小家伙别瞎说！” “我没瞎说，这不是飞鸟部的鹰爪吗？公子对飞鸟部也敢兴趣？”小河童有些担忧地说道，“飞鸟部的大姐姐都是好人，公子能不能对那些大姐姐温柔一点。” “啊这……” 汗—— “小家伙别瞎说！这是‘龙’！龙！” “龙？龙是什么？好吃吗？” “呃——” 当扶苏很费劲地向小河童解释清楚了龙是什么之后，小河童的眼睛越来越亮，半个时辰一过，就直接攀着露台的边缘翻了下去，迫不及待地找他的小伙伴炫耀去。 在阅鹿书院的课间休息时间，小河童站在书院前广场，双手插着腰，兽皮大衣早就被他扔到了一边，挺起胸膛让胸前暴露在阳光下。 只见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小河童的身上，随着小河童的一呼一吸间，青龙仿佛活过来般在他小小身上游动。 小河童身上原本一尺来长的巨大伤疤已经被融合进了青龙的身体里，甚至由于凹凸不平的伤疤存在，使得这条青龙形象变得更加的立体，仿佛随时都要从他的身上腾飞而出。 “哇！好好看！” “小河童好帅！” “这是什么野兽？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好帅好帅！公子哥哥画的，应该是神兽！” “好适合小河童啊，感觉神兽要飞出来了一样！” 小河童双手叉腰，昂首挺胸，感觉下巴快要抬到天上去。 而在小河童的对面，飞鸿和一群小伙伴则看得目瞪口呆，眼中写满“羡慕嫉妒恨”五个字。 实在是太他娘的帅了啊！ 当下飞鸿就带着一群小伙伴去求扶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扶苏在他们身上也划一刀，然后帮他们也画一条龙在身上。 不！十条！ 一定要赢过小河童！ 他们则保证忍住疼不哼一声，哼一声就不是男子汉！ “滚蛋！” 扶苏一脚踹在飞鸿的屁股上。 从此之后，小河童就没有了穿衣服的习惯，即便是穿，也必定是坦胸露腹的开襟短褂，即便是大冬天也是如此。 小河童夫妇还专门为此向扶苏求了一个名字，小河童从此以后改名“游龙”。 第55章 文明的祭祀 鹿儿岛每天都很忙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每天都异常的热闹喧嚣，在这种情况下，扶苏决定放打铁作坊的铁匠难得的三天假，当然这三天假也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铁匠不得热闹喧嚣。 鹿儿岛即将迎来一件大事，扶苏甚至觉得这件事会关于五千年华夏文明与世界文明沟通与发展的未来。 鹿儿岛养的蚕要吐丝了。 蚕宝宝在开春孵化之后，每经历一次蜕皮，都会生长一龄，鹿儿岛的蚕宝宝经历了四次蜕皮，已长至五龄，蚕宝宝的身体开始发黄发亮。 鹿儿岛的蚕娘神经骤然变得紧绷起来。蚕房周围点起了鱼油灯，蚕房也成为了凌晨鹿儿岛唯一的亮光。 在亮光的周围，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族人，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蚕娘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汗水将头发丝黏在脸上，眼窝由于熬通宵而深陷，但是她们神情专注，眼睛里有光。她们都换上了白衣白鞋，在蚕房内外来去匆匆，脚步轻轻。 扶苏甚至觉得，现在的蚕娘如同“圣女”。 蚕宝宝作茧吐丝的时间为两到三天，期间会停止进食，并且需要一个安静得环境，如果蚕宝宝吐丝期间受到惊吓，就会停止吐丝甚至死亡。 红翎和飞鸟部的两位女客人此刻身上不着片缕，像木乃伊一样用丝绸从脖子以下一直包裹到脚跟，只露出头来回摆动，双手在头顶合十，屁股一扭一扭，肌肉在丝绸下像波浪一样层层蠕动。 可能之前没有人知道，红翎除了是飞鸟部的女弓手之外，同时还是一名蚕娘。 如果离得远了来看，就像是有三条巨大的蚕宝宝在蚕房里扭动。 但是这三条蚕宝宝的身材也未免太好了些。 与其他野人部落的女性野人由于营养不良而干瘪瘦弱的身材不同，飞鸟部由于以女为尊，女族人一般都身体健康，那身材就很有看点。 就拿红翎来说，她四肢修长，身体结实而不露肌肉，如果是以现代审美的眼光来看，妥妥的“大长腿”，只是皮肤黑了些，五官不够精致，脸部线条过于刚劲，简单来说就是像男人多过像女人。 红花是需要绿叶来陪衬的，或者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果你天天看别的野人部落的女性野人多了，你也会从心底里认同飞鸟部的女客人都是顶个的大美女。 红翎和两位女客人已经不吃不喝连续跳了两天舞，汗水浸润了她们身上裹着的丝绸，将美好的身材展露无遗。其实扶苏很想告诉她们，蚕宝宝是不用她们教怎么样吐丝的，那是蚕宝宝的本能。 但是看着她们坚毅的眼神以及脸上圣洁的光，扶苏认为这是一场影响华夏五千年文明的祭祀仪式。 生活总是要有一些仪式感的。 再加上周围围观的族人那种虔诚的目光，扶苏相信，这真的是一场影响华夏五千年文明史的祭祀。 鹿儿岛其实也有从大秦故土带过来的蚕娘的，她们的眼神中就充满着不屑。 但是扶苏认为这种不屑不是来自于她们对野人原始养蚕技术的鄙视，而是对于周围那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扭动中的红翎的男人们的不满。 看着已经上蔟被洁白蚕丝包裹住身体的蚕宝宝，扶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蚕宝宝再有15天左右，就会羽化成蛾，破茧而出。不过大多数蚕宝宝都等不到那个时候，春蚕一般结茧六天后就会采摘。 缫丝房必须赶快修建完善，赶紧运作起来。太多事情需要做了，扶苏总觉得时间再多都不够，人手再多都不够。 所以优秀的人才是必须要留下来的。红翎就是这样的人才。 红翎现在已经成为了鹿儿岛斥候部队“夜莺”的队长。鹿儿岛与熊本部的战斗如此顺利，扶苏随时都能掌握熊本部的动向，很大因素就是来源于“夜莺”源源不断传递回来的情报信息。 扶苏看过今晚的吐丝祭祀后，更加坚定了把飞鸟部女客人通通留下来的决心。 按照扶苏一贯抓关键少数、关键人物的行事风格，作为飞鸟部女客人的大姐头，红翎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关键。只要她留下了，其他人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虽然早就把飞鸟部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子民，但是扶苏不想用强的，那样会破坏鹿儿岛和飞鸟部来自不易的友谊，所以必须想办法让她们自愿留下，这就有点烧脑筋了。 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留在一个地方还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扶苏打算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韩大将军，让他牺牲一下色相。 “不行！绝对不行！” 扶苏话只说了一半，韩鸮就急急忙忙地拒绝。 “公子，你如果是叫我冲锋陷阵，我韩鸮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韩！” “只有这个不可以！不行不行！” “冲锋陷阵都不怕？冲一个女人怎么就怕了？”扶苏一脸鄙视地看着韩鸮，“又不是要你娶她为妻，做个妾也是可以的？” “红翎的身段一等一的，这点你没意见？” “你别急想否认！围观跳蚕舞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红翎的五官以我们中原人的审美来说，的确稍欠柔美，但是晚上关了灯不是一样么！” “而且女人壮一点怎么了？像男人一点怎么了？你可以试试当一个小受嘛！说不定有别样的风味呢？” “别害羞嘛，反正闺房之事也不会为外人所知……” 韩鸮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这还是那个仁义礼信的公子吗？怎么看这么像个渣男？ “我就直说。”扶苏见说不动韩鸮，就叹了口气，“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鹿儿岛内像你这么年少有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实在是太少了，此任务非你不可。” “呵呵，虽然我还是想拒绝，但是我为什么会这么高兴捏？”韩鸮摸摸头，不好意思地憨笑着，“呵呵……” 虽然夸张了一点，扶苏这说的是真话。 鹿儿岛内未成年野人占了一半，大秦子民大都有自己家庭，适婚男青年屈指可数，剩下的成年野人，那五百熊武士不考虑，流浪野人也不考虑，红翎怎么说也是飞鸟部中有相当地位的，总要门当户对？ 要未婚的、适龄的、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选来选去，也就扶苏、徐福、韩鸮、羊过这四单身狗合适，那等于就是没得选。 扶苏不可能，大秦长公子怎么可能娶女野人为妃？即便做个贴身宫女都会被人说“有辱国体”，徐福三十有五，比红翎大了十几岁，虽说年龄不是问题，但是徐福志不在儿女情长，大洋才是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羊过呢，估计倒是愿意，问题是对方看得上？虽然他比徐福年轻，才三十出头，但是样貌看上去比徐福还要老几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四十了。更不要说羊过失去了左臂，在野人世界，残疾人是等同于废物的。 那就只剩韩鸮了，年龄样貌、身份地位样样都合适，韩鸮的忠诚也毋容置疑，所以如果能用他绑住红翎，就等于把红翎绑在了鹿儿岛。 这也是为什么扶苏一开始就让韩鸮和红翎一起配合训练“夜莺”女斥候部队的原因，人为地为他们创造接触的机会。 而且凭借韩鸮的箭艺受飞鸟部女客人欢迎与崇拜的程度，扶苏觉得这应该是水到渠成的问题。 奈何韩鸮这直男迟迟不下手，扶苏等不及了只能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第56章 书信之缘 “公子，强扭的瓜不甜……”韩鸮对于扶苏的咄咄逼人，满脸委屈。 “不甜我也要扭，这瓜我要定了！”扶苏怒视韩鸮，“婆婆妈妈的是个男人不？又不是要你搞矢志不渝忠贞不二那一套，说说甜言蜜语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让她死心塌地的留在鹿儿岛，这很难吗？” “难。”韩鸮满脸纠结地说道，“关键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啊，我又没骗过小姑娘。”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啊呸——我也没骗过小姑娘啊！”扶苏抽了韩鸮后脑勺一巴掌，“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上树吗？” “嘴笨没关系，脸皮够厚就行！” “按照我的法子做，无论什么红翎白翎黑翎的，必拿下！” 于是韩鸮不情不愿地展开了所谓的浪漫攻势。 其实扶苏对于这方面也没实践经验，但是正如他所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上树吗？ 在大学里看别人谈恋爱的次数还少吗？ 无非就是约吃饭，压马路，逛街，看电影，最后看看能不能骗到小姑娘一起做个饭后运动帮助消化一下存粮什么的。 那野人应该是差不多的？难道还能比现代人节目丰富？ 于是韩鸮约红翎一起在东宫吃饭，红翎欣然允许，可是可能没有理解到用意，她还带了飞鸟部其他的女客人过来，韩鸮这货比较怂，竟然拉上羊过当一个垫背的。 然后是压马路，就是在鹿儿岛的村道上随便逛逛，散散步，让羊过介绍一下风景什么的。 逛街就比较麻烦，好在鹿儿岛北岸有一个集市，勉强也算是“商业步行街”，有羊过从旁讲解，每一件货物来自何处，有何妙用，价值几何，说得头头是道，听得两人津津有味。 看电影呢，也还行，看野战军的对抗演习，妥妥的战争巨片，看爽了两人还能直接来一把沉浸式观影体验，直接下场参与其中一方。 总之一天下来是节目满满当当。 “听起来还不错。”扶苏喜道，“你和红翎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韩鸮豪气千云地说道，“最后当然是把她拿下了！” “真的？”扶苏大喜。 “真的！”韩鸮手一挥，说道，“虽然对手比较难缠，但是我们以逸待劳，抓住对方精神松懈的时刻，趁着夜色在一处山坳设伏，将‘夜莺’赶入绝路，一举歼灭！” 扶苏:“……” 短暂的安静之后，扶苏捂住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 “公子，你还好？” “我有点头疼。” “头疼吃药啊，要不我去叫徐老过来？” “我这病是被气的，吃药好不了。” “谁胆敢气公子？公子你说，我去绑他过来！” “是我自己气自己的行不行啊？行不行啊？”扶苏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你这人没救了，你赶紧给我去和红翎道个歉。” “为什么啊？”韩鸮一脸委屈，“公子你说过，演习一切要按真的来，手下留情是对对手的最大不尊重。我是很尊重红翎的，我打赢了她还有错了？” “算了，那就别去了，就你这口才，只会越描越黑。羊过呢？唤他过来！” 不久之后，羊过就衣决飘飘地过来了。 扶苏有些发呆，羊过这家伙最近迷上了青莲居士，将扶苏抄录的唐诗三百首背得滚瓜烂熟，还天天把“天生我才必有用”挂在嘴边。 羊过的生活现在非常自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绝不熬夜，饮食清淡，戒油腻。 每天早上都会花半个时辰晨练做操，风雨无阻，早起用草木灰清洁牙齿，细心维护他剩下的半口牙，一天吃五顿，但每次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绝不暴饮暴食，晚上入睡前还会用热水洗澡，洗净梳干头发。 羊过也是鹿儿岛中少有的头发能够一条条迎风而动，而不是黏成一摞摞的男性野人。 此刻羊过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麻衣长衫，一头飘逸的长发简单地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竹簪扎起来，并没有做过多的修饰。 但是就是这种简单，配合羊过身上那种来自野人的粗狂气质，竟给人一种隐居乡野的世外高人的感觉。 这家伙难道真的要修仙成功了吗？ 扶苏知道自己写给羊过的养生之术肯定有用，因为那都是些谁都知道的常识，概括起来无非是十二个字：早睡早起，规律饮食，多做运动。 但是这说起来简单，又有多少人能做到的？即便能坚持一天，又有多少人能天天坚持的？ 反正扶苏知道自己是肯定坚持不下来，但是羊过却一天不落地坚持下来了。 看着衣裾飘飘的羊过，扶苏怀疑这家伙未来有一天也许真的会得道成仙。就连那缺失的左臂，衣袖飘动之下，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仙气。 “噫吁嚱，危乎高哉……”羊过站在东宫二楼露台，有感而发…… “行了行了，别上青天了！”扶苏见羊过的诗瘾又要犯了，赶紧打断施法，“老羊，帮个忙，来写封信。” “哦？信？”羊过一提长衫的衣摆坐在竹椅上，“这个老羊擅长，不知何人所作，要述于何人？” “韩鸮写给红翎的道歉信。还有……”扶苏说着就瞪了羊过一眼，“在我面前能不能不要卖弄你那半吊子的之乎者也？” “你这‘文采’也就糊弄一下外面的流浪野人，在我这不好使，我听着贼尴尬……” “原来是红翎姑娘呀！”羊过直接略过了扶苏后半句话，偷偷撇了韩鸮一眼，然后了然地点点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红翎的确是水性杨花之女子……” 扶苏：“那……” “那叫闭月羞花！”扶苏刚想发脾气，韩鸮已经冲过来一把揪住羊过的衣领，把羊过像小鸡一样提起来，“还有，你刚才看我那眼神是啥意思？啊？啥意思？” “算了算了！不至于不至于！”扶苏看这俩人又要闹腾了，赶紧拉架。 韩鸮也不是真的要揍羊过，而且如果要说鹿儿岛内哪个野人和韩鸮的关系最密切，那人也正是羊过。 半年前为了勘探矿藏而和羊过在野外出生入死一个月，就算是没有感情也培养出感情来了。 羊过奋笔疾书，“吾妹红翎……巴拉巴拉巴拉”不到一刻钟，就在竹简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上千字。 扶苏那个羡慕嫉妒恨，要是我单手码字也有这个手速就好了。 韩鸮一脸狐疑地看着竹简，这文言文夹杂野人语言的书信，看得他云里雾里，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是看羊过自信满满的样子，韩鸮又不想承认自己看不懂，反正成与不成都没关系，能向公子交差就可以了，于是卷起书简交给羊过:“送去。” 扶苏知道，写信这么羞耻的事情，韩鸮自己是不肯送的，让羊过送去也好，看不懂的还能当个翻译。 以前上学时就看到过不少班花校草找身边的人代写回信给笔友，应付一下爱慕者，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很快韩鸮就收到了回信，“吾兄韩鸮……”，这尼玛一看就知道是谁代笔的。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韩鸮和红翎开始了野人版的鸿雁传书，一天天的从未间断。 事实证明，写信的确是有用的，且效果显着！只要你肯天天坚持！ 连扶苏都未成想到，这段起源于书信的姻缘，真的成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 羊过和红翎成了！ 噗—— 当羊过牵着红翎的手来东宫的时候，扶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 家庭的起源 羊过带着红翎来见扶苏相当于是见家长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即将成亲。 这件事对韩鸮的打击很大，虽然韩鸮对于红翎并没有产生多少情愫，更谈不上喜不喜欢，但是这并不影响韩鸮受到一万点伤害。 一个本来是自己的小迷妹，一个是自己经常鄙视挖苦的老狗，怎么就成为一对儿？ 而且红翎的这个选择，等于是从侧面指明羊过要比韩鸮更有吸引人的魅力的事实，也正是这一点，让韩大将军的自信心第一次受到严重打击。 韩鸮喝了一天的闷酒，扶苏觉得很心疼。 “你能不能别喝了？这些果酒很珍贵的。”扶苏很心疼这些果子酒。 徐福从大秦带过来的米酒在救治小水猴子，现在叫游龙的时候早就用完了。这些果酒是扶苏使用野外采摘回来的浆果酿造的。 现在还不是野果成熟的季节，能在野外采摘到的果子非常有限，酿造出来的果酒分量也有限，更显珍贵。 就连徐福和羊过每天也只被允许喝小半杯，韩鸮现在却拿来当水喝。 “反正你又不喜欢红翎，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羊过替你把任务完成了。”扶苏一把夺过韩鸮手中的酒坛子，怒道，“还有，你是想用借酒消愁的借口骗我的酒喝是不是？” 果酒的酒精含量极低，味道是甜的，根本就不可能喝醉。 “公子。”韩鸮被看穿小心思，脸色一红说道，“我是对红翎没感觉，她找到喜欢的人我也提她高兴。但我就是气不过，为啥是老羊啊？我不能理解！” “老羊哪里差了？就凭他一条独臂能生存到现在，他就比绝大部分野人有本事！说是野人中的佼佼者一点也不为过。”扶苏拍了韩鸮后脑勺一巴掌说道，“还有，别喝了！这些果酒我是要留到老羊的成亲仪式上用的。” “公子，你真要在这里举行一场婚宴？”韩鸮说到这里也觉得好奇，“公子，野人根本就没有‘夫妻’的概念，飞鸟部还好一些，其他的野人部落连‘夫妻’和‘家’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扶苏目光炯炯地看着远处的海。 如果野人世界连家庭的观念都没有，是没办法进一步发展的。 鹿儿岛有相对于其他野人部落更为先进的文化理念和知识体系，但是为了让吸纳的野人接受家庭的理念，扶苏也是煞费苦心。 在这以前，野人“子不知父，父不知子是常态”，基本上就和群居的动物差不多。 飞鸟部因为以女为尊，依靠母系关系，可以维系着一套基础的家庭关系，毕竟即便再乱，谁是自己母亲这一点还是可以确定的。 水族则因为人口数量较少，互相之间都比较熟悉，也建立了一套稳定的伦理关系。 而如果连伦理关系都拎不清，野人世界的生产力就很难有所发展。在刚开始接纳野人的时候，鹿儿岛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为了方便管理，扶苏决定人为粗暴地在野人中建立家庭关系，最突出的做法就是“包办婚姻”，对吸纳的野人，直接指定他们的丈夫、妻子、儿子、女儿分别是谁，由此为基础组成家庭在鹿儿岛生活。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以家庭为单位对野人进行管理，极大地降低了难度，但是问题也接踵而来，其中最突出一点就是野人没有礼义廉耻的概念，经常夜里跑到别的野人的家里去偷别人老婆。 而奇葩的是，被偷的男性野人似乎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还是睡觉要紧，竟在可以旁边继续呼呼大睡。 被偷的人也经常去偷别人的，这样一想，就能理解野人的脑回路。但是发生过几起野人想偷摸进来秦户的家中，最后被打成猪头扔出来的情况后，扶苏开始大力整顿鹿儿岛内的秩序。 比如规定鹿儿岛到了晚上实施针对野人的宵禁，除因工作需要晚上加班的之外，都有野人都回家和老婆暖炕头，不允许外出活动。 所有成年野人，特别是男性野人，都必须在晚上到专门的夜校上课，先把最基础的礼义廉耻学起来。 经过半年以来孜孜不倦的教诲，成效初显，至少男性野人不会再晚上偷偷摸摸去翻别家的墙。女野人也知道遇到陌生男野人喊“非礼”，而不是两腿一伸傻乎乎地啥都不说。作为丈夫的男性野人也有了妻子是自己的私人财产的观念，还知道揍一顿翻墙进来的野人。 为了让鹿儿岛野人对于家庭的概念根深蒂固，扶苏希望通过一场隆重的成亲仪式，将“丈夫”“妻子”“家庭”的概念铭刻在族人的思想里。 家国天下。 要想再回到大秦，逐鹿中原，俾睨天下就得把家先建立起来，让鹿儿岛发展起来，为日后的王者归来积蓄力量。 “我的王。”不知何时，羊过从楼梯上来露台，满脸红光地正对着扶苏鞠躬，“唤我来不知有何吩咐？” “噢，你这新郎官呀，现在想见你一回不容易。”扶苏笑道，“成亲日子选好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现在你最大！” “选好了，就在大后天。”羊过笑吟吟地回答，“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正是一年春日最好的时光。” “别念了，你这诗不太吉利。”扶苏有些无语，但是羊过就要当新郎官了，就忍住没有揍他，“宴会场地准备好了吗？食物够不够？其他的都能缺，但是食物这一点绝对不能少！” “足够了！”羊过笑眯眯地说道，“徐老已经开了粮仓，还有飞鸟部送来的珍禽，熊本族猎来的异兽，水族收获的咸鱼，宴会的食物已经足够丰富。” “厨师和仆妇已经提前三天在处理食材，阅鹿书院的学生用书法字画布置宴会场，就连未入学的小孩儿也在帮着用鲜花布置餐桌。”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羊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同时眼中也蕴含着感动的泪。 作为一个被部落抛弃的老野人，一个失去一条手臂的残疾人，羊过真的觉得经过这几天，就算就此死去，他也认为自己这一辈子活到这份上，已经值了。 但是他也很害怕就此死去，因为这种幸福生活，他觉得怎么都过不够。 羊过清楚地记得扶苏说过，他至少还可以活三十个春秋，也就是说，他这辈子才过了一半，每每想到这里，羊过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 “感谢我王一直以来的厚爱！感谢韩将军一直以来的照顾！” 羊过突然跪下朝着两人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别啊！” 扶苏和韩鸮急了，赶紧一人一边扶羊过起来。 “别突然就煽情起来啊，这不是老羊你的风格。” “老羊，我平时虽然有些埋汰你，但我是一直把你当自家兄弟的！” “感谢我王，感谢韩将军。”羊过擦擦眼角泪水，说道，“羊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我王和韩将军答应。” “说，我刚才已经说了，老羊你现在最大。” “我也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到。” “太好了！”羊过欣喜道，“老羊无父无母，希望我王当我证婚人……” 扶苏想了一下：“这个没问题，应该的。” “还有。”羊过看着韩鸮，“希望韩将军当我的伴郎。” 韩鸮:“……” 第58章 羊过的人生高光时刻 中国古代把婚礼过程分为六个阶段，称“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扶苏是铁了心要把“家庭”的观念烙印在每一个野人的心里，那么成亲的仪式就不能马虎，现有条件实在做不到的，就用现代的结婚方式简化一下，总之一切都得严格按照这套程序来。 纳采，即男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家同意议婚，则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正式求婚时须携活雁为礼，使人纳其采择之意。 这个问题不大，早在几个天以前，扶苏就派媒人带着聘礼，由两名飞鸟部的女客人带路，四名甲士护卫，骑着枣红大马前往飞鸟部提亲。 活雁是狩猎队直接从野外捕捉的，聘礼有丝绸、麻布、青铜器、铁制农具、稻子、谷子、熏鱼、腌肉……还有三把飞鸟部一直心心念的秦弩，以及配套的青铜箭簇，提亲队伍每人都背了一大包。 媒人比较难选，羊过在鹿儿岛也算是有一定地位的，红翎也是，那么媒人身份就不能太低。 本来徐福是最适合的，但是他事情太多，无法分身离开鹿儿岛。扶苏也可以充当媒人，但去往飞鸟部的祖母山有相当一段距离，不能让公子去冒险。最后没办法，就由韩鸮当这个媒人。 韩鸮现在是又当伴郎又当媒，尽管心里别扭，但真要深究的话，他还真的当得起这个媒人，事实上真的是他“牵线搭桥”，羊过和红翎才成了一对儿，也是由此，他才更郁闷。 尽管心里不愿意，但是韩鸮为了兄弟还是亲自跑了一趟飞鸟部。 飞鸟首领看到这支提亲的队伍觉得非常的新奇，在弄清楚来意之后，自然是非常热情地招呼了韩鸮他们。 提亲队伍带来的聘礼已经足够在交易集市上换取五十个以上健康的成年野人，更何况还有三把秦弩，飞鸟首领更是爱不释手，对这桩婚事举双手同意。 在野人的观念中，所谓的“成亲”是不需要经过对方同意的，如果某个男野人在野外看上了某个女野人，但是女野人不同意和你睡觉，那就一棒子把她敲晕拖回家就好。 也许这就是“婚”字由来，“结”是打结，用绳子绑着，那么结婚不就是把女的敲昏用绳子绑回家么？ 飞鸟部的女族人对红翎即将成亲的事情充满着好奇，听从鹿儿岛回来的两名女客人讲诉在鹿儿岛发生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可以从她们眼里看得出她们对鹿儿岛的向往，其中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半夜三更的不断有飞鸟部女族人往韩鸮的被窝里钻，吓得韩鸮整晚不敢睡，不等天亮就带着提亲的队伍跑了。 韩鸮觉得要是跑慢一点，自己这支提亲的队伍大有留在飞鸟部当上门女婿的迹象。 之前在鹿儿岛一直以为飞鸟部就是“女儿国”，是男人的天堂，但是来了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飞鸟部以女为尊，女族人是可以三夫四妾的，韩鸮可不愿意晚上一张床睡觉的时候，旁边还躺一个或者两个三个毛绒绒的男性野人，那场景想想就可怕。 婚礼的第二步是“问名”，“宾执雁，请问名”，即男家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 这一步基本可以省略，因为男女双方只知道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基本无据可查。但是为了以示庄重，扶苏仍旧按照有据可查的、和羊过相遇的日子、红翎进入鹿儿岛的日子作为俩人的生辰，亲自写了庚帖交与俩人。 从今往后，羊过和红翎就有了自己的生日。俩人对此非常珍惜，虽然只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俩人却小心地包好用针线将其缝在了贴身衣物的领口上，让自己时时刻刻低头就能看到，记住这个重要的日子。 第三步是“纳吉”，即把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告知女方，并由男方备礼物到女方定下亲事，也是以雁为礼，男女双方都要给亲戚、朋友、四邻送饼食、糖果，报告亲事已定。 扶苏还特别让铁匠为此专门打造了两枚精致的黄金戒指，戒指上有细细雕刻的花鸟鱼鹿，红翎见过那两枚黄金戒指后，就两眼发直走不动路了，每天都数手指盼着成亲的日子快点到来，好把戒指据为己有。 第四步是“纳征”，即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又称“送聘”、“过大礼”。“委禽奠雁，配以鹿皮。”活雁和鹿皮也早已由韩鸮送往飞鸟部。 第五步是“请期”，即男家择定结婚日期后，备礼去女家，请求同意结婚的日期，俗称“择日”。这个韩鸮也一并做完了。 也就是说，成亲前五步韩大媒人都替羊过一次性做完了，到了成亲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亲迎”，这个韩鸮就没办法代劳，得由羊过亲自来。 到得迎亲的这一天，整个鹿儿岛所有人都放假一天。道路两旁、树上树下、房檐屋角……整个鹿儿岛都挂满了红色的稠带，真正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村道铺满数不尽的鲜花，路旁是手执彩旗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围观的流浪野人从村头排到村尾，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古今未见的婚礼。 一大早就由大红灯笼开路，迎亲的队伍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后面还跟了一大坨兴高采烈的小屁孩，算下来整个队伍得有好几百人。 其实从羊过住的房屋到飞鸟部女客人临时居住的大竹棚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但是扶苏给迎亲队伍划定的路线反其道而行之，出门之后就往反方向走，沿着鹿儿岛外围道路走一大圈，期间还曲曲折折地往每家每户的道路绕。 如此这般算下来迎亲的队伍从出发到新娘子家这不到百米的距离，竟然前后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整个过程以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热闹。 羊过坐在一匹枣红大马上，胸前挂着大红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断朝两旁的族人挥手致意，嘴巴从早上开始就没合起来过。 帮他牵马的人是伴郎韩鸮，能让韩大将军韩大媒人牵马，这也算是羊过的人生高光时刻了。 韩鸮牵着马一路走走停停，小心地让枣红大马不要被道路两旁密集的人群受到惊吓，出发之时他还特意用布团堵上了枣红大马的耳朵，不然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声音很容易吓到马匹。 韩鸮把枣红大马照顾得很细致，因为他知道羊过是第一回骑马，而且由于羊过失去了一条手臂，剩下的一条右臂还不断向两旁的人群挥手，稍有不慎就可能掉下来。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结婚，是一定要帮帮场子的。 迎亲队伍好不容捱到了女方家门前，但是想要进去抱到新娘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飞鸟部女客人以及招来做姐妹的女野人将大竹棚外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伸手讨要“红包”，不然新郎不得进门。 羊过乐呵呵地拿出一个大红袋子一个个地开始分“红包”。 野人世界还没有“钱”的概念，所以“红包”里面包的是蜜糖果子。鹿儿岛的仆妇将从野外采集的野果做成果脯，表面再涂上一层鹿儿岛养的野蜂蜜，晾干后就成了鹿儿岛人见人爱，人人都喜欢吃的蜜糖果子。 派“红包”派到后面，羊过就有些慌了，他看着密集的不见少的人群，再掂量一下手中的袋子重量，这哪够分啊！ 一些小屁孩前排拿了“红包”，又排到后排继续伸手要，人数太对混乱之下也记不住谁拿过谁没拿，讨厌死了。 来时公子已经叮嘱过，“红包”数量一定要多，多几倍都不为过。本以为以为飞鸟部就二十个女客人几百个“红包”怎么都够了，现在真是后悔死，“红包”快发完了，零头都不够，“第一道防线”都还没突破呢！ 见此情景，羊过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公子此前早已面授其应对之道，当下就向一旁的韩鸮使眼色，韩鸮了然地点点头，命令开始私下在迎亲队伍中的“野战军”众士兵中默默传开。 见时机已成熟，羊过大手一挥，将袋子抛向天空，周围的人群立刻一哄而散，混乱中去争抢散落四周的“红包”。 “全体都有！锥形阵！冲！” “冲啊！” “冲！” 第59章 礼物 韩大将军为先锋，“野战军”众士兵结成锥形阵，将新郎官护卫在中央，直接破开人群往大门里冲。 “呀！” “快拦住他们！” “不给红包不给进门！” 周围的人群反应过来，立即围堵了上来，奈何“野战军”以有备算无备，早已突破几层人群，用身体顶住两侧合围的人流，为新郎官在中央挤出一条小道。 羊过撞得门口进来，终于进了女方的“闺房”，大竹棚本身就是一个大开间，不像那种几重门的院落，倒也方便接新娘子。 新房已重新做了一番修饰，绣花的绸缎被面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铺成了一圈心形，寓意“早生贵子”，面色红润的新娘子盖着红盖头，正笑盈盈地端坐在红心的中央。 此情此景，羊过一时竟也看呆了。 更让他看傻眼的是，新娘子两边竟站着两排作戎装打扮，手持弓弩的女兵，那杀气腾腾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跑进了敌营。 “念！”一名夜莺女兵将一卷竹简交到羊过的手里。 羊过一脸茫然地摊开竹简一看，顿时傻眼了。 “想接新娘子就快念！大声的念！要让所有人都听到！”女兵大声地呵斥道。 羊过看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夜莺”女兵一眼，又看了一眼外面被围堵的己方“野战军”，估计他们短时间内是无法脱身，为了接到新娘子，也只好先忍辱负重，也是大声念道： “本人谨以赤诚之心在此立誓！” “成亲之后，所得全交，剩饭全包，家务全干！谨遵两条原则！” “一，老婆永远是对的！” “二，如果老婆错了，参照第一条执行！” “宣誓人，羊过！” 羊大新郎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夜莺”女兵接过这份不平等条约看了一眼，这才乐呵呵地换上了笑脸，要新郎官去屋内找新娘子丢失的鞋子，不然新娘子只穿一只鞋出不了门。 屋子那么大，哪知道小小的鞋子藏在哪啊？ 羊过在房间内每一个角落都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就差上房揭瓦了，鞋子的影都没看到。后来还是韩伴郎心细，从口袋摸出几粒蜜糖果子，收买了房间内的几个小女孩，才终于在新娘子的裙子底下找到了那只鞋子。 找到了鞋子，终于可以接新娘子出门，羊过单手没办法抱起新娘子，于是就把新娘子背起来，向门口的大红花轿走去。 不长的一段路，羊过累得气喘吁吁，他本来就身材矮小瘦弱，红翎则身材高大壮实，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红翎比羊过还要高出半头。 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是羊过拒绝任何人帮忙，这一段路是一定要自己走完的！红翎则趴在羊过背上翘起脚，用袖子默默帮丈夫擦去额头上的汗。 羊过刚把新娘子放上了大红花轿，来不及休息，就在韩鸮的帮助下跨上大红马，吆喝一声，迎亲的队伍就浩浩荡荡一路吹吹打打返回男方家。 扶苏站在东宫的二楼露台，将整个迎亲过程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又感动又好笑。 那临时赶工做出来的大红花轿未免太寒酸了些，扶苏觉得那不像是抬新娘子，倒更像是囚车在押送犯人。但是简陋也没关系，新娘新郎双方都很开心，大家也看得开心，这就足够了。 迎亲的各种小游戏也是扶苏安排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新郎官感受到娶妻的不易，日后要好好地对待发妻，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迎亲程序繁多，新娘子到男方家门口，新郎官要踢轿门，新娘要跨火盆，要上厅堂拜见公婆。羊过此前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公婆，于是拉了扶苏当男方长辈和证婚人。红翎同样如此，拉了徐福当女方长辈和证婚人。这大喜日子，徐福也就乐呵呵地答应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只有真的坐在长辈位置上的时候，扶苏和徐福才感受到了一丝尴尬，两个单身狗竟然当起了长辈和证婚人啊。 “福伯伯，请喝茶。” “既然嫁过来了，以后就安心在鹿儿岛好好过日子。”徐福乐呵呵地双手接过红翎递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包交给新娘子，红包里面是一枚古玉，如果放到秦地，价值不菲。 “我的王，请喝茶。” “老羊啊，你终于成家了，以后就该负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了。”扶苏语重心长地说完，也拿出一个红包交给羊过。红包里面是一张他手写的字条“百年好合”，礼轻情意重，而且扶苏知道这种礼物羊过会很喜欢。 “谢我王教诲，羊过日后必定与发妻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扶苏笑着点点头，这种重要的时刻，羊过终于靠谱了一次，没有用错成语了啊。 拜堂之后，就是最热闹的“闹洞房”。 从新婚夫妻俩喝了合卺酒开始，羊过就一刻也不得安生，新郎官当然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奈何宾客不知道啊，一双双眼睛在四处漏风的屋墙裂缝中嘻嘻哈哈地偷看你，你还能干嘛？ 一群人围着房子听墙角，这都算个什么事啊？ 羊过作为接受过鹿儿岛“高等教育”的人员之一，是做不出流浪野人那种当众交合的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情，所以新郎新娘子只能在新婚之夜大眼瞪小眼，躺在床上直至天明。 羊过以前还觉得屋墙多一些裂隙也没关系，反而还凉爽透气，现在呢？羊过觉得明天一大早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家里墙上所有的小缝隙都给堵上！立刻！马上！堵！ 扶苏是不参与闹洞房这些事情的，喝完新郎新娘子的茶后，他就离开了鹿儿岛，脸色凝重地走上吊桥。 月亮在大河上留下倒影，时间已过了子时，也就是说羊过和红翎的大喜之日时间已过。 “在哪？”扶苏看着已早一步等在桥边的韩鸮，问道。 “在那。”韩鸮指了指桥头放着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头箱子。 扶苏走到桥头，就有甲士过来，打开了这个木头箱子。 木头箱子里面放着一颗头，一颗人头，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熊本的人头。 七窍流血，眼球凸出，死不瞑目。 “箱子谁带来的？” “他们。” 韩鸮往旁边一指，只见两个头戴狼皮帽的野人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发现扶苏也在看着他们后，立刻推开甲士的阻挡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谄笑着说道： “扶苏首领，佐贺部知道熊本是鹿儿岛的敌人，所以把熊本的头给您送过来了！” “请您一定要相信，佐贺部是鹿儿岛最好的朋友！” “扶苏首领，我们佐贺首领……” “也请你们回去后，替我感谢佐贺首领的帮助。”扶苏直接打断了佐贺部这两位使者的话，微笑着说道，“佐贺首领的这份‘恩情’，扶苏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扶苏和佐贺部的两位使者寒暄了一阵，双方交谈甚欢，临别之际，扶苏还专门送给了两使者一大包鹿儿岛的特产。于是佐贺部的两位使者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地急着回去邀功复命了。 两位使者一离开，扶苏脸上瞬间冷若冰霜，没有了一丝笑容。 “娘希匹！自作聪明的狗东西！”扶苏一脚踢翻了箱子。 “箱子交给水族。” “真晦气！一群自以为是的狗腿子，也配和我谈交情？” “老子弄死你们！” 第60章 好兄弟 自从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联合围剿吸纳了高岳山山谷集市里面的野人之后，这四个部落都一跃而成人口超过万人的大型部落。 东瀛九州岛其余的中小型野人部落也由于这场山谷乱战而伤筋动骨、损失惨重，基本上没有恢复的可能，很多中型部落由此分裂成小型部落，小型部落进一步衰落为流浪野人。 所以从实际上来说，东瀛九州岛当时只剩下长崎、佐贺、福冈、大名、飞鸟、熊本以及鹿儿岛这七个成规模的部落，东瀛九州大有迈向一统的趋势。 在农业生产水平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野人部落很难通过人口的自然繁衍来发展壮大，因此野人部落想要发展，就必须吞并别的部落，这是唯一的道路。 对于长崎、佐贺、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来说，相互之间规模相当、实力相当，其中任一部落都不具有单独吞并其余另一部落的能力，所以只能把目标放在四个部落以外。 飞鸟部由于特殊的部落结构以及地理原因被暂时排除在外，那么目标就只剩下熊本部和鹿儿岛，这也是为什么两者之间的这场战争会如此受野人世界的关注。 且关注这场战争的远不止长崎、佐贺、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 鹿儿岛也由此给所有心怀不轨者上了一课，表明人数多的一方并非就具有绝对优势，鹿儿岛不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而是一块带刺的难啃骨头。 特别是鹿儿岛表现出来的一些野人从没见过也无法理解的战斗方式以及武器装备，让潜在的心怀不轨者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狼巫，你觉得鹿儿岛这样的部落应该如何进攻？”在返回领地的路上，佐贺边走边问。 对于富庶的鹿儿岛，佐贺仍旧念念不忘，实在不想就这样空手而归。 “如果我是狼王，我就不会带着狼武士去攻打鹿儿岛。”狼巫坐在两个野人抬着的吊椅上。 吊椅是用藤条编织而成的，两根竹竿穿过了藤椅两边，前后各有两个野人将竹竿扛在肩上，吊椅随着野人的走动而一晃一晃的，狼巫也跟着慢悠悠地荡来荡去。 “如果我一定要去攻打鹿儿岛呢？”佐贺又问道。 “那我会亲自为你们跳起战舞，让所有狼武士鼓起最大的勇气，毫无畏惧地迎着鹿儿岛射出的大竹箭冲锋！”狼巫缓缓说道，“然后狼武士会用自己的尸体替我告诉您，现在进攻鹿儿岛是错的。” 佐贺沉默了一会，但是依旧觉得心有不甘:“我们的族人已经超过了一万，佐贺部的狼武士已经超过了三千。” “我看到鹿儿岛的族人也只有三千多，即便是一命换一命，也能覆灭鹿儿岛！” “然后呢？”狼巫面具下冰冷的双眼盯着佐贺，“狼王是想让狼武士死在鹿儿岛，然后我们的族人被其余三大部落瓜分吗？那时您应该找不到多少狼武士来保护我们的族人了。” 佐贺低头细想了一会，然后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我的狼王哟！”狼巫见首领的情绪有些低落，就鼓励他道，“我们是狼，在分清楚我们面对的猎物是一头驯鹿还是一头猛虎之前，我们最好把自己隐藏在茂密的草丛下隐藏起来。” “只要我们看清了对方，即便真是一头猛虎，凭借狼群的利牙也能咬死对方！” “现在狼王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打扮成一只温顺的羊，去和鹿儿岛成为朋友，去了解他们，去了解清楚我们所不理解的东西，然后一口吞下他们！” “狼巫，我会磨利好自己的牙齿的！”狼巫的一席话，让佐贺瞬间恢复了自信，“在此之前，佐贺部将成为鹿儿岛最友善的朋友！” 佐贺回到自己的领地之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客人。 “佐贺滴首领，你终于回来了！”熊本激动地跑上前。 “熊本我的兄弟。”佐贺和熊本拥抱过后，看着一身狼狈的熊本，有些讶异。 熊本那标志性的鹿角盔已经在逃亡的过程中遗失了，失去了鹿角盔的掩盖，那鸡窝头一样的头发就显得非常的可笑。 “佐贺兄弟，我们都上了恶魔扶苏的当了！”熊本满眼怒火地说道，“他不仅将我们的好心当狗肺，鹿儿岛的骑马武士还偷袭我的部落，抢走了我所有的族人！” “实在是太可恶了！” 熊本说的是“我们”都上了扶苏的当，而不是他自己上了扶苏的当，这明显是把他自己和佐贺部绑架在一块了。 “噢！”佐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熊本兄弟一路上也累了，先到我的狼村吃点食物，我们慢慢说。” 于是熊本就跟着佐贺前往狼村。 狼村是佐贺部的核心，村子位于靠近海岸的狭长平原地带，屋舍绵延了好几公里。狼村的房屋都是用茅草和树枝盖成的，虽然简陋，但是比住山洞的熊本部好了不止一点点。 而且可以明显地看到靠近狼村的土地有被火烧后的灰烬残留，一些老野人和女野人一人拿一根削尖的木棒，往地上戳一个洞就投下几粒谷子。 佐贺部已经进入了刀耕火种的时代，但是这样粗糙的耕作方式，粮食产量极低，因此狩猎和采集依旧是佐贺部主要的粮食获取方式。 熊本坐在佐贺的屋舍内，将烤得半熟的羊腿撕咬得滋滋响，不断有鲜红的汁液从他的嘴角流下。 连续奔逃了几天，熊本已经饿得不成样子，等不及羊腿烤熟。 佐贺见状就抽出腰间一把青铜匕首，亲自从烤全羊身上切下来一大片表面已经烤得金黄的肉块递给熊本。 熊本扔掉筋韧的羊腿，接过佐贺手中的肉块，埋头就啃了起来。 佐贺则又拿起一个陶碗，盛上满满一碗热乎的羊肉汤，双手递给熊本。 几大块羊排下肚，再灌了几碗羊肉汤，熊本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感觉是活过来了。 佐贺又递过来一张柔软的草叶子让熊本擦嘴，这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佐贺滴首领，你以后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熊本有些感动地说道，“这次我给您带来了熊本部最强壮的一百名熊武士！” “从今天开始，熊本部正式加入佐贺部！” “佐贺首领，就是熊本的首领！熊本的王！” 熊本恭敬地举起双手，身体匍匐在地，表示对王的效忠。 熊本的确带来了熊本部最强壮的熊武士，毕竟不强壮的也跑不了那么快是？ 野人世界也是有“王”的概念的，比如佐贺被族人称为“狼王”，扶苏也被羊过称为“王”。 但是称王的事只能在部族内说说，对外是不敢这么叫的，比如佐贺如果对外称王，最可能的后果就是被长崎、福冈、大名三个部落联合剿灭。 佐贺乐呵呵地双手扶起匍匐在脚下的熊本，熊本受此善待则显得更加激动起来。 “我的王啊，让我带领你的狼武士，去占领富庶的鹿儿岛！” “让卑鄙和自私的恶魔扶苏知道，不听从我们命令的下场！” “鹿儿岛是一块肥肉，我狼部必将其吃下！”佐贺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只是鹿儿岛，还有长崎部、福冈部、大名部、飞鸟部……我的狼武士会将他们全部撕碎！” “这片土地，只能有我佐贺部一个部族，只能有一个狼王！” “好！”熊本也激动得满面通红，“让我带着熊武士给狼王带路！先去撕碎鹿儿岛！” “一百熊武士太少了。”佐贺摇摇头，“要吃下鹿儿岛，还需要借熊本兄弟身上的一样东西。” “哦？”熊本觉得很意外，他这一路逃得匆忙，武器都扔了，身上除了一件兽皮，就没别的东西，这一身烂兽皮借来又要什么用呢？ “狼王需要什么？只要熊本有的，一定给！” “太好了！”佐贺抚掌大笑道。 “请借熊本兄弟的项上人头一用！” 第61章 一切为了粮食 “布谷布谷——” 鸟儿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鹿儿岛下了一场连绵的春雨，扶苏站在东宫二楼的屋檐下，凝视着大河北岸的土地。 已经被翻耕并灌满水的田地在蒙蒙细雨中就像一直连绵到天际，几头水牛在田埂上嚼着草根，几位农夫在看守着水渠，确保每一块田地都得到充分的灌溉。 扶苏伸手到屋檐外，雨已变细，是时候了。 扶苏脱下了身上的锦衣，换上一套粗麻布衣裳，挽起衣袖裤脚，穿上一双草鞋，找了一顶斗笠扣在头上，活动一下四肢，然后挑着锄头，走下东宫。 鹿儿岛的族人们看着一身农夫打扮的公子穿过东宫大广场，路过子民的屋门前，走过吊桥，一直走进大河北岸的水田里。 于是族人们也纷纷转身进家门，换衣，换鞋，拿农具……家家户户的人流汇聚成河，像潮水一般流淌进大河北岸的水田里。 雨生百谷，故曰谷雨。 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有农谚说“谷雨到，布谷叫”，连鸟儿都在催耕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呆在温暖的屋子里睡觉？ 大河南北进入了春忙季节。 “播谷播谷——” 鸟儿在头上叫，大河北岸到处都是忙碌的族人。谷雨时节后不再有霜冻，正是播种农作物的好时机，错过了谷雨，便是辜负了这好时光，辜负了自己。 小秧苗在精心培育的小水田里长得青绿，就像一个个小人儿在那向你快乐地招手。 扶苏弯着腰，从左手上捧着的一片秧苗中捏下一块，连苗带土插入翻熟的水田里，然后继续重复这一动作。 一块秧苗很快就被插完了，扶苏直起身，趁机放松一下酸痛的腰部，然后左走几步，从田埂上的大竹篮里捧起新一块秧苗，回到水田中继续重复这机械性的动作。 无数族人也在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 鹿儿岛在冬季来临前就开荒了八千多亩土地，开春之后又进一步新开荒了一万多亩，所以现在大河北岸有近两万亩的新田需要播种插秧。 野人还不习惯这种精耕细作的耕种方式，所以插秧的农夫队伍主要是以老秦人为主。 下田的老秦人加上学习上手比较快的野人，插秧的队伍总共也只有五百人。 以每人每天工作十小时、插五亩地的工作量来算，完成两万亩水田的插秧工作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所以时间不抓紧是不行了。 鹿儿岛现在的人口已经达到五千，如果算上围绕鹿儿岛生活的流浪野人，那这个数目可能会进一步攀升到一万，妥妥的大型部落。 两万亩的稻田产出，都不够这一万张嘴一年的口粮，加上鹿儿岛饲养的鸡鸭鱼、猪牛羊，缺口就更大了，解决温饱问题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所以粮食问题一刻也不能放松。再加上头年新地的缘故，稻田的产出可能要比预计的要少，等种过几茬庄稼之后，生地变熟地，土地肥力上来了，产出就能有质的飞跃。 而等到下半年，扶苏打算把水田面积扩大到五万亩，继续种一季晚稻，浇水不便的地方也要种上耐旱的糜子、小麦等等，目标是最终在大河北岸开发十万亩良田出来。 扶苏相信，只要有十万亩良田在手，他就有底气在东瀛列岛做成任何事！就可以在东瀛列岛横着走！ 所以为了稻子，为了粮食，一切都是可以暂时隐忍的，比如和佐贺部搞好关系这件事。 大河北岸的交易集市已经变得非常的繁荣，这里甚至出现了叫做“饭馆”的新鲜事物。 在这些由鹿儿岛的厨娘开设的大竹棚内，你只要交给饭馆一碗稻米，就能从厨娘手中换取同样一碗香喷喷的蒸熟的顶上浇着肉汁的白米饭。 没有野人可以拒绝鹿儿岛的厨娘做的白米饭！ 一碗稻米换一碗白米饭，这很公平，没有任何野人会对这笔交易产生异议。 但是野人至今都想不通“饭馆”做饭的米是来自哪里？ 只见饭馆里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不断运进鹿儿岛，却不见鹿儿岛内有粮食运出，为什么饭馆还总好像有用不完的粮食？ 难道“饭馆”的粮食是像水一样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比如一束鹿儿岛特有的彩色丝绸，可以从野人手中换取十束普通的白色丝绸。 交易自愿，这很公平。 而一束普通的白色丝绸，可以换取一小袋约十斤的粮食。 明码标价，这也很公平。 而财富的秘密在于，野人换取的美丽的彩色丝绸，其实就是来源于他们手上的普通丝绸。 鹿儿岛要做的不过是左手换右手，给丝绸染上色，就约等于白赚了一大袋一百斤的粮食。 商业的利润远高于农业，这点扶苏是清楚的，但是他也没想到商业利润会离谱到这种程度。 这么来看，鹿儿岛所有族人都不要种地了，天天给丝绸染色，不仅收益高还比种地要轻松很多。 但是扶苏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在社会生产力如此落后的野人世界，粮食的总产量其实是一定的，鹿儿岛大量剥削囤储粮食的后果，就是别的野人部落没有饭吃，没有活路了。 你让野人活不下去，野人就会让你也活不下去。 野人其实不怕穷，而是怕比较。当所有野人都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只有你的仓库里还堆满粮食，那么唯一可能的结果就是所有野人联合起来一起把你撕碎。 所以扶苏认为，从野人身上赚取到的粮食，必须反哺给野人。 但是这些野人邻居实在是太穷了，他们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鹿儿岛没有的、必须买的。 除了一样：劳动力。 所以大河边的交易集市又出现了一样新鲜事物：细分的“人力资源市场”和“雇佣劳动力”。 这个市场最大的功能就是为鹿儿岛雇佣大量的野人劳动力。 力气是野人最廉价的，也是最宝贵的东西，为了一顿饱饭，野人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力气。 成年男性野人进入鹿儿岛的条件依旧非常苛刻，也就是说大部分成年男性野人被拒之门外，那么他们的力气唯一的使用点，就是城墙。 鹿儿岛原有的流浪野人，加上俘虏劳改中的熊武士，以及从市场雇佣来的别的部落的野人，修筑城墙的总人数高峰期已经达到了两千。 从某种意义来说，鹿儿岛从野人身上赚取到的粮食，正在一点一点地转变成城墙上的石头。 当日落之时，扶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东宫之时，羊过已经等在露台上并准备好了饭食，在饭间汇报工作，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换句话来说，能在东宫二楼露台吃饭的，就是鹿儿岛的核心领导层。 在东宫二楼露台吃饭，已经被鹿儿岛的族人们视为最高的荣誉，是来自公子的认可。就目前来说，能在东宫二楼露台吃饭的，有扶苏、徐福、韩鸮、羊过以及扶苏的小跟班飞鸿，飞鸿的小伙伴游龙，还躺在摇篮中的苏秦，和喜欢挨着苏秦睡觉的小鹿。 吃饭的气氛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62章 人尽其才 “我的王，我打算从城外的流浪野人中提拔一个大队长，让他来管理修筑城墙的野人。”羊过很勤快，新婚第二天就已经全力投入工作，应付他目前最重要也最繁重的修筑城墙的工作。 对于管理野人，羊过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他模仿野战军的编制，将野人以十人一组分成小队，以小队的总工作量来计算分配给每一个小队的粮食。然后小队中积极工作的野人会被提拔为小队长，赋予负责小队内粮食分配的权力。 一段时间之后，工作突出的小队长就被进一步提拔为中队长，每个中队长管理十个小队，共一百人。也就是说羊过只要管理好这二十个中队长，就等于是管理好了修筑城墙的两千野人。 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羊过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在这二十名中队长中选出一名大队长，并赋予其极高的特权，并且具有粮食分配的提议权。这名大队长将直接听命于他，是他的影子和替身，代替他管理这两千人的队伍。 “这很好。”扶苏一脸笑意，羊过已经学会自我思考，懂得权力下放的道理，说明他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管理者，“那你打算选择谁来当这名‘大队长’呢？” “修筑城墙的流浪野人中有一名叫‘阔’的中队长，他负责的队伍最勤劳，所以我想让阔来当大队长。”羊过虚心地向扶苏请教，“我王觉得如何？” 扶苏扒了几口饭，擦了擦嘴，并不直接回答羊过的问题，反问道：“每天修筑城墙最多的，是‘阔’负责的队伍吗？” “不是。”羊过摇摇头，“是一个叫‘理”的家伙。” 叫“理”的这个流浪野人人如其名，认死理，还喜欢顶撞上级，所以羊过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理’每天来得最早吗？”扶苏继续问。 “不是。”羊过摇摇头，“‘阔’每天来得都比‘理’早。” “‘理’每天走得最晚吗？”扶苏又继续问。 “不是。”羊过又摇摇头，“‘阔’每天走得都比‘理’晚。” “既然‘理’每天来得比‘阔’晚，走得比‘阔’早。”扶苏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羊过，“那为什么每天修筑城墙最多的是‘理’，而不是‘阔’呢？” “呃……”羊过愣在那里，一时间哑口无言。 是呀，为什么呢？为什么修筑城墙最多的不是看上去最勤劳的‘阔’呢？ “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扶苏拿起筷子继续夹菜，众人吃饱了饭，独留羊过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自己面前的空饭碗发呆中。 几天之后，早餐时间再看到羊过时，他吸溜着面条，吃完一碗又盛一碗，看起来胃口很好，心情不错。 “你选出你的‘大队长’了吗？”扶苏好奇地问。 “选出了。”羊过吸溜完一碗面条，心情愉快，“‘理’就是大队长，我把‘鞭子’和粮食都交给了他管理，他只需要早午晚各向我报告一次，其余的事情我不管。” “哦？”扶苏笑了，“那‘理’这个大队长干得如何？” “‘理’做得很好。”羊过笑眯眯地说道，“‘理’每天都会计算好修筑城墙的任务量，然后将任务分配给每支修筑城墙的队伍，并且会根据当天的任务完成情况，调整第二天的任务量。” “修筑城墙的野人队伍现在每天都会按照‘理’制定的统一时间工作，统一时间休息。我发现每天修筑城墙的工作时间缩短了，但是现在城墙修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扶苏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可。现在能用的人手太少，野人中有突出才能的一定要发掘出来，放到合适的位置，物尽其用。 “把‘理’写入鹿儿岛的户籍，这件事由你亲自来做。我相信‘理’会感谢你的。” “感谢我的王！”羊过感激地向扶苏鞠躬行礼。 鹿儿岛对于野人入籍的审核非常严格，扶苏认为小野人可以通过教育来汉化，或者说秦人化。 成年女野人可以继续生育小野人，虽然这么说有些不道德，但是除了少部分有才能的女性野人之外，扶苏的确是将大部分成年女性野人视为生育机器来对待的。 而众所周知，女性野人生育子女，是不需要男性野人的，真的是真样，很神奇的事情。鹿儿岛的女性野人现在会洗澡，会梳头发，只要去鹿儿岛外逛一圈，就会莫名其妙地怀孕。 所以男性成年野人在鹿儿岛的地位是最低的，在扶苏看来，成年野人的世界观已经形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羊过这样能轻易接受秦人化教育的成年野人，实在是太少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接受秦人化的野人，扶苏一个也不要。这也是为什么强壮的熊武士，却只能干修城墙这种类似于奴隶和苦工的工作。 鹿儿岛“野战军”虽然也是吸纳成年男性流浪野人组建的，但是经过无数次挑选和筛选之后，留下来的士兵未必是身体最强壮的、力气最大的，但一定是最服从命令的。 令行禁止，这是成为“野战军”士兵的先决条件。 而且“野战军”的士兵每天上午参加劳动，下午训练演习，晚上还要上军事课，接受思想政治教育。 按照扶苏的要求，士兵的思想政治教育必须放在和军事训练同等重要的位置。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扶苏还是希望自己手下的军队，能够尽可能的向两千多年以后，在华夏大地上出现的那支红色军队相靠近。 红翎新婚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她现在已经不直接负责“夜莺”女斥候部队的训练，而是将训练任务交给其他的飞鸟部女客人。她现在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和鹿儿岛的仆妇学习如何做白米饭，如何织丝绸和麻衣，如何在脸上点上朱砂和红痣。 红翎是一个很靠谱的妻子，并且正在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靠谱的家庭主妇，鹿儿岛的蚕房和缫丝房已经交给了红翎管理，扶苏觉得很放心。 “老羊，你真的取了一个好老婆。”扶苏不由赞叹道。 “老羊吃嫩草，老羊吃嫩草而已。”老羊大笑道。 羊过还是改不了一得意就乱用成语诗词的毛病。 自从老羊大婚之后，这种结合了现代婚仪的秦制婚礼就成为了鹿儿岛的一种时尚。 秦朝婚礼传承商朝，女婚服白色，男婚服黑色，扶苏觉得这颜色有点不吉利，就都改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改良后的秦式婚礼从羊过开始在鹿儿岛推广。现在鹿儿岛的女野人已经不愿意对方随便给一块兽肉或者一条咸鱼，就跟着男性野人睡觉。 你得用大红花轿来抬，正正经经地把人家娶回家，人家才会和你睡觉。 以扶苏的眼光来看，鹿儿岛的那些男野人也未免太敷衍了些，那种从野外砍回来木头，照葫芦画瓢做的“大红花轿”，真真切切的看着就是囚笼，抬新娘子回家看着就像押着犯人游街似的。 不过热闹是一样的，从形式上来说，抬新娘子和押犯人游街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被一群吃瓜群众围观。 羊过的地位在鹿儿岛的野人中可是算顶级的，普通野人哪有这待遇和实力可以大宴鹿儿岛全族人。 婚礼虽不能请全部族人吃饭，热闹可不能少，普通野人的做法是只请周围相邻的几户邻居吃饭，然后分蜜糖果子，给全族人都分！ 但是蜜糖果子也不是的，通常来说，男性野人辛苦劳动一整年，积攒下来的财富才足够从鹿儿岛的仓库中换取足够量的蜜糖果子，甚至许多时候还要“赊账”。 一年的辛苦，一天就散尽，但是没有哪个族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新娘子愿意，新娘子高兴，新娘子觉得有面子，你新郎官还能说什么？ 通过婚礼仪式形成的夫妻关系具有相当的稳定性，毕竟是一年的辛苦啊，而且左邻右舍都知道，谁愿意没事就离婚？ 家庭的观念，就这样通过一桩桩仪式性的婚姻在鹿儿岛内固定下来。 第63章 定价权 一个星期后，当扶苏躺在东宫二楼露台的竹椅上时，他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扶苏手脚沾满泥巴，指甲盖里面的泥巴甚至已经发黑，但是他不在乎，望着大河北岸迎风舒展的禾苗，他笑得很舒心。 两万亩水田，终究没有耽误这好时节。 大河南岸，鹿儿岛南边的平地要比大河北岸小得多，而且很多山包子和土丘夹杂其间，这里被种上了栗子树苗、柿子树苗、桃子树苗…… 一尺来高的果苗被砍断，族人一开始很不理解这种行为，后来扶苏告诉他们，这叫“嫁接”，只有这样做，来年结的果子才会又大又甜。 族人不用理解“嫁接”是什么意思，他们只要知道公子说的，这样做来年结的果子就会又大又甜，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鹿儿岛内种的是桑麻，特别是靠近大河边的鱼塘地带，塘基上的桑树连成片排。鹿儿岛内种植桑树，却没有果树，主要考虑有两点。 一是蚕房需要大量的桑叶，就近种植桑树方便摘取，二是如果种植的是果树，扶苏觉得还不等果子成熟，就会被阅鹿书院的调皮学生偷光，那还不如不种。 阅鹿书院现在不仅仅教小野人识字，阅鹿书院医学院也已经设立，院长由徐福兼任，而学生则来自于野人中的“巫”。 “巫”在野人部落中的地位仅次于首领，如果野人患病，他就会去找巫，如果野人受伤，他也会去找巫，如果野人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会去找巫，巫是野人部落中智者的代表，是部落与神明通话的中间人。 当然不同野人部落的神明是不一样的，神明可以是一座高山，一片深湖，一颗大树，甚至是一头猛兽，一条毒蛇……所以巫治疗族人的方式也五花八门。 鹿儿岛吸纳了很多流浪野人，其中不乏曾是中小野人部落的巫，巫当然希望能进入鹿儿岛成为族人。 野人部落的巫通常都在原部落养尊处优，因此身体不那么强壮，搬石头砌城墙对他们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情。 但是也不是所有巫都能成为医学院的学生，这需要经历一场入学考试。考试的内容也很简单，扶苏直接找来生病的或者受伤的族人，然后看巫怎么治。 如果是围着病人和伤者蹦来蹦去跳舞，口中喃喃自语摇头晃脑的神棍，扶苏会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让士兵把他拖出去继续过搬石头的苦日子。 如果是摘来草叶树叶糊伤口，或者用这些熬汤汁意图给病人喝的，扶苏一般都会看看摘的什么叶子熬的什么汤，然后把他交给徐福处理。 徐福在医学院亲讲秦医，授课内容主要有《黄帝内经》《黄帝外经》《扁鹤经》……以及扶苏凭借记忆努力手抄出来的神书——《赤脚医生手册》。 医学院的学生不需要参与体力劳动，这是他们的福利，相应的就需要履行他们救死扶伤的义务。 后来发生的一件波及整个九州的事件，证明了鹿儿岛开设医学院是多么有预见性的明智之举。当然这是后话。 阅鹿书院还有另一分院，叫做“天工院”，院长直接由扶苏兼任，但是通常情况下，扶苏只是扔下一张羊皮纸或者留下某个事物的概念，然后就不管事了，由天工院的工匠去抓破脑袋，想办法如何把扶苏留下的概念或者羊皮纸上的图形，变成现实存在的东西。 天工院可以说是集中了鹿儿岛最聪明的人、最厉害的工匠，以及……最多的秃子。 对天工院的院生来说，实现公子的想法，真的是一件令人头秃的事情。 鹿儿岛西边海岸有很多新挖开的盐池，盐工们利用日照晒取海盐的技术已经很相当成熟，获得的海盐纯度也已经很高了，可以作为烹饪的食用盐。 而且作为目前鱼肉防腐保鲜的主要手段，也需要用到大量的盐。 咸鱼和鱼干是族人的重要蛋白质来源，咸鱼在野人部落中更是硬通货，其地位甚至要高于粮食。 所以咸鱼也是鹿儿岛和其他野人部落交易的主要货物之一。 你可能要问其他野人部落就不会捕鱼吗？还真不会。 大河里的鱼密密麻麻，野人却不知道如何把它弄上来。 野人捕鱼的方式要么用石头砸，要么用棍子扎，或者直接下水用手抓，连最基础的鱼钩都没有，看着河里的大鱼只能干瞪眼，更不要说海里的。 野人的渡河方式就是抱一根竹子或木头往水里跳，竹筏木筏这种已经算是高级货，这样的航运水平别说出海捕鱼，连海岸线都没办法离开。 这也是为什么鹿儿岛的腌制咸鱼如此受野人欢迎的原因。 今天佐贺部的野人背来了一百竹篓的“黑石”，换到了一百条咸鱼。长崎部的野人也背来了一百竹篓的“黄石”，也换到了一百条咸鱼。福冈部的野人只背来了十竹篓“红石”，但是他们换到了二十条咸鱼。 “黑石”其实就是原煤，但是目前鹿儿岛还没能开发出煤的脱硫技术，用煤炼铁会让硫杂质进入铁内，导致铁变脆，效果还不如用木炭炼的铁。 虽然不能用煤炼铁，但是作为可燃物，煤的价值依旧巨大，比如砖窑就需要使用大量的煤。 “黄石”是铜矿石，目前鹿儿岛打造的武器装备，包括青铜剑、长矛、弩箭、盾牌、盔甲等等主要就是青铜。 “红石”就是铁矿石，限于目前找到的铁矿储量稀少，所以冶炼出来的铁被优先用于打造农具和工具，而不是武器。 扶苏从来不担心野人换走了鹿儿岛的咸鱼，因为你会发现转一圈之后，这些咸鱼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辛辛苦苦背来黑石黄石红石的野人并不会急于离开鹿儿岛，通常都会逛一下路过的集市。 而只要野人在鹿儿岛的集市停留，那么他一定会被榨干身上的所有财富。 没有野人可以拒绝鹿儿岛的集市！ 当你看到集市上整齐摆放着的，描绘着花鸟鱼虫和人脸图案的精美陶器之后，你会恨不得把自己家里的那套陶器立刻砸碎。 那些以各种神鸟神兽为蓝本制造的精美青铜器，看得那些野人部落的大巫都双眼发直，迈不动腿。 而如果你拥有一套鹿儿岛出产的彩色丝绸做成的衣服，毫无疑问你会成为所有野人眼中的神女，他们会相信这样的你会在布满星星的夜晚飞到天上去和神明对话。 当然，一套完整的鹿儿岛出产的陶器、青铜器或者丝绸衣裳对于普通野人来说都是奢饰品，并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但是一把鹿儿岛出产的铁制小刀，绝对是每一个野人都梦寐以求的物品。 铁制小刀非常锋利，但是由于尺寸太小，所以不适合作为武器来使用，但是这并不能妨碍铁制小刀成为集市上最畅销的物品。 一把铁制小刀，可以非常轻易地切开坚韧的兽皮，可以非常轻易地分开动物的骨头和肌肉，有了它可以让你的生活变得十分的便利，甚至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作为最后的防身武器。 每个野人都会想要一把这样的铁制小刀！ 但是一把这样的铁制小刀并不便宜，需要一袋五十斤的粮食，或者十条至少两斤重的咸鱼来交换。 不过很多野人依旧会节衣缩食咬牙交换，没有粮食没有咸鱼，可以去狩猎可以去采集，乃至于可以吃草根吃树皮来代替，但是没有鹿儿岛的铁制小刀，就没有地方可以代替。 铁制小刀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实用工具，腰间别一把鹿儿岛出产的铁制小刀，已经在野人中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没有一把铁制小刀，你就会被别的野人、别的野人部落看不起的。 所以必须要有！ 在这种交易关系中，鹿儿岛享受着作为“垄断者”的红利，现在交易集市上一件货物价值多少，基本都由鹿儿岛说了算。 以至于就连没有鹿儿岛直接参与的第三方交易，比如佐贺部和长崎部之间的交易，交换货物的价值也会自发地依据鹿儿岛定下来的交换比例进行。 鹿儿岛掌握了野人世界的定价权。 第64章 统一度量衡 野人世界是没有统一的计量单位的。 而野人采取的交易方式是以物易物，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同样的一袋粮食，不同部落之间的袋子大小是不一样的。 即便是袋子大小一样，由于粮食的干湿程度不同，也会导致重量的差异，这就令野人之间的交易经常产生争执，阻碍货物在不同部落之间的流通。 这个时代的始皇帝还没有来得及在中原大陆上完成的事情，扶苏打算在东瀛列岛上先替他完成。 统一度量衡。 为此扶苏专门用精铁打造了一块立方形铁锭，一个圆柱形铁杯，一把长方形铁尺。并且规定铁锭的重量为一公斤，铁杯的容量为一升，铁尺的长度为一米。 然后采取十进制为单位，延伸出“两”“毫升”“分米”，“吨”“立方米”“公里”等单位。 这三个作为基准计量单位的铁锭、铁杯、铁尺表面镀有防止铁块生锈的黄金，然后被安放在鹿儿岛集市中央最显眼的高台上，旁边立有一块刻有“公平、公正、公开”的石碑。 集市内的野人如果对交易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高台上做一次公正的裁判。并且这里有用石头、木头、竹子打造的相同重量、容量、长度的砝码可供野人取用，方便进行日常交易使用。 扶苏还特别给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和飞鸟部各送了一套作为基准计量单位的铁锭、铁杯、铁尺。 收到这份特别礼物的部落首领都认真思考了一下，并且请教了部落中的大巫，他们找不出这里面有任何对自己部落不利的地方，并且由于有了统一的计量单位，使得各部落之间的交易变得更加的简单容易，于是便都欣然接受。 有了统一的计量单位作为基础，扶苏开始进行了统一度量衡的第二步：确定交易的一般等价物。 货币是从商品中分离出来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在现代社会，可以理解为钱、黄金、电子货币等等。在古代，贝壳、铜钱、金银都曾担任货币的角色。 但是扶苏认为，在野人世界直接跳跃到以铜钱或者金银作为交易的一般等价物，认可度太低，推广的难度太大。 所以扶苏选择了一种在野人世界认可度更高，更易被野人接受的东西作为交易的一般等价物： 粮食。 更直接来说就是一公斤晒干的稻谷。 十公斤重的稻谷可以换取一条两公斤重的咸鱼，十公斤重的稻谷可以换取一束普通的丝绸。 那么当野人用丝绸和咸鱼进行交易时，他们会将丝绸和咸鱼换算成等价的粮食，然后就可以按照一比一的比例进行交易。 在这些交易中粮食并不会出现，但是桩桩交易都离不开粮食。鹿儿岛作为目前所有野人部落的“最大贸易伙伴”，当在交易中推行这一项制度时，其他野人部落都易于接受。 即便是不涉及鹿儿岛的第三方交易，野人也会遵循粮食作为一般等价物进行交易的原则，因为这样做真的太方便的了，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争执。 当然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大型野人部落经过研究，除了看出这有利于部落之间的交易以外，看不出鹿儿岛能从这套规则之中，得到任何规则以外的利益，所以这套制度才能被给部落所遵守。 但是鹿儿岛真的没有从这套规则之中得到任何好处吗？ 那是因为扶苏的屠刀还没有举起来，等时机成熟之时，他会让野人世界享受到什么叫做资本主义割韭菜的快感的。 到时爽死他们！ 当然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套规则，让野人理解也是有相当难度的。所以扶苏再次提出建议，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都可以派出十名最聪明的族人来鹿儿岛学习，鹿儿岛会无偿地教授他们识字、农耕、养殖、缫丝等等一切技术，且包食宿。 这些人学成之后可以随时回到原部落，向自己的族人传播他在鹿儿岛学到的知识，而这些部落也可以继续派聪明的族人过来，鹿儿岛必定倾囊相授，有教无类。 当然有一项技术是不会教的，那就是冶炼、打铁、制弩、铸剑等等一切与军工有关的东西。 那些大小野人部落的首领和大巫依旧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部落会在这件事中吃什么亏，况且对方还包食宿，即便是学不到任何东西，放十个族人到别人家吃饭，也是铁定不亏的事情。而且这还是一个绝佳的探测神秘的鹿儿岛内部情况的好机会。 所以很快，来自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大型野人部落的插班生陆陆续续进入鹿儿岛学习识字和农耕生产技能。 为什么扶苏会那么大方的传授野人知识和生产技术呢？ 因为扶苏希望这些韭菜都快快地长起来。 到时候他会让野人世界领略到什么叫做“规则制定者”，什么叫做“文化霸权”。 穷邻居是没有用的，只有大家都富起来，都产出大量的剩余价值，社会才有发展的可能。 当一个人饿着肚子时，他就只会想吃饱肚子这一件事，但当一个人吃饱了肚子，他就会想无数的事情。 作为接待野人部落首领的场所，鹿儿岛外的亭子逐渐无能满足需要，所以被扩建成了一个石砌的两层高台，扶苏取名为“鹿台”。 站在鹿台上，就如同站在东宫二楼的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大河北岸海湾平原。 整整两万亩水田展现在眼前，那种场面是非常震撼的，会让人觉得这是人类征服大自然的杰作。 但是扶苏知道，在这个野人世界，野兽才是这里的主人，每当入夜之后，鹿儿岛就会大门紧闭，所有族人回到围墙内生活。围墙外的流浪野人也会点燃一个个火堆，并保持火堆彻夜不息。 但即便如此，每天早晨总能发现少了一些野人的身影。 鹿儿岛外有两万亩水田，将来还会有更多，当这些水田里的庄稼成熟之后，就免不了要面对各种野兽的侵袭。 小的如野鸡野兔，大的如野猪野牛，都会对这些庄稼造成伤害，而这些与族人争食的食草兽还会进一步招引来食肉兽，更会对期间劳作的农夫的生命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胁。 所以扶苏打算组织一次大型的狩猎活动，驱赶海湾平原附近的大型野兽离开这个地方，清理一遍鹿儿岛的外部环境，并且这样的清理行为每年会进行至少两次，防止野兽回流。 人与兽无法共存，既然鹿儿岛已经成为族人的聚居地，那就不应该有野兽的生存空间。 第65章 野兽不能与人争食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棕熊饿了一冬天的肚子，纷纷离开冬眠的山洞出来觅食。野猪带着她的小崽子到处拱地寻找地下埋藏的块茎。鹿妈妈带着小梅花鹿在山间像精灵一样跳跃…… 咚！咚！咚！ 雄壮的鼓声在森林里回荡，受惊的野鸟不断从树冠飞起，山谷里到处都是奔逃的野兽。 成群的梅花鹿以及野羊、野猪到处乱串，野鸡更是在树林间乱飞，雄性野鸡五彩斑斓的羽毛非常好看。 噗—— 一支羽箭穿透了一只雄性野鸡的胸膛，将其击落地面。 “公的随便杀，母的野鸡能捉活的就捉活的。”夜莺队的羽箭百发百中，扶苏不得不叫她们手下留情，“阅鹿书院的小学生太多了，我们鸡栏里下蛋的母鸡数量不够。” 夜莺们点点头，然后很快就没入茂密的丛林中消失不见。 野战军的士兵们继续擂响手中的战鼓，仿佛巨人在踩踏着脚步驱赶野兽。 这样的队伍总共有三支，围三阙一，典型的包围战术，目的是驱赶野兽向着扶苏想要它们去的地方去。 在鹿儿岛东北方向有一处狭长的山涧，典型的地陷形成的断裂带，两旁都是陡峭的岩壁，山涧入口大，出口小，呈倒喇叭状，绝好的狩猎地点。 三支队伍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多地将野兽赶入这个山涧中，山涧的入口处已经有士兵埋伏在两侧，保证野兽只能进，不能出。 这一次狩猎将持续一个星期，将野兽分批赶入山涧中，到了夜晚，队伍在入口处扎营，防止野兽跑出来。 到了狩猎的第七天，就开始处理被围困在山涧中的野兽。 随着队伍在山涧入口处向前压迫，隆隆的鼓声伴随着青铜剑敲打盾牌的声音，野兽被撵着在狭长的山涧中狂奔。就像集市日大家都出来逛街一样，山涧内逐渐形成了一股兽潮。 野兽中除了梅花鹿、野山羊、野驴子这些食草动物外，也有棕熊、野狼、野猪等食肉猛兽，但是即便这些猛兽追上了食草动物，也没有捕猎的意思，只知道在鼓声的催促下一路狂奔。 在狂奔的过程中，食草兽和食肉兽逐渐自发地分成两支队伍，沿着山涧两侧各自奔逃，飞鸿站在山涧的一块巨石上，将手中的投石锁抡得呼呼作响，手指一松，皮兜子里的白色石块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啪！ 弹丸重重地砸在山涧的石头上，白色的石灰像炮弹一样炸裂开来。飞溅的石灰粉伤害并不高，但是看着动静极大，旁边受到惊吓的棕熊立即改变了前进方向，裹挟着其中的猛兽奔向山涧中留出的一处缺口。 扶苏站在飞鸿的旁边，安静地看着棕熊野狼等食肉兽被放走，大野猪也被放走了，成年野猪无法被驯养，扶苏只要小野猪。 既然要清理鹿儿岛附近的环境，扶苏就没打算手下留情，而是选择竭泽而渔的狩猎方式，公的、母的、大的、小的、怀孕的、吃奶的，他统统都要，能捉活的就抓活的，不能就杀，不留情面。 至于故意将成年的猛兽放走，那是因为族人处理不了如此多的猎物。猛兽很难活捉，扶苏也不会让自己的族人去冒这个险，那就只能射杀。 而以现在的保鲜水平，射杀后的野兽必须就地处理，立刻宰杀、腌制、熏制，否则等到带回鹿儿岛的时候，可能带回的就是一堆不能吃的臭肉腐肉烂肉。 当然，这些猛兽也不会被浪费，按照扶苏的命令，“夜莺”队会撵着这些棕熊、野狼、野猪组成的汹涌兽潮，在漫无目的的狂奔中，“凑巧”闯进距离鹿儿岛最近的佐贺部所在的领地。 一个人无所事事地闲着就容易乱想事情，既然自己已经离开了鹿儿岛，扶苏就不打算让佐贺可以安静地闲着胡思乱想。 经过了一个冬天，佐贺部的族人如今应该也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这股猛兽潮就当做礼物送给佐贺。扶苏心想。 不用谢我。真的。 长崎、福冈、大名这三个部落同样如此，总之谁都别想闲着。 食草兽和食肉兽两股兽潮分离后，食草兽被赶入了山涧的断头路，前面是一个三十米高的瀑布，没路可走了。 食草兽的数量很多，但是瀑布前的空地有限，前面的食草兽甚至被后面来的食草兽挤进了瀑布下的水潭里，在水中挣扎着飘向下游。 游龙带着绳索，噗通一声钻进水里，水族的武士们也纷纷跃入水中，游向河中的食草兽。 飞鸿手中已经换上了飞石索，这种两端各连着石块的绳索每次抛出，就会有一头梅花鹿或者野山羊双腿被绑在一起，“噗通”一声失去平衡绊倒在地，然后被扑上来的族人捕获。 更多的族人则挥动手中的套马绳，扔向山涧中的食草兽。兽群实在是太密集了，每次总能套到点什么。 被活捉的食草兽被族人抬到山谷外一个临时搭建的兽栏里面集中暂养起来。 至于那些脾气暴躁的，或者在捕捉过程中受伤的食草兽，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无一例外都会被宰杀。 族人里的屠夫熟练地用铁制菜刀划开一头野山羊的肚皮，野山羊的内脏就哗啦一声流淌出来。 只见屠夫快速摘掉羊心羊肝羊肺，然后把肠子丢给旁边的仆妇，仆妇就用竹篮装满各种食草兽的内脏去山涧的小河边清洗。 动物的内脏没有比较好的保存方法，所以会成为狩猎队伍当天的晚餐。 至于兽肉则经过分割后，抹上盐巴腌制、熏制。整个山涧到了晚上就变成了一个大型屠宰场，动物的鲜血染红了山涧的整条溪流。 即便到了凌晨，山涧内依旧被火把和火堆照得灯火通明，为了这场大型狩猎，除过留下一部分士兵守卫鹿儿岛之外，岛内的成年族人基本上都到这个山涧里了。 很多族人顾不得喝水吃饭，继续马不停蹄地处理着手里的食草兽。不把手里的兽肉处理完，这饭就吃得不踏实。只有早一些处理完这些肉，才能早一些回家。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山涧内所有的食草兽都被捕捉走，所有的兽肉都已处理完毕，族人们在小溪边清洗着自己脏脏的双手。 山涧中央架着的一个个大陶锅里面，动物的内脏在水中翻滚，有猪的内脏、羊的内脏、鹿的内脏……还有猪血、羊血、鹿血……都已经被煮出了油花。 随着大米被倒入陶锅，饱满的米粒吸收了油水后，逐渐变成了一锅浓稠的粥。 仆妇们抓一把盐巴投进陶锅内，再撒上一层剁碎的葱花，山涧内顿时香气四溢，久久不散。 猪杂粥、羊杂粥、鹿杂粥、猪血、羊血、鹿血……扶苏每样都只添一小碗，这样就可以品尝到更多不同滋味的食物。 飞鸿和游龙明显不懂这个道理，在吃了三大碗猪杂粥后，只能对着羊杂粥、鹿杂粥干瞪眼，因为实在是吃不下了。 扶苏追求的是多吃吃好，飞鸿和游龙追求的是吃多吃饱，无所谓那种方式更好，对族人来说，只要每天都能品尝到美味的食物，那生活就是幸福的。 第66章 神兽 夜晚篝火熊熊，烟雾缭绕，热气驱走了山涧里的寒气，使得露水无法降下来，远离小溪的山崖边支起了一个个的帐篷，每个帐篷里都躺满了呼呼大睡的族人。 野战军士兵沿着山脊线巡逻，保证山涧内族人的安全，山涧外的开阔地带有更多的士兵驻守，看管围栏内的食草兽。不过即便是食草兽，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也筋疲力尽，并且四肢还有绳子捆着，根本无法逃脱，也就认命地半跪在地进入睡眠。 这其中尤以野驴子最为听话，基本上你只要给它一捆干草，它就会安静地呆在围栏内。如果你抓一把豆子喂它，它就会紧跟着你走到任何地方。 驴子真的是一种非常棒的食草兽，不仅性情温顺，还吃苦耐劳，可以帮助人类干活。单从性价比来说，驴的价值要远高于马。特别是当马加上“骑兵”这一属性之后，饲养马匹绝对一门花钱如流水的亏本生意。 但是亏也要做，扶苏知道一支骑兵对于这个时代的意义。奈何鹿儿岛的战马数量严重不足，而且很多母马在春天里怀上了崽，没办法再骑。 扶苏也曾想过从飞鸟部换取更多的马过来，但是从反馈的情况来看，飞鸟部自己拥有的马其实并不多，之前送来的二十匹马已经占了她们所拥有马的数量一半。 祖母山并不是一个盛产野马的地方。 扶苏知道东瀛列岛从古至今也并不是一个盛产野马的地方，想要获得更多的战马，就必须从远东大陆和高丽——现在应该叫箕子朝鲜，运送过来。 而令扶苏感到好奇的是，飞鸟部的马又是从哪里来的？ 木筏无法横渡对马海峡，凭借野人世界现在的能力，应该是无法将马从远东大陆运送过来的才对。 没有足够的马，既然驴子这么好，当然就要发挥驴子的最大功用。族人们将一个简易的挽具套在捕获的驴子身上，两个竹篓再往驴子两侧一放，一个简单实用的交通运输工具就出现了。 通常情况下，一个成年野人在野外长途跋涉时，只可以背负约50斤的重量，而成年的驴子可以驮着约200斤重量的货物在山路行走，如果是平地可以更多。也就是说一头驴子相当于四个成年野人的运输能力。 驴子两侧的竹篓里装满了昨晚经过初步腌制和熏制的兽肉，整支队伍浩浩荡荡、马不停蹄地赶往鹿儿岛。回到鹿儿岛后，还需要立即对这些食材做进一步的深加工，才能延长保存时间。 队伍从天亮就开始赶路，中间不休息，也要到了晚上才能赶回鹿儿岛，这次是不能再在野外呆一晚，否则竹篓里的兽肉都会变质。 扶苏让族人用绳子将驴子和其他的食草兽连起来，让温顺的驴子裹挟着其余的食草兽前进。 游龙骑着驴子在前方带路。水族不适合在陆地上行走，如果没有驴子，他们就会拖慢队伍的行进速度。水族身材矮小，体重轻，骑驴子正合适。 队伍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夜莺”完成了她们各自的任务，开始陆陆续续归队，昨晚跟着出去长见识的飞鸿也回来了，后背上还多了一个背篓，回归队伍后，望见扶苏就一脸兴奋地奔跑过来。 “公子公子！我抓到了一头神兽！” 飞鸿还没走到近前就嚷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神兽？”扶苏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正从飞鸿后背的竹篓内传出。 人们口中的所谓神兽，无非就是一些平时难以见到的野兽，比如古人还有过把来自非洲大陆的长颈鹿误做麒麟神兽的例子。 扶苏停下脚步，飞鸿跑到近前后立即把后背的竹篓拿下来，掀开上面盖着的兽皮，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嗷呜～” 竹篓内，一头幼兽在蠕动身体。幼兽毛发金黄，身上有着独特的垂直黑色条纹，脑袋上标志性的“三横一竖”条纹表明了它的身份。 “哇！” 旁边好奇围观过来的族人纷纷发出惊呼。 “我活了三十个春秋，身上有字的野兽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 “这真的是神兽吗？” 扶苏也愣了一下，眼前这家伙还真当得“神兽”这一称呼。但是不对啊，东瀛列岛古时候应该是没有老虎这一物种的才对。 “哪儿来的？” “捉……捉来的……”飞鸿的回答显得有些吞吞吐吐，接着就急切地问道，“公子，能救活它吗？它能活吗？” 扶苏没有说话，伸手捏了捏颤巍巍的幼虎身体。 这头幼虎看上去也就几个月大，应该还没有断奶，但是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将幼虎的四肢都人为地拗断了，而且在幼虎的后腿处有一明显是利器造成的撕裂伤口，虽然没有命中要害，但是伤口很深，血流不止。 扶苏又摸了摸垫在竹篓里的兽皮，都已经被血液浸透了。 “嗷呜～” 幼虎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虚弱。 “它活不成了。”扶苏收回手，擦干手上沾染的血液。 这头幼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又失血过多，肯定是救不活了，而且与其让幼虎痛苦地叫唤，还不如做一回好人，直接了结它的生命给它一个痛快。 “哦……”听到扶苏的话，飞鸿脸上充满了失望与失落。 为了救这头些神兽，他连夜背着竹篓在森林中狂奔，身上多处被树枝划伤都顾不上，谁知道最终还是白忙活一场。 “这头小老虎哪来的？”扶苏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捉……我，我捉到的……我去前面找游龙！”飞鸿回答的时候眼神闪烁，还故意想扯开话题。 “那就是说，这是你弄的？”扶苏指着小老虎身上的伤口，眼神冰冷。 扶苏从来不会责备族人的狩猎行为，捕猎野兽获取生存所需的食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为获取生存所需的食物而捕猎是一回事，虐杀动物是另一回事。 前者是人的本能，后者是人品问题。 “不是！不是！不是！”接触到扶苏冰冷的目光，飞鸿立刻就慌了，连连摆手，“他送给我的时候，神兽已经是这个样子的。” “他？”扶苏眉头一跳，“谁？” “佐……佐贺……”飞鸿啜啜喏喏地扯着衣角，脸红到了脖子根，与别的部落首领私下接触的事让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扶苏的瞳孔猛地一缩，再次看向竹篓内频死叫唤的小老虎时，后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锵！噗—— 扶苏突然暴起，猛地拔出腰间匕首，一刀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小老虎的生命。 “啊！” 事发突然，飞鸿被吓了一跳，身体往后栽倒在地，看着公子那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神情，被吓得不敢动弹。 “收缩队伍！把探路的夜莺也全部叫回来！” 扶苏已经顾不上被吓傻的飞鸿，大声命令。 “武士着甲！” “列阵！” “弓弩队上前！” “快！” 第67章 虎啸山林 森林中有一片开阔的空地，河流在这里转了一个弯，留下一片乱石滩。 河水不深，但是水流湍急，人在水里几乎站不住脚，河面也有十多米宽。 两百野战军在此列阵，将河流当做临时的护城河。 捕获的食草兽用绳子连起来，被推到了军阵的外侧，充当临时的城墙。 前排的五十名士兵已经穿上全套的青铜板甲，手持盾牌，严阵以待。 更多的士兵则是手持弓弩，在甲士后方警戒，精神紧绷，将手无寸铁的族人围在中央。 扶苏组织的此次大狩猎并没有作和其他野人部落发生冲突的打算，所以并非所有族人都有武器，士兵也并不能做到每人一套盔甲。 此时乱石滩的气氛非常紧张和压抑，很多族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是公子的命令，所有族人都听从指挥，安静地待在原地。 呦呦——嗷嗷——咩—— 食草兽们似乎感觉到什么，外围的牲口圈突然变得不安分起来，一些食草兽的脾气变得暴躁，极力想挣脱脚上绑着的绳子。 一些野人开始拉着绳子，极力的想安抚食草兽的情绪。 在本次狩猎的队伍中，也雇佣了相当多的流浪野人，负责照看这些食草兽和搬运货物。 但是因为队伍中的士兵有限。密集的士兵方阵肯定是优先保护自己的族人。 至于流浪野人？那不是扶苏现在考虑的事情。 随着鹿儿岛外城的扩张，越来越多的流浪野人被吸纳进来。入籍鹿儿岛的条件其实已经相当宽松。有一定特长或者技能的流浪野人，基本上都已成为鹿儿岛的族人。 而现在仍然做着流浪野人的，做着搬搬抬抬这些苦力工作的，大部分都是没有一技之长的或者懒惰的人。 既然如此，扶苏就觉得自己没有为这些不是自己族人的流浪野人提供保护的义务，特别是在士兵不足的情况下。 既然是雇佣关系，那就风险自担，要死要活，听天由命。 “嗷吼——” 一声咆哮，震动山林，乱石滩上所有人的心跳仿佛都在这一声咆哮中漏了一拍。 扶苏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剑。 扶苏是在动物园里亲眼见过活着的老虎的，但是当真正见到眼前这头相隔两千年从原始森林中走出来的吊睛白额虎时，扶苏坚持认为这和自己在动物园见到的老虎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百兽之王！ 动物园里的只能叫病猫，眼前这只才是真正的百兽之王！ 吊睛白额虎迈着无声脚步，从河对面的密林中款款而来。 扑，扑，扑—— 阵前的食草兽由于四肢发软而跪倒在地，一些野驴子甚至直接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竟是被活生生给吓破了胆，死了。 扶苏现在确信武松打虎是一个神话故事。 武松遇到过站立起来足足有两人高的老虎吗？ 武松遇到过轻轻一跃就能跨越十余米宽山涧的老虎吗？ 武松遇到过一掌把羊头拍成三瓣的老虎吗？ 扶苏现在遇到了，他觉得自己在这头猛虎面前，就像一个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站在大狼狗面前。 野人在野外遭遇棕熊或野狼等猛兽的时候，会懂得拿起武器，试图和猛兽做一番斗争。 但是当看到这头吊睛白额虎时，那些流浪野人本能之下一秒都没有犹豫，扔下所有东西撒腿就跑，跑不动的直接坐在地上尿了裤子。 吊睛白额虎轻轻一挥爪子，一个流浪野人腹部的肠子就被掏了出来。这个流浪野人还浑然不觉地拖着一地的肠子继续跑了几步，才一头栽倒在地。 吊睛白额虎往前一扑，一个流浪野人就被按进了乱石里，接着咔嚓一声，整颗头颅就被咬了下来，然后是虎口中传出“噗”的一声细小的闷响。 这声音让扶苏想起自己咬含在嘴里的整颗爆浆牛肉丸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 可以想象，被咬下的那颗头颅在吊睛白额虎的嘴巴里爆开，肥美的脑浆充斥虎口的情景。 “呸！” 扶苏吐了一口吐沫。 “放箭！” 随着扶苏一声令下，看呆了的士兵们才如梦初醒，箭矢像飞蝗一样射向吊睛白额虎。 吊睛白额虎猛一转身，铁棍般的虎尾一阵横扫，竟然击飞了周围的箭矢。 “嗷吼——” 又一声虎啸，只见吊睛白额虎须发皆张，慢慢露出嘴中的利牙，脖子上的褶皱像波浪一样荡漾开来，铜铃般的双眼在人群中巡视，最后和扶苏的视线对上了。 扶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禁不住把手放在嘴边闻了闻。 不对啊，幼虎的血应该洗干净了才对。而且我那是帮您儿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啊，看着我干嘛？ “弓箭手！自由射击！” 哪怕是百兽之王，终究也不过是一头牲畜而已，扶苏一咬牙手一挥，第二波箭雨立即飞上半空。 吊睛白额虎突然身子一低，前脚往前一按，后腿弓起，迎着箭雨，猛地跃起。 龙从云，虎从风。 扶苏目瞪口呆地看着跃到半空的吊睛白额虎卷起一阵狂风，撞飞了半空中的箭矢后，毫发无伤地落在军阵中央。 沃尼玛！！！ 扶苏现在也确信，语文书中古代爷孙俩打虎的故事也是神话。 因为一个老人想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蹲下身子用斧头破开跃起的老虎肚皮，难度和一个想要碰瓷的老头跑到马路中央，躲进疾驰中的大货车车底难度差不多。 “嗷吼——” 吊睛白额虎大吼一声，举起前爪就向着扶苏拍过来。 扶苏情急之下，立即将青铜剑横在胸前，身形急退。 砰！ 这一爪重重地拍在扶苏胸口，将扶苏整个人拍飞出去。 扶苏从半空摔在了后方的人群中，刚落地就挣扎着站起来，手中的青铜剑剑身已经扭曲变形，无法使用，胸前的甲胄更是像刮鱼鳞般被虎爪带走了一大片，胸口火辣辣地疼，有鲜血从衣服下沁出。 幸亏提前穿上了甲胄，否则吊睛白额虎这一爪能直接将他开膛破肚。 扶苏现在身上穿的是鹿儿岛目前唯一一套全精铁铸造的甲胄。但是即便如此，在虎爪下就像易拉罐一样被撕开。 “保护公子！” 周围的甲士看到公子受伤流血，一个个顿时通红了双眼，不顾危险举着盾牌就冲上前。 砰！砰！砰！ 吊睛白额虎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甲士不断被撞飞，手中的盾牌只要挨上一虎爪，就会被撕成碎片。 弓弩手一片混乱，手持弓弩却不敢放箭，因为如此近的距离内，箭矢一旦射不中吊睛白额虎就会误伤周围的族人。 “不要乱！一头畜生而已！” 扶苏吐掉一口血沫，压下胸口翻涌的气息，大声命令。 “甲士上前！三人一组！” “弓弩手后退！” “其他人全部躲到食草兽后面！” “嗷吼——”吊睛白额虎眼看着又要扑过来。 “娘希匹！畜生！”扶苏接过士兵扔过来的盾牌和青铜剑，迎着吊睛白额虎就冲了上去。 他现在不能退，如果退了，吊睛白额虎就会把攻击转向周围手无寸铁的族人，现在吊睛白额虎把目标锁定了他，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扶苏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把韩鸮也带过来，留他看家了。徐福是事情缠身离不开鹿儿岛。羊过和红翎是新婚蜜月，扶苏也就没好意思叫上他们。 扶苏在吊睛白额虎扑过来之际，一个滑铲躲开了虎爪，手中青铜剑横挥，劈在吊睛白额虎的后腿上。 但是扶苏觉得自己这一剑就像劈在了树桩上，吊睛白额虎只是伤了皮毛，没有伤到筋骨。 扶苏一招得手，并不敢作丝毫停留，立即和盾牌一起横滚出去。 果然吊睛白额虎转身就是一口猛咬，咬空后往前一扑，虎爪搭着盾牌，将复苏按在地上。 要死要死要死！ 扶苏看着近在咫尺的虎口，却动弹不得，盾牌并不能完全挡住他的身体，头还是露在外面的。 我可不想当一颗爆浆牛肉丸啊！ 第68章 意志的传承 突然间，一颗黑色的弹丸砸在吊睛白额虎的右眼上，硕大的虎眼立刻就被弹丸砸的凹陷了下去，从扶苏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吊睛白额虎眼球里的液体像水球一样溅射出来。 铁蒺藜。 这是扶苏专门为飞鸿量身打造的一种武器，基本上可以理解为一颗鸡蛋大小表面布满尖刺的黑色铁球。 铁蒺藜打爆了吊睛白额虎的右眼后，直接镶进了眼球里，模样非常恐怖。 “嗷吼——” 眼睛的剧痛让吊睛白额虎人立而起，松开了前爪，扶苏趁机滚到一边，站起来。 “畜生！爷爷在这里！”飞鸿大声吼道。 不知何时，飞鸿已经站在了乱石滩的上风处，且全身上下都是血，两眼圆瞪，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飞鸿已经知道，自己被佐贺骗了，那头小神兽其实是诱饵，目的是吸引眼前这头吊睛白额虎来杀死公子。 羞辱、内疚、悲伤、愤怒、仇恨……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飞鸿心里，于是他用死去幼虎的血液涂满全身，用来吸引这头母老虎的注意。 果然，吊睛白额虎嗅到了飞鸿身上浓重的幼虎血腥味，立刻咆哮着飞扑过来。 飞鸿的铁蒺藜虽然厉害，但是抡动投石索需要时间，根本没有机会投出第二颗。 但是飞鸿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着吊睛白额虎，死也不退。 飞鸿的目的也正是打算用自己的死来拖住吊睛白额虎，这样就能为其余甲士赢得宝贵的时间，就能为自己的鲁莽行为导致公子受伤来以死谢罪。 吊睛白额虎的利爪已经伸到身前，但是有人可不想飞鸿就这么死掉，只见一个黑影从旁冲出“嘭”一声重重地撞在飞鸿身上，然后“哗啦”一声两人同时掉入水中。 来人正是游龙，千钧一发之际把飞鸿一起撞进河里。 吊睛白额虎在岸边望着湍急的河水急躁地徘徊，游龙和飞鸿掉入河中后就不见浮上水面。 蓬！蓬！蓬！ 弓弦劲响，在吊睛白额虎被飞鸿拖住的这短短时间内，甲士的脚踏弩已经上弦完毕，即便是吊睛白额虎坚韧的皮毛，也无法阻止特制的精铁箭头。 噗！噗！噗！ 三支箭矢都准确命中吊睛白额虎的身体，顿时溅起几朵血花。 “嗷吼——” 吊睛白额虎吃疼，回身想要冲过来，持盾的甲士已经在中间结成一道紧密的盾墙，并且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 “投！” 扶苏一声令下，士兵们投出了手中的长矛，顿时几十根长矛越过盾墙，飞向吊睛白额虎。 这些长矛每根都粗若儿臂，且加装的是精铁矛头，在短距离内，有分金裂石之能。 猛如吊睛白额虎，也只能左右横跳，躲避这些长矛。然后又是噗噗噗的声响，脚踏弩射出的箭矢再次命中吊睛白额虎的身体。 “嗷吼——” 吊睛白额虎吼叫着想要撕开盾墙，但是周围的士兵又抛出了套马索，套中后就立即拉紧绳索。 “拉！用力拉！” 吊睛白额虎剧烈挣扎，试图挣脱缠住四肢和脖子的绳索，巨大的力道将绳索另一头的士兵直接扯倒在地。 但是随着族人不断加入拉住绳子、不断有新的绳索套在吊睛白额虎的身上，吊睛白额虎的行动逐渐受到了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命中的长矛和箭矢不断增加。 当渡过了开始时的混乱状态之后，陆地上的野兽就不再是被有效组织起来且会使用工具的人类对手。 按照自然选择的理论，体型越是庞大越能威胁人类生存的野兽，就越会被人为地淘汰，剑齿虎、巨齿鲨、猛犸……都是如此，留下的，都是体型较小的食肉兽，或者虽体型巨大但性情温顺的食草兽。 扶苏分开人群，缓缓走到应被扎成刺猬、奄奄一息的吊睛白虎面前。 吊睛白额虎呈“大”字形趴在地上喘气，四肢被周围的族人拉紧，无法动弹。但是扶苏知道即便族人放开绳子，这头吊睛白额虎也无法动弹了，随着它的每一次呼吸，它身上的矛头与箭头处都有浓黑的血液流出。 “你找错人了啊。” 扶苏伸出手摸着眼前这颗如同水缸大小的老虎脑袋，吊睛白额虎则转动剩余的一颗眼球看着扶苏，眼皮耸拉着一半，无精打采。吊睛白额虎命不久矣，全身也就剩下眼球还能动。 “与我们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我们会替你和你的孩子报仇的。” 扶苏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手中的青铜剑已经插入了吊睛白额虎的咽喉。 对野人世界来说，将野兽尸体埋于地下是对死去野兽的最大不敬，最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将其吃掉，让野兽融进自己的身体，以此让死去的野兽获得另一层意义上的生命延续。 屠夫们拿着铁制刀具开始剥虎皮，把虎肉分割之后放到到大锅里熬煮，内脏则丢弃荒野留给别的野兽。 野人传说吃掉伤害自己的野兽的肉，可以让自己身上的伤口更快地愈合。 在这头吊睛白额虎引起的混乱中，有几十名野战军士兵因此有不同程度的负伤，轻的皮开肉绽，重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好在都不是致命伤，静养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比较惨的是外围负责照看牲口的流浪野人，有几个被咬掉了头颅。 扶苏受的伤也不轻，虽然有精铁甲胄的保护，但是尖利的虎爪还是划破了他的胸口，留下三道伤口。 胸前的甲胄铁片在虎爪的重击下已经变形，随队军医为了给扶苏包扎伤口，只能让扶苏躺在担架上，然后用工具先将胸口的甲胄一片片破拆下来。 在逐片破拆铁片的漫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牵动伤口，扶苏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来。 飞鸿低头跪在扶苏的担架旁，倔强地一言不发，但眼泪嗒嗒地往下掉。 “记住这个教训了吗？”在甲胄被脱下，胸前的三道伤口敷上药物止血后，扶苏摸摸飞鸿的头，“以后如果遇到无事献殷勤之人，就要多想想为什么。” 飞鸿咬着牙点头。 扶苏不怪飞鸿，飞鸿太过稚嫩，还未真正成长起来，遇到佐贺这匹恶狼，吃亏是一定的。 年轻人吃亏是福，年轻人有的是时间去改正，扶苏相信经过这次事件，飞鸿会更快地成长起来。 回到这件事上，扶苏觉得这头母老虎真的是一个善良的生灵，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把目标锚定了它认为的伤害它的幼崽的扶苏以及后来出现的飞鸿。 如果母老虎在一开始跃入人群中时，对手无寸铁的族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那么造成的伤害一定比现在严重好几倍。 所以扶苏对于“百兽之王”心中是充满敬意的，当仆妇端来一大碗炖肉时，他没有问是什么肉就吃得干干净净。 食肉兽的肌肉纤维一般都比较粗，肉质会比较柴，口感上并没有食草兽好。虽然扶苏以前也没有吃过老虎肉，但是吃的这碗炖肉明显口感顺滑，就不像是老虎肉该有的样子。 其实也不用问为什么，一张小虎皮就在扶苏的担架旁边被竹篾撑起来晾晒着，虎皮上的油脂已经被刮干净，回到鹿儿岛后再用盐水鞣制加工，就能收获一张柔软的小虎皮。 扶苏手中这碗炖肉来自哪里，不言自明。 那一锅大老虎炖肉被分给了所有受伤的士兵，那些士兵也是吃得一滴汤汁都不剩。 见识过“百兽之王”的英姿之后，所有士兵都希望把“百兽之王”的灵魂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从此鹿儿岛的野战军中最勇猛强大的士兵被赋予了一个特殊的称谓: 虎贲！ 第69章 收获 当狩猎队伍回到鹿儿岛的时候，医学院就忙碌起来，徐福一言不发亲自帮扶苏换药，处理伤口。 韩鸮双眼血红，转身就去拿他的弩，最后被扶苏叫住了。 “你要去干嘛？” “我去把佐贺那厮剁了。” “你还是这么冲动。”扶苏叹了一口气，“你这时候走了，鹿儿岛怎么办？你能保证长崎、福冈、大名他们不会趁机偷袭我们吗？” “那……那怎么办？公子，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咽不下就憋着！”扶苏冷冷地说道，“在你没有足够的能力把他们都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那就给我憋着！” 韩鸮攥紧了拳头，然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去找佐贺，转而去折腾野战军的士兵。 “五公里越野！都给我动起来！” 换上新药之后，伤口凉凉的，感觉好了很多。 抛开最后这场意外不讲，这一趟大狩猎收颇丰，获取的兽肉经过处理之后，足够鹿儿岛的族人吃上一个月，更重要的是带回来一千多头驴子，六百多头山羊，四百多头小野猪崽子，三百多头梅花鹿和两百多头野牛，其中野鸡、野鸭无数。 不得不说原始时代的大自然动物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这也是东瀛列岛上第一次有组织的大规模狩猎行动，如果不是最后的吊睛白额虎出来捣乱，收获会更多。 令扶苏最高兴的还是活着带回来的那些动物，有了那一千多头野驴子，鹿儿岛的运输大队就能组建起来，磨坊的石磨子终于有东西来拉了，就可以对粮食和豆子进行深加工。 扶苏看着鹿儿岛内随处可见大腹便便的孕妇就知道，鹿儿岛即将迎来一波婴儿的出生潮。阅鹿书院内还有一大帮长身体中的学生。 所以鹿儿岛对奶制品的需求非常大。 由于缺乏后世那种专门的产奶牛，所以山羊奶就成为了主要的奶源，但是山羊的产奶量远远比不上奶牛，即便这次大狩猎增加了六百多头山羊，依旧不能满足鹿儿岛对奶制品的缺口。 所以豆奶就成为重要的补充。豆子在这个时候还叫“菽”，在鹿儿岛除了粮食之外，种植量最大的就是菽。 鹿儿岛的族人吃豆子跟其他野人部落吃豆子的方法是不同的。野人部落吃豆子基本上就是直接煮着吃或者炒着吃。 而鹿儿岛吃豆子的方式就丰富得多。首先豆子会被用来压榨豆油，成为烹调食物的重要调料。压榨完豆油的豆饼会成为饲养牲畜的优质饲料。甚至族人也会偷吃这些含有丰富蛋白质的豆饼。 然后就是在磨坊里将豆子磨成豆浆，羊奶和豆浆现在只提供给孕妇跟小孩。由于需求量太大，供给不足，就连扶苏，也只在早餐的时候能喝上一杯豆浆。其他的族人更是只有在有庆典的日子，才能喝上一杯豆浆。 其次就是磨豆腐，豆腐和豆浆在鹿儿岛都同属于极端高级的食材。同样只提供给孕妇跟小孩。这就导致了一个很极端的现象。 一些成年女性野人就为了能天天喝上一口豆浆吃上一口豆腐，就不断地怀孕生小孩，肚子就没停过。 反正在鹿儿岛，新生的婴儿会统一在“育儿所”内有细致的照顾，就连孕妇也会沾光在育儿所内“坐月子”“吃月子餐”，女野人基本上可以只管生不管养的，而且鹿儿岛规定孕妇可以不参加劳动。 怀孕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阅鹿书院的医学院建立起来后，新生儿的成活率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可以预见，鹿儿岛即将迎来一波新生儿集中出生的婴儿潮。 扶苏必须提前为此做好准备。鹿儿岛对于豆子的需求量非常大，就目前来说，豆子主要靠自己种一部分，更多的却是跟别的野人部落交换来的。 野人部落吃豆子并没有这么多花样，比起水煮豆子和炒豆子，他们更喜欢吃大块的兽肉、大条的鱼肉，所以很愿意用豆子和鹿儿岛交换肉制品。 不过和野人部落的大豆交易中，鹿儿岛并未因此损失太多的兽肉和鱼肉，这些东西依旧是兜了一圈又回到鹿儿岛的仓库内。 为什么？ 因为一斤黄豆可以出两到四斤的豆腐，而一斤豆腐可以换取十斤的黄豆！ 没有野人可以拒绝豆腐这种美味！即便是不做任何烹饪处理直接生吃，入口即化的豆腐依旧是一种令人着迷的食物。 如果不是扶苏有意控制了交易量，豆腐甚至可能会把别的部落都变成穷光蛋子！ 这就是掌握了“定价权”和“规则制定者”的“资本主义镰刀”的可怕之处，他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被对方收割而不自知。 就目前来说，没有任何交易可以从鹿儿岛的仓库内拿走一粒粮食，野人唯一能从鹿儿岛赚取粮食的方式，就是成为雇佣劳动力，通过出卖自己的劳力来赚取口粮。 这次大狩猎行动收获的那四百多头野猪崽子，只留下几头作为种猪，其余的经过阉割后都被放进了猪圈内饲养。 扶苏对于野猪这一物种深恶痛绝，因为它们对于鹿儿岛的土地是破坏性的，被野猪拱过一遍的土地，如果错过了复播的时机，就不要指望秋天还会有任何收获。 野猪在鹿儿岛的唯一下场就是变成餐桌上的红烧肉。 可惜野猪的脂含量太低，身上都是瘦肉，肉质吃起来太柴，还达不到真正红烧肉的标准。 经过鹿儿岛培育的第二代野猪崽子身上已经有了可喜的变化，野猪崽子的獠牙已经变短，身上的棕褐色条纹也逐渐变淡，有了向家猪进化的迹象。 扶苏相信再经过几代的培育，真正的“鹿儿岛牌五花肉”就能上市了，到时一定拿来做一顿真正的红烧肉。 两百头水牛一到鹿儿岛就被套上了挽具，被族人牵着牛鼻子前往大河北岸。水牛是开荒的主力，十万亩良田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夏季很快就要到来，开荒工作一刻也不能停。 三百多头梅花鹿则被放进大河南岸修建的“鹿园”内饲养。梅花鹿全身都是宝，鹿茸、鹿血、鹿肉乃至鹿鞭……都是大补之物。 扶苏当初就是依靠鹿血鹿肉把身体调理好的，所以对梅花鹿情有独钟，问题是这玩意不能多吃，特别是单身狗，否则容易上火。 扶苏自己就养有一头小鹿，这也是鹿儿岛唯一一头可以在岛内自由活动而不受限制的动物。 族人们都知道小鹿是公子养的宠物，所以不会赶它走，即便是闯进自家院子糟蹋了菜地，族人非但不生气，反而会觉得这是自己莫大的荣幸。 而且公子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族人，肯定会赔偿小鹿造成的损失的。 不知怎么开始的，族人们开始将小鹿闯进自家院子作为一种有福气和运气的象征，代表着今年的日子将会红红火火，日子越过越好。 所以看见小鹿路过自家门口的时候，一些族人甚至会故意打开院子，引诱小鹿进来祸害自己的菜园。 如果自家养的看门狼狗对着小鹿犬吠，主人还会踢一脚乱叫的狼狗，教训它别多管闲事。 久而久之，就没有狼狗敢对着小鹿犬吠。小鹿逐渐成为了鹿儿岛动物界“一霸”，几乎可以横行鹿儿岛，就连大狼狗见了都要夹着尾巴做狗。 这就很操蛋了。 后来扶苏就找来一根绳子，一头系住小鹿的脖子，另一头绑在露台的一根柱子上，不让它乱跑。 而为了防止小鹿意外挣脱绳子逃跑，扶苏还让铁匠依照他画的图打造了一个小铃铛挂在小鹿的脖子上，如果小鹿挣脱绳子跑了，很快就能巡着铃铛的声音找回来。 自从系上绳子之后，小鹿就变得无精打采，趴在露台上晒太阳，一动不动。 为了让小鹿提起精神来，扶苏给小苏秦换上了一套新衣服。 当看到一头长着黑色条纹的小神兽哇哇叫着向自己爬过来时，小鹿被吓了一跳，立即站起来，左闪右避躲避小神兽的追击。 但是由于被绳子牵着，小鹿跑不远，小神兽咔咔笑着继续追小鹿，玩得是非常开心。 小苏秦已经会爬了，换上了虎皮连体衣的他，只在虎皮帽下漏出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在地上爬来爬出活脱脱的一只小老虎。 小苏秦非常好动，每天最喜欢做的游戏就是穿着虎皮衣哇哇叫着追小鹿。 扶苏为此专门加高了露台的围栏，楼梯口也加装了挡板，东宫二楼露台上所有带有尖角的地方，比如茶几、竹椅等等在尖角位置都被装上了软包。 小苏秦的连体衣是用那头幼虎的皮毛缝制的，里面还加了一层丝绸内衬，那头吊睛白额虎的皮毛破洞太多，已经不是一张完整的虎皮，扶苏就把它做成了睡篮的垫子。 虽然只剩皮毛，百兽之王的威慑还在，扶苏曾做活实验，把睡篮拿到外面去，基本没有野兽敢靠近，就连鹿儿岛饲养的牲畜见了都战战兢兢，不敢靠近睡篮。 这一趟大狩猎，扶苏的另一个收获就是知道了东瀛列岛并不是与世隔绝的，必然有某种自己还不知道的途径和外界联系。 否则老虎的来源就没办法解释。一个物种没有足够数量的个体，就会走向灭绝。 一头老虎是不用繁衍后代的，而且从吊睛白额虎吃人头的熟练程度来看，扶苏觉得这应该是一头由人喂养的老虎，而且喂养的食物就是活人。 当然这只是扶苏的猜测，还需要更多信息来佐证。 第70章 见者有份 得知扶苏受伤的消息，佐贺第一时间派来使者带着礼物表示慰问，只是看到扶苏微笑着健康地走出鹿台的时候，满怀期待的使者眼中明显地失望了一下。 使者还带来了佐贺部的狼巫整晚不眠不休，向神明祈求到的药物，据说狼武士涂上了这些神药之后第二天伤口就会愈合。 扶苏深受感动地接受了使者带来的神药，在使者离开后，转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这种混合着草木灰、不知名兽血和腐烂树叶的神药，除了加速让伤口感染发炎腐烂，扶苏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功效。 在鹿儿岛养伤的日子，扶苏最喜欢坐的事情就是坐在鹿台上，眺望周围看不到边际的水田。 水田里青绿的禾苗已经长起了半尺来高。水田里到处都是忙碌的族人，引水、追肥、除虫、除草……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和农药，没有机械，一切都得自己亲力亲为。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同样的非常忙碌。 扶苏的大狩猎带走并杀死了太多的食草兽，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食肉兽的食物不够了。 人类的过度行为导致自然生态短时间内出现了严重失衡，那么人类就要承受大自然反噬的后果。 缺乏食物的野兽开始吃人。 只不过鹿儿岛的城墙未免太高了些，有其余人多却防御不好的部落可以供野兽们优先吞噬，如果换做你是野兽，你会如何选择？ 于是长崎、佐贺、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就遭了殃。不同于鹿儿岛提前有组织的大规模狩猎活动，突如其来的汹涌兽潮让这四个部落的武士疲于奔命。 扶苏对此很满意，在鹿儿岛忙碌的时候，其他部落就不该闲着。 鹿儿岛外城的城墙已经修建得初具规模，相信到了夏季，环绕鹿儿岛外城的城墙就能完工。 而此时，扶苏又开始计划在大河北岸的农田之外修建一座座独立的“碉堡”。 这些碉堡的修建模式参考了当初小鬼子围剿敌后根据地的模式。 每一座碉堡都是由岩石砌成的圆柱形堡垒，高十米，分三层，二层往上的墙体留有突出的带倒刺的尖矛防止攀爬。一层只有一个狭小的入口。每层之间以木梯上下，把梯子一抽，各层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每座碉堡都相当于一个小的驻兵点，储存的粮食足够十到十五人的小队吃一个月。碉堡之间相距一百米，处在弩箭的最佳射程覆盖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无论中间哪一座碉堡受到攻击，都要承受至少三座碉堡的反击。 扶苏坐在鹿台上，看着碉堡之外随着丘陵绵延不断的森林，觉得这些森林很碍眼。 同样的，在森林之内，佐贺摘下狼头盔，眼神阴郁地看着远处欣欣向荣的稻田，觉得这些竖立在大地之上的“石头房子”很碍眼。 佐贺部也有种植稻子，所以佐贺知道眼前这些稻田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与佐贺部不一样的是，狼村种植的稻子东一茬西一茬，就像是一个野人头上长了癞子，而鹿儿岛的稻子则郁郁葱葱整整齐齐，一看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狼巫，按照他们的方法，让大量的族人去种地，真的比狩猎好吗？”佐贺问身边的狼巫。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狼巫也聚精会神地望着远处的稻田，“狼王，他们种稻子的方式非常复杂，我只听说过‘神国’会使用类似的方式。” “‘神国’？”佐贺吃了一惊，“狼巫，你的意思是说鹿儿岛来自‘神国’？” “不是。”狼巫摇摇头，“‘神国’只给予我们稻子，却并不愿意传授给我们稻子真正的种植方式。据说用那种方式种的稻子，同样大小的土地，收获会是我们狼村的十几倍。” “十几倍？”佐贺瞪大了眼睛，“也那不就是说仅仅依靠种地，就能养活族人的程度吗？” “的确如此。”狼巫点点头说道，“所以鹿儿岛并非来自‘神国’，否则他们也不会传授我们稻子真正的种植方式。” “也对。”佐贺点点头，“据我们派去鹿儿岛的族人回来讲，这不是陷阱，他们真的在教我们怎么种稻子，还有怎么养鱼、养鸡、养鸭……” “狼巫，现在我有些后悔，我不应该把部族里最笨最没用的族人派去鹿儿岛，而应该派最聪明的人过去。” “狼王，现在也不晚。”狼巫说道，“我们可以派最聪明的族人过去，把他们替换回来。” “好！”佐贺重重地点点头。 “狼王，我们该走了。”狼巫说道，“我们边缘的部族正在遭受狼灾，如果我们不早点过去，我们的领地范围可能就要缩小很多。” “我知道。”狼对于佐贺部有着特殊的含义，现在佐贺部的族人却正遭受着狼的反噬，一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佐贺就恨恨地咬牙道，“可惜那头神兽没要咬死他，否则我们就能少很多麻烦！” “狼王，既然我们还需要继续派人去鹿儿岛，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神兽’来自‘神国’，与我们佐贺部无关。” 佐贺点点头，临走之际，他又转头恋恋不舍地看了远处一望无垠的稻田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些稻子不是我们的。” “不，狼王你错了。”狼巫突然说。 “我错了？”佐贺有些疑惑。 哪错了？ “太阳是属于所有人的。” “山川是属于所有人的。” “河流是属于所有人的。” “森林是属于所有人的。” “土地也是属于所有人的。” “所以土地之上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属于所有人的。”狼巫缓缓说道。 “既然稻子长在野外，那就是属于所有人的，收获的粮食里至少应该有我们佐贺部的一份。”狼巫目光炯炯地盯着稻田。 “鹿儿岛的首领不会同意狼巫你的说法的。”听完狼巫的话后，佐贺看着稻田的目光就变得贪婪。 “鹿儿岛的首领会同意的。”面具下的狼巫发出桀桀桀的笑声，“长崎、福冈、大名以及我们佐贺部都一致同意的事情，鹿儿岛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哈哈哈——”佐贺突然大笑起来，“对对对！种在鹿儿岛外面的稻子是大家的！也有佐贺部的一份！” “狼巫，我们走。” “等到稻子成熟的时候，我会带着狼武士来收割的。” 第71章 狼巫 太阳下山了，族人劳作一天回到鹿儿岛之后，一只野兔从树林里跑出来，蹦蹦跳跳地在田地里觅食，可惜它还没有吃到第一口食物，就变成了别的动物的食物。 三头棕熊从树林里冲出来，用熊掌将这只野兔按倒在地。 三头棕熊撕扯一只野兔的画面实在是太过血腥，而一只野兔明显无法填饱三头棕熊的肚子。 只见三头棕熊人立而起，将两只前爪举在胸前，认真地舔舐着熊掌上残留的兔血，边舔边打量着鹿儿岛高大的城墙，遥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墙内来来往往行走的食物们。 呆立一阵子后，三头棕熊最终还是掉头返回森林之内。 扶苏不允许族人靠近林木线，如果需要离开鹿儿岛劳作的，就必定有一队披甲锐士手持劲弩在周围警戒保护。 脚踏弩的精铁箭头连吊睛白额虎都能击杀，更不要提其余的野兽。棕熊曾经想凭借自己强大的身躯捕猎劳作中的族人，在给鹿儿岛平添了十几张优质熊皮之后，这些傻大个终于学会了认清形势，不敢再袭击田地里劳作的人。 当然，城外的流浪野人并不需要遵从扶苏的命令，这是他们的自由，他们自由散漫惯了，没事就喜欢钻小树林，所以经常会出现点名的时候少了那么几个雇佣的流浪野人。 但是没人会在乎，流浪野人自己都不会在乎，扶苏更不会在乎。在扶苏眼中，城外的这些流浪野人都是经过筛选挑拣后留下来的好吃懒做之人，没有让他们进入鹿儿岛的可能。 扶苏正愁不知如何处理这群进不了鹿儿岛又赖着不走的流浪野人，如果棕熊能多叼走几个，也是不错的事情。 棕熊毫无疑问是目前九州岛上体型最大的食肉动物。连棕熊都不怕，其他体型更小的食肉兽自然更加无需担心。 本来扶苏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坐在鹿台之上，扶苏看到远处光秃秃的山梁上站立着一匹狼，这匹狼远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匹狼都要大。 当扶苏揉揉眼睛，想要看得更加仔细时，那匹狼却消失不见了，他心中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当天晚上，扶苏让士兵从鹿儿岛的羊圈里拖了两头山羊出来，在山梁上敲了一根木桩，将两头山羊系在木桩上。 野外“咩咩咩”的叫声响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两头山羊还绑在那里。 扶苏立刻命令鹿儿岛大门紧闭，所有族人都不准离开鹿儿岛，披甲锐士沿着城墙巡逻，野战军要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如果连棕熊都放弃了送到嘴边的食物而选择遁走，那么一定是它们遇到了不得不走的理由。 棕熊的确是东瀛列岛上体型最大的食肉动物，但并不是最强的。 野狼才是这里的主宰。 一匹野狼自然无法战胜体型庞大的棕熊，但是一群野狼呢？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鹿儿岛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流浪野人依旧无所事事地在城墙外晒屁股。两头山羊依旧在远处的山梁上徘徊，但是士兵留下的草料一口也没吃，不断试图挣脱绳子的束缚，显得很急躁。 傍晚时分，一只黑影从山梁上闪过，迅速咬死了那两只惊惶未定的山羊，然后消失不见。 “我的王，狼群就要来了。”羊过也站在鹿台上看着远处的山梁，“这些畜生想要在夜晚袭击我们。” “这世上真的有牧狼人？”扶苏有些惊奇地问，本来他还以为，自己才是这里第一个想通过驯养，将狼变成狗的人。 “佐贺部又被称为狼部，佐贺部的首领被称为狼王，佐贺部的大巫是狼巫。”羊过表情凝重地说道，“我早年在各部族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佐贺部驱赶饲养的狼群攻伐别的部落。” 羊过所说的游历，其实是他早年作为残疾野人想投奔各个野人部落，找一个安身之处，结果一直被拒绝，一直在流浪的过程。 “佐贺部有那么多的食物？能养得起狼群？”扶苏觉得有些奇怪，狼这种畜生并不能帮人干活，而且只吃肉，佐贺部愿意把宝贵的肉食分给狼群？ “不不不，我的王你想错了。”羊过指了指远处被咬死的山羊，“佐贺部并不用食草兽的肉来喂养他们的狼群。” “那喂什么？” 总不能喂草？ “人。”羊过说道。 “人？”扶苏愣了一下。 “是的。”羊过点点头，“而且是活人，活生生会动的人。” “狼巫会将捕获来的公狼杀死，母狼养着，让母狼产下幼崽，然后狼巫会像对待人类幼崽一样对待这些狼崽子。” “狼巫每天和狼崽子一起睡，一起狩猎，一起吃生肉，一起喝兽血，陪伴着狼崽子长大。” “狼巫和这些狼崽子之间就会建立起深厚的情感。” “狼崽子长大后就会被放归野外，回归狼群后，狼巫会千方百计杀死原本狼群的王，让这些在他照顾下长大的狼成为新的狼王。” “依靠着狼巫和新狼王之间的羁绊，狼巫就能指挥这些狼群的行动。” “……” 扶苏边听着羊过的解说，边瞪大了眼睛，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不过和狼群之间的羁绊并不如我们鹿儿岛养的狗那么听话。”说到这里，羊过就笑了笑，“狼这种畜生野性难驯且太过贪得无厌，就如同佐贺部一样，内心的贪欲得不到满足，就会反噬其身。” 外出的“夜莺”曾回来报告，佐贺部很多外围部族遭受了狼灾，一整个村的族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被咬死了，死状都非常凄惨，往往都是开膛破肚，一看就是野狼干的。 一匹身形高大的野狼在夜色中走上山梁，没有忙着吃地上的死羊，反而朝着鹿台上“呜呜呜”地嚎叫。 扶苏记得它，就是那头白天身形一闪而过的狼王。 蓬！蓬！蓬！ 士兵扣动扳机，三支箭矢飞了出去，却都被这匹巨狼弹跳几下就避开了，它甚至嘲弄性地迈着轻快的步伐在山梁上来回散步。 这明显是在挑衅。 “我们回去，这个地方也不安全。” “今晚估计是没办法睡觉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第72章 狼潮 鹿儿岛的吊桥已经高高挂起。大河南北两岸的土地已经没有族人在劳作。 平时经常来田地间捣乱、被鹿儿岛的孩子们带着小狼狗撵得到处窜的野鸡、野鸭、野兔一只也看不到了，更不要说野鹿、野驴、野山羊这些大型动物，林木线上一只野鸟也不见飞起。 大地显得异常的安静。 扶苏站在鹿儿岛城墙的最高处，全身披甲。 外面越是安静，越是说明有问题。 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站上了城墙，连绵的火把在城墙上组成了一条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火龙。 虽然鹿儿岛外城的城墙还未正式完工，但是已经七八米高的墙体，足以起到防御作用。 墙体前方棚户区的范围内，还插满了竹签和竹矛，里面是有着点点火光的竹棚。 受雇佣的流浪野人白天会进入鹿儿岛外城工作，晚上就会回到各自的住处。今晚扶苏破例允许受雇佣的流浪野人也上城墙值守。 但是城墙外依旧有众多由于各种原因未被雇佣的流浪野人以及好吃懒做者，算起来，七七八八的也有近千人。 “我不是让你通知那些流浪野人离开这里吗？”扶苏皱着眉头看着身旁的韩鸮。 “通知过了。”韩鸮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外，“但是有些人不愿意离开舒适的竹棚去野外过夜。” “仗着人多，他们自认为即便狼群来了也不是问题，只会变成他们的食物。” “噢。”扶苏点点头，也不再问话。 该说的已经说了，听不听是他们的事，自己已经尽了告知义务，至于后面事情会发展成怎么样就与自己无关。 一轮满月挂在夜空。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屹立城外的鹿台仿佛是一座古堡，孤零零的更显凄冷。 夜空飘来的一块乌云遮住满月之后，黑夜就浓重得如同流淌的墨汁。远处松涛声隐隐传来，偶尔夹杂一两声野兽的悲鸣。 扶苏站立城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世界的尽头，在此刻，时间似乎都停止了运转。 “嗷呜——” 一声狼嚎在远处的山林间回荡，扶苏不禁打了个冷颤，在如今的气氛下，如果从黑暗中突然冒出一个狼人来，他不会觉得惊讶。 但是狼人终究没有出现，一个模糊的黑影从鹿儿岛南面的果园里一闪而过，两点绿油油的光警惕地闪烁着，黑影驻足在灌木丛中看着远处棚户区里的火堆。 也许是出于对火的恐惧，黑影在灌木丛中徘徊了很久之后，终于鼓起勇气伏低身子悄悄地向着满是食物的棚户区前进。 棚户区外有栅栏，但是这些象征性大过实际意义的栅栏明显不能阻止野狼这种生物的行动。野狼只是把身子一低，就轻易地从栅栏下面的洞钻了过去。 明知道前方很危险，野狼还是在前进。森林里的猎物已经无法满足狼群的需求，那么这种需求自然就会外溢。此刻驱使野狼行动的不是脑子而是肚子。 狼群曾经在高岳山山谷里吃过遍地都是的两脚兽，那种滋味，它们心中还记得。 竹棚里的火堆，还有流浪野人没有睡觉，而到了这个时候还没睡觉的野人，一般都在进行着繁衍后代的行为。 瘦骨嶙峋的男性流浪野人骑在一个肥胖的女性野人身上呼呼喘气，旁边还放着一块他带来送给女野人的兽肉…… 野狼脚上有厚厚的肉垫，行动起来没有任何声音，它们动作迅速地行走在密密麻麻的竹签中，却一根也没有扎到脚。 扶苏的眉头不由拧了起来，特别是当他看见一匹野狼顺着一根竹竿轻易地跳上竹棚之上后，他对城墙之前的竹矛更加的没有信心了。 然后扶苏继续看着一匹野狼拱起草帘，将一个人全身光溜溜的肥胖女野人从竹棚内拖了出来，然后又有一匹野狼拖出来一个全身光溜溜却瘦骨嶙峋的男性野人。 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又有一匹野狼从同一个竹棚内拖出第二个全身光溜溜的男野人，然后是第三个…… 老色坯都该死！ 扶苏一点也不同情他们，作为留给狼群的诱饵，他们很适合。 “啊啊啊——” 随着涌进棚户区的野狼增多，此间的流浪野人开始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不少反应过来的流浪野人手持棍棒冲出竹棚。 但是只要流浪野人冲出竹棚，就会有一头野狼双脚搭肩跃其背上。此刻只要流浪野人稍一回头，野狼就会咬断他的脖子。 狼群密集得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淹没了棚户区的一切，流浪野人们还没来得及在这股汹涌的潮水中挣扎几下，就被浪潮淹没，变成浪潮下一个不起眼的凸起。 那些今晚被允许走上城墙的雇佣野人此刻更是一个个双腿发软，眼前所见，他们认为一定是天地间所有的野狼都跑到鹿儿岛来了。 “放！” 蓬！蓬！蓬！ 随着扶苏一声令下，鹿儿岛城墙内侧的士兵狠狠地砸下手中的木锤，一支支大竹箭呼啸着越过城墙上方士兵的头顶，在夜空中如同一条条火蛇飞向远处的棚户区。 咔！咔！咔！ 密集的狼群却轻易地躲开了大竹箭，所有大竹箭都插在了周围的竹棚上。 不过这也正是扶苏想要的效果，他本来就不指望笨拙的大竹箭能射中灵活的野狼。 随着击中竹棚的大竹箭爆裂开来，里面的松明也随之四溅，引燃了周围的竹棚以及竹棚下提前堆放的大量干草。 火光顿时冲天而起，每一座竹棚都变成了一个十几米高的大火堆。热浪滚袭，整个棚户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烧烤场。 狼群顿时混乱了起来，一头身上被松明点燃的大灰狼猛地跳进了水里，滋灭了身上的火焰，然后扑腾着四只爪子试图游回岸边。 但是还没扑腾几下，野狼的身体突然“嗖”地沉入水中，然后飘起一股血沫，野狼再次浮出水面时，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在水中，水族才是真正的王！ 刹那间，河面上全是浮起来的狼尸。也有侥幸爬上了大河北岸的漏网之鱼，上岸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得没了踪影。 棚户区的野狼在火焰空隙中到处乱钻，不少野狼钻到了城墙前。 “放箭！” 随着韩鸮一声令下，箭如飞蝗，近距离内，即便是野狼也无法躲过威力巨大的脚踏弩，狼群中顿时冒起朵朵血花。 那些受雇佣的流浪野人同时也搬起城墙上的石头与雷木往下砸，将这些无处躲避的野狼砸得头破血流。 一些巨大的干草团也从城墙上滚下，城墙前顿时变成了一条弧形的火蛇，不久之后就与棚户区的火龙连接成圆，将狼群包围在内。 畜生终究只是畜生，在人类战争机器面前，数量再多，也只是被屠杀的份。 第73章 狩猎吧 扶苏曾经听草原上的老牧民讲述过遇到的狼灾。狼灾过后，一地狼藉，蒙古包全毁，牲畜全死，幸存的牧民流离失所被迫迁移。 如果鹿儿岛不是有着高墙壁垒，而是身处一望无垠的广阔草原，也会被汹涌的狼群淹没。但是坚固的城墙犹如一道拦水大坝，将汹涌的激流挡在身前。 棚户区的大火已经逐渐熄灭，外围的火圈还有火焰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烤肉的香味。 饥饿的狼群远离了城墙，在棚户区中心撕咬着也不知道是流浪野人还是它们同伴的肉，或者两者有之。 扶苏看着场中那些只为满足口腹之欲，已无危险意识的畜生，已然没了兴趣。 “狩猎。” 呜！呜！呜！ 急促的牛角号声响起，城墙内的野人齐声“嗨啰嗨”地合力转动绞轮，厚重的铁皮木芯城门在“咔咔咔”声中缓缓升起，一队两百人的士兵鱼贯而出，在城门处分成左右两队，向着棚户区包围过去。 棚户区的大火和城墙下的战斗杀死和吓跑了大部分的野狼，剩余的野狼已十不足一，但也有五百多头，数量是士兵的两倍多。 听见鹿儿岛内传出的呜呜牛角号声时，狼群就已经停止进食，一起抬头伸长脖子竖耳倾听。 当看到有一群两脚兽从城门处走出来时，野狼脸上的皮肤立刻狰狞起皱，露出尖利的獠牙，扑向那支分开的队伍。 对于野人来说，野狼是危险的动物，狡猾、迅捷、凶残，肉质也算不得好。 如果是单匹野狼，还可以作为猎物，如果遇到的是狼群，野人通常都会掉头就走，不然谁是狩猎者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按照野人的理解，两百野人面对五百野狼，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站在城墙上的雇佣野人都无法理解士兵离开安全的城墙走出鹿儿岛的行为，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着城门外缓缓移动的队伍。扶苏没有看，而是返回了东宫睡觉。 从这支重装步兵走出城门的那一刻起，战斗的结果就已注定。 这是一支全身着甲的重装步兵，野人的身高普遍只有一米五到一米六左右，所以这支重装步兵的士兵平均身高160，体重160，着甲160，远远看上去就是一个金属球。 重装步兵穿的是青铜板甲，底衬是皮革，板甲之间缝隙以铁片连接覆盖，只留两只眼睛和一个鼻孔出气，全套重甲算下来重达160斤，这就导致重装步兵的移动速度像蜗牛一样缓慢。 鹿儿岛铁制品的出产量仍然不高，青铜的锻造性又太低，所以只能做成厚重的板甲。 自从组建了这支两百人的重装步兵之后，扶苏就将组建重装骑兵的计划无限期延后了，因为他发现这种重装兵完全就是一个烧钱的玩意！ 不考虑战马的来源问题，也不考虑重甲成本的问题，单这两百个“铁疙瘩”也太他娘的能吃了！ 能够负重160斤还能行动的野人，自然就是野人中的“壮汉”。为了走精兵路线，这两百“铁疙瘩”完全脱离了劳动，每天参加军事训练，负重锻炼体能，所以他们的食量也是普通野人的两倍。 而且这些重装步兵并不能独立完成重甲的穿脱，必须为他们分别配备两个辅兵，也就是说两百人的重装步兵，还要养四百人的辅助兵配合后勤，否则重装步兵战斗之后连重甲都脱不下来，会自己把自己活活累死。 如果再为他们配备战马，升级为重装骑兵，按照后世养马的一般标准，战马要每天消耗自身体重25左右的饲料，1的精料，大约50克的盐巴。 换算成鹿儿岛目前的物价水平，那就是一匹战马每天要吃掉十斤左右的草料，7斤左右的粮食和豆饼，以及一两盐。 草料不值钱，盐也可以暂时忽略，问题是粮食。 一个成年野人一天消耗的粮食是2到3斤左右，也就是说养一匹战马就相当于多养2到3个成年野人，怪不得古代有“一骑三步”的说法。 而且这还是平时的消耗量，如果是在战场，战马的消耗量要翻倍！ 就算是富裕的鹿儿岛，这种富裕也是相对周围的野人部落来说的，扶苏是一直知道自己很穷，非常穷，连半年的存粮都没有，如果真要养一支铁甲重骑，当年就能把鹿儿岛吃垮。 所以组建大秦铁骑的计划只能无限期延后。至少要等到有足够的战马，鹿儿岛足够富裕，精铁产量上来之后，才能考虑组建铁甲骑兵的问题。 由于没有配套的战马，导致这两百个“铁疙瘩”的移动速度就像蜗牛一样慢，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自身恐怖的破坏力。 重装步兵没有装备盾牌和青铜剑，也没有弩弓，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盾牌，他们的武器是制式装备的“狼牙棒”。 狼牙棒是一种打击兵器，棒头为圆柱形铁锤，上面布满突刺，形似狼牙。当重装步兵将手中的狼牙棒抡起来时，他们就化身为杀神。 狼牙棒如果敲在野狼头上，直接把狼头锤爆，如果是扫到野狼身上，更是连皮带肉地钩扯出来一大片东西来，野狼死状非常凄惨。 一些野狼试图跳到背上撕咬重装步兵，但是根本无从下嘴，只能徒劳地把盔甲咬得咔咔响。 不过野狼从跳上重装步兵后背那一刻起就后悔了，发出凄惨的嚎叫挣扎着想要跳下来。 在重装步兵难以防御的后背和双肩，盔甲表面布满锋利的倒刺。 一名身高一米八的重装步兵抖动了一下身体，扑上来被倒刺黏在盔甲上进退不得的两匹野狼就一片哀嚎。 这名身材高大的重装步兵探手到肩后，在“嗤啦”声中像撕胶带一样把两匹野狼从身上撕了下来。 野狼的死状非常凄惨，被撕下来后，半张狼皮还黏在他的盔甲上，血流如雨。 “哈哈哈——” 这名重装步兵心情无比畅快地沐浴着狼血，将狼牙棒杵在身边地面，突然就举起双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抹去黝黑的脸上流淌的鲜红狼血。 “嗷呜——” 一匹巨狼露出森森狼牙，颈背上的长毛竖立起来，前腿下伏，后腿稳稳地踩在大地上，用力一蹬，身体就如同一支利箭般飞向领头的重装步兵。 狼王。 这名领头的重装步兵名叫“黑夫”，是一名老秦兵，也是这支重装步兵的将官。 黑夫妻儿一家随扶苏东渡避难，老父亲还留在秦地默默等候他们归来。 若论从军生涯，黑夫的资历比韩鸮还要老很多。他曾是始皇帝手下一名步卒，只不过六国一统之后，他就卸甲归田，回家乡当起了一名种田农夫。 黑夫注意山头上的那头巨狼很久了，他知道这是狼群的王。 只见他狞笑着没有拿身边的狼牙棒，而且扔掉手中头盔，抡起沙煲大的拳头，一记直拳带着破风声砸了过去。 巨狼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像往常一样把这只人形兽的拳头咬下来。 砰！ “呜呜……” 巨狼倒在地上，嘴巴变得有些歪斜，嘴里的牙齿变得稀碎。 黑夫挥舞着一只铁拳，得意地哈哈大笑。 就像飞鸿的铁蒺藜一样，这只带关节的铁拳套是公子特意为他设计打造的，他非常的喜欢，这是第一次用在实战上，结果一拳就干碎了巨狼的一口牙。 “呜呜……” 巨狼张开满是血的大嘴嚎叫一声，想要逃跑，却被老秦兵一把抓住，然后用钢铁之手将狼嘴硬生生地掰开。 咔嚓！ 一声脆响，巨狼停止了挣扎，像只破麻袋一样垂下来。 黑夫单手掐着巨狼脖子，将其举在半空。 “嚯！嚯！嚯！” 重甲步兵们用手锤打着自己的胸甲，为自己的队长的勇猛而欢呼。 城墙上的雇佣野人看得目瞪口呆。 此刻的黑夫仿佛就是一尊战神，屹立野兽战场。 第74章 社会升级 剩余的野狼群狼无首，顿时混乱起来，到处乱窜，寻找缝隙逃离这个死亡之地。 重装步兵抡起的狼牙棒，只要粘上一点，野狼就非死即伤。 两百名重装步兵组成的杀阵不断压缩包围圈。 剩余的几百匹野狼东窜西窜，始终不得出，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这些野狼逐渐挤在了一起。 眼前的情景很熟悉，鹿儿岛羊圈里的羊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但是城墙上的野人从没想过这也会发生在狼群身上。 两百名重装步兵组成了钢铁围栏，野狼就是其中圈养的羊。 “呜呜……” 眼见无路可逃，一些野狼伏低了身子，呜呜叫着摇着尾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重甲步兵对失去战意的畜生没有兴趣，越过那些求饶乞怜的野狼，狼牙棒只对着还敢反抗的野狼挥舞。 在大火中幸存的流浪野人很快填补了这一空隙，不得不说，这些流浪野人就像是无处不在的苍蝇，你可以轻易地杀死他们，但绝对无法消灭他们。 流浪野人可没有作为战士的自尊心，对着求饶的野狼一棒子打死，然后东张西望寻找小狼崽和看上去怀孕的母狼，找到后立即用绳子捆住它们的四肢和嘴巴，扛在肩上带走。 小狼崽和怀孕的母狼可是抢手货，因为鹿儿岛收购小狼崽和怀孕的母狼，这可以换到一份不错的口粮。 在鹿儿岛外的黑暗森林，圆月在枝叶的空隙投下几束光，照在攀爬在树杈上的两个“狼人”身上。 “狼巫，战争的方式变了。”佐贺站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摘下狼头盔，眼神落寞的看着鹿儿岛的士兵挥舞着武器将剩余的野狼像老鼠一样打死。 “的确。”狼巫的人脸面具之下，眼睛里充满痛苦。 三千匹野狼的狼群啊，这是他花了十年时间，天天和野狼生活在一起，培养了一匹又一匹狼王的结果。 为了建立和狼群之间的羁绊，在食物不充足的冬天，狼巫甚至会将族人里的老弱病残喂给狼群。 但是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十年的辛苦付诸东流。 虽然逃走的野狼也有一半，但是那些狼王死了，狼巫在狼群中就失去了支点，没了号召力，无法通过狼王达到控制狼群的目的。 如果再从头开始培养一批新的狼王，狼巫已经活了三十多个春秋，他没有这个时间了。 “狼巫，为什么我们没有想过把青铜器穿在身上？”佐贺指着远处的重甲步兵，“那样的武士，就算在神明面前，也应该有一战之力。” “狼王，如果你想拥有那样的武士，首先得学会鹿儿岛‘点石成金’的魔法才行。” “狼巫是说那种将石头变成青铜和铁的法术？”佐贺说着就点点头，“我会的，我会让狼部最聪明的族人去鹿儿岛学习他们的知识。” “狼王，我们必须和长崎、福冈、大名三部族的首领碰面。”狼巫收回目光，眼睛看着佐贺。 “是像高岳山谷集市前的那种碰面吗？”佐贺回过头，立刻就理解了狼巫的意思。 “是的。”狼巫点点头，“鹿儿岛的强大远超我们的想象。” “敌人的强大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敌人强大在哪里。” “我们无法理解他们的战斗方式，如果我们和鹿儿岛发生战争，我们的狼武士会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死去。” “我认为，四部族应该再一次联合起来，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明天就会派出使者。”佐贺从树上跳了下来，重新戴上狼头盔，“狼巫，你可能要亲自跑一趟长崎部，找蛇巫说一下，他可能有办法打败鹿儿岛。” “我知道。”狼巫点点头，“我会亲自去找蛇巫的。” “夏天到了，大蛇也该出洞了。” …… 第二天扶苏睡到中午才起来，他发现鹿儿岛外非常的热闹，流浪野人竟然在棚户区的废墟里举行宴会。 昨晚的狼群袭击咬死了非常多的流浪野人，后来的大火又烧死了非常多的流浪野人，但是幸存的流浪野人脸上看不到悲伤。 昨晚的战斗同样死了非常多的野狼，多到流浪野人即便一个星期不工作，也不会饿死的程度。 流浪野人没有家庭的概念，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管他天塌下来。 现在天气已经入夏，没有竹棚没关系，只要给他们一捆干草，就足以让这些流浪野人有理由留下来。 鹿儿岛的族人对于和烧焦的流浪野人尸体黏在一起的野狼尸体没有兴趣，而且狼肉的味道远不及鸡肉、鸭肉、鱼肉、猪肉、羊肉……所以这些烤焦的野狼都让流浪野人带走了。 流浪野人可没有这些讲究，将烤焦的野狼从黏在一起的尸体上撕下来，稍微再烤熟一点就可以吃了。 而那些活着被打死的野狼，则被流浪野人摆得整整齐齐，放在鹿儿岛外道路的两边。 这些野狼是鹿儿岛那队“铁疙瘩”士兵的战利品，流浪野人只是把它们收集起来，可是不敢独占。 不问自取在鹿儿岛属于一种叫做“偷窃”的行为，流浪野人曾见过一名“偷窃者”被“理”当着众人的面打断了腿，所以都不敢偷窃。 而且流浪野人觉得也没必要偷窃，这些膻味很重的狼肉，鹿儿岛那些高贵的族人未必看得上。 果然，“理”在道路两边巡视一遍之后，勾勾手指，立即有几位流浪野人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听得“理”的吩咐后，立即大喜过望地指挥周围的流浪野人将这些野狼都带走。 “理”现在是羊过的得力手下，但是在流浪野人心中，“理”却比羊过还要可怕。 因为如果在羊过面前不小心说了冒犯的话，羊过一般只会哈哈大笑了事，但是如果这些话事后传进了“理”的耳朵里，“理”就会恶狠狠地抽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一顿鞭子。 “理”的鞭子就挂在他的裤腰带上，而且是正前方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流浪野人则恨不得帮“理”把鞭子缝在腰带上不要拿下来，因为鞭子拿下来的时候，就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 此刻“理”正拿着鞭子抽一个捧着狼皮的流浪野人，流浪野人疼得哇哇叫却不敢反抗。 按照“理”之前的吩咐，这些野狼剥皮后，狼皮上交，狼肉归流浪野人所有。而这个流浪野人心急吃狼肉，剥皮过程就毛糙了些，糟蹋了狼尾巴上的毛发。 “理”生气的地方就是这里，野狼尾巴上的毛发是制造“毛笔”必须的材料。 鹿儿岛现在对“毛笔”的需求量非常大，而鹿儿岛的族人都知道公子对于与“阅鹿书院”相关的事情格外关注，作为已经入籍鹿儿岛的“理”，又怎能不气？ 扶苏站在东宫二楼露台上喝茶，这是早餐午餐连着一起吃了。 扶苏边喝茶边看着鹿儿岛外的情景，觉得有那么一点奴隶主教训奴隶的意思了。 这个野人世界的原始社会，也该升级到奴隶社会了…… 第75章 蛇巫 “阅鹿书院”对于毛笔的需求量非常大，原因是启蒙教育占了书院课程相当大的比重，而启蒙教育中，识字扫盲又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无论你要学习什么，识字都是基础。 天工院已经开发出用树皮纤维、麻头敝布、丝绸残絮等为原料，经过捶捣加工后制造的“纸”。 这种麻质纤维纸质地粗糙，远达不到扶苏要求的标准，不要说书写了，擦屁股都嫌膈得慌。 虽然扶苏看不上这些连后世的厕纸都比不上的纸，但是徐福和羊过都非常喜欢，对这些纸视若珍宝。 目前纸的产量少，成本高，还无法大规模使用，所以阅鹿书院的学生练字使用的是薄石板，用毛笔蘸水之后在石板上写字，石板粗糙，导致毛笔的损耗非常快。 目前阅鹿书院拥有各年龄层的学生总数六千，而鹿儿岛的在籍人口还只有五千，这多出的一千人，就是别的部落来学习的“走读生”，以及流浪野人中的“旁听生”。 阅鹿书院学生主要分成三部分，一是以启蒙教育和基础学科为主要内容的通识教育，类似于后世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的小学中学。 二是以教授生产技术为主要内容的技能培训，类似于后世的技工学校。 三是高等教育，差不多就是后世大学的意思，其中代表就是天工院和医学院这两个专门的分院。 阅鹿学院同时有开设成人夜校。顾名思义，就是让成年族人在劳动之余，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野人世界没有夜生活的概念，黑灯瞎火的除了繁衍后代真的没别的事情可干，夜校的开设也算是丰富了族人的文化生活。 晚上的时候，阅鹿书院学生中月考前一百名的佼佼者会被集中在东宫的一楼，由扶苏亲自授课。 这一百名学生除了脑袋瓜子比较灵活之外，另一个特点就是都写得一手好字。 扶苏授课的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抄笔记。 这时候扶苏真的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物理》《化学》《数学》……扶苏做的就是凭借记忆努力把这些东西默写出来，用炭笔写在刷了石灰的白木板上。 然后这一百名学生就拿着毛笔，在纸上手抄扶苏写在白板上的东西，每名学生至少要抄十遍，才算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 现在讲这些内容，学生们未必听得懂，那就多抄几遍，十遍只是最低任务，通常这些学生抄的次数都会多于十遍，因为公子说过，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抄下来，背下来，以后总有一天会懂的。 学生们抄好之后的笔记还会用针线装订成册，然后作为教材发给别的学生使用。 扶苏现在还不敢教他们太过于复杂的知识，比如对于《算术》这门课，能弄懂两位数以内加减乘除的，在野人中已经算聪明的，能理解三角函数的，可以说是天才，至于教微积分和线性代数，扶苏是想都不敢想。 这一百名学生之中，鹿儿岛自己的孩子占了大多数，来自飞鸟部的孩子次之，第三是长崎、佐贺、福冈、大名这四个野人部落的孩子，最后还有一些其余小部落以及流浪野人的孩子。 扶苏对于孩子，特别是聪明的孩子进入鹿儿岛的条件放得非常宽，甚至可以说是来者不拒，因为扶苏相信接受了鹿儿岛价值观教育的孩子，无论他之前来自哪个部落，最终一定会变成鹿儿岛自己的孩子。 在大厅角落里，依旧是坐着五位长崎部的孩子，他们拿着毛笔，艰难地在抄写笔记。 长崎部也是那四个大型部落中最神秘的一个，他们的图腾信仰是“蛇”，比起佐贺部的图腾信仰“狼”，蛇这种生物本身就很神秘。 以此引申出来的，就是这五位孩子的装束都非常特别，他们带着蛇皮面具，只漏出眼睛，面具在口鼻附近留有呼吸的孔洞，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蛇皮制成的。 据说这五个孩子是长崎部未来“蛇巫”的候选人，所以才有这么奇怪的装束。 他们不在学院饭堂参与集体就餐，通常都是打饭回他们自己宿舍吃。这就让他们显得非常的不合群，再加上那全身透着古怪和恐怖的蛇皮面具和蛇皮衣，让他们看上去更加的生人勿近，鹿儿岛内几乎没有同龄的孩子愿意和他们交朋友。 游龙是例外。 游龙不害怕蛇，水族生活在水里，碰见蛇是常事，甚至还有养蛇当做宠物的，时间长了之后，游龙就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和长崎部的这些孩子玩在一起的伙伴。 “游龙，你的那几个小伙伴呢？” 一天晚上，扶苏突然发现大厅角落里的几个座位突然空了，就觉得有些奇怪。 孩子们都非常珍惜来东宫学习的机会，你不去学后面还有一大帮别的孩子排队候补，所以不会出现孩子翘课的现象。 “老师，他们感冒了，请病假。”游龙站起来回答。 “噢。”扶苏点点头，这个时代连衣服都穿不好，偶尔生病感冒或者吃了坏东西拉肚子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于是也就不在意，继续在板子上写《孝经》让他们抄。 第二天晚上，还是不见长崎部那五个孩子来上课。 第三天晚上，依旧不见长崎部那五个孩子来上课。 “游龙，你的那些小伙伴呢？感冒一个都没好？” “没呢，他们请了病假。” “你现在去医学院叫几个大夫，去长崎部的住处看一样，就说是我吩咐的。” “大夫去过了，不让进。” “不让进？”扶苏愣了一下，不让进是什么意思？生病了不让看？讳疾忌医的意思吗？ “这节课改自习。”扶苏放下手中的炭笔，打算亲自去一趟长崎部的住所。 正在东宫二楼露台喝茶的韩鸮和黑夫见扶苏走得匆忙，当下也放下茶杯跟了上去，游龙则去医馆叫来了大夫。 鹿儿岛西区有一片独立的民房，这里集中安置了来自鹿儿岛之外部落的各族人，长崎部的临时住处就位于西区左侧的第一间。 当扶苏来到长崎部临时住处的门外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味道也太臭了。 扶苏直接推门而进，发现长崎部的几位负责照顾小孩的成年野人正在拿着陶罐熬什么东西，刺鼻的臭味正是来自于那些陶罐。 扶苏不打招呼就闯进来，吓了那两男三女的长崎部野人一跳。 扶苏懒得理他们，抬手掩住口鼻，路过陶罐直接走向后方的客房。 “这不能进！”那两个长崎部的男性野人急忙拦在房门面前。 “我看一下病人。”毕竟来者都是客，扶苏忍住不发火。 “扶苏首领，病人是我们长崎部的孩子，我们长崎部有自己的药治好他们。”一位正在熬药的女野人陪着笑站起来，看起来，她才是这五人中的头。 扶苏走过去几步，走到那个女性野人面前，看着她。 “扶苏首领。”这女野人立刻笑盈盈地欠身行礼，显得很有礼貌。 啪！ 下一秒，女野人手捂着半边红肿起啦的脸发愣，她不明白这一掌为什么会扇在她的脸上。 “我和你说话了吗？”扶苏冷冷地看着这个失神中的女野人，然后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药罐子，浓黑粘稠的药汁流了一地。 扶苏转身走向房间的门。 “这里不能进！”那两个男野人眼中有些惶恐，眼神望向那个被扇巴掌的女野人，但是依旧拦在门前。 扶苏懒得说话，看了旁边的韩鸮和黑夫一眼。 砰！砰！ 下一秒，这两个男野人像虾米一样屈身躺在地上起不来，吐了一地的苦胆水。 扶苏进入房间之内，房间里臭味更甚，但是这里的臭味和房间之外的臭味又有所不同，相比起来，外面的臭味更像是为掩盖房间之内的臭味而存在。 在房间内的通铺上，并排躺着五个野人孩子。 扶苏走过去，只见五个孩子依旧穿着蛇衣，在口部的开孔处嘶嘶地急促往外呼气。 扶苏脸色阴沉，伸出手轻轻按在一个小野人额头上，隔着蛇皮衣也能感受到滚烫。 第76章 巫毒 扶苏轻轻地用手指捏起小野人脸上的蛇皮面具，小心地用力往两边拉。 嘶嘶嘶—— 蛇皮面具被从中间撕开，小野人的脸露了出来。扶苏“噔噔噔”地接连后退了几步。 那已经不能算作是一张脸，脸上的皮肤已经溃烂，有白色的咀虫在上面爬，臭味的来源正是这里。 两名跟随而来的大夫立即抢步上前，他们来到床铺边，打开随身携带的药匣子，戴上丝绸口罩和鹿皮手套，然后从匣子中取出锋利的骨刀，两人合作小心翼翼地切开五个野孩子身上的蛇皮衣服。 扶苏也戴上口罩后，将双手泡在医女端过来的白酒里，作简单的消毒。 白酒可以用来消毒，但仅可用于缺乏消毒药物的情况。 酒精含量在百分之七十五的条件下具有最理想的杀菌效果。低于这个数值时，杀菌效果随酒精浓度降低而降低。浓度过高时，酒精会先使细菌表面蛋白质变质，从而无法进入细菌内部达到杀菌的效果。 医用酒精的酒精浓度控制在百分之七十五，是专业的杀菌药物。依靠鹿儿岛目前的条件，还很难做到精准控制酒精浓度，还无法生产医用级别的酒精，只能将就着用。 就连后世市场上的白酒酒精含量也大多低于百分之六十五，就扶苏洗手的这些充当“酒精”的白酒，也是经过反复多次蒸馏得来的，非常珍贵。 大概一炷香时间之后，其中一名大夫走到扶苏身边。 “公子，死了四个，就剩一个还能喘气的。” “能救活吗？”扶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眼里有火光升起。 “难。”大夫摇摇头，“把他送去医学院，把徐老他们都叫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就做。”扶苏点点头，将手从酒盆里拿出来，看着韩鸮道，“你也去帮忙。” 扶苏从房间内出来，又走到那个还在捂着半边脸发愣的女野人旁边。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这个女野人的另外半边脸。 好了，现在就舒服了，对称了，两边脸都红肿起来了。 “为什么打我？”女野人一脸的委屈，“鹿儿岛原来是这么不讲理的地方吗？难道长崎部用自己的方法救治我们自己的族人，有错吗？” “凭什么就认为你们就是对的？我们就是错的？” 这个女野人算不得漂亮，或者直接可以说是丑，脸上沟壑纵横，身体佝偻着，腰弯得很低，但在扶苏面前一直显得非常的恭敬非常的有礼貌。 “别装了。”扶苏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个一脸无辜的老女人，“你就是蛇巫？” 这个老女人浑身一震，继而疑惑地问道:“蛇巫？蛇巫是什么？扶苏首领，我不懂你的意思。” “反派都这么贱的吗？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不愿意承认是？” “黑夫，去把这个老女人的衣服剥光，然后绑着扔到竹林里去，等到她浑身上下爬满刺毛虫子后，再来告诉我她说什么。” 说完，扶苏转身就走。 “等一下！” 老女人慢慢地转过身，背不驼了腰不弯了，站直了身子看着扶苏，叹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不装了吗？”扶苏冷冷地看着她，竖起拇指往后一指，“里面是怎么一回事？” “嘶……”蛇巫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脑中飞转，准备组织语言。 “你是选择浑身爬满刺毛虫子之后再说话？还是选择我拔掉你的指甲，插上竹签之后再说话？” “抑或你喜欢把皮肤割成一条条之后，撒上盐巴再说话？” “嘶？要不我叫铁匠将烧红的铁块烙在你身上，让你慢慢‘嘶’好吗？” 扶苏脸色平静地站在那里，但是没有人敢说话，就连旁边的黑夫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房间内的所有人。 黑夫恍惚地看着扶苏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暴怒中的始皇帝。 蛇巫的脸上有冷汗冒出，对方口中所说的酷刑，没有一项是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的。 “当然，我们也可以省略这些步骤。”扶苏盯着蛇巫的眼睛，“这取决于你说不说真话！” “这不公平！”蛇巫抗争道，“我是长崎部的大巫，不是你鹿儿岛的族人！” “这些孩子是我长崎部的族人，我作为大巫有权处置他们！和你们鹿儿岛无关！” “他们是我的学生！”扶苏咆哮着一拳砸在蛇巫的腹部，蛇巫立即弯下腰抱着肚子痛苦地呕吐起来。 “娘希匹！” “混账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垃圾货色！” “黑夫，把她送去医学院，交给‘解剖室’。” 黑夫这个大壮汉一听“解剖室”三个字，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黑夫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部门会出现在救死扶伤的医学院里，他总觉得把“解剖室”归类到后勤厨房的行列应该会更加的恰当，毕竟厨房里也有专门屠杀牲畜的屠夫。 公子有令，黑夫像老鹰捉小鸡一样钳住了蛇巫的双臂，将她像小鸡一样拎起来就往外走。 “等一下！”蛇巫背上冷汗直流，虽然她听不懂“解剖室”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她她正在堕入地狱的深渊。 “我什么都说！”蛇巫挣扎着，但是黑夫双臂像螃蟹一样钳住了她瘦弱的身体，根本就动弹不得。 “扶苏首领！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于是黑夫停下脚步，看着扶苏。 “我现在不想浪费时间辨别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扶苏向着黑夫摆摆手，“让她去一趟‘解剖室’，我相信从那里出来之后，她说的话可信度就会很高。” “不要！扶苏首领！我是长崎部的大巫！” “你这样对我，会挑起鹿儿岛和长崎部之间的战争的！” “正合我意。”扶苏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扶苏回到了东宫，也没有心情再给学生们上课了，就让学生们继续自习，他自己则坐在东宫二楼的露台，对着远处的大海喝茶。 游龙留了下来，他坐在扶苏的身边，也想等候长崎部那个小伙伴的消息。 长崎部那些小野人在鹿儿岛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就连生病了也只有游龙私下得知，游龙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要等待那位小伙伴醒来。 长崎部五个小伙伴死了四个，这对于游龙这个小少年的打击很大。 飞鸿也没去自习，他坐在游龙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游龙等待消息。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扶苏看到徐福脚步匆匆地从医学院的方向小跑过来。 扶苏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能让徐福亲自跑来报告的，这事情就小不了。 “公子！”徐福脚步匆匆地还在上楼梯，颤抖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长崎部的人得的是瘟疫！” “全身皮肤都在溃烂……” 哐当！ 扶苏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摔碎了。 “立刻隔离所有来自长崎部的野人！”扶苏不等徐福禀报完详细情况，就大吼道。 “和他们密切接触过的族人也要逐一排查，一并隔离！” “韩鸮！黑夫！把野战军从城外调进来！” “今晚开始实施宵禁！” “所有不听劝回的外出者，格杀勿论！” 第77章 隔离 扶苏不确定什么样的瘟疫会让人的皮肤溃烂，也不确定这种瘟疫和他理解中的传染病是不是一回事。 但是后世深入骨髓的抗疫经验告诉他，必须把发病的人和潜在的感染者隔离，且越快越好。 在扶苏的严令下，野战军进入鹿儿岛维持秩序，医学院的大夫带上口罩和手套等全套防护装备，开始挨家挨户开展排查。 所有人都必须脱衣接受检查，男大夫检查男的，医女检查女的，只要是皮肤发生溃烂或者有长红点白疮等即将发生溃烂的迹象，就会被送至医学院接受进一步的检查。 当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鹿儿岛终于完成了全员筛查，总共有十名族人的皮肤发生了溃烂的症状，都是在学院坐在最靠近长崎部的小野人周围上课的五名学生以及他们的父母。 从这些迹象来看，传播链还处在初级阶段，及早行动，还是有可能防控住的。 于是鹿儿岛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卫生”活动。 鹿儿岛工业区的砖窑里烧制砖头的时候，顺带烧了大量的生石灰，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带着口罩的士兵给鹿儿岛内所有的道路和空地都洒上了生石灰，这使得整座鹿儿岛连空气都变得十分的干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扶苏现在唯一能想到的，适合大规模消毒使用的，就只有生石灰。 每家每户的族人也领到了士兵挨家挨户派发的属于自己的那一包生石灰，然后对自己的家进行一次大消毒大扫除大清洁。 西区的临时居住区消毒得更加的彻底，原先长崎部的临时住所，包括紧挨着长崎部临时住所的另外两座房子，连同那四个死去的学生尸体，都被一把火烧掉。 鹿儿岛大门紧闭，已经被封锁起来，不再与外界有人员来往。 由于现在出现症状的病患都是来自于内城，更确切地说是来自于阅鹿书院，所以扶苏进一步将阅鹿书院与内城之间，内城与外城之间设立两道关卡，阻隔相互之间的人员流动。 如果可以将瘟疫的传播链控制在阅鹿书院内，哪怕是控制在内城以内，都会让抗疫形势大为好转。 紧接着，扶苏让人围绕鹿儿岛外围的林地放了一把火。 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将鹿儿岛外围的林木线再往后推了将近一公里。 扶苏相信，没有病毒可以跨越一公里宽的灰烬地带，即便带来瘟疫的病毒是依靠空气传播，此时应该也已经被彻底切断了向外输出的途径。 以目前野人世界的医疗水平，扶苏不敢想象瘟疫一旦传播开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经过考虑再三之后，鹿儿岛派出健康的人员骑着快马，向飞鸟部以及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示警，并且带去了扶苏对于其余部落防控这场灾难的建议，详细地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飞鸟部的执行很坚决，立即加强了祖母山的警戒，不允许其他部落的族人以及流浪野人进入祖母山的范围之内，同时将生石灰抛洒在进出祖母山的所有道路上。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野人部落则比较无情，鹿儿岛示警的人连门都进不了，就被赶走了，并且带回了这四个部落首领的回话： 鉴于鹿儿岛正在为自己的恶行遭受神明的惩罚，鹿儿岛的人不准靠近他们部落，否则一律射杀。 扶苏听了士兵带回的话，差点被气笑了，不过这样也好，神明也好，恶魔也罢，背负这样的罪名其实有助于现在的抗疫大计。 一切能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时间去检验所做的一切努力。 在等待的时间里，扶苏去医学院看了那个长崎部的蛇巫。 此刻蛇巫已经换上了蓝色条纹的病号服，双手抱膝坐在医学院洁白的病床上。 床上有铁链子将她的四肢缚住，连接到病床的四个角，这就导致她虽然手脚能自由活动，但是活动的范围被限于病床上。 蛇巫发现有人靠近自己，就抬起头，眼神惶恐，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 蛇巫身上看不到明显的被伤害或者被虐待的迹象，扶苏不知道“解剖室”的人对蛇巫做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反正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奔溃了，现在问她任何事情，回答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而让扶苏感到意外的是，洗去脸上的花纹和染料之后，蛇巫竟然出奇的年轻，看上去稚嫩的脸庞应该不超过十七岁，妆前妆后模样简直差天共地，看上去清秀了不少，特别是现在这副怯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处大户人家虏来的大家闺秀。 “中原人？”扶苏坐下来问出的第一句话，就让蛇巫的身体为之一振。 只见她瞪大了又惊又恐又喜又惧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扶苏：“难道，你也是……” “你是哪国的？”扶苏反问蛇巫，见对方不说话，就想了一下，“齐国？燕国？” 当扶苏说到燕国的时候，蛇巫就猛地点头，哇的一声哭出来：“来了啊，哥哥啊，你们终于来了啊，呜呜……” 现在蛇巫已经确认，眼前的男子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虽然不一定都是燕国，但只要是来自中原大陆，在她眼中，那就是同一个家乡的亲人呐。 眼见蛇巫哇哇大哭，扶苏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事情正在向他理解的反方向发展。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扶苏皱着眉头，吩咐守在病床边的解剖室大夫解开蛇巫手脚上的铁链，他看得出来，蛇巫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所以情绪才会这么轻易地崩溃。 “没有啊。”大夫们一脸无辜地解开蛇巫身上的铁链子，“我们什么都没做。” “公子，我发誓，我们没有碰过她。” “真的公子，我们有别的研究要做，还没抽出时间理她啊！” “冤枉啊公子。” 听大夫们这么说，扶苏有些疑惑地看着蛇巫，蛇巫的手脚被解开后，就仿佛找到了救星，一下扑到扶苏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扶苏哭诉。 “哥哥啊，他们有啊！” “他们把我绑起来，在旁边看他们杀小动物！” “都是活的小动物啊！啊啊啊！太可怕了啊！” “他们让我看了一晚上的宰杀小动物啊！” “呜呜……” 扶苏有些无语地看着那些大夫，那些大夫则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种精神上的魔法攻击伤害有多大。 “好了，不哭了。”扶苏安慰蛇巫停止哭泣后，神情严肃得像一个严厉的兄长，“我需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关于这场瘟疫的所有事情！” “不能说谎！不能隐瞒！” “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要负责！有错就改！” “听懂了吗？” “嗯……”蛇巫点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乖巧地跪坐在床上，开始一五一十讲述她所知道的事情。 第78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公元前227年，燕太子丹派荆轲刺杀秦王未遂，秦王即派王翦领兵攻燕。 公元前222年，王贲率军攻破辽东，燕王喜被俘，燕亡。 …… 燕国在战国七雄中最为弱小，西面疆土和齐、赵等强国交错，西出艰难，东北迫近蛮貉等域外部族，可以说是七国之中与域外部族交流往来最为密切的国家。 公元前226年，秦军就攻取了燕国都城蓟，而直到公元前222年，秦军灭楚、魏之后，王贲才率军进攻辽东，灭燕。 也就是说从燕都蓟城陷落到燕国灭亡，燕国其实有五年短暂的相对和平时期，偏安辽东苟延残喘。 期间，大量燕国人为躲避战乱从辽东半岛一路南下，逃往箕子朝鲜避难，其足迹远至东瀛列岛。 东瀛列岛四面环海，本地土着通常称这些外来人为“渡来人”。 伴随着渡来人的移入，东瀛列岛在公元前3世纪弥生时代初期出现了陶、盐、铜以及水田等文化，逐渐成为一个农业社会。 在最初位于九州北部的佐贺县菜畑遗迹、福冈县板付遗迹都发现了大陆系磨制石器和碳化米的存在。弥生文化从一开始就具有先进的农耕技术，通常认为它是受到了来自外来移民的影响。 而长崎部的蛇巫，就是来自燕国的“渡来人”。 ……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在衍水的桃花岛旁，一年轻公子一边饮酒，一边击节而歌，歌声时而悲凉，时而激昂，听着让人觉得胸中似有郁气，不吐不快。 在这位年轻公子身边，一位头戴冕流王冠的中年人，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旁。 ”丹……“眼见对方久未说话，燕王喜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宫中有谗言，秦王伐燕，全在报荆轲行刺之仇，若将……若将太子丹人头献于秦王，则燕国辽东一隅之地可保……” 燕王喜说着，就抬眼偷偷地观察太子丹的反应。 燕蓟城破，燕王喜逃往辽东，太子丹率公室卫军护卫左右，卫军上下尽皆听令于太子丹，也就是说如若太子丹愿意，随时可取燕王而代之…… “父王以为如何？”太子丹放下酒坛子，突而笑问燕王喜。 “谗言！尽是谗言！”燕王喜慌忙解释道，“回去后，寡人定诛杀进此谗言之恶人！” 太子丹又笑了，如果真的认为是谗言，燕王在恶人进谗言之时，就应当诛杀此人，而不是等到和他说了之后，才慌忙表态。 “昔日荆轲刺秦，借樊於期将军之首献于秦王，才得秦王召见。丹阻拦未及，樊将军虽非死于丹之手，确因丹而死，刺秦事败，丹有负于樊将军。”太子丹说着，眼神黯然。 “今日父王与众臣求丹人头献于秦王，保燕国辽东一隅之地……”太子丹说着说着就又大笑了起来，“岂不觉可笑？哈哈哈——” “谗言！尽是谗言！”燕王喜慌乱之下手足无措，只能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看来父王和宫中众臣对丹安排刺秦之事，怨言颇深。“太子丹敞开衣领，仰躺在地，让微风吹散酒气，眼睛望着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悠悠说道，”丹又如何不知，刺秦之事不可为？“ ”秦国伐灭六国之势已成，即便荆轲成功刺杀秦王赵政，也会有第二个秦王攻伐我燕国，丹做的，只不过是想为我大燕多争取几年喘息的时间。“ ”在此期间我大燕励精图治，西与代联合，南与齐、楚结盟，北与匈奴结好，合纵抗秦，以待天变，或许还有翻身之机。“ ”可惜呀可惜……“太子丹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无比苦闷地说道。 ”昔日丹与秦王赵政同在邯郸为质子，丹自问对秦王性情最为了解。秦王赵政有一统天下，开创万事基业之雄心，岂会为区区一人头，就放弃唾手可得的燕蓟之地？” ”宫中众臣到此刻仍不能同仇敌忾，共抗强秦，反而异想天开求秦王对大燕网开一面，岂不可笑？哈哈哈……“ ”罢了罢了……“太子丹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以丹之首，再换我大燕百姓几年安生日子，这笔交易，值得做！” “不是！不是！丹……父王我是……”燕王喜更加的手足无措，张口结舌，百口莫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父王，请再听丹一言！”太子丹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冠，锵一声拔出佩剑。 燕王喜以为太子丹要弑君夺位，吓得坐不稳，身体往后一个趄趔，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父王献丹之首予秦王求和，秦王必不允。”太子丹眼神凌厉地看着燕王喜，“然燕国羸弱，地处偏僻，燕赵之地已成囊中之物，非秦之所急。” “楚魏才是强秦之心腹大患，所以父王此番求和，丹断定秦军必退！” “望父王谨记，楚魏国破之日，便是我大燕亡国之时！” “丹此去，别无所求，望父王怜丹赤子之心，励精图治，让大燕百姓过几年太平日子。” “丹之妻儿家眷，还请父王贬为庶民，让其离开宫中，当一寻常百姓，则丹此去无悔矣！” “荆轲！丹寻你来矣！” 噗嗤——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长剑划破咽喉，刺眼的鲜血洒满燕王喜身上，燕王喜眼神呆滞地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太子丹，口中喃喃自语： “不是啊，不是的，尽是谗言啊……丹……尽是谗言……” 公元前226年，燕太子丹为掩护燕王喜，在衍水与秦军激战，为秦将李信所败，燕国主力所剩无几。 燕王杀太子丹献头求和，秦国未允。 公元前225年，王贲领兵攻魏，引水灌魏都大梁，魏亡。 公元前223年，王翦领兵六十万攻楚，楚王被俘，楚亡。 公元前222年，王贲率军进攻辽东，燕亡。 …… 燕太子丹的家眷在燕王喜献头求和之后，就被贬为庶民。 心灰意冷的太子妃带着子女离开辽东，南下箕子朝鲜避难。 但是此去人生路不熟，没有燕兵护卫，太子妃又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结果进入箕子朝鲜后，就在路上遭了山贼强盗。 太子妃为保清白自尽身亡，其年幼子女散落山林，生死不明。 太子丹长女棠梨年才十岁，为山贼所获，后贩卖为奴。 某日入夜，棠梨趁主人不备，偷家主木舟顺流而下逃走，辗转之后漂洋过海，在长崎靠岸，为长崎部蛇巫所救。 棠梨聪慧伶俐，凭借其家中学识，很快就得到长崎部老蛇巫的认可，成为下一代蛇巫的候选人。 六年后，也就是扶苏东渡入海的第二年，十六岁的棠梨成为长崎部的新一代蛇巫。 第79章 蜕皮人 在医学院解剖室的病房内，扶苏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玉佩正面篆刻着一个古体“姬”字。 这块玉佩是棠梨一直贴身携带的唯一信物，她身上的物件早就被山贼强盗洗劫一空，这块古玉光泽不显，看着就和一块石头差不多，而且上面的文字非燕国人也看不懂，山贼强盗也就看不出玉佩的价值，才得以保存下来。 但是扶苏知道这是王家之物，周武王灭掉商纣王以后，把召公封在北燕，燕召公奭和周王族同姓“姬”。 棠梨离开燕国王宫的时候才十岁，颠沛流离了六年，很多关于燕国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后世史书上并没有对于燕太子丹后人的记载，所以扶苏也无法告诉棠梨她那个失散的弟弟的下落。 但是没关系，东瀛列岛距离箕子朝鲜不算远，总有一天，扶苏是必定会踏足朝鲜半岛的。 这也让棠梨燃起了希望，第一次明确地找到了自己生存下去的目标。 在长崎部生活的时候，从燕国王宫来到这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世界，那种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感觉，普通人无法想象到心里的落差会有多大。 棠梨曾经无数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母亲临终前让自己照顾好弟弟的嘱托，让棠梨度过了在黑暗中的一个又一个夜晚。 在野人世界生存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如何保护好自己，棠梨不害怕野兽会在夜晚叼走自己，毕竟她连死都不怕，但是她很害怕那些满身污秽的男性野人，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钻进她的山洞。 她曾经想过无数种方法阻止这一行为，甚至与进入山洞的男性野人以命相博，以维护自己的清白。 长崎部的野人都无法理解她的这一行为，在其他的族人看来，繁衍后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棠梨从小接受的礼义廉耻教育，让她打从心底里抗拒，更何况她的母亲就是为了维护清白自尽而死的。 为了反抗，棠梨经常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但是没有族人会同情她，也没有人会帮助她，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身体的发育，棠梨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无法逃脱男性野人的魔掌，这让她终日惴惴不安，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她不知道哪一天那些男性野人会失去耐心。 后来，棠梨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发现长崎部的蛇巫也是女人，但是从来没有看到男性野人敢靠近蛇巫居住的山洞，族人都避之而不及。 佐贺部的大巫是“牧狼人”，那么长崎部的大巫自然就是“养蛇人”，而且养的是毒蛇，这也是长崎部的族人对蛇巫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原因，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蛇巫的衣袖里或者领口上，会突然钻出一条毒蛇来。 在野人世界，被毒蛇咬伤基本上就是无药可救的行为。 自从发现这个秘密后，棠梨就想尽一切办法向蛇巫靠近，棠梨也很快凭借自己的聪慧，以及作为中原人在学识上对野人的碾压，获得了蛇巫的青睐，很快就成为未来蛇巫的接班人。 自此之后，棠梨就开始了自己的“养蛇人”生活。 旁人可能难以想象，作为一个看见毛毛虫都害怕的女生，当面对蛇这种比毛毛虫可怕一万倍的生物时，如何压下心中的恐惧，让毒蛇冰冷的身体在自己的身上自由攀爬。 棠梨不害怕吗？ 她怕得要死！ 但是她更害怕污秽的野人在晚上钻自己的山洞，更害怕自己哪一天因不堪受辱而自尽，无法完成母亲的临终所托，害怕失散的弟弟在这世上孤苦无依。 所以棠梨忍下来了，她甚至会和冰冷的毒蛇同床共寝，这反而会让她有安全感，因为她知道，她身上爬满毒蛇的时候，没有人敢进她的山洞。 棠梨平时会故意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还涂了一个大花脸，然后在后背塞上一团兽皮，这就导致才十六岁的花季少女看上去就像一个弯腰驼背的“蛇婆婆”。 扶苏还特意命人抓了一条无毒蛇过来放到床上，然后看棠梨怎么做，结果吓得棠梨哇哇大叫且到处乱窜。 “你不是‘养蛇人’吗？”扶苏这下是真的懵了，蛇巫也会怕蛇的啊？ “我是‘养蛇人’，但这蛇不是我养的啊。”棠梨躲到扶苏身后，“拿走，快拿走！” 这话好有逻辑，扶苏一时竟无言以对，敢情蛇巫只能指挥得动自己养的蛇啊。 “那你的蛇呢？” “留在长崎部了呀。”看到大夫把蛇提走了，棠梨才松了一口气，“我带着那些毒蛇，又怎么进得了鹿儿岛呢？” “那你进入鹿儿岛的目的是什么？”扶苏问道。 “为了给你的鹿儿岛带来灾厄。”棠梨说着，就偷偷瞄了扶苏一眼，“哥哥，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的人缘太差了，其他的大部落都想着怎么弄垮你们。” “你们是不是派人去了佐贺部送信？吃了闭门羹了？”棠梨安慰道，“哥哥你也别在意，这事就是佐贺部的狼巫发起的，吃闭门羹很正常。” 扶苏知道棠梨所说的其他大部落是什么意思。吃闭门羹的又何止在佐贺部？长崎、福冈、大名这三个部落对待送信人的态度出奇的一致，要说没有提前沟通好，谁信呐？ “那五个孩子……”扶苏直视着棠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棠梨突然觉得扶苏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对劲，冷嗖嗖的，突然想起来了，连忙着急地摆手手:“哥哥，那真的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把那五个孩子害成这样的。” “他们是长崎部的‘蜕皮人’，来之前就已经得病了。” “蜕皮人？”扶苏皱起了眉头，“你详细说说。”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老蛇巫发现的一种病。”棠梨说道，“那个老蛇巫发现，如果生吃某种毒蛇的内脏，就容易患上一种很特别的病。” “患病的人会浑身发痒，忍不住用手去挠，然后皮肤就会慢慢溃烂，就像蛇一样蜕一层皮，所以叫‘蜕皮人’。” “而且得了这种病后，还会在人群之中传染，而且不同的人发病的时间不一样，有七天有一个月的。” “最后那个孩子成为‘蜕皮人’后，已经来了鹿儿岛一个月，才开始皮肤溃烂的。” 扶苏心中不免咯噔一下，来了一个月才发病，也就是说这个病的潜伏期最长可达一个月。 扶苏从棠梨的话中，已经推测出一个大概的脉络来。 如果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蜕皮人”就是一种通过生吃蛇这种野生动物内脏感染病毒导致的传染病。 病人从感染到发病的潜伏期在一个星期到一个月不等。 “蜕皮人”的症状是全身发痒，皮肤溃烂，最终病人会因皮肤感染而死。 “这种‘蜕皮人’应该怎么治？”扶苏问。 既然知道病因，那作为蛇巫，棠梨应该知道治疗的方法。 “哥哥你不是知道吗？”棠梨满脸疑惑地瞪着眼睛。 “我怎么知道？”扶苏也是懵了。 “‘蜕皮人’没法治，老蛇巫也不懂治疗方法。唯一的预防方法就是不要触碰病人的身体，也不要接触病人的吐沫和汗液。”棠梨有些惊奇地说道，“我看你们都带着手套和面罩，还以为你们知道怎么治呢！” 扶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既然‘蜕皮人’没得治，长崎部又是怎样对待这些病人的？” “杀掉。”棠梨口中吐出两个字。 第80章 变异 原始世界没有应对传染病的能力，唯一的有效措施就是让身患传染病的野人大量死亡，当野人的种群密度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达成自然的隔离。 而且经历野人大量染病死亡之后，熬过来没死的野人就获得了免疫能力，长崎部就是其中的例子。 很久以前老蛇巫发现的“蜕皮人”几乎让长崎部覆灭，长崎部熬过来了，族人获得了免疫力，所以才对再次打开“蜕皮人”这个潘多拉之盒有恃无恐。 连肇事者自己都不知道治疗方法的疾病，对野人世界是毁灭性的，但是以前野人部落之间交流不频繁，即便发生高传染率的疫情，死的也就是这个部落内的野人。 死光一个部落后，基本上疫情也就结束了。但是现在由于有鹿儿岛的存在，野人部落之间的交易往来十分密切，没有哪个部落能够独善其身。 如果扶苏足够邪恶，他应该打开鹿儿岛大门，让整个东瀛列岛都享受到这一波疫情的果实。 但是扶苏没有这样做，他关闭了鹿儿岛的大门，主动阻断了鹿儿岛与外界的联系，他认为抗疫无国界，这是人之为人所应该做的事情。 在疫情的影响下，鹿儿岛的生产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缫丝房停止了丝绸衣裳、围巾、披肩、手帕等奢饰品的生产，所有产出的丝绸都投入到口罩的生产之中。 酒坊也在一遍遍地进行蒸馏，以获得高浓度具备杀菌能力的白酒。 砖窑无时无刻都在用大火烧制生石灰。 鹿苑圈养的成年公鹿已经被全部宰杀，所得鹿皮用于制作手套。此外还有鱼皮手套、羊皮手套…… 种种一切，这些东西的防护作用肯定无法和后世的医疗用品相比较，但是这已经是鹿儿岛目前，所能尽的最大努力。 在鹿儿岛边缘靠近沙滩的地方，木匠们新修建了三排一百间新竹棚，每间竹棚互相独立，间隔至少一米，里面有一张一米二的床，所有患病的“蜕皮人”将会转移至这些竹棚里集中安置。 “蜕皮人”的皮肤开始溃烂之后，皮肤下经常有脓水渗出，扶苏希望干燥的阳光沙滩和温柔的海风，能减少这些病人身上的痛苦。 事情正在向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三天之后，鹿儿岛内患病的族人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个，而且还有进一步上升的趋势。 由于缺乏有效的治疗方案，大夫们只能将蜕皮病当做一种普通的皮肤病来进行保守的治疗。用治疗皮肤病的方法来治疗罕见的传染病，效果可想而知。 经过大夫的治疗，并不能阻止患者身上的皮肤溃烂，只能延缓溃烂的速度，让患者好受一些。 “未来的一个月将是关键。”扶苏巡视完蜕皮病人集中收治区后，脸上就像飘过乌云。 无论是谁听见收治区内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声，脸色都不会好。 “公子，老夫知道。”徐福在旁点头应答道，“如果在蜕皮病过了潜伏期后，我们能把新病例的增长速度压下来，我们就有战胜这波疫情的希望！” 徐福没有说的是，如果压不下病例增长数，又会怎样？ 如果抑制不住疫情，鹿儿岛在这波疫情之后就会不存在。 “放开我呀，求求你放开我……” “我就挠一下，让我挠一下好不好？” 躺在竹棚里的蜕皮病人双手被束缚在床架两边，正扭动着身体发出哀求。 “蜕皮人”的症状之一就是全身奇痒无比，会忍不住不停地挠，进一步加速皮肤的感染和溃烂速度。 为了防止病人不停地挠身体，就只能将他们的双手绑起来，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人道，但是目前的医疗条件下，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旁边的医女对病人的哀求充耳不闻，只是重复性地将手捧着的陶罐里的清凉液体，用羽毛刷子轻轻地刷在病人出现溃烂症状的皮肤上。 “那些是什么？”扶苏指着医女手中的陶罐问徐福。 “一种消毒止痒、治疗皮肤表疾的药物，我们医学院把它叫做‘万花油’。”徐福回答说，“配方来源是长崎部住处内熬制的那罐药汁。” “我们医学院的院生经过研究后，祛除了配方内的无效成分，加入了薄荷、甘草等好几种药材，并且对药汁进行了提纯，就变成了公子你现在所见的东西。” “有效？”扶苏看到那个被医女涂上万花油后，明显安静了不少，不再那么剧烈挣扎了。 “有效，但是治标不治本，药效一过，病人还是会全身发痒。”徐福说着就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道，“万花油倒是对于蚊虫叮咬有奇效，一生产出来就非常抢手，但是治不好蜕皮病啊有什么用。” 长崎部住处的那罐黑色药汁就是扶苏踢翻的，看来长崎部还是对于蜕皮病有一定了解的，不然也不会让病人穿蛇皮衣，那身蛇皮衣的作用其实就是起到减少旁人和病人直接接触的机会。 “我们准备在‘蜕皮人’身上实验几种内服的药物。”徐福靠近扶苏身边，小声地说道，“对那四个死去的长崎部小野人的解剖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也分析了‘一号病人‘的皮肤情况，尝试着配制了几剂药物，希望能起作用。” “公子，你要知道，对付这样的恶疾不下猛药不行。”徐福继续小声地说，“是药三分毒，猛药的副作用更大，所以公子你要有心理准备。” 后面的话徐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扶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在新药投入使用前做临床试验是异想天开，那就只能不断试错。 拿活人来试错。 既然是活体实验，那就要承担药物副作用产生的后果。 “知道了，我认为可以先在患病的雇佣野人身上做第一批次的试验。”扶苏表情严肃地说道，“既然我们与他们签订了雇佣契约，那就不能歧视他们，他们应该和鹿儿岛的族人享有同等的权利。” “我们应该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医疗保障服务，这是作为雇佣者应尽的义务！” “是的，公平且合理！”徐福了然地点点头，“我这就让羊过去安排第一批‘自愿者’。”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鹿儿岛在想尽一切办法去控制这波疫情，但是天不遂人愿，鹿儿岛内的“蜕皮人”每天都在增加，原先建造的一百间隔离竹棚很快就住满了病人，新一批隔离竹棚还在加紧建造中。 看着繁忙的沙滩竹棚工地，看着那些焚烧中的“患病身亡”的野人尸体，扶苏眉头紧皱，他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有用吗？ 在原始社会妄图控制疫情传染是不是一件非常不自量力的事情？ 而且今天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那就是长崎部的那几个男女野人也出现了皮肤溃烂的症状。 当棠梨跑来向扶苏报告这一情况的时候，显得非常的恐慌，因为在棠梨心中，长崎部的野人不是不会再蜕皮病的吗？ 扶苏听了棠梨的话之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件事情传递出一个很简单的信息，那就是造成蜕皮病的病毒毒株已经变异，长崎部族人天生自带的免疫系统在新毒株面前已经无效。 病毒已经无法阻拦，长崎部将吞下自己一手种下的苦果。佐贺、福冈、大名也休想独善其身。 扶苏不由得抬头看向城外，远处的森林上空有非常多的乌鸦在环绕而飞。 鹿儿岛已经闭门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围墙外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扶苏收回目光，看到游龙正无精打采地从沙滩上来。 因为长崎部的几个小野人是爆发源，所以他的同班同学无一例外都住进了隔离竹棚内。 扶苏刚想过去安慰一下伤心中的游龙，突然想起什么。 不对！ 同班同学全都进了隔离病房，为什么就这家伙还能健健康康地晃来晃去啊？ 第81章 温泉乡 游龙被大夫们逮到医学院解剖室去了，被一群拿着小刀两眼放光的院生围观，游龙表示压力很大。 大夫们也不会真的把游龙解剖了，只是用小刀小心地从他身上取下毛发、指甲、皮屑等，甚至还放了一点血液出来。 意识到游龙不会得蜕皮病之后，大夫们很快发现，不止是游龙不会得蜕皮病，而是“蜕皮人”中没有水族！ 水族似乎对这种病有天生的免疫力。 终于抓到了黑暗中的一丝曙光，医学院的大夫们没日没夜地呆在实验室内不出来，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找到症结的所在。 大夫们甚至癫狂到尝试从水族皮肤上刮下来毛发皮屑和粘液，然后泡水给“蜕皮人”喝，可惜的是没有丝毫效果。 大夫们不能不疯狂，因为早一点找到治疗方式，就能多拯救一个族人，看着焚烧点内的黑烟升起，这些大夫就没办法睡觉。 鹿儿岛内的“蜕皮人”已经增加到三百个，而且外城也开始出现了感染者，医疗资源已经出现了挤兑的现象。 在这种情况下，扶苏将有限的医疗资源向鹿儿岛的族人倾斜。能获得大夫与医女照顾的“蜕皮人”，虽然无法得到根治，但是可以极大减轻症状，缓解皮肤溃烂的速度。 而那些缺乏医疗资源的雇佣野人，皮肤会在短时间内溃烂，有些野人甚至自己把自己的皮肤抓得道道血痕，熬不过两天就死了。这些天焚烧的，大多数就是这些雇佣野人。 在东宫二楼的露台上例行聚餐的时候，徐福和羊过都瞪着眼睛看着游龙，看得游龙头上冒汗，战战兢兢地搬起自己的餐盘，躲到露台的角落吃饭去了。 因为是特殊时期，所以集体的聚餐就变成了分餐，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餐盘吃饭，防止交叉感染。 徐福负责医学院，羊过负责管理流浪野人，这些日子流浪野人病死率居高不下，由不得这两人不着急。 看那眼神，游龙怀疑这两老头恨不得把自己剁了做成药丸给病人吃，如果有效的话。 所以游龙早早地端着自己的餐盘躲开了。 自从发现游龙不会染上蜕皮病之后，他已经成为医学院的主要研究对象，他们甚至安排专门的医学生，全天跟随并观察游龙一天的生活。 这让游龙几乎要发疯，因为这几个医学生像盯犯人一样盯着他，无论他触碰过或者吃过什么东西，这几个医学生立刻会将那东西翻个遍，甚至茅房也一样，还打包带走。 这太恶心了。 几天下来，游龙已经怕了他们，时时刻刻都想躲着医学院的人。 医学院的大夫们也开始抓狂，因为看不出游龙的生活规律和其他族人有任何区别，吃一样的，穿一样的，玩一样的，但是他就是不会得蜕皮病，就像有一个无形的防护罩在保护他们不被病毒感染一样。 吃完饭之后，扶苏将游龙唤到身边，摸摸他的秃头，问道：“说说，你们水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阵子，是去了哪里？” “啊？”游龙愣了一下，然后目光有些躲闪，“什么去了哪里？没有啊，我们也一直在鹿儿岛。” “鹿儿岛的士兵能看见陆地上的人，可看不见水下的。”扶苏微笑着说道，“我以前没有向你提起过，因为你们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都会回到鹿儿岛的家。” “但是现在不一样，你们身上可能藏着一个能治疗‘蜕皮人’的秘密。”扶苏表情很认真地说道，“这不是责怪你，而是请求，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你们水族每隔一段时间消失的时候，是去了哪里？” “这个……”游龙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温……温泉乡。” 温泉乡？那不就是水族以前的家乡么。 扶苏扭头看着韩鸮，韩鸮早已站了起来，对着露台下吼道: “野战军集合！整队！准备开拔！” 徐福也脚步匆匆回到医学院，挑选出一些比较有治疗蜕皮病经验的大夫和医女，同时准备好担架，挑选了十名皮肤溃烂程度不一的“蜕皮人”，由医学生抬离隔离棚户区。 两个月以来鹿儿岛的大门第一次打开，城外的流浪野人立刻向着大门处涌过来。 “让我进去！你们可以雇佣我！我可以为你们工作！” “只要让我吃一顿饭，我就愿意为鹿儿岛工作！让我进去！” 城门两旁全身穿着皮甲、戴着口罩手套、只留两只眼睛视物的卫兵立即举起手中盾牌和长矛，组成密集的防御阵型。 城墙上的士兵则举起了手中的强弩。 “立即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让我进去！我还有力气！可以为你们干活的！”这些流浪野人不听劝，依旧涌向城门。 砰！砰！砰！ 不再有警告，城墙上无情的弩箭飞向聚集过来的流浪野人。 城门外响起一片惨叫之声，然后是步兵方阵齐步推进的声音。 声音渐息之后，韩鸮率领全副武装的野战军，护卫着其中的医护人员和担架上的“蜕皮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城门。 扶苏皱着眉头捂住嘴，看了一眼死在城门附近的流浪野人尸体，这些尸体身上散发出非常浓郁的臭味。 一名死去的流浪野人双唇紧闭，却可以从溃烂的侧脸看见嘴里的牙齿。 另一名死去的男野人身上穿着的裘皮被长矛扯开，这个家伙的肚皮已经溃烂得不成样，透过肚皮上的一些窟窿甚至能看到肠子，如果不是用丝绸把肚子包着，他的肠子一定会流淌出来。 能用得起丝绸说明这个家伙在他所在的野人部落里地位应该不低，这样的人都被部落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由此可见，外面的疫情有多么的严重。 一些身穿全套防护服的雇佣野人从城门内出来，将地面的流浪野人尸体扔上板车，推到不远处的一个大坑内，另一些雇佣野人往大坑内洒生石灰，然后一起将这些尸体掩埋。 扶苏收回目光，不再理这些无关的事情。 队伍浩浩荡荡地前往大河上游的温泉乡。 第82章 穿越死亡 一条长长的队伍沿着大河边往上游行进。 前方有一头大黑牛阻挡在队伍行进的路线上，牛嘴一张一合地在咀嚼着野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这支队伍，不知道逃跑，也不知道避开，就那么傻愣愣地站着。 这头大黑牛脖子上还系着绳子，看样子不是野生的，应该是某个野人部落畜养的。 这头大黑牛显得非常肥胖，纯黑的身体油光发亮，那种黑色仿佛在流动一般。 但是大黑牛不应该长得这么肥胖，现在很多野人部落学会了畜养野牛，目的就是让野牛帮助他们干繁重的体力活，既然是干体力活的牛，那就不可能长得这么臃肿肥胖。 总之这头大黑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在扶苏的示意下，队伍停下前进的脚步，飞鸿抡起了手中的投石索丢出去一颗石子。 啪！ 石子砸在这头大黑牛身上，牛身上的皮肤顿时就飞了起来。 是的，牛皮飞了起来。 整张黑色的牛皮在嗡嗡声中如同黑色龙卷风一般在空中来回卷舒。 队伍前头的众人被吓了一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张飞起的黑色皮肤其实是一群大苍蝇。 而站立在队伍前方的那头大黑牛，顿时变成了一头全身暗红色的大红牛。 那种暗红色是因为大黑牛身上的肌肉暴露在了空气中。 失去了苍蝇的覆盖，这头肥胖的大黑牛顿时就显得瘦骨嶙峋，而且残留的像烂麻布一般的皮肤上，肉眼可见的有许多白色的蛆虫在上面蠕动。 飞鸿投出的石子已经镶嵌进大黑牛背上的肌肉里，但是大黑牛似乎毫无痛觉，依旧眼神呆滞地站在那里，也不叫唤，就那么嘴巴一张一合咀嚼着野草。 整个画面就非常的诡异。 “它已经死了。”扶苏看着被飞鸿丢的小石头吓跑的苍蝇，在半空中盘旋一阵之后又落了下来，那头大黑牛又变成了一头肥胖的大黑牛。 “是的。”韩鸮点点头，然后“砰”一声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弩箭精准地命中从密密麻麻的苍蝇群中露出的那颗牛眼，精铁箭矢没根而入。 大黑牛“吽”地发出一声低鸣，然后栽倒在草地里，再也没了动静。 既然发现了畜养的大黑牛，那就说明附近应该有野人部落的存在，扶苏让队伍原地待命，自己带着韩鸮和一队士兵先行搜索前进。 走了大约半里地，前方出现了一个茅草屋组成的村落，但是众人不敢进村，因为隔着远远的，就闻到了空气中一种腐臭的气味。 士兵分头行动，绕着村子寻找有没有活着的人，走了一圈之后回到原地，除了腐烂的尸体，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而且很多尸体是倒在茅草屋内，男女老少都有，这就说明这些野人是在没有外敌入侵的情况下，呆在自己的家中慢慢地死去的。 这是一座真正的死亡之村，苍蝇是这里的统治者。 韩鸮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点燃了火矢，射向村子里密密麻麻的茅草屋。 干燥的茅草一点即着，火光冲天而起，整个村落顿时陷入了火海之中。 扶苏望着冲天的火光，带领众人慢慢地退回大河边，用河水冲洗了一遍身体，确认身上没有趴着苍蝇后，才回到大队伍之中。 队伍重新出发，绕开了火光冲天的村落，继续向着温泉乡的方向前进。 这一路上，这样的村子还有很多，这也让队伍绕了不少远路。一些全身皮肤溃烂得像破衣裳一样的野人，坐在一堆死亡的族人之中，眼神呆滞地看着这支路过的队伍。 这个时候，韩鸮往往会毫不留情地一箭封喉，不仅仅是解除对队伍潜在的威胁，而且也是对那些野人最大的仁慈。 正如公子所说，他们已经死了，自己射出的箭，至少让他们死得有尊严一些。 太阳下山之后，队伍点燃了火炬，犹如一条火龙蜿蜒穿梭在密林之中。 队伍已经离开了大河边，向着密林的更深处前进。这个地方原来是熊本部的领地，现在已经看不出一点熊本部曾经在这里生活的迹象。 夜晚在森林中行走可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队伍就在这个地方扎营过夜。 士兵们开始在外围建立警戒线，大夫和医女则忙着处理随队的病人。 这些病人之中也包括那个“一号病人”，也就是长崎部唯一还幸存的小野人。 但是如果看这个小野人现在的状态，很多人会认为他和一个死人已经没有区别。 因为是“一号病人”，所以医学院在他身上花费了巨大的努力，耗费在他身上的医疗资源是普通族人的几十倍。 甚至可以说现在是医学院用“烧钱”来吊着这个“小野人”的一口气，但也真的就剩一口气了。 在这个小野人身边，一个少女一边细心地帮他涂着万花油，一边不断低声说着“对不起”，眼泪嗒嗒地往下掉。 这个少女就是棠梨，她总觉得是自己把这个孩子害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她那个失散的亲弟弟还在世的话，那年纪就和眼前这个小野人差不多，这也令棠梨更加的自责。 将感染蜕皮病的小野人带进鹿儿岛内，是长崎部老蛇巫的毒计，棠梨被选中了作为执行者，其实也是牺牲品。 换做是别的部落，这种毒计暴露之后，棠梨又有什么活着的可能呢？ 在鹿儿岛内，棠梨其实也有一直暗中努力帮助这些小野人的，否则为什么要让他们穿上有隔离作用的蛇皮衣？为什么要熬那些药汁？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方法是错的。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在长崎部阴狠毒辣的老蛇巫面前，棠梨还是太嫩了些。 入夜之后，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只有蜕皮病人偶尔发出的呻吟，让人不能睡得安稳。 营地外围有士兵巡逻，防止一切野人包括野生动物靠近营地，作为暗哨的“夜莺”也游走在黑暗深林中，为队伍提供预警。 没有人类的干涉，大自然会迅速占领人类曾经生活的地方。也就是山洞内的壁画，能让人想起这个地方曾经有一个叫做熊本的野人部落存在过。 到了第二天早晨。 穿过熊本部原来的领地，进入一片大泽之中，这里就是水族原来生活的地方： 温泉乡。 连绵不断的水泽在橘黄的朝阳下闪着波光，水面泛起白雾，低飞水鸟在芦苇从中穿梭，整个大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宛如仙境。 游龙和队伍里的水族孩子早已兴奋得哇哇大叫，在扑通扑通声中跃进大泽之内，水花四溅。 扶苏走近一个浮起浓雾的水洼边，伸手下去探了一下水温。 热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臭鸡蛋一样的气味。 硫磺的气味。 第83章 硫磺与鱼 硫磺一般被中医和西医用来治疗皮肤疥、癣病。 硫磺温泉则是由地壳里面的岩浆作用或是火山爆发形成的。 而东瀛列岛就位于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上，地壳运动频繁。 温泉乡地底下有还没冷却的岩浆，遇上有缝隙的含水岩层形成了高温的热水，这些地热水沿着地壳缝隙上升到地面时，就形成了硫磺盐泉。 十名“蜕皮人”已经被脱干净衣服，放入其中一个温泉池内，大夫一个个趴在温泉边，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病人的变化，一秒都不想遗漏。 棠梨将一条羊毛巾在温泉水中润湿后拧干，轻轻地敷在长崎部的那个小野人额头上。 小野人被放进温泉内不久，原本痛苦狰狞的神情就逐渐变得舒缓起来，不一会儿，竟然靠在温泉边的石头上睡着了。 泡温泉本身就有放松身心、驱除疲劳、帮助睡眠的效果，硫磺溶解在水中形成的硫化氢，能够治疗皮肤的真菌感染和局部的细菌感染，具有角化促成、剥离、杀灭寄生虫、抑制或杀灭细菌及霉菌、减少皮脂分泌等作用。 眼看十个“蜕皮人”都不再因为皮肤瘙痒而抓狂，而是一个个舒展着身体非常享受地躺在水中，扶苏和徐福互看一眼，看来是有效果。 “哎呀，好多鱼呀！”正在照顾小野人的棠梨突然惊讶地喊了起来。 扶苏和徐福听闻，立即蹲下身子往水下看。 果不其然，水底下有许多一寸来长的小鱼正围绕着小野人的身体游来游去，细看之下，这些小鱼竟然是在啄食小野人身上已腐烂的皮肤。 扶苏刚才用手试过，这里的水温有四十度左右，这些小鱼竟然能在热水里生存，真的非常神奇。 扶苏知道硫磺是具有一定毒性的，所以每隔一刻钟到半个小时就让病人们上岸，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休息一下，吃一些东西补充水分，然后继续泡，一天泡三次，每次泡三回，就跟吃药一样。 事实上泡硫磺温泉比吃什么药都有效，这十个病人泡完一天的温泉后，疗效可能还没有这么快显现，但是精神状态就已经明显好了起来，至少有胃口吃东西了，而且吃得比之前都多。 “福伯，你立即回一趟鹿儿岛。”既然方法有效，扶苏就不想再等待，“把剩下的病人都组织起来带到这里，还要带上一部分存粮和工匠。” “韩鸮，你去护送福伯，让黑夫和羊过留守鹿儿岛，在我们回来之前，继续关闭鹿儿岛的大门。” “我们可能需要在温泉乡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需要在这里建立临时营地。” “飞鸿，你去一趟飞鸟部，骑我的马去，给飞鸟首领带个消息，快去快回！” “诺！” 各人立即按照扶苏的命令各奔西东。 夜幕降临之后，扶苏端着一碗羊肉汤走进用麻布临时搭建的病房内，果然看见棠梨正在那里照顾小野人。 病床上的小野人已经熟睡，鼾声响起。 患了蜕皮病的病人整天都会被皮肤瘙痒所折磨，根本就无法好好睡眠，一晚上要醒来十几次，现在小野人睡得这么香，说明硫磺温泉真的起了大作用。 “公子，大夫说小野人他能活！”看到扶苏进来后，棠梨抑制不住的欣喜。 “大夫说的对，可是你不能在他好起来后，自己反而病倒了。”扶苏轻轻地将羊肉汤放到棠梨手里。 听着旁边小野人如雷的鼾声，扶苏相信大夫说的是实话，这个小野人真的走了一遭鬼门关又回来了。 棠梨双手捧着扶苏递过的大木碗，呼噜呼噜地就开始喝羊肉汤，看来一天没吃东西，是真的饿疯了。 羊肉汤底下是泡发了的白米饭，棠梨拿着木勺子很快就扒拉完了，又拿着那几块大羊肉啃起来。 “你先去休息一下。”扶苏拿出一条手帕，轻轻地帮棠梨擦去嘴边的汤渍和米粒，“今晚我守夜，我会看好他们的。” 棠梨吃饱喝足后伸了一下腰，呵欠连连，她是真的累了，这些日子一直是她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小野人，小野人能活到今天，除了医学院的治疗外，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她身上。 以前因为需要照顾病重的小野人而精神高度紧张，现在终于能放松一下，睡意就立即袭来，棠梨到病房对面的帐篷里找了一张能看到这边的架子床，刚躺下就沉沉地睡着了。 扶苏拿过来一张竹椅，在病房营帐前坐下，在旁边支起一盏鱼油灯，就着这些灯光看手中的竹简。 扶苏看的是一卷《韩非子》，韩非是战国时期韩国新郑人，韩桓惠王之子，荀子的学生，李斯的同学。 就这名头，这本书就不能不看，更何况扶苏手中拿的是两千多年以前的手抄版。 韩非个重要成就之一就是提出了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法家理论，其在《显学》篇中批判儒家与墨家，弘扬法治精神，提出“以法治国”的思想。 这可是两千多年以前的法治思想啊，就算是放在现代，其中理念依旧适用。不得不说我们华夏大地的那些老祖宗真的是领先时代的存在。 扶苏在看书，营地内其余守夜的族人也看着他，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无论遇到多么艰巨的困难，只要看到公子还在那里安静地看书，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鹿儿岛内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疫情，却没有发生过恐慌，即便以前一直看不到疫情好转的希望，族人们依旧自发地听从安排，不聚集、不流窜，每天打扫卫生，安安静静地过好每一天的日子。 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族人每次抬头，往往能看见公子坐在东宫二楼的露台安安静静地看书的样子。 只要看到那个身影，族人就觉得心里踏实，相信哪怕天塌下来，公子也会在那里顶着。 扶苏看书看到一半，看得累了就躺在竹椅上眯一下，这一眯就睡着了。 有路过的士兵看到了，就过来轻轻地取下扶苏手中的竹简放到一边，将一条兽皮毯子盖在扶苏身上，然后继续巡逻去。 温泉乡的夜非常安静，病房内鼾声四起，平原里有蟋蟀在叫，大泽水面无纹，月亮倒影其中，偶尔窜起的小鱼，将水波向岸边荡漾…… 第84章 泡温泉呀 第三天中午，一支新队伍就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温泉乡。 这支队伍体量更加的庞大，至少有两千人，其中随队的牛羊驴子更是无数，这些牲畜背上都载满了货物。 为了将剩余的病人都组织起来，徐福已经两天两夜地没有合眼，当扶苏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只见徐福双眼布满血丝，眼圈黑得厉害，本以为自己通宵看书已经够困了，徐福这是拿命在通宵啊。 徐福是不得不拿命去熬夜通宵，因为他知道如果早一刻将病人送达温泉乡，就可能多救一名族人。 医者仁心，也是说的就是这个。 徐福这次带来的病人可不止三百个，连同有皮肤病迹象但不一定是蜕皮病的、感冒的、发烧的，平时负责照顾这些病人的密切接触者，加起来有八百多。 为了照顾这八百人，负责后勤的工匠、仆妇、大夫、医女加起来有五百多，然后为了护卫这支庞大的队伍，又抽调了鹿儿岛一半的战力出来，而且都是精锐。 连同先期早一步到达的扶苏队伍，总人数达到三千，基本上半个鹿儿岛的人都在这里了，而且大多是成年人。 留在鹿儿岛的大都是年纪较小的学生，一部分负责照顾学生的仆妇，以及一半的野战军士兵，黑夫和羊过的压力会比较大。 好在鹿儿岛的城墙已经建起来了，即便是在疫情施虐的时候，扶苏也没有停止鹿儿岛外城城墙的建设。 扶苏一直认为抗疫和建设这两项并不矛盾，都不能落下，相反如何都做好了，这两者应该是相辅相成的。 如果困在鹿儿岛内两个月啥也不干，多富裕的家底都会被吃空，现在趁着疫情集中精力把城墙搞好了，扶苏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离开鹿儿岛，而没有后顾之忧。 一座十米高，顶上也有五米宽的城墙，扶苏认为在这个野人世界应该是无敌的存在。 打个比方，假如现在自己把这半支队伍拉过去，正面进攻鹿儿岛那另一半队伍，虽然己方这一半队伍是其中精锐，但是扶苏仍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死在城墙下。 在野外面对的危险要远远高于在鹿儿岛的城墙内，这也是韩鸮为什么把鹿儿岛的一半精锐都带出来了。 三百个病人，连同密切接触者接近八百人，再加上对温泉水好奇的族人，一千多人一起泡温泉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基本上泉眼处的温泉池子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为了扩大温泉池子，工匠们开始围绕泉眼附近挖开泥土，在边缘处再砌上石头，水底铺上卵石，一个简易的温泉游泳池就建成了。 从河里挖出来的泥土则用来糊墙，用木材修建的房子缝隙比较大，糊上泥土就刚刚好，这个是临时营地，也就没必要用石头来修。 砍伐树木腾出来的空地正好用来修建房子。建好的木头泥巴房子，中间烧一堆火，很快就能把房屋烘干，简单舒适。 沿着营地的周边，削尖的木头篱笆也已经修建了起来，了望台也在搭建中，在这里不止要防野兽，主要是防别的部落的野人。 一到了入夜，整个营地鼾声如雷，不仅仅是蜕皮病人，连同照顾他们的族人，终于能好好地睡一觉了，甚至负责警戒的士兵，心里负担也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担心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游龙很快活，这里是他的地盘，以前由于熊本部的存在，水族无法返回他们的故乡，现在熊本部已经不存在了，从鹿儿岛沿着大河逆流而上，在上游上岸后穿过大约三公里的原熊本部领地，就能到达温泉乡。 游龙和他的族人抓了很多的大鱼上来，基本上今晚不用动用徐福带过来的粮食，也能让每一名族人都吃饱。但是扶苏宁愿喝白粥，也不愿意吃这些鱼。 因为他总觉得这些鱼吃了一肚子族人身上的死皮，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对乳白色的鲜美鱼汤毫无食欲。 扶苏也知道这其实只是自己的心理问题，吃死皮的是能在温泉里生存的小鱼，这些大鱼没办法离开冷水在热水里生存的，哪有自己煮自己的道理。 但是都是鱼嘛，你也可以理解为他有洁癖和强迫症，反正扶苏是宁愿喝白粥。 又过了两天，飞鸿领着飞鸟部的族人来了。这些女客人一到，二话不说就脱了身上的衣服往温泉里跳。 飞鸿过来向扶苏报告飞鸟部的情况。由于飞鸟部接受鹿儿岛的示警信息比较早，飞鸟首领又对隔离飞鸟部与外界的联系执行得比较坚决，所以飞鸟部的疫情不算严重，现在还处在疫情的爆发期，虽然患蜕皮病的人不少，但是都是轻症，像别的那些野人部落那样全身皮肤溃烂的基本没有，大多是皮肤红肿和瘙痒难忍。 进入硫磺温泉池后，一个个女客人张开双臂把头枕在后面的石头上，发出一声声舒服的叹息。 扶苏在岸上手执竹简看书，慢慢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像开水烫死猪般热闹的温泉池子，此刻竟然安静得出奇。 扶苏有些惊奇地踱步到硫磺温泉池边，只见一个个温泉池子竟然是空的。 不过也并不是全空的，而是近处的温泉池子一个族人都没有，而远处的温泉池子，特别是那些靠近飞鸟部女客人的温泉池子，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 男人。 扶苏看得满脸黑线，你们也不嫌挤得慌！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前得了蜕皮病一个个怕得要死，现在人挤人的就不怕了？特别是看到韩鸮和徐福这两非病人也在泡温泉的时候，扶苏更是无语。 不过飞鸟部的女客人真是野人中少见的一道靓丽风景啊，就那在水面波纹下若隐若现的大长腿，也能看一天不觉得腻，更不要说那水面上的风景了。 扶苏气，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是不好意是去偷看的，正大光明地看也不行，他是公子，要维持长公子在族人中的威严。 既然自己不能看，那别人也别想看！ 第二天，那些一大早就兴致冲冲过来准备泡温泉的族人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围绕飞鸟部女客人的温泉池子周围竖立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竹帘子。 这下族人才算安分了。 看着族人的病情逐渐好了起来，重症变轻症，轻症已痊愈，扶苏就把韩鸮和徐福喊了过来。 差不多是时候进行第二步计划了。 第85章 温泉疗养院 硫磺温泉能够治疗蜕皮病的事情，扶苏并不打算瞒着其他野人部落，将温泉乡据为自有，成为私人领地。 这是道德问题，和利益无关，只有鹿儿岛一个部族，是没办法消灭这波疫情的，而且扶苏也不希望其余的野人部落在这波汹涌的疫情面前消失殆尽。 一个没有人的东瀛列岛有什么价值？扶苏要的是一个可以作为累似殖民地的地方，而不是无人区。 所以温泉乡迟早是要作为公共资源与所有部落共享的。 但是什么时候开放共享，如何共享，这其中就有很大可操作的空间。 当温泉乡的营地初步建立起来，一些轻症的蜕皮病人已经痊愈，且具备了一定的免疫能力后。扶苏开始以这些族人为基础，配备一定数量的士兵，组成十支“巡查队”，开始扫荡周围的原始森林。 扫荡的目标不是寻找野生动物，而是野人，那些身患蜕皮病的野人。 鹿儿岛之外对待“蜕皮人”的态度非常简单粗暴，只要有皮肤溃烂迹象的野人，会立即被赶出部落领地，在野外自生自灭。 当疫情不严重的时候，这种直接切除传染源的方式的确能起到控制疫情呃效果，但是对于潜伏期长达一个月的蜕皮病，这种暴力驱离患病族人的方式不仅显得冷血无情，而且收效甚微。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看事情，那就是现在的野外森林充满被部族抛弃的、对原部落心亏意冷的、孤苦无依处于绝望中的流浪野人。 没有比现在更适合抄底的时候了，巡查队在森林内搜寻这些被部族抛弃的流浪野人，集中起来后统一带到温泉乡接受治疗救助。 这些治疗救助当然不是的，接受治疗的野人必须与鹿儿岛签订三年的雇佣契约，为鹿儿岛提供无偿的劳动，以偿还这笔“治疗费用”。 这就有点无良资本家剥削穷苦劳动人民的意思，但是这些流浪野人想都不想就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死都快死了，还有什么理由去挑的？现在有机会接受治疗，还管饭，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况且五年而已，五年之后契约解除恢复了自由，想做什么不还是可以自己选吗？ 在鹿儿岛工作五年，就一定比在原来的部族工作五年辛苦吗？况且还吃不饱。 这些流浪野人来了，游龙带着水族抓来的大鱼也有了更好的去向，大泽里的野鱼过了一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鱼类的繁盛也导致了大泽里鳄鱼数量的剧烈增长。大泽的沼泽环境非常适合鳄鱼生存，被鱼群吸引来的鳄鱼统治了大泽，别的野兽动物就不敢靠近这里。 现在水族回来了，大泽真正的统治者回来了，这些鳄鱼就遭了殃，扶苏就亲眼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水族孩子，在水里紧紧地贴附在鳄鱼背上，双手抱死了鳄鱼脖子，活生生地将一条鳄鱼在水中弄窒息。 鳄鱼全身都是宝，鳄鱼肉经过厨师的烹饪是一道美味，鸡肉味，鳄鱼皮可以用来制造手套、靴子和皮甲，鳄鱼皮在皮甲中是高端货，防御效果比牛皮还要好。 扶苏现在不允许族人到外面狩猎，因为他不确定吃了患病的野生动物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族人在野外见了野鹿、野驴、野羊什么的，也当做视而不见。 这反而激起了野生动物的好奇心，族人不去惹它们，它们反而就不断靠过来。 到了后来，大泽里的鳄鱼要么被水族抓光了要么逃到了别的地方，于是温泉乡的池子就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 一开始的时候是最不怕人的猴子，和族人一起大眼瞪小眼地在同一个池子里泡温泉，后来野鹿、野羊、野驴什么的也加入了进来，最显着的表现就是温泉池子里的小鱼变得越发的肥美了，从一寸长变得有两指来粗。 没有族人会去伤害这些可爱的小生灵，扶苏也曾经尝试过捕捞了一些温泉小鱼，尝试着可不可以将这些温泉小鱼移植到鹿儿岛内饲养，这样就可以在鹿儿岛内建立自己的“疗养院”。 但是难度非常高，多次尝试都失败了，这些温泉小鱼对于温度的要求非常苛刻，高了不行，低了不行，温度变化太频繁了也不行。 扶苏猜测这些温泉小鱼的生存温度应该在一个非常狭小的区间，所以只在温泉口附近能看到这些小鱼。 如果从别的地方取来水，加热到和温泉一样的温度，也不行，温泉小鱼一会就翻肚子，这就说明温泉小鱼对水体的要求也非常苛刻，这样扶苏彻底放弃了人工饲养温泉小鱼的想法，计划中的“疗养院”，看来也只能建在温泉乡。 每隔一个星期左右，痊愈的蜕皮病人就会分批前往鹿儿岛，履行他们的五年劳动合同。 在前往鹿儿岛的路上，这些流浪野人显得非常的平静，甚至是有些期待，对于被部族抛弃了的他们来说，现在有个地方愿意收留他们，免于在野外遭受野兽的袭扰，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鹿儿岛的富庶在野人当中多少都有耳闻，所以对这个神奇之地充满期待。 更何况现在这个神奇之地的还将他们从疾病的痛苦之中拯救出来，给他们吃美味的食物，那么别说是卖身五年，即便是卖一辈子，他们也觉得还不了这份恩情。 野人世界也会有勾心斗角，但是那仅限于部落首领之类的上层统治阶级，在扶苏眼里，普通的野人虽然愚昧，但都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付出得多、索取得少的可爱劳动者。 这样的野人，鹿儿岛无限欢迎。 一个月之后，温泉乡送走了第十批流浪野人，巡查队就停止了外出搜寻流浪野人，不是外面没有流浪野人了，事实上依旧有不少野人被长崎、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赶出来。 但是以鹿儿岛现在的承载能力，一万人口已经是上限，在收获下一季秋粮之前，只能维持一万人口的粮食供应。 长崎部的小野人已经好起来，能下床自由活动了，新长出来的皮肤嫩红嫩红的，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 在棠梨的带领下，小野人匍匐在地给扶苏磕头。 “公子哥哥，小野人在长崎部是孤儿，你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棠梨满怀期待地看着扶苏。 棠梨知道扶苏会给一些小野人取名字，比如飞鸿，比如游龙，她希望小野人也能加入这些少年的行列。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棠梨已经把这个和自己失散的弟弟同龄的小野人看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小野人之前虽然一直昏迷，但是并非没有意识，他已经将这个在病床边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姐姐当成了亲姐姐。 在小野人心里，他的命是姐姐给的，姐姐要他做任何事情，他都会去做，更何况只是磕头这么简单的事情。 扶苏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取这名字，小野人是一直磕头不起来了。 “赤练，你以后就叫赤练。”扶苏想了一下就说道，“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不要随便对人下跪。” “赤练，快起来！”棠梨心满意足地将小野人扶起来，擦去他额头的泥渍，“你以后就叫赤练，不再是小野人了，记得以后要听公子的话。” “赤练！”赤练站起来开心地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 “棠梨，我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扶苏看着这俩傻笑的姐弟，知道他们可一点也不傻，简单一个小动作就让赤练在鹿儿岛的族人中，拥有了和飞鸿和游龙一样的。 但是能不能成为和飞鸿游龙一样的人，还需要经过扶苏给他们的考验。 “公子哥哥，您请说。”棠梨倒是表现得落落大方。 一个能在长崎部独自生存六年的女子，如果还把她看做普通的弱女子，那这个人一定是瞎了眼。 “你回去把温泉乡的消息带给长崎部，这件事情由你们来做最合适。”扶苏说着就伸出手摸摸赤练的头，“也最有说服力。” “遵命！” 第86章 永久中立区 棠梨过了几天就回来了，不仅带来了长崎部的首领和老蛇巫，佐贺部的狼巫也和蛇巫肩并肩地走着，旁边还有福冈部、大名部的首领以及大巫。 “是这里没错？”长崎部的老蛇巫问棠梨。 棠梨点点头。 “以后这个地方将只属于我们四部如何？”佐贺部狼巫笑问老蛇巫他们仨。 福冈部和大名部的大巫不置可否，长崎部的老蛇巫则摇摇头：“鹿儿岛的扶苏首领不会答应的。” “这里本来是水鬼族的领地，而众所周知，现在水猴子已经成为了鹿儿岛的族人。” “老蛇巫听说过‘民主’吗？”狼巫继续笑着说，“这是鹿儿岛教授的知识，如果我们四个都同意，那么鹿儿岛的反对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狼巫大人可能听课没有听全。难道没有人告诉狼巫大人什么是‘一票否决权’吗？” 众人纷纷回头，不知何时扶苏笑吟吟地出现在众人身后，佐贺部的狼巫立即低着头，不与扶苏的目光对视。 “佐贺首领，好久不见。”扶苏继续笑吟吟地和佐贺部的狼王打招呼噢，对狼巫当做看不见。 “扶苏首领大气。”佐贺拱拱手说道，“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把温泉乡能治疗蜕皮病的消息告诉我们。” “因为我还有良心。”扶苏转而看着狼巫，“而且我担心如果鹿儿岛独占这个地方，就会招来上天的报应。” “噢，原来扶苏首领也相信天上有神明的吗？”佐贺有些意外。 鹿儿岛没有“巫”这个角色，而巫是上通神明与之对话的桥梁。鹿儿岛最接近“巫”角色的人是徐福。 佐贺他们这些部落本来也认为徐福是鹿儿岛的“巫”，因为他具有救死扶伤的能力，最符合“巫”在野人心目中的形象，但是很快又把他否定了，因为真正的“巫”是不会不参加祭祀活动的。 而祭祀活动的重点，就是要将部落里最美丽的少女献祭给天神。 “我们鹿儿岛也有信仰，只是我们的信仰不是佐贺首领口中的神。”扶苏笑着说。 “那是什么？”佐贺有些好奇第问。 “马列主义……哈哈哈……”扶苏突然就大笑起来，“算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回归今天的正题。” “老羊，过来！”扶苏招招手，羊过就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了。 温泉乡剩下的病人已经不多了，徐福就回到了鹿儿岛大本营，回到了医学院，于是羊过就被替换了过来。 “你带四位首领和大巫参观一下我们的温泉乡‘疗养院’，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提供的服务。” “是，公子！”羊过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四位首领和大巫，请跟随我来。” 疗养院？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四位首领以及大巫一脸茫然地跟着羊过走进大泽之内。 鹿儿岛的族人正在大泽内大兴土木。工匠们用砍伐来的树木、竹子以及剥下的树皮、草皮，在大泽边搭建了无数的草棚子和竹楼。 “我们的工匠用石块堵住了胡乱流淌的温泉水，让温泉水流进我们修建的石头池子里。”羊过边走边介绍，此刻的羊过就像一个带着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春游的导游。 “正如各位首领和大巫所见，这里变成了一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绝美之地——鹿儿岛疗养院。” “这里的水池子原来只能挤下十几人，现在经过我们的工匠加深加宽，容纳一百人一起泡澡完全没有问题！” “你们修这么多温泉池子做什么？”佐贺有些疑惑，因为他看到现场鹿儿岛患病族人的数量，远不需要如此多的温泉池子。 “我家公子说了，鹿儿岛要把这里建设成一个所有野人都能来治病的地方！”羊过一脸兴奋地说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不仅仅是现在，从今以后，长崎、佐贺、福冈、大名一起其他一切友好的部落，都能在鹿儿岛得到最好的治疗！”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位首领以及他们的大巫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你们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佐贺部的狼巫攥紧手掌，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肉里。 “各位首领的族人中但凡有伤病，你们把人送过来就好了，由我们医学院的师生来照顾。”羊过笑眯眯地说道，“而你们只要支付足够的粮食就成。” “要是我们不愿意呢？”狼巫将牙齿咬得吱吱响，恨声道，“我们自己将病人送来自己照顾，不需要支付给你们粮食！” “你们知道怎么样泡温泉才能尽快的治好病人吗？”羊过一脸不解地看着脾气暴躁的狼巫，“你们不知道！” “你们知道一天泡多久温泉才能起到治疗效果，而不是反效果让溃烂的皮肤进一步化脓发炎吗？” “你们不知道！” “你们知道溃烂的皮肤是要涂上特殊药水，才能更好地痊愈吗？” “你们不知道！” “你看，你们一点都不懂！你们的把族人送来温泉乡治病，本来就要消耗一份口粮，而为了照顾这些病人又要派出一个族人，也要消耗一份口粮，还白白浪费了一个劳动力。” “现在你们将粮食和病人都交给我们后就啥也不用管，十天后我们还你一个健康的族人，还能就此省下一个劳动力，这样好的交易，你们不做？” “各位首领和大巫难道都是傻瓜吗？”羊过一脸疑惑表情看着众人。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位首领以及他们的大巫一个个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佐贺部的狼巫总觉得事情不对劲，想要反驳几句，张开嘴啊啊几声后，终究是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当然，如果你们想要独占这里，我们立刻就走，一把火烧掉‘疗养院’，绝对不跟这里有半点的联系。”羊过见众首领还有些犹豫，就继续说道，“当然，这里是水族的领地，如果他们不愿意走，我们也没办法……” 听到羊过这么说，这几位首领都心中明了，如果真的把这修建好的“疗养院”一把火烧掉，最心疼的反而是他们，因为鹿儿岛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他们可没有啊，正愁日益增多的患病族人无处安放呢！ 而且如果水鬼族待在这里不走了，有水猴子在，还泡个屁的温泉啊！ “你们扶苏首领真的不打算独占这里？”佐贺有些迟疑。 “只要交粮食？”其余的三位首领也已经心动了。 现在狼部的情况非常糟糕，已经有一半的族人患了蜕皮病，数量太多，如果继续使用驱赶的方式，狼部的分裂就在所难免。 而长崎、福冈、大名这三个部落情况也差不多。 “我们公子说了，我们可以签定契约，划定非军事区，将温泉乡变成‘永久中立地带’。” 永久中立地带？非军事区？ 当羊过解释完这两个新名词的意思后，四位首领都心动了，就连警惕心最强的狼巫，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来。 协议很快就签订完成，每一位首领都按下手印，并且向部落的神明发誓，会遵守诺言。 野人虽然愚昧，但是信誉度非常高，没有任何一个部落会拿自己的神明开玩笑。 在野人心中，亵渎神明，会被神明抛弃，降下神罚，让部落走向灭亡。 而一个对任何部落都没有威胁的和平之地，虽为鹿儿岛所有，但是所有部落都能自由来往，狼巫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对佐贺部落会有什么坏处，也想不出鹿儿岛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毕竟这个地方不种粮食也不狩猎，这里只有其他族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蜕皮病人。 但是扶苏知道。 因为他知道后世的医院有多么的暴利！ 第87章 曲水流觞 疗养院中心的一个温泉池旁，扶苏邀请四大部落的首领以及大巫共进午餐。 地上放着草蒲团，羊过引导众人在蒲团上席地而坐，众人一脸惊奇地看着这个吃饭的场地。 场地周围堆放着许多大石头，那是从开挖的温泉池子中挖起来的，看上去大石头没有堆放整齐，毫无秩序，却并不给人以凌乱之感，大石头之中还有一些小树苗，还有一条精致的小溪，仿佛让人置身一个小世界。 “那叫‘假山’，假山嘛，就是并不是真山的意思。”羊过坐下来之后，笑眯眯地向众人介绍，“假山上的‘盆栽’是从周围的森林里移植过来的，我们做了一些修剪，这样看上去之后，各位客人觉得像不像一座真的山？” “至于小溪嘛，各位客人一会就会知道妙用。” “那盆栽有什么用，能吃吗？”福冈部的大巫一脸懵逼地问道。 “为什么要建假的山？周围真的山到处都是啊。”大名部的大巫也不明白。 “不能吃，也不为什么。”羊过笑哈哈地看着眼前的各部落首领和大巫，觉得这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就为了看着好看，心情愉悦。” 心情愉悦…… 众首领和大巫表示不能理解。 羊过也不再做过多解释。羊过曾经是一个无比卑微的残疾流浪野人，但是他现在有点看不起这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所谓部落首领。 连文化生活都不懂，这首领不当也罢。 这些首领一个个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个个乖巧地坐在柔软的草蒲团上，左看看右看看，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但是人已经齐了，却不见食物送上来，未免就有些让人坐立不安。 羊过倒是不急，慢悠悠地泡他自己的蜂蜜茶，给每位首领和大巫都倒了一杯。 “菜已经好了，各位首领请慢用。” 众首领和大巫看着手中的竹筒蜂蜜茶，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菜从何来。虽然蜂蜜茶好喝，但是不管饱啊。 “哎呀！” 坐在最左手处的大名首领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一个小小的木盘子，犹如一艘小小的小船，上面载着几个小饭团子，正在假山之间开挖的小溪里，乘风破浪而来。 众首领和大巫一个个瞪圆了双眼，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羊过将一个木盘子从温泉水中拿起，用筷子夹起一个生鱼片饭团子在调料碟中沾一下，然后送进口中，闭上眼，便是无穷的享受。 调料碟子中是研磨的山葵酱，加入了大豆酿制的酱油和青桔子汁，味道很冲，但是配合从大泽里捞起来的新鲜金色大鲤鱼做成的生鱼片，就是绝配。 其他首领和大巫有样学样，从小溪里捞起木盘子，但是笨手笨脚的怎么夹也夹不起来。 他们不会用筷子。 拿着竹筷子几次三番怎么弄都弄不上来盘子里的食物后，众人就有些面红耳赤，干脆就扔掉筷子，用手指捏起一块生鱼片饭团，在调料小碟中滚了几遍，沾满酱汁后放入口中。 羊过笑眯眯地看着，也不说话。 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像一群鱼一样满地打滚，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纷纷拿起旁边的竹筒杯子就吨吨吨地往嘴里灌水。 羊过不禁摇了摇头，这加了蜂蜜的茶水平时可不那么容易喝到，这喝法也太暴殄天物。 几杯蜂蜜茶水下肚，众首领和大巫终于缓过来了，一个个坐在蒲团上捏着发麻的鼻子落泪。 “这叫哇沙比，一次不能吃太多，只能蘸一点点。”见众人充满疑惑的表情，羊过就又用筷子夹起一个生鱼片饭团，轻轻地蘸了一点调料后，放进嘴里闭眼享受。 “这叫‘寿司’，是我们公子新开发的菜式，和哇沙比是绝配！”羊过张开眼睛，指着面前的木盘子，“各位客人不要小看这碟小饭团，它的价值等同于一个成年野人一顿饭的食物量。” 羊过并没有夸张，“哇沙比”其实是山葵根制成的山葵酱。山葵根产量少，山葵酱保存困难，所以价格自然非常昂贵，后世大部分日料理店会用黄芥末或辣根酱来代替，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哇沙比”。 用来制作寿司的生鱼片必须非常新鲜，而且对肉质也有要求，必须是生活在清水中的大鲤鱼，否则鱼肉会带有泥味。 鲤鱼的体重最好在十斤左右，再大肉质就太老，再小骨头就太密。而一条十斤重的大鲤鱼，片下来适合生吃的部位，只有不到两斤。 所以说一碟寿司价值等同于一个成年野人的一顿饭，真的一点也没夸张。 知道这木盘子里的小饭团如此珍贵之后，众首领和大巫就跃跃欲试。佐贺最先拿起了生鱼片小饭团，轻点一下调料，在其余众人的注视下，将小饭团放入口中。 佐贺这一次的表情就很奇特，先是皱眉，接着疑惑，然后惊奇，最后狂喜，接下来，拿寿司的手就再也没有停过。 看着狼吞虎咽的众首领和大巫，羊过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清茶，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看来这“曲水流觞”是流不到自己面前了。 “曲水流觞”是古代中国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一种雅事，夏日举行祓禊仪式之后，大家坐在小溪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顺流而下，取杯饮酒，意为除去灾祸不吉。 只不过扶苏将这仪式小改了一下，酒杯变成了食物，有底下温泉水的烘托，盘子里的食物放多久都不会冷。 事实上盘子里的食物也根本等不到变冷，就进了这群狼吞虎咽的野人肚子，羊过的位置处于小溪下游，只能无奈叹气。 扶苏没有来参加这个宴会，他有更重要的客人需要作陪。 在小溪的上游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坨粉色鲜嫩的三文鱼肉。 三文鱼肉是鹿儿岛的渔船将活鱼打捞带上岸后，经过厨师的初步处理，再由士兵骑着快马送过来的。 扶苏盘腿而坐，用骨刀熟练地将三文鱼肉切成漂亮的斜片，抓起一撮熟透的大米和糯米混合的小饭团，在掌心轻轻一捏，一个船形三文鱼寿司就做成了。 此外还有青瓜寿司、虾仁寿司、鱼子酱寿司等等。 在小溪的两边还分别坐着棠梨、以及飞鸟部的女首领。 飞鸟首领好奇地拿起筷子夹了一颗寿司，轻点一下酱料，然后放进口中，顿时麻痹感直冲脑门。 飞鸟首领立刻捂住嘴，脸都变红了，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流出泪来。 过了一会缓过来之后，飞鸟首领细细地嚼着口中的寿司，然后又惊奇地夹了一块…… 这玩意味道很冲，但是非常上头，飞鸟首领已经停不下来了，吃完了一盘之后，双手捏起空盘子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扶苏。 “不急，慢慢吃，还有很多。”扶苏笑了。 旁边还有厨师和仆妇在做着生鱼片寿司，但是扶苏告诉飞鸟首领和棠梨，三文鱼味道比大鲤鱼美十倍，所以她俩对这些木盘子不屑一顾，任由它们顺流而下。 并不是扶苏喜欢做寿司，而是他信不过厨师和仆妇，总觉得寿司必须是用自己的手捏的才干净又卫生。 第88章 大家一起来种稻子 在小溪的另一边，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位首领难得聚在一起，大巫也都在，自然话题也比较多。 “你们福冈部真的打算要种稻子吗？”佐贺惊奇地问福冈部的首领。 福冈部的领地多为山丘和森林，本来是主要以狩猎为主的部落，现在竟然打算要开始种稻子了，佐贺不能不感到惊奇。 “是的。”福冈首领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经历了春季的兽潮，夏季又遇到这波瘟疫，我们通过狩猎获取食物越来越困难，不能不种稻子。” “稻子不好种，收成也不好。”佐贺摇摇头说道。 佐贺部的狼村是有种植稻子的，所以佐贺知道种植稻子有多难。 “鹿儿岛的稻子种得很好。”福冈转头看着自己部落的牛巫，“我们派去鹿儿岛的族人回来告诉我，如果福冈部能把一半的领地种上鹿儿岛那样的稻子，我们的族人即便从今以后不去狩猎，也能吃饱肚子。” 福冈部的牛巫硕大的牛头面具下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点了点头：“我们的族人已经在学习鹿儿岛种稻子的方法了。” 佐贺部的狼巫听到几人的对话，顿感有些苦涩：“鹿儿岛还从我们狼村换走了一些稻子种子。明明是一样的种子，在我们狼村种稻子并不好，连鹿儿岛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这又是什么道理？” “鹿儿岛自己明明有更好的稻子，为什么还要换我们狼村的稻子做种子？” 狼巫后面这些话，是看着羊过说的。众人顿时齐刷刷地看着羊过。 “羊老，还希望您为我们解惑。” 语气说得这么礼貌，羊过知道是躲不过了，而且公子也从来没有将种稻子的事情当做秘密，任何部落来学，都会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所以就大大方方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留着我们自己的好稻子不用，非要换你们部落的差稻子。”羊过终于抓住众人听话的机会抓起一盘寿司，慢慢地吃起来，“但是我曾听公子说过，那叫什么‘杂交’。” 杂交？ 众人听到这个词后更是一脸懵逼。 “我也不懂，公子也没详说。”羊过摆摆手说道，“各位只需要记住，将不同地方的稻子放在一起种，就有机会种出更好的稻子。” “有了这些更好的稻子做种子，来年就能收获更更好的稻子，然后年复一年，我们种的稻子收成就会越来越好！” “杂交就是这么个道理。” “会好到什么程度？”佐贺的神情有些恍惚地问道。 “我家公子说……”羊过说着就伸出手竖起三根手指，“鹿儿岛以后的稻子亩产三百斤。” “这不可能！”狼巫怒道。 “这只是初步目标。”羊过斜瞥狼巫一眼，三根手指变成一根，“公子说如果给鹿儿岛足够的时间，稻子亩产能达到一千斤。” “他在做梦！”狼巫愤怒地咆哮。 “公子还说，如果我们的稻子种得足够好。”羊过斜眼看着狼巫，“禾下乘凉也不是梦。” “他一定是疯了！”狼巫恨声道。 “你就说，你们狼村种不种。”羊过一脸鄙视地看着狼巫。 “种！谁他娘的不种就是狗东西！”狼巫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学我家公子说话！”羊过瞪了狼巫一眼。 “你们种不种？”福冈首领问长崎部和大名部。 “能不种吗？”大名部的首领苦笑道，“现在无论交换什么货物都要先折算成稻子，没有稻子，我们就什么都拿不到。” “他娘的！”福冈部的首领也骂道，“我的族人用牛换你们大名部的羊，不是几头牛换几头牛，而是先把牛和羊分别折算成稻子，再计算几头牛能换几头羊，不然交易就进行不下去。” “这是什么道理？奶奶的！” “那我福冈部还养什么牛啊？干脆全种稻子得了！” “别！”狼巫立刻打断了福冈部牛巫的话，“你没看鹿儿岛吗？我们狼村还指望着你们福冈部的牛来开荒呢！可不能不养了。” “对头！”其余的几位首领和大巫纷纷点头。 “那……”牛巫沉吟了一下，挠挠头说道，“牛要涨价，以后一头牛要用三十麻袋的粮食来换！” “畜生！”其余的几位首领和大巫纷纷骂道。 羊过一直在旁边憋笑，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出来这么个损人的法子，所有的货物交换必须先换算成稻子，而现在种稻子最多的部族，毫无疑问就是鹿儿岛。 但是羊过也知道，鹿儿岛真正赚钱的其实不是稻子，而是磨坊、酒坊、缫丝房、打铁铺以及烧陶器的窑等等这些地方。 按照公子的说法，这些手工作坊的产出利润会十倍于种稻子，所以我们必须快快地将种稻子的方式在别的部落普及，让所有部落都学会种稻子，这样我们才能用“资本主义镰刀”收割他们家的稻子。 一堆穷邻居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让周围的部落都富裕起来，鹿儿岛才能变得更加富裕。 这是资本主义吸血的过程。 “我觉得我们还需要非常多的农具，不然只有牛，其实是没有用处的。”狼巫说到这里，就看了羊过一眼，然后长叹一口气，有些卑微地说道，“但是佐贺部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和鹿儿岛交换农具，否则在秋天收获种下的稻子之前，佐贺部的族人就会被饿死。” 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余的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些茫然。 “没事没事。”羊过笑眯眯地说道，“没有粮食，有矿吗？” “或者有人也行！来鹿儿岛打工，我给你们安排！” 众首领和大巫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说什么好。 “这次瘟疫我们长崎部死了很多的族人。”长崎部的首领有些畏畏缩缩地说道，“如果他们去鹿儿岛工作，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来种地了。” “去挖矿也是一样的，我们的族人不够……” “没关系。”羊过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一叠羊皮纸，一一分给众人，然后解释说道，“这是我们为大家提供的贴心全套解决方案。” “上面列的明细，是你们部落开荒和种地所需要的全套农具。” “签了它，这些东西就是你们的！” “这……”众人看完契约后，茫然地抬起头，“可是我们没有粮食……” “没关系，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粮食可以等你们部落收获稻子后再还！这些农具就先借给你们用。”羊过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既然是借的，我们就要收‘一点点’的利息……” “不多不多，真的是一点点而已！多乎哉？不多也！” 第89章 青铜水壶 飞鸟首领一边手抚微微胀起的小肚子，一边为难地看着扶苏捏的鱼子酱寿司，她的嘴还想吃，但是她的肚子告诉她吃不下了。 “剩下的打包带走，泡一会温泉消化一下还是可以继续吃的。”扶苏笑道，别看寿司小小的，可都是米饭，吃了非常饱肚子，“飞鸟首领要是喜欢吃，可以派族人来鹿儿岛学啊。” “只是鱼子酱和三文鱼这种，吃的就是个新鲜，祖母山就没办法做，要等到冬天河水结冰，鹿儿岛的新鲜食材才有办法运到祖母山。” 扶苏将剩下的寿司用饭盒子打包好，双手递给飞鸟首领，然后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蜂蜜桔子茶消一下滞胀的肚子，边喝边说。 “飞鸟首领以后不妨常来鹿儿岛，我亲自给你做寿司。” 飞鸟首领接过饭盒子，歪着脑袋看着扶苏：“你想睡我？” 噗—— 扶苏一口茶喷了出来，飞鸟部的女人说话都这么直来直去，没任何过渡的吗？ “不是不是！”扶苏一边擦去嘴角的茶渍一边连连摇头，“我的确是有事想求飞鸟首领帮忙，但不是我自己的事，就不是这事！” “噢，什么事？”飞鸟首领问道，似乎还有些失望。 “就是她。”扶苏指着身边的棠梨，“棠梨是长崎部的蛇巫，她今天也要跟随长崎部的首领和老蛇巫返回部落。” “祖母山距离长崎部最近，如果棠梨日后需要帮助，我希望飞鸟首领能够帮一下她。” “原来就这事，没问题！”飞鸟首领一只手提着饭盒子，一只手牵着棠梨的手站起来，“走，妹妹！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棠梨和飞鸟首领走后不久，羊过就过来了。 “怎么样？”扶苏将剩余的一碟鱼子酱寿司递给他，“那几个首领和大巫都给你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总体来说都挺顺利的，契约也都签了，我们挤压了几个月的货物，终于有了下家。”羊过笑着接过寿司碟子说道，“公子，如果说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的话，那就是长崎部的首领似乎不是长崎，而更像是老蛇巫。” “噢？”扶苏笑了笑，“是什么给你留下的这个印象？” “与佐贺、福冈、大名这三个部落的首领不同。”羊过边吃边回答说，“长崎首领在签订契约的时候，眼神多次看向老蛇巫，看到老蛇巫点头，他才签的。” “那就和棠梨告诉我们的信息差不多。”扶苏说道，“长崎部的真正的幕后决策者，是那个老蛇巫。” “多亏公子提醒，我才注意到了这些细节。”羊过接着问道，“公子又是怎么注意到这件事的呢？” “很多，比如走路的先后顺序，座位的左右位置，吃饭谁先动筷子，说话谁最后发言，发言的时候眼神看向哪里……” “老羊，你是我们鹿儿岛的‘外交大使’，会经常接触别的部族，要学会察言观色，这对你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一件事可不可以做，帮助会很大。” “羊过受教了。”羊过听着连连点头。 “那个长崎部的老蛇巫……”提到这个狠毒的大巫，扶苏的目光立刻就变得冰冷，“这场瘟疫他是始作俑者，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能活！” “既然蜕皮病没有放倒他，那么就由我们来替天行道！” “他们此刻都去了泡温泉……需要我通知韩鸮队长吗？”羊过小声地问道。 “不行，他不能死在温泉乡。” “那如果在半路截杀……”羊过继续小声地问，“骑兵来去如风，再加上强弩……” “也不行，最好不要让老蛇巫的死和我们鹿儿岛牵扯上一丁点关系，否则以后和别的部落合作时，会让我们的合作伙伴心存芥蒂提的。” “这不好，最好是等老蛇巫回到长崎部后，再‘意外而死’。” “这可能会有点难度。”羊过想了一下后说道，“我们在来鹿儿岛学习的长崎部族人中发展的下线时间还不长，他们可能无法胜任这个任务……” “我又没说让学生去做。”扶苏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一个漂亮的水壶，“你不是要送一批农具和物资去长崎部吗？把它也带上，到时候交给棠梨。” 这是一个用青铜打造的长颈水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上面有着精美的花纹，壶嘴、壶身、壶柄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神鸟，壶盖上还镶嵌着红蓝绿三颗三色宝石。 羊过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接过这个青铜水壶，他知道这个水壶有什么用，因为这是公子亲自嘱托他去找鹿儿岛的巧匠制造的。 但是现在知道这个水壶怎么用的，整个鹿儿岛不超过四个人。 就目前来说，只有扶苏、徐福、羊过和亲手负责打造这个青铜水壶的巧匠知道这个美丽的水壶如何使用，其他的连韩鸮都不知道。 扶苏没告诉韩鸮，不是不信任韩鸮，而是他希望军人能保持纯粹，别沾染那么多阴谋诡计的东西。 那个负责打造青铜水壶的巧匠，在打造完成之后就对这个精美绝伦的青铜水壶唯恐避之而不及，不承认这是自己做的，仿佛再触碰一下水壶都会沾染上恶魔的气息。 这个青铜水壶的妙用在于它的壶盖，壶身内其实有两个互相独立的空间，倒茶倒酒或者其他任何液体的时候，轻轻转动壶盖，让不同颜色的宝石对准壶嘴，流出来的就是不同空间的液体。 第二天一大早，各个部落拉上从鹿儿岛运送过来的的物资，准备返程。 虽然温泉乡疗养院的生活很美好，但是自己的族人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必须早一点回去，把部族里的病人都送过来接受治疗，早回去一天，也许就能多救下很多族人的性命。 鹿儿岛将自己这一半年囤积的大量物资采用赊账的方式卖出去了，对于一群穷邻居来说，这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有了鹿儿岛的这批物资，他们就能着手开始开荒种地，就能赶在秋天之前，收获部落得以继续生存的宝贵粮食。 羊过在运完物资离开长崎部的领地之前，寻了一个空挡悄悄将棠梨叫到一边…… “按一下黄色宝石是解锁，绿色是正常的，红色宝石是存储毒液的地方，可不能弄错了。” 公子是宅心仁厚、纯洁良善的代表，这种谋人性命的阴毒事情，当然是由他来做的，而且羊过也做得很好。 棠梨心怦怦跳地双手接过青铜水壶，抱在怀中生怕别人看见，深吸一口气后，眼神变得坚定。 “我会做的！我要为那几个无辜的小野人报仇！他们死得太惨了！” “不急。”羊过点点头，“最好等我离开一些日子之后再做，在此之后，你要挑的担子就更重了。” “等老蛇巫死了……”羊过凑到棠梨耳边小声说道，“公子希望你能继承老蛇巫的位置。” “我……”棠梨瞪大了眼睛，“我不会……” “没关系，我们会帮你。”羊过轻拍棠梨的肩膀以作鼓励，“我们会帮你竖立在部族中的权威，以后长崎部与鹿儿岛的交易，没有你点头，谁说都不好使。” “如果遇到自己难以解决的困难，你可以去找飞鸟部寻求外援，公子已经提前和飞鸟首领打好招呼，你嫂子红翎也会帮你的。” 羊过说着就从贴身衣物内拿出一个玉质吊坠，上面雕刻着一头栩栩如生梅花鹿。 “这个玉坠你一定要保存好。”羊过说着就掀开衣领，露出脖子上佩戴着的同样的一个玉坠，“如果你有一天看到同样佩戴这种玉坠的人，无论他是谁，他一定是你值得信任的同伴。” 棠梨瞪大了眼睛，接过玉坠后连连点头。 羊过微笑着和棠梨挥手告别，他还得前往下一个部落，继续他的外交大使工作。 第90章 大狩猎 凤凰神鸟青铜水壶只制造了一个，并不是为了凸显这个水壶的珍贵，而是扶苏知道，青铜制作水壶在使用的时候会有微量的金属毒素渗入水中，所以青铜其实并不适合作为饮食的器具。 温泉乡的事务处理完之后，扶苏就带着大队人马返回了鹿儿岛，温泉乡疗养院已经交给医学院接手，同时也成为医学院学生的实习基地。 温泉乡已经成为公认的中立地带，没有野人部落会违背自己当众向神明许下的诺言。 医学是最不能闭门造车的学问，必须实践出真知，没有捷径可偱，而这所谓的“实践”，在扶苏看来，就是拿人命去试错。 在野人世界，你就不要指望有什么临床试验一二三期，判断一种药要没有疗效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这药熬给病人喝，病人喝了没死，那就是有效，死了，那就是没效，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但是没有野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野人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喝药中毒的致死率在这些死亡方式中真的排不上号，连前十都进不了。 扶苏也看过别的部落治疗族人的方式，比较靠谱的大概就是弄一把“神树”的树叶，舀一罐所谓的“神水”，然后熬成汤汁给病人喝。 一般的就是睡觉。感冒了？睡觉。发烧了？睡觉。受伤了？睡觉。屁股都被野兽咬掉一瓣了血流不止？继续睡觉。至于睡一觉能不能醒过来，那就听天由命。 最不靠谱就就是一群人围着火堆跳大神，祈求神明能治好这个可怜的家伙，如果不幸没治好，那一定是这个可怜的家伙犯了神明都无法原谅的过错，然后把他架在火堆上烤，继续跳大神。 与这些治疗方式相比，温泉乡疗养院以病人试药的做法，简直良心，毕竟这些也不是专门制作的毒药，吃了还是会有很大概率慢慢好起来的。 不过在试药的过程中，也会出现一些副产品，比如交给棠梨的青铜水壶中所盛的液体。 扶苏回到鹿儿岛，在东宫二楼露台抱着苏秦玩耍。这小家伙现在快一岁，已经能走了，虽然走起来颤颤巍巍的，迈几步就得摔一跤，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小家伙却乐此不疲。 扶苏不得不让工匠将东宫二楼一米高度以下的地方都用兽皮包上软包。 小苏秦最喜爱的活动还是去撵小鹿，但是小鹿已经不怕这个狐假虎威带着虎头帽子的人类幼崽，经常用头去顶这坨扑过来的软绵绵的肉团，把小苏秦逗得咯咯笑，然后和小鹿玩的兴致更大了。 小鹿已经一岁，头上开始长出椎形角，头皮经常发痒，于是就很喜欢用脑袋去顶这坨软绵绵的人类幼崽。 小苏秦玩得累了出了一头细汗，就有仆妇过来将他抱起，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就给他喂奶，小苏秦吃饱后就呼呼睡着了。 “最近外面变成什么样了？”难得有了安静的时光，扶苏终于能坐到餐桌边和大家一起吃饭。 “长崎部的老蛇巫死了。”羊过说道，“据说是被毒蛇咬了，中毒死的。” 养蛇人死于自己养的毒蛇，这很合理。 “鹿儿岛现在的人口规模已经超过一万。”徐福说道，“我们的粮食库存已经见底，也不可能通过交易从别的部落获取到粮食。” “不要说从别的部落获取粮食，他们能不用我们接济就不错了。”羊过继续说道，他之前运送农具物资各个部落都走了一圈，对各部的情况最为清楚。 鹿儿岛在疫情中通过搜寻被别的部落抛弃的族人，获得了大量五年契约的流浪野人，这些契约野人被安排在外城居住，这也是鹿儿岛人口膨胀的主要因素。 至于之前鹿儿岛雇佣的流浪野人，大部分已经不在了，不是远走他处谋生，就是被埋葬在鹿儿岛外的那个乱葬岗中。 说起来，这波疫情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解决了鹿儿岛一直想要抛弃的，但又抛不掉的低素质流浪野人问题。 这些流浪野人中的佼佼者，早就通过他们受鹿儿岛雇佣时候的优异表现，获得了入籍的机会。而之后仍然只能在鹿儿岛外徘徊的流浪野人，都是能力低下的或者人品有问题的，不可能让他们成为鹿儿岛的族人。 说起来，这些流浪野人也挺可怜的，白天受雇于鹿儿岛，通过繁重的劳动只为挣一口饭吃，晚上还要离开鹿儿岛，返回野外和野兽共处一片天地，睡觉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如果胆敢在夜晚的时候靠近鹿儿岛的城墙，迎接他们的只有无情的弩箭。 虽然残酷，但是扶苏不觉得自己有欠他们什么，鹿儿岛已经给过他们成为族人的机会，聪明的人把握住了并为此而付出巨大努力，比如羊过的得力手下“理”就是这样的代表，那些自己不努力的，得过且过的，那就不能怨任何人。 “还有一个好消息。”徐福继续说道，“下个月就是夏粮收获的时候，如果三万亩水田的稻子都能顺利入仓，那就能补足粮食缺口。” “也就是说，夏粮不容有失。”扶苏脸色平静，他知道徐福为什么说“如果顺利”。 也就是说会有“不顺利”的情况。 “夜莺返回的情报说，佐贺部狼战士离开了驻地，据说是要去参加围猎。”韩鸮突然说道。 “粮食不足，去参加围猎很正常。”羊过接过话题说道，“棠梨交给我的信息说，为了解决当下急需的粮食的问题，佐贺部的狼巫发起了一场大型狩猎活动。” “参加的部族就有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部和一些中小部落，类似于我们今春为了种地而组织的那场大狩猎活动。” “有意思。”扶苏捏捏鼻子，突然就笑了，“的确是很合理很正常的狩猎活动，至于围猎的猎物是什么……就很有讲究了。” “呃……”羊过闻言愣了一下，“公子你的意思是……” “老羊。”扶苏咧开嘴笑了起来，“你觉得现在这片天地间，看上去最肥美，最易获得的猎物是什么？” “这……”羊过先是疑惑，细想了一下之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就往下掉，然后愤怒得青筋暴起，“狗东西！亏我们还借给他们农具，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没关系。”扶苏笑道，“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才是狩猎者，而且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个，我想他们会改变主意的。” “韩鸮，你要准备一下了。” “诺！”韩鸮双手抱拳，两眼放光。 第91章 稻子啊 在原始社会，驱使野人决定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件事情的最大动机是饥饿，如果他们决定不要去冒险，那一定是因为他们还不够饿。 鹿儿岛外河湾地稻子的叶尖已经发黄，稻粒逐渐变硬，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坠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扶苏坐在鹿台上，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稻田，鹿儿岛的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带着小狼狗驱赶偷偷潜进稻田里的小动物。 稻田中不时响起小孩子的欢呼声，那一定是有小孩发现了稻茬中的鸟窝。 再有三天这样的好时光，稻子就能收割了。 “佐贺部下属的狼武士已经离开了狼村，说是要去打猎。”韩鸮坐在扶苏身边，也看着一望无垠的稻田。 “据夜莺传回来的肖息，福冈部的牛战士也开始离开居住地进入林子，听说也要参加狩猎。” “福冈部不好好耕田，凑什么热闹啊？”扶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大名部和长崎部也有族人频繁外出的迹象。”韩鸮接着说，“棠梨说她刚接替老蛇巫的位置，说的话份量还比较小，无法左右长崎部首领的决定。” “棠梨这时候不要过多为鹿儿岛说话，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扶苏听完韩鸮的报告后，望着远方天际线上升起的一条条烟柱，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按照距离计算，他们最快明天应该就能到达这里。”韩鸮也看着远方的烟柱。 烟是夜莺用来远距离传递信息的特殊信号，不同的烟雾形态代表了不同的意思，现在这种浓黑的烟柱，代表的意思是“敌人”。 “明天就不要让鹿儿岛的孩子们去外面玩耍了。”扶苏看着鹿台下在田野中欢笑的小孩，其中正有一个半大小孩跑过来，将手中的收获举到扶苏面前。 “公子哥哥，这个给你。” 扶苏微笑着接过小孩手中的战利品，摸摸他的头，然后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麦芽糖交给他，孩子们立刻欢呼着簇拥着追逐着拿到麦芽糖的大小孩去了。 扶苏摊开手里的干草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干草鸟窝，里面还有几颗蛋。 野鸽子蛋。 “交给福伯，让他试试能不能孵出来。”扶苏将手中的野鸽子蛋小心翼翼地交到羊过手中。 “公子，我们已经有比这更大的鸡蛋、鸭蛋。”羊过皱着眉头说道，“孵野鸽子蛋不仅费劲，而且吃力不讨好。” “孵出来之后交给红翎来饲养。”扶苏看着羊过说道，“相信我，红翎以后一定会感激你的。” 在野人世界，远距离通讯一直是一个大问题，使用烟雾信号虽然简单有效，但是单次能传递的信息量太少，而且极易受天气干扰。 “飞鸽传书”是扶苏所能想到的，以目前的条件最容易达成，也最适合古代的远距离通讯方式。 第二天清晨，依旧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稻田里面的水早已提前一周放干，禾下的淤泥表面已经有了板结的迹象，踩上去时软绵绵的，就像踩在厚棉被上一样。 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这是稻米最好的时候，扶苏摘下一株稻穗，搓去谷皮，放进嘴里闭上眼睛慢慢地嚼着。 稻粒清香，咬下去后淀粉像白浆一样化在嘴里。 白浆多说明有些稻粒水分太多，成熟度还不够，这样的稻子最好再在太阳底下晒两三天，晒干稻穗里面的水分再收割最为合适。 可是扶苏已经等不急了，因为想要收割鹿儿岛外稻谷的，可不仅仅只有鹿儿岛的族人。 只有将稻子割下来，运进鹿儿岛高大的城墙包围着的粮仓里时，这些稻子才真正是属于鹿儿岛的稻子。 八九十年代的乡镇小学都会放一个星期左右的农忙假，目的是让学生们回家帮助父母收割田地里的粮食。 阅鹿书院也放了一个星期的农忙假，凡是十岁以上的学生都要下田劳作，年纪更小一点的，就做一些传饭递水等力所能及的事情。 五千族人拿着精铁打造的小镰刀进入了大河北岸，但五千人分布在三万亩广阔无垠的稻田里，依旧显得稀稀落落。 族人此刻都放下了手头工作，他们现在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收稻子。 一只手抓住稻茬，另一只手用镰刀在稻茬根部往上大约十公分处用力一割，一束稻谷就落入手中。 每割十束稻谷，扶苏就熟练地用一根稻草杆子将稻谷扎成捆丢到旁边的田埂上。 飞鸿一边走一边将扔在田埂上的稻谷装进后背的箩筐，走到田地中间的小路边，就把箩筐放到板车上，然后羊过就立即驱赶着毛驴，将一箩筐一箩筐的稻谷经过吊桥向鹿儿岛内运输。 这样的驴车在大河北岸络绎不绝，所有人都卯足了劲要把粮食一粒不漏地收进鹿儿岛内。 在收割稻谷的间隙，扶苏站起身来伸展一下酸痛的腰，眼神阴郁地望着远方越来越接近的黑色烟柱。 稻田里藏着很多小东西，比如一群小野鸭子，一群小野鸡子，藏在稻茬里的各种鸟窝，甚至还有几头藏起来的小野猪受到惊吓之后，在金黄色的稻田里夺路狂奔。 一群孩子哇哇大叫着，带着小狼狗从扶苏面前经过，追逐那奔逃的小野猪。此时此刻能无忧无虑的，大概也只有小孩子。 从烟柱停留在森林中的位置来看，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不急于暴露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知道鹿儿岛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收割完大河北岸的稻田。 他们在监视，也在等待，等待所有参加狩猎的部落都到达的时刻。 收割稻谷是从最靠近鹿儿岛的大河边开始的，越割越往外，迟早会脱离大竹弓的射程范围。 鹿儿岛的野战军已经进入了大河北岸外侧修建的石头堡垒。鹿儿岛的城墙不可能把所有稻田都圈进城墙里，这些石头碉堡就像一根根钉子，钉在稻田与黑森林之间的空地上。 黑森林是一片被烧成木炭的森林，其中到处矗立着十几米高的，已烧成黑色焦炭的巨大树干，因而得名“黑森林”。 黑森林曾经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面都是生长了上百年的高大乔木，在瘟疫最严重的时候，为了隔绝鹿儿岛和外界的联系，扶苏沿着林木带放了一把火，于是有了这道围绕鹿儿岛宽度达一公里的黑森林。 在黑森林的边缘，长崎、佐贺、福冈、大名的首领眼神炽热地望着大河北岸一望无垠犹如金色波涛的稻田。 单凭鹿儿岛的族人是不可能在短短的一两天之内收割完所有稻谷的，他们不介意去帮一下这个忙。 第92章 战争与和平 收回来的稻子交于鹿儿岛内的族人迅速进行脱粒变成谷子，然后谷子摊到铺着青石的大广场上晾晒，晒干之后的谷粒才能收进粮仓储藏，否则湿润的谷子就会发热发烫，被无氧呼吸消耗宝贵的淀粉，而一旦沾染了秋雨，谷子更会冒芽。 根据初步统计，第一天收获了五千亩的稻子，装满了一百个粮垛，每个粮垛能装一万斤谷子，这样算起来，一亩地有两百斤谷子的产量，虽然与后世动辄千斤的水稻亩产没法比，但是和刀耕火种的野人部落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巨大的丰收。 一个成年野人一年需要消耗大概七百斤的粮食，如果加入适量的辅食蔬菜肉类等，粮食消耗也会进一步下降。 那么按一个成年野人一年平均消耗五百斤粮食来算，五千亩地一百万斤的粮食产量，可以养活两千人。 如果三万亩稻田的谷子都能收回来，就是六百万斤粮食，足够一万两千人吃一年，养活鹿儿岛一万人口就绰绰有余。 再加上一些旱地里种的小麦、糜子、高粱等等，鹿儿岛将成为这个野人世界第一个做到粮食自给自足的部族。 而且以鹿儿岛的气候完全可以一年种两季水稻。事情正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前提是稻子都能平安顺利收进鹿儿岛的粮仓。 这五千亩地是最靠近鹿儿岛城墙的土地，再远的地方，就要靠近黑森林了。 “老羊，你今晚跑一趟黑森林，邀请各位首领来鹿台吃一顿饭。”扶苏看着夕阳余晖中的东宫前广场，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谷子的气味。 鹿儿岛内所有铺有石板的广场、道路、地坪等等，都被黄澄澄的谷子占满了，族人只能从谷子中间抹开一条条羊肠小道供行走，真的是弯弯曲曲名副其实的羊肠小道。 “去黑森林邀请？”羊过愣了一下，“他们会来吗？” “会来的，你就说我以‘神龙’的名义发誓，这是一场丰收的宴会，只为感谢大地的馈赠，不会有战争和伤害。” “我这就去！”听到公子已经用象征鹿儿岛神明的龙图腾起誓，羊过就不再犹豫，起身骑着他的小毛驴前往黑森林。 河湾地与林木线之间的碉楼已经建好了，不仅仅是建好了碉楼，扶苏还通过之前的一把火，把碉楼之外一公里宽的黑森林变成空旷的无人区。 当羊过骑着毛驴穿过黑森林的时候，着实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黑森林之外的密林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各族的野人，其中不乏老野人和女野人小野人。 这是整个部族都过来碰一下运气的意思吗？ 看到羊过前来，前方佐贺部的狼武士自动让开了道路。 鹿儿岛的“羊先生”代表着和平与希望，这是羊过作为鹿儿岛“外交大使”不停游走在各个野人部落中，逐渐在野人中形成的固化形象。 野人部落的首领们都知道，如果是羊过到来，那就一定是鹿儿岛在为避免野人世界的纷争而在做最后的努力。 只有那个骑着马的神箭手以及那个长得像黑熊一样的黑武士的到来，才意味着战争和死亡。 羊过的到来带来的是鹿儿岛为和平所做的最后努力，那么也意味着如果羊过一无所获地离开，接下来到来的，只有战争。 于是除了长崎、佐贺、福冈、大名这四大部落之外，其余很多中小部落的野人首领闻讯也聚了过来。 “各位首领，各位大巫，这可不是对待朋友应该做的事情。”羊过从毛驴上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那些手持武器的野人武士责备说道。 “在你们部族最困难的时候，鹿儿岛将农具和物资无条件借给你们，你们就是用这些报答朋友的恩情吗？” “羊老，我们非常感激鹿儿岛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借给我们物资，可是……”狼巫走上前来，沉默了一下后缓缓说道，“可是你要知道，鹿儿岛借给佐贺部的物资里并没有粮食……” “而且……”福冈部的大巫也从旁附和说道，“鹿儿岛不是温泉乡，这里并不是非武装区……” “福冈首领。”羊过转而看向旁边的福冈部，“你们部族有圈养的野牛，在现在的情势下，应该是最不缺粮食的？” “福冈部的野牛虽多，但都先‘借’给他们了。”福冈首领苦笑着摇摇头。 羊过算是明白了，其他几个大部落空手套白狼啊，使用鹿儿岛放贷的方式，提前将以后用作耕地的野牛借回来了。 对于福冈部来说，这笔交易短期内无疑是亏的，让部落的食物短缺情况更加雪上加霜。虽然长久来说属于杀鸡取卵，但是吃牛肉也不失为填饱肚子的一种方式。 福冈部算是被裹挟来的。 长崎部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作为瘟疫最开始的起源地，他们受瘟疫的破坏程度最为严重，劳动力大量流失，几乎一半的族人都营养不良每天只能吃一顿饭。 再加上老蛇巫死了，部落内更为动荡，再这样下去，整个部落分崩离析就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所以即便冒险，也要来鹿儿岛碰碰运气。 因为在这片天地间，除过鹿儿岛外面的稻田，他们实在想不出还能从哪里找到快速补充部族粮食的地方。 但是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是冒险，所以这些部落才在黑森林外踌躇不前，毕竟之前熊本部的遭遇以及狼灾的覆灭，都明显地表达了鹿儿岛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欺负的地方。 黑森林外的大小部族虽然数量众多，但是他们互相之间并不是盟友关系，单纯只是在饥饿的驱使下做出的同一行动，所以要不要与强大的鹿儿岛为敌，他们的内心其实是忐忑的。 “我们公子以‘神龙‘的名义起誓，邀请各位首领和大巫前往鹿台参加我们的丰收答谢宴。”羊过的双眼扫过在场的众人。 “我们公子保证，今晚将是一个和平的夜晚！” “各位首领和大巫将在鹿台参加盛大的宴会，品尝鹿儿岛的各种美食，直至天明！” “天明之后，各位回来再决定是继续做鹿儿岛的朋友……” “抑或是敌人！” “各位以为如何？” 沉默。 现场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羊过说完这些话后，在场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开始议论纷纷。 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个部落的首领和大巫脑袋围成一圈，一阵嗡嗡的嘈杂之音后，各人纷纷点头，明显是达成了一致，然后佐贺被推举着走了出来。 “我们赞同扶苏首领的提议，今晚将是一个和平的夜晚！只有热闹的宴会，不会有残酷的战争，今晚之后……”佐贺顿了一下，“就交给神明来决定……” “各位首领，各位大巫……”羊过笑眯眯地伸出手掌。 “请！” 第93章 丰收之宴1 收获的季节意味着辛劳，也意味着一年希望的开始，收获的过程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第一天的收获季，族人们都过的太辛苦，一天下来几乎没有能直起腰的人。 扶苏从来毫不吝啬对族人的关爱，所以他准备好好地犒劳一下这些勤劳的族人，好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能保持旺盛的劳动热情。 三十头从小经过阉割长得油光滑亮的肥猪，三十头被青草与精料喂养得雄姿勃勃的山羊，二十只长得非常漂亮的梅花鹿，十只脾气暴躁不肯好好工作的公驴子，以及三头受过伤的、养好伤之后留下残疾无法下地劳作的大水牛。 其余还有三千斤各种腊肉熏肉鱼肉，四百条大河中最肥美的大鲤鱼，一千斤从大海里新鲜捕获的海鱼、龙虾、螃蟹……鹿儿岛饲养的两百只鸡，两百只鸭子，再加上从鹿儿岛南面果园里种植的西瓜、荔枝、桃子、李子、葡萄作为饭后水果，这将是鹿儿岛有史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顿晚餐。 既然是宴会，那么酒这个东西就必不可少，也就只有鹿儿岛这种地方，才会舍得用宝贵的粮食去酿造这种只能喝而不能填报肚子的水。 负责搬运酒坛子的族人一边闻着酒香，一边嘴里的哈喇子不断流下来。 没有任何一个男性野人能拒绝酒香的味道，但是这种对鹿儿岛的男性族人来说”只可能来至于上天的琼浆玉液“，并不是一般人可以触碰到的奢侈品。 就连酿酒后的下脚料酒糟子，在族人眼中都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特别是夏季吃酒糟还可清热解暑，放到水井里冰镇后，入口香甜美味，营养丰富，老少皆宜，尤其特别受鹿儿岛的妇女儿童喜爱。 可惜的是公子限制不让她们多吃，毕竟是酒糟子，依旧是有酒精含量的，扶苏不让妇女儿童接触太多的酒。 新粮入库，扶苏就有足够的本钱让他继续进行酿酒的实验，于是酒窖里库存的米酒都被搬了出来，数量多到足够鹿儿岛的每一位族人都能分到一杯的程度。 扶苏其实不喜欢这些酒，因为这些使用陈粮酿造的酒带有苦味，还远达不到他心目中”茅台“的地位，有了新粮后，酒的口味应该会有很大的提升。 今晚的宴会其实从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厨师们在竹棚子底下杀猪宰羊，围观的族人很多，帮忙的族人更多，一盘盘的下水不断被仆妇们抬走，拿到大河边去清洗，河面上甚至为此浮起了一层油腻。 相比男厨师这边堆积如山的新鲜肉食，女厨师那边的情景就更有看点一些。 那些堆积如山的白面馒头，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此外还有猪肉包子、各种夹心饼子，这种场面在东瀛列岛，甚至放眼中原大陆，也就只有在鹿儿岛才能看到。 坐在高高的鹿台上可以俯视鹿儿岛内的景象，来参加宴会的‘贵宾’们一个个张开惊讶的嘴巴就没合起过。 听说过鹿儿岛的富庶，但是没想到会富庶到这种程度。 使用精饲料饲养的猪牛羊，那些猪食甚至比他们部落的族人现在吃的东西还要好，那一条条红白相间的五花肉，不用吃，看着就能想象有多么的美味。 那如雪花般的牛肉，看着就已经让人流口水不止。 牛肉可以说是鹿儿岛最高档的肉食，因为作为耕地的重要劳动力，鹿儿岛是禁止宰杀耕牛的，这三头受伤的牛因为已经无法下地劳作，族人才有机会一尝口腹之欲。 但是三头牛供一万多人分，肯定是不够吃的，所以牛肉牛骨被熬煮成了很多很多锅浓香的肉汤，牛肉已经完全化在了汤汁里，每一锅牛肉汤上面都漂着厚厚的一层牛油。 这东西一旦被浇在热气腾腾的米饭上，不用搭配任何菜食，吃一口就能让人泪流满面，忘记一天的辛劳。 猪肉做成了大块大块方方正正的红烧肉，每一块红烧肉都吸足了饱满的肉汁，必须轻轻地用筷子夹起来，否者稍一用力就会夹烂，破坏红烧肉那方正的外形。 虽然把红烧肉夹烂了依旧可以吃，并不会影响它的味道，但是作为宾客的首领大巫们觉得那样会很丢脸，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所以一个个长得和黑猩猩一样的糙野人，在那异常小心地学着用筷子，夹那颤颤巍巍的红烧肉。 扶苏觉得这些野人首领即便是对待亲儿子也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 最后是仆妇们拿来了木勺子，才将这些满头大汗的野人首领从与红烧肉的搏斗中解救出来。 猪肉很肥，咬一口，白亮亮的脂肪在嘴里就如同布丁一样化了开来，所有宾客都闭上了眼睛，陶醉在脂肪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对于扶苏来说，这些红烧肉未免太腻了些，但是对于野人来说，要的就是腻，要的就是如同雪花般的脂肪肥肉，没有野人会觉得腻。 在野人世界举办宴会，就应该是大鱼大肉，不需要摆盘装饰，盘子里堆积成小山模样的肉山就是最好的摆盘。 这些肉菜的唯一共同之处，就是量都非常大，且炖得非常烂。 野人不注意保护自己的牙齿，又经常嚼非常坚硬的食物和生食，导致二十多岁的野人就有一口烂牙的情况是常事。 将肉炖得稀烂，就能照顾到参加宴会的所有族人与宾客的口味。 当仆妇们自己都吸溜着口水把这些菜摆放到一个个桌子上的时候，没有人有心思说话，也没有人有心思想别的，没有人记得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干嘛，整座鹿台上都是吸溜食物的声音，没有人顾得上去说话。 “来，让我们共同举杯！感谢自己过去一年的辛勤付出！” 在寂静中，扶苏端起酒杯，全身沐浴着皎洁的月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宾客也纷纷站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烈酒下肚，犹如火焰从小腹内升腾而起，众宾客吃惊地看着手中的空酒杯。 ”这就是传说中来至于上天的神水吗？“ “据说喝了这种神水，就能在梦中前往神明所在的地方。” “真的？” “真的，我们曾交换到一罐神水，喝了真的能在梦中和神明对话！” 扶苏有些无语，他很想说你那叫喝醉了断片了，而不是去什么神明的地方和神明对话。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来至于上天的神水”，而是鹿儿岛自酿的米酒，名字就叫“鹿儿酒”。 第94章 丰收之宴2 “这些食物与美酒应该用来敬献神明。”狼巫终于忍不住把质疑的话说出来。 在他们眼中，面前摆放的这些美酒佳肴应该是拿来敬献天神的，而不是让他们吃的。 人怎么能吃神明的食物呢？吃着这些饭菜，都让他们生出一种在亵渎神明的感觉。 “对，我们的族人都是卑微的，不能和神明吃同一种食物，那是对神明的亵渎。”其他部落的大巫也纷纷附和说道。 “不，你们错了。” “哪错了？” “今天摆放在你们面前的食物，全都来自于我的族人一年的辛劳。”扶苏微笑着说道，“吃的猪牛羊是我的族人亲手饲养的。” “喝的这碗酒，是我的族人亲手酿造的。” “吃的这些水果，是我的族人亲手采摘的。” “就连我们能吃到这些美味的食物，也是粘了他们的光。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享用这些美酒佳肴。” “而且我相信，我的族人吃掉这些食物，喝掉这些美酒，来年，我们一定会收获更多的食物、更多的美酒！” “劳动者最光荣！” 听着扶苏的发言，众宾客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眼中最为卑微的族人，在扶苏眼中却是最光荣的存在，就连他们现在能吃到这些美味的食物，似乎也要感谢那些在他们眼中最为卑微的族人。 而有幸在场参加宴会的鹿儿岛民众，包括上菜的仆妇们，听到公子说的这些话早已热泪盈眶，就连座下的羊过，也在伸手偷偷用衣袖抹眼泪。 仆妇们将扶苏的酒杯倒得满满的。 “来，让我们再敬神明一杯，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扶苏再次将酒杯高高举起，“希望神明保佑我们今年风调雨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无病无灾！” “诸位，让我们代替神明，喝光它！” 这一次，欢呼声从鹿儿岛内响起，扶苏刚才的一番话已经传进了鹿儿岛的族人耳中，无数的族人向着鹿台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一万多人一起举杯，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能分到米酒的族人其实不多，一般都是一家之长，而且基本上都是男人，女人很少，孩童基本没有，当然偷吃酒糟子的除外。 但是就连三岁孩童，也努力地用胖胖的小断手举起了杯子，杯子中白白的其实不是米酒，而是羊奶。 所有族人向着自己的族长敬酒的场面，在旁人看来，此刻的扶苏宛若神明。 在座的部落首领和大巫们无不以惊异、赞叹、羡慕、嫉妒乃至崇拜的目光看着扶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扶苏首领。”狼巫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后，只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脑袋发热，心中很多话不吐不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们分享神明的食物？” 作为“巫”，狼巫心中神明的概念已经根深蒂固，人怎么能吃神明的食物呢？ “狼巫大人。”扶苏笑着说道，“在我看来，能与我的族人分享食物的神明，才是真正的好的神明，如果不能，仅仅是高高在上还要夺取我族人口中之食的神明，就是瘟神，是坏的神明。” “神明也有好坏之分？”狼巫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些话冲击了他的价值观。 “当然有。”扶苏继续说道，给大地带来灾难、苦难的，比如这次带给所有部族蜕皮病的神明，就是瘟神，就是坏的神明。” “好的神明应该为我们带来健康与富足的生活，那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敬献的神明。” “比如你们鹿儿岛的‘龙神’？”一旁的佐贺首领突然插话问道。 “对。”扶苏大笑着回答，“‘龙’的确是我们鹿儿岛的神明，我的族人都是‘龙的传人’，对此我们深信不疑。” “龙是什么样的神？”狼巫目光有些痴痴地问道。 “遨游于九天之外，潜行与五海之中，所到之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无病无灾。然则……”扶苏语气一顿，放下酒杯缓缓说道，“一怒则山崩地裂，江河倒灌，浮尸千里，血流漂橹，无一人可以幸免！” 宴会场地突然安静下来，鹿台上无一人说话，众宾客一边细细品味着扶苏说过的话，一边看着手中的酒杯发呆。 触怒了龙神，就山崩地裂，江河倒灌，浮尸千里，血流漂橹，无一人可以幸免吗？ 而他们接下来本打算要对鹿儿岛做的事情，毫无疑问会触怒庇佑鹿儿岛的龙神。 本来气氛热烈的宴会，突然就变得有些压抑起来，扶苏依旧微笑着自顾自地吃饭，也不说话，就让那些部落首领和大巫们慢慢地体会。 “龙神……”福冈部的牛巫率先打破了鹿台上的平静，有些迟疑地问道，“龙神身上，似乎也有我们福冈部神明的影子？龙头上的牛鼻子……” “对！还有我们佐贺部的狼嘴！”狼巫也恍然大悟地说道。 “还有我们长崎部的蛇身！”长崎部的首领想起什么，也立刻叫道。 “我们大名部的豹眼也在！” “说起来，那不是飞鸟部的鹰爪吗？” “还有水族的鱼鳞！” “熊本部的鹿角！” …… 宴会的现场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每一个部族几乎都在“龙”的身上找到了自己部族神明的影子。 扶苏笑而不语，龙本来就是传说之物，细究之下可以分为牛鼻、狮头、鹿角、虾腿、鳄鱼嘴、乌龟颈、蛇身、鱼鳞、蜃腹、鱼脊、虎掌、鹰爪、金鱼尾等等集于一身。 换句话说，只要你硬往上凑，就什么动物都能往上放，只要心中有了印象，就看什么都像什么。 这种复合结构，意味着龙是真正的万兽之王，百鳞之首。 “也就是说，我们部落也可以供奉‘龙神’的，对吗？”有些小部落一边因为这个发现而心情激动，一边用怯怯的语气小心地问道。 毕竟亵渎别的部落的神明，在野人世界中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行为，几乎就等同于宣战。 “各位朋友，龙并不是鹿儿岛独有的神明。”扶苏笑眯眯地说道，“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其实我们鹿儿岛和你们的部族都来自同一个祖先。” “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扶苏一席话在鹿台上掀起轩然大波。 第95章 地图1 “咳咳！” 此言一出，徐福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 陪坐席间的韩鸮、黑夫，还有其他老秦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同一个祖先？亏你说的出口，人家信你才怪！ 作为中原人，徐福他们可是知道龙的来历的，哪有什么可能和东瀛列岛上的野人有什么关系啊？ “这怎么可能？我们两族相差太大了。”狼巫摇摇头，果然是不信。 东瀛列岛上的野人长得又黑又矮，来自于中原大陆的老秦人就显得又高又白，除了黑夫以外，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族人。 “这是真的！”只见扶苏一笑，“只是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在一千多年之前，你们的先祖其实也生活在大海另一边的大陆。” “只是后来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岛屿，在此落地生根。” “这”在场的部落首领和大巫们都沉默了。 在他们眼中，自然不知道扶苏说的是真是假。因为野人没有记载历史的习惯，连文字都没有，更何况是千年之前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真假。 但是扶苏说的话，并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在后世的史学研究中就有一个说法，就是美洲的印第安人其实和殷商时期的商朝人是同一个祖先。 理由之一就是在玛雅的王城有记载历史的石碑，那上面确实清清楚楚地写着，他们的祖先，包括所有印第安人的祖先，确实是从极北穿过冰冻的海洋来到这里的。 而以当时的科学技术和文明水平来推测，能完成这一壮举的，很可能就是出于强盛时期的商朝。 以商朝当时的航海水平，沿着大路海岸北上抵达阿留申群岛是完全可能的，那么如果继续沿着大陆北上穿过白令海峡，或者顺着洋流横跨北太平洋，在运气足够好的情况下，就将能达美洲。 所以此刻就连徐福这个航海士心中都起了疑问，难道公子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的祖先华夏人在经历商朝的战乱之后，一部分人选择留在家园，另一部分人则踏上了寻找净土的旅程。”扶苏微笑着说，继续忽悠，“最后，他们到达了这里，开枝散叶，一代一代延续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留给他们的记忆已经不多了。” “为了让子孙后代不要忘记他们的历史，他们就把共同的神明——龙，拆分成了无数块，随着每一个部族离开踏上了寻找净土的旅程，他们就会带走龙神身体的一部分作为自己部族的神明。” “所以诸位也看到了。”扶苏摊开双手，露出非常真诚的表情，“你们每一个部族敬献的神明，都能在‘龙’的身上找到你们部族的影子。” “因为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鹿台上鸦雀无声，所有宾客都神情恍惚地看着身旁周围别的部族，他们中的许多人现在甚至是第一次相见，但是…… 原来他们和自己，竟是同一个祖先的吗？ “开始我也是不信的，毕竟千年之前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扶苏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抛出了杀手锏，“于是我特意查阅了我们秦人的古代书籍，直到我看到了它……” 扶苏走出鹿台中央，将手中的卷轴迎风一展，一副两米长一米宽的羊皮纸地图就平铺在了宴会场地正中央的空地。 顿时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地上的这幅神奇的画。 看着像龙？像鱼？像鸡？像蛇又好像什么都不像。 “这是什么？”有宾客看了半天看得晕晕乎乎的，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们生活的大地，我把大地的形状画在纸上了。”扶苏指着地上的东瀛列岛缩略图。 这幅地图是他凭借后世的记忆画出来的，比例未必会十分准确，但是主要的点，比如九州、四国、本州和北海道的主要轮廓，富士山、东京湾、宫古海峡、濑户内海等等的相对位置，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这么小？”福冈首领疑惑地抬起头，“这么小的土地如何站下我们如此多族人？” “不不不，一点也不小。”扶苏站到地图边，“这副地图的比例尺大概是一比一百万。” “不懂比例尺没关系，诸位可以理解为，鹿儿岛在这幅地图上的位置……”扶苏将一粒黄豆放在九州海岸边一个突出的位置，“差不多就是这粒黄豆的大小。” “这么大？！” 众人再次看向这幅地图，一个个瞪圆了双眼。 “我们大名部……”大名部的豹巫踮着脚在地图上张望，“在哪里？” “在这里。”扶苏拿筷子指着豹巫脚边的位置。 “这么近？”豹巫看着脚下愣住了，“我们原来距离鹿儿岛这么近的吗？” “这可一点也不近。”扶苏摇摇头说道。“看着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但是走起来至少要两天两夜，而且还是在走直线的情况下。” “那是。”豹巫点点头，“我们从领地走到这里，一共花了五个昼夜。” “那整个东瀛列岛，该是多大啊……” 围在地图周围的众宾客都纷纷发出感叹。 “不仅如此。”扶苏跺跺脚下的地面，说道，“在地图之外，东瀛列岛的东边，我们祖先生活的大陆，面积百倍于东瀛列岛。” “这么大？” 在场的宾客再次一个个瞪圆了眼。当他们开始对这幅地图有了概念之后，无不心底感叹于自己部族的渺小和东瀛列岛的广阔。 但是扶苏现在去告诉他们，在东瀛列岛的西边，还有一个比东瀛列岛还要广阔百倍的地方，那岂不是走一个寒暑也走不到尽头吗？ “你怎么知道？”也有宾客提出了疑问，“你到过那个地方？” “不是我到过那个地方，而是我就来自于那个地方。”扶苏解释说道，“我们看了祖先留下来的记录，不然我们又怎么能跨越大海来到这个地方呢？” “我又不是鸟儿飞过天空，如果不是祖先留下来的，我又怎么能画出大地的形状呢？” 见众人依旧将信将疑的样子，扶苏就拍拍手，立刻有一群阅鹿书院的学生捧着羊皮纸圈走了出来。 在场的宾客纷纷伸手接过学生手中的羊皮纸，慢慢地摊开来。这些羊皮纸是阅鹿书院的学生照葫芦画瓢临摹出来的地图，尺寸要小一些，卷起来可以踹怀里。 “诸位，你们手中的是地上的东瀛略图的缩小版。”扶苏继续说道，“你们现在还不相信我说的话，这没关系。” “带着我们祖先留下来得地图去探索！去验证我所说过得话！亲眼所见会告诉你们真相的！” 第96章 地图2 这一场宴会一直进行到天明，而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所有部落的首领和大巫基本上就是围着那些地图在转，为地图上的小世界而深深着迷。 这是野人世界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看待自己生活的大地。 “天地这么大，诸位就不想出去看看吗？”扶苏也不催促，就这么一直坐在位置上陪这些宾客到天明。 “扶苏首领……”佐贺部的狼巫有些迟疑地说道，“在我们的东边，有非常强大的部族存在，他们的族人是我们部落的十倍！” “我们不能跨出这片岛屿，每年还要敬献我们的部族里的少女和食物给他们的神明。” “否则触怒了他们的神明，我们所有部落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神奈川”，扶苏对这个部族也早有耳闻，据说这个部落的总人口超过十万人，妥妥的超大型野人部落。 这个部落的神明是老虎。 太极虎。 这也是佐贺部之前放出来想要偷袭扶苏的吊睛白额虎的由来。 “你们觉得神奈川是一个好部落吗？他们的神明是一个好神明？”扶苏问在场众人。 “不好！”在场的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说道，“他们带走我们的族人，拿走我们的食物，不是好的神明。”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供奉他们？” “因为我们没得选择，神奈川部太强大了，甚至可能是这片土地间最强大的部落。”福冈部的牛巫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好好地祭祀一下这些掌控灾害的神明，说不定我们的献祭让他高兴了，他们就不会降下灾难到我们部落头上。” “结果呢？”扶苏问。 鹿台上又是一阵沉默。 “所以，对于坏的神明来说，无论你敬献了多少美丽的少女，多少美味的食物给他们，到释放灾难的时候，他们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相反，他们只会认为你软弱，软弱就可以被欺负，可以被蹂躏，可以随意地践踏你们的尊严……” “诸位，如果你们也相信自己是龙的传人，那么在面对欺压我的的神明时，我们就一定要斗争！” “只有斗争，让他们知道你们的武器有多么的锋利，你们的盔甲有多么的坚不可摧，知道你们不会因为短暂的弱小就对他们俯首帖耳，你们才能争取到和他们平等对话的机会。” “才能争取到作为人活着的尊严。” 扶苏的话循循善诱，鹿台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特别是一些中小部落的情绪肉眼可见地被调动了起来，攥紧了拳头。 “可是我们没有锋利的武器，没有无坚不摧的盔甲。”狼巫痛苦地说道，“不向神奈川部敬献贡品，我们的部落可能就会覆灭……” “你们没有锋利的武器，没有无坚不摧的盔甲……”扶苏环视在场众首领和大巫，笑眯眯地说道，“可是我有啊。” “只要诸位愿意，鹿儿岛愿意将诸位的武士都武装起来，直至取得胜利！” 哗啦啦啦—— 在场的宾客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真的？” “不骗我们？” “用鹿儿岛的武器来武装我们的狼武士？你确定？” 佐贺激动得握住了扶苏的手。在场所有人都见识过鹿儿岛军阵的厉害，否则也不会聚集在黑森林外踌躇不前。 如果真的能获得鹿儿岛生产的武器装备，那他们麾下的武士就真的有和神奈川部一战的可能。 “鹿儿岛将开放武器库，但这也是有前提的。”扶苏眼神严峻地看着在场的首领和大巫，“那就是鹿儿岛的武器只能用于对外作战，不能用于兄弟部落身上，否则……” “诸位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在场的首领和大巫都点点头。 这话就是说装备了鹿儿岛的武器，就不能再劫掠九州之内的部落。 但是在场的部落首领们也没想过要劫掠附近的中小部落，经历了上一波瘟疫，九州基本上没有哪个部落有余粮，域外的部落才是他们的目标。 比如强大的神奈川部所在的本州，以及旁边的四国，才是这些部落首领的目标。 就目前来说，想要度过这波粮荒，劫掠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然而一说到粮食，就又回归到鹿儿岛身上了，在场的首领们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他们的武士还在黑森林外等候命令呢。 “任何对兄弟部落造成伤害的，无论是谁，都应受到惩罚。”扶苏突然话锋一变，低沉的语气带着杀意，“不知道诸位对此是否有异议？” 既然决定用鹿儿岛的武器武装自己的武士，那就等于接受了盟约，背叛盟友，理所当然受到惩罚，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示同意。 “那……”扶苏见无人有异议，就把目光锁定其中一位首领，“长崎首领，你是想自裁谢罪，还是要我们动手？” 嗡——长崎部的首领只觉脑袋轰鸣，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砸落地面。 不要忘了，这波瘟疫的起源按照鹿儿岛的说法，主要就是长崎部老蛇巫的主意，而长崎作为首领，也是脱不了干系。 鹿儿岛的医学院在野人中具有相当的权威，温泉乡疗养院医生说的事情，大概率不会错。 鹿台上的众人顿时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在长崎身上，长崎突然成为焦点，脸色涨得通红。 “我不参加了！”长崎最后恼羞成怒，从座位上起身欲走，“我要回去！” “刚才还好好的，长崎首领就这么走了，不太好？”扶苏说着话，就有野战军士兵堵住了鹿台的门口。 “怎么，扶苏首领也要学习神奈川部，要恃强凌弱吗？”长崎话里有话，把是要把鹿儿岛往火堆上逼。 “呵呵。”扶苏笑了，“好，那我也给你一个恃强凌弱的机会。” “你们长崎部在黑森林外，有多少蛇武士？” “五百！”长崎双眼盯着扶苏，“怎么，你要干嘛？” 五百蛇武士，数量不算多，但是作为受瘟疫影响最为严重的部落，这已经是长崎部目前所能拿出来的全部战力。 “好。”扶苏也站起来，走到长崎对面，“我们鹿儿岛出五十名士兵与你长崎部五百蛇武士对阵。” “如果你赢了，我放你走，瘟疫的事情一笔勾销。” “真的？！”长崎瞪圆了双眼，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和扶苏击掌，“一言为定！” 五十对五百，这人一定疯了！ 第97章 黑骑营1 在鹿儿岛之外，大河北岸稍远的地方有一片开阔平坦的空地，周围有着山丘、溪流、河滩、森林……地形多样，非常适合作为军事训练的场地。 鹿儿岛野战军的训练校场就设在这里。 在校场南侧的山坡上搭建有观武台，站在这个阶梯型的看台上，每个人都能有很好的视野，看清校场内发生的事情。 “你确定不会使用大竹弓？”作为对战的其中一方，长崎站在校场的另一边向扶苏喊道。 “我确定！”扶苏点点头。 “也不会使用那种威力巨大的脚踏弩？”长崎依旧不放心。 “不会！”扶苏依旧点头，“这将是一场刀尖对刀尖的近距离接战！不会有任何的阴谋诡计！我们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 “长崎部的蛇武士会用利刃撕开你的胸膛！”长崎大吼道。 长崎眯缝着眼睛盯着站在观武台上的扶苏，在长崎看来，这个昔日自己心里曾经对他有些恭敬的人，如今已然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五十对五百？ 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简单到以他的脑子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面对的是大竹弓和强弩，可能会比较棘手，但是五百蛇武士和五十鹿儿岛士兵近距离交战，长崎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即便是鹿儿岛的重甲步兵，在只有五十名的情况下，长崎相信自己的五百蛇武士就算是磨也能磨光这些行动迟缓的铁疙瘩。 长崎不再废话，只见他挥挥手，就有一队野人从黑森林外的隐蔽处跳了出来，举着木盾、木矛和青铜剑，嗷嗷叫着向校场扑过来。 扶苏开始有些理解长崎为什么气焰嚣张，为什么长崎部的战士叫做蛇武士。 蛇武士赤裸的胸膛和后背乃至脖子上脸上都纹着一条条毒蛇，毒蛇的姿态五花八门，但是无一例外都呲牙咧嘴，显得凶狠异常。 蛇武士手持的青铜剑，是与以前与鹿儿岛的交易中得来的。因为之前鹿儿岛严控武器交易，散落在各个部落中的青铜武器并不多。 长崎部除了和鹿儿岛交易外，也在和各部落的交易中逐渐将这些散落的武器收集起来，武装了自己的蛇武士。 至于手持的木盾，则是从鹿儿岛的步兵方阵中学来的，制作木质盾牌的难度远低于青铜武器，基本上随便一块比较坚硬的木块、树皮、龟壳……就可以是一面盾牌。 观武台上的众首领和大巫看着对面嗷嗷叫的蛇武士，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盾牌有青铜剑，这支蛇武士队伍在野人部落中已经称得上是精锐，鹿儿岛之前可能低估了长崎部的力量，以为瘟疫过后的长崎部已然一片狼藉，没想到还能拉出这样一支强大的队伍。 此时观武台上的部落首领和大巫加起来差不多就是五十人，以五十对五百，即便是以武力闻名的佐贺狼部，佐贺自己也在心中犯起了嘀咕，不禁对扶苏的失策感到担心，以及一点小小的期待起来。 “扶苏首领！”眼见自己的蛇武士都聚集在了身边，长崎顿时豪气万丈，用手中青铜剑指着扶苏喊道，“要不我们再为这场决斗增加一份赌注，如何？” 赌注？ 观武台上一片哗然，长崎这是明显的打蛇随棍上，处在优势一方还想继续占便宜。扶苏在众首领和大巫的注视中，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等待长崎说出他的赌注。 “如果我赢了，就让长崎部的蛇武士进入鹿儿岛自由活动三天，如何？”长崎狞笑道。 “请扶苏首领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的族人，只是想参观一下鹿儿岛的仓库而已。” 嘶…… 观武台上的众首领和大巫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自由活动”和“参观”是什么意思，他们自然心中明白，这已经是欺负到头上了。 “好。”扶苏却没有生气，淡然地笑了笑，“我接受。” “同样的，如果我有幸赢了，也让我们去长崎部参观三天。” “一言为定，哈哈哈——”长崎大笑道，“扶苏首领，你的五十名武士呢？我的蛇武士已经饥不可耐！” “着什么急呢？我的士兵‘换衣服’需要一点时间。”扶苏大笑道，遥指远方朝阳升起的地平线。 “这不来了吗？” 突然之间，只闻一阵隆隆巨响如闷雷般由远而近，震得观武台都跟着一阵乱颤。 观武台上的众首领和大巫纷纷站了起来，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来了！” 正想着，校场一角，猛然间，一支黑甲战骑蓦的出现在山坡的地平线上。 代表鹿儿岛一方的五十名士兵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这队士兵全身着甲，将身体保护得密不透风，就连坐下战马也全身披挂黑色鳞甲，看上去明显要神俊不少，个头和体量也显得比平时所见的普通野马要大上一号。 除了马裙是鳞甲，马身、马头也覆盖着铁片甲，这就是一头会动的铁马！ 连人带马皆着漆黑甲胄，当真是黑漆漆的钢铁宝塔—— 铁浮屠！ 并不是扶苏特别钟情于黑色，而是在这个时代，黑色是最易于调配出来的染色剂，在大批量使用染色的情况下，黑色就有非常明显的便利性和成本效益。 当这五十黑甲铁骑围绕校场漫步路过观武台的时候，一众首领大巫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黑骑营！ 这是鹿儿岛的黑骑营自建立以来，第一次成建制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五十名骑兵组成了七横七纵的方阵，作为骑兵长的一名黑脸大汉独自位于方阵的最前方。 说起骑兵，把骑兵的机动性、灵活性发挥到极致的当然是游骑兵，特别是弓骑。 大规模的弓骑骑射对于野人世界来说，绝对是一个恶梦，即使是对上同时代的大秦战骑，也可以占到一定的优势。 弓骑虽好，却不适合黑骑营。 一是因为战马数量不足，骑兵不够，就无法发挥出游骑兵的优势；二是韩鸮带的兵配的是弩，而且是强弩，不是弓，弩不太适合骑兵作战。 最突出的缺点就是弩不能像弓一样做到随时上弦，随时击发。 弩确实比弓要省力很多，精度和射程也有优势，但是弩的换箭、上弦不如弓便利，在马背上无法形成战斗力。 你总不能叫士兵射完一支弩箭后，从战马上下来，然后在地上踩一发拉开弓弦，再继续回到战马上？ 你这边用弩射出一支箭，第二发还没装上，人家用弓的已经连射好几箭了，那还叫什么弓骑？ 所以黑骑营的骑兵长是黑夫，而不是韩鸮。 第98章 黑骑营2 众所周知，黑夫之前的角色是重甲步兵，现在重甲步兵上马了！ 这是黑骑营的第一次投入实战，扶苏也很想看看，这个用钱堆出来的“铁浮屠”到底是什么成色？ 黑夫所带领的重甲步兵上马之后，已经更换了原先厚重的青铜板甲，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轻薄的铁甲，重量减轻了一半，但是防护力没有丝毫减弱。 士兵和战马身上的铁片加起来重量达到一百多斤，再加上士兵的体重以及装备，黑骑营一匹战马的负重达到了将近三百斤，已经是战马负重的极限，再重的话就别指望它能战场立功，能喘气跑得动就不错了。 一百斤的精铁，足够让鹿儿岛的铁匠打造一千把铁制小刀，按照目前一把铁制小刀十斤粮食的交换价格，那就是一万斤粮食！ 此外还有高桥马鞍、马镫、马蹄铁，士兵手中的精铁长刀，铁甲下的皮衬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黑骑营的士兵没有两万斤以上的粮食就弄不下来，放在后世就是妥妥的用钱堆出来的军队。 更何况养一名黑骑营士兵，就得同时养两名辅助兵，还有战马本身的消耗呢？而且这些战马还得用精饲料来喂，一匹战马吃的就相当于两名族人的粮食。 也就是说平时训练一名黑骑营士兵的花费就相当于五名普通士兵！ 这样的铁甲重骑，在演练的时候，来回完成两次冲锋，士兵就必须下马休息，要是再冲一次，马不累死人也要累死。 纵使之前进行过黑骑营演练，但是扶苏也没丧心病狂到用自己的士兵，挡在黑骑营的前面去检验铁甲重骑冲击效果的程度，所以今天扶苏也是头一回看这支黑铁浮屠上战场。 不仅仅是观武台上的众首领和大巫，就连对面的长崎，也呆住了。 这是骑兵第一次成建制地展现在野人世界面前。 野人部落虽然以前也有过骑兵，但是严格来说那不能叫“骑兵”，只能叫骑着马的野人。 因为骑在马上奔跑的时候，双腿必须夹紧马腹，否则就容易掉下来，双手还要抓紧马鬓，否则就容易被颠得失去平衡也掉下来。 这种情况下，双手双脚都已被束缚在马背上，还怎么作战？ 一些骑技熟练的野人，也可以在马上空出一只手来战斗，但是战斗力远不及脚踏实地站在地面上的时候强。 骑马作战的唯一优势就是逃跑的时候比较快，所以在野人世界的观念中，其实是比较鄙视骑马作战的武士的。 所以长崎看到黑骑营后虽然有些呆愣，但是并未感到害怕。 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对战双方已经在校场两边完成列阵。 呜——呜——呜—— 代表对战开始的牛角号声响起。 呜噜噜呀荷荷—— 长崎率领着他的五百蛇武士，举着木盾，拿着青铜剑，嗷嗷叫着一窝蜂扑过来。 野人的战斗方式依旧未有根本的改变，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是一股脑子的往前冲，这种冲锋遇到顺风局就还行，遇到挫折就一触即溃。 相比起来，黑骑营这边就有看点得多。 这些铁甲骑兵中包括黑夫在内，全都是老秦兵和老秦人，对于驭马控马都有一定的心得。 培养骑兵是需要时间的，野战军的士兵目前还难以胜任骑马作战。 现在马上这些人在鹿儿岛野战军中都是担任军官的，所以也可以理解为，黑骑营是一支由老秦人将官组成的骑兵队。 哒……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黑夫带着黑骑营，驾驭战马缓步向着长崎部蛇武士的阵营前进。 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距离的拉进，缓步变成了小步快跑。 隆…… 隆隆隆…… 隆隆隆隆隆隆！！！ 当距离接近到两百步的时候，黑骑营催动座下战马，战马迈开矫健的步伐，向着前方极速奔腾！ “锥形阵！” “冲击阵型！” 黑骑营全员拉下头盔上的面罩，顿时一个个化身为青面獠牙的阎罗。 锵！锵！锵！ 黑骑营高举精铁战刃，大吼鼓噪！ “杀！” 长崎骇然大惊。 虽然只有五十骑，但是眼见这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向着自己奔涌而来，别说迎战，长崎连举起青铜剑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长崎部前方的蛇武士已经懵了，竟然下意识地纷纷闪身避让，这就导致冲锋中的黑骑营毫无阻碍地切入了蛇武士队形的中心地带。 这是致命的错误。 处于后方的蛇武士还没反应过来前方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来不及避让。 迎接他们的是一只只黑漆漆的钢铁巨兽，携冲锋之势直直的朝面门撞了过来！！ 来不及躲闪的那些蛇武士，与铁甲重骑撞在了一起，顿时毫无悬念地直接横飞了出去。 而那些处于黑骑营冲锋线正前方的蛇武士，则早已被战马的铁蹄踏成肉酱。 咔！ 面对着这股钢铁洪流，一些蛇武士脑中已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长矛杵在铁甲骑兵身上顿时矛杆崩碎。 碰！ 别说杀伤，连阻其锋锐都没做到，黑骑营直接撞在人群堆里，挥舞着手中长刀。 唰唰唰！ 每一次长刀挥下，都有一颗头颅飞起，绝望中的蛇武士想要反抗，青铜剑砍在黑骑兵身上却只能听个响就被崩开，而黑骑兵手中的精铁长刀却可以连人带剑，将蛇武士劈成两半！ 碰！ 长崎眼神呆滞地站在蛇武士混乱阵型的最中央，只觉手脚冰冷，浑身发颤，已经迈不动腿了。 在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之前丝毫的嚣张。 碰！ 在长崎被撞飞的同时，一只狼牙大棒，在半空耗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胸口，将他从半空砸落，顿时整个胸膛都塌了下去！ 长崎直到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意识幻灭之前……最后映入眼帘是一张漆黑的凶脸……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支无可阻挡的铁甲重骑蹄会将一切都踏入尘土…… 观武台上，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众首领和大巫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旁观的一些野战军士兵，也看得心底生寒，心里默念幸亏这是战友，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五十铁甲重骑，犹如一叶劈波斩浪的孤舟，将五百名阻挡在前的蛇武士，像豆腐一样从中切开！！ 第99章 龙族1 比起精铁长刀，黑夫更喜欢使用重甲步兵所使用的狼牙棒，也就黑夫这黑脸壮汉能将超过三十斤重的狼牙棒舞得风生水起，其座下黑马更是鹿儿岛战马中挑选出来的良驹，否则驼不动他。 黑骑营在长崎部蛇武士的阵中肆意穿插，铁蹄之下，无一合之敌，刀锋所指，皆朽败之兵！ 这五十铁甲重骑是真正的钢铁洪流，所过之处，蛇武士像割稻子一般成片片的被撞飞踏碎！ “那是什么东西？！”观武台上的佐贺遥指黑骑营，状若疯狂。 “谁能告诉我，那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太犯规了啊！”狼巫也指着场中有若杀神一般的黑骑营，向着扶苏哭诉，“这太犯规了啊！！” “太欺负人了啊！！” “不带这样玩的……” “这还打毛线啊！！” “投了……” 观武台上的众首领和大巫一片哀嚎之声，此时，他们是多么的庆幸自己部族的武士还躲在黑森林之外没有出来。 虽然隔着观武台，但是，那漆黑铁甲之下蕴含的无尽力量，还是让众人胆寒，这东西……怎么打得动！？ 也好在隔着观武台，不然在场的众首领和大巫面对着黑骑营的兵峰，几乎想要撒腿逃跑。 黑骑营如穿心之箭，将长崎部蛇武士从前到后劈成了两瓣儿之后，冲到前方山坡下左右分开一个急转回头，从两翼再次发动冲阵…… 铁蹄铮铮，所过之处，一片哀嚎。 四瓣儿！ 再次击穿长崎部蛇武士后，黑骑营放缓马步，开始在观武台前的空地重新结阵，准备第二波冲阵。 依旧是七横七纵的阵型，黑夫单骑在前，经历了来回冲阵，蛇武士被杀得异常凄惨，黑骑营却毫发无伤！ “投了……”狼巫以手捂额，喃喃说道，“投了，别冲了，不然真的一个都不剩了……” 也许是场下的蛇武士听见了观武台上狼巫的心声，当黑骑营的战马开始再次缓步前进，为下一波冲阵积蓄速度的时候，蛇武士们纷纷扔掉手中的盾牌与武器，跪伏在地一片哀嚎： “降了，降了啊……” “我们投降了……” “别再冲了，呜呜……” “吁！”黑夫勒住战马，黑骑营一字排开站立在丢盔弃甲的蛇武士之前。 对着这些鬼哭狼嚎、甚至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的手下败将，黑夫已然没了兴趣。 “黑骑！” “万胜！” 黑夫呼喝一声，黑骑营的将官纷纷举刀向天，当下掉转马头，在黑夫的带领下，黑骑营如流水般再次消失在远处的山坡地平线中。 黑骑已走远，朝阳已升起，早起的鸟儿在空中叽叽喳喳乱叫。 蛇武士们却依旧跪在原地不敢起来，血腥的气味夹杂着低声的抽泣，他们已然是被吓破了胆。 “走，下去看看。” 扶苏带着众首领和大巫走下观武台，走进刚才激战的较场。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体会到战事的惨烈。 在场的蛇武士只有幸存和死亡之分，就没有重伤的。重伤来不及躲避的都被铁蹄踏成肉酱。 佐贺部的狼巫就亲眼所见在黑骑营原先的冲锋线上，一具蛇武士的尸体下颚还是完整的，额头却像西瓜一样被踩爆了，脑浆溅了一地。 众首领和大巫走到长崎尸体所在的位置，那状况更是凄惨，长崎的尸体已经和地上的泥土融合为一体，已经分不清哪是泥，哪是肉，但是眼尖的一些首领和大巫还是从尸体上的衣物残片和饰物，分辨出这就是长崎。 刚才还在一起举杯畅饮的部族首领，此刻已和泥土融为一体归于大地，众首领不由得顾影自怜，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投降的蛇武士被野战军士兵带走了，雇佣的流浪野人来清理战场，由于尸体实在是太碎了，流浪野人干脆将尸体和下面的泥土一起铲走，运到乱葬岗中掩埋。 再次回到鹿台上，宴会的气氛明显就不一样了。每一位首领和大巫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诸位……”最后还是扶苏首先打破了会场的平静，说道，“今晚的宴会就到此结束了。” “正如我先前所言，今晚是一个和平的夜晚，只有美食和美酒。” “天明之后，各位回去再决定是继续做鹿儿岛的朋友，亦或是敌人。” “就这样，谢谢诸位的捧场，再会！” “不不不！”眼见扶苏起身要走，其余的部落首领和大巫都纷纷站起来拦住他。 “扶苏首领请留步！” “诸位，我认为毫无疑问，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我们和鹿儿岛有着共同的祖先！我们不仅是朋友，更是兄弟！” “兄弟怎么会是敌人呢？” “扶苏首领在我们部族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我们最无私的帮助，我认为，扶苏首领就是神明派下来的‘龙之子‘！” “对！龙之子！” “龙之子！” “龙之子！”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了一声，在场的部落首领与大巫就纷纷附和，‘龙之子’的呼声响彻会场！ 扶苏觉得有些尴尬，“龙之子”这名字全身都透着一股中二劲，但既然事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无所谓了。 “非常感谢诸位对鹿儿岛的抬爱。”扶苏向着在场所有的部族许诺，“鹿儿岛以后将毫无保留地继续帮助承认为我龙一族的部落。” “作为龙之子，迟早有一天，我将带领大家回到我们的‘龙兴之地‘，去追寻我们祖先的脚步！回到我们诞生的地方！” “好！！！” 鹿台上发出阵阵喝彩，每一个人都觉得气血从心底往上涌，热血沸腾！ “诸位，我提议！我们在场的所有部族应签订盟约，结成联盟！” “联盟就叫‘龙族’！” “让扶苏首领来当龙族的大族长！无论是哪一个部族，我们的族人都是龙的传人！” “好好好！” 众首领和大巫中又爆发出阵阵喝彩，纷纷热烈鼓掌。 对于事情的极速发展，佐贺、福冈、大名部的首领和大巫虽有些懵，脑子有些根本上，但是受现场热烈的气氛感染，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而且以刚才黑骑营的所见，这些大部落的首领和大巫，此刻也真的生不起反抗之心。 “但是……”看到事情已经基本定下来了，扶苏就一脸单纯地问道，“我怎么听说有些部落带了武士过来，就在黑森林那个地方？是为了围剿我鹿儿岛？” 现场的气氛突然冷到冰点，扶苏则用耐人寻味的目光在会场中巡视，最后目光落在佐贺、福冈、大名部的那几个首领和大巫身上。 “冤枉啊！”福冈首领率先叫道，“我们是看到鹿儿岛的稻子成熟了，怕……怕稻子太多，扶苏首领的族人太辛苦，才想来帮忙割稻子的啊。” “对对对！” “到底是谁在挑拨兄弟离间？扶苏族长千万别上当！” “对，我们都是兄弟！从一开始就是来帮忙割稻子的！” “真的！我发誓！” 第100章 龙族2 当和煦的朝阳升起来的时候，鹿儿岛的夏粮要开始继续收割。 经历了一年的精耕细作，肥沃的河湾地带来了夏粮的丰收，稻谷籽粒饱满，是顶好的粮食。 鹿儿岛的族人来到大河北岸的河湾地时，发现竟有很多别的部族的族人和武士在帮忙收割稻子。 他们真的是在帮忙收割稻子，而不是在抢夺，因为这些人将稻茬割下来扎成捆后，就任由驴车将稻子运回鹿儿岛。 因为没有目睹较场的那场大战，所以很多鹿儿岛的族人都不理解这种行为，但是有人帮忙，自然乐得其所，于是也投入到收割稻子的大军之中。 佐贺和狼巫两人一左一右弯腰在稻田割稻子，都没有说话，佐贺时不时地抓一个稻穗在手里揉碎了，看看稻子成色，最后就丢进嘴里吃掉。 “这是鹿儿岛的稻子。”佐贺转头问旁边的狼巫，“那为何我们狼村用的也是鹿儿岛的种子，谷穗却没有这么大的？” “你们糊弄庄稼，庄稼自然也会糊弄你们。”狼巫抬起头来回答，“这是扶苏首领的原话。” “鹿儿岛的族人犁田，施肥，播种，浇水，拔草，松土，驱鸟……田间的工作就没有停止过，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收获。”狼巫说着，就苦笑道，“不像我们狼村，我们的族人把稻子撒在田地里之后，就不管了。” “有时候稻子还没发芽，就被野鸟啄食掉了，又怎么会有收获呢？” “狼村也要这样种稻子，我不会再允许族人这样糊弄庄稼。”佐贺点头说道，“狼村也要让谷穗长得像这里的这么大。” “其实我也不明白。”狼巫叹了一口气，皱眉道，“他们的稻子已经是最好的，但是他们还和我们狼村交换稻子，他们说，如果以后还想让谷穗长得更大，就必须把不同地方的稻子种在一起，然后一年一年地把长得最好的稻子选出来作为种子。” “这叫杂交和选育？”佐贺说着就摇摇头，“我听不懂，我们从鹿儿岛学习种地回来的族人也说不出个道理来，我看他们也是不懂装懂。” “唉……”狼巫有些无力地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阴郁地说道，“狼王啊，有时候我觉得和鹿儿岛的族人比起来，我们的族人是不是太蠢了些？” “那就学习。”佐贺说着就埋头继续收割稻子，“我们不懂其中道理没关系，他们懂就行！” “以后他们怎么做的，我们就跟着怎么做！” “这叫摸什么来着？” “摸着石头过河。”狼巫补充说道，“阅鹿学院也会教孩子这些道理。” “回去之后，我们多派一些聪明的孩子去阅鹿学院。”佐贺凝视着土地里的稻子，“狼巫啊，我有一种预感，我总觉得鹿儿岛最强大的武器不在于强弩，不在于大竹弓，甚至不在于我们今天看到的无敌黑骑营……” “而在于这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阅鹿书院。” …… 阅鹿书院对学生实行义务教育，对于别的部族派过来的学生也是如此，一视同仁。 鹿儿岛优越的生活环境和美味的食物是众所周知的，而阅鹿书院就位于鹿儿岛内城的正中心，毗邻扶苏所在的东宫。 所以阅鹿书院对于野人世界有着强大的吸引力，那些聪明的或者有一技之长的野人，无不以进入阅鹿书院学习为荣。 阅鹿书院也一再扩建，已经东达大河，南连大海，成为鹿儿岛内规模最大的建筑群。 每天早上随着上课的铜锣敲响之后，这里就成为了鹿儿岛最安静的地方，就连内城的族人也不会轻易靠近这里，在族人的眼中，书院已经成为一个神圣之地，是圣光照耀的地方，是俗人可以蜕化为圣人的地方。 但是有一大一小两个生物是例外，小鹿和小苏秦可不管什么安不安静的，小苏秦现在学会了跑，每天最喜欢做的的事情就是追着小鹿满学院乱跑。 小苏秦双脚的软骨还不能给予他坚实的支撑，所以经常追着小鹿就摔个狗吃屎，摔得鼻青脸肿也是常事。 有时候眼看着小苏秦摔倒了，皱着小脸蛋似乎要哭了，小鹿就会跑回来，用头轻轻蹭着小苏秦的脸，又用舌头舔舔小苏秦磕到青於的地方，小苏秦就咯咯笑着站起来，又咿咿呀呀地追小鹿去了。 小苏秦不哭，但是后面跟着的两个仆妇就哭惨了，她们负责照顾小苏秦，但是公子有令，除非是小苏秦受伤了流血了，否则不让她们去扶小苏秦，要让小苏秦自己起来，所以这两仆妇只能在后面紧紧跟随，看到小苏秦摔倒了也只能远远看着，偷偷抹眼泪。 扶苏觉得在这个时代，小苏秦以后面对的世界不会友好，让他从小就受一些小挫折，从小就开始锻炼，对他以后的成长肯定是有帮助的。 小鹿呢现在则已经成为了阅鹿书院的吉祥物，阅鹿书院上的校徽就是一头梅花鹿。 阅鹿书院每一位学生都会有一枚属于自己的“鹿回头”形象的圆形校徽，校徽是用竹片刻的，上面除了刻着一头小鹿，还有学生的名字和学号。 每一名阅鹿学院学生的学号都是唯一的。 别的部族派来的插班生经过短暂的针对性学习，离开阅鹿书院回到自己原来的部族之后，依旧会将这枚“鹿回头”校徽视若珍宝，平时会佩戴在自己胸前最显眼的位置，并以此为傲。 别的野人部落很不理解鹿儿岛这种白白为别的部族培养人才的行为。 但是扶苏不这样看，他认为已经接受了鹿儿岛全盘价值观教育，并且接受了这一价值观的野人，无论他将来回到哪个部落，他其实都已经是鹿儿岛的人。 扶苏有这个底气。 不过在割稻子的时候，扶苏还是对羊过有些怨气的。 “老羊，你做得有些太过了啊。”扶苏一边割稻子，一边抱怨道，“什么龙之子？太中二了啊！尴尬得我脚指头都扣地板了！” “还有那个什么龙族大族长的名头？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交待过你？”扶苏说着就瞪了羊过一眼，“以后叫你安排的人别瞎起哄！” “我的王啊，在羊过心中，你就是龙之子！就该是龙族之长！”羊过边帮扶苏收稻子，边笑眯眯地说道，“那几个小部落的首领，我事后已经批评过他们了，我王你千万别生气啊。” “嘿嘿……” 第101章 神奈川1 扶苏在稻田里站直了身子，他能听见自己的腰椎发出痛苦的咔咔声，羊过就在他旁边，立刻拿过毛巾给他擦干汗水，然后把一罐竹筒水递过来。 扶苏喝过水，长长地哈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哪怕是鹿儿岛的仆妇，在割稻子一道上，也比他强得多。而且仆妇们在稻田中高低起伏割稻子的身影也很好看，充满了劳动的韵律之美。 扶苏本来是可以不下田的，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没有人会觉得自家的大族长应该下田干活。 但是扶苏坚持要下田，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也下田了，鹿儿岛内就没人敢偷懒。就算没有强制命令，每一个族人也都会知道自己必须参加劳动，没有例外。 这是扶苏要灌输到每一个族人思想深处的理念：不劳动者不得食！ 扶苏不希望与自己的族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墙，不希望族人对他的崇敬、爱戴，就像对待神明的感情，而不是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对待。 现在一起劳动后，族人们至少知道自家大族长的体力并不比自己强大，即便是在割稻子这件事上，大族长拥有打磨得最为锋利的镰刀，甚至还有羊过在旁边帮忙收稻子，但是他却并不是割稻子最多的人，相反，如果列一个割稻子最慢的人排行榜，自家大族长一定能排上号。 很多族人现在一天中最想干的事情就是超越他们的大族长，比大族长割更多的稻子，然后在午间休息的空档，拿着仆妇挑过来的肉包子和糖水，慢悠悠地来到大族长所在稻田的田埂上，一边吃肉包子喝糖水，一边笑眯眯地看自家大族长割稻子。 扶苏此时满脸黑线，但是又无可奈何，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基础“计量单位”，他一天割多少稻子，族人们一定要割得比他多，才会满意地收拾农具返回鹿儿岛。 无论是今生的大秦长公子扶苏，还是后世的燕京大二学生秦奋，在割稻子一道上都不是一个好手，所以扶苏能做的，只能是不休息不停地割尽量多的稻子，把这个计量单位的下限尽量地提高。 这种气氛也感染了别的部族，渐渐的，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的首领和大巫有意无意间都边割稻子，边向扶苏所在的稻田靠拢。 原来在他们心中高高在上、几乎无法不能的鹿儿岛大族长，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会变得窘迫，也会狼狈，也会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个平时高高在上仿佛神明一般的男子，原来也会变成一个焦头烂额、浑身沾满泥巴的普通人。 这些都令周围的部族首领和大巫们感到心情愉快，在扶苏大族长buff光环的加持下，割稻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中午的时候，仆妇们送来了饭食，就装在一个竹篮里，一大盘肉包子，一大罐绿豆糖水，温热的糖水上面还用架子隔着一只烤得表皮酥脆的烤鸡。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几个对竹篮里面的饭食很满意，一口一个吃完肉包子之后，再端着人头大小的木碗，把里边绿豆糖水唏哩呼哇地喝完，再把那只烤得表皮酥脆的烤鸡撕成四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是我的食物！”等这三人秋风扫落叶般吃完竹篮里的食物之后，这才发现扶苏在愤怒地瞪着他们。 “这是我和羊过的午饭！你们刚才已经吃过午饭了！也不怕撑死！” “嘿嘿。”几个首领指着竹篮里剩下的半边鸡屁股，嬉皮笑脸地说道，“啰，大族长，我们把烤鸡最肥的那部分留给你了。” 经过一天多的相处，众部落首领和大巫们发现这个刚认的大族长其实是很好说话的。特别是你在为鹿儿岛的事情而努力工作的时候，大族长的容忍度就会变得非常高。 从广义上来说，自己这些部落都是龙族大族长名义下族人，有了这个名义加持，佐贺、福冈、大名他们突然觉得这个大族长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大族长虽然身体力行一视同仁下地干活，但是这些首领们逐渐发现，仆妇们送给大族长的食物篮里，总会额外地多出一些美味，比如上次的蜜汁烤鸭，这次表皮烤得酥脆的烤鸡，所以他们在周围割稻子，其实也有时刻关注着大族长饭篮子的目的，果然得手了。 食物虽说不贵重，但是看到大族长吃瘪，他们就非常开心。 鸡屁股虽然肥美，但是扶苏实在是吃不下。 羊过美汁汁地啃着鸡屁股，扶苏只能啃几个剩下的肉包子。 扶苏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佐贺、福冈、大名他们今天晚上就要走了，连着帮忙割了两天稻子，本来预计最快也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割完三万亩稻子，现在三天就割完了，节省了一半的时间，多亏了他们。 佐贺、福冈、大名以及那些中小部落帮忙割稻子，但是他们的族人依旧居住在黑森林之外，并没有进入鹿儿岛。他们的食物除了一部分由鹿儿岛提供之外，大部分依旧是依靠自己去狩猎和采集解决的，他们也真的是辛苦。 继续在这里多等待了一天时间，是因为需要接收鹿儿岛提供的货物，这次的货物和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是农具物资，这一次是武器装备。 在扶苏和羊过吃午饭的间隙，佐贺、福冈、大名这几个部落的首领和大巫聚在了一边说悄悄话。 “这次回去之后，我就会安排狼武士出征。”佐贺将一根掉在田地里的稻穗捡起来，放进口中咀嚼着，“这次来鹿儿岛，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大名部的首领好奇地问道。 “稻穗可以长得比我的手指还长。” “的确。”众首领点点头。 “据我所知，神奈川部也是有种稻子的……” 佐贺说出这句话后，现场就是一片沉默。 “实话实说。”佐贺将嘴里的稻粒咬得咔咔作响，“我们狼村的食物储存已经见底，不等我们种下的稻子成熟，我们就会被饿死。”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狼村根本拿不出今年敬献给神奈川部的‘贡品’。”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第102章 神奈川2 “你们福冈部情况如何？”狼巫问福冈部的牛巫，“你们福冈部的情况应该是我们几个部落之中最好的。” “你还好意思问！”福冈部的牛巫怒道，“你们几个把我养的牛都‘借’走了！还好意思问我们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能怎么办？”狼巫也怒道，“没有牛，我们的族人怎么开荒种地？让族人自己来拉耕犁吗？” “别吵了。”大名部的豹巫劝道，“牛巫，我们借走的牛肯定会还给你的，但是……” “要等到我们的部落度过难关，日子过得好一些的时候，到时候再还你一倍的粮食，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牛巫听得几个部落首领都点头表态了，先不管这口头支票能不能兑现，气也先消了一大半。 “说起来，神奈川部只给我们种子，却不把种稻子的方式教给我们，还要拿走我们收获的稻子，才是真的可恨！” “你们狼部真的打算征伐神奈川部？”福冈首领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神奈川部可是一个族人超过十万的超大型部落！” “不止……”牛巫摇摇头，补充说道，“如果把神奈川部周围的附属部落都算起来，族人可能是这个数目的十倍！” 又是一阵沉默。 “附属部落？”大名首领问道，“你是指和我们一样，每过一个春秋都要向神奈川部敬献贡品的部族吗？” “不仅仅是这样。”佐贺从怀里拿出一卷羊皮纸，唰的一下在稻草上铺开，“附属部落是阅鹿书院他们的说法，是指那种每个春秋都要将收上来的稻子，其中一半无条件上交给神奈川部的部落。”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佐贺边指着羊皮纸上的黑点，边说道。 其他的首领和大巫纷纷围了上来，看着羊皮纸。 这卷羊皮纸其实就是扶苏昨晚给他们看的东瀛列岛缩略图的复制版。 只不过这是一个局部地图，主要聚焦于东瀛列岛西南方向的山川河流与地形地貌。 “你们看，我们部落所在的位置，其实距离神奈川部有相当远的距离。” “神奈川部不好对付，他周围的那些小部落还不好对付吗？” “要知道，现在也是这些部落在收获夏粮的时候。”佐贺双眼炯炯有神地说道，“也就是说，这些小部落手上储存有一半准备上交给神奈川部的粮食！” 在场的部落首领和大巫看着佐贺的指点，听着佐贺的解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开始加速起来。 “佐贺首领你真厉害，竟然看得懂地图！”福冈首领不禁赞叹道。 “我只能看懂一点点。”佐贺首领摇摇头说道，“但是我派去鹿儿岛学习的族人中有人能看懂！这些就是他们告诉我的，我打算这次出征把他们也带上！” “我想，你们的族人中应该也有能看得懂地图的。”佐贺环视周围的首领一眼，“怎样？干不干？” 大名部的首领将手中的一根稻杆子咬得嘎嘎响，咬出其中仅有的一丝丝甜味。 “干！”大名首领恶狠狠地说道，“反正我们大名部是拿不出贡品的，既然干是死，不干也是个死……” “那就干一票大的！”福冈首领一改慈善的面容，也恶狠狠地咬牙齿切道。 “好！”佐贺看几位首领都已下定决心，就将几个小盒子抛出来放到羊皮纸上，“这几个你们拿着。” “这什么东西？”福冈首领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个圆盒子。只见圆盒子周围刻着符号，中间有一根尖针子，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小小的圆盒子有什么用。 “这是我花了大力气从阅鹿书院弄来的，叫‘指南针’，是和地图配合着用的。”佐贺解释说道，“我也不懂是个什么说法，但是我的那些族人告诉我，有了地图和指南针，我们就不会在森林中迷路！” “真的？这小盒子有这么神奇？” “所以这次出征，你们最好都把从鹿儿岛回来的族人带上。” “我们仨部落配合一下，就是三匹狼！” “就算是遇到老虎，我们也要从它屁股上咬下一块肉来！” 三匹狼在紧锣密鼓地谋划着接下来的事情，越说越是兴奋。 “我们只抢粮食吗？对于这些附属部落的族人怎么办？” “我觉得也可以抢回来，他们是会种稻子的，可以帮我们种稻子啊……” “是啊！” “可是神奈川部那边怎么办？我们抢了他们附属部落的族人，他们不会恨我们？不会想要报复？” “附属部落的又不是神奈川部真正的族人，他们未必会替这些小部落出头。”狼巫眨眨眼睛说道，“而且谁说是我们部落抢了他们的族人了？抢了他们的族人的明明是我们大龙族！” 福冈部和大名部的首领和大巫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齐唰唰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在竹棚子下纳凉，用割完稻子的颤抖双手，像废物一样有气无力地吃着肉包子的扶苏。 “对对对！做这事的是我大龙族！我们的大族长！和我们这些小部落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都决定了？” “嗯嗯嗯！”各部落首领纷纷点头。 …… 当三万亩稻谷收进来之后，鹿儿岛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晒谷场上，无数头驴子正拖着石磨碾压着晒干的稻子，无数族人正迎着风用簸箕扬稻子，让风吹走了稻壳，留下沉甸甸的稻粒落在地上，充满了一片丰收的气息。 而此时，羊过也跟佐贺、福冈、大名以及其余中小部落的首领进行了一场大宗货物的集中交易。 交易范围涉及到青铜武器，箭簇，竹甲，石甲，皮甲，竹盾，木盾，青铜盾，牛车，驴车，独轮车，木制品，丝织品，麻制品，陶器，咸鱼，熏肉，腌肉，炒米，炒面，凉饼…… 概括来说，就是大军出征所需的武器装备，配合大军出征的运输工具，适合大军出征食用的一部分干粮等等。 这物资清单简直贴心，那些部落首领和大巫们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羊过都帮他们想到了，看得这些首领和大巫们是一愣一愣的。 这一场交易，应该是这个野人世界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大宗商品交易。 鹿儿岛现在已经开始进入铁器10时代，这次一次性的将淘汰下来的“落后武器装备”库存清理干净，同时，这些部落则获得了可以提高本族武士战斗力的“先进武器装备”！ 这是真正的双赢！买卖双方都满意的交易！皆大欢喜！ 第103章 大棒和胡萝卜1 羊过现在是鹿儿岛最忙碌的人，有徐福这个大管家在，鹿儿岛内务的事情他不用管，但是只要东西一出鹿儿岛，就什么都要他管。 当完成与各个部落的大宗货物交易之后，羊过就来到了长崎部的俘虏们中间。 校场内投降的蛇武士加上黑森林之外被俘虏的长崎部族人，总人数近千人。 怎么处理这一千人是个大问题，鹿儿岛之前已经获得了大量签订了五年契约的流浪野人，所以对于再雇佣外面的流浪野人的积极性不高。 但是这一千人总不能一直放着，不然一天的口粮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又不能把这些人都轻易地放回去。长崎部是犯了错的部族，那么长崎的族人就是犯了错的罪人，罪人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样才能在别的部落心中竖起一根标杆，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就凭长崎部引发的这场瘟疫对野人世界造成的伤害来看，就算把长崎部屠灭，别的部落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就连长崎部的族人自己也是这样想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所以被作为俘虏看押的时间里，长崎部的族人都过得非常的煎熬。 羊过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腰间挎着一小袋鹿儿岛特产蜜糖果儿，行走在蹲坐地上的长崎部族人中，长崎部的族人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他。 对于这位鹿儿岛的羊先生，长崎部的族人们都非常熟悉，比扶苏还要熟悉。 甚至可以说，羊过是所有野人部落最熟悉的来自鹿儿岛的族人，比起鹿儿岛内高高在上远离人群的那位大族长，羊过经常周游于各部落之间，是最能令野人近距离接触的鹿儿岛当权者之一。 掌管着鹿儿岛的对外交易和雇佣野人的管理，有时候羊过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小部落今年是吃饱饭还是饿肚子。 对于怎么收服这些野人，羊过已经驾轻就熟，有着足够的自信。 羊过用手中的匕首，切开了套在俘虏脖子上的绳子，然后用鞭子惩罚了几个刚才在煽风点火的俘虏，又赞赏了那些安分守己表现很好的俘虏，从袋子里掏出几颗蜜糖果儿分给他们，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把鞭子和袋子交给守候在一旁的理，就离开了。 理看着手中的鞭子和糖果儿，他记得大族长曾经说过，这个手段叫做“大棒和胡萝卜”，也叫挑拨离间。 果然，理也离开后，被解开束缚的长崎部俘虏就开始怒视那些获得好处的俘虏，这就导致这些获得蜜糖果儿的俘虏，顿时觉得嘴里的蜜糖果儿不那么香甜了。 斗殴是不可避免的，获得蜜糖果儿的俘虏被打得很惨。 天亮的时候，理重新回到俘虏营中，发现昨天吃到蜜糖果儿的俘虏，全都鼻青脸肿，甚至有几个躺在稻草堆里站不起来。 理看到这个场面之后，并没有多做鉴别，就将手中的鞭子分给那些鼻青脸肿的俘虏，然后袖手旁观。 前一秒还畏缩得像鹌鹑一样的俘虏，顿时化身为恶霸，手执鞭子，嘴里吮吸着甘甜的蜜糖果儿，去抽打那些曾经的同族人，驱赶他们去干活。 鹿儿岛对他们的惩罚的很重，一整天干最累的活。 鹿儿岛的城墙已经修好了，现在鹿儿岛最繁重的活，就是从外面的丘陵山中烧石头运石头。作为一座已经超过一万常住人口的城，鹿儿岛的建设和扩张就没有停止过，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石材，怎么运都不够。 在夏日里去山崖上烧山取石，和站在火炉里干活没有区别，泼向崖壁的水蒸腾起的白气，又仿佛把人架在了蒸笼里。 高温下又被水急速冷却的岩石山体不断发出“咔咔”的岩体崩裂的声音，不断有大块大块的岩石成片成片地崩落，山下的俘虏则需要快速将崩塌的岩石搬到板车上，运回鹿儿岛内。 俘虏们干着最重的活，吃的却是最差的。就连鹿儿岛内的猪食，吃得都比他们好。并且理还告诉他们，如果明天不能运回比今天更多的石头，那么明天他们的饭食将减半。 其实这些饭食也不算差，他们在长崎部吃的食物未必就比猪食好。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看到别的干活的雇佣野人吃得都比他们好后，俘虏们就觉得自己吃的猪食是真正的猪食。 也有俘虏提出过抗议，想为族人争取到更好的待遇，但是迎接他们的只有鞭子，甚至不是理手中的鞭子，而是那些整天只是拿着鞭子不干活，却有大鱼大肉吃的同族人的鞭子。 长崎部的俘虏们对那些背叛者怒目而视，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们是俘虏呢？这个时代就不要期望有什么国际人道主义。 晚上，俘虏们回大竹棚休息的时候，挨了鞭子的族人受到了俘虏们的热烈欢迎，并视他们为勇士。 这些俘虏虽然挨了鞭子，但是精神饱满，且充满了质朴的荣誉感，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觉得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而在另一边，羊过把小泥炉子里的干松果点燃，将小瓷壶放在火上烘烤，水开之后，给理倒了一杯碧绿色的茶水、 “俘虏营那边怎么样了？” 理赶紧伸出双手接过小瓷杯，小心翼翼地将小瓷杯靠近嘴边啜了一口绿茶。 这小瓷壶和小瓷杯是鹿儿岛刚刚试验成功的最新产品，叫做“陶瓷”，这种通体洁白温润如玉的质感让陶瓷一经面世，就让徐福和羊过这些品茶爱好者为之深深着迷。 烧瓷的火候和时间依旧难以掌握，失败率和次品率非常高，所以理知道这套陶瓷茶具的价值，所以才举杯时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不小心碰着了磕坏了。 “进行得非常顺利。”理轻轻地将手中的小瓷杯放到面前的竹桌上，“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俘虏已经心灰意冷，认为长崎部已经抛弃了他们，所以他们就主动往我们这边靠拢，去欺压自己本来的族人。” “另一部分俘虏则仍旧心存希望，认为长崎部依旧会来拯救他们，将他们接回部落，所以不肯同流合污。” “哪一部分的俘虏更多一些？”羊过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 “都不多。” “哦？” “最多的是中间派。”理说着就在竹桌上用手指蘸水画了一大两小三个圈，“既不心灰意冷，也不心存希望，这类的中间派左右摇摆者最多。” “那就明天继续给他们加压，让他们加速分化。”羊过帮理的小瓷杯倒满绿茶，“大族长说了，我们要为棠梨培养一批忠诚于她的族人，她才能在长崎部站稳脚跟！” 理连忙恭敬地举起茶杯。 “是！” 第104章 大棒和胡萝卜2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如何将部族里的大人与小人区分开来呢？艰苦的劳动无疑最好的方法。 理昨天就说过，“如果明天不能运回比今天更多的石头，那么明天他们的饭食减半”。 为了一顿饭，长崎部的俘虏们铆足了劲，真的运回来比昨天更多的石头。 支撑他们继续这种高强度劳动的，是他们相信自己的首领会来接回他们。 虽然长崎已经死了，但是部落首领死亡和更新换代是常事，没有人觉得部落首领死了会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长崎死了，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新的长崎继承他的位置。许多长崎部的俘虏坚信这一点，所以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如何让这部分人的坚持消失呢？其实还是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每日都给他们分配很重的劳动，让他们每一天都在忙碌，都在疲于奔波中度过，不给他们停歇的机会，让劳动消磨掉他们的意志，还要断绝他们的信息，让他们陷入往后一生直到死去都会在这样中度过的绝望。 当然，最重要一点，就是还要给与他们希望，理不停地通过各种渠道与暗示，让他们知道外界的发展，不停地告诉他们长崎部现在的情况和最近取得的新成就。 比如谁谁谁继任为长崎部的首领啦，疫情正在长崎部内消失啦，长崎部的一次夏狩收获了大量的猎物啦等等，似乎长崎部正变得越来越强大。 总之，就是要让俘虏们相信，他们的新首领明天就会来赎回他们了。 然而并没有，第二天依旧是看不到头的繁重的劳动。 长崎部的俘虏们每一天都在希望与绝望的徘徊之中度过。 任何野人的力量都是有尽头的，不可能做到每天都比昨天运回更多的石头，总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存在。 这根稻草也终于在一个星期的繁重劳动后出现了，由于没有运回足够的石头，长崎部俘虏的食物供应减半。 繁重的体力劳动后却没有足够的食物填饱肚子，奔溃就在一瞬间，许多俘虏成为了新的“背叛者”，与先前的执鞭者坐在同一个竹棚里吃肉包子。 而意志坚定者，只能在草棚里啃干冷的黑馒头。 然后明天，运回来的石头就变得更少了，然后食物也变得更少，由此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长崎部的族人内部进一步分化。 一大两小的三个圆，逐渐变成了差不多大小的三个圆。 当理向羊过汇报这一成果的时候，显得异常兴奋。 “老师，我现在开始明白大族长口中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理喜滋滋地说道，“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总能听到长崎部又如何如何，战胜了那一支部落，收获了哪一些战利品的信息。” “每一天醒来，他们都觉得自己的首领就会来拯救他们出去，可是呢，每一天醒来，他们还是要面对繁重的劳动。”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自欺欺人就，自己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替他们的首领解释不来的原因。” “一两天还行，三天四天就有很多俘虏熬不住了，现在已经过了七天，日子也越发的艰苦，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长崎部的新首领抛弃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彻底绝望了？”羊过对于理学会了观察这件事很满意。 “大族长说得对！”理点点头回答，“族人一旦失去了希望，没有了信念的支持，就和一堆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那就是时候了。”羊过看着远处的东宫，缓缓说道，“棠梨被长崎部的新首领赶出来了……” “棠梨？被赶出来了？”理有些错愕，“为什么？” “棠梨比较亲近我们鹿儿岛，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羊过喝了一口茶说道，“老蛇巫死后，棠梨作为新蛇巫，根基并不深，长崎也死了，更是失去了旧有凭仗。”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首领要清除老势力，在部落中树立起自己的权威，这是部落权利更新迭代很正常的事情。” 理点点头，又有些悻悻然。 “这些话也是大族长说的吗？那以后等我们老了……也是……”理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小。 “哈哈哈——”羊过大笑起来，“不然呢？你觉得飞鸿、游龙、赤练……乃至于小苏秦，这些孩子是为什么培养的？” “不过你也放心。”羊过拍拍理的肩膀，“好好干，我们的大族长的心胸足够宽广，我总觉得……” “我们的王啊！志不在东瀛列岛这个小小的岛国！他心里装着的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宽广得多！” “在这个无限广阔的世界里，会有我们的一片自在天地的。” “谨遵老师教诲！”理恭恭敬敬地向着羊过鞠了一躬。 …… 棠梨被赶出来了，严格来说她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自愿离开了长崎部。 长崎部的新首领是原部落的一个小头目，长崎部经历了先前的疫情，又被长崎带走了大部分的蛇武士，现在的长崎部非常的羸弱，族人有一顿没一顿，已经到了靠挖草根野菜吃的程度。 再羸弱的部落也会有权利的斗争。 棠梨从鹿儿岛回到长崎部后当上了大蛇巫，一心一意投入对族人的救治中。 对于长崎部的瘟疫消退，棠梨真的要记首功，在部族内的声望一度到达鼎峰。 但是长崎部从来没有女性野人担任部落首领的先例，所以当长崎部内的小头目互相勾连拉起队伍逼迫棠梨离开时，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与鹿儿岛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关系，是长崎部新首领逼迫她离开的主要借口。 其实以棠梨当时在部族内的声望，是有力量去争一争的，但是棠梨放弃了，她的理由是长崎部刚刚脱离瘟疫的伤害，不应该让部族的分裂对族人造成二次伤害。 当棠梨独自背着包裹离开长崎部驻地的时候，许多长崎部的族人偷偷地来为她送行，那些曾经受过棠梨救治的族人，更是偷偷将自己采摘的野果子往棠梨的包裹里塞。 棠梨婉拒了众人，只收下了其中一颗又酸又小的野柿子，她知道现在的长崎部有多么的艰难，这些野果子很可能是这些族人今天的午餐。 棠梨挥挥手，微笑着背着包裹独自离开了长崎部。 长崎部的族人们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个无比善良和温柔，仿佛上天派下来的神女一样的年轻蛇巫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 直到新首领的蛇武士来驱赶了，族人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营地内，去煮野菜熬草根，准备一天的饭食。 棠梨走出长崎部领地外的森林不远，就看到有一人一匹骏马等在那里。 “韩鸮大哥，让你久等了。”棠梨一改离开长崎部的忧郁表情，欣喜道。 “上来，公子等你很久了。” 韩鸮将棠梨拉上来，驾驭着战马，向鹿儿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05章 天使1 当又一天的繁重劳动之后回到休息地，面对少得可怜的一点食物，长崎部那些仍忠于部落的俘虏们在破烂的竹棚里抱头痛哭，现在已经没有俘虏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着回到原来的部族。 而那些已经失去信念的长崎部俘虏，则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肉粥，讥讽这群愚蠢的同族人。 他们真的愚蠢吗？就算是野人，总归还是要有一点信念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当一个人处于完全绝望的状况下受到别人的恩惠时，这点恩惠就会被无限地放大。 棠梨出现在鹿儿岛外的俘虏营，指着这些处于绝望和无助中的可怜虫： “他们是我的族人，请放了他们。” 此刻在长崎部的这些俘虏眼中，他们都确信，此时的棠梨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天使。 “真不好意思。”在一旁拿着鞭子的俘虏营管理员理狡猾地笑了笑，“他们现在是我们的俘虏，既然是俘虏，我们就有权利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愿处置他们。” “请你不要忘了，我是长崎部的蛇巫。”棠梨瞪着这个有些蛮不讲理的家伙，“他们都是我的族人，而不是俘虏！” “的确，你有这个权利。”理又笑了，笑起来像是一头黄鼠狼，“按照部族之间的共同契约，你可以用粮食赎回这些俘虏，他们就自由了。” 自由！多么美妙的词语啊！ 俘虏营里的长崎部族人一个个伸长脖子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眼里发着光。 “价格不贵，一般市场平均价是一个俘虏五十斤粮食。”理笑眯眯地说道，“这件事情上我可以自足主张，给蛇巫大人打个八折，一个俘虏四十斤粮食就好了。” 理的话，让俘虏们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来，一个俘虏四十斤粮食，一千俘虏就是四万斤。长崎部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拿去赎回俘虏？如果有这么多粮食，当初长崎就不会冒险带着他们来鹿儿岛碰运气，也就不会成为阶下囚。 “好，成交。”棠梨淡淡地说道。 咦？ 俘虏营内的长崎部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那好。”理手指着俘虏营，“那就请蛇巫大人挑选，需要赎回哪些族人？” 听到理的话，俘虏营内的长崎部族人，一个个都挺直腰杆站了起来，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棠梨。 “我想是理管事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棠梨表情认真地看着理，“我说的赎回，不是哪一些，而是指他们所有人。” 所有？ 不仅仅是理，就连在场的长崎部俘虏们也呆住了，心想这个年轻的新大巫说话也太不经思考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赎回一千名族人需要多少粮食的？ “蛇巫大人，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您。”理指着俘虏营内一些身材强壮的男性野人，“这样的族人赎回去是有利的，凭借他的力气相信很快就能帮你赚回那付出的粮食。” “但是这样的族人……”理又指着旁边一些身材瘦弱矮小，老得不能再老的女野人，“这样的族人赎回去绝对是弊大于利。” “她们太老了，不能生育，力气小，不能干活。” “赎回去不仅不能给部族增添新的人口，浪费一份粮食，还要再给予她们生存的口粮，有什么意义呢？” 理说得很有道理，正如别的部落通常所做的那样，他们一般只将被别的部落俘虏的年轻的、强壮的族人赎回去，至于其他老的小的瘦的弱的，就任由他们在对方部落中自生自灭。 而那些被理指着的老女野人，明显也赞同理的说法，一个个自惭形秽地抱着干枯的手臂低下了头，似乎想要把头埋进手臂里不要再让棠梨看到无用的自己。 “可是，她们是我的族人啊。” 棠梨的一句简单的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场所有俘虏的心头上。 那些身材瘦弱矮小的女野人一个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棠梨目光坚定扫过俘虏营内的长崎部族人，“一个都不能少！” “呜呜……”俘虏营内的一些女野人捂住脸抱头痛哭，一些男野人只觉得身体里的热血往上涌，想要大叫发泄出来。 “哈哈哈，理想很丰满！”理哈哈大笑道，“可是你们长崎部有这么多粮食吗？能把一千族人都赎回去？” “没有。”棠梨摇摇头，“我就是刚从长崎部出来的，那里一粒存粮都没有了。” “没有？那你还好意思和我说这个。”理怒道，“你是在拿我开玩笑是吗？” 愤怒的理举起了手中的鞭子，似乎想要抽下去。棠梨连忙举起手臂挡着。 “我们长崎部没有，可是你们鹿儿岛有哇！” “我们鹿儿岛有多少粮食，和你长崎部有什么关系？”理说着，就愤怒地一鞭子抽下来。 啪！ “哎呀！” 幸亏棠梨躲得快，这一鞭子只是抽在她原本站立的地面，激起了一阵烟土。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可以先借给我们粮食嘛，等到我们长崎部种下秋粮收获后，就还你们不行吗？” “你们鹿儿岛又不缺粮食，上次借给我们长崎部的农具物资，我们已经欠你们五万斤粮食，这次等于再欠四万斤赎回族人的粮食又如何？” “你留着我的族人也没用，每天还要吃鹿儿岛的粮食，放他们回去部落，我们才有足够的劳动力完成秋粮的播种，否则别说四万斤的赎回粮食，就连那五万斤农具物资的粮食，鹿儿岛也休想得到偿还！” “理管事，你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棠梨的话侃侃而谈，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把其中利害关系说得清清楚楚，让人无法拒绝。 概括起来就一句话，不放长崎部的族人回去，之前借农具物资的粮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休想的得到偿还。 “你等一下……”理皱着眉头说道，“这事情太大，我要去请示一下领导……” 理离开了，棠梨就走进了俘虏营之中。 “你们都没事？” “我会带你们回去的。” “小心一些，别碰着伤口了。” 棠梨从背部的包裹内拿出一瓶草药，用羊毛刷子轻轻地将里面绿色的药汁刷到那些长崎部族人身上的鞭伤处。 这些绿色的药汁有杀菌止疼的效果，涂到伤口上后只觉得原先火辣辣的鞭痕处变得冰冰凉凉的，痛苦减轻了一大半。 棠梨像只蝴蝶一样在长崎部的族人中穿梭，那一大瓶子药水竟然很快就用完了。 而此时长崎部的族人们看向棠梨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在看一个天使！ 第106章 天使2 理在俘虏营之外无所事事地闲逛了几圈，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重新返回俘虏营内。 啪！ 理在空气中抽了一记响鞭，鞭尾抽在棠梨的左臂上。 “呀！” 棠梨手臂吃疼，皱着眉头痛苦地捂住火辣辣的左臂，手中药瓶子掉到地上“嘭”一声摔碎了，疼得连额头上都有汗珠冒出来。 “你干嘛！” 几位长崎部的蛇武士立即闪身将棠梨护在身后，对理怒目而视。 “我让你进去了吗？蛇巫大人？”理一副骄横跋扈的嚣张表情，“别忘了，他们现在仍是鹿儿岛的俘虏，还不是你的族人。” “没关系……”棠梨咬牙忍痛走出来，“请问理管事请示的结果如何？是否同意让我的族人先回部族？” “……”理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威逼带利诱地说道，“可以先放你的族人回长崎部……” “但是别忘了！等到秋收的时候，农具物资和这次赎回，加起来就是九万斤粮食！” “一斤都不能少！” “可以。”棠梨点头微笑说道。 俘虏营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长崎部的族人们错愕、疑惑、迷茫、惊讶、欣喜……最后变成了一声声震天的巨吼和狂欢！ “我们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啊！” “呜呜，我可以回家了……” 俘虏们在激动中一个个相拥喜极而泣，一些族人跪在棠梨面前给她磕头，边磕头边泪流满面。 本以来这辈子就会在俘虏营繁重的劳动中死去了，现在竟有人将他们从绝望深渊的边缘拯救出来，此刻的棠梨在众族人眼中，就是天使。 是的没错，蛇巫大人肯定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天使！ “哎呀，别这样，你们快起来！” 棠梨手忙脚乱，随着向她跪倒的族人越来越多，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把每一个族人都扶起来。 四万斤粮食赎回一千多名族人的自由，在长崎部族人的眼中，作为得利一方的鹿儿岛肯定是邪恶的，对于长崎部那些背叛者而言，则只能皱眉苦脸地跟着回部族，回到部族后再接受惩罚。 鹿儿岛不要背叛者，哪怕背叛的是他们原来的部落。 棠梨以此为借口，要求凑个整数，反向向鹿儿岛讨要一万斤粮食，欠个十万斤。否则就继续赖在鹿儿岛不走，让你那九万斤粮食也打水漂。 理咬牙切齿地答应了，十万斤就十万斤，以后还回来一斤都不能少！ 于是这一天早上，重获自由的长崎部俘虏们难得地吃了一顿饱饭，来到鹿儿岛之后的第一顿饱饭！ 一千人长途跋涉可不是一个小队伍，吃完早餐后，长崎部的族人们就拖家带口，拖着鹿儿岛配给他们的板车、驴车，带着一万斤粮食剩余的干粮，走上了返回长崎部的路道…… 扶苏站在东宫二楼露台上，看着大河北岸那支绵延的队伍越走越远。 “理的演技太浮夸了，不像一个大反派。”扶苏对身边的羊过说道，“相比棠梨，他就像一个跑龙套的。” “理下不去狠手。”羊过微笑着替自己的学生辩解道，“虽然棠梨说让他真抽一鞭子，但是他对棠梨姑娘真的下不去狠手啊……” 羊过说着说着，就偷偷地拿眼睛的余光瞥了扶苏一眼：“而且理也知道棠梨姑娘和大族长您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就，就……嘛……” “别在那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棠梨在我心里就是个小妹妹！”扶苏不想理八卦的羊过，有些生气地拂袖而去。 “是是是！妹妹！小妹妹！”羊过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 从鹿儿岛返回长崎部路途遥远，最快也要走两天两夜。棠梨本来是要和她的族人一起走路的，但是族人们不允许，一定要她坐在板车上，让他们拉着走。 几位强壮的蛇武士还护卫在棠梨的身边，轮流为她拉车，从这些大蛇武士脸上的表情来看，不仅不为一边赶路还要一边拉板车感到辛苦，反而以此为荣。 棠梨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板车上，但是族人没又不允许她下来。 天使是不能走路的，否则他们会觉得自己有罪。 棠梨一路上无所事事，于是干脆就在板车上调配起了各种各样的药汁。棠梨其实还有一个仅鹿儿岛少数人可知的身份，那就是鹿儿岛医学院徐福院长的关门弟子。 棠梨天生聪慧，在照顾身患重度蜕皮病的赤练的过程中，就表现出对医学的出色领悟能力和慧根，深得徐福的喜爱，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关门弟子之一。 要是放在后世，徐福就是棠梨的医学院博士生导师。 虽然离开了鹿儿岛，可棠梨对医学的学习一刻也不敢怠慢，翻出怀里的《赤脚医生手册》，按照徐福所教、自己所想和公子哥哥所写，认认真真地钻研。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棠梨就带着这些调配好的药汁，去照顾那些受过伤的族人，棠梨还专门学习鹿儿岛的形式，从女性族人中挑了一些手脚伶俐的出来，帮着她一起照顾受伤的病人。 这一回家的路途虽然艰难，但是有着棠梨无微不至的照顾，族人们的感觉是如沐春风，而且身体上的病痛真的由于棠梨调配的药汁，而变得越来越好。 族人们已经越发的相信，棠梨真的是来拯救他们脱离苦海的天神之女。 到了离开鹿儿岛的第三天傍晚，这支历经艰难险阻的队伍终于到达了长崎部的领地。 看着营地内升起的熟悉的点点火光，这些长崎部的族人相拥而泣。 营地外的动静也很快被营地内的族人发现了，看到这些原以为已经死去的族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之后，营地内外更多的族人再次相拥而泣。 长崎部族人这些艰难日子以来积压的情绪就如同潮水获得了突破口，久别重逢的哭声在长崎部的营地内蔓延，在哭声中宣泄。 “呜……”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长崎部的新首领听见哭声也出来了，看到回来的是长崎部的那些大蛇武士之后，立刻哈哈大笑着和武士们拥抱在一起，嬉笑怒骂地捶打着对方的胸口，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棠梨在旁边微笑着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转身欲走。 但是她的行为很快就被一些这次一起回来的眼尖的女族人发现了，立刻拦住了她。 这个年纪轻轻的女族人是被棠梨挑选出来负责一路上照顾病人的族人之一，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衣袖。 “蛇巫大人，你要去哪里？” 第107章 阳谋阴谋1 “你们已经平安到达，我要离开了。” 棠梨温柔地摸摸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的头。 “你不能走！”小女孩立刻揪紧了棠梨的衣服。 “蛇巫大人不能走！” “我已经不是长崎部的蛇巫了。”棠梨微笑着说道。 “不是？”小女孩愣了一下，“我不管，总之你就是不能走！呜呜……” 小女孩的哭声很快就引来了众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族人聚集过来，当知道棠梨现在想要离开长崎部，而且是离开不再回来之后，他们就把棠梨围起来不让她走了。 长崎部的新首领和新蛇巫也觉察到了营地内的异样，当他们走过来之后，一切就不言自明。 “你怎么还在这里？”新首领和新蛇巫皱着眉头看着棠梨。 棠梨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大巫。” 在归来族人的疑问中，新首领做了解释，棠梨与鹿儿岛的关系过于亲密，所以被剥夺了蛇巫的身份。 然后归来的族人和新首领新蛇巫之间起了不小的争执。 “十万斤粮食！我们现在哪来的十万斤粮食！”新首领恼怒地说道。 “你是不是疯了？”新蛇巫也愤怒地瞪着棠梨，“你凭什么替长崎部做决定？” “首领的意思，是我们不值这么多粮食对吗？”归来的族人中突然冒出一句。 “当然……”新首领刚要脱口而出，突然发现周围的族人都在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忙改口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是……是她自作主张，代表不了长崎部！” “对，既然是她应下的，那这五万斤粮食由她来还！“新蛇巫也附和道。 棠梨只有苦笑，让她一个人还五万斤粮食，怎么还啊？ “凭什么啊？”有归来的族人抗议道。 “我们被关在鹿儿岛俘虏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我们被关了那么多天，怎么没看到首领你出现？” “对啊，为什么没有！” “这个……”面对着归来族人的质问，新首领一时间哑口无言。 要问为什么他没有出现，自然是因为他从没想过要将被俘虏的族人赎回来啊！ 长崎部现在的生活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作为新上任的首领，他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些被俘的族人？ 更重要的是，没有粮食啊。 “我只知道，我是棠梨大人救回来的，我只认她一个蛇巫！” “对，只认她一个蛇巫！” 归来的族人群情汹涌，那就轮到那个新蛇巫有些尴尬了，更是用十分不友善的目光看着棠梨。 长崎部的族人明显地逐渐分成两派，一派以拥立新首领的原本族人为主，另一部分则是拥护棠梨的归来族人为主。 目前来说，原本的族人人数要更多。 这两派势力已经开始有爆发冲突的迹象。 “大家停一下，听我说。” 眼见场面火药味十足，开始不受控制，这时候棠梨就主动走出来劝解族人。 “现在是长崎部最为艰难的时刻，我们就应该团结一致，共同渡过难关，而不是互相伤害！” “如果你们还为我的事情争执，那么我唯有立刻就走！永远离开长崎部！” 听到棠梨这样说，族人才停止了争执。 归来的族人明显感到有些委屈，但是棠梨已经说了再吵就永远离开长崎部，想说的话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但是棠梨为部族的无私付出和善良再次深深地印在了归来族人的心中。 天色已晚，野外太过于危险，那些归来的族人央求棠梨至少等到白天才能离开，棠梨也只好勉强答应了。 晚饭的时候，长崎部的营地内升起了炊火，长久以来陶锅里第一次有了肉食的鲜香。 族人们喝上了漂有油脂的肉汤，饭碗里是米饭，而且上面还覆盖着几片腊肉熏肉鱼肉。新首领新蛇巫和他们周围的蛇武士们呼噜噜地狼吞虎咽着，每一位族人都将自己的大碗舔舐得干干净净。 能吃上这一顿饱饭，全赖归来的族人这次带回来的干粮，也就是离开鹿儿岛时棠梨讨来的那一万斤粮食。 长崎部族人应该感谢棠梨。 但是有人可不这样想，这一万斤粮食依旧是借的，也就是长崎部需要还，那就不是属于棠梨一个人的，他们也就不欠棠梨的。 而且平添了一万斤粮食的债务，新首领和新蛇巫看向棠梨的表情就更加的不友善。 这份不友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棠梨碗中的食物竟是一些草根菜叶和几片薄得不能再薄的肉片。 即便如此，棠梨还是微笑着，认真地将这些草根菜叶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嚼烂，努力地咽下去。 棠梨记得公子哥哥说过，有时候忍让与退却，反而会让你获得的比原本想要争取的，还要多得多。 这叫阳谋。 虽然棠梨还不能完全理解在这里面的道理，但是她还是决定按照公子哥哥说的那样去做了。 于是棠梨将碗里仅有的几块肉片，也分给了身边几个七八岁长身体中的族人孩子。 很快就有一些眼尖的族人发现了棠梨碗里的不同，于是就有族人愤愤不平地要求帮棠梨重新添一碗新的。 “首领说了，每个人都只有一碗！吃了就没了！”负责分配食物的族人自然是拒绝了这个族人的要求。 “凭什么呀？” “这些食物本来就是蛇巫大人带回来的，你们能吃上这些食物，都应该感谢她！” “为什么蛇巫大人吃的反而是最差啊？为什么？” “呃……”负责分配食物的族人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回事？”新首领和新蛇巫听到争执后走了过来，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淡淡地说道，“这一万斤粮食是长崎部借来的，不是她的，而且……” “她已经不是蛇巫了！”新蛇巫有些怨毒地盯着棠梨。 “没事没事。”棠梨依旧微笑着，将想为她出头的族人拦了下来，“我已经吃饱了。” “你们看。”棠梨举起手中的空碗，“我真的吃饱了！” “呜呜……”棠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忍不住偷偷抽泣。 她知道棠梨只吃了些草根菜叶，肉沫都没有一丁点，哪有可能吃得饱啊。 棠梨这么善良，新首领和新蛇巫还要欺负她，真的太可恶了！ 但是没有办法，棠梨不让族人争吵，要团结，小女孩也只能在心里为棠梨鸣不平。 而在长崎部营地内，本来聚集在新首领周围吃饭的那些归来的蛇武士，突然觉得口中的肉块有些味同嚼蜡。 特别是那些身上带有鞭伤的蛇武士，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第108章 阳谋阴谋2 入夜之后，长崎部的核心领地蛇村内就鼾声四起，族人们难得地吃了一回饱饭，一个个心满意足地沉入梦乡。 但是棠梨睡不着，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就吃了一碗草根菜叶，哪有可能吃饱啊？于是就在她的山洞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小红”在她身上派来爬去，棠梨轻轻地将小红捏起，心想真想把小红你烤了吃了啊。 小红是棠梨从小养到大的一条赤练蛇，作为蛇巫，养蛇驯蛇是基本技能。 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和清白，棠梨原本在这个山洞里养的蛇更多，但是自从小红一天天长大后，不知道为什么山洞里的蛇就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只要有小红在的地方，别的毒蛇就不敢靠近。 “小红啊小红，我明天就要被赶走了，你说怎么办啊？”棠梨转身看着放在山洞角落里的神鸟凤凰青铜水壶，可惜公子哥哥不让用。 棠梨曾经请教过扶苏，她回去长崎部之后应该怎么做？ 扶苏的回答是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安安分分地当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就又有人替她把这些事情都做了。 既然不会耍阴谋，那就安安分分地做一名圣女，这是扶苏对她的嘱咐。 但是棠梨不明白，韩鸮大哥没有跟来，羊爷爷没有跟来，就连那个甩了她一鞭子的理，也说要过两天才能来，那现在谁来帮她做这些事情呢？她可是明天就要被长崎部的新首领和新蛇巫赶走了啊。 算了，不管了，其实被赶走回鹿儿岛，不是更好吗？ 和小红翻来覆去地玩耍了一阵子，睡意就阵阵袭来，山洞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 似乎是谁撞倒了什么，谁和谁又吵起来了，又有谁和谁为什么打起来了。 但是棠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眼皮子是上下打架越来越重，于是就让小红钻进自己袖子里，一起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晚注定不是平静的夜晚。 在半夜长崎部的族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一些黑影从山洞里、草屋里等等各种地方钻出来，往营地外的山坳聚集。 渐渐的，一个不到一百平米的小山坳，就黑压压地挤满了三百个人头。 “我认为，棠梨蛇巫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一位满脸鞭痕的大蛇武士压低粗犷的声音，沉声说道。 “我们在俘虏营受苦的时候，新首领在哪里？新蛇巫又在哪里？” “对！”“就是！”“没错！”“就是这样！” 大蛇武士的话得到了周围蛇武士的认同，纷纷点头。 “而且我猜啊，新首领和新蛇巫根本就没想过来拯救我们回部族……” “不用猜，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长崎部只有一个大巫，那就是棠梨大人！我只承认她！而不是什么新蛇巫！” “棠梨大人多好多善良啊……”有些蛇武士一脸迷醉地说道，“她一定是神明派来拯救我们长崎部的神女！” “我相信棠梨大人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出困境，带领长崎部走向繁盛的！如果她能成为……” “但是她是女……” 山坳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女的又怎么了？”刚才那个满脸鞭伤的大蛇武士低声吼道，“飞鸟部的飞鸟首领不是女的吗？又有那个部落敢小瞧飞鸟部了？” “对！”“就是这样！” “谁说女的就不能当部落首领了？” “更何况棠梨大人是神明之女，我确信！” “对！”“肯定是这样！” 一种激动与浮躁的气氛开始在山坳里弥漫开来，蛇武士们似乎突然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发现而激动不已！ “怎么样？干不干？” “当然干！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真的不告诉棠梨大人吗？”也有蛇武士发出疑问。 “你觉得善良的棠梨大人会同意我们的做法吗？她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部族的分裂！” “那怎么办？” “不能告诉她！” “我们把事情做完了，再让她知道，这样她就无法拒绝。” “好主意！” “就这么定了！” 紧罗密鼓的密谋在黑暗的山坳里悄悄进行着。 这是一场野人世界为夺取部落权力而进行的阴谋诡计，虽然看起来比较稚嫩且漏洞百出，但这是在野人世界，那就反而让人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引导着阴谋的进行…… 山坳里的黑影鱼贯而出，聚集在营地外面的一个草棚周围。 草棚里堆放着从鹿儿岛归来的族人随身携带的物资，除了那剩余的粮食之外，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因为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所以这些物资没有立刻收进长崎部的山洞仓库内，而是暂时堆放在营地边。 草棚上方的粮食被推开，露出下面用麻布盖着的一大堆不明物。 满脸鞭伤的大蛇武士一把将麻布掀开，麻布下的东西立即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 青铜剑、青铜长矛、青铜箭簇、竹甲、石甲、皮甲……锋利的青铜锋刃闪着噬人的寒光。 长崎部经历了瘟疫之后，人口下降到六千，也就是说原部落只剩下五千族人左右。 原首领长崎带走了一千名族人，其中有五百蛇武士。 这五百蛇武士在与黑骑营的对阵中死伤惨重，但是投降的依旧有三百人，也就是说依旧保有三百战力。 长崎部本部拥有五千人，但是其中蛇武士不到两千，虽然人数虽多，但归来的这三百蛇武士才是其中精锐！不然长崎当初也不会挑这五百蛇武士前往鹿儿岛冒险。 在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中，这三百蛇武士开始着甲，拿起青铜武器。 让这些蛇武士感到欣喜的是，这些武器装备没有多一件，也没有少一件，竟然正好将三百蛇武士武装起来了！ 如果扶苏知道了这事，就要把理骂个狗血淋头了。 理那个吝啬鬼，抠抠搜搜的，哪有这么办事的？ 哪怕多放几把青铜剑也行啊！要是长崎部有个明眼的族人，现在这不等于明摆着告诉他这些武器装备就是为这批从鹿儿岛归来的蛇武士准备的吗？ 但是无所谓了，三百名装备精良的蛇武士，已经如潮水般向着长崎部的中心领地所在的蛇村奔涌而去…… “杀！” 第109章 新首领与敌人1 棠梨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有阳光从山洞上方露出岩石形成的窗口照进来了，才懒洋洋地伸腰起来。 小红晒够了阳光，早已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欺负小动物去了，得早点把小红找回来，毕竟自己今天就要离开长崎部了啊。 棠梨哼着歌在山洞内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心中并没有被驱赶的挫败感，反而有一丝丝的心情愉悦，反正离开了长崎部，她也有去处，鹿儿岛肯定会接纳她。 在鹿儿岛当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待遇未必就比在长崎部当一个所谓的蛇巫差。 其实也没什么行李需要收拾，女生最多的行李无非就是衣服，具体到这个山洞内，就是一些破破烂烂的兽皮和麻衣，鹿儿岛的衣服穿起来舒适而且更好看，这里实在没有收拾的必要。 棠梨将来时的包裹往肩上一挎，基本上就是全部行李。 棠梨脚步轻快地走到洞口时，还特别转身回望了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山洞一眼，虽然简陋，但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啊，时间长了还是有感情的。 棠梨拿出一根小竹笛轻吹了一下，只听见“咻”的一声，小红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沓角落里钻了出来，飞快地爬到了棠梨身上。 棠梨拍拍手，不再留恋，转身往洞口外大踏步走去。 刚走出洞口，棠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山洞外面的草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族人，尤其是前方的蛇武士，一个个凶神恶煞，身上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要赶我走，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棠梨是有些懵了，山洞外站了那么多族人，怎么山洞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而且从这些族人的状态来看，似乎已经在洞外站了很长的时间？ 看到棠梨出现在洞口后，长崎部的族人们近一步围了上来，特别是前方手持青铜武器一股浓重血腥味道的蛇武士一起走过来，那种压迫感还是挺大的。 “怎？怎地……”棠梨有些慌了。 赶我走而已，没必要一群人来杀人灭口？ 前方那名满脸鞭伤的大蛇武士走到棠梨面前，突然将青铜剑往旁边一插，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双手举过头顶： “长崎部全体族人，恭迎长崎部新首领、唯一的蛇巫，棠梨大人执杖！” 这名大蛇武士双手举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色权杖，细看之下，权杖竟然是用黄金打造的，杖杆上有一条灵蛇模样的装饰缠绕其上，在杖尖的蛇头处吐出一颗夜明珠。 棠梨之所以知道这是夜明珠，是因为她以前就见过这跟权杖，权杖为长崎部的历代首领所有，是首领身份的标志。 现在要给我？ 棠梨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啊？明明昨晚还要赶我走的，这才过了一晚上怎么就……我可啥也没干啊！ “请棠梨大人担任长崎部的新首领和唯一的蛇巫。”大蛇武士再次将权杖举高。 “请棠梨大人！担任长崎部的新首领！和唯一的蛇巫！” 周围的长崎部族人纷纷下跪，异口同声地说道。 棠梨终于有些明白了，这就是公子哥哥说的什么都不做，得到的反而会更多吗？ 虽然不知道过程是怎么样的，但是结果和公子哥哥说的是一样的，于是棠梨就伸出手，拿起了大蛇武士托在手中的蛇形权杖。 “阿巴阿巴阿巴！” “呜啊呜啊呜啊！” 长崎部的族人之间立刻爆发出阵阵欢呼，所有族人都手舞足蹈，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棠梨担任长崎部的新首领兼唯一的蛇巫，众望所归！ 原来的旧首领和旧蛇巫去了哪里呢？ 棠梨没有问，从周围这些全副武装的蛇武士身上的血腥味来看，她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也就没必要问。 但是棠梨现在苦恼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一个弱女子，毫无经验，怎么带领这一穷二白的长崎部走出困境啊？ “你先别动！”正苦恼之际，棠梨看到那个满脸鞭伤的大蛇武士的手臂上有鲜血潺潺流出，当下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从身上撕下一块麻布，从周围的草地上采了几样熟悉的草药，捣碎后敷到这名大蛇武士手上。 药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草药，但是止血效果明显，大蛇武士的手臂经过棠梨简单包扎后，已经不再有鲜血流出，而且伤口上的草药传过来凉凉的感觉，让疼痛也立刻减轻不少。 “棠梨大人，在俘虏营你已经救了大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大蛇武士已经完完全全地跪倒在地，“从此以后，大蛇的命就是你的！” “任何人想要伤害棠梨大人，就必须从大蛇的尸体上跨过去！” 大蛇武士刚说完，周围的蛇武士也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任何人想要伤害棠梨大人，就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就是收到小弟了？这么简单的吗？ 棠梨还是有些呆，公子哥哥说既然不擅长阴谋诡计，就别搞那些有的没的，安安分分做好圣女的人设就好，就是这个意思吗？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请大人吩咐！”跪在地上的大蛇武士也问道。 我哪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呀，棠梨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最后想不出来，就干脆不想了！ “吃饭！” 既然不知道要干什么，那就先吃饱肚子再说！ 长崎部蛇村内的炊烟再次升起，与昨晚相比，虽然是同样的食物，但是族人脸上洋溢着与昨晚明显不同的笑容。 从鹿儿岛归来的族人，自然是棠梨的坚定支持者，而原本的族人中，本来就有不少对棠梨救死扶伤的功绩和善良的性格有好感，反对新首领将棠梨赶出部落的。 对于这两部分人来说，现在可以说是得偿所愿，这也是那三百蛇武士的夺权行动能这么顺利的原因，除了蛇武士自身的武力外，棠梨在长崎部深得人心，这才是事情成功的最深层原因。 棠梨这次是睡到中午才起来的，所以这是早餐午餐一起吃了，族人们都吃得饱饱的，只有棠梨一个人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啊。 总归只是一万斤粮食而已，吃完这顿就没下顿了啊。 正当棠梨愁眉苦脸的时候，有蛇武士跑进来报告，鹿儿岛的商队来了。 第110章 新首领与敌人2 长崎部的营地之外，理坐着驴车，悠哉悠哉地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队人马，也有着众多的驴车，驴车上载满了货物，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棠梨兴冲冲地跑出营地之外。 “理，你终于……” “棠梨大人，许久不见，听说你当上了长崎部的新首领？”理迅速不着痕迹地打断了棠梨的话，大笑道，“真是可喜可贺呢！就不知道那十万斤粮食，长崎部何时可以归还给我们呢？” “呃……”理这一语惊醒梦中人，棠梨才想起长崎部和鹿儿岛现在的关系可不太好，看着周围敌视着鹿儿岛商队的族人，棠梨轻呼一口气，赶紧换上一副冰冷的嘴脸。 虽然周围的长崎部族人看着商队的眼神充满敌意，但是没有族人真的动手，就连蛇武士也放松着戒备，没有作战的意思。 谁都知道，来自鹿儿岛的商队意味着财富，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货物，每一个部族都期待着鹿儿岛商队多来自己部落的营地，没有人会将商队拒之门外。 但是，现在的长崎部，已经没有什么货物可以拿来和商队交易的了，所有族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对鹿儿岛商队的到来如此冷漠。 “理管事，你来长崎部所为何事？”棠梨冷冰冰地说道，“我的事情多着呢，可没心思招呼你。” “棠梨大人，你难道忘了吗？”理看着棠梨态度的转变，就轻笑一声说道，“你们的上一任首领可是曾经和我们大族长许下赌注，谁赢了就能去对方部族的仓库里‘自由活动’三天……” “哈哈哈，棠梨大人不会真的忘了？” “即便是你忘了，难道你周围的蛇武士也忘了？” 理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蛇武士，蛇武士们顿时一个个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中很多人就是从鹿儿岛归来的俘虏，身为当事人之一，他们自然记得前首领和鹿儿岛的赌注。 谁赢了，谁就能去对方的部族仓库里‘自由活动’三天。 最后是他们输了，他们成为了鹿儿岛的俘虏，并且长崎部的部族仓库要让鹿儿岛洗劫三天。 “棠梨首领你可不能不作数啊。”理率先绝了长崎部的借口，说道，“虽然长崎首领已经死了，但是他当时的的确确是长崎部的首领，代表的是长崎部啊，并且以长崎部的神明起誓了！” 理说的都是实话，这也是周围的蛇武士们感到屈辱与为难的原因，如果长崎部不能履行对神明立下的誓言，长崎部在别的部落中的信誉就破产了。 而且违背对神明立下的誓言，对野人部落来说就意味着信仰的崩塌与背叛，那么这个部落离消亡也就不远了。 “好，那就来看！”棠梨大大方方地说道。 “痛快！”理对着棠梨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理满脸笑容地跟着棠梨去了长崎部的部族山洞，可看了没一会儿，就满脸怒容地回来了。 没什么好看的。 长崎部的部族仓库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山洞，里面空荡荡的，一颗粮食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些破兽皮、烂陶罐和劣质武器，对于鹿儿岛来说，长崎部的部族仓库就和一个垃圾堆没有区别！ 本来还感受到屈辱的长崎部族人，此刻看到鹿儿岛的理管事吃了瘪，心情顿时畅快了不少，开始嘻嘻哈哈起来。 “理管事，先别走嘛！再看一会儿嘛！” “还有很多宝贝我还没介绍哩！” “要不住一天，明天再走？” 理懒得理这些无聊的人，轻哼一声就拂袖而去。 “一群穷鬼！” “理管事请留步！”棠梨跑上来叫住了理。 “何事？我还要赶去下一个部落……” “理管事，你也看到了，我们就真是一群穷鬼。”棠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是这样下去，别说十万斤，我们连一万斤粮食都还不起，就会被饿死了。” “那又怎样？与我何干？” “是这样的……”棠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要不鹿儿岛再借我们一万斤粮食？等我们渡过眼前的难关，就……” “什么！你竟然还想再借十万斤粮食？”理大声怒道，“门都没有！” “理管事……”棠梨有些懵，赶紧解释道，“你听错了，我是说……” “什么？如果不借给你粮食，那十万斤粮食也还不起了？”理愤怒地吼道，“你们长崎部这是破罐子破摔，想要赖账是吗？” “我没有……”棠梨已经完全懵掉了。 “五万，不能再多了！”理伸出一只手掌，咬牙切齿地骂道，“一群无赖！如果你们再还不起，下次来你们营地的，就不是我，而是黑骑营！” 理说完，鹿儿岛商队的人就开始将驴车上的粮食往下卸，这些都是不久前刚收获的新粮，顶好的粮食！ 长崎部的族人们立即兴奋地蜂涌上来，将地上的一袋袋粮食，搬回营地之内。 在长崎部的族人看来，在他们的棠梨首领软硬兼施之下，竟然从有“吝啬鬼”之称的鹿儿岛理管事手上又借来了五万斤粮食！ 棠梨大人真的太厉害了啊！ 棠梨大人又善良又厉害，我们果然没有选错首领！ 而全程只有棠梨一个人处于完全蒙圈状态，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啊…… “棠梨首领请放心！”一些长崎部的族人看到棠梨站在原地发呆，以为是她对欠下的粮食债务感到了压力，就纷纷安慰她。 “我们一定会努力劳作的，来年将这些粮食一颗不少地还给他们！” “对！我们的领地比鹿儿岛更宽广，能种稻子的地方更多，我们一定能还清这笔债的！” “对！” “一定可以！” “呵呵。”棠梨无奈地笑了两声，你们喜欢就好，反正我啥也没说啊。 “棠梨首领，请来签一下名字。”理手里拿着几张羊皮纸，远远地向着棠梨招手。 棠梨听到理的呼唤，就走了过去，但是过去一看，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欠下粮食的契约。 “这是大族长为长崎部制定的‘五年计划’。”理说着就将一张羊皮纸交到棠梨手中，“都是一些大方向的东西，只要大方向不偏，大族长说由着你怎么做都行。” “这是今年的计划，是你现在就要开始着手的事情。”理说着又将一张羊皮纸交到棠梨手中，“上面按时间先后顺序已经列明了你要做的事情，最急的是种地，按部就班就好，没什么难度。” “而这份呢……”羊过将最后一张羊皮纸交到棠梨手中，“这份名单是在阅鹿书院观察到的长崎部内一些比较有才能的族人，你可以在以后重用他们来发展壮大长崎部。” “他们当中有一些是‘我们的人’，有一些还不是，上面都做了标注……你可以重点关注一下这些族人。” 说到最后，理才拿出一张契约让棠梨按下手印，然后举起契约大声嚷嚷道： “白纸黑字定下的契约，你们可不能赖账了啊！” 棠梨有些茫然地接过这些羊皮纸，小心地收好了，然后忍不住发出心中的疑问，小声问道： “公子哥哥弄这么复杂干嘛？直接把长崎部吞并进鹿儿岛不更好吗？” “大族长的心思谁又知道呢？”理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不过大族长说过，在外面培养一个看上去是敌人的敌人，也许会让很多事情做起来更简单些。” “嘿嘿！” 第111章 祖母山1 当大河北岸三万亩土地的粮食都收进部族仓库之后，鹿儿岛的族人就觉得很有安全感，有了城墙和粮食，他们就有面对任何困难的勇气和力量。 鹿儿岛户籍人口已经超过一万。内城住着三千人，其中包含一部分外族的学生，内城基本上已处于饱和状态，外城居住着一万人左右，其中包含一部分雇佣野人。 对于族人来说，鹿儿岛现在是一座伟大的城，甚至是这个天地间最大的城，可称之为“鹿城”。 但是扶苏知道，这放在后世也就是一个普通小镇的规模，甚至大一点的村落都能超过鹿儿岛的人口。要是放在大秦，更是排不上号的小城。 扶苏的目标是将鹿儿岛建设成一个能容纳十万人口的小城市。 鹿儿岛外城还有很多的空间，就算是内城，如果按垂直方向计算，也仍旧有很多空间，毕竟鹿儿岛内城只有东宫是一个两层建筑，其余都是平房。 但是鹿儿岛内的建筑高度都不允许超过东宫，虽然扶苏觉得其实无所谓，但是徐福、羊过以及鹿儿岛的工匠们都坚定地执行者这条不成文的规定，为了解开鹿儿岛发展的束缚，东宫的改建工作就被提上日程。 在族人看来，特别是其中的老秦人看来，一百多平两层木制结构的东宫，作为长公子的住所实在是太寒酸。 而且随着来东宫聚餐的人员增加，二楼露台的面积越发的捉襟见肘，平时还好，一到下雨时，作为聚餐场所的露台没有顶棚的弊端就越发明显。 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重建东宫，人力物力财力基础都已具备，东宫这两层木制小楼，一天时间就被工匠们拆除了，但是再建起来新的可不止需要一天，扶苏现在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本来是打算安排临时的住所让扶苏先住一段时间的，但是被扶苏拒绝了，正好趁着东宫重建的时间到外面去逛逛。 扶苏很早之前就想去一趟飞鸟部参观参观。 一个以女为尊的部落，放在后世也是非常奇特的存在，这让扶苏想起了西游记中的女儿国，不去看看是不甘心的。 现在鹿儿岛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经过一年时间的沉淀，所有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发展，十万亩耕地的任务已经下发，有得族人去忙些日子了，扶苏也就有了离开鹿儿岛的空档。 本来扶苏是想要带韩鸮同去的，但是韩鸮这货一听要去飞鸟部，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看来帮羊过去飞鸟部提亲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扶苏这就有点鄙视韩鸮了，一个在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人，竟然视一个女性部落为洪水猛兽，这也太怂了。 本来扶苏还想带羊过去的，羊过也同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他老婆红翎不同意。 红翎在鹿儿岛生活久了，心里已经有了家的观念，她现在也是一名非常合格的妻子，将家里的事和外面的事都处理等井井有条，这在鹿儿岛内也是有口皆碑的。 但是可能也是出于飞鸟部的原因，红翎办事有些霸道，于是羊过就患上了“妻管严”，羊过是想去飞鸟部，无奈老婆不让，那就没办法强求。 至于徐福，最近开始尝试在大河边修建码头，并且建造一些小的船只，先从容易的事情着手，试图扩充鹿儿岛的捕鱼船队。除了处理鹿儿岛日常内务和医学院的事情之外，他所有时间都投入到码头船厂中，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分心。 徐福心心念的，依旧是那片大海啊。 黑夫是有妻儿要照顾的，而且他的黑骑营现在是鹿儿岛的威慑力量，所以他不适合离开。 游龙就不适合在陆地上行走。 赤练进入鹿儿岛的时间还短。 选来选去，最后就只有飞鸿能同行。 飞鸿非常的开心，算起来他离开飞鸟部也快一年了，虽然期间也有回过飞鸟部，但都是带着任务的，来去匆匆，现在终于能回一趟老家见一下小伙伴，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各种小玩意，自然非常的开心。 于是这天一大早，扶苏和飞鸿一人一马，带了足够七天的干粮，向着祖母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祖母山位于鹿儿岛的东边。 这是一个男卑女尊的世界。 飞鸟部在此繁衍，母系社会在祖母山没有发生中断，一直延续至今，这就造就了飞鸟部独特的社会构造。 部族的首领是女性，武士也是主要由女性族人组成。 飞鸟部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大部族，而是由无数个小的部族聚居而成，当今飞鸟首领来自于鹰部，其外还有燕部、鸦部、鸽部等等众多的小部族。 女性族人可以在部族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男性族人出门在外要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免得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外族人劫财劫色，人财两空。 飞鸟部很早以前就有了家庭观念，与别的男性野人部落“子不知父，父不知子”的情况不一样，飞鸟部由于以女为尊，所以子女是明确知道谁是“一家之主”的，这也为家庭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在这种女性为尊的影响下，具体到家庭单位，就由女性族人当家做主，男性族人掌管家务。女性族人在外抛头露面，男性族人在家相妇教女。 来到这样的地方，扶苏感到很头大。 这和他想象中的飞鸟部不一样。 扶苏现在这具身体，长得剑眉星目，身姿挺拔，这在飞鸟部属于比较吃得开的，女性族人要的就是那种长得娇小柔弱、眉眼如画的男性，而不是像黑夫那样的一个大块头。 飞鸟首领热情地接待了扶苏，并且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飞鸟首领的家位于祖母山半山腰的一片树林上，应该说飞鸟部所有族人的家都位于树林上，扶苏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片巨大的鸟巢之中。 飞鸟族人的家都建在树冠上，如果不是其中出出入入的族人，扶苏会以为自己是闯进了某种巨大鸟类的巢穴里。 这也让扶苏想起了华夏上古时期的有巢氏，有巢氏就是学习鸟类搭窝，而学会了建房子。 第112章 祖母山2 飞鸟部族人的房子之间都用藤梯相连，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空中花园”。 扶苏顺着藤梯走上飞鸟首领的房子后，意外地发现里面还挺宽敞的，环境竟然挺不错，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 房子中间吊着几张像沙发一样的藤椅，就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扶苏坐上去之后，藤椅就像秋千一样微微晃动。 藤椅上还有绿色的叶子，扶苏本以为这些绿叶只是藤椅的装饰，但是摸了几下才发现，这竟然是真的长在藤椅上的绿叶子，而不是什么装饰，也就是说这张藤椅是用树冠上活的藤条编织而成的，还能继续生长。 这也太原生态了，飞鸟部整个给扶苏的感觉，就是一个和自然相处得最为和谐的部族。 我们后世经常说“生态文明”，有生态才有文明，也许这就是让人感觉飞鸟部的文明程度要领先于佐贺他们那些部族的原因。 扶苏看着旁边像厨房一样的角落，那里摆放着许多的瓜果蔬菜，和一些腊肉熏肉。 能够主动将瓜果蔬菜作为主食配菜的，在扶苏见过的部族中，除了鹿儿岛之外，飞鸟部是唯一一个。 怪不得飞鸟部的女族人看上去都身形健壮面色红润，应该是和她们族人的菜谱营养均衡分不开的。 “可惜你来晚了一些。”飞鸟首领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扶苏，“不然你就能见到小弥了。” “小弥？”扶苏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小弥是什么意思。 “小弥是我妹妹。”飞鸟首领提起小弥就开心地笑着，“她正在祖母山顶接受考验，完成她的成年礼。” “要等到月圆月缺各一次之后，她才能下山。” “噢！”扶苏其实不明白飞鸟首领突然提她妹妹做什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敷衍地应着。 “飞鸟首领，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们养马的地方吗？”扶苏说出了自己这次到飞鸟部的主要来意之一。 “可以呀。”飞鸟首领站起来，“走！” 当太阳出来之后，祖母山上的浓雾逐渐消散，扶苏顺着飞鸟首领指引的方向看过去，祖母山的半山腰上竟然有一片广阔平坦的草地。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道如同银带般的瀑布从山顶飞流而下，在半山腰水草丰美的地方，几十匹野马正在那里悠闲地吃着青草。 只是看了一眼，扶苏就心中充满感动之情，和鹿儿岛的战马圈养起来的不一样，这里的没有围栏，没有围墙，野马是真正地自由自在生活在这个天地间。 不管是谁，在此时看到自由自在的野马，他的心境都会一瞬间变得广阔起来。 “你们这么放养野马，不害怕它们逃走吗？”扶苏不禁发出疑问。 “逃？为什么要逃走？”飞鸟首领有些不明白扶苏的话，“我们是朋友，我的族人也对它们很好，它们为什么要逃？” “呃……”扶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飞鸟首领看扶苏不说话，就把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一个呼哨。 “咻～” 听到飞鸟首领的呼唤，一匹矫健的大红马仰着头冲破雾岚，突然出现在扶苏面前。 大红马四肢修长，长长的脖子，尖尖的耳朵，宽阔的脊背，不论是哪一样，看起来都赏心悦目，扶苏有些理解徐悲鸿为何那么喜欢画马了。 “赤雉是我的同伴，也是它们的王。”飞鸟首领温柔地用手摸着赤雉 细长的脖子，伏在它耳边，“赤雉赤雉，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逃跑呀？” 嘶咴—— 赤雉仰天长啸，然后把脸主动靠过去蹭飞鸟首领的手。 扶苏听不懂马语，但是他觉得现在赤雉一定实在告诉飞鸟首领对她的喜爱。 扶苏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里养马不需要围栏了，飞鸟部与大自然的关系，就如同和赤雉的关系，她们是朋友和伙伴。 这样扶苏想起了电影《阿凡达》，阿凡达和她们的星球就像是一个大家庭，是母亲和孩子的关系，而可恶的地球人类才是为了一己私欲强拆别人家庭的破坏者。 “怎么都是小马驹呀？”浓雾消散之后，扶苏发现草地上奔跑的都是小马，成年的大马并没有多少。 “都交给你了啊。”飞鸟首领歪着头看着扶苏，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学费，阅鹿书院，飞鸟孩子们的学费。” “成年野马数量这么少？”听得飞鸟首领这样说，扶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似乎是鹿儿岛夺走了别人宝贵的伙伴啊。 “嗯嗯。”飞鸟首领点点头。 “你们这些马……”扶苏转身看着飞鸟首领，“来自哪里？” 据扶苏所知，东瀛列岛本身应该没有土生土长的野马，这些野马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远东大陆。但是东瀛列岛四面环海，马再能跑也不可能跨过大洋跑过来啊。 “神奈川部。”飞鸟首领回答。 “神奈川部？”扶苏心想，这个神奈川部果然是和东瀛列岛之外的世界有联系的吗。 “秋祭的时候……”飞鸟首领补充说道，“神奈川代表神国巡视各部，我们都要向神国敬献贡品，神国也会赐予我们神兽。” “这些野马。”飞鸟首领指着草地上的马群，“就是神国赐予我们的礼物。” “这么说来……”扶苏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神国赐予佐贺部的礼物就是……老虎？” “你怎么知道？”飞鸟有些惊讶地看着扶苏，“去年秋祭的时候，你们鹿儿岛好像没有出现？” 当然不可能出现，去年入秋的时候，东渡的船队才刚刚抵达鹿儿岛不久，怎么可能出现。 但是扶苏现在倒是知道了，下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目标就是神奈川部。 “飞鸟首领，你可以和我多说说这个神奈川部的事情吗？”扶苏有些抱歉地说道，“啰里啰嗦地烦着飞鸟首领，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飞鸟首领笑盈盈地说道，“这些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 “红翎的丈夫，那个羊先生怎么说的来着？”飞鸟首领突兀地提起了羊过，挠挠头后，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为了小弥，你要努力打败神奈川部的王子才可以呀！”飞鸟首领拍拍扶苏的肩，笑得很开心。 什么跟什么啊？ 扶苏一头雾水。 这个哪，冒出来的神奈川王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第113章 相遇1 扶苏还不能不确定神奈川部的具体位置在哪，“夜莺”的活动范围离开九州岛后，仍然集中在西南区域，还不敢太深入，不然和鹿儿岛的沟通联系也是个大问题。 如果东瀛列岛的情况和后世出入不大，扶苏猜测神奈川部应该就是位于本州岛东京湾西南区域的一个部落。 东瀛列岛由北海道、本州、四国、九州四个大岛和三千多小岛组成。其中以本州岛最大，面积占东瀛列岛六成，人口占八成，说是东瀛列岛的人口、经济与文化中心一点也不为过。 也就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孕育出人口超过十万的神奈川部这样的超大型部落。 本州岛西南隔关门海峡与九州岛为邻，南隔濑户内海与四国岛相望。 纵观东瀛列岛全境，关门海峡真是一个绝妙的所在，它位于濑户内海的西门户，一边是本州岛，一边是九州岛，两者显得若即若离。 关门海峡中央水道深只有十五到二十米，最狭处宽度只有七百米，中原大陆一条稍大一点的河流都能比它宽，这“关门”二字真是起得贴切。 而有了鹿儿岛提供的船只，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就能轻易地将部落武士运往海峡对岸。 飞鸟首领能提供给他的信息不多，而且很多都语焉不详，只是莫名其妙地笑盈盈地看着他，扶苏也不好追问。 到了入夜时分，扶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韩鸮说，飞鸟部的女族人喜欢半夜钻男客人的房间，甚至一次钻好几个进来的都有，所以当初来帮羊过提亲时，他才被吓得连夜逃走。 扶苏觉得这不奇怪，就连到了近代，华夏西南地区的某些少数民族还有半夜爬人家窗户的习惯，只不过爬窗户的一般都是男的。 这种习俗并不违法，如果女方不同意，她哪会留窗给你啊，这属于你情我愿抹不开脸，还要用这种方式作一下装矜持的。 就连大秦北方的游牧民族，也有让家中女主人钻来访客人帐篷的习惯，这甚至是被她们的丈夫允许的，而她们想要的，无非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而已。 可惜的是，扶苏辗转了一晚上，“鸟巢”的窗户一直开着，也不见有女施主钻进来。 唉…… 扶苏的内心受到了打击，虽然即便有女施主钻进来，他也一定会严词拒绝的。 真的！我保证！ 但是“拒不拒绝”和“有没有”，这就是两码事，两个概念啊，这不就等于说自己输给了韩鸮那货么？他一晚钻进来好几个，自己一个没有就…… 唉…… 这就导致扶苏吃早餐也没什么胃口了。 “扶苏首领，是我们食物不合胃口么？”飞鸟首领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心事重重的扶苏，“也是，鹿儿岛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厨娘……” “不是不是。”扶苏赶紧为自己的分神表示歉意，“只是我来这里也没做什么，肚子并不感动饥饿而已。” “你昨晚好像没休息好？”飞鸟首领看着扶苏有些发黑的眼圈，“是不习惯我们的吊床吗？” “哈哈哈。”扶苏笑着打哈哈，总不能说自己一直没睡等了一晚女施主？ “我这人睡觉比较认枕头，我在鹿儿岛有自己的蚕丝枕头，在外面睡就比较难入眠，这个和床无关。” “噢，这样啊。”飞鸟首领想了一下，笑盈盈地说道，“那明天我让蚕娘也做两个蚕丝枕头给你送过来。” “不用不用！”扶苏连忙摆手，蚕丝枕头在野人世界可是个奢饰品，也就鹿儿岛这样的地方能用得起，在别的部落，枕着蚕丝枕头就相当于将一千斤粮食枕在头下，这那睡得起啊。 “听说飞鸟首领你今天要上祖母山？”扶苏赶紧岔开话题。 扶苏所说的上祖母山，是指爬到祖母山顶上去。 “嗯，小弥要提前下山了。”飞鸟首领开心地说道，“她已经完成了成年礼，今天就要下山。” “恕我冒昧。”扶苏有些好奇地说道，“飞鸟部的成年礼是什么样的？” “女孩过了十四个春秋，必须捕捉一只飞鸟，拿到它身上最美丽的一根羽毛，作为自己的头饰。”飞鸟首领说着，就用手指着自己头上那个羽冠。 扶苏看不出这个羽冠是用什么鸟的羽毛做成的，感觉像是鹰，但是又不像，鹰的羽毛有那么大的的么？ “如果捉不到鸟，那怎么办？”扶苏又问。 “怎么会捉不到呢？林子里的鸟儿多的是。”飞鸟首领反问道。 “也对，哈哈。”扶苏觉得自己问的是傻问题，像鹰啊雕啊之类的猛禽当然难以捕捉，但是像喜鹊麻雀之类的小鸟儿还不简单吗。 “那飞鸟首领你头上的羽冠是……” “鹰，祖母上顶上生活的神鹰。”飞鸟首领笑了笑，“也是小弥这次成人礼去捕捉的鸟儿。” “神鹰很难捉吗？” “很难，当初我为了拿到神鹰的羽毛，在祖母山顶呆了三个月圆月缺。”飞鸟首领回忆起当初成年礼的艰难，“我本来以为小弥至少也要呆两个月圆月缺，想不到她一个月圆月缺就成功了！” “真替她开心！”飞鸟首领说着，就突然盯着扶苏看，笑盈盈地说道，“这也说明你们真的有缘分！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什么意思？”扶苏有些茫然。 “意思就是说，你今天就能见到小弥了。” “我还以为她至少要经历三次月圆月缺你们才能见面。” 祖母山整个成锥形，下半部分非常和缓，半山腰甚至有一片宽广的台地，成为飞鸟部生活的主要居所，而到了上半部分，地势就急剧升高，许多地方根本没有道路，只能通过攀爬悬崖峭壁才能上到山顶。 九州岛四面环海，来自大洋的水汽遇到山体后很容易就上升积聚成云，这也导致祖母山的山顶终日都在云雾缭绕之中，只有到了中午时分才能看见一点冒白尖的山顶。 祖母山在飞鸟部族人眼中毫无疑问就是圣山，飞鸟部的图腾“鹰”，它们的巢就筑在祖母山的山顶。 第114章 相遇2 飞鸟部依祖母山而居，山上有一道绵延的城墙，扶苏看得出来，这是参考了鹿儿岛的做法。 城墙修得没有鹿儿岛那么高那么大，但是依据山势，从下往上看就显得高不可攀。 祖母山修建城墙除了受鹿儿岛的影响之外，还有前一段时间瘟疫爆发的时候，为了隔绝与外界的接触，修筑这面城墙就成为了防控措施之一。 祖母山本身就有很多悬崖峭壁和深涧激流，依托这些地方，也让祖母山的城墙修建难度大减，只要把控住一些平坦开阔地和重要关口，就能连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城墙上面不宽，也就能容两人错身而过，但是配合上飞鸟部的女弓手，再凭借居高临下的地利，绝对易守难攻。 “是从阅鹿书院学习归来的族人的建议。”飞鸟首领看到扶苏的目光一直在城墙上徘徊，就微笑着大方承认，“她们说这样做，就能让敌人不敢侵犯祖母山，扶苏首领觉得我们做得如何？” 因为是依山而建，所以城墙蜿蜒曲折，在山峦间起伏，就像一条巨龙盘绕在祖母山上。 “如果是我的话。”扶苏看着城墙笑了笑，“就不会用木头来修建城墙。” “虽然祖母山上森林很多，用木头支撑石头，会让城墙修筑起来更加的方便。” “但是木头很容易着火，特别是夏季的祖母山，就是一个巨大的柴火堆，只有全部由石头建成的城墙，才能保证长久的使用下去，并且隔绝从山下蔓延上来的火焰。” 飞鸟首领用手指捏着嘴唇，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还有呢？” “如果是我，会在一些山口关隘上修建凸出的楼台，大概每隔一百米就修建一个，在上面架上大竹弓，这样一来呢，只要有敌人想要侵犯祖母山，就要面对来自城墙上大竹弓的三面夹击。” “噢！”飞鸟首领恍然大悟地点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然那些木头并非没有用处，将树干切成一段段的圆木，平时用绳子捆好放在楼台，如果敌人来了，只要有一位族人在楼台上切断绳子……” “我想无论多么强壮的武士，都会被山上滚滚而下的圆木碾成肉块的。” “其实呢，那些圆滚滚的石头也可以，我看祖母山上就有很多啊，只要将它们收集起来堆放到楼台上……” “嗯？飞鸟首领？飞鸟首领？” “人呢？” 扶苏走着走着，就发现身边不见人了，转过身去找人时，却发现飞鸟首领正站在原地，瞪着双眼看着他： “你是魔鬼吗？” “呃……” “我记住了。”飞鸟首领突然就笑着走上前和扶苏并肩走在一起，“你的意见我会让她们好好的学习的，嘿嘿……”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样做了后是不是连黑骑营也上不了祖母山？” “黑骑营从不爬山。”扶苏连连摇头。 “那就好。”飞鸟首领甜甜地笑了。 扶苏也赶紧闭口不乱说话了，这一下子没收住，指不定继续说下去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在没有外敌入侵的日子里飞鸟部的族人就居住在山脚森林的树巢里，一旦有外敌入侵，她们就会全部退进城墙之上的山洞。 如果让扶苏来进攻祖母山，他才不会傻到用黑骑营来爬山。有时候危险并不一定来自城墙之外，也可以是城墙之内的某个地方。 比如祖母山上的那条瀑布，飞鸟族人们的唯一水源地，扶苏就觉得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当然这些扶苏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随着不断往上，山势就越来越陡峭，扶苏必须手脚并用，才能继续攀爬着开凿在峭壁上的石阶往上走。 扶苏已经有些后悔了，这上山容易下山就难了。扶苏在后世也攀爬过华山，但是危险程度根本就没法和现在比。 自古华山一条路，但是这条路上有各种铁锁和围栏做成的安全措施，还有防坠网安全带什么的，至少不用担心会摔死。 扶苏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就一个滑铲，幸亏立即抓住了崖壁上的一根藤蔓，否则差点当场完结。 “还有多远？”扶苏看着身边闲庭信步，如履平地的飞鸟首领，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我们到了。”飞鸟首领突然说道。 “到了？”扶苏愣了一下，双手抓着藤蔓往下看看上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到了？ “小弥！”飞鸟首领突然就咯咯笑着向天空招手。 这飞鸟首领莫不是疯了，这小弥是住在天上的神仙吗？ 扶苏刚抬起头，就发现头上狂风大作，飞沙迷了他的双眼，手中的藤条被刮得东倒西歪。 扶苏吓得立即身体紧贴崖壁，双手攥紧了晃动的藤条，心中暗暗叫苦。 这崖壁没有任何遮蔽物，要是遇到山顶大风这种极端天气，躲都没地方躲。 但是飞鸟首领在飞沙走石中，就像没事一般，向着天空快乐地招手。 啾—— 一声鹰唳响彻天空，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扶苏头顶上掠过。 扶苏仰头观望，在半空中有一头巨大的鹰在扑腾着，翼展达到四米的翅膀将周围的空气搅的狂风大作。 扶苏已经看懵了。翼展达到四米的巨鹰在他看来，与后世的一架小型飞机基本上没有差别。 可是呢飞机到底是机械，当眼前这头活生生的史前巨鹰出现在他眼前时，扶苏的眼皮就剧烈的跳动起来。 在这崖壁上，他连双脚站立都做不到，现在遇到这样的史前猛禽，就等于是挂在崖壁上的一块肉。 扶苏转而看向飞鸟首领，却发现她并没拿下后背上的弓的意思，竟然还继续微笑着向着巨鹰招手。 “小弥！” 扶苏有些无语，你把赤雉当成朋友也就算了，该不会把巨鹰也当成妹妹了？ “姐姐！” 巨鹰从半空中发出回应。 扶苏用力甩一下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在这个时代，扶苏觉得自己见到一些传说中的史前动物并不多么奇怪，问题是，这只巨鹰的背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姐姐！” 第115章 神鹰1 古代的孩子都比较早熟，十四岁就已结婚生子的不在少数，野人世界更是如此，对于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的野人来说，十四岁几乎就是过了人生的一半。 所以飞鸟部的孩子渡过十四个春秋，也就迎来了成年的日子。飞鸟部对于族内的女孩要求非常严格，要部族正式承认你已成年，那就拿出你的勇气和力量来，去获取祖母山上飞鸟的羽毛。 而随着祖母山海拔的升高，越往上就越是各种难以捕捉的猛禽的栖息地。 而处于祖母山顶端的存在，无疑就是飞鸟部的图腾“神鹰”。 卑弥呼今年十四岁，她决定要去祖母山顶获取属于自己的羽毛。 她的姐姐是飞鸟部现在的首领，她姐姐头上插的，就是“神鹰”的翎羽，所以卑弥呼觉得，自己也一定要获得神鹰的羽毛。 祖母山下是夏季，但是山顶依旧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每到起风时，白雪如柳絮上下乱飞，根本分不清方向，如果这时候贸然在外行走，一脚踏空坠落悬崖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卑弥呼待在背风处的一个雪窝里，拉紧了身上的七彩羽衣。 不得不说，这件七彩羽衣真的帮了她大忙，不仅保暖效果非常好，而且能很好地隔绝外面寒冷的空气，积雪或者雨水落在七彩羽衣上也会迅速滑落，不会粘上一点水汽，很好地让她的身体保持干燥。 卑弥呼双手从七彩羽衣下钻出，捧着一块用体温捂热了的牛肉干就大嚼起来，迅速吃完后，抓了一把雪放进嘴里，然后又把手缩回七彩羽衣之内。 即便是带着鹿皮手套，寒冷依旧从指尖传来。 不得不说这种出自鹿儿岛的零食味道非常好，即便是干吃，也是一种美味，可惜的是牛在鹿儿岛是“保护动物”，所以出产的牛肉干并不多，而且价格十分昂贵，也就是姐姐依靠和那位鹿儿岛首领的关系，才帮自己要了一大包过来。 不仅如此，自己身边放着的一把脚踏弩，一张渔网，一条带金属钩锁的蚕丝绳，这些都是鹿儿岛的出产。 祖母山顶没办法生火处理食物，这些牛肉干真是帮了大忙，卑弥呼现在有些难以想象，当初她姐姐是如何在祖母山顶呆了三个月圆月缺拿到“神鹰”的羽毛的。 卑弥呼身边还有一盏鱼油灯，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外部热源。鱼油灯中间有一圈用透明水晶雕刻的罩子，里面跳动着一朵橘黄色的火苗。 正是这个小小的火苗，让她的雪窝内温度一直保持在零度以上。而且由于那个水晶罩子的存在，即便将鱼油灯拿到外面，也不会被大风吹灭。 这玩意也是出自鹿儿岛。 卑弥呼现在手上带的鹿皮手套也是鹿儿岛的，脚上穿的鳄鱼皮靴子，里面还有一层柔软温暖的鹿皮底衬，很好地保护了她的双脚。 也是鹿儿岛的。 至于她现在所穿的衣服，那更是了不得，据说是选用经纬高密度的丝绸等织物，经过轧压处理，使经纬纱之间的空隙缩小，再加入树脂之类的东西进一步封闭织物经纬间隙，里面再填充鸭子的小绒毛制成的“羽绒服”。 保暖效果是杠杠的，就是贵，贵得离谱！ 据说连鹿儿岛的首领也只有一件，飞鸟部的蚕娘曾尝试按照上面的方法仿制出来，结果除了糟蹋了一堆丝绸之外毫无进展，现在她身上穿的这件，还是姐姐让叫人从鹿儿岛首领身上抢来的。 想着想着，卑弥呼也觉得好笑，现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好像都是那个鹿儿岛首领的，虽然自己和他从没见过面，但是他又好像无处不在。 不知道他长得是不是和长崎、佐贺、福冈、大名、熊本那些五大三粗的部落首领差不多？ 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因为卑弥呼曾从鹿儿岛回来的飞鸿那听闻过，“我们公子身高八尺，容貌伟岸！” “曾经一掌拍死了一头黑熊，一拳砸死了一头老虎！” “我们公子用的大竹弓有十米长！射出来的箭能把人串成一串！” 卑弥呼想，身高八尺，那按现在来算不就是身高至少两米？能一掌拍死了一头黑熊，一拳砸死了一头老虎的，肯定是粗汉。 至于使用十米长的大竹弓，卑弥呼最清楚飞鸿这个人了，没事就喜欢夸大吹牛，但是这十米砍一半也有五米了，那能使用这把大竹弓，该是多壮的一个人啊？ 在卑弥呼的想象中，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满脸络腮胡子，全身都是肌肉，长得像黑旋风李逵一样的形象就出现在脑海中。 “我才不要！”卑弥呼皱起了眉头，“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卑弥呼已经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等她拿到神鹰的羽毛，就离开部落去外面闯荡。毕竟成年了，姐姐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管着她。 如果扶苏知道卑弥呼是这样想的，一定想打死飞鸿，也不知道飞鸿是不是跟羊过时间长了受影响，他什么时候一掌拍死了一头黑熊，一拳砸死了一头老虎了？ 他们在东宫二楼露台聚餐时倒是吃过熊掌，那张吊睛白额虎的虎皮现在也还铺在小苏秦的睡篮里，但吹牛也没这么吹的？这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至于那个大竹弓，的确扶苏也能用，但是那是一个人的事吗？往扳机上砸一锤子谁不会啊？ 啾—— 山顶上突然狂风大作，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鹰唳，卑弥呼立刻拿起旁边的脚踏弩，拉开弓弦，搭上带金属箭簇的羽箭，同时拧灭了鱼油灯。 咴—— 卑弥呼听见鹰唳声已经越来越近，她将眼睛靠近雪窝上留出的洞眼，外面的大风已经停止，一头无比美丽的生灵矗立在悬崖边的岩石上。 那铁一般的大爪已经陷进岩石里，只见它引颈振翅，发出一声震动山谷的呼哨。 群山响应，树枝上的积雪像雨点一样纷纷飘落，本来聚在山顶上未散的雾，似乎也被压迫着退散开来。 巨鹰归巢了，它从天而降，站立大巢的崖边上，傲慢地仰望蓝天，俯视大地。 第116章 神鹰2 卑弥呼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她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巨鹰，但是以前巨鹰都在高高的天空上，看上去那么的渺小，和普通的鸟类并无多大的区别。 但是现在靠近了，才发现巨鹰是如此的庞大，翼展超过四米不说，就连站着，身高也有近两米，比她还高出一大截。 这巨鹰要怎么抓啊？ 卑弥呼想不了那么多了，将脚踏弩架在雪窝的洞口上，瞄准了巨鹰。 砰！ 山崖上一声巨响，卑弥呼愣了一下，她还没扣下扳机呢，哪来的声音？ 嗷吼—— 一声咆哮震彻山顶，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浑身浓密毛发，长着粗壮肌肉的人形生物在雪地中奔走上山顶。 卑弥呼恍惚中还以为是那个鹿儿岛的首领来了，但是等人形生物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人类。 雪怪！ 卑弥呼曾经听姐姐说过，传说在祖母山山顶上生活着一种雪怪，浑身雪白长毛，力大无穷，会在暴风雪之后出来觅食。 如果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雪怪叫“雪猿”更为合适，手长较短，上身粗壮，更像是介于猩猩与猿人之间的综合体。 啾—— 巨鹰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双翼展开，脖子上的羽毛根根竖起，身上的羽毛也变得蓬松起来，整个身形好像瞬间涨大了一倍。 嗷吼，嗷吼，嗷吼—— 来的雪猿竟然不止一只，而是三只，它们操起地上的石块，就向巨鹰砸过去。 砰！砰！砰！ 石块砸在山顶上凸出的岩石上迸裂开来，碎石四溅。 巨鹰翅膀一扇，打飞了溅过来的石块，同时身体下压，张开刀锋般锋利的喙。 咴—— 雪猿这些石块并没有瞄准巨鹰，明显是想吓唬巨鹰飞走，但是巨鹰并没有飞走，甚至没有飞起来，而是在地面摆出了威慑对方的架势。 卑弥呼有些不明白，巨鹰为什么不飞走？巨鹰在天上才是王者，在地面上战斗，它未必就是雪猿的对手。 咕咕，咕咕，咕咕—— 在巨鹰翅膀笼罩的下方，突然冒出三颗毛茸茸圆滚滚的白色脑袋来，卑弥呼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是巨鹰宝宝！ 这些巨鹰宝宝也太乖了，在它们的母亲（父亲？）回来之前，竟然趴在鹰巢里一动不动，也不叫唤。它们的羽毛和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自己在距离它们不到百米的雪窝里呆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 嗷吼—— 眼见巨鹰不飞走，三只雪猿手中的石头就像冰雹一样向着巨鹰砸过去。 扑！扑！扑！ 石块砸在巨鹰的翅膀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雪猿的双臂过膝，这么长的手臂抡出来的石头和炮弹没有区别。 但是巨鹰不敢闪开，如果它闪开，石块就可能会落在它身下的鹰宝宝身上。 而那些雪猿的目的，明显也是鹰宝宝，巨鹰能飞走，但是这三只毛茸茸的鹰宝宝可飞不走。 啾—— 巨鹰尖叫着就向着最前方的一头雪猿冲过去，锋利的喙啄向雪猿的胸膛。 嗷吼—— 雪猿用长臂在突出地面的岩石上一攀，双腿再一跳，连续几个起落就跃出了十几米远，而两边的巨猿则趁机向着鹰巢方向包抄过去。 啾！ 巨鹰大惊，呼扇着大翅膀迅速奔回鹰巢边保护自己的幼崽。 嗷吼—— 砰！砰！砰！ 三头雪猿停下脚步，炮弹一般的石头又向着巨鹰砸过来。 咴—— 巨鹰发出一声长长的鹰唳，然后开始用力的扇动翅膀，山顶上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积雪被吹起，模糊了视线。 等到飞雪重新沉落，卑弥呼以为那只巨鹰已经飞走了。 嗷吼—— 三头雪猿纷纷从岩石后钻出来，抡起长臂又开始扔石头，这些狂风和飞雪根本吓不走它们。 砰！砰！砰！ 石头再次砸落在巨鹰身上，发出尖利的鸣叫。 啾—— 毫无疑问，巨鹰是天上的王者，但是落在地面，它却不是三头雪猿的对手。只如果巨鹰飞起来，它那如同钢铁一般的利爪一定能洞穿雪猿的胸膛。 但是这三头雪猿太过狡猾，只要巨鹰一有起飞的迹象，它们就往鹰巢里扔石头，导致巨鹰不敢飞起来，只能张开双翼护住下面的鹰宝宝。 但是即便是巨鹰，身体也并不是钢铁之躯，雪猿们扔出的石块不少都带有尖利的棱角。远远地，卑弥呼已能看见鲜血从巨鹰的翅膀上往下流淌。 咕咕，咕咕，咕咕……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雪白的鹰宝宝身上，非常的显眼…… 咕咕，咕咕，咕咕…… 鹰宝宝们抬头看着它们的母亲，圆滚滚的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巨鹰则伏低了身体，收拢双翼，将鹰宝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只有双眼已经目光凌厉地盯着那三头雪猿。 这只巨鹰太笨了啊，这样下去只会被石头砸死。它只有飞起来，抓死那几头雪猿，鹰宝宝才有可能活，就算救不了全部，也能活下来一两只？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鹰宝宝全被砸死了，至少巨鹰它自己能活。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巨鹰就是这么笨，她要把自己的孩子全都护在羽翼之下。 一个都不能少…… 卑弥呼没来由的觉得憋屈，双眼发热似有水汽要渗出，当下就一咬牙，巨鹰我不捉了！ 砰！ 弓弦劲响。 一支精铁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扑雪猿而去。 噗！ 精铁箭头没入一头雪猿的后背，透胸而出。 嗷吼—— 突如其来的意外激怒了这些雪猿，卑弥呼还在雪窝内偷偷地想再给脚踏弩上弦，却发现两头雪猿直奔自己雪窝所在的方向而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发现自己的。 眼看一头雪猿几个起落后就跳到了雪窝边，抡起双臂就像铁锤一样砸下来。 卑弥呼想都不想就扔掉了还未上弦的脚踏弩，撞破雪窝一侧滚出来。 轰！ 雪猿的双臂砸在雪窝上，将半圆形的雪窝像包子一样砸瘪了下去。 看到雪窝旁边冒出一个小东西后，雪猿抡起双臂又要砸下来。 但是卑弥呼快了一步，手中的渔网率先撒出，笼罩向旁边的雪猿。 嗷吼—— 雪猿怒吼着想要挣脱渔网的束缚，但是这种掺杂了牛筋的特制捕鹰网非常坚韧，而且渔网上还带有许多像鱼钩一样的金属倒勾，雪猿越是挣扎，渔网就把它缠得越紧。 嗷—— 雪猿的吼叫声嘎然而止，卑弥呼跃到雪猿肩上，双腿绞住雪猿的脖子，然后用精铁匕首抹开了它的喉咙。 鲜红的血液喷薄在洁白的雪地上…… 第117章 带你看世界1 被渔网缠绕着的雪猿像破麻袋一样栽倒在地，短短的一瞬间，一头雪猿被弩箭洞穿心脏直接毙命，一头雪猿被利刃割开喉咙频死抽搐，卑弥呼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松懈，眼睛一直盯着剩下的那头雪猿。 卑弥呼有些紧张，脚踏弩和渔网这两样最重要的武器都用完了，现在她身上就只剩一把精铁匕首和一条带钩锁的绳子，面对一头已经有了戒备的雪猿，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嗷吼—— 雪猿大吼一声，然后抡起双臂捶打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卑弥呼的神经骤然紧绷，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只见雪猿双臂往岩石上一攀，高高跃起，却是向后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怂货！” 卑弥呼忍不住吐槽，抬起腿就踢了一脚被渔网缠住的雪猿，没有反应，看来已经死绝了。卑弥呼走到那头被弩箭从后背到前胸射了个对穿的雪猿边，雪地上一大滩血迹已经凝结成冰，又踢一脚看看，这头雪猿的尸体已经被冻僵。 卑弥呼继续走着，走到靠近悬崖上的那个鹰巢。 咴—— 巨鹰身上的羽毛根根竖起，冲着卑弥呼发出警告的叫声。 “你竟然没死？”卑弥呼满脸欣喜地看着羽毛杂乱、全身浴血的巨鹰，“但是你受的伤也不轻？不然你应该冲过来用你的利爪把我撕碎，而不是在那叫着威胁我。” 卑弥呼扔掉手中的匕首，将带钩锁的绳子也扔掉，摘下头上的鹿皮帽，露出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蛋。 “你看，我把武器都扔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啾—— 巨鹰依旧盯着卑弥呼，但是眼中的敌意明显少了很多，身上的羽毛也没那么膨胀了。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卑弥呼看着巨鹰翅膀上的伤口，“让我帮帮你，要是你死了，你的鹰宝宝怎么办？” 咕—— 巨鹰突然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卑弥呼。 卑弥呼看到巨鹰似乎放下了警惕，心中大喜，然后她发现巨鹰并不是盯着她，而是盯着她身上的七彩羽衣。 “这个吗？”卑弥呼在寒风中脱下身上的七彩羽衣，提到巨鹰身前，“你喜欢这个？” 巨鹰张开利喙，轻轻地衔住七彩羽衣，然后轻轻一抖，就把七彩羽衣覆盖在三只鹰宝宝身上。 咕咕，咕咕，咕咕—— 三只圆滚滚的鹰宝宝在七彩羽衣中快乐地翻滚着。 “这个给你。”卑弥呼从怀里拿出一条牛肉干，伸到巨鹰面前，“吃，很好吃的。” 巨鹰张着利喙，左看看，右看看，圆圆的眼睛盯着红褐色的牛肉干看了很久，卑弥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她的手臂就在巨鹰的嘴边，只要巨鹰愿意，利喙一张一合，就能咬断她的手。 巨鹰脖子飞快地一伸，卑弥呼就发现自己手上的牛肉干不见了，再看向巨鹰时，只见巨鹰又张开利喙，向她讨要美味的牛肉干。 卑弥呼开心极了，立刻把怀里的牛肉干都拿出来，一条条地喂给巨鹰，也不管牛肉干喂完之后，她自己吃什么。 吃完了卑弥呼手中的牛肉干，巨鹰开始把头伸进翅膀下，用利喙梳理自己的羽毛。 巨鹰身上很多羽毛都被凝固的鲜血粘在一起，巨鹰用利喙咬碎了血冰，然后用利喙一根根地梳理自己的羽毛。 “我来帮你。”卑弥呼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金疮药”。 鹿儿岛医学院出产的“金疮药”对于治疗刀伤这类的撕裂伤口有奇效，能迅速止血，活血化瘀，促进伤口愈合。 不得不说鹿儿岛的东西真是好用啊，只要你能想到的，他们似乎都能生产，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 这瓶金疮药也是姐姐为了她此次山顶捕鹰之行精心准备预防万一的，没想到现在自己没用上，反倒给巨鹰用上了。 卑弥呼脱下鹿皮手套，像涂沐浴露一样给巨鹰身上的伤口涂上金疮药，一瓶金疮药竟然一次性就用光了。对于巨鹰翅根处一个比较严重的伤口，卑弥呼还特别拿出鹿儿岛医学院出产的“止血纱布”，将伤口一圈圈地包扎好。 哈嚏！ 这些都做完之后，卑弥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没有七彩羽衣挡住冷气，单靠一件羽绒服可对抗不了山顶的寒冷。卑弥呼缩着身子，重新戴上鹿皮手套，双手用力地互相搓着，以此快速恢复冻僵的双手知觉。 咴咴—— 巨鹰突然用脑袋一顶，将卑弥呼顶进鹰巢之内，然后利喙叼着七彩羽衣一拉，将羽衣盖到卑弥呼身上。 卑弥呼立刻发现有三个圆滚滚的小家伙跟了过来，钻进七彩羽衣里面，甚至还钻到了她的怀里。 卑弥呼双眼愣愣地看着自己怀中抱着的这只鹰宝宝。 鹰宝宝身上毛茸茸的，没有一根翎羽，一看就知道是刚破壳而出没几天，巨鹰的宝宝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头小猪，而且鹰宝宝的身体非常的暖和，又像抱着一个暖水袋一样。 于是卑弥呼就任由鹰宝宝挤在自己的身边取暖，又从口袋内掏出一些剩余的牛肉干喂它们，鹰宝宝们吃得可欢了。 巨鹰离开了鹰巢，踱步到那两头雪猿的尸体旁，利爪轻轻一划，就划开了雪猿的胸膛。卑弥呼看着巨鹰头一伸一仰，就把雪猿的心脏整颗吞了下去。 吃完雪猿的两颗心脏后，巨鹰呼扇着翅膀重新走回鹰巢，它的翅膀受伤太重，暂时是飞不起来了。 回到鹰巢之内，巨鹰张开双翼，将鹰宝宝和卑弥呼护在羽翼之下。 卑弥呼觉得仿佛是鹰巢上加了个屋顶，翅膀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咕咕咕—— 不久之后，巨鹰就睡着了，三只鹰宝宝也挤在巨鹰的身边，眼睛眯眯地睡着了。 这些小家伙还不知道它们的母亲刚刚经历了什么，只要有鹰妈妈在，它们就是安全和快乐的。 这就是母爱呀。 卑弥呼想。 可是她记不起自己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她出世不久母亲就已去世，是姐姐一手把她带大的。 趁着巨鹰睡着的时间，卑弥呼偷偷出去把埋在雪窝里的脚踏弩和箭袋挖了出来。 那头落跑的雪猿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祖母山顶只有这三头雪猿生活着，她必须为此做好准备。 再次回到鹰巢内，巨鹰也没被惊醒，看来是今天消耗太大，它真的累了。 第118章 带你看世界2 在祖母山的雪线之下，高山草甸区，生活着很多小动物，比如兔子和一些小型啮齿类动物。 这里的自然环境虽然与山下相比十分恶劣，但是恶劣的自然环境也意味着这里几乎没有大型食肉动物，小动物们可以在这里快乐地繁衍。 一只野兔在高山草甸间觅食，早晨的岩石上布满沾着露水的苔藓，正是最可口的食物。 野兔洁白的毛发正好和背景的白雪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草甸上一堆还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 嗖—— 一支羽箭准确地命中了野兔的脖子，将它钉死在地面。 卑弥呼从一块岩石后走出来，拔掉羽箭，将野兔用绳子一系就挂在腰上，然后往山上走。 这已经是卑弥呼今天射杀的第六只野兔，都挂在腰上。本来她可以猎杀更多，但是她不想离开鹰巢太久，她放心不下那头受伤的巨鹰和三只鹰宝宝。 脚踏弩就在卑弥呼的背上，但是猎杀野兔并没有使用脚踏弩，而是使用了她以前惯用的弓箭。 如果用威力巨大的脚踏弩来射杀野兔这类小动物，基本上一箭就把小动物给干碎了，捡都不好捡。 到了雪线附近，卑弥呼压低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快速通过。 直到现在，卑弥呼还没有发现雪猿的巢穴，她猜测雪猿巢穴应该位于祖母山的北麓。 祖母山顶地势非常险峻，只有在山的向阳面南麓，有一条可供族人攀爬的小路到达山顶，山的北麓是悬崖峭壁，那里无法通行。 但是对于族人来说无法通行的地方，对于雪猿这种野兽来说未必也是如此。 平安抵达山顶之后，卑弥呼远远地就看见鹰巢里面三个毛茸茸的小可爱对着她咕咕叫。 午后的天空湛蓝湛蓝，而巨鹰则一往如前的高冷，站在鹰巢突出天空的岩石上，俯瞰大地。 巨鹰站在岩石边上其实是为了不挡住鹰宝宝晒太阳。 回到鹰巢之后，卑弥呼就从怀里拿出一把骨刃，开始熟练地处理猎来的野兔。 野兔皮被整张剥了下来，将野兔开膛破肚之后，卑弥呼取出野兔的心和肝，直接就放进嘴里咀嚼着，当做零食来吃。 野兔的心和肝营养丰富，高蛋白高热量，非常适合在这种寒冷的地方补充能量。 野兔肉被卑弥呼切成一条条的，然后投喂给三只鹰宝宝。 这三只鹰宝宝别看才出生不久，食量可不少，短短一会儿，卑弥呼手中的野兔就只剩下一个兔头骨头架子和里面的内脏。 卑弥呼将骨头架子往外一扔，巨鹰把脖子一伸，熟练地叼住了被抛到悬崖外半空的野兔骨架子。 巨鹰不挑食，把头一仰，就把野兔骨头架子整个吞了下去。 卑弥呼一连切了四只野兔，才把这三个鹰宝宝喂饱了，剩余两只野兔则一扔，全下了巨鹰肚子。 巨鹰翅膀受了伤，暂时是没办法捕猎了，巨鹰可以一个星期不吃东西，但是鹰宝宝不行，所以这些天卑弥呼等于是担任了鹰妈妈的角色。 三只鹰宝宝吃饱了就又往她怀里挤，卑弥呼一手抱一个，怀里还躺一个，也许这就是幸福的负担。 铃铃铃—— 听到这清脆的铃铛声，卑弥呼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立即拿起身边的脚踏弩，开弓上弦。 在外面的雪地岩石间，系着许多细小的蚕丝，洁白的蚕丝和雪景融为一体，难以察觉，而另一头挂着一个小铃铛，如果外面有东西触动蚕丝，鹰巢里的小铃铛就会被摇响。 这是卑弥呼从“夜莺”身上学来的，据说“夜莺”晚上在外独自过夜时，就会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提供预警。 有时候卑弥呼真是觉得，鹿儿岛那个人真是个天才，怎么脑子里尽能想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砰！ 精铁箭簇破开空气，一头扎进在雪地上鬼鬼祟祟匍匐前进的一头雪猿后背。 嗷吼—— 背部受疼，雪猿满地打滚，但是弩箭在背部中央，它自己拔不出来。 嗷吼—— 同伴受伤，其余隐藏着的雪猿也纷纷跳了出来。 卑弥呼并不慌，这已经不是她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面对雪猿了。 这些畜生恃强凌弱，想要吃鹰巢内的鹰宝宝，但是打不过巨鹰，所以只能远远地扔石头，欺负巨鹰不敢扔下幼崽过来。 雪猿扔的石头远，卑弥呼手中的脚踏弩射程更远。 在一头雪猿抡动手臂想要扔出石头之前，一支精铁箭簇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嗷吼—— 别的雪猿急得跳脚。 如果卑弥呼听得懂“猿语”，就会知道这些雪猿前赴后继的还真不是为了吃鹰巢里面的鹰宝宝，而是把这头巨鹰赶走。 祖母山顶是雪猿仅有的栖息地，它们很早以前的就生活在这里，而那头巨鹰才是从天而降的外来者，对它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毕竟雪猿也是处于巨鹰的食物链下端的存在。 巨鹰如果只是临时生活在这里就算了，但是眼见着竟然筑巢了，雪猿们于是就想着要么杀死，要么赶走巨鹰。 啾—— 一声鹰唳响彻天空，卑弥呼转过头，发现巨鹰用喙撕开了翅膀上的纱布。 “你好了吗？”卑弥呼大喜。 咕咕—— 巨鹰双翼微张，突然匍匐下身子。 一个月了，终于要来了吗？ 卑弥呼又紧张又激动又兴奋，当下毫不迟疑，用野兔皮做的背包，将三头鹰宝宝都背了起来。 当卑弥呼跨坐在巨鹰背上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卑弥呼紧紧地抓住了系在巨鹰身上的钩锁绳子。 咴—— 鹰唳响遏行云，在湛蓝的天空背景下，巨鹰在悬崖边的岩石上扇动双翼，翼下生风。 随着巨鹰一跃，双爪离开岩石，卑弥呼紧闭双眼发出一声灵魂出窍般的惊叫。 “哇——”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短暂的急速下坠后，卑弥呼感觉似有一双手臂从下往上骤然将自己托起，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天空是那么的宽广，大地是那么的辽阔，曾经高耸入云的祖母山，此刻在她的眼中变成了一个低矮的小山坡。 这就是他所说的世界吗？ 第119章 一见钟情1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文化人通常会将恋爱的过程形容为“共坠爱河”。 用“坠落”这个词来形容爱情来得突然，来得激烈，来得心跳加速，来得怦然心动，真是再适合不过。 扶苏现在就有一种坠落的感觉。 “啊——哇——卧槽——” 扶苏此刻手中抓着一根断掉的藤蔓，他现在是真的在坠落。 原来藤蔓的上方有一块突出的尖利岩石，自然生长的藤蔓就搭在岩石的棱角上。 扶苏在狂风中紧抓藤蔓不放，身体随风晃来晃去，结果在晃来晃去的过程中就把上方的藤蔓给磨断了。 在坠落的过程中，扶苏试图去抓旁边崖壁上伸出的藤蔓，但藤蔓要么断了，要么立刻被连根拔起。 这些新生的藤蔓根系太浅，还不足以承受人体下坠的强大拉力，扶苏身体下坠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依旧在快速下坠。 眼看下方缓坡地面是结实的岩石，扶苏已经后悔了，在没有做足安全措施，没有攀爬设备的情况下，就不应该爬这山。这属于是自找苦吃。 咴咴—— 耳边响起一声鹰唳，扶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双臂一紧，下坠中的身体一滞，然后整个人在半空中被强大的拉力提了起来。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扶苏抬头只见一只大鸟的身影，自己的双臂正被大鸟抓在爪中，脚下一百多米就是岩石地面。 经过一阵短暂的滑翔之后，扶苏看到自己的双脚正不断接近地面，在双脚堪堪能触碰到地上的野草时，巨鹰双翼一收，突然一个急停，然后松开利爪，将扶苏扔到草地上。 呕—— 扶苏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第一感觉就是想吐，刚才就像是进行了一次无保护蹦极和过山车，直到双手双脚趴在坚实的地面，眼中的世界依旧在天旋地转。 “你是谁？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一位穿着七彩羽衣的少女从鹰背上下来，好奇地看着扶苏。 扶苏心中没有将面前出现的少女归结为“小女野人”，只因为这位少女长得很漂亮。 眼睛很漂亮，有说不出的灵动之意，睫毛很漂亮，细长乌黑发亮，鼻子很漂亮，淘气地微微有些上翘，圆圆的脸蛋很漂亮，红扑扑的，假如洗干脸上的尘土的话，应该会更漂亮。 总之就是很漂亮。 扶苏感觉自己还在下坠，正坠入少女乌黑的眼瞳里。 “我来自鹿儿岛，是飞鸟首领的客人。”扶苏认得少女身上那件七彩羽衣，就是他让鹿儿岛的仆妇利用飞鸟首领送来的羽毛做的，在飞鸟首领离开时作为还礼送回去了。 眼前的少女穿着这件七彩羽衣说明她和飞鸟首领是关系很亲密的人。而且她背上还有一把明显出自鹿儿岛的脚踏弩，那关系更是不一般了。 “鹿儿岛？坏了坏了！”听到扶苏来自鹿儿岛后，少女大惊失色。 因为飞鸟部之前就来过一次鹿儿岛的客人，结果就是把她那位红翎姐娶走了，现在是第二次，又要娶走谁？ 少女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扶苏看着少女再次爬上了鹰背，赶紧叫住她。 “去哪？我……”少女愣了一下，她从来没离开过祖母山，现在问她要要去哪，她还真答不出来，她只是想着现在不能被她姐姐抓回去而已。 “你觉得我去哪里好？”少女想不出来，干脆直接就问扶苏。 “啊？”扶苏愣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道，“要不去鹿儿岛？那是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不行不行！”少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去哪里都可以，只有鹿儿岛不行！” “为什么，你和鹿儿岛有仇？”扶苏深感奇怪地问道。 “我和鹿儿岛的那个首领有仇！”少女杏眼圆睁，脑海中又浮现起了那个想象中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恶人嘴脸。 “哈？”扶苏愣了一下，“我……他怎么得罪你了？我是说鹿儿岛的那个什么首领……” “我偷听到的。”少女愤愤地说道，“他要把我捉到鹿儿岛关起来，和他生猴子！” “啊这……”扶苏瞪大了眼睛。 不会？我才有一点点这种想法而已，真的是一点点……她这是会读心术的吗？ “我才不要和他生猴子！” “对了，我叫卑弥呼，你也可以叫我小弥。”少女和扶苏聊了这几句，对扶苏第一印象还挺好，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扶，扶……苏秦！”扶苏点点头，这女孩的防范意识不够啊，怎么能随便告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子姓名呢？ “对，就是苏秦！” “你和那个大恶人扶苏认识吗？”少女又问道。 “不认识！我和他不熟！”扶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在鹿儿岛只是个小仆役，不认识这些大人物。” “好，苏秦，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少女看远方似有人将要过来，于是向扶苏挥手道别。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扶苏眼看少女就要驾鹰飞走，着急地大喊，“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不知道。”少女摇摇头，身下的巨鹰已经在扑扇起双翼，“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才好，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不然我姐姐就要把我捉回去关起来！” “去温泉乡怎么样？！”眼看巨鹰双爪已离地，扶苏大声吼道，“那是一个好地方！” “好！” 巨鹰已经腾空而起，远处人声鼎沸，是飞鸟部的族人看到巨鹰后正在赶过来。 “但是我不知道温泉乡在什么地方呀！”少女在鹰背上对着地面叫道。 “一直向西飞！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飞！”扶苏用力挥着手，“当你看到一大片冒着白雾的水泽的时候，那个地方就是温泉乡！” “接着！”扶苏手臂用力一甩，将一枚系着红绳的“鹿回头”玉佩扔向天空，“拿着它！他们就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了！” “谢谢了！”巨鹰在天空一个俯冲，少女接住了扔到半空的“鹿回头”玉佩，“再见！” “再见！” 第120章 一见钟情2 巨鹰卷起的狂风吹乱了扶苏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他就这样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巨鹰渐飞渐远，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少女的颜击中了扶苏的心，更准确地来说，是击中了一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二学生秦奋的心。 这位天真活泼、可爱中又带有一点野性的少女，感觉就是按照他的审美观来长得。 也许有人会说啊，你秦奋也太肤浅了？只看颜不看内心就爱上一个人？ 嘿，我秦奋就吃这一套！ 怎滴？ 扶苏恋恋不舍地从远方的地平线上收回目光。 “扶苏首领，你没事？” 飞鸟首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扶苏身后，其他闻讯赶来的飞鸟部族人也围在周围东张西望。 “小弥呢？” “怎么没看到她？” “听说她抓到了一头巨鹰？” “不是巨鹰的羽毛？是一头真正的巨鹰？” “真的！我刚才还看到她骑着巨鹰飞过村子上空，巨鹰下面还吊着一头雪猿！” 扶苏：“……” 你才是雪猿，你全家都是雪猿！ “扶苏首领，你知不知道小弥飞去哪里了？”飞鸟首领问扶苏。 “不知道，巨鹰把我放下来就飞走了。” 扶苏没有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说实话，单纯卑弥呼不想说，他也就不想说给飞鸟首领知道而已。 这小弥子，本来就不喜欢呆在祖母山，现在有了巨鹰，指不定她会飞到什么地方去。飞鸟首领想想就觉得头疼。 并不是她想要关着卑弥呼，而是现在距离神奈川部巡视各地“秋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不想让神奈川部的人看到卑弥呼，生出什么乱子来，特别是那个什么神奈川王子。 飞鸟首领关着卑弥呼，也是为了自己的这个亲妹妹好。 现在卑弥呼已经成年了，再难有借口像以前那样束缚她的自由。 罢了，鸟儿已经长大了，就让她在外面自由自在地飞翔。 “扶苏首领，再回飞鸟部住一晚？看天色你今晚是走不了了。”飞鸟首领又笑盈盈地看着扶苏，为妹妹选的这个保险，她也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扶苏看看天，不知不觉太阳已经下山了，黑夜开始笼罩大地。在夜晚在野外独自赶路，在野兽看来就是一块送上门的肉。 今天晚饭时间，扶苏心事重重地脑海里全是卑弥呼的影子，到了睡觉的时候，扶苏特别把飞鸿拉回来和他一起睡，他有太多关于小弥的事情想要问。 “小弥呀？那个丑丫头？”飞鸿趴在树巢的窗边有些疑惑地看着扶苏，“公子你问她干嘛？” “丑？”扶苏愣了一下，“哪丑了？” 这长得跟斋藤飞鸟一样的女孩，你竟然说她丑？ “哪都丑。”飞鸿一脸嫌弃地说道，“小弥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所知道的飞鸟部女孩中，就她最丑了！” 飞鸿现在已经十六了，放在后世就是一个已经步入青春期的大男孩，应该对异性有一定的好奇心才对，至少不会像小学的小男生那样讨厌和女孩子接触。 那么飞鸿说丑，并不是抗拒异性，而是真的认为卑弥呼长得丑的意思。 “那你指一个长得美的女族人给我看看？” “公子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飞鸿突然脸红红的，伸出手指偷偷指着窗外，“那个飞燕姐……我注意她很久了，公子你觉得她是不是很美？” 扶苏立即也八卦地趴到窗边顺着飞鸿的指引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树巢边，一位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飞鸟部女族人正在收取架子上晾晒的蚕丝。 但是扶苏觉得与“飞燕”这名字极度不符的是，这女族人身高一米六，体重至少得两百，叫“飞猪”也许更合适。 这女人应该是飞鸟部的蚕娘，也就只有蚕娘这职业，能把她的身子养成这样。 而这女人身上最明显的，就是弯下身子收拾蚕丝时的那个硕大的屁股，而这样周围还有不少像奴隶一样的飞鸟部男性族人偷偷往那边瞄，当扶苏回过头看到飞鸿也用男性独有的老色坯眼光看着那个硕大的屁股后，扶苏感到一阵恶寒，差点就想吐了。 在野人世界，肥胖意味着丰盛的食物，意味着富庶的生活，所以野人们都以胖为美，只有营养不良吃不饱饭的野人才瘦不拉几的。 所以在野人世界，像卑弥呼这种十四岁，身高一米六几，体重才八九十左右的女孩，自然是丑的不能再丑，像眼前这个身高才一米六，体重就超过两百的女野人，才是美人！ 这叫肥美！ 想到这里，扶苏就无比痛心地看着飞鸿，多好的一个帅小伙啊，怎么审美观就被带歪了呢？ 扶苏决定，鹿儿岛的族人以后将不再允许无节制的饮食，必须把“减肥”这件事提上日程。 扶苏一巴掌怕在飞鸿后脑勺上，才让飞鸿的目光从那女野人身上恋恋不舍地移开。 “这就是你说的美吗？”扶苏生气道，“你说说！哪美了？” “别人都这样说，飞燕姐很美……”飞鸿有些无辜地摸摸后脑勺。 “别人都这样说，便是对的么？”扶苏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飞鸿的审美观重新给纠正过来。 飞鸿要是说飞鸟首领是大美女，扶苏也就认了，毕竟飞鸟首领虽然长得壮了一些，但并不胖，全身结实而不显肌肉，再加上古铜色的皮肤和那双大长腿，整个人充满着一种野性的侵略美。 ”记住，你以后敢再说小弥丑，你说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为什么啊？别人都说她……哎呀！” 为什么？因为她以后很可能是你大嫂！ 扶苏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对着飞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记住了！公子，我记住了！”飞鸿边抱头边叫道，“小弥是飞鸟部……不，是这个世界上长得最美的女孩子！” “好，这就对了。”扶苏满意地点点头，“以后记住了，要把这句话刻在你的脑海里，像温书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拿出来温习一遍！” “知道了，公子。” “嗯，现在你过来，和我说说关于小弥的一切东西。” 现在飞鸿至少不会觉得扶苏在打探一个丑女的信息而觉得奇怪。 第121章 这该死的爱情2 “鹿回头”玉佩是鹿儿岛少数人物之间互相确认身份的信物，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看到这块玉佩，就可以确认对方为“同伴”。 虽然玉佩式样是一样的，但是不同材质的玉佩代表了不同的权限等级。 卑弥呼手中这块满绿的翡翠玉佩，无疑是象征了最高的等级，所以疗养院的管理者们，给与了卑弥呼热情的欢迎和周到的服务。 这也让卑弥呼为之流连忘返，终于等到了扶苏归来的时间。 扶苏风尘仆仆地从战马上下来，第一时间就去了疗养院，在得知那位骑鹰仙女还在温泉乡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扶苏洗了个脸，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这才走到自己在温泉乡预留的那个“”温泉池子之外。 “小弥？你在里面吗？我是苏，苏秦……”扶苏拍拍遮挡温泉池的竹帘，“我听他们说你来了？” “苏秦？快进来。”里面传出一阵开心的笑声，“这里真的太好玩了，飞鸟部都没有人告诉我，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不然我早就逃出来了。” “进，进来？”扶苏有些懵，这能进来吗？ “你进来呀，隔着帘子说话不方便，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呢！”里面传出一阵泼水声，“你快进来！” “好～” 扶苏一咬牙，你个二货怂什么啊，和未来媳妇洗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扶苏把心一横，当下就掀起竹帘走了进去。一走进去之后，扶苏就后悔了，这是我不付费能看的吗？ 在温泉升腾起的袅袅水汽之间，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关键是这位少女身上不着片缕，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乌黑的长发梳成双马尾垂在胸前遮住了美好，下身掩映在水下看不清晰，但是即便有着水中折射，依旧能看出双腿白皙而修长。 扶苏腾地红了脸，赶紧转过身子。 “你，你，怎么没，没穿衣服啊？”扶苏问得结结巴巴。 “泡温泉为什么要穿衣服啊？”卑弥呼答得有理有据。 是啊，泡温泉还要穿什么衣服啊？扶苏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憨货。 “那你，你，还叫我进来干嘛？” “进来一起泡温泉呀？” “怎，怎么泡？一，一起…………” “男的女的为什么不能一起泡？这个池子那么大！” “可，可是哦……” “我以前和飞鸿一起泡澡，池子比这里还小呢！” “小兔崽子，我等一会就去打断他的腿！让他泡泡泡！” 扶苏说着，就脱去身上的衣服，步入温泉池子之中。 而在卑弥呼心中，明显也没建立男女之防的概念，对于辣么大一个温泉池子，扶苏却还厚颜无耻地坐在她旁边，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没有！”扶苏赶紧移开目光。因为你太好看了啊！ 或许因为她是飞鸟首领的妹妹，食物不缺，身体看起来很健康，虽然瘦了一些，不过不要紧，底子 这是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产生了心动的感觉，所以他很珍惜这份心动。 他现在唯一害怕的，就是她并不喜欢他，虽然他有一百种方法得到这个女孩子的身体，甚至可以骗她一辈子，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一个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的女孩子。 “你又在看什么？我胸前有东西吗？” “没有没有，就是随便看看……” “你没事？” “我没事啊！” “可是你流鼻血了。” “啊这……最近比较上火，哈哈——” 扶苏觉得自己不看就是伪君子，看就是真小人，那个纠结啊，好在这个时候医女送食物进来了，才缓解了他的尴尬。 “这是我刚才做的点心，叫做寿司，你尝尝。”扶苏将木盆子放到温泉池里推到卑弥呼面前。 “寿司？”卑弥呼拿起一块寿司看了一下，“这不就是饭团吗？” “你尝尝看。” 卑弥呼将一块鱼子酱寿司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然后腾地睁大了眼睛，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立刻又将一块三文鱼寿司放进嘴里。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粮食会这么好吃？” 卑弥呼已经停不下来了，名为食欲的恶魔已经被扶苏唤醒，卑弥呼作为吃货的本色就发挥的淋漓尽致。 吃着吃着，卑弥呼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你哭什么啊？”扶苏赶紧拿着一条干毛巾，替卑弥呼擦去眼泪。 “寿司太好吃了，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吃那么多肉包子了，呜呜……”卑弥呼手中拿着寿司伤心地流眼泪，“我现在还想吃，可是肚子已经吃不下了，呜呜……” “傻瓜。”扶苏开心地笑了，“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不止有寿司，还有好多好多美味的食物，我天天给你做！” “真的？”卑弥呼瞬间止住哭泣，瞪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你以后每天都给我做美味的食物？” “当然，不是我吹！”扶苏拍拍胸口，“我做的食物是鹿儿岛公认的第一！” 华夏文明八大菜系源远流长，扶苏真不是吹！ “好，你记住了，以后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好，我给你做一辈子！” “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122章 这该死的爱情 扶苏拉着飞鸿聊了一整晚，从飞鸿出生记事起聊到现在，只是聊的东西完全和飞鸿无关，说到飞鸿的事情就直接略过，只讲和小弥有关的。 这让飞鸿很是伤心。 公子你也关注关注我？ 白天的时候，扶苏就让飞鸿带着他游览飞鸟部，去看小弥住过的地方，去走小弥走过的路，去爬小弥爬过的树，去看小弥游过的水潭子，去走小弥喜欢的草地…… 除了祖母山顶没上去，卑弥呼去过的地方，扶苏都挨个走了个遍。 在小弥十四年的时光里，扶苏没有出现，所以他要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小弥的一切，去补足这十四年他不在小弥身边的时光。 一天下来，一个活泼可爱、聪明勇敢、向往自由的少女形象就跃然眼前。 卑弥呼的房间位于山腰上最靠近边缘的一棵大树，树干斜着往外，树冠凌空，下方是深涧。扶苏坐在卑弥呼的藤蔓吊椅里，看着窗外的世界。 在半圆形的藤蔓吊椅面相外面的方向，开了一个巨大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俯瞰祖母山脚下的一切。 扶苏半躺在吊椅里，随着吊椅的轻轻晃动，去感受卑弥呼每天在这里看到的世界。 不得不说窗外的风景很美，有山，有水，有森林，有草地，有野兽出没其中，有飞鸟划过天空，构成了一幅动静皆宜的绝美风景画。 但是由于树巢位于最边缘，往前一步，外面就是悬崖峭壁。 虽然大树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根更是扎进了山体的岩缝里，爬满了半座峭壁，但是扶苏能预见到，指不定哪天岩体被风化了，或者被树根撑爆了，整个山岩都会垮塌下去。 只是这个时间可能会是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这也太危险了！风景虽美，扶苏是不可能再让卑弥呼住在这个地方的。 “飞鸿，走了，我们回去。” 既然已经看遍了卑弥呼生活过的地方，扶苏就归心似箭。 从飞鸟部到温泉乡，即便骑马也要走两天，但是对于骑鹰的卑弥呼来说，只要方向不迷路，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在他和飞鸿准备出发的这一刻，卑弥呼应该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到达温泉乡了。 扶苏担心温泉乡里的族人没招呼好卑弥呼，或者把她吓跑了，天大地大的，再要找到一个骑鹰的女孩就难了。 扶苏和飞鸿快马加鞭赶往温泉乡。 夏日的温泉乡比其它地方还要炎热一些，夏季汛期地下水量也大，多余的温泉水流进大泽之后，整个大泽都不断地升腾起雾气，这就导致这片大泽即便是处在原始森林之中，也非常的显眼。 现在的温泉乡在野人心目中是圣地一般的存在，在这个地方是绝对禁止杀戮行为的永久中立非武装区。 哪怕是野人追寻的野兽，只要它进入了温泉乡的地界，就算猎物已在眼前唾手可得，野人也会立刻放弃对野兽的追杀。 温泉乡是救赎之地，不是杀戮之地，只要进入温泉乡，生命就可以得到最好救治。 温泉乡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那那里的温泉水，传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虽然温泉水有一些的辅助治疗作用，但是真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是温泉乡疗养院。 来自鹿儿岛的工匠们用石块堵住胡乱流淌的温泉水，将温泉水按照挖好了的渠道在疗养院内流淌，工匠们又挖了很多的坑，让流淌的温泉水灌满这些坑，于是，大泽上的温泉疗养院就多了很多可以供人泡澡的坑。 这些坑有大有小，大的坑一起泡百十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小的坑就只能坐进五六个人。但是越小的坑，环境越好，越位于温泉乡疗养院内的私密位置。 在一个十平米大小的温泉坑内，就有一位少女趴在一个温泉池边，任由中央冒起的温泉水冲洗她一丝不挂的肌肤。 这个温泉池远离周围的大池子，而且池边还围着竹帘，一点也不用担心隐私问题。卑弥呼仰躺在温泉池边上，嘴里叼着一颗紫葡萄，然后嘬一下，紫葡萄就被吸入嘴里消失不见。 这个惬意呀！ 紫葡萄是从鹿儿岛的果园里运送过来的，从鹿儿岛过来的东西，在野人世界基本上都可以理解为奢侈品。 卑弥呼已经在寒冷的祖母山顶上挨饿受冻呆了一个月，期间没有洗过一次热水澡，没有吃过一口热饭菜，现在到了温泉乡，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天堂。 那一头又油又乱的头发已经被温泉水冲洗得乌黑发亮，顺滑地披在她那似玉雕般的背上，全身的皮肤因为泡了太久的温泉水，更是显得白里透红。 “您好，这是你的晚餐。” 一位医女进来，将一盘肉包子放在温泉边上。 “这是……”另一位医女则显得有些战战兢兢，“这是您的宠物的晚餐。” “谢谢两位姐姐。”卑弥呼开心地游过池边，拿起餐盒上的一个肉包子扔进嘴里，这个东西好吃极了，她从来没觉得粮食可以做成这么好吃的东西，再配上一杯解腻的蜂蜜桔子水，她就觉得肉包子怎么吃都不够。 咴咴—— 巨鹰从温泉池边的岩石上跳下来，啄起一条放在竹篮里的大鲤鱼，用利喙将大鲤鱼咬得稀碎。 咕咕，咕咕—— 三头鹰宝宝立刻从兔皮背包里跑出来，抢夺巨鹰嘴下的鲤鱼肉。 不一会儿之后，医女们进来收拾餐具，细心的人会发现进来的医女和刚才送餐的不是一批人，过一会又有医女进来送点心，又和前面的那些医女不同。 医女们用各种借口从温泉池子进进出出，吸引她们的自然就是那头巨鹰！ 温泉乡里来了一头巨鹰，还有骑鹰的仙人，还有三头鹰宝宝！ 这消息早已在疗养院内传开了，人人都想一睹骑鹰仙人的模样。 那头巨鹰是真的是无比神骏！那三只鹰宝宝真的无比可爱！只是那个骑鹰仙人有些让人失望，长得又瘦又白，双腿又长又细，太丑了。 随着围观的人增多，疗养院的管理者就把卑弥呼安置在这个独立的温泉池内，不让人随便打扰。 因为他们在卑弥呼到达的时候看到了那枚代表“同伴”的鹿回头玉佩。 而且是拥有最高级权限的玉佩！ 第123章 引君入瓮1 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同样要先抓住她的胃。 扶苏让厨娘精心准备的各类点心，千层糕、马蹄糕、桂花糕、菊花冻、雪梨冻、蜜饯果子……每一个都做得很小巧，方便卑弥呼一口一个，可以吃很多，但不会涨肚子。 当肉包子对与卑弥呼来说都是一道美味佳肴的时候，这时她脑子里除过“吃”这一个念头，再也容不下其他。 被这些无比精致的、只有鹿儿岛的特级厨娘才能做出来的美食养叼胃口后，卑弥呼就会再难离开这里，只要她想要再吃到这些美味，就必须要回到这里。 这也是扶苏想要的效果，有美食这根无形的线，牢牢地将如同风筝般的卑弥呼牵在手里。 你说是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反正在卑弥呼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扶苏已经连自己和卑弥呼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现在要开始考虑的事情是如何跟飞鸟部提换亲这件事情。 是的，换亲。 在野人世界里，除了鹿儿岛之外，就没有嫁娶的观念，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的族人结婚的方式很简单，将自己部落的女人带去集市，通过交换将别的部落的女人带回来，这就是婚姻。 女人是部族中重要的生育工具，是部族能够繁衍下去的基础，怎么可能白白交给你。 就连羊过迎娶红翎，也是因为鹿儿岛给出了足够丰厚的“彩礼”，这些彩礼按照市场交易价值，足厚换取一百个以上的女野人回来。 也只有这样，才能足够打动飞鸟部，能够允许红翎屈尊“入赘”鹿儿岛，成为羊过的妻子。 羊过为此一直心存感激，扶苏在他眼里，是他的公子，他的首领，他的大族长，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王！ 扶苏如果想娶卑弥呼，飞鸟首领的亲妹妹，飞鸟部下一任首领的第一候选人，基本上不可能找到同等价值的女人去换亲，更何况是对方“入赘”，扶苏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 在扶苏心中，卑弥呼是无价之宝，什么样的彩礼才能和这等值，是扶苏需要抓破脑袋去想的问题。 而且还有个棘手的问题。从目前收集到的种种信息来看，卑弥呼同时也被那个什么神奈川部的王子看上了。 也就是说扶苏还有一个情敌。 扶苏目前对这个神奈川部了解的情况还不多，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估量，那是一个人口超过十万的超大型部落，并且部落已经进化到青铜文明的水平，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之前所拥有的青铜器，就是来自于神奈川部。 而且神奈川部还掌握了稻子的种植技术，虽然未必比得上鹿儿岛的精耕细作，但也不是佐贺部他们那些刀耕火种可以比拟的。 而且神奈川部还和岛外之国有联系，也就是所谓的“神国”，每年秋季，神奈川部都会代神国巡视各部，接受各部族的跪拜与献祭，将神国的恩威广布四方。 神奈川部的大巫，所谓的大祭司，也以“神仆”自称，大祭司之下是神奈川部的王，而王的儿子，就是扶苏的情敌。 扶苏想来想去，这个所谓的“神国”，最大可能就是箕子朝鲜。 纵观这个时代的东瀛列岛周边，除了大秦之外，也就这个二五仔有一定的发展水平。而且朝鲜半岛距离也近，势力影响辐射到东瀛列岛，一点也不出奇。 扶苏现在是九州势力名义上的大族长，他指引佐贺他们去征伐本州，就是要去了解这个神奈川部到底发展到了什么水平。 鹿儿岛需要发展，就要在周边创造一个和平安稳的环境，九州的人口就这么一点，经历一波瘟疫之后，还要再内耗下去，就会变成一个无人岛。 这个时候将内部矛盾一致转移至外部矛盾，就是最正确的选择，所有扶苏才积极武装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的武士，让他们的武士面对神奈川部的武士时，至少有毫不畏惧一战的底气。 就目前来说，成果还是显着的，这从温泉乡疗养院源源不断接收的伤病也能看出来。 这些伤病中绝大部分是在战斗中负伤的，有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的武士，也有俘虏过来的域外部族本州岛的野人。 那些武士养好伤后会返回原部落，而这些俘虏则留给鹿儿岛，作为这些部族武士在温泉乡养伤支付的费用。 扶苏知道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的小心思，但是他默认了这种行为的发生，他这个“大族长”不能置身事外，必须把他这面旗帜竖起来，才能让这些部族安心去征伐外族。 而且从初步观察的情况来看，这些俘虏中很多人都有一定的种植稻子的经验，这就非常适合了，简单培训就完全可以胜任鹿儿岛的工作。 这些俘虏养好伤后就会立刻被送往鹿儿岛，毕竟现在的鹿儿岛开荒也需要非常非常多的劳力。 就目前来说，佐贺、福冈、大名对本州的征伐，还处在扫荡外围中小部落的程度，还没触及到神奈川部的核心统治区。 但是有一个对鹿儿岛充满仇视的部族例外，经常来往于神奈川部的统治区，那就是以前的长崎部，现在的棠梨部。 棠梨部做的，就是不断对神奈川周围的部族宣传鹿儿岛的富庶。 在棠梨部使者的讲述中，鹿儿岛是一个到处堆满粮食，遍地牛羊，美人无数的部族，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富得流油的部族人口有一万，作战的武士却不到一千。 为了增强说服力，棠梨部的使者还带去了非常多精美的陶器、青铜器、丝绸、茶叶、香料、蜜糖……且交易的价格非常低廉，一再强调这些都出自鹿儿岛。 棠梨部的使者游说效果显着。 据从“夜莺”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好的域外野人部族正聚集成一支庞大的混合队伍，正发疯一样的往鹿儿岛的方向前进，很多域外部族觉得自己要是来晚了，鹿儿岛的东西就会被别的部族抢走。 在“秋祭”来临之前，这些域外部族正拖家带口的准备来鹿儿岛参与一场劫掠盛宴。 第124章 引君入瓮2 这些域外部族似乎意外地品尝到了集体协作的好处。 这些部族组成一个巨大的共同体一起行动就可以收获更多的猎物，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仅仅是驱赶着野兽向前走，就能无意中让野兽落入无法逃走的包围圈。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不得不停止了对本州外围中小部族的征伐，暂时避其锋芒，退回九州岛之内。 由于这些域外部族的到来，正裹挟着那些原本就受到佐贺他们劫掠失去粮食无法在秋祭敬献神奈川因而孤注一掷也打算去鹿儿岛碰碰运气的本地中小部族，想滚雪球一样一起向着鹿儿岛的方向滚滚而来。 这些域外部族与当初九州本地的野人部族完全不一样，这些域外部族的武士手中持有青铜武器，甚至还有甲胄，并且已经形成了一些特定的作战方式。 不仅仅是这样，按照“夜莺”传来的消息，这些野人甚至知道搭建竹筏，有组织地横渡关门海峡抵达对面的九州岛海岸。 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在行动上出奇的一致，他们在域外部族行进路线的两侧布置了大量的武士，时刻戒备观察着这股域外势力的动静，唯独没有在正前方部署哪怕一个武士，甚至主动清空道路，让这些域外部族能长驱直入直达鹿儿岛。 在这个过程中，佐贺、福冈、大名这些人一个个伸长脖子观察着形势发展，有些担心又满怀期待。 如果这股域外部族没能攻下鹿儿岛，他们会很高兴地去收拾残局。 如果这股域外部族意外地攻下了鹿儿岛，他们会更高兴地去收拾残局。 总之怎么他们都不亏，是喝汤吃肉就看大族长的本事了。 而扶苏这个大族长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温泉乡，不想搭理这件小事。 棠梨部使者去神奈川部统治区游说那些域外部族来劫掠鹿儿岛的计谋，本来就是他私下交代棠梨去安排的。 因为他觉得佐贺、福冈、大名这些憨憨工作的进度实在太慢了，征伐了半个月还在本州外围小打小闹。所以他就以鹿儿岛的富庶为饵，吸引这些域外部族过来，然后来个关门打狗，一窝端。 鹿儿岛内现在有韩鸮、黑夫、徐福、羊过、红翎在，游龙的水族也在，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鹿儿岛外的夏粮已经收割，秋粮还没有播种，不趁这个农闲时光搞一波事情，鹿儿岛的城墙就白修了。 韩鸮和黑夫完全没有即将兵临城下的紧迫感，每天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训练野战军和黑骑营。 甚至游龙的水族都没有把这太当回事，在域外野人到达的前一天，依旧随着渔船外出打渔。 鹿儿岛的确只有一千士兵，棠梨部的使者并没有对神奈川那些域外部族撒谎。 但是这一千士兵和那些域外部族理解中的部族武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鹿儿岛的这一千士兵是完全脱离了日常劳动的职业士兵，他们在和平时期每天的任务就是学习、训练、拉练、对抗演练、实战演习，他们不参与鹿儿岛的任何生产行为。 而只要成为鹿儿岛的士兵，就能吃部族里调配的口粮，并且士兵的家人也会额外获得一份口粮，这可以为士兵的家庭节省下大量的粮食。 而军中的食物，历来是最丰盛的，这一点每一位鹿儿岛的族人都清楚。 按照鹿儿岛的规定，士兵如果退役，就会获得一间部族统一分配的房屋，一整套完整的生产生活工具，以及满足一年的口粮。只要不是懒汉，都能依靠这些过上富足的生活。 万一士兵不幸在作战中牺牲，部族会一直负责供养牺牲士兵的父母妻儿，直到儿女长大成人能养活家人为止。即便儿女不成才，部族也会保证你的妻儿至少不会被饿死。 在鹿儿岛，当兵是无数鹿儿岛族人梦寐以求的职业，士兵也是鹿儿岛内最受族人尊重的职业。 鹿儿岛士兵只有一千，不是因为能作战的族人只有一千，而是经过层层筛选后，能达到鹿儿岛对一名士兵综合能力和军事素养各方面要求的，目前只有这一千。 域外野人两天后即将到达鹿儿岛的消息已经传来，岛外交易集市将从今天开始休市，清空集市内的人员与货物。 但是即便这样，来鹿儿岛交换货物的其他部落的商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不少。 长期和鹿儿岛打交道，无形中也给其他部落培养了一批嗅觉灵敏的商人，他们早早地租下了鹿儿岛外城的一些房屋，堆积着他们带来的货物，等待着做一笔大生意。 城外没有了熙熙攘攘的商人，没有了田间开荒的农夫，就变得非常空旷，远处矗立的碉楼静静地待在黑夜里。 扶苏想不通野人们会怎么来攻打带有十米高、十几米厚城墙的鹿儿岛，佐贺、福冈、大名他们这些憨憨更想不通。 其实他们也曾经私下碰头，设想过好多种方法，本来想根据这些设想来训练自己的族人来应对万一，结果发现根本行不通，他们的武士远没有鹿儿岛的士兵那么高的组织度和接受度。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只有用鹿儿岛自己的士兵，才有可能攻破鹿儿岛的城墙…… 奶奶的！ 所以，佐贺、福冈、大名部才会那么心甘情愿地接受扶苏是龙族大族长的这个事实。 一天之后，一些跑得比较快的域外野人已经出现在黑森林里。他们连休息一下的欲望都没有，就向鹿儿岛发起了强攻。 对于这些域外野人的鲁莽行为，韩鸮和黑夫都表示难以理解，他们还特别吩咐城墙上的士兵不准动用攻城弩，也不准动用架设在城墙下的投石机，甚至连弩箭也不准用，全都持矛站立在城墙垛口戒备，他们就想看看域外野人是怎么攻城的。 当看到这些域外野人蹦蹦跳跳地像兔子一样从黑森林跑到城墙边上，然后用嘴咬着武器，准备用手指头抠着石头缝爬墙时，在黑森林之外看着这一切的佐贺、福冈、大名部首领都纷纷表示了失望。 “一群垃圾！”佐贺忍不住骂道。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福冈首领也安慰道。 “还想啥啊想！”大名首领扭头就走，“不看了！以后大族长吃肉，我们就老老实实跟着喝口汤。” 第125章 如何攻城1 十米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很高的距离，但是只有真正站在鹿儿岛的城墙之下，才能深刻体会到十米的城墙是如何的高大，这堵墙前后花了鹿儿岛将近一年的时间修建，最高峰的时候超过五千人忙碌在城墙的工地上。 城墙上方宽达十米，并且铺设有轨道，轨道上架设有五十架攻城弩，这种充满机械感的远程武器本来是用在进攻方轰击敌方城楼的，现在被扶苏用在了城墙的防守上。 依靠城墙上的轨道，这些大型攻城弩可以在上面自由移动，如果需要，可以将五十架攻城弩集中在一百米宽的城墙上密集地轰击敌人。 城墙下方是投石机，这些投石机底盘固定在地上，木桩嵌进地里几米深，所以无法移动，但是投臂可以在一百八十度的范围内转动以调整投石角度，是鹿儿岛梯次防御火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城墙上方的士兵则人手一把脚踏弩，拍成三排，防守的时候分批次射击，弥补脚踏弩射速不高的问题。 第四道防线是投枪兵，这些全金属枪杆的投枪，本身的重量加上城墙高度势能的加成，在中距离内具有穿金裂石的效果。 正常情况下，突破了这四道防线，攻城方才有机会来到鹿儿岛的城墙下，迎接雷石、滚木、火油劈头盖脸的袭击。 扶苏的防守理念是，尽可能地将敌人消耗在进攻的的路上，能不接触就尽量不要接触。如果实在不行，鹿儿岛会主动打开城门放黑骑营出去。 扶苏的作战理念深受后世不接触战争的影响，用武器装备，尽量去抹除人员素质上的差距，现在还很难做到，但是一直向这个目标发展。 扶苏设置的这套城墙防御体系第一次面世时，最伤心的反而是韩鸮和黑夫，他们都是出色的将才，正因为他们都非常出色，所以他们能看出来在这套体系之下，为将者的作用被无限地削弱。 每一名士兵都在这个体系内负责某一样工作，就像是机器上的零件，不需要你多么出色，你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一整套规定流程就可以。 所以韩鸮和黑夫都非常伤心，他们觉得在扶苏的这套体系之下，以后将不会有“名将”的出现，武器装备的作用将超越将领的作用。 扶苏也是没办法，谁叫他也是一个火力不足恐惧症患者呢。 正是因为知道有着这套城墙防御体系存在，所以韩鸮和黑夫才对域外野人的到来表现得这么的消极。 看着那些脏啦唧用嘴咬着武器抠着石缝攀爬城墙的家伙，他们连指挥作战的兴致都提不起来，挥挥手，就让士兵们自由发挥。 这些域外野人很快就被城墙上的士兵给射杀了，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野人们纷纷石头一样的从城墙上跌落。 “不是说这些域外野人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吗？”黑夫忍不住问韩鸮。 “呃……”韩鸮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夜莺’口中的有组织和你我理解的不一样。” “这样的野人不配死在黑骑营的刀下。”黑夫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这……” 这些域外野人还是有一点值得称道的，那就是他们的勇气，前赴后继地对城墙发起进攻，甚至一些域外野人在城墙下拿着青铜战斧砍城墙，大有愚公移山的气势，最后用尽他们的力气，最后全部死在城墙下，死在后方的域外野人面前，用他们的生命跟尸体告诉后方的同伴，不要去进攻这堵城墙。 战斗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停歇，域外野人退回了黑森林之内，鹿儿岛的城门打开了，一群带着手套面罩，全身都笼罩在白色衣物下的雇佣野人用板车将城墙下的尸体收集起来，撒上石灰粉后，倾倒进乱葬岗之内。 不久之后，地面上的域外野人尸体全部被清理干净了。 接着又有一批雇佣野人从鹿儿岛的城门内走出，他们推着一辆巨大的木车，手里拿着一些竹子做成的管道，一些雇佣野人将竹管连接起来，将管道的一头投进大河内，另一些雇佣野人则开始快速转动木车上的轮盘，在呼噜噜的声中，竹管内的流水喷射而出。 地面上的鲜血也被冲洗干净了，最后先前那些出来运送域外野人尸体的雇佣野人走到木车旁用竹管里的水冲洗了身体，然后他们一起返回鹿儿岛之内，城门再次紧闭，等待下一波前来送死的域外野人。 鹿儿岛的城墙面前绿草茵茵，草尖挂满水珠，草叶更加的青绿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一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尸横遍野，流血满地的战场。 眼前的冷酷场景，终于让那些满怀欢喜前来劫掠鹿儿岛的域外野人们安静了下来。 在进攻鹿儿岛之前，他们在高高的山丘上，亲眼看到了鹿儿岛的富庶，看到了鹿儿岛内的围栏牛羊成群，看到了鹿儿岛的空地上晒满了黄澄澄的谷子，看到了鹿儿岛内的女野人穿着漂亮的衣服，一个个都美如天仙…… 那时候，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些美人，那些牛羊，那些谷子，唯独对鹿儿岛的那道城墙视而不见。 当然，那道城墙在空旷的原野上也显得太过于矮小了，十米的高度，还不如野外的一棵大树高，他们以为就像往常爬树一样，他们很容易就能爬上去…… 如果不算城墙上的士兵的话，事实当然如此，但是士兵不是树上的果子，不会任由他们摘取。 当域外野人们依依不舍地眺望着富庶的鹿儿岛的时候，从城门里走出来一队黑色的骑马武士，他们在离开城门之后，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长刀，只是单纯地策马奔腾，从域外野人中间穿过。 在黑骑营面前，不论多么强壮的域外野人，都会被铁蹄踏成肉酱。 黑骑营只是简单地穿过，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线之后，扬长而去。黑骑营需要训练，而这些域外野人连当他们训练对手的资格都不够。 第126章 如何攻城2 月上中天之时，远处的黑森林里密密麻麻地燃起一个个火堆，火光把那些坐在黑森林里的域外野人照得清清楚楚。 域外野人没有藏其虚实的概念，通过黑森林中燃起的火堆数量，可以把他们的人数看得清清楚楚。 扶苏不在，黑夫嫌弃域外野人所以跑了，现在韩鸮就是鹿儿岛的最高军事指挥。 韩鸮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城头，冷漠地看着城外黑森林的火光。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向域外野人们发起进攻吗？” “没有。”羊过摇摇头，“红翎说他们几个部族的武士只是在防卫，那些域外野人如果往两边走，就会遇到他们的强烈阻击，但是如果一直往前，就畅通无阻。” “嗤——”韩鸮被气笑了，“他们是想把所有域外野人都集中到咱们鹿儿岛。” “要不我去跑一趟？”羊过想了一下，就说道，“我以大族长的名义去催促他们，他们不敢不听！” “算了，就让他们多放一些域外野人进来。”韩鸮看了一样眼黑森林，“来多来少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多放一些域外野人进来。” “到达黑森林的域外野人越来越多了。”羊过也看着黑森林里连绵不断地火光，皱着眉头说道，“来得太多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韩鸮白了羊过一眼，“你又不是没看到黑夫今天那吊样？你看不出来吗？” “公子早就看穿了，鹿儿岛就是一个诱饵，用来吸引那些傻了唧的域外野人进来的。”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就是三匹狼，在这些域外野人后面虎视眈眈。” “等明天我们把这些域外野人打疼了，打后悔了，打得他们想跑时，那三匹狼就会跳出来，把这些域外野人一个不落地吞进肚子！” 羊过双眼怔怔地听着韩鸮的话，虽然他现在也属于是鹿儿岛的高层之一，但是对于军事的事情，他是一窍不通，这方面他家的红翎都要比他强一百倍。 “可惜了……白便宜那三匹狼了。”韩鸮吐槽道，“我们在这当诱饵，最后得便宜的却是他们。” “不可惜。”说到这里，羊过就笑了，军事他不擅长，但是外交他擅长啊，“我敢保证，事情过后，我们也会分到属于我们的那一份的。” 韩鸮扭头看了羊过一眼。 “随便你，我要去睡觉了。”韩鸮站了起来，“你今晚当值。” “我当值？”羊过有些懵，对于军事作战，他是真的一窍不通。 “怕啥？一群垃圾而已！”韩鸮转身就走了，“除非有域外野人爬到你面前了，否则别叫醒我！” 遭受了今天的挫折，这些域外野人没有走，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了。 域外野人来鹿儿岛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带干粮，一路上捉到什么猎物就吃什么。只打算在鹿儿岛抢得盆满钵满之后，高高兴兴回家。 现在啥也没抢到，来的路上野兽都被吓跑了，在这时返回部落，很可能就饿死在半路。 而且今天遭受挫折的只是域外野人的先头部队，随着到达黑森林的域外野人越来越多，他们就渐渐地忘了今天的失败，忘了疼，渐渐变得有底气起来。 鹿儿岛人口只有一万，而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域外野人陆陆续续到达后，人数已经多达三万，而且很多域外野人都拖家带口，后背一个大大的空兽皮包裹。 现在再让他们空手而归？不可能！ 这些域外野人在等天亮，天亮之后，用人海战术将鹿儿岛淹没。在此前域外野人遇到的任何战斗中，人海战术总是屡试不爽。 白天，当太阳再次升起，照亮了鹿儿岛之外的平原，乌泱泱的域外野人就从森林中走出来。 很明显，这一次他们将倾尽全力，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去寻找更加容易劫掠的小部族，可是只要看到佐贺部、福冈部、大名部那些全副武装且数量众多的武士，且几次突破都遭受对方的猛烈反扑之后，他们还是觉得从看上去更弱小的鹿儿岛突破可能更加容易一些。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看到鹿儿岛的城墙，并未看到鹿儿岛有多么强壮的武士。 “呼啦呼啦呼啦——” “荷啊荷啊荷啊——” “嗷嗷嗷——” 漫山遍野都是域外野人的嚎叫声，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向着鹿儿岛发动了集体冲锋！ “嗷嗷嗷——”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有一定组织能力？”韩鸮一脸鄙夷地看着红翎。 “别这样看着我。”红翎瞪了韩鸮一眼，“比起以前九州岛的野人部落，这真的算是有组织力了。” “你们现在把佐贺他们武装起来了，又嫌这些域外野人是垃圾，怪我咯？” “算了。”韩鸮懒得争辩，手一挥。 砰！砰！砰！ 攻城弩发动了。 嘭！嘭！嘭！ 投石机摆动了。 铺天盖地的石头开始砸落在集体冲锋密密麻麻的域外野人群中。 或许这些域外野人们认为，只要人数足够多，鹿儿岛的士兵就看不见他们。 只要人数够多，那些劈头盖脸砸过来的石头就不会把他们的头砸个稀巴烂。 只要人数足够多，那些像手臂一样粗的大弩箭就不会把他们串起来。 只要人数足够多，那些乱飞的弩箭就射不中他们的身体。 只要人数足够多，那些雨点一样标枪就不会把他们钉在地上。 只要人数足够多…… 域外野人们在进攻的路途上开始有人哭泣。 前面的域外野人想要转身逃跑，然后被后面涌上来的域外野人踩死了。 一脸无助的域外野人站立在原地，然后也被后面涌上来的域外野人踩死了。 冲锋的路变成了一条地狱之路。 想要逃离这个地狱的域外野人，后悔的域外野人，都被裹挟着前往这条地狱之路。 黑色的潮水最终拍到坚硬的礁石上，然后被撕碎…… 一波又一波黑色的潮水拍到坚硬的礁石上，然后被撕碎…… 被撕碎…… 第127章 底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1 一阵密集的鹅卵石从天而降，砸落在域外野人群中。 鹿儿岛临近大河，最不缺的就是卵石，碗口大小的鹅卵石在域外野人群中开出朵朵血花。 有些域外野人的身体还站在原地，但是脑袋直接被鹅卵石砸没了，只留下一个没有头的尸体站在原地飙血。 这还算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就被砸断腿，砸断手，砸瘪了胸腔，手脚像废肢一样吊着，胸骨碎了，但又死不了，只能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吟，继续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上的卵石砸落下来，祈求哪一颗卵石不要砸中自己，或者早点砸中自己，好让自己早点脱离苦海。 投石机这种武器，攻击距离越远威力越大。 攻城弩由于是平射的，所以攻击距离要比投石机稍近一些，但是效果就非常可怕。 普通的木杆弩箭强度不足，无法在攻城弩上使用，否则飞行过程中的抖动太厉害，影响精度和射程。 所以攻城弩使用的是手臂粗的 箭杆，再配上精铁箭头，射中人体时，往往会射个对穿，只在第一目标身上留下一个碗口粗的洞。 这也是为什么扶苏愿意将大竹弓这种被鹿儿岛淘汰下来的武器出售给别的部落。 鹿儿岛愿意出售一种新武器给别的部落，那就说明鹿儿岛拥有了更好的。 鹿儿岛已经走进了铁器10时代，青铜武器被大量地出售给佐贺、福冈、大名和其他任何付得起价钱的部落。 一时没钱也没问题，鹿儿岛会为你提供多套先试用后付款的方案，或者专业一点说融资贷款方案可供选择。 哪怕是身无分文，只要你提出需求，鹿儿岛都能把你的武士武装到牙齿。然后你可以把自己部族未来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收成的三分之一划归给鹿儿岛，作为偿还债务的方式。 应该说，没有部落能抵抗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交易。 一开始羊过很不理解这种交易方式，但是后来他发现，那些接受协议的部落未来一年三分之一的收成，在接受鹿儿岛的技术指导后，收入增加不止三倍。 就以稻田为例，经过鹿儿岛的技术革新，也开始精耕细作后的佐贺部狼村，他们今年稻米三分之一的收成，加起来比去年全年都要多。 也等于是说，佐贺部没有花一分钱就从鹿儿岛获得了一批物质，归还了欠下的债务后，剩下的相比去年竟然还有盈余。 这就是生产力提高之后的双赢效果，所以说穷邻居是没有用的。 哪怕是作为这个时代先进文化代表的中原王朝，距离中原越远的地方，百姓生活的就越是不好。 中原文明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比如东南亚的广袤土地，那里的土着过着夏天居住在树上，冬日居住在山洞里，喝河水吃生肉，甚至还不知道用火的方法。 在这样的地方，占领了也是没有用的，在这个时代，人多才是强大的代表，领地再多，没有人的存在，也只是野兽的游乐园而已。 鹿儿岛的强大也是要附近的部族来给你输血的，鹿儿岛一家独大算不得强大，只有九州岛全部部落都强大，富裕起来，才算是真正的强大，富裕。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鹿儿岛要做金字塔的最上层，那么“底座”的大小，就决定了你的顶层有多大。 扶苏的计划是，由鹿儿岛牵头，辐射整个九州岛的部族，给予九州岛所有部族一个快速发展的机会。 教会他们农桑之道，学会开垦田地，产生生产剩余，让九州岛的部族快速升级脱离原始社会。 脱离原始社会升级到奴隶社会，就有一个非常必要的问题，那就是奴隶哪里来？ 没有奴隶的奴隶社会，还是奴隶社会吗？ 让九州岛本地的那些部族当奴隶，自然是不成的，那么唯一的途径，就是将目光转向域外，通过劫掠域外野人成为九州部族的奴隶，来发展九州岛。 现在九州岛的部族都正忙于开荒种地，短时间内需要大量人口。如果只有一两个部族缺人还好，可以通过互通有无的方式解决问题。 但现在是一个普遍性问题，所有部族都缺人的情况下，九州岛陷入了一个“用工荒”，所以这些部族对于劫掠域外野人，有着强烈的意愿。 当黑森里的域外野人数量达到五万时，佐贺、福冈、大名他们觉得差不多了，再有零星的域外野人到来，作用已经不到。 于是他们关闭了域外通往鹿儿岛的全部通道，身穿竹甲石甲的盾牌兵在前列，手拿长矛的长枪兵在后，封堵了所有山隘和缺口，切断了域外野人与外界联系的所有道路。 这已经不是佐贺、福冈、大名他们第一次这样做，第一次是在高岳山的交易集市，那一次大获成功。这一次有了经验，他们做得更好。 在这三匹狼完成外围的杀阵的时候，这些域外野人还毫无知觉，依旧一波又一波，像黑色的潮水拍打在城墙上，碎裂。 很多域外野人后悔了，想要逃，他们却被身后的域外野人架着跑，在这条通往地狱的路上渐行渐远。 但是随着后悔的域外野人不断增多，前后两股域外野人的势力对比有了明显的转变。 越来越多的域外野人加入了后悔的队伍，他们反身冲击后方的域外野人。 就像海啸之后的海浪退却，域外野人组成的黑色潮水，刚才来得有多凶，现在退得有多快。 这时候，也该轮到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出场了。 一万名各类武士组成的十个步兵方阵，这已经是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现在能随时拿出来的全部战力。 用一万人去堵五万人，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是用一万装备精良的武士去堵五万已失去战斗意志的域外野人，就显得很轻松。 佐贺部在中，福冈部在左，大名部在右，三方围绕鹿儿岛组成的“口袋阵”，明显是并不想放任何一个域外野人回去。 第128章 底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2 对于在投石机和攻城弩之下战斗意志已经完全奔溃的域外野人，剩下的已不是战斗，而是佐贺、福冈、大名三匹狼，在驱赶着一群羊进入预定设置好的羊圈之内，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傍晚之时，伴随着落日，鹿儿岛之外的五万域外野人被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分割包围，切割成了十个部分。同时十个持盾牌和青铜矛的武士方阵看管着这些俘虏。 由于是共同作战，如何分配这些域外野人俘虏就成为了一个大问题，必须要各部首领碰头商议。 “我一直以为，鹿儿岛一族强大算不得强大，等到我们九州各部团结强大起来，才是真正的强大，今天就是最好的例子！”佐贺心情有些激动。 “五万！整整五万俘虏！各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需要向鹿儿岛借更多的粮食。”福冈首领苦笑。 “不！福冈首领你想错了，这只是一时的。”佐贺目光炯炯地说道，“只要我们三部一起用心，我认为只要过一个春秋，我们就能还清鹿儿岛的欠债！就能让各部一改如今荒凉模样，像鹿儿岛这样良田无数，果酒飘香，牛羊满栏，也是指日可待！” “佐贺首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一旁的大名首领突然问道，他看得出来佐贺今天不对劲。 “我们三部结成同盟。”佐贺一字一吐地说道，“不知三位首领意下如何？” 周围的气氛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除佐贺之外的两人都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往日里，大名首领最是多奇思妙想，怎么今日反而话语都不多说一句？”佐贺看着大名问。 “这些事情，佐贺首领告诉大族长了吗？”既然被点名了，大名也不是省油的灯，直击问题要害。 “大族长日理万机，这些我们三人就能决定的小事情……”佐贺淡淡地说道，“就不要劳烦我们大族长了……”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佐贺首领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话。”大名举起手中酒杯。 福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举起酒杯，“只要两位不要谋害我，福冈定当跟随。” “福冈首领谦虚了。”佐贺忍不住说道，“就目前而言，福冈是九州部落中除鹿儿岛之外最富裕的地方，我佐贺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你？” “唉……”福冈叹了一口气，“自从瘟疫降临我福冈部之后，福冈部已大不如从前，自然要谨言慎行，处处跟随两位首领！” 福冈说的话里有一丝丝怨气，福冈的牛“借”给两兄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这一点，两首领心知肚明，就没必要说话说出墙。 “无论如何，今日你我三部已经结盟，两位还有什么话说吗？”佐贺很认真地说道，“不如我们仨今日就定下盟约？两位有什么意见吗？” “你我三部要诚实守信，不可相互攻伐！”福冈这是属于话里有话，依旧忘不掉他借出去的牛。 “这是自然。”佐贺大笑道，“既然你我三部已经结盟，就该相亲相爱，互通有无才对！” “福冈首领也不要做多想，我佐贺部保证，明年秋连本带利还你所借的牛。” “俺也一样。”大名首领也说道。 听两位首领这么说，福冈忧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但又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于是也积极发表自己的意见道：“我认为，如果有外敌入侵，我们三部应当共同对敌！” “善！”佐贺和大名纷纷点头。 “可惜呀，长崎首领已经不在了，不然把他也拉进同盟，我们就会实力大增！”福冈又感有些可惜地说道。 长崎已经死了，现在长崎部的首领以及蛇巫是棠梨，部落也随之改名棠梨部，以前的长崎部已经不复存在。 “我觉得……”佐贺用很耐人寻味的眼神说道，“棠梨部承袭长崎部，我认为把棠梨部拉进盟约，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现在谁都知道，棠梨部和鹿儿岛关系不太好。”福冈皱着眉头说道，“棠梨首领和大族长好像很不对付……” “然后呢？”佐贺一笑，问道，“这和同盟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福冈愣了一下，大族长……呃……” 福冈突然就不说话了。 对呀，棠梨首领和大族长关系很差，这和结盟有什么关系？而且，这样未必不是更好…… “这一次来自域外的野人俘虏，你我他任何一个部族都无法独自消化。既然如此……”佐贺突然说道，“我打算分成五份，你我他各占一，一份给大族长，还有一份……” “留给棠梨部，两位以为如何？” “……” 短暂的沉默过后。 “同意。” “同意。” “从我们这次征伐神奈川外围部族的情况来看。”佐贺说道，“神奈川部驱使非本族的域外部族如同驱牛羊，域外部族也并非与神奈川部一条心，既然神奈川部富庶又与这些部族离心离德，我以为，我们可以图谋一下。” “我们目前当以耕田，准备秋粮播种为第一要务，不能远征。”福冈反对说。 “现在这样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大名首领突然说道，“与其让我们劳师远征，不如利用鹿儿岛的富裕，去引诱那些域外部族主动来攻打鹿儿岛，我们就能守株待兔。” “这正是我想说的。”佐贺首领也点头说道。 “拿鹿儿岛当诱饵？”福冈看看两人，“你们不怕大族长生气？” “所以今天这五份域外野人俘虏，也有大族长的一份！”佐贺的目光炯炯有神，“虽然我不知道其中是什么原因，但是大族长对神奈川部非常的反感，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既然我们要谋算域外部族，那么，就不能让他们知道鹿儿岛的实力如何。”大名嘿嘿笑道，“反而要让他们知晓鹿儿岛有多么的富裕才成。” “嘿嘿！” “嘿嘿！” 扶苏如果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感到欣慰，因为在鹿儿岛的潜移默化之下，三个臭皮匠终于也学会思考了。 第129章 文化自信1 神奈川部的部族人口超过十万，几乎就是整个东瀛列岛最大的一个部族，神奈川部也是依靠不断地征伐周围那些中小部落，慢慢发展才有现在的模样。 部族要发展，就必须吸纳越来越多的人口，神奈川部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并不是不想继续吸纳周围的域外野人成为部族人口，而是做不到。 随着部族的位置距离核心部族越远，控制力就越弱，以神奈川部目前的能力，十万人口的规模，如果没有生产能力和生产技术的突飞猛进，神奈川部的控制力范围之内的人口，加起来就是十万。 那么这十万之外呢？ 就变成了域外人口，对这些域外部落，神奈川部的做法是通过一年一度的“秋祭”巡狩，赐予这些域外部族某一项生产技术，比如水稻的种植，代价是域外部落需要将每年水稻收获的一半，敬献给神奈川部。 如果不给呢？ 这就是秋巡的意义，如果域外部族不给，神奈川部就用自己武装起来的武士去拿。 一个能自产青铜武器的部族，扶苏能想象到神奈川部的强大，以及其他中小部落的无奈。 佐贺、福冈、大名部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就是神奈川部曾经做过的事情，扶苏只不过在这一过程中加了一点点小小的变数。 只有九州岛的人口足够多，就能开垦出更多的良田，真正的将九州岛变成野人世界可以好好生活的乐土，同时呢，也给鹿儿岛拓宽了未来的市场。 也是因此，扶苏对于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利用鹿儿岛富裕的名声招来别的域外部族的行为，属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做有一个前提。”扶苏一边和羊过喝茶，一边淡淡地说道，“那就是他们仨一定要齐心合力才好，不能挂羊头卖狗肉，干引狼入室的勾当，把‘外人’勾引进来，打着剿灭‘某一个’部族的主意。” 理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虽然他是羊过的得力助手，但是能当面聆听大族长教诲的机会并不多，所以理非常的珍惜。 羊过现在已经很少亲自出访别的部落，除非是达到一定规模和级别的交易，否则通常情况下都是理代表羊过周游各部。 “部族壮大了，野心也会跟着膨胀，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羊过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部族大了，就要分裂，这也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但是哪些部族能壮大，哪些部族需要分裂……”羊过看着自己的得力助手，“理，你要学会自己去分辨。” “谢谢大族长和老师的提醒！”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认为，对我鹿儿岛有顺从之心的，就能繁荣昌盛，忤逆我鹿儿岛的，就该分裂消亡。不知我的想法可对？” “去，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羊过笑着摆摆手，然后给对面的扶苏斟满茶。 理退出去羊过的茶室后，扶苏就瞪了羊过一眼。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话不是这么用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那半桶水的诗词歌赋能力？说真的，别人听不懂你说的还好，你可以装高深，但是我听着是真的尴尬。” “不过理的真的是个好苗子，你可以好好培养他一下。” “这也是我王慧眼识珠，当初就是我王将理推荐给我的。”羊过乐呵呵地说道。 “老羊，我真的觉得你越来越像一匹老狐狸了。”扶苏恶狠狠地瞪了羊过一眼，“就这么打蛇随棍上？顺水推舟？挖空心思帮你的大徒弟拿一个我举荐的名声？” “你那点小肚鸡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王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羊过立刻也像刚才的理那样恭恭敬敬地鞠躬说道，“羊过如果是一匹老狐狸，那也一定是对于鹿儿岛，对于大族长，对于我王忠心耿耿的老狐狸！” “行了行了！”扶苏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脸嫌弃地说道，“我现在有些理解那些昏君的感受了，虽然明知道是在拍马屁，但是听着真舒服啊……” “你去找福伯领一个进入‘渊文阁’的名额，就说是我给的。” “羊过替理谢谢大族长！”羊过立即喜滋滋地说道，“对了大族长，羊过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这个‘渊文阁’是干什么用的？” “你不知道？”扶苏被气笑了，“你不知道还来找我拿名额？” “羊过不知道‘渊文阁’有什么用，但是大族长您知道啊！”羊过笑着说，“只要是大族长重视的东西，羊过跟着下注，准没错！” “你……”扶苏也无奈地笑了，“你回去问你老婆，我懒得跟你解释了。” 这场茶喝完，羊过真的屁颠屁颠地找红翎去了。 “渊文阁？”红翎挺着个大肚子在那坐着织毛衣，周围的椅子上、桌子上都放满了一件件小衣小裤，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小人国。 红翎怀孕已经有三个月了，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织毛衣，红翎曾经也是蚕娘，对于针织之道有自己的心得，一件件小男娃的小衣小裤有模有样，不比后世的新生儿衣服差。 羊过有时候很纳闷，这还没出世呢，隔着肚皮，你怎么就知道是里面的是男娃？万一是女娃，不就是白织了？ 但是红翎已经一口咬定，说她就是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娃，为此，红翎还早早地去求扶苏赐名，为还没出世的孩子求了一个“羊牯”的名字。 “我知道。”听说了丈夫的来意之后，红翎点点头说道，“飞鸟部也有孩子进入‘渊文阁’。” “这渊文阁是个什么东西？”羊过皱着眉头说道。 “渊文阁不是个东西。”红翎说道，“大族长说我们能用很少的土地养活很多的人，但我们的领地并不能无限扩大，除非我们能有效地管理更远的地方，如此，鹿儿岛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有马也不行吗？”羊过愣了一下，不是个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不能。”红翎摇摇头说道，“大族长说，他的故乡就是是有战马的地方，但是控地也不过千里，要将影响远达万里，就必须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羊过好奇地问道。 “文化。”红翎回答。 第130章 文化自信2 “文化？”羊过眼神怔怔地有些失神。 “对。”红翎点点头，“大族长说，在我们这个时代，文化的入侵，会远比领地和战争的入侵更加的彻底，更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部族。” “而渊文阁要做的，就是这一件事情。” “文化入侵。” 羊过呆呆地愣在原地，然后有些伤心，虽然他似懂非懂，但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大族长竟然没有和他说，这是君臣之间的关系产生隔阂了吗？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作为妻子，红翎一看羊过那便秘一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大族长把这事告诉了我，不就等于也告诉你了吗？只是我没有和你说而已。” “说到底，这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红翎说着就瞪了羊过一眼，“天天念叨那些有的没的诗词歌赋，还词不达意，要我说，整个鹿儿岛就你最没资格进入渊文阁！” “那娘子……”羊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渊文阁是做什么的？或者说，现在的渊文阁正在做什么事情？” “统一文字。” 红翎说着就将一张羊皮纸在房间里的桌面张开，羊过立即走上前去，只见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很多文字，而且不仅只有一种文字，以他目前的学识也能看出来，上面不同的文字符号密密麻麻地重读了同一句话。 “我是龙的传人，我爱我的祖国。” “这是？”羊过问道。 “汉字对照表。”红翎解释说道，“第一行‘汉字’是大族长造出来的我们现在在用的文字，被渊文阁里面的人翻译成别的部落的文字和符号、图画之类的东西之后就成了现在的模样，有了这个，别的部落就能看懂我们的文字！” 其实，不论是佐贺部，还是福冈部、大名部，三个部族的话语都是有很大区别的，也只有部族中的少数人，比如说首领和大巫之类，才能做到自由的与别的部族的人说话，普通族人之间基本很少交流。 以前像羊过这种什么部落语言都懂一点的野人，可以跟所有部族人进行交流，即便是不熟悉对方的话语，通过手势也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问题是这种人非常少，即便放在鹿儿岛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扶苏想通过统一文字的方式来让不同部族之间的族人人先产生熟悉感，就必须破除部族之间交流的语言问题，不久之后，扶苏一定会鼓励其余部族的人说纯正的鹿儿岛语言。 扶苏有这个底气。 从阅鹿书院毕业回到原部族的学生，毫无疑问都会成为这个部落的精英阶层，在部落中至少也处于管理者的地位。 他们带去了鹿儿岛先进的文化知识和生产技术，而他们自身也以说鹿儿岛的语言为荣，在这些人的影响下，就产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比如甲部落和乙部落因为某种纷争而交涉谈判，他们使用的不是甲部落的语言，也不是乙部落的语言，而是鹿儿岛的语言。 所有部族签订的契约，即便契约双方都和鹿儿岛无关，也会使用鹿儿岛的文字订立契约，这样的契约才能得到最广大部族的承认。 自从统一度量衡之后，现在所有部族之间的交易都会换算成鹿儿岛的计量单位，如果不使用鹿儿岛的文字，你就连一份简单的契约都写不出来。 后来就演变为即便甲部落和乙部落都能看懂对方的文字符号，也有族人能听懂对方的语言，双方也会使用鹿儿岛的语言和文字进行沟通，交流。 扶苏花了很大力气，在以往的交易中让野人世界树立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烙印，那就是鹿儿岛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 鹿儿岛出产最好的丝绸、最好的瓷器、最好的盔甲、最好的食物……那么鹿儿岛的语言和文字，自然也会是最好的。 扶苏将其称为“文化自信”。 “这些有什么用？”听完妻子的讲述之后，羊过满头雾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用。”红翎也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但是……” “大族长希望别的部族能帮他教化出一批合适的族人，让别的部族尽量的向鹿儿岛的族人归化。 为此，大族长不惜给别的部族族人巨大的好处，别的族人来鹿儿岛可以以很便宜的价格随便的交换到很多的货物，别的部族孩子可以不受限制地随便进出鹿儿岛，感受鹿儿岛内的风土人情。 徐老看到别的部族聪慧的孩子，会不收任何东西，就接纳别的部族聪慧孩子去阅鹿书院学写字…… 鹿儿岛雇佣的流浪野人，会受到最好的的对待，你可曾知道，那些流浪野人在别的部落都是属于奴隶一样的存在吗？ 像鹿儿岛学成归去的族人，仍将属于他们的“鹿回头”校徽别在胸前，你知道大族长设计“鹿回头”校徽的深意吗？ 就是为了让从鹿儿岛出去的学子们，不要忘了来时的路……” 红翎说了很多，羊过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额头上忍不住汗水妗妗而下。 别人感受不到，但是羊过这种层面的人能深刻地感受到，大族长这是想要用“文化”这把刀子，一点一点地把别的部族的根给割掉。 到了最后，整个九州岛，不！应该说整个东瀛列岛，都会使用鹿儿岛的文字，说鹿儿岛的语言，穿鹿儿岛设计的衣服，使用鹿儿岛出产的商品……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羊过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图谋神奈川部的心思，格局太小了！ 怪不得每次和大族长说关于神奈川部的消息，大族长都兴致缺缺的样子，原来大族长根本就没把神奈川部放在眼里！ 大族长胸怀的，是整个天下！ 羊过想到这里，立即起身就走。 “你要去哪？晚饭都端上来了……”红翎满面疑惑地看着走出家门的羊过。 “我去央求大族长也给我一个渊文阁的名额。”羊过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会向大族长保证！以后不会再舞文弄墨、班门弄斧、画猫不成反类犬了！” 第131章 智慧的启发1 鹿儿岛的十万亩良田已经完成垦荒任务，族人们已经在培育种子，架设在大河边的水车将河水提到高位，灌满新开垦的田地，将发黑的河湾土壤泡得松软。 随着鹿儿岛人口的增加，粮食是永远也不够的，而且随着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对域外野人的劫掠，鹿儿岛也接受了一批经过挑选的俘虏，夏粮的收获已经开始捉襟见肘，更何况还要兼顾与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粮食交易，依靠劫掠只能短期内解决粮食问题，让部族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而已，这种竭泽而渔的方式肯定不能持久。 而且作为“大族长”，扶苏也有这个义务与责任给下面的部族输粮输血，这种占小义吃大亏的事情，不做也得做，谁叫你是“大族长”呢。 真坑啊。 三万亩的良田听起来很多，但是并不能养活如此多的人口，甚至可以说连一半的需求都难以满足，但是一直以来，鹿儿岛的族人却未见饿肚子，生活质量也没有随着人口的增加而下降，甚至还有余力兼顾和其他部落的粮食交易，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土地只是鹿儿岛食物来源的其中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获取食物的主要来源—— 大海。 自从水族加入鹿儿岛之后，鹿儿岛船队就已经开始组建，就目前来说，船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打渔，通过打渔探索周围的航道、熟悉海况、训练船员、检验船只的性能。 鹿儿岛的造船工，包含水族在内，已经发展到一千多人，他们是造船工，同时也是船员，而且放眼现在的整个天下，说他们是目前世界上顶级的造船工匠，一点也不为过。 这支船队是徐福的宝贝疙瘩，所有关于船队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船队也有了长足的发展。 通过半年以来的航行，徐福也早就发现了，大秦的平底楼船并不适合远洋的多变气候和风向，在抗风浪方面，有时候甚至还不如野人简单制造的独木舟来得好用，是急需改进的。 但是，跟随东渡的大秦船工固有的思维方式跳不开局限性，无法找到解决方案，举步维艰。 所以改造楼船的任务，就落到了扶苏身上。 但是扶苏也不懂啊！ 我又不是船舶专业的，哪懂什么造船？ 扶苏对于舰船的专业知识，仅限来源于后世经常从路边小书摊买来看的《舰船知识》等杂志。 但是你特么也不能把后世的航空母舰、驱逐舰、护卫舰搬到这个时代来啊。 如果要说更贴近古代海船的认知，那就是来自大明朝下西洋中的三宝太监的福船，福船在历史书上还有史学家根据史实还原后的配图。 但是大明朝放在现在来说，那也是后世的天顶星技术，福船这庞然大物目前是造不出来的。 除此之外，那就是曾看过的《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还有刷过短视频平台智能推送的对于电影主角的黑珍珠号的一点讲解。 这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更说不明白。 说真的，扶苏觉得自己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在鹿儿岛的族人眼中，他这个大族长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存在，特别是在徐福望眼欲穿的期盼眼神中，扶苏还是硬着头皮，就按电影里的模样把黑珍珠号长什么样画出个轮廓。 记不清的部分，就用印象中历史书中福船的模样加上现代舰船的知识补足。 于是，一种介于大秦楼船和大明福船之间，像黑珍珠号一样更适应远洋天候，加入了现代v形船体设计理念，具有减摇鳍提升抗风浪能力，加入了三角帆从而甚至可以逆风航行的新式帆船，逐渐呈现在纸上。 徐福拿到这张设计图纸后如获至宝，立即命令鹿儿岛的船工按照小一号的规模，打造一艘试验船出来。 徐福真的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他没有盲从扶苏的设计图，而是想到先等比例地打造一艘小一些的样船来做试验。 而鹿儿岛的造船工也真是厉害，经过扶苏的简单解释之后，还真就看懂了这副设计图，而且很多地方一点就通，甚至举一反三，很多扶苏没想到细节和问题，船工们竟然都想出来了，然后对设计图作了进一步的修改。 不久之后，一艘长二十米，宽八米，高十五米，远看像黑珍珠号，近看像大明福船，里面又是大秦楼船的装饰，水下又带有现代舰船设计理念的新式远洋帆船就出现了。 由于是扶苏设计的，所以这艘试验船被命名为“龙船”。 加上水族这种已经熟悉海洋水况、能够轻易应对复杂海洋环境的种族从旁辅助，龙船的试验工作出奇的顺利，适航性以及存在的相关问题等等，列了一个详细的清单，为后续改进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件事，给了扶苏很大的启发。 他猛然意识到，以前他一直认为他脑子里的任何一个自己觉得说不清楚的无用碎片，或者一些常识性问题，放在这个时代可能都是极其超前的理念。 换句直白的话，就是认为这个时代的人理解不了。 就好比现代人谁都知道汽车，也看过汽车，有驾照开过车的人也不少，就算不懂汽车的构造，汽车博主的解说多少也会刷到过听过。 但是这有什么用？没有价值，因为在这个时代，就算你穷其一国的财力，也无法把现代汽车制造出来，单是发动机材料这一问题，就无法过关。 但是这并不妨碍你去启发别人。 如果你去和他们去讲一讲汽车的基本构造与理念，虽然现代汽车造不出来，但是可以制造古代版的汽车啊。 比如用人为动力的古代版汽车，通过脚踏板将动力转化为汽车的行进动力。 当初刚看到天工院的深度白日梦患者拿出他们的汽车模型的时候，扶苏着实吓了一跳。 虽然对于别的族人来说，天工院制造的这辆“汽车”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在鹿儿岛的中央大道试行那天，简直成了整个鹿儿岛最大的大笑话。 但是扶苏没有笑。 因为他发现，如果把这四轮“汽车”改为两个轮子…… 这它喵的不就是自行车么！ 第132章 智慧的启发2 从这个角度来看，扶苏觉得天工院的那群神经病简直就是天才！ 他并没有告诉过天工院的那帮疯子自行车的模型，但是他们竟然自己探索摸索出来了！ 虽然外形看上去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已经摸到自行车基本构造理念的边了，脚踏板、金属传动链条、人力驱动……这些基本的元素都已经具备！ 不要小看这些微不足道，而且并不先进的理念。 古人并不是傻子，他们有足够的智慧和动手能力，缺少的就是那么一点超越时代的眼界和灵感。 扶苏现在现相信古代的万户并不是异想天开，万户飞天的故事虽然听起来像个笑话，但是你要能给他足够的物质基础和时间，他未必就不能真正把飞天的火箭建造出来。 这深深地触动了扶苏，让他意识到，穿越者的真正优势可能并不是在某个领域拥有绝对的权威，而是你的每一分记忆、每一个片段都拥有价值，将会极大地影响这个时代的进程！ 现在扶苏经常会去阅鹿书院讲课，但是并不讲具体的某一项技术和产品，只讲基础理论。 比如基础化学，基础物理，基础生物、经典力学以及几何算术等等。 扶苏这么做，是打算加速推行“开智”工作，只教给阅鹿书院的学生们基础性的理论知识，至于他们的领悟能力如何，能利用这些知识弄出个什么东西来，这他就不管了。 等到真正去当一名老师之后，扶苏才发现自己知识的贫乏，自己以前一直认为野人都是些傻子，但是在课堂上，面对这些“傻子”提出的十万个为什么，扶苏经常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原来自己才是“傻子”。 扶苏现在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等“龙船”真正堪用的时候，去中原大陆拐一些人过来当老师。 比如秦末汉初六大科学家工匠 张苍，阳城廷，鲁班输，胡宽，史禄，章文……等等，就是一些很好的诱拐对象…… 今天扶苏讲的课是《经济学》，对象是阅鹿书院的高材班，你也可以理解为阅鹿书院比较聪明的学生，其中很多学生其实是在鹿儿岛内有职位的，比如说“理”之类的鹿儿岛管事。 “这‘钱’呢，就是货币，是交易的一般等价物。”扶苏看下讲台下方密密麻麻抬着头渴望知识的学生。 扶苏的目光在下面巡视了一遍。 “理，你来说说，什么是‘钱’？” “呃……”理一脸懵逼地站起来，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来。 “你是鹿儿岛的高级管事，应该对‘钱’的概念有些理解了？”扶苏盯着理，“渊文阁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如果你答不出来，就让让位置，我就换个能答出来的人进来。” 理的脸涨得通红，攥紧了拳头，低下头脑中飞速运转。 能进入渊文阁是自己的恩师羊过亲自向大族长要的名额，为此恩师自己都放弃了渊文阁的位置，如果真的因为笨答不上问题而被赶出去，理宁愿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去死了算了。 “粮食……”理思考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扶苏盯着理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的确，就目前来说，粮食是最接近‘钱’概念的商品。”扶苏继续说道，“你是高级管事，应该知道粮食作为部族之间交易的一般等价物，有什么缺点？” “粮食不易保存。”得到大族长的肯定之后，理的信心大增，当下就脱口而出，侃侃而谈，“而且粮食不易准确计价，虽然每一粒粮食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其实每一粒粮食都有大小和重量的细微差别。” “所以我们进行交易的时候，都是以‘袋’为单位，而不是‘粒’，一袋粮食整体作为计价单位，才能消除每一粒粮食大小重量之间的差别。” “坐下。我要说明的是，钱不仅仅是指粮食。”扶苏让理坐下，然后娓娓道来，“‘钱’是用作交易媒介、储藏价值和记帐单位的一种工具，是专门在物资与服务交换中充当等价物的特殊商品，是社会的商品价值观的物质附属物和符号附属物。” 扶苏虽然用了“钱”这个新词，还有很多其他生僻的名词，但是对于理这些整天和别的部落打交道的管事们来说，却是能理解的事物。 而且他们也很明白，“钱”这东西看似简单，正如大族长写在黑板上的“钱”字一样，只有寥寥几笔。 但是只有这些整天和“钱”打交道的管事深刻地感受到，“钱”一点都不简单！这里面有大学问和大智慧！ 只是以他们的认知，还无法把“钱”的系统性理论说出来写出来。 “这就要引申出第二个概念。”扶苏面对黑板，又写下两个字。 货币。 扶苏写完，知道很多人都看不懂，然后扶苏继续逐字逐句的去解释给大家听。 渊文阁的学生们虽一时听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物，但他们都不是庸才，都细心地记下。 “货币，也就是钱，是商品交换的产物。 “在很久很久以前……呃，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久。” “最早出现的货币是实物货币。一般来说，部族以粮食、丝绸、牲畜、兽皮等等充当最早实物货币。” 解释通了什么是“货币”，扶苏又马上开始讲钱的发展史。 “秦始皇……呃，曾经有一个王统一度量衡，统一币制” 他讲了以物易物的原始社会，讲到秋春战国的货币混乱，再到秦统一货币的意义只不过这其中涉及的人物和国家，都换成了其他杜撰出来的名词。 大家听着，开始只觉有趣，慢慢的就收起了轻视之心。全都认真在做笔记 众人终于借着钱的概念，认识到货币的重要性，进而对经济学这一堂课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然后，就听的更加认真。 《经济学》可不是放眼一朝一地就能讲清楚的事情。 原本一个时辰的课时，扶苏讲的起兴，下面听的也认真，一时没收住，扶苏就把钱币发展史，外加大秦的币制政策，一气讲完。 “好了，现在你们再告诉我……” “钱是什么？” 第133章 钱1 扶苏用一套现代货币的理论，把渊文阁学子的心神全部吸引过来，然后抛出了一个初想看似简单，但是深入探思后又无比复杂的问题。 钱是什么？ 看着下面学子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扶苏觉得今天讲得差不多了，再往他们脑袋里塞东西也塞不进去，那就赶紧下课。 “这个问题是大家的课后作业，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明天我再接着讲。” “我会抽查你们的作业！” “下课！” 下面的学生们立刻一片哀嚎，倒是记起扶苏不仅是他们的老师，还是他们的大族长。但是作为大族长也不能怎么欺负人啊，你就不能一次讲完？ 钱是什么？说的容易，特么一点思路都没有啊！ 扶苏是故意的，留给他们一个问题，让他们整理一下思路，好好消化一下今天讲的课。 扶苏一直认为，老师教的不如自己思考来得深刻，要继续教授这些学子现代经济学的初级理论知识，就必须将他们的独立思考能力培养起来，让他们自己去“我要学”，而不是“要我学”，填鸭式的教育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钱是什么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绝对的答案，扶苏只不过是想在众学子心中埋下一粒思考的种子，更何况这些学子之中还有很多像理这样的高级管事，将来他们走上更高的位置，也有能力之时，这就是他们自然而然需要思考的问题。 第二天，当扶苏再次来上课，目光在课堂之下来回扫视的时候，包括理在内的学子一个个低着头，不敢与扶苏的视线对视，怕极了大族长点名点到自己，像极了小学生害怕老师随机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 扶苏想笑，他也经历过小学生时期，很理解理他们现在的感受，就是心里没底不知道答案，小学生害怕老师抽查问题抽到自己回答嘛。 扶苏也不为难他们了，这至少说明他们昨天下课回去之后真的有认真思考，不然不至于一个个顶着黑眼圈，表情那么的纠结。 扶苏让理课代表将昨天布置的作业收上来，然后粗略地翻看了一遍，有说钱是粮食的，有说钱是丝绸的，有说钱是兽皮的，有说钱是土地和房屋的，甚至有说钱是族人的……答案五花八门，而且答案下面都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和解释，看上去还像那么一回事，回答得不一定对，但至少做到了自圆其说。 虽然这些答案看上去很幼稚，但至少论证答案的方向大致是没有错的，归纳一下就是他们都在说明钱是作为交易的一般等价物的一种特殊商品。 “理，把这个发下去。”扶苏抛给理一个皮袋子。 理立刻双手接住了，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皮袋子很有分量，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理拉开袋口的绳子，只见里面是分成一小片一小片薄薄的铜片。 理有点懵，不知道这些小铜片是干嘛的，但这是大族长的吩咐，所以他一人一块地很快将这些小铜片分发下去了。 发完皮袋子里的铜片之后，理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自己书桌上的那一枚薄薄的小铜片，认真地端详起来。 小铜片整体呈圆形，只有拇指头大小，中间有一个方形的小孔，铜片两面还刻着文字，理认真地看了一遍，发现一面刻着“大秦通宝”四个文字，另一面则刻着“壹圆”。 “这就是钱。”扶苏捏着一枚铜钱举在眼前。 这就是钱？！ 课堂上的学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铜片，实在看不去有什么特别。 理很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铜片，甚至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尝尝味道，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显示这枚铜片和他平常看到的青铜器的材质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一枚铜钱代表‘一块钱’。”扶苏微笑着说道，“如果换算成你们现在用的市场单位，那么这枚铜钱可以换取一百斤粮食……” “疯了！这不可能！” 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喊出来。 在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后，理满脸通红地解释。 “大，大族长，我是说这一枚铜片的分量不足以换取一百斤粮食，即便是同等大小的铁片，也不足以换取一百斤粮食！” 理是鹿儿岛的高级管事，经常带着商队周游各部去做生意，所以对于市场交换价格尤为敏感。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一枚小小的铜钱，连做一把小刀所需的材料都不够，怎么可能可以换取一百斤粮食？ 要知道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即便是鹿儿岛出品的精铁小刀，也才堪堪可以换一袋十斤的粮食，先不说现在铁的价格要远远高于铜，单就这枚铜钱的重量，就和一把精铁小刀都差了好几倍，对方凭什么愿意交换一百斤粮食给你？凭什么？ “我知道你们的疑惑。”扶苏笑了起来，“这枚铜钱就自身的价值而言，的确不值一百斤粮食。” “但是我们要赋予这枚铜钱可以等价交换一百斤粮食的价值！” “并且要让所有部族都认为这枚铜钱具有这样的价值！” “这也是你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我不在乎你们去和各部落交易货物是赚是亏，但我要你们把这枚铜钱流通起来！” 扶苏说着就把铜钱拍在教案上，然后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的的铜前立刻哗啦啦地流了一地，其中有很多铜钱中间用绳子串成了一串。 “我把这枚铜钱取名‘龙币’！” “一枚龙币可以兑换一百斤粮食！” “一枚龙币可以兑换十束丝绸！” “一枚龙币可以兑换五张兽皮！” “我说可以！它就可以！”扶苏严厉的目光扫过课堂内的众学子，“如果你要问凭什么？凭的就是鹿儿岛的信誉！凭的是这句话是我说的！“ 作为课代表，理的座位最靠前，就在扶苏的前方。 此刻理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但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理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一团久埋的火焰被大族长点燃了起来，正灼烧着他的身体，让他口干舌燥。 此刻理看着扶苏，眼睛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第134章 钱2 “大，大族长……”理艰难地吞了一口吐沫，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要怎样做，才能赋予一枚铜钱可以兑换一百斤粮食的价值？” “首先，对于来鹿儿岛市场进行货物交易的外族商人一定要做到公平，不能用我们的‘垄断’地位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扶苏缓缓说道，“在平等条件下，收购他们的货物，在平等条件下，把好的货物卖给他们，甚至，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吃一点亏，能帮助的他们就尽量帮助，要让这些来往鹿儿岛的外族商人，将我们的信誉在各部建立起来！” “诚信为本，童叟无欺！” “在此过程中，就可以开始推行我们的币制！” “万事开头难，你们在和别的部族交易的过程中，不要舍不得那些瓶瓶罐罐，可以通过让利的方式先让铜钱流通起来。” “比如如果他们在交易中使用龙币，我们可以给予额外的优惠，一枚龙币兑换给他一百一十斤的粮食！” “可以先从小的交易开始，几枚铜钱、几十枚铜钱的交易，多多益善，慢慢来，不着急。” “只要持之以恒地保持铜钱的流通，细水长流，我们的龙币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达到币通天下的目的！”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到时候我们甚至不需要生产实物商品，鹿儿岛缺什么东西，直接铸币去买就行！” 此刻已经不仅仅是理，就连其他的渊文阁学子，都双眼通红地看着扶苏，眼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接下来，渊文阁的学子们都在极度亢奋的过程中听完了扶苏的授课。 为了实行币通天下的目的，就需要建立专门管钱的机构，控制货币总量。 这一点，学子们听得似懂非懂。 扶苏现在也懒得和他们解释什么叫银行，让他们下课之后自己回去领悟。 “而除了铜龙币，往后还会有银龙币、金龙币……也就是除了铜，也要把银和金纳入货币体系，形成小额交易用铜钱，中等额度用银币，大额交易用黄金的货币市场。” “如此一来，铜的需求会大大降低，就不会发生推着一车钱币去交易的情况。” “但是银龙币、金龙币等到鹿儿岛的币制被其他部族都认可，交易规模上升到一定量级之后才会推出，过早推出银币、金币会搅乱市场交易秩序，造成通货膨胀，扼杀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资本市场萌芽。” 有一句话扶苏还没有告诉渊文阁的这些学子们，那就是“纸币”这个最终大杀器。 “这个……”理听完扶苏的课后，等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心中就产生一个疑问，“大族长，要是别的外族仿造我们的龙币……如何是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围的学子也纷纷醒悟过来。 对啊，现在鹿儿岛已经准许开放青铜武器在各部族之间流通了，如果这些部族融化了手中的青铜武器，用来铸造铜钱那怎么办？ 毕竟一个铜钱兑换一百斤粮食，一把青铜剑就足以融化成上百铜钱，到时大家都是一堆铜钱，那还交易个屁啊！ “放心，龙币铜钱虽小。”扶苏信心满满地说道，“目前来说，只有我鹿儿岛能制造出来！” 扶苏并不是在空口说大话，龙币使用的是古代母钱翻砂铸钱工艺。 这一工艺在明代宋应星所撰《天工开物》一书作了比较具体的记载。 母钱翻砂铸钱工艺一般分成制作钱模、制作范型、合范固定和浇铸钱币等四个步骤，过程及其复杂，工艺要求极高。 一千五百多年以后明代的铸币术制造出来的铜钱，即便是交给如今的大秦，扶苏也不相信秦朝工匠能仿造出来。 更何况是交到东瀛列岛刚开化的野人手上，先不管铜钱上优美的纹理图案，融化青铜的炉温就是一个问题，浇铸过程中的杂质也是一个问题……除此之外，别的部族只要能把青铜熔铸成薄薄的一片而不一掰就断，扶苏就亲自给他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听完扶苏的讲解之后，渊文阁学子们信心大增，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想在就带着商队和铜钱去别的部族大展身手。 扶苏教完学子们基础理论，别的就不管了，书上得来总是死的，只有通过实践得来的知识，才是真正有用的知识。 所以渊文阁的学子们上午上课，下午一有时间就往鹿儿岛市场里跑，没有课上的日子，就带着商队前往各个部族。 一如扶苏先前所料，龙币铜钱的推广工作一开始就举步维艰。 毕竟一百斤沉重的粮食背在身上，和一枚轻飘飘的铜钱揣在怀里，给人带来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给人以沉重但踏实的安全感，后者给人以魔幻的不真实感。 野人对粮食的渴求已经到了魔怔的程度，晚上都恨不得抱着粮食睡觉才安心。 野人又不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把珍贵的粮食兑换成一枚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又不能用的铜板？ 所以即便理这些鹿儿岛高级管事们倾尽全力，鹿儿岛币制的推广工作依旧几乎没有进展。 几乎没有，那就是有的意思！ 因为总有一些来鹿儿岛交易或者直接和商队交易的外族人，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比如有急事实在不方便携带货物啦、路途遥远害怕被域外野人半路劫掠啦、下次还要来鹿儿岛市场不想把货物搬来搬去啦等等各种原因，而将信将疑地将带来的货物交给鹿儿岛，然后从鹿儿岛拿走了等价的铜钱。 野人们其实很聪明，尤其是牵涉到粮食的时候，他们用尽少得可怜的智商来计量自己手中的铜钱可以兑换的粮食。 只要一有空，他们就会将手中的铜钱兑换成粮食，只有当他们不得不离开鹿儿岛市场的时候，才又将粮食兑换成铜钱。 由于一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愿意相信一个铜钱等同于一百斤粮食的价值，这些野人就不厌其烦地将粮食和铜钱兑换来兑换去，甚至一天兑换好几遍。 这个时候，鹿儿岛的高级管事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帮他们完成兑换，并且告诫所有参与铜钱兑换的本部族和外族人，不准在铜钱兑换过程中贪墨他们的东西，否则会受到鹿儿岛最严厉的惩罚！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不放心的野人几乎是每天都要将手中铜钱兑换成粮食，核算一下自己手中的存货，发现没有短少之后，就改成了两天兑换一次，后来就成了三天一次，四天，五天，十天一次……一个月一次…… 一种新型的业态，在野人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正悄无声息地蔓延…… 第135章 蛇发女妖1 时间已经到了秋季，要说这一年九州岛各部族改变最大的地方，那就是几乎所有部族的领地内都长满了黄澄澄的稻子。 看着这些沉甸甸的稻穗，就会让族人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希望。 还有另一个明显变化就是，九州岛的人口几乎翻了一倍，这其中温泉乡疗养院可以说起了重要作用，除了出生人口的自然增长，死亡率的降低，野人寿命的延长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对域外野人部族的劫掠，带回来了大量的俘虏，这些俘虏也变成了九州部族开垦土地的重要劳动力。 就连九州岛内没有能力去劫掠域外野人的中小部落，也学会了通过购买俘虏，来驱使俘虏去耕种自己领地内的土地。 这样直接的结果就是，鹿儿岛的商品市场之外，出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奴隶市场。 通过对这些域外野人奴隶的剥削，只给予他们基本的生存条件，其余产出统统收归部族，九州岛各部族有了从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迈进的迹象。 扶苏乐于见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虽然对于奴隶来说，奴隶社会有些残酷，但毕竟相比原始社会，这也是一种文明的进步。而且奴隶如果足够努力工作，是有可能一步步通过自身努力成为族人的。 至少在鹿儿岛是这样。 在秋收之后，佐贺、福冈、大名三部族的首领和大巫，以及棠梨部的首领兼蛇巫，又偷偷地聚在了一起。 从各位首领和大巫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心情都不错，至少与去年，乃至与今年夏天相比，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嘛！ 九州岛各部落第一次品尝到了水稻种植对于推动部落发展的成果，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入秋之后各部族依旧没有停歇，都在学习鹿儿岛，加大力度开垦土地进行冬小麦的种植。 品尝到精耕细作的滋味后，九州每一个部落都像得了魔怔一般发了疯地开垦土地，这进一步将鹿儿岛的奴隶市场推向繁荣，无论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劫掠过来多少域外野人，都会在当天被抢购一空，这三部落现在是赚得盆满钵满，像夏季那样族人需要向鹿儿岛借粮才能存活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本州西南的域外部族已经被我们抢得差不多了。”福冈喝了一口茶，砸着嘴说道，“再抢下去，就只能抢神奈川部的族人了啊，哈哈——” 这种源于鹿儿岛的“茶话”方式非常受各部落的首领欢迎，特别是知道大族长也经常在东宫喝下午茶和族人谈话之后，各部大中小族长都趋之若鹜，纷纷效仿。 这导致鹿儿岛出产的茶叶价格水涨船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别的部族也尝试过自己制作茶叶自己喝，但是炒出来的茶叶又苦又涩，总是达不到“鹿茶”那种入口回甘的滋味，所以只能死心塌地从鹿儿岛购买茶叶。 “我已经问大族长要了本州岛的全境地图。”佐贺说着就将一张羊皮纸摊到众人面前，“依我看，神奈川部也不是不能抢……” 众首领一边品茶一边回味着佐贺首领刚说的话，不禁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九州岛各部一直认为神奈川部是“神仆之国”，是代表神国的使者，他们每年都要心甘情愿地向神奈川部敬献贡品，有时候是粮食、有时候是蚕丝、有时候是青铜器，甚至有时候是部族内美丽的少女…… 这才过了多久？他们竟然开始有了图谋神奈川部的心思！ “听说你们佐贺部的狼武士已经和神奈川部的神风武士接触过了？”大名部的首领突然问道。 “真的？”福冈首领吃了一惊，“结果如何？” “神奈川部的神风武士的确非常勇猛，我的狼武士损失惨重，但是……”佐贺脸色有些阴沉。 “但是什么？”福冈首领抢着问道。 “但是我也由此发现，神风武士并非像我以前认为的那样不可战胜！”佐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目光冰冷地说道，“虽然我的狼武士死伤惨重，但是也从神风武士身上咬下块肉来了。” “原来神风武士也会感到疼，受了伤也会流血，也会在我的脚下求饶，也会被我的青铜剑杀死！” “你杀了神风武士？”福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杀了，而-且-不-少。”佐贺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不怕神奈川部报复？”福冈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怕有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小声说道。 “怕什么？”佐贺瞪了福冈一样，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大族长杀的神风武士，又不是我！” “呃……”福冈愣了一下，然后竖起大拇指，“你牛！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佐贺说的也是实话，武器是鹿儿岛出产的青铜剑，盔甲是鹿儿岛出产的石甲，连人都是“龙的传人”，那神风武士不是大族长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现在要想用鹿儿岛的富庶为诱饵吸引域外野人过来，已经越来越困难。”大名首领说道。 “这很正常。”狼巫也从旁说，“被我们九州部族吃了那么多族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其中有猫腻了？” “那怎么办？”牛巫左看看右看看，“西南的域外野人已经没多少了，难道真要去神奈川部抢啊？” “就算我们不去神奈川部，去别的地方抢，神奈川部也是绕不开的。”豹巫看着面的的本州岛全境地图，陷入沉思。 本州整体呈弓形，神奈川部的领地位于中央握弓的位置，无论去哪个地方，都绕不开神奈川部。 “你们还有谁和神奈川部接触过吗？” 在场的众首领和大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目光都落在了声称杀过神风武士的佐贺身上。 “别看我。”佐贺摇摇头，“我狼部是和神风武士有过接战，但也仅此而已，互相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现在连和神奈川部的交流的机会都没有，与不了解的强大对手贸然发动战争，他们都心里没底，下不去决心。 “我们和神奈川部接触过，有过交流。”突然，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我是指神奈川部的那五个核心部族，不是外围那些小部落。”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看向一旁唯一的一位女性参会者。 “蛇发女妖”——棠梨。 第136章 蛇发女妖2 “棠梨首领？你们棠梨部和神奈川部有过接触？”狼巫有些意外地看着棠梨。 此刻的棠梨倚坐在一张长竹椅上，脸上带着蛇皮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 其实在场的众首领和大巫都很很好奇，蛇皮面具上并没有在口鼻的位置开孔，那戴面具的棠梨又是通过什么呼吸的？ 蛇皮面具让棠梨看上去非常的诡异，如果是密恐患者，看到脸上这小黑鱼鳞一样密密麻麻的蛇皮面具，估计会当场吓昏过去。 不仅如此，蛇皮面具周围贴近头发的位置，有一条条“毒蛇”钻出，也不知道毒蛇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栩栩如生，仿佛长在棠梨的头发上一样。 如果是后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蛇皮面具是仿照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美杜莎”的形象做成的。 十七岁的少女身材发育已经很好了，带着美杜莎面具的棠梨往竹椅上一躺，就自然而然地充满着魅惑的气息。 但是棠梨身后站着的大蛇武士，让人生不出非分之想。就连佐贺自己也承认，棠梨部的大蛇武士未必是四部落中最强的，但绝对是对他们的首领最忠心耿耿的。 棠梨现在在部族中身兼首领和大巫两职，属于只手遮天，什么都自己说了算，但是棠梨又非常地受族人爱戴，还被族人尊为神女。 这就令佐贺、福冈、大名这些人非常的羡慕。 “棠梨部的商队到过神奈川部。”棠梨不急不缓地说着，“神奈川部的使者也来过我部。” “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这些事情？”福冈有些疑惑，“要是被大族长知道了……” “你们怕他，我棠梨部可不怕！”棠梨冷冷地说道。 “呃……”福冈立刻就闭了嘴。 棠梨部和鹿儿岛的关系并不好，这是公开的秘密，就连现在，棠梨部的族人对于承不承认自己也是“龙的传人”，承不承认扶苏这位“大族长”，也保持着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也就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的棠梨部的商队去神奈川部做什么？”狼巫也忍不住问道。 “借刀杀人。”棠梨半倚在竹椅上，一副慵懒的姿态却说着冷酷的事情，“你们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我去帮你们试一试能不能做到。” “啊这……”狼巫现在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自己没事招惹这个危险的女人干嘛啊。 其余众首领和大巫也是一副尴尬的表情，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想想就好，棠梨首领你也没必要当众说出来嘛！ “话说，你们知道大族长现在在推行的那个什么‘龙币’吗？”狼巫不想让棠梨继续说大白话免得气氛更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一枚铜钱可以兑换一百斤粮食！” “怎么不知道！”福冈首领说着这个就来气，恶狠狠地说道，“娘的咧，一枚小小的铜钱可以兑换一百斤粮食！而且……” “他奶奶的真有人信！” “你们兑换过吗？”狼巫又问其余的部族。 “换过。”大名首领从怀里掏出一个皮袋子，把里面的几十枚铜钱哗啦啦地倒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大名部的商队昨天才跑了一趟鹿儿岛，运去了三千斤粮食，然后就拿了这堆小玩意回来给我，说这就是三千斤粮食。” “这玩意真能换到一百斤粮食？”佐贺捏起其中一枚铜钱，左看看右看看，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这玩意吃了能长生不老，还是能增加寿命？” “都不能。”大名首领摇摇头，“这玩意不能吃，吃了反而对身体有害。” 大名首领说着就指指佐贺腰间佩剑，说道：“这玩意本质上其实就和你那把剑是一样的。” 锵！ 佐贺立即将腰间青铜剑拔了出来，递到大名首领面前：“这把剑现在是你的了，我也不要太多，给我三千斤粮食就够了。” “啊哈哈哈——”大名首领边摸着头边苦笑道，“我也不明白其中是一个什么道理，但是我找人试验过，这枚铜钱真的能在鹿儿岛市场上兑换到一百斤粮食！” “别的部族怎么就信呢？”佐贺皱着眉头看着手中铜钱，“关键问题是，这竟然能推行下去？” “据我所知……”大名首领说着，就目光一转，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棠梨，“大族长这套龙币一开始能推开，棠梨部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最先接受使用铜钱兑换粮食的，也是你们棠梨部……” “甚至可以说，这套龙币之所以能顺利打入交易市场，你们棠梨部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 大名部首领说完这句话，其余各部的首领和大巫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着棠梨。 “棠梨首领……”福冈满脸狐疑地看着棠梨，“你该不会瞒着我们，和鹿儿岛私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可别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哦……” “我们四部当初定下盟约，对背叛者的惩罚可是很重的。”狼巫看着棠梨，幽幽说道，“一方背叛，其余三方共同剿灭，我想棠梨首领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虽然以我们的力量，威胁不到大族长。”佐贺也若有若无地说道，“但是对于棠梨部，我想我们的力量还是足够的。” 茶话会的气氛突然下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棠梨。 此刻蛇皮面具下的棠梨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现场气氛压抑，落针可闻，连棠梨身后的大蛇武士都感受到了涌向他们首领的危险气息，顿时一个个按住了腰间精铁长剑的剑柄。 “呵呵呵呵呵——” 一阵悦耳的笑声响起，棠梨笑得花枝乱颤。 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棠梨的笑声弄懵了。 “的确，最先接受使用铜钱兑换粮食的是我棠梨部。”棠梨笑吟吟地说道，“而且也不怕告诉各位首领大巫，现在使用铜钱交易最多的，也是我们棠梨部！“ “为什么？” 众人都愣住了，如果棠梨狡辩一下，他们也许还会怀疑棠梨部和鹿儿岛私下有勾当，现在棠梨主动说出来了，反而让人觉得她是清白的。 “我先跟你们算一笔账。”棠梨从竹椅上坐直了身子，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边画边说，“我们棠梨部今秋连本带利需要归还鹿儿岛十万斤粮食。” “这十万斤粮食如果全部用人力来背，每名族人背负一百斤重量，那就需要一千族人！” “为了运送这十万斤粮食，我棠梨部一千族人需要脱离劳动至少五天往返鹿儿岛！” “还不算路上的各种损耗呢？” “而且这一千名运送粮食的族人在路上也是要吃饭的！” “我做过计算，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运送粮食花费在路上的损耗最高可达三成！” “也就是说十万斤粮食从我部运送到鹿儿岛，只剩七万斤！我还得再运三万斤过去！” “而这三万斤粮食也会有损耗……” “但是如果兑换成铜钱呢？一千枚铜钱，棠梨部一个族人往身上一背就能走！” “来！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选？” “怎么选？说啊！” 众首领和大巫都沉默了。现场无比安静，蛇皮面具下两道冰冷的目光鄙视着众人。 “呐呐，我就是随便说说。”福冈直接缩起了脖子，赔笑道，“你看我这嘴，乱说话，该罚！”说着就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实在抱歉，棠梨首领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名也拱手赔礼。 “既然是同盟，本就该肝胆相照。”佐贺也说道，“事情说开了说明白了就行，大家都别放心里去。” “棠梨首领，你说是不是？” 棠梨又慵懒地半倚在竹椅上，微微点了一下头。 面具下的棠梨吐了一下舌头，脸红得发烫，幸亏有扶苏哥哥送的这张面具，别人都看不到自己实际的表情，只能看到面具外“蛇发女妖”那副高冷的样子。 扶苏哥哥说自己一副娃娃脸，长得天真可爱，威严不足，怕不能服众，所以专门让鹿儿岛的巧匠制作了这张“蛇发女妖”面具送给自己，真是帮了大忙啊！ 第137章 货币的力量1 棠梨半倚在竹椅上，看着那些面对着她的质问有些诚惶诚恐的部落首领和大巫，顿感有些好笑。扶苏哥哥说得对，完全没必要怕这些榆木脑袋，只要态度足够凶就可以了，别给他们好脸色看就好，你态度越凶他们就越好说话。 茶会现场短暂的尴尬之后，又陷入了沉默，棠梨把玩着手中的两个龙币叮当响。 “棠梨首领，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大名首领好奇地看着棠梨手中的龙币，这龙币和之前的铜钱看上去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样式一样，不一样的地方是看上去材质和颜色完全不一样。 “这是银龙币，也叫银币。”棠梨听到别人问，也就无所谓地将两枚龙币摊开在面前，“而这是金龙币，也叫金币。” “这和铜钱有什么区别？”佐贺将金龙币、银龙币和手中的铜钱做对比，除了材质和颜色，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倒也没有什么区别，金龙币的材质是黄金，银龙币的材质是白银，而你手中的铜龙币是黄铜。非要说不同的地方嘛，呵……”棠梨说着，就有些想笑，“那就是一金币等于十银币，一银币等于十铜币。” “就这样而已。” “……”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棠梨的眼睛透过蛇皮面具，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场的首领和大巫脸色变化，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那个精彩。表情更是从呆滞到茫然，到惊恐，到纠结，到痛苦……简直比演戏还好看。 “啊！！！我不想活了！！！” 福冈首领一声哀嚎，也不管在众首领面前丢面子，直接就躺地上撒泼打滚。 “我不想活了啊！！！呜呜……” “啥事？”佐贺部的狼巫有些懵，悄悄问旁边的牛巫，“福冈首领怎么了？” “昨天我们福冈部刚和鹿儿岛做了一笔交易。”牛巫说着，脸上就是一个比哭还难看得表情。 “什么交易？”狼巫不明白，交易就交易呗，哪怕亏一些，至于撒泼打滚吗？ “我们福冈部用黄金和鹿儿岛交换粮食，一斤黄金兑换，兑换……一千斤粮食……呜……”牛巫说着，也要哭了。 一枚金币大约重30克，一斤黄金算上损耗，至少能铸造15枚金币，如果按照一金币兑换十银币，一银币兑换十铜币，一铜币兑换一百斤粮食来计算，一斤黄金理论上能兑换十五万斤粮食。 十五万斤！ 现在福冈部将一斤黄金兑换了一千斤粮食……也无怪乎福冈首领撒泼打滚。 “你们换了多少黄金？”狼巫瞪着双眼看着牛巫。 “五、五十斤……”牛巫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比哭还难看。 这也不怪他们，因为在野人眼中，黄金质地较软，不能做武器，也不能做工具，只能做一些装饰品，除了好看之外，一无是处。 对于一个务实的部落首领来说，将无用的黄金兑换成有用的粮食，是一件绝对正确的事情，至少以前来说一直是这样的。 谁知道大族长弄出来一套“龙币”制度，突然赋予了黄金货币属性，黄金的价值顿时一飞冲天。但是鹿儿岛的交易市场一直是公平、公正、公开的，你自己愿意换，现在后悔了，能怨谁去？ 狼巫为福冈部惋惜之余，目光偶然扫到了自家首领面色苍白的脸，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我，我们……兑换了多少？”狼巫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一，一百斤……”佐贺艰难地说出一个数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还，还行……”狼巫也脸色苍白，自我安慰同时也是安慰佐贺道，“至少我们多了十万斤粮食……嗯？” “怎么我没在狼村的仓库看到十万斤粮食？”狼巫觉得奇怪，如果狼村存放有十万斤粮食，他不可能不知道。 佐贺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粮食在，在鹿儿岛。”佐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换成了铜钱，放，放在我房间……” 狼巫噗通一下坐在地上，眼神呆滞。 这是什么情况，一百斤黄金，就换回来了一箱子铜钱？粮食依旧存放在鹿儿岛的仓库里，一粒都没动？ 狼巫再看向在场其余部族首领和大巫惨白的脸色，顿时明白了，已经没必要继续问了。 “呵呵呵……”棠梨的笑声在茶会现场响起，她实在是绷不住了，这十万斤粮食，说不定就是她棠梨部的。扶苏哥哥真是厉害，一毛不拔，就把这些榆木脑袋玩得团团转。 叮！ 棠梨手指一弹，将一枚金币抛起，落入到福冈手中。 “福冈首领，虽然你们的牛是前一任长崎首领借的，但是我不会赖账。”棠梨笑道，“这一枚金币可以在鹿儿岛兑换一万斤粮食，那么我们的账这就算两清了。” 福冈无比纠结的看着手中轻飘飘的金币，这可是一头牛的重量啊！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是真的懵了。 正常情况下，十万斤粮食从棠梨部运送到鹿儿岛会有损耗，从鹿儿岛运送到佐贺部狼村也会有损耗，现在大族长推出这套币制，玩了一把左手倒右手的把戏，粮食在鹿儿岛的仓库内一粒没动，却完成了从棠梨部到佐贺部的交易！ “各位首领也没必要太过伤心。”棠梨忍住笑，恢复冰冷的声音，毕竟现在自己和他们还是盟友，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情，“黄金只有经过鹿儿岛，才能变成能兑换一万斤粮食的金币，否则黄金也只是不能吃、不能喝、只能做装饰的黄金而已。” “为什么？”听到棠梨的话后，众首领纷纷抬起头。 “因为只有经过鹿儿岛赋予其价值，黄金才能变成金币。”棠梨解释说道。 棠梨的话其实很好理解，通俗地讲，就像一百元钞票在印刷厂的时候，本质上只是一张特别一点的纸而已，只有经过中央银行发行，这一百元才能变成真正能流通的钱。 “凭什么啊？”听完棠梨的解释之后，有些首领和大巫就不淡定了。 “凭什么黄金经过鹿儿岛才能变成‘钱’？” “我们部落也有黄金！也有白银！也有黄铜！我们也能自己造‘钱’！” “对啊！” 众人猛然醒悟，黄金、白银、青铜这些材料，他们自己也有啊，就算是黄金，也还剩下一些，黄金面具、黄金手杖、黄金器皿等等，熔了也有不少黄金。 既然“龙币”好处那么多，那我们也要推行自己部落的钱币！ 狼币！ 豹币！ 牛币！ 第138章 货币的力量2 这个秋天是一个欣欣向荣的秋天，是一个富足的秋天，特别是当黄澄澄的稻子都收进部族仓库之后，族人们对于接下来即将来临的冬季也不像以往那么的惶恐不安。 鹿儿岛大河北岸的十万亩良田已经收割完毕，稻茬被重新翻进地里，扶苏打算拿出五分之一相对干旱一些的田地种一茬冬小麦。 小麦的产量不如水稻高，后世的东瀛列岛历史上也很少种植小麦，因为在小麦种植的初期，没有磨坊等与小麦相关的配套设备。东瀛农民种植小麦以后，由于无法打磨成面粉，所以只能煮着吃。小麦的外壳比较坚硬，导致农民怨声载道。天皇甚至不得不通过行政命令的方式来推动小麦种植。 鹿儿岛早就有磨坊，不存在无法加工小麦的问题，将小麦加入族人的食谱，可以更加丰富族人的营养来源，而且小麦磨成面粉后，能用的地方就更多了。 以鹿儿岛现在的人力资源和农业工具，完全可以继续扩大农田的面积。但是扶苏觉得十万亩良田已经足够了。 他现在想做的不是扩大农田面积，而是通过育种和杂交，提高农田单产。 古代两亩地大概可以养活一个人。十万亩良田足够养活五万人，如果加上畜牧和渔获，能养活的人口更多，目前鹿儿岛的人口是一万五千，就算加上外族学生和雇佣野人也才两万出头，十万亩良田足够了。 十万亩良田的产出也不会被浪费，鹿儿岛和其他的部族不一样，粮食并不是全部用来吃的，酿酒和饲养牲畜也会大量消耗粮食。 目前整个九州岛农田面积最大的，并不是鹿儿岛。 而是棠梨部。 夏季以来，棠梨部的族人心中就憋着一股气，誓要达成秋收归还鹿儿岛十万斤粮食的目标！ 而为了这个目标，棠梨部全体族人都动起来了，没有足够的耕牛，那就用人来拉耕犁，他们甚至把驴子、驼鹿等等全部拉来加入耕地大军。 当棠梨部的族人看到他们心中的神女一样的棠梨，穿着粗麻衣服，赤着双脚，将沉重的犁头插进地里，吆喝着驱赶着大野牛在亘古的荒原上开出第一道犁沟的时候，棠梨部的族人全都赤红着双眼。 牲畜不够，那就用人拉，耕犁不够，那就用锄头刨，用木铲刨，用手刨！ 就连部族里老掉牙的族人，也下到田地里带着一些牙牙学语的孩子拔野草。 老妪们拘偻着腰，给荒原上劳作的族人送水、送食物。 就连大蛇武士，也卸下了身上的盔甲，放下手中的武器，拿起锄头加入到耕地大军里。 棠梨部所有族人都下到地里之后，基本上没有再回到营地居住。七千多族人就居住在野地里开荒。 累了就倒在地头裹着兽皮睡一阵，醒来了就继续劳作，饿了就啃一口干硬的黑馒头，渴了就喝一口田渠里的浊水。 棠梨部领地内烧荒的大火日夜不熄，荒原上也永远有族人在劳作。 当所有族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时候，这个目标就一定会达成。 平整出来的十二万八千亩荒地，以及配套的水渠，田埂，展现在面前的时候，棠梨部的族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时而仰天长啸，时而痛哭流涕。 为了这十二万八千亩田地，棠梨部许多族人累死在田地里，身子融进泥土里，成为秋粮的肥料。 一些蛇武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因力竭而永远倒在这些田地里。 棠梨坐在大黑牛背上，用满是斑驳的双手将一支骨笛放到唇边，闭上双眼，吹响了一首曲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地之角，夕阳山外山…… 荒野上燃起了一个个火堆，棠梨部的族人逐渐都靠了过来，在棠梨周围密密麻麻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但是没有人说话，棠梨部族人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悠扬的笛声洗涤着每一位棠梨部族人的心灵，笛声触及了每一位族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野人世界第一次接触“音乐”这个能引起灵魂共鸣的事物，每一位族人都饥渴地用耳朵吸食着这个名为“音乐”的精神食粮。 火光照亮了棠梨部族人疲惫的脸，以及炯炯有神的双眼。 看着这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就知道，经历这一个夏季，棠梨部的族人已经完成了蜕变。 现在的堂梨部和以前的长崎部，已经可以理解为两个不同的部族。 笛音了了，绕梁三日，棠梨过了很久才将深陷的灵魂从笛声中拔出来，张开眼睛看着手中的笛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曲子是扶苏哥哥教她的，骨笛也是扶苏哥哥送她的，扶苏哥哥说如果她心中烦闷遇到无法解开的郁结的时候，就可以吹这首曲子。 棠梨擦干净骨笛，小心地用丝绸手帕包好，重新放进贴身的衣兜内，然后拍拍双手，想从大黑牛背上滑下来。 棠梨愣住了。 以她为中心，棠梨部族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匍匐在地，无比虔诚地向着他们心目中的神女祈祷…… 头顶的白月光洒落在棠梨身上，此刻，她就是天女！ …… 鹿儿岛新东宫的三层露台，扶苏坐在月光下，望着天上的月亮。 这快到中秋了？ 在旁边，理跪坐在蒲团上，向扶苏汇报商队最近的工作。 “大族长，我们的龙币已经在九州各部族完全推开了。”理看上去非常的兴奋，“现在不仅是在鹿儿岛市场内流通，就连外面别的部族之间互相交易，也会使用我们的龙币！” 扶苏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激动，龙币的推行就按他原先预想的那样，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鹿儿岛的信誉已经建立起来了，现在别的部族族人都已经相信，只要手持龙币，就能毫无阻碍的从鹿儿岛兑换到等值的粮食。 只有那些急需粮食支撑生活的部族，才会把手里的龙币兑换成粮食带走。 而且不仅仅是粮食，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用龙币在鹿儿岛的市场上兑换任何自己需要的东西。 九州各部再也不用在组织大量族人携带大量的货物翻山越岭来鹿儿岛，再把货物翻山越岭地带回去。 在鹿儿岛的钱庄可以很容易地将粮食和货物兑换成等值龙币，揣在兜里一个人就能带走！ 简直不要太方便！ “但是……”理汇报工作的最后，语气一变，说道，“大族长，我听说佐贺、福冈、大名部……” “也在推行他们的币制！” 第139章 货币战争1 推行“龙币”获得巨大成功后，鹿儿岛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仓库，外族商人们如无必要，都会将货物寄存在鹿儿岛内，只带走铜钱，只有当需要用到时，参会将铜钱兑换成粮食或者别的什么货物。 以前一个商队的人在鹿儿岛的饭店吃饭，需要背一袋粮食过来支付饭钱，现在只需给一个铜钱就行，换做你，你又会怎么选？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鹿儿岛仓库里的粮食很多都不属于鹿儿岛自己，但是你只要看到鹿儿岛内像山峦一样连绵不断地粮仓，你就知道别的部族首领看到时有多么的眼红了。 所以佐贺、福冈、大名部推出他们的狼币、豹币、牛币，也就不出奇，他们都渴望看到自己的族人把手中的粮食和货物兑换成这些钱币，然后把所有粮食都集中在部族的仓库内储存。 扶苏听了理的报告，不禁失笑出声。 佐贺、福冈、大名部推出的这套狼币、豹币、牛币制度，基本上就是照抄鹿儿岛的龙币，连兑换率都是一样的，一铜币兑换一百斤粮食。 扶苏拿过一枚佐贺部的狼币，钱币的一面刻着一只狼头，另一面则是数字“一”。 这是连刻大写的金额“壹”都嫌麻烦的意思吗？而且狼币不仅厚薄不均匀，同一面额竟然大小不一样，这也太粗糙了！ 扶苏用手指捏着狼币边缘，稍一用力结果一掰就断，这和鹿儿岛用母钱翻砂铸钱工艺标准化生产的铜钱根本没法比。 其他的豹币、牛币也是大同小异。 “大族长，要不要命给我们的商队下令，我们的货物交易只接受龙币？”理向扶苏请示。 龙币是目前交易市场上使用量最大的钱币，鹿儿岛又是所有部族的最大贸易伙伴，如果鹿儿岛坚持在货物交易中只接受龙币，别的部族也没办法，这样就能将刚开始推行的狼币、豹币、牛币等等一切外族钱币，通通扼杀在摇篮中。 理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他已经开始具备作为一个商人的基本素质，但是…… “没必要。”扶苏笑着将几枚做工粗劣的钱币还给理，拍拍理的肩膀说道，“你首先想到的是用商业的方式来打击竞争对手，而不是用黑骑营，这很好，说明你已经初步具备一个合格商人的素质。” “但是还不够。”扶苏坐下来，写了一份手令交给理，“我们不仅不要阻止他们推行他们自己的币制，还要帮一下他们，允许他们使用狼币、豹币、牛币计价，和鹿儿岛的商队进行货物交易。” “大族长？”理茫然地结果扶苏的手令，“这样做会让他们分走我们龙币的一部分市场份额……” “理，你知道吗？这世上的战争除了真刀真枪的战场拼杀，还有一种，叫做……” “货币战争。” “货币战争？”理瞪着眼睛，作为鹿儿岛商队的高级管事，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对，我现在教你打一场货币战争。”扶苏笑道，“以后，你得学会自己来。” 佐贺、福冈、大名部各自推出的狼币、豹币、牛币，是这些部落首领使用“行政命令”的形式，强制自己的族人将手中粮食和货物兑换成本族钱币，而不是完全照抄鹿儿岛的龙币制度，是交由市场选择的自愿行为。 当然，佐贺、福冈、大名部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短时间内本部族的币制就在内部得到了迅速的推广，比起鹿儿岛起初甚至要依靠亏本买卖来促进龙币流通的方式，佐贺、福冈、大名他们的方式收效迅速且显着。 这也让佐贺、福冈、大名部的首领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至少有了比大族长聪明之处。 尝到了甜头后，佐贺他们也怂恿棠梨部也推出自己的钱币，但是棠梨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依旧在使用龙币和各族进行交易，棠梨部的族人现在只对开垦土地有兴趣。 因为棠梨听扶苏哥哥说过，不会管理部族没有关系，那就种田，种田总不会错的，部族遇到的一切难题，归根结底，其实都可以通过种田来解决。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一定是种的田不够多！ 佐贺、福冈、大名不禁摇头叹息，果然女人当部族首领就是这点不好，目光短浅，做事魄力不足。 鹿儿岛的商队来到了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领地之内，令这些首领感到惊喜的是，理提出，为了方便货物交易，将狼币、豹币、牛币按一比一的‘汇率’兑换龙币，来进行交易结算。 佐贺、福冈、大名三首领顿时喜上眉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狼币、豹币、牛币现在虽然得到了极大的推广，但是推广范围仅限于本部族之内，在部族之外的交易量极其稀少，即便是佐贺、福冈、大名三部之间，也极少使用狼币、豹币、牛币进行交易结算，人们依旧习惯使用龙币。 毕竟以“行政命令”方式推广的钱币，一旦离开管理的部族范围之内，就很难继续推广了。 现在理提出狼币、豹币、牛币按一比一的‘汇率’兑换龙币，来进行交易结算，将本部族的钱币和龙币挂钩，等于是依托龙币打开了外部流通市场。 一想到别的部族不断将手中粮食货物兑换成狼币、豹币、牛币，然后部族内的仓库堆满粮食货物的样子，又怎能不令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喜上眉俏，欣喜若狂呢？ 于是凭借与龙币挂钩，依靠龙币的信誉，狼币、豹币、牛币开始在交易市场上有了小范围的流通。 而龙币和狼币、豹币、牛币之间的“汇率”并不是固定的。 实行的是浮动汇率！ 那这个浮动汇率怎么确定呢？那就依靠交易市场上的各族人来决定。 每天一早，鹿儿岛的钱庄都会根据前一天的市场交易情况给出一个浮动的汇率，可能是一比一，也可能是二比一，或一比二。最终汇率是多少，就看有没有人愿意按当前汇率来进行钱币之间的兑换。 简单来说，“汇率”交给市场来决定，佐贺、福冈、大名三部，乃至于鹿儿岛都没有最终定价权，毕竟换与不换，是交由市场中的交易各方自主行为决定的，你要是嫌汇率过高或过低，可以不兑换，鹿儿岛的钱庄第二天就会相应提高或降低这个“汇率”。 浮动汇率实行一段时间后，理笑眯眯地带着一个大商队周游佐贺、福冈、大名各部。 第140章 货币战争2 鹿儿岛的龙币之所以能推行，主要有两点： 一是鹿儿岛自身保有的巨量财富，让外族人相信，自己手中的龙币一定能兑换成粮食和货物。 二是鹿儿岛各支商队的不懈努力，让鹿儿岛在各部族中建立起了非常好的信誉。 与鹿儿岛的交易，从来都是公平、公正、公开的，鹿儿岛从来都不会利用自己对于某一项货物的垄断性就强买强卖，也不会去欺骗那些愚蠢的野人。 在鹿儿岛的交易市场，像理这样的大管事们甚至会笑吟吟地跟连说话都不利索的流浪野人们说话，哪怕这个流浪野人身上肮脏不堪，理也会耐心地向他们介绍如何计算货物的价值，如果才能在交易中不被对方欺骗。 在鹿儿岛的交易市场内，只听说过别的部族在交易过程中缺斤少两坑蒙拐骗，从来没有听说过鹿儿岛的商人会骗人。 那些外族人甚至希望鹿儿岛的商人在交易的时候能够缺斤少两地欺骗他们一下，因为大族长颁布过一条法令，任何部族发现在和鹿儿岛的交易中有欺骗行为，一经确认，鹿儿岛将给予货物价值十倍的赔偿！ 如果货物没有买卖完，又急着返回自己的部落，外族人会将自己的货物就这样放在鹿儿岛的交易市场内，今天有多少，明天过来看，依旧会有多少，绝对不会少一分一毫。 在九州之内，除了像鹿儿岛、佐贺、福冈、大名、棠梨、飞鸟这些大型部落，其实还有很多中小型部落，甚至由几个、几十个流浪野人组成的临时部落。 这些部落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极低，突出表现就是居无定所，迁徙频繁。 而这些部落逐渐发现，只要距离鹿儿岛越近，他们抵御灾害的能力就越高。 越接近鹿儿岛就越安全。 晚上不用担心别的大部落一言不发就把自家的孩子从被窝里抱走，不用担心自家的孩子被抱走之后，连自家的女人也被抱走。 黑骑营的黑脸将军告诉他们，这叫“强盗”。 这些中小部族的野人们很快就学会了如果遇到“了强盗”，凭借自己部族的力量又不足以反抗的时候，应该去找谁求救。 在黑骑营的巡逻范围内，不允许强盗部落的存在，否则迎接他们的只有排山倒海的铁骑！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中小部落将族人迁徙到距离鹿儿岛很近的位置上。 由于距离鹿儿岛足够近，就能更方便地去鹿儿岛市场完成货物交易，更方便去鹿儿岛钱庄将铜钱兑换回本部族需要的粮食跟货物。 这就是城市的“虹吸效应”，以鹿儿岛为中心，周围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中小部落，一个初具规模的原始版“城市群”正在形成。 鹿儿岛处于这个城市群的最核心，无疑是每一个部族的族人都心生向往的地方。 如果人的眼睛可以看到人口的流动，就会发现这些中小部落中聪明的族人会慢慢地进入鹿儿岛，慢慢变成鹿儿岛的族人。 而流浪野人中的聪明者，也正在慢慢地流向鹿儿岛周边这些中小部落，补足了流失的人口。 有这样不断进化的野人源源不断流入鹿儿岛，鹿儿岛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兴盛，权力辐射也一天比一天远。 鹿儿岛的商队周游各部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各部落之间互通有无，交易也越来越兴盛。 这一天，理和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首领做了一笔大宗交易。 鹿儿岛将以短期借贷的方式，从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借走各两百万斤粮食，一个月后，鹿儿岛将连本带利，归还三部各三百万斤粮食！ 而且这批粮食来回运输的损耗由鹿儿岛的商队承担，也就是说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只需将部族当前粮食储量的一大半拿出来借给鹿儿岛，一个月后，他们将额外收获一百万斤粮食！ 这怎么看都是一笔不会亏的交易。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听到这句话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世上真有真样的好事？ 他们一再与理确认交易的真实性，在得到理誓言旦旦的确认，并且提出可以在鹿儿岛的交易市场内公开与三部签订交易契约，让九州所有部族作为见证者。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这下真的心动了，碰头会开了无数次。虽然今秋各部族种植水稻都获得了丰收，但是两百万斤粮食，几乎就是各部族目前存粮的八成。 但是相对来说，剩下的两成粮食，省一点，狩猎和采集积极一点，还是够吃一个月的，一个月后就有三百万斤粮食的收入，而且在鹿儿岛市场公开签订交易契约，大族长怎么都不会毁约不还粮食，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光辉伟岸的形象破产，在九州各部族人眼中威严扫地，群起而攻之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来，如果鹿儿岛真的不还粮食，好像也没那么坏，大不了再过以前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狩猎和采集生活。 最后三首领一致拍板，准了！ 盛大的签约仪式在鹿儿岛交易市场中央“公平、公正、公开”的石碑旁进行，签约当天人山人海。签约的时候佐贺、福冈、大名三位首领亲自到场，鹿儿岛也派出了羊过来签约。 这是九州各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大宗商品交易，合共六百万斤的粮食交易量，人们完全无法想象这个数字到底有多大，据说从鹿儿岛外往内运送粮食的驴车络绎不绝，一直运了三天，才把六百万斤粮食运进鹿儿岛的粮仓内。 签约的时候，理亲自将契约交给三位首领审阅，三位首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契约，才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现在九州各部进行交易，早已不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所有货物都必须换成铜钱来计价，签订契约也是一样。但是采用龙币还是狼币、豹币、牛币来计价，就有一些分歧。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当然希望采用自己的钱币，毕竟这么大的交易规模，是在别的部族面前推广自家钱币千载良机。 经过磋商，最终的就解决方案是，佐贺、福冈、大名三部各自按照当前与龙币一比一的汇率，将两百万斤粮食兑换成铜钱，也就是两万狼币、豹币、牛币。 一个月后，鹿儿岛按照当天汇率，将两万狼币、豹币、牛币折算成龙币，归还与折算的龙币等值的粮食。 拿到这份两万狼币、豹币、牛币的契约后，理的心里乐开了花。 第141章 挤兑1 佐贺部，狼村。 这些年随着鹿儿岛的不懈努力和阅鹿书院的教育宣传，野人已经逐渐有了家和私有制的概念。 随着水稻的大面积种植，生活变得富足，现在的野人世界，已经没有人愿意平白将自己家的粮食放在别人家，哪怕是自己部族的仓库里。只有把粮食放在自己身边，看得见，摸得着，才会让人觉得心安。 可是，佐贺部的族人没有办法，因为部族首领使用强制命令，将他们的粮食全部收进部族仓库，然后发给他们一个个制作粗糙的狼币。 这些狼币还要小心地保管着，要是不小心磕破了、掰断了，部族可是就不承认这些破损的狼币的，那些存放在部族仓库里的粮食也就永远拿不回来了。 只有当自己家的粮食吃完之后，才可以凭借这些狼币从部族仓库里领回自己的口粮。 即便如此，领回的口粮依旧会有克扣，原先进部族仓库的时候一百斤粮食兑换一狼币，但是出部族仓库的时候，一狼币却只能兑换九十斤，甚至八十斤粮食。 这让佐贺部族人苦不堪言。 这给了佐贺部族人一种感觉，就是将粮食放在鹿儿岛，他们的粮食不会少分毫，如果放在部族仓库，这些粮食逐渐就变得不是他们的粮食了。 之所以佐贺部的族人依旧会将粮食交给部族并兑换成狼币，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佐贺作为部族首领的强制命令！ 鹿儿岛虽好，但是他们终归要在部族生活的，平民百姓最大特点就是隐忍，只要欺负他们不要太过分，生活还过得下去，他们就会默默承受这些不公。 理决定给佐贺部加一把火。 他带着鹿儿岛商队来到佐贺部的狼村，并且以一铜币兑换五十斤粮食的方式，用手中的龙币去收购佐贺部族人手中的粮食，而且收购价仅限今天。 而一铜龙币拿到鹿儿岛的交易市场，依旧可以兑换一百斤粮食！ 就算是再蠢的人也能计算出，只要转一下手，就能白赚五十斤粮食！于是鹿儿岛的商队周围围满了前来兑换铜龙币的佐贺部族人。 佐贺部许多族人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存粮都拿出来了全部兑换成了铜龙币。 家里没有粮食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不是还有存放在部族仓库里的粮食吗？ 于是这些族人又用手中的狼币去部族仓库兑换粮食。 而一些聪明的族人很快就发现，即便一狼币只能折价兑换出八十斤粮食，出售给鹿儿岛的商队之后，依旧能有赚头！ 越来越多的佐贺部族人蜂拥至部族仓库，要求将手中的狼币兑换成粮食，然后出售给鹿儿岛的商队，兑换成铜龙币。 佐贺部的仓库管理者估计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族人像疯了一样，要把手中的狼币兑换成粮食。 当佐贺部的仓库管理者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很快发现部族的粮仓就要见底了，但是外面要求兑换粮食的族人依旧排成长龙，一点也不见少！ 这些仓库管理者立即心急火燎地向首领报告部族内的突发情况。 当佐贺和狼巫来到他们的部族仓库之后，立刻就傻眼了，估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后世名为“挤兑”的场面。 族人们举着手中的狼币，疯了一样要求兑换粮食，但是佐贺部前一段时间才将部族里的两百万斤粮食通过短期契约出借给鹿儿岛，现在部族仓库所剩的粮食根本就不可能满足族人的兑换需求！ 即便现在已经将粮食的兑换率压低到一狼币兑换八十斤粮食，佐贺部的族人依旧高声叫嚷要求兑换。 当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佐贺和狼巫一商量，就决定将兑换率进一步压低到一狼币只能从部族仓库兑换五十斤粮食，和鹿儿岛商队的粮食收购价基本持平，这样族人就无法通过倒卖赚取粮价的差额。 当族人们听到佐贺首领颁布的新规定后，都有些失望地打算离开，这时候新的消息转来，鹿儿岛的商队以一铜龙币购买三十斤粮食的收购价，继续收购佐贺部族人手中的粮食。而一铜龙币，依旧可以在鹿儿岛兑换一百斤粮食！ 听到这一消息之后，刚刚才要散场的佐贺部族人，再次蜂拥而至发生挤兑。佐贺和狼巫都已经蒙了，现在那还有多余的粮食啊？ 佐贺再次下令，一狼币只能从部族仓库兑换三十斤粮食。 佐贺部的族人刚有些失望，不久新消息再次传来，鹿儿岛商队以一铜币购买十斤粮食的收购价，继续收购佐贺部族人手中的粮食。 一铜龙币依旧可以在鹿儿岛兑换一百斤粮食！ 疯狂的场面再次发生！ 一铜龙币收购十斤粮食，而一铜龙币可以在鹿儿岛兑换一百斤粮食！ 十倍的差价！ 换到就是赚到！ 佐贺部的族人已经疯狂了，部族仓库里无法兑换粮食，他们就去家里找，把自己今晚用作晚餐的粮食都捧了出来，出售给鹿儿岛的商队换取龙币。 面对疯狂的族人，看着已经见底的粮仓，佐贺一咬牙，宣布一狼币也只能兑换十斤粮食！ 即便佐贺已经将兑换率下降到一狼币只能从部族仓库兑换十斤粮食，疯狂的族人依旧在挤兑，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首领就会宣布，一狼币只能从部族仓库兑换一斤粮食。 新消息很快又传来，鹿儿岛的商队以一铜龙币购买一斤粮食的收购价，收购佐贺部族人手中的粮食…… 佐贺瘫坐在地。 疯了，所有族人都疯了…… 即便一狼币也下降到只能从部族仓库兑换一斤粮食，也没有意义了，因为狼村的粮仓里已经没有一粒粮食。 佐贺部的族人很快就发现，自己手中的狼币竟然无法从部族仓库兑换成粮食！ 无法兑付的狼币，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和一坨屎又有什么区别？ 日落之时，理心满意足地坐在驴车上，带领着满载粮食的商队，优哉游哉地返回鹿儿岛。 今晚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福冈部、大名部…… 第142章 挤兑2 扶苏知道，连后世作为金融大鳄的银行都害怕的事情，一个地方发生如果挤兑，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佐贺、福冈、大名三部首领的信誉已经破产了，狼币、豹币、牛币已经无法承兑，饥饿的族人无法凭借手中的钱币从部族仓库内兑换到哪怕一粒粮食。 握着手中的狼币、豹币、牛币，饥饿伴随着愤怒在部族里蔓延。 为什么？ 那都是我自己的粮食啊！当初是自己亲自用一百斤粮食兑换一枚钱币，将粮食存进部族仓库里的，现在你竟然告诉我，就算是一枚钱币只兑换一斤粮食也不行？ 所有的指责最后都指向了用强制命令推行部族币制的首领，毕竟如果不是首领的命令，谁又会愿意将手中的粮食换成无用的狼币、豹币、牛币呢？ 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首领们今晚都过得惶恐不安，彻夜未眠，他们甚至将部族里比较忠心的武士都调到了自己的住所附近站岗，害怕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电闪雷鸣，但是电闪雷鸣之后，暴风雨并未如期而至。 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佐贺、福冈、大名他们从自己的房子出来，发现很多族人背起行囊离开了营地。 一打听，原来是饿了一晚上的族人，带着手中的龙币，前往鹿儿岛兑换粮食。 对啊，差点忘了龙币是可以从鹿儿岛兑换粮食的！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今天继续把族人往饥饿的悬崖上逼，他们真的不敢想象族人们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情。 今天的鹿儿岛交易市场非常的热闹，钱庄很早就开门了，钱庄内的柜台明显增加了人手，钱庄的伙计将写着今天汇率的黑板挂到钱庄外的大白墙上： 一龙币兑换十狼币。 一龙币兑换十豹币。 一龙币兑换十牛币。 一龙币兑换…… …… 挂汇率牌子的伙计还没来得及返回钱庄内，钱庄的大门已经被汹涌的人群占满了。伙计目瞪口呆地看着各部族的族人先疯了一样涌向柜台。 “兑换龙币！ “我要兑换龙币！” “把我手中所有的狼币都兑换成龙币！” “让我先换！我愿意便宜一半兑换！二十牛币换一龙币也行！” “三十！让我先换！” 钱庄伙计满头大汗地想挤回柜台内，费尽全力挤到一半，掌柜的扔给他一个纸团，打开一看，是一条新的汇率。 得了，这下还得挤出去。 一龙币兑换二十狼币。 一龙币兑换二十豹币。 一龙币兑换二十牛币。 一龙币兑换…… …… 半刻钟后，钱庄伙计又满头大汗地挤出来，再次把黑板上的汇率擦掉。 一龙币兑换二十狼币。 一龙币兑换二十豹币。 一龙币兑换二十牛币。 一龙币兑换…… …… 一刻钟后。 一龙币兑换三十狼币。 一龙币兑换三十豹币。 一龙币兑换三十牛币。 一龙币兑换…… …… 半个时辰之后。 一龙币兑换一百狼币！ 一龙币兑换一百豹币！ 一龙币兑换一百牛币！ 疯了！汇率彻底疯了！ 短短半个时辰，除了龙币之外的所有钱币像坐过山车一样，一泻千里，短短一个时辰贬值百倍，千倍的钱币不在少数。 在这种汇率下，即便钱币的面值已经下降到和废铜差不多了，那些外族人依旧强烈要求兑换成龙币！ 鹿儿岛市场内增开了十几处临时粮食兑换处，一辆辆驴车载满大包大包的粮食，不断从鹿儿岛的粮仓内运出来，在市场内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每一个粮食兑换处都挤满了前来兑换粮食的外族人，鹿儿岛派出士兵维持市场的秩序，所以市场内人虽然多，但是秩序井然，粮食兑换处的伙计们认真工作、核对，确保每一名前来兑换粮食的外族人，都能兑换到他们想要兑换的粮食。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粮食兑换处的伙计们忙得满头大汗，但是依旧热情高涨，工作未成停歇，众多外族人已经兑换到了自己所需的粮食，满意而归。而直到此时，鹿儿岛市场内堆成一座座小山的粮食并未见减少，从鹿儿岛往外运送粮食的驴车依旧络绎不绝。 看着那些像连绵的高山一样的粮堆，排着队的各个部族的族人都感到心安，有些外族人甚至离开了队伍。因为有些外族人其实不着急将手中的龙币兑换成粮食，家里其实也还有粮，反正鹿儿岛的粮食堆得像山一样吃不完，真要兑换的话，明天来也不迟。 渐渐地，排队兑换粮食的队伍在变短，很多外族人觉得自己又不着急，干嘛非要挤破头在今天兑换粮食啊？ 甚至有些外族人刚将手中的龙币兑换成粮食就后悔了。这一次兑换粮食太多也不好拿啊。于是又重新将大部分粮食兑换成龙币，只留下两袋口粮。 这时，鹿儿岛的伙计总是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帮助他们将龙币兑换成粮食、或者粮食兑换成龙币。 看着越来越多的外族人都能百分百地用手中龙币兑换成粮食，排队兑粮的队伍渐渐地就消散了。 到了晚上，外族人们背着一大袋一大袋粮食，去鹿儿岛的饭店里用龙币消费吃饭。 吃饱了肚子之后，看着旁边堆成一摞摞的粮食，然后这些外族人就觉得自己是傻子，没事干嘛费这么大劲啊？ 晚饭之后，鹿儿岛市场内的粮食兑换处又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很多外族人排队要求将手中的粮食兑换成龙币…… 第二天一大早，吃饱喝足的佐贺、福冈、大名部的族人，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的粮食，返回自己的部落。 在回到部落营地的时候，这些背着粮食的佐贺、福冈、大名部族人，一个个对着部族的仓库管理员怒目而视，而部族仓库管理员则像鹌鹑一样，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佐贺看着满载粮食而归的族人，他本应高兴才对，但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些粮食一粒也不会进到部族的仓库内。 他作为佐贺部的首领，已经名誉扫地，在族人中的威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族人手中还有大把无法承兑的狼币，他这个首领又有何脸面问族人讨要粮食？ …… 一个月之期已到。 理带着他的商队再次来到了佐贺部。 “佐贺首领，按照契约……”理笑眯眯地说道，“我来归还先前所借的粮食来了。” 哗啦啦—— 理将两大箱子狼币倾倒在地。 “这是两万枚狼币，一分不少。” 噗！噗！ 理将两袋子粮食从驴车上拉下来。 “按照当前一龙币兑换一万狼币的汇率，两万狼币就是两铜币，一铜币兑换一百斤粮食，这就是两百斤粮食。” “鹿儿岛和佐贺部签订的契约这就两清了。”理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只是不知道佐贺首领是选择要两万狼币呢？” “还是要两袋粮食？” 嘎～ 佐贺一口气没缓过来，抽疯一样晕了过去…… 第143章 秋祭前的约定1 鹿儿岛利用货币汇率的“剪刀差”，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资本收割。 这种说不上非常高明，甚至可以说非常拙劣的手段，也就面对野人世界这些没有经历过资本毒打的原始部落能凑效。 经此一役，佐贺、福冈、大名三位首领被坑惨了。 比如佐贺在部族内已颜面扫地，至今还欠着族人的粮食无法承兑，当初族人可是按照一百斤粮食兑换一枚狼币的比率把粮食交给你的，如果现在真要按照一万狼币兑换一龙币的价值还给族人粮食，佐贺能想象到，自己的族人一定会将他撕碎。 福冈和大名也面临同样的困境。 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和鹿儿岛的契约是白纸黑字在交易市场公开签订的，有各部族人的见证，也有他们对于神明的誓言，现在鹿儿岛已经确确实实地履行了契约，你能怎么办？ 狼币现如今已经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品，就算工艺再粗糙再简化，铸造狼币的成本已高于狼币本身的价值，造多少就亏多少，两万狼币的货币价值，甚至买不起将两万狼币熔化后制成的农具，非常的可笑。 在这种情况下，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族人之所以没有造反，完全是因为他们的族人依旧可以使用龙币从鹿儿岛兑换到足够的粮食，生活依旧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前一段时间鹿儿岛的商队以极高的价格从各部的族人手中收购粮食，让各部的族人手中积攒了大量的龙币，这些龙币从鹿儿岛兑换了大量的粮食，而这些粮食又其实是一个月前从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借来”的。 感觉这好像什么都没改变，鹿儿岛只不过是将粮食从各个部族首领掌管的部族仓库内拿出来，再分到他们的族人手中而已。 但是其中区别可大了。 经过这一次事件，各部族的首领们已经不可能将族人手中的粮食收上来，私有制的观念将在各部族人心中根深蒂固。各部族首领作为失信人，他们的权威被削弱了，将进一步促进民权思想萌芽的发展。 这些说起来可能有些虚，但有一点是实实在在的，那就是由此建立的龙币在各部族人心中稳固的地位，至此之后，九州之内将有且只有龙币一种货币可以在各部流通。 当扶苏再次在渊文阁讲课时，学子们看向讲台的眼神犹如在仰望神明，特别是像理这样的鹿儿岛高级管事，眼神更加的炙热。 通过这一次的“挤兑”事件，鹿儿岛的这些高级管事们，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手中竟握有如此高的权力！鹿儿岛的商队本质上和鹿儿岛的军队并无多大区别！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手段得当，利用鹿儿岛的商队覆灭某一个部落，也并非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扶苏的课给他们开阔了眼界，开拓了一个新的世界。 现在的鹿儿岛在于九州，已经是一个无法撼动的存在，在武力上，就算鹿儿岛之外的所有部族都联合起来，也无法攻陷鹿儿岛的城墙，而鹿儿岛的黑骑营，却可以纵横九州，无一合之敌。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佐贺、福冈、大名三位首领在挤兑事件中吃了暗亏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对“大族长”的不满，也正是因为他们做到了这一点，他们才能依旧在行使作为部族首领的权利。 佐贺部、福冈部、大名部以及九州岛上其余的中小部落，其实都已在潜移默化中，走向被鹿儿岛同化的过程。 最舒适的房子在鹿儿岛，最美味的食物在鹿儿岛，最美丽的衣衫在鹿儿岛，最美好的生活也在鹿儿岛，最强大的武器、最坚固的盔甲统统在鹿儿岛。 鹿儿岛在九州已经成为“圣城”一般的存在，当仁不让的唯一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科技中心。 很多外族人在荒原上长途跋涉，只为看一眼鹿儿岛中心高耸的东宫，很多外族人朝霞出晚霞归，仅仅为了品尝一口鹿儿岛的美食，每一个小野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入阅鹿书院上学，每一个流浪野人最渴望的就是获得一份在鹿儿岛的工作，哪怕这份工作没有任何酬劳，只需给予他们一个住处和一日三餐就心满意足。 无论是佐贺部族人、福冈部族人还是大名部族人，以羊过和理为代表的这些鹿儿岛高级管事，其实很久之前已经将他们等同族人视之，都是大族长的子民。 因为很明显的一点，佐贺部、福冈部、大名部的人口虽然一直在增长，但那是因为通过劫掠域外部族和吸纳流浪野人产生的人口增长，而部族中最聪明的那部分精英族人，却在不断地进入鹿儿岛，变成鹿儿岛的族人。 所以在鹿儿岛的管理阶层看来，无论是佐贺部、福冈部还是大名部，基本上都已经变成了鹿儿岛的附属部族。 九州的部族都在花鹿儿岛的龙币，写鹿儿岛的文字，说鹿儿岛的语言，穿鹿儿岛设计的衣服，将自己的孩子送进阅鹿书院上学……把这这些部族的族人与鹿儿岛的族人放在一起，你根本分不清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现在还有哪个部族保持有比较独立的自主性，那就只剩下与鹿儿岛关系“比较糟”的棠梨部，以及自身比较特别的以女为尊的飞鸟部。 对于其余九州各部族的族人来说，他们也已经从心底里承认了扶苏作为龙族“大族长”这个本来有些虚幻的身份。 大族长在守卫九州地区的安宁，驱逐野兽，开拓荒野，治疗病人，抵御域外部族的入侵，并且教导各族人农耕、制陶、晒盐、冶铁、纺织、捕鱼……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地履行着一个部族统治者的权力。而且在这些族人看来，大族长履行得要比自家的那个首领要好，至少大族长说一就是一，从来不会克扣他们的粮食。 佐贺、福冈、大名在他们的本部族人的心目中，已经没有那么强大，更没有了那么强大的凝聚力，九州岛已经有了迈向一统的趋势。 羊过不止一次的暗示过，大族长其实可以成为各部族唯一的王。 理在汇报工作时也多次提及，其实各部族都渴望大族长能成为九州之王。 就连韩鸮和黑夫也在无意中提起，他们麾下的步卒、骑兵完全可以轻易踏平九州任何一个不听话的部族。 但是都被扶苏拒绝了。 然后时间终于来到了“秋祭”。 第144章 秋祭前的约定2 鹿儿岛的上空每天都有鸟儿飞过，这很正常，鸟儿会飞过任何地方，没有人会对此多作注意。 而飞过鹿儿岛的鸟儿不同之处在于，鸟儿的腿上都系着一个小竹管子，竹管子里面是“夜莺”送回来的各种情报。 信鸽的使用是“夜莺”可以前往更远的地方而不担心与鹿儿岛失去联系的重要保证，就目前来说，无论多远的消息都能做到朝发夕至。 将“夜莺”送回的种种零散的信息归集起来后，扶苏就从东瀛列岛全景图上，看到一条蜿蜒的长蛇正直奔鹿儿岛的方向而来。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三部在域外野人身上所做的事情，神奈川部不可能一点察觉没有。 卑弥呼现在已经是“夜莺”的一员，对于这支脱胎于飞鸟部的特殊斥候部队，卑弥呼的融入完全没有障碍。 卑弥呼在温泉乡住的时间长了，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东西，不能总在这里吃白食。 而且骑巨鹰的卑弥呼，与现在的“夜莺”简直无比的契合，有了巨鹰的存在，卑弥呼完全可以做到朝苍梧，暮北海，前往东瀛列岛任何地方，都只不过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 而且在天空中的卑弥呼，从武器装备层面来说，在扶苏能将防空导弹制造出来之前，她就是无敌的存在，即便是攻城弩，也无法企及巨鹰的飞行高度。 红翎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在温泉乡疗养院待产的日子，她有意地将“夜莺”的权力逐步移交给卑弥呼，而扶苏也默认了这一行为。 在温泉乡一起泡澡的时候，为了能让卑弥呼和自己相处时不觉得无聊和生疏，扶苏就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而卑弥呼最着迷的，就是其中的“神雕侠侣”，只不过扶苏将故事作了一些小改动，杨过没有失去手臂，小龙女也没有失去贞洁。 卑弥呼曾经很热情地邀请扶苏共乘巨鹰，让他也亲身感受一下天空的辽阔和自由，也算spy一把神雕侠侣。 虽然扶苏很羡慕杨过和小龙女，但是对于连坐飞机都感到恐惧的他而言，骑巨鹰无疑就是自杀行为。 之前在祖母山被巨鹰从半空抓住，然后扔到草地上的经历，也在扶苏心中留下了阴影。 在扶苏看来，骑在巨鹰背上，和骑在一架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小型飞机上完全没有区别。他也真的非常担心卑弥呼的安全。 于是扶苏参照战马身上的挽具，为巨鹰量身打造了一套“挽具”，这套挽具就像“安全带”一样束缚在巨鹰身上，但不会影响巨鹰的自由活动。 在这套安全带系统之下飞行时，卑弥呼在鹰背上就有了很好的抓取点，双脚也能找到固定的支撑，保证她即便松开双手双脚，这些安全带依旧会将她的身体牢牢地束缚在巨鹰背上保持骑行的姿态。 在紧急情况下，这套安全系统也有一键解除功能，只要拉开一个安全卡扣，整套挽具就会立即分崩离析。 扶苏同时也改造了卑弥呼的背包，移除储物功能到安全带系统上，背包变成了单纯的降落伞包。虽然这手工制作的降落伞还达不到后世的降落伞那种水平，但是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卑弥呼身上的穿着也要改造，扶苏知道天空飞行的最大敌人就是气流和寒冷。 海拔每升高一百米，气温就会下降零点六度，老鹰的飞行高度一般在几千米左右，部分鹰类能利用气流飞上万米高空，到达与飞机飞行高度一致的平流层。 扶苏毫不怀疑这史前巨鹰能飞上万米高空，也就是说在地面还是炎热夏季的时候，卑弥呼身处的环境很可能冰冷刺骨。 所以扶苏为卑弥呼量身定做了一套连体式羽绒飞行服，既防风又保暖，飞行服上的衣带卡扣还是和巨鹰身上的安全带系统互相匹配的。 一副用高透明水晶打造的护目镜，让卑弥呼即便在高速飞行时也能睁开眼睛视物。 其他与飞行配套的保温饮水袋、一口一个的便携式干粮等等小细节，更是数不胜数。 卑弥呼身上这一套装备都是量身定做的，整个制作费用算下来，几乎就可以武装一个小队的黑骑营。 扶苏完全不惜血本，谁叫他认为卑弥呼就是他的未来老婆呢？对待老婆大人当然往死里宠！ 当初扶苏一边展示一边和卑弥呼解释各个装备的作用和使用方法时，卑弥呼瞪圆了双眼，之前她骑在巨鹰背上唯一的着力点就是那条带钩锁的绳子，她完全不知道飞行还有那么多学问。 而在扶苏看来，卑弥呼之前坐在巨鹰背上就和坐在飞机的引擎盖上没有区别，没被摔死简直就是奇迹！ 扶苏不断叮嘱卑弥呼以后万万不能这样做了，然后不厌其烦地向卑弥呼科普飞行的知识，包括在天空中如何定位自己的位置啦，如何利用气流飞行啦，飞行高度不宜过高否则容易缺氧或者得低温症啦等等，听得卑弥呼是一愣一愣的。 最后听得卑弥呼慢慢地红了双眼，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眼泪似要破堤而出。 “怎么啦？”看到女孩子而且是自己的未来老婆在自己面前要哭了，扶苏立刻慌了手脚。 “怎么突然哭了？” “谁欺负你了？” “还是突然想家了？” “想回飞鸟部？” “不是。”卑弥呼摇摇头，低声抽泣着说道，“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苏秦，你答应我，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呃……” 扶苏是很想拒绝的，毕竟我是想娶你当老婆的啊，而不是当什么好朋友的，但是看着卑弥呼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一软就答应了，反正答应你的是“苏秦”和你做好朋友，又不是我。况且也没听说好朋友就不能发展成夫妻的。 看到扶苏答应之后，卑弥呼立即破涕为笑。 “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扶苏轻轻地将卑弥呼被温泉水打湿的秀发挽到双耳后面，露出纯真的脸。 “可以。”卑弥呼点点头，“要我答应什么？” “就是你以后只可以和我一个人泡温泉，别人都不可以！能答应我吗？” “可以，我姐姐也不行吗？” “呃……我说的别人是指别的男人，不包括你姐姐。” “好！” …… “苏秦……” “恩？”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摸我？我好痒……” “没事，一会就不痒了。” “哦……” 第145章 秋雨1 神奈川。 在鹿儿岛出现之前，它就是整个东瀛列岛最为强盛、最为先进的部族，它的人口规模无法做精确的统计，但是作为超大型部落，扶苏估计神奈川部的族人应该在十五万左右，这还不包括它的外围附属部落，比鹿儿岛、佐贺部、福冈部、大名部、棠梨部和飞鸟部这九州最大的六个部族加起来的总人口还要多。 要是放在后世，神奈川部是东瀛列岛上妥妥的超级大国。 扶苏一直对神奈川部很关注，但是他关注的不是神奈川部本身，而是它所处的那块地： 关东平原啊，让我能怎么不思念你！ 如果说整个东瀛列岛最具战略价值的地方，毫无以为就是兼具关东平原和东京湾的关东地区，关东粮仓再加上天然良港东京湾，以及相对最为密集的人口总数，扶苏早就对这个地方垂涎三尺。 鹿儿岛在东瀛列岛的位置太过于偏西，作为与中原大陆的联系点很适合，但是如果想要以此辐射掌控整个东瀛列岛，多少就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 而关东地区，毫无疑问就是东瀛列岛的心脏，在这里建一个点，就能辐射整个东瀛列岛，通过东京湾，甚至能将势力范围延伸到整个西太平洋。 神奈川部已经进化到青铜文明阶段，在九州岛出现之前，东瀛列岛上所有的青铜器都来自于神奈川部，所有的先进生产技术都来源于神奈川部，神奈川部甚至拥有自己的骑兵，也是整座东瀛列岛上规模最大的骑兵团，按照“夜莺”传递回来的消息，神奈川部的骑兵人数达到了恐怖的一万！ 而鹿儿岛的黑骑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不断发展，不断收集各部族的战马，现在也才扩编到200人的规模。 马至少要到3岁才成年可以使役，鹿儿岛自己豢养的小马驹还远未到可以使用的时候，随着军事训练的进行，现在兵员素质已不是制约黑骑营扩大的关键因素，战马才是，现在甚至出现了骑兵无马的现象。 战马的获取主要是通过远东大陆地区的输入，具体到东瀛列岛，就是通过箕子朝鲜输入，本地化繁殖后扩大种群，但是每年依旧需要不断输入新种马来维持种群的更迭，否者种群退化会出现很多发育不良的驽马劣马。 扶苏还不想让箕子朝鲜知道鹿儿岛的存在，最主要是不想传到北方让大秦知道，所以扶苏将目光投向了神奈川部。 扶苏站在密林间，看着远处那支长蛇一般绵延好几公里的队伍。 每年秋季的第二个月圆之日后，就是神奈川部巡游东瀛各部族的时候，巡游时间一个月，基本上就是将除北海道之外的东瀛列岛走一个来回。 巡游队伍所到之处，沿途各部不仅要跪拜恭迎，还要满足巡游队伍的食宿需求。 三万人的巡游队伍，其中神风骑兵五千，神奈川本部族人一万，其余仆从、奴隶、苦工一万五千余，供养这样一支队伍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巡游队每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部落就要先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把最好的美食送上来，还要把部族里最美丽的少女献上来。 扶苏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秋收之后，那些外围的族需要把一半的收获敬献给神奈川部，不这样做也养不活这支庞大的队伍。 这支队伍在部落里呆一天，就能吃掉那些中小部落半年的口粮。 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行进在荒原上，遭遇一点微不足道的骚乱就不足为奇。 就在作为先锋的三百神风骑兵走过，主力大军还没有到来的空隙时间里，巡游队伍计划前进的路线上出现了一棵倒下的大树，从树桩整齐的切口可以看出来，这颗大树是人为砍倒的。 神风骑兵并没有在大树周围找到砍倒大树的人，由于大队人马已经走到了一个名为“兵库”的边缘部落领地内，所以，这支神风骑兵在第一时间就砍下了前来恭迎巡游队伍的兵库首领的头颅。 刚才的骚乱就是这个兵库首领的喊冤声造成的。 神风骑兵没有理会兵库冤不冤，大队人马直接冲进了兵库部的营地之内，在一片惨叫声中，这个名为“兵库”的边缘小部落就不复存在。 将兵库部屠杀干净之后，神风骑兵把兵库首领的头带走了，留下一地破口袋一样的身体乱七八糟的倒在营地内，还不断地有鲜血从死去的兵库部族人的脖颈中慢慢流出来。 营地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苍蝇很快就铺天盖地般过来进餐…… 扶苏走进兵库部的营地内，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禁叹了一口气。这还不如被佐贺他们劫掠呢，劫掠回去当奴隶是辛苦了一点，但至少能活。 “那些就是佐贺部狼武士口中的神风武士吗？”飞鸿看着那些仔细把头顶部分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缕月牙状的发髻，看上去就像顶着个地中海发型的神风武士离去的方向。 “嘿，赤练你说，他们能不能在黑骑营面前挡下一回合？” “除了我们自己，没人能阻挡黑骑营。”赤练也看着神风武士离开的方向，眼睛像毒蛇一般锐利。 赤练就是原先长崎部那五个得了蜕化病，最终唯一存活下来的小野人，他在鹿儿岛养好病之后，全身皮肤表面留下了凹凸不平的永久性疤痕，虽然这些疤痕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但是让赤练看上去就像是全身都纹了一个大花脸，模样非常容易吓坏小孩。 这让赤练的性格变得越来越的阴郁，不愿意接触别人，甚至不愿意走进阳光里，整天呆在阴暗的房间不愿意出来。 扶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知道这样下去这孩子的成长肯定会出问题，这就有负棠梨的寄托，所以就把赤练也带到了自己身边，让飞鸿和游龙去和他相处。 飞鸿和游龙毫无疑问是鹿儿岛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对于赤练身上的伤疤根本就毫不在意，游龙甚至骄傲地向赤练展示自己胸腹上的那条纹成青龙的巨大伤疤。 很快，这三位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小伙伴兼好兄弟，在飞鸿和游龙的带领下，赤练终于也愿意到户外参加活动了，虽然赤练那大花脸也被阅鹿书院的学生嘲笑过，但是这时候飞鸿和游龙总会第一时间冲出来，将那个敢嘲笑自己兄弟的家伙围殴一顿。 有时候嘲笑赤练的高年级学生不仅是一个，有时后是两个、三个、十几个…… 于是围殴就变成了群殴。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在不准使用武器的前提下，又不能下狠手，最终被围殴的人就变成了飞鸿游龙赤练他们仨。 特别是游龙，他的顶级战力上了岸就基本下降到普通人的地步，飞鸿和赤练很多时候反而要护着他，被围殴也就理所当然了。 虽然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但是这仨难兄难弟每次都乐此不疲，事后一起哈哈大笑着相约去海滩上烧烤。 扶苏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他们仨，这就是青春啊！ 第146章 秋雨2 赤练穿着黑色紧身衣蹲在树杈上，全身包裹着只有脸部露出一双眼睛，看到神风武士走远后，才从树上跳下来，脚尖点地，落地无声。 扶苏觉得赤练这家伙真的越来越像“忍者”了，本来只是无意提起得小故事，赤练却当了真，还央求扶苏按照故事中的“忍者”，为他打造了全套的装备。 飞鸿的目标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将军，对于独来独往的“忍者”没兴趣，游龙作为水族的未来首领，他的使命是带领水族征服汪洋大海，更不会独来独往，也就只有赤练为此深深着迷。 “那棵树是谁砍的？”扶苏问飞鸿和赤练，“你们砍的吗？” “不是，我们哪有心思砍树啊公子。”飞鸿摇摇头。 “周围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应该是兵库部的族人自己砍的。”赤练也说道，“但是我猜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要砍树而已，哪里知道正好拦在神奈川部的巡游队伍前面。” “看来神奈川部也没少遭遇刺杀之类的事情，否则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就神经紧张。”扶苏看着已了无生机的兵库部营地，摇了摇头，“我们走。” “通知游龙，让水族放开关门海峡的水路通道。” “同时告知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坚壁清野，组织沿途的部族暂时撤离营地。” “要让神奈川的巡游队伍通往鹿儿岛的路线……” “畅通无阻。” 通过这一次外出观察，扶苏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神奈川部已经驯服了马，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可以跨越那么远的道路巡游东瀛列岛的原因。 但是他们的骑兵也并未发展成熟，至少扶苏在那些神风骑兵身上，并没有看到类似高桥马鞍、马镫、马蹄铁之类的装备，除过有一条绳子勒在马头上用来控制战马方向之外，再无别的装备。 不过，他们的青铜武器真是不错，那些镰刀状的长刀在骑砍中并未发生折断的情况，扶苏猜测那应该是添加铅锌一类物质后铸造的青铜武器，神奈川部的发展程度，由此也可见一斑。 神奈川部的工匠在关门海峡上非常熟练地搭建浮桥，看来不是第一回做这事了。 游龙躲在海浪中只漏出半个头，远远地盯着那支走上浮桥的巡游队伍。 晚秋的雨水淅淅沥沥。 这个时候的雨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没有春雨轻柔，也没有夏雨暴烈，说大不大，将整个荒野笼罩在雨雾中，不管大地愿意不愿意，都要接受它的浸润。 三个人影披着蓑衣站在雨雾中，看着不远处被浓烟笼罩的荒原，神情非常的严肃。 在三人的身前，一座村落已经被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在秋雨中仍未熄灭的火苗至今还在冒着袅袅青烟。 “狼村没有了。”中间一人头戴狼头盔，表情冷峻，眼中满是凶戾之色。 在他身边站着的一人头戴牛头盔，另一边站着的则头戴豹头盔。 “其实还好。”牛头盔叹了一口气，“至少族人和财物都没有损失，烧掉的只是房子。” “房子还可以再建，如果族人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你的牛村怎么样了？”豹头盔问。 “还能怎么样？”牛头盔叹了一口气，“也差不多这样呗。” “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们豹村了，你真不回去看看？” “看什么啊，族人和货物早就迁移到山洞里面去了，现在的豹村就是个空村落。” “神奈川！”狼头盔看着逐渐熄灭的余火，双眼通红，“我一定要他们加倍偿还！” “你有的是机会。”牛头盔拍拍狼头盔的肩膀，“这一次秋祭，我们九州各部族一粒粮食都没有进贡，早就把神奈川部得罪透了！” “嘿，你们说，我们几个还能说得过去，怎么别的部族也突然不怕神奈川部了？要知道上一次秋祭，‘神使’可是受到九州各部鼎礼膜拜的……” “你要问为什么？”牛头盔瞥了他一眼，“现在在九州各部族人心中，如果这天地间真的有‘神’，那么这个‘神’一定是我们的大族长！” “你还问为什么？” “嗤——”豹头盔笑了一下，“走，不然我们就会错过这次‘神之战’了。” “大族长说了，这次我们失去了，他会让神奈川部加倍奉还！我们可不能缺席啊。” “话说，你们觉得如果我们三部联合起来，能不能和这次的神风武士团一战？” “我们三部族现在所有能战的武士加起来，应该也有两万了？这都不行？” 雨中三人突然沉默了一阵。 “佐贺，你的狼武士和神风武士遭遇过，说说嘛！” “神风武士奔走的速度很快。”佐贺低头回忆了一下，“如果是面对面厮杀，我的狼武士并不害怕他们，问题是……” “他们都骑着战马，他们总会在你最疲惫的时候出现，就这一点来说，就很难。” “而且如果战事不利，神风武士可以随时遁走，我的狼武士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这一点来说，他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不行吗。”大名首领叹了一口气，“骑兵……真的如此强悍？” “你又不是没见过鹿儿岛的黑骑营，印象还不够深刻吗？” “黑骑营虽然悍勇，但是人数太少。”佐贺摇摇头说道，“如果对上五千神风武士……就算是蚂蚁，也能把大象咬死。” 三人又沉默了一阵。 “还是走，我们瞎操什么心啊。”福冈拍拍两人肩膀，“还是像以前那样，大族长吃肉，我们去讨点汤喝。” “不过我听说，神奈川的巡游队没有径直去鹿儿岛，而是拐了个弯，往祖母山的方向去了？” “真的吗？” “这还有假？明显就是奔着飞鸟部去的。” “我听说这次的’神使’，就是那个神奈川的王子，上一次秋祭就看上了飞鸟首领的妹妹？” “我也听说过，只不过上次飞鸟首领以妹妹还没举行成年仪式为由，拒绝了。” “飞鸟首领的妹妹现在应该是已经成年了？” “嘿，那就有好戏看了！” 第147章 秋风1 祖母山城门紧闭，半山腰依山而建的城墙上站满了背负精铁箭簇的飞鸟部女弓手。 飞鸟首领骑着赤雉，站在祖母山城门前，扶苏也骑着战马，站在飞鸟首领的身边。 扶苏是应飞鸟首领的邀请过来的，但是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野人兽皮衣服，使他看起来不那么的突兀，仿佛就是飞鸟部内一名普通的男性族人。 从山脚传来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扶苏向山下看去，只见十来骑兵乱糟糟地从一侧的小山头绕下来，后面跟着一长队奔跑的野人奴隶和扈从。 前方一名头顶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缕月牙状发髻的武士骑在马上，身体随着战马的步伐起伏着，目光冷冷地看着城门前的两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秃头武士单独驱马走到飞鸟首领面前，停下，冰冷的目光在扶苏脸上扫过，开口吐出一个字：“滚！” “呃……” 扶苏觉得又好笑又无奈，从对方一干武士的目光和动作来看，显然是不怀好意，但是做得这么明显，一点礼仪都不讲直接糊你脸上的，也真是少见。 “吉野，请注意你的言辞！”一向温柔平和的飞鸟首领脸色冷峻，抓紧了手中的缰绳。 “请飞鸟首领自爱！”吉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和这个奴隶的距离太近，会玷污你圣洁的身体！” “吉野，你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指点我的客人吗？”飞鸟首领面若寒霜，“把你的主子叫出来和我说话！” 扶苏也是第一次看到飞鸟首领生气的样子，你还别说，就算是生气，飞鸟首领仍是好看的。 “客人？”吉野立即在马上向扶苏低头道，“那真对不起，我道歉。” 可是看吉野冷笑的嘴角，半挑的眉毛，又哪有半分道歉的模样？而他身后的一众神风武士，更是自顾自地说说笑笑，不时冲飞鸟首领以及城墙上的飞鸟部女弓手指指点点，根本就没把扶苏放在眼里。 “吉野，别以为你是神风武士团的副团长就可以为所欲为。”飞鸟首领目光冰冷地看着吉野，“如果我再从你口中听到侮辱我客人的字眼，我不会介意替你的主子教训一下你们！” 飞鸟首领的话音刚落，城墙上的飞鸟部女弓手纷纷弯弓搭箭，拉开弓弦。 “神风武士团，拔剑！”吉野身后的一名神风武士一声暴喝，麾下神风武士纷纷拔出马背上的青铜长剑，金属摩擦剑鞘的声音，响成一片。 锵！锵！锵！ 场面骤然安静下来，气氛剑拔弩张。 自百年前“神国”使者降临东瀛列岛，为岛上未开化的土着野人带来先进的文化和技术后，神奈川部就与“神国”缔约，奉“神国”为世间唯一真主，其为“神仆”，并负责记载神国神迹、聆听圣谕、代神使巡游东瀛列岛各部，广布恩泽，接受万民膜拜。 作为“神国”在东瀛列岛的投影、指定的神使代言人、侍奉神之仆人、行走赏罚之使者的神奈川部，由此拥有了在东瀛列岛上超凡脱俗的无上权威。 作为东瀛列岛上的“超级大国”，没有人敢违背神奈川部的意志，神奈川大祭司心狠手辣凶名赫赫，神风武士团更是纵横东瀛列岛所向无敌。 一名神风武士甚至比一些野人部落的首领权力更大，只要是神风武士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人敢阻拦！ 神风武士团的编制是固定的一万人，绝不增加。只有死一个，才会空出一个位置。如果不是有出色的能力或身体素质，就甭想加入其中。这也为什么佐贺他们曾认为神风武士不可战胜的原因。 如果不是鹿儿岛用淘汰下来的装备武装了佐贺部的狼武士，狼武士还真不是神风武士的对手。 多年来，神风武士团早已经养成了飞扬跋扈的习惯。这一次巡游，在他们看来，与其说是护卫神奈川王子和巡游队伍，倒不如说是出来放松身心，欺负一下不怎么识趣也不怎么守规矩的那些部落。 在神风武士眼中，别的部族不过是寄生在神奈川部脚下的一只蝼蚁罢了。 正是这种骨子里的傲慢，让吉野面对飞鸟首领时根本不管对方的身份，直接出声呵斥旁边的扶苏。 可没想到，这一次飞鸟部女弓手的反应，让他们吃惊不小。 虽然身穿青铜板甲的吉野和他的神风武士团倒不怎么惧怕飞鸟部女弓手的羽箭，但是他们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和飞鸟部作战，并不想真正拔剑相向。 吉野比谁都清楚，去年秋祭之后神奈川王子就喜欢上了飞鸟部首领的那个亲妹妹。 自从看了青春活泼的卑弥呼一眼，神奈川王子就迈不动腿了，当时就已经有利用神风武士团的威压，强行带走卑弥呼的意思。飞鸟首领自然不允，而且理由也非常的充分，她妹妹还未成年。 神奈川王子虽心有不甘，但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再等一年，一年后再问问卑弥呼“愿不愿意”去当他的王妃。 神奈川王子之所以能耐心再等一年，一方面是卑弥呼当时真的还没有进行飞鸟部的成年礼，二是他相信飞鸟部跑不了。 飞鸟部和别的部族不一样，像佐贺部他们丢下草房子就能迁徙去别的地方，但是祖母山是飞鸟部自诞生以来祖先就居住的地方，飞鸟部不愿放弃，也绝不可能放弃祖母山，祖母山和飞鸟部是两位一体的存在。 至于到时候卑弥呼“愿不愿意”跟他走，在神风武士团面前，她能说不吗？ “都把剑收起来！”吉野勒转马头下令，“没看到飞鸟首领还有客人在吗？把客人吓尿了怎么办？” 扶苏：“……” 神风武士听到命令纷纷还剑入鞘，城墙上的飞鸟部女弓手也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飞鸟首领……”吉野转而抱拳行礼道，“我这次来是奉王子之命，邀请卑弥呼公主去与王子见面的，请飞鸟首领告知公主一声。” 无论是卑弥呼自己还是飞鸟首领，都从没答应过，也从未许诺过什么，吉野这就“公主前，公主后”地叫上了，看来是吃定了飞鸟部不敢违抗神奈川的命令。 “那你来得不巧。”飞鸟首领就没打算给吉野好脸色看，“我妹妹骑鹰云游去了。” “骑鹰？”吉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到“鹰”可能是一匹马的名字，就像飞鸟首领的“赤雉”一样，也就释然了，“那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问他。”飞鸟首领突然手指扶苏，脸上狡黠一笑，“卑弥呼现在被他拐走了。” “啊？”扶苏呆住了。 “你又是谁？”吉野阴沉着脸，“你把公主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148章 秋风2 看着吉野脸色阴沉地带着神风武士远去的背影，扶苏知道自己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你怎么不告诉吉野，小弥现在在温泉乡？非要说在鹿儿岛？”飞鸟首领笑道。 看来飞鸟首领对于卑弥呼离开祖母山之后的踪迹，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在鹿儿岛还是在温泉乡，这不一样么？都是我的地方。”扶苏也笑道。 怎么可能把自己认定的未来老婆的踪迹告诉这些连礼貌都不懂的二鬼子。 甘愿做箕子朝鲜这二五仔的狗腿子，不是二鬼子是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需要帮忙尽管说。”飞鸟首领收起调皮的姿态，一本正经地说道，“神风武士团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东西，他们的副团长吉野，更是心狠手辣的野兽。” “我会处理好的。”扶苏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不仅想要打败神风武士团，还要拿走对方的马！ 扶苏并不怪飞鸟首领将神风武士这团烈火往他身上引，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希望的事情。 飞鸟部已经在半山腰的城墙楼台上储存了大量的石头和滚木，做好了与神风武士大战一场的准备。 但是扶苏知道，在雷石与滚木之下，不仅是神风武士，就连神风武士座下的马儿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所以扶苏主动向飞鸟首领提出，让她把神奈川部的注意力转到鹿儿岛身上。 鹿儿岛也早就为了这一切做好了准备。 于是飞鸟首领才将扶苏邀请过来，也才有了飞鸟首领说扶苏拐走了卑弥呼的事情。 扶苏拒绝了飞鸟首领让他在飞鸟部多住一晚的好意，既然神风武士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鹿儿岛身上来了，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立即返回鹿儿岛。 当晚，扶苏就带着飞鸿和赤练马不停蹄地赶往鹿儿岛。路过神奈川巡游队伍附近的时候，他们还特意用布团将马蹄包了起来，下马牵着悄悄地路过，防止引起神风武士的警觉。 夜色静悄悄。 在一处小树林之内，穿出一阵女孩的恸哭和男性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想不到这里还藏了个小美人！我运气太好了！嘿嘿！” “主人啊，动作快点，我们偷偷离开营地出来，被吉野副团长知道了就……” “呸！我怎么可能会快？快吐口水重说！” “主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位奴仆模样的老野人满脸愁容地说道，“如果让吉野副团长知道我们偷偷跑出来，老奴的命就没了……” “怕毛！老子是王子！还怕他个副团长？” 树林内，一位小女野人被两个男性野人按在地上，双手被压死，嘴被捂住，那个自称“王子”的身材肥胖也梳着标志性秃顶发髻的男性野人则正在撕小女野人身上的兽皮裙子。 现在这个时代，肥胖的野人真的不多见，一般来说，繁重的劳动与匮乏的食物，让野人根本没有机会长膘。 就算是富庶的鹿儿岛，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族人也只是长得壮，但是并不胖。 肥胖的唯一可能，就是眼前这个肥胖的秃顶男过着远离体力劳动的富足生活。 “呜呜呜……” 小女野人嘴里发不出声音，双腿乱蹬。 “你装什么装啊！一个路边货，还给老子装？”肥胖秃顶男掐着小女野人的脖子，小女野人感觉自己要窒息。 肥胖秃顶男口中的“路边货”，指的是流浪野人中的女性野人，在很长时间以来，流浪野人在路边苟合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鹿儿岛推广普及教育以来，很多野人特别是年轻的小野人都建立起了礼义廉耻的观念，很多以往的陋习都被抛弃。 这个流浪小女野人还没有进入鹿儿岛上学的机会，但是她是可以去旁听的，阅鹿书院并不阻止年轻的小野人趴在课堂门窗之外听课。 经过长久以来的耳濡目染，这个小女野人不仅懂得了礼义廉耻，也学会了穿衣打扮，知道有条件的情况下每天都要洗澡，都要洗头，都要洗脸，都要用草木灰刷牙，保持自己身体的干净与健康。 与以前那些衣不蔽体，逢头垢面的小女野人一比较，眼前这个小女野人就显得亭亭玉立，有几分姿色，至少柔顺的头发里不会钻出虫子来。 扶苏让佐贺、福冈、大名他们组织坚壁清野，但是流浪野人并不在组织范围之内，只能依靠流浪野人自发进行，总有那么一些流浪野人会掉队。 而这个小女野人就是没有及时撤离的流浪野人之一，她白天猫在山洞里，晚上趁着夜色偷偷出来寻找食物，结果就刚好和路过的这几名男性野人打了个照面。 小女野人意识到对方眼神不善，立刻就想逃走，但是晚了，秃顶肥胖男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于是就有了上面这一幕。 “花花滴美人儿，嘻嘻……” “主人啊，如果你想要美人，老奴可以安排族里的少女过来。”那个老奴从旁哀求道，“我们还是回去，不然真被吉野副团长知道了……” 啪！ “你烦不烦啊！整天吉野吉野的！我才是你主人！”肥胖秃顶男一巴掌甩在那个老奴脸上，不仅把老奴的脸打肿了，还把老奴嘴里的几颗牙齿都打飞了。 “你懂什么？族里的女孩哪有外面的有滋味？” “别挡着本王享受！不然现在就要了你老命！” 老奴手捧着红肿的脸，不敢再说话了。 “看这美人儿的反应，说不定还是个雏！ “看来今晚是捡到宝了！” “按住她！把她身上的兽皮脱了！” “呜呜……”小女野人眼中蓄满泪水。 “主人，你等会下手轻点。”负责按住小女野人的两个男性野人猥琐地笑着，“让小的们也能跟着玩一下。” “在后面排队！等本王玩腻了就轮到你们。”秃顶肥胖男阴笑着将自己的魔掌伸向小女野人，“嘿嘿嘿——” 噗！噗！ 两把长刀从后贯穿了两名男野人的胸膛，猥琐的笑声嘎然而止。 长刀拔出，温热的鲜血顿时喷了秃顶肥胖男一脸。 秃顶肥胖男惊慌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三名男子，两名男子的长刀还在滴血，中间一名男子正看着他。 “你，你，你们是什么人？”秃顶肥胖男看着身边的两具尸体，顿时方寸大乱，“我，我是神奈川部的王子！得罪了我，神风武士不会让你们有好果子吃！” “王子？” 扶苏微笑着。 “看来今晚是捡到宝了！” 第149章 秋雾1 原始社会后边是奴隶社会，奴隶社会后边是封建社会，封建社会后面是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后边……这一切扶苏是知道的，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制定了一套适合鹿儿岛发展到的道路。 那就是凭借东渡而来的老秦人为基础，直接将鹿儿岛以封建社会起步，向资本主义初级阶段迈进，同时将周围的原始社会，带入到奴隶社会，就像后世的美洲贩卖奴隶一样，通过榨取奴隶的剩余价值，为鹿儿岛的发展提供原始积累。 神奈川部毫无疑问已经是一个迈入奴隶社会的超大型部落，这样的部落肯定要变成鹿儿岛发展的养分。 秋雨依旧每天不大不小淅淅沥沥地下着，即便雨停了，白色的浓雾也会笼罩田野，以往总会有一些流浪野人来鹿儿岛大河北岸的田野里捡拾谷穗。 鹿儿岛族人收割稻子时讲究的是速度与效率，加上土地又多，农夫人少，收割稻子之后就会遗留一些谷穗在田野里。 这些谷穗在田野里时间久了会发芽，但依旧不失为一种宝贵的粮食。由于靠近大河，鹿儿岛的稻田里往往会有很多小鱼、泥鳅、青蛙之类的小东西，这些东西在流浪野人眼里也是一道容易获取又不可多得的美味。 对于流浪野人在田间的这些行为，鹿儿岛基本上是采取默许的态度，不会强加驱赶，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把这些可怜人撵走。 但是从几天前开始，大河北岸的田野里就一个流浪野人也看不到。 一匹匹高大的骏马推开白雾从田野里走出来，惊飞了一片在稻田间捡食谷粒的鸟儿，远处的鹿儿岛城墙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充当前锋的三百神风武士骑着战马咆哮着扑了过去。 “夜莺”手中一道道响箭飞向天空，听到响箭的声音后，黑夫率领他的重甲步兵团，开始在田埂间移动，韩鸮则着带领着手持强弩的游骑兵在外围往来穿梭。 稻田无比松软，特别是经过秋雨浸润之后，到处都是泥泞，战马踩在松软的田野里很容易把蹄子陷进去无法自拔，想要离开，就只能避开松软的田野，走上较为坚实的田埂小路。 在狭窄的田埂上，战马的速度不可避免地会降下来，白雾也严重阻碍了神风武士的视线，接着就遭遇了黑夫带领着的重甲步兵。 骑着战马的神风武士立刻嗷嗷叫着直奔重甲步兵而去。 在神风武士以往的战斗中，还从未遇到过可以和他们在正面硬杠的部队，每一次神风武士的冲锋，都能将那些愚蠢的像一盘散沙一样的野人武士冲得七零八落，然后战斗就会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与追杀。 即便是面对十倍于己的野人，只要组织一次集团冲锋，神风武士总是能以少胜多，无往而不利，一队神风武士歼灭一个野人部落的情况并不少见。 这一队神风武士本以为现在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但是这次真的不一样。 看到这一队神风武士进入视野之后，重甲步兵们就已经取下了背上的短矛，在手里掂量两下之后就用力投掷出去。 精铁矛头穿透了神风武士的身体，也穿透了战马的胸膛，战马哀鸣一声倒在地上，而骑在马背上的神风武士也被甩出去老远，一头扎进满是泥泞的田野里。 扶苏虽然很想要战马，但是他不会拿自己士兵的生命去换，在扶苏心中，自己的兵是最重要的，接着才轮到第二顺位的战马。 所以重甲步兵们在投掷手中短矛的时候，心中不会有丝毫犹豫。 嘭！ 黑夫抡起两米长的狼牙棒，将一名神风武士从战马上锤了下来，失去驾驭的战马冲前一段距离后，就在泥泞的田野中逐渐停了下来，不久之后，就有几个流浪野人冲出白雾，或牵或拉，将战马带走。 虽然有点危险，但是只要能在田野里带回一匹战马，就能获得鹿儿岛一份丰厚的奖赏，流浪野人们对此都趋之若鹜，时刻在浓雾中寻找那些失去骑手的战马。 镰刀状的长刀砍在黑夫的肩膀上，然后被高高地弹起，黑夫再次抡起狼牙棒，重重地砸在一名神风武士的胸膛上，将他的长刀都砸弯了，将其砸落地面。 神风武士的青铜长刀无法对身穿精铁铠甲的重甲步兵造成伤害，砍在重甲步兵身上的青铜长刀要么是刀刃被崩掉了一个缺口，要么直接崩断了，但是神风武士身上的青铜板甲在重甲步兵的狼牙棒面前没有起到任何防御效果，虽然狼牙棒狠狠地砸在青铜板甲上并不会留下明显的伤口，但是那巨大的冲击力，内脏都能把你给震碎咯。 即便掉落泥泞中的神风武士还有一口气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过来牵战马的流浪野人不介意用绑着石头的石锤或者带结瘤的木锤给他一锤子，将神风武士的尸体锤进泥泞里，变成明年庄稼的养分。 当留下一地尸体之后，这支神风武士先头部队的队长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这还没靠近鹿儿岛的城墙呢，他的手下已经死了一半，于是立刻勒转马头，准备命令神风武士四散撤退。 嗖—— 一支精铁弩箭穿透白雾，准确地命中这名神风武士队长的咽喉，将他刚要下的命令牢牢地钉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韩鸮放下手中强弩，拿起马背上的另一把强弩瞄准。 脚踏弩威力大、射程远，但是无法在马背上重新上弦，所以扶苏改进了脚踏弩的构造，改脚踩强拉为转轮开弓，在弩身尾部安装了带齿轮的转盘，游骑兵一手持弩，一手转动转盘，就能把弦拉开，省时省力。 相对于普通的弓，手动转盘也是一件比较耗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扶苏给每一名游骑兵都标配备三把已经上好弦的强弩！ 游骑兵在田野外围游走，击杀每一名妄图逃跑的神风武士。 等到中午浓雾散去之时，除了留下一地尸体，这支三百人的神风武士先头部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鹿儿岛也在这场战斗中收货了一百匹健康的战马。 扶苏对此很满意，吩咐身边赤练道： “告诉獬豸，让碉堡里王子的声音叫得更大一些，让他为我们吸引更多的神风武士过来……” 第150章 秋雾2 在格林童话中有一名长发公主，她被巫婆困在没有楼梯的高塔之上，王子顺着公主的长发爬上高塔得以和她相见。 大河北岸的土地外面也矗立着很多没有楼梯的像高塔一样的碉堡，在这些碉堡最为密集的地方，有一座鹿儿岛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的特殊建筑： 监狱。 即便是原始社会，野人也并非天生就道德高尚，人们想象中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上古时代，无非是因为法制的不健全，做了犯法的事情却没人管，才显得歌舞升平。 鹿儿岛也不例外，鹿儿岛是有自己的刑狱制度的，监狱长就是獬豸（xièzhi）。 獬豸以前也是野人，不是老秦人，扶苏觉得按照秦人的道德标准去要求野人会有点过于苛刻，所以就让獬豸来担任监狱长，主管刑狱。全套法制承袭商鞅变法后的大秦律法，扶苏按照现代法制思想对其做了删改和简化，使之更加的贴合鹿儿岛的实际情况。 扶苏其实是一个非常大度的人，只要不是太过于严重且不可饶恕的过错，他一般都会让犯错的人通过劳动改造的方式来改正错误。 所以凡是被关进监狱里的人，都是犯了严重过错但不足以杀头，又不能放任他们在外面通过劳改来消除罪孽的人，只能关在监牢里让时间来帮助他们反省自身错误。 鹿儿岛的监狱位于一个阴暗潮湿、终日不见阳光的山洞群之内，这里是鹿儿岛最黑暗的地方，与外面富足美好的鹿儿岛相比，这里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 凡是对生活抱有美好期望的人都会自发地远离这里，以至于鹿儿岛的族人甚至不知道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地方。 监狱里的犯人每天都有一刻钟的时间分批次到山洞外透气，这是他们一天中唯一接触阳光的机会，每一个犯人都矗立在阳光里，像瘾君子一样贪婪地用身体吸收阳光的热量。 没有人想过要逃跑，监狱周围都是高塔般密集的碉堡，每一座碉堡黑洞洞的窗口后面，都有一把强弩监视着犯人，任何越过白色界限的犯人都会被弩箭射成刺猬。 赤练是唯一一位喜欢黑暗多于光明的人，他也经常作为传令者，往返于监狱与鹿儿岛之间，所以赤练也知道很多这处鹿儿岛阴暗面的秘密。 比如平时与监狱沟通联系最为密切的，不是赤练想当然以为的、代表鹿儿岛暴力机构的军队，而是救死扶伤、在族人心中代表着至高仁德的鹿儿岛医学院。 自从知道了医学院与监狱私下的勾当之后，赤练平时总是刻意远离那些面容慈善、和蔼可亲的鹿儿岛大夫们，如非得了严重的伤病，他也不会主动去找大夫，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让他想起厨房里躺在砧板上的鱼。 赤练站在最高的一座碉堡前，熟练换上将带有钩爪的手套，然后抓住碉堡几乎垂直的石壁，灵活得像只猴子一样攀了上去。 赤练推开窗户走进碉堡的时候，獬豸正在用一根牙签剔牙。 “你下次能不能通过正常的路径上来？叫狱卒放一条梯子下来很难吗？”獬豸有些不耐烦地瞪了赤练一眼，“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提前有过交待，你早就死了好几十回了？” “大族长说，他希望那个王子的声音大一些，吸引更多的神风武士过来。”赤练根本不接獬豸的话，靠在窗边看着正在用牙签剔牙的獬豸。 赤练对獬豸这个人的观感很差，虽然总能见到这个人，但是呢又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因为即便是在有阳光照进的碉堡，獬豸也总喜欢呆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赤练每次都很少和獬豸说话，细想起来，他印象中甚至不记得这个人有没有跟别的族人说过话。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当我的徒弟吗？”獬豸笑着微微探起身，将半张脸暴露在窗台的阳光下。 赤练愣了一下，因为那真的是半张脸。 另外半张脸已经被损毁得不能看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伤才能在脸上留下这样的伤痕，如果非要赤练形容的话，那就像是用钉满铁钉的耙子在脸上犁了好几遍。 赤练虽然有点意外，但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毕竟在他的黑色紧身衣下，同样是一副皮肤残破得不能看的身体。 “你为什么非要想我做你的徒弟？”赤练看着獬豸的脸，好奇地问。 “因为你是第二个一见面可以用正常语气和我说话的人。”獬豸说着，半张脸就笑了起来，另外半张脸却没有变化，“而另外一个，是大族长。” “你还是别笑了，你这张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赤雉故意挖苦对方道。 “呵呵，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獬豸大笑道，“你看，飞鸿一直跟在大族长身边，游龙一直跟着徐老，就连理也拜羊过为老师，他们都有自己的引路人。” “你就不希望找一个？” “你能教我什么？”赤练听到这里，就好奇地问道。 听到赤练的口风有点松动了，獬豸就非常的开心。 “常人都只道我是鹿儿岛监狱的监狱长。”獬豸说着就神秘一笑，“但不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赤练这个小少年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我除了是监狱长，同时也是阅鹿书院医学院医学研究委员会的副会长之一。”獬豸笑道。 “委员会？”赤练愣了一下，“那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医学院的其他委员研究的是救人的医术，而我研究的……”獬豸搓着双手，“是杀人的医术。” “杀人……还要研究？”赤练有些惊奇。在他的理解中，杀人就是拿刀子抹脖子的事情，这还用研究？ “当然，杀人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獬豸微笑着说道，“你知道怎么才可以让一个人在睡梦中死去，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人表面上没有任何伤口，却因为内部出血而死吗？” “你知不知道野外那些长得平平无奇的野草虫子，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你知不知道……” 赤练的眼睛越瞪越大。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獬豸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赤练二话不说，跪下来咚咚咚地就给獬豸磕头。 这奇怪的二人师徒名份就正式确定下来。 “那好。”收了一个好徒弟，獬豸显得心情非常的好，“先从最基础的地方学起，我先带你了解一下人体的结构。” 獬豸说完，就带着赤练上了碉堡的楼顶。 在楼顶的寒风中，一个肥胖且秃顶的男子像一头白皮猪一样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上布满一个个细小的红点。 看到獬豸从楼梯口上来后，秃顶肥胖男就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獬豸带着赤练走到这头白皮猪身边，笑眯眯地取下口中的牙签，慢慢地扎进白皮猪厚重的脂肪里，然后慢慢搅动……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大河北岸…… 从碉堡楼顶下来后，再次看到獬豸坐在那里用牙签剔牙，赤练就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呕…… 第151章 秋霜1 当那个白皮猪凄惨的嚎叫从碉堡顶楼响彻大河北岸的，总会有一队，两队勇猛的神风武士骑着战马嗷嗷叫着前来拯救他们的王子。 等他们的战马进入碉堡群之后，他们就会赫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泥泞的田野。 当他们想要掉转马头撤退时，就会看到很多重甲步兵从碉堡里钻出来，堵住了他的退路。 此时大河北岸泥泞的田野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狩猎场，韩鸮和黑夫里应外合，一点一点地将陷入重围的神风武士吃掉，将尸体丢进泥沼地里，然后再让流浪野人把可怜的战马从泥泞地里拯救出来。 “啊哇哇哇——” 又一声凄惨的嚎叫在空荡荡的田野上扩散，飞鸿瞅着远处那座最高的碉堡，好奇地问身旁的赤练。 “你师父到底在做什么？可以让那个肥胖的王子发出这么尖利的惨叫，确定不会弄死他？” “你自己去看。”赤练说着眼皮子就忍不住抽了一下，“保证你大开眼界。” 飞鸿才不会去，自从赤练从碉堡高塔回来之后，他就不愿吃像布丁一样爽滑的肥猪肉，那他一定见到了一些非常倒胃口的东西。 当撤退不成的时候，神风武士开始聚拢并准备进行一场集体冲锋来突围，而鹿儿岛的族人，已经提前在原野上挖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马坑。 这些陷马坑都不大，也不深，保证马脚陷进去后，也不会对战马本身造成伤害，只需要将战马的行动束缚住在原地就可以了。 所以陷马坑唯一要求的就是数量。陷马坑里面灌满了泥浆，从表面上看，根本分不清陷马坑和周围平整的地面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战马陷进去，马脚就会被坑内的泥浆牢牢吸住，越是挣扎，吸得越紧。 几千名族人在田野上挖了三天陷马坑，挖出来的坑多得惊人，神风武士只要进入了碉堡群内，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战马都会陷进这些坑内。 如果神风武士试图高速冲过这片满是坑洞的区域，他们战马的马蹄子会陷进坑洞里折断，迫不得已，神风武士们只能牵着战马慢慢的走出这片区域。 这也正是扶苏所希望的。 下了战马的神风武士，根本就不是重甲步兵的对手，而重甲步兵在投掷短矛的时候，也能更好地防止误伤到战马。 吉野站在黑森林的山坡上，看着浓雾中不断被压缩活动空间的神风武士小队，不禁皱起了眉头。 用骑兵去攻打碉堡或者城墙都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是吉野没有办法，碉堡顶上的神奈川王子已经在咒骂他，而且骂得越来越难听。 “吉野！你个杀千刀的！” “看着我受折磨还不来救我！” “你个混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狗娘养的！有娘生没爹养的杂种！” 吉野黑着脸，他已经分批次派出了好几支神风武士小队去尝试营救神奈川王子。 但是毫无例外，这些神风武士小队出去后就遭遇了强大的阻击，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名神风武士回来了。 如果是在以往，在不清楚敌人实力的情况下，吉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撤退，研究透敌人后再卷土重来。 但是这一次退不了了，护卫神奈川王子和巡游队伍本就是他这个副团长的职责所在。现在神奈川王子在对方手上，而且已经骂成这样了，他要是再退走，神奈川王子又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想？他又怎么回去和大祭司交代？ 但是派出的神风武士小队也并非毫无收获，从返回的几名武士口中，吉野对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见过的所有部落的对手，他们组织严密、纪律严明、作战勇猛。 逃回来的神风武士丢弃了自己的战马，这也是他们能顺利逃回来的原因，负责打扫战场的流浪野人只关注战马，并不怎么管趴在田野里装死的他们。 这些逃兵向吉野讲述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双眼充满恐惧，说自己在浓雾战场中见到了挥舞着战锤的魔神。 这些魔神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轻轻一挥，战锤就能把他们的脑袋砸碎。 周围的神风武士面面相觑，浓雾战场上真的有挥舞战锤的魔神存在？ 吉野冷眼看着这些瑟瑟发抖的逃兵，然后用长剑割破了他们的喉咙。 对于享受着无上荣光的神风武士来说，逃兵必须死，回来传递恐慌更是必须死！ 听着在碉堡上继续嚎叫与咒骂着的蠢货，吉野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神奈川王子晚上偷偷外出被掳，那个独自回来报信的老奴早就被吉野吊死了，如果这个蠢货真的有作为神奈川王子的尊严，那么此刻他就应该自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敌人牵制他的手段，让他进退两难。 吉野今天不会再安排神风武士出击，派出的几支神风武士小队已经足够在大祭司问起时，说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是有努力去营救神奈川王子的。 而这几支有去无回的神风武士小队，也让吉野坚定了决心，现在还不是大举进攻鹿儿岛的时候。 在高塔碉堡上的嚎叫与咒骂声中，神风武士像潮水一样退出黑森林，消失在远方的林木线中。 “让獬豸消停一会，对方的指挥官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冷静。”扶苏把玩着手中的一把青铜长剑，说道，“那个神奈川王子留着还有用，别一不小心弄死了。” “诺！” 赤练答应着，一翻身就从二十米高的鹿台上跃了下去，几个起落后，就消失在浓雾中。 扶苏有些无语，赤练这家伙和楼梯有仇还是怎么滴？这二十米高的距离，换做别人早就摔死了，但是赤练仗着自己一身装备和灵活的身手，偏偏喜欢不走寻常路。 扶苏手中的青铜长剑是从神风武士手中缴获回来的，一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是添加铅锌一类物质后铸造的青铜武器。 但是比起鹿儿岛，这铸造技术明显还不太过关，由于青铜长剑的剑身过长，剑身硬度不足，就产生了剑体弯曲的现象。 所以神风武士手中的青铜长剑看起来，就像一把镰刀状的长刀。扶苏还以为神奈川部已经掌握了铸造“刀”的技术，现在看来，神奈川部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在骑砍中，刀真的比剑好使。 在扶苏面前，跪着几个神风武士，正满眼怨毒地看着他。 第152章 秋霜2 神风武士给扶苏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差，现在也是如此，这些把头顶部分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缕月牙状发髻的神风武士，让扶苏想起历史书上出现在大明朝时期东南沿海地带的“倭寇”。 一样的武士头，一样的装扮，甚至连像尿布一样的开裆裤也是一样一样的。 扶苏不知道穿着这些开档尿布是不是为了更方便他们骑在光背战马上，他也不想知道，看着都觉得污眼睛。 “埋了，他们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苦索！” “岂可修！” “八嘎！” 几个神风武士理解了扶苏的话后，一个个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奈何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根本无法挣脱。 虽然知道对方在骂人，但是凭借自己后世学的日本语，扶苏竟然听不太懂这些话，只好有些尴尬地看着羊过：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是神国的武士，我们已经触怒了神，只有把我们的所有敬献给他们，才能减轻我们身上的罪孽，否则神将降下神罚，将这里夷为平地，用我们的鲜血来洗涤我们的罪孽。” “宣传口号倒是背得挺好啊。”扶苏点点头，“那就让獬豸把他们吊在碉堡外面，让他们亲眼看着‘神’是怎样来拯救他们，然后……” “被我们杀死的。” 在神风武士的嚎叫声中，他们被士兵架了出去。 不久之后，在那座高塔碉堡周围，又多了几个在寒风中被倒吊在碉堡光滑石壁上的神风武士。 一连几天，都未在大河北岸的田野上看到新的神风武士的身影，碉堡上的神奈川王子依旧在定时嚎叫，但是除了惊起田野里觅食的几只野鸟，并没有其余的事情发生。 天气已渐冷，碉堡外面的石壁经过了一晚被蒙上了一层白霜。 倒掉在碉堡石壁上的神风武士已经死了，由于长时间倒吊着，他们的脸部充血严重，死状凄惨。直到被冻成冰雕，也没等到他们口中的神来拯救他们。 扶苏在鹿台上看着周围被踩得稀烂的田野，幸亏当初只拿出五分之一的土地种植冬小麦，而且这些土地都位于周围比较干旱的高地，所以造成的损失不大。 被踩烂的麦地明年补种一茬水稻就好，总体上就没什么损失。 扶苏现在更为关心的，是那些消失的神风武士去了哪里？ “夜莺反馈来的信息，说他们去了棠梨部。”韩鸮向扶苏报告说，“棠梨部是在这次坚壁清野行动中，唯一没有离开原领地的部落。” “我有些担心棠梨应付不来。”韩鸮皱着眉头说道，“公子，要不要我带游骑兵过去看看？” “不用了，现在吉野在九州这片陌生的地域最缺的就是盟友。”扶苏摆摆手说道，“作为和鹿儿岛关系‘最差’的棠梨部，她们反而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等等，看看棠梨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 棠梨部。 蛇村。 棠梨披着一张貂皮，坐在一个火炉边烤火取暖，而在她的对面，同样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头顶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缕月牙状的发髻的神风武士，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你骗了我们！” 锵！ 吉野拔出腰间青铜长剑，架在棠梨的脖颈之上。 “嗷！” 棠梨身后的大蛇武士顿时纷纷扑了上来。 锵！锵！锵！ 吉野身后的神风武士也纷纷拔出青铜长剑。 眼看战斗一触即发。 “呵呵呵……” 棠梨轻笑着伸起右手，制止了后面想要拼命的大蛇武士。 “我哪骗了你们？是鹿儿岛的富庶骗了你们吗？” “是鹿儿岛多如山的粮食骗了你们？” “是鹿儿岛白如雪的丝绸骗了你们？” “是鹿儿岛满山跑的牛羊骗了你们？” “还是鹿儿岛的强大骗了你们？” “我早就说过，鹿儿岛无比富庶，但不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呵呵呵……”棠梨咯咯笑道，“现在打不过人家，就来怨我？怨我没告诉你们鹿儿岛的强大吗？” “我说了呀！” 吉野沉默了。 棠梨说的都是实话，也告诉过他们鹿儿岛的强大。但是在吉野以及所有神风武士的理解中，鹿儿岛的强大是指比那些愚蠢的野人部落强一点的意思。 在战无不胜的神风武士面前，一切阻挡都如草芥，没人想过鹿儿岛会强大到会让神风武士也束手无策的地步。 吉野不得不承认，这事还真不能怪对方，只能说是自己轻敌了。 棠梨伸出手指捏住剑身，想要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拉开，长剑却纹丝不动。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以随时杀了你？”吉野阴着脸，作为神风武士副团长的自尊心，让他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嗖—— 一道红色闪电突然顺着剑身攀爬上了吉野的手臂。 这道红色闪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当吉野反应过来时，一条鲜红色的赤练蛇已经盘绕在他的脖颈之上，呲裂着嘴里的两颗大毒牙，在他面前不到半尺的地方吐着蛇信子。 嘶～嘶～ 脖颈之上冰凉且粗糙的触感传来，吉野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只看这条蛇身上鲜艳的花纹，就能知道这条蛇绝对剧毒无比。 “你又知不知道，我现在也可以随时杀了你？”蛇发女妖面具下，两道凛冽的目光盯着吉野。 吉野沉默着，现场无比的安静，一旁的大蛇武士和神风武士互相对峙，手中武器都几乎顶到了对方的鼻子上。 最终吉野放松了握剑的手，长剑垂下地面。 “小红。” 棠梨轻唤一声，赤练蛇飞快放开了吉野的脖颈，滑落地面后，钻进棠梨的衣袖里消失不见。 “蛇巫大人。”吉野摆摆手，身后的神风武士纷纷收起武器，还剑入鞘，“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当上棠梨部的首领了。” “你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部落首领，都要优秀。” “谢谢夸奖。”棠梨挥挥手，身边的大蛇武士也纷纷收起武器退回后面，“不过吉野团长，也真是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客人，都要无礼呢。” “哈哈哈——”吉野大笑起来，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我自罚三杯，向棠梨大人道歉！” 第153章 秋雪1 “你是说，鹿儿岛的大族长将在月圆之夜，前往高岳山拜祭‘祖龙’？” 吉野沉吟着看着手中的空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九州各部首领才知道的事情。”棠梨懒洋洋地半躺在裘皮大椅上，“到时我们的大族长就会离开鹿儿岛，带着族人前往高岳山。” “祖龙又是什么？”吉野满脸疑惑地抬起头。 “据我们的大族长说，我们都是龙的传人。”棠梨说着就笑道，“祖龙大帝是我们共同的先祖，所以大族长要亲自前往祭拜。” “那为什么选在高岳山？”吉野还是充满疑问。 “龙兴于火。”棠梨说道，“高岳山有地火，是龙脉所在，所以大族长要在高岳山开山劈石，取铜铸鼎，以祭祖龙。” “这也是你们那个大族长说的？”吉野沉吟良久，对棠梨的话不置可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棠梨笑了笑，“寄人篱下，我棠梨部不承认这个大族长，我的族人就没办法在这个地方好好生存下去。” “你就那么不喜欢你们那个大族长吗？”吉野也笑了起来。 “吉野将军尽管去外面打听打听。”棠梨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冷峻起来，“我棠梨部上一任首领和蛇巫皆死在他手上，我棠梨部族人曾在鹿儿岛俘虏营受尽折磨，我接手棠梨部时，部族内满目疮痍，还无缘无故欠下鹿儿岛一笔巨债！” “正是我的族人怀着对鹿儿岛不平的一口气在，奋发图强，不惜力竭累死在田间地头，才有了今天这些好日子。” “吉野将军现在问我们，喜不喜欢这个大族长？”棠梨语气冰冷，“将军不觉得可笑？” “哈哈哈——”吉野大笑起来，他来之前自然派人打探调查过和棠梨部有关的一切事情。棠梨现在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说出来后，就进一步印证了吉野的调查结果而已。 “棠梨大人不要误会，不是我不相信棠梨大人，而是把一切说清楚了，我也好向将士们解释而已。”吉野大笑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吉野失言，再自罚三杯！” “棠梨部自酿的米酒不醉人，可不是让将军这样喝的。”棠梨的语气显得有些生气，“酿米酒用的可都是宝贵的粮食，将军不妨换一种罚法。” “哈哈哈——”吉野又大笑起来，“喝过棠梨部的米酒，再喝神奈川酿的米酒，就如饮浊水，让人难以忘怀啊！” “那将军不妨去品尝一下‘鹿儿酒’。”棠梨悠悠说道，“棠梨部的酒匠不过是照猫画虎，真要论酒香，棠梨部自酿的米酒不及‘鹿儿酒’十分之一。” 吉野呆呆地看着手中空酒杯。 “那就真要去品尝一下了……”吉野说着又摇摇头，“我们的粮食已经多，不足以支撑到你们大族长离开鹿儿岛去拜祭祖龙那一天……” 吉野说的是真话，由于扶苏坚壁清野的命令，此次神奈川巡游队未能在九州部族中获取到一粒粮食，而三万人每天的用度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不可能依靠沿路采集和狩猎满足食物的补给。 “我可以帮你们熬到大族长外出祭祀祖龙的那一天。”棠梨突然说道，“我保证在此之前，你们不会因此饿一天肚子。” “你……”吉野嚯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逼视着棠梨，“果真？” “棠梨部别的不敢说，但若论族人种地的拼劲……”棠梨坐起身，同样直视吉野的眼睛，“就算是鹿儿岛，也要排在棠梨部后面！” “只要我棠梨部愿意，区区三万人，养你们一个月也没问题！” “但是在此之后，你们拿不下鹿儿岛，就莫怪我棠梨部薄情寡义了。” “好！”吉野握紧了拳头，接着又慢慢松开，似笑非笑地盯着棠梨，“棠梨部应该不会白养我们一个月？” “不知棠梨首领，想从神奈川身上得到什么？” “呵呵……”棠梨也笑了起来，“和吉野将军聊天真是开心呢……” “事成之后，鹿儿岛的人、财、物，将军尽可拿走，但是鹿儿岛这座城，将军需要原封不动地交给棠梨部！” “棠梨部依旧会尊神奈川为神国使者，每年上交贡品给神奈川部，但是……” “上交贡品数量要减半！而且……” “神奈川要承认我棠梨部为九州之主的身份！” 棠梨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说完之后，现场无比的安静。 吉野自饮自酌，一杯又一杯没完没了地喝着米酒，身后的神风武士将手按在剑柄上，等候他的命令。 棠梨重新半躺在貂皮大椅上，美好的身体曲线再配合上“蛇发女妖”面具，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妖艳魅惑。 身后的大蛇武士眼中充满着狂热的崇拜，此刻任何人胆敢对他们心中的女神有丝毫不敬，哪怕对方是神，他们也会立刻扑上去把对方撕碎！ 直到手中的酒坛子喝空了，吉野才停下来，然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 “棠梨大人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九州之主，贡品减半，那棠梨部就是除我神奈川之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 “哈哈哈——” “的确如此。”棠梨说道，“事情太大将军做不了主，要不先回去问一下大祭司？” 吉野的笑声嘎然而止，他那如鹰隼般的双目盯着棠梨看了很久。 “看来棠梨大人并非在开玩笑。”吉野低头沉思了一会，“事关重大，我的确不能做主。” “我现在就修书一封，命人带回神奈川部，一人三马，昼夜不息，最快五天能给棠梨大人答复！” “那我就等着将军好消息？”棠梨轻笑道，“如果消息太晚，将军饿肚子，不妨来我这蹭一顿饭，将军这一两顿饭，我棠梨部还是招待得起的，至于将军的部下就……” “不用了！”吉野脸色阴沉地站起来，“吾与将士共甘苦！” 说完，吉野就拂袖而去。 看到吉野已经走远了，棠梨才轻拍着自己胸口。 好险好险…… 刚才吓死我了…… 第153章 秋雪1 “你是说，鹿儿岛的大族长将在月圆之夜，前往高岳山拜祭‘祖龙’？” 吉野沉吟着看着手中的空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九州各部首领才知道的事情。”棠梨懒洋洋地半躺在裘皮大椅上，“到时我们的大族长就会离开鹿儿岛，带着族人前往高岳山。” “祖龙又是什么？”吉野满脸疑惑地抬起头。 “据我们的大族长说，我们都是龙的传人。”棠梨说着就笑道，“祖龙大帝是我们共同的先祖，所以大族长要亲自前往祭拜。” “那为什么选在高岳山？”吉野还是充满疑问。 “龙兴于火。”棠梨说道，“高岳山有地火，是龙脉所在，所以大族长要在高岳山开山劈石，取铜铸鼎，以祭祖龙。” “这也是你们那个大族长说的？”吉野沉吟良久，对棠梨的话不置可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棠梨笑了笑，“寄人篱下，我棠梨部不承认这个大族长，我的族人就没办法在这个地方好好生存下去。” “你就那么不喜欢你们那个大族长吗？”吉野也笑了起来。 “吉野将军尽管去外面打听打听。”棠梨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冷峻起来，“我棠梨部上一任首领和蛇巫皆死在他手上，我棠梨部族人曾在鹿儿岛俘虏营受尽折磨，我接手棠梨部时，部族内满目疮痍，还无缘无故欠下鹿儿岛一笔巨债！” “正是我的族人怀着对鹿儿岛不平的一口气在，奋发图强，不惜力竭累死在田间地头，才有了今天这些好日子。” “吉野将军现在问我们，喜不喜欢这个大族长？”棠梨语气冰冷，“将军不觉得可笑？” “哈哈哈——”吉野大笑起来，他来之前自然派人打探调查过和棠梨部有关的一切事情。棠梨现在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说出来后，就进一步印证了吉野的调查结果而已。 “棠梨大人不要误会，不是我不相信棠梨大人，而是把一切说清楚了，我也好向将士们解释而已。”吉野大笑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吉野失言，再自罚三杯！” “棠梨部自酿的米酒不醉人，可不是让将军这样喝的。”棠梨的语气显得有些生气，“酿米酒用的可都是宝贵的粮食，将军不妨换一种罚法。” “哈哈哈——”吉野又大笑起来，“喝过棠梨部的米酒，再喝神奈川酿的米酒，就如饮浊水，让人难以忘怀啊！” “那将军不妨去品尝一下‘鹿儿酒’。”棠梨悠悠说道，“棠梨部的酒匠不过是照猫画虎，真要论酒香，棠梨部自酿的米酒不及‘鹿儿酒’十分之一。” 吉野呆呆地看着手中空酒杯。 “那就真要去品尝一下了……”吉野说着又摇摇头，“我们的粮食已经多，不足以支撑到你们大族长离开鹿儿岛去拜祭祖龙那一天……” 吉野说的是真话，由于扶苏坚壁清野的命令，此次神奈川巡游队未能在九州部族中获取到一粒粮食，而三万人每天的用度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不可能依靠沿路采集和狩猎满足食物的补给。 “我可以帮你们熬到大族长外出祭祀祖龙的那一天。”棠梨突然说道，“我保证在此之前，你们不会因此饿一天肚子。” “你……”吉野嚯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逼视着棠梨，“果真？” “棠梨部别的不敢说，但若论族人种地的拼劲……”棠梨坐起身，同样直视吉野的眼睛，“就算是鹿儿岛，也要排在棠梨部后面！” “只要我棠梨部愿意，区区三万人，养你们一个月也没问题！” “但是在此之后，你们拿不下鹿儿岛，就莫怪我棠梨部薄情寡义了。” “好！”吉野握紧了拳头，接着又慢慢松开，似笑非笑地盯着棠梨，“棠梨部应该不会白养我们一个月？” “不知棠梨首领，想从神奈川身上得到什么？” “呵呵……”棠梨也笑了起来，“和吉野将军聊天真是开心呢……” “事成之后，鹿儿岛的人、财、物，将军尽可拿走，但是鹿儿岛这座城，将军需要原封不动地交给棠梨部！” “棠梨部依旧会尊神奈川为神国使者，每年上交贡品给神奈川部，但是……” “上交贡品数量要减半！而且……” “神奈川要承认我棠梨部为九州之主的身份！” 棠梨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说完之后，现场无比的安静。 吉野自饮自酌，一杯又一杯没完没了地喝着米酒，身后的神风武士将手按在剑柄上，等候他的命令。 棠梨重新半躺在貂皮大椅上，美好的身体曲线再配合上“蛇发女妖”面具，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妖艳魅惑。 身后的大蛇武士眼中充满着狂热的崇拜，此刻任何人胆敢对他们心中的女神有丝毫不敬，哪怕对方是神，他们也会立刻扑上去把对方撕碎！ 直到手中的酒坛子喝空了，吉野才停下来，然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 “棠梨大人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九州之主，贡品减半，那棠梨部就是除我神奈川之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 “哈哈哈——” “的确如此。”棠梨说道，“事情太大将军做不了主，要不先回去问一下大祭司？” 吉野的笑声嘎然而止，他那如鹰隼般的双目盯着棠梨看了很久。 “看来棠梨大人并非在开玩笑。”吉野低头沉思了一会，“事关重大，我的确不能做主。” “我现在就修书一封，命人带回神奈川部，一人三马，昼夜不息，最快五天能给棠梨大人答复！” “那我就等着将军好消息？”棠梨轻笑道，“如果消息太晚，将军饿肚子，不妨来我这蹭一顿饭，将军这一两顿饭，我棠梨部还是招待得起的，至于将军的部下就……” “不用了！”吉野脸色阴沉地站起来，“吾与将士共甘苦！” 说完，吉野就拂袖而去。 看到吉野已经走远了，棠梨才轻拍着自己胸口。 好险好险…… 刚才吓死我了…… 第154章 秋雪2 时间已是晚秋，天气越发的寒冷。 棠梨身披裘衣站在“蛇宫”的窗前，看着窗外铺满秋霜的田舍、草木、溪岸…… “蛇宫”的火炉内，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得正旺，驱走了屋内的寒气，让屋内温暖如春。 棠梨已经摘下了“蛇发女妖”面具，炉火映照着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旁人很难想象，在妖艳魅惑的“蛇发女妖”面具下，会是这样一副纯真可爱的脸。 “蝎”垂手恭敬地站立在棠梨的身后，等候吩咐。 “蝎”是棠梨部的大管家，也是棠梨部的“外交大使”，带领棠梨部的商队前往神奈川的，就是“蝎”。 棠梨手中拿着一份装在竹管子里的书信。 “据游龙所说，他这五天以来，没有看见过一人一马走过关门海峡的浮桥。” 蝎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就扔到火炉里烧掉。 “棠梨大人，吉野的话不可信。”蝎说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兑现答应我们的条件。” “我们不也没打算兑现帮他的事情么？”棠梨笑了起来，“我们的条件提得越过分，才能让吉野越相信我们说的是真话。” “蝎，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按照约定提供粮食给他们，不能一次给清，要分批给。” “同时每给一次，就要不断催促吉野把神奈川的承诺兑换成契约。” “要一天催几次，催到他们厌烦那种！” “催的过程中要得寸进尺，锱铢必较！我棠梨部就是这么目光短浅，就是这么见利忘义！要让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遵命！”蝎领命刚想离开。 “对了……”棠梨突然叫住了蝎，语气变得有些吞吞吐吐，“我听说，我听说，扶……大族长最近和飞鸟部首领的妹妹……走得挺近的？” “夜莺传递的信息主要都是有关于鹿儿岛的，关于大族长本人的很少。”蝎悄悄地抬起头，偷偷瞄着站在窗前看风景的棠梨，“要不……我叫夜莺专门留意一下？看看大族长近况如何？” “不不不！不用了！”棠梨转过身，蝎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大族长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能替他分担一些工作，就是对他的最大帮助！” “哦。”蝎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棠梨大人，那我就先走了。” “去，去忙你的事。” 蝎离开了，棠梨重新站在“蛇宫”的窗前。 可惜“蛇宫”修得不够高，看得不够远，否则在这个方向，应该是可以看到鹿儿岛的…… 在等待神奈川消息的第五天，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吉野终于向鹿儿岛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排山倒海的神风武士骑兵涌向鹿儿岛，而在骑兵之前，还驱赶着抱着一捆捆干草的奴隶和扈从，用自己的身体和手中的干草，填平了田野上的陷马坑。 鹿儿岛也动用了自己的全部战力，重甲步兵在城墙之下结成密集的龟甲阵型，城头上箭如雨下，将阵前的神风武士射得人仰马翻。 中午时分，正是攻城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由神风武士团副团长吉野亲率的三万大军，如潮水般拥向鹿儿岛的城墙，呐喊的声音，厮杀的鲜血覆盖了一切。 被胁迫的奴隶、扈从挥舞着竹矛、木棒、石斧，双手举着木梯竹梯，抬着削尖的巨大圆木，如蚂蚁般往城墙边涌。 奴隶和扈从后面是手持长刀的督战队，更后方一点的是密密麻麻的军阵，战马嘶鸣，吉野居于军阵中央，凝视着整个战场。 酣战了半宿的重甲步兵团已经退回城内休整，滚木、礌石从城墙上投掷下去，鱼油在浇泼中被火矢点燃了，顿时在城墙边的壕沟里燃起大片大片的火焰。 城墙之下一片惨烈的呼嚎，前面是滔天的大火，后面是如林的刀阵，奴隶和扈从在绝望中高喊着“天神万岁”，然后投进滔天的大火之中。 大火在燃烧，奴隶和扈从并未能用身体扑灭大火，尸体的油脂被大火烤出，然后大火烧得更旺了。 直到入夜时分，鹿儿岛城墙下的大火才逐渐熄灭，一种奇怪的烤肉的味道在战场上弥漫。 城墙外边的陷阱和陷马坑已经被奴隶和扈从的尸体填平了，道路上留存的拒马以及各种防御设施，如今也被他们用身体趟平了。 黎明时分，乌云遮蔽了月光，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成群结队的神风武士再一次悄悄地进发，准备趁着鹿儿岛的族人酣睡的时候，发动突袭攻破这座城。 当神风武士靠近城墙不到一百步的时候，城墙上的火盘骤然燃起，飞蝗般的火矢飞上半空，点燃了城外浸泡过鱼油与松脂的干草堆。 火光照亮了整个战场。 处在火光之中的神风武士顿时惊慌失措，城头上喊杀声起，重甲步兵团从城门中冲出，他们已经休息了足够的时间，体力已经恢复，抡起的狼牙棒依旧不可阻挡。 神风武士团瞬间发生了混乱，一部分与重甲步兵接站的神风武士眼见战事不利，竟然调转马头开始逃离。 溃败的气氛像传染病一样开始在战场上蔓延，越来越多的神风武士失去了战意，调转马头开始逃离。 而那些没有马的奴隶和扈从，则哭喊着追随神风武士的脚步，但是两条腿哪能跟得上四条腿呢？ 最终这些奴隶和扈从要么被战马踩踏而死，要么被从后追上的鹿儿岛士兵所俘虏。 至此，这次围绕鹿儿岛的大会战，最后以鹿儿岛的胜利而结束。 鹿儿岛的族人们开始通宵达旦地唱歌、跳舞，将整座城映照得灯火通明。 鹅黄色的太阳升起之后，人们打扫战场才发现，这一场战斗歼敌、俘虏万余。城墙外是一片血与火的世界，城墙前的壕沟里布满燃烧后的黑色尸油。 经过了一晚上，旷野上的尸体已经与土地板结在一起，必须用铲子推去一层土，才能连人带土一起挖走掩埋。 天空此时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雪。 扶苏站在东宫的楼顶上，拨开斗篷上的帽子，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 “吉野这次真的是大手笔啊……”扶苏感叹道。 “公子，还是回屋内再说。” 徐福有些担心扶苏的身体，毕竟公子的身体去年才恢复，可不能随便感风寒了。 韩鸮、黑夫、羊过、红翎、飞鸿、游龙、赤练和理也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扶苏。 “一万人说扔就扔……”扶苏摇头笑道，“你们都回去做好准备。” “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第154章 秋雪2 时间已是晚秋，天气越发的寒冷。 棠梨身披裘衣站在“蛇宫”的窗前，看着窗外铺满秋霜的田舍、草木、溪岸…… “蛇宫”的火炉内，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得正旺，驱走了屋内的寒气，让屋内温暖如春。 棠梨已经摘下了“蛇发女妖”面具，炉火映照着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旁人很难想象，在妖艳魅惑的“蛇发女妖”面具下，会是这样一副纯真可爱的脸。 “蝎”垂手恭敬地站立在棠梨的身后，等候吩咐。 “蝎”是棠梨部的大管家，也是棠梨部的“外交大使”，带领棠梨部的商队前往神奈川的，就是“蝎”。 棠梨手中拿着一份装在竹管子里的书信。 “据游龙所说，他这五天以来，没有看见过一人一马走过关门海峡的浮桥。” 蝎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就扔到火炉里烧掉。 “棠梨大人，吉野的话不可信。”蝎说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兑现答应我们的条件。” “我们不也没打算兑现帮他的事情么？”棠梨笑了起来，“我们的条件提得越过分，才能让吉野越相信我们说的是真话。” “蝎，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按照约定提供粮食给他们，不能一次给清，要分批给。” “同时每给一次，就要不断催促吉野把神奈川的承诺兑换成契约。” “要一天催几次，催到他们厌烦那种！” “催的过程中要得寸进尺，锱铢必较！我棠梨部就是这么目光短浅，就是这么见利忘义！要让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遵命！”蝎领命刚想离开。 “对了……”棠梨突然叫住了蝎，语气变得有些吞吞吐吐，“我听说，我听说，扶……大族长最近和飞鸟部首领的妹妹……走得挺近的？” “夜莺传递的信息主要都是有关于鹿儿岛的，关于大族长本人的很少。”蝎悄悄地抬起头，偷偷瞄着站在窗前看风景的棠梨，“要不……我叫夜莺专门留意一下？看看大族长近况如何？” “不不不！不用了！”棠梨转过身，蝎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大族长每天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能替他分担一些工作，就是对他的最大帮助！” “哦。”蝎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棠梨大人，那我就先走了。” “去，去忙你的事。” 蝎离开了，棠梨重新站在“蛇宫”的窗前。 可惜“蛇宫”修得不够高，看得不够远，否则在这个方向，应该是可以看到鹿儿岛的…… 在等待神奈川消息的第五天，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吉野终于向鹿儿岛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排山倒海的神风武士骑兵涌向鹿儿岛，而在骑兵之前，还驱赶着抱着一捆捆干草的奴隶和扈从，用自己的身体和手中的干草，填平了田野上的陷马坑。 鹿儿岛也动用了自己的全部战力，重甲步兵在城墙之下结成密集的龟甲阵型，城头上箭如雨下，将阵前的神风武士射得人仰马翻。 中午时分，正是攻城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由神风武士团副团长吉野亲率的三万大军，如潮水般拥向鹿儿岛的城墙，呐喊的声音，厮杀的鲜血覆盖了一切。 被胁迫的奴隶、扈从挥舞着竹矛、木棒、石斧，双手举着木梯竹梯，抬着削尖的巨大圆木，如蚂蚁般往城墙边涌。 奴隶和扈从后面是手持长刀的督战队，更后方一点的是密密麻麻的军阵，战马嘶鸣，吉野居于军阵中央，凝视着整个战场。 酣战了半宿的重甲步兵团已经退回城内休整，滚木、礌石从城墙上投掷下去，鱼油在浇泼中被火矢点燃了，顿时在城墙边的壕沟里燃起大片大片的火焰。 城墙之下一片惨烈的呼嚎，前面是滔天的大火，后面是如林的刀阵，奴隶和扈从在绝望中高喊着“天神万岁”，然后投进滔天的大火之中。 大火在燃烧，奴隶和扈从并未能用身体扑灭大火，尸体的油脂被大火烤出，然后大火烧得更旺了。 直到入夜时分，鹿儿岛城墙下的大火才逐渐熄灭，一种奇怪的烤肉的味道在战场上弥漫。 城墙外边的陷阱和陷马坑已经被奴隶和扈从的尸体填平了，道路上留存的拒马以及各种防御设施，如今也被他们用身体趟平了。 黎明时分，乌云遮蔽了月光，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成群结队的神风武士再一次悄悄地进发，准备趁着鹿儿岛的族人酣睡的时候，发动突袭攻破这座城。 当神风武士靠近城墙不到一百步的时候，城墙上的火盘骤然燃起，飞蝗般的火矢飞上半空，点燃了城外浸泡过鱼油与松脂的干草堆。 火光照亮了整个战场。 处在火光之中的神风武士顿时惊慌失措，城头上喊杀声起，重甲步兵团从城门中冲出，他们已经休息了足够的时间，体力已经恢复，抡起的狼牙棒依旧不可阻挡。 神风武士团瞬间发生了混乱，一部分与重甲步兵接站的神风武士眼见战事不利，竟然调转马头开始逃离。 溃败的气氛像传染病一样开始在战场上蔓延，越来越多的神风武士失去了战意，调转马头开始逃离。 而那些没有马的奴隶和扈从，则哭喊着追随神风武士的脚步，但是两条腿哪能跟得上四条腿呢？ 最终这些奴隶和扈从要么被战马踩踏而死，要么被从后追上的鹿儿岛士兵所俘虏。 至此，这次围绕鹿儿岛的大会战，最后以鹿儿岛的胜利而结束。 鹿儿岛的族人们开始通宵达旦地唱歌、跳舞，将整座城映照得灯火通明。 鹅黄色的太阳升起之后，人们打扫战场才发现，这一场战斗歼敌、俘虏万余。城墙外是一片血与火的世界，城墙前的壕沟里布满燃烧后的黑色尸油。 经过了一晚上，旷野上的尸体已经与土地板结在一起，必须用铲子推去一层土，才能连人带土一起挖走掩埋。 天空此时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雪。 扶苏站在东宫的楼顶上，拨开斗篷上的帽子，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 “吉野这次真的是大手笔啊……”扶苏感叹道。 “公子，还是回屋内再说。” 徐福有些担心扶苏的身体，毕竟公子的身体去年才恢复，可不能随便感风寒了。 韩鸮、黑夫、羊过、红翎、飞鸿、游龙、赤练和理也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扶苏。 “一万人说扔就扔……”扶苏摇头笑道，“你们都回去做好准备。” “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第155章 秋祭1 这是入冬以来九州第一次降雪，但开始的时候只是小雪，雨水夹着雪花，又湿又冷，从鹿儿岛出发的队伍有羊毛衣和兽皮外套御寒，衣物准备充足，尚能轻松的行进。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片片飞，飞入芦花皆不见……” 扶苏的心情很好，在雨雪中尚有心情吟诗。 “好诗！好诗！”羊过在旁鼓掌道，“言简意赅！形象生动！羊过对大族长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行了！行了！你见过黄河吗？你知道黄河在哪里吗？”扶苏瞪了羊过一眼，本来好好的兴致，被羊过瞎吹一通，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今天是出发去高岳山拜祭“祖龙”的第三天，连绵的队伍已有几公里。 出发的日子还有一点暖阳，但旋即气温急剧下降，细雨逐渐变成了雪花，而且雪越来越大，地面被一层白雪覆盖，风也越来越大，刮得雪花漫天飞扬，前往拜祭祖龙的队伍变成了一群雪人，在齐踝深的雪地里蹒跚前行。 扶苏骑着的马匹呼出了白气，队伍中负责辎重运输的毛驴口鼻已结满冰渣，被关在囚车中的胖子神奈川王子冻得瑟瑟发抖。 扶苏想不到九州的冬天也会如此寒冷，后世的九州岛在冬天平均气温也应该在零度之上，但这两千多年前的亚欧大陆也许是遇到了冰河纪，又或者正直太平洋上的厄尔尼洛现象，九州远比平常年份要寒冷。 扶苏这一次出行带了大量的辎重货物，因为这一次去高岳山，他要开山劈石，取铜铸鼎，祭祀祖龙。 既然要开山劈石，又要取铜铸鼎，这用到的工具就肯定不会少，单是与炼铜相关的设备，风箱、木炭、炉甘石等等，就占了好几十车，在雪地上轧出深深的车辙印。 深深的车辙印沿着鹿儿岛城门一路通往东北方，那里有茫茫雪原，有大片大片光秃秃的阔叶林，也有一些丘陵山阜，还有远方矗立的高岳山。 随着雨雪的覆盖，来时的路已渐渐不可见，一千人的队伍在白雪皑皑中孤独前行。 在远处白雪覆盖的山岗上，矗立着几匹战马，马上之人都披着白色的斗篷，与背景的白雪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将军，请允许我带一支队伍去冲一次！”一位神风武士向着中间之人行礼请战，“我保证一雪前耻！将那大族长的人头带回来！” “不急。”中间之人摆摆手，“冰雪之地不适合我骑兵冲锋，敌方队伍中又多引弓之士，冰雪交战于我不利，即便得胜，也是惨胜。” “而且此地距鹿儿岛不远，敌人一旦获得增援，战事相持陷入消耗战，于我不利！” “再等等，等到达高岳山之日，便是我取其项上人头之时！” “吁！” 几骑勒回战马，下了山坡，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高岳山。 扶苏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想当初的山谷乱战，是他第一次与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部接触，也曾与飞鸟部并肩作战，还有那个傻头傻脑的熊本，这只过了一年而已，已是物是人非，不能不让人心生感触。 一样四周绝壁的倒葫芦地形，一样寸草不生的火山熔岩地貌。 冷却后的岩浆下面，依旧有热气升腾而起，导致这座山谷在冰天雪地之中，竟有了一片干燥开阔的土地。 而山谷周围边缘崖壁上，甚至因为地底升起的热气，保留了几分青翠的绿植，仿佛春天在此留下脚步，并未走远。 鹿儿岛的队伍开始在山谷的正中央安营扎寨，大批大批的工匠驱赶着驴车，带着工具，开始在周围暴露地面的岩层里挖石取矿。 铁钎敲击岩石的声音，铁锤敲击铁钎的声音，匠人们工作的吆喝声，在山谷内久久回荡，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到了入夜之时，匠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返回营地之内，一堆堆篝火升腾而起，山谷之外的队伍也已陆陆续续进入营地之内，一千人的队伍已全部抵达中央营地。 营地最重要的营帐之内，扶苏一边烤火，一边在默写《六韬》《三略》。 《孙子兵法》作为鹿儿岛军事学院的教材，已经被学员们背得滚瓜烂熟，这两部成书于秦末汉初时期的兵法权谋巨着，也非常适合作为下一学期的教材。 扶苏觉得以后鹿儿岛的军队不仅要有以一敌百的猛将，更要有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儒将，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参谋”，这样一支军队才算完整。 “等等！” “我要见大族长！” “你不能进去！” “我有要紧的事要见大族长！” “拦住他！” “唔唔……” 营帐外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很快又归于平静，扶苏停下笔，皱着眉头问道： “何事？” “有人善闯大族长的营帐，已经被拿下！”帐外的卫兵回答，“惊扰大族长休息，还请大族长宽恕属下之罪。” “哦？带他进来看看。”扶苏有些好奇地说道。 善闯大族长的营帐？这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扶苏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兵法也不写了，收起放到一边，然后饶有兴趣地盘腿坐着看着营帐大门。 不久之后，一位身体瘦弱的小少年被两位身材高大的卫兵架着走了进来。 少年的身体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着布团，一看到扶苏就开始剧烈挣扎，口中“唔唔唔”地急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老实点！”卫兵双手轻轻一压，小少年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有话要和我说？”扶苏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位小少年。 如果要说是刺客的话，这名小少年未必也太年轻了些，也太瘦弱了些，而且从小少年身上的衣着来看，应该还是阅鹿书院的学生。 “嗯嗯嗯！”小少年跪在地上猛点头。 “放开他，你们先出去。”扶苏对两名卫兵说道。 “可是，大族长……”两名卫兵有些迟疑。 “没事，误会而已。”扶苏笑道，“他是我的学生，今晚是来请教我问题的，年纪小情急了些，不懂军中规矩才误闯营帐。” 听扶苏这么说，两名卫兵赶紧解开小少年身上的绳索，然后退了出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卫兵退出去后，扶苏非常好奇地看着这名小少年。 小少年扯下口中的布团，张口喊道： “大族长，快逃啊！” 第155章 秋祭1 这是入冬以来九州第一次降雪，但开始的时候只是小雪，雨水夹着雪花，又湿又冷，从鹿儿岛出发的队伍有羊毛衣和兽皮外套御寒，衣物准备充足，尚能轻松的行进。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片片飞，飞入芦花皆不见……” 扶苏的心情很好，在雨雪中尚有心情吟诗。 “好诗！好诗！”羊过在旁鼓掌道，“言简意赅！形象生动！羊过对大族长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行了！行了！你见过黄河吗？你知道黄河在哪里吗？”扶苏瞪了羊过一眼，本来好好的兴致，被羊过瞎吹一通，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今天是出发去高岳山拜祭“祖龙”的第三天，连绵的队伍已有几公里。 出发的日子还有一点暖阳，但旋即气温急剧下降，细雨逐渐变成了雪花，而且雪越来越大，地面被一层白雪覆盖，风也越来越大，刮得雪花漫天飞扬，前往拜祭祖龙的队伍变成了一群雪人，在齐踝深的雪地里蹒跚前行。 扶苏骑着的马匹呼出了白气，队伍中负责辎重运输的毛驴口鼻已结满冰渣，被关在囚车中的胖子神奈川王子冻得瑟瑟发抖。 扶苏想不到九州的冬天也会如此寒冷，后世的九州岛在冬天平均气温也应该在零度之上，但这两千多年前的亚欧大陆也许是遇到了冰河纪，又或者正直太平洋上的厄尔尼洛现象，九州远比平常年份要寒冷。 扶苏这一次出行带了大量的辎重货物，因为这一次去高岳山，他要开山劈石，取铜铸鼎，祭祀祖龙。 既然要开山劈石，又要取铜铸鼎，这用到的工具就肯定不会少，单是与炼铜相关的设备，风箱、木炭、炉甘石等等，就占了好几十车，在雪地上轧出深深的车辙印。 深深的车辙印沿着鹿儿岛城门一路通往东北方，那里有茫茫雪原，有大片大片光秃秃的阔叶林，也有一些丘陵山阜，还有远方矗立的高岳山。 随着雨雪的覆盖，来时的路已渐渐不可见，一千人的队伍在白雪皑皑中孤独前行。 在远处白雪覆盖的山岗上，矗立着几匹战马，马上之人都披着白色的斗篷，与背景的白雪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将军，请允许我带一支队伍去冲一次！”一位神风武士向着中间之人行礼请战，“我保证一雪前耻！将那大族长的人头带回来！” “不急。”中间之人摆摆手，“冰雪之地不适合我骑兵冲锋，敌方队伍中又多引弓之士，冰雪交战于我不利，即便得胜，也是惨胜。” “而且此地距鹿儿岛不远，敌人一旦获得增援，战事相持陷入消耗战，于我不利！” “再等等，等到达高岳山之日，便是我取其项上人头之时！” “吁！” 几骑勒回战马，下了山坡，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高岳山。 扶苏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想当初的山谷乱战，是他第一次与长崎、佐贺、福冈、大名四部接触，也曾与飞鸟部并肩作战，还有那个傻头傻脑的熊本，这只过了一年而已，已是物是人非，不能不让人心生感触。 一样四周绝壁的倒葫芦地形，一样寸草不生的火山熔岩地貌。 冷却后的岩浆下面，依旧有热气升腾而起，导致这座山谷在冰天雪地之中，竟有了一片干燥开阔的土地。 而山谷周围边缘崖壁上，甚至因为地底升起的热气，保留了几分青翠的绿植，仿佛春天在此留下脚步，并未走远。 鹿儿岛的队伍开始在山谷的正中央安营扎寨，大批大批的工匠驱赶着驴车，带着工具，开始在周围暴露地面的岩层里挖石取矿。 铁钎敲击岩石的声音，铁锤敲击铁钎的声音，匠人们工作的吆喝声，在山谷内久久回荡，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到了入夜之时，匠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返回营地之内，一堆堆篝火升腾而起，山谷之外的队伍也已陆陆续续进入营地之内，一千人的队伍已全部抵达中央营地。 营地最重要的营帐之内，扶苏一边烤火，一边在默写《六韬》《三略》。 《孙子兵法》作为鹿儿岛军事学院的教材，已经被学员们背得滚瓜烂熟，这两部成书于秦末汉初时期的兵法权谋巨着，也非常适合作为下一学期的教材。 扶苏觉得以后鹿儿岛的军队不仅要有以一敌百的猛将，更要有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儒将，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参谋”，这样一支军队才算完整。 “等等！” “我要见大族长！” “你不能进去！” “我有要紧的事要见大族长！” “拦住他！” “唔唔……” 营帐外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很快又归于平静，扶苏停下笔，皱着眉头问道： “何事？” “有人善闯大族长的营帐，已经被拿下！”帐外的卫兵回答，“惊扰大族长休息，还请大族长宽恕属下之罪。” “哦？带他进来看看。”扶苏有些好奇地说道。 善闯大族长的营帐？这事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扶苏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兵法也不写了，收起放到一边，然后饶有兴趣地盘腿坐着看着营帐大门。 不久之后，一位身体瘦弱的小少年被两位身材高大的卫兵架着走了进来。 少年的身体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着布团，一看到扶苏就开始剧烈挣扎，口中“唔唔唔”地急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老实点！”卫兵双手轻轻一压，小少年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有话要和我说？”扶苏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位小少年。 如果要说是刺客的话，这名小少年未必也太年轻了些，也太瘦弱了些，而且从小少年身上的衣着来看，应该还是阅鹿书院的学生。 “嗯嗯嗯！”小少年跪在地上猛点头。 “放开他，你们先出去。”扶苏对两名卫兵说道。 “可是，大族长……”两名卫兵有些迟疑。 “没事，误会而已。”扶苏笑道，“他是我的学生，今晚是来请教我问题的，年纪小情急了些，不懂军中规矩才误闯营帐。” 听扶苏这么说，两名卫兵赶紧解开小少年身上的绳索，然后退了出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卫兵退出去后，扶苏非常好奇地看着这名小少年。 小少年扯下口中的布团，张口喊道： “大族长，快逃啊！” 第156章 秋祭2 扶苏被这一声“快逃啊”喊懵了。 “逃？我为什么要逃？”扶苏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 “大族长，你已经落入了吉野的圈套！”小少年此刻的神情如火烧眉毛，肉眼可见的心急如焚，“现在就跑，还来得急！” 扶苏：“……” 扶苏突然安静下来，盯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少年看了很久，然后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十三，呃……大族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少年着急得抓耳挠腮，“大族长你赶紧收拾东西……不，东西也别收了，现在赶紧走！” “我求求你了！大族长……” 小少年眼看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扶苏反而笑了，苏十三么……他记得当初刚到鹿儿岛的时候，自己给那一百多个小野人取过名字，但是这人数实在太多了，他并不能一个个都记住，这个苏十三，应该就是那一百零八个孩子其中之一。 “十三，你说说看……”扶苏一点都不急，笑着坐在苏十三对面，“说说，我为什么要逃？” “前些日子我仔细看了鹿儿岛俘虏营中的‘神风武士’。”苏十三咽一下口水，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发现他们很多都是没有牙齿的老人，被绑在俘虏营中的时候，一个个闭着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 “哪有‘神风武士’不可一世的样子？如果神风武士真的是这样的，当初佐贺部的狼武士就不会陷入苦战。” “所以大族长，我大胆猜测，他们就是吉野故意丢下的老弱残兵，都是些奴隶和扈从，真正的‘神风武士’主力，在鹿儿岛大会战中，已全身而退，甚至根本毫发未伤！” “哦？”扶苏更感兴趣了，笑道，“你继续说。” “如今两军对垒，就如二人械斗，应当以手中兵刃全力以赴，但吉野却一味示弱，这并非是吉野已经失败，而是吉野故意示弱，隐匿他的神风武士！” “我们先前俘虏的都是老弱兵卒以及奴隶扈从，吉野必定是有意露短现弱，让我们放松警惕，轻敌冒进，然后伏奇兵以图将我们一举歼灭！” “吉野在鹿儿岛面对我们的城墙与步兵混合军阵和强弩长矛吃了大亏，随后便改变了战术，不进攻城池，不与我军做攻城战，而充分发挥他们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引诱我军离开高墙壁垒，再设伏兵聚而歼之！” “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不知道吉野会将伏兵设在哪里，到得今天到了高岳山，我明白了，伏兵就在这个口子小肚子大的葫芦山谷！” “所以，大族长你赶紧逃！现在还来得及！” “哈哈哈——”扶苏大笑起来，“这些是谁教你的？看你的衣着，应该还是阅鹿书院的学生，不是鹿儿岛的士兵？” “没有人教我，我是自学的。”苏十三回答。 “自学？”扶苏有些意外。 “我很喜欢大族长写的《孙子兵法》，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好几遍。”苏十三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可是我的身体太弱，去报名参军被刷下来了，所以就……” “呵呵，以你现在的身体，去当兵是弱了些。”扶苏拍拍苏十三的肩膀，笑道，“我最近打算在鹿儿岛军中成立一个‘参谋部’，你有没有兴趣？” “你可先来当个小书记官，平时负责抄抄写写，传递一下文件什么的。” “虽然做的都是些文字工作，但是属于正规的军队编制，是真正的鹿儿岛士兵！” “怎样？有没有兴趣？” “真的吗？”苏十三一听能当兵了，立刻大喜过望，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嗯嗯嗯！” “不是……不对！”苏十三欣喜过后，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立刻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族长，你干紧跑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梆！梆！梆！ 呜！呜！呜！ 营帐之外响起一阵敌袭示警的铜锣声，军中紧急集结的牛角号也同时响起。 苏十三冲出营帐，看着漫山遍野包围上来神风武士，顿时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 “晚了……这回一个也跑不掉了……” 急促的鼓点和号角声传遍山谷内外，鹿儿岛士兵们如林的矛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驴车和骏马在驭夫的拉扯下不断向营地中央收缩，而在营地的最中间，则是一面高高举起的龙旗。 “被我们所围的，当真是鹿儿岛的大族长本人吗？” 吉野策马驻立在山谷边缘的崖壁上，远远地望着那面飘扬在旗杆顶端的龙旗。 龙旗旗杆上还还绑着一个胖子，那个神奈川王子。 在半月前，从鹿儿岛的示弱败退开始，到扔下万余人遁走，吉野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为的就是等待鹿儿岛的大族长离开高墙坚壁后，再利用神风武士的优势，将其包围歼灭，可当他抓住最后的机会后，吉野却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顺利，自己竟能拥有如此好的运气？ 从他踏足九州那一刻起，事情便不按照他熟悉的方向走了，从鹿儿岛军力的强悍到九州各部族人的剧烈反抗，不禁吉野没料到，神风武士没有料到，就连神奈川部也没有料到。 “将军，错不了！那是鹿儿岛的大族长才能使用的龙旗！”旁边的神风骑士指着山谷中央的营地，“而且亲眼看见那个大族长骑马走进了山谷之后，我们就封锁了谷口，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将军，下令！” “将军，下令！” 周围的神风武士纷纷拔出腰间长刀。 吉野本欲见好就收，只为教训一下鹿儿岛那个大族长，没想过能杀死对方。 但因为一件事，却令他咬咬牙，纵所剩骑兵四千余，与巡游队伍万余人，在高岳山谷对这支仅有一千人的鹿儿岛进行了包围…… 一千人！ 特么的只有一千人！ 八嘎呀路！ 吉野已经通红了双眼，离开了鹿儿岛的高墙坚壁，在这空旷的适合骑兵冲锋的山谷中，就算是陷阱，就算拿命堆，就不信堆不死这一千人！ “天神！大祭司！万岁！” “用敌人的血，祭祀我们死去的同伴！” 锵！锵！锵！ 神风武士团纷纷拔出长刀，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如潮水般扑向高岳山谷中央的军阵…… 第156章 秋祭2 扶苏被这一声“快逃啊”喊懵了。 “逃？我为什么要逃？”扶苏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 “大族长，你已经落入了吉野的圈套！”小少年此刻的神情如火烧眉毛，肉眼可见的心急如焚，“现在就跑，还来得急！” 扶苏：“……” 扶苏突然安静下来，盯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少年看了很久，然后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十三，呃……大族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少年着急得抓耳挠腮，“大族长你赶紧收拾东西……不，东西也别收了，现在赶紧走！” “我求求你了！大族长……” 小少年眼看着几乎要哭出来了。 扶苏反而笑了，苏十三么……他记得当初刚到鹿儿岛的时候，自己给那一百多个小野人取过名字，但是这人数实在太多了，他并不能一个个都记住，这个苏十三，应该就是那一百零八个孩子其中之一。 “十三，你说说看……”扶苏一点都不急，笑着坐在苏十三对面，“说说，我为什么要逃？” “前些日子我仔细看了鹿儿岛俘虏营中的‘神风武士’。”苏十三咽一下口水，无比认真地说道，“我发现他们很多都是没有牙齿的老人，被绑在俘虏营中的时候，一个个闭着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 “哪有‘神风武士’不可一世的样子？如果神风武士真的是这样的，当初佐贺部的狼武士就不会陷入苦战。” “所以大族长，我大胆猜测，他们就是吉野故意丢下的老弱残兵，都是些奴隶和扈从，真正的‘神风武士’主力，在鹿儿岛大会战中，已全身而退，甚至根本毫发未伤！” “哦？”扶苏更感兴趣了，笑道，“你继续说。” “如今两军对垒，就如二人械斗，应当以手中兵刃全力以赴，但吉野却一味示弱，这并非是吉野已经失败，而是吉野故意示弱，隐匿他的神风武士！” “我们先前俘虏的都是老弱兵卒以及奴隶扈从，吉野必定是有意露短现弱，让我们放松警惕，轻敌冒进，然后伏奇兵以图将我们一举歼灭！” “吉野在鹿儿岛面对我们的城墙与步兵混合军阵和强弩长矛吃了大亏，随后便改变了战术，不进攻城池，不与我军做攻城战，而充分发挥他们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引诱我军离开高墙壁垒，再设伏兵聚而歼之！” “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不知道吉野会将伏兵设在哪里，到得今天到了高岳山，我明白了，伏兵就在这个口子小肚子大的葫芦山谷！” “所以，大族长你赶紧逃！现在还来得及！” “哈哈哈——”扶苏大笑起来，“这些是谁教你的？看你的衣着，应该还是阅鹿书院的学生，不是鹿儿岛的士兵？” “没有人教我，我是自学的。”苏十三回答。 “自学？”扶苏有些意外。 “我很喜欢大族长写的《孙子兵法》，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好几遍。”苏十三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可是我的身体太弱，去报名参军被刷下来了，所以就……” “呵呵，以你现在的身体，去当兵是弱了些。”扶苏拍拍苏十三的肩膀，笑道，“我最近打算在鹿儿岛军中成立一个‘参谋部’，你有没有兴趣？” “你可先来当个小书记官，平时负责抄抄写写，传递一下文件什么的。” “虽然做的都是些文字工作，但是属于正规的军队编制，是真正的鹿儿岛士兵！” “怎样？有没有兴趣？” “真的吗？”苏十三一听能当兵了，立刻大喜过望，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嗯嗯嗯！” “不是……不对！”苏十三欣喜过后，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立刻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族长，你干紧跑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梆！梆！梆！ 呜！呜！呜！ 营帐之外响起一阵敌袭示警的铜锣声，军中紧急集结的牛角号也同时响起。 苏十三冲出营帐，看着漫山遍野包围上来神风武士，顿时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 “晚了……这回一个也跑不掉了……” 急促的鼓点和号角声传遍山谷内外，鹿儿岛士兵们如林的矛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驴车和骏马在驭夫的拉扯下不断向营地中央收缩，而在营地的最中间，则是一面高高举起的龙旗。 “被我们所围的，当真是鹿儿岛的大族长本人吗？” 吉野策马驻立在山谷边缘的崖壁上，远远地望着那面飘扬在旗杆顶端的龙旗。 龙旗旗杆上还还绑着一个胖子，那个神奈川王子。 在半月前，从鹿儿岛的示弱败退开始，到扔下万余人遁走，吉野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为的就是等待鹿儿岛的大族长离开高墙坚壁后，再利用神风武士的优势，将其包围歼灭，可当他抓住最后的机会后，吉野却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顺利，自己竟能拥有如此好的运气？ 从他踏足九州那一刻起，事情便不按照他熟悉的方向走了，从鹿儿岛军力的强悍到九州各部族人的剧烈反抗，不禁吉野没料到，神风武士没有料到，就连神奈川部也没有料到。 “将军，错不了！那是鹿儿岛的大族长才能使用的龙旗！”旁边的神风骑士指着山谷中央的营地，“而且亲眼看见那个大族长骑马走进了山谷之后，我们就封锁了谷口，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将军，下令！” “将军，下令！” 周围的神风武士纷纷拔出腰间长刀。 吉野本欲见好就收，只为教训一下鹿儿岛那个大族长，没想过能杀死对方。 但因为一件事，却令他咬咬牙，纵所剩骑兵四千余，与巡游队伍万余人，在高岳山谷对这支仅有一千人的鹿儿岛进行了包围…… 一千人！ 特么的只有一千人！ 八嘎呀路！ 吉野已经通红了双眼，离开了鹿儿岛的高墙坚壁，在这空旷的适合骑兵冲锋的山谷中，就算是陷阱，就算拿命堆，就不信堆不死这一千人！ “天神！大祭司！万岁！” “用敌人的血，祭祀我们死去的同伴！” 锵！锵！锵！ 神风武士团纷纷拔出长刀，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如潮水般扑向高岳山谷中央的军阵…… 第157章 秋祭3 吉野听闻扶苏尚无子嗣，一旦扶苏死于此地，其部将必定为了争夺鹿儿岛的遗产而明争暗斗。 而佐贺、福冈、大名、棠梨等对鹿儿岛以及他们的大族长不服的部落，必定再度作乱，又会再度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 若能破其军，杀扶苏于此，此次巡游遇到的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 吉野怦然心动，于是让之前保留的四千神风武士倾巢而出，先前作为神风武士的扈从以及那些随队照顾巡游队伍衣食住行的族人，也尽数出击！ 如果站在高岳山上往下看，定会为倾巢而出的神风武士军势之强所震撼。 高岳山谷内，漫山遍野都是奔腾的骑兵，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队骑兵都配置了不同颜色的彩旗，每一队骑兵都有五百余骑，就像大海中的旋转鱼群，将山谷中央的“肉丸”紧紧围绕其中。 而吉野亲率八百骑镇守谷口，以提防鹿儿岛的军队来援。 “七天。” 这是吉野计算了天气、道路、信息传递后，认为鹿儿岛的援军最有可能抵达此地的时间，也是这支拜祭祖龙的队伍在缺乏粮食外部补给的情况下，所能坚持的最长时间。吉野希望能在七日内，将山谷内的敌军，连同那位鹿儿岛的大族长一起消灭。 如果七日内不能达成目标，则不管到时战况如何，吉野都会立即撤出山谷，毫不犹豫地返回神奈川部！ 第一天，神风武士已经将缩在山谷中央营地的鹿儿岛队伍围困死了。 第二天，中央营地数度派出队伍从各个方向欲冲击突围，都被神风武士利用人数和速度优势挡了回去。 第三天，中央营地不见了炊烟，晚上也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火堆燃起。想必营地中粮食已尽，取暖的柴火也将耗尽。 第四天早上，从中央营地射出几支带书信的羽箭，被神风骑士捡起，带到吉野手中。 “吉野将军，别来无恙……” 吉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书信。 神奈川王子写的，内容无非是要吉野让开道路，放这支队伍走云云…… 吉野大笑着撕碎了这封书信，表情狰狞地命令带来书信的神风骑士： “去喊话！如果想和谈，那就让他们的大族长亲自来谈！” 中午之后，吉野又收到了第二封书信，书信里的言辞一改之前风格，变成了凶狠谩骂与威胁。 吉野一笑置之。 然后到了晚上，第三封书信如期而至，用词近乎哭诉与哀求，因为书信，是用血淋淋的鲜血书写的……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吉野双目欲裂，砰一声一拳砸碎了面前的桌板。 “想要和谈！那就先把王子放了！然后亲自来找我！” “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五天，又一封书信传递进吉野的营帐中，吉野看都没看，就把信件扔进了火盘里。 还有两天，按道理来说鹿儿岛的援军就会到达。虽然派出去的哨骑还没有发现鹿儿岛方向有援军出现，但是指不定他们躲在哪个地方，突然就从雪原里冒出来。 所以吉野不打算再等了。 包围高岳山谷地的第五天，神风武士大军在吉野的命令下，对山谷中央的一千鹿儿岛军民发动了连绵不绝的进攻！ 高岳山山谷是一个不小的盆地，没壕堑又无险阻，甚至连树木都没有，都是一些缓坡、灌木、草丛，骑兵来往如履平地，对方不可能在这些地方埋伏兵，这也是吉野的信心所在。 鹿儿岛的军民在山谷内这些天，虽然也想办法以山石垒了点阻碍，但是在吉野看来，这些低矮的石堆与鹿儿岛的城墙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是相对应的，吉野忽视了山谷营地中以拜祭队伍中的驴车、马车、大件货物等挡在关键地域，结成的八卦阵。 这套阵法据说相传于蜀汉丞相诸葛孔明，现在是秦朝，诸葛村夫都还没出生呢，吉野自然不知道这些有序摆放的车垒意味着什么。 而八卦阵法的关键就在于车垒，卸下驴马后的车辆首位相连成圆形营垒，作为临时的营寨，持矛的士兵居于营寨之后，再令手持强弩的士兵备于四面，这样一来，便可以抵御住骑兵的突击。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八卦阵并未经过实践检验，虽然士兵们演练过无数次，但今天是第一次将八卦阵法投入实战。 当数千神风武士骑兵和过万神奈川族人一齐进攻时，在茫茫敌人里，布防在山谷中央的八卦阵，看上去就像是在浪潮击打下的小小礁石。 礁石虽然小，却在浪潮中坚不可摧！ 神风武士各执七彩旗帜，同时开始四面强攻！ 山谷中央号角震天，神风武士呼啸而至，到山谷八卦阵前两百步开外时，八卦阵后的数百强弩立刻发声，如霹雳般的声音响起，神风武士前方冲阵的数十骑应声而倒。 至百步之内，数排士兵手中的标枪猛然投出，又有数十骑神风武士被钉死在冲阵的路途上。 神风武士的战马终于撞到了车垒上，但是预想中的缺口并未在神风武士骑兵与战马的强大惯性冲撞中出现，反而是神风武士的骑兵连同战马，被车垒中伸出的木桩洞穿了身体。 车垒纹丝不动。 山谷崖壁上观战的吉野不禁皱起了眉头，在以往的经验中，神风武士骑兵携排山倒海之势的冲击力将冲破一切拦在前面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面对鹿儿岛那种奇怪军阵时，并不适用。 高岳山谷内的战况已变得十分焦灼，神风武士已经将中央营地围得密不透风，但是不论是哪一面，神风武士都难以轻易破开鹿儿岛军民的防御阵线。 这让在山谷边缘崖壁上观战的吉野心中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要吉野承认失败是不可能的。 就一千人而已！ 己方有四千余神风武士和万余随队族人、奴隶、扈从，加起来总兵力是对方的十几倍，怎么可能打不赢？ 一万人哪怕是用牙咬，也能咬开一个缺口来？ 只要能杀死鹿儿岛的大族长，吉野不介意把这一万人都扔在这里，只带着他的神风武士遁走。若论机动性，神风武士要走，就没人拦得住。 第157章 秋祭3 吉野听闻扶苏尚无子嗣，一旦扶苏死于此地，其部将必定为了争夺鹿儿岛的遗产而明争暗斗。 而佐贺、福冈、大名、棠梨等对鹿儿岛以及他们的大族长不服的部落，必定再度作乱，又会再度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 若能破其军，杀扶苏于此，此次巡游遇到的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 吉野怦然心动，于是让之前保留的四千神风武士倾巢而出，先前作为神风武士的扈从以及那些随队照顾巡游队伍衣食住行的族人，也尽数出击！ 如果站在高岳山上往下看，定会为倾巢而出的神风武士军势之强所震撼。 高岳山谷内，漫山遍野都是奔腾的骑兵，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队骑兵都配置了不同颜色的彩旗，每一队骑兵都有五百余骑，就像大海中的旋转鱼群，将山谷中央的“肉丸”紧紧围绕其中。 而吉野亲率八百骑镇守谷口，以提防鹿儿岛的军队来援。 “七天。” 这是吉野计算了天气、道路、信息传递后，认为鹿儿岛的援军最有可能抵达此地的时间，也是这支拜祭祖龙的队伍在缺乏粮食外部补给的情况下，所能坚持的最长时间。吉野希望能在七日内，将山谷内的敌军，连同那位鹿儿岛的大族长一起消灭。 如果七日内不能达成目标，则不管到时战况如何，吉野都会立即撤出山谷，毫不犹豫地返回神奈川部！ 第一天，神风武士已经将缩在山谷中央营地的鹿儿岛队伍围困死了。 第二天，中央营地数度派出队伍从各个方向欲冲击突围，都被神风武士利用人数和速度优势挡了回去。 第三天，中央营地不见了炊烟，晚上也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火堆燃起。想必营地中粮食已尽，取暖的柴火也将耗尽。 第四天早上，从中央营地射出几支带书信的羽箭，被神风骑士捡起，带到吉野手中。 “吉野将军，别来无恙……” 吉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书信。 神奈川王子写的，内容无非是要吉野让开道路，放这支队伍走云云…… 吉野大笑着撕碎了这封书信，表情狰狞地命令带来书信的神风骑士： “去喊话！如果想和谈，那就让他们的大族长亲自来谈！” 中午之后，吉野又收到了第二封书信，书信里的言辞一改之前风格，变成了凶狠谩骂与威胁。 吉野一笑置之。 然后到了晚上，第三封书信如期而至，用词近乎哭诉与哀求，因为书信，是用血淋淋的鲜血书写的……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吉野双目欲裂，砰一声一拳砸碎了面前的桌板。 “想要和谈！那就先把王子放了！然后亲自来找我！” “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五天，又一封书信传递进吉野的营帐中，吉野看都没看，就把信件扔进了火盘里。 还有两天，按道理来说鹿儿岛的援军就会到达。虽然派出去的哨骑还没有发现鹿儿岛方向有援军出现，但是指不定他们躲在哪个地方，突然就从雪原里冒出来。 所以吉野不打算再等了。 包围高岳山谷地的第五天，神风武士大军在吉野的命令下，对山谷中央的一千鹿儿岛军民发动了连绵不绝的进攻！ 高岳山山谷是一个不小的盆地，没壕堑又无险阻，甚至连树木都没有，都是一些缓坡、灌木、草丛，骑兵来往如履平地，对方不可能在这些地方埋伏兵，这也是吉野的信心所在。 鹿儿岛的军民在山谷内这些天，虽然也想办法以山石垒了点阻碍，但是在吉野看来，这些低矮的石堆与鹿儿岛的城墙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是相对应的，吉野忽视了山谷营地中以拜祭队伍中的驴车、马车、大件货物等挡在关键地域，结成的八卦阵。 这套阵法据说相传于蜀汉丞相诸葛孔明，现在是秦朝，诸葛村夫都还没出生呢，吉野自然不知道这些有序摆放的车垒意味着什么。 而八卦阵法的关键就在于车垒，卸下驴马后的车辆首位相连成圆形营垒，作为临时的营寨，持矛的士兵居于营寨之后，再令手持强弩的士兵备于四面，这样一来，便可以抵御住骑兵的突击。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八卦阵并未经过实践检验，虽然士兵们演练过无数次，但今天是第一次将八卦阵法投入实战。 当数千神风武士骑兵和过万神奈川族人一齐进攻时，在茫茫敌人里，布防在山谷中央的八卦阵，看上去就像是在浪潮击打下的小小礁石。 礁石虽然小，却在浪潮中坚不可摧！ 神风武士各执七彩旗帜，同时开始四面强攻！ 山谷中央号角震天，神风武士呼啸而至，到山谷八卦阵前两百步开外时，八卦阵后的数百强弩立刻发声，如霹雳般的声音响起，神风武士前方冲阵的数十骑应声而倒。 至百步之内，数排士兵手中的标枪猛然投出，又有数十骑神风武士被钉死在冲阵的路途上。 神风武士的战马终于撞到了车垒上，但是预想中的缺口并未在神风武士骑兵与战马的强大惯性冲撞中出现，反而是神风武士的骑兵连同战马，被车垒中伸出的木桩洞穿了身体。 车垒纹丝不动。 山谷崖壁上观战的吉野不禁皱起了眉头，在以往的经验中，神风武士骑兵携排山倒海之势的冲击力将冲破一切拦在前面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面对鹿儿岛那种奇怪军阵时，并不适用。 高岳山谷内的战况已变得十分焦灼，神风武士已经将中央营地围得密不透风，但是不论是哪一面，神风武士都难以轻易破开鹿儿岛军民的防御阵线。 这让在山谷边缘崖壁上观战的吉野心中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要吉野承认失败是不可能的。 就一千人而已！ 己方有四千余神风武士和万余随队族人、奴隶、扈从，加起来总兵力是对方的十几倍，怎么可能打不赢？ 一万人哪怕是用牙咬，也能咬开一个缺口来？ 只要能杀死鹿儿岛的大族长，吉野不介意把这一万人都扔在这里，只带着他的神风武士遁走。若论机动性，神风武士要走，就没人拦得住。 第158章 秋祭4 第六天早上，鏖战了一夜，来自中央营地的弩箭从未停止。 吉野简单算了算，射出来的弩箭起码有几万支，地上的标枪更是无数，靠近中央营地的地方还撒满了铁蒺藜。 这种带金属尖刺的小东西，很容易刺伤马蹄，导致战马失去奔跑能力，而神风武士的战马一但停止奔跑，他们立刻就会成为弩箭和标枪的目标，不少神风武士因此而中招。 “不对。” 眼看太阳已经升起，以一万五千余人攻一个只有一千人驻守的营地，竟然攻不下来。 敏感多疑的吉野觉得心有点慌。 如果这支队伍真的是来高岳山拜祭祖龙的，又岂会带如此多的防骑兵之物？长矛弩箭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专门防骑兵的铁蒺藜，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而且箭矢的数量，标枪的数量，除非是提前做了充足准备，否则早就消耗完了。更何况是铁蒺藜这种专门防骑兵的东西，谁没事会把它带在身上？ 按照正常的粮食消耗，被包围的鹿儿岛军民应该已经绝食两三日，兵卒应疲倦不堪才对，为何与神风武士短兵相接时，依旧身强体壮？开弓、投枪、挥剑，一点也不虚…… 吉野心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被围困在山谷中央的鹿儿岛军民很可能并未断粮，如果断粮是假的，那么这场包围战，会不会也是假的？ 吉野顿觉一股寒气从背脊往上冒，不禁萌生退意。 “将军！让我带领兄弟们再冲一次！” 吉野的部下们不服，纷纷请战。 毕竟对手只是一千兵卒而已啊，竟然拿不下来，神风武士再灰溜溜遁走，那这脸以后还往哪搁？ 神风武士在东瀛列岛各部族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也会瞬间崩塌。 他们不服啊！ “将军，鹿儿岛方向并没有发现援军的影子！” “把神风武士从对峙中脱身出来，勠力同心集中一点全力突破，定能撕开一个缺口！” “将军，再让我们试一次！不行再撤退也不迟啊！” “将军！” 吉野沉默了，将士们不服，心中憋着一股气，他心中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日积月累在战场中锻炼出来的第六感，让吉野心里感到不安。 但是将士们说得也对，现在战事陷入焦灼对峙中，发挥不出神风武士骑兵的长处，将神风武士脱离出来，集中一点全力突破，也许就能将看上去如鸡蛋般的敌方阵地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 “传我命令！” “神风武士脱离交战！” “我们再冲一次！” …… 而在高岳山谷中央营地之内，扶苏一身戎装，正站在车骑之上，看着整个山谷战场。 中央营地外围车垒组成的防御工事看似随意，其实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每一处车垒之间首位互相连接咬合成一个整体，精铁盾牌镶嵌其上，再配以拒马杆支撑，这些经过标准化设计的战车拿起来是移动的带盾牌的冲车，放下拼接一起就是连绵不绝的“移动长城”。 而战车上所载货物也根本不是什么开山劈石、炼铜铸鼎的工具设备，而是各类精铁盔甲皮甲软甲一千套，强弩三百把，精铁羽箭三十万支，骑砍长刀两百把，标枪十万支，铁痢疾五十箱，御寒兽皮衣物一千套，以及足够一千人食用至少两个月的凉饼、葱油饼、熏肉、咸鱼、五百桶洁净的淡水…… 扶苏望着远处被自己牢牢吸引住的神风武士，他们正在强行脱离与鹿儿岛军阵鏖战正酣的战场，高岳山下的雪原上，到处是倒毙的人与马，不少神奈川的兵卒甚至是被强行脱离的神风武士的战马踩踏而死的。 但是神风武士们脱离接战后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的山谷边缘空地重新列队集结。 看着那锥形的冲击阵型，扶苏就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恶战。 扶苏也很无奈，为了能将吉野牢牢地吸在这里，他的人手就不能太多，人太少怕守不住阵地，人太多又不能对吉野产生强大的吸引力，一千人是扶苏所能做到的极限。 扶苏这一次以身犯险，用自己充当诱饵将吉野钉在这里，是因为扶苏相信，鹿儿岛军民坚强的战斗意志，再配合先进武器装备的代差，能肯定能抹除人数上的劣势！ 别看吉野的包围圈拉得很大，各部加起来足足有一万五千人，但东西南北达几十里的大会战，通讯指挥又困难，又怎可能做到严丝合缝，共同作战？ 战场很大，但是双方的接战面其实是有限的，在人海战术中，在缺乏立体打击能力的情况下，其实只有最前排能投入战斗，后面基本是就是干瞪眼。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排队送死！ 而鹿儿岛，其实是拥有一定的立体打击能力的…… “不要再藏着掖着了。”扶苏命令道。 “今天就是最后一战了。” “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 “让我们给吉野上一课，什么叫做以少胜多！” …… 高岳山谷中央营地战车之上的幕布被掀开，威力巨大的攻城弩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面对着成密集阵型冲过来的神风武士团，鹿儿岛的士兵们在“咔咔”声中拉开了攻城弩的弩机。 在夕阳的余晖下，吉野站在山谷崖壁上，看着那种像手臂一样粗大的弩箭在一瞬间把两三个神风武士串在一起的惨状，就微微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石头像暴雨般从山谷中央营地内泼洒而出，吉野现在知道了，对面的敌人为什么要在阵地中垒那些看起来毫无作用的石堆，而那种像巨人一样抡动手臂的东西，竟然可以将石头扔得那么远，像雨点一样砸落在他冲锋中的神风武士中。 战争本来就很残酷，但是当看到巨大的弩箭将神风武士挺在身前的青铜盾牌洞穿，再将这名神风武士钉死在地面上时，吉野的眼皮子还是忍不住抽动起来。 神风武士最坚固的青铜盾都抵挡不住这种巨大弩箭的轰击，那么就没有东西能抵挡得住。 吉野能想象到，假如当时站在那里的是自己，自己的身体被洞穿的样子。 神风武士还没冲到中央营地阵前，就在攻城弩、投石车的攻击下死了一大片。 吉野长叹了一口气。 “撤退……” 呜！呜！呜！ 紧密的号角声响起。 号角声不是来源于山谷内交战双方，而是山谷之外…… 第158章 秋祭4 第六天早上，鏖战了一夜，来自中央营地的弩箭从未停止。 吉野简单算了算，射出来的弩箭起码有几万支，地上的标枪更是无数，靠近中央营地的地方还撒满了铁蒺藜。 这种带金属尖刺的小东西，很容易刺伤马蹄，导致战马失去奔跑能力，而神风武士的战马一但停止奔跑，他们立刻就会成为弩箭和标枪的目标，不少神风武士因此而中招。 “不对。” 眼看太阳已经升起，以一万五千余人攻一个只有一千人驻守的营地，竟然攻不下来。 敏感多疑的吉野觉得心有点慌。 如果这支队伍真的是来高岳山拜祭祖龙的，又岂会带如此多的防骑兵之物？长矛弩箭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专门防骑兵的铁蒺藜，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而且箭矢的数量，标枪的数量，除非是提前做了充足准备，否则早就消耗完了。更何况是铁蒺藜这种专门防骑兵的东西，谁没事会把它带在身上？ 按照正常的粮食消耗，被包围的鹿儿岛军民应该已经绝食两三日，兵卒应疲倦不堪才对，为何与神风武士短兵相接时，依旧身强体壮？开弓、投枪、挥剑，一点也不虚…… 吉野心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被围困在山谷中央的鹿儿岛军民很可能并未断粮，如果断粮是假的，那么这场包围战，会不会也是假的？ 吉野顿觉一股寒气从背脊往上冒，不禁萌生退意。 “将军！让我带领兄弟们再冲一次！” 吉野的部下们不服，纷纷请战。 毕竟对手只是一千兵卒而已啊，竟然拿不下来，神风武士再灰溜溜遁走，那这脸以后还往哪搁？ 神风武士在东瀛列岛各部族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也会瞬间崩塌。 他们不服啊！ “将军，鹿儿岛方向并没有发现援军的影子！” “把神风武士从对峙中脱身出来，勠力同心集中一点全力突破，定能撕开一个缺口！” “将军，再让我们试一次！不行再撤退也不迟啊！” “将军！” 吉野沉默了，将士们不服，心中憋着一股气，他心中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日积月累在战场中锻炼出来的第六感，让吉野心里感到不安。 但是将士们说得也对，现在战事陷入焦灼对峙中，发挥不出神风武士骑兵的长处，将神风武士脱离出来，集中一点全力突破，也许就能将看上去如鸡蛋般的敌方阵地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 “传我命令！” “神风武士脱离交战！” “我们再冲一次！” …… 而在高岳山谷中央营地之内，扶苏一身戎装，正站在车骑之上，看着整个山谷战场。 中央营地外围车垒组成的防御工事看似随意，其实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每一处车垒之间首位互相连接咬合成一个整体，精铁盾牌镶嵌其上，再配以拒马杆支撑，这些经过标准化设计的战车拿起来是移动的带盾牌的冲车，放下拼接一起就是连绵不绝的“移动长城”。 而战车上所载货物也根本不是什么开山劈石、炼铜铸鼎的工具设备，而是各类精铁盔甲皮甲软甲一千套，强弩三百把，精铁羽箭三十万支，骑砍长刀两百把，标枪十万支，铁痢疾五十箱，御寒兽皮衣物一千套，以及足够一千人食用至少两个月的凉饼、葱油饼、熏肉、咸鱼、五百桶洁净的淡水…… 扶苏望着远处被自己牢牢吸引住的神风武士，他们正在强行脱离与鹿儿岛军阵鏖战正酣的战场，高岳山下的雪原上，到处是倒毙的人与马，不少神奈川的兵卒甚至是被强行脱离的神风武士的战马踩踏而死的。 但是神风武士们脱离接战后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的山谷边缘空地重新列队集结。 看着那锥形的冲击阵型，扶苏就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恶战。 扶苏也很无奈，为了能将吉野牢牢地吸在这里，他的人手就不能太多，人太少怕守不住阵地，人太多又不能对吉野产生强大的吸引力，一千人是扶苏所能做到的极限。 扶苏这一次以身犯险，用自己充当诱饵将吉野钉在这里，是因为扶苏相信，鹿儿岛军民坚强的战斗意志，再配合先进武器装备的代差，能肯定能抹除人数上的劣势！ 别看吉野的包围圈拉得很大，各部加起来足足有一万五千人，但东西南北达几十里的大会战，通讯指挥又困难，又怎可能做到严丝合缝，共同作战？ 战场很大，但是双方的接战面其实是有限的，在人海战术中，在缺乏立体打击能力的情况下，其实只有最前排能投入战斗，后面基本是就是干瞪眼。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排队送死！ 而鹿儿岛，其实是拥有一定的立体打击能力的…… “不要再藏着掖着了。”扶苏命令道。 “今天就是最后一战了。” “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 “让我们给吉野上一课，什么叫做以少胜多！” …… 高岳山谷中央营地战车之上的幕布被掀开，威力巨大的攻城弩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面对着成密集阵型冲过来的神风武士团，鹿儿岛的士兵们在“咔咔”声中拉开了攻城弩的弩机。 在夕阳的余晖下，吉野站在山谷崖壁上，看着那种像手臂一样粗大的弩箭在一瞬间把两三个神风武士串在一起的惨状，就微微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石头像暴雨般从山谷中央营地内泼洒而出，吉野现在知道了，对面的敌人为什么要在阵地中垒那些看起来毫无作用的石堆，而那种像巨人一样抡动手臂的东西，竟然可以将石头扔得那么远，像雨点一样砸落在他冲锋中的神风武士中。 战争本来就很残酷，但是当看到巨大的弩箭将神风武士挺在身前的青铜盾牌洞穿，再将这名神风武士钉死在地面上时，吉野的眼皮子还是忍不住抽动起来。 神风武士最坚固的青铜盾都抵挡不住这种巨大弩箭的轰击，那么就没有东西能抵挡得住。 吉野能想象到，假如当时站在那里的是自己，自己的身体被洞穿的样子。 神风武士还没冲到中央营地阵前，就在攻城弩、投石车的攻击下死了一大片。 吉野长叹了一口气。 “撤退……” 呜！呜！呜！ 紧密的号角声响起。 号角声不是来源于山谷内交战双方，而是山谷之外…… 第159章 秋祭5 吉野将高岳山山谷的包围圈拉得很大，神风武士和巡游队伍加起来一万五千余人，通讯又困难，很难做到围城那般严丝合缝。 对于扶苏来说，情况同样是如此。 佐贺、福冈、大名三部，以及飞鸟等其余中小部族合共五万余人，对整个高岳山山谷外围进行了反包围。 要同时指挥这五万完全没有联合作战经验的部族武士去完成一场大会战，本身就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扶苏作为龙族大族长，名义上是这支联合部队的总指挥，但扶苏被困在山谷中央，所以实际参与指挥调度的是作为副指挥的韩鸮和黑夫。 指挥的困难在于要让九州大中小各部武士在同一时间到达高岳山山谷外围的指定位置。 不能来得太早，否则会被神风武士发现，也不能来得太晚，否则包围圈就会有缺口，每一个部族都必须在规定的同一时间到达指定位置，才能形成完整的包围，可见这个难度有多大。 扶苏也知如此，所以给了韩鸮和黑夫七天时间，七天之内，必须完成对高岳山谷的反包围！ 这几天韩鸮和黑夫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夜莺”已经全体出动，也幸亏有“夜莺”居中通讯联络，才让九州各部在第六天完成了对高岳山谷的反包围。 韩鸮和黑夫现在越来越觉得公子当初组建“夜莺”这支特殊斥候部队是多么的明智。 有了夜莺的战场情报支持，打仗就像是开图作战，指挥者可以用“俯视”的角度，纵观整个战场的瞬息变化。 当韩鸮骑着战马上到高岳山谷边缘，看到山谷中央那个圆形的营地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你太多心了，公子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担心。”黑夫就策马站在韩鸮的旁边，也看着山谷中央那个圆点。 “公子身边只有一千人……”韩鸮还是觉得不放心，“而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十几倍……” “战争早已不是以人数决胜负的时代了。”黑夫敲敲自己胸前的重甲，“从我当上黑骑营的指挥官那一天起，我就已经知道。” “如果你知道公子在这一千人身上投入了多少资源，你就不会有这个担心。” “鹿儿岛的作坊日夜打造车垒的链接器具，就算不懂什么叫‘八卦阵’，只要看过那些图纸也会惊叹，公子的想法真是震撼人心！” “您想想在荒野平原之上，一座完全由金属器具组成的城池，外面是披着重甲的冲车，内圈是可移动的攻城弩与投石机，城池之上是手持脚踏弩的控弦之士，辅以标枪投掷手，以及近战防御的重甲步兵，这简直就是把一座专门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人造城池移到这里！” “这样的城池座落在一望无垠的荒野之上，还有谁能是它的敌手？” “骑兵别说冲锋，能活着靠近这座城池就不错了，只能它打你，不准你打它，这还打个屁的仗啊！” “反正我的黑骑营绝不会去进攻这样的城池！也就吉野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蠢货，才会妄想用一群乌合之众围住这座坚城。” 黑夫说着，就策马走下了山谷崖壁，向着谷口的方向前进。 “神风武士团是我的，其他的杂鱼我就不管了，你全权负责指挥。” 韩鸮有些无语地看着黑夫策马远走，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着甲完毕的黑骑营将士。 同为武将，韩鸮能切身体会到黑夫的所思，事实上他知道黑夫内心是失落的，随着公子对军队武器的大肆改进，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个人的武勇已经越来越少有用武之地，他们这一代武人，很可能就是最后的名将。以后人们将会只记住武器，而不管武器的使用者是谁。 既然是最后一代名将，那就一起好好把握绽放光芒的时刻！ 呜！呜！呜！ 总攻的号角已经回荡在山谷内。 吉野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不远处归然不动的中央营地，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在山谷中平白消耗了六天时间，他甚至连敌人的尸体都没有看到，能看到的，只有从铜铁车垒后面似乎永远也射不完的弩箭，永远也扔不完的石头，永远也丢不完的标枪。 但是坏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接踵而至。 首先是东方警戒的哨骑来报，说东南方向有异，人数多达一万，打着龙旗和佐贺部的狼旗！ 南边哨骑旋即也来报，南方两里外树林有武士出没，数量也多达一万，打着龙旗和福冈部的牛旗！ 北方的哨骑亦来报，说两里地之外，也有一支万余人的武士杀至！打着龙旗和大名部的豹旗！ 在山谷周围各处，不断有哨骑来报，说看见飞鸟部的弓手出没，正在猎杀外围的哨骑！ 吉野已经绝望了。 “将军速速撤退！” “谷口还在我们手里，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吉野回看了周围筋疲力尽、满脸憔悴的神风武士亲卫一眼，无力地点点头。 六天，并非将士不用命，怎么就攻不破这个小小的营地呢？ 吉野在神风武士亲卫的护卫下回撤，吉野没有下达全体撤退的命令，谷口就那么一点大，全体人员撤退的结果就是全体人员都撤不走。 满天都是大石头，这是来自中央营地的投石车扔出的石头，距离中央营地越远，石头雨反而越密集。投掷的石头块头都不大，可是架不住数量很多，躲都没法躲，能不能被石头砸到完全看运气。 吉野就亲眼看见身边一个运气不好的亲卫，接连被两颗石头砸中脑袋，脑袋已经被砸没了，没了脑袋的尸体却被战马驮着，和他齐头并进奔跑了好长一段路才掉下来。 这让吉野有了一种很不真实的体验，仿佛这就是在梦中，这一切都是在噩梦中经历的事情而已。 吉野身边的神风武士亲卫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护在吉野身边，减少他们的将军被石头砸中的机会。 投石车的射程有限，距离越近或越远都不会被石头砸到。 吉野和他的神风武士亲卫离开了这个射程之后，天上的石头就急剧减少，那个空荡荡的谷口，已经近在眼前。 第159章 秋祭5 吉野将高岳山山谷的包围圈拉得很大，神风武士和巡游队伍加起来一万五千余人，通讯又困难，很难做到围城那般严丝合缝。 对于扶苏来说，情况同样是如此。 佐贺、福冈、大名三部，以及飞鸟等其余中小部族合共五万余人，对整个高岳山山谷外围进行了反包围。 要同时指挥这五万完全没有联合作战经验的部族武士去完成一场大会战，本身就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扶苏作为龙族大族长，名义上是这支联合部队的总指挥，但扶苏被困在山谷中央，所以实际参与指挥调度的是作为副指挥的韩鸮和黑夫。 指挥的困难在于要让九州大中小各部武士在同一时间到达高岳山山谷外围的指定位置。 不能来得太早，否则会被神风武士发现，也不能来得太晚，否则包围圈就会有缺口，每一个部族都必须在规定的同一时间到达指定位置，才能形成完整的包围，可见这个难度有多大。 扶苏也知如此，所以给了韩鸮和黑夫七天时间，七天之内，必须完成对高岳山谷的反包围！ 这几天韩鸮和黑夫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夜莺”已经全体出动，也幸亏有“夜莺”居中通讯联络，才让九州各部在第六天完成了对高岳山谷的反包围。 韩鸮和黑夫现在越来越觉得公子当初组建“夜莺”这支特殊斥候部队是多么的明智。 有了夜莺的战场情报支持，打仗就像是开图作战，指挥者可以用“俯视”的角度，纵观整个战场的瞬息变化。 当韩鸮骑着战马上到高岳山谷边缘，看到山谷中央那个圆形的营地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你太多心了，公子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担心。”黑夫就策马站在韩鸮的旁边，也看着山谷中央那个圆点。 “公子身边只有一千人……”韩鸮还是觉得不放心，“而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十几倍……” “战争早已不是以人数决胜负的时代了。”黑夫敲敲自己胸前的重甲，“从我当上黑骑营的指挥官那一天起，我就已经知道。” “如果你知道公子在这一千人身上投入了多少资源，你就不会有这个担心。” “鹿儿岛的作坊日夜打造车垒的链接器具，就算不懂什么叫‘八卦阵’，只要看过那些图纸也会惊叹，公子的想法真是震撼人心！” “您想想在荒野平原之上，一座完全由金属器具组成的城池，外面是披着重甲的冲车，内圈是可移动的攻城弩与投石机，城池之上是手持脚踏弩的控弦之士，辅以标枪投掷手，以及近战防御的重甲步兵，这简直就是把一座专门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人造城池移到这里！” “这样的城池座落在一望无垠的荒野之上，还有谁能是它的敌手？” “骑兵别说冲锋，能活着靠近这座城池就不错了，只能它打你，不准你打它，这还打个屁的仗啊！” “反正我的黑骑营绝不会去进攻这样的城池！也就吉野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蠢货，才会妄想用一群乌合之众围住这座坚城。” 黑夫说着，就策马走下了山谷崖壁，向着谷口的方向前进。 “神风武士团是我的，其他的杂鱼我就不管了，你全权负责指挥。” 韩鸮有些无语地看着黑夫策马远走，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着甲完毕的黑骑营将士。 同为武将，韩鸮能切身体会到黑夫的所思，事实上他知道黑夫内心是失落的，随着公子对军队武器的大肆改进，他们能明显感觉到个人的武勇已经越来越少有用武之地，他们这一代武人，很可能就是最后的名将。以后人们将会只记住武器，而不管武器的使用者是谁。 既然是最后一代名将，那就一起好好把握绽放光芒的时刻！ 呜！呜！呜！ 总攻的号角已经回荡在山谷内。 吉野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不远处归然不动的中央营地，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在山谷中平白消耗了六天时间，他甚至连敌人的尸体都没有看到，能看到的，只有从铜铁车垒后面似乎永远也射不完的弩箭，永远也扔不完的石头，永远也丢不完的标枪。 但是坏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接踵而至。 首先是东方警戒的哨骑来报，说东南方向有异，人数多达一万，打着龙旗和佐贺部的狼旗！ 南边哨骑旋即也来报，南方两里外树林有武士出没，数量也多达一万，打着龙旗和福冈部的牛旗！ 北方的哨骑亦来报，说两里地之外，也有一支万余人的武士杀至！打着龙旗和大名部的豹旗！ 在山谷周围各处，不断有哨骑来报，说看见飞鸟部的弓手出没，正在猎杀外围的哨骑！ 吉野已经绝望了。 “将军速速撤退！” “谷口还在我们手里，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吉野回看了周围筋疲力尽、满脸憔悴的神风武士亲卫一眼，无力地点点头。 六天，并非将士不用命，怎么就攻不破这个小小的营地呢？ 吉野在神风武士亲卫的护卫下回撤，吉野没有下达全体撤退的命令，谷口就那么一点大，全体人员撤退的结果就是全体人员都撤不走。 满天都是大石头，这是来自中央营地的投石车扔出的石头，距离中央营地越远，石头雨反而越密集。投掷的石头块头都不大，可是架不住数量很多，躲都没法躲，能不能被石头砸到完全看运气。 吉野就亲眼看见身边一个运气不好的亲卫，接连被两颗石头砸中脑袋，脑袋已经被砸没了，没了脑袋的尸体却被战马驮着，和他齐头并进奔跑了好长一段路才掉下来。 这让吉野有了一种很不真实的体验，仿佛这就是在梦中，这一切都是在噩梦中经历的事情而已。 吉野身边的神风武士亲卫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护在吉野身边，减少他们的将军被石头砸中的机会。 投石车的射程有限，距离越近或越远都不会被石头砸到。 吉野和他的神风武士亲卫离开了这个射程之后，天上的石头就急剧减少，那个空荡荡的谷口，已经近在眼前。 第160章 秋祭6 围三阙一，这是攻城战常用的战术。因为如果四面包围，不给对方留逃跑的余地，那么对方就会奋力死战，这样反而得不偿失，甚至有导致被翻盘的可能。 如果留一个缺口，敌人存在逃走的可能，很可能不会尽力守城而是弃城逃走，这样可以追击残敌。 这种战术同样适用于包围战中。 山谷谷口，就是留给神风武士和神奈川的族人逃走的机会，但是谷口不大，并不能一次性地逃出很多的人，那么谁先谁后，就是一门很有学问的功课。 吉野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只带着亲卫脱离后方接战，道理就在这里。 谷口已经就在眼前，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飞矢与乱石，吉野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者何人！” “让开！” “别挡道！” 前方的神风武士亲卫突然发出一声爆喝。 吉野转过头，发现谷口前方的草地间，竟然驻立着一支骑兵！ 但是这支骑兵黑衣黑甲，与手执五彩旗帜的神风武士团明显不一样，吉野不禁眉头紧皱，这哪冒出来的骑兵队？ 而对面的黑夫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他身边的黑骑营将士也是面面相觑。 这花花绿绿像迎亲队一样的骑兵，就是那支传说中的神风武士团么？ 早就听说过神风武士团战力冠绝东瀛，黑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黑骑营将士们手中也是憋着一口气，就是想看看，到底谁才是战力第一。 就这？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这花花绿绿像大姑娘一样的，也配称骑兵么？ 而对面的吉野和神风武士亲卫营并不知道黑夫和黑骑营将士此时心中所想，当他们看到面前的黑色骑兵队伍人数不到三百时，顿时马步不停，己方神风武士亲卫有近八百，是对方的两倍多！ 于是吉野立即下令： “听我命令！神……” “黑骑营！” “冲锋！” “呃……”吉野的半句话被噎在喉咙里，感觉贼难受，对方的指挥官竟然率先发动了冲锋，竟带着三百骑兵朝着自己的神风武士亲卫营正面冲了过来！ 如果说神风武士团是神奈川武士中的精锐，那么吉野的亲卫营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同样是骑兵的对手，而且是正面接战。 在以往的经历中，神风武士亲卫营面对的永远是敌人的后背，这还是第一次从正面看见对手的样子。 这一见，也会让他们永生难忘。 “黑骑营！” “杀！” 震天的呐喊，黑色的铁骑，一切的一切排山倒海而来，吉野已经看傻了。 当黑骑营冲进谷口的时候，吉野才发现，什么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原来骑兵还可以这样？ 神风武士团也是由骑兵组成，可怎么看对手的黑骑就那么巨大呢？ 能够进入黑骑营的都是老秦人，或者族人中的佼佼者，单是身高要求这一条，就能把不少一心想进入黑骑营的鹿儿岛士兵刷下来。 与平均身高一米七以上的黑骑营相比，身高只有一米五六左右的神风武士简直就是矮子！ 高桥马鞍、马镫、马蹄铁、全身骑士盔甲加上全套马甲，和对方一比，吉野觉得自己的神风武士简直就是土狗，甚至连土狗都不如。 吉野眼见着几百黑骑冲入己方八百神风武士亲卫营中，速度虽不快，可却是摧枯拉朽，势不可当。 当先一员黑脸大汉，虽被战盔遮住了眉眼，但那身形、气势却让吉野看到就印象深刻。其余黑骑更是以青铜面具遮盖脸面，一个个看上去青面獠牙，看着就为之胆寒。 神风武士与对面这些大铁疙瘩撞在了一起，顿时毫无悬念地直接横摔了出去。 黑骑营如镇山宝塔横入战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更没有任何刀兵可以破开宝塔的防御。 说这是重骑兵都有点抬举重骑兵这个称谓。因为大秦的重骑在黑骑营面前，只能认孙儿。 大秦的重骑兵也是人马皆装备重甲，但那是石甲，为了减轻分量，更是把马裙上一部分换成了皮甲。 而黑骑营，是名副其实的铁甲重骑。骑士装备的是比重甲步兵更为厚实严密的重板甲，除了马裙是铁鳞甲，马身、马头也都是板甲。 这就是一头会动的铁马，刀枪不进，战刃难开！ 神风武士手中的“劣质”青铜长刀砍在这样的战甲之上，唯一的下场就是断成两截，而黑骑营手中的精铁厚背长刀，却可以轻易地削下对方的脑袋。 而那些下意识举刀格挡的神风武士亲卫下场更惨，直接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 当中那个黑脸大汉更是勇猛，手中狼牙棒一挥，就不是一个，而是一排脑袋被砸碎了。 狼牙棒虽是钝器，但是从黑骑营的单兵重量，还有冲击力来看，借由重甲冲锋的挥击，杀伤力已经完全不弱于有刃的长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长刀更为好用，威力更大。 但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重！ 那就是黑夫这样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壮汉会喜欢这种变态一样的武器。 场中的神风武士骑兵眼见这名黑脸大汉袭来，竟然纷纷打马避让。 “吾乃黑骑营黑夫！吉野小子在哪？可敢来与爷爷一战！” 黑夫挥舞着狼牙棒，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周围竟然空出了一片地，周围的神风武士畏缩着不敢上前。 “吾乃黑骑营黑夫！吉野小儿出来迎战！” 黑夫见没人上前，就继续高喊。 “吉野孙子！出来！” 黑夫怒道。 都骂成孙子了，到了这时，才有一骑从神风武士亲卫中走出来。 “我就是吉野……” “孙子！吃爷爷一棒！” 黑夫立即驱动座下战马，高高举起手中狼牙棒，向着吉野冲过去。 吉野坐在战马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巨大黑影…… 那黑色骑兵，真是高大啊…… 那黑脸壮汉，脸真是黑啊…… 那黑色狼牙棒，真是好硬啊…… 那飞溅的脑花，好美…… 这是吉野生前最后一瞬看到的画面…… 第160章 秋祭6 围三阙一，这是攻城战常用的战术。因为如果四面包围，不给对方留逃跑的余地，那么对方就会奋力死战，这样反而得不偿失，甚至有导致被翻盘的可能。 如果留一个缺口，敌人存在逃走的可能，很可能不会尽力守城而是弃城逃走，这样可以追击残敌。 这种战术同样适用于包围战中。 山谷谷口，就是留给神风武士和神奈川的族人逃走的机会，但是谷口不大，并不能一次性地逃出很多的人，那么谁先谁后，就是一门很有学问的功课。 吉野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只带着亲卫脱离后方接战，道理就在这里。 谷口已经就在眼前，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飞矢与乱石，吉野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者何人！” “让开！” “别挡道！” 前方的神风武士亲卫突然发出一声爆喝。 吉野转过头，发现谷口前方的草地间，竟然驻立着一支骑兵！ 但是这支骑兵黑衣黑甲，与手执五彩旗帜的神风武士团明显不一样，吉野不禁眉头紧皱，这哪冒出来的骑兵队？ 而对面的黑夫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他身边的黑骑营将士也是面面相觑。 这花花绿绿像迎亲队一样的骑兵，就是那支传说中的神风武士团么？ 早就听说过神风武士团战力冠绝东瀛，黑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黑骑营将士们手中也是憋着一口气，就是想看看，到底谁才是战力第一。 就这？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这花花绿绿像大姑娘一样的，也配称骑兵么？ 而对面的吉野和神风武士亲卫营并不知道黑夫和黑骑营将士此时心中所想，当他们看到面前的黑色骑兵队伍人数不到三百时，顿时马步不停，己方神风武士亲卫有近八百，是对方的两倍多！ 于是吉野立即下令： “听我命令！神……” “黑骑营！” “冲锋！” “呃……”吉野的半句话被噎在喉咙里，感觉贼难受，对方的指挥官竟然率先发动了冲锋，竟带着三百骑兵朝着自己的神风武士亲卫营正面冲了过来！ 如果说神风武士团是神奈川武士中的精锐，那么吉野的亲卫营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同样是骑兵的对手，而且是正面接战。 在以往的经历中，神风武士亲卫营面对的永远是敌人的后背，这还是第一次从正面看见对手的样子。 这一见，也会让他们永生难忘。 “黑骑营！” “杀！” 震天的呐喊，黑色的铁骑，一切的一切排山倒海而来，吉野已经看傻了。 当黑骑营冲进谷口的时候，吉野才发现，什么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原来骑兵还可以这样？ 神风武士团也是由骑兵组成，可怎么看对手的黑骑就那么巨大呢？ 能够进入黑骑营的都是老秦人，或者族人中的佼佼者，单是身高要求这一条，就能把不少一心想进入黑骑营的鹿儿岛士兵刷下来。 与平均身高一米七以上的黑骑营相比，身高只有一米五六左右的神风武士简直就是矮子！ 高桥马鞍、马镫、马蹄铁、全身骑士盔甲加上全套马甲，和对方一比，吉野觉得自己的神风武士简直就是土狗，甚至连土狗都不如。 吉野眼见着几百黑骑冲入己方八百神风武士亲卫营中，速度虽不快，可却是摧枯拉朽，势不可当。 当先一员黑脸大汉，虽被战盔遮住了眉眼，但那身形、气势却让吉野看到就印象深刻。其余黑骑更是以青铜面具遮盖脸面，一个个看上去青面獠牙，看着就为之胆寒。 神风武士与对面这些大铁疙瘩撞在了一起，顿时毫无悬念地直接横摔了出去。 黑骑营如镇山宝塔横入战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更没有任何刀兵可以破开宝塔的防御。 说这是重骑兵都有点抬举重骑兵这个称谓。因为大秦的重骑在黑骑营面前，只能认孙儿。 大秦的重骑兵也是人马皆装备重甲，但那是石甲，为了减轻分量，更是把马裙上一部分换成了皮甲。 而黑骑营，是名副其实的铁甲重骑。骑士装备的是比重甲步兵更为厚实严密的重板甲，除了马裙是铁鳞甲，马身、马头也都是板甲。 这就是一头会动的铁马，刀枪不进，战刃难开！ 神风武士手中的“劣质”青铜长刀砍在这样的战甲之上，唯一的下场就是断成两截，而黑骑营手中的精铁厚背长刀，却可以轻易地削下对方的脑袋。 而那些下意识举刀格挡的神风武士亲卫下场更惨，直接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 当中那个黑脸大汉更是勇猛，手中狼牙棒一挥，就不是一个，而是一排脑袋被砸碎了。 狼牙棒虽是钝器，但是从黑骑营的单兵重量，还有冲击力来看，借由重甲冲锋的挥击，杀伤力已经完全不弱于有刃的长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长刀更为好用，威力更大。 但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重！ 那就是黑夫这样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壮汉会喜欢这种变态一样的武器。 场中的神风武士骑兵眼见这名黑脸大汉袭来，竟然纷纷打马避让。 “吾乃黑骑营黑夫！吉野小子在哪？可敢来与爷爷一战！” 黑夫挥舞着狼牙棒，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周围竟然空出了一片地，周围的神风武士畏缩着不敢上前。 “吾乃黑骑营黑夫！吉野小儿出来迎战！” 黑夫见没人上前，就继续高喊。 “吉野孙子！出来！” 黑夫怒道。 都骂成孙子了，到了这时，才有一骑从神风武士亲卫中走出来。 “我就是吉野……” “孙子！吃爷爷一棒！” 黑夫立即驱动座下战马，高高举起手中狼牙棒，向着吉野冲过去。 吉野坐在战马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巨大黑影…… 那黑色骑兵，真是高大啊…… 那黑脸壮汉，脸真是黑啊…… 那黑色狼牙棒，真是好硬啊…… 那飞溅的脑花，好美…… 这是吉野生前最后一瞬看到的画面…… 第161章 终幕1 主将被杀，神风武士团顿时军心涣散，无心恋战，所余几百骑抛弃了山谷内的大多数部众，一声不响向东北方突围而去，黑夫还需要镇守谷口，就没有命令黑骑营继续追杀这些残骑。 谷口的骑战已经停歇，山谷内的围歼战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山谷内的神奈川部众已经觉察到自己被反包围的事实，正四散夺路而逃。但是高岳山山谷四周都是绝壁，谷口又被黑骑营把持着，又能往哪里逃？ 山谷内的围歼战已经逐渐演变成了瓮中捉鳖的游戏，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武士撵着神奈川的部众在山谷内到处乱窜，失去战意的神奈川部众丢盔弃甲，只想着逃跑，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武士手中的武器也换成了绳索，捕缚这些窜逃的神奈川部众。 九州其余中小部落，则堵在山谷边缘崖壁的一些小缺口中，防止有漏网之鱼。 这场以整个高岳山山谷为场地的猫捉老鼠游戏，直到夜幕降临才停歇，在知道自己不会被杀死后，那些跑累了的神奈川部众干脆就往地上一蹲，束手待擒。 一切都落幕之后，佐贺、福冈、大名以及一干部族首领和大巫前往山谷中央的营帐去见他们的大族长。 待走近中央营地时，这些首领和大巫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车垒之前的战马和尸体层层叠叠堆成了一个斜坡，鹿儿岛的士兵正用带钩的长矛从车垒前清出一个缺口，好让众人可以走进来。 营地内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工兵”们正在拆解固定在地上的投石机，攻城弩也收起了地上的助铲，重新盖上幕布，冲车也正在拆除连接的金属部件，重新变成一辆辆可移动的铁车。 众首领和大巫此刻就像乡下佬进城，对营地内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早就听说大族长在鹿儿岛组建了“工兵”这个特殊的兵种，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但是看上去这些“工兵”并无特殊之处，并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多高大，甚至看上去比普通的士兵都要瘦弱不少，他们与其说是“兵”，还不如说更像工匠。 但是大族长却把工兵放在与黑骑营同等的地位，真是让人想不通。 “都来了呀？”扶苏笑眯眯地说道。 众首领和大巫走进大族长营帐的时候，扶苏正坐在那里抄书，从周围堆满的纸张来看，这应该是抄写了不少日子了。 处在战场的风暴中心，竟然还有闲情雅致抄书？ “这里比较乱，自己随便找个地坐。”扶苏笑道。 “哎，佐贺首领，那个是叠好的《六韬》，别把它弄乱了。” “哎，福冈首领，那个《三略》墨迹还没干，小心别碰到。” “哎，大名首领……” 众首领和大巫面面相觑，得了，这哪还有地方坐啊，全都一起罚站得了。 “既然大家都忙，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我简单说了。”扶苏搓搓手说道，“马我都要了，工匠我也要了，其余的你们分，去找老羊，你们和他谈。” 扶苏短短一句话，就决定了外面一万余神奈川部众的命运。 众首领和大巫离开后，扶苏就继续抄他的书。 抄书也正是这些天他做的唯一事情，至于外面的战争，与他无关，只要这座移动的“鹿城”运转起来了，每一个人都会变成这座由金属和齿轮带动的城池的一个零件。 每一个零件只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没什么可指挥的。 所以扶苏这七天时间，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抄书，抄书，和抄书。每天都会有鹿城各组成部分的分队长进来向扶苏汇报情况，扶苏只决定大的战略方向，其他具体的细节，他一概不管，全部交由这些分队长去执行和处理。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些分队长做得很好。 到了第七天早上，太阳升起，高岳山谷内的俘虏已被瓜分完毕，对于佐贺、福冈、大名这些胃口已经被喂大了的部落来说，这一万多俘虏分下来还不够塞牙缝的。 山谷中央营地的水车已经将周围冲洗干净，尸体没有了，鲜血没有了，就连一些低洼的积水坑，都用小石子填平了。 扶苏走出营帐，感觉外面的山谷和七天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真要说最大的区别，那就是雪已经停了，地面的积雪也在和煦的阳光中逐渐融化，露出下面坚实的地面。 是时候返回鹿儿岛了。 “吁！” 黑夫勒住战马，停在扶苏身前，此时的黑夫已经脱下了盔甲，但是看上去依旧像头巨大的黑猩猩。 扶苏看到黑夫的战马后面还拖着一个麻布袋子，而且麻布袋子中透出来一种很不好的气味。 “这是什么？”扶苏皱着眉头问。 “吉野的尸身。”黑夫翻身下马，拔出腰间佩剑，轻轻地划开了麻布袋子的绳子。 一具失去脑袋的尸体就暴露出来。 扶苏捏着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具无头尸体几眼： “这不是吉野。” “不是？”黑夫愣了一下，“怎么会不是？” “虽然身形很像，但是他真的不是吉野。”扶苏说道。 “但是公子……”黑夫解释说道，“我看到神风武士的亲卫营亲自护送着他逃跑，难道他不是神风武士的首领？” “正因为是神风武士的首领，所以他才不是吉野。”扶苏说着就捡起地面的一根树枝，挑开了无头尸体的手掌。 “长期握刀的人，手掌虎口都会长一层老茧，而这具尸体没有。”扶苏将无头尸体的手掌撑得更开一些，“反而是手指的关节长了许多老茧，这是长期手握劳动工具造成的，如果我没有猜错……” “这应该是一名奴隶或者苦工。” “杂碎！”黑夫愤怒地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吉野这怂货！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就是神风武士团副团长该有的气节吗？” “他奶奶个熊！之前我还把他当做难得一遇的对手，我真是瞎了眼了！” “呵呵……”扶苏笑道，“你之前没见过吉野，被骗了也很正常。” “若论武力，吉野连帮你提鞋都不配，但是若论奸诈狡猾，这方面你真的要补补课了。” “公子……”黑夫的神情有些帐然若失，“阴谋诡计那一套我学不来……” “那就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扶苏拍拍黑夫的肩膀，鼓励道，“只要你足够强大，就不需要顾及阴谋诡计。” “任何计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无效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看不惯的，就用你的黑骑营碾过去就行了！” “诺！” 黑夫双手抱拳，找到了自己以后的路。 碾压任何你看不惯的东西！ 第161章 终幕1 主将被杀，神风武士团顿时军心涣散，无心恋战，所余几百骑抛弃了山谷内的大多数部众，一声不响向东北方突围而去，黑夫还需要镇守谷口，就没有命令黑骑营继续追杀这些残骑。 谷口的骑战已经停歇，山谷内的围歼战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山谷内的神奈川部众已经觉察到自己被反包围的事实，正四散夺路而逃。但是高岳山山谷四周都是绝壁，谷口又被黑骑营把持着，又能往哪里逃？ 山谷内的围歼战已经逐渐演变成了瓮中捉鳖的游戏，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武士撵着神奈川的部众在山谷内到处乱窜，失去战意的神奈川部众丢盔弃甲，只想着逃跑，佐贺、福冈、大名三部的武士手中的武器也换成了绳索，捕缚这些窜逃的神奈川部众。 九州其余中小部落，则堵在山谷边缘崖壁的一些小缺口中，防止有漏网之鱼。 这场以整个高岳山山谷为场地的猫捉老鼠游戏，直到夜幕降临才停歇，在知道自己不会被杀死后，那些跑累了的神奈川部众干脆就往地上一蹲，束手待擒。 一切都落幕之后，佐贺、福冈、大名以及一干部族首领和大巫前往山谷中央的营帐去见他们的大族长。 待走近中央营地时，这些首领和大巫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车垒之前的战马和尸体层层叠叠堆成了一个斜坡，鹿儿岛的士兵正用带钩的长矛从车垒前清出一个缺口，好让众人可以走进来。 营地内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工兵”们正在拆解固定在地上的投石机，攻城弩也收起了地上的助铲，重新盖上幕布，冲车也正在拆除连接的金属部件，重新变成一辆辆可移动的铁车。 众首领和大巫此刻就像乡下佬进城，对营地内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早就听说大族长在鹿儿岛组建了“工兵”这个特殊的兵种，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但是看上去这些“工兵”并无特殊之处，并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多高大，甚至看上去比普通的士兵都要瘦弱不少，他们与其说是“兵”，还不如说更像工匠。 但是大族长却把工兵放在与黑骑营同等的地位，真是让人想不通。 “都来了呀？”扶苏笑眯眯地说道。 众首领和大巫走进大族长营帐的时候，扶苏正坐在那里抄书，从周围堆满的纸张来看，这应该是抄写了不少日子了。 处在战场的风暴中心，竟然还有闲情雅致抄书？ “这里比较乱，自己随便找个地坐。”扶苏笑道。 “哎，佐贺首领，那个是叠好的《六韬》，别把它弄乱了。” “哎，福冈首领，那个《三略》墨迹还没干，小心别碰到。” “哎，大名首领……” 众首领和大巫面面相觑，得了，这哪还有地方坐啊，全都一起罚站得了。 “既然大家都忙，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我简单说了。”扶苏搓搓手说道，“马我都要了，工匠我也要了，其余的你们分，去找老羊，你们和他谈。” 扶苏短短一句话，就决定了外面一万余神奈川部众的命运。 众首领和大巫离开后，扶苏就继续抄他的书。 抄书也正是这些天他做的唯一事情，至于外面的战争，与他无关，只要这座移动的“鹿城”运转起来了，每一个人都会变成这座由金属和齿轮带动的城池的一个零件。 每一个零件只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没什么可指挥的。 所以扶苏这七天时间，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抄书，抄书，和抄书。每天都会有鹿城各组成部分的分队长进来向扶苏汇报情况，扶苏只决定大的战略方向，其他具体的细节，他一概不管，全部交由这些分队长去执行和处理。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些分队长做得很好。 到了第七天早上，太阳升起，高岳山谷内的俘虏已被瓜分完毕，对于佐贺、福冈、大名这些胃口已经被喂大了的部落来说，这一万多俘虏分下来还不够塞牙缝的。 山谷中央营地的水车已经将周围冲洗干净，尸体没有了，鲜血没有了，就连一些低洼的积水坑，都用小石子填平了。 扶苏走出营帐，感觉外面的山谷和七天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真要说最大的区别，那就是雪已经停了，地面的积雪也在和煦的阳光中逐渐融化，露出下面坚实的地面。 是时候返回鹿儿岛了。 “吁！” 黑夫勒住战马，停在扶苏身前，此时的黑夫已经脱下了盔甲，但是看上去依旧像头巨大的黑猩猩。 扶苏看到黑夫的战马后面还拖着一个麻布袋子，而且麻布袋子中透出来一种很不好的气味。 “这是什么？”扶苏皱着眉头问。 “吉野的尸身。”黑夫翻身下马，拔出腰间佩剑，轻轻地划开了麻布袋子的绳子。 一具失去脑袋的尸体就暴露出来。 扶苏捏着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具无头尸体几眼： “这不是吉野。” “不是？”黑夫愣了一下，“怎么会不是？” “虽然身形很像，但是他真的不是吉野。”扶苏说道。 “但是公子……”黑夫解释说道，“我看到神风武士的亲卫营亲自护送着他逃跑，难道他不是神风武士的首领？” “正因为是神风武士的首领，所以他才不是吉野。”扶苏说着就捡起地面的一根树枝，挑开了无头尸体的手掌。 “长期握刀的人，手掌虎口都会长一层老茧，而这具尸体没有。”扶苏将无头尸体的手掌撑得更开一些，“反而是手指的关节长了许多老茧，这是长期手握劳动工具造成的，如果我没有猜错……” “这应该是一名奴隶或者苦工。” “杂碎！”黑夫愤怒地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吉野这怂货！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就是神风武士团副团长该有的气节吗？” “他奶奶个熊！之前我还把他当做难得一遇的对手，我真是瞎了眼了！” “呵呵……”扶苏笑道，“你之前没见过吉野，被骗了也很正常。” “若论武力，吉野连帮你提鞋都不配，但是若论奸诈狡猾，这方面你真的要补补课了。” “公子……”黑夫的神情有些帐然若失，“阴谋诡计那一套我学不来……” “那就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扶苏拍拍黑夫的肩膀，鼓励道，“只要你足够强大，就不需要顾及阴谋诡计。” “任何计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无效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看不惯的，就用你的黑骑营碾过去就行了！” “诺！” 黑夫双手抱拳，找到了自己以后的路。 碾压任何你看不惯的东西！ 第162章 终幕2 吉野逃了，逼奴隶穿上他的盔甲，骑上他的战马，然后把这个替死鬼推出去，他自己则换上了普通的衣服，混在丢盔弃甲的神风武士亲卫中逃走了。 吉野不敢走大路，怕身后的黑骑营追上来，跑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抛弃了战马，带领着还跟在身边的十几名亲卫，一头钻进了茫茫的原始森林之中。 按道理来说，往东北是关门海峡的方向，过了关门海峡，继续前进，就能抵达神奈川部的势力范围。 但是吉野没有逃往东北方向，正相反，他带着十几名亲卫一路往西南方向奔逃。 对于吉野来说，他认为此时渡过关门海峡太过危险，保不齐鹿儿岛的士兵已经埋伏在关门海峡浮桥两边等待自己自投罗网。 吉野才不会那么笨，所以他逃往反方向，即便有追兵，也绝不会往反方向追。 吉野带着十几名亲卫昼伏夜出，白天休息夜间赶路，而且不敢靠近沿途的中小部落，怕打草惊蛇，引来鹿儿岛的追兵，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在五天之后，到达了…… 棠梨部。 当看到这群异常狼狈的神风武士出现在自己部族的营地外面时，棠梨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她很热情地招呼这些尊贵的客人进来温暖的营帐内休息。 吉野坐在营帐内的火堆旁边，不断往火堆内添柴火，升腾的火焰都快要烧到营帐的顶棚。 棠梨只是微笑地看着，也不阻止。 吉野是被冷怕了，这一路逃亡，根本就不敢生火，怕野火招来追兵。逃亡时间长了，吉野几乎得了魔怔，草木皆兵，看什么都像追兵。 现在终于能烤一下火了，吉野贪婪地将冻得发紫的手掌靠近火堆，跳动的火苗几乎要烧到手掌上了，吉野也没感觉。 棠梨部的仆妇掀开营帐，送进来热气腾腾的饭食。 吉野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完全不顾及仪态，直接把沾满泥巴的手掌伸进陶锅内，抓取里面的白米饭吃。 “不急。”棠梨笑了，“保证你们都能吃饱。” 不断有仆妇端着饭菜进来，摆满了一桌子，吉野在狼吞虎咽，一口一个鸡腿，那些神风武士亲卫在旁看着，艰难地咽着吐沫。 “嗝——” 吉野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挺着大肚子瘫坐在竹椅上，那些神风武士亲卫立即扑了上来，抓着桌子上的食物就往自己嘴里塞，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八张嘴。 棠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蛇发女妖面具下的双眼充满笑意。 “棠梨大人，你的好我吉野会记住的。”吉野把手指伸进嘴里，用指甲剔塞在牙缝里的肉沫，“从此以后，棠梨部就是神奈川部之下，最伟大的部落！” “之前答应棠梨大人的条件，全部都会兑现！”吉野骄傲地拍拍胸膛说道，“有神风武士团支持，棠梨部必能成为九州之主！” “哦？我以为这些条件已经兑现了呢！”棠梨笑道，“十五天之前，吉野大人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神奈川大祭司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呃……”吉野一时为之语塞，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半个月前就是随便一说，空口支票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派出部下返回神奈川部向大祭司报告情况，又何来的应允之说？ 不过是骗取棠梨部粮食的手段而已。 “棠梨大人你放心，我神奈川核心部众几十万，折在这里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吉野继续吹嘘说道，“此次回去之后，我定向大祭司说明棠梨部的情况，还有我神奈川天下无敌的神风武士团团长，必带着神风武士荡平鹿儿岛！” “到时一切的一切，都会兑现！” “我吉野以性命担保，决不食言！” “吉野将军言重了。”棠梨微微欠起身，让周围的仆妇先出去，“我棠梨部早已与鹿儿岛结下解不开的恩怨，我棠梨部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只要将军能帮我棠梨部出头，区区粮食又算什么呢？” “嗯嗯嗯！”吉野连连点头，“棠梨大人大度！等我回到神奈川部，定将棠梨大人的宽宏大量，亲自面禀大祭司！” 棠梨觉得好笑。 吉野这三头两句不离“回去之后”的，也就是说回去之后这些承诺才能兑现么？ 等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兑现，怎么兑现，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感谢吉野将军的厚爱。”棠梨笑吟吟地给他倒酒，吉野看不清蛇发女妖面具下棠梨的表情。 吉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情是无比的畅快。 幸亏还有棠梨部这根救命稻草，只要他能顺利回到神奈川部，那他就仍是不可一世的神风武士团副团长。 高兴之余，吉野一连灌了好几杯酒。 “棠梨大人，你怎么不喝啊？”看棠梨一直为自己倒酒，她却不喝，吉野觉得有些奇怪。 “小女子不胜酒力，不能喝太多。”棠梨微笑着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然后掀起一小角的面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棠梨大人真是神秘莫测呢！”吉野悠悠说道，来到棠梨部这么久，他都没见到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萍水相逢，见不见也罢。”棠梨笑着又给吉野倒了一杯酒，“况且以后也没机会见面了。” “嗯？棠梨大人何出此言？”吉野觉得有些奇怪，以后日子还长呢，神奈川部和棠梨部的交集不会少，怎么会没机会见面呢？ 见棠梨不回答，吉野也不好意思追问，就继续喝那清甜的米酒。 “这个酒壶真好看。”吉野看着棠梨倒酒，称赞道，“这就是神鸟凤凰么？真是栩栩如生，和棠梨大人的气质真是绝配。” “呵呵呵……”棠梨突然以手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嘿嘿嘿……嘻嘻嘻……” “棠梨大人何故而发笑？”吉野茫然问道。 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吉野捂住肚子疼得弯下了腰，额头上不断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呜……”吉野的腹部就像有刀子在划般绞痛，“棠梨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棠梨放肆地大笑起来。 “棠梨大……混蛋！”吉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要杀了你！” “八嘎呀路！” 吉野想要扑过去，但是腹部剧痛让他根本使不出力气，只是哗啦一声撞倒了面前的瓶瓶罐罐，残羹剩饭溅了一身。 吉野疼得拱起了身体，刚想要命令自己的神风武士亲卫，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些大蛇武士用镰刀一样的蛇形利刃，割开了他的亲卫们的喉咙。 被大蛇武士捂住嘴的神风武士亲卫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破麻袋一样软倒在地，周围只剩下棠梨的笑声，和吉野痛苦的呻吟。 “救我……”吉野疼得卷曲了身体，“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救我……” “我要的就是你的命呢！真是抱歉……”棠梨斜倚在貂皮大椅上，蛇发女妖面具下两道冰冷的目光看着吉野，“没人能踩在棠梨部之上！神奈川部也没资格！” “棠梨部的粮食，就当做是送你们上黄泉路的最后一顿饱饭！” 棠梨冷冷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吉野，看着吉野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慢慢流出血液，慢慢没了动静。 “把吉野的尸体完整地送回神奈川部。” “就说吉野被龙族大族长所杀，是我棠梨部把他的尸体赎了回来。” “是！” 周围的大蛇武士恭恭敬敬地向着棠梨行礼。 第162章 终幕2 吉野逃了，逼奴隶穿上他的盔甲，骑上他的战马，然后把这个替死鬼推出去，他自己则换上了普通的衣服，混在丢盔弃甲的神风武士亲卫中逃走了。 吉野不敢走大路，怕身后的黑骑营追上来，跑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抛弃了战马，带领着还跟在身边的十几名亲卫，一头钻进了茫茫的原始森林之中。 按道理来说，往东北是关门海峡的方向，过了关门海峡，继续前进，就能抵达神奈川部的势力范围。 但是吉野没有逃往东北方向，正相反，他带着十几名亲卫一路往西南方向奔逃。 对于吉野来说，他认为此时渡过关门海峡太过危险，保不齐鹿儿岛的士兵已经埋伏在关门海峡浮桥两边等待自己自投罗网。 吉野才不会那么笨，所以他逃往反方向，即便有追兵，也绝不会往反方向追。 吉野带着十几名亲卫昼伏夜出，白天休息夜间赶路，而且不敢靠近沿途的中小部落，怕打草惊蛇，引来鹿儿岛的追兵，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在五天之后，到达了…… 棠梨部。 当看到这群异常狼狈的神风武士出现在自己部族的营地外面时，棠梨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她很热情地招呼这些尊贵的客人进来温暖的营帐内休息。 吉野坐在营帐内的火堆旁边，不断往火堆内添柴火，升腾的火焰都快要烧到营帐的顶棚。 棠梨只是微笑地看着，也不阻止。 吉野是被冷怕了，这一路逃亡，根本就不敢生火，怕野火招来追兵。逃亡时间长了，吉野几乎得了魔怔，草木皆兵，看什么都像追兵。 现在终于能烤一下火了，吉野贪婪地将冻得发紫的手掌靠近火堆，跳动的火苗几乎要烧到手掌上了，吉野也没感觉。 棠梨部的仆妇掀开营帐，送进来热气腾腾的饭食。 吉野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完全不顾及仪态，直接把沾满泥巴的手掌伸进陶锅内，抓取里面的白米饭吃。 “不急。”棠梨笑了，“保证你们都能吃饱。” 不断有仆妇端着饭菜进来，摆满了一桌子，吉野在狼吞虎咽，一口一个鸡腿，那些神风武士亲卫在旁看着，艰难地咽着吐沫。 “嗝——” 吉野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挺着大肚子瘫坐在竹椅上，那些神风武士亲卫立即扑了上来，抓着桌子上的食物就往自己嘴里塞，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八张嘴。 棠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蛇发女妖面具下的双眼充满笑意。 “棠梨大人，你的好我吉野会记住的。”吉野把手指伸进嘴里，用指甲剔塞在牙缝里的肉沫，“从此以后，棠梨部就是神奈川部之下，最伟大的部落！” “之前答应棠梨大人的条件，全部都会兑现！”吉野骄傲地拍拍胸膛说道，“有神风武士团支持，棠梨部必能成为九州之主！” “哦？我以为这些条件已经兑现了呢！”棠梨笑道，“十五天之前，吉野大人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神奈川大祭司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呃……”吉野一时为之语塞，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半个月前就是随便一说，空口支票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派出部下返回神奈川部向大祭司报告情况，又何来的应允之说？ 不过是骗取棠梨部粮食的手段而已。 “棠梨大人你放心，我神奈川核心部众几十万，折在这里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吉野继续吹嘘说道，“此次回去之后，我定向大祭司说明棠梨部的情况，还有我神奈川天下无敌的神风武士团团长，必带着神风武士荡平鹿儿岛！” “到时一切的一切，都会兑现！” “我吉野以性命担保，决不食言！” “吉野将军言重了。”棠梨微微欠起身，让周围的仆妇先出去，“我棠梨部早已与鹿儿岛结下解不开的恩怨，我棠梨部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只要将军能帮我棠梨部出头，区区粮食又算什么呢？” “嗯嗯嗯！”吉野连连点头，“棠梨大人大度！等我回到神奈川部，定将棠梨大人的宽宏大量，亲自面禀大祭司！” 棠梨觉得好笑。 吉野这三头两句不离“回去之后”的，也就是说回去之后这些承诺才能兑现么？ 等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兑现，怎么兑现，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感谢吉野将军的厚爱。”棠梨笑吟吟地给他倒酒，吉野看不清蛇发女妖面具下棠梨的表情。 吉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情是无比的畅快。 幸亏还有棠梨部这根救命稻草，只要他能顺利回到神奈川部，那他就仍是不可一世的神风武士团副团长。 高兴之余，吉野一连灌了好几杯酒。 “棠梨大人，你怎么不喝啊？”看棠梨一直为自己倒酒，她却不喝，吉野觉得有些奇怪。 “小女子不胜酒力，不能喝太多。”棠梨微笑着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然后掀起一小角的面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棠梨大人真是神秘莫测呢！”吉野悠悠说道，来到棠梨部这么久，他都没见到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萍水相逢，见不见也罢。”棠梨笑着又给吉野倒了一杯酒，“况且以后也没机会见面了。” “嗯？棠梨大人何出此言？”吉野觉得有些奇怪，以后日子还长呢，神奈川部和棠梨部的交集不会少，怎么会没机会见面呢？ 见棠梨不回答，吉野也不好意思追问，就继续喝那清甜的米酒。 “这个酒壶真好看。”吉野看着棠梨倒酒，称赞道，“这就是神鸟凤凰么？真是栩栩如生，和棠梨大人的气质真是绝配。” “呵呵呵……”棠梨突然以手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嘿嘿嘿……嘻嘻嘻……” “棠梨大人何故而发笑？”吉野茫然问道。 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吉野捂住肚子疼得弯下了腰，额头上不断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呜……”吉野的腹部就像有刀子在划般绞痛，“棠梨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棠梨放肆地大笑起来。 “棠梨大……混蛋！”吉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要杀了你！” “八嘎呀路！” 吉野想要扑过去，但是腹部剧痛让他根本使不出力气，只是哗啦一声撞倒了面前的瓶瓶罐罐，残羹剩饭溅了一身。 吉野疼得拱起了身体，刚想要命令自己的神风武士亲卫，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些大蛇武士用镰刀一样的蛇形利刃，割开了他的亲卫们的喉咙。 被大蛇武士捂住嘴的神风武士亲卫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破麻袋一样软倒在地，周围只剩下棠梨的笑声，和吉野痛苦的呻吟。 “救我……”吉野疼得卷曲了身体，“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救我……” “我要的就是你的命呢！真是抱歉……”棠梨斜倚在貂皮大椅上，蛇发女妖面具下两道冰冷的目光看着吉野，“没人能踩在棠梨部之上！神奈川部也没资格！” “棠梨部的粮食，就当做是送你们上黄泉路的最后一顿饱饭！” 棠梨冷冷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吉野，看着吉野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慢慢流出血液，慢慢没了动静。 “把吉野的尸体完整地送回神奈川部。” “就说吉野被龙族大族长所杀，是我棠梨部把他的尸体赎了回来。” “是！” 周围的大蛇武士恭恭敬敬地向着棠梨行礼。 第163章 离别1 温泉乡疗养院。 在返回鹿儿岛之前，神奈川王子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每天都吃好喝好睡好，他都快要忘记了在鹿儿岛碉楼上吹冷风的日子。 獬豸的度把握得很好，虽然他折磨得神奈川王子很惨，但都是些皮肉之苦，不是什么致命伤，修养两三天也就好了。 神奈川王子之所以一连在温泉乡呆了半个月，完全是因为在这里吃好喝好什么都好，又有舒服的温泉，他是乐不思蜀啊。 此刻，神奈川王子将肥胖的身子泡在温泉水里，吃一口寿司，喝一口米酒，然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如果真的忘记在碉楼上的日子，这一趟出行也真的还算不错的经历呢！ 至于死去的神风武士和神奈川族人，神奈川王子不在乎，骄傲自负的神风武士团直属大祭司管辖，他这个王子的命令根本就不听，死了活该。至于其他的族人，死了就死了，神奈川部最不缺的就是人。 神奈川王子从温泉池子走出来，张开双手，立刻就有仆妇上来用毛巾帮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另外两名仆妇则将丝绸大衣套在神奈川王子身上，帮他系好衣带和扣子。 这些仆妇的手法非常的娴熟，因为她们本来就是负责照顾神奈川王子的族人，只是这次被鹿儿岛的士兵俘虏后，依旧被安排来照顾神奈川王子的起居。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恍惚间神奈川王子都觉得自己就是在神奈川部的“神宫”内了。 “不知道鹿儿岛的招待可有怠慢之处？”羊过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等神奈川王子穿戴好了，就上前打招呼。 “宾至如归！宾至如归！哈哈哈——”神奈川王子这些日子接触最多的人就是羊过，也沾染了羊过的习性，把这刚学会的成语也用上了。 “羊老今日亲来，是有何要事？”神奈川王子的态度，倒像是两个老朋友聊天，而不是寄人篱下的俘虏。 “殿下忘了吗？今天就是你返回神奈川部的日子。”羊过笑眯眯地说道。 “噢，是今天吗？已经半个月了？时间过得这么快？”神奈川王子有些帐然若失，看上去似乎是不愿意离开这里。 这还当俘虏当上瘾了？ 温泉乡疗养院拥有最好的生活条件，这一点甚至连鹿儿岛也比不上。 这里的吃的美食五花八门，让人流连忘返；这里睡的是最柔软的丝绸，晚上仿佛睡在云端之上；这里喝的是清甜的米酒，会让人忘记一天的烦恼，这里还有最舒服的温泉水……这里什么都比神奈川好，享乐习惯了的神奈川王子，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我家大族长已经在外面等候殿下了。“羊过见神奈川王子似乎真的不愿意离开，就嘴角含笑说道。 “噢！老羊你怎么不早说！可不能让大族长久等了！” 这一声“老羊”叫得亲切，神奈川王子似乎忘了现在神奈川部和鹿儿岛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只见他抹开油亮亮的中分头发，脚步匆匆就往外走去。 扶苏在看书。 这一次高岳山山谷的围歼战，除了俘虏了大量的神奈川部族人，连带的战利品里面还有许多刻在竹片、兽骨、青铜器等等上的铭文和图案。 苏十三带着几个阅鹿书院的学生将这些文字都临摹抄录下来，交由渊文阁翻译整理，再送回来时，就变成了扶苏手中这本薄薄的书籍。 扶苏觉得很有意思，书中差不多都是些歌颂“神国”的话语，如果把这本书理解为后世《圣经》之类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看来神奈川部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唉……大族长，让你久等了，真是我的罪过！” 神奈川王子脚步匆匆地走进休息大厅，在扶苏面前跪下，隆重地磕了三个头。 扶苏对于这个长得像猪八戒一样油光滑亮的家伙，实在是生不气来。 这跪得也太快了！ “我听说神奈川王子的身份无比尊崇……”扶苏合上书本，说道，“在神奈川部，殿下除了大祭司，是谁都不能跪的。” “的确如此。”神奈川王子点点头说道，“但是我视大族长为兄长，小弟跪兄长，自然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就算是大祭司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这样啊……”扶苏有些无奈地笑着。 兄长？对方在年龄上应该比自己大好几岁？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收这么个小弟，更何况这个小弟，在不久之前还是自己的“情敌”！ 本来扶苏是想一刀捅死这个“情敌”的，但是当亲眼见到神奈川王子之后，扶苏就改变主意了。 因为扶苏有十足的把握，卑弥呼是不可能喜欢这个长得跟猪头一样的家伙的，把他当做自己的情敌，都算高看他了。 “殿下这些日子在温泉乡过得还好吗？”扶苏微笑着让神奈川王子起来，“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就尽管告诉我，我来说他们。” “不不不，他们照顾我照顾得很好！”神奈川王子连连摇头，也对着羊过鞠了一躬，“乐不思蜀！乐不思蜀！” 扶苏瞪了老羊一眼，这成语是能这样用的吗？ 羊过有些无辜地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老羊哥照顾我也照顾得很好！”神奈川王子以为扶苏在责怪羊过，就替羊过说情道，“老羊哥为照顾小弟尽心尽力，这份恩情，小弟没齿难忘。” “殿下在温泉乡住了有些日子了笑道，大祭司也思念着殿下。”扶苏笑着将一封书信交到神奈川王子手中。 神奈川王子好奇地接过书信，看完之后，连连摆手，着急地解释说道：“大祭司误会了！” “是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大族长并没有囚禁我！” “殿下在温泉乡住得久了，大祭司难免思念。神奈川与鹿儿岛相隔遥远，殿下久出未归也容易受小人谗言，和大祭司之间的关系进而生隙。”扶苏指着门外说道，“行李和路上用度都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 “现在就出发。” 第163章 离别1 温泉乡疗养院。 在返回鹿儿岛之前，神奈川王子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每天都吃好喝好睡好，他都快要忘记了在鹿儿岛碉楼上吹冷风的日子。 獬豸的度把握得很好，虽然他折磨得神奈川王子很惨，但都是些皮肉之苦，不是什么致命伤，修养两三天也就好了。 神奈川王子之所以一连在温泉乡呆了半个月，完全是因为在这里吃好喝好什么都好，又有舒服的温泉，他是乐不思蜀啊。 此刻，神奈川王子将肥胖的身子泡在温泉水里，吃一口寿司，喝一口米酒，然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如果真的忘记在碉楼上的日子，这一趟出行也真的还算不错的经历呢！ 至于死去的神风武士和神奈川族人，神奈川王子不在乎，骄傲自负的神风武士团直属大祭司管辖，他这个王子的命令根本就不听，死了活该。至于其他的族人，死了就死了，神奈川部最不缺的就是人。 神奈川王子从温泉池子走出来，张开双手，立刻就有仆妇上来用毛巾帮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另外两名仆妇则将丝绸大衣套在神奈川王子身上，帮他系好衣带和扣子。 这些仆妇的手法非常的娴熟，因为她们本来就是负责照顾神奈川王子的族人，只是这次被鹿儿岛的士兵俘虏后，依旧被安排来照顾神奈川王子的起居。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恍惚间神奈川王子都觉得自己就是在神奈川部的“神宫”内了。 “不知道鹿儿岛的招待可有怠慢之处？”羊过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等神奈川王子穿戴好了，就上前打招呼。 “宾至如归！宾至如归！哈哈哈——”神奈川王子这些日子接触最多的人就是羊过，也沾染了羊过的习性，把这刚学会的成语也用上了。 “羊老今日亲来，是有何要事？”神奈川王子的态度，倒像是两个老朋友聊天，而不是寄人篱下的俘虏。 “殿下忘了吗？今天就是你返回神奈川部的日子。”羊过笑眯眯地说道。 “噢，是今天吗？已经半个月了？时间过得这么快？”神奈川王子有些帐然若失，看上去似乎是不愿意离开这里。 这还当俘虏当上瘾了？ 温泉乡疗养院拥有最好的生活条件，这一点甚至连鹿儿岛也比不上。 这里的吃的美食五花八门，让人流连忘返；这里睡的是最柔软的丝绸，晚上仿佛睡在云端之上；这里喝的是清甜的米酒，会让人忘记一天的烦恼，这里还有最舒服的温泉水……这里什么都比神奈川好，享乐习惯了的神奈川王子，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我家大族长已经在外面等候殿下了。“羊过见神奈川王子似乎真的不愿意离开，就嘴角含笑说道。 “噢！老羊你怎么不早说！可不能让大族长久等了！” 这一声“老羊”叫得亲切，神奈川王子似乎忘了现在神奈川部和鹿儿岛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只见他抹开油亮亮的中分头发，脚步匆匆就往外走去。 扶苏在看书。 这一次高岳山山谷的围歼战，除了俘虏了大量的神奈川部族人，连带的战利品里面还有许多刻在竹片、兽骨、青铜器等等上的铭文和图案。 苏十三带着几个阅鹿书院的学生将这些文字都临摹抄录下来，交由渊文阁翻译整理，再送回来时，就变成了扶苏手中这本薄薄的书籍。 扶苏觉得很有意思，书中差不多都是些歌颂“神国”的话语，如果把这本书理解为后世《圣经》之类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看来神奈川部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唉……大族长，让你久等了，真是我的罪过！” 神奈川王子脚步匆匆地走进休息大厅，在扶苏面前跪下，隆重地磕了三个头。 扶苏对于这个长得像猪八戒一样油光滑亮的家伙，实在是生不气来。 这跪得也太快了！ “我听说神奈川王子的身份无比尊崇……”扶苏合上书本，说道，“在神奈川部，殿下除了大祭司，是谁都不能跪的。” “的确如此。”神奈川王子点点头说道，“但是我视大族长为兄长，小弟跪兄长，自然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就算是大祭司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这样啊……”扶苏有些无奈地笑着。 兄长？对方在年龄上应该比自己大好几岁？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收这么个小弟，更何况这个小弟，在不久之前还是自己的“情敌”！ 本来扶苏是想一刀捅死这个“情敌”的，但是当亲眼见到神奈川王子之后，扶苏就改变主意了。 因为扶苏有十足的把握，卑弥呼是不可能喜欢这个长得跟猪头一样的家伙的，把他当做自己的情敌，都算高看他了。 “殿下这些日子在温泉乡过得还好吗？”扶苏微笑着让神奈川王子起来，“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就尽管告诉我，我来说他们。” “不不不，他们照顾我照顾得很好！”神奈川王子连连摇头，也对着羊过鞠了一躬，“乐不思蜀！乐不思蜀！” 扶苏瞪了老羊一眼，这成语是能这样用的吗？ 羊过有些无辜地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老羊哥照顾我也照顾得很好！”神奈川王子以为扶苏在责怪羊过，就替羊过说情道，“老羊哥为照顾小弟尽心尽力，这份恩情，小弟没齿难忘。” “殿下在温泉乡住了有些日子了笑道，大祭司也思念着殿下。”扶苏笑着将一封书信交到神奈川王子手中。 神奈川王子好奇地接过书信，看完之后，连连摆手，着急地解释说道：“大祭司误会了！” “是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大族长并没有囚禁我！” “殿下在温泉乡住得久了，大祭司难免思念。神奈川与鹿儿岛相隔遥远，殿下久出未归也容易受小人谗言，和大祭司之间的关系进而生隙。”扶苏指着门外说道，“行李和路上用度都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 “现在就出发。” 第164章 离别2 温泉乡之外驻立着一个车队，车辆主要是驴车，上面载满货物，赶车之人是被俘虏的神奈川部族人。一队游骑兵位于前方，为这支队伍充当护卫。 除了游骑兵之外，这支队伍也有一百多人，驴车上载的货物除了粮食之外，还有鹿儿岛特产鹿儿酒、蜜糖果儿、精美的瓷器、青铜器、彩色丝绸、茶叶、香料等等，每一辆驴车都载得满满当当。 这都不像是被俘之人回家，倒更像是新出嫁的娘子回娘家。 “车上的粮食足够你们在路上吃一个月。”扶苏笑道，“车上的礼物有一半是送给殿下的，另一半请殿下帮我转送给大祭司。” “时间准备得仓促，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如果不够，殿下尽管开口，我命人去准备。” “够了够了够了！太多了！”神奈川王子连连点头，然后神色迟疑，有些畏畏缩缩地小声问道，“大族长你……真要……放我走？” “这还有假？”扶苏笑着亲自将神奈川王子扶上一匹老马。 这也是这支队伍中除游骑兵之外唯一的马，虽然马很珍贵，但作为神奈川部的王子，这一点面子总还是要给的，总不能让人家王子也骑小毛驴。 神奈川王子坐在马上，也就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这就要回神奈川部了？ 你要问神奈川王子想不想回神奈川部，当然是想的，他虽然笨，但并不傻。 在温泉乡虽然吃好、喝好、睡好，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作为俘虏还是要看对方脸色的，这些日子他虽然也是过着锦衣玉食、每天大鱼大肉的生活，但是依旧免不了内心深处保留着一分战战兢兢。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宁做鸡头不当凤尾，温泉乡物质生活虽好，但只有回到神奈川部，他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神奈川王子，精神上的满足感，这一点是无论多么丰富的物质生活都不能替代的。 “真要放我回去？真的？” “真的。”扶苏笑着说，“你已经问了三遍了。” “不会背后捅刀子？不会在半路埋伏兵？”神奈川王子依旧不敢相信。 “不会有刀子，也不会有伏兵。”扶苏有些无语，看来这个神奈川王子也没笨到像猪一样，还是要比猪聪明一点点的。 “就这么让我整整齐齐地回去了？”神奈川王子摸摸自己的身体，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扶苏满脸黑线，这放你回去还这么多屁话，是不是让你缺胳膊少腿地回去，你就安心了？ “对了，有一个条件，还是要你答应的。”扶苏说道。 “噢噢噢！”一听“条件”这个词，神奈川王子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果然不是让我拍拍屁股就走，是有条件的！ “唯独她。”扶苏指着远处在山涧中蹦蹦跳跳和三头小巨鹰玩耍的少女，“你想都不要想！” 神奈川王子看看远处的少女，又看看扶苏，立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对对对！她是你的！我以前只是看着喜欢……” “不不不！我以前是瞎了眼了……” “呸！我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看我这狗嘴！” 神奈川王子说着就扇了自己两巴掌。 “行了行了！”扶苏无奈地挥挥手，“你只要记住了就行了！我没要你扇自己……” 神奈川王子一连扇了自己两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反而很高兴，似乎这两巴掌是扶苏亲手扇他的一样。 “那我可真走了？”神奈川王子在马上伏下身子，在扶苏耳边轻声问道。 “走，游骑兵会把你们送到关门海峡。”扶苏挥挥手，“你们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 游骑兵在前方开路，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总于走上了回家的路途。 来时三万多人的浩浩荡荡的神奈川巡游队伍，现在返回却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百多人，每一名神奈川族人都觉得恍如隔世。 但是每一名神奈川族人的表情都是开心的和兴奋的，毕竟能活着回家，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扶苏目送着这支队伍离开，他手中还捏着另一份书信。 神奈川王子这种重要人物，当然不是平白就让对方回去的，神奈川部为了赎回他们的王子，也带来了相当的诚意。 但是这一次，扶苏也让这支队伍将他的诚意还回去了。 扶苏看中的不是赎金，而是另一些东西。比如神奈川部的大祭司已经在信中承诺，未来三个月之内，神奈川部和鹿儿岛双方都不会有攻伐之事。 这将是和平的三个月。 下个月应该就是农历新年了？ 来到东瀛列岛那么久了，去年鹿儿岛百废待兴是没条件，今年也该让族人们好好地过一个新年了。 别的节可以不过，农历春节是一定要过的。 返回神奈川部的队伍行走在荒野之中，神奈川王子的心情很好，躺在驴车上的丝绸堆里，嘴里哼着从老羊那里学来的不知名的歌。 若论舒服，骑马真的不如骑驴，即便是老马，马的本性就烈，而毛驴就温顺得多，而且躺在这些丝绸货物上面，就连一点颠簸都传不上来了。 神奈川王子躺在丝绸堆里，拍开了一坛鹿儿酒，小日子过得那个惬意。 前方就是关门海峡，神奈川的族人赶着驴车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浮桥，游骑兵则停在桥头，不再护送队伍前进。 “干嘛放那头猪回去啊？”飞鸿骑在战马上，一脸不忿地看着远处躺在丝绸堆里的神奈川王子，“一个王子而已，砍了就砍了，神奈川部还能怎么滴？还能把剩下那一半神风武士团派过来？” “我们照样会让他有来无回！” “要不你去告诉游龙，把这头猪剁了？”赤练面无表情地指着浮桥下的海水，“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呃……”飞鸿一时无语，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大族长的决定了的事情他可不敢违抗，“我就是不明白，大族长为什么要放这头猪回去。” “如果游龙在这里，他就不会问这种猪一样的问题！”赤练瞪了飞鸿一眼，转身策马返回鹿儿岛去。 “你……”飞鸿被噎了一句，立即伸手捉住身边的小伙伴，“十三！你别走！” “你一直跟在大族长身边，你一定知道！” “说说，大族长为什么放这头猪回去？” “你都已经说了是一头猪了，还问？”苏十三也鄙视了飞鸿一眼，“赤练和游龙就不会问这种猪一样的问题！” “猪猪猪！”飞鸿心如蚁咬，异常纠结，“我就是想不通，你快告诉我！” “那我问你……”苏十三有些无语地说道，“你是希望你的对手是神一样的敌人，还是猪一样的对手？” “当然是猪一样的的对手！”飞鸿毫不思索地问答。 “那不就得了？” “大族长说了，越愚蠢的敌人，我们越要好好地对待，千万别弄死了，最好能让他长命百岁，让他用自己的智商，把我们的敌人智商拉低到和他一样的高度。” “懂了没？猪头！”苏十三说完，也转身策马返回鹿儿岛。 “对，我是猪！”恍然大悟的飞鸿扇了自己一嘴巴子，也转身追向自己的小伙伴。 “等等我！” 第164章 离别2 温泉乡之外驻立着一个车队，车辆主要是驴车，上面载满货物，赶车之人是被俘虏的神奈川部族人。一队游骑兵位于前方，为这支队伍充当护卫。 除了游骑兵之外，这支队伍也有一百多人，驴车上载的货物除了粮食之外，还有鹿儿岛特产鹿儿酒、蜜糖果儿、精美的瓷器、青铜器、彩色丝绸、茶叶、香料等等，每一辆驴车都载得满满当当。 这都不像是被俘之人回家，倒更像是新出嫁的娘子回娘家。 “车上的粮食足够你们在路上吃一个月。”扶苏笑道，“车上的礼物有一半是送给殿下的，另一半请殿下帮我转送给大祭司。” “时间准备得仓促，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如果不够，殿下尽管开口，我命人去准备。” “够了够了够了！太多了！”神奈川王子连连点头，然后神色迟疑，有些畏畏缩缩地小声问道，“大族长你……真要……放我走？” “这还有假？”扶苏笑着亲自将神奈川王子扶上一匹老马。 这也是这支队伍中除游骑兵之外唯一的马，虽然马很珍贵，但作为神奈川部的王子，这一点面子总还是要给的，总不能让人家王子也骑小毛驴。 神奈川王子坐在马上，也就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这就要回神奈川部了？ 你要问神奈川王子想不想回神奈川部，当然是想的，他虽然笨，但并不傻。 在温泉乡虽然吃好、喝好、睡好，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作为俘虏还是要看对方脸色的，这些日子他虽然也是过着锦衣玉食、每天大鱼大肉的生活，但是依旧免不了内心深处保留着一分战战兢兢。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宁做鸡头不当凤尾，温泉乡物质生活虽好，但只有回到神奈川部，他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神奈川王子，精神上的满足感，这一点是无论多么丰富的物质生活都不能替代的。 “真要放我回去？真的？” “真的。”扶苏笑着说，“你已经问了三遍了。” “不会背后捅刀子？不会在半路埋伏兵？”神奈川王子依旧不敢相信。 “不会有刀子，也不会有伏兵。”扶苏有些无语，看来这个神奈川王子也没笨到像猪一样，还是要比猪聪明一点点的。 “就这么让我整整齐齐地回去了？”神奈川王子摸摸自己的身体，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扶苏满脸黑线，这放你回去还这么多屁话，是不是让你缺胳膊少腿地回去，你就安心了？ “对了，有一个条件，还是要你答应的。”扶苏说道。 “噢噢噢！”一听“条件”这个词，神奈川王子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果然不是让我拍拍屁股就走，是有条件的！ “唯独她。”扶苏指着远处在山涧中蹦蹦跳跳和三头小巨鹰玩耍的少女，“你想都不要想！” 神奈川王子看看远处的少女，又看看扶苏，立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对对对！她是你的！我以前只是看着喜欢……” “不不不！我以前是瞎了眼了……” “呸！我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看我这狗嘴！” 神奈川王子说着就扇了自己两巴掌。 “行了行了！”扶苏无奈地挥挥手，“你只要记住了就行了！我没要你扇自己……” 神奈川王子一连扇了自己两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反而很高兴，似乎这两巴掌是扶苏亲手扇他的一样。 “那我可真走了？”神奈川王子在马上伏下身子，在扶苏耳边轻声问道。 “走，游骑兵会把你们送到关门海峡。”扶苏挥挥手，“你们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 游骑兵在前方开路，这支一百多人的队伍总于走上了回家的路途。 来时三万多人的浩浩荡荡的神奈川巡游队伍，现在返回却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百多人，每一名神奈川族人都觉得恍如隔世。 但是每一名神奈川族人的表情都是开心的和兴奋的，毕竟能活着回家，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扶苏目送着这支队伍离开，他手中还捏着另一份书信。 神奈川王子这种重要人物，当然不是平白就让对方回去的，神奈川部为了赎回他们的王子，也带来了相当的诚意。 但是这一次，扶苏也让这支队伍将他的诚意还回去了。 扶苏看中的不是赎金，而是另一些东西。比如神奈川部的大祭司已经在信中承诺，未来三个月之内，神奈川部和鹿儿岛双方都不会有攻伐之事。 这将是和平的三个月。 下个月应该就是农历新年了？ 来到东瀛列岛那么久了，去年鹿儿岛百废待兴是没条件，今年也该让族人们好好地过一个新年了。 别的节可以不过，农历春节是一定要过的。 返回神奈川部的队伍行走在荒野之中，神奈川王子的心情很好，躺在驴车上的丝绸堆里，嘴里哼着从老羊那里学来的不知名的歌。 若论舒服，骑马真的不如骑驴，即便是老马，马的本性就烈，而毛驴就温顺得多，而且躺在这些丝绸货物上面，就连一点颠簸都传不上来了。 神奈川王子躺在丝绸堆里，拍开了一坛鹿儿酒，小日子过得那个惬意。 前方就是关门海峡，神奈川的族人赶着驴车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浮桥，游骑兵则停在桥头，不再护送队伍前进。 “干嘛放那头猪回去啊？”飞鸿骑在战马上，一脸不忿地看着远处躺在丝绸堆里的神奈川王子，“一个王子而已，砍了就砍了，神奈川部还能怎么滴？还能把剩下那一半神风武士团派过来？” “我们照样会让他有来无回！” “要不你去告诉游龙，把这头猪剁了？”赤练面无表情地指着浮桥下的海水，“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呃……”飞鸿一时无语，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大族长的决定了的事情他可不敢违抗，“我就是不明白，大族长为什么要放这头猪回去。” “如果游龙在这里，他就不会问这种猪一样的问题！”赤练瞪了飞鸿一眼，转身策马返回鹿儿岛去。 “你……”飞鸿被噎了一句，立即伸手捉住身边的小伙伴，“十三！你别走！” “你一直跟在大族长身边，你一定知道！” “说说，大族长为什么放这头猪回去？” “你都已经说了是一头猪了，还问？”苏十三也鄙视了飞鸿一眼，“赤练和游龙就不会问这种猪一样的问题！” “猪猪猪！”飞鸿心如蚁咬，异常纠结，“我就是想不通，你快告诉我！” “那我问你……”苏十三有些无语地说道，“你是希望你的对手是神一样的敌人，还是猪一样的对手？” “当然是猪一样的的对手！”飞鸿毫不思索地问答。 “那不就得了？” “大族长说了，越愚蠢的敌人，我们越要好好地对待，千万别弄死了，最好能让他长命百岁，让他用自己的智商，把我们的敌人智商拉低到和他一样的高度。” “懂了没？猪头！”苏十三说完，也转身策马返回鹿儿岛。 “对，我是猪！”恍然大悟的飞鸿扇了自己一嘴巴子，也转身追向自己的小伙伴。 “等等我！”